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斗米仙缘》 作者：能优斯特 文案： 蛰龙洞中仙人眠，一眠一醒九重天。 方觉丹砂得三味，却见铅汞已七炼。 水火相济炉鼎功，阴阳交汇造化颠。 山外忽传龙虎声，无人知我是真仙。 这是一个随身带了半斗米，穿越异界修仙的故事。 第一卷 金鸡报晓 第一章 进城采购 　　“空气真好！” 　　方斗行走田垄上，脚下两边是辽阔的水田，里面栽种翠绿的稻禾。 　　一望无尽的稻田，散布三五个农人，卷着裹满泥巴的裤脚，长满老茧的双手，在水里扶正秧苗。 　　“嘻嘻嘻！” 　　清脆的笑声中，几个捏着湿泥打闹的乡间顽童，追打嬉闹着冲上田垄。 　　一个冒失的小家伙，没注意看路，低头撞在方斗身上。 　　“哎呀！” 　　小男孩剃个茶壶头，揉了揉脑袋，抬头见到方斗，骨碌起身跑回小伙伴群中。 　　“呆和尚、笨和尚！” 　　小孩们退到远处，方才大声朝方斗大叫起来，有些小家伙，挤眉弄眼做鬼脸。 　　方斗下意识抬手，摸到一头短发，苦笑着摇头。 　　“我可不是和尚！” 　　但这句话，显然没法和一伙顽童解释。 　　在他们心目中，叔伯长辈们，都留着长发扎发髻，唯有烧香拜佛的和尚，才会像方斗这般。 　　“不就是个短寸吗？” 　　方斗笑着摇摇头，不再理会这些顽童，用力提起背上的米袋，沉甸甸足有五十斤。 　　今天进城，就是要用这些米，换取必要的生活物资。 　　县城早上五点开门，到下午四点关闭，晚上街道有宵禁，外人不能停留。 　　方斗来到县城门口，见到进出城门的人流往来不绝。 　　城门旁贴着一张黄纸，下面围着七八个百姓，虽然大都不识字，都望着上面黑字摇头晃脑。 　　老百姓爱看热闹，更何况黄纸上盖着县衙的大章，是县令大老爷出示的公文。 　　“兹有恶丐郭三，聚集群氓，骚乱滋事，拐卖妇孺，采生折割，丧尽天良！” 　　“……，经县衙上报刑部，批准斩立决，秋后问斩！” 　　黄纸上‘郭三’的名字上，赫然用朱笔勾了圈，代表立斩不赦。 　　早有识字的，读出公告的内容，其他百姓立刻聊开了。 　　“郭三，这家伙要被斩头了！” 　　“老天有眼呐！” 　　“李家嫂子男人死的早，靠着一个儿子过活，却被郭三拐走，刮花了脸、弄哑了嗓子、打断手脚，弄做小乞丐出去要饭；孩子被救出来，李家嫂子一见面，就哀恸得晕死过去，罪孽啊！” 　　“呃，咱们县城，快有七年没砍头了！” 　　“我三婶家的邻居，家里有个痨病的，正好趁机弄些人血馒头治治！” 　　“……” 　　方斗经过城门口，听到恶丐郭三的名字，忍不住脚步放慢。 　　他和郭三也算有些关系！ 　　自从穿越而来，方斗一直栖身的破败古庙，原先是郭三纠集恶党的巢穴。 　　等到郭三等人被官府一网打尽，破庙空下来，被方斗入住。 　　方斗早前，也听过郭三的恶行，听闻他即将被斩首，心中道了声‘恶有恶报’！ 　　然后，他走进城门，轻车熟路找到一家米行。 　　“掌柜，我来兑换些钱！” 　　说着，方斗将肩上扛的米袋放下来，早有伙计接过去，开始称量起来。 　　“掌柜的，一共是五十斤，都是脱壳的上好大米！” 　　掌柜提起毛笔，记在账本上，摇头道，“大师，谁家这么豪奢，稻谷脱壳还不算，还要精磨得半点米糠都没有！” 　　由不得他不惊奇，以往乡下农人来卖米，都是带壳的稻米，偶尔有脱壳的，大多是糙米。 　　自从方斗来了，一连几次，带来的都是精米，让他惊讶不已。 　　“大师，你看今日行情米价，一斤米六文钱！” 　　方斗望着米行的墙壁上，一块块木牌上，写着豆、米、麦各种粮食的行家。 　　记得上次过来，脱壳的精米才一斤四文半钱。 　　“掌柜的，这段时间，米价上涨啊！” 　　掌柜的摇头叹气，“您要是买，更贵！” 　　眼下距离秋收还有段时间，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存粮即将耗尽，新粮尚未上市，粮价水涨船高。 　　不光是精米，包括白面、杂粮等价格，也对比上次增加许多。 　　“大师，听我一句劝，这段时间，有米自己留着吃，千万别卖了，有备无患！” 　　掌柜的取来一串钱，沉甸甸极为压手，放在实木柜台上，叮当碰撞有声。 　　方斗从腰间，解开褡裢，将钱放进去，再将袋口扎好。 　　五十斤米，共兑换铜钱三百文，哗啦啦声音非常悦耳。 　　方斗注意到，里面夹杂了十几枚发黑的劣钱，知道这是规矩。 　　市面上的铜钱，除了官造的好钱外，也有私铸的劣钱，商户们为了节约成本，好钱和劣钱混着使用。 　　即便是官府收税，也免不了收入劣钱，时间久了，便默认这种情况存在。 　　米行掌柜做事厚道，换做其他奸商，起码有三成用劣钱糊弄。 　　方斗也有办法，在接下来的采购中，将劣钱花出去。 　　走出米行，方斗先到生药行，买了石灰、硫磺、明矾等，用纸包好带走。 　　生药行的老板，数着方斗给出的钱币，随后拨弄几下，挑出几颗劣钱。 　　“哎，这世道，劣钱越来越多了！” 　　他也知道，方斗来采购前，肯定先到米行兑换钱币，这些劣钱必定来自米行。 　　“收不收？” 　　方斗直接问道。 　　“收，为何不收？” 　　城里的商铺自有规矩，收货混用劣钱，采购也用劣钱，一碗水端平。 　　生药行老板，仔细数了一遍，笑呵呵道，“还要恭喜大师了！” 　　方斗也懒得解释，自己虽然短发，却不是和尚。 　　“郭三不日就要问斩，那间破庙从此归大师所有了！” 　　难怪众人误会，方斗一头短发近乎光头，又住在破庙里，他不是和尚，谁是？ 　　“承你吉言，希望一切平安无事！” 　　方斗收起几包药粉，朝老板拱手告辞，“改日再聚！” 　　“大师慢走！” 　　这次进城，还要采购些日常用品，比方说调料。 　　蔡伯酱菜店里！ 　　“蔡伯，给我来半斤粗盐、三两米醋、五斤豆油！” 　　蔡伯乐得眉开眼笑，“大师，吃油这么快？” 　　“没办法，不吃油，身上没力气！” 　　方斗环视店里，目光落在大酱缸上。 　　“蔡伯，最近腌了什么好酱菜？” 　　“有有有，大白萝卜赛水灵、小黄瓜沾牙断、腌豆角酸掉牙！” 　　蔡伯生怕方斗不信，掀开酱缸的盖子，用木勺舀了勺浓黑的酱汁，“你闻闻，香不香？” 　　方斗满意点头，感觉唾液分泌加快。 　　“给我来十斤酱菜！” 　　蔡伯手脚麻利，“好咧，酱菜放不坏，多买些回去备着，下饭喝粥都能派上用场！” 　　片刻后，打包好的酱菜，都装入一个粗陶探子。 　　蔡伯即将封盖的时候，方斗提了一句，“蔡伯，多给我一勺酱汁！” 　　“好，好，好！” 　　蔡伯满满捞了一勺，泼在坛子里的酱菜上。 　　“给！” 　　方斗抱着一坛酱菜，路上感受行人羡慕的眼神，耳边还听到‘和尚真贪吃’的小声嘀咕。 　　生产力落后的年代，酱菜是奢侈品，不比肉菜便宜。 　　“接下来，弄些大荤主菜！” 第二章 买了只鸡 　　方斗发现，今天运气不太好。 　　张屠夫跌伤了左脚，这几日都没杀猪，肉摊上也没开张。 　　别说猪肉、排骨和下水了，就连半根猪毛都没有。 　　城墙角摆摊的农家，已经被接连问了七八个，都没带土鸡土鸭过来。 　　在大型养殖尚未推广的年代，想要吃鸡鸭，都要靠运气，不是拿钱都能买到。 　　方斗叹了口气，“真的很想吃肉啊！” 　　“去西市碰碰运气！” 　　西市是卖鱼的地方，没有鸡鸭鱼肉，用鱼虾蟹也能凑数。 　　“也没有！” 　　憨厚的渔家汉子，双手常年泡在水中，发白干裂，不停点头哈腰抱歉。 　　“大师，咱们的渔获，一大清早就卖完了，剩下的留到下午，卖不出去也臭了，实在没有！” 　　大致意思，就是卖鱼得趁早。 　　方斗通情达理点头，还得想办法。 　　“对了，大师，你若想吃肉，去斗鸡馆看看！” 　　方斗一个激灵，这个办法好。 　　城里有家斗鸡馆，是闲汉们耍钱的去处，每天都有斗鸡残废丧命。 　　那些报废的斗鸡，都被当成肉鸡卖掉。 　　方斗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碰到一只，虽然斗鸡精瘦，而且肉粗无味，但好歹是块肉。 　　“嗯，多谢指点！” 　　方斗紧赶慢赶，终于到了斗鸡馆外，闻到浓烈的鸡粪气味。 　　风从斗鸡馆门前的街道卷起，几根绒毛旋转飞上天。 　　“啄它，啄它！” 　　“绕到身后去，你瞎啊！” 　　“快上，老子的十文钱呐！” 　　透着门口厚厚的布帘，仍能听到赌汉们歇斯底里的大叫声。 　　一只手掀开门帘，两个斗鸡馆的帮闲，走到街道上。 　　其中一人，左手提着只奄奄一息的公鸡，右手拿着菜刀。 　　“红云大将军，赢了一百多场，今天输了，还不是要变成烧鸡公？” 　　他的同伴，略微有些可惜。 　　“这只斗鸡，给咱们掌柜赚了好多钱，就这么杀了可惜。” 　　手拿菜刀的帮闲，斜眼看他，“不杀，你留着给它养老！” 　　说着，他左手用力，将公鸡重重摔在地上，咚，像是石块落地。 　　这头名为‘红云大将军’的斗鸡，鸡冠子撕掉半块，左眼皮肉翻起，仿佛被利刃划过，身上到处都是伤口，羽毛都被鲜血浸湿了。 　　周身伤势累积起来，已经离死不远了。 　　不然，以斗鸡馆老板的吝啬，石头攥在手里都能榨出油，怎么可能忍心一刀杀了。 　　“实在是救不活了，索性杀了吃肉！” 　　帮闲举起菜刀，铁灰色的刀口上，遍布豁口，看上去并不锋利，但也能一刀斩断鸡头。 　　“慢着！” 　　两个帮闲回头，见到一个和尚背着大包小包，怀里抱着陶罐，笑眯眯走过来。 　　“两位，可否打个商量，这只鸡卖给我如何？” 　　方斗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公鸡身上，瘦了点，做道红烧鸡吧！ 　　帮闲对视两眼，显然认出方斗，城外破庙里，最近刚出现的‘酒肉和尚’。 　　方斗还不知道，自己也算出名了，他霸占郭三的破庙，在外人看来，是胆大的举动。 　　再加上，平时方斗注重饮食，荤素搭配，比地主老财都讲究，因此落了个‘酒肉和尚’的名号。 　　“和尚，你要买这只鸡，那可不便宜！” 　　斗鸡馆的帮闲，都是街上有名的破皮无赖，趁此想要敲竹杠。 　　拿着菜刀的帮闲，得意洋洋，“你认得这只鸡吗？红云大将军，远近闻名，四里八乡的爷们都听过，百战百胜，凡是押它的都发财了！” 　　“就是就是！” 　　同伴帮腔，“隔壁县有个财主，出了白银五十两，咱家掌柜都舍不得卖！” 　　一两白银，少说能兑换一千好钱，五十两白银就是五万钱。 　　这是实话，红云大将军替斗鸡馆赢的钱，怎么算都不止这个数字？ 　　若非它受伤太重，已经救治不活，仍旧是斗鸡馆的摇钱树。 　　方斗笑了笑，“我买的是肉鸡，麻烦你出个实在的价钱！” 　　帮闲们没了话说，但凡长了两只眼的，都看出这只斗鸡命不久矣，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吧！ 　　“和尚，你出多少钱？” 　　方斗竖起一根手指。 　　“一百文钱，少了点！” 　　两个帮闲真是意外之喜，心里已经盘算着，平分到手五十文，可以去酒馆美美喝一顿。 　　“我说十文钱！” 　　“什么？” 　　拿菜刀的帮闲怒了，“十文钱，打发叫花子呐！” 　　他撸起袖子，挥舞手中菜刀，“拿咱爷们寻开心是吧，今天你不给出一百个大字，休想离开！” 　　方斗后退几步，双手连摆，“施主，你朝出家人动刀，佛祖他老人家会不开心的，将来是要下地狱的！” 　　佛祖这个后台太硬，两个小混混不敢动手了。 　　“十文钱，也太少了！”帮闲嗫嚅着，仍旧不甘心。 　　方斗一把提起公鸡，嘶，还挺沉，起码七八斤。 　　“你看看，这只公鸡，全身都是骨头，没什么好嚼头！” 　　“身上一半是鸡毛，另一半是骨头，只能炖汤喝了！” 　　“血都流干了，你信不信，炖熟了骨头都是黑的！” 　　“十五文钱，你们要是不肯卖，自己留着吃！” 　　方斗心想，自己的口才，越来越好了。 　　肯定是这段时间，经常进城卖米采买，和商家们讨价还价，口条都练得灵活了！ 　　帮闲们一听有道理，他们常在斗鸡馆，不乏打牙祭的机会，深知斗鸡并不好吃，肉煮不烂、滋味还差。 　　十五文钱，聊胜于无，酒还能喝一顿，只是肉片要换成香干了。 　　“成交！” 　　十五文钱，里面还夹杂三枚劣钱，交给帮闲手里。 　　两个帮闲也不细看，匆匆数了几遍，十五个钱不多不少。 　　“鸡你拿走！” 　　方斗要了根草绳，将公鸡栓了，倒提着出了城。 　　这次采购，正是满载而归，一天不知不觉过去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方斗总算来到栖身的破庙前。 　　破庙有一间正殿，上面供奉泥塑的人像。 　　两旁的偏殿，南面的倒塌了，淹没在废墟中，已经有不少野草从瓦砾中冒头。 　　北面的偏殿完好，也是方斗夜间休息的地方。 第三章 吃饭 　　破庙前大片草丛，当中踩踏出一条路。 　　方斗顺着小路走进去，见到破庙的全貌，松了口气，将采买的东西都放在地上。 　　“终于到家了！” 　　头顶有瓦，能挡日晒雨淋；身旁有墙，可拦雨打风吹。 　　这就是家。 　　初到异界，举目无亲，方斗原本心中惶恐不安，直到找到这处破庙，方才得以栖身。 　　即便是四处漏风的破庙，住久了也有感情。 　　方斗快步走到破庙前，那里立着一座石雕的香炉，恰好比他矮两个头。 　　香炉内，堆积了许多雨水露水，底部沉淀落叶和枯草，看上去仍旧清澈。 　　还好，没见到淹死的老鼠和昆虫。 　　这里是他平时洗漱用水，必须保证清洁。 　　方斗打开一个纸包，明矾倾泻而下，洋洋洒洒融入水中。 　　片刻过后，原本清澈的水中，如同下了场雪，飘飘荡荡下沉柳絮状的沉淀物。 　　明矾能杀菌净水，如此处理过，才能放心使用。 　　方斗回身进入北面偏殿，取来一个大葫芦，咕嘟咕嘟灌满，用来烧开了饮用。 　　接下来，他脚步不停，在破庙周围的墙角，均匀撒上石灰，用来消菌杀毒。 　　剩下的硫磺，全部用在他的卧室内。 　　北面偏殿中，空旷无比，虽然四处散落破碎的砖石、瓦砾，以及各种杂物，但一眼就能看出，还是经过收拾，至少达到了宜居的水平。 　　破庙内，仅剩一扇完好的大门，是上好实木打造的，历经风雨不朽，变成了方斗的床铺。 　　下面用碎砖石块当垫脚，上面搁着实木大门，没有被褥，只铺着薄薄一层红布。 　　方斗看着红布，叹了口气，情况艰难，将就将就吧！ 　　这块红布，还是挂在正殿，充当石像的外袍，被他取下来时，饱经烟熏火燎，已经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硬邦邦像是铁板。 　　方斗花费大半天时间，将红布洗的近乎脱色，总算恢复布料的柔软。 　　淡黄色的粉末，仔细均匀撒在床铺上，刺鼻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如同一锅热水烧开，看似干净整洁的地面，哗哗钻出数不清的大小虫子，这些都是藏在木头缝、石块间隙，一等天黑就爬出来，咬破皮肤吸血。 　　方斗不堪骚扰，只好用硫磺来熏，硫磺有剧毒，不能滥用，否则容易将皮肤烧烂。 　　入睡前，必须清理床铺，不能残留半点硫磺粉末。 　　“开始做饭！” 　　片刻过后，破庙前搭起火堆，上面架着豁口的瓦罐，骨碌碌烧着开水。 　　那只十五钱买来的公鸡，倒在方斗脚边，绝望看着铁锅中沸腾的开水，冒出随生随灭的水泡。 　　火堆中，放入两节粗大的竹筒，里面封装了洗干净的大米，正在煮饭。 　　“今天，烧公鸡配大米饭！” 　　方斗想了想，转身走入破庙旁的草丛，归来时，已经提了两捆野菜。 　　“荤素搭配，配上清水煮野菜！” 　　破庙背靠大山，长满各种野草野花，里面不乏各种野菜、草药。 　　这段时间，方斗靠山吃山，蔬菜方面倒是不用买，就地取材即可。 　　“水烧开了！” 　　方斗听到蒸汽的声音，转身望着瓦罐，火候差不多了，下面是宰鸡。 　　公鸡仿佛知道大限将至，虽然奄奄一息，但还是挣扎着企图起身，被方斗一把抓住双翅，提溜到半空。 　　“嗯，杀鸡！” 　　方斗眉头紧锁，盯着眼前公鸡，从哪里下手好。 　　公鸡可怜兮兮，一双小眼睛露出乞求，和方斗大眼对小眼。 　　方斗提起公鸡，对着脖子比划几下，“先割喉放血！” 　　公鸡愣了愣，随即拼命扭动几下，反了天，敢放我的血！ 　　结果，挣扎无效。 　　“接着，开水烫毛！” 　　方斗提着公鸡，放在瓦罐上方，停留了片刻，最终放弃了。 　　“下不去手！” 　　两辈子加起来，只会直接买切好的鸡块，不会杀鸡啊！ 　　而且，刚才和公鸡对眼，怎么看都觉得，这只公鸡通人性。 　　方斗摇摇头，一定是错觉，随手将公鸡扔到一边，转过身，嘴里咕哝，“算了，今晚吃素。” 　　公鸡松了口气，逃过一劫。 　　但随即，它又听到，方斗幽幽说道，“明天带到隔壁村，让人帮忙宰了，切块打包带回来！” 　　不行，危机还没过去。 　　公鸡心想，就这么死了，也太冤了，必须想法自救。 　　它看向方斗，一个贪图口腹之欲的和尚，好对付得很。 　　离开斗鸡馆，无需厮杀，有充足时间休养，几天过后就能养足力气，逃出生天。 　　公鸡还在盘算，方斗已经开始吃起来。 　　竹筒劈开，露出热腾腾的米饭，旁边是煮好的野菜，远不及平时丰盛。 　　筷子也是就地取材，选了根细长笔直的树枝，折成两根。 　　方斗一边吃，一边怨念，“明天，怎么也得把鸡宰了？” 　　还想吃我？ 　　公鸡恨不得，一啄把方斗的脑壳凿穿，用脑浆掺血在地上作画。 　　不行了，计划改变，今晚就要逃走。 　　方斗吃完饭，洗了碗筷，起身返回偏殿休息。 　　此刻天色不早，四周草丛中蚊虫开始出动，蛇虫鼠蚁活动的动静越来越大。 　　后面的大山中，远近传出兽吼，让人心惊胆战。 　　如此环境，能有一方栖身之处，难能可贵！ 　　公鸡望着方斗背影，绿豆大的小眼睛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嘿嘿，愚蠢的凡人，等你入睡，我就逃之夭夭。 　　它正想的得意，突然眼前一黑，见到方斗原路折返，手上提着根红绳。 　　“给你栓根绳子，免得跑了！” 　　方斗摇头晃脑，“十五文钱呐！” 　　公鸡得意冷笑，就算你拿一条精钢锁链，我都能啄碎了，区区红绳而已。 　　下一刻，公鸡的表情凝固了。 　　红绳拴在腿上，它全身变得柔软无力，再也动弹不得。 　　看似寻常的红绳，竟带有可怕的灵性，瞬间锁死它的所有力量，让逃脱的计划化为泡影。 　　方斗牵着红绳，将公鸡拖进正殿，拴在缺了条腿的供桌下。 　　公鸡见到石像的面目，双目瞪得滚圆，怎么是你？ 　　“小公鸡，耐心等，明天宰你下锅！” 第四章 金鸡 　　夜已深了。 　　斗鸡馆早已关门，大部分帮闲都被打发回家，只剩下老板在清点账目。 　　哐哐哐，门板被敲得叮咚响。 　　“谁！” 　　老板一个眼神，跟在身边的大虎、二牛，两个最能打的手下，快速走到门板后。 　　干他们这一行，赚得多，仇家也多。 　　每天晚上，都有输惨的赌汉，喝醉了酒，冲到斗鸡馆门口耍酒疯。 　　这个时候，大虎、二牛两个手下，平时酒肉管饱、练了一手好拳脚，就派上用场。 　　等打开门板，发现是有人上门闹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铁拳，打得你眼泪鼻涕直流，哭爹喊娘求饶。 　　“嗯！” 　　两个彪形大汉狞笑着，举着沙包大的拳头，正要动手，突然停住了。 　　门口不是闹事的醉汉，而是城里有名的教书先生宋秀才，带着一位温润如玉的中年文士。 　　大虎二牛，见到中年文士，当即规矩起来。 　　眼前这位文士，不同宋秀才这样的寒酸读书人，气质内敛温润，看上去就是大人物。 　　“宋秀才，你平时也不来玩，大晚上来做什么？” 　　大虎收起拳头，读书人惹不起，语气也变得客气起来。 　　“大虎，你家老板呢？” 　　宋秀才懒得和小喽啰计较，径直绕过他，往斗鸡馆内看去。 　　老板早已得了消息，冲出来，见到宋秀才和同伴，微微一愣，表情客气起来。 　　相比手下的混混，斗鸡馆老板眼界广，一眼看出中年文士，起码是举人以上的功名，方才能养成这般贵气。 　　“宋秀才，还有这位先生，有什么让鄙人效劳的？” 　　中年文士客气问道，“听说，贵馆有一头百战百胜的红云大将军？” 　　老板愣住了，“有是有！” 　　“可否割爱？” 　　中年文士取出一块玉佩，“我出门匆忙，没带银钱，这块玉佩作价少说也有百两白银。” 　　斗鸡馆老板见到玉佩，眼睛都直了，不管从玉质，还是雕工，都是上乘货色，远远超过一百两白银的价值。 　　“不不不，我不敢收！” 　　他有自知之明，什么人戴什么玩意儿，自己最多戴个金链子什么的，唯有贵人才有资格佩玉。 　　再说了，随手就是一块玉佩的，能是普通人吗？ 　　中年文士客气说道，“别推辞，我听说，那只斗鸡是您手上的镇馆之宝，价值不菲，这块玉佩能否买下？” 　　“绰绰有余！” 　　老板苦笑不已，“您来得真不是时候！” 　　中年文士微微皱眉，“难道已经卖掉了？” 　　心想不应该啊，难道还有人有自己的眼光？ 　　“倒也不是，那只红云大将军，百战余生，伤重不治，白日里已经送它解脱了！” 　　斗鸡馆老板面带歉意，“太不凑巧了，您若是早来片刻，咱就白送给你。” 　　中年文士愣住，随即仰头叹息，“只差了几个时辰，命也！” 　　斗鸡馆老板和两个手下，摸不着头脑，在一旁站着。 　　“宋教友，走吧！” 　　说罢，中年文士带着宋秀才，离开了斗鸡馆。 　　片刻过后，大虎和二牛，方才出声。 　　“老板，你刚才那么客气作甚？” 　　在他们心目中，宋秀才就是个教书的老穷酸，他带来的客人，想必也是同类。 　　可刚才老板应对的语气和神态，远比向县衙的捕头老爷上供时，更加低头哈腰、恭敬百倍。 　　“你懂什么，他们读书人，相互之间以‘教友’自居，可惹不得！” 　　斗鸡馆老板，透过门板缝隙，望着幽深的夜色，陷入回忆中。 　　当时，他还是岳都城内，跟着某个帮派混迹的小帮众。 　　曾听人说过，普天之下，有三大方外之人，最不好惹。 　　释门、道家和名教，通俗说法，就是和尚、道士和读书人，往往有奇异本事护身。 　　想当年，帮派的某个堂主，惹了一位看似清贫的书生，结果连夜被扫荡干净。 　　当时他仅仅是小帮众，又在乡下收债，险之又险逃了一命。 　　记忆中，那个书生的气质，和眼前中年文士，颇有几分类似。 　　想到这里，斗鸡馆老板，不由得打个冷战。 　　“关门，明天不开张！” 　　…… 　　夜幕下街道，宋秀才打着灯笼，在前头为中年文士引路。 　　“宋教友，你是初窥门径的秀才，为我点灯照明，屈才了！” 　　中年文士温和说道。 　　宋秀才笑道，“不屈才，将来闻教友，也替我照一回路如何？” 　　“哈哈！” 　　一来一往，二人已经打了场机锋，觉得好不痛快。 　　过了片刻，宋秀才发问。 　　“闻教友，你是登堂入室的儒生，为何不远千里，来这小城买只斗鸡？” 　　中年文士叹了口气，“惜乎哉，暴殄天物啊！” 　　“你不知道，数月前，我听到市井众人，曾提到这只斗鸡。” 　　“冠若红霞、赤如火烧！” 　　“嘴尖爪利、可裂精钢！” 　　“鸣如雷霆、声震屋瓦！” 　　“拂晓之际，一叫天明！” 　　“百战余生、是以为雄！” 　　中年文士说到这里，缓缓道出，“此乃异种‘金鸡’！” 　　宋秀才停下脚步，灯笼悬在半空，“是《祥瑞谱》中，‘禽鸟部’提及的金鸡？” 　　《祥瑞谱》，分为‘瑞兽’、‘禽鸟’、‘草木’、‘金石’、‘人瑞’等，都是世间曾出现过的祥瑞之物。 　　金鸡一物，看似平常，实则最为罕见。 　　世间无数农家，都有家养的土鸡，但想要诞生一只异种金鸡，却是千难万难。 　　“你也知道，金鸡有诸多奇异之处！” 　　“首先，金鸡辨天时、通阴阳，拂晓一声鸡鸣，驱阴还阳，妖邪闻之魂飞魄散！” 　　“其次，金鸡善扑击、避百毒，性情凶猛刚烈，天生以毒虿虫豸为食物，能生裂虎狼！” 　　“最后，金鸡英姿雄壮，朝阳而立，一声正气贯通上下。” 　　中年文士说道这里，“可惜啊，那头红云大将军，已经连胜数百场，已经成雄了。” 　　动物凶猛者为“雄”，正如人类中‘英雄’一般，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 　　“我得到消息，便快速驱马前来，日夜兼程还是慢了一步。” 　　中年文士突然朝宋秀才发问，“身上带酒没有？” 　　“有有！”宋秀才取出酒葫芦，“温好的酒，闻教友喝一口，驱驱寒气！” 　　中年文士提着酒葫芦，走到斗鸡馆前空地，泼洒下酒水，寒夜中升腾起大片雾气。 　　“可惜了，金鸡异种，流落市井间，和凡鸡搏斗，力尽而死。” 　　“汗血盐车、明珠暗投，天下至憾，莫过于此！” 　　灯笼中的灯烛缓缓燃烧着，随着夜风吹过，照出的影子不断闪烁。 　　宋秀才望着中年文士，知道他这么说，三分哀悼金鸡，七分在自伤身世。 第五章 半斗米 　　破庙正殿，公鸡一夜没睡，迷迷糊糊间，总发生幻觉。 　　幻觉内容，是方斗满脸狞笑，提着菜刀走过来，寒芒一闪，手起刀落。 　　“咕！” 　　公鸡满头大汗，这种情况，决不允许发生。 　　经过一夜休息，它身上伤口已凝结，羽毛上沾满凝固血块。 　　挣扎几下，绒毛乱飞。 　　公鸡刚发力，脚下红绳收紧，顿觉全身无力，瘫倒在地上。 　　它不甘心，瞪着正殿中央的石像。 　　破庙里的石像，不是神佛，而是一尊满面愁苦的儒袍读书人，双手分持书卷、毛笔，脸上带着忧愤的神情。 　　方斗不认识石像，住进来后，早晚拜三下，也算是鸠占鹊巢的补偿。 　　但是，公鸡显然认得石像来历，心知果然是这老贼，难怪一条细细红绳，就捆得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时间到了！ 　　公鸡望着外面，天光逐渐变亮，体内本能开始萌发。 　　“咕咕喔！” 　　一声嘹亮的鸡鸣声，打破山间宁静，瞬间过后，几声老鸦开口，呱呱回应。 　　破庙屋顶的一片破瓦，被鸡鸣震动，裂成两边。 　　北面偏殿内，方斗侧躺在木床上，红布夹在两腿间磨蹭。 　　“老板，再来一份爆炒腰肚、一份红烧大肠，我口味重，多下料！” 　　做梦吃到美食，他还不停吧唧嘴。 　　鸡鸣声传来，方斗像是被高压电命中，身躯猛地一挺，“不，让我再吃两口！” 　　等他睁开眼，满桌大鱼大肉消失了。 　　“好像是鸡叫！” 　　方斗回过神，梦里真好，什么都有，可惜还没享受到就没了。 　　“死公鸡，我要宰了你！” 　　方斗杀气腾腾，冲到正殿，撩起袖口。 　　“嗯！” 　　下不去手。 　　实在下不去手！ 　　方斗缩手，挠了挠头，“跪了？” 　　拴在供桌旁的公鸡，左脚还拴着红绳，干净利落跪在地上，双翅随之盖落，颇有些五体投地的姿态。 　　“这是闹哪一出？” 　　公鸡抬头，一双清澈的小眼睛睁大，为了活命，此等羞耻的所为，我忍了！ 　　“你……” 　　方斗缓缓开口，公鸡见了拼命点头，你猜的没错，我就是在求饶。 　　“……不想红烧！” 　　方斗后半句话，让公鸡气得七窍生烟。 　　“那换一种！” 　　公鸡瞪大双眼，不想红烧、不要清蒸、不要炖煮，也不要白切，老子想活！ 　　这和尚竟是个混不吝，软硬不吃！ 　　“算了，大清早吃些清淡的。” 　　方斗将昨晚剩下的米饭，加水煮成稀饭，热气腾腾装了半瓦罐。 　　酱菜开坛，一口脆黄瓜、一口稀饭，吃得不亦乐乎。 　　一番风卷残云，早饭吃完。 　　方斗用水洗了瓦罐，摇晃几下，将残汤喝尽，全身暖洋洋。 　　“蔡伯家的酱菜，回甘无穷啊！” 　　方斗砸了咂嘴，下面开始晨练。 　　金鸡被拴在供桌旁，走也走不了，百无聊赖，盯着方斗一举一动。 　　晨练？哼哼！ 　　只见方斗，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双手朝面前伸出，如同捞着什么。 　　下一刻，金鸡双目圆瞪，眼珠子都快蹦出来。 　　方斗双手附近空气，如同打破的水面，浮起一圈圈涟漪。 　　原本空荡荡的掌心，陡然出现两把白米，俨然是无中生有。 　　震惊过后，公鸡平静下来，走眼了，竟然是个懂法术了。 　　这一手从虚空捞出白米，必定是某种搬运术。 　　只是？ 　　公鸡闪烁疑惑目光，它竟无从察觉，方斗施展法术的痕迹。 　　方斗还不知道，‘储备口粮’在偷偷观察他，全神贯注‘抓米’。 　　一尊方形米斗，呈现在他面前，除了方斗本人外，没有第二者能见到。 　　米斗当中，盛着半斗白米，都是脱壳精磨的大米。 　　方斗每次伸手入内，都能抓出两把大米，放在身旁的米缸中。 　　这是他穿越而来，最大的底牌。 　　随身半斗米，每天都能源源不断抓取，第二天自动恢复原状。 　　这些日子，方斗日日抓米，除了自己做饭吃，积攒下来的大米，送到城内换成钱，采买各项生活所需。 　　经过几番尝试，方斗终于确定，米斗只有自己能见到，旁人视而不见。 　　而且，从米斗抓出的大米，也没有任何奇特之处，就是普通的食用大米。 　　要说有什么奇特，便是从米斗抓出大米，需要花费极大气力。 　　一把白米，竟比同等体积的金砖更重。 　　日久天长，方斗从米斗抓米，力气水涨船高。 　　就在昨日，他背着五十斤大米，行走十几里路赶到县城，还能脸不红、气不喘，这身体够棒了！ 　　从早到晚，方斗气力耗尽，也不能将半斗米全部捞出，底层还残留浅浅一层。 　　所以，疑问随之而来。 　　米斗中的白米，是否仅有半斗，如果他全部捞完，是等到第二天恢复，还是会立刻填满？ 　　这个疑问，一直困惑他许久。 　　今天，终于到了揭晓的时刻。 　　面前的米斗，一层层白米消失，渐渐接近底部。 　　方斗额头、脖颈和双臂、胸背，已经满是汗珠，全身肌肉酸麻，已经快到极限了。 　　米斗底部，只剩下薄薄一层，而方斗残余的力量，足以全部捞出。 　　“起！” 　　方斗深吸口气，脸色涨得通红，双臂青筋冒起。 　　仅剩的白米，已经被仅仅握在掌心，一寸寸往上提起，仿佛挂了几十斤的铁秤砣。 　　“呼呼！” 　　方斗额头的汗水，化作豆粒大，一颗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双手从米斗口部伸出，白米由虚化实，呈现在天光之下。 　　下一刻，奇异的场景发生了。 　　米斗底部，仿佛开了个洞口，白米如同潮水般涌入，层层升高，直到先前半斗的位置停止，分毫不差！ 　　“果然还有半斗！” 　　疑问又来了，如果方斗的力量没有上限，是否能无限抓取？ 　　眼下方斗全身力竭，只能留待日后验证了。 　　公鸡全程看完，露出嘲讽神色，只能取半斗米，这手搬运术的道行何止是低微，简直是不入流。 　　哪怕是那些小偷小摸的贼人，都比这恶和尚强多了。 　　嗯，公鸡心里有了计较，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打动。 　　能否脱身，就看接下来的举动了。 第六章 金鸡桩 　　抓完米，方斗气力耗尽，只好干些别的。 　　破庙后头，有一条清澈溪流，是从后山引来的山泉。 　　方斗特地在岸边，挖了个小池塘，引入溪流，并安装了小小的陷阱。 　　这个陷阱，还是从荒野求生节目学的，呈现喇叭口形状，溪流中的鱼儿若是闯入小池塘，进来容易出去难。 　　今天运气不错，一大一小两条鱼，在池塘中摇头摆尾，好不惬意。 　　方斗将鱼捞起，用草绳穿了鱼鳃，提回破庙前。 　　取来锋利的石片代替刀子，开膛皮肚、刮掉鱼鳞，片刻过后，就已经收拾干净了。 　　“今天晚上，吃野葱煎鱼！” 　　将石板架在火上烧热了，撒上豆油，正方两面煎鱼，撒上粗盐、野葱调味，那个味道别提了！ 　　“咦！” 　　方斗站在烧得滚烫石板前，小心翼翼翻过鱼身，见鱼皮没破，松了口气。 　　野葱和煎鱼的香气，混杂一起，闻起来极为诱人。 　　正殿中，供桌下，公鸡可怜兮兮望着方斗。 　　“对了，你还没吃！” 　　公鸡目光柔和下来，算你有人性。 　　方斗取了一把米，走到公鸡面前，“吃吧，饿瘦了就不好。” 　　公鸡气得，埋头在方斗手腕啄了一下，刺痛得像是针扎。 　　伤口深可见骨，深红色鲜血源源不断涌出。 　　方斗匆匆包扎伤口，这才想起，这可不是养殖场的肉鸡，而是斗鸡馆中的斗鸡，杀戮同伴如同家常便饭。 　　没见过这么记仇、小气的鸡！ 　　“你给我等着，明天就下锅！” 　　冲动了！公鸡懊恼不已，这下该怎么脱身？ 　　方斗已经不想理他，走到一旁整治晚餐，做野葱煎鱼。 　　公鸡垂头丧气，见到面前一把白米，索性埋头吃起来。 　　嗯，白米出奇得好吃。 　　公鸡连连点头，风卷残云般，将地上白米吃个精光，仍旧意犹未尽，咕咕叫唤起来。 　　方斗心里有气，装作没听见，但这头公鸡中气十足，一直叫唤了好半天，烦的他终于忍不住。 　　“想死吗？” 　　公鸡嘴里叼着一粒米，扔到他面前：爷还没吃饱！ 　　方斗冷笑点头，“好，让你做个饱死鬼！” 　　一把把白米撒下去，“吃吃吃，撑死你！” 　　公鸡也不客气，一口口啄米吃，渐渐的，方斗发现不对了。 　　先后加起来，已经有四五斤米下肚，公鸡仍旧在吃，半点涨肚不适的反应都没有。 　　“咕咕！” 　　地上白米又吃完了，公鸡开始出声提醒，该续米了！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吃多少！” 　　方斗估算了下，藏在正殿后的米缸，里面至少还有七八十斤大米。 　　这些大米的用途，是要兑换成铜钱，买一口铁锅。 　　来到这个世界，炒菜成了执念，成为方都一直追求的目标。 　　还有菜刀，也不能不买。 　　很可惜，铁锅和菜刀，都是铁制品，加起来要两千文钱。 　　方斗买米换成钱，加上吃喝花费，至今也才积攒了一千多钱出头。 　　如今不管了，就算用光米缸，也要看看这只斗鸡胃口多大。 　　傻瓜！ 　　公鸡斜眼看着方斗，不停低头啄米，堆成小山的白米，顷刻间消散无踪。 　　夜深了，米饭和煎鱼搁在石板上，早已凉透了。 　　方斗蹲在地上，和公鸡大眼瞪小眼，身后是空荡荡的米缸。 　　“八十斤大米，都被你吃完了！” 　　公鸡挺着胸，一副小意思的模样，要不是你拦着我，我还能吃！ 　　方斗回过神来，一巴掌排在公鸡头上，“你这个败家子！” 　　“八十斤大米，能换四百八十钱，被你一顿全吃了。” 　　“你也才十五文，拿什么赔我！” 　　公鸡被打懵了，醒悟过来，半截鸡冠子因愤怒充血。 　　忍不了，今日拼着性命不要，也得啄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和尚。 　　刚迈出一步，公鸡全身无力，拖着红绳倒在地上。 　　该死的红绳！ 　　方斗突然转身，心里有些打鼓，这可不是普通公鸡呀！ 　　一口气吃几十斤大米，而且还仿佛有灵智，自己这是把什么东西带回来了？ 　　夜里，公鸡缓缓呼吸，身上伤口逐渐愈合，血块被震碎，瑟瑟抖落在地。 　　大清早，方斗早早起床，将昨晚剩下的两块鱼肉剁碎，混入米粥当中，做了一锅鱼粥。 　　草草吃完早饭，方斗转向正殿。 　　公鸡神态安逸，淡定得令人吃惊，仿佛不知道死期将近。 　　“够镇定的！” 　　方斗撸起袖子，待会儿嘎巴一拧，鸡脖子整断。 　　“嗯！” 　　方斗突然发现不对劲，公鸡模样仿佛变了，身上大小伤口，消失了大半，斑斑血块也消失了，露出金光灿灿的羽毛。 　　昨天，明明在它身上，还有无数伤口，一夜间全没了。 　　“你，你究竟是什么……” 　　公鸡双翅往后蜷曲，像是出拳时夹着双臂，左爪抬起，右爪支撑在地上。 　　这幅模样，俨然是金鸡独立。 　　方斗愣住了，米斗竟不经召唤，浮现在面前。 　　一道金光从金鸡身上飞出，没入米斗当中。 　　米斗摇晃三下，吐出一颗灵光灿灿的米粒，没入方斗眉心。 　　这颗米粒，是‘法术种子’！ 　　这只斗鸡，竟向方斗传授了一门法术，‘金鸡桩’。 　　“你不是普通的斗鸡？” 　　方斗睁开双眼，内心震撼无比，下意识问出口。 　　公鸡听了，缓缓点头，然后示意方斗，演练金鸡桩。 　　方斗闭上双眼，法术种子中藏有的信息，流水般没入脑海。 　　顷刻间，金鸡桩的精髓、诀窍，全部被他掌握。 　　天边东方，朝阳初生，驱散夜间沉积的雾气。 　　方斗双臂夹在两肋，右脚抬起，左脚站在地上，深吸口气。 　　等他张开双眼，视线中陡然浮现一缕缕白气。 　　这些白气如同精灵，又像是水中浮萍般，毫无规律四处游荡。 　　方斗深吸口气，按照金鸡桩的吐纳方式，奇异一幕发生了。 　　散布空中的白气，自动汇聚到方斗身边，其中靠得最近的两股白气，灵活钻入方斗体内。 　　一个激灵，冰凉感觉从脚底升到天灵。 　　方斗感到心生愉悦，这是金鸡桩入门的第一步，吸纳天地元气入体。 　　“多谢鸡大师，传授我修炼的法门！” 　　穿越而来这么多年，本以为金手指只能抓米，没想到还能修仙。 　　若非公鸡带来缘法，方斗还在浑浑噩噩度日。 　　一颗法术种子，省去多少起步的成本，直接就能上手修炼。 　　方斗知恩图报，朝公鸡恭敬跪拜下，此乃传道授艺的恩情。 　　这头公鸡，只怕不是凡物，跪它不丢人。 　　公鸡露出自得神情，这才像话。 　　“鸡大师，我不是和尚，只是发型有些凑巧！” 　　不是和尚？公鸡愣了愣，随即摇摇头，这有什么要紧。 　　公鸡老气横秋，翘起爪子，示意方斗解开。 　　“差点忘了，鸡大师莫怪！”方斗赶忙将红线解开，重新绕在石像的手腕上。 第七章 强身壮气势 　　方斗朝着东升朝阳，单腿站立，双目半睁半闭。 　　只见他双臂紧贴肋部，头颅微仰，迎着朝阳吞吐气息。 　　肉眼难见的视线内，无数杂乱的白气，朝着方斗身周汇聚而来，其中分出两股，缓缓钻入方斗鼻孔。 　　“舒坦！” 　　两股白气入体，瞬间爆散成无数细丝，融入四肢百骸，提升方斗的身体素质。 　　白气，也就是天地元气，平时散布空中，凡人肉眼难寻，除非是掌握了修炼法门，才能发现并捕捉到。 　　雄鸡传授的‘金鸡桩’，俨然是食气炼体的法门。 　　方斗感受到，天地元气滋养身躯，令人飘飘欲仙，一时间得意，动作有些走形了。 　　“咕！” 　　雄鸡拍打翅膀，飞到方斗头顶，狠狠往下啄。 　　“唉哟！” 　　方斗抬手摸头，已经肿了土豆大的硬块，这只鸡下手挺黑！ 　　公鸡落地，在方斗面前，重新摆出个‘金鸡独立’的姿态。 　　不得不说，这门桩法由公鸡使出，威风凛凛，就像是冲锋陷阵的大将军。 　　阳光打在身上，给公鸡披了身‘大金袍子’，更显不可一世。 　　方斗摇了摇头，这般天然而成的神韵，自己无论如何也学不会。 　　人就是人，身体构造和鸡天然不同，不管再怎么模仿，也不可能完全一摸一样。 　　“罢了，学了七八成神韵，就已经足够受用！” 　　方斗平心静气，纠正姿势，继续炼化天地元气。 　　刚开始，他也走了不少弯路，嫌吸收白气的速度太慢，想要主动出击，吸收更多的白气。 　　一时贪心，桩法打乱，四周白气反而快速散去，让他无从捕捉。 　　方斗终于明白，想要吞吐足够的天地元气，必须站好金鸡桩。 　　“呼呼！” 　　站了三四个时辰，方斗接连炼化了七八股天地元气，感觉肌肉都酸了，骨骼血液更是沉甸甸的，知道今天到了极限。 　　“鸡大师，吃午饭了，你想吃些啥？” 　　公鸡左右摆动翅膀，示意不用给自己准备。 　　正说到这里，公鸡双眼变得锐利，转向一处瑟瑟摇晃的草丛。 　　“咕！” 　　公鸡双翅震动，速度太快化作虚影，眨眼间飞到半空，跨越将近十来米的距离，扑在摇晃的草丛中。 　　方斗看得目瞪口呆，他前世见到的肉鸡、蛋鸡，都是养殖场的品种，连矮小的栏杆都跳不上去。 　　而斗鸡，和同伴厮杀拼命，早已有了返祖的趋势，展翅飞高四五米是家常便饭。 　　“会飞的！” 　　公鸡落在草丛，右爪蜷曲、左爪踩在地上，竟是使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稳如泰山落在地上。 　　“妙啊！” 　　方斗看得鼓掌叫好，先前他修炼金鸡桩，是静态动作，此刻公鸡一飞落地，在运动中使出金鸡桩，令他大开眼界。 　　还能这么搞？ 　　公鸡一爪飞快伸出，草丛中窜出黑影，俨然是条长长的蜈蚣，背壳红得发亮，长达半米、粗若茶杯。 　　这头蜈蚣肥硕身长，一窜出草丛，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公鸡的爪子按住，如同被铁水浇铸，丝毫动弹不得。 　　“咕！” 　　公鸡猛地低头一啄，正中蜈蚣脑壳，响起破碎声。 　　蜈蚣的头颅包裹甲壳，简直是天生的盔甲，但是在公鸡的啄击下，轻易破碎，墨绿色的血水四处飞溅。 　　公鸡见到鲜血，胃口大开，爪子用力撕扯，将蜈蚣撕碎成七八段，一口一段吞吃下去。 　　“咕咕！” 　　方斗看得全身汗毛竖起，这下胃口没了。 　　中午吃木炭煨笋、城里三瘸子的卤猪舌，还有半锅鱼汤。 　　鲜笋是山旁竹林挖出来，层层外壳包裹下，淡绿色的笋肉嫩得掐出水，放在炭火中煨熟了，撒上磨碎的粗盐就能吃。 　　三瘸子的卤猪肉当真一绝，猪脸肉、猪耳朵、猪拱嘴和猪舌头各有风味。 　　可惜，昨天方斗去得晚了，只剩下两根根猪舌头。 　　恰好，方斗喜欢卤猪舌的口感，让三瘸子切了，淋好麻油用荷叶裹了，拎回来开饭。 　　煨笋热气腾腾、卤猪舌却是凉的，再配上散发鲜香的鱼汤。 　　只可惜，方斗先前看了场‘好戏’，胃口不是太好。 　　五根胳膊粗的鲜笋，只吃了三根半，卤猪舌倒是吃完了，鲜鱼汤仍剩下小半锅。 　　至于蒸好的三斤米饭，倒是吃个精光。 　　方斗摸摸肚皮，突然想到，怎么今天胃口不好，却比往常胃口最好的时候，吃得东西更多一倍了。 　　他板着指头计算起来，貌似自从修炼金鸡桩起，自己的饭量就水涨船高了。 　　考虑到金鸡桩这门桩法，吸收天地元气淬炼身躯，虽然时间太短，暂时没有见到显眼变化，但饭量变大，已经可以说明问题了。 　　上午炼站桩，下午就该例行‘抓米’。 　　方斗心中默念，米斗浮现在面前，里面照旧是半斗米。 　　他伸出双手，一把捞起白米，觉得无比轻松。 　　金鸡桩初见成效，以往抓捞白米，都要用尽全身力气，今天却想抓了把棉絮，轻飘飘并不吃力。 　　方斗双手飞快往来，顷刻间抓了五六斤米，米斗只剩下底部一层，这时候他才微微感到吃力。 　　他内心欢喜起来，看来今天可以挑战，抓捞第二次半斗米。 　　米斗底部的一层白米，被方斗抓完，随即抖动起来，白米如同潮水涌入，满满升到半斗的位置停住。 　　方斗深吸口气，双手插入虚空，耳边掀起哗啦啦米粒摩擦的声音，然后他手掌抓紧，缓缓往外拖拉。 　　等到手掌缩到米斗口部，方斗感到手腕一沉，知道考验来了。 　　双臂开始用力，肌肉贲张起来，方斗往后退了几步，双掌伸到面前摊开，两团白米躺在上面。 　　成了！ 　　方斗继续上前，从方斗中抓出一把把白米。 　　一斗等于十升，十升米大约十五斤中。 　　先前方斗每天，只能抓出半斗米，也就是七斤半。 　　如今修炼金鸡桩，体质得到提升，每天能抓两个半斗米，也就是整整一斗，折合约十五斤。 　　方斗掐指一算，抵消因此提升的饭量，每天积攒的白米大幅度增加，菜刀和铁锅有希望了。 　　但是，等他见到公鸡后，喜悦烟消云散。 　　差点把鸡大师忘了，这可是饭桶啊，米山都不够它吃的。 第八章 恶丐越狱 　　这天夜里，方斗睡得很香，而且做梦了。 　　梦里，他攒够了钱，买来锋利的菜刀和铁锅，做了一顿丰盛的炒菜，什么炒青菜、炒腊肉、炒鸡蛋，统统来一份。 　　睡着睡着，口水都流下来！ 　　正殿当中，公鸡趴在供桌上，黑暗中幽幽望着石像，盯着缠回石像手腕的红线绳。 　　老贼，你搞什么把戏？ 　　无论如何，既然本尊遇到了，就要插一手。 　　这个傻乎乎的小子，我管定了。 　　…… 　　城中大牢，最深处是死牢，栅栏都是包铁皮、镶铜钉的实木，别说大活人了，就是发狂的公牛都撞不开。 　　死牢里，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头发蓬乱，全身满是污垢。 　　恶丐郭三，这段时间城内百姓茶余饭后谈论，就是这个恶贯满盈的乞丐头子。 　　此人学得一手好拳脚，靠着能打能拼的亡命本事，将全城的乞丐收为手下。 　　平时，郭三带着一群臭乞丐，在街上商铺堵门要钱，人人避之不及，店铺老板只能花钱免灾。 　　私底下，郭三偷偷从外地外拐儿童，长相俊美的童男童女，卖给妓院当相公、妓女，手脚灵活的，培养成扒手偷窃。 　　期间，他们也拐卖妇女，卖到偏僻的穷乡僻壤，给一家娶不起媳妇的光棍当媳妇儿，稍有不从便打死埋了。 　　更有一桩惨绝人寰、人神共愤的恶事，名为采生折割。 　　拐卖过来的儿童，没有出众的姿色，反应迟钝、手脚又不太灵活，便弄成残废，派到街面上乞讨。 　　郭三的手下，手段残忍至极，或用烧红的铁勺挖出双眼，造就盲童；或者斩断双手、双腿，让受害者爬着上街乞讨。 　　更有甚者，用各种秘药浸泡，让被拐孩童的手脚畸形、皮肤上生长出令人作呕的肿块，送到猎奇的马戏团里卖艺。 　　据说，这桩案子爆发后，不光震惊全县，连州府的大老爷也知道。 　　仅仅是来衙门举报的苦主，就有三百多个。 　　根据落网的帮凶交代，还有苦主找到孩子，想要带着离开，被郭三带着手下捉住，百般折磨后弄死，一家人扔到乱葬岗埋了。 　　各种天理不容的邪恶之事，即便是县衙当中的老刑名见了，都气愤得双手发抖。 　　原本，以郭三的恶行，判处凌迟处死也绰绰有余。 　　但不知为何，县令上报刑部，最后只判个斩立决。 　　明天，就是郭三斩首之日。 　　秋风萧萧，县衙大牢不远处，就是集市上最空旷的地方，早已被搭建了高台，上面放着斩首的木桩。 　　只等明日午时一到，鬼头大刀落下，郭三就要人头落地。 　　一个狱卒提着食盒，走到郭三的死牢外放下。 　　“郭三，吃断头饭了！” 　　食盒里面，有烧鸡、肘子和鱼，连带一碟青菜，三荤一素，正是‘断头饭’的典型搭配。 　　郭三缩在稻草堆的身躯，突然动了，一窜来到栅栏前，伸手掀开食盒。 　　“畜生！” 　　狱卒见他动作迅猛，长相凶恶，心生厌恶，接连后退几步，“慢慢吃，明天好上路！” 　　郭三撩开乱发，露出一张凶恶的脸庞，他冷笑着自言自语，“是啊，上路！” 　　他一伸手，打翻三道荤菜，只提起青菜倒入口中，咀嚼几口咽了下去，再抓起冒尖的白米饭，扒拉几下全吞了。 　　“今晚就上路！” 　　郭三吃了个半饱，看也不看打翻的烧鸡大肉，靠在木头旁，一双眸子像是饿狼，望着幽深的大牢通道。 　　通道尽头的墙壁上，供奉一尊‘狱神’，坐落在神龛当中，面前供奉着果子、白肉和米饭。 　　以往，狱神都在神龛中，享受香火缭绕。 　　但今天不同，狱神的雕像，不知为何有了裂纹，下午被人请出去修补，神龛空下来，用红布蒙上了。 　　送完饭的狱卒，走到神龛下，其他狱卒都围在方桌前，喝酒猜拳。 　　“小三子，送完饭了？” 　　几个年长的狱卒拿他打趣，给郭三送饭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这帮老油条不肯做，推给年轻气盛的小三子。 　　小三子摇摇头，“别提了，就是个畜生！” 　　“畜生也好，恶人也罢，总逃不过明天法场上断头一刀。” 　　“来，喝口酒暖暖身子！” 　　小三子端起酒碗，里面碧绿色酒液，沉淀蚂蚁般的残渣，摇了摇头一饮而尽。 　　“几位老哥，怎么我总觉得，今晚凉的吓人。” 　　小三子环视四周，“眼下刚入秋，也不至于冷得像是数九寒冬！” 　　几个老油条对视几眼，嘿嘿笑道，指着身后神龛，“今天狱神爷不在，无人镇压牢里的怨气，你感到脊背发凉很正常。” 　　“别担心，等明天修好神像，牢里就没这么冷。” 　　小三子想想也对，便和同伴们开始喝酒划拳。 　　死牢深处，郭三陡然睁开双眼，他终于养足了精神，也等到合适的机会。 　　“来了！” 　　郭三站起身，解开腰间的皮带，迎风一抖，竟是块黑狗皮。 　　他进入死牢，周身被狱卒搜刮干净，却唯独留下这张黑狗皮。 　　为了留下这张黑狗皮，郭三不惜供出几处藏金银的地方，方才填饱了狱卒贪婪的胃口。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 　　这张黑狗皮，是郭三翻盘的底盘。 　　他从不吃荤，是因为修炼一门法术，要求严苛，要求终生茹素，一旦破解吃荤，法术就被破了。 　　今日等到机会，狱神被请出死牢，终于可以施展法术了。 　　郭三抖开黑狗皮，咬破指尖，摆出几个手势，以鲜血写下一个符文。 　　“畜面之法，起！” 　　下一刻，黑狗皮蠕动起来，仿佛张开大嘴，将郭三吞进去。 　　郭三的身躯，在黑狗皮包裹下缓缓蠕动，一寸寸消瘦下去，直至最终，变化成一条实实在在的黑狗。 　　这头黑狗，双目的残忍目光，和郭三如出一辙。 　　“嗷呜！” 　　黑狗四爪撒开，毫不费力钻出囚牢，化作一道黑影，冲入幽深的通道中。 　　喝酒的狱卒们，突然放下酒碗，“怎么听到狗叫声？” 　　“不能吧！” 　　小三子回身，突然瞳孔放大，一声惨叫开口。 　　“啊！” 　　“呜哇呜！” 　　黑狗飞扑上来，一口咬住小三子喉咙，接着冲势猛地撕扯，顿时将小三子喉咙撕开。 　　小三子捂住喉咙，却止不住血如泉涌，往后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好个恶犬！” 　　年长的几个狱卒，见到黑狗时，知道情况不妙。 　　狱神的设立，本就是为了镇压监牢中鬼蜮伎俩，须知犯法坐牢的犯人，多有仗着法术作恶，若无狱神镇压，极有可能越狱逃走。 　　“快拔刀！” 　　一个狱卒走到墙壁前，取出挂在墙上的腰刀，没等他拔出刀，黑狗便飞扑上来，一口咬断他的手掌。 　　“这不是普通的疯狗！” 　　一般的野狗，最多将人咬得血肉模糊，哪有这么恐怖的咬合力，连皮肉带骨头都咬断了。 　　黑狗一口叼住腰刀的手柄，用力甩头，雪亮刀光出鞘。 　　“快敲鼓鸣锣，有妖人做法越狱！” 　　发话的狱卒刚开口，眼前刀光一闪，就被斩断头颅。 　　黑狗凶恶之极，叼着锋利的钢刀，上下跳跃穿梭，狱卒人数虽多，却无半点抵挡之力。 　　片刻过后，狱卒被杀戮一空。 　　黑狗落地，抖动几下，郭三披着黑狗皮缓缓起身，手上还提着带血的腰刀。 　　“好刀！” 　　郭三抚摸钢刀，狱卒配置的腰刀，是官府督造，钢口极好，落在高人手中，杀人不用第二刀。 　　地上狱卒，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大片血泊中。 　　身后的死牢内，响起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放我出去！” 　　郭三眼神，闪烁疯狂和恶毒，他看向墙壁上挂着的钥匙。 　　…… 　　夜半县城，陡然响起惶恐的叫声，如煮如沸。 　　“犯人越狱了！” 第九章 畜面之法 　　这一夜，大牢当中，所有犯人冲出监牢。 　　其中不乏杀人抢劫的重犯，他们憋屈久了，冲到街上就破门入宅，奸淫掳掠。 　　更可怕的是，有些犯人有拳脚功夫，捡起狱卒的腰刀，遇到惊恐逃走的百姓，一刀砍翻了。 　　第一个火头升起，城里的情况迅速恶化下去。 　　始作俑者郭三，腰间缠着黑狗皮，双目闪烁着火光。 　　“趁乱，我先回破庙，取出埋在墙根的财物，去隔壁县投靠义兄！” 　　郭三做人贩子买卖，将本地的良家子女卖到外地，又从外地拐卖孩童贩卖到本地，可不是单干就能完成的。 　　隔壁县，还有他一个结义兄弟，也是做贩卖人口的买卖，生意比他做得更大，本事也比郭三更强。 　　这次郭三团伙被打掉，可谓是元气大伤，本县也待不下去了，只能到隔壁县避避风头。 　　“听说，我住的破庙，被一个外来的和尚占了！” 　　“正好，杀了那和尚，夺了他的口粮和衣裳，吃饱喝足再赶路！” 　　郭三心中决定，便握着腰刀，往出城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空中呜呜呜，一个声音大叫，“恩人慢走！” 　　这声音，俨然是刚才从死牢中，被郭三放走的一个重犯。 　　听他这语气，竟是要感谢郭三。 　　谁料到，郭三听了全身汗毛竖起，当即一个打滚，黑狗皮飞起，合身化作一条黑犬。 　　黑犬站在原地，不敢转身回头，口中不断咆哮着，意思很明显，“别惹我！” 　　一个大汉快步前来，见到郭三化身黑犬，呵呵笑道。 　　“听闻郭三精通畜面之术，能变化黑犬，这是百闻不如一见！” 　　黑犬咆哮几声，显然认出大汉。 　　大汉名为‘下马盗’，掌握一门秘术‘丧魂喝’，藏在草木幽深处，专门埋伏往来落单的行人客商。 　　一旦有人出现，大汉便窜出草丛，大喝‘客人请慢走’！ 　　他这句话，带有迷惑人心的法术，任何人听了，都会变得痴痴呆呆，任由他摆布，交出身上所有钱财。 　　若大汉光是劫财，倒也罢了，他生性残忍，劫财之后，还要杀人扫除痕迹，被捕时，巢穴中起出一百多具尸体。 　　死牢当中，下马盗的凶名，不在郭三之下。 　　“下马盗，你我素不相识，别逼我动手！” 　　郭三化身黑犬，给出威胁的信号。 　　下马盗端详半晌，然后笑着拱手，“小弟前来，感谢郭三救我逃出生天。” 　　“不知郭三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郭三冷冷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大汉讪讪笑着，举手抱拳，“既然如此，就不多打扰了！” 　　离开时，这下马盗心中略微遗憾，若能骗出郭三的去向，一旦自己被县衙的捕头追上，就能放出消息祸水东引，可惜郭三不上当。 　　奸恶之徒，心思比毒蛇更歹毒万分！ 　　郭三也不是傻子，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始终不为所动。 　　等到下马盗离开，郭三撤去黑狗皮，化作人皮离开。 　　在他身后，县城中已经升起七八个火头，越狱犯人到处杀人抢劫，糟蹋良家妇女。 　　其中一个侏儒，身下骑着头大老鼠，奔跑起来快如狂风，也是个懂得法术的。 　　但是，侏儒不在作恶，而是骑着老鼠拼命逃窜。 　　因为县衙已经反应过来，调集人手四处抓捕逃犯。 　　捕头身怀武艺，举着锋利长刀扫荡，身后一排排弓手，弯弓射箭，逃犯像割稻子般倒下。 　　只是这时，郭三已经逃出县城了。 　　…… 　　“呼呼！” 　　一夜奔波，接连跑了十几里，郭三气喘吁吁，总算到了破庙。 　　这段时间坐牢，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 　　隔三差五，还要被狱卒拉出去用刑，那些被残害的孩童父母，不惜卖田卖房，也要买通狱卒，在郭三问斩前用刑折磨他。 　　郭三虽然逃出来，但身上到处都是割伤、烫伤和钝击伤，看上去凄惨不已。 　　但，他平时练就一手好拳脚，又善使长刀，刚才越狱时，不费吹灰之力就杀光当值的狱卒。 　　夜色下，破庙安静不已。 　　郭三走到门口，见到正殿当中，站着只呆呆的公鸡。 　　“好个和尚，会过日子，在老子的家里养鸡！” 　　郭三狞笑着，心里盘算，乘和尚还在昏睡，一刀斩断光头，剥了他身上的衣服逃走。 　　公鸡呆呆的望着郭三，半点声音也没发出。 　　“又不是看家狗！” 　　郭三摇了摇头，径直冲向北面偏殿，这里是他的老巢，知道哪里能住人？ 　　偏殿中，方斗身上盖着红布，正侧躺着酣睡。 　　郭三举起长刀，猛地往下斩落，雪亮刀光化作倾泻的瀑流。 　　厚重的木床，当场被斩成两半。 　　方斗却没事，长刀刚挥动，他就感应到寒光，身躯弹跳而起，让开郭三的刀锋。 　　落地后，方斗一脚立地，另一只闪电般踢出。 　　这一脚，似有千钧之重。 　　“啊！” 　　郭三胸口遭受重击，仿佛被大铁锤当中，脚步踉跄往后退去。 　　“这和尚，好大的力气！” 　　郭三站稳脚跟，知道方斗并非弱鸡，不会任由他宰割，神情慎重起来。 　　“你是谁？” 　　方斗话音刚落，便飞起一爪，捏住郭三的手腕。 　　郭三还没回话，就被方斗抓住手腕，心想和尚也太不讲究了，不知道江湖规矩，对话不动手，动手不对话么！ 　　他反应极快，当即翻转手腕，刀锋牛舌般卷曲，就要将方斗的手腕割断。 　　这手刀法极为精妙，刀锋的杀伤力呈扇形，纵然方斗想要抽离手掌，也免不了断掌的厄运。 　　方斗也不避让，五指同时捏紧，挤爆皮肉，更是勾入指节骨缝当中。 　　郭三气力为之一松，深入骨髓的剧痛下来，让他痛呼不已。 　　方斗眼前，浮现公鸡捕捉蜈蚣的姿态，那一爪稳准狠的精髓，至今还深深刻在脑海中。 　　“咯嚓！” 　　方斗五根手指齐齐用力，竟将郭三的手腕活生生拧断，整只右手软软耷拉落下。 　　郭三双目浮现凶光，左手闪电般伸出，将腰刀抢住，毫不留恋朝着断掌的手腕斩落。 　　银光一闪，右掌断裂。 　　郭三逃出方斗的掌控，倒退几步，举起手势施法。 　　黑狗皮一闪，郭三化作黑犬，只剩下三只腿，其中一只光秃秃，正对照被斩断的右掌。 　　方斗看得目瞪口呆，“狗妖？” 　　一旁公鸡翻个白眼，明明是下三滥的畜面之法！ 第十章 快意杀人 　　郭三化身黑犬，体积变小，动作更加灵活，当即一跃而起，朝方斗扑去，不停撕咬扭打。 　　方斗始终保持一足顿地，脚趾扣住地面，保持金鸡桩‘一柱擎天’的特点，纵然对方攻击如狂风骤雨，始终岿然不动。 　　郭三化身疯狗，攻击了大半天，气力渐渐衰弱。 　　这段时间，方斗每日修炼金鸡桩，一身体魄远胜常人，又模仿金鸡捕食毒虫的招式，不知不觉间，已然练成好本领。 　　“这和尚武艺高深，只怕要动用底牌杀招！” 　　郭三双目闪过一丝狰狞，突然从半空落在地上，倒退几步盯着方斗。 　　“想逃？” 　　方斗快步上前，就要郭三的脊背踩断。 　　黑犬陡然咆哮起来，身躯充气般膨胀起来，顷刻间化作牛犊大，牙齿也变成匕首般尖利，四爪一抓，地上铺的石板纸糊般裂开。 　　“哇呜！” 　　黑犬变身后，稍微一动，化作黑影掠过方斗身边。 　　方斗躲闪得及时，却听到身后墙壁，传来一声轰响。 　　这座破庙的墙壁，用了上好的条石，加以糯米蛋清粘合，坚硬程度不在混凝土之下。 　　但是，被牛犊大的黑犬一冲，竟凹下去大块。 　　如此猛烈的冲击，少说也有一百码的速度，若是落在自己身上，全身骨头不知能有几根完好！ 　　正庆幸着，黑犬再度冲上来。 　　一头黑狗，飞扑过来的气势，宛如猛虎下山，迎面刮来钢刀似的狂风，让方斗脸皮生疼。 　　方斗眼前发黑，心跳砰砰加剧，眼看着壮如牛犊的黑狗，就要将他叼在血盆大口当中。 　　这时候，方斗多日站桩的磨炼，终于现出奇效。 　　黑犬双爪在前，如同十根锋利匕首，一旦插入人体就能轻松撕碎，再加上遍布獠牙的大嘴，一口能吞掉方斗上半身。 　　它猛冲过来，像是全速前进的火车头，连空气都凝固了。 　　方斗双臂一振，双脚仿佛安了弹簧，瞬间跳到半空，但是他不进反退，合身朝黑犬正面冲击过去。 　　冲锋之举充满惨烈意味，竟是要同归于尽的意思。 　　黑犬裂开大嘴，露出残忍而血腥的微笑。 　　呼，方斗冲到黑犬面前，二者的鼻尖仅有一颗黄豆的距离，陡然往后一仰，左脚瞬间插落地面。 　　与此同时，右腿高高扬起，正中黑犬胸膛。 　　咚，这一脚像是踢在混凝土上，震得方斗骨节酸麻。 　　但是，方斗借助着一脚的反弹，竟是趁机跳出偏殿，落到正殿的方向。 　　郭三被踢中一脚，身躯纹丝不动，落地后转身，嗖一声闯入正殿当中。 　　“呼呼！” 　　方斗剧烈喘息着，对方化身狂犬，力量远远凌驾自身，如果给他半个月时间，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月光下，一个黑影闯入方斗面前，正是公鸡。 　　“咕咕！” 　　郭三化身的黑犬，此刻已陷入狂暴装填，满脑子都是将方斗撕成碎片，任何事物都不放在眼里。 　　他忽略了，正殿当中的供桌上，还站着一只公鸡。 　　“扁毛畜生，碍事！” 　　郭三正要冲上去撕碎方斗，不意公鸡挡在面前，一爪子爬上去。 　　公鸡：扁毛畜生！我？ 　　下一刻，公鸡双翅腾空，往下一扑，落在郭三肩头。 　　一爪左眼、一啄右眼，留下两个血窟窿。 　　“啊哦，呜呜呜呜！” 　　双眼被废，黑犬吃不住痛，撤去变化，还原成披着黑狗皮的郭三。 　　“我的眼睛！” 　　郭三捂着双眼，原本两颗眼球，已经被公鸡踩在足下，当成灯泡挨个踩爆。 　　公鸡抬头，示意方斗上前补刀。 　　方斗深吸口气，捡起地上的腰刀，朝着郭三的脖子比划几下。 　　天可怜，前几日，他杀鸡都不敢，今天却要杀人。 　　方斗深吸口气，颤抖双手渐渐稳定下来，没有退路了啊！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便已回不去了，这个世界，远比荒野求生的难度更高。 　　不可能一辈子都是新手村，总要开启杀怪升级的第一刀。 　　方斗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双手握刀斩落。 　　刀口锋利，再加上方斗一双胳膊的力气惊人，钢刀掠过郭三的脖子，竟是如割薄纸，没有半点阻碍。 　　人头落地，不远处一声鸡叫，已然天明。 　　郭三一番折腾，却将午时三刻的斩首，提前挪到了清晨，何苦来一趟啊！ 　　“痛快！” 　　方斗大战一场，热血沸腾，周身毛孔张开，冒出热气腾腾。 　　他上前抬脚，将郭三的脑袋踢得反过来，仔细看了看。 　　脑海灵光一闪，认出此人是谁了？ 　　先前几次去县城，见过布告上的恶丐模样，眼前此人可不就是即将问斩的‘恶丐郭三’。 　　这么一想，此人夜袭方斗，就理所当然了。 　　破庙本是郭三的老巢，他逃脱之后，来找方斗寻仇，也情有可原。 　　“恨我占了你的巢穴？” 　　方斗摇了摇头，刚到这里，他无处容身，只好在破庙落脚。 　　日子久了，打听到破庙和郭三的关系，才知道为何其他百姓对此地避之不及。 　　但方斗没得选，住的习惯了，也就在破庙长久栖身下去。 　　谁能想到，关在死牢中的郭三，竟能越狱逃走，而且找自己来寻仇。 　　“官兵都是饭桶吗？” 　　方斗捡起地上的腰刀，目光落在地上，突然愣住了，“官刀！” 　　这把锋利的钢刀，样式是官造的，想来是郭三越狱时，杀了狱卒得来。 　　一把钢刀，价格比方斗心心念念的菜刀、铁锅更贵数倍。 　　方斗越发觉得烫手，将钢刀插在郭三首级旁边地面上。 　　“不对！” 　　方斗一个激灵，郭三越狱后，最正常的反应，应该是逃之夭夭，寻找安全地方藏身。 　　破庙距离县城并不远，又曾是他的老巢，免不了被官兵捕快搜索。 　　这恶丐脱身后，第一时间来破庙，难道真就为了一时意气，不忿方斗占据此地？ 　　一个大奸大恶的歹徒，真有这么幼稚？ 　　方斗越想越不对劲，转身钻入偏殿当中。 　　当他的目光，落到被撞出大凹坑的墙壁时，终于知道答案了。 　　清晨的阳光微弱，但透过木窗洒落墙壁的凹坑，几缕阳光映射在裂纹上，竟露出金光灿灿的色彩。 　　“莫非是？” 　　方斗快步上前，伸手一拂，墙皮早被撞得酥烂，哗啦啦掉落。 　　这面墙是空心里，里面有夹层，此刻终于大白天下。 　　里面藏着七八锭黄金，还有一串滚圆的珍珠，俨然是郭三私藏的保命钱。 第十一章 畜生道 　　答案揭晓了！ 　　郭三冒着危险，深夜闯入破庙，是为了取走钱财。 　　闯荡江湖，最重要的是一个钱字，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只可惜，郭三没料到，占了破庙的方斗，竟有如此狠辣的手段，白送性命不说，连多年拐卖杀人的积蓄，都落在方斗手中。 　　“罪过，罪过！” 　　方斗念了几句，伸手打嘴，“我不是和尚！” 　　七八锭黄金，还有一串珍珠，这可是一笔巨款。 　　别看郭三拐卖儿童、训练扒手，赚的都是辛苦钱，怕是他多年积累，有八成都在这里。 　　黄金和珍珠体积不大、价值却高，都是亡命天涯易于携带的物品。 　　郭三狡兔三窟，先前假意招供的几处地方，大都是沉重的铜钱、绢布，舍弃也就舍弃了。 　　如今这些最珍贵的积累，都落入方斗手中。 　　方斗也不客气，将金子和珍珠收了，藏在米缸底部放好。 　　“嗯！” 　　夹层当中，还有一本册子，能和黄金、珍珠同放，显然在郭三心中非常重要。 　　封面上，写着‘畜面之法’四个字，翻开看看，俨然是刚才郭三化身黑犬的法术。 　　前半部分，是这门法术的修炼方法，包括手势、秘药和符咒，后半部分，则是郭三手书的修炼心得。 　　可以看到，这郭三是个爱记笔记的好学生，日久天长记录修炼心得，不断纠正错误、提升法术的境界。 　　方斗从头翻到尾，突然一道金光从册子飞出，米斗再度浮现，将金光吞没进去。 　　“又来了！” 　　和先前场景一样，片刻过后，米斗吐出一颗法术种子，没入方斗眉心。 　　第二门法术，名为‘畜生道（残）’。 　　原先的畜生道，是下三滥的法术，别说正常的修行者了，就算是百姓凡人，都为之不耻。 　　修炼畜面之术的，比方说郭三，一开始修炼畜面之法，就是化身黑狗，骗小孩子离开家门口，走到偏僻的地方绑走，从此被拐卖的孩童骨肉分离，与父母天各一方、老死不能相见。 　　也有些淫邪之徒，或化身白鹅、或化身驴马，混入深墙大院中，趁夜糟蹋人家闺女。 　　畜面之法，就是被这些恶人败坏，被列入下三滥的法术中。 　　但是，米斗吐出的法术种子，并非‘畜面之法’，而是‘畜生道（残）’。 　　方斗的注意力，率先落在括弧中的‘残’字上，瞬间明白，原来畜面之法，是来自这门‘畜生道’的法术。 　　只是，小册子上内容也不全，只能还原出残缺不全的畜生道法术。 　　方斗闭上双眼，细细品味这门‘畜生道’的法术。 　　郭三的畜面之法，需要选取一头有灵性的黑犬，喂养十几种秘药，再以七种酷刑折磨致死，让黑犬怨气萦绕不散，然后剥下黑狗皮。 　　这张黑狗皮，又要起坛祭炼，浸泡秘药、焚香跪拜，方才大成，成就一件秘宝。 　　使用时，郭三以自身血液，在黑狗皮上画符，激发内部灵性，就能化身黑犬，穿墙过户无人注意。 　　正是有了这门法术，郭三才能从一个乞丐，成长为本地的群丐首领，虽然顶着乞丐的名头，却是颇有实力的江湖帮派头领。 　　若不是郭三的手下不长眼，拐走一个官宦家的小孩，至少还能逍遥二十年。 　　但是，郭三只知道修炼，却不知道所以然。 　　‘畜生道’的法术修炼，以元气、灵性和法术三位一体，缺一不可。 　　元气为驱动法术的能量、灵性是媒介、法术是运转的机理。 　　黑狗皮是灵性的载体，也是施法的媒介。 　　郭三平时，要吃素养身，定期服用秘药，并炼体强身，便是为了吸收天地元气，储存能源。 　　等到施法的时候，郭三画符念咒，施展法术，以元气为能量，驱动黑狗皮这件灵性的秘宝，就能施展‘畜面之法’。 　　方斗稍微一看，便明白这门法术的原理。 　　从原理上，‘畜面之法’和‘畜生道’，两门法术想通，但立意却有云壤之别。 　　‘畜面之法’之所以是下三滥，根本原因在于让人化身为野兽，须知人为万物之灵长，怎能自甘下贱，为追求强大力量，以兽性取代人性？ 　　‘畜生道’则不同，是让人从心境上，感悟各种自然鸟兽的心境，体悟万物皆苦、挣扎轮回的至理。 　　前者片面追求力量，后者是通过力量达成目标，高下之分一目了然。 　　方斗从郭三尸身上，捡起黑狗皮，感受到上面浓浓的怨气。 　　这头黑犬被选中，本身资质很好，算是颇具灵性，却被百般折磨致死，至今怨气不肯消散。 　　就冲这一点，‘畜面之法’也上不了台面，被列入下三滥不冤枉。 　　方斗轻轻抚摸黑狗皮，瞬间沉入‘畜生道’的法术中，感受内部灵性。 　　眼前画面开始浮现，一头黑犬被灌入各种秘药，遭受数不清的折磨，最终奄奄一息被剥皮。 　　这些遭遇蕴藏怨气当中，瞬间如洪水涌入方斗脑海中。 　　“不好！” 　　方斗险些灵台失手，开始运转记忆中，关于‘畜生道’的法术。 　　“持身不正、心术不正、恶语恶行，即为畜生！” 　　“坠入畜生，永受轮回之苦，不若一意求解脱！” 　　“畜生道，解脱！” 　　方斗的心神灵智，瞬间拔高到超然层次，摆脱黑犬残留的怨气影响。 　　这便是畜生道的法术威力，一念演变，容纳万千畜生。 　　修炼这门法术，方斗就是六道之一、畜生道。 　　此刻，他望着黑狗皮上，那团浓如墨汁的怨气，心中带了一丝怜悯。 　　“你的仇，我已帮你报了，去吧！” 　　黑狗皮瞬间四分五裂，怨气在阳光下蒸腾消失，一丝灵性飞射而出，欢快落入方斗掌心。 　　畜生道之‘役灵’！ 　　刚掌握这门法术，方斗便解开黑犬怨气，获得一丝灵性认可。 　　掌握了这丝黑犬灵性，方斗可以用法力驱动，化身一头黑犬作战，持续的时间，取决于他平时的元气积累。 　　眼下，能支持多久呢？ 　　…… 　　凶猛的黑犬，一口咬断碗口粗的树木，然后化作一缕黑烟。 　　灵性归回掌心，方斗口中刚巧数到，“二十！” 　　仅仅能支撑二十秒，看来修炼之途仍重道远啊！ 　　方斗转过身，见到公鸡眼中露出浓浓的鄙夷，竖拳紧握，“鸡大师，我明白你对我寄托的厚望，明天一定加倍努力修炼！” 　　公鸡：我只是单纯觉得你弱，没别的意思！ 第十二章 进城打听 　　方斗信誓旦旦的保证，第二天就落空了。 　　他取了个背篓，装好郭三的脑袋和腰刀，想去城里打听打听。 　　“鸡大师，我去去就回！” 　　方斗走前，朝鸡大师打个招呼。 　　经过那晚并肩奋斗，方斗和公鸡关系突飞猛进，真正讲他当成信赖的长辈。 　　公鸡咕咕叫了几声：快去快回，回来修炼。 　　方斗临走前，从米缸的白米下寻摸，取出一块金锭，迟疑了片刻。 　　金子可是好东西啊，可惜太晃眼，他一个破庙栖身的‘和尚’（外人眼里），贸然拿出这么大块金子，惹来的麻烦不小。 　　犹豫再三，方斗指甲一划，切下豆粒大的边角。 　　用钱的地方太多了，这次郭三来袭，一场剧烈打斗，毁了不少东西。 　　墙壁被撞坏，要请石匠回来修，材料钱、人工钱加起来，起码要数万钱。 　　还要采买针头线脑等琐碎，掐指一算，钱不够了。 　　方斗掀开米缸，估摸着装了一百斤米，用稻草袋装好。 　　以往，方斗从破庙出发，前往县城赶集，最多负重五十斤米。 　　但是，自从修炼金鸡桩，方斗体力大进，背上百斤大米走十几里地，全无问题。 　　“嗯？” 　　方斗这次赶路，发现沿途情况不对。 　　路边的农田，多出几行歪七扭八的脚印，将秧苗踩得稀烂。 　　再往远处看，几行黑烟冲天而起，不像是炊烟，反而像是有人故意纵火。 　　也不见了奔跑打闹的顽童，路面上冷清清，没有一个行人路过。 　　方斗微微皱眉，郭三越狱，竟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 　　等到了县城，方斗才知道发生什么。 　　原本空荡大门两旁，此刻站了七八个官兵把手，腰间挎着刀，墙角斜靠着长枪。 　　“什么人？” 　　官兵见方斗想要进城，杀气腾腾拦住他。 　　方斗客气道，“几位兵爷，我是城外十里外的破庙而来，特地来县城采买。” 　　几个官兵的目光，落到方斗头上，见到标志性的短发，一副了然模样。 　　“原来是个和尚，进去吧！” 　　他们见方斗打扮，一看就是穷和尚，也没心思揩油，招手放行。 　　方斗却不着急走，浅笑问道，“几位兵爷以前没见过，莫非城里发生什么大事？” 　　说着，他从袖口掏出几枚铜钱，都是足分量的好钱。 　　一个官兵接过铜钱，语气和蔼许多，解释起来。 　　原来，还是郭三越狱造的孽，此人凶狠如狼、狡猾如狐，杀光狱卒后，还放出许多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 　　重犯们冲出牢房，在城中到处杀人放火，可谓是丧尽天良。 　　虽然后来县衙捕快出动，杀了一批犯人，但更多狡猾之辈窜出城，隐藏在乡野之间。 　　县令一封书令，请来两百官兵镇守县城，手下捕快、弓手下乡捉拿逃犯。 　　“今早县衙，县衙已经贴出告示。” 　　“一应逃犯，全都悬赏。” 　　“此案首犯，待斩死囚郭三，悬赏一万五千钱！” 　　方斗听了，觉得身后背篓更沉重几分，这简直是金头啊，值钱，不是一般值钱！ 　　…… 　　拜别守门的官兵，方斗走入县城当中。 　　“滋！” 　　方斗发现，城里一副遭受摧残的模样，许多熟悉的房屋坍塌、烧焦。 　　街道旁，随处可见还没熄灭的灰烬，一缕缕黑烟连续升起。 　　“呜呜！” 　　“爹啊，娘啊！” 　　废墟的房屋前，一张张白布覆盖下，都是被逃犯杀害的良善百姓。 　　幸存者带伤挂彩，扑在尸首上痛哭，痛呼声此起彼伏。 　　方斗正看得心中郁闷，恨不得将郭三的尸首，细细剁成肉馅喂狗。 　　“这位大师，让一让！” 　　方斗回过神，见到一行身穿白衣、腰扎黄麻的丧班，正站在自己面前。 　　原来这是一家送葬的，被自己挡去去路。 　　“得罪莫怪！” 　　方斗鞠了一躬，侧身让到路旁。 　　等到丧班过去，方斗才起身赶赴目的地。 　　县衙门口，驻扎了两列精干的官兵，他们可比门口更加戒备，手持长兵，目光炯炯有神巡视往来行人。 　　“县衙重地，来人止步！” 　　方斗卸下身后背篓，将米袋挪开，取出沾血的腰刀和头颅。 　　“哗！” 　　官兵们见状悚然大惊，将方斗当成了上门挑衅的逃犯，一时间几十根长矛探出，指向方斗全身上下。 　　方斗若是应对不好，一眨眼就会扎成马蜂窝。 　　“慢着，我是城外破庙的，捡到逃犯郭三的头颅，还有这把刀，特地过来上交给衙门！” 　　官兵带队的首领，疑惑望着方斗，他们是从外地过来，不知道方斗的大名。 　　“各位若是不信，去县衙里面一问便知！” 　　县衙里面的官吏，熟知本地情况。 　　“你且等着！” 　　官兵首领转身回去，片刻过后，带着县衙中的陈师爷走出来。 　　陈师爷是县令的心腹，走出县衙门，一对眼珠率先落在郭三的首级上。 　　虽然没了两颗眼珠，首级的眼窝处剩下血肉模糊的窟窿，但脸型的大体轮廓却看得出来。 　　更何况，郭三的画像，还是陈师爷督促画师画出，自然熟悉无比，一眼认出来。 　　“好，死囚郭三，已然伏法了！” 　　方斗递上腰刀，“这颗脑袋旁边，还有这把腰刀，还请验看！” 　　陈师爷眼光一扫，摇头，“不用看了，刀长五尺，这是官府的腰刀，是郭三越狱盗走。” 　　“这位大师，可是城外十里地破庙来的？” 　　方斗点头，“不错！” 　　陈师爷朝他点点头，“随我进来！” 　　他这么发话了，守卫县衙的官兵自然不敢阻拦，目送方斗走进县衙。 　　陈师爷带着方斗，走入县衙院子，拐了个弯，进入一间窗明几净的瓦屋内坐下。 　　“大师，在哪家兰若修行？” 　　兰若为寺，这是在问方斗的来历了。 　　方斗尴尬摸摸头发，“我不是和尚！” 　　出乎意料，陈师爷点点头，“大师说不是，那便不是了。” 　　他如此通情达理，方斗反而不适应起来。 　　“听大师说，郭三的头颅和失窃腰刀，都是你捡来的？” 　　方斗认真点头，“是在破庙前的草丛中捡到！” 　　陈师爷捋了捋山羊胡，一副了然于心模样。 　　“想必是这郭三，想去破庙暗害大师，结果天道有眼，降下神罚取了性命。” 　　这番脑补有些牵强，什么神罚能让人脑袋落地？ 　　但是，官场讲究瞒上不瞒下，只要能完成上官的任务，一应细节无关痛痒。 第十三章 黄白 　　陈师爷聊了半天，始终没提到悬赏的内容。 　　方斗忍不住开口问道，“陈师爷，我进城时，见到门口的悬赏。” 　　他说得委婉，这是在提醒，别忘了，郭三的脑袋可值钱呢！ 　　“若非大师提醒，险些忘了！” 　　陈师爷回转身，从身后架子上，取来一个木盒子，里面摆了两枚银锭。 　　“大师，那张悬赏已过期了。” 　　“就在刚才，大老爷下令，将郭三的悬赏提到两万钱！” 　　说着，他将木盒子推到方斗面前。 　　“大师请看，这里是两枚十两官银。” 　　一两银子一千钱，两个十两就是两万钱。 　　更何况官银纯度高，折算下来不止两万钱。 　　方斗曾听说，古代官府黑暗，赏钱发放途中，都要层层克扣。 　　但是，眼前两枚官银，明显就是足斤足两。 　　“大师，可还有问题？” 　　方斗一个激灵，连忙收起银子，“没有！” 　　怎么会有，有了这二十两银子，足够将撞坏的石墙修好，还能买些急需的东西。 　　“陈师爷，东西送到，我这就不打扰了！” 　　方斗起身告辞。 　　陈师爷将方斗，一路送出衙门，“大师慢走！” 　　他回转身时，见到官兵的小队长，脸上欲言又止。 　　“陈师爷，这和尚不是凡人！” 　　这句话，小队长憋在心里许久，终于忍不住说出来。 　　陈师爷神色淡然，“当然不是凡人，不然怎能杀了恃勇为祸的郭三。” 　　小队长一惊，这才知道陈师爷也看出来。 　　“我刚才见过，郭三的首级断口平整，下手之人不光臂力过人，更是杀人不眨眼的老手。” 　　小队长啧啧称奇，“这样的人物，若是放在军中，起码是百人敌的猛将苗子！” 　　“无论如何，他能杀了郭三，也是我县内之福！” 　　陈师爷拱拱手，转身进入县衙，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县令。 　　这次越狱事件，郭三是罪魁祸首，更是待斩的死囚，影响太大。 　　如今方斗送回首级，麻烦顿时少了大半，县衙上下松了口气。 　　这也是为什么，陈师爷对悬赏分文不动，全部交给方斗的原因。 　　实在是这份恩情，不光是保住了官吏的饭碗，更是救命的恩情。 　　…… 　　方斗怀揣官银，欢喜过后发现，花不出去。 　　官银不能在市面上流通，还要到官方的铺子里，兑换成碎银铜钱，方能使用。 　　来都来了，不怕多走这一步。 　　官方的铺子里，官银按照市价兑换。 　　两枚十两的元宝，最终换了一堆碎银子，而且成色还不好。 　　方斗摇摇头，虽说在黑市里，官银能换到更多碎银，但风险太大，不值得去做。 　　收起碎银子，方斗去了趟米行，将百斤大米都换成铜钱。 　　郭三越狱，人心惶惶，相应的米价又上涨了。 　　生药铺子没开门，说是掌柜被杀了，儿子媳妇正在发丧，这几日都不开门营业。 　　方斗有些惋惜，他还想配些秘药，进一步锻炼壮大犬灵。 　　“卖草鞋，卖草鞋！” 　　方斗听到路旁，一个手脚粗大的农家汉子，蹲在路边叫卖草鞋。 　　“草鞋怎么卖？” 　　摊子上的草鞋，用蒲草编制，手工精制，如同工艺品般。 　　农家汉子解释，“这是俺娘亲手编的，俺娘的手艺，在十里八乡没人比得上！” 　　“真不错，多少钱一双！” 　　方斗数了数，这些草鞋中，有类似凉鞋、拖鞋，也有带着鞋帮、后跟的行路鞋。 　　“两双五文！” 　　农家汉子指着‘凉鞋’，然后是更复杂的行路鞋，“这个贵些，要四文钱！” 　　方斗点了点头，比划了大小，取了七八双草鞋，“我买了！” 　　农家汉子接过铜钱，连连点头，“谢谢，谢谢！” 　　方斗将草鞋一卷，放入背篓收好，继续往前行走。 　　牙行，类似现代的人力市场，负责各家的聘请需求。 　　“请问，县内有什么手艺好的石匠？” 　　牙行掌柜也不用翻书，直截了当，“当然是彭石匠了，他带了一帮徒弟，干活又快又好！” 　　方斗大致比划墙壁修补的内容，问道，“大概需要多少？” 　　“嗯，彭石匠要价较高，至少三万钱！” 　　方斗皱起眉头，他身上的银钱，加起来也没这么多。 　　但是转念一想，这价钱并不贵。 　　放在现代社会，装修个房间至少七八万，更何况在古代，石匠是垄断性质的技术工种，人工费昂贵很正常。 　　“请帮我预约彭石匠！” 　　牙行掌柜微微有些讶异，他听说过方斗的大名，也听说破庙穷困，身上没什么油水。 　　“牙行收钱三百文，我们争取帮你谈到三万钱以下！” 　　方斗交了钱，便转身离开，要筹钱了。 　　他掏出怀中的金粒，还是要动用储备金。 　　这次，就不能去官方的铺子了。 　　‘金银铺’，名字一目了然，是熔炼金银的地方。 　　方斗咬咬牙，抬腿走进去，透过大堂见到后院，摆着炉子风箱呼呼加热，热浪隔得远就能感受到。 　　铺子里，已然有了一位客人，正将银钱收到怀里。 　　“哎呦！” 　　客人转身，险些和方斗撞个满怀，竟也是个光头和尚。 　　和尚见到方斗，吃了一惊，竖掌说了声罪过，匆匆离去。 　　“又是位大师，可是来化金子的！” 　　掌柜见到方斗，“原来是城外破庙的大师。” 　　方斗箭在弦上，只得取出金粒子，“掌柜的，替我换成碎银！” 　　“稍等！” 　　掌柜取出小称，仔细称量起来。 　　方斗见他问也不问，反而好奇起来。 　　“掌柜的，你就不问问金子来历！” 　　“不问，嘿嘿，问不得！” 　　掌柜抬头，指着秤杆上的刻度，“看好了，一两六钱，合计碎银二十五两六钱。” 　　方斗心中计算，这里的兑换单位，一两黄金换十六两白银，这个数字正对。 　　掌柜的取出一包碎银，在方斗面前挨个称量。 　　“大师，可认得刚才出门的那位？” 　　“不认得！” 　　掌柜叹了口气，“人家可是三十里外，福元寺的经堂大师兄，也是来化金子的。” 　　“人家的金子怎么来？刮佛像的金漆，去大户家做法事时，偷偷从金器上刮粉末，骗女施主的首饰。” 　　“为了避免暴露，还要来三十里外的县城销账！” 　　金行掌柜说到这里，问道，“大师，你这金子，比他的麻烦吗？” 　　方斗连连摇头，“干净，绝对干净！” 　　金行掌柜将碎银包好，放在方斗手上，“那不就得了，你我都满意，这笔交易成了！” 第十四章 吃素和道袍 　　方斗在牙行交了定金，约定好半个月后，彭石匠带着徒弟去破庙干活。 　　天色已晚，索性在一家客栈落脚。 　　掌柜和伙计，偷偷在后院交谈。 　　“这和尚好阔气，竟然住店！” 　　他们印象中的和尚，都是拿着铜钵到处化缘，晚上休息，或者寻找寺庙挂单，或者在信佛的家中借住。 　　哪有自掏腰包住客栈的？ 　　伙计闷声闷气，“掌柜的，那和尚说，他不是和尚，还让俺送了鸡鸭鱼肉上去。” 　　“他一头短发，怎么不是和尚？” 　　“可他吃肉！” 　　“那也是个六根不净的和尚！” 　　伙计有些委屈，“我瞧着，他明明就不是和尚。” 　　“啪嗒！” 　　掌柜见他顶嘴，气不打一处来，抡起巴掌打在伙计后颈，“还不快去烧水，这和尚比大户公子还讲究，晚上要烧热水洗澡。” 　　…… 　　客房内，方斗面对丰盛的鸡鸭鱼肉，吐得一塌糊涂。 　　不是饭菜难以入口，而是方斗不能吃荤了。 　　修行‘畜生道’的弊端，这一刻凸显出来。 　　小二送来的荤菜，都是客栈的大师傅整治，色香味俱全。 　　方斗闻着香气，正要举筷，突然呆愣住了。 　　烧烤酱红的肥鸡、闷得酥烂的鸭子、油汪汪的五花肉、清蒸的鲜嫩河鱼，不约而同闪烁光芒。 　　“畜生道！” 　　这门法术自动运转，竟是不受控制，将菜肴上的光芒一扫而空。 　　接下来，方斗眼前闪现这些鸡鸭鱼肉，从出生到宰杀的经历，内心的怜悯油然而生。 　　一时间，闻着诱人肉香，方斗心中产生抵触，大口呕吐起来。 　　难怪郭三在笔记中，重点强调，修炼法术不能吃荤，沾荤必定破法。 　　畜面之法脱胎自畜生道，早有埋伏了伏笔，修炼者不能吃荤，只能吃素。 　　“这帮阴险的秃子！” 　　天人六道，这是释门的说法，畜生道这门法术，定然也是那帮光头的手笔。 　　方斗发现自己上当了，修炼这门畜生道法术，连吃肉的乐趣都没了。 　　这一夜，他尝试在三，别说夹肉入口，就是稍微闻得久了，也忍不住呕吐。 　　心理上的折磨，更加熬人。 　　方斗将自身化作畜生道，容纳一切生灵的生死轮回，立意很高，是要万物平等、不分高下。 　　他见到煮熟的鸡鸭，就能想象到鸡鸭死前的痛苦，看着鱼肉、猪肉，就能想到生前逍遥自在的场面，心中越发不忍。 　　“罢了！” 　　方斗一声叫，“小二，撤掉饭菜！” 　　伙计前来收拾碗筷，见到米饭只吃了半碗，荤菜一样没动，“大师，你没吃。” 　　方斗心都在滴血，勉强解释，“我最近吃素！” 　　伙计心想，还是掌柜说得对，这是个六根不净的和尚，关键时刻幡然悔悟，没有破戒吃肉。 　　…… 　　一夜无眠！ 　　方斗惊奇发现，昨晚虽然没吃肉，但畜生道的法术，不知不觉精进不少。 　　这番变化，竟是亲身感受鸡鸭鱼肉的生死而来。 　　“这门法术太邪门了！” 　　方斗退房后，走在大街上，感到肚子饿得如同刀绞。 　　找了个早餐摊子，接连吃了七八笼素馅包子、阳春面五碗，还有二十个馒头垫底，就着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呼啦啦吞下去。 　　摊子老板：…… 　　其他客人：…… 　　方斗摸了摸肚子，八分饱就好了。 　　但随即怨念起来，今后不能吃肉了，怎么好？ 　　嗯，听说有些寺庙擅长素斋，能用豆制品做出肉的滋味，有空过去请教请教。 　　对了，昨日金银铺中遇到的庞大和尚，所在的寺庙，叫什么福元寺。 　　方斗背着背篓，就要出城回破庙，途中经过一家成衣铺子。 　　成衣铺子，不是裁缝店，不接受量体裁衣的服装定制，确切来说，大量回收、出售二手衣物。 　　方斗停下脚步，觉得自己身上有钱了，应该换些衣物。 　　“客人请进！” 　　待得掌柜见到方斗的短发，连忙说道，“大师，小店没有袈裟僧袍！” 　　方斗也懒得解释了，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衣物，统统不满意。 　　突然，他的目光，落到角落一件衣物上。 　　“这个是？” 　　掌柜的连忙取下衣物，“这是一个野道士典押的道袍，料子不错，是春蚕丝织成，也没穿过，勉强算九成新。” 　　方斗心想，这道袍料子不错，可以当成居家的睡衣、浴袍穿。 　　“多少钱？” 　　一番讨价还价，方斗以八十二文钱，买下这件道袍。 　　方斗得了新道袍，越发觉得身上衣物累赘，当场脱下来换上。 　　前晚和郭三厮杀，身上衣服也被划伤多处，四下漏风，但好歹是穿越而来的贴身衣物，舍不得丢。 　　“掌柜，帮我找个针线好的，将这件衣服补好，下次我来取！” 　　掌柜手下衣服，望着拉链、纽扣，以及化纤的面料，心里嘀咕，光这材料质地，这件衣物起码上万钱。 　　方斗裹着道袍，迎着秋季的凉风，竟不觉得凉，“蚕丝道袍，保暖功能真不错！” 　　一直走了十几里地，方斗回程途中，竟热的出汗了。 　　破庙前，公鸡怒气冲冠，似乎等候多时。 　　方斗停下脚步，知道自己理亏，明明说去一天就回，但接连待了两天，让鸡大师久等了。 　　“鸡大师，我……” 　　公鸡性子极烈，也不听解释，飞身一扑。 　　方斗平时观摩公鸡动作，本以为以摸透它的习性，但这一扑平平无奇，偏偏就避让不开。 　　公鸡一爪按在方斗胸口，锐利的爪子隔着道袍，已经按在皮肉伤。 　　“完了，我刚买的衣物！” 　　方斗突然睁眼，发现公鸡落地，盯着他的道袍啧啧称奇。 　　咕咕（这道袍哪来的？） 　　“城里买的！” 　　咕咕（宝贝）。 　　方斗喜滋滋，摸了摸道袍，手感不错，这也算宝贝。 　　他猛然低头，看向刚才鸡爪抓住的衣襟，惊奇发现，竟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道袍覆盖下的胸前皮肉，更是连个红印都没留下。 　　公鸡的爪子威力，方斗亲眼目睹，什么蝎子蜈蚣，不管多么坚硬的甲壳，一爪洞穿，毫无难度。 　　恐怕就是精钢铁皮，也经不住鸡爪一击。 　　这道袍看似柔软，竟能挡住公鸡的爪子。 　　果真如鸡大师所说，这道袍是件宝贝，而且是好宝贝。 第十五章 一扑一爪一啄 　　方斗回到破庙，只来得及喘口气，喝了壶烧开的水。 　　没等他兴冲冲研究刚到手的道袍，公鸡扇着翅膀，对着连抓带啄，驱赶到破庙前空地上。 　　修炼！ 　　方斗苦着脸，继续站‘金鸡独立’的桩功。 　　空中的天地元气，化作一缕缕蚕丝般白气，朝着方斗身周环绕而来。 　　方斗的呼吸渐渐有了节奏，两股白气钻入鼻孔，分散到四肢百骸。 　　今天也有进度，比上次修炼，又多吸收了两股白气。 　　方斗撤去桩功，修炼还没停止，接下来是扑击之术。 　　金鸡桩是母式，由此演变出的一扑、一爪、一啄，别看只有这三板斧，却是威力无穷。 　　公鸡冲到草丛中，片刻过后，驱赶了一条碗口粗的菜花蛇。 　　这条野蛇凶猛万分，完全不怵公鸡，蛇头像是机关枪，嘟嘟嘟疯狂冲击，企图将公鸡从半空咬住。 　　公鸡一个飞扑，让开密集如雨点的蛇头攻击。 　　紧接着，公鸡飞身扑下，滑翔着缭绕半周，终于重重扑落。 　　利爪如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破蛇鳞蛇皮，穿透血肉筋膜，锁住脊椎大骨，用力一拧。 　　嘎巴脆响，菜花蛇疯狂扭动身躯，但遭受攻击的是七寸，要害心脏所在，已然回天乏术。 　　公鸡好整以暇，亮出金黄色的鸡嘴，朝着蛇头砸落，自然流畅得像是石杵砸入米臼中。 　　三板斧，一连串行云流水的组合拳下来，大获全胜。 　　蛇头破个大洞，鲜血脑浆潺潺流出，已然不能活了。 　　“漂亮！” 　　不管见到多少次，方斗都觉得惊叹万分。 　　公鸡慢条斯理，撕开蛇肚子，将蛇胆吞掉，然后大大方方，将十几斤的死蛇推到方斗面前。 　　方斗肃然起敬，双手往外推，“多谢，最近吃素！” 　　公鸡怒了，学谁不好，学那些死秃子！ 　　他越想越气，飞身起扑，一下啄在方斗头上。 　　方斗疼得刻骨铭心，“鸡大师，你也太小心眼了！” 　　又是一下，像是钢钉凿在脑壳上。 　　“鸡大师，我要还手了！” 　　咚！ 　　“鸡大师，别总打头，换个地方呗！” 　　咚！ 　　“我忍你很久了，再打我就翻脸，大家一拍两散！” 　　咚！ 　　…… 　　方斗垂头丧气，两腿岔坐地面，满头大包，这个发型一看就很有‘佛缘’！ 　　他气喘吁吁，指着脑袋，“鸡大师，没地方下嘴了！” 　　公鸡高傲之极，斜眼看他：少啰嗦。 　　要不是打不过你，我特么…… 　　片刻过后，方斗乖乖站得笔直，呈金鸡独立姿态。 　　风吹过，道袍飘动。 　　这一幕，正是滑稽之极。 　　方斗顶着‘佛祖头’，身穿道袍，完美融合。 　　晚上，方斗胃口大受影响，蒸了十来斤米饭，还有一勺没吃完。 　　他情绪低落，倒也不全是被鸡大师完虐，而是突然想起来，菜刀和铁锅没买，只有等下次进城再说。 　　‘畜生道’的影响，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总不吃肉，怎么有充足营养修炼？ 　　方斗摇头晃脑，要不，自废法术？ 　　突然，他目光落到公鸡身上，身躯猛地一震。 　　怎么把这位大爷忘了，畜生道若能纳入它的力量，不能吃肉还算是事儿吗？ 　　鸡大师，那可是全身都是灵性的……公鸡！ 　　“鸡大师，求你了！” 　　方斗竖起一根食指，“就拔一根！” 　　公鸡转头，看了眼漂亮的尾羽，怒得眼睛通红：想在老爷尾巴拔毛，你特么找死！ 　　片刻过后，方斗刚消肿的脑袋，重新布满鼓包。 　　“求你了！” 　　他不死心，保住公鸡双脚，“一根而已，又不疼！” 　　公鸡一爪子，打在方斗脸上。 　　“你打死我也不松手！” 　　俗话说，大树就怕软藤缠！ 　　折腾了一夜，公鸡缴械投降，从鸡腿上啄下一根绒毛。 　　轻飘飘绒毛，一口气都能吹走，但却是方斗的希望所在。 　　“终于可以修炼了！” 　　方斗施展畜生道法术，心神和鸡毛融而为一，刹那间感受到内部雄厚的灵性。 　　一根不起眼的绒毛，内中的灵性，竟比黑狗皮的灵性浓厚百倍。 　　要知道，那可是郭三宰了几百条黑狗，百里挑一的黑犬，经过各种复杂的手段方才练成。 　　“果然不是普通的公鸡！” 　　畜生道的法术施展，方斗开始沉浸入内，感悟鸡大师的经历。 　　“这……” 　　几个呼吸后，方斗骇然睁开双眼。 　　他看向公鸡的神色，变得敬畏无比，“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从灵性中，方斗没有感应到任何喜怒哀乐、经历过往，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公鸡超脱六道，不入轮回。 　　这怎么可能？ 　　方斗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通，索性转而继续修炼。 　　得了鸡毛中一丝灵性，方斗修炼金鸡桩和三板斧，变得轻松起来。 　　畜生道的法术加持下，方斗仿佛化身鸡大师，无数细节流淌心间，先前从未发现的错误被纠正。 　　一日，方斗脑海中，头顶虚空传出一声鸡鸣。 　　雄鸡一唱天下白，脑海混沌尽去，变得无比清灵。 　　‘金鸡桩’终于入门。 　　但凡是法术，都分为入门、小成、大成、小圆满和大圆满五个境界，层层推进，威力逐步增高。 　　迈入入门境界，方斗每日吸收的天地元气，增加到十六股。 　　至于一扑一爪一啄三招，越发娴熟起来。 　　体质上升，可供转化的法力提升，维持犬灵战斗的时间，也提升到四十九个呼吸。 　　时间长了，方斗开始摸索出，犬灵更多的作用。 　　黑犬除了战斗外，更具备超级嗅觉，像是天然雷达，可以延伸到周围一百五十米的距离。 　　甚至能根据气息，辨认出毒虫的种类，已经大致的潜伏方位。 　　可想而知，如果有秘药提升犬灵的力量，不管是战斗力，还是嗅觉探查的范围，都会得到大幅度提升。 　　根据记载，秘药所用的药材不复杂，生药铺都能买到。 　　“也不知道，开张了没有！” 　　方斗想到生药铺的老板，一个和气的老头，平时喜欢抽旱烟，却死在郭三越狱之夜，长叹一声。 　　下次去城里，就要采买秘药，回来修炼犬灵了。 　　…… 　　彭石匠和徒弟们，在一日傍晚，来到破庙外拜访，手持牙行出具的证明。 　　方斗这才想起，修缮北面偏殿墙壁的事情。 第十六章 修破庙 　　彭石匠是个粗壮的老汉，尽管两鬓斑白，但身材壮硕，一双胳膊满是鼓胀的筋肉。 　　他带来的徒弟，不管是老成的中年，还是血旺的青年，高大或矮小，都长着身腱子肉，这是石匠的普遍特征。 　　建造寺庙殿堂，要用到条石堆砌，一般砖瓦匠难以胜任。 　　石匠们从居住凌晨出门，赶了几十里路，方才在傍晚之际，来到破庙前。 　　“你是大师？” 　　彭石匠见到方斗，心中暗骂牙行不靠谱，看这破破烂烂的寺庙，再加上方斗年轻的面容，像是拿得出几万钱的模样么！ 　　让他眼前一亮的是，方斗体型强壮，和他的徒弟有一拼，看上去是干苦力活的好手。 　　“不错，彭师傅，请！” 　　方斗带着彭石匠，走到北面偏殿，实地考察被撞凹的墙面。 　　彭石匠见到墙面，把手伸进裂缝，层层剥掉墙皮，点了点头。 　　“小师傅，这座石墙用料扎实，建造的工匠也是高手。” 　　“你看墙面虽然被撞出大坑，实则条石没有碎裂，无需重新补料，将条石推回远处，用蛋清、糯米和鸡血填缝。” 　　公鸡突然咕咕叫了几声。 　　方斗连忙说道，“不用鸡血！” 　　彭石匠看了眼正殿中的公鸡，“也可以。” 　　他取出算盘，计算了片刻，报出个数字，“八千钱！” 　　这真是意外之喜，方斗当即说道，“这可比牙行报价，便宜了不少！” 　　彭石匠解释，“如果要更换条石，起码贵一倍。” 　　条石要从山里开拆，还要大量人工开凿成型，成本颇高。 　　彭石匠又看了眼倒塌的南面偏殿，“小师傅，南面的偏殿是否需要重建？” 　　一提起这个，方斗就有些头疼，“怕是要花费不菲吧？” 　　“粗略修建好，也不用太多！” 　　彭石匠拉着方斗，走到南面偏殿门前，指着里面的砖瓦碎石，连同倒在地上的柱子横梁。 　　“木料都是现成的，我看了看，没有腐朽，可以继续用。” 　　“石料砖瓦，需要补充三成，剩下的都能用！” 　　彭石匠计算了片刻，报个数字，“大师，五万钱，南北两偏殿，都给你弄好！” 　　方斗一听心动了，但盘算身上的钱财，发现连碎银再加上铜钱，面前能凑到这个数字。 　　但帐不是这么算的，修缮南北两殿，不是一锤子买卖，门窗家具还要请木匠打造，各种零零碎碎加起来，起码还要一两万钱。 　　“彭师傅，收不收金子？” 　　方斗愁得快吃不下饭了。 　　彭石匠心想，这小和尚挺阔，连金子都有，“收，怎么不收？” 　　“那就好！” 　　方斗客气说道，“天色不早了，先吃晚饭！” 　　他只准备了自己的晚饭，这下需要再蒸些米饭，招待彭石匠和一帮徒弟们。 　　“不麻烦大师，我们带了粮食和锅釜！” 　　彭石匠颇为自得，指着身后七八个徒弟，“我这些徒弟，都是大肚汉，你庙里的粮食不够他们吃的！” 　　…… 　　篝火前，彭石匠和一帮徒弟，陷入呆滞状态。 　　方斗身前，摆放着十斤米饭，看上如堆积如山，再加上酱菜、盐豆，堆起来能挡住他的俩。 　　一帮石匠们，本以为自己能吃，现在看来，远远比不上这个小和尚。 　　“愣着干什么，吃饭！” 　　彭石匠吹胡子瞪眼，嫌弃徒弟给自己丢人了。 　　干力气活的，认知很是朴素，吃的越多力气越大。 　　彭石匠先前还夸海口，说自己徒弟是大肚汉，眼下见到方斗的饭量，相形见绌。 　　徒弟们不敢顶撞师父，闷头吃饭，羡慕看着方斗。 　　方斗吃得，都是洁白的大米饭，口感营养都是上佳，而彭石匠和徒弟们，吃的是杂粮米饭。 　　石匠算是高收入群体，但也吃不起精米饭，需要掺入杂粮，真正的糙米仅占据三成不到。 　　“要全是白米饭，俺也能吃这么多！” 　　徒弟们嘀咕着，低头扒拉杂粮米饭。 　　令人吃惊的是，方斗全都吃完了，一粒米也没剩下。 　　饭后，石匠们取出饮水，咕咚咕咚喝了个饱。 　　这也是常态，饭不够，水来凑！ 　　方斗洗了七八个水灵的大白梨，作为饭后果品。 　　入秋的大白梨，个头大、汁水多、滋味甜，吃在嘴里就是一包糖水，简直是无上享受。 　　寻常壮汉，空肚子吃四五个就撑饱了，但方斗吃了十斤米饭连同配菜之后，还能一口一个。 　　“彭师傅，还有各位师傅，梨在正殿墙角，自己洗了吃！” 　　大白梨是从城里买的，起因是方斗见供桌空荡荡，想买些回来供奉石像。 　　没想到，大白梨又甜又便宜，一文钱三个，索性买了十斤。 　　彭石匠头皮发麻，连连推辞，“不用了。” 　　哪还吃得下？ 　　一个年青的徒弟，嘴唇还长着绒毛，凑过来低声提醒，“师父，你不是说主家给的吃食，不能推辞吗？” 　　“就你话多！” 　　彭石匠是个老派人，最讲规矩，“去给我，洗……半个！” 　　其他徒弟也纷纷开口，“我也要半个”、“我和三哥分半个”。 　　片刻过后，破庙门前，一帮石匠们，几个人分大白梨，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了。 　　“小和尚，必定是从大寺庙出来，太讲究了！” 　　除了饭后吃水果，方斗睡前烧了锅开水，洗了个澡。 　　这时候，平民百姓哪有这么讲究，柴火多贵，烧开水是喝的，谁舍得用来洗澡。 　　也只有大户人家，才有这个习惯。 　　彭石匠抱着众多猜测，一夜都没睡好。 　　一大早起来，方斗来打招呼，“彭师傅，早上好，吃早饭了！” 　　“什么，早饭？” 　　彭石匠看日头，“这也太早了！” 　　他们平时只吃两顿，确切来说，是早中饭、晚饭。 　　早饭和午饭并做一顿，当然不会吃得太早。 　　“不早啊！” 　　方斗预备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米粥，配上蔡伯家的知名酱菜。 　　“多谢小师傅，吃完赶紧干活儿！” 　　彭石匠心中感慨，多少年没吃过白米粥了，吃到嘴里格外香甜。 　　一帮石匠们，先是修缮北面偏殿，取出各种工具，矫正外凸的墙面。 　　彭石匠看着墙面，越看越是奇怪，若说破庙临近山边，偶尔有野兽来袭，将外墙撞破不稀奇。 　　怪就怪在，这石墙足有半米厚，都是实打实的石料，哪有野兽能一下子撞出这么大的凹坑。 　　再有，凹坑的形状，竟从从内往外，难不成是野兽闯入偏殿？ 　　彭石匠想到这里，看向方斗的目光，变得敬畏起来，联想到方斗的饭量。 　　这小和尚不简单！ 第十七章 朗婆婆 　　石匠的专业程度，远超方斗的预料。 　　人员分工明确，彭石匠作为技术总监，带领徒弟组成的团队，各自负担一部分任务。 　　各种专业的工具，运作起来事半功倍。 　　很快，破庙的修缮就走上轨道，高效运转起来。 　　方斗也不打扰，走到旁边空地站桩修炼。 　　彭石匠他们见怪不怪，世道不太平，出家人也要习武防身。 　　别的不说，这帮石匠个个强壮，铁锤能砸石头，砸人头也不难，所以才能四处接活，不怕强盗拦路抢劫。 　　自从‘金鸡桩’入门，每日修炼都有进步，吞吐的天地元气增多，体质增强很快。 　　至于犬灵，眼下人多眼杂，不方面施展出来。 　　破庙这边忙得热火朝天，变成个小工地，县城当中却来了不速之客。 　　城门前，郭三的悬赏已经撤掉，过往行人都在谈论，昨天又有那几个逃犯落网。 　　守城门的官兵，仍旧在盘查过往行人，只是松懈了许多。 　　一位身穿花布衣裳的老太太，右臂挎着竹篮，上面盖着花布，走到城门前，“兵爷，我要进城！” 　　老太太慈眉善目，笑起来脸上每条皱纹，都散发令人亲近的祥和，让人见了就想起家中的老母亲、老祖母。 　　官兵们平时凶横，见到老太太，声音都放柔和了。 　　“篮子里面是什么？” 　　老太太掀开花布，捡出一粒鸡蛋，“都是自家产的土鸡蛋，兵爷拿几个回去炒着吃，可香呢！” 　　“算了，你自己卖了，给家里买些油盐！” 　　官兵们难得没有揩油，挥手让老太太进城。 　　老太太连声答谢，挎着一篮子鸡蛋，进入县城当中。 　　如果这些官兵仔细看，就会发现篮子里大半鸡蛋，都是空的，只有外面一层壳，轻飘飘风能吹走。 　　但是，少部分实心的鸡蛋，里面的东西，只怕能让人吓得魂飞魄散。 　　若将鸡蛋举起，对着强烈阳光照射，就能看到里面的，不是蛋清蛋黄，而是蜷曲的胚胎，有手有脚、四肢健全，俨然是人类婴儿的模样。 　　无人知道，老太太名为‘朗婆婆’，是民间有名的妖人。 　　朗婆婆入了城，望着两边破败街道，“郭三儿折腾得厉害！” 　　等看到街口牌坊上，挂着斩杀的逃犯头颅，当中就是郭三的脑袋，两颗眼珠早已被挖掉，空洞洞盯着下方。 　　“好兄弟，大哥来接你了！” 　　哪怕是其他江湖妖人，都不知道朗婆婆是男人，只不过男生女相，一直装扮成慈祥的老太太，到处拐卖妇女儿童。 　　他真名郎七，和郭三是结义兄弟，二人都以贩卖人口为生。 　　区别在于，郭三纠集一帮乞丐，聚众作恶，郎七法术厉害，平时独来独往，谁也扳不倒他。 　　这次郭三被判斩首，郎七正在外地，等回来时，却听说郭三越狱失败，被人斩杀的消息。 　　“好兄弟，我一定为你报仇！” 　　郎七心想，本县的人口拐卖交易，郭三死后出现空白，自己要重新找个帮手，扶持他代替郭三。 　　郭三作恶，仅仅能在本县兴风作浪，而‘朗婆婆’的恶名，可是纵横江南七县，多少人恨他咬牙切齿，却连他真实面目都不知道。 　　说到底，郎七才是郭三背后的黑手。 　　“嘿嘿！” 　　郎七轻笑着，佝偻身躯，像是个脚步缓慢的老妇人，行走街道上并不起眼。 　　…… 　　“老太太，鸡蛋卖完了？” 　　郎七出城时，城门官兵热情询问。 　　‘朗婆婆’失望摇头，“没人买鸡蛋！” 　　官兵好心劝慰她，“城里刚遭了灾，百姓们舍不得买，你往这边走，那边镇上应该有生意！” 　　郎七点点头，“多谢兵爷！” 　　他走之后，县城爆发一场骚乱。 　　挂在牌坊上的郭三首级，在光天化日下被窃走，众目睽睽，竟无人看出是谁做的。 　　城中有十三个幼童消失，多出十三个悲痛欲绝的家庭。 　　郎七挎的竹篮中，十三个鸡蛋填满了，里面照旧是蜷曲的人类婴儿模样的坯胎。 　　“破庙，小和尚，有趣！” 　　郎七冷笑着，挎着竹篮行走乡间小道上。 　　他从百姓口中，得知方斗进献首级的消息，却并不着急去破庙报仇。 　　郎七生性谨慎，猜出郭三是返回破庙，才被方斗所杀。 　　这处破庙，恐怕已被方斗经营成巢穴，冒然闯入有危险。 　　他打听到方斗经常来城中采买，下定主意在半路埋伏。 　　第一件事情，先找个本地的帮手。 　　郎七回想起来，城门贴的逃犯布告，还有几个在逃。 　　其中有个名为‘下马盗’的，还算有些本事！ 　　“就是你了！” 　　…… 　　“小师傅，这座寺庙的木石，都是最顶级的材料。” 　　“你看南殿倒塌的横梁柱子，历经雨打风吹而不朽，这都是皇家宫殿才用到的顶级木材。” 　　“那些石材，更是极品啊！” 　　随着工期推进，彭石匠话多起来，拉着方斗研究寺庙。 　　他对庙中的石像更好奇，和尚庙里，怎么供奉个读书人？ 　　相比之下，方斗一个‘和尚’，身穿道袍反而不奇怪了。 　　“这尊石像的材质，恕我直言，看不出来！” 　　方斗也是后来，对这座寺庙的历史一无所知。 　　寺庙的修缮，在一帮石匠的布置下，花费了四十多天时间，总算完成了。 　　“彭师傅，辛苦了！” 　　方斗切了二两黄金，再配上碎银、铜钱，凑足了五万钱。 　　彭石匠接过钱，心中喜悦，五万钱不是小数字，若全是铜钱，背起来也困难，他们石匠不是孑然一身，还有各种笨重的工具。 　　如此搭配最好，黄金碎银便于携带，再加上铜钱零花。 　　“小师傅，南北偏殿都修好了，但南殿门窗还要打造，暂时不能住人，我徒弟暂且用茅草封了，免得风雨进来！” 　　方斗点点头，还要等下次进城，再请来木匠，顺便打造些木床桌椅板凳之类。 　　石匠们走后，方斗望着焕然一新的寺庙，油然而生满足感。 　　原本荒草丛生的南殿，此刻被重建起来，整座寺庙都变得模样，已经不成称之为‘破庙’了。 　　花费也不菲，一锭金子快用完，碎银也花费大半，剩下的铜钱最多。 　　“钱呐！” 　　方斗一想到，后续还要各种花费，简直是头大。 第十八章 恶人联手 　　“鸡大师，我这次出门，唉哟……” 　　这天，方斗早起，正要向公鸡辞行，冷不丁被啄了一下，很疼。 　　很明显，鸡大师不想看家，执意要跟他进城。 　　“想去明说，干嘛动粗！” 　　方斗背上大米，这次又要换钱，采购更多物资。 　　最近柴火不够用了，正要前去买些，不然烧水吃饭都成问题。 　　平常捡枯树枝，无法满足连吃带喝加洗澡的需求。 　　“要不，再买把柴刀！” 　　嗯，加上菜刀、铁锅，已经是三件铁器了。 　　官府若是管理的严，怕是要登记造册的。 　　无论哪个朝代，都是严格管控铁器。 　　“鸡大师，您受累！” 　　公鸡骄傲抬头，一飞落在方斗肩膀，得意望着前路。 　　十几里路，已然变得轻巧不已，往常要下半天才到，这不日头还没到半空，就已经进城了。 　　方斗照旧到米行把米换钱，得知米价又涨了。 　　“怎么会，这段日子，不是秋粮入库么？” 　　米行掌柜愁眉不展，“运河闹水妖，漕粮运不过来，再过几天，粮价翻个几番都有可能！” 　　他好心劝方斗，“小师傅，家里粮食别再卖了，我看年景不对头，闹不好起灾荒。到那个时候，粮食是救命的东西，可比金子更贵！” 　　方斗走出米行，心里有些沉重。 　　他出来卖粮，除了换些铜钱，多半是想借此，窥探出世道行情。 　　粮价若是一个劲儿疯长，老百姓日子不好过，怕是要天下大乱。 　　他穿越而来，落在江南富庶之地，衣食不缺这是运气，但如果世道乱了，就必须面对更加险恶的环境。 　　“修炼自保，必须加快步伐了！” 　　方斗去了趟牙行，打听木匠的消息，不凑巧，暂时没有木匠接活。 　　“大师请回，有消息我一定找您！” 　　牙行掌柜再三说道。 　　方斗去成衣铺，取了缝补好的摇粒绒外套，卷成一团塞入竹篓。 　　生药铺门开了，老板的丧事已经断七，他的儿子儿媳开了店铺做生意。 　　“这位小师傅，买些什么？” 　　方斗报出秘药所需的材料，都是常用的药材，也不用担心泄露。 　　法术是一个完整体系，没有手势口诀，单单是秘药，炼制也不得法，没什么用。 　　“大黄、铁粉、虎骨……” 　　方斗估量了下，报了七份的药量。 　　新掌柜听了，露出喜色，其中几样药材，比方说虎骨，都是贵价药材，这笔有的赚头。 　　开生药铺，平时多半是薄利多销，能越到一个大主顾，就能高兴许多天。 　　“小师傅稍等！” 　　片刻过后，几个打包好的药材包，用麻绳扎得结结实实。 　　“一共四万五千钱！” 　　新掌柜加了句，“碎银也可，四十五两！” 　　方斗语气微弱，“收金子吗？” 　　新掌柜连忙点头，“收收收。” 　　粮价上升，金银也变得紧俏起来，哪家店铺不收啊！ 　　“小师傅，你若有金子，尽管取来，咱们不像官铺，要收火耗钱！” 　　硫磺石灰不要买了，自从有了鸡大师，寺庙旁毒虫横扫一空，连个蚂蚁都见不着。 　　但是，这笔节省的钱，和秘药花费相比，微弱得像是九牛一毛。 　　“缺钱！” 　　方斗都不敢想象，后续犬灵的祭炼，需要多少金山银山填进去。 　　难怪江湖上的术士，一个不务正业，到处捞钱，修行就是‘穷病’啊！ 　　好消息是，买铁锅、菜刀和柴刀，不需要官府批准。 　　相比秘药，三样铁器加起来，也才几千钱，远没有最初的肉痛。 　　买完铁器后，方斗估算着，手上还有些铜钱盈余，带在身上也累赘。 　　他干脆找了家香烛店铺，买了些蜡烛香火，以及果品糕点，用来供奉庙里的石像。 　　说起来，方斗栖身的寺庙，从法理来说，主人不是郭三，而是这座石像。 　　当世释门、道家，建造的寺庙道观，名义上都是供奉神佛，出家人只是仆人。 　　如此模样，就好比房东不出面，租客自动成了主人。 　　但是，日常供奉，关系到心诚，不可怠慢。 　　…… 　　农田伸出，坐落一间破草屋，周围数百米内，没有第二家存在。 　　这就是乡野间的常态，不像后世的中心村，家家户户挨着，鸡犬之声相闻。 　　这个年头，全靠脚力，有时候要走上七八里地才能到自家农田。 　　因此，村落的聚集，分散在大片农田中，邻居间起码间隔数千米。 　　草屋升起一股炊烟，却静悄悄，连鸡叫声都没有。 　　下马盗站在窗口，透过破旧的窗纸，望着外面的场景。 　　这家农户的主人，一个中年农夫，呆呆站在墙角边上，在他脚下，是倒在血泊的看家犬，还有一堆鸡毛。 　　他的老婆，一个粗手大脚的农妇，表情木然，端着煮熟的肥鸡，旁边热气腾腾的米饭，这是把家里的种子粮煮熟了。 　　“该吃饭了！” 　　下马盗也饿了，他鸠占鹊巢，占了这家农户的房屋，就是为了躲藏捕快的追杀。 　　县衙中的捕快，很是有几个硬手，追得他四处逃窜。 　　下马盗大吃大喝，脚下很快落满一堆鸡骨头。 　　“自杀吧！” 　　下马盗一声下令，农夫走到举起锄头、妇人拿起菜刀，朝自己额头、脖子猛地下手。 　　血腥气弥漫整个屋子。 　　“下马盗，好狠辣的心肠！” 　　下马盗汗毛竖起，他明明没发现有人靠近，这声音的主人从何而来。 　　转过身，他见到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把她当成农夫的老母亲。 　　“老太太，你是这家的老婆婆！” 　　下马盗狞笑着，突然大喝一声，“慢走！” 　　这是他的独门法术‘丧魂喝’，凡夫俗子被一喝，胆魄丧尽，化作木偶般任其摆布。 　　这家农户就是中了招，被他以喝水为借口，骗进屋内，一声丧魂喝迷了心志。 　　农夫和农妇，杀了自家下蛋的母鸡、煮了来年的种子粮，让下马盗饱餐一顿，随后更是听话自杀，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老太太正是‘郎七’，他藏在暗处，见到整个过程，对下马盗的毒辣很是欣赏。 　　‘丧魂喝’迎面而来，他突然笑了。 　　“下马盗，这点玩意儿，对爷们没用！” 　　下马盗法术落空，脚步踉跄后退，神情震惊，“你，你是何方神圣？” 　　老太太的弯腰瞬间挺直，以男子嗓音开口，“老子郎七！” 　　“原来是郎七爷！” 第十九章 毒辣手段 　　下马盗心中骇然，怎么遇到这人了。 　　‘朗婆婆’的名头，在江南七县无人不知，已经代替传说中‘虎姑婆’，成为大人吓唬小孩的道具。 　　传说这位老妪，练就一身神出鬼没的法术，官府早已将其列入悬赏，奈何连她的本来面目都不知道。 　　谁能料到，朗婆婆是男子，特地伪装成老妇人。 　　下马盗平日打家劫舍，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见到郎七这般狡诈阴险之辈，心中也胆颤起来。 　　按照江湖上的规矩，郎七自报身份，肯定不打算留他活路了。 　　“郎七爷，您老来本县发财，我也不敢多做打扰，就此别过！” 　　下马盗拱手，转身就要离开。 　　刚踏出几步，郎七开口，“且慢！” 　　下马盗刚抬起的左脚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来，他表情比哭更难看。 　　“朗七爷，兄弟可没得罪你。” 　　郎七摇摇头，“你走不了了！” 　　下马盗全身汗毛竖起，“咱们无怨无仇，你要杀我？” 　　郎七一指窗外，从田垄上走来两队人，带头是县衙的一名捕快，身后跟着弓手、青壮，身旁是七八个士兵。 　　“糟了，这是县令请来的官兵，咱们快走！” 　　下马盗慌了，官兵有长枪、弓箭，杀伤力巨大，捕快带了挠钩、渔网，正是对付江洋大盗的手段。 　　“还不快出去应对！” 　　郎七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催促下马盗出门。 　　下马盗咬咬牙，此人真是阴险，故意让自己送死，吸引这群人注意，大概是想趁机逃之夭夭。 　　外面官兵和青壮，加起来有三十多人，又有各种器械，稍不留意就会阴沟翻船。 　　但是，他可不敢违逆郎七的命令。 　　下马盗修炼‘丧魂喝’，灵觉超越常人，站在郎七面前，像是遇到一头吃人的恶虎，不敢有丝毫动作。 　　“郎七爷，多保重，兄弟去了！” 　　刘捕快是本县蔡捕头器重的心腹，自从带了一队官兵下乡，已然抓了好几个逃犯。 　　官兵们训练有素，长枪如林、弓箭如雨，又有挠钩、渔网围困，逃犯们插翅难飞。 　　“各位兵爷，前面是一家农户，咱们过去借口水喝！” 　　刘捕快对这些当兵的客客气气，还要指望他们冲锋陷阵。 　　突然，一道人影撞破木门，嗖冲杀过来。 　　“是谁？” 　　官兵们列开阵势，早已严阵以待。 　　“苦也！” 　　下马盗双腿狂奔，见到长枪排成一列，若是贸然冲上去，身上少说也有七八个窟窿。 　　还有渔网张开、挠钩贴地，等他主动上门。 　　“这个阵势，怎么逃得掉？” 　　下马盗嘴里发苦，但身后有郎七，面前是捕快和官兵，只能硬着头皮闯了。 　　“且慢走！” 　　下马盗发出‘丧魂喝’，一名官兵中招，痴痴笑着，将手中长枪扔在地上。 　　密不透风的枪林，瞬间多出个缺口，两旁士兵想要补上，已经来不及了。 　　“吼！” 　　下马盗一纵身，矫捷猿猴般越过缺口，掌心浮现灰铁光芒，重重打在一名官兵后背。 　　“噗！” 　　被击中的官兵，心脏爆裂，当场身亡。 　　下马盗地上一个打滚，从死尸身上拔出长刀，此刀长七尺，是征战沙场的军刀。 　　“好刀！” 　　下马盗刀锋横着一扫，挥洒出扇形银光，命中两名官兵，一人胸膛裂开，一人整条胳膊飞走。 　　“好贼子！” 　　刘捕快惊怒交加，从怀中掏出一枚烟花，点燃后送上天。 　　“不好，他在叫蔡捕头过来！” 　　整个县城内，下马盗唯一忌惮的，就是县衙中的蔡捕头。 　　蔡捕头一身家学的刑辟术，精湛无比，死牢中的囚犯，最凶恶的都是他亲手逮捕。 　　下马盗东逃西窜，就是怕碰到蔡捕头。 　　“速战速决，不能久留了！” 　　下马盗咬咬牙，长刀脱手，洞穿一名官兵胸口，正要拔腿离开。 　　下一刻，他脚下踉跄，竟被两根挠钩拉住裤脚。 　　待他站稳脚步，头顶一黑，三两张渔网齐刷刷落下。 　　“逃不掉了！” 　　下马盗真后悔，当初鬼迷心窍逃狱，虽说这几日逍遥痛快，但只要被捉回去，逃不得斩首的那一刀。 　　三张渔网落下，叠加着盖在下马盗身上，渐渐勒紧。 　　“嗯！” 　　下马盗透过网眼，见到郎七走出房屋，缓缓朝他走来。 　　“县衙办事，老太太让远些！” 　　刘捕头见到郎七，也被他老太太的表面迷惑住，客气说着。 　　郎七笑眯眯上前，“军爷辛苦了！” 　　刷一声，他动作快如鬼魅，跨出几步间，身躯从佝偻的老妇人，变成雄壮凶悍的剽悍大汉。 　　“妖人，妖人！” 　　官兵们紧张起来，刷刷飞出五根利箭。 　　下马盗发誓，这辈子没见过如此迅速的身法，郎七简直先是山里的猴子、水中的游鱼，快得肉眼难以捕捉。 　　这名大盗的本事，远远出乎众人预料。 　　郎七手掌或弹或拍，五根利箭全部打飞，对他未造成任何威胁。 　　嗖一声，便来到众人面前。 　　郎七一拳打出，中招的官兵骨骼粉碎，口中吐出内脏碎片，当场气绝身亡。 　　三两个根长枪朝他胸口戳来，与此同时，又有四根挠钩分别朝他左右双腿袭来。 　　“小心！”下马盗忍不住开口。 　　郎七回头，朝他邪恶一笑。 　　下一刻，郎七翻个跟头，身高一米八的大汉，竟蜷缩成儿童模样，接连躲开长枪、挠钩。 　　紧接着，他两拳伸出，打死两个手持挠钩的青壮。 　　“杀！” 　　官兵们咬牙，长枪在前、弓箭手在手，强行压上来。 　　下马盗看得眼皮直跳，这郎七简直是人间凶兽，无怪乎能纵横江南七县。 　　刘捕快手持腰刀，冲上前去，对着郎七连砍三刀。 　　刷刷刷三刀一气呵成，显然有用刀高手指点。 　　郎七抬手打飞钢刀，一拳击中刘捕快面门，五官都凹陷下去，血水从七窍狂喷出来。 　　“啊！” 　　“饶命！” 　　“不要，不要！” 　　片刻过后，一切趋于平静。 　　下马盗眼前一亮，眼见郎七走过遍地尸体，来到面前，将渔网松开。 　　“以后跟我发财，如何？” 　　下马盗起身，顾不得地上脏，当即跪地磕头，“郎七爷，从今往后，我这条命是你的了。” 　　郎七含笑点头，站在遍地尸首中，脸上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很好，入我手下，得纳个投名状，替我去杀个人！” 　　下马盗松了口气，这是江湖规矩，“杀谁！” 　　“一个小和尚！” 第二十章 埋伏 　　下马盗咬咬牙，杀个人而已，就算是和尚又如何？ 　　恶人不敬鬼神，别说和尚了，就算佛祖站在面前，都敢拔刀相对。 　　“好，我干！” 　　郎七笑着点头，“可造之材，事后我送你一桩大富贵。” 　　言下之意，他要提拔下马盗，代替郭三的位置，将这里的人口贩卖生意负责起来。 　　下马盗的‘丧魂喝’，用来拐卖孩童，简直是天作之合呀！ 　　“那和尚在哪儿？” 　　下马盗脸上杀气腾腾，遍地都是尸体，随处可见长刀、枪矛，连弓箭都有，随意挑了几件带着身上。 　　“我来看看！” 　　郎七从怀中，掏出一根纤细的信香，手指在香头一搓，瞬间发红点燃。 　　淡淡白烟升起，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抓摄，凝聚成细若游丝状。 　　烟气如细线，长长延伸出去，续而不绝，仿佛被牵着线头，缓缓朝不远处飞去。 　　下马盗辨认那个方向，正是县城所在。 　　“七爷，您老这是？” 　　“此乃引香寻踪之法，最是灵验！” 　　郎七淡淡笑着，“那小和尚，此刻在县城当中，等他回归时，咱们埋伏道旁，一击必杀！” 　　这门引香寻踪的法术，需要气息沾染的媒介。 　　郎七盗走郭三的人头，就是为了施展这门法术。 　　方斗一路带着人头去县城，早已沾染了本体气息，此番终于落入郎七的掌控中。 　　下马盗心中惊叹，难怪人家能做成大盗，这份缜密的心思，自己甚至比不上十分之一。 　　对付一个小和尚，都要提前探查，还要埋伏偷袭。 　　跟着这个慎勇大佬，将来一定能吃香喝辣的！ 　　…… 　　方斗在县城忙完事情，带着采买的物资，一路回归寺庙。 　　“鸡大师，咱们住的庙已经修补好，再叫破庙也不适当了。” 　　“干脆取个名字吧！” 　　公鸡站在方斗肩头，高傲抬头望着虚空，一副你拿主意的模样。 　　“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方斗不经意，目光落在公鸡身上，“有了！” 　　“古人有闻鸡起舞的典故，咱最近跟着鸡大师，一大清早就起床修炼。” 　　“不如就叫鸡鸣寺！” 　　公鸡双眼发亮，这个名字好啊，好就好在‘鸡鸣’二字。 　　更妙在于，供奉那老贼的寺庙，竟然以它取名，传出去多么吐气扬眉。 　　咕（这名字好，不要改了！） 　　说罢，方斗搓着双手，舔脸笑着，“鸡大师，最近我修炼金鸡桩，发现缺了些火候，您老帮帮忙呗！” 　　公鸡只传授桩功，肯定还藏了其他东西。 　　郭三的畜面之法，需要结合秘药、手势、仪式，方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金鸡桩，只有一个动作，肯定还有其他秘密。 　　公鸡听了，沉思起来：让我考虑考虑。 　　方斗也不着急，手头还有七份秘药，可以先修炼畜生道的犬灵。 　　想到这里，脚下的路变得轻快许多，归心似箭！ 　　走了几里地，路过一片荒草丛，道旁是干涸的河床。 　　方斗正要快步穿过，肩上的公鸡跳起来，发出紧张的鸣叫声。 　　“鸡大师，有情况？” 　　公鸡点点头。 　　方斗手腕翻转，犬灵嗖一声飞出，地上打个滚，化作一头黑犬。 　　这头黑犬，又比郭三所化的不同。 　　郭三施展畜面之法，眼神混沌疯狂，完全是凭着一股怨气驱动。 　　但方斗以畜生道操纵的犬灵，双目灵动，栩栩如生，俨然是生前模样。 　　“搜！” 　　黑犬得了命令，施展超级嗅觉，当即闻出生人气息。 　　两股气息，一浓一淡，淡淡气息的主人已远去，浓烈的那股，就藏在河床旁边。 　　“强盗吗？” 　　方斗心中起疑，大喝一声，“咬出来！” 　　黑犬大吼一声，窜入河床中，片刻后响起疯狂撕咬声。 　　“误会误会，郭三爷，你怎么朝自己人下口？” 　　一道人影狼狈不已，从河床冲到道旁，抬头见到方斗，惊呼，“你不是郭三爷！” 　　此人狼狈不已，俨然是埋伏道旁的下马盗。 　　下马盗按照郎七命令，埋伏必经之路偷袭，没等来方斗，却等到了一头大黑犬的攻击。 　　他认出来，这头黑犬是郭三的法术所化，忙不迭求饶。 　　犬灵下了死口，咬得下马盗全身血肉模糊，左手的四根指头更是不翼而飞。 　　方斗仔细辨认，“你是死囚下马盗？” 　　下马盗见到方斗短短头发，知道来了正主儿，“小和尚！” 　　按照郎七掐准的时间，路过此处的和尚，就是投名状的目标。 　　“和尚慢走！” 　　方斗正要反驳，自己不是和尚，突然脑袋一蒙。 　　那感觉，就像是脑子被挖出来，头颅变得空荡荡，凉飕飕的清风从头顶天灵往里倒灌。 　　脑子更是被泡在烈酒当中，被麻醉得什么感觉都没了，一切意识烟消云散，徒留大片空白。 　　“咕咕咕！” 　　一片混沌当中，方斗听到一声鸡鸣。 　　就像是拂晓时分，天地尚未分明，一声鸡叫惊天下。 　　“呼呼！” 　　方斗突然清醒过来，眼前黑影冲来，锋利的刀剑距离鼻尖，仅有三张纸不到的距离。 　　“死！” 　　方斗单腿扎在地上，不倒翁般往后仰去，瞬间和刀剑拉开距离。 　　下马盗一刀落空，手腕往下猛托，就要用刀锋劈开方斗胸膛。 　　嗖，方斗另一只腿，闪电般飞出，正中下马盗小腹。 　　“哼！” 　　下马盗腹内倒刀绞般剧痛，知道肠子被踢断了。 　　没等他来得及反应，方斗身躯陡然绷直，手掌化作鸟啄，朝他额头一点。 　　周身力气，就聚集在指尖一点，穿透力极强。 　　金鸡靠这一啄，吃毒虫如豆腐。 　　前提是，能打中敌人。 　　下马盗忍着剧痛，张口大叫，“慢来！” 　　方斗脑袋又是一嗡，失去意识前，连忙站好金鸡桩，脑海中拼命回忆鸡鸣声。 　　“喔！” 　　一声鸡鸣过后，方斗再度恢复清晰。 　　下马盗捂着小腹，拼命往后退去，“七爷，救我！” 　　方斗飞身跃起，朝着他扑落，后发先至冲到他背后。 　　左手成爪，一把锁住下马盗的肩膀，让他脚步戛然而止，全身动弹不得。 　　右手成鸟啄，朝着后脑勺重重凿落。 　　下马盗全身一颤，随即软倒下去，后脑如同开了水龙头，哗啦啦脑浆血水狂涌出来。 　　方斗掏出布，擦擦手上的血水，心神却放在操纵犬灵上。 　　黑犬在四周巡弋，提防第二个人。 　　刚才嗅觉范围中，发现两股气息，埋伏在旁的是下马盗，但另一股的主人躲在范围之外，让他无从发觉。 第二十一章 人面兽心 　　“啊呀，杀人啦！” 　　方斗猛地抬头，见到几步之外，一个老太太满脸苍白，手上竹篮倒在地上，滚出四面八方的鸡蛋。 　　老太太捂着胸口，不停叫唤，“杀人，杀人啦！” 　　“快来人呐！” 　　“小和尚谋财害命，杀人了！” 　　方斗皱了皱眉，上前解释，“老太太，别害怕我杀的是坏人。” 　　老太太不停后退，生怕被方斗靠近，“我不信！” 　　方斗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竹篮，就要上前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连连摆手，“别过来，把篮子放在地上，我过去捡！” 　　方斗点头，将竹篮放在地上。 　　老太太缓缓靠近，见方斗离得远了，方才放心上前。 　　当她苍老的手掌，握紧竹篮把手的瞬间，异变陡然发生了。 　　“起！” 　　老太太掀起花布，从竹篮当中，飞出一道浓烟，朝着方斗双目冲去。 　　“犬灵，咬死他！” 　　方斗挥手击散迷烟，下令隐藏不远处的黑犬，化作一道乌光，朝老太太咬去。 　　“小和尚，你是如何发现破绽的？” 　　老太太正是郎七伪装，见到黑犬上前撕咬，知道伪装失败了，方斗对他早已防备。 　　方斗摆摆手，后退几步，让开缓缓散去的迷烟。 　　刚才他就察觉，老太太的气息，正是先前那股较淡的一股，就算伪装的再好，也早已暴露了。 　　黑犬凶猛无比，亮出锋利的爪牙，朝郎七猛冲过去。 　　郎七身上，如同抹油般滑溜，稍微侧身，黑犬便的利爪便滑开了，窜出去好远。 　　等到黑犬站定身形，却听到方斗命令，“原地待命！” 　　“郭三的法术，竟然被你得了，他死得不冤！” 　　郎七拍拍双手，身躯恢复原状，撤去伪装，“我叫郎七，是郭三的义兄，听说是你杀了郭三！” 　　“不错！”方斗承认。 　　“郭三那蠢货，办事肆无忌惮，得罪的人太多，栽在官府手中也不冤枉，但冤有头债有主，你杀了郭三，我身为他的义兄，不能不替他讨还公道。” 　　郎七嘿嘿说道，“你学了畜面之法，那门法术的秘册，连同郭三的积累，想必已被你尽得。” 　　他朝方斗伸手，“交出来，让你死得痛快些！” 　　方斗疑惑问道，“你的本事，超过郭三许多，为何垂涎他粗浅的畜面之法？” 　　郎七耐心解释，“郭三的畜面之法，用法不在争强斗狠，而是在赚取大把银钱上。” 　　他们这些人贩子，和各地杂戏班子有交易，专门供应各种奇形怪状的畸形儿，那都是一颗颗摇钱树。 　　传闻有‘人头狗’的做法，将狗皮裹在儿童身上，割掉手脚舌头，日久天长，皮肉生长粘连，活生生将孩童，变成人头狗身的怪物。 　　这件公案，当年轰动一时，也是丐帮所为，被官府尽数剿灭，首犯凌迟处死，但受害者也没能存活。 　　郎七听了此事，想的却是如法炮制，拐来孩童制造‘人头狗’，可以卖出天价。 　　他曾暗自试过几次，断送几条无辜的性命，但一无所获。 　　穷极思变，郎七想到郭三的畜面之法，或许能解决难题，自然对这门法术垂涎不已。 　　“怎么样，交出法术吧？” 　　郎七不愁方斗不答应，刚见面起，他就看出方斗经验尚浅，绝非他这个老江湖的对手。 　　方斗断然回绝，“绝无可能！” 　　“你和郭三是一丘之貉，畜面之法到你手上，只怕会继续害人，而且为祸更甚。” 　　说罢，方斗朝郎七说道，“你既然和郭三是同伴，跟我走一趟县衙吧，还有许多案子，要你交代出来！” 　　郎七冷笑，让我去县衙？天真！ 　　你这是存心找死呀！ 　　郎七不再多说，阴沉着脸，迈步上前动手。 　　他行走的步法很怪，脚底贴着地面摩擦，像是溜冰般，滋溜一下滑到方斗面前。 　　一拳朝着面门冲刺过来，劲风像是炮弹，令方斗嗅到一股血腥气。 　　他知道，这是对方拳风太强，挤压得鼻腔毛细血管破裂，因此闻到血腥气。 　　拳头表面，更是如同裹上一层铁灰色，就像是生铁铸成，一旦命中人体，稍有不慎是筋断骨折、内脏破碎的下场。 　　“来得好！” 　　方斗一声大喝，震得拳风稍微散乱，随即恢复凝聚。 　　金鸡桩瞬间发动，转变成飞扑姿态。 　　方斗迎着狂猛拳风，高高跃起，居高临下朝郎七滑翔落下。 　　他这么一跳，郎七周身上下，都在攻击范围内，化被动为主动。 　　郎七自然不肯坐以待毙，就地一滚，令人无踪捕捉踪迹。 　　方斗扑落，一脚踩在地上，郎七险之又险，闪开脚上蕴含的劲力，地面震动两下，猜出两指深的脚印。 　　“中！” 　　郎七回身出拳，一拳打在方斗脚腕上，露出狰狞笑容。 　　脚踝是腿上最脆弱的部分，承受大部分体重，一旦被踢断，整个人都废了。 　　“呀？” 　　郎七得意表情凝固了，拳头击中的地方，如同铺了层牛皮的钢板，压根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相反手腕震得剧痛。 　　锐利的风声接踵而至，郎七慌忙缩手，感到针刺般剧痛。 　　方斗一爪缩回，见到指尖上的血液，知道刮伤了郎七手臂。 　　郎七望着胳膊深可见骨的伤口，狠狠一甩，血滴重重落在尘埃。 　　“小和尚，你是哪家名寺的高徒？说出来吧！” 　　郎七认定，这和尚有高人传授，怕是来自他得罪不起的势力？ 　　行走江湖，得罪官府在所难免，但若是得罪某些大势力，那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下场。 　　“释门，这小和尚是释门中人！” 　　郎七心中如此认定，不由得生出几分忌惮。 　　方斗矢口否认，“猜错了，我无门无派！”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 　　郎七狞笑起来，真有背景的，绝不可能如此撇清，恐怕这小和尚真是自学成才的野生天才。 　　“你这和尚好皮囊，足够我练成一尊肉身豆兵！” 　　豆兵难炼，郎七掌握这门法术后，花费金山银山，害了数百条性命，也才炼成一个残次品，威力和正品相差甚远。 　　他总结失败教训，认定是材料限制，今日见了方斗，认定此人是炼制豆兵的绝佳材料。 　　“既然如此，请上路！” 　　郎七取出一枚鸡蛋，对着气室敲碎，光芒闪烁。 　　一尊身穿盔甲的将士，手持宽阔大剑，出现在郎七面前。 　　“主公，小将前来领命！” 　　郎七朝方斗一指，“杀了他！” 　　蛋壳中走出的将士，正是半成品的豆兵，也是郎七压箱底的东西。 第二十二章 豆兵 　　“法术！” 　　方斗神情慎重起来，一招手，将黑犬找来。 　　黑犬龇牙咧嘴，围绕豆兵狂吠起来，盯着他寻找破绽。 　　豆兵双手握着阔剑，横眉冷目喝道，“妖孽受死！” 　　大喝声中，他迈出步伐，战裙上的甲叶，碰撞得叮当作响。 　　刷刷，一剑斩出，黑犬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回来！” 　　方斗手掌召唤，黑犬化作灵光，回到畜生道中。 　　豆兵双眉竖起，“贼子大胆！” 　　他走路四平八稳，但速度却飞快无比，手持阔剑朝方斗，随着前进剑尖却稳得没有半点颤抖。 　　“厉害！” 　　方斗由衷赞叹，快步冲上前，朝着豆兵脸上一抓。 　　手掌筋肉纠结，劲力汇聚在指尖上，足以洞穿骨骼。 　　“中了！” 　　方斗抓到什么，用力往外一撕。 　　豆兵脸上五官，像是被橡皮擦掉，看上去恐怖非常。 　　奇异一幕发生了，豆兵体表光芒，朝脸上汇聚过去，顷刻间重新生长出眼耳口鼻等五官。 　　“原来如此！” 　　方斗这番试探，终于试出豆兵的能力。 　　原来，豆兵体表的光芒，可以修复伤势。 　　刚才修复五官，灵光削弱一层，可见并非无穷无尽。 　　方斗若是继续打下去，可以将豆兵报废掉，但前提是，郎七不会插手。 　　“犬灵，去！” 　　方斗手一甩，黑犬再度飞出，护住他身旁，防备郎七出手偷袭。 　　豆兵始终记住郎七命令，举着阔剑朝方斗拼斗起来。 　　方斗的策略，是七分躲闪，剩下三分寻机进攻。 　　豆兵可以自行愈合，灵光耗尽前，任何伤势都能痊愈，但方斗却不同，受伤会流血，伤及要害会没命，必须小心再小心。 　　“喝！” 　　豆兵将阔剑抡成大圆，朝方斗头顶罩落。 　　方斗一脚抬起，于万千残影中，踢中剑身，震得整条腿都麻了。 　　趁着剑影停止，方斗抬起一手，捏着鸟啄，重重凿在豆兵头颅。 　　豆兵头骨裂开，没等脑浆喷出，灵光自动削弱，将伤势愈合。 　　郎七在旁边，看得眼皮子直跳，这小和尚的招式，杀性太强，若是落在他身上，不知死多少次了。 　　他脚步微微挪动，企图绕到一边，趁机偷袭方斗。 　　“呜汪汪！” 　　黑犬冲到面前，足以咬断树木的利齿，朝郎七的脚踝咬去。 　　“好个穷凶极恶的畜生！” 　　郎七知道方斗掌握畜面之法，但料想黑犬的力量，终究不会超过郭三，因此没有多加防备。 　　但是，黑犬的力量，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郎七号称铁拳，一双拳头用秘药浸泡，能抵挡刀锋劈砍，也不理会黑犬的利齿，直接出拳。 　　他满以为，一拳能崩断黑犬的满口牙，但随之而来，不是脆断声，拳头上传来针刺般剧痛。 　　“翻了！” 　　郎七胳膊震动，将黑犬甩开，缩回拳头细看，见到几个红点凹下去，已然洞穿皮肉，能看到森白骨头。 　　若不是他反应快，黑犬只需咬紧牙关、头颅一甩，就能从郎七手上，撕咬下一大块血肉。 　　“好畜生！” 　　郎七不得不全神应对黑犬，无暇偷袭方斗。 　　方斗这边，和豆兵交战的久了，渐渐觉察不对。 　　豆兵看似威风凛凛，如天兵天将下凡，实则诡气森森，和郭三的畜面之法一样，都是邪门歪道的法术。 　　“杀！” 　　豆兵不知疼痛、不怕受伤，被方斗用爪扭断一根肋骨，仍旧双臂用力，一剑朝方斗胸腹斩落。 　　方斗见状撤退，飞身一扑，侧着阔剑的锋刃闪过。 　　“呼呼！” 　　方斗见到，豆兵愈合伤势，灵光又弱了几分，但剩下的数量仍旧可观。 　　“鸡大师！” 　　方斗目光一扫，突然见到公鸡落在旁边，一爪立地，另一只爪子漫不经心拨弄土皮，寻找潜藏的虫子吃。 　　公鸡似有感应，猛地抬头，和方斗的目光对上。 　　咕！ 　　鸡大师的回话不难懂，是让方斗自己应对，绝不会插手。 　　方斗咬咬牙，继续和豆兵周旋起来。 　　战斗并非一无所获，方斗将‘一扑一爪一啄’三板斧，融炼得越发纯熟，对金鸡桩的体会也更深入。 　　可想而知，此战过后，金鸡桩的境界，将朝着小成跨进一大步。 　　突然，方斗心生感应，下意识开口，“雄鸡一唱天下白！” 　　先前，他被下马盗施法暗算，几次陷入迷惘，都是靠着鸡鸣声拉出困境。 　　再联想到，传说当中，鸡鸣一响，阴鬼妖邪纷纷退让。 　　“鸡大师的叫声，是破邪的正道之音！” 　　方斗瞬间感悟到，站出无比标准的金鸡桩，如同金鸡骄傲昂头，胸中一股浩然正气渐渐酝酿，气势层层拔高。 　　豆兵可不会等他蓄势发招，趁机举着阔剑，朝方斗头顶劈落。 　　“国！” 　　方斗一声大喝，在他视线未及之处，皮肤上金光闪烁。 　　吼声狂卷，冲刷在豆兵身上。 　　豆兵的身躯，像是狂风中的烛火，剧烈摇晃几下，最终熄灭。 　　啪嗒，一颗鸡蛋大的豆子，掉在地上。 　　“嗷呜！” 　　黑犬被郎七一拳，重重打在肚子，身躯飞出十来米，撞在大树上。 　　大树齐中折断倒下，黑犬落入密密麻麻的枝叶当中，压得断折声连绵不绝。 　　郎七刚要回身，就见到方斗灭了豆兵，获胜后的气势已然攀升到巅峰。 　　“苦也！” 　　郎七来不及反应，就见到方斗猛地一纵身，从半空扑落。 　　这招他见过多次，无从躲避，只能正面对抗。 　　锐利劲风，从头顶落下，郎七抽身后退，抬起双拳抵挡。 　　“哗啦！” 　　这次的手爪，锐利得不同以往，拳头被划得稀烂，十根手指全都落在地上。 　　郎七提着光秃秃手掌，连忙抽身后退。 　　“哪里走！” 　　硬物飞来，抵在郎七后背，将脊椎打得粉碎。 　　这头凶恶的大盗，眨眼间变成一条死蛇，趴在地上微微抽搐。 　　“饶命！” 　　郎七像是被拔掉毒杀的蛇，再也摆不出凶恶的姿态。 　　方斗嘿嘿冷笑，上前几步，突然听到犬吠声，有生人靠近。 　　“在下县衙捕头，蔡知味，追拿残杀捕快、官兵的凶手而来。” 　　“前方的朋友，行个方便！” 　　方斗停下脚步，低声朝郎七说道，“你很幸运。” 　　郎七说不出话来，以他犯下的案子，凌迟十次都死有余辜，落到官府手里，必然会生不如死。 第二十三章 鸡鸣寺 　　脚步声、马蹄声、铁甲撞击声，哗啦啦接踵而至。 　　方斗转身，深吸口气，来了起码上百人。 　　十几个捕快，加上一百官兵，形成缓缓前进的阵势。 　　长枪如林、鸦雀无声，尚未来到，就透出一股肃杀的气势。 　　刚才发话的，正是县衙中快班首领，蔡捕头。 　　他身旁的小将，头戴红缨尖顶盔，骑在高头大马上，用高傲态度俯视前方。 　　“围起来！” 　　一声令下，官兵们分散两翼，包抄着将方斗围起来。 　　长枪斜举着，刷刷如林，逼近方斗全身要害，只要稍有异动，就会将他戳成筛子。 　　“孙将军，且慢！” 　　蔡捕头冲上前，朝方斗问道，“小师傅，是哪家寺庙的？” 　　方斗刚起的名字，眼下派上用场，“鸡鸣寺！” 　　蔡捕头皱眉，没听过本县有这座寺庙，绞尽脑汁想起来。 　　“往前再有六七里，便是鸡鸣寺所在！” 　　蔡捕头恍然大悟，“明白了。” 　　什么鸡鸣寺，就是先前郭三盘踞的破庙嘛！ 　　他脑海灵光一闪，想起陈师爷提及，有个和尚拿着郭三首级，取走了二十两官银悬赏。 　　“原来是鸡鸣寺的小师傅，久仰久仰！” 　　蔡捕头目光朝下，落在地上蠕动的郎七，“这是？” 　　“一个叫郎七的凶徒，为郭三寻仇，来找我的晦气。” 　　蔡捕头将郎七反过来，猛地一惊，伸手抹去郎七脸上血污。 　　“原来是你！” 　　这张老婆婆般的脸庞，极具辨识度，让蔡捕头联想到，凶名赫赫的‘郎婆婆’。 　　问题又来了，如果地上这人，是纵横七县的朗婆婆，又怎么会被一个小和尚打瘫在地上？ 　　“蔡头儿，旁边有具尸体，是逃犯‘下马盗’，身上带着长刀、弓箭，都是从刚才战死的官兵身上夺走！” 　　蔡捕头手下的捕快，在四周搜罗一番，发现了下马盗的尸体。 　　“小师傅，都是你杀得？” 　　如果真是这样，这小师傅恐怕，不是一般出家人，恐怕和释门大宗有关系！ 　　方斗点了点头，解释起来。 　　“我刚从县城归来，路边遇到这两个强盗，企图谋财害命。” 　　“不忿反抗，杀一人伤一人，这该算正当防卫吧？” 　　蔡捕头含笑点头，“下马盗是逃犯死囚，罪大恶极，杀之无罪。” 　　随即，他又看向地上的郎七，问道，“报上名来！” 　　郎七眼珠子转动，哀哀叫了起来，“官爷救命，我是附近的良家，这凶和尚拦路打劫，还打伤了我！” 　　“您老为我主持公道啊！” 　　蔡捕头皱了皱眉，他是老刑名了，阅人无数，一听就知道，郎七在说谎。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乌木雕琢的令牌，上面盘踞形如麒麟的独角猛兽，名为‘獬豸’。 　　“再说一遍！” 　　郎七盯着乌木令牌，心里发虚，还是嘴硬道，“我是无辜百姓。” 　　令牌上的獬豸，双目发出红光，像是点燃的红灯泡，闪烁不停。 　　“哈哈！” 　　蔡捕头指着郎七，“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郎七摇头，“不知道。” 　　“此为神兽獬豸，掌管世间公正，一切谎言阴谋，在它面前无所隐藏。” 　　“獬豸令牌，是我法家一派的秘宝，擅长测谎。” 　　“你若说的是真话，令牌一切如常！” 　　说到这里，蔡捕头看着郎七冷笑，“如果你说谎，就像刚才一般，獬豸的双眼放出红光。” 　　郎七仍然嘴硬，“我没说谎，我是无辜的，官爷你捉不到强贼，竟想要屈打成招，让我顶罪！” 　　“嘴硬！” 　　蔡捕头举着獬豸令牌，再度摇晃两下，问道，“你姓郎，和传说中的朗婆婆，有什么关系？” 　　他问出这个问题，怀疑郎七是朗婆婆的亲戚。 　　毕竟，朗婆婆这个名头，带来思维盲区，多半人不会想到，真人竟是个男的。 　　郎七听了心中咯噔，连忙摇头，“没听说过！” 　　令牌上獬豸的双眼，再度冒出红光。 　　蔡捕头冷笑不已，继续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郎七回过神来，不说话就没事了，紧闭嘴巴摇头。 　　獬豸的双眼，继续冒出红光。 　　“她是你的老母？” 　　“姑母，姨母，还是祖母？” 　　郎七干脆挺着脖子，闭目不动了。 　　蔡捕头见他死硬，冷笑道，“别以为不开口，就能蒙混过关，让你见识下，我刑辟术的厉害！” 　　他双手举起獬豸令牌，郑重拜了一拜，“请神兽辨别奸邪！” 　　令牌上的獬豸，发出一道光，直刺郎七内心。 　　蔡捕头双目发亮，终于看到答案了，仰天大笑起来。 　　“我明白了，你就是朗婆婆。” 　　郎七一颗心下沉，完了，身份彻底暴露。 　　“没想到啊，凶名赫赫的朗婆婆，竟是一个男子假扮的。” 　　“也难怪，你这幅面容，伪装起来，真像是老妇人！” 　　蔡捕头大笑不已，这真是意外之喜，纵横七县的朗婆婆，在本县落网，这可是大功一件。 　　前段时间，郭三越狱带来恶劣影响，如今能擒获‘朗婆婆’，运作的好了，可以抵消这件事的影响，甚至能收到嘉奖。 　　朗婆婆做事，远比郭三更肆无忌惮，连官宦子女也不放过，甚至还有不少武林大豪的亲戚。 　　他得罪的人太多，各方悬赏零零碎碎加起来，起码有五千两。 　　捉拿郎七的政治意义，对本县来说，可谓是及时雨。 　　“太好了！” 　　蔡捕头正高兴，突然听到身旁的孙将军，语气冰寒开口。 　　“这和尚鬼鬼祟祟，和逃犯、大盗在一起，想必也是同党！” 　　“来人，将他拿下，拷问来历。” 　　“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官兵们齐整整大喝一声，“遵命！” 　　下一刻，长枪往前伸了几寸，几乎戳倒方斗身上。 　　蔡捕头心道不好，这丘八的职业病犯了，怕是要坏事。 　　这些官兵平时剿匪，为了多立功，杀良冒功那是家常便饭。 　　这次下马盗、郎七伏诛，可算是惊天功劳，官兵前来援助，少不得分润一部分功劳。 　　孙将军还是按照剿匪一般，企图将方斗打成同党，捕获的贼人多了一个，功劳更大了。 　　哪有这么干事的？蔡捕头腹诽不已。 　　趴在地上的郎七，唯恐天下不乱，哈哈大笑，“对喽，对喽，这和尚就是我的同党，乃是穿堂过户、采花引蝶的花和尚！” 　　“快捉了他，你们的功劳大大的！” 第二十四章 冲突 　　官兵们闻言，精神更加振奋，已经有人取出镣铐，要上前锁住方斗。 　　方斗淡淡笑着，被当成弱鸡了，有些苦恼呢！ 　　“贼秃笑什么，还不快跪下！” 　　两个粗鲁的官兵，喝骂着举起镣铐，伸腿朝方斗膝盖猛踢，强迫他跪下。 　　“小生不是和尚！” 　　方斗话音刚落，捏指成啄，嗖嗖点了几下。 　　“哎呦”“哎呦”，两个官兵像是被开水烫了，捂着手接连跳脚。 　　沉重的镣铐脱手，哐啷掉在地上。 　　“犯人反抗，格杀勿论！” 　　十几根长枪齐刷刷刺过来，疆场上惨烈的气势，顿时弥漫四周。 　　方斗全身汗毛竖起，这是危险的气息。 　　“其！” 　　方斗施展飞扑之术，脚底擦着如林的枪尖，总算逃过这波攻击。 　　等他双足落地，四面八方都是乌压压的人群，一根根长枪朝身躯刺来。 　　军阵威力巨大，远超方斗的想象，这不是街头斗殴，而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人数越多，军阵威力越强。 　　“长枪在前，弓箭手压阵！” 　　孙将军遥遥指挥，坐在高头大马上，足以俯瞰全局。 　　蔡捕头快步上前，“孙将军，情况还没查明，何必动刀动枪，快叫您的手下停手！” 　　孙将军冷酷拒绝，“等诛杀此贼，咱们再谈！” 　　摆明了不给面子。 　　“这帮蛮横的丘八！” 　　蔡捕头心中焦急，他修习刑辟术，最核心的就是‘公正’，怎么允许杀良冒功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面前。 　　突然，人群骚动起来，一道黑影击穿军阵，倒飞出来。 　　孙将军提起大枪，这是他家传兵器，比普通士兵不同，粗若鸡蛋，半米长的枪头都是精钢打造，吹毛立断。 　　“呜！” 　　大枪刺穿空气，发出呼呼风声，将黑影上半身炸得粉碎。 　　尸身掉在地上，蔡捕头看了眼，是下马盗！ 　　“快叫他们住手！” 　　蔡捕头一回头，惊奇发现，方斗坐在马背上，手爪扣住孙将军咽喉，在他耳边细语。 　　孙将军的大枪，被他抢在另一手上，随手插在地上。 　　“休想！” 　　孙将军脸色铁青，他一时不察，被方斗制住，堪称奇耻大辱。 　　方斗朗声开口，“都住手，看这边，别眨眼！” 　　官兵们见到孙将军被劫持，吓得手在抖，糟糕了。 　　“众人听命，不许听他威胁，杀了他！” 　　孙将军露出残忍微笑，“老子宁死不受威胁！” 　　“嘿，没想到，你还是个混不吝！” 　　方斗手背青筋直冒，“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只需用力，就能将孙将军喉管扯断，令其痛苦挣扎而死。 　　“且慢，都不要冲动！” 　　蔡捕头冲上来，“小师傅，我是本县的捕头，蔡知味。” 　　“你听过我吧？” 　　方斗点点头，蔡捕头名声不坏，破案缉凶都是一流，保护本县周围安宁，立下汗马功劳。 　　“你若信任我，请放开孙将军，咱们坐下来，心平气和谈一谈。” 　　蔡捕头心知，方斗不可能轻易放开孙将军，毕竟他身处重围，周围都是孙将军的手下，一旦松手，失了护身符，那就是万箭穿心的下场。 　　没想到，方斗还真听劝，一侧身滑落马背。 　　“好！” 　　蔡捕头目瞪口呆，你还真放手了，不是，我说说而已，没指望你照办啊！ 　　孙将军得了自由，伸手揉揉脖子，狞笑着就要下令。 　　这时候，方斗对蔡捕头说，“我给蔡捕头面子，再说了，我能劫持他一次，再来十次八次有何难？” 　　这句话满是豪气，听得蔡捕头、孙将军微微一愣。 　　片刻过后。 　　官兵和捕快们，围绕在四周，当中空出一大块地方。 　　蔡捕头、孙将军和方斗，呈三角坐下，身下的器具，俨然是军中常用的皮凳。 　　皮凳以硬木为支架，折叠便携，又包裹了牛皮，坐上去很是舒服。 　　孙将军脸色铁青，刚才的经历不算美好，身为一军之主，竟被小和尚挟持了，流传出去可是大大丢脸。 　　“孙将军，下面由我来问话，可有意见？” 　　孙将军摇摇头，方斗武力太强，令他新生忌惮，不敢贸然行动。 　　蔡捕头开口前，倒是对方斗佩服不已。 　　虽然只有一百官兵，但都是操练有素的精锐，围攻方斗一人，还被他脱身而出，劫持了军主，孙将军。 　　虽然没有‘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般夸张，却也不是常人能做到。 　　“小师傅，请问，你和郎七、下马盗是同伙吗？” 　　“不是！” 　　獬豸令牌没有反应。 　　孙将军冷哼，“蔡捕头，别搞小动作！” 　　言下之意，是蔡捕头做手脚了。 　　蔡捕头没有分辨，继续问道，“小师傅，是你杀了下马盗吗？” 　　“是！” 　　獬豸同样没有反应。 　　“郎七也是你打伤的？” 　　“是！” 　　孙将军忍不住了，“蔡捕头，你们两个在唱双簧吗？” 　　蔡捕头摊开双手，“小师傅句句属实，难道也有问题？” 　　“再问一个！” 　　孙将军转向方斗，“你随便说些什么，不许说实话！” 　　蔡捕头问：小师傅，是你杀了郭三吗？ 　　方斗答：不是。 　　獬豸令牌上，两颗眼珠闪烁红光，这句是谎话。 　　一切真相大白。 　　孙将军猛地起身，身下皮凳翻倒在地，周围官兵紧张起来，齐刷刷上前一步。 　　蔡捕头冷汗流淌，再看方斗，竟是神态自若，心中佩服。 　　方斗心想，“早知道要翻脸，咱就不坐下了，这姿势不好发力！” 　　“走！” 　　孙将军没有发作，一声令下，带着官兵们离去了。 　　蔡捕头轻叹口气，今天的冲突，总算有惊无险。 　　转念一想，如果不是方斗两拳头，能杀穿上百官兵，一招制住孙将军，恐怕这群不讲理的丘八，未必会如此通情达理。 　　“小师傅，这帮丘八不可理喻，没想到你比他们还横！” 　　方斗摊开双手，“年轻气盛，情有可原！” 　　“下马盗的尸体，还有郎七，我就带走了。” 　　“小师傅有空，去县衙一趟，领取悬赏。” 　　下马盗的尸身，被孙将军一枪打爆，只剩下残缺的尸骸，用白布裹了带走。 　　至于郎七吗？ 　　捕快们手脚麻利，将郎七的手筋脚筋割断，再用铁钩穿了琵琶骨。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粗大的铁链穿过琵琶骨，将郎七串起来。 　　这般炮制，任凭郎七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作乱了。 　　“小师傅，就此别过！” 　　蔡捕头带着手下，满意而归，朝县城方向走去。 第二十五章 合药 　　官兵、捕快，陆续走了个精光。 　　方斗见四下无人，长舒口气，伸手抹了把汗。 　　刚才太惊险了，以他如今的力量，绝无可能正面迎战一百官兵。 　　更别提，蔡捕头和他手下的十几个捕快，都是武艺精熟的好手，若是加入进来，真有阴沟翻船的可能。 　　幸运的是，蔡捕头名不虚传，行事公正无私，帮方斗洗清嫌疑。 　　眼下太平年节，官兵又是受邀前来，不好太过分，只能就此作罢。 　　一阵秋风吹来，方斗反而觉得燥热，厮杀完热血沸腾，久久不能平息。 　　他下意识，摸了摸身上道袍。 　　刚才好几次，都有长枪刺在身上，却被道袍挡住，结果毫发无伤，连道袍也没有损伤。 　　正因如此，方斗才能从官兵的枪阵一跃而起，趁乱劫持了孙将军。 　　“好宝贝，若不是你，我早已含冤丧命了！” 　　方斗心有余悸，这世上的危险层出不穷，刚击败郭三，又来了下马盗、郎七。 　　大盗凶残，连官兵也不讲理，这什么世道！ 　　“掌握自身的命运，需要多大的力量？” 　　方斗愣了片刻，随即被一声鸡叫惊醒。 　　鸡大师终于出现了，它脚下踩着一块花步，仔细看来，是郎七用来盖着竹篮的那块。 　　刚才捕快们搜查现场，收拾得非常干净，连竹篮里的鸡蛋，都一颗不少拿走，怎么可能漏掉这块花布？ 　　唯一的原因，就是鸡大师早已将花布拿走，藏了起来。 　　“鸡大师，这块花布有什么奇怪？” 　　公鸡骄傲的很，也不解释，将花布推到方斗脚下。 　　方斗捡起花布，见到上面已经被血液浸染，浮现文字和图像。 　　米斗在此出现，从花布上吸入几道光芒，片刻过后，花布化作一团灰烬，随风吹散。 　　新鲜出炉的法术种子，共有几颗，分别是‘引香寻踪’‘撒豆成兵’‘缩骨功’‘铁拳’‘食气法（残）’。 　　前几样，都是郎七修炼的法术。 　　“难怪比郭三厉害，竟懂这么多法术！” 　　最后，方斗的目光，落在是食气法上，后面的‘残’字，明晃晃很是引人注目。 　　至今为止，方斗身上，仅有畜生道一门法术，是残缺级别。 　　这门食气法，一看就深奥无比，等级不在畜生道之下。 　　随即，方斗又发愁了，这么多法术，挨个修炼也来不及啊！ 　　这次生死交战，心头又有感悟，急切需要消化提升。 　　“别想这么多，先回鸡鸣寺！” 　　方斗一把抱起公鸡，快步返回栖身的寺庙。 　　一夜酣睡，到了第二天清晨，起床练功。 　　这次修炼金鸡桩，感悟越发精深，具体到皮肉、筋骨的运转，也越发娴熟起来。 　　大战一场，先和郎七交战，然后是官兵，一扑一抓一啄三板斧，当真是潜力无穷。 　　方斗脑海中，突然浮现‘缩骨功’‘铁拳’两门。 　　缩骨功，是锻炼筋骨，压缩骨节缝隙，郎七雄壮大汉，能缩小到孩童身躯。 　　铁拳，则是锻炼手掌上的皮膜，运气鼓胀，堪比钢铁硬度。 　　这两门的法术，方斗无暇修炼，但可以作为他山之石，提升金鸡桩的威力。 　　方斗缓缓闭上双眼，三颗法术种子飞出，分别是‘金鸡桩’‘缩骨功’ 　　‘铁拳’。 　　三颗种子落入米斗，摇晃几下，一炷香过后，只剩一颗飞出。 　　法术种子，仍旧名为‘金鸡桩’，但吸收了‘缩骨功’‘铁拳’的精髓，多出两道秘方。 　　其中一门秘药，名为‘透骨浆’，锻炼骨骼骨髓。 　　另一门‘红药’，则是熬炼皮膜之用。 　　方斗重新站桩，呼吸的节奏发生略微变化，感受到气息汇聚在体表上，细细磨砺皮膜，产生潜移默化的作用。 　　与此同时，体内产生一股暖流，开始冲刷筋骨。 　　他睁开双眼，视线中的白气，比先前浓烈三倍。 　　天地元气的数量，以肉眼可见速度增加。 　　方斗吐纳元气，两股两股吞入体内，耳边听到细微的脆响，仿佛有什么隔阂正在缓缓碎裂。 　　进入体内的元气，不断融入血肉骨骼，垂涎躯体的强度。 　　“变强，变得更强！” 　　不想被冤枉，不想对恶人低头，想掌握自身命运，想逍遥自在活着，一切都需要力量。 　　力量永远不够！ 　　啪嗒一声，那层隔阂消失了。 　　方斗缓缓呼吸，空中的元气，分出四股出来，被他吸入体内。 　　金鸡桩，迈过入门，直接进入小成境界。 　　与此同时，方斗每日吸收的天地元气，也一举增加到三十二股。 　　“接下来是，合药！” 　　方斗拆开药包，将里面的药材捡出，按照份量，均匀分成七堆。 　　升火煮水，一顶瓦罐挂在木架上，咕咚咕咚冒着热气。 　　“铁粉一撮，以飞雪轻扬之势，细细撒在水中。” 　　“接下来是大黄！” 　　按部就班添加药材，然后调节火候，控制药汤的融合。 　　方斗取出一根木棍，插入药汤中，正好在刻度上。 　　条件艰苦，没有烧杯量瓶，没有温度计，只能土方法解决。 　　木棍上有刻度，控制药汤的份量。 　　“成了！” 　　一份秘药成了，方斗熄灭篝火，召唤出犬灵。 　　犬灵投入瓦罐当中，露出享受的神情，这秘药对他来说，就是大补之物。 　　方斗掐着手势，对着瓦罐念着咒语。 　　瓦罐中的秘药沸腾起来，化作千丝万缕，钻入犬灵体内。 　　六个时辰后，秘药一扫而空。 　　犬灵从瓦罐跳出，在地上翻滚几下，变成黑犬的形状。 　　黑犬个头更高、爪子更锋利，全身皮毛油光水亮，显然获益不小。 　　“嗷呜！” 　　没想到，犬灵的灵智也得到提升，亲昵低头蹭方斗小腿。 　　“还有六份，一并用完！” 　　方斗继续合药，用来锻炼犬灵。 　　一日日下来，直至剩下的秘药都消耗完毕。 　　犬灵体积大了一圈，堪比猛虎，双目也更加灵动，爪子锋利得如同钢刀，张口能咬碎岩石。 　　“去！” 　　黑犬得到命令，冲入寺庙旁的石堆中，碎石四处飞溅。 　　石堆中，岩石边缘锋利，比刀子更可怕，但是黑犬冲入其中，将边缘都磨平了，自身毫发无伤。 　　它身躯坚硬如钢铁，一头将岩石撞得粉碎，遍地都是石粉。 　　这般威势，已经不是普通火车头能比拟，而是全速前进的高铁，一辆钢铁汽车都能撞散架。 第二十六章 斗百毒 　　犬灵这边练完了，方斗这才想起，鸡大师答应的事情还没办。 　　先前他怀疑金鸡桩，肯定有配套的功法。 　　随着修炼进行，方斗越发肯定这个想法，公鸡一定有所隐瞒。 　　“鸡大师，我认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请考验我吧！” 　　公鸡露出鄙夷的眼神，两只爪子迈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溜烟从方斗面前走开了。 　　走开了…… 　　方斗呆在原地！ 　　太不给面子了，我好歹是鸡鸣寺的当家，怎能当我不存在。 　　可是，方斗拿公鸡没办法，只能好言相求。 　　滋滋滋！ 　　寺庙前的草丛，剧烈摇晃起来，原本一人高的草丛，从头到脚齐刷刷摇曳，这是有大家伙在动弹！ 　　先前，方斗也见过，公鸡驱赶毒虫到空地捕捉，但哪回的动静，都没有这次剧烈。 　　这次毒虫，该有多大？ 　　方斗正想着，一阵腥风扑面而来，渗出湿滑的凉气，让人感觉像是冰冷的粘液在身上流淌。 　　眼前一黑，庞然大物窜出草丛，遮住视线中半边天空。 　　“这是什么？” 　　方斗下意识后退，让视线能容纳更多周围环境。 　　一头斑斓的巨蟒，足足有水桶粗，露出来的长度，就有十七八米，隐藏在草丛中的后半条，只怕也不短。 　　“鸡大师，你搞什么？” 　　巨蟒窜出后，立刻冲方斗冲来，张开血盆大口。 　　二者见的体积对比，就像是一个大活人，张口吃颗樱桃，就算不吐核也不卡嗓子。 　　方斗飞扑起身，看准时机，一脚踩在巨蟒头顶，脚趾下意识抓紧。 　　蛇鳞又湿滑又坚硬，也不吃力。 　　方斗脚下一滑，翻身跳落巨蟒，半空翻滚稳住身形。 　　破空声随之来到，原来是巨蟒甩动蛇尾，朝方斗拦腰抽来。 　　方斗再度起身，蛇尾从脚底擦过。 　　“咕咕！” 　　鸡大师在一旁空地出现，看出看戏的架势。 　　方斗哭笑不得，“鸡大师，你要用餐，和我说一声，这菜也太难收拾！” 　　巨蟒抬头昂起，亮出粉红的口腔，已经上下两排獠牙。 　　下一刻，灰蒙蒙的雾气，从蛇嘴喷出，劲道堪比高压水枪。 　　“不是说，巨蟒没毒吗？” 　　方斗感觉常识被颠覆了。 　　这头‘巨蟒’，体表色彩斑斓，实则是毒蛇。 　　“国！” 　　方斗一声巨吼，水雾射到面前，被震得粉碎。 　　“不好！” 　　雾气溃散，竟是不分方向，朝四周铺展开来，变得肉眼难辨。 　　方斗极速后退，生怕被沾染到，但一不留神，觉得天旋地转。 　　“中毒了！” 　　方斗脚步虚浮，视线开始模糊，巨蟒也从一条变成两三条，不断重合分开。 　　“鸡大师，别玩了，快出人命了！” 　　方斗哪能不明白，这头巨蟒，已经是成了精怪的毒蛇。 　　刚才方斗试过，一身鳞片刀枪不入，分泌的粘液又湿滑不已，加上力大无穷、行走如风。 　　换成孙将军率领的一百官兵，即便是配上弓箭、长枪，也戳不破蛇鳞的防御。 　　巨蟒再喷射毒液，雾气弥漫四周，恐怕无人难逃中毒，最终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公鸡漫不经心，在地上刨土，半点反应都没有。 　　方斗咬咬牙，翻掌召出犬灵，一头猛虎大的黑犬落在地上。 　　黑犬愤怒咆哮着，冲上去和巨蟒争斗起来。 　　“嗷呜！” 　　黑犬被一尾巴扫飞，在地上翻滚几下，张嘴吐出几片巴掌大的蛇鳞。 　　巨蟒怒了，粗壮身躯往前猛蹿，贴着地面游动，快得像是一道闪电，一口将黑犬咬住。 　　蛇头的上下颚闭合，将黑犬活生生咬爆。 　　一道黑光，从牙齿缝隙冲出，在地上翻滚两下，重新化成黑犬。 　　黑犬再度冲上去，凶猛撕咬起来，全然不顾手上。 　　一口口咬下去，先是蛇鳞，接着就是一片片蛇皮，到最后，已经是带血的粉红皮肉。 　　巨蟒恼怒不已，在地上翻来滚去，但黑犬又蹿又跳，每次落下，都能从它身上撕扯些什么。 　　一开始，巨蟒翻滚的动静，就像是雷声滚滚，在地上划拉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但是随着黑犬撕咬，巨蟒的动静渐渐弱了。 　　方斗踉跄上前，顺着黑犬咬出的伤口，一爪洞穿巨蟒头颅。 　　巨蟒终于不动了，庞大尸身躺在地上，将近四十米长度。 　　“我不行了，鸡大师，去找医生，啊不，大夫！” 　　鸡大师一飞落下，重重啄在方斗头顶，给了个清脆的爆栗。 　　“我是病号，还打？” 　　方斗委屈不已，正要后仰倒在地上，却被公鸡杀气腾腾逼住。 　　站桩！ 　　公鸡态度坚决，不许躺下，继续站桩。 　　方斗强撑着，站好金鸡独立的桩法，脚掌一沾地，顿时来了精神。 　　“这是……” 　　巨蟒的毒性极为霸道，或许是成了精怪，不仅融入血液，更开始侵染骨骼，将骨头烧成焦黑。 　　但是，方斗站出金鸡桩，一切都变了。 　　原本肆虐的蛇毒，猛地戛然而止，仿佛遇到天敌。 　　平时吐纳天地元气的积累，此刻集体爆发出来，开始抵抗外来的入侵者，蛇毒。 　　方斗终于明白了，金鸡桩缺失的部分，诀窍就在这里。 　　平时见公鸡捕食毒虫，还以为是它打牙祭，没想到内中还藏着这一层的奥秘。 　　所料不差，金鸡桩的确有‘内功’，名为‘斗百毒’，和毒虫争斗，以百毒淬炼自身。 　　方斗体内，化作一片战场，双方开始争斗起来。 　　与此同时，天地元气被吞入体内，增加方斗的胜算。 　　蛇毒虽烈，终究是无源之水，渐渐落入下风，方斗体内，皮膜筋肉骨骼的力量，在交战中渐渐拧成一股。 　　这股力量，凌驾众多力量之上。 　　“法力，这是法力！” 　　方斗眼前一阵恍惚，‘金鸡桩’的法术种子，落入米斗中，等到飞出时，已经变成了‘金鸡诀’。 　　补全了内功的环节，金鸡桩终于圆满了，成了金鸡诀。 　　最后一丝毒素消散，那一股法力，已经增强到筷子粗。 　　“成了！” 　　方斗睁开双眼，内心满是欢喜。 　　金鸡诀入门，生出一丝法力。 　　法力可不一般，平时可以淬炼身躯，增强体魄，只需运转功法，吐纳天地元气补充。 　　等到交战时，更能增幅战力，展露法术的妙用。 第二十七章 邀请 　　获得完整的金鸡诀，方斗兴奋不已，连夜要求公鸡找来更多毒虫，试验这门功法的威力。 　　不凑巧，第二天，县城来人了。 　　来客是一名小捕快，当初跟着蔡捕头身后，和方斗照过面。 　　“小师傅，县令大老爷有请。” 　　方斗盯着小捕快，琢磨这次邀请，究竟是好是坏。 　　“蔡头儿说了，郎七的事情，还有些手尾，需要麻烦小师傅！” 　　方斗点了点头，“走吧！” 　　他匆匆收拾一番，跟着小捕快前往县城。 　　“这和尚的脚力好强！” 　　小捕快平日里，跟着蔡捕头到处缉凶，上山下河是常态，自以为耐力和韧性远超常人，等闲走个十几里不在话下。 　　但是，今日遇到方斗，才知道人外有人。 　　方斗背着百十来斤大米，在如此负重情况下，仍旧健步如飞。 　　小捕快这才想起，这位小和尚，可是接连杀了郭三、下马盗，生擒郎七的狠人，不能以常态看待。 　　“郎七招了吗？” 　　路上，方斗询问小捕快。 　　小捕快回答，“这家伙是硬骨头，什么也不说，但他犯下血案累累，官府人证物证齐全，结案已无问题。” 　　“只是……” 　　小捕快说到这里，眉头紧皱，“小师傅还记得，郎七带来的竹篮吗？” 　　方斗略微回忆，“竹篮里装着鸡蛋！” 　　“没错，大老爷和蔡头儿请您过去，就是为了这些鸡蛋。” 　　接下来，小捕快不肯多说。 　　县城门口，官兵们把守城门，盘问过往来人。 　　“是你？” 　　守城的官兵们，见到方斗，神色大变，下意识抓起身边的刀枪。 　　小捕快急忙解释，“这是县令大老爷请来的客人。” 　　方斗认出来，守城的这些官兵，正是当日孙将军的手下。 　　官兵们闻言，潮水般朝两边让开，看向方斗的眼神，带着些许敬畏。 　　这小和尚，乃是百人敌的猛士，先前交战他们吃过亏。 　　方斗被小捕快带着，一路畅通无阻进入县衙。 　　陈师爷在门口等着，远远朝方斗拱手，“小师傅，又见面了。” 　　毕竟是熟人，方斗还礼，“陈师爷！” 　　“请进，大老爷等候多时了。” 　　方斗是客人，当然不去公堂，而是前往县令的书房。 　　书房里，县令坐在书桌后，蔡捕头按着腰间侍立身后。 　　“大老爷，鸡鸣寺的小师傅来了！” 　　方斗刚进门，蔡捕头当即向县令介绍起来。 　　县令年约三旬，面白短须，一副养尊处优的士大夫形象，双目眯着，不怒自威。 　　“小师傅，上来说话！” 　　方斗闻言上前，朝县令拱手，“大老爷！” 　　“本官招你前来，是为了一桩怪事。” 　　县令朝蔡捕头微微颔首，后者提出一个竹篮，仔细看来，竟是郎七用来掩护身份的道具。 　　“当日，咱们将郎七押回大佬，这竹篮是赃物，也被收入库房。” 　　“就在前几日，有人发现不对，这些鸡蛋里面有东西！” 　　方斗微微吃惊，鸡蛋里面当然有东西，不是蛋清就是蛋黄，难道个个都是双黄蛋不成！ 　　“小师傅，请看！” 　　蔡捕头掌心托着一颗鸡蛋，小心翼翼，生怕掉在地上磕伤。 　　方斗见状，也仔细接过鸡蛋。 　　“请对着日头看！” 　　眼下太阳还没落山，阳光明亮，方斗举起鸡蛋，对着阳光一晃，惊得险些脱手。 　　鸡蛋里面，不是浑浊的蛋液，也不是成形的小鸡胚胎，而是人类婴儿形状的蜷缩胚胎。 　　“这是？” 　　方斗吃惊看向蔡捕头，“……活人？” 　　书桌后的县令冷冷开口，“郎七这恶贼，用妖法害人，蔡捕头以刑辟术拷问过，鸡蛋里面所藏，都是他从各地拐骗的孩童。” 　　蔡捕头点头赞同，解释道，“郎七拐来孩童，为了掩人耳目，将孩子们封入鸡蛋内部。” 　　指着竹篮，“一篮子鸡蛋，里面藏着几十个孩童。” 　　方斗心头一跳，他知道郎七的手段，这分明是‘撒豆成兵’的法术。 　　这门法术，分成‘炼兵’‘藏兵’两部分。 　　光是炼成豆兵还不成，更要施法将其缩小成豆子大小，平时方便携带，斗法时一把豆子撒出，变化出百十来个豆兵。 　　郎七这门法术的造诣粗浅，只炼出一个半成品的豆兵，至于藏兵的本事也马马马虎虎，还要借助蛋壳。 　　方斗方才记起，自己收缴了一颗豆兵，足足有鸡蛋大。 　　想来郎七触类旁通，以法术祭炼蛋壳，再将孩童封在里面，平时领着一篮子鸡蛋，再加上他的伪装，任谁也认不出来。 　　“大老爷，蔡捕头，这件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应该从郎七着手，让他乖乖解了法术，放出这些孩童！” 　　蔡捕头苦笑道，“这恶贼自知必死，入死牢以来，什么也不肯交代，我们试过多次，实在是没办法！” 　　说到这里，蔡捕头朝方斗拱拱手。 　　“小师傅，你能降服郎七此贼，必定有办法，解救这些无辜孩童。” 　　“我也不瞒你，孩童们在蛋壳里，类似沉眠状态，但长久下来不吃不喝，时间久了怕是会出人命。” 　　“你们释门有个说法，救人性命、功德无量！” 　　“还请小师傅施加妙手！” 　　方斗脸色为难，“破解妖法，消耗太大。” 　　救人的方法，就只有方斗练成‘撒豆成兵’，却需消耗海量药材。 　　蔡捕头一脸了然，“小师傅放心，这件事情，把在我身上。” 　　县令开口了，“小师傅，如果你能解决此事，本官特批鸡鸣寺，为正经的寺庙。” 　　说完，他端起手旁的茶碗。 　　蔡捕头见了，客气邀请方斗，“小师傅，跟我过来！” 　　离开县令书房，二人走到院子里，交谈起来。 　　“小师傅，咱也不瞒你，郎七这件事情若是解决了，钱财最不成问题！” 　　“你也知道，郎七四处拐卖孩童，不少大户豪商，甚至是官宦之家都糟了毒手。” 　　“这些人家各有悬赏，如今已陆陆续续送到县衙，正要送到贵寺！” 　　“还有官府的赏赐，也在当中！” 　　方斗听得喜笑颜开，随即关切问道，“大概值价几何？” 　　蔡捕头略微估算，“五千两……白银！” 　　这么多？ 　　方斗心想，太好了，修炼的秘药有着落了。 　　他本想着，这次凑齐修炼‘撒豆成兵’的资源，也就心满意足。 　　毕竟，想要解决此事，只需抢先修炼‘藏兵’一部分，几百两引子也就足够了。 　　但现在有了意外之喜，五千两巨款，足够他修炼‘藏兵’之余，顺便将‘透骨浆’‘红药’两种秘药也凑齐。 　　更有甚者，方斗还想着，如果还有剩余，顺便将那颗半成品的豆兵也炼成。 　　“太好了！” 第二十八章 无条件供应 　　“蔡捕头，还有件事情！” 　　蔡捕头很是客气，毕竟需要方斗解决难题。 　　这段时间，郎七被捕的消息，传递到四面八方，许多家属闻风而来，聚集到县衙。 　　有些人想要亲眼见到郎七伏法，也有些家属，则是想要追问出孩子的下落。 　　也有些富贵之家，带着悬赏来此，感激生擒郎七的恩人。 　　本县的县衙，捞到政治意义上的好处，也不在乎些许钱财，全都留着不动，等方斗过来转交。 　　这笔巨款之风声，堪比一个小型富商的全部身家。 　　蔡捕头信心十足，能满足方斗一切所需。 　　“破解法术，我需要修炼一门克制之法，需要些药材辅助修炼。” 　　蔡捕头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什么，小师傅放心，你要千年灵芝、万年人参或许困难，但只要在《药典》上的，咱们都能找来！” 　　这次来的家属中，不少人家里做药材生意，汇通天南地北的珍稀药材。 　　方斗心中盘算，迅速列出所需的材料，“那就麻烦蔡捕头了。” 　　“我需要这些药材！” 　　修炼‘藏兵’法首当其冲，方斗报出十份的量，连同‘透骨浆’‘红药’两种，也都各自报了二十份量。 　　方斗心中惴惴，“这些量……” 　　蔡捕头抢先开口，“小师傅，会不会太少了，不要节约，咱们首要任务是救出那些孩子。” 　　方斗愣了愣，“呃，要不翻倍？” 　　“翻倍怎么够，三倍，不，四倍！” 　　方斗有些不好意思，“钱够吗？” 　　“够，绝对够！” 　　片刻过后，方斗知道蔡捕头的底气从何而来。 　　…… 　　“小师傅，你替我报仇了，是咱家的大恩人。” 　　一个中年药材商人，脸色憔悴，对着方斗万千感激。 　　他老来得子，是家中三代单传，一根传承家业的独苗儿，却被郎七拐走，官府追索，结果只找到尸体。 　　从那以后，商人发下悬赏，能杀郎七的人，会得到他一半家产。 　　没等他说完，旁边冲来一人，同样是药材商人。 　　“小师傅，我儿子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救他！” 　　这名胖胖的药材商人，儿子就在拐卖的当中，很大概率在鸡蛋中沉睡。 　　当得知方斗关系到爱子生死，药材商人百般发誓，要什么有什么？ 　　“小师傅，我家库里，珍品药材堆积如山。” 　　“只要能救我儿子，请尽管开口！” 　　剩下的药材商人，也都赌咒发誓，只求方斗能破解法术。 　　蔡捕头在旁边看着，目光落到方斗身上，只盼他能成功，破解郎七的法术。 　　否则，这些孩童将在蛋壳中，活生生闷死。 　　药材商们听方斗，报出所需的药材清单，一一记下，生怕遗漏了，转身就发动人脉，采买各种药材。 　　“小师傅，事关自己孩子，今晚就能陆续到货！” 　　果真如蔡捕头所言，天刚黑，一辆辆马车从四面八方，开入县城当中。 　　大包小包的药材，被搬入县衙后院，归方斗一人使用。 　　县令早已命令，无条件供应，特地划开一片区域，让方斗自由活动，研究破解法术的办法。 　　“小师傅，水缸、瓦罐、药炉、木炭、铁铲都已准备好！” 　　这片小院子里，堆满各种药包、药箱，空气中到处都是药香。 　　方斗深呼吸口气，“可以开始了！” 　　县令书房内，书桌上当着一张单子，上面写着方斗需要的各种药材。 　　蔡捕头叉手，站在县令面前，神态恭敬。 　　“查过这些药材吗？” 　　县令对方斗的态度，显然是又用又防。 　　蔡捕头点点头，“根据郎七的反应，这其中大部分药材，都是他修炼妖法所需。” 　　“那就没错了！” 　　县令点点头，“看来这小和尚，真在做事。” 　　蔡捕头也赞同点头，按照他们的想法，破解妖术的药材，应当和修炼法术的相同，这才符合逻辑。 　　“这段时间，不用盯着了，且看到最后，效果如何！” 　　…… 　　院子里，方斗搓着双手，太幸福了。 　　从来没想到，能有一天，躺在各种药材中入睡。 　　他多次进出生药铺，知道药材的珍贵。 　　这年头生产力不发达，药材的成本，包括了采集、炮制和加工，不是说本来是草根树皮，就一定分文不值。 　　上次他发了笔小财，挥霍一把，也才买了七份‘犬灵’的秘药。 　　现如今，摆在他面前的秘药，有一百个‘七份’还不止。 　　方斗支起炉灶，开始熬煮各种秘药，‘犬灵’‘透骨浆’‘红药’，包括重中之重的‘撒豆成兵’。 　　根据蔡捕头估计，蛋壳中的孩童，类似于冬眠状态，还能支撑很长一段时间。 　　这也是郎七的如意算盘，能带着拐卖孩童横跨州县，拐卖到万里之遥的远方。 　　…… 　　小院子里，铁锅里药汤滚滚，犬灵在里面浮沉，仿佛泡澡般惬意。 　　方斗站着金鸡桩，双手涂上一层鲜红如血的药膏，与此同时，一股药液从毛孔深入体内，开始锻炼筋骨。 　　在他身后，几口大锅依次摆开，各种珍贵药材在汤中翻滚，散发浓厚的药香气味。 　　一颗鸡蛋大的豆子，正在其中一口锅内，载浮载沉，吸收药液。 　　过了片刻，锅内药汤被吸收一空，豆子当即跳出，落入第二口铁锅当中，继续吸收药汤。 　　方斗撇了眼，连连摇头。 　　几门法术当中，‘撒豆成兵’是吃钱的大头。 　　这颗缴获的豆兵，还是最低等‘草兵’，便已消耗了八成的药材，而且仍旧如无底洞，源源不绝吞吸药汤。 　　相比之下，其他法术的消耗，都在正常水平。 　　方斗感受到，双手覆盖的皮膜，被‘红药’淬炼，变得更加坚韧，而且并不僵硬，仍旧柔软无比。 　　至于‘透骨浆’的药效，在潜移默化中淬炼骨骼、净化骨髓，让方斗的体质变得更加强大。 　　如果郎七能见到这一幕，当真是死不瞑目。 　　他费尽心机，到处拐卖孩童，犯下滔天罪过，也才积攒了微不足道的钱财，都花费在修炼上。 　　但相比眼前方斗的奢侈，他平时的修炼堪称寒酸。 　　果然，修炼都是靠资源堆积起来。 第二十九章 千秋社 　　方斗沉浸在‘氪金’的美好感觉中，每日都能感到力量在提升，巴不得这样的日子持续下去。 　　但是，某天清晨，方斗听到院子外，有人偷偷等待的动静。 　　原来是那些家属，担心孩子安危，又不敢打断方斗的修炼，心惊胆战等候在院子旁。 　　“难为天下父母心啊！” 　　方斗得知后，叹了口气，开始放弃其他，专心修炼‘撒豆成兵’。 　　这天晚上，厚积薄发的‘豆兵’，在足足熬干了八十九锅秘药后，终于跳到半空，化作雄壮的持剑将士。 　　“参见主公！” 　　这个豆兵相比从前，力量更强，速度更快，体表流转的光芒，您凝结成金甲，这是已经成品的特征。 　　方斗默念，“记下来是，‘藏兵’！” 　　他掐个手诀，心中默念，“收！” 　　顷刻间，豆兵化作一道光，落在方斗掌心。 　　不大不小，正巧一颗黄豆的体积，这颗豆兵成了。 　　相比炼制豆兵，藏兵法容易多了。 　　…… 　　院子门口，诸多家属们等候已久，却不敢大声，生怕打扰方斗修炼，耽搁了救孩童的进度。 　　“吱嘎！” 　　大门打开，方斗走出来，见人数众多，微微一惊。 　　“小师傅，难道能救人了？” 　　方斗点点头，“蔡捕头呢？” 　　早有人见到动静，去将蔡捕头请来了。 　　“蔡捕头，可以开始了！” 　　蔡捕头将竹篮提来，里面变了模样，每颗鸡蛋动用棉花、绸缎铺好，哪怕磕碰一点，家属们都紧张好半天。 　　方斗捡起一颗鸡蛋，在旁边等候的众多家属，心猛地提起来。 　　“这是空的！” 　　竹篮里面，藏了些空蛋壳，是用来藏后续拐卖的孩童。 　　家属们听了，纷纷失落不已。 　　方斗又挑了一颗，当即施展手法，将‘藏兵’倒过来用。 　　可以清晰感受到，蛋壳内部藏着一团生命力，虽然略显微弱，但是相比鸡蛋的体积，堪称旺盛无比。 　　“放！” 　　方斗指尖用力，蛋壳当即碎开，一个胖娃娃穿着大红肚兜，落在他双手上，缩成一团酣睡。 　　“喜娃！” 　　一大家子哗啦啦上前，抱住胖娃娃，欢喜得涕泪交加。 　　胖娃娃被吵醒了，脸一皱哭了，“我饿！” 　　两个老人是爷爷奶奶，急忙叫下人取来食盒，“来喝参汤，大补的。” 　　说着心疼抹眼泪，孩子饿了这么多天，都廋了。 　　“且慢！” 　　旁边一家的主人开口，“孩子饿得久了，只能喝些米粥、羊奶滋养，人参是大补之物，小心虚不受补，弄出人命来！” 　　“爷爷不好，乖！” 　　胖娃娃哭闹着，被喂了香甜的米粥，眼一闭继续睡着了。 　　其他家属骚动起来，争抢着上前，要求方斗先救他们的孩子。 　　蔡捕头连忙说道，“不要乱，小师傅施法，需要平心静气！” 　　听到这句话，家属们唯恐孩童有失，逐渐平静下来。 　　方斗这段时间，被各种秘药腌透了，巴不得有机会活动手脚。 　　一颗颗鸡蛋被捏碎，里面各种男孩女娃救出来。 　　家属们欢喜交加，领会各家的孩子，也有不少人失落，没见到自己的孩子。 　　对此，蔡捕头表示无能为力，丢失太久的孩子，只怕已经造了毒手，根本无法找寻下落。 　　一时间，这处院落当中，浮现各家的悲喜交加，既有团聚的欢喜，也有亲人生离的悲戚。 　　方斗叹了口气，他的能力，只能做到这里。 　　蔡捕头轻声说道，“小师傅，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应当和你说说！” 　　“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还要追溯到，蔡捕头拿着方斗开出的清单，进入死牢拷问郎七。 　　郎七早已破罐子破摔，他知道以自己的罪行，凌迟处死也不过分，进入死牢之后，半句话也不说，任凭蔡捕头用尽刑罚，也没能拷问出半个字。 　　但是，自从他见到那张清单上的药材，突然神情大变。 　　“只要你让那个小和尚来见我，想知道什么我都招供！” 　　蔡捕头听了大喜，郎七作恶多年，拐卖的人口不计其数，许多人家至今苦苦寻找家人，如果他能招供，将能解救不少家庭。 　　“小师傅，不知为何，他硬是要见你。” 　　“请放心，这恶贼已废掉四肢，连压死蚂蚁的力气都没！” 　　方斗想了想，点头答应，“我去！” 　　死牢当中，阴森恐怖，自从上次郭三越狱，戒备更加森严。 　　死牢门口，两扇大铁门紧闭着，进出都要经过盘查。 　　蔡捕头带着方斗，一路走到死牢深处，原本是关押郭三的那件牢房，现在用来关着郎七。 　　郎七脊椎被点断，四肢的手筋脚筋割断，连琵琶骨都穿透，眼下如同废人躺在地上，听到脚步声，艰难抬头看向外面。 　　“小和尚，你来了！” 　　郎七看了眼蔡捕头，“你出去，我要和小和尚说话！” 　　蔡捕头怒了，“你！” 　　“除非你不想听我招供！” 　　蔡捕头按捺怒气，“好好好，且让你得意一时！” 　　他转身刚走出几步，就听到郎七说道，“小和尚，墙角边有个铜管，是他们偷听犯人的机关，你用石子堵住了，我不想被人偷听！” 　　蔡捕头一个踉跄，恨得咬牙切齿，刁贼！ 　　这下子，他的算盘落空了，原本还想听听郎七想说什么。 　　等到只剩下两个人，郎七望着方斗，神情露出诡异的微笑。 　　“你在修炼我的法术？” 　　不等方斗否认，郎七肯定说道，“上次蔡捕头拿了张药材清单，前来找我辨认，我一看就认出来，是修炼法术的秘药。” 　　“小和尚，你够狠的，拿我邀功请赏之余，又偷学我的法术，这般敲骨吸髓的压榨手段，比我这人贩子狠多了！” 　　方斗也不动怒，谦虚道，“过奖过奖，一鱼两吃而已，这是节省。” 　　郎七见激怒不了他，摇头道，“你却不知道，修炼了我的法术，死期不远了！” 　　“嗯！” 　　“别以为我是危言耸听，听说过千秋社吗？” 　　“什么社？荡秋千的？” 　　郎七见方斗模样，“你竟然不知道千秋社，哈哈，让你死得明白些，我是千秋社的人。” 　　“这几样法术，都是千秋社传授，让我为他们办事，其中藏着暗门，一旦修炼，就要受到千秋社控制！” 　　“小和尚，你完了！” 第三十章 吃饭 　　半晌后，蔡捕头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打开铁门走入死牢深处。 　　他见到怪异一幕。 　　方斗捏着下巴，露出沉思神情，双目望着虚空。 　　至于郎七，则是趴在烂草堆里，全身伤口流脓，却在张口狂笑，念叨着，“你离死不远了，哈哈，哈哈哈！” 　　“给我老实点！” 　　蔡捕头一伸手，郎七身上炸开七八点火光，当即闭嘴，但随之低声嘿嘿阴笑着，令人不寒而栗。 　　“他这是怎么了？” 　　方斗抬步就走，“出去说！” 　　蔡捕头看了眼郎七，这恶贼鼓足力气，朝着方斗背影，大喝道，“小和尚，我在下面等你！” 　　“疯了！” 　　蔡捕头摇摇头，快步跟上方斗步伐。 　　走出死牢，外面是明媚的大晴天，阳光照在身上，可驱散一切黑暗阴冷，和死牢内部完全是两个世界。 　　“听说过千秋社吗？” 　　蔡捕头差点跌了跟头，“什么千，什么秋？” 　　“千秋社！” 　　方斗再度强调，解释道，“郎七招供，他是千秋社的人。” 　　蔡捕头神情肃穆，“这下麻烦了！” 　　方斗回忆起来，郎七故意将他叫来，就是为了透露千秋社的存在，发出死亡威胁，想要借机折磨方斗。 　　可是，方斗的表现，竟是从未听过千秋社的大名。 　　郎七震惊之余，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一会说方斗‘命不久矣’，一会儿说方斗将‘生不如死’。 　　方斗更关注的，是郎七口中所说，那几样法术留有暗门的事情。 　　如果真如他所说，自己岂不是中招了？ 　　“小师傅，这下麻烦了！” 　　蔡捕头开始解释，千秋社的由来。 　　民间术士，掌握了远超凡人的力量，开始暗中结社，谋求权力地位，同时隐藏在人群当中，以各行各业做伪装。 　　千秋社，在江南地区，野心最大、势力最深厚，也是令官府寝食难安的庞然大物。 　　“难怪了，千秋社的术士们，修炼邪法妖术，经常需要活人精血，于是收服郎七拐卖人口，提供童男童女！” 　　蔡捕头说到这里，咬牙唾骂，“杀千刀的郎七，死一万次都不够！” 　　但是，他的愤怒中带着几分恐惧，显然千秋社远比方斗想象的更加恐怖。 　　“小师傅，你杀了郎七，千秋社必定会报复，这下麻烦了！” 　　蔡捕头想了想，“我先禀明大老爷，你暂且住在县城，千万不要回鸡鸣寺。” 　　鸡鸣寺地处偏远，四处人迹罕至，千秋社若是寻仇，方斗孤掌难鸣，怕是会遭遇不测。 　　方斗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回到县衙后，方斗洗了个热水澡，全身放松，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醒来后，方斗走出县衙，临近找个饭馆吃饭。 　　“不要荤菜，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菜？” 　　跑堂伙计连忙说道，“客官算是来对了，咱们请来的大师傅，曾今在福元寺学过素斋，你若是手头宽裕，可以尝尝。” 　　“爷不差钱！” 　　啪嗒，一锭银子拍在桌上。 　　“好咧！” 　　片刻过后，丰盛的素斋摆上桌。 　　罗汉羹，用金针菇、笋干、粉丝、豆皮、菜心等材料，炖成香浓美味的羹汤，吃起来滑嫩无比。 　　慈悲锅，用豆腐做成鸡鸭鱼肉，一锅煮了香气四溢，比肉更鲜美。 　　七鲜素面，一碗清汤面，偏偏鲜美得令人恨不得把舌头吞掉。 　　更有其他素斋，当真让方斗胃口大开。 　　伙计来回七八趟，才将素斋送完，正要说几句，目光落在桌上，突然呆愣住了。 　　一桌子素斋，片刻间空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杯盘。 　　“伙计，再来一桌，不，三桌！” 　　伙计心想，你这是猪肚子么！ 　　“劳驾了！” 　　方斗掏出一粒碎银，“规矩我懂，这是小费！” 　　看在银子的面子，伙计又跑了一趟，给后厨下单。 　　“什么？” 　　大厨重重一摔饭勺，“你拿我寻开心呐，就算是福元寺的大师们开饭，也吃不了这么多？” 　　伙计哪敢顶罪，只得赔笑，“大师傅，您受累，那位小师傅从县衙出来，还是蔡捕头请进去的，来头不小，咱们尽力伺候！” 　　大厨瞪着他，“你小子这么卖力，肯定收了好处。” 　　“一点跑腿钱！”伙计谄媚笑着。 　　“刚才你也说了，他吃得精光，老子的手艺没白费，就算再累又何妨？” 　　“去告诉他，等着！” 　　一盘盘素斋端上桌，方斗慢条斯理，一口口吃掉。 　　伙计原本麻利的动作，也随着次数增多，渐渐累了，脚步变得沉重缓慢。 　　“客官，这是最后一桌了！” 　　伙计松了口气，抹抹额头的汗珠，冷不丁被方斗叫住。 　　“伙计，光吃菜，没饭怎么行，给我来一锅米饭！” 　　伙计惊呆了，这饭量还是人吗，“客官，你真要一锅，咱们后厨的锅子可不小。” 　　“先来一锅，不够再加！” 　　你个吃货，伙计心里埋怨，拖着灌铅般双腿，往后退走去。 　　“咱的手艺，连福元寺的大师们，吃了都赞不绝口！” 　　后厨大师傅已经把手，正在和帮厨们吹牛皮。 　　“又怎么了？” 　　大厨见伙计来了，吃惊问道。 　　伙计有气无力回答，“他还没吃饱，叫再上一锅米饭！” 　　后厨鸦雀无声，吃菜配饭没错，但你都吃了几桌素斋了，就算一头饕餮都撑爆了，怎么还要米饭。 　　“去给他蒸米饭！” 　　大厨露出一切都在掌握的微笑，“你们不要大惊小怪，福元寺的大师们，有习武的，有练法术的，平时消耗大，吃的也多。” 　　“信不信，有个大师，一顿饭能吃半头牛，前堂那个，小儿科！” 　　他正在吹牛皮，伙计又来了，这回他扶着墙走，已经累得走不动。 　　“算了，我走不动了，大师傅，你干脆整个五六锅，一起抬出去！” 　　大厨吹不动了，心好累！ 　　有帮厨提出异议，“会不会出人命？” 　　“在他撑死前，我都要累死了！”伙计有气无力。 　　结果就是，后厨的存米被吃光了，导致饭馆不得不提前关门。 　　掌柜一盘点，乐开了花，今天大赚特赚啊！ 　　方斗走出饭馆，走在街道上，摸摸肚皮，安慰自己，不能吃太饱，太饱犯困，七八分就已经足够了。 第三十一章 福宝 　　“什么，就剩这么点了？” 　　方斗死死盯着蔡捕头，目瞪口呆。 　　蔡捕头举着账簿，无奈摊开双手，“抱歉，只剩下三十八两了！” 　　他们谈论的数字，正是方斗的赏金。 　　“不是说五千多两么？” 　　方斗掰着指头，怎么算也和三十八两相差太远，除非……有人中饱私囊。 　　“小师傅，你这些日子，消费的药材如山如海，那可都是真金白银买的！” 　　蔡捕头无奈解释，就算那些药材商人以成本价出售，许多药材仍旧昂贵的超乎想象。 　　比方说，虎骨、犀角、熊胆、龙鳞、凤血等等，非达官贵人用不起，价格和等重的黄金挂钩。 　　修炼法术的秘药，虽然有许多辅材，但主要的材料，都是这个层次的名贵药材。 　　方斗以为五千两是个天文数字，大手大脚花销，等到结账的时候，却发现傻眼了。 　　他就好比某个宅男，咬咬牙拿钱氪金，终于充了一大笔金币，皮肤买了、装备买了、妹子也勾搭了，等爽完之后，发现金币没了。 　　何止是空虚，简直是肾虚！ 　　“呃！” 　　蔡捕头露出同情的眼神，从怀中掏出一把银子，“就剩这么多了！” 　　其他金银，都已换算成各种药材，用剩下的都囤在院子中。 　　“总比没有强！” 　　方斗接过银子，却不料蔡捕头又发话了，这次他语气带着歉意。 　　“抱歉了，小师傅！” 　　“刚才县令发话，事情已然完结，请你回贵寺修行，县衙重地，不方便留外人。” 　　言下之意，竟是不顾方斗得罪千秋社，不愿意提供庇护。 　　方斗脸色一沉，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呸呸！ 　　蔡捕头心中叹气，县令是高门大户出来，行事一板一眼，绝不通融，按照他的想法，方斗这么有能力，趁机结交没坏处！ 　　可惜了，县令偏不肯留他。 　　“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 　　方斗突然笑了，“叨扰这些日子，小生也过意不去，蔡捕头，就此别过了！” 　　他回到院子里，将剩下的药材打包，背在身后沉甸甸。 　　剩下的药材，还够他修行一段时间，更何况，这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五千两啊，想起来都心痛。 　　走到县衙门口，方斗见到先前的小捕快，牵着一个哭闹的孩童，硬往外拽。 　　“我不要去，不要去！” 　　“福宝要回家，福宝有家，有爹娘！” 　　“呜呜呜！” 　　小捕快青嫩的脸上满是尴尬，低声劝说，“乖，慈幼院的姆妈是好人，会好好待你！” 　　孩童约莫六七岁，生的白白嫩嫩，衣服材质也不俗，显然不是出身寒微，应该同为大户出身。 　　方斗停下脚步，蔡捕头正送他出门，见状走上来，“怎么了？” 　　方斗指着孩童，“怎么回事？” 　　他清楚记得，这孩童是他亲手从蛋壳取出，也是郎七拐卖的孩童之一。 　　听说这段时间，所有被拐的孩童，都被家人借走，怎么还漏了一个？ 　　“这孩子叫福宝，他的情况，哎，一言难尽！” 　　蔡捕头给方斗解释起来。 　　原来这孩子已经懂事，苏醒后说出自己来历，他名叫福宝，来自隔壁县的姜家庄，是庄主夫妇的老来子。 　　“既然如此，就派人送回姜家庄，如果派不出人手，送信叫姜家庄来接人。” 　　本县距离姜家庄，足有上百里距离，起码要走上几天几夜。 　　姜家庄有数百人口，庄主是大地主，财力丰厚，又是老来得子，肯定巴不得当面见到儿子。 　　蔡捕头叹了口气，“果真如此，那就好办多了！” 　　他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临县的姜家庄，结果很快得到回复，庄主夫妇的独生子一直在庄子里，从未走失过。 　　“那一定是记错了，孩童年纪小，或许是附近走失。” 　　蔡捕头叹气摇头，“我也想到，结果在隔壁县打听，并未有类似福宝的孩童走丢。” 　　“这就麻烦了？” 　　方斗也知道，孩子的记忆有真有假，又被郎七拐得远离家乡，想要靠福宝的回忆，怕是找不到来历。 　　“没办法，县衙也不能养孩子，只好送到慈幼院中！” 　　“什么，慈幼院？” 　　听名字，慈幼院和福利院、养老院功能类似，但这是封建社会，有这么好的事情，能建立类似现代的公益慈善机构吗？ 　　答案是不能！ 　　本县的慈幼院，甚至还有饿死人的先例，无家可归的孤儿，就算去当乞丐，也不肯进慈幼院。 　　好好的孩子送进去，怕是活不到成年。 　　方斗叹了口气，“可惜了！” 　　蔡捕头说道，“没办法，再说了，咱们也在帮他找家人，一旦找到福宝的家人，他就不用待在慈幼院！” 　　小捕快还在奋力拖拉福宝，以他的臂力和武艺，连公牛都能拉动，却怕伤了孩子的嫩手，始终不敢用力。 　　“算了！” 　　方斗叹了口气，“蔡捕头，这孩子让我带走吧！” 　　蔡捕头一喜，这也是办法，说实在话，他是本县在编的公务员，更清楚慈幼院是什么地方。 　　照实说，孩子跟着方斗，比去慈幼院强一百倍。 　　“福宝，这位小师傅想带你回家，你去不去！” 　　福宝转身，见到方斗的短发，重重点头，“我去！” 　　小捕快有些丧气，他废了半天力气，确比不上方斗一个露面，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呀？” 　　“娘亲也拜和尚，家里烧香，我相信和尚是好人！” 　　蔡捕头哈哈笑了，心想，孩子的母亲信佛，这是个线索。 　　…… 　　方斗回头，望了眼县城的门口，然后回头，牵着福宝，“走吧！” 　　福宝抱着一根糖人，边舔边说，“这麦芽糖不够甜，一定掺了东西！” 　　“小子，你嘴叼得很！” 　　“现在我终于相信，你来自大富人家。” 　　福宝嘎吱一口，压断糖人的胳膊，“我没说谎，我本来就是姜家庄的大少爷，咱家的水田有一千亩！” 　　方斗揉揉他的脑袋，“别吹了，走吧！” 　　“跟我回家，米饭管饱，但不能吃肉！” 　　福宝皱着脸，提出质疑，“为什么，肉可好吃了，红烧的、粉蒸的、炙烤的，还有……” 　　方斗流出口水，板着脸喝道，“没看到我是和尚，不能吃荤！” 　　回去的路程，走的格外轻松，方斗和福宝拌嘴，时间过得很快，只是小孩子腿脚不灵，转走了半里地，就伸出胖胖胳膊求抱抱。 　　于是，方斗一路抱着福宝回到鸡鸣寺，等到了地方，发现孩子已经趴在肩头上睡着了。 第三十二章 食气法 　　清晨，鸡鸣声响起，这是公鸡报晓的声音。 　　方斗睁眼，胸口搁着条小胖腿，原来是福宝睡相不好，呈现七横八竖的姿态。 　　“小胖子，起床！” 　　“桃红、柳翠，今天不吃早餐，让后厨别做了！” 　　方斗嘿嘿笑了，还想着地主家的丫鬟是吧，小胖子，看我不好好操练你。 　　福宝双目紧闭，两只胖手攥成拳头，缩在胸前收紧。 　　突然，一只大手，捏住他棉花糖般柔软的耳垂，三百六十度旋转。 　　“嗷！” 　　福宝像是踩到尾巴的小奶狗，猛地从床上蹦起来，张开惺忪双眼，“你是谁？” 　　孩子睡傻了，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鸡鸣寺了。 　　“轻点，这床本就不好，再蹦就坏了！” 　　片刻过后，一锅热气腾腾的热粥，旁边放着雪白的馒头、菜包、烧麦、炒面等等。 　　福宝举着筷子，愣了愣，“和尚，庙里有几个人？” 　　“就你和我！” 　　“可是，吃的完吗？” 　　福宝有些苦恼，但他再看时，堆满身前的早餐，已经少了一半。 　　方斗喝完一碗滚烫热粥，抹抹嘴巴，“怎么不吃？” 　　“我吃！” 　　福宝心惊胆战，这和尚太能吃了，该不会哪天，他饿到两眼发绿，一口把自己吃掉吧！ 　　越想越怕，福宝不敢多吃了，喝了小半碗米粥。 　　“你就吃这么点？” 　　方斗还不信。 　　福宝声音低得像蚊子，“我吃很少！”心想还不是怕你吃不够，把魔爪伸向我这么个可爱的小男孩。 　　方斗风卷残云，干掉剩下的早餐，心里还意犹未尽，可惜了，油条是猪油炸的，也没法买回来吃。 　　吃完早餐，开始晨练！ 　　福宝百无聊赖，以往这个时候，他都在家里的宅院中，在美丽温柔的丫鬟小姐姐陪伴下，玩一些有趣的游戏。 　　鸡鸣寺前，除了空地，就是草丛，要么就是黄土碎石。 　　虫子倒有一大把，但是福宝也不爱玩昆虫。 　　“和尚在干什么？” 　　福宝偷偷看去，方斗取出铁锅柴火，从口袋中掏出药材，片刻过后，便煮出热气腾腾的药汤。 　　然后，方斗则是单腿站立，昂头朝着朝阳呼吸。 　　看样子，就像是……旁边的公鸡。 　　福宝想着想着，直接笑了，太可笑了，和尚竟然模仿公鸡的动作。 　　犬灵投入药汤中，翻滚几下，鲸吞般吸入汤汁。 　　“消耗的速度更快了！” 　　最后一份秘药消耗完，犬灵吸饱了药汤，和往常反应截然不同。 　　黑光一闪，黑犬落在地上，体型已膨胀到公牛大，吓得福宝腿一软坐在地上，闭目张嘴大哭起来。 　　“妖怪！” 　　“啊呜呜！” 　　方斗翻个白眼，带小孩子真麻烦。 　　黑犬全身气息如潮汐，涨幅不定，显然处在突破边缘。 　　“嗷呜！” 　　仰头一声怒吼，黑犬人立而起，朝着天空咆哮几声，瞬间缩小成正常的野狗大。 　　“这是？” 　　黑犬亲热走来，跑到方斗旁边亲热，又是伸舌头，又是蹭裤脚。 　　“少来这套！” 　　先前犬灵化作的黑犬，虽然外表看来没差别，但仔细一看，就发现是黑烟组成，乃是法术形成的生物。 　　但现在不同了，黑犬完全变成血肉之躯，体表带着温热，还多了一项本领，变化大小。 　　黑犬后退几步，耸腰如弓，仰头一吼，瞬间变化成公牛般的巨兽，全身弥漫凶残气息。 　　“好，甚好！” 　　方斗拍拍双手，犬灵的修炼，可以终告一段落。 　　至于‘撒豆成兵’，已经在县衙中，将豆兵修炼完全，只是藏兵手法还需要的熟练一般。 　　按照这门法术区分，‘草豆’‘肉豆’‘金豆’，层次依次提升。 　　草豆以各种草木药材炼制，优点在于便宜好用，豆兵受伤能自行痊愈，实力在三种豆兵中最低。 　　金豆层次最高，用各种珍稀五金炼制，保守估计，每颗完整的豆兵，都能换成一座金山银山。 　　至于肉豆吗，以人体炼制，属于暗黑法术。 　　郎七拐卖人口，获利颇丰，也才练成半成品的草豆，肉豆和金豆压根不敢想。 　　方斗估算过，那五千两如果还在，勉强能再炼第二个草豆级别的豆兵，肉豆和金豆更是遥遥不及。 　　“制约法术威力的，不是努力，而是财力！” 　　方斗越来越醒悟到，这般来自痛的领悟，乃是人间大道。 　　想了一圈，还是继续练‘金鸡诀’。 　　闲暇时，他也从米斗内，练习抓米。 　　但是，这个进度也到了瓶颈，每天只能抓两次，两个半斗加起来，堪堪一斗米。 　　好在方斗如今不靠卖米求生，身上还有些金子、银子，日常生活所需足够了。 　　这天夜里，方斗哄福宝睡了，自己却精神得很，干脆在正殿坐下，点了盏灯熬夜。 　　公鸡趴在供桌下，早已呼呼大睡。 　　方斗闲来无事，突发奇想，调出一颗法术种子。 　　‘食气法（残缺）’！ 　　这门法术，连郎七都没入门，虽然残缺，却是几门法术中，级别最高的存在。 　　方斗先前扫视几眼，一直对这门法术望而生畏，但眼下长夜漫漫，找些事情消磨时间也好。 　　“大道初生，先天一气。存绵不绝，续续还真。” 　　“气者，无形无质、不生不灭。” 　　“食谷者智，食肉者猛，食气者长生。” 　　“少食为下乘，多食为中乘，不食为上乘！” 　　“气有五正八邪，六通七涩！” 　　“……” 　　食气法之所以残缺，是因为，只有一到三层的内容。 　　或许是今晚时机对了，方斗竟然捕捉到一丝灵机，开始摆出修炼的起手式。 　　“先天一气，呼阖抱圆！” 　　食气法，吞食的是天地元气。 　　但是，吃饭有讲究，食气也有讲究，这门法术，就是食气的诀窍。 　　吃谷物、吃素菜、吃肉类、吃水果，各有各的吃法，均衡搭配才能让身体健壮。 　　食气法，就是一门‘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法门，有‘分餐’、‘细品’、‘反刍’、‘消化’等步骤。 　　“先是分餐！” 　　方斗睁开眼，空中弥漫的一缕缕白气，正是天地元气的模样。 　　天地元气，是弥漫天地间所有灵气的统称，不光是正面能量，连同负面能量也包含在内。 　　食气法，最大的价值在于，详细列出天地元气的种类。 　　在方斗眼中，一缕白气，原来是完整的世界，充满各种灵气。 第三十三章 离家 　　按照食气法的理论，修炼法术的原理，是吞吐天地元气提升。 　　功法也分高低，低级的功法，不分好坏，一口气都吞了，但上乘功法，却能针对性进行修炼。 　　比方说魔道功法，只针对煞气、阴气等负面能量吸收。 　　单独针对某种灵气吐纳修炼，好处在于修炼速度快，相比一般功法事半功倍。 　　当他修炼金鸡诀时，吞入天地灵气，将正、负能量都吸入体内，偏向于金鸡诀的灵气被融入体内，至于那些负面灵气则是被排除体外。 　　食气法能区分正负，挑出对自身有利的灵气吸收炼化。 　　“有趣！” 　　方斗仔细吐纳起来，这是一门纯练气的法术，和金鸡桩侧向炼体不同，只需盘腿而坐，平心静气便能入定修炼。 　　“哈呼！” 　　大口呼吸，渐渐契合某种独特的节奏，天地元气聚拢过来，被方斗吸入口中，也不当即吞入腹中。 　　他运转食气法的法门，白气在口中粉碎，筛选出有利的灵气，剩下的化作黑烟从鼻孔喷出。 　　“咕咚！” 　　一口精粹的灵气，被含成气丸吞入腹中。 　　气丸入体既化，迅速冲入体内，蛰伏已久的法力，仿佛见到猎物，猛地流转起来，将分散的灵气融汇消化。 　　方斗发现了，金鸡诀是炼体法，吸入的灵气融入躯体，提升体质，而食气法吞入的灵气，大半用来转化法力。 　　“呼呼！” 　　方斗一直修炼到半夜，口鼻胸腹变得酸痛，知道到了极限，方才停下来。 　　食气法第一层，勉强跨过门槛，但还没到大成境界。 　　秘药呢？ 　　食气法的秘药，是道家丹药，要求更高。 　　方斗掐指一算，遥遥无期啊，只能靠自身努力修炼啦！ 　　只可惜，食气法只有前三层，想要获得完整版的，只怕要落在那个‘千秋社’上。 　　方斗突然一寒，察觉到情况严重了。 　　千秋社舍得赏赐这些法术，肯定藏有更厉害的，若是存心报复，方斗恐怕挡不住。 　　“麻烦了！” 　　天色越深，他反而更睡不着。 　　方斗走到门口，望着头顶星空，长产叹了口气。 　　“哇哇哇！” 　　北面偏殿中，传来福宝哭醒的叫喊声。 　　方斗快步走入殿中，见到福宝坐起身，揉着眼睛大哭。 　　“和尚，我做梦见到娘了！” 　　孩子哭着，眼泪金豆子般哗哗掉落，越哭越是伤心。 　　方斗安抚了半天，平时管用的手段，不管用了，“乖乖，明天带你去县城，买糖葫芦、糖人，还有鸡腿和猪头肉！” 　　“不要糖葫芦，不要糖人，不要鸡腿，也不要猪头肉！” 　　福宝停下来，睫毛挂着水珠，可怜兮兮，“我要爹娘！” 　　方斗一拍手，“好，我带你去找爹娘！” 　　反正今晚睡不着了，干脆连夜出发，去隔壁县找福宝的爹娘。 　　方斗收拾一番，背着竹篓，抱着福宝，将北面偏殿的门锁好。 　　出发前，他给石像上了三炷香。 　　烟火袅袅，升到石像面前，却不改那副愁苦的表情。 　　“不管你是什么神，保佑此行顺利？” 　　方斗腾出一只手，就要抱起公鸡，“鸡大师，我们走，嗯……” 　　公鸡扑扇翅膀，逃过方斗的胳膊，显然不想和他一起去。 　　“咕咕！” 　　公鸡指向寺庙，表示自己不想出去，要留在这里看家。 　　“也好！” 　　鸡大师的战斗力，方斗绝对信任，什么老虎饿狼来了是送菜，普通的小蟊贼么，但愿能活着离开！ 　　方斗盘算了下，带着福宝步行去隔壁县，起码要一百多里，几天就能到了。 　　此去能否成功，他心底也没底。 　　但福宝坚持说，自己是姜家庄的小少爷，和蔡捕头的说法不同。 　　方斗也知道，蔡捕头没理由说谎，这当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正好他静极思动，去姜家庄一趟，当面问个清楚。 　　出发前，方斗一拍额头，差点忘了。 　　他从怀中，取出纸包，里面装了九根线香，仔细取出一根。 　　方斗伸出指头，搓燃香头，红点明暗不定，烟气凝成一条线，朝着远方飘去，虽然夜风凛冽，但还是缓缓扎入虚空。 　　最终，烟气直挺挺，转向一个方向。 　　“呵呵！” 　　那个方向，大致上是隔壁县姜家庄的位置。 　　看来，这里面有猫腻，不是蔡捕头说谎，就是姜家庄说谎。 　　方斗下意识看向怀中的孩子，福宝探头探脑，好奇看着将明的天色。 　　“和尚，咱们现在就出发！” 　　“嗯！” 　　方斗点点头，“还有，我不是和尚，叫我大哥哥！” 　　“好的，大哥哥！” 　　福宝又质疑，“你不是和尚，怎么住在庙里？” 　　“多嘴！”方斗嗯嗯他粉嫩的鼻头，“你也住在庙里，难道也是和尚？” 　　“有道理啊！”福宝琢磨了好长一段时间。 　　…… 　　雨水淅沥沥下着，天上地下都是雨水，令人避无可避。 　　“呸呸呸，什么野毛神，一点不灵。” 　　方斗抱着福宝，缩在一颗大树下面，头顶枝叶趟落的雨水，形成一层层水幕。 　　幸好，这颗大树还有个树洞，可供两人藏身。 　　虽然略显潮湿，但总比淋成落汤鸡强。 　　福宝抬头，“大哥哥，你怎么没带伞？” 　　方斗挠挠头，忘了，深秋也不是雨季，谁能想到，路上碰到这么一场瓢泼大雨。 　　这场雨有得下，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大树虽然枝繁叶茂，但被雨水冲刷，树桩开始渗透出雨水，脚下树洞开始升起水面。 　　这样可不行，大树下面也不能多待了。 　　方斗手腕抖动，将犬灵放出，令其打探四周，有无落脚的地方。 　　黑犬不怕雨淋，反而难得碰到淋浴的机会，在瓢泼大雨中，兴奋得抖动身躯，污水四溅。 　　“别顾着玩，快去！” 　　黑犬甩开蹄子，眨眼消失在雨幕中。 　　片刻过后，黑犬奔跑回到大树下，朝方斗摇尾巴。 　　东南方向有一座矮山，有个山洞朝这个方向，可供遮风挡雨。 　　“福宝，有地方落脚了！” 　　方斗抱着福宝，从竹篓取出竹竿，支起架子，上面蒙块布，遮住福宝的头顶。 　　下一刻，他双腿猛蹬，冲入雨幕当中，撞得漫天雨滴粉碎，化作白茫茫雾气。 　　脚下踩出的水花，朵朵大如脸盆，溅射的力道之强，足以洞穿荷叶。 第二卷 行路难 第三十四章 避雨奇遇 　　雨幕中，天上地下都是水汽，白茫茫一片遮住视线，分不清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方斗脚步快，却快不过绵密的雨幕，几个呼吸后身上湿透了。 　　但是，顺着犬灵指明的方向，方斗隐约看见，一座小山若隐若现。 　　“呼呼！” 　　方斗一头扎入山洞，耳边雨声如同被刀斩断，变得安静许多。 　　让人惊奇的是，山洞里已经有人了。 　　一个货郎模样的青年，脸色白皙、下巴尖尖，挑担和货架放在岩壁角落，正对着一堆枯藤吹火绒。 　　“啊！” 　　货郎见到方斗，也有些吃惊，见到被他抱在怀里的福宝，松了口气。 　　“小师傅，往里面走走，外面风雨大，小心孩子着凉！” 　　山洞并不深，靠内的岩壁布满枯藤苔藓，也就两间房间大小。 　　外面风雨交加，不时有雨丝被吹入洞口，落在方斗头上、身上。 　　方斗低头，见福宝头发被打湿，贴在额头，叹了口气。 　　片刻后，火堆被点燃，洞内湿气被驱赶，变得温暖许多。 　　货郎招呼方斗，“小师傅，过来烤衣服，湿气入体，容易得风寒！” 　　方斗心知，以自己的体质，多半不会感冒着凉，但对方一片好意，且孩子受不了。 　　“多谢了，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一个小小货郎，贱名乔东！” 　　方斗脱下外套，架在火堆上烘烤，身上只剩下道袍，这件道袍材质奇特，竟是丝毫不沾水珠，清爽无比。 　　乔东见方斗穿身道袍，啧啧称奇，和尚穿道袍，这搭配真是新奇。 　　福宝躲在一旁，后背靠着岩壁，眼睛骨碌碌转。 　　不知多了多久，外面雨还在下，天色逐渐昏暗，已经到了傍晚。 　　看来，今晚要在山洞过夜了。 　　方斗摘下竹篓，从里面取出干粮，递给福宝吃。 　　福宝啃了几口，拿在手上发呆。 　　干粮是精磨小麦烘烤的大饼，麦香十足，但为了便于存储，经过晾晒脱水，所以口感粗硬、很是磨牙。 　　乔东接过干粮，放在火上烘烤几下，片刻散发焦香气息，面饼也变得香脆起来。 　　福宝一声欢呼，接过面饼吃起来。 　　“小弟弟，我给你变个戏法！” 　　乔东转身翻翻货架，取出一个木板凳，举在面前念念有词。 　　“竹马之术，走！” 　　板凳发出一声马嘶，四根笔直的木腿撒开，在地上奔跑起来。 　　虽然都是四条腿，但板凳和小马不同，乃是死物，竟能围绕着火堆笃笃乱跑，仿佛是有血有肉的活物。 　　方斗微微一惊，这门法术有点意思。 　　福宝也看得惊呆，将干粮放在身旁，两只小胖手拼命拍掌叫好，“好，好看！” 　　然后，他皱眉，“怎么只有马，没有人骑？” 　　“有有，有人骑马！” 　　乔东从货架中，掏出几根长长的草叶，是用来编织蚂蚱、飞雀等小玩意儿的。 　　他一双巧手，灵活如蝴蝶上下翻飞，草叶穿梭交织，片刻过后，成了四肢齐全的小人。 　　“呼！” 　　乔东朝草人吹口气，信手往地上一抛，草人在半空翻个跟头，稳当当落在板凳上。 　　“驾驾驾！” 　　福宝兴奋大叫，看着草人骑着板凳，像是冲锋陷阵的骑士。 　　小孩子最爱看这个，盯得目不转睛。 　　“多谢乔小哥！” 　　方斗朝乔东拱拱手，“你这手法术，真是厉害！” 　　乔东连忙摆手，“一点小戏法，当不得法术的称呼！” 　　接下来，二人气氛融洽交流起来。 　　乔东是走街串巷的货郎，也经常下乡行走，为了吸引生意，掌握一手炫目的戏法，用来吸引小孩子围观。 　　这手竹马草人的本事，归根结底还是幻术之流，和吞刀喷火、神仙绳等戏法没区别。 　　“原来如此！” 　　方斗若有所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别看乔东一个货郎，为了谋生，也掌握几门戏法，虽然没有杀伤力，但总是谋生之术。 　　“啊呀呀，秋雨使人愁，愁上加愁！” 　　一个书生跌跌撞撞，撞破雨幕冲入山洞，见到方斗和乔东二人，连忙整了整衣冠，拱起双袖行礼。 　　“小生冒犯了，借贵宝地避雨！” 　　方斗微微一笑，“萍水相逢，先生请便！” 　　书生收起雨伞，连忙卸下背后书框，发现里面书册被打湿了，急忙恳求，“可否借火一用，小生聊以烘书！” 　　方斗的外套已经干了，取来侧身让开，“请！” 　　打湿的书册，被一页页翻开，抹平表面的水珠，还要小心不能将墨迹浸染，否则晾干后粘连，书就废了。 　　书生的动作很是仔细，擦拭的差不多了，就放在烤火的地方烘烤，小心翼翼，不让火舌撩到纸面。 　　一本本书册烘干，书生露出微笑，总算抢救及时。 　　他一回头，见到福宝盯着他，书生一来，乔东便收了戏法。 　　毕竟读书人，最忌讳‘怪力乱神’，还造了个‘奇巧淫技’的词儿，专门用来斥责戏法机关之类。 　　书生感到奇怪，“小娃娃，你望着小生做什么？” 　　“书有什么好看的？” 　　书生来了兴趣，开始科普，“书是好东西啊！”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福宝眼神迷糊，看向方斗，“大哥哥，他在说什么！” 　　方斗耐心解释，“这位书生大哥，说读书最高贵。” 　　“只要你读书了，金钱美女唾手可得！” 　　书生含笑点头，心中腹诽，“粗俗！” 　　福宝撇了撇嘴，“这几样东西，我家都有，不用读书啊！” 　　“还有，这位大哥哥书多，也没见到他有钱有美女！” 　　书生内心泪流满面，小孩子说话太直，容易伤人啊！ 　　“他老子的，这雨下得，老天爷撒尿么？” 　　“哈哈，老天爷若是撒尿，那话儿怎么不见？” 　　几个粗鲁的声音响起，七八人脚步声，踩得水花四溅，带着浓重湿气闯入山洞。 　　这些人都是彪形大汉，身上穿着蓑衣、头上带着斗笠，雨水沿着边缘哗啦啦往下流，仿佛小瀑布般。 　　“大哥，有人了！” 　　“有人又如何？” 　　大汉们脱下蓑衣、斗笠，个个面容不善，腰间和背后佩戴各样兵器，显然不是善男信女。 　　他们也不客气，径直走到火堆旁赶人，“滚开，咱们大哥要烤火！” 　　乔东烤的差不多了，闻言起身离开，旁边书生嘴里嘟囔，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但还是让开了。 第三十五章 诡异宴席 　　“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乔东低声朝方斗低语，一边偷偷看向大汉们。 　　自从这些人闯入山洞，俨然一副鸠占鹊巢的样子，不光霸占了乔东点燃的火堆，更是将早来的几人赶到靠山洞口的地方。 　　洞口的地方，不时有雨丝飘进来，地面也有污水往上涌，凉气嗖嗖朝内倒灌，很是不舒服。 　　大汉们围着火堆，取出干粮吃喝起来，一时间满是酒肉香气。 　　他们的干粮就豪华多了，酱牛肉插在铁叉上，放在火堆上稍微烘烤便肉香四溢，同时取出贴身的锡酒壶温了。 　　吃酒喝肉，这是江湖人的路子！ 　　福宝跟着乔东，许久没吃肉了，闻到酱牛肉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口吐沫，但孩子懂事，什么也没说。 　　方斗摸了摸福宝脑袋，心想这场雨过去，说什么也让孩子吃顿肉！ 　　围着火堆的大汉，其中一人看向这里，注意到福宝羡慕的眼神，呵呵站起身，举着一块酱牛肉。 　　“小孩子，想不想吃肉，想吃就叫爹爹！” 　　话音刚落，周围大汉们哄笑起来，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周老三，你狗日的，真敢想！” 　　“这么个胖小子当儿子，你有这个福气吗？” 　　福宝认真摇头，“你不是我爹爹，而且我不想吃肉了！” 　　“乖孩子！” 　　方斗摸摸福宝，眼神变得冷厉起来，“口中积德，别为难小孩子！” 　　如果有熟悉他的人，肯定知道方斗正在压制怒火，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继续撩拨，否则会出事。 　　“周老三，你被人威胁啦！” 　　“还是个和尚！” 　　一帮兄弟起哄，周老三面子挂不住，猛地拔出刀。 　　“臭和尚，你他么说什么？” 　　雪亮刀锋上，闪烁着火光，显然经常打磨保养，这是真正用来杀人的利器。 　　周老三举刀的架势，右腿在前、左腿朝后，进退都有余地，显然是用刀厮杀的老手。 　　方斗起身，眼前一闪，书生挡在面前。 　　“子曰，冤家宜解不宜结！” 　　“咱们相逢便是有缘，千万不要冲动，不妨坐下来，放干戈为玉帛。” 　　书生正唠唠叨叨，突然面前寒光一闪，吓得往后倒退几步，等定下心神，才见到头上一缕黑发被斩落。 　　周老三一刀吓退书生，气势汹汹超前，心想怎么说也要砍破方斗的秃头，让臭和尚屁滚尿流。 　　方斗捏捏手腕，“放马过来！” 　　乔东看得紧张不已，刚才他想劝，已经来不及了。 　　福宝偷偷跟他说，“货郎，我跟你说个秘密，大哥哥很厉害，这坏人要倒霉了。” 　　周老三听到这句话，心里来气，手上大刀横扫，一改初衷，要将方斗的双腿砍掉。 　　二十斤的刀片，化作雪亮寒光，刷刷轻若羽毛。 　　“周老三这一刀，硬是扎手！” 　　大汉们露出看戏的表情，他们知道同伴的本领，一刀能将公牛剖成两半，对付一个和尚不在话下。 　　呼，一阵狂风卷起，人影倒飞，高高越过众人头顶，落在山洞最靠内的岩壁上，翻滚几下，裹着枯藤落地。 　　“周老三栽了！” 　　大汉们齐刷刷起身，神色不善盯着方斗，有个别性子急的，早已持刀在手。 　　“都住手！” 　　为首的大哥，是个面色金黄的汉子，面带威严，一声大喝制止众人。 　　“周老三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连吃饭的家伙都抓不住！” 　　“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把他扶起来！” 　　三四个大汉冲到枯藤丛，将周老三搀扶起来，一见之下心中骇然。 　　刚才见周老三倒飞，还不觉什么，但亲眼见到他模样，才发现枯藤在身上缠绕了十几圈，足见下手之人的力道之猛。 　　“小师傅，在哪家寺庙修行？” 　　大哥也不动手，径直问道。 　　他手下的大汉们，包括货郎乔东、书生都竖起耳朵。 　　“隔壁县，鸡鸣寺！” 　　大汉们面面相觑，没听说过啊！ 　　大哥望了眼周老三，这手下平时也是硬汉，在方斗面前一招落败，此刻虽然起身，却仍旧说不出话，显然被打得闭气。 　　“刚才我这位兄弟不懂事，小师傅，就此和解吧！” 　　方斗点了点头，“若不是他嘴臭，我也没必要动手，大家相安无事不好么！” 　　大哥点点头，突然听到手下惊呼，“大哥，石壁后面有东西！” 　　原来，刚才周老三倒飞，撞在岩壁上，将枯藤扫落一大片，露出斑斑点点的灯火。 　　岩壁后面，竟是别有天地。 　　两个大汉拿着大刀，对着枯藤接连劈砍几下，温暖的黄色灯光喷涌而出，照得每个人脸上微黄。 　　轻微的丝竹声传来，伴随着女子娇俏的笑声。 　　“大哥，咱们过去瞧瞧！” 　　这帮汉子听得心里痒痒，阴雨天气，能寻找这处软玉温香的地方，都恨不得冲进去。 　　“小心些，别着了道！” 　　江湖险恶，这山洞后面的情急，又来得蹊跷，让人不得不心生质疑。 　　头两个大汉走进去，传出狂喜的声音，“大哥，没事了，这里简直是极乐仙境！” 　　其他大汉们早已按捺不住，鱼贯入内，包括还不能开口的周老三。 　　“有些古怪！” 　　乔东望着陡然出现的洞口，依稀能见到熏香缭绕，窈窕身影来回穿梭，里面灯火通明，和外面阴雨连绵形成对比。 　　书生深吸口气，“莫非是仙子设宴，招待我等？” 　　方斗看不透局势，搂着福宝原地不动。 　　“你们几个，也进来吃酒，主人家有请！” 　　一个大汉极不情愿，从洞口伸出头，招呼三人入内。 　　“主人有请，不得推辞呀！” 　　书生迫不及待，乐呵呵上前。 　　乔东看向方斗，“去不去！” 　　“去，为何不去？” 　　方斗含笑点头，这般装神弄鬼，正好见识见识。 　　山洞另一头的世界，俨然是别样天地。 　　先前那帮大汉们，躺在铺着毛皮的座椅上，身前摆着各样吃食，烤得焦黄的全牛、大盆酥烂的羊肉、烹得鲜美的鱼汤、切成大块的带骨肥肉，更有各色配餐的水果。 　　一缸缸酒水，放在座位旁，里面放着木勺，随饮随取！ 　　身材窈窕的妙龄女子，穿梭在大汉中间，任凭揩油调戏也不动怒，反而露出娇媚的笑容，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主座上，躺着一名绝美的女子，身上裹着雪白的皮草，慵懒支起上半身，招呼各人，“随便享用！” 　　此女的容颜，吸引了所有人目光，以致于大汉们的注意力，全然不在酒肉和其他女子身上，盯着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第三十六章 冲突 　　方斗抱着福宝，身边跟着货郎、书生，走入山洞中，迎面而来是淫靡的气息。 　　“来来来，贵客请坐！” 　　大厅中，还有不少铺着珍贵毛皮的座椅，侍女们娇媚多情，将三人连拉带请，在靠近的三个座椅落座。 　　福宝兴奋不已，伸出胖呼呼小手，目标是一盘烧鸡，就要拽下泛着油光的肥嫩鸡腿。 　　“啪！” 　　方斗眼疾手快，拍中福宝的胖手。 　　“疼！” 　　福宝眼泪汪汪，对着小手直吹气。 　　货郎乔东也没动，低声说道，“这里古怪得很，咱们不要乱吃乱喝。” 　　他常年行走各地，险恶的事情见了不少，知道绝不能胡乱吃喝，到了陌生地方，最好用自己的干粮、饮水。 　　一旁的书生长相秀气，又显得文质彬彬，几个侍女缠着他，这个端起酒杯劝酒，那个夹着肉块往嘴里送。 　　“谢谢小姐，小生不胜酒力！” 　　“非礼勿动，那里不要伸手！” 　　“啊呀！” 　　侍女们都是老司机，将书生玩弄得满脸通红。 　　方斗看了几眼，目光落在主座上，那个女子的容颜，的确超凡脱尘，令人过目难忘。 　　但是，这件事情怎么想怎么古怪？ 　　荒山野岭，出现这么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就差明晃晃挂个牌子——‘兰若寺’！ 　　裹着皮草的女子，注意到方斗的目光，柔媚轻笑，“客人不必拘礼，这里的酒肉可随意取用！” 　　方斗看向两旁，那帮大汉们吃酒喝肉，不亦乐乎，又在侍女们服侍下揉捏肩膀、轻搓胸口，逍遥得魂不守舍。 　　“我家大哥哥是和尚，不能吃肉！” 　　一个响亮的童音响起，正是方斗怀中的福宝。 　　女子目光一闪，开始认真看着方斗，“原来是释门的小师傅，咱们真是蓬荜生辉啊！” 　　“我生来信佛，在这里敬小师傅一杯！” 　　说着，她亮出纤纤玉指，轻拈酒杯，凑到鲜红的唇边。 　　“恕我不能奉陪，小生也不喝酒！” 　　方斗这话出口，女子的酒杯停在半空。 　　这时候，一名大汉走上前，脸上带着玩味笑容，“美人儿，小和尚不解风情，还是咱懂得疼人，这杯酒和你碰了。” 　　他快步上前，冲到主座上，看得双眼发直，喘着粗气伸手，企图握住女子光滑如玉的胳膊。 　　书生见了，推开纠缠的侍女，站起来大声呵斥，“以客犯主，你们不是君子之举！” 　　其余大汉们哈哈笑着，“咱们本来就不是君子！” 　　主座上，女子慵懒伸腰，就势一滚，让开大汉的手掌。 　　“夫家不在，小女子招待不周，还请客人回到座位等待！” 　　大汉满眼都是柔嫩的肉光，满脑子都是禽兽之行，那还顾得上女子说什么，抛开手上的酒碗，就要扑上去。 　　“放肆，给我滚下来！” 　　这个时候，只有大哥开口，才能喝住大汉。 　　大汉不敢动了，耷拉着脑袋原路返回。 　　柔弱无骨的女子起身，遥遥对着大汉行礼，“多谢客人。” 　　大汉说话都变得文绉绉，“我兄弟不懂事，还请夫人见谅！” 　　坐在他身边的大汉们，见状都猜出大哥的心思，怕是对着女子有了意思。 　　他们这帮拿刀的兄弟，往日里受大户雇佣，也能看家护院，也能护送珍贵货物。 　　如果雇主的实力强，他们乖乖收钱办事，万一见到机会，便会翻脸动手，洗劫雇主的钱财货物，往往为了封口，杀得鸡犬不留。 　　说白了，这就是一帮贼寇。 　　大汉们对视几眼，露出得意神情，只待大哥一声令下，就要出手杀光碍事的人，比如说和尚、货郎和书生，还有那个小孩。 　　只是没料到，大哥今天想玩些情调，不想直接动手。 　　女子听了露出哀戚神色，伸手擦拭眼角，“这位英雄，实不相瞒，家夫为养家糊口，终日在外奔波。” 　　“小女子独守空房，平日里好不寂寞！” 　　“今日能招待几位贵客，真是心里欢喜的很！” 　　一个大汉忍不住跳出来，“夫人，你那相公不疼你，配不上你怎么个美人儿，听我一句劝，咱们大哥英武不凡，是世上少有的英雄豪杰，不如你就跟了大哥吧！” 　　女子听了也不动怒，微微一笑，“这倒是个好法子！” 　　大哥听了心中欢喜，此地虽然地处山洞，却装饰得富丽堂皇，座椅上的兽皮都是珍稀货色，一张值上百银子，侍女们个个穿金戴银，显然是大富大贵之家。 　　若能斩杀了女子口中‘夫君’，再占据此地的财富，可以逍遥很长一段时间了。 　　“……只是，家夫性格暴躁，不听人劝！” 　　大哥哈哈大笑，“这个好办！” 　　其他大汉们纷纷说道，“劝人这种事儿，咱们专业得很！” 　　“咱们劝过的人，现在都很安静，半句怨言没有！” 　　“你相公交给我们啦！” 　　女子笑了，起身站在台阶上，皮草包裹下，露出两条令人挪不开目光的大腿。 　　“如此，多谢各位英雄了！” 　　山洞当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长夜漫漫，小生讲个故事，给大家解解闷如何？” 　　这是方斗开口了。 　　大汉们很不耐烦，“小和尚住嘴，咱们不想听你劝人弃恶从善的释门故事！” 　　释门的出家人，经常说些佛经小故事，劝人向善，这些大汉听过许多，却是过耳不入心，杀人劫财的本业照做不误。 　　“小女子倒有些兴趣！”女子开口了。 　　方斗哈哈笑道，“这个故事香艳刺激，一点也不枯燥！” 　　“小女子洗耳恭听！” 　　方斗深吸口气，“这个故事发生在郭北县，一个名为宁采臣的书生，从外地过来收债，误闯当地的兰若寺……” 　　一旁的书生，起初不在意，当听到故事的主人公是书生，顿时来了精神，支起耳朵听着。 　　货郎乔东，也渐渐听得入神。 　　大汉们起初还在起哄，但听着听着，陆续安静下来。 　　方斗讲的是电影版，情节更为曲折，开头便是一帮刀客误入兰若寺，被树妖姥姥带着女鬼，吸干了精气而亡。 　　他回忆电影片段，描述得栩栩如生，在众人面前，缓缓拉开一幅乱世画卷。 第三十七章 倩女幽魂 　　故事刚开始，一伙刀客闯入荒野外的兰若寺，遇到美女环绕。 　　书生和货郎捏了把汗，以为这是在讽刺旁边的大汉，但见到方斗神色如常，也渐渐安静下来。 　　方斗口才极好，将美女的妖艳多情，主动纠缠刀客求欢，描述得生动活泼。 　　他低估了故事的威力，这年头没什么娱乐，就算是茶馆里的说书人，口述评书侧重炫技，对情节把握稍弱。 　　电影版的倩女幽魂，论情节曲折、写情动人，都是流传多年的经典，对这帮子古人简直是大杀器。 　　讲故事最重要是什么，代入感。 　　主人公是书生，开头又是一帮刀客，很快便抓住书生和大汉的注意，快速带入到情节当中。 　　尤其是女鬼们化作妖艳女子，简直浓郁之极。 　　那帮子大汉，听得目瞪口呆，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福宝呢，被方斗捂住耳朵，什么都听不到，满脸幽怨。 　　方斗注意到他们的神色，心中一笑，站稳扶好，待会儿小心刹车太快，把你们摔下来。 　　“浴池中，一团血光升起，异变突生……” 　　原本香艳的气氛，转瞬间变得诡气森森，血光之灾陡然发生。 　　方斗干净利落，交代出女鬼现身，或放出千丈青丝，或伸出尖锐指甲，将刀客们当场屠杀，浴池顷刻间被血填满。 　　“小和尚，你他么成心的！” 　　大汉们刚沉浸在意淫中，没想到香艳剧情转眼变成恐怖片。 　　大哥沉着脸，“接着讲！” 　　他已经猜出，方斗话里有话，在暗指什么！ 　　女子目光闪烁一道亮光，小和尚有意思，这是在救人吗？ 　　这帮愚夫早被色欲迷花了眼，岂是你能劝的过来？ 　　方斗继续讲故事，等到树妖姥姥出场，阴阳怪气、男女双声的设定，轻描淡写吸干一人，让听众汗毛都竖起来。 　　“妖魔，绝对是千年妖魔！” 　　再接着，燕赤霞、夏侯剑客出场，一场大战过后，夏侯剑客被聂小倩诱惑，被吸光精血而亡。 　　大哥叹息不已，“一代剑客，为色所迷，竟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笃笃笃，书生面露不满，用筷子敲桌子，“宁采臣怎么还没出场？” 　　方斗连忙说道，“有有有，下面就出来！” 　　宁采臣是落地书生，为人迂腐为不失善良，在恶人遍地的郭北县，被捉弄的手足无措。 　　这段剧情，属于喜剧风格，被方斗说得生动有趣。 　　书生听得嘴角含笑，“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宁采臣确是我辈中人！” 　　大汉们则是代入郭北县的恶人身份，大笑着说道，“这书生太笨了，讲道理有用的，还要刀枪做什么！” 　　接下来，宁采臣被人所骗，进入兰若寺，遇到燕赤霞、聂小倩等人人物，发生许多啼笑皆非的故事。 　　后来，他误将燕赤霞当成杀人犯，回到郭北县报官，结果遇到一个贪官，升堂收钱、问案也收钱，没钱先打五十大板，唯有退堂是免费的，硬是将宁采臣逼回兰若寺。 　　大哥听到这里，大声喝骂，“这等贪官，世上多不胜数，人都说强盗可恶。可没有贪官，哪来强盗？” 　　书生更是连连叹息，“当官贪财，不能为民请命、公正断案，才使得恶人逍遥在外，一介书生只能栖身妖魔巢穴，悲乎哀哉！” 　　后面，剧情快速进展，燕赤霞大战树妖姥姥，即将胜利时，更厉害的黑山老妖出手，抢走了聂小倩。 　　这时候，连大汉们也被剧情吸引，不断催促方斗往下讲。 　　“快说，快说，书生怎么样了，可曾救回那个女鬼！” 　　“小和尚，你若是敢让他们都死在黑山老妖手下，老子剁了你！” 　　方斗微笑，“别急！” 　　燕赤霞带着宁采臣，遁入黑山妖界，和黑山老妖一场大战，最终救出聂小倩。 　　期间，各种恐怖片段，连刀头舔血的大汉们，都听得牙关打战，膝盖发抖。 　　“最终，聂小倩魂魄重入轮回投胎，宁采臣离开兰若寺，踏上归程！” 　　方斗讲完整部倩女幽魂，山洞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浸故事当中。 　　书生更是哭得泣不成声，显然把自己当成宁采臣了，双手在桌上乱抓，“小倩不要走，不要走！” 　　他抬头，泪眼婆娑盯着方斗，“为何杀我小倩？” 　　“这是故事！”方斗无奈摊开双手。 　　大哥和一帮大汉们，听完后长长呼吸，这故事太过阴森诡异，清洁曲折更是令人喘不过气。 　　听完后，感觉像是在故事中活了一世，至今还大汗淋漓，不能缓过来。 　　“这和尚好生厉害！” 　　主座上的女子，突然开口问道，“小师傅，宁采臣还能见到聂小倩吗？” 　　方斗迟疑片刻，说道，“能，轮回当中，此二人终有再见的一天！” 　　女子擦拭眼角，“多谢小师傅的故事！” 　　她起身招呼个人，“让我们共饮一杯，谢谢小师傅！” 　　在她招呼下，大汉们重新开始喝酒吃肉，气氛再度热闹起来。 　　方斗心下叹息，你们以为只是个故事，听完就算，却错过最后逃命的机会。 　　“小师傅，你怎么不吃呀？” 　　侍女们上前劝酒，却都被方斗一一挡开，“抱歉，不饮酒不吃肉！” 　　书生扑上前，拉着方斗说话，“小师傅你告诉我，世上果真有宁采臣和聂小倩么？” 　　“真有！” 　　书生双眼一亮，却听到方斗说，“这世上的痴男怨女，哪个不是宁采臣和聂小倩，书生，你读书多，知道的道理多，怎么就痴迷了？” 　　“啊！” 　　书生双目失神，跌坐在兽皮垫子上，似乎在细细品悟。 　　一旁的货郎，取出干粮饮水食用，慢条斯理拒绝侍女们的劝说，也不动桌上的酒肉。 　　那帮大汉没顾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时拉来侍女，抱在怀里肆意玩弄，侍女也不害怕，咯咯笑着百般迎合。 　　大哥则是盯着主座的女子，一口口喝酒吃肉，眼神片刻不能挪开，连他自己都没注意，今日吃的酒肉，已经超过平时的饭量，而且超过太多，已有七八倍，乃至十倍之多。 　　喝的太多，吃得太多，身躯像是吹气般膨胀，双腿已经站不稳，无力躺在兽皮座椅上，但还是不停吃着。 　　女子盯着众人，眼神带着几分怜悯。 　　“夫人，我回来了，你在哪儿！” 　　一声大喝，仿佛雷霆炸响，在场众人均觉得耳膜剧痛，原来是女子的夫君回来了。 第三十八章 虎相公 　　咚咚咚，女子夫君的脚步声，像是带着千钧重担，每次落下，都震得山洞一阵摇晃。 　　方斗甚至看到，不远处的酒缸内，涟漪一圈圈扩散，始终不得平静。 　　大汉们被惊动了，这才想起刚才的谋划，纷纷推开酒盏侍女，手忙脚乱将刀抓在手上。 　　等他们起身时，却发现头晕目眩，平时举重若轻的长刀，竟沉重无比。 　　当啷，还有人手软之下，长刀脱手掉在地上。 　　大哥实力最强，沉声喝道，“一帮不争气的东西！” 　　眼下这幅样子，一个个醉得站不稳，怎么能杀人办事？ 　　“夫人呐！” 　　一个高大身影闯入山洞，众人见到他的模样，纷纷吸了口凉气。 　　这人实在太高了，超过两米有余，且不是瘦高，而是雄壮威武的高大，全身肌肉鼓胀。 　　他披着一张虎皮，左手拿着猎叉，右手提着鼓囊的口袋。 　　“相公，你回来了！” 　　女子的语气，变得更加娇媚，听得大汉们心痒痒。 　　他口中的夫君，闯入山洞内，那些侍女们齐刷刷跪了一地，“恭迎主人回府！” 　　‘夫君’乐呵呵，扫视山洞各处，“夫人，你真是贤内助啊，早早给咱准备了爱吃的酒菜！” 　　“嗯！” 　　他目光扫过大汉们，“雄壮，肉有嚼头！” 　　然后是方斗、福宝和书生、货郎，“白净，口感细嫩！” 　　这两米高的壮汉，哈哈大笑，“夫人呐，我给你带礼物回来了！” 　　他抛出右手的口袋，巨力投掷下，口袋在空中散开，里面哗啦啦流淌出金光银光，竟是各种金银器皿，还有结结实实的元宝。 　　“大哥，动手吧！” 　　大汉们被金银晃花了眼，竟没察觉这头壮汉的异常，怂恿大哥动手。 　　大哥心动了，想到美人财宝，把心一横，“动手！” 　　重点嘱托，“先杀这壮汉，然后再灭口！” 　　所谓灭口，就是要杀了在场的方斗等人。 　　果然是老贼，行事果断老辣，滴水不漏。 　　座椅上的女子，伸手一指大汉们，“相公，这些客人好不热情，商量着给我换个相公，你说如何是好？” 　　壮汉双眼瞪得如铜铃，“还有这事，老子要细嚼慢咽，生吞了他！” 　　“杀！” 　　大汉们早已按捺不住，拔刀冲杀上前，侍女们尖叫声往四周乱跑。 　　“孩儿们，还不动手！” 　　壮汉一声喝，慌乱的侍女们停下脚步，脸上露出阴森的神情，下一刻，纷纷化作阴风，衣裳全都地掉落地面。 　　这些阴风泾渭分明，并不融合一处，反而浮现眼耳口鼻和四肢，仿佛幽灵般在空中飘浮来去。 　　“什么鬼东西！” 　　方斗听到货郎乔东，瑟瑟发动说道，“这是虎役伥鬼，完了，这家是妖精窝，咱们遇上虎妖了。” 　　为虎作伥这个成语，方斗总算听过，见状饶有兴致盯着。 　　伥鬼们形如阴风，来回穿梭，片刻便缠住几个大汉。 　　大汉们本就腿脚发软，好不容易凝聚力气，被伥鬼缠在身上，阴寒气息透着皮肤渗入体内，当场脸色发白，倒在地上僵住了。 　　摆满酒菜的桌子被掀翻，杯碟破碎，大鱼大肉的菜肴现出原形，竟是泥土石块幻化而成，而酒缸中的美酒，也是腥臭扑鼻的污水。 　　大汉们见状，恶心得呕吐起来，有些反应剧烈的，连黄胆水都吐出来。 　　“兄弟们，不要怕，剁了他们！” 　　大哥大声吆喝着，带着手下们，举刀杀向两米高的壮汉。 　　‘夫君’呵呵大笑，提起沉重的猎叉，呼啦啦一扫，大汉们像是保龄球瓶，东倒西歪横飞出去。 　　“啊！” 　　一人撞在岩壁上，力道太猛，当场四分五裂，内脏掉了一地。 　　更有被猎叉正面扫中的，整个身躯被打爆，化作漫天血雾。 　　‘夫君’深吸口气，血雾被收成一束，被他吸入口中，咂咂嘴，然后咧嘴笑了，“开胃小菜！” 　　“跑啊！” 　　大哥刚才当头冲杀，见到猎叉带着无俦巨力，知道绝难抵挡，便是个懒驴打滚，险之又险逃过一劫。 　　先前有多凶残，此刻便有多恐惧！ 　　大哥见到手下大汉们死伤惨重，肝胆俱裂，知道遇上难以战胜的妖魔了。 　　他平日如何凶恶残忍，也只能对普通人，遇到妖魔时，也如同被他劫杀的商户，软弱得无法抵抗。 　　‘夫君’张开右手，如同蒲扇大，抓住来不及逃走的一名大汉，倒提着放在嘴边。 　　也不见他如何变化，嘴巴一张，化作血盆大口，一口咬掉头颅，咀嚼几次咽下，把断口凑到嘴边，血如泉涌被尽数吸干。 　　嘎巴几口，一个大活人就被吃掉。 　　“妖怪，妖怪，跑啊！” 　　刚才方斗的故事虽然恐怖，但众人都知道是假的，眼前可是实实在在的真妖魔，当场生吃活人，凶残无比。 　　方斗扫了一眼，见到货郎乔东，缩在货架旁瑟瑟发抖，知道他是胆小怕事的小人物，倒也没轻视他。 　　“货郎兄弟，帮我照顾下福宝！” 　　方斗将福宝交给乔东，这货郎虽然害怕，但还是接住福宝，将他牢牢护在身边。 　　“妖孽休要猖狂！” 　　这个声音，竟是书生在叫喊。 　　下一刻，山洞内响起鸟雀扑扇翅膀的声音。 　　方斗回头，见到漫天黑鸟，朝着‘夫君’冲刺过去，拍打翅膀连抓带啄。 　　‘夫君’一抬手，当场打爆百十来只黑鸟，结果落下的不是血液内脏，而是粘稠的墨汁。 　　嗖嗖嗖，鸟群最密集地方，俨然是书生的笔尖。 　　不知何时，书生已经取出笔墨，在空气中作画，墨汁化作一只只黑鸟，成群结队朝‘夫君’冲去。 　　“这书生有本事啊！” 　　方斗啧啧称奇，却听到货郎解释，“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这是其中的显灵书法。” 　　别看这货郎胆小，却是见多识广。 　　“显灵书法，落笔生万物，极为厉害！” 　　他这边解释着，书生动作又有变化。 　　漫天黑鸟虽然杀伤有限，但‘夫君’出手打爆，都化作墨汁落下，糊住他的视线，已经起到打乱节奏的作用。 　　于是，书生大笔一挥，空中挥洒的墨汁，勾勒出凌空飞跃的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姿态栩栩如生，让人仿佛听到咆哮声。 　　“哈哈，在老子面前玩这个！” 　　‘夫君’扔掉钢叉，掀开身上虎皮，就地一滚，阴风滚滚，刹那间化作两米高、五六米长的大老虎。 　　这头老虎的眼神，带着人类的智慧，显然已经成了妖精，先前更能变化成人类模样，道行不浅。 　　老虎口吐人言，“食物越有劲，吃起来越有趣！” 　　它扭头朝着女子，“夫人稍等，我马上吃完饭，回来陪你！” 第三十九章 杀妖 　　山洞内，眨眼间过了两头猛虎。 　　一头斑斓毛皮、黄黑条纹，散发出妖魔的气息，另一头水墨勾勒、凶猛也不落下风。 　　旁观者清，方斗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书生笔下的猛虎，差了些意思，远没有虎妖来的雄壮凶恶。 　　想想也正常，显灵书法勾勒的猛虎，精气神来自书生的构想，远非野生长成的猛虎，气质天然就差了一大截。 　　饶是如此，两头猛虎一经出现，便将彼此当做对手，扑抱在一处，互相扭打撕咬起来。 　　一时间，山洞内虎啸阵阵、腥风狂卷，沉重身躯扫来撞去，酒缸塌陷、木桌倒翻，泥土碎石落得遍地都是。 　　甚至，有几个倒霉的大汉，被猛虎波及，铁棒般的尾巴一扫，骨骼内脏当场粉碎，哼也没哼一声，当场丧命。 　　“啊呀！” 　　书生脸色涨红，手上毛笔似有千钧重，悬挂半空凝固不动。 　　与此同时，水墨猛虎咆哮着，双爪握住虎妖的肩胛，用力往两边一撕。 　　“嗷呜！” 　　虎妖吃痛不过，张口一声痛呼，飞来七八股伥鬼化成的阴风，朝水墨猛虎扑落。 　　水墨猛虎被缠住，一不留神被虎妖逃走，挥舞双爪将伥鬼打散。 　　虎妖逃脱之后，张口吞吸，残留的几个活人，包括大汉们的尸身，统统被卷成一股，落入血盆大口中。 　　它吃饱后，总算有了力气，再度往水墨猛虎冲去。 　　这回，水墨猛虎落入下风。 　　虎妖飞扑撕咬的力道，比先前更猛烈，打得水墨猛虎节节后退，身上被撕咬大块皮肉，落在地上化作一滩滩墨菊般墨汁。 　　“嗷呜呜！” 　　虎妖一张口，咬在水墨猛虎咽喉，终于将之咬得爆开，当场散落大片雨点般的墨汁。 　　书生倒退几步，毛笔传来啪嗒一声响，陡然浮现的裂纹贯穿笔杆，几乎将其分成两半。 　　“先吃了你这书生！” 　　虎妖也知道，刚才操纵水墨猛虎的，就是眼前这书生，咆哮着飞扑上来，要将他吞入肚中。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书生避无可避，已经绝望地闭上双眼时，从侧面窜来一道黑光，正中高速运动的虎妖小腹。 　　巨力之下，虎妖被撞出去，像是木箱子般翻滚几下，直至撞到岩壁方才停下。 　　书生惊魂未定，见到黑光停下，俨然是一头公牛大的黑犬。 　　“去！” 　　方斗下令，黑犬嗷呜一声，朝虎妖飞掠过去。 　　虎妖倒退几下，龇牙弓腰，发出威胁的咆哮，黑犬也不甘示弱，同样回敬愤怒的低吼声。 　　山洞内，早已是遍地狼藉，变成双方争斗的战场。 　　虎妖和黑犬蹬地跳起，在空中交叉掠过，落地时脚步踉跄，显然对方的力量处于意料。 　　这时候，虎妖一声吼，开始召唤分散四周的伥鬼。 　　方斗见识过伥鬼的厉害，类似于灵体的虚无状态，但自带阴寒，而且能起到束缚的作用。 　　若是让伥鬼插手，黑犬收到干扰，无法全力对抗虎妖，真有可能落败。 　　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一颗豆子。 　　“兵来！” 　　豆子落地，烟雾蒸腾，豆兵出现时，披着金光灿灿的盔甲，朝着方斗恭敬行礼，“拜见主公！” 　　“去，诛杀伥鬼！” 　　方斗一声令下，豆兵举剑上前，眯眼望着空中伥鬼。 　　“着！” 　　剑光闪过，一只伥鬼中招，阴风当场消散，落得个无影无踪。 　　接下来，豆兵就像是拿着电蚊拍，看准机会出手，一剑一个伥鬼，片刻过后，山洞内干干净净，再无半个伥鬼。 　　“主公，末将回来复命！” 　　“归位！” 　　豆兵化作一道光，回归方斗掌心。 　　方斗心中感慨，如果不是掌握食气法，他都不敢如此奢侈，竟然同时操纵犬灵和豆兵。 　　这两样召唤物，消耗法力倍增，若非有食气法提升力量，最多只能召唤一样。 　　豆兵消灭了伥鬼，虎妖再无援手。 　　这头斑斓巨虎，咆哮着怒吼，“你们统统该死！” 　　随着大吼声，这头巨虎的皮毛中，迸出米粒大的血珠，体型眨眼间涨大一圈，低头猛拱，将黑犬撞飞。 　　黑犬在地上翻滚几下，摇摇晃晃起身，再度朝虎妖飞扑上去。 　　虎妖等他冲到面前，抬手一爪，将黑犬打飞。 　　“这是爆种了！” 　　方斗看得新奇，虎妖实力暴涨，肯定用了什么秘法，黑犬若无援手，肯定不是对手。 　　他摇摇头，弹指打出豆兵，“灭了他！” 　　“遵命！” 　　豆兵在空中翻滚，落地时巨剑，朝虎妖斩去。 　　虎妖丝毫不惧，猛侧身让开剑锋，张口咬住豆兵的手腕，眼中厉光闪烁，将豆兵的右手咬断。 　　豆兵踉跄后退，金甲表面的光芒，流水般往断手汇聚过去，几个呼吸过后，重新长出握着长剑的手掌。 　　虎妖的眼神中，露出迷惑不解。 　　货郎乔东和书生，见状震惊，“这是撒豆成兵！” 　　倒不是说这门法术稀奇，而是此乃道家法术，却在一个和尚手中使出，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趁着虎妖鏖战豆兵，黑犬从侧旁猛攻，利用爪牙之力，在虎妖身上留下横七竖八的伤痕，血流将毛皮都打湿了。 　　“唰！” 　　阔剑斩落，刺穿虎妖的小腹，将其钉死在地上，豆兵双手握住剑柄，用力锁住虎妖身躯，令其无法逃脱。 　　黑犬奋力撕咬虎妖，将它后腿咬得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连带着上面的肉筋，极为骇人。 　　虎妖倒在地上，眼睛盯着主座上，那个绝美的女人，正在缓缓起身，朝他一步步走来。 　　“请站住！” 　　方斗开口道，豆兵和黑犬开始戒备，这女子深藏不漏，既然是虎妖的夫人，实力应当不在它之下。 　　女子咯咯咯笑了，“叫我站住，你有这个本事么？” 　　豆兵二话不说，一剑朝她当头斩落，黑犬趁机从侧旁窜出，朝她光洁的脚踝下口猛咬。 　　“雕虫小技！” 　　女子轻轻伸出手指，接连点了两下，豆兵和黑犬当场崩灭，还原成犬灵和豆子，飞回方斗手中。 　　方斗没想到，女子强到这个地步，心里又产生疑问，她是虎妖的‘夫人’？差距也太大了。 　　“夫人，杀了他们！” 　　虎妖重伤，伏在地上爬不起来，仍在怨毒大吼。 　　“聒噪！” 　　夫人反手一掌，拍在虎妖头上，硕大头颅当场粉碎。 　　谋杀亲夫！？ 第四十章 收尾 　　虎妖不是寻常猛虎，乃是开了灵智、懂得修炼的精怪，一身躯体坚硬，并非普通的血肉之躯。 　　黑犬连大树都能咬断，却费了大半天功夫，才能在它身上撕咬一块皮肉，由此可见躯体坚韧。 　　尤其是骨骼，更是被锻炼得精钢一般，豆兵的阔剑斩上去，根本是纹丝不动。 　　可是，女子看似柔弱无力的手掌，却能随手拍碎虎头。 　　整颗虎头，像是一袋面粉，软软陷下去，显然头骨和脑髓都已震得稀烂，偏偏外皮毫发无伤。 　　这份恐怖杀伤力，方斗望尘莫及。 　　但是，她不是虎妖的‘夫人’吗，怎么谋杀亲夫？ 　　此举发生太过突然，旁人都以为女子下场，是为了救下虎妖，怎能想到她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夫君’。 　　“妖怪，果然都是狼心狗肺，畜生心肠！” 　　书生喝骂不已，提着毛笔戒备。 　　女子盯着方斗，“小和尚，你刚才讲的故事倒也有趣，这人间污秽不堪，怎能容得下宁采臣、聂小倩这般痴男怨女？” 　　“哎，许久没这么感动过，倒有些不忍下手了！” 　　言下之意，已将方斗等人当做俎上鱼肉。 　　方斗二话不说，开始凝神戒备，豆兵和犬灵均已无用，只剩下自身的力量了。 　　他站出金鸡桩，全身筋肉法力，绷紧力量，缓缓蓄势以待发力。 　　“可是，你却又杀了我精心挑选的‘夫君’，这又太伤人了！”女子巧笑嫣然，“抱歉，我不是人，用错词了！” 　　“无论如何，你伤了我，就要拿命来还！” 　　下一刻，女子纵身往前，快得不可思议。 　　方斗听她刚开口，便意识不好，脚下高高跃起，左手成爪，右手成啄，全力以赴。 　　但是，女子速度太快，后发先至，方斗力量尚未铺展开来，就被她一掌拍在胸口。 　　那一瞬间，方斗眼前浮现幻觉，见到一头雪白的貂儿呲牙，缓缓伸出纤细的爪子，朝他抓过来。 　　绵软柔嫩的小手，却带有千钧力道，方斗刚才亲眼所见，一颗硕大虎头被打得粉碎。 　　如果被打中了，胸骨碎裂毫无悬念，说不定内脏都会糜烂一空。 　　危急关头，方斗猛地吸气，大吼一声，“国！” 　　伴随着后生，方斗周身毛孔，窜出一道道细针般金光，遍布全身上下，仿佛批了层虚幻的金袍子。 　　女子手腕停住，盯着方斗身后，旁人肉眼难及的虚空所在，一头金鸡冷峻立着，双眼盯着前方。 　　“怎么是你？” 　　女子淡定的神情一扫而空，踉跄后退几步，生怕被金光刺中。 　　这时候，方斗的吼声已经扑来，停在耳中，仿佛是一头趾高气昂的公鸡，对着朝阳大声鸣叫，万物迎来光明。 　　“此地不宜久留，走！” 　　她裹了裹身上皮草，转身化作一阵香风，消失在山洞当中。 　　“小和尚，记住我！” 　　一直飞到几十里外，女子方才停下，现出身形。 　　“太可怕了，竟是那头瘟鸡，这小和尚怎么和他拉上关系！” 　　“人间凶险，连飞升的神仙都来凑热闹，看来我越发要小心了！” 　　…… 　　山洞当中，遍地狼藉，只剩下四个活人站着。 　　书生欢快大叫，“真是有趣的经历，我要记下来，写成志怪小说，将来必能流传天下。” 　　这书生也是心大，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立马恢复了精神。 　　货郎乔东却想的更多，指着地上的虎尸，以及散落各地的金银器皿，“这些东西，该如何收拾？” 　　至于大汉等人，刚才被猛虎挨个杀了吞吃，此刻连尸骸都没剩下，倒也不需要收拾。 　　妖怪离开后，此地幻象一一撤去，原来那些酒肉都是泥土、砂石所化。 　　娇媚动人的侍女，更是可怖的伥鬼，不少大汉就是丧命其手。 　　方斗叹息一声，“这些金银，想必是虎妖抢劫得来，咱们打听一下，送还原主即可！” 　　书生听了，摇头晃脑，“小和尚说得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也！” 　　货郎听了连点头，“我腿脚快，去四处打听打听。” 　　半晌过后，货郎带着一伙人走入山洞，见到遍地狼藉景象，啧啧称奇，等见到小山般虎尸，又吓得大呼小叫起来。 　　“这是虎大王，怎么死了？” 　　这些人是附近的猎户，知道虎妖的凶名，此刻见到两米高的庞大身躯，更是感到绝望，死了都有如此气势，活着岂不是更加恐怖？ 　　货郎讲述自己打听所得，“原来昨天，虎妖吃了山下一家大户，将所有金银都掳走了，那家已经绝户，没有苦主活着！” 　　他刚下山时，找到当地居民，一提到老虎，百姓们吓得四散奔逃，没人敢接近他。 　　好不容易，找到这帮猎户，才有人敢上山。 　　原来，当地猛虎为患，官府征发所有猎户，形成巡山队，捕猎猛虎。 　　历经数次围剿，猎户们死伤惨重，给虎妖起个‘虎大王’的名字，也知道这头猛虎厉害，明明可以杀了所有人，却故意每次只吃几人，完全是留着他们戏弄。 　　货郎请他们山上，这帮猎户都战战兢兢，悲壮得喝了临行酒，还和家小交代了后事。 　　上山后，总算见到‘虎大王’本尊，惊喜来得太突然，这头凶神恶煞的猛虎，已经死了。 　　“几位打虎英雄，多谢你们为民除害，杀了这头猛虎！” 　　猎户们还不知道，这不是普通猛虎，而是成了精怪的虎妖。 　　“还请跟我们一起去见县令大老爷，为你们挂红批彩，游街炫功！” 　　书生连连摆手，“不去不去！” 　　货郎看了眼方斗，知道他的意思，“咱们的意思，这件功劳，就送给几位了。” 　　猎户们大喜，虎妖接连伤人，让当地百姓苦不堪言，谁能除掉它，必定能扬名四方，获得丰厚的赏钱。 　　这时候，一名醒目的猎户，扫了眼地上的金银、虎尸，恍然大悟。 　　“几位英雄淡泊名利，但为了咱们除掉猛虎，咱也不能没表示！” 　　“兄弟们，这些金银都是无主之物，就赠给英雄们。” 　　“还有，咱们回去领命，只需剥了虎皮，剩下的虎骨都是好东西，咱们用草药浸泡了，做些药酒给英雄们。” 　　猎户们听了，纷纷交好，有交易才有利益，这样他们贪功，才能贪得心安理得。 第四十一章 分道扬镳 　　收尾的事情，又多等了几日。 　　别看猎户对付不了虎妖，但穿山过林都是老手，家中积攒了不少珍贵的药材，都是要拿出去卖钱的。 　　这次为了答谢方斗等人，不惜取出所有药材，炮制虎骨药酒。 　　货郎不敢要，书生不稀罕，最后只能给方斗了。 　　虎妖体积虽大，但骨骼是精华之处，最终只泡了三坛虎骨药酒，也没多大，放在竹篓里面即可。 　　至于金银器皿，被猎户锤扁压实，变成金块银块。 　　这个实在推不掉，货郎取了一块银子，书生虽然嘴上啰嗦，还是取了些金银，说是游学所需的盘缠。 　　剩下的八成金银，都被让给方斗，这点众人全无异议，毕竟方斗实力最强，灭杀虎妖，吓退更强的女妖，都是他的功劳。 　　“各位，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一个山岔路口，货郎乔东、书生，还有方斗，朝着对方各自抱拳行礼，转身踏上自己的行程。 　　福宝打了个哈欠，昏沉沉睡着了。 　　方斗可以感受到，三坛虎骨酒中，充溢庞大的精气，若能喝下，远比‘透骨浆’的药力更旺盛，只可惜，能看不能吃。 　　畜生道的缺点太大，方斗半点荤腥不能沾，包括虎骨药酒在内。 　　“这可是好东西啊！” 　　听猎户们说，虎骨药酒价比黄金，市面上的药酒，一根虎骨浸泡十几坛，稀释得没滋没味，哪像这三坛用料实在。 　　“必须找到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方斗心里想着，眼前地平线，浮现一片庄园。 　　他决定了，上前敲门借宿，不能总是餐风露宿，大人吃得消，下孩子也受不了。 　　这片庄园的老爷，也是个传奇人物，方斗在街边茶摊上，曾听过他的故事。 　　一个种田的农夫，原本家贫如洗，家里一妻两子，整天都吃不饱。 　　恰逢荒年，农地绝收，四里八乡都没粮食吃。 　　农夫绝望之下，走到地里等死，却见到田鼠行走的足迹，尾随其后找到田鼠的窝。 　　他叫来两个儿子，烧开水倒灌洞口，将一窝田鼠都烫死，然后挖开田鼠窝，找到许多稻谷、麦豆。 　　靠着田鼠囤积的粮食，农夫一家度过荒年，并低价买入许多土地。 　　荒年过后，农夫家成为地主，靠着多年拼搏，终于成了一方土豪，建造了这片庄园。 　　这般传奇故事，多年来一直被人津津乐道，尽管故事的主人公，已经成了垂垂老矣的老汉，仍然有人传颂。 　　方斗听了，只是叹息，人人都爱听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冒险发财，却没人注意，那些没好运气的农夫，怕是早已全家饿死。 　　“笃笃笃！” 　　方斗敲响庄子大门，从墙头一人探出身，“谁？” 　　“小生路过此地，天色已晚，想借宿一晚！” 　　那人见到方斗的短发，笑道，“原来是个和尚，请进来吧！” 　　沉重木门在面前打开，方斗透过门缝，见后面有沙袋、石块堆在两旁，显然是用来堵住门后。 　　“你能做主？” 　　方斗有些吃惊，说话这人怎么看，都像是看家护院的家丁！ 　　“哈哈，当然能做主，我爹就是庄园的主人。” 　　方斗恍然大悟，“原来是赵员外的二公子。” 　　赵员外就是故事中主人公，他的两个儿子一大一小，大的已经三旬有余，小的二十出头，真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二公子带着几个庄客，乐呵呵迎上来，“和尚来得正好，家母信佛，你给他念念经，食宿我全包了！” 　　方斗搂着福宝，“可以啊！” 　　心里盘算着，自己只记得半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看电视学的；还有一首‘菩提本无树’，看穿越小说学的。 　　其他什么都没了！ 　　实在不行，念英语就说是梵语版本。 　　二公子带着方斗，一路穿过庄园，来到最大的宅院，得意指着青砖灰瓦，“小和尚，咱家宅院还可以吧！” 　　方斗含笑点头，“又大又气派！” 　　“小和尚真识货！”二公子快活搂着方斗肩膀，“家母早年受过惊吓，你说话注意些，不要惊扰家母。” 　　“放心！聊天，小生是专业的！” 　　他们二人进入宅院，拐到后院时，见到一名面容阴沉的中年，脚步匆匆，脸上显得心事重重。 　　“大哥！” 　　二公子迎上前，中年人竟是他的大哥，赵员外的大公子。 　　“嗯，你脚步轻些，母亲刚睡下！” 　　二公子听了，摸摸后脑勺，“啊，我还请了和尚给他念经。” 　　大公子看着方斗，摇摇头，“今天就免了，带客人先住下。” 　　是夜，方斗暂且在客房住下，原想着明天启程，但二公子说了，让他明天给老妇人念经说禅。 　　得，又要耽误一天。 　　第二天，二公子带着方斗，前去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居住的房间，窗户都被厚厚黑布蒙着，光线透不进去，里面香雾缭绕，两点烛光明灭不定。 　　一个头发花白、身材佝偻的老妇人，跪在蒲团之上，朝着面前的灵龛跪拜叩首，神情动作虔诚无比。 　　“嗯！” 　　方斗注意到，老夫人身上衣服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手。 　　“娘，我带了一个和尚来给你念经！” 　　方斗微笑着，硬着头皮上前，“女施主，啊不，施主！” 　　老夫人转身，眼眸浑浊，见到方斗后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老夫人想要听经？” 　　老夫人摆摆手，“今天我不想听经，只想问大师些问题？” 　　“请问？” 　　“世上罪孽，什么最重，永远无法饶恕？” 　　方斗想了想，按照释门说法，应该是，“没有！” 　　老夫人双眼一亮，追问道，“可我听说，造反十恶不赦、弑亲罪不可恕，还有许多罪行，一死了之也无法弥补！” 　　“这是官家的律法，咱们释门，讲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方斗叹了口气，“如果说，真有什么罪孽不可饶恕，那就是知过而不改。” 　　“施主，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无心作恶，而是为恶不知悔改。” 　　“善心全在一心，幡然悔悟，便是赎罪之时！” 　　老夫人眼角，流淌一滴泪水，喃喃自语，“他们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是啊，罪孽都在老身头上。” 　　二公子见状，劝慰道，“娘亲，怎么哭了？” 　　“没事！”老夫人擦拭眼角，“带大师下去休息！” 第四十二章 当年往事 　　方斗本打算，再留一晚就启程赶路。 　　当晚，二公子却找上门来，提着一坛酒。 　　“我不喝酒！”方斗解释。 　　二公子心情不太好，“这是给我喝的！” 　　这是有心事要倾诉啊！ 　　方斗自问倾听没问题，但你光喝酒不吃菜行吗？ 　　“小师傅，坐下聊！” 　　方斗转身，看着床铺上的福宝，趴在被褥上呼呼大睡。 　　“小声点，孩子睡着了！” 　　二公子坐下后，也不说话，倒了几碗酒喝完，终于开口了。 　　“小和尚，你大概也好奇，为何家母变成那个样子？” 　　二公子回忆起来，“想当年，咱家很穷，家父在外种田，家母在家照顾我们兄弟二人！” 　　“那时候，家母真是温柔能干，割草喂猪、拉线纺织样样精通！” 　　“可是，自从那件事情过后，一切都变了！” 　　方斗本以为，二公子提及的事情，便是关于赵员外的传说，没想到，接下来他讲出的往事，竟是外面从未流传的版本。 　　“想当年，家父用开水，烫死一窝田鼠，靠着它们囤积的粮食，躲过那个荒年。” 　　“周围邻居一家家饿死，只有我家撑到荒年过后。” 　　“后来日子渐渐好过，咱家买了大片无主田地，家父舍不得花钱雇人，自己下地起早贪黑，往往半夜才能归家。” 　　“当时我才五岁，大哥跌伤了腿，呆在家里养伤。” 　　“家父忙碌的很，脾气渐渐变差，经常摔东西、打骂家母。” 　　“有天晚上，我见到家父张口，咬在家母的手腕上，双目露出仇恨的目光，心里害怕，却不敢说，假装继续睡下去。” 　　“到得后来，父亲越来越暴躁，开始打骂大哥和我，母亲拼命抵挡，却只能挨更多的毒打！” 　　方斗听到这里，皱眉道，“这也太……” 　　赵员外名声在外，一副乐善好施的模样，经常出钱出粮救济贫穷的乡亲，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 　　家暴男的外在人设再好，也是人渣一枚。 　　“且听我满满细讲！” 　　二公子接着说道。 　　“一天晚上，父亲回来吃完，极力压制愤怒的表情，像是狂怒的风暴即将来临。” 　　“我和大哥都害怕极了，知道今晚又要遭一顿毒打。” 　　“父亲最终开口，他说，娴娘，我在外劳苦，让你在家照顾孩子，你怎么把孩子打成这个样子！” 　　“当时，母亲和我们兄弟，都惊呆了，我们身上的淤血伤痕，都是他痛打出来，怎么今天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反而痛斥母亲打人？” 　　“母亲结结巴巴反驳，孩子是你打的，然后她掀起衣服，胳膊上都是牙印伤疤。” 　　“父亲惊呆了，连连否认，自己从没打过母亲和我们！” 　　二公子说道这里，停下来看向方斗，“小和尚，你猜到真相了吗？” 　　方斗沉思，“两个可能，第一是令尊有健忘症，经常忘了自己做过什么。” 　　“不是！”二公子摇摇头。 　　“那就是第二个可能。” 　　方斗深吸口气，这个答案有些恐怖，“有什么……东西，平时伪装成令尊回家，痛打你们的并非真正令尊！” 　　“小和尚果然聪明！” 　　二公子叹了口气，“那头妖怪，害的我们全家好苦！” 　　“原来是那个殴打我们的‘父亲’，竟是个妖怪伪装而成！” 　　“当晚我们发现不对，商量着第二天，趁着那妖怪不知道暴露，在家设下埋伏。” 　　“到了晚上，那妖怪得意洋洋，闯入家中。” 　　“大哥平时被打得久了，心生怨恨，拿着刀一下子捅入胸口。” 　　“那妖怪临死前，表情真是好笑，震惊不已，仿佛不明白，为何我们识破他的本来面目。” 　　“后来，父亲及时冲入屋内，和我们一起杀死妖怪。” 　　“妖怪现出本体，竟是一头硕大的田鼠。” 　　二公子说到这里，全身松弛下来，多年藏在心里的郁闷，瞬间发泄出来。 　　“这头大田鼠，就是那窝被烫死的田鼠余孽，为了给家人报仇，故意变化成父亲的模样，虐打我们和母亲。” 　　“这畜生纵然可恶狡猾，却也逃不过我们眼光。” 　　二公子叹了口气，“只是那段时间，母亲为了保护我们，被打的狠了，惊魂未定，到现在都有后遗症！” 　　方斗劝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二公子正举着酒坛，突然有人闯进来，一把揪住他后领子。 　　“混账东西，家里的事情到处乱说，还嫌不丑吗？” 　　阴沉的大公子，脸上带着恼怒，抓住二公子不断呵斥，抬手作势要打他。 　　二公子年轻气盛，昂着脖子，“有种你动手，看我还不还手！” 　　“都住手！”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身穿金钱员外袍，头戴绸缎冠，沉着脸走来，“外人面前兄弟不和，像什么样子！” 　　赵员外对方斗一拱手，“让小师傅见笑了！” 　　方斗看着赵员外，抱着玩味的微笑，“久仰赵员外大名。” 　　赵员外摆摆手，“当年为了活命，杀戮过甚，这些年我吃斋念佛，一直想洗清罪过。” 　　“佛祖会原谅你的！”方斗含笑点头。 　　赵员外一招手，早有家丁端来一盘钱、一袋米。 　　“犬子无知，让小师傅逗留多日，抱歉了！” 　　方斗收起钱和米，“是时候告辞了，赵员外，临行前，我能否见见老夫人！” 　　赵员外婉拒，“内子昨夜病重，见不得外客！” 　　“理解理解！” 　　二公子用力挣脱大哥，走上前，“小和尚，我送你出去！” 　　“胡闹，这种事情，让下人去做。”赵员外呵斥不已。 　　大公子上前，一摆手，“小师傅，稍后会有家丁带你出去。” 　　方斗却道，“不着急，临行前，小生还有句话，要送给赵员外。” 　　赵员外微微一愣，问道，“洗耳恭听。” 　　“大威天龙，贫僧一眼看出，你不是人！” 　　什么？ 　　两位公子反应过来，“出家人怎么可以骂人？” 　　“哈哈！”赵员外不以为意，摆摆手，“送小师傅走吧！” 　　方斗却认真说道，“真正的赵员外，怕是已经死了很久了，阁下好算计，一场仇报了几十年，鸠占鹊巢，折磨这家人！” 　　赵员外神色变冷，盯着方斗不说话。 　　大公子气冲冲上前，“再胡言乱语，咱们打死你信不！” 　　方斗见大公子表情惊恐，恍然大悟，连连摇头，“没想到啊，大公子也知道真相。” 　　二公子一脸懵逼，“什么真相？” 　　大公子声音都在颤抖，“大师，释门最讲大慈大悲，求你不要掺和这件事情了，走吧！” 第四十三章 残酷真相 　　“够了！” 　　赵员外突然开口，“其他都退下！” 　　壮丁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老爷为何下令。 　　大公子也附和，“听老爷的话，都滚出去！” 　　片刻过后，这里只剩下方斗、赵员外和两个儿子。 　　二公子再迟钝，也发现情况不对，他转向方斗，“小师傅，你知道什么了，快告诉我！” 　　方斗朝他点点头，“二公子，将老夫人请出来，这桩陈年旧事，也该大白天下了。” 　　大公子急了，看向赵员外，“这！” 　　赵员外脸色阴沉，却没有出言阻止。 　　片刻过后，二公子扶着老夫人来到现场。 　　老夫人见到赵员外，露出惊恐目光，接连往后退去。 　　二公子尴尬解释，“家母这是后遗症，见到父亲时，总会想起变化成家父模样，虐打我们的妖怪！” 　　方斗摇摇头，“请卷起老夫人的衣袖！” 　　二公子将信将疑，当他手碰到衣袖，老夫人剧烈反抗，“不要，不要！” 　　衣袖卷起，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正是当年妖怪虐打的痕迹。 　　二公子暗骂，“那畜生，死了也不可惜！” 　　“二公子，你再看清楚！” 　　老夫人的胳膊上，有几个牙印还很新鲜，一看就是不久前咬伤的。 　　二公子眉头皱起来，这牙印的形状他终生难忘，分明就是童年记忆中，那个妖怪留下的。 　　“那妖怪还活着，怎么可能，我们明明……” 　　二公子觉得气氛不对，环视四周，见到老夫人、大公子脸上，都带着绝望悲伤的表情，唯独赵员外，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容。 　　“小和尚，这么多年的窗户纸，被你一朝捅破。” 　　“罢了，事到如今也不必瞒了！” 　　赵员外微笑着，缓缓开口，“你远道而来，肯定听过赵员外发家的故事，想必没听过另外一个版本。” 　　“请讲！”方斗已经猜出，对方想说什么。 　　“那年是灾荒之年，人都没吃的，更何况是野兽。” 　　“有一头大田鼠，出于天性习惯，早早储备了海量粮食，足够全家几十口吃一年。” 　　赵员外说着，目光浮现温柔神色。 　　“当时，田鼠的妻子，刚给他生下一窝粉红的崽子，肉嘟嘟很是可爱。” 　　“大田鼠为了孩子，生怕粮食不够，终日在外收集。” 　　“一天，他好不容易捧了半把稻米，正要回家放好，却见有人在巢穴门口出现。” 　　“等他赶到时，见到的却是满地的尸体，家人都被开水烫死了，辛苦储备的粮食，被挖出来，尽数占为己有。” 　　“那一天，大田鼠的心死了，他仿佛明白许多东西，痛苦、绝望和恶毒，全都涌上心头。” 　　“仇人的模样彻骨铭心，大田鼠永世难忘，他偷偷跟着仇人，来到仇人的家中，见他家庭美满，吃着抢走的粮食，其乐融融！” 　　“大田鼠的内心，被仇恨填满，一夜之间开窍，懂得了变化幻术的本事，于是他观察多日，趁着仇人外出，变化成他的模样，潜入家中，天天虐打他的妻儿。” 　　“但是，这样不能缓解仇恨，于是大田鼠想了个更恶毒的法子。” 　　“住口，住口！” 　　大公子含泪大叫，全身都在颤抖。 　　老夫人挣开二公子搀扶，踉跄往前几步，跪在地上，“求你别说了，孩子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 　　赵员外嘴边含笑，目光悠然，仿佛置身事外的说书人。 　　“别着急，听我慢慢讲来！” 　　“他故意露出破绽，让这家人起疑，商量着动手杀他。” 　　“然后，他又施以计策，让仇人代替自己，被自己的妻儿所杀，更是将尸体变成田鼠的模样！” 　　“自己则是代替仇人，继续活下去，折磨这家妻儿！” 　　赵员外说到这里，问方斗，“小和尚，你说这头田鼠，聪不聪明？” 　　“聪明，只是亲手造就这等人伦惨事，实在是……” 　　方斗说到这里，连连摇头。 　　“他们弑杀亲人，是人伦惨剧，难道我一家老小遭受横祸，死的干干净净就不是惨剧么？” 　　赵员外再不隐瞒，他就是故事中的大田鼠，“哦，差点忘了，我们都不是人，可不是人，难道就没资格活下去吗？” 　　“我也有妻儿老小，我们也想活下去，为何你们不能宽容些？” 　　他越说越是气恼，“大慈大悲？你们口头上大慈大悲，饭桌上却大鱼大肉，却要以天下生灵的血肉，供养你们填不满的欲壑！” 　　“哈哈，佛祖若有灵，岂会拿正眼瞧你们一下？” 　　老夫人抱着大公子，只是不停痛哭。 　　二公子突遭雷击，许久才摇摇头，“这么说，家里只有我一人不知道。” 　　赵员外点点头，“你当时太小，他们为了保护你，一直瞒着不说，可惜啊，若非这小和尚碍事，还能再瞒下去！” 　　“咱们这一家，彼此都有血海深仇，却装作父严母慈子孝的模样，惺惺作态，真是令人作呕！” 　　“也就是说，我们这家子，不是谋害亲夫，就是嗜杀亲父，十恶不赦的恶人。” 　　老夫人握着他，手腕不停颤抖，“乖孩子，你不知道，你身上没有罪孽，小师傅和我说过的呀。” 　　“罪孽都在我们身上！”她拼命捶打胸口，神色悲痛欲绝。 　　赵员外听到这里，点了点头，“你们这家子，也只有你这孩子一无所知，这些年都是他们护着你。” 　　“不然的话，早就看破老夫身份，怎么一直没点破？” 　　他舒展懒腰，“装了这么多年，我也厌倦了，今日就是结束之时！” 　　“我杀了你！” 　　出于意料，动手的人不是冲动的二公子，而是一向阴沉隐忍的大公子，他全身都在颤抖，拔出一把尖刀，朝赵员外胸口刺去。 　　赵员外也不躲避，径直问道，“乖孩子，你又要弑父吗？” 　　大公子闻言，动作僵持住，望着眼前这张脸，刀子迟迟刺不下去。 　　“大公子，危险，快退。”方斗大喝，快步往前冲。 　　这头妖怪趁机出手，手掌皮肤裂开，化作一只毛茸茸的爪子，速度快如闪电，朝大公子胸口一爪。 　　一道人影飞扑上前，挡在大公子面前，是老夫人。 　　她本就在旁，有心系孩子，母性之下，爆发出惊人速度，以血肉之躯，挡住鼠妖的致命攻击。 第四十四章 众生皆苦 　　老夫人和大公子二人，正闭目待死，突然眼中金光大方。 　　一尊豆兵威风凛凛出现，手持阔剑，横着拦在身前。 　　锋利的爪子，在剑刃前戛然而止，再也进不得半步。 　　‘赵员外’眼珠子一转，“小和尚，你别插手，我平时吃斋念佛，每年还有大把香油钱供奉佛祖，大家自己人，这件事情你别插手！” 　　方斗突然开口，“谁和你是自己人，我说过自己是和尚吗？” 　　他掀开外套，露出里面的道袍，“我是道士你信不？” 　　这头鼠妖恼怒之极，“管你是和尚，还是道士，想拦着我报仇，老子绝不放过你！” 　　下一刻，‘赵员外’的外皮被撑破，露出一头壮硕的大田鼠，比水牛更大，二公子见了，吓得踉跄后退。 　　“二公子，让开些！” 　　方斗手腕抖动，豆兵挥舞兵器，破空有声。 　　金光灿灿的豆兵，如同天兵天将下凡，一出场就震惊四方。 　　老夫人险死还生，双手合十，“佛祖保佑，佛祖显灵了。” 　　鼠妖见状，转身就逃，眨眼缩成巴掌大，在地上乱窜几下，钻入草丛当中。 　　“呵呵！口气大，胆子却小！” 　　方斗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胆小如鼠，即便是成了精怪，鼠妖也没有正面交手的勇气。 　　二公子急忙上前，改口道，“大师，不能放过这妖怪！” 　　方斗收起豆兵，放出黑犬，“辛苦你，管一回闲事，给我拿只耗子！” 　　黑犬摇头摆尾，哈着舌头，在地上狂嗅几下，一头钻入草丛当中。 　　“跟我来！” 　　二公子叫了几个壮丁，带着长矛棍棒，只是没有刀枪，深夜点着火把，气势汹汹追上去。 　　方斗借着犬灵的联系，一路冲出庄园，顺着田地拐来拐去，沿途所见，皆是凌乱的老鼠脚印。 　　黑犬是灵体所化，没有重量，因此没有足迹。 　　二公子越走越是吃惊，“大师，这个方向我知道！” 　　“嗯！” 　　“是当年家父，烫死那窝田鼠，挖了许多粮食的地方！” 　　果不其然，一行人走到那片田地，见到两团黑影来回翻滚，发出野兽撕咬的咆哮声。 　　“二公子快看！” 　　只见原本平整的地面，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有些是爪子刨出来，看所用的力量，足以将壮年公牛挖出心脏。 　　两团交战的黑影，正是犬灵和鼠妖，来回翻滚带来的狂风，落在脸上如同刀割，壮丁们睁不开眼，内心越发惶恐不安。 　　“嗷呜！” 　　黑犬发出一声咆哮，厮杀声戛然而止。 　　方斗上前，见到这头黑犬身下趴着一头巨鼠，已然闭目死了，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是刚才打斗留下。 　　只是，巨鼠头颅的方向，仍朝着那处巢穴的方向，显然是想死在洞穴当中。 　　“你这妖孽，也有这般下场！” 　　二公子冲上前，咬牙切齿提起长矛，用力捅了上百下，捅得血肉横飞，尸体变得惨不忍睹。 　　壮丁们收拾柴火，将鼠妖的身躯焚烧，当场黑烟滚滚、腥臭扑鼻，据说事后燃烧了五天五夜方才熄灭。 　　二公子回到庄园，见母亲和大哥安然无恙，心中一阵后怕。 　　“老夫人，大公子，二公子，世间一切均有缘法，好好活着，才对得起死去的人。” 　　方斗推辞这家的挽留，选择继续赶路。 　　这家人备下丰厚的礼物，还贴心送了一头大青骡子。 　　这头大牲口，负重极强，而且吃苦耐劳，平时能放行李，让福宝骑在上面。 　　“如此，我便谢过几位！” 　　方斗牵着大青骡，离开庄园，重新踏上旅程。 　　过了赵员外的庄园，再有三四天路程，就到了姜家庄园。 　　福宝经历刚才的事情，变得懂事许多，经常低头琢磨什么。 　　“福宝，和我讲讲你家的事情！” 　　福宝来了精神，“大哥哥，我家的庄园，可比刚才那家大多了，听说咱家发家三辈了，不像赵员外家是暴发户！” 　　“你还知道暴发户？”方斗有些惊奇。 　　“那可不！”福宝得意皱皱小鼻子。 　　…… 　　“从脚下这片地开始，往前都是我家的田地！” 　　福宝骑在大青骡上，短胳膊指着前面的田地，意气奋发。 　　田地里，由近到远，不少农夫低头劳作，一片安静祥和。 　　“你去和他们打个招呼，或许有人认得你！” 　　福宝一脸黯然，“我平时都被关在家里，也很少见外人，偶尔出去一趟，还被人贩子拐走了！” 　　“不要紧！” 　　方斗摸摸他脑袋，安慰福宝，“不要紧！回家就好。” 　　两天后，方斗转身问福宝，“还没到？” 　　福宝无辜道，“当然了，我家地很多的！” 　　“都走了两天！” 　　“很快就到了！”福宝反过来安慰方斗。 　　方斗也知道，小孩子的记性靠不住，再说福宝外出一趟，还是被人贩子拐走，哪会仔细认路。 　　“福宝，该不会你迷路了？” 　　方斗忍不出再三问道。 　　福宝开始不耐烦了，“你不信，去找个人问问！” 　　…… 　　“多谢！” 　　方斗送走指路的农夫，原来福宝说的方向是对的。 　　福宝叉腰仰头，趾高气昂，“我就说嘛！” 　　“少臭屁了，赶路！” 　　方斗牵着大青骡，继续赶路。 　　说起来，这头大青骡能吃苦、肯负重，多了这头大牲口，赶路方便了许多。 　　半天后，天色昏暗之极，一座大庄园终于出现了。 　　果真如福宝所言，姜家庄当真是气派非凡反，俨然是一座堡垒，相比之下，赵员外的庄子，屋低墙矮，打上‘暴发户’、‘小地主’标签。 　　方斗和大青骡走到庄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高大墙头出现两名家丁，“干什么的？” 　　“借宿一晚！” 　　“这里不接待外人！” 　　家丁当场拒绝，转身走下墙头，再不理会方斗。 　　方斗捏捏下巴，“进不去啊！” 　　福宝翻个白眼，“实话实说不就得了，还找什么借口！” 　　方斗虚心接受，将两个壮丁喊出来。 　　“实不相瞒，我找到贵庄走失在外的公子，现在送还回来。” 　　家丁听了大喝，“胡说什么，咱家公子一直在家，何曾走失过，你这和尚快滚！” 第四十五章 蹊跷 　　方斗一听，下意识看向福宝。 　　福宝委屈不已，大声解释，“他说的不对，我明明是这家庄园的小少爷，而且我没有兄弟。” 　　“一定是他不认得我！” 　　方斗想的更复杂，先前蔡捕头送信，得到的回复，和眼前家丁所说一模一样。 　　很显然，姜家庄内已经得知福宝的存在，却否认他是自家走失的孩子。 　　福宝不停辩解，快要哭出声，“让我进去，我要见爹娘，他们一定认得我。” 　　方斗轻叹口气，摸摸他后脑勺，“走吧！” 　　一把摁住不断哭闹的福宝，方斗牵着大青骡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纠缠的意思。 　　对方明摆着拒之门外，走正门行不通了。 　　方斗打算，找个地方安置福宝，等夜色深了，潜入庄内，看看里面的那个‘福宝’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福宝记忆偏差，还是庄子里面有猫腻，只等晚上方斗潜入庄园，便能见分晓。 　　他们刚走出几步，背后庄园大门打开，一个身材窈窕的丫鬟，急匆匆跑出来，“小师傅，慢些走，咱家夫人请你进去给他讲经！” 　　丫鬟背后，刚才的两个家丁跟着，“小云姐，这和尚还想带个孩子，骗说是咱家的小少爷，可不能相信他！” 　　丫鬟小云瞪了他们一眼，“把嘴闭上，今天的事情，不许乱说！” 　　她走到方斗面前，目光落在福宝身上。 　　方斗觉察她的目光，知道肯定有内情，这丫鬟分明认识福宝。 　　“小云姐！”福宝如见到亲人，委屈开口。 　　小云迅速移开目光，朝方斗行礼，“小师傅，请跟我来！” 　　丫鬟带着方斗和福宝，进入庄园当中，里面各种设施齐全，有水井农田、店铺房屋，俨然是一座小城池。 　　就算哪天外面天下大乱，饥荒、兵灾连绵，庄园关上大门，也能自给自足，支撑很长一段时间。 　　“大财主啊！” 　　方斗摸摸下巴，如果能做成这一单，肯定能把鸡鸣寺整个修缮一遍。 　　庄园当中，最高大、最壮丽的宅院，就是庄主姜老爷的宅子。 　　这处宅院中，设有两个并排的观望台，可以居高临下，俯视庄园各处，外人闯入，想要潜行靠近宅院，那是痴心妄想。 　　“难度很大呀！” 　　方斗还想黑夜潜入，如此看来，这计划完全不可行，幸好提前知道了。 　　丫鬟绕过宅院正门，走到后方的侧门，带着方斗等人进入。 　　侧门内，一个老汉给他们开门，还帮忙牵着大青骡。 　　方斗腾出手抱着福宝，在丫鬟小云的带领下，终于进入后院的某件房间内，见到了姜家庄的女主人。 　　“娘亲！” 　　福宝见到夫人，拼命挣扎几下，想要方斗放下他，朝夫人奔跑过去求抱抱。 　　夫人笑着看福宝，“孩子，我可不是你的娘亲，咱家也有个孩子，和你一样叫福宝，但你不是他！” 　　“啊呜呜，娘亲不要我了！” 　　福宝大声哭泣起来，哭得非常伤心，眼泪金豆子般一颗颗落下。 　　方斗一把抱住福宝，把他脑袋转向身后，抚着后背劝道，“别哭，别哭！” 　　夫人含笑问道，“小师傅，带着孩子一路游方，想必很是辛苦？” 　　“若能最终找到家乡，那也不算辛苦！” 　　方斗的话暗藏机锋，指的是为福宝找到父母。 　　“哎，家乡，何处才是家乡啊？” 　　夫人轻叹不已，“小师傅，你可曾想过，有可能永远找不到。” 　　这女人厉害，和我玩话里有话。 　　方斗在打嘴炮上，一向不怂，“我心安处是家乡！” 　　夫人一愣，随即泛起忧愁，“小师傅，这句话说的大有禅机！”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节奏飞快，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福宝仍在低声抽泣，“我才是福宝。” 　　这时候，丫鬟小云抱着一个胖孩子，年级和福宝差不多，身穿绸缎衣裳，正抓着根鸡腿，啃得满嘴流油。 　　“夫人，我把小少爷请来了！” 　　胖孩子啃着鸡腿，不情不愿被丫鬟放在夫人膝前，甩着腮帮子，“娘亲，找我来做什么？” 　　这时候，福宝转过头，看着胖孩子，瘪嘴又大哭起来，“他才不是福宝！” 　　夫人抱着胖孩子，轻抚他额头的碎发，“这孩子，吃没吃相！” 　　她的脸上，泛着母爱光芒，朝方斗说道，“这是犬子福宝！” 　　方斗看着福宝，“贵公子是个有福相的。” 　　猪头猪脑、肥头大耳，远没我这个福宝有灵气。 　　夫人抚摸胖孩子半天，这孩子不耐烦了，挣扎几下，从夫人怀中挣脱，跳到地上快步走开了。 　　“小云，快跟上去，别让小少爷磕着碰着！” 　　丫鬟离开后，房间内，只剩下夫人、方斗和福宝三人。 　　“小师傅，耽误你许久，真是抱歉！” 　　夫人取出一根金簪，“这是对我佛的供奉，还请收下！” 　　她看向福宝，“给孩子买些好吃的！” 　　方斗也不推辞，收下金簪，“多谢夫人的慷慨！” 　　他抱起福宝，“打扰多时，这就告辞了！” 　　方斗离开后院，牵着大青骡往外走，在看门老汉的带领下，一路离开庄园。 　　身后大门缓缓关闭，方斗初步得到心中答案。 　　福宝呜呜哭着，伤心不已，“和尚，我没有爹娘，也没有家了！” 　　方斗轻抚他后背，“稍安勿躁！” 　　…… 　　夜深了，丫鬟小云被一个家丁带着，走入庭院假山的洞口，朝着逐渐昏暗的地底走去。 　　她胆战心惊，问道，“老爷为何要在这里见我？” 　　家丁面无表情，“跟我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 　　家丁没有回答，只顾着在狭窄黑暗的地道内行走，四周没有半点光线，只有他手中提着的灯笼照明。 　　小云望着湿冷的墙壁，不停渗出冰凉的水滴，再加上身处黑暗，吓得全身发抖。 　　“到了！” 　　地道尽头，是一处池塘，老爷的背影站在岸边。 　　“老爷，小云带到！” 　　姜老爷摆摆手，“你下去，小云过来！” 　　小云战战兢兢上前，“老……老爷，你找我有什么事？” 　　姜老爷指着池塘，“你看！” 　　小云顺着姜老爷指尖，看到池塘当中，一枚硕大的丑恶头颅，正叼着半截身子，不断往里面吞咽。 　　“老秦！” 　　从花白头发、苍老面容中，小云认出身躯的主人，俨然是白天给她开侧门的老汉。 第四十六章 石僧 　　小云吓得双腿一团，当场跪坐在地上。 　　庄园里面，有很多可怕的传说，姜家能将家业坐大，实则在暗地供奉了鬼神，聚敛四方财物。 　　凡是有不听话的佃户、下人，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就消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因此，人人对姜老爷惧怕不已。 　　小云心思聪慧，已然知道老爷带他过来，所为何事！ 　　老秦先她一步，被喂了池塘中的猛兽，显然白天为夫人办事情，已经被姜老爷知道了。 　　“小云呐！” 　　“老爷待你不薄，你家穷得吃不起饭，是姜家让你进宅干活，养家糊口。” 　　小云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老爷我错了，你绕了我，饶了我！” 　　姜老爷眉毛一挑，“错在何处！” 　　“错在不该和老秦勾结，将外人带进庄园！” 　　“呵呵！” 　　姜老爷轻笑，“小云，你倒是忠心可嘉，但你若想保得住密，却又保不住命。” 　　“你以为，上次你帮助夫人，拦截邻县来信，这件事情我不知道？” 　　“为何有人带着我的乖儿子上门，夫人都知道了，唯独我这个主人不知道？” 　　姜老爷一句句说着，和蔼神情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阴气森森。 　　小云情知必死无疑，大声叫道，“老爷，咱家少爷还少吗，每年都要死一个。再说了，如今庄园又有了位新少爷，你何必……” 　　“你敢质疑我？谁给你的胆子？” 　　姜老爷一声咆哮，对着池塘招手。 　　刷刷，红光一闪，小云腰间缠住。 　　“救命！” 　　池塘中漆黑的水面，硕大丑恶的头颅，已经吞掉老秦的半截身子，口中吐出鲜红的舌头，隔着十几米距离，将小云束缚住。 　　虽然丫鬟拼命挣扎，但这头水底巨兽，微微收缩舌根，千钧力道之下，小云几十斤的身子轻若枯叶，几乎是飘着落入水中，被巨兽吞入口腔。 　　几声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带着骨裂声、惨叫声。 　　片刻过后，这片密室安静下来，再无半点声响。 　　刚才带人过来的家丁，此刻又提着惨白灯笼，出现在姜老爷身后。 　　姜老爷望着池塘水面，溢出一汪血水，淡然说道，“将人带回来！” 　　“是！” 　　…… 　　方斗牵着大青骡，福宝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望着姜家庄园。 　　“大哥哥，我没骗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娘亲不认我。” 　　他双眼一亮，“对了，咱们直接去找爹爹，他一定肯认我！” 　　方斗听了摇摇头，“福宝，你若想回家，就听我的。” 　　福宝沉思片刻，“大哥哥很厉害，连妖怪都能降服，我听你的！” 　　“但是，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方斗回望身后姜家庄，“当然是在附近转悠，不能离得太远！” 　　“为什么？” 　　“若是有人追上来，也方便他们找到。” 　　大青骡不紧不慢，沿着平整的乡间土路，笃笃笃慢走。 　　到了第二天，方斗和福宝仍在姜家庄的土地上，足见姜家的财力丰厚。 　　三四个衣衫褴褛的乡民，手上捧着拳头大的圆石，快步奔跑着，往某个方向走过去。 　　“拜石僧喽！” 　　方斗来了兴趣，连忙叫住一人，“老乡，什么是石僧？” 　　被拦住的乡民，见到方斗是和尚，说道，“和尚，你也去拜拜，非常灵验。” 　　福宝拍拍大青骡的后背，“我也听过石僧，听说下面的乡民都喜欢供奉，好像还很灵验。” 　　“有这事儿，一起去看看！” 　　方斗来了兴趣，带着大青骡和福宝，跟上乡民的背影。 　　等他们到了地方，乡民们留下圆石，已经走开了。 　　方斗也见到了所谓的‘石僧’，那是一座等身高的石人，头上光溜溜，身穿僧袍，赤着双足踩在地上。 　　石僧低眉垂目，双手合十，脸上表情俨然是悲天悯人。 　　“这尊石像，有点意思！” 　　方斗望着石像，感觉一股熟悉的气息，和修炼畜生道时，感受到的释门禅意相仿佛。 　　“大哥哥，石像动了！” 　　福宝突然提醒方斗。 　　方斗回头看福宝，质问道，“哪里动了？” 　　他回头再看石像，却见到石像双目睁开，分明是石质的表面，却浮现两颗有血有肉的眼球。 　　“妖孽！” 　　方斗惊得全身汗毛竖起，就要召出手段应对，却听到一声温和的声音，“同道且慢，我不是歹人。” 　　这是石像开口了。 　　“哦！” 　　方斗盯着石像，“你是何人？” 　　“释门一介修行者，乡民称呼我石僧，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同道称呼我石僧便可！” 　　石僧，石头雕刻的和尚，但能说话，有血肉之躯，就肯定不是普通的雕像。 　　“实不相瞒，这是我的独门的修行法子，将血肉之躯化作顽石，历经春秋寒暑、风刀霜剑，方能贴近大道。” 　　石僧说到这里，低头看了眼脚边，几颗圆石垒成一摞，成贡品的模样，“这是乡民供奉的石馒头，还请同门帮手，喂我吃一颗！” 　　方斗奇了，“化身顽石，也要吃东西！” 　　“当然了，若能修炼至于顽石无异，那边是大道成了。但小僧修为尚浅，平时喝露水，吃石馒头，也能果腹！” 　　方斗捡起一颗石馒头，送到石像嘴边，正要开口询问。 　　石像裂开一张嘴，将石馒头吞进去，随即闭合。 　　花了些许时间消化，石僧又开口了，“多谢同道，我已经许久没吃饭了！” 　　“乡民们经常供奉，怎么吃不到？” 　　石僧解释，“上次吃石馒头，还是十年前，一位稚子亲手所喂。” 　　“实不相瞒，能喂我石馒头的，都是有缘之人！” 　　方斗乐呵呵，“看来，我也是有缘之人！” 　　“不错！”石僧郑重说道。 　　“同道，你我有缘，今日赐给你一桩缘法！” 　　“我看你身怀畜生道，却修炼不得法，走了歧路！” 　　方斗一听，这石僧修为挺高，一眼看出他的隐患。 　　“不知该如何解决？” 　　石僧开口了，“将手伸来，贴在我额间！” 　　方斗依法视为，手掌贴在石像额头，感受到不是冰凉坚硬，而是如血肉般柔软温和。 　　米斗再度浮现，刷一道光芒从石僧身上飞出，落入米斗当中。 　　与此同时，方斗身上的法术种子飞出，俨然是‘畜生道（残）’。 　　石僧的眼珠停住，他本想窥探方斗，却不料发生异变，对方身上如同罩了层轻纱，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到。 　　“身怀大秘密者，必有大气运，看来此子是非凡之人！” 第四十七章 邀请回庄 　　方斗这边，米斗摇晃几下，喷出全新的法术种子。 　　‘三恶道之畜生道’，相传释门有六道众生的说法，分为三善道和三恶道，以恶入善，是修行的本意。 　　畜生道是三恶道之一，凡是世间生灵，囊括胎生、卵生、湿生和化生，凡是心生痴顽、陷入迷障，便会沦为畜生。 　　畜生道，便是世间无数‘畜生’苦苦沦陷之所。 　　先前，方斗从郭三手中的‘畜面之法’，还原出的残缺篇章，竟是走了邪路。 　　都说众生平等，却不等同不能吃肉，戒荤腥的法子，只是修炼下乘法术的禁忌。 　　补全版本的‘畜生道’，没有禁绝吃肉，一切如常。 　　方斗闭上双眼，细细感悟，无数信息流淌心间。 　　这一刻，他对畜生道这门法术的感悟，已经跃上全新境界，无形中带着悲悯的视角。 　　众生平等、无有高下、有情皆苦！ 　　石僧静静看着，方斗已然陷入顿悟，身边散发祥和气息，令人心生敬意。 　　“竟有如此悟性！” 　　石僧后脑浮现一拳金光，俨然是释门成就之一，牟尼环。 　　释门的牟尼环，是某种境界的特征，等同于道家金丹。 　　那些佛祖画像中，脑后一圈圈金光，就是牟尼环的外在形象。 　　“嗯！” 　　方斗正在顿悟，突然身后浮现一道金光，雄赳赳的公鸡虚影浮现，仰头发出一声鸡鸣声。 　　鸡鸣声，将牟尼环的虚影打得粉碎。 　　方斗瞬间从顿悟中醒来，这片刻的失神，让他察觉不妙，赶忙巡查自身情况。 　　情况出奇的好，畜生道的修为暴涨，除了‘役灵’外，多出‘度化’‘附身’两项本领。 　　度化，能沟通方圆十里的生灵魂魄，若能说服对方，可令魂灵心甘情愿解脱，冲入轮回。 　　附身，则是能附身‘畜生’身上，等同于夺舍。 　　“多谢石僧助我！” 　　方斗双手合十，虽然他不是和尚，但得了对方恩惠，也要按照礼节表示感谢。 　　石僧此刻看向方斗，变得慎重起来，“同门之间，何必言谢？” 　　方斗迟疑再三，感觉不能瞒着，“石僧，实不相瞒，我只是修炼释门法术，不是出家人。” 　　石僧淡然笑道，“只要心怀菩提，出家在家，有何区别！” 　　方斗笑了，“石僧境界高远，比我看得开！” 　　“缘分已尽，同门请去吧！” 　　石僧看向方斗身后，“你等的机缘，快到了！” 　　方斗对着石像一拜，“告辞了！” 　　方斗牵着大青骡，驮福宝继续往前赶路，没走出十里地，就听到马蹄声急促，伴随着辔头上的铃铛。 　　“小师傅且慢！” 　　福宝眼尖，“是庄子上的人，一定是爹爹闻信，派人来找我了！” 　　家丁骑着快马，片刻间绕到方斗前头，下马抱拳。 　　“小师傅，庄主得知你来过，连夜派我来找你。” 　　“还请带着这位小公子，和我一同回庄子！” 　　方斗含笑不已，“如此便好！” 　　他和福宝都不知道，眼前这家丁，就是带着小云入密室的那位，绝对是姜老爷的心腹。 　　姜家庄又在眼前，方斗颇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此刻两扇大门敞开，姜老爷带着家丁，夫人站在旁边，等候多时了。 　　姜老爷年约三旬多，长着乌黑短须，神态儒雅，远远上前迎接，“小师傅，上次我有事在外，内子招待不周，还请你见谅！” 　　方斗目光扫过夫人，见她脸色苍白，丫鬟小云也不在身边，知道有事发生。 　　“姜老爷如此盛情，我倒有些受宠若惊！” 　　方斗指向福宝，“这孩子，说自己是姜老爷走失的公子，前次上门只为寻亲，既然夫人见过了，那也无需惊动老爷！” 　　姜老爷笑着摇头，“小师傅，此事有诸多隐情，还请我进庄子，细细为你说明！” 　　方斗有些迟疑，“这不太方便吧！” 　　夫人声音颤抖开口，“老爷，人家一个出家人，你……” 　　“嗯！” 　　姜老爷眼神掠过，夫人闭口不言，不敢再开口了。 　　“小师傅，请！” 　　方斗按住躁动的福宝，早有家丁绕道身后，牵住大青骡，送到草棚喂食草料。 　　一桌丰盛的酒席上，只有姜老爷和夫人在，足以容纳十几人的圆桌上，坐着冷冷清清四人，三大一小。 　　但是，菜肴之丰富，超出方斗想象。 　　“匆匆整治，招待不周，还请小师傅见谅！” 　　方斗微笑点头，“已经很丰盛了！” 　　酒席上，有方斗魂牵梦萦的炒菜，这类要用大铁锅和多油的菜肴，可谓是奢侈品，唯有大户人家才吃得起。 　　至于牛羊肉、猪肘等荤菜，更是需要大量柴禾和时间，进行闷炖煎煮。 　　保温的黄酒、冰镇的果酒，都是寻常人享受不到。 　　“差点忘了，小师傅是出家人，不能吃酒肉！” 　　姜老爷口头如此说，实则在试探方斗。 　　方斗刚补全‘畜生道’，正跃跃欲试，连忙说道，“不碍事，我能吃荤，酒也将就喝些！” 　　喝酒吃肉，就算是和尚也不正经，好对付多了。 　　姜老爷松了口气，他知道释门的许多法术，必须吃素戒荤，方能修炼大成，一旦破戒，多年修为化为泡影。 　　方斗举起筷子，夹了个油汪汪的鸡腿，送到福宝碗中，“吃鸡腿！” 　　从刚才起，福宝就用‘幽怨’的小眼神，看着姜老爷夫妇，可惜对方始终不理会。 　　他摇摇头，“没胃口，吃不下！” 　　姜老爷和夫人，一直招呼方斗用餐，自己却不动筷子。 　　方斗胃口大开，筷子嗖嗖飞掠，吃得大呼过瘾，全然没有以前那种厌恶感，一切都恢复正常。 　　一桌宴席，众人都心怀鬼胎，无人下箸，唯独方斗大大方方，吃得满嘴流油，举起酒杯呲溜一口，痛快！ 　　黄酒和果酒都是低度酒，各有风味，用来佐餐最佳，消油解腻。 　　方斗吃了片刻，发现气氛不对，不好意思停下来，“姜老爷、夫人，你们也吃啊！” 　　再看桌上，碗碟空了大半，才知道整桌菜肴都被自己吃空了。 　　“抱歉！” 　　姜老爷哈哈大笑，“小师傅好胃口，来人呐，再来一桌！” 　　饭桶好啊，饭桶就好对付多了。 第四十八章 初试度化 　　一顿饭吃完，姜老爷出声，“天色不早了，送小师傅去休息！” 　　方斗环视四周，好奇问道，“上次我遇到个丫鬟姐姐，名为小云的，怎么没见着？” 　　夫人脸色更白了，但姜老爷却笑道，“小云家里有事，已经告假回家去了！” 　　“如此便好了！” 　　方斗指着身旁福宝，“这孩子被拐卖，解救出来后，一直吵着要回家，据他回忆，和姜家庄有关。” 　　“姜老爷可否帮忙？” 　　姜老爷呵呵笑道，“完全没有问题，还请小师傅多住几日，我派人出去探查一番。” 　　“到底要住几日？”方斗关切问道。 　　“迟则七八日，快吗，五六日即可！” 　　方斗带着福宝，入住客房休息，福宝白天一阵闹腾，晚上昏沉沉睡去，被放在床铺上盖好被褥。 　　夜深人静之时，方斗施展‘畜生道’的度化之法，开始扫视四方的游历的魂灵。 　　关于丫鬟小云，方斗总觉得，此人已经不在人世，而且必定和这件事情有关。 　　方斗刚施展度化，眼前的庄园，笼罩在愁云当中，空中结满化不开的怨气，鬼哭狼嚎声此起彼伏。 　　缺胳膊少腿、眼窝黑洞洞、肠穿肚烂，各种奇形怪状的魂灵，显然生前死的极惨，满腔怨气无处宣泄，游荡各处哭喊嚎叫。 　　这不是人间，简直是鬼窟。 　　“果然有问题！” 　　方斗开始召唤四周魂灵，无奈他修为尚浅，那些魂灵怨气太大，只顾着重复‘报仇’，竟是无人理会他。 　　“咦！” 　　四处飘散的魂灵当中，方斗突然见到一人，正是当初给他开门，还带他离开庄园的老汉。 　　老汉托着半截身子，在地上爬行，背后拖出长长血痕。 　　“老人家，老人家！” 　　方斗发现老汉刚死不久，神情迷茫，处于好沟通的状态，手指在他头顶轻点一下。 　　金光没入魂灵当中，老汉镇定下来，双目恢复清明，“我在哪里？不是早已死了么？” 　　见到方斗后，他瞬间明白了，叫喊道，“小师傅，我死的冤枉。” 　　老汉开始讲述，送走方斗后，他被姜老爷捉住，投入假山下面的密室水塘，喂养了水底凶兽。 　　“老爷他修炼妖术，养了一头凶残的巨鳄，每天都要吃人，连小云都被吃掉了！” 　　老汉是看大门的，所知不多，说了几句后，接下来就是反反复复，重复这些话。 　　方斗听完，伸手按在老汉头上，打算将他度化。 　　掌心金光闪烁几下，老汉魂灵还在，竟是不肯进入轮回。 　　“老人家，你有何心事未了？” 　　老汉双手合十，“小师傅，姜家庄看似平和，实则是人间地狱，您大发慈悲，能否解救这一庄人的性命！” 　　原来如此！ 　　方斗总算明白，度化魂灵，需要完成未了心愿。 　　“你放心，我一定完成！” 　　老汉离开后，方斗继续沟通魂灵，总算在无数冤魂当中，找到了丫鬟小云。 　　果然，小云也糟了毒手。 　　“小师傅，您能见到我，肯定是得道高人。” 　　小云魂灵浮现，当即朝方斗跪拜，开始讲述前因后果。 　　“老爷他私下里供奉妖神，将不听话的佃户和下人，喂养水底下的凶兽，更是偷偷买来小孩，用以血祭！” 　　方斗心中一跳，“福宝他？” 　　“姜老爷坏事做尽，生不出孩子，每年都从外地，买来一个孩童，取名福宝，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孩子，姜家庄的小少爷。” 　　“但是，每到六月初六，他就带着福宝，消失一段时间，说是要去祭祀家神，等回来时，只剩他一人，福宝小少爷已经没了。” 　　方斗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原来福宝不是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姜家庄没有小少爷，只有一年一个的福宝！” 　　小云点点头，“您带来的小少爷，正是今年的福宝，如果不是他被人贩子拐走，恐怕早已糟了不测。” 　　“当时为了此事，姜老爷大发雷霆，处死了好几个下人，赶忙从外地买了个孩子，说是小少爷仍在，没有走失！” 　　方斗叹了口气，福宝不是姜家庄的孩子，或者说，姜家庄从来没有小少爷，只有用来祭祀的童男。 　　某些民间的血祭，残留了古代的陋习，需要以童男童女做极品。 　　须知江南之地，古代属于蛮荒之地，巫术遗风盛行，许多地方，都有以活人祭祀山神水神的习俗。 　　先前县衙送信过来，想必落到夫人手上，然后方斗找上门，夫人又偷偷截住，送方斗二人离开，多半是良心发现，想要保住福宝的性命。 　　只是，没能瞒过姜老爷，连累小云、老汉都被害了。 　　“你家老爷，祭祀的哪尊邪神？” 　　方斗这么问，不是没理由，如今三家兴起，为了争夺民心，大肆打击古代的邪神祭祀，清扫巫术遗风。 　　祭祀以‘猪牛羊’三牲，而且倡导煮熟了祭祀，别说活人血祭了，就算是鲜活的鸡鸭牛羊也渐渐少了。 　　唯有军中征战，还保留着杀牛祭旗的风俗。 　　小云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并非心腹，也只能知道这么多了。 　　方斗挥退小云的魂灵后，开始默默想起来，思索对策。 　　…… 　　一处阴暗的地下，姜老爷跪在破败的祭坛上，虔诚祷告。 　　“龙神大老爷，九月初九将至，这次不会有失，祭品一定定时送到。” 　　祭坛上，鼓起阵阵阴风，朝姜老爷头顶落下。 　　“啊啊！” 　　姜老爷的脸上，浮现血色裂纹，皮肉都裂开，鲜血一滴滴往下淌，脸上浮现痛不欲生的表情。 　　“饶命，饶命，上次走丢了祭品，只是意外。” 　　阴风中，某个充满魔性的声音响起。 　　“蠢货，足足晚了三个月，这次祭品必须加倍，否则，用你自己血肉来填！” 　　姜老爷连连磕头，“大老爷，祭品够，祭品够，两个，这次有两个送来！” 　　他想起方斗，说道，“有个和尚掺和此事，大老爷，我该如何应对？” 　　祭坛上空沉默许久，“将他带来，一并解决了！” 　　“遵命！” 　　姜老爷连滚带爬，朝祭坛恭敬跪拜几下，退出这片地下的洞穴。 　　等他回到地面，整理衣裳，再度恢复成威严的姜老爷，行走在庄园的田地间，所过之处农户纷纷停下手上活计，朝他弯腰行礼。 第四十九章 祭祖 　　“祭祖！” 　　方斗吃惊望着对方。 　　一大清早，姜老爷将他请过来，说是今年的祭祖仪式，邀请方斗和福宝参加。 　　姜老爷神情诚恳，“小师傅恰逢其会，可以一同过去。” 　　方斗露出意动，随即问道，“怕是不妥吧，我一个外人。” 　　“不碍事，不碍事！” 　　姜老爷连连摆手，乐呵呵说道，“小师傅是高僧，到场之后，可以多念几句经文，为家祖祈福。” 　　“这个没问题！” 　　方斗脸不红心不跳，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他接着轻描淡写说道，“听说，贵庄的祭祖仪式，一向是每年六月六，怎么今年改成九月九啦？” 　　姜老爷心中咯噔，这小和尚怎么知道，随即圆谎，“今年情况特殊。” 　　“哦！”方斗没有追问。 　　九月初九转眼就到了，这天本该是插茱萸、喝雄黄酒的日子，但姜家庄没这个氛围。 　　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气氛有些紧张。 　　方斗走过寂静的庄园，奇怪问道，“难道这也是贵庄祭祖的风俗？” 　　“当然！” 　　姜老爷解释道，“他们没那个福分，参与祭祖仪式，在家里诚心跪拜祷告，免得外出冲撞了祖灵。” 　　“原来如此！” 　　方斗嘿嘿笑了，被姜老爷带着，越走越是偏僻，到最后农田消失，只剩下大片荒地。 　　“请！” 　　姜老爷拉着胖孩子，站在一处地洞入口，招呼方斗二人。 　　方斗眯眼，看了看洞口，整个庄园以此地怨气最为浓重，看来，这里就是祭祀邪神的地方。 　　“小师傅，怎么不动身？” 　　姜老爷生怕方斗看出蹊跷，连声催促他入洞。 　　方斗回了头，“夫人不一起来吗？” 　　“女人家，怎能参与祭祀这等大事？”姜老爷看看日头，“天色不早了，小师傅，跟我走吧！” 　　胖孩子嘟囔，“爹，我不想进去！” 　　“住口！”平时溺爱纵容的姜老爷，前所未有严厉，“快走！” 　　胖孩子张嘴想哭，被他一巴掌打在脸上，捂着胖脸不敢吱声。 　　方斗听到福宝低声跟他说，“我比他乖多了！” 　　地底下，竟藏了一处天然溶洞，里面宽阔无边，虽然略显湿冷，但周围土层夹杂着萤石，散发幽幽光芒，视线并不昏暗。 　　“请往这里走！” 　　片刻过后，众人站在一片残破的祭坛前。 　　姜老爷指着祭坛，“此处，便是我姜家祭祖的地方。” 　　方斗盯着祭坛，虽然边角残破，但大体轮廓看得出来，这俨然是一处道家做法的法坛。 　　奇怪了，这姜家祖上有人当过道士？ 　　还是…… 　　姜老爷站在祭坛上，神情陡然变了，一把拉过胖孩子，“去吧！” 　　胖孩子不明不白，为何平时和蔼的爹爹，变得如此可怕，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啊，我不！” 　　圆滚滚的身子，落到祭坛半空，再也落不下来。 　　这时候，一阵阴风浮现，卷住胖孩子的身躯。 　　“慢来我到要看看，你是什么鬼怪！” 　　方斗一声怒吼，金光绽放，朝阴风席卷过去。 　　阴风似乎长了眼睛，盘旋几周，故意让开攻击，裹着胖孩子往后退。 　　方斗本想抢下孩子，但对方果决狠辣，更不拖泥带水，眨眼间将人吸干。 　　胖孩子像是漏气般，瞬间消瘦成一张纸，而且是人皮纸。 　　几个呼吸后，人皮纸也消散不见。 　　这哪里是祭祖，分明是用童男血祭，胖孩子几个呼吸就能囫囵吞了，这邪神的力量不小啊！ 　　姜老爷拍拍双手，眼神中没有半点悲戚，进一步验证了小云的说辞。 　　姜家庄没有小少爷，一直都是买来孩童，充当每年邪神的血祭童男，这是何等丧心病狂的举动。 　　俗话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人贩子可恶，这些人贩子的买家，更是杀千刀也不解恨。 　　许多受害者家庭，虽然见不到孩子，仍在幻想着，孩子被收养在大户之家，好吃好喝不用受苦。 　　但没人想到，许多人买来孩子，为了这般阴暗血腥的目的。 　　“小师傅，别犹豫了，你再不放手，龙神老爷连你都不会放过！” 　　姜老爷身处主场，觉得已胜券在握，指着方斗下令。 　　“呵呵，正要见见这什么龙神？” 　　先前短短交锋，方斗吃个小亏，孩子没救下来，足见这怪物的实力强悍。 　　因此不可大意，要小心应对。 　　方斗将福宝护在身后，掌中飞出一颗草豆，化作金甲将士，冲到残破祭坛上，举剑就砍。 　　“住手！” 　　空中又是一团阴风落下，拖住阔剑，让其落不下来。 　　“龙奴何在？” 　　地洞深处，传来狂暴嘶吼声，一头四米高的巨鳄，带着满身水汽冲出来，俨然是藏在地下密室的凶兽。 　　这处祭坛和密室的池塘相通，巨鳄身长十几米，跨了几步就到了。 　　巨鳄冲过来，舌头一伸，裹住几个家丁，拉到嘴里咀嚼咽下，意犹未尽，然后朝方斗冲杀过来。 　　豆兵疾冲而下，举剑朝巨鳄头顶刺落，撞出一个凹坑，火花四溅中，剑尖顶在鳞甲上，无论如何也刺不进去。 　　这头巨鳄身上，长满拳头大的疙瘩，仔细看来，竟是铁甲般的角质层，连豆兵的阔剑全力一击，都未能损伤分毫。 　　巨鳄身形臃肿，蕴藏无穷巨力，稍微扭腰，尾巴便高高翘起，朝豆兵当头砸落。 　　他尾巴细长，末端如同大铁锤，裹着厚厚鳞片，擦着旁边石壁掠过，滋溜出一缕火花。 　　豆兵翻身跃起，被巨鳄尾巴擦中，半边身子稀烂，落到地上翻滚几下，金光如水蔓延，随即恢复如常。 　　方斗脸色变了，刚才这一下，耗去豆兵两成威能，再来几下，豆兵就不能用了。 　　这头巨鳄，平时养在深潭，三天两头吃人，已经快要开启灵智，身躯更是膨胀得吓人。 　　豆兵后退几步，身后黑光闪烁，黑犬前来相助。 　　黑犬贴着地面急窜，往巨鳄肚子底下钻去，缩小成正常大，灵活躲闪巨鳄的攻击。 　　巨鳄张嘴一咬，牙齿擦过黑犬尾巴，粗壮右爪抬起往下拍，黑犬在高速穿梭下，急速拐个弯，让它扑个空。 　　“啊呜！” 　　黑犬钻到巨鳄肚子下方，张口一咬，巨鳄庞大身躯往上弓起，显然是吃痛不过。 　　方斗看得啧啧称奇，黑犬灵智越来越高，竟然懂得扬长避短，知道正面对战打不过，就朝着巨鳄鳞片覆盖不到的肚子攻击。 　　巨鳄就是再灵活，也不能缩成个球，保护肚子不被伤害。 　　相比之下，豆兵的战术僵硬许多，一个照面就吃了大亏。 　　考虑到这是最低级的草豆，能力有限，若能炼制出更厉害的肉豆、金豆，豆兵的实力也更强。 第五十章 所谓‘龙神’ 　　祭坛之上，阴风呵呵发笑，“你这又是役灵，又是撒豆成兵，究竟是释门，还是道家？” 　　“伟人说过，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管我释门道家，能灭你这妖邪，就是好路子！” 　　方斗盯着祭坛，讽刺道，“你不是龙神么，怎么不敢现身？” 　　“难道说，你只是一团见不得光的阴灵！” 　　阴风微微晃动几下，从空中滚落，化作一名身披道袍的道人，面目模糊不清，但头上却戴着巫冠。 　　“如你所愿，让你见见本神！” 　　道人自称‘龙神’，双足立在祭坛上，伸手对方斗一指。 　　阴风滚滚，飞到方斗面前，一点火星迸出，瞬间点燃成笆斗大火球。 　　方斗能闻到头发烧焦的气味，视线当中，一团火球急剧放大。 　　当次危急关头，方斗急速运转法力，朝脚下运转过去，已然切换成‘金鸡独立’的桩法。 　　“嗖！” 　　他高高跃起半空，飞扑往火球上空擦过，尽管没被烧到，但外套被高温炙烤，竟无风自燃。 　　方斗落地后，将燃烧的外套落下，抛在地上仍不熄灭，直至烧成灰烬。 　　火球落空，撞在后方岩壁上，炸断四五根石笋，膨胀出的气浪滚滚，将整个地下洞穴的温度提升了三四度。 　　道人含笑望着方斗，“知道厉害了！” 　　方斗深吸口气，“再来！” 　　道人脸色变了，又是一指点出，第二颗火球升起。 　　这回，方斗从容许多，刚才交锋，已经看出火球的真相。 　　火球温度高，触之即燃，但速度并不快，若能看准轨迹，可以从容侧身让开。 　　方斗站在原地不动，眼皮子不眨，任凭火球飞到身前，隔空的热力烘烤下，头上散发焦臭气味。 　　这般距离下，火球再进几分，就能烧烂方斗皮肉。 　　时机到了！ 　　方斗踏地用力，高高跃起半空，使用三板斧中‘一扑’，在空中灵活滑翔，又是擦着火球让开。 　　这回，他身上只披着那件道袍，却没有烧伤，反而觉得凉爽不已。 　　方斗越发肯定，这件道袍是宝贝！ 　　“哈哈！” 　　方斗落地后，指着祭坛上道士，“黔驴技穷！” 　　“你说什么？”道人怒了。 　　“阁下，怕是离不开这祭坛吧？” 　　方斗一句发问，让道人脸色变了，虽然他掩饰得快，但嘴角一丝抽搐，已暴露心中不自然。 　　“哈哈，我先去解决那头凶兽！” 　　方斗不理会祭坛，转身和豆兵、黑犬汇合，围攻巨鳄。 　　巨鳄见到方斗过来，也不以为意，一直粗壮的爪子，黑压压往下方拍落，砸在地上时，地面摇晃几下。 　　地洞震荡着，头顶几根竹笋断裂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方斗没有被怕成肉酱，反而一跃而起，右脚踩在硕大的爪子上，左腿高高抬起，猛地往下凿落。 　　咚，闷响如敲鼓，方斗一腿的力道，被鳞片挡住，没有造成半点伤害。 　　巨鳄反应过来，另一只爪子抬起，要做个拍手的动作，将方斗挤压拍死。 　　方斗脚下用力，再度跃到半空，双手各自形成一爪、一啄。 　　他下手的位置，乃是巨鳄四肢的膝盖内弯，那里鳞片薄弱，也是防御力弱的弱点。 　　与此同时，方斗运转‘铁拳’的力道，手掌浮现铁灰色皮膜，瞬间变得坚如钢铁，指甲更是匕首般锋利。 　　一爪落下，血肉四溅，方斗撕开书本大的皮肉，上面长满带血的鳞片，随手丢到地上。 　　捏成鸟啄的手掌，沿着伤口往下猛凿，一时间血肉飞溅，有几颗甚至溅射到方斗脸上。 　　方斗还想动手，后背吃了沉重一击，喉头涌起血腥味。 　　原来是巨鳄甩动铁锤般的尾巴，一下子打在方斗后心，结果被道袍挡住大半力道，但还是令他遭受重伤。 　　“大意了！” 　　方斗后退几步，深呼吸几下，将血咽下去，发现内伤不重，还能继续战斗。 　　“豆兵，黑犬，上！” 　　巨鳄被他干废一条腿，此刻平衡失调，不复先前凶猛。 　　豆兵快速上前，举剑对着伤腿猛攻，黑犬仗着身形灵活，绕着巨鳄不停旋转，伺机进攻腹下柔软的部位。 　　祭坛上，道人见情况不好，双手掐着手势，遥遥对巨鳄一指。 　　“龙神敕令，法力倍增！” 　　巨鳄如同吃了兴奋剂，顿时大吼一声，将豆兵、黑犬震飞，从四肢关节处，生出锋利如荆棘的骨刺。 　　原本巨鳄鳞片极厚，防御力强，如今再生出骨刺，就好比多了几套爪牙，杀伤力更强了。 　　本就沉重的四肢，变成锋利的狼牙棒，一扫一大片。 　　“吼！” 　　巨鳄挥动巨爪，黑犬身躯往下压，按照以往交锋，肯定能让开巨爪的横扫，但这次不同，巨鳄的关节处，生长出五尺长的骨刺。 　　骨刺勾住黑犬，重重往下一掼，摔得半天爬不起来。 　　方斗见状，将犬灵收回掌心，法力流转，消耗了小半，总算让黑犬原地复活，再度朝巨鳄冲上去。 　　豆兵举着阔剑，且战且退，但巨鳄狂冲上前，四肢抠住地面用力，往后退了退，然后猛地往前一冲。 　　这一冲，千吨重的躯体，在短短瞬间，提升到接近音速。 　　豆兵避无可避，被巨鳄撞上，瞬间破灭，还原成草豆模样。 　　祭坛之上，道人哈哈大笑，指向方斗，“龙奴，灭了他！” 　　黑犬汪汪几声，急得直跳脚，它正面冲刺的力量，甚至比不上豆兵，巨鳄抛下它不管，直接去攻击方斗。 　　这时候，巨鳄往前爬行，带动扑鼻腥风，狂潮般向方斗席卷过去。 　　方斗情急之下，突然想起，畜生道中，还有一门‘附身’的本领。 　　此刻危险至极，方斗顾得不许多，当即迷上双眼，心神朝对面巨鳄射去。 　　片刻过后，方斗睁开双眼，发现视线高大许多，下方众人变得渺小如蚂蚁，反应过来，附身成功了。 　　他已经掌控了巨鳄的身躯。 　　这头凶兽虽然厉害，但灵智稍弱，被方斗轻松压制，已然退出意识海洋，缩到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嘿嘿，有用，果然有用！” 　　如果是个普通人，即便能阴差阳错，附身野兽身上，也会被身躯的本能同化，渐渐迷失，最终完全退化成野兽。 　　唯独方斗修炼畜生道，可以及时抽身，完全不受影响。 第五十一章 祭坛来历 　　‘巨鳄’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扭头朝祭坛猛冲过去。 　　旁观的姜老爷急了，连连下令，“错了错了，龙神所在，不要冒犯！” 　　祭坛之上，道人震惊不已，他豢养的凶兽竟反水了。 　　轰隆隆，洞窟内地动山摇，大块岩石剥落坠地，砸入地面深处。 　　巨鳄一头撞在祭坛上，随即冒出金属光泽，将它连带祭坛笼罩在内。 　　千吨重量，以接近音速的极速，瞬间戛然而止，所有动能统统宣泄在祭坛上。 　　如此猛烈的冲撞，简直堪称毁灭性，光是余波造成的气浪，便足以撕裂血肉之躯。 　　姜老爷身边的家丁，都是知晓内情的帮凶，首当其冲被气浪裹挟，在半空撕成无数碎片。 　　唯独是姜老爷，身上浮现瓷器般裂纹，却经受住气浪冲击，最终得以站稳。 　　“疼，真疼！” 　　方斗脑海中，只剩下这个念头，感觉脑袋都裂开。 　　他附身巨鳄，抱着想法‘反正不是自己的’，一头撞在祭坛上。 　　别看祭坛外表破败，实则浑然一体，比铁铸的更坚固。 　　巨鳄撞得头骨疼痛欲裂，一时间本能开始唤醒，被压制住的灵魂蠢蠢欲动。 　　反应到方斗这边，就是眼前幻象丛生，属于巨鳄的无数记忆，开始往他脑海倒灌，企图同化他的意识。 　　“绝不能沦陷！” 　　方斗咬牙硬挺，运转畜生道的炼心之法，抵抗巨鳄本体的反噬。 　　‘附身’这门法术，终于暴露致命缺点，那就是附身对象条件严苛，若不是心甘情愿，就必须远远弱于他，否则极其容易产生反噬。 　　这时候，道人也发现不对，“呵呵，你竟敢和我抢夺龙奴！” 　　“好大胆子，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罢，道人施展驱使巨鳄的法术，这头凶兽双目绽放红光，陷入狂暴状态。 　　方斗立刻感应到，巨鳄的意识陷入疯狂，挣脱他的束缚，开始反攻倒算。 　　“坚持不住了！” 　　无数纷乱的记忆，连同捕食猎杀的本能，开始威胁方斗附身的意识，狂风暴雨般侵袭不止。 　　“吼！” 　　方斗用尽最后力气，操纵巨鳄身躯人立而起，阴影瞬间投落地面，笼罩整个祭坛。 　　“先把你解决掉！” 　　巨鳄低下头，义无反顾往下猛冲，接着下落的冲势，再度撞在祭坛上。 　　这次的冲击力，比上次更猛烈。 　　道人连声大喝，操纵巨鳄的意识，企图让它主动让开。 　　陷入狂暴的巨鳄意识，正将方斗的附身意识赶走，重新夺回身躯的掌控权。 　　但是，等它夺回躯体，睁眼见到第一样东西，就是迅速放大的祭坛。 　　“什么鬼？” 　　巨鳄若有灵智，肯定会吐槽这句。 　　咚，撞击的瞬间，时间仿佛停止了。 　　一切都变得缓慢无比，巨鳄坚固的头颅，在高速撞击下，变形成流体模样。 　　祭坛再度闪烁金属光芒，只是这次再也挡不住了，光芒开始闪烁破碎，被巨鳄一头扎进去。 　　轰隆隆，无处宣泄的力量透过祭坛，在后方地面轰出一条深达半米的沟壑，延伸到岩壁尽头停住。 　　啪嗒，巨鳄当场被撞晕了，和祭坛接触的头部，鳞片碎裂，凸起硕大肿包，就像是长出第二颗脑袋。 　　祭坛又破败几分，上面的道人身形变得黯淡，显然遭受巨大波及。 　　方斗意识回到身躯，觉得头骨剧痛，几乎要裂开。 　　还好最后一撞前，他以惯性驱动，早已撤走意识，否则两次撞击加起来，足够让他意识经历震荡，活生生变成白痴。 　　没看到巨鳄皮糙肉厚，都被撞得昏迷不醒了。 　　方斗下手毒着呢！ 　　“唔，这附身后遗症太大，以后尽量少用！” 　　方斗至今还觉得，手脚协调不灵，仍残留巨鳄四肢爬地的错觉。 　　“放肆，今日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祭坛之上，道人伸手一指，空气浮现大团火光。 　　这次不是火球，化成一朵朵焰火，如虚空中盛开的花，飘飘荡荡飞掠而来。 　　嗖嗖，一朵焰火被操纵，朝方斗当面飞来。 　　方斗深吸口气，大吼一声，“国！” 　　吼声中，带着正气凛然，以及‘雄鸡一唱天下白’的豪气。 　　焰火当场崩裂，半点火星都没留下，连带着后方的焰火，都被气流激荡，飞得远远的。 　　道人发了狠，双手聚拢漫天火光，飞蛾扑火般朝方斗汇聚。 　　方斗右脚扣在地上，左脚虚点，看准时机，猛地深插地下，铲除一大片泥土。 　　泥土飞扬出去，分裂成七八块，命中飞到面前的焰火，噗嗤噗嗤全都熄灭。 　　“再来！” 　　方斗身躯一矮，躬身让开大片火光飞掠，伸手朝地面抓落，硬生生抠出一大块泥土。 　　泥土被他抓碎，如弹丸打麻雀，一块一个，焰火尽数扑灭。 　　“哈哈！” 　　方斗大跨步上前，冲上祭坛，手爪朝道人胸口掏去。 　　“你不过一丝残魂，接着祭坛力量兴风作浪。” 　　“姜老爷是你的傀儡，作恶作端，这些罪孽多半落在你身上。” 　　“死吧！” 　　道人后退几步，但方斗速度比他更快，一爪掏空胸口，从后背深处。 　　“你！” 　　道人眼神当中，闪烁一抹狡黠，“你中计了！” 　　随即，他化作一抹光，朝方斗眉心钻进去。 　　“这是我道家夺舍，这身躯是我的了。” 　　方斗双目变得混乱起来，体内多了一个意识，开始相互争斗起来。 　　道人身为灵体，在祭坛温养多年，每年以巫术血迹，提升灵体强度，此刻远远超过方斗的意识。 　　顷刻间，方斗的底细就被他摸透了。 　　“嘿嘿，区区一个三流术士，老子当年可是法师，勉强收下了！” 　　道人进入方斗的意识海，如一滴墨汁滴入清水，瞬间侵染开来，反客为主夺取身躯主导。 　　方斗没想到，刚刚附身巨鳄，就被道人闯入夺舍，难道这就是‘天道好还’？ 　　突然，他想到道人属于阴灵，正好被鸡鸣声克制。 　　这时候，道人已经开始施法，一寸寸磨灭方斗的意识，企图鸠占鹊巢，彻底取而代之。 　　“道人，实话告诉你，我有后台来着！” 　　方斗在意识海中，郑重其事对道人说道。 　　道人哈哈大笑，“别吹了，我后台肯定比你硬。” 　　他指向身后祭坛，“知道这祭坛的来历么？” 第五十二章 天罡法坛 　　道人侃侃而谈，开始讲述往事。 　　他此举并非无聊，而是想要拖延时间，让方斗放松警惕。 　　万一方斗性情刚烈，不甘心被占据躯壳，使用什么秘法自残，损失最大的还是道人。 　　“想当年，丹余真人南渡，跨过长江天险，来到江南之地传道。” 　　“神通降世、世人拜服！” 　　“一夜之间，江南之地，起了三十六座法坛。” 　　“这些法坛，对应天罡之数，威力巨大。” 　　“那时候，正是丹余真人巅峰状态，可谓是横扫四方，释、道、名三家都不敢干涉，任凭他发展壮大！” 　　“可惜，应了那句古话，其兴也勃、其亡也乎！” 　　“自丹余真人陨落后，三十六座天罡法坛，被摧毁殆尽，只剩下些许漏网之鱼！” 　　道人说道这里，慢条斯理说道，“实不相瞒，这就是三十六天罡法坛之一，也是丹余真人最后的落日余晖！” 　　方斗听到这里，问道，“你是谁？” 　　道人笑了，“你一定以为，我是丹余真人的残魂吧？很可惜，并不是。” 　　“在下区区一个小人物，当年追随丹余真人，只可惜生不逢时，等到陨落之后，残魂漂泊四方，才机缘巧合占据这个法坛！” 　　“多年来，我扶持姜家发家，让他们送人过来血祭，一步步壮大残魂，再有十年，魂魄就能转修鬼仙，脱离法坛行动。” 　　“只可惜，被你毁于一旦，但不要紧，你的身躯我收下了！” 　　道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仍意犹未尽，“你这和尚，所学太杂，将来成就有限，我占据你的身体后，会专修道家法术，将来的成就，必然能和丹余真人并肩！” 　　方斗突然开口，“你真是一位合格的反派！” 　　道人愣住了，就算方斗痛骂、诅咒、求饶，任何反应他都不意外，唯独如此镇静开口，让他有些察觉不妙。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反派死于话多！” 　　此刻，道人借说话的机会，大肆扩张，已经占据意识海大片空间，属于方斗的意识，已经压制到边角地带。 　　只需再加把力，方斗的意识，就会驱逐出意识海，身躯被彻底夺舍。 　　道人施展的夺舍，可比方斗的附身霸道多了，完全不留生机。 　　“你已经占据上风了？” 　　道人咧嘴笑了，“不错，你的意识海，已经尽归我所有！” 　　“差得远了！” 　　方斗幽幽叹气，“你的意识，原本比我更强，但分散到这么大的空间中摊薄，等同自我削弱，还怎么和我斗？” 　　下一刻，方斗施展金鸡诀，脑海浮现公鸡对着朝阳鸣叫，阳光如融化的金水，在身上批了层金灿灿的袍子。 　　“国！” 　　一声怒吼，如刺破黑暗的剑，又像是黎明到来的号角，在意识海上空响起，瞬间点亮炙热的朝阳。 　　“啊，不！” 　　道人为了抢占阵地，不惜摊薄意识，也要占领意识海的空间，如今终于发现不对了。 　　金光所过之处，道人的意识遇到天敌，轻而易举融化消亡。 　　方斗的意识泰然处之，坐视道人的意识烟消云散，意识海重新恢复清明。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道人最后的残存意识，缩成一个球，跳出意识海，企图逃走。 　　“留下吧！” 　　方斗蛰伏已久的意识，终于露出獠牙，后发先至扑上去，一口吞掉道人残余的意识。 　　先前，道人的意识，已经被消灭的七七八八，此刻远非方斗的对手，被吞掉后来不及挣扎，就被消化掉。 　　脑海中，最后一声惨叫熄灭，道人彻底消失了。 　　方斗睁开双眼，见到姜老爷转身想跑，黑犬一纵身，咬住他的左脚，肌腱断裂、脚踝破碎，惨叫扑在地上，再也动不了。 　　终于他带来的家丁帮凶，早就在刚才交手余波中，死个干干净净。 　　“道人，法坛，传承！” 　　道人意识消散后，记忆中庞大的信息流，在方斗脑海中流转。 　　若非有了附身的经验，方斗恐怕要遭，道人的经历比他丰富数倍，信息流之庞大，足以轻易同化方斗的意识。 　　真要沦陷了，方斗便会丧失自我意识，成了道人第二次人生。 　　幸好，方斗已经有了经验。 　　无用的人生记忆，被方斗轻松粉碎，只剩下关于修行的内容。 　　米斗浮现面前，接连吸收几道光芒，然后吐出法术种子。 　　‘食气法（残）：第四层至第六层！’ 　　‘除尘术：一尘不染。’ 　　‘阴灵转鬼仙（残）’ 　　‘御兽术（残）’ 　　‘阴火术：燃阴成火。’ 　　‘炼丹术（残）：基础篇。’ 　　方斗的目光，被食气法吸引住，竟然在道人手上，得到后续三层的修行法，真是机缘巧合来着。 　　根据道人的记忆，修行法术之人，也有境界划分。 　　食气法的一到六层，分别对应术士、法师两大境界。 　　方斗修炼到第一层，属于三流术士境界，而道人生前，也才修炼到的五层，是二流法师境界。 　　再往上，就是传说中的真人，丹余真人就是这个层次。 　　道人陨落后，这丝残魂只保留生前十分之一的记忆和力量，才会如此轻易被消灭。 　　对方斗来说，最珍贵的食气法残章到后，总算能补足接下来的道路，算是意外之喜。 　　“丹余真人，传说中的人物啊！” 　　食气法这门功法，就是出自丹余真人，江南之地的修道之人，多半修炼这门功法。 　　方斗转眼看向法坛，此刻得了道人记忆，对这座法坛的认识更深刻，眼光之下，注意到许多细节和玄妙。 　　“天罡法坛，难得的宝物！” 　　方斗知道自己赚大了，这座天罡法坛，是丹余真人遗落的瑰宝之一，具备修炼、斗法、养魂等作用。 　　道人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在生前遇到这座法坛，只能将一丝残魂栖息其上。 　　因为，法坛最大的特点，便是只有血肉之躯才能炼化。 　　道人自私，想着转修鬼仙后，凝聚实体再炼化，却没能等来那天，最终为他人作嫁衣裳。 　　方斗盘坐法坛上，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夜空星斗浮现，开始感受星光降临。 　　法坛随着星斗挪移，开始感应到天罡之力，冒出莹莹星光。 第五十三章 第三斗米 　　方斗将一丝法力输入，残破的法坛表面，浮现光线交织的回路，明明是修仙之物，却给人以科幻文明的异样风格。 　　光线回路，不仅在表面浮现，更是钻入法坛深处，形成立体全方位的图像，像是星空勾勒出的星座。 　　方斗甚至看到，某些缺失的角落，明明部分残缺，也都浮现光线回路，这表明法坛的内在核心，不受外壳损毁影响。 　　刚才输入的法力，像是一滴水进入水管，顺着回路四处游走，勾勒出法坛的立体图案。 　　等到最后一笔划完，整座法坛轰隆隆，化作豆腐渣般，崩溃成一地碎石残渣；。 　　方斗猛地起身，掌心摊在面前，一座微型的法坛出现。 　　刚才炼化过程中，他已经知道法坛的所有作用。 　　“先试试修炼！” 　　方斗盘腿修炼，开始施展食气法，法坛在他身边浮现，正巧将方斗放置在中央地带。 　　“嗯！” 　　方斗睁开眼，见到眼前白气的数量，比先前浓郁了三成，不用多说，这是法坛的作用，能收拢四周天地元气，提升所在区域的浓度。 　　他大口吞吸起来，食气法层次节节攀升，法力也水涨船高。 　　这种感觉不要太妙，就像网游开外挂，无限制升级，浑然不觉时间飞逝。 　　渐渐的，提升速度开始减慢，仿佛在接近某个临界点。 　　方斗约莫估计到，自己遇到什么情况。 　　这是要突破了。 　　果不其然，等到个某个进度，不管他如何修炼吐纳，再也提升不上去，显然已经到了瓶颈。 　　这个瓶颈，正是食气法一层大成的门槛。 　　方斗深吸口气，座下的天罡法坛，猛地吸收星光，透过地下岩洞的厚厚土层，从夜空接下一道水桶粗的光柱。 　　光柱没入法坛，方斗周围的天地元气，更加浓郁几分。 　　这是最后的冲刺机会，一旦错过，方斗至少还有三年，才能冲刺这个瓶颈。 　　修行不进则退，哪有游戏中读档重来的美事儿！ 　　“呼呼呼！” 　　成败在此一举，方斗心头涌起豪气，就像数次面对强敌，尽管再艰难，他也不曾后退半步。 　　少年刚猛，历经磨难而不改，这就是意气！ 　　他深吸口气，天地元气汇入体内，化作食气法的养分，粉碎成对身体有利的灵气，剩下的杂质排出体外。 　　轰隆隆，方斗脑海一片空白，仿佛睁开束缚，变得轻松许多。 　　食气法顺利迈入第一层大成阶段，吞吐天地元气的数量，狂增五成。 　　方斗神清气爽，起身就要离开，抖抖道袍，一层灰土往下落。 　　原来刚才交手，震得尘土飞扬，全都落在身上，道袍如同荷叶，干净得不沾染半点灰尘，但头发就难以幸免了。 　　“除尘术！” 　　方斗反手一个法术，落在头上，短发夹杂的灰尘，像是被磁铁吸引的铁粉，一颗不剩往上飞。 　　眨眼功夫，方斗头顶如水洗般干净。 　　“除尘术，简直是居家必备！” 　　这比什么牌子的洗发剂都管用！ 　　“对了，试试抓米！” 　　对方斗来说，从米斗抓米，已经成为检验修为层次的最佳手段。 　　米斗浮现面前，方斗伸手往里面抓，第一个半斗米，轻松得如同呼吸，到了第二个半斗米，前半部分也寻常，直到最后，动作变得沉重起来。 　　转眼间，米粒层接近地面，被方斗一把抓了，提出米斗之外。 　　两个半斗米取出，这是平常的成绩，这次不同，方斗想要尝试下，是否已经突破极限。 　　米斗中，白米流水般流淌，在半斗米的刻度停下。 　　方斗抓住一把米，艰难往外提出，从米斗口部拉出，正是进入真实世界的界限，此刻白米的重量，会在短短瞬间，提升到几十倍重。 　　“起！” 　　方斗大声怒喝，后背出了身冷汗，眼前一阵恍惚，等反应过来，掌心已经多出两把白米。 　　“成了！” 　　第三下的半斗白米，终于出现，象征方斗的境界，迈上全新层次。 　　方斗想了想，刚大战一场，身上没地方搁置，将白米重新放回米斗。 　　地下洞穴内，除了方斗外，还有两个活人。 　　姜老爷被黑犬制住，趴在地上哀嚎不止，嘴里嘟囔不休，只是没人听懂他说什么。 　　至于福宝吗，刚才被方斗轻轻按晕，放在洞靠外的角落。 　　先前大战一场，福宝藏身处风平浪静，这孩子早已睡着了，此刻仍在呼呼大睡。 　　“也好！” 　　方斗收了鳄鱼的灵体，怀中抱着福宝，喝令黑犬叼着姜老爷，一路离开地下洞穴，走上返回宅院的路。 　　一路上门户紧闭，无人理会，姜老爷大声呼叫，终于尝到苦果了。 　　宅院内，夫人望着姜老爷凄惨模样，露出释然的表情。 　　“小师傅，我早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天！” 　　方斗盯着她，“你想怎么做？” 　　这些年来，姜老爷买孩子，每年血祭道人残魂，这件事情虽然做的隐秘，但连丫鬟小云都知道，夫人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方斗早知道，这妇人没有表面看去那么无辜！ 　　姜老爷趴在地上哀嚎不已，但看着夫人的眼光，仍旧露出希望。 　　夫人咬咬牙，“家夫罪大恶极，小师傅，你给我面子，让他自行了断，千万别告官！” 　　可想而知，姜家庄隐藏的龌龊，若是大白天下，这家庄子就完了。 　　方斗这才认识夫人，这女人也太狠了。 　　“可以！” 　　夫人点点头，“还请小师傅回避，我来劝劝家夫！”她看了眼福宝，“把小孩子带走！” 　　方斗抱着福宝，转身离开。 　　福宝此刻醒了，揉着眼睛问，“大哥哥，娘亲要做什么？” 　　“不知道！”方斗不忍心说。 　　片刻过后，方斗撇下福宝，单独返回，发现姜老爷已经凉了。 　　夫人站在旁边，一边抽泣，一边擦拭眼泪，“家夫资质罪孽深重，已经自尽了！” 　　方斗点点头，“夫人深明大义，姜家庄由你管着，定能洗清污秽，重开一片朗朗青天！” 　　夫人哀戚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接手姜家庄！” 　　“夫人，你怎么忘了，你还有福宝啊？” 　　夫人听了一惊，明白方斗的意思，姜老爷死了，姜家庄无人继承，说不得被外人瓜分。 　　但有福宝这个小少爷，姜家还有后人，她身为主母‘垂帘听政’，一切都不成问题。 　　她叹了口气，“小师傅，想必你也知道，家夫作孽太重，我们一直生不出孩子，所有福宝都是买来的孩子，包括你带来的那个！” 　　方斗耸耸肩，“那又如何？” 　　是啊，知情人都死光了，只剩下夫人和方斗二人。 　　“此事过后，我将返回寺庙，再不踏足此地，还请夫人放心！” 　　夫人一听，果断下决定，“成交！” 　　归根结底，这就是一桩交易。 　　方斗要她照顾福宝，将来百年之后，姜家庄的基业传给福宝。 　　而夫人收获的，则是靠着小少爷的名义，掌控姜家庄，死前能尽享富贵。 　　这是双赢局面，大家都得到想要的。 第五十四章 归途闲暇 　　姜家庄前，方斗理了理骡背上的行李，这次外出收获颇丰。 　　除去虎妖洞穴的收获，姜家庄这边，也是给出许多金银药材，作为谢礼。 　　大青骡脊背一沉，鼻孔喷出两股热气，不满甩了甩尾巴。 　　“好伙计，到了下个乡镇，请你吃上好的草料！” 　　方斗提起布袋，里面装满黑豆草料，挂在大青骡的嘴边，让它赶路时边走边吃。 　　大青骡欢快打个响鼻，把头闷进布袋中，吧唧吧唧吃起来。 　　在他身后，姜家庄大门敞开，夫人带着福宝，正在送他离开。 　　福宝依依不舍，“大哥哥，以后要常来看我！” 　　“一定来！” 　　方斗这是说谎了，两地距离不近，不是说来就来。 　　更何况，昨晚他和夫人有了约定，福宝作为姜家庄的继承人，正式归夫人抚养。 　　一开始，方斗也想帮福宝找到亲生父母，但夫人告诉他，福宝是人贩子从亲生父母买来，而非拐走。 　　于是，他改变了想法，还是让福宝留在姜家庄，对他未来更好。 　　为了福宝好，方斗答应夫人，今后不再出现。 　　“福宝，你以后要乖乖听话，吃得壮壮的！” 　　方斗摸摸福宝脑袋，朝夫人微微颔首，“夫人，告辞了！” 　　夫人朝方斗摆摆手，“小师傅，再见！” 　　方斗牵着大青骡，一步步行走大路上，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人已经走了！” 　　夫人抱着福宝，从今往后，这对母子相依为命了。 　　福宝靠在夫人身旁，揉着眼睛，“娘亲，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难受！” 　　夫人叹了口气，没说跟他解释，什么叫离别伤心！ 　　…… 　　老上班族都知道，每逢出差，去时要争分夺秒，但等处理完事情，回来的时候，就可以慢慢晃悠。 　　方斗身边少了福宝，可以尽情欣赏沿途风景。 　　江南地形，水网交织，别有一番景象。 　　水田中耕牛缓缓拔蹄，滩涂上水鸟高飞，牧童吹笛声远远传来，朝霞已然布满半边天。 　　“呼！” 　　方斗深吸口气，很久没这么惬意过了。 　　眼前这座小镇，最有名的吃食，莫过于‘孙氏甜醴’。 　　‘醴’，相当于古代的啤酒，却别在于，西方啤酒泛苦，而醴是甜的。 　　既然是低度酒，喝多了也不易醉，更有爽口消暑的作用。 　　过往行人，都习惯来‘孙氏甜醴’歇脚，叫上一碗甜醴解渴。 　　时值深秋，前来饮用甜醴的客人少了许多，但生意仍不错，店铺内的六个桌子，已经坐满一半。 　　方斗走进店铺，客人们边喝边聊天，没人注意他。 　　挑了个略微干净的桌子坐下，店主兼伙计的老孙头，走过来问道，“小师傅要几碗？” 　　“先来一碗解解渴！” 　　甜醴上桌，方斗望着蜜糖色的色泽，端起来一饮而尽。 　　胸口一股浊气，顺着咽喉涌出，最终化作响亮的酒嗝，“痛快！” 　　方斗抹抹额头，一碗甜醴下肚，出了身冷汗，不由得食指大动。 　　“老板，再来十碗！” 　　吵扰的店铺，瞬间安静下来，客人们都转头，盯着方斗。 　　甜醴好喝，却也不便宜，一碗十文钱，都够一顿饭钱了。 　　一般的客人，抓把炒花生，一碗甜醴就能喝半天，哪像方斗这样，猛点十碗。 　　方斗完全按照前世啤酒的点法，一打十二瓶，来个十碗甜醴不过分吧！ 　　孙老头见生意上门，乐呵呵端着甜醴，他应该练过，一个胳膊托着五个碗，双臂将十碗都送上来。 　　“客人，光喝甜醴可否，还要什么下酒菜？” 　　方斗一想也对，干喝伤肾，连忙问道，“你店里有什么酒菜？” 　　“小店只卖甜醴，你若想要，可以去镇上其他店代买！” 　　方斗掏出一块银子，交给孙老头，“麻烦你了！” 　　他刚喝了半碗甜醴，孙老头就带着一大包下酒菜回来。 　　五香蚕豆、卤猪耳、花生毛豆、凉水香干，其中还有一道硬菜，是半根煮熟的狗腿。 　　“客人，这是找的零钱！” 　　方斗双眼都盯着酒菜，不以为意摆手，“赏你了！” 　　孙老头乐呵呵，哗啦啦将铜钱收下，今天赚大了。 　　方斗一口甜醴，一口凉菜，不时提起狗腿，蘸点酱油、蘸点蒜泥，大口啃得油水直冒。 　　五香蚕豆炸得酥脆、卤猪耳外层软糯内里脆爽、花生毛豆越嚼越香、凉水香干更是咸香可口。 　　狗腿本已炖煮得酥烂，咬住一撕咬，大片香肉入口即化，汤汁鲜美。 　　期间来一口甜醴，解腻清凉，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方斗边吃边想，这辈子，他算是戒不了口腹之欲了。 　　“这么好的甜醴，真想以后天天喝！” 　　方斗这句话出口，其他客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小师傅，这话其他人也说过，你今后只要常来，一定能喝道孙老头亲手酿的甜醴！” 　　“是啊，多少人来镇上，就是冲着孙老头的招牌。” 　　“这碗甜醴，哪怕不吃饭也要喝呀！” 　　方斗脑海灵光一闪，转身问孙老头，“老板，你这手酿制甜醴的手艺，肯不肯卖给我？” 　　孙老头笑眯眯，“客人说笑了，这是老头我吃饭的手艺，多少钱也不卖？” 　　旁边客人开始解释，“多少人想拜师，学得孙老头酿制甜醴的手艺，可惜啊，孙老头眼光太高。” 　　“你还是安心当个客人，甜醴也不贵，一碗才十文钱！” 　　方斗闻言笑了笑，低头继续享用甜醴。 　　本想喝口甜醴，没想到吃成一顿饭，直吃到日头西落，客人都走光了。 　　孙老头忙得歇下来，坐在旁边木凳上，肩上披着抹布，望着门外。 　　方斗仍在不紧不慢，一口甜醴，一口下酒菜，吃得不紧不慢。 　　“哎！” 　　孙老头发出一声长叹，随后发现方斗在旁边，急忙起身，“打搅客人的雅兴了！” 　　方斗一口闷干最后半碗，放下酒碗，“老板好像有心事啊！” 　　孙老头望着门外，挂在天边的明月，面带愁苦，“今夜，正是我儿子的忌日！” 　　“两年前，他在镇外运河失踪，听人说溺死在河里，但捞尸队怎么也找不到？” 　　他说到这里，擦擦眼睛，“你说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连尸身都找不到？” 第五十五章 下水 　　孙老头望着月光，似乎回到两年前。 　　“是我老头子不好，说近来口淡，想喝口鱼汤，他大半夜出去抓鱼，失足落入水中溺死。” 　　“这么好的儿子，又孝顺又能干，家传酿制甜醴的手艺，已经学得差不多！” 　　“如果他还活着，如今在店里招呼客人的，就是他了！” 　　老人家陷入往事的回忆，话越说越多，但方斗始终静静听着。 　　过了片刻，孙老头起身，抹抹脸庞，朝方斗微微欠身，“抱歉了，让客人听老头的废话！” 　　“白天，听你说想学这门手艺，其实大可不必！” 　　“倒不是老头子想带到棺材中，我儿子死了，这门手艺也要传下去。” 　　“而今心愿未了，老头子死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方斗突然开口，“老板，我有一门法术，能寻人踪迹，不论死活，或许能一试！” 　　孙老头本来不信，但见到方斗的短发，方才醒觉，这吃酒喝肉的少年，原来是位释门出家人。 　　他听老伙计说过，释门出家人供奉佛祖，掌握神通法术，可听死人说话。 　　既然方斗肯夸下海口，说不得寻回儿子的心愿，就在他身上。 　　孙老头心念一转，就有了决断，“小师傅，你若能找到我儿，就是老头子大恩人，别说区区秘方，就算要我这条老命，也双手奉上！” 　　方斗摆摆手，“没那么严重，可有贵公子的贴身衣物，找来一件供我施法！” 　　片刻过后，孙老头找来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仔细呈给方斗。 　　方斗掏出线香，以衣物上气息为引，开始放出丝丝白线，飘飘荡荡升到高空。 　　孙老头揉揉眼睛，伸手想抓，但快速缩回胸前，一脸患得患失的表情。 　　“那，那是运河的方向，我儿就在那里啊！” 　　方斗安抚孙老头，“老人家稍安勿躁，我去看一趟，有结果再通知你！” 　　“对了，帮我照顾骡子和行李！” 　　方斗顺着白线方向，在镇上街道穿梭，一步步走出镇外，来到运河外。 　　哗哗河水声，伴随着独特的水腥气，这是河边的味道。 　　方斗停下脚步，望着漆黑河水，陷入为难中。 　　线香升起的烟气，最终收束成白线，如同潦草的线条，升到河流上空，然后往下一头扎落，刺入运河底部。 　　此情此景，结果一目了然。 　　孙老头的儿子已经死了，就葬身在何地深处。 　　但是，方斗不会水，这是个问题。 　　“嗯，试试鳄灵！” 　　姜家庄的巨鳄，被方斗附身，一头撞死在法坛上，魂灵无处可去，被畜生道容纳。 　　方斗温养许久，一直没试过驱使，今日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 　　掌心光满闪烁，一头鳄鱼飞出，扑落到河水中，摇头晃脑往下猛扎。 　　鳄灵的本体，乃是庞大无比的巨鳄，但是变成鳄灵后，具备放大缩小的本领，此刻就像是一头扬子鳄，在水中灵活穿梭。 　　方斗闭上双眼的，动用役灵的本领，切换到鳄灵的视线。 　　视线张开，周围是墨绿色的河水，不断往瞳孔涌来，周围是水草的腥气。 　　这条运河是大运河的分支，而大运河是沟通南北的运输线，说一句国家的动脉血管也不过分。 　　为了保证航线畅通，官府每年征发大量苦役，挖河疏通，以至于运河极深，善于游泳的好手，也经常淹死在河里。 　　鳄灵本就是水生物种，如今化作灵体，更是脱离躯壳限制，灵活之极钻入水中。 　　运河越往下，就越是浑浊，砂石乱流滚滚，夹杂着各种水草，藏一具尸身不要太容易。 　　鳄灵缓缓在河中游荡，一寸寸摸过水底，它速度极快，半个时辰，已经走了十里长的河道。 　　期间，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而是收获太多了。 　　河道地下，躺了几十具白骨，大部分都是淹死的牲畜野兽，其中七八具是人的骸骨，早已被鱼虾啃成森森白骨，仍旧披着破破烂烂的衣裳，时不时从眼窝、胸骨窜出螃蟹鱼虾。 　　“差不多了！” 　　根据方斗估计，引香寻踪的范围，就在这十里河道内，孙老头的儿子，就在这几具白骨当中。 　　“鳄灵，变化！” 　　鳄灵闪烁光芒，变成一头巨鳄，将七八具白骨吞入腹中，然后潜水往上浮。 　　等着这头巨鳄回到岸边，张口吐出所有尸骸，便化作一道光，回到方斗掌心。 　　方斗望着遍地白骨，四周凉风吹拂，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嗯，这是？” 　　一具尸骸的姿势奇特，左胳膊已然森森白骨，却还是护在胸口，搂着黑乎乎的东西，越有拳头大。 　　方斗掰开指骨，取出这块长满水藻的东西，一个除尘术下去，顿时焕然一新。 　　此物露出本来面目，是拳头大的铜炉，上面刻着八卦五行，下有三足，侧面开了八个炉门，对应八方。 　　“丹炉？” 　　方斗掐灭这个荒唐念头，哪有这么好运气，随便从河里捞个垃圾，就是炼丹的铜炉！ 　　他想扔，但想了想，好歹是块铜，多少值点钱。 　　…… 　　小镇上，连夜沸腾起来，起因是孙老头。 　　孙老头举着火把，挨家挨户拍门，“我儿子找到了，快跟我去河边，去河边！” 　　邻居们，都以为老头子思念儿子，发了疯病，本不想理会。 　　但孙老头越闹越大，大半个小镇都醒了，居民们带着起床气，抄起棍棒要揍人。 　　老头子表现出与年龄不匹配的灵活，一溜烟逃出小镇，带着镇民们往运河边上赶。 　　等众人来到河边，见到遍地白骨，惊得魂飞魄散，以为是恶鬼来袭。 　　但是，随着孙老头扑倒在一具白骨上，大声叫喊儿子的乳名，现场就失控了。 　　小镇靠近运河，每年都有人失踪，若是溺水身亡，十个中仅有一两个能找到尸身。 　　地上的尸骸周围，浸染一大圈水渍，显然刚从河里捞出来。 　　虽然血肉啃尽，但身上破烂的衣服，还能依稀辨认出来历。 　　曾失去亲人的镇民们，争相寻找家人的遗骸，现场哭声一片，凄惨无比。 　　孙老头抱着儿子尸骸，哭了许久，方才起身，在人群寻找方斗，哪里还能找到踪迹？ 第五十六章 河道惊魂 　　半夜，孙老头回家，打算第二天请丧班、看坟地、做白事。 　　大门打开，一个人影缓缓起身，方斗已等候多时。 　　“恩公！” 　　孙老头眼泪夺眶而出，朝方斗跪拜下来。 　　方斗快走上前，搀扶孙老头双臂，“老人家，举手之劳！” 　　孙老头恍然大悟，“酿制甜醴的秘法和手法，老头子这就传授给你。” 　　方斗连秘药都熬制过，更别提区区甜醴了，配方了解后，再由孙老头指点几处诀窍，一切就妥了。 　　所谓的民间秘法，大部分都是公开的，只在几个关键步骤保密，就能难住别有用心的窥视者。 　　孙老头感念恩情，对方斗毫无保留，包括选料、酒曲、用水等关节的机密，全都倾囊相授。 　　“恩公，按照秘方炼制，必定能还原甜醴的风味。” 　　“区别在于，当地水土不同，风味也有略微差距！” 　　方斗点点头，“明白！” 　　孙老头说完，脸色又悲伤下来，“这次的八具骸骨，除了我家的儿子外，还有隔壁街孙屠夫的二儿子，镇西头李寡妇相依为命的女儿，都是失踪了好几年，没想到葬身河底。” 　　“哎，听人说，是他们不走运，遇到阴兵过境，才丧了性命！” 　　方斗听到‘阴兵过道’，顿时来了兴趣。 　　“可否详细说说！” 　　原来，运河开辟疏通之时，死了许多河工，这些年来疏通，每年都有人失足落水，久而久之，就有了阴兵过境。触犯者送命的传说。 　　相传是死在河道的冤魂不散，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爬出水面形成大军过境，趁着月色明亮，在河道上四处游荡。 　　这些阴兵最不能撞见生人，一旦遇到，必定千方百计将其拉入河中溺死。 　　镇上失踪的人口，每年都有许多，大部分生长水边，水性极佳，按理说不可能落水淹死。 　　更邪乎的是，有人起夜放水，曾在朦胧当中，见到河岸两边，一列列阴沉的人群走过，河流当中，更是穿梭空无一人的木船，上面挂着白灯笼，阴森诡异不似人间。 　　阴兵过境的传说，流传越来越久远，成了运河两边经久不衰的谈资。 　　孙老头说到这里，悲伤自责，“都怪我，没能拉住儿子，他深夜外出，撞见阴兵过境，方才送了性命。” 　　“我活该，这把老骨头早该死了！” 　　方斗劝慰道，“老人家，不关你的事情，千万别自责。” 　　孙老头活了大半辈子，见多识广，不像小儿女般寻死觅活，片刻过活，已平静下来，开始盘算明天的事情。 　　儿子要下葬，诸多杂事都要他操办，孙老头年纪大了，已有些力不从心。 　　方斗做了片刻，起身告辞，“天色不早，老人家歇下吧！” 　　离开小镇，方斗总觉得有些不对，重新回归运河旁。 　　“度化！” 　　这门畜生道的法术，自从上次姜家庄，灭杀道人和姜老爷后，度化多年受害的庄民，运转起来越发得心应手。 　　方斗稍微运转，周围刮起一阵阴风，然后什么都没出现。 　　这片河道竟无比干净，虽然藏了几具白骨，却没有任何魂灵残留。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年代久远，魂灵早已散去，但这解释不通，姜家庄都有无数冤魂，河道上年年出事，怎么可能干净。 　　第二么，有高人做法，扫平一切痕迹。 　　联想到‘阴兵过境’的传说，方斗越发笃定，这件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月色下，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跨过田地草丛，朝运河边走，手上还提着竹篓。 　　他们手上的竹篓，又瘦又长，还带着盖子，是用来捉蟹摸虾的。 　　吃水边的人都知道，虾蟹在夜里最活泼，爬上岸边行走，一摸一个准儿，不少人半夜出动，捕捉了白天卖钱。 　　“哥，我总觉得不好，老人家说过，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夜间外出！” 　　走在后头的人个头矮小，语气有些畏惧。 　　被称作‘哥’的，在前面带路，高大魁梧，语气上也无所畏惧。 　　“夜里虾蟹多，白天都钻到水里洞里，哪还能找到！” 　　‘弟’仍有些不安，“可是……” 　　“可是什么，还不是老掉牙的传说，什么‘阴兵过境’！” 　　‘哥’不满开口，“我活了二十年，夜里出动又不是第一次，从没见过什么阴兵，如果这次能让我开开眼，倒也是值了！” 　　‘弟’听他这么说，不敢再质疑，跟着后面继续走。 　　片刻过后，二人到了河边，点燃火把，照着脚下河岸，许多小东西被惊动，慌乱间四处乱爬。 　　“快捉，那只个头大！” 　　‘哥’和‘弟’手忙脚乱，片刻就把带来的竹篓装满小半，然后离开河岸，把脚踩在浅浅的河水，寻找鱼虾的踪迹。 　　“嗯！” 　　‘哥’一伸手，动作快如闪电，破开水面，按住巴掌大的螃蟹，哗啦啦提到半空，流水形成一条线，往河中滴落。 　　“啊，啊，啊！” 　　他正把螃蟹放入竹篓，陡然听到‘弟’的惊呼声，心里有些恼火，“你再咋咋呼呼，下次就不带你！” 　　“不是，哥，救命，有东西在拉我！” 　　‘哥’闻言转身，见到‘弟’身子倾斜，竹篓已经落入水中，盖子掉落，虾蟹正拼命往外逃窜。 　　更骇人的是，‘弟’的一双脚踝上，分别抓着苍白的大手。 　　两只手掌的颜色，分明是被水泡得发白，比普通手掌胀大一圈，仿佛轻轻一戳就破。 　　“水鬼？” 　　‘哥’性格天不怕地不怕，但见到这双手，仍旧吓得汗毛竖起，联想起村里老人口口相传的东西，吓得魂魄都飞了。 　　“我来救你！” 　　‘哥’快步上前，举着竹篓朝‘弟’的脚踝打去，正中水中伸出的两只大手。 　　出乎意料意料，两只大手或许泡的久了，已然软烂不堪，当场断裂。 　　“快走！” 　　‘哥’拉着‘弟’，深一脚浅一脚，踩得河水浑浊，泥沙四处飞溅。 　　‘弟’回头一看，惊得魂飞魄散，只见河水中，一朵朵黑花绽放，竟是人头从水底浮起，头发在水中飘散。 　　一具具泡得发白发胀的浮尸，从河底一步步走出来，朝兄弟二人追赶上去。 　　幸运的是，这些浮尸速度并不快。 　　‘兄弟’二人，拼了老命跑上岸，身后浮尸已追补上来，仍有些惊魂未定。 　　“哥，我跟你说，下次说什么也不来了，吓死我了！” 　　‘弟’说了几句，发现‘哥’没有回话，直愣愣看着前方。 　　河道旁边的两岸，一列列阴沉的人群，默不作声在月光下行走，缓缓朝他们逼近，四处避无可避。 　　“啊！” 　　“啊！” 　　两声急促的惨叫过后，落水声响起，再无半点动静。 第五十七章 真相 　　“听说了么？” 　　“什么？” 　　“隔壁村有两个壮后生，夜里去河边摸虾蟹，突然消失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方斗离开小镇，正路过临近的村庄，听到两个牵驴的老农，正谈论隔壁村的事情。 　　大青骡盯着两只矮小的瘦驴，甩甩脑袋，看着自己的大个头，得意洋洋，贱兮兮笑了。 　　别看驴子瘦小，身上压了几摞沉甸甸的稻草，反比大青骡显高，看上去非常可怜。 　　“一定是阴兵过境，这段时间，看好村里的崽子们，别让他们晚上乱跑！” 　　“这可糟了，哪次阴兵过境，不死几十个人？” 　　“哎，连官府都管不了阴间的事情，咱们又能怎么办？” 　　老农边走边聊，牵着驴子渐行渐远。 　　方斗想了想，这件事情既然遇到，就要看看。什么阴兵过境，他倒要见识见识。 　　他牵着大青骡，来到运河边上，看着河水滔滔，已带走所有痕迹。 　　这条河不简单，必有人作祟！ 　　到了晚上，方斗再度放出鳄灵，潜入水下，顺着河流而下。 　　河道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在底部暗潮涌动，所以夜间行船危险很大，除非是娴熟的老船工掌舵，一般人就是找死。 　　鳄灵顺流而下，接连走了二十多里，什么都没见到。 　　或许受到阴兵过境的影响，四里八乡没人敢夜间外出，来运河捉鱼摸虾，偶尔有野兔野狐在水边饮水，但见到鳄灵的踪迹，顿时吓得转身就跑，钻入草丛深处消失。 　　鳄灵继续潜行，带着方斗的视线，在水下急速穿梭。 　　突然，鳄灵的视角中，水中浮现一抹白光，它停下来，仔细看往前方，却又失去白光的踪迹。 　　继续往前行进了几百米，鳄灵终于见到白光的来源，背后操纵的方斗，惊得头皮发麻。 　　一丛丛惨白的手臂，像是水底长出的草丛，顺着河水来回摇曳。 　　那是数不尽的浮尸，在水底集中，大部分穿着镇民百姓的衣服，少数是往来客商的打扮。 　　很显然，阴兵过境的受害者，都在这里了。 　　这些泡得浮肿的尸体，有些年代久远，已经被鱼虾啃掉大半皮肉，露出森白骨骼，看上去一半浮尸、一半骷髅，极其恐怖。 　　“你们这帮盐枭，丧尽天良！” 　　轰，水面瞬间变得温暖，一点火光在水面上空浮现，随即暴涨成巨大火球，驱散夜间的阴寒。 　　方斗瞪大双眼，这大半夜的，竟有人在斗法。 　　鳄灵缩小成壁虎大，悄然浮上水面，动用天赋融入水中，偷看水面上空的情况。 　　“阴兵过境！” 　　方斗的视线，见到水面情况，立刻浮现这个词语。 　　河道两边，一列列僵硬的身躯缓缓挪动，挺直得像一根根石柱，月光照在脸上，令人见了不寒而栗。 　　这些躯体的主人，长相以看不清了，脸上皮肉是脱水后干瘪的模样，身躯更是瘦弱无比，就像是风干后的腊肉。 　　他们身上抖落大片颗粒，月光下莹莹发光，也不知道是什么。 　　宽阔的运河水面，一艘艘木船上，摆满大大小小的麻袋，只是看不到人。 　　木船两边的矮檐，各自挂着三五盏白灯笼，朝水面投落的光芒，不仅没带来暖色，反而更加寒冷阴森。 　　这些木船来自一处，形成的阵势宽阔，将河道都占满了。 　　在对面，一人戴着斗笠，身披银亮披风，周围缭绕火光，正在和这只‘阴兵’对峙着。 　　鳄灵透过斗笠，见到此人留着络腮胡子，约莫三四十岁，面容坚毅，目光湛然，不是心怀歹念之人。 　　“你们这帮盐枭，靠着腌尸、浮尸，在运河上偷运私盐，为了灭口杀害无辜，简直是罪大恶极！” 　　他越说越怒，从怀中掏出一枚风车，不是用硬纸折成，而是以精铁打造而成，令人怀疑是否转的动。 　　“铁风车，起！” 　　大汉张口吸气，对着铁风车猛吹，巴掌大的风车缓缓转动，摩擦空气发出火星。 　　与此同时，河水传来哗哗声，一具具浮尸破水而出，朝大汉方向飘过去，一张张惨白的脸，在火光映射下无比清晰，伴随着孔洞的双眼，更是瘆人无比。 　　风车越转越快，火星还是积累汇聚，化作一道火炼，围绕着旋转方向越积越厚。 　　这时候，众多木船上空，传来一声喝骂。 　　“奇烈，你走你的阳关道，何必掺和我水里的买卖。” 　　大汉奇烈举起铁风车，“无论水陆，只要敢仗着术法作奸犯科，我奇烈管定了！” 　　木船传来的声音，变得气急败坏，“别以为你火器厉害，咱们就奈何不了你？这里是水上！” 　　话音刚落，水中浮尸躁动起来，窜行速度更快，满目望去，竟超过几百具浮尸，统统朝奇烈脚下小船涌去。 　　目的不然自明，是要掀翻小船，让奇烈落水。 　　奇烈以火器厉害闻名，一旦落入水中，就像是蛟龙上岸，本事丢掉大半，还不是任由宰割。 　　铁风车越转越快，一条火龙飞出，缓缓升到半空，摇头摆尾几下，朝着浮尸聚集的中央闷头扎落。 　　火龙和水面接触的瞬间，便膨胀成百倍体积，尔后爆炸开来。 　　河道水面，瞬间炸开千万朵火光，灼目光线覆盖四周，让潜藏的鳄灵都感觉很是刺眼。 　　浮尸们首当其冲，被热浪轰击，当场四分五裂，掉落在水中下沉，更有年代久远的，当场骨头都散架了。 　　火光散去后，河面恢复黑暗，但浮尸已经报废九成数量，剩下的零零散散，也不成气候。 　　火器威力，竟凶猛到如此地步！ 　　木船久久没有出声，仿佛在掂量奇烈的斤两，思索应对的策略。 　　奇烈却开口了，“我知道，你们盐枭横行江南江北，最大底牌不是这些浮尸，而是用法盐炮制的腌尸。” 　　他的目光落到河岸两边，一排排僵硬的身影，“为了炮制这些腌尸，你们害了多少豪杰，当真是罪不容诛！” 　　木船上方，顺着夜风飘来一声轻笑，“奇烈，你存心找死，咱也不让你失望。” 　　“好，你不是想见识腌尸的厉害么？” 　　“如你所愿！” 　　下一刻，异变陡然发生。 第五十八章 斗盐枭 　　两岸边上，一列列腌尸面无表情，远远望去，少说也有数百之多。 　　先前大汉奇烈出手，腌尸们僵立原地，没有丝毫反应，就像是没有生机的死物。 　　但是，随着木船上一声喝，情况改变了。 　　一具具腌尸抬头，睁开浑浊干瘪的眼球，不约而同看向脚踩小船的大汉。 　　大汉奇烈心中咯噔，他听过腌尸的厉害，以独门迷药法盐炮制，坚硬似钢铁，即便是刀斧利器加身，也难伤分毫。 　　更可怖的是，腌尸生前都是武艺高强的豪杰，保留战斗本能，可谓是杀人利器。 　　盐枭在运河做买卖，靠着装神弄鬼蒙骗无知百姓，却瞒不过大人物，但这么多年一直无人敢管，就是因为麾下数百腌尸。 　　腌尸力大无穷，刀枪不入，个个都是百人敌，不调动大军绝难剿灭。 　　奇烈深吸口气，从身后掏出个土黄葫芦，拔出口塞，只见葫芦口喷出一团红霞，几团火红色丝线灵蛇般跳跃。 　　“嗖！” 　　七八道黑影从岸边升起，仿佛水鸟般掠过半空，朝奇烈当头抓落，劲风烈烈，河面凹下去一大块。 　　奇烈见腌尸主动进攻，当即倾斜葫芦，抓出一大把‘赤焰沙’，指缝漏出火光。 　　“飞沙流火，疾！” 　　一缕红沙当中散开，拉长成十米火线，当头一名腌尸被击中，身上腾起熊熊烈焰，一头倒栽落入河中。 　　“好！” 　　奇烈再接再厉，又打出几把火沙，将剩下的腌尸纷纷打落水中。 　　“腌尸不过如此。” 　　奇烈还要奚落几句，却见到原本落水的腌尸纷纷钻出水面，胸口还残留大片焦黑，最严重的已经烧穿胸膛，露出空荡荡的内里。 　　但是，腌尸们面无表情，浮在水面朝奇烈缓缓靠近。 　　奇烈这才想起，这是在水上，自己的火器威力大打折扣。 　　这时候，岸边又跳起七八具腌尸，朝奇烈脚底小船飞来。 　　奇烈咬咬牙，收起土黄葫芦，反手抄起木舟上一根竹竿，足足有五米长，是行至水浅处时，用来拨弄水草、撑船前行的。 　　嗖，竹竿快若迅雷，一击刺中腌尸胸口，力道凝聚在一点，像是大铁锤砸中，腌尸流星般飞起，落到对面岸上。 　　“好枪法，没想到游侠奇烈，使得一手好枪，这是兵家的手段吧？” 　　盐枭的木船上，再度响起熟悉的声音。 　　奇烈闭口不言，全力应对腌尸的攻击，他手持竹竿，一下下捅去，腌尸四处乱飞。 　　但是，大汉脸上神情，却越发凝重。 　　竹竿反馈的力道，就像是刺中生铁，震得手腕发麻，累积之下，掌心开始麻木。 　　啪嗒，竹竿表面，开始浮现裂纹。 　　这竹竿是山间青竹，晒干脱水后，用桐油浸透了，上面再捆绑藤条上漆，可水泡不烂，敲上去如金铁交鸣。 　　但是，接连捅翻了几十次腌尸的攻击，竹竿本身材质也吃不消了。 　　“可惜，若有一杆铁枪，这些腌尸都能串成糖葫芦。” 　　这时候，盐枭再度发令，从两边岸上，各自跳起七八个腌尸，飞掠过漆黑河道，朝奇烈攻击过去。 　　夜空月色下，这些腌尸如同放大的蝙蝠，身上抖落大片粉尘。 　　奇烈头皮发麻，一杆竹竿怎么刺的过来，急忙取出身后葫芦，抓住大把火沙甩出。 　　满天红雾点燃，化作熊熊烈火膨胀，猛烈的热浪气流往外膨胀，冲刷得腌尸东倒西歪，啪嗒几声连响，落入河水中。 　　奇烈抬起竹竿，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原本轻飘飘的竹竿，此刻好似有千钧重量。 　　“不好！” 　　奇烈低头看，身上银袍表面，已经铺了层薄薄的灰尘，仔细看来，是刚才交手时，从腌尸身上落下的粉尘。 　　中毒了，这些粉尘是罪魁祸首。 　　“这就是独门秘药，法盐。” 　　“奇烈，你敢管闲事，就来做腌尸，你骨骼上佳，定能腌制一头上品腌尸。” 　　奇烈嘴唇发紫，脸色却苍白如纸，知道情况不妙，双手一松，竹竿啪嗒掉落脚下。 　　这时候，岸边水中的腌尸从四面八方靠拢过来，要将他彻底撕碎。 　　“我奇烈，难道今日要死在这里？” 　　大汉心中陷入绝望，突然见到眼前河水沸腾，一头庞然大物破水而出，从木船中央炸开方圆千米的巨大水花。 　　浊浪滚滚，冲击长空，千条水蛇往外呈放射状。 　　巨大冲击力下，水珠携带的动能，堪比初速过百的弹丸，打在实木板上炸开，轻松洞穿。 　　更多河水送上高空，失去所有力量后颓然落下，铺天盖地的水帘哗啦啦，覆盖大半个盐枭的船队。 　　堆积成山的麻袋，除了少量违禁品，都是私盐，遇水即化。 　　“谁敢捣乱，老子要生切了你。” 　　操作腌尸之人，大叫气急败坏，紧盯着破水而出的庞然大物。 　　这是一头圆滚滚的巨鳄，两排牙齿凸在嘴外，冲出水面时，就带了千吨河水上天，眼看着上升之势减弱，就要回落河中。 　　看它庞大身躯，至少上百吨体重，若是不加阻拦砸在河面，捡起的浪花足以掀翻盐枭的大半只船队。 　　“孽畜，休要猖狂！” 　　盐枭背后的高人下令，腌尸们从两岸跃起，下饺子般落到众多木船上，毫不犹豫将装私盐的麻袋往河里踢。 　　私盐入水即化，河水泛出刺鼻的咸味，这段河道吸饱了盐水，一时半会扩散不开，短暂形成一段咸水河。 　　真是要命了，原本潜藏河底的鱼虾，被咸水浸透，全部浮出水面，一时间满眼都是白肚子。 　　此人竟有急智，看出巨鳄是淡水生物，无法在咸水中生存，要借此咸杀巨鳄。 　　为此，他不惜耗尽所有私盐，即便能灭杀巨鳄，也是白跑一趟。 　　以巨鳄的习性，进入满是盐水的环境，不说当场毙命，也会活动迟缓，再出动腌尸围杀，得手全无悬念。 　　好算计，大手笔，狠得下心，下得了手，不愧“盐枭”这个名头。 　　大汉奇烈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眼看巨鳄往下落，就要进入盐枭布置的陷阱中。 　　突然，巨鳄庞大身躯消失无踪，一道光芒飞射而至，裹住奇烈身躯，朝着河底一钻。 　　河面浮现一道水线，几个呼吸延伸至十里之外，之后再无任何痕迹。 　　蠢货，巨鳄是灵体，又非血肉之躯，管你河水是咸是淡。 　　上万斤私盐，算是打了水漂。 第五十九章 联手 　　大汉奇烈穿梭水中，裹在大团光芒中，虽然身处水底，但出乎意料，呼吸并不困难。 　　“这道化身巨鳄的灵光，竟具备辟水神通！” 　　他逃过此劫，越发觉得头晕目眩，体内积累的法盐剧毒开始爆发。 　　“不行，必须坚持见到出手之人！” 　　刚才他几乎要翻船，结果有人出手，击退盐枭的攻击，将他救下来。 　　奇烈对此好奇之至，心中盘算附近几县的修行之人，却无人符合特征。 　　所以，尽管毒血上涌，但奇烈仍坚持，想要见到方斗。 　　哗啦啦，鳄灵破开水面，将奇烈带到岸边，化作一道光，返回方斗手中。 　　“小师傅，是你救了我？” 　　奇烈见到方斗，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和尚，应当是释门中人。 　　方斗摆摆手，“别误会，我不是和尚。” 　　“刚才你和盐枭交手，我也看到了，阁下火器精奇，真令人大开眼界。” 　　奇烈的手段，以各种器物驱动烈火，化成各种攻击手段，杀伤力巨大，若是遇到其他敌人，也没有现在这般狼狈。 　　盐枭在河面上对敌，又有不知死、不知疼痛的腌尸进攻，克制住奇烈的火器手段，更以剧毒法盐暗算，这才制住了奇烈。 　　换做另一个主场，结果怕是要反过来。 　　“你中毒不浅，需要我帮忙吗？” 　　方斗见奇烈嘴唇发紫，脸色苍白，一层层虚汗冒出，化成大颗汗珠往下低落，显然正在内耗当中。 　　“我可以自行解决！” 　　奇烈从怀中，取出个木盒，从里面抽出小刀，分别在身上割出几道伤口，紫色血液喷溅而出。 　　血流落在地上，渗入泥土当中，却留下许多粉尘般颗粒，正是融入血管的法盐。 　　过了片刻，伤口凝固，奇烈脸色变得红润几分，呼吸也强劲起来。 　　“待我运转呼吸，就能将法盐驱除体外！” 　　盐枭的法盐，剧毒只是附带，本质上并非毒药，所以才能如此轻松解决，如果是厉害些的毒药，奇烈未必能解决。 　　奇烈叹了口气，“受人之托，前来剿灭盐枭，却大意了，没想到盐枭的腌尸如此厉害，陆地水上皆能逞凶！” 　　江南之地，会水之人不少见，但精擅水性的法尸却不多见，像淹死的浮尸，都是中看不用的花架子，哪像腌尸这般厉害。 　　“据我猜测，法盐能逼出水份，让腌尸内外一体，隔绝水汽渗透，才能入水不沉，行动自如！” 　　奇烈连连摇头，“难怪这些年来，盐枭在运河贩运私盐，无人敢阻止，反而让他越发坐大！” 　　他有些心灰意冷，这次出手怕是难有结果了。 　　奇烈出身将门，到了上一辈家道中落，沦为庶民，却传承了祖上的兵家枪术，杀气惨烈、招式霸道。 　　到了他继承家门，对重振家业不感兴趣，反而成为游侠，四处拜师学艺，结果在山中偶遇异人，学得一身火器御法。 　　行侠仗义也要吃饭，奇烈没有家业，靠着结交四方，勉强能糊口。 　　最近，他在盐铁司的一位好友，代替官府邀请他，解决江南地区的私盐问题。 　　寻常的私盐贩子，靠着手提肩扛，最多几十袋乃至几百袋私盐，对市场冲击不大。 　　但有一伙‘盐枭’，靠着法术贩运私盐，每次投入市场的私盐，都会造成巨大振荡，盐铁司的收益大受影响。 　　“实不相瞒，这次我的好友说了，若能解决盐枭，官府给出的赏金，足足有这个数字！” 　　奇烈不好意思谈钱，张开一只手掌，比划赏金的数字。 　　方斗心想，看盐枭棘手的程度，怎么着也得四位数。 　　“五千两！” 　　还算可以，毕竟方斗生擒郎七，总共收获这么多。 　　“咳咳！” 　　奇烈剧烈咳嗽起来，“当然不是，是五百两！” 　　“这官府也太抠了！” 　　方斗不明白赏金制定的依据，但是盐枭麾下的木船，上面贩运私盐何止上万斤，折算下来，远远不止区区五百两。 　　“不少了，还是我那好友极力争取来的！” 　　奇烈心里盘算，有了这五百两，损耗的火器能补充，而且一笔生意吃三年，很是划算。 　　甚至于，从盐枭手中的缴获，划拉几样折现，也不止五百两。 　　但是，先前他也见到腌尸的厉害，数百腌尸才出动十分之一，就见他逼得手忙脚乱。 　　奇烈估计，就算用光身上火器，也难以杀穿腌尸阵型，解决背后操纵的盐枭高人。 　　“嗯，这位小师傅可以呀！” 　　奇烈目光落在方斗身上，突然有了主意，决定邀请方斗共同对付盐枭。 　　“小师傅，若你和我联手，赏金咱们对半分！” 　　“赏金我不要！” 　　奇烈没想到，方斗拒绝得这么干脆，愣愣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候，方斗又说了，“和你联手可以，但那些腌尸都归我！” 　　“什么？” 　　奇烈反应激烈，连忙起身，“你想做什么？” 　　在他看来，腌尸是邪恶之物，应当付之一炬毁掉，方斗想要腌尸，这让他开始怀疑对方动机。 　　方斗解释道，“我有一门法术，可以超度冤魂，这些腌尸生前，都是被盐枭陷害，一口怨气憋在腔子内，无处发泄，若是被我度化，可以投入轮回转世。” 　　奇烈听了，脸色缓和，“原来如此，小师傅真是宅心仁厚。” 　　他心中已经认定，方斗绝对是和尚，不然为何口头离不开‘超度’二字？ 　　方斗心道好险，他看上这些腌尸，实则是因为，根据撒豆成兵的法术，腌尸是上好的材料，可以炼制肉豆。 　　肉豆的炼制，需要以活人为材料，太违背方斗的伦常认知，所以一直没打算炼制。 　　但换成腌尸就不同了，盐枭手下有数百腌尸，容错率很高，这种机会可不多见。 　　方斗若想按部就班，以正常手段炼制肉豆，怕是到六十岁都不能积攒足够的资源和本钱。 　　机会难得，就算奇烈不主动邀请，方斗也会想办法插手。 　　“奇大哥，你称呼我原名，方斗即可！” 　　“盐枭麾下腌尸众多，咱们硬拼打不过，必须想些法子！” 　　奇烈皱眉道，“方斗兄弟，你有什么计谋？” 　　“可曾听过打游击？” 　　…… 　　运河上，船队继续前行，但规模已缩小许多，巨鳄一波冲击，直接报废许多木船，此刻已化作碎木沉入水底。 　　再加上，盐枭为了退敌，将所有打湿的盐袋推入水中，此行最大的货物消耗一空，只剩下占据少数的私货。 第六十章 情况渐渐不对 　　王转轮站在船头，身后跟着一帮徒弟，他眉头阴云笼罩，没人敢上前打扰。 　　既然以盐枭为名，私盐便是吃饭的主业，至于其他违禁品的走私，都是附带的副业，同时为了压舱用。 　　这次私盐都没了，白跑一趟，王转轮作为盐枭大头领，知道不赚就赔的道理，心中郁闷无以复加。 　　更难受的是，王转轮原本胜券在握，竟让奇烈逃了，连出手之人的影子都没摸着。 　　这般挫折，可比丢失私盐更令人难受。 　　王转轮低下头，目光仿佛能穿透衣襟，看到胸口上的那道符。 　　一道繁复的符文，不是画上去，也不是刻上去，而是和皮肉长得融合起来，就像是以纹理和肤色天然形成。 　　有了这道符，王转轮便有了底气，天也不怕、地也不怕。 　　“我千秋社的基业，还有谁能颠覆？” 　　王转轮心中默念八字真言，“千秋一统、长生不老！” 　　两岸边上，腌尸大军默默前进，在夜色下像是整齐的军队。 　　手握数百腌尸，连官府的军队他也不怕，贩卖私盐怎么了？ 　　王转轮脑后风起，原来一个徒弟快步上前，“师父，不对呀！” 　　“嗯！” 　　王转轮不满回头，眼神中的威压，让徒弟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面前，“师父恕罪！” 　　“快说，怎么回事？” 　　徒弟结结巴巴，“刚才我们清点腌尸数量，发现少了几具？” 　　王转轮听了，把脸一沉，“废物，连数量都清点不好！” 　　他麾下数百腌尸，都是有定数的，若是放在一处收藏，那么也不用担心走失。 　　但现在沿河进军，情况复杂多了，毕竟腌尸凶性难驯，全靠他以法术压制，才能听从指令。 　　若有血肉生灵闯入队伍，激起腌尸对血食的渴望，只怕会当场爆发，短暂挣脱束缚，离开队伍捕猎食物。 　　因此，隔段时间，就要清点一遍腌尸数量，以免走失了。 　　这种小事，王转轮当然不会亲力亲为，而是交给一帮徒弟。 　　以往，徒弟们清点数量，一向没有问题，但今天不知怎么，来回数了即便，仍旧是缺少十三具。 　　对数百腌尸，十三这个数量也不大，但徒弟们都知道，腌尸是王转轮的心尖子，走失一个都要打板子，现如今少了十三具，说不得震怒之下要杀人。 　　“师父饶命，我们再三清点，一共三百七十一，少了十三具！” 　　王转轮怒道，“还不快去找，少了一个，老夫把你们炮制成腌尸！” 　　徒弟们听了不寒而栗，他们跟着王转轮，亲手炮制过腌尸，简直是地狱般的场景，谁也不想成为腌尸！ 　　于是，一道道人影从木船跃到岸边，开始撒网搜寻走失的腌尸。 　　…… 　　片刻过后，一道火光炸开，王转轮的某个徒弟倒地身亡。 　　“奇大哥，好手段！” 　　徒弟睁大双眼，死不瞑目，在他面前，走失的十三具腌尸站在原地，身上裹着层金光。 　　方斗拍拍双手，这徒弟找来时，见到他们掠走的腌尸，正要张口召集同伴，就被奇烈一团火打在胸口，登时丧命。 　　奇烈搓搓手指，散去烟气，“还继续么？” 　　“稍等，等我炼化这些腌尸再说！” 　　时间急迫，方斗只能以撒豆成兵的‘炼兵’法，切断王转轮对腌尸的控制，想要继续炼化，还要留待以后。 　　金光闪烁，没入腌尸体内，瞬间断开联系。 　　遥远的木船上，王转轮感应到，发出一声怒吼，“谁敢毁我腌尸？” 　　这时候，外出寻找的徒弟，均已陆续返回，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嗯，老八呢？” 　　王转轮目光一扫，就发现少了一人，正是刚才被奇烈所杀的徒弟。 　　“八师弟他，或许迷路了！” 　　其他徒弟们，心中猜测，肯定是老八知道事情太大，师父肯定要杀人，趁着外出逃走。 　　蠢材，你靠双腿，怎么逃得出师父的法术搜寻？ 　　王转轮冷笑两声，“迷路，不见得吧！” 　　他再看其他徒弟，“你们还有谁，接下来想迷路的？” 　　徒弟们噤若寒蝉，不敢答话。 　　王转轮将手贴在胸口，抽取那道符的力量，又从掏出一枚瓷瓶，里面装着一汪精血。 　　“你们难道忘了，当年拜入师门，亲口发下的毒誓么？” 　　徒弟们低头，以眼神相互看着，显然都记得曾经的誓言。 　　他们不开口，王转轮代替说了，“敢欺师灭祖，违逆恩师，必将死于毒咒，血肉烧尽！” 　　下一刻，他捏碎瓷瓶，将那团属于老八的精血，悬浮在指尖上，开始运转符文的力量。 　　一道波动跨越漫长距离，降临在老八的尸身上。 　　方斗和奇烈本想离开，突然见到尸身发生异变，冷硬的皮肤之下，仿佛沸腾的开水，鼓起一颗颗水泡。 　　甚至从尸身内部，也开始发生翻江倒海的咕噜声。 　　一团血火从胸膛窜起，顷刻间弥漫全身，几个呼吸之后，便将血肉衣物烧为灰烬，徒留森森白骨。 　　如此诡异的手段，让二人看得头皮发麻，知道肯定是盐枭的首领动手了，若是大活人中了，下场岂不是更加悲惨。 　　木船上，王转轮收了法力，面孔冷酷，“现在的老八，已经成了一堆森森白骨，你们哪个想学他，大可以一走了之！” 　　扑通扑通，徒弟们跪了一地，连连磕头，口中大叫不敢。 　　“继续赶路！” 　　王转轮下令，船队继续往前行走。 　　又过了一天。 　　“师父，我、我、我……” 　　报信的徒弟牙关打战，显然已知道，自己摊上了送死的差事。 　　“说！” 　　“我们刚清点完腌尸，又少了十五具！” 　　徒弟说完，把双眼一闭，等待发落。 　　许久，王转轮开口问道，“只少了十五具？” 　　“只”，这是什么意思？ 　　徒弟又听到王转轮问，“你们这些饭桶，为什么不少几个？” 　　“还不快滚，明天若是还有腌尸少了，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徒弟们听了这个消息，心知王转轮怒极，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再有下次，怕是真要杀人了。 　　他们名为弟子，实则是盐枭属下，更兼王转轮的奴隶，平时非打即骂，重则打残处死。 　　曾有个弟子不堪忍受，企图叛逃，被王转轮抓住后，以邪火活生生烧尽血肉，整个过程持续了三个时辰，是在场所有人一生的噩梦。 　　于是，徒弟们白天晚上不敢休息，睁大双眼盯着岸边，生怕再有腌尸走丢了。 第六十一章 原来是你 　　到了夜间，徒弟们各自分工，有人在船上打灯笼，照射两岸如同白昼，也有几个徒弟下船上岸，混入腌尸队伍行走，就近监视。 　　他们身为王转轮的徒弟，虽然真本事学不到，但平时要做事，也被赏赐些粗浅的手段，身上带着法盐布袋，腌尸嗅到后不攻击。 　　腌尸们如往常行走，不见丝毫异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藏入其中的徒弟们渐渐感到疲倦，放松了警惕。 　　突然，船上的同伴示警，“快，大事不好！” 　　昏昏欲睡的几个徒弟，猛地惊醒，见到面前人影绰绰，紧盯的腌尸已经少了七八个。 　　“有人偷腌尸！” 　　木船上，徒弟们分成两股，一股去告知王转轮，剩下的人全涌到岸上，追赶盗走腌尸的贼人。 　　“好个贼人，敢盗走老爷的腌尸！” 　　王转轮听了，双眉竖起，一股邪火涌上心头。 　　腌尸的炮制方法，归他独门掌握，最关键在于秘药——法盐。 　　所谓法盐，实则是用各种药材炼制，更算上折损报废，每炼成一具腌尸，均耗费巨大。 　　贩卖私盐，本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但所得利润，最终都转化成眼前数百腌尸，足见其昂贵。 　　别说丢失几十具了，就是一具，王转轮也舍不得。 　　如今终于找到贼人，王转轮一把推开徒弟，纵身飞跃，一股清风托着身躯，飘飘荡荡落在岸边。 　　“嗯！” 　　先前追上的几个徒弟，已经变成冰凉尸首，显然盗贼手段不弱。 　　王转轮冷笑，这些人名为徒弟，实则是奴才，全死光了，也比不上一具腌尸的损失。 　　“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是谁？” 　　王转轮快步上前，脚下清风相助，速度越来越快。 　　前方传来隐约交谈声，王转轮心想，你们不着急逃命，还敢分神说话，真是狗胆包天。 　　随着他接近，总算依稀听到交谈的内容。 　　“方斗兄弟，你这打游击的战术，虽然也有作用，但咱们杀得都是小虾米，真正的恶贼还没见着！” 　　“奇大哥，你有所不知，打游击的精髓，在于积少成多，今天杀几个小喽啰，明天缴几杆枪，日积月累给他放血。 　　敌人越来越弱，我越打越强，等他真觉得疼时，已经距离送命不远了！” 　　王转轮一听，越琢磨莫越有道理。 　　随即暴跳如雷，有道理个屁，敢用钝刀子给老子放血，活腻歪了？ 　　这接连几天，腌尸接二连三消失，外出搜寻的徒弟，也纷纷被杀，初时没觉得什么，如今想来，自己手下可用之人，已经不多了。 　　能想出如此损招的人，王转轮自愧不如，心头杀念旺盛，“既然让我知道了，就饶你不得！” 　　王转轮回望岸边，腌尸已然陆续狂奔而来，只是还有段距离。 　　他本想汇聚腌尸，将来敌一网打尽，但此刻顾不得等候，急切要出手将两人留下。 　　这二人滑溜如蛇，若这次放走，又要花费许多精力才能追上。 　　“无胆鼠辈，给我纳命来！” 　　王转轮大喝一声，引出胸前符文的力量，空气开始凝结，形成无形大手往下覆盖。 　　两道人影同时僵住，已然落入他的掌心。 　　“哈哈……，啊！” 　　王转轮刚得意笑着，突然一声惨叫。 　　他脚下的松软地面，陡然被钻破，一道黑影呱呱升起，俨然是黑夜行者，乌鸦。 　　这只乌鸦不同寻常，竟能藏在土地，飞到半空和王转轮肩膀齐平时，陡然伸出锐利的双爪，一下勾住王转轮的琵琶骨。 　　王转轮正要发出血火，将这只乌鸦消融一空，突然听到齿轮转动的声响。 　　乌鸦腹部裂开，露出布满精巧机关的内腔，齿轮疯狂转动，增长到某个极限的时候，整个身躯开始四分五裂。 　　轰隆隆，这只乌鸦竟是机关火器，眨眼间炸成直径十米的火球，将王转轮覆盖其中。 　　“成了！” 　　方斗和奇烈转过身，见到烈火熊熊，围着一道人影不断焚烧。 　　他们故意将王转轮引来，便是为了此刻的埋伏。 　　“奇大哥，你‘这神火飞鸦’真是厉害，还有没有？” 　　奇烈摊开双手，“这是我压箱底的宝贝，还是得了一位墨家后人相助，以机关术融合火器，制造出来的利器。” 　　他看向王转轮的方向，“够他喝一壶了！” 　　突然，烈火中央炸开一团气流，火光往四周飘散。 　　王转轮满脸烧伤走来，一道符文在身上蜿蜒缭绕，将周围热浪火光排斥在外。 　　“奇烈，还有你这秃驴，当真好算计。” 　　“老夫既然没死，你们两个就该遭殃了！” 　　王转轮一声高呼，无数黑影往这个方向窜来，那些腌尸力大无穷，行走快如疾风，转眼杀到面前。 　　空中洋洋洒洒，到处都是剧毒法盐。 　　“还敢来！” 　　奇烈撩起袖子，就要上前拼命，却被方斗拉住。 　　“打不过就跑，这也是打游击的精髓！” 　　说罢，二人转身就逃，浑然不顾脸面。 　　王转轮见了一愣，随即仰天怒吼，声音在四周回荡。 　　“奇烈，你好歹是有名有姓的游侠，竟不战而逃，不怕传出去被天下人耻笑吗？” 　　荒野之下，无人回应，唯有回声阵阵，渐而微弱。 　　折腾了大半夜，还是让方斗和奇烈逃走了。 　　王转轮清点腌尸，又少了三十四具，气得鼻子都歪了。 　　他终于感受到游击战的狠毒，就像是一头疯狗，你不想理会它，它就来撕咬你，冷不丁咬下一块带皮血肉，但若是你想追打，它有快速逃走，让你追不上。 　　长此以往，被攻击一方，只会慢慢流血虚弱，最后落入对方手中。 　　“不行！” 　　王转轮不寒而栗，开始改变想法，将腌尸收拢在身边，乘船同行，再不敢分散到两岸。 　　这样有过了几日，行走了几十里地，方斗和奇烈一直没来攻击。 　　王转轮都以为，这二人不知为何，主动离开了。 　　但是，袭击又来了。 　　巨鳄破水而出，一跃飞到十米高空，身上带出的水花，将木船冲得当场散架。 　　先前王转轮为防丢失，将腌尸都放在船上，如今木船散架，大量腌尸下饺子般扑通落水。 　　王转轮怒了，朝身后众多腌尸，伸手对巨鳄一指，“给我灭了他！” 　　巨鳄露出猥琐一笑，当场化作光芒，入水消失无踪。 　　又是游击战！ 　　王转轮仰天怒吼，愤怒得眼眶滴血。 第六十二章 绝地反击 　　王转轮这边入彀，被挑弄得内外交困、心急如焚。 　　方斗和奇烈联手，越发打出默契和节奏，三天两头丢个火器袭扰，让王转轮不堪骚扰。 　　这一天，方斗清点战果，夺来腌尸一百出头，已经占据王转轮总数三分之一。 　　至于王转轮的徒弟，在每次袭击中伤亡惨重，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现在，只剩下最难啃的骨头，王转轮。 　　此人实力惊人，二流术士中无敌手，方斗和奇烈两个三流术士，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奇烈最厉害的火器，神火飞鸦近距离爆炸，都被他施法挡下。 　　恐怕真如方斗所说，钝刀子割肉放血，才能最终灭杀此人。 　　“不好，不好！” 　　奇烈从远处奔来，一脸忧虑。 　　二人分工分明，轮流出战骚扰，确保王转轮无休息的机会。 　　这次是方斗休息、奇烈出手，按照往常惯例，只需要丢些火器，炸得尘土飞扬、烟雾缭绕，借着遮蔽视线逃走。 　　王转轮能御风而行，速度飞快，若是离得近了，说不定被他追上，阴沟翻船。 　　“怎么了？” 　　方斗起身，准备接应奇烈，同时看向他身后，观察是否有人追上来。 　　“王转轮抛下船队和腌尸，孤身一人上路了！” 　　方斗没料到，还有这番变化。 　　看来是游击战伤害太大，王转轮不能忍受被动挨打，干脆一走了之，等同挣脱束缚。 　　片刻过后，方斗和奇烈并肩站在岸边，见到河面飘荡的五六只小船，这是船队仅剩的船只，其他都在历次袭击中被毁。 　　船上站着一排排僵直的腌尸，剩下货物一样不少，只是没了王转轮的踪迹。 　　“这老小子厉害呀，看穿咱们的计谋了！” 　　方斗原本想用船队绑着王转轮，可人家也不傻，看穿此招后，抛下这些瓶瓶罐罐，甚至连腌尸都丢了。 　　“啊呀，不好！” 　　先前王转轮在明，方斗和奇烈在暗处，是猎物和猎人的关系，但如今他由暗转明，反而变成猎人。 　　以此人的实力，若是暗中偷袭，方斗和奇烈就危险了。 　　“方斗兄弟，这次我对不起你，把你牵扯进来！” 　　奇烈连连抱歉，声称自己没想到，王转轮还有这等壮士断腕的勇气。 　　方斗却冷静的多，“咱们不妨想想，该怎么把王转轮引出来？” 　　他目光落在腌尸身上，“有了！” 　　…… 　　王转轮潜伏暗处，静静看着河道上的船队。 　　方斗和奇烈二人，先前上了船，他忍处没动手，因为没到机会。 　　但是，方斗又第二次上船，手掌浮现金光，挨个拍在腌尸身上。 　　金光在腌尸身上闪烁，渐渐顺着纹理渗入体内，最后发生了变化。 　　王转轮对腌尸的掌控，瞬间断绝。 　　“原来是你！” 　　先前丢失的腌尸，陆陆续续断开联系，王转轮还以为，是奇烈以火器焚毁腌尸。 　　但现在看来，动手的是方斗，这小和尚，竟是他操纵腌尸的克星。 　　“如此，更是留你不得！” 　　王转轮本想忍耐，见二人露出破绽，再出手进攻。 　　但方斗不紧不慢，一个个解决腌尸，转眼之间，就有五分之一腌尸断了联系。 　　苍天有眼，王转轮战略转移，并非真想放弃腌尸，而是他握有秘法，能遥远操纵腌尸，不必带在身边。 　　可是，方斗如此行为，无疑是在掘他的根。 　　王转轮渐渐忍不住了，伸手对胸口一指，那道符开始发光，光芒流水般遍布全身。 　　“腌尸听令，灭杀此人！” 　　一声大喝，木船上的腌尸瞬间激活，不约而同转身，朝方斗发动攻击。 　　靠的最近的腌尸，双臂如同铁门闩，呼呼朝方斗横扫过来，与此同时，七八个腌尸手掌或猛刺、或硬砸，目的都是方斗。 　　方斗深吸口气，手掌往前格挡，多日饮用虎骨酒的效果，终于在这一刻体现出来。 　　腌尸手臂的硬度堪比生铁，和方斗手掌碰撞，发出敲锣般的声响。 　　方斗力量胜出，挥掌将这头腌尸打飞，与此同时，他身躯拔地而起，竟飞扑到半空，让开七八个腌尸的围攻。 　　这时候，王转轮暴露行踪，奇烈上前攻击，当头就是一把火沙，像是从半空倾倒满满一锅烧红铁水。 　　王转轮也不敢以血肉之躯硬扛，御风而行，闪过火沙攻击。 　　方斗从船头飞起，以滑翔姿态落到岸边，与奇烈成犄角之势，开始共同围攻王转轮。 　　王转轮吃惊看他，“你没中法盐？” 　　方斗没有回答，一振身上道袍，片尘不染，何来污秽的法盐？ 　　“奇大哥，今日说什么也要将他留下！” 　　方斗手掌抖动，豆兵和黑犬窜出，开始围绕王转轮不断绕圈，寻找攻击的破绽。 　　与此同时，奇烈早已换了一根铁棍，开始施展枪法。 　　一下下，铁棍朝王转轮身上捅去，带着凝聚的力道，足以洞穿岩石。 　　王转轮口中念念有词，清风一层层包裹上去，形成盔甲，挡住奇烈一棍赛过一棍的攻击。 　　奇烈每一棍，都能打散一层清风形成的防御，但王转轮随即招来更多清风重新形成防御。 　　这样下去无穷无尽，完全就是拼气力。 　　一个二流术士，一个三流术士，谁拼得过谁？ 　　“豆兵、黑犬，上！” 　　人影和犬影飞掠，朝王转轮飞扑过去。 　　王转轮张手，狂风卷起，收束成两股风绳，缠绕住豆兵和黑犬，渐渐勒紧，使其动弹不得。 　　方斗深吸口气，此人的法术之强，超出想象。 　　恐怕就算自己贴身进攻，以三板斧的力量，都不能打破他御风所化的防御。 　　该当如何是好？ 　　方斗还在细想，王转轮早已决定对他下手，手掌摊开，“风来！” 　　刹那间狂风大作，方斗全身一紧，竟是被束风成索绕在身上，被王转轮操纵者往他身前拉去。 　　方斗深吸口气，全身力量膨胀，但风索随之拉长，竟是挣脱不开。 　　刹那间，从周身骨骼深处，传来雷鸣般的虎啸声，这些虎骨酒积累的药力，此刻面对巨大压力，瞬间爆发传来。 　　方斗一声怒吼，吼声如同猛虎，全身力量暴涨，无形风索响起钢筋崩断的声响。 　　他一跃半空，朝王转轮头顶飞扑落下。 第六十三章 赐符 　　方斗爆发力量，硬生生将风索崩断，这般恐怖巨力，让王转轮微微一愣。 　　他御风所化的风索，等闲的刀剑都斩不断，更别提仅凭血肉之躯，将其凭空崩断。 　　中西通用的真理，法爷不近战。 　　但是，落到方斗身上，真理被颠覆了。 　　奇烈的兵家枪法厉害，却也需要凭借器物实战，但方斗赤手空拳，便发挥出同等程度的杀伤力。 　　“鸡大师保佑！” 　　方斗凌空跃起，一手成爪，一手成啄。 　　等他落下时，右爪捏在王转轮肩头，待要发力勾住血肉肩骨，却被一层厚厚风膜挡住。 　　风膜流转，方斗五根指头，像是插入高速旋转的风扇中，叮叮当当切割指尖。 　　但是，方斗早已经将法力远在手掌，皮膜开始硬化，如同镀上一层铁皮。 　　“喝！” 　　方斗吐气开声，右爪用力，硬生生洞穿风膜，锁住王转轮的肩骨。 　　“啊！” 　　王转轮吃痛，掌心一团风起，浓缩成小球，朝方斗脸上砸去。 　　咚，方斗头一歪，然后复归原位，嘿嘿笑了。 　　就这？我还以为是风刃，好歹能见血。 　　下一刻，右爪抠的更狠了，方斗捏成鸟啄的左手，对着王转轮额头凿去。 　　头颅要害，包裹的风膜更厚，方斗指尖如刺入抱枕，软软塌陷下去，却无血肉触感的反馈。 　　这是攻击被挡住了。 　　与此同时，一旁奇烈开始助攻。 　　他取出个锡酒壶，往嘴里猛灌几口，憋得满脸通红，鼻腔溢出浓烟滚滚，周深皮肤滚烫如灼烧。 　　“啊呼！” 　　奇烈张口喷出一道凝练火柱，附着铁棍表面，如水流般铺展均匀，整支铁棍看上去，就像是火柱。 　　他提起燃烧的铁棍，对着王转轮胸口猛捅，当一声巨闷响，王转轮身躯摇晃几下。 　　方斗立刻捕捉到战机，对方头部防御的风膜散乱了，手腕用力，撕开风膜，正中王转轮额头。 　　“咯吱！” 　　骨裂声响起，方斗一放即收，快速往后退去。 　　只见王转轮额头出现破洞，血流咕噜噜往外涌，包裹全身的风膜渐渐变成粉红色。 　　“我要杀了你们。” 　　方斗继续往后退，瞥眼见到豆兵和黑犬恢复自由，顺手将二者收进畜生道。 　　召唤物的作用，更多在侦查、骚扰，以及清扫杂兵上，遇到更强的对手，就要凭自身的本事了。 　　王转轮恼羞成怒，一把撕开衣襟，露出皮肉中的符文，他接下来的举动，出乎方斗二人的预料。 　　只见他伸手捏住符文一角皮肉，如同揭开一层纸，将符文连皮带肉撕了下来。 　　胸口取而代之的，是血肉模糊的伤口。 　　此情此景，方斗看了都疼。 　　符文脱离身躯后，顷刻间化尽皮肉，变成一道流光，被王转轮握在手中。 　　“坛主赐符，法力无边。” 　　下一刻，从符文刮起一阵狂风，将方斗和奇烈二人，瞬间掀翻，倒飞至三五里外。 　　同一时间，江南某地，某处密室当中。 　　一座雄伟的法坛上，某个老者换换睁开眼，望着法坛陡然亮起的纹路，法力源源不断、迅速输出，叹了口气。 　　“最近可有持符人外出？” 　　片刻后有人回话，“右长老，是盐枭王转轮，外出贩卖私盐，为我社筹集资金，采买各种违禁品。” 　　被称为右长老的老者，点了点头，“应当是他了，王转轮再不济，好歹是二流术士，谁能逼他动用赐符的法力？” 　　说罢，他挥挥手，“下去吧！” 　　在他想来，王转轮都动用赐符了，什么敌人都尽可杀了，无需他再操心。 　　千秋社的人，即便是二流术士，也是横行江南无人敢惹的存在，再说了，还有法坛撑腰，哪有什么万一？ 　　切换到方斗这边，王转轮仿佛吃了兴奋剂，瞬间爆种了，周围空气被抽调一空，在他身边行成七八条巨蟒似的风索。 　　奇烈掏出铁风车，旋转出一条火龙，盘旋往下，企图将王转轮裹住。 　　但七八条风蟒，瞬间昂头，如钢鞭般猛力抽打，一时间火花四溅，火龙被切割十几段，寸寸熄灭。 　　风蟒灭了火龙，继续朝奇烈甩去，抽爆空气，放出一连串爆竹般声响。 　　奇烈握紧铁棍，一枪刺出，正中当头风蟒，结果胳膊被带得旋转扭曲，铁棍更是脱手而出。 　　沉重的铁棍，就像轻飘飘的枯叶，被狂风送到高空，飞向不知名的角落。 　　呼啦啦，一道风蟒高高抬起，朝奇烈猛的落下，仿佛有巨人持鞭，对他头顶猛的甩落。 　　奇烈身周空气几近凝固，速度大打折扣，眼看着逃不过这次死劫。 　　以风蟒力道，足够讲他打成肉酱。 　　“嗷呜！” 　　黑犬陡然出现，撞在奇烈身上，劲道出奇强猛，把他撞成一道残影。 　　风蟒落地，将黑犬抽爆成漫天光点，去势不止，落在先前奇烈站立地面，草皮纷飞，土屑四溅。 　　待得尘埃落定，只见地面上，出现了直径十米，一米深的大坑。 　　“方斗兄弟，千万小心，这家伙不可力敌。” 　　奇烈逃出生天，心有余悸，若非黑犬‘舍命’相救，此刻他早已和泥土混在一起，土葬都省了。 　　方斗盯了符文半天，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有些眼熟，始终想不起来。 　　突然，他一拍胳膊，“原来如此！” 　　眼前这道符文，先前在姜家庄地下洞穴，在残破法坛上见过类似的影子。 　　与此同时，法坛功能之一，浮在脑海中，“赐符！” 　　法坛具有赐符之能，下等符赐力，中等符赐术，上等符赐法。 　　眼前王转轮的赐符，分明就是源自法坛的下等符。 　　别小看下等符，王转轮仗着符文威力，硬生生把清风术拓展成了风系全能魔法师。 　　攻击、防御、束缚，各方面全无短板。 　　现在，他猛然爆种，法力倍增，肯定也是向法坛借了法力。 　　方斗觉得更头疼了，也就是说，此人身后，起码有个法坛支撑。 　　而且，法坛起步就能赐下等符，比方斗手上这座强多了。 　　“该如何应对？” 　　方斗尝试调出法坛，想看看能不能剥夺王转轮的赐符。 　　失败了！ 　　对方法坛级别更高，方斗无法强夺权限，更别提剥夺对方的赐符了。 　　但是，方斗眼珠子一转，又有注意了。 　　剥夺不能，干扰总可以吧！ 第六十四章 丹火雷珠 　　方斗法力激发，法坛浮现在掌心，悄然对准王转轮。 　　此刻，王转轮弹药充足，操纵七八条粗壮巨蟒，誓要将方斗和奇烈一网打尽。 　　奇烈狼狈不已，终于忍不住，掏出压箱底的火器。 　　一颗银白色珠子，约摸婴儿拳头大，散发刺鼻的金属气气味。 　　这是‘丹火雷珠’，以铅汞炼制而成，威力刚猛，但无论是炼制还是使用，都会散发重金属蒸汽，对身体伤害极大。 　　奇烈虽然不懂化学，但传承火器的知识，也知道铅汞剧毒，丹火雷珠虽然犀利，但不到生死攸关地步，绝不能轻易使用。 　　他取出一根弹弓，皮兜上捏住两颗珠子，对着面前汹涌的风蟒弹射而出。 　　丹火雷珠撞在风蟒上，立刻爆裂开始，浓厚金属蒸汽被气浪排开，威力如刮骨钢刀，密雨般笼罩全身。 　　如果风蟒是血肉之躯，此刻遭受的攻击，便好比凌迟酷刑，数不清的金属微粒如锋利尖刀，旋转着切割锋芒。 　　当场就有三条半风蟒，被丹火雷珠报废掉。 　　只是奇烈也不好受，以法力驱使丹火雷珠，自身也吸入一丝金属蒸汽，眼皮子沉重起来。 　　好在他有秘法，可以炼制秘药，从体内排除铅汞剧毒，但前提是活着回去。 　　“咦！” 　　王转轮见状，目光落在奇烈身上，至于方斗么，他已全不在意。 　　从法坛借来法力，王转轮身外防御的风膜，比刚才厚了三倍多，已不怕方斗的拳脚攻击。 　　甚至，他还巴不得方斗主动来攻，就能趁机施加杀招。 　　王转轮手掌握紧，操纵剩下风蟒缩小，体型瞬间缩水一大圈，更加凝实。 　　风蟒破空声，从刚才的沉闷变得更加尖锐，显然杀伤力也大幅度提升。 　　又是两颗丹火雷珠射来，爆出大团银灰色金属粉尘，但这次战果不佳，只报废掉半条风蟒。 　　奇烈咳嗽几声，喷出粉红色血沫，快到极限了。 　　他目光扫向方斗，知道对方一直没出手，不是保存实力畏战不前，而是在酝酿什么大招。 　　“快呀，至少我撑不住前，你要出手，不然咱们都要没命了。” 　　奇烈心中呐喊，再度朝着风蟒出手。 　　王转轮嘿嘿笑着，方斗的举动在他看来，就是丧失胆魄的表现，既然如此，留到最后再杀。 　　“先把奇烈解决了。” 　　在王转轮看来，奇烈火器厉害，对他威胁最大。 　　三四条仅剩的风蟒，此刻已缩到碗口粗，原本迷糊的身躯已经有了实体的轮廓。 　　王转轮再施法力，索性将几条风蟒拧成一股，最终变成一根长枪，朝奇烈胸口刺去。 　　呼啸破空声中，奇烈胸口血气翻滚，这次攻击力道超出先前数次总和，只怕刺中身躯的效果，不是简单的洞穿，而是当场炸得粉碎。 　　弹射的两颗丹火雷珠，被风枪一磕，来不及爆炸，啪嗒掉落在地上。 　　“这次真完了。” 　　奇烈闭上双眼，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他知道不会太疼。 　　呼，一阵清风打在脸上。 　　几个呼吸后，无事发生。 　　奇烈睁开双眼，却发现对面的王转轮比他更震惊，然后两人目光都落在在场第三人，方斗身上。 　　方斗松了口气，总算及时切断法力，让王转轮全力一击的风枪化为乌有。 　　先前他一直没摸索法坛的其他功能，临阵磨枪难免手忙脚乱。 　　好在，他不是要赐符，而是要捣乱，这下就简单多了。 　　怎么干扰？ 　　利用自身法坛的优势，对王转轮第二次赐符，当然了，方斗还不具备这个权限，但装模做样总可以。 　　于是乎，方斗匆忙调动法坛，对着王转眼开始‘赐符’。 　　一开始，沟通断断续续。 　　但奇烈几个回合的拼命，总算争取足够时间。 　　方斗总算完成赐符的意向传送，成功干扰了王转轮的法力运转。 　　王转轮身后的法坛，就像是发现丈夫包小三的妻子，悲痛欲绝之下，直接注销银行卡，给他断粮了。 　　王转轮：…… 　　“奇烈，还不动手！” 　　方斗靠着近乎欺骗的手段，成功隔断法坛的赐符法力，但只能骗过一时，时间久了，定然会露馅儿。 　　奇烈听了，振奋起来，弹弓捏住一枚丹火雷珠，朝王转轮弹射出去。 　　这回，再无风蟒拦路了。 　　王转轮情况不妙，法坛的法力断绝，身外防御的风膜紊乱，一层层自动削弱。 　　丹火雷珠飞来，在他视线爆开，化作一团金属风暴，粉尘轻松撕开防御，糊了王转轮一脸。 　　奇烈扑通一声，往后仰倒，指着胸口，“方斗兄弟，绿色瓶子！” 　　然后他双眼紧闭，不省人事。 　　接连使用五颗丹火雷珠，中毒太深，已难以为继。 　　方斗快步上前，看了眼王转轮，满脸血肉模糊，一脚踩在他脖子，脆响骨裂，当场气绝。 　　与此同时，遥远法坛之上，右长老又睁开双眼，“王转轮死了。” 　　“耳报神何在？” 　　一团阴风旋转着，在他面前浮现，“法主有何命令？” 　　“顺着运河路线，找出谁杀了王转轮！” 　　“别忘了，将赐符收回，万万不能遗失。” 　　…… 　　方斗的法坛上，悬浮一道符文，正是从王转轮尸身得来。 　　二者力量出奇契合，符文顺利钻入法坛中，安心居住下来。 　　“难道，是第二个天罡法坛？” 　　方斗如此猜测。 　　丹余真人的三十六天罡法坛，虽然被摧毁大半，也有少数得以残存。 　　方斗估计，王转轮身后的千秋社，必定得到保存更完整的法坛。 　　“千秋一统，长生不死。” 　　这口号怎么听，怎么像是极端分子。 　　“差点忘了。” 　　方斗猛拍额头，奇烈还在地上躺着。 　　他快步上前，从奇烈怀中，掏出绿色小瓶，见里面盛着液体，撬开牙关，一股脑灌入对方口中。 　　过了片刻，奇烈悠悠醒转，见方斗站在面前，知道是赢了。 　　“方斗兄弟，还请帮我排毒。” 　　奇烈此刻中毒不浅，手脚麻痹，只能借助方斗代为。 　　“丹火雷珠是道家丹术的作品，必须以丹药排毒。” 　　“方斗兄弟，此番我中毒太深，麻烦你帮我炼解毒丹。” 　　方斗一愣，想起‘炼丹术（残）’的法术种子，笑得很是灿烂，“我愿意帮忙！” 第六十五章 解毒 　　奇烈喝光绿瓶的丹液，大口呕吐起来，一口口粘液落在地上，浮着针尖大的金属颗粒。 　　“丹火雷珠太毒，未伤人先伤己，若不是王转轮太厉害，我宁死也不肯用。” 　　奇烈喘了口气，开始交代炼丹用的材料和器具，锅釜瓦罐等等。 　　方斗盘算片刻，这些都好办，附近村镇能买到，再说盐枭的木船上东西不少，翻翻就能凑齐。 　　说了半天，奇烈叹了口气，“可惜没有丹炉，这些寻常器物只能炼制丹液。” 　　他的语气不无遗憾，毕竟丹炉难寻，都被道家垄断了，若有丹炉，就能炼成解毒丹，远比丹液效力更强。 　　方斗鬼使神差，从怀中掏出那枚拳头大的铜炉，“奇大哥你看，这……” 　　奇烈见了，眼珠子凸出来，“极品的紫金丹炉。” 　　“紫金？我还以为是铜的。” 　　奇烈苦笑着解释，“纯铜为紫色，按照道家五金划分，铜也是五金之一，所以称为紫金也没错。” 　　但关键在于，方斗身上为何有丹炉？ 　　别小看拳头大的丹炉，用料必须是杂质极少的紫铜，而且炼制要求极高，必须能承受高温和高压。 　　一件合格丹炉，价格等同十倍重的黄金。 　　“方斗兄弟，你真是富得流油啊！” 　　奇烈震惊过后，来了精神，“有了丹炉，可以尝试炼制更高级的丹药了。” 　　先前炼制丹液，也是不得已为之，没有丹炉密闭承压的内部空间，许多复杂的化学反应无法行成，只能炼制半成品的丹液。 　　他兴奋过后，看着方斗，有些担忧，“方斗兄弟，你学过炼丹吗？” 　　刚问完，他就发现这是个蠢问题，方斗一看就是释门修行者，怎么可能懂炼丹。 　　但是方斗又穿着道袍，真是傻傻分不清楚。 　　“没炼过。” 　　果不其然，方斗的回答，是否定的。 　　“但我可以学。” 　　奇烈心中有些失望，事关他的性命，争分夺秒还来不及，哪有时间让慢慢学。 　　但情况危机，他身中剧毒无法动弹，唯一能信任借助的，只有眼前的方斗。 　　“我把豆兵和黑犬留下，为大哥护身。” 　　方斗前去搜集材料器具，总不能将奇烈一人抛下，留在这荒郊野岭。 　　“知道了，你快去快回。” 　　方斗先去盐枭留下的船队一趟，翻检出许多能用的物品，盐枭贩卖违禁品，里面藏着许多珍品。 　　至于失去主人掌控的腌尸，大部分还在船上，已有少数散落荒野。 　　方斗挨个制服了，然后召唤巨鳄将其一口吞了，静静潜伏河底等候。 　　剩下的瓶瓶罐罐，方斗又走了趟附近的村镇，总算采买齐全了。 　　顺路打听了消息，附近村镇都以为阴兵过境，纷纷闭门不出，倒也无人觉察这次的交手。 　　“奇大哥，我回来了。” 　　方斗归来时，满载而归，不仅大青骡背上堆满了大小物品，连他双手都提得满满的。 　　“你先坐下，下面我开始传授炼丹术的基础。” 　　奇烈要方斗帮手，自然不吝传授，和他连比划带解说，耐心讲解起来。 　　话说回来，道家为了垄断炼丹，除了极其严苛的师徒传承体系外，更是用了大量隐语，用各种稀奇古怪的名词，什么赤龙青雀、姹女婴儿等等。 　　别以为得了丹经，就能照搬炼制，你胡乱搞出来的东西，吃不死人就是运气爆棚。 　　方斗边听边点头，那颗‘炼丹术（残）’的法术种子，落在米斗中不断摇晃，正一步步完善起来。 　　讲解到最后，奇烈时不时停下来，问方斗几个问题，这是在考究他有无听懂。 　　出乎意料，方斗的进步，简直让奇烈大吃一惊，这还是初学者吗？ 　　方斗嘿嘿笑着，好歹九年义务教育，物理化学做题不行，但用来代入炼丹的体系，还是可以的。 　　毕竟，烧瓶量杯玩过，反应皿也玩过，什么氧化还原、催化升温也都略懂。 　　这基础够扎实吧，切换过来，炼丹几级？ 　　“所谓火候，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控制温度和时间这两个变量。” 　　奇烈听了一愣，恨不得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看着方斗的眼光，变得更加惊诧，天才啊！ 　　方斗叹了口气，知道为何炼丹成功率低了，没有温度计和秒表，全凭玄学炼丹，运气好了能炼成，运气不好就报废。 　　所谓的炼丹大师，无非是掌握一定技巧和经验，能通过辨别火焰颜色，知晓大概温度区间，然后通过计时器具，大致控制时间 　　方斗越想越有道理，对这次炼丹充满了信心。 　　不知过了多久，奇烈总算讲解玩，双目明亮，看着方斗发问，“掌握了多少？” 　　方斗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可以一试了。” 　　此刻，他的法术种子，已完善成‘炼丹术（基础）：解毒丹、炼气丹’。 　　前者是奇烈用来解毒的丹药，后者则是来自法坛道人的炼丹术残篇。 　　现在，方斗要尝试的，是解毒丹。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先梳理炼丹工艺流程，方斗罗列出几个关键的温度点和加热时间，然后串联成流程。 　　如此一目了然，方斗叹息不已，修仙界需要工程狗来拯救呀！ 　　然后是器具，玻璃制作不难，毕竟炼制琉璃也是炼丹术基础之一，通过筛选原料，剔除多余元素，可制造较为透明的无色玻璃。 　　有了玻璃，温度计和沙漏就能制造出来，前者控温，后者计时。 　　炼丹不是炼钢，动则几千度，一般的水银温度计够用了，铅汞是炼丹常用材料，所以水银也有了。 　　温度计封装后，划分刻度费些功夫。 　　方斗找了冰水混合物，水，豆油，花生油四种液体，通过沸点测温，划分了从0°到100°，再到200°，300°的刻度，均匀划分。 　　基础部分的丹药，用不着天材地宝，三百度的温度计足够用了，至少比目测焰色法精确。 　　沙漏也费了些功夫，方斗先用筛子选出颗粒均匀的沙子，然后倒入沙漏中。 　　他还记得身前体检，自己心跳一分钟70－80左右，用来增减沙子数量，成功将沙漏时间控制在半个时辰。 　　一个沙漏正反交替，就是一个时辰，两个小时。 　　现在万事俱备，可以开始炼丹了。 第六十六章 科学炼丹 　　方斗忙完温度计和沙漏，结果发现玻璃剩下不少，干脆连烧瓶烧杯也做了几个。 　　身前排列一堆玻璃制品，仿佛回到了中学时代的化学课上。 　　“啊，不对啊，我这是炼丹师，不是炼金术师。” 　　方斗摇摇头，准备正式开始了。 　　前戏太多，奇烈快等不下去，重金属沉积越久，排除越难，许多道士死后焚化，骨头炼出一坨坨金属块。 　　“方斗兄弟，开始吧！” 　　方斗按部就班，按照总结的步骤流程，一步步进行炼制。 　　然后，失败了。 　　奇烈松了口气，失败正常，劝道，“不如按照我的法子炼制，或许能成功。” 　　他这是委婉劝说，很不看好方斗自制的工具先，还有他古怪的手法。 　　炼丹这个圈子，还是迷信前辈的方法，总以为是某些工艺失传，才导致炼丹术停滞不前。 　　方斗点了点头，继续闷头改进工艺，这里温度上调，那里时间缩短，步骤精简几下，再加入些保障。 　　“嗯，第二次开始。” 　　片刻过后，丹炉中白气蒸腾，一股熟悉的药香传来。 　　奇烈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在做梦，这才第二炉，就已经成功了。 　　透过丹炉的通气门，可以看到里面荡漾的液体，俨然是他用来解毒的丹液。 　　“炼丹的天才啊！” 　　奇烈平时炼制丹液，十次有七次失败，可是在方斗这边，两次就成功了。 　　“快！给我服下。” 　　奇烈没指望方斗真就练出丹药，半成品的丹液，给他解毒也就够用了。 　　“再等等！” 　　方斗继续炼制，竟是要将丹液炼制，行成最终的解毒丹。 　　往后的难度，比先前大了数倍，连奇烈都不敢轻易尝试。 　　方斗手腕稳固，不停测试丹炉中液体温度，通过炭火调节，身旁沙漏中，一缕细沙不断流逝。 　　“噗嗤！” 　　一股黑烟腾起，丹液全都烧焦，失败了。 　　奇烈懊恼不已，早知道就提前喝止方斗，也能保住这份丹液了。 　　炼丹成功与否，全是概率事件，你这次成功了，说不定下次失败。 　　奇烈炼制丹液有三成的成功率，不是说他每十炉必定成功三次，而是无数次平均下来的。 　　有时候运气不好，接连一百炉都报废，运气来了，接连七八炉回回成功。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炼丹的派别，习惯在开炉炼丹前，焚香上供，拜祖师求成功。 　　赌概率的事情，可不就得求神拜佛么！ 　　在奇烈想来，方斗这次碰巧成功，可能接下来运气用光，一次也成不了。 　　他这边正悔恨不已，方斗又在总结了，这次是微调，大体路线已经确定了。 　　接下来是第三炉，奇烈忍不住开口，语气委婉，“方斗兄弟，你看我手脚都动不了，你若是能炼出一份丹液，先让我服用解毒，时间久了，我怕撑不住。” 　　“奇大哥，你就瞧好吧，这次一定成。” 　　方斗按部就班，各种器具操练得飞起，各种药材融入炉中，汇聚成最后的丹液。 　　见到丹液成型，奇烈的心提到嗓子眼，恨不得开口，“给我，给我。” 　　但方斗动作很快，迅速跳到后续步骤，开始凝练丹药。 　　丹液中央，浮现一个漩涡，周围液流往里汇聚消失，液面开始下降。 　　片刻过后，炉门打开，吞吸四面空气，同时吐出大股黑烟。 　　一颗丹丸顶开炉盖，跳到方斗掌心。 　　奇烈望着眼前一幕，吃惊地仿佛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这……难道是？ 　　方斗手掌托着丹丸，快步走到奇烈面前，“奇大哥，幸不辱命。” 　　奇烈也没想到，才三炉的功夫，方斗就炼出解毒丹，虽然心有疑虑，但眼前丹丸怎么看都像是解毒丹。 　　“尝尝！”方斗热情招呼。 　　奇烈迟疑片刻，然后一咬牙，把整颗丹丸囫囵吞了。 　　几个呼吸后，奇烈剧烈喘气，像只老风箱呼哧呼哧，满脸涨得通红。 　　“别过来，我自己能行。” 　　奇烈猛的翻身，趴在地上，额头青筋直冒，剧烈呕吐起来。 　　痰中带着血丝，还有凝结成团的金属颗粒，显然是解毒丹的功效。 　　吐了半天，奇烈抬头，嘴唇的青紫色褪色不少，肢体的麻木略微减弱。 　　“有效果！” 　　奇烈了开口，“这颗丹药能持续十天，十天之后，你再炼一炉，我的毒便可全解了。” 　　说完，他走到一遍，狂喝清水，帮助药力发散。 　　方斗看着还没熄灭的炉火，陷入了沉思，貌似还有段时间，要不趁此机会，尝试炼气丹的炼制。 　　草草轻点了下，除去解毒丹所需，其他药材还有富余。 　　现成的材料，现成的器具，方斗觉得应该尝试下。 　　说办就办。 　　解毒丹，有奇烈的经验做参照，炼气丹就全靠自己钻研了。 　　好在原理大致相通，丹方也齐全，具体就是钻研流程步骤了。 　　方斗继续化身工程狗，编制流程，划定重点掌握的参数，掌控了变量和定量，距离胜利就不远了。 　　科学炼丹，才是王道。 　　另一边，奇烈有了解毒丹，靠着庞大药力，逐步拔出血液中，骨骼上，沉积各处的毒素，然后排除出体外。 　　方斗也是贴心，重金买了一头母牛，每天挤牛奶给他喝，牛奶能解重金属中毒，再不济也能补充营养。 　　奇烈每天牛奶喝着，脸色渐渐红润起来这一天。 　　每次消化丹力，奇烈照旧呕出许多金属颗粒，已经比前几日少了许多，可想而知，距离清除干净已经不远了。 　　不远处，一道黑烟升起，响起方斗懊恼叫声，“又失败了。” 　　奇烈嘿嘿一笑，看来这位小兄弟，也没他想的那么厉害。 　　这样也正常，若方斗每回炼丹成功，奇烈都要怀疑人生了。 　　他只以为方斗还在死磕解毒丹，却没想到，方斗已经在钻研第二种丹药，还是难度更高的炼气丹。 　　“年轻人呐，真有干劲。” 　　解毒丹的药力，远超他预料，仅此一颗，就能把毒素拔出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不足为虑，自己炼制丹液就行。 　　哪怕方斗运气耗尽，再也练不出解毒丹，奇烈也不用担心。 　　奇烈正想着，不远处传开欢呼声，方斗成功了。 　　他嘴角露出微笑，有了这第二颗解毒丹，拔除毒素的速度更快了。 　　十天过后，方斗举着木盘，里面放着两颗丹药。 　　一颗是解毒丹，但是旁边的丹药，奇烈却不认识，“这是什么？” 　　“独门丹药，奇大哥你尝尝。” 第六十七章 炼气丹 　　听到方斗热情的邀请，奇烈微微皱眉。 　　他觉得这小老弟什么都好，能打敢拼，脑子灵活，学东西又快，唯独是性子不着调。 　　丹药啊，又不是麦芽糖，能说尝就尝吗？ 　　可惜，奇烈没听过真香定律，此刻他越是抗拒，沦陷后的反差就越大。 　　“方斗兄弟，你看我中毒还没好，这丹药就先不吃了。” 　　奇烈尽可能委婉，也不想打击方斗的积极性。 　　方斗点点头，“那好，我先吃一颗，试试效果。” 　　他这次炼出两颗炼气丹，自己吃一颗，另一颗给奇烈，分配的妥妥当当。 　　可惜奇烈不吃，方斗只好自己试下药力。 　　他走到一旁，开始感受丹药消化后的药力。 　　“嗯！” 　　药力加持下，方斗的身体发生变化，感觉身周天地元气聚集得越来越多。 　　一时间，方斗感觉自己成了元气磁石，身边天地元气的数量，比平时多了一半。 　　别小看这一半，在现有境界和功法环境下，想要提升修炼效果，难于登天。 　　方斗迫不及待修炼起来，发现吞吐灵气的速度，增添了五成。 　　还有惊喜！ 　　他唯恐法坛和丹药的效果重叠，甚至是冲突，便调出法坛修炼。 　　事实证明，在法坛环境下，丹药的作用发生增幅，竟然达到平时一倍。 　　这样的效果，让方斗喜出望外。 　　修炼效果翻倍，意味着节省一半时间，可以用来修炼法术，提升实力。 　　炼气丹，果真厉害，想来道人能修到法师，多半有这丹药的功劳。 　　方斗心头火热，转念想到，炼气丹的炼制难度，还在解毒丹之上。 　　自己的炼丹工艺，至今还没能完善，成品率在50％一下，平均每两炉废一炉。 　　可想而知，想要嗑药修行，将来耗费也巨大。 　　道家丹药对比寻常的秘药，无论是级别，还是成本，都远远超过了。 　　谁不想泡在灵气中修行，奈何条件达不到啊！ 　　方斗已经开始盘算身上资产，足够炼制多少炼气丹了。 　　这次收获的金银钱财换算下来也才八千两多一些。 　　方斗还有计划，将王转轮的数百腌尸都炼制成肉豆级别的豆兵，虽然有现成的主材料，但剩下的边角料核算下来，少说也要四五千两，这就去了一半。 　　等回到鸡鸣寺，还要修缮寺庙，光是正殿的两扇大门，取深山百年实木打造，包铜皮，镶铜锭，没个五百两下不来。 　　还有南北两偏殿，需要购置家具，别的可以先不急，睡觉的床铺总要挑个好的。 　　方斗先前在县城，看上了一顶红木雕花拔步床，外面挂纱帐配鎏金挂钩，百年红木、上等清漆、边角包铜，光是人工就要一两年。 　　一张床加上配套的东西，少说要二百两，晚上起夜要喝茶，桌椅板凳、精美茶具要配上，各样零碎加起来，三百两出头了。 　　南面偏殿刚修好，里面空无一物，哪天有客人上门，难道让人家打地铺？床铺、桌椅备齐。 　　哦，差点忘了，被褥也只有一套，还要添置几套。 　　春秋四季，换洗的衣服鞋袜，也要添置了。 　　一千两就这么没了。 　　新添的鳄灵要炼制，秘药少不了，再分配五百两。 　　虎骨酒喝着效果不错，如今也不是保护动物，有钱就能买到，配上各种名贵药材，再分出五百两预算。 　　方斗一样样列出来，手上的钱还没捂热就要飞走，愁的不行，把双手指甲啃得光秃秃。 　　这样下去，哪有钱炼丹？ 　　不炼丹如何强大，不强大如何搞钱？ 　　不行了，不行了，越想越头疼。 　　方斗脑袋大了一圈，急忙扑倒水边洗脸再顺便清醒清醒。 　　还要鸡鸣寺，目前仅有他一人，还有一只鸡，四舍五入等于孤家寡人。 　　操心自己吃喝拉撒以及修炼，已经够头疼了，如果再来个人，得把他吃趴下。 　　突然，他身后狂风大作，一道黑影飞扑过来。 　　“敌袭！” 　　方斗汗毛竖起来，大意了，就要抬腿往后踢，却听到来人开口。 　　“好兄弟，这么好的丹药，你让为兄如何受用得起？” 　　来人饱含老泪，正是服用了炼气丹的奇烈。 　　刚才方斗走开后，奇烈服用了解毒丹，只剩下炼气丹孤零零，摆放在木盘上。 　　他本不想理会，但形单影只的炼气丹，瞧着实在可怜，忍不住想到方斗的一番好意，却被他拒之门外。 　　奇烈良心开始不安，心想一颗丹药而已，总不能比丹火雷珠更毒，不吃的话，伤了方斗的心。 　　于是他咬咬牙，一跺脚，梗脖咽下去。 　　片刻过后，一切都舒坦了。 　　作为一个三流术士，他早在当前境界困顿多时，每日炼化的灵气数量，就像是国企老员工的工资、班级最后一名的成绩，稳定得很。 　　可是，稳定有个屁用，还要不要紧进步，要不要升级到一流境界？ 　　暴躁归暴躁，但奇烈没办法，他出身野路子，三大家一样靠不上，得不了真传，也进不得山门。 　　今日，一颗丹药入腹，他知道自己的机缘来了。 　　类似丹药，只要再来十颗，他就有信心突破眼下瓶颈，二流术士不是梦。 　　他狂喜之下，赶紧找到了方斗。 　　“奇大哥，那丹药你吃了？” 　　奇烈变得眉飞色舞，“那可不，我今日的修为成果，比平时多了四成。” 　　那也不高嘛！方斗翻个白眼。 　　“兄弟，你就是我的大恩人呐，这丹药叫什么名字？” 　　“呃，炼气丹！” 　　“有多少，我全要了。” 　　“一颗也没了，得现做。” 　　方斗见奇烈目光狐疑，连忙解释，“真不是饥饿营销，炼气丹的炼制难度，远超解毒丹，我也不敢担保成功。” 　　奇烈摸摸下巴，“这样啊，要想办法搞钱呐！” 　　…… 　　片刻过后，二人站在王转轮的尸首前。 　　这位盐枭大头领，身前多次使用法盐，死后尸身受影响，只是脱水干瘪，并不腐烂。 　　方斗再来看时，发现尸身周围，躺满各种昆虫的尸体，都是不长眼来此聚餐，结果食物中毒。 　　他没想到，奇烈提出的搞钱大计，竟是过来摸尸，还是王转轮的尸体。 　　“王转轮以盐枭起价，赚了百万身家，肯定特别有钱。” 　　“他这种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通常将身家带在身边，咱们搜搜。” 　　“炼丹的启动资金，在此一举啊！” 　　片刻过后，奇烈满怀希望转为失望，吐出一口愤怒的浓痰，“穷鬼！” 第六十八章 危机感 　　王转轮身上，东西少得可怜，除了一张江南水网分布图，就只有零零碎碎的几样金饰，连同牙床撬下的金牙，加起来也不超过白银二百两。 　　奇烈愤怒之极，说好的盐枭家财百万呢，说好的全部身家都贴身带呢！你王转轮也太不讲究了。 　　“对了，可能放在船上。” 　　奇烈飞奔到木船上，翻来覆去大半天，半颗银屑也没找到。 　　他闷不做声，又沿着运河两边，将王转轮出没的地方，挨个搜了七八遍。 　　一无所获。 　　结果很明显了，王转轮这次外出，除了一帮徒弟，什么都没带。 　　而且看他起居清贫，没有奢靡的习惯，显然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性格。 　　难道说，他这个盐枭每次赚取的利润，不用于自身享受，一概存下来，投入再生产当中，榨取更多利润。 　　这他么简直是资本家的劳模啊！ 　　方斗肃然起敬，这才想到，王转轮的一帮徒弟，可不就是他的雇员么，被他使唤得……，何止996，简直007。 　　突然，奇烈的动作僵住了，他双肩都在颤抖。 　　“兄弟，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那张江南水网分布图，制作得极为精巧，雪白蚕丝织成绸缎，上面以黑线红线，标注运河的大小水脉。 　　方斗扫了一眼，没看出什么。 　　奇烈指着地图下角，一枚枫叶的标记，虽然小巧，但细节清晰，就像某个品牌的logo。 　　“这是什么？” 　　奇烈眼皮子直跳，“这是千秋社的标记。” 　　“原来王转轮是千秋社的人，这下糟了。” 　　奇烈自言自语，开始担忧起来，显然对千秋社很是恐惧。 　　方斗终于忍不住了，自从听到千秋社这个名字，县里的蔡捕头，眼前的奇烈，都表现得恐惧加忌惮。 　　这很不正常，前者吃公家饭，背后有朝廷撑腰，后者是实力强大的游侠，火器法术厉害。 　　“千秋社，难道真就那么厉害？” 　　“何止是厉害？” 　　奇烈开始为方斗，讲解千秋社的起源。 　　释门，道家和名教三家，乃是修行界至高的存在，但民间也散落无数流派。 　　这些野生的修行者，为了成事，便聚众结社，就有了各种团体。 　　千秋社就是江南地区，最大一个结社。 　　此社由来，是一群渴望长生的修行者，聚集在一起研究各种法子。 　　从名字就能看出，千秋，象征着千秋万代，口号也是‘千秋一统、长生不老’。 　　方斗一琢磨，怎么听着，有种黑魔法团体的既视感。 　　“千秋社的成员，都是江南地区的术法强者，其中不乏法师坐镇。” 　　奇烈一指地上的尸身，“强如王转轮这样，已经是二流术士，尚且被派出来跑腿。” 　　“我总算明白了，王转轮这盐枭，就是个幌子，实则是为千秋社筹措钱财。” 　　千秋社为求长生，炼制丹药，举办仪式，花费的金钱如流水一般，必定要有稳固的资金来源。 　　“咱们捅了马蜂窝了。” 　　奇烈脸上表情忧愁，“杀了千秋社正式成员，又断了他们这条财路，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先前战胜的欢喜，此刻一扫而空，渐渐笼罩在愁云中。 　　一个王转轮，就差点把他们都留下，如果再来一两个，乃至更多呢？ 　　奇烈咬咬牙，对方斗拱手，“我需要炼气丹冲击境界，还请兄弟你帮我。” 　　方斗正要说些什么，只见对方从怀中，掏出两本书。 　　“这是我身上最珍贵的物品，《火器精要》和《家传兵书》，抵押在兄弟那里。” 　　“我要十颗炼气丹，你先炼好给我，等我凑足资金，再来赎回这两本书。” 　　方斗连连推辞，“奇大哥不必如此，事情是咱俩一同做下，怎能你一个抗？” 　　“这样，我手头还有些积蓄，给你炼制十颗炼气丹，这两本秘策，事关你的师门秘传，还请收好。” 　　奇烈却不肯答应，“一码归一码，你信任我是好事，但奇烈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没担待，你必须收下。” 　　“那好，暂且替大哥收着。” 　　方斗将两本书收起，却听到奇烈说道，“还有件事要托付你。” 　　“大哥请说。” 　　“奇烈孑然一身，除了这两本书没别的牵挂，如果他日我横遭不测，还请兄弟你找个可靠的传人，将这两样东西传下去。” 　　这话就严重了，等同交代后事。 　　“奇大哥，不致如此！” 　　“早做准备吧！” 　　奇烈说道，“家传兵书也就罢了，那本火器精要上，记载许多威力巨大的火器，更在丹火雷珠之上，你若是有暇，不妨看看。” 　　言下之意，默许方斗习练书中内容。 　　方斗没说什么，这个时候，他也开始明白，千秋社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沉默片刻，方斗抬头，“奇大哥，可要我为你赐符？” 　　这个想法，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打算。 　　法坛吸收了王转轮的那道符文，先前一直未激活的‘赐符’功能，一下子开通了。 　　方斗实力尚弱，凭自身运转法坛赐符是不够的，但这不是有抢来的符嘛，虽然是下等符，对术士层次够用了。 　　奇烈一愣，肃然起敬，在他看来，唯有源远流长的道家门第，才能进行赐符这项仪式。 　　莫非眼前这兄弟，出身哪家道家门第？ 　　“为兄我求之不得。” 　　方斗双手合隆，法坛浮现，但除他以外，无人能见到。 　　先前那道符文，在法坛中洗练已久，依然返本归元，成了原始状态。 　　“赐符！” 　　方斗对奇烈一指，法坛光芒大盛，周围浮现诵经祷告之声，颇有庄严的仪式感。 　　嗖，符文化作流光，没入奇烈胸口。 　　奇烈双目闭合，感受这道赐符的威力，片刻后睁开双眼，“成了。” 　　他抬起右手，打个响指，火星飞溅，瞬间燃烧成拳头大的火球。 　　换在从前，不可能如此举重若轻，这都是赐符带来的改变。 　　“有了这道赐符，我使用法器的威力，可以增加三成，多谢兄弟了。” 　　方斗不以为意，“举手之劳。” 　　这次赐符，不光奇烈受益匪浅，他自己也收获巨大。 　　据他估计，等突破二流术士，就可以尝试给自己赐符了。 第六十九章 着手准备 　　一个月后，方斗和奇烈分道扬镳，各自离去。 　　奇烈带上十颗炼气丹，说是要投奔某个长辈，苦练本事，好应对将来千秋社的报复。 　　他有了方斗的赐符，实力大增，又有炼气丹在手，信心十足。 　　“方斗兄弟，你切记，好汉不吃眼前亏。” 　　“千秋社若报复，必定是雷霆一击，仅凭你我单打独斗，绝不是对手。” 　　“听我句劝，若有投靠的地方，最好现在过去！” 　　奇烈还以为，方斗不是释门就是道家，反正有大背景。 　　如果方斗背后有门庭，还真不怕千秋社。 　　说到底，千秋社对民间散人，威慑力极大，但始终不敢在三家面前造次。 　　方斗没有解释，“齐大哥一路小心，我自有计较！” 　　他本来想直接回鸡鸣寺，现在突然改变主意。 　　贸然回归，只会将千秋社的怒火，引到那个小县城，连累无辜。 　　下一站目标，福元寺。 　　福元寺，就在归途边上，乃是江南地区有名的古刹，寺中高僧云集，往来香客昼夜不绝，每日焚烧的香烛烟气，直接在上空形成方圆几亩的黑云。 　　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有人传说，福元寺是释门祖庭之一，养了大量武僧和法力僧。 　　在方斗的认知中，若说江南还有谁可以镇住千秋社，那就是福元寺了。 　　“大青，咱们走！” 　　方斗牵着大青骡，朝福元寺的方向前进。 　　这次炼丹花费许多，金银耗费大半，只剩下四千两不到，大青骡发现负担变轻，乐得眉开眼笑，蹄子都欢快许多。 　　方斗为了犒劳他，沿途在村镇歇脚，为他买了上好的草料，三文钱一斤的，吃得大青骡摇头晃脑。 　　“小师傅要去福元寺，往这个方向便可！” 　　福元寺的名声，真是远近闻名，越是靠近所在，沿途见到的路人居民，便是引车卖浆的小贩，都能双手合十、说几句佛号。 　　“嚯！” 　　方斗站在福元寺前，吃了一惊。 　　这是一座繁华的小镇，福元寺坐落在核心地带，放在现代就是商业中心。 　　或许，还有另外一个解释，这座小镇，就是围绕着福元寺形成。 　　来福元寺的香客信众，在当地消费，养活了许多店铺，百业因此繁盛，渐渐有许多商人在此定居，形成这座小镇。 　　福元寺的威名，由此可见一斑。 　　寺庙占据了镇上最繁华的地区，周围街道上，到处都是贩卖香烛、佛像各种器物的店铺，也有或贫或富的信众，陆续走入寺内，在正殿参拜佛像。 　　方斗透过大门，见到殿门重重，深不见底，不知有几重殿堂。 　　香炉铜鼎内，插满一簇簇线香，殿堂走廊间，挂着一行行盘香，空气中缭绕香气烟雾，如同置身佛土仙境。 　　也有身披袈裟的僧人，带着几位年轻的比丘，招待身家富足的香客，为对方解开心结、化去忧愁。 　　突然，一声铜钟响起，为寺庙增添几分庄严。 　　无论香客还是僧人，都停下里双手合十，低头默念什么，神情极为虔诚。 　　铜钟过后，福元寺再度恢复熙熙攘攘的环境。 　　方斗看得意动，快步上前，走到台阶下，仰头看着大门两边的金刚，手上托着金刚杵、方便铲等法器。 　　“站住！” 　　从大门后，闪出两个魁梧的和尚，身穿灰色僧袍，双臂肌肉贲张，一看就是武艺纯熟的武僧。 　　“我想进贵寺参观。” 　　左首的和尚双眉浓如墨，嗓音大如雷霆，“废话少说，你上门来，可有高僧的引荐信？” 　　方斗摇头，“没有！” 　　他从穿越过来，和尚都少见，哪来高僧的引荐信。 　　这福元寺家大业大，规矩也大，想进去还要开介绍信？ 　　“既没有引荐信，那你的度牒呢？” 　　右首的和尚面白，声音不似同伴刺耳，“本寺大开方便之门，却从不接待野游僧人。” 　　度牒是官方的证书，没有度牒的和尚都是黑户，官府不承认，连福元寺这样的大寺庙，也不会收留。 　　方斗摇摇头，“也没有！” 　　大嗓门的和尚，一声大喝似炸雷，“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你这野和尚还不快滚！” 　　方斗脸色变了，“我说过自己是和尚吗？小爷是香客，来给佛祖上香不行吗？” 　　二僧哪里肯信，右首和尚叹了口气，“这位师弟，福元寺禁绝闲杂人等，你还是去别处挂单吧？” 　　他还给方斗指点，附近有几家小寺庙，允许外来僧人挂单。 　　方斗目的也不是为了挂单，而是进入福元寺打探，站在门口不愿离开。 　　大嗓门的和尚渐渐不耐烦，“你走是不走？” 　　不待方斗回答，他举起铜钵大的拳头，朝方斗胸口一拳捣去，带起的狂风，刮得沉重大门都移动了。 　　“戒嗔，你又冲动了，还不快退下！” 　　这时候，一位身穿红色僧袍的老和尚，面容消瘦，走出门口。 　　大嗓门和尚听了，本已灌注巨力的手臂，硬生生在半空刹住，朝老和尚跪下，“师父，弟子有罪，犯了嗔念！” 　　“为师给你取名戒嗔，本指望你能制怒戒嗔，哎，快去领二十板子。” 　　戒嗔听了，连忙转身入寺庙，领罚去了。 　　老和尚出来，看了眼方斗，双手合十。 　　“这位同道，寺内实在不方便，你若想挂单，可去别处！” 　　方斗一眼认出，这老和尚在福元寺地位不低。 　　寺庙当中，僧人的地位从服饰就能看出，最低点等的比丘，身穿灰色僧袍，头戴僧帽，行走间谨小慎微，遇到其他和尚，都要站在路旁行礼。 　　再往上，就和看门的两个和尚一般，僧袍变成深灰色，也不用戴僧帽了，露出点着戒疤的光头。 　　前者是实习生，后者就是正式员工了。 　　再往上，就是后来的老和尚，身穿红色僧袍，有资格收徒传法，是资深员工兼导师，在福元寺中，属于中层管理人员，担任某个职位。 　　更高层次，就能在红色僧袍外，披上一层袈裟，不是哪座堂的监院，就是哪间殿的首座。 　　至于福元寺至高无上的方丈主持，能在袈裟绣金边、镶嵌七宝，手持九环锡杖。 　　看门僧人拦路，方斗还能强留不走，但老和尚这个级别出面了，已经再无任何希望。 　　“如此，打扰了！” 第七十章 妙人 　　清晨薄雾笼罩下，福元寺朝南的侧门打开，僧人们搬出长桌板凳，秤砣量斗，在门口布置起来。 　　与此同时，十里八乡的农户们，早已星夜来此排队，等着缴地租。 　　尽管他们从半夜等到天亮，早已肚内饥饿、口干舌燥，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满。 　　谁不知道，方圆百里最大的地主，就是福元寺的和尚们。 　　这些农户都租种寺庙的田地，是依附福元寺的佃户，今天是缴地租的日子，一大清早来到镇上，背着各种粮食作物。 　　说来也讽刺，袋中的稻谷麦子，平时他们都舍不得吃，攒下来缴地租用的，自己连夜赶路，只吃两块杂粮饼子，沿途喝几口井水。 　　福元寺是大寺庙，内有上千人口，每日吃喝拉撒，需要花费海量的钱粮，光靠香火钱怎么能够！ 　　就像方斗原本世界中，某点的网络写手，无论大神扑街，都不可能只凭打赏吃饭，细水长流的订阅，才是收入的大头。 　　福元寺的主要收入，分成两部分，地租和放贷。 　　寺庙本就掌握附近的所有土地，更有信徒捐赠家产，日积月累之下，俨然成为本地最大的地主。 　　除此以外，寺庙积攒的金银钱财，流淌成一条富足的现金流，足够支撑原始的信贷行业，钱生钱、利滚利，长盛不衰。 　　两条财路并行，福元寺日夜壮大，每座殿堂里的佛像，身披百丈绸缎，涂着厚厚金漆。 　　各堂各院的长明灯昼夜不熄，专门有比丘连夜添加香油，替换灯芯。 　　至于每日烧掉的线香、盘香，更有上万斤之多。 　　和尚们个个吃得满嘴流油，身形宽胖，脸上泛着油光。 　　相比之下，这些排队缴租的农户，却都瘦骨嶙峋，身上衣服宽大招风，个个面带菜色，显然平时都吃不饱。 　　这次收租的主事还没出来，现场布置的和尚们，身穿深灰色僧袍，处于第二层次的正式工，个个身材高大、手脚粗壮。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在场的农户们闹事，想抗租不交，也绝非这些和尚的对手。 　　又过了半个时辰，日头已升到高空，阳光开始刺眼起来。 　　“哈欠！” 　　一个白胖的和尚，身穿红僧袍，打着哈欠来到门外，等候多时的和尚们，一拥而上，搀扶的搀扶，拉桌凳的拉桌凳，伺候他坐下。 　　不远处的茶摊上，肩上披着白巾的店小二，指着和尚，“喏，那就是经堂大师兄，戒严，也是今年收租子的主事！” 　　方斗看向和尚，笑了，这不是熟人吗，在县城金银铺曾见过一面，原来他就是当地有名的‘大师兄’。 　　没错，方斗一大早在此等候，就是为了这位大师兄。 　　半个月前，方斗吃了闭门羹，并没有一走了之，而是在小镇上住下，四处打听消息。 　　他混迹在饭馆、茶摊等处，从底层的市井间，打听福元寺中的趣闻轶事，结果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个经堂大师兄。 　　经堂，是福元寺的一处机构，平时传经念经所在，相当于就职前的教育学院。 　　经堂大师兄的职位，也就相当于学院里的学生会主席，而且是有职权的那种，手上掌握经费。 　　没有杂务劳烦，清贵又不缺油水，当真是一等一的美差，就算福元寺中，天王殿、观音殿、药师殿的众多青年僧人，都眼馋这个位置。 　　但是，众人争抢的位置，都落在这个不起眼的白胖子上，当时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有人甚至想，此人平庸至极，练武不行、法力浅薄，除非是主持方丈的私生子，不然怎么好事落在他头上！ 　　结果……，他还真是主持方丈的私生子。 　　方丈主持从乡村找到他，接入寺庙后，立刻重点培养，一开始完全是朝接班人方向发展。 　　只可惜，此人天赋平平，练武、修法都不行，百般培养都不成气候，最后只得送到经堂，勉强当个大师兄。 　　方丈主持也死心了，只想护着他安稳度过一世。 　　此人虽然资质平庸，平时也没什么欺男霸女的事迹，民间风评到也不差。 　　每年收租的美差，都是各堂各殿争抢不已，可谓是富得流油，只要能做一年，身家至少增添七八处宅院，三五个美妾。 　　资深的红袍僧人，都不一定有资格，但戒严身为灰袍僧，能得到旁人求之不得的美差，越发证明背景深厚。 　　“都来了，开始吧！” 　　戒严打了个哈欠，捂着嘴巴的手掌，像是白面馒头般，一屁股坐在圆凳上，旁边僧人殷勤上前，替他翻开账本，舔饱墨汁的毛笔，早已搁在手旁的笔架上。 　　“开始吧！” 　　戒严双手拢在袖口中，僧袍宽大，这个动作倒也悠闲。 　　旁边站着七八个僧人，都是今天来帮手的，哪怕戒严什么都不管，只动动嘴皮子，都能把事情办成。 　　一个个农户排队上前，缴纳当年的地租，身边跟着家中妇人小孩，在和尚们面前点头哈腰、唯唯诺诺。 　　戒严一开始还强撑，但听着和尚们呵斥农户，称量粮食重量，记录每人缴纳的斤两，渐渐没了兴趣，眼皮子开始打架。 　　过了片刻，一阵哭叫求饶声，把他惊醒了。 　　一对年轻的佃户夫妇，跪在地上，拉着某个和尚的衣摆不放。 　　“大师，咱家的粮食，出门时还好好好，一定是路上渗了露水，才发霉了，真不怪我。” 　　“您老发发慈悲，这粮食只有外面一层发霉，里面还是好的，千万别拒收！” 　　农夫害怕极了，若是和尚拒收本年地租，就会在第二年连本带利，翻几倍讨要。 　　别忘了，福元寺的和尚，还身兼放贷的职能，放贷、催债、破家、拍卖……一条龙服务，保管逼得你家破人亡。 　　被拉住衣角的和尚，微微抬腿，踢得农夫连翻几个跟头，磕掉嘴里五颗牙，满嘴流血还在磕头求饶。 　　“饶命呐！” 　　和尚气急，“发霉的粮食还想充数，想毒死佛爷不成？” 　　这时候，戒严缓缓站起，“戒西师弟，口称佛爷，可是犯了妄言戒，还不快改口！” 　　前一刻凶神恶煞的和尚，在戒严面前，变得温顺无比，他指着抱头痛哭的夫妇，“这帮刁民，想方设法不交租子，寺庙一大家子都要吃饭，咱们不得不金刚怒目。” 　　“那我来佛祖慈悲，师弟不介意吧！” 　　戒严快步上前，不理会满口流血的农夫，而是搀扶他身边的妇人，心神一荡，“皮肤真白，除了双手略显粗糙，胳膊又嫩又滑！” 　　“这位大嫂，你家男人咬了舌头，说不出话，你来说说看！” 第七十一章 结交 　　戒严端着茶碗，看着戒严一脸慈悲，握着农妇的小手，听着对方诉苦，满脸严肃得像是下访的老干部。 　　但是，为什么始终不松手？ 　　农妇虽然觉得，这位大师动作有些粗鲁，却比其他和尚和蔼多了，不停说着家中困难，请求他高抬贵手。 　　不得不说，这位青年的妇人，虽然脸上双手乌黑且粗糙，但面容略带几分姿色，脖颈处皮肤也是细腻，在村里算是难得的美人儿。 　　“我听明白了！” 　　戒严松开农妇双手，转身对戒西道，“戒西师弟，我佛慈悲，决定原谅这家子。我刚才也看了，撇开发霉的部分，还有很多完好粮米，捡出来给下人食用，也是可以的。” 　　福元寺不全是和尚，也有打杂的下人，自然不可能吃多好的粮食。 　　戒西听了，惊喜道，“还是大师兄想的周全。” 　　“至于缺失的部分……” 　　佃户夫妇听到这里，心都提起来，却听到戒严说，“也不必记账，给你们几日功夫，凑够了再送来，不必等明年了。” 　　言下之意，缺少份额，不对他们放高利贷了。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这对夫妇绝处逢生，拼命磕头。 　　戒严宝相庄严，但一双眼珠，却盯着农妇俯身时，衣领交叉下的雪白，哎，可怜农家贫苦，连像样的衣服都没几件！ 　　处理了这家的事情，戒严又回到舒服的桌凳坐下，“累死我了！” 　　过了片刻，一个老汉连同孙女，被和尚们揪着来到戒严面前。 　　“大师兄，这家子缺的太多了，足额的一半都不到！” 　　戒严一抬头，见到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女，碎花衣裤下，包裹不住活泼的青春，连忙双手合十，“我佛慈悲！” 　　“小妹妹，年纪多大了，可曾许了婆家？” 　　“平时家里不够吃吧，这么瘦，小胳膊细的，贫僧捏捏！” 　　“好滑，啊不，好瘦！” 　　少女满脸通红，羞涩低着头，不敢开口。 　　戒严饱餐一顿豆腐，神清气爽，对老汉摆摆手，“谁说你们缺了，我看都交齐了，给他记上！” 　　和尚们不敢有疑义，连忙动笔记下了‘足额缴纳’四字。 　　这回，农户们看清楚了，本次收租的大师傅，竟然好这一口。 　　有带着娇妻女子的，庆幸不已，带着弟弟儿子的懊恼不已，怎么就没想到这茬！ 　　茶摊上，方斗微微点头，这个戒严和尚，倒是个有趣的妙人。 　　别看他貌似好色，除了吃些豆腐，并未有真正侵犯举动，而且还趁机免了几家真正困难佃户的租子。 　　如果他是欺男霸女的恶和尚，当场拉走佃户的妻女抵租子，方斗早就动手教训了。 　　由此可见，此人虽贪财好色，却是个有贼心没贼胆，再加上这几日打听的情况，是个值得结交的。 　　“就选你了！” 　　这次收租，足足持续了三天，可见福元寺的土地之广、佃户之多。 　　第三天，最后一个农户离开，和尚们开始拾掇，准备关门回寺。 　　这时候，方斗轻步走到前方，径直朝着戒严。 　　几个和尚见了，护在戒严面前，“什么人？” 　　来人正是方斗，他朝戒严微微点头，“故人来访，大师兄难道不认得我了吗？” 　　戒严双眼眯起，白胖脸上眯成一条缝，“原来是你！” 　　他挥挥手，“这是我的一位朋友，你们先回去，我和他多聊聊！” 　　…… 　　喜运斋的素斋，即便在强者如林的镇上，也是首屈一指，尤其擅长以各类山林菌菇，调制出鲜美的汤料。 　　二楼的雅间，仅有戒严、方斗二人坐着，气氛有些压抑。 　　“说罢，你来找我做什么？” 　　戒严毫不客气说道，“你见到我去化开金银，这也没什么，寺庙里的师兄们都这么干，若要凭这个敲诈我，免开尊口！” 　　方斗笑了笑，“大师兄，实不相瞒，我来此镇上，也是为了化金银的，因为在本地不方便。” 　　“来了福元寺这边，见各家店铺吃利太多，我若是答应了，起码被痛宰三成，这样亏太多了！” 　　戒严听了，冷哼道，“是多宝堂那帮守财奴，镇上的金银铺子，都是他们在背后运作。逢人狠咬一口，是他们做事的风格。” 　　方斗起身，神态恭敬道，“大师兄，当日一别，我便留个心眼，来这里十几天了，一直打听你的消息。” 　　“打听到什么了？”戒严看似不经意，但手指的颤抖，暴露他急切的心情。 　　“都说经堂大师兄，看似放荡不羁，实则胸有丘壑，为人也是仗义疏财，名满天下！” 　　戒严强行绷着脸，渐渐有绷不住的趋势，嘴巴极力压制，才没有咧开微笑，这话说的太好听了，人才啊！ 　　这字字句句，说的可不就是他么！ 　　寺庙里那些有眼无珠的秃驴，嫉妒他的好名声，想方设法诋毁，啊呸，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这位师弟如何称呼？” 　　“方斗！” 　　“好哇，方斗，你这个兄弟我认下了！” 　　戒严一挥手，“还不快上菜，这顿我请。” 　　方斗连忙上前，抓着他的胳膊，“折煞小弟了，这顿无论如何，也必须我请。” 　　他神态坚决，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一头撞死的刚烈。 　　戒严摇摇头，“好，这顿你请，但下次无论如何，也要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素斋虽好，还要佐以水酒，方才能用得尽兴。 　　片刻过后，戒严就喝的大醉淋淋，连带着方斗也有些微醺。 　　两人肩膀勾在一起，开始吹嘘起来。 　　“方斗，我告诉你，在福元寺这块地面上，没人敢不给我面子，化金银的事情交给我，保证一份损耗都不扣你的。” 　　“多谢大师兄啦，我还有个问题？” 　　“问！” 　　“你真没有个师弟，法号叫戒色的？” 　　“这个真没有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没什么，好奇而已！” 　　方斗也说不出口啊，难道和你说，戒色（劫色）这个法号，想当初是俺们那块欢乐好久的老梗。 　　戒严却上心了，“这样，下次有新人，我就让他叫戒色，你看如何？” 　　“千万不要！”方斗大惊，别害了人家一辈子。 　　“喝！” 　　“喝！” 　　喜运斋的掌柜伙计，似乎早已习惯了这幅场景，见怪不怪，还贴心送上醒酒汤。 　　最后戒严醉的走不动路，还是两个伙计搀扶着，送回福严寺。 　　“兄弟，去我那儿坐坐！” 　　戒严醉的五迷三道，仍旧死死拽住方斗，不肯松手。 　　“那小弟就不好意思了！” 　　嗯，这回畅通无阻，从侧门进了福元寺，无人拦住。 　　事实证明，找对了方法，没有迈不过去的门槛！ 第七十二章 蛰伏 　　到了第二天，方斗估摸着，戒严酒醒了，上门请辞。 　　“走？” 　　戒严头上敷着热毛巾，显然宿醉未醒，双眼朦胧，很是吃惊。 　　方斗有些不好意思，“前几日，我来贵寺登门，但既无引荐信，也无度牒，被门口的大师赶走了！” 　　“我是个没身份的野和尚，戒严师兄收留我，怕是会有麻烦！” 　　他说到这里，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戒严却摇摇头，满不在乎，“知客堂的人，驱赶外人也就罢了，我戒严的好朋友，他们管不着。” 　　“你且在这里待着，想留多久留多久，三餐一宿我还是能供应的！” 　　戒严身为经堂大师兄，被分配了独立的院落，有客厅卧房，连私家厨房也有，自然少不了东西厢的客房。 　　这位大师兄貌似风光，实则很是孤单，平时除了跟着他溜须拍马的手下，没见其他身份同等的上门拜访。 　　再加上，他也没在外面包养妇人、生孩子，生活作风出奇的好！ 　　在他邀请下，方斗就在东边厢房住下来。 　　白天，戒严要去经堂报到，到了下午才能回来。 　　这段时间，没有外人敢闯小院，方斗便待在厢房内，偷偷炼制肉豆。 　　要说这福元寺，当真是大手笔，从镇外河流引出一条支流，然后送入寺庙当中，建造水榭楼台。 　　戒严的院落中，也有一道活水引入，在庭院中汇聚成池塘。 　　鳄灵得以顺着活水进入，偷偷潜入院落，方斗趁着私下无人，将藏在肚中的腌尸，一具具取出来。 　　寺庙中香火鼎盛，终日缭绕檀香，掩盖住腌尸的气息，竟是个绝佳的好地方。 　　方斗有了先前炼制草豆的经验，炼制起腌尸，也算是得心应手。 　　但真正上手时，却发现变数太多，其中有一条，就是腌尸的质量良莠不齐，乃是王转轮四处搜罗而来，质量不均衡。 　　方斗接连报废了十几具腌尸，方才摸索到大致的诀窍，正式进入正轨。 　　幸好有数百腌尸的材料，可以逐步完善手艺。 　　根据方斗估算，起码要三到四具腌尸，才能炼制成一枚肉豆级别的豆兵。 　　数日后，厢房当中，金光闪烁，一尊雄壮的持枪将士站在原地，神情不怒自威。 　　下一刻，将士化作金光，落入方斗手中，变成一枚肉色的豆子。 　　“不容易啊！” 　　这是第一枚成功的肉豆，为此消耗了四具品质优良的腌尸。 　　方斗轻拈这颗豆子，估算着剩下的腌尸，足够炼制一百豆兵了。 　　肉豆比草豆级别更高，豆兵的战斗力更强，五名草兵才能匹敌一名肉豆，无论是力量、速度和自愈，都高出一大截。 　　一百如同臂使的豆兵，那该是何其强大的实力？ 　　千秋社人多势众是吧？我直接暴兵，打不死你！ 　　豆兵又比腌尸厉害，方斗真掌握上百豆兵，可远远不是当初的王转轮能相比。 　　方斗开始期待起来，抓紧炼制豆兵。 　　但也不是每天都有时间，戒严招待他住下，一有时间便带他到处参观福元寺。 　　不得不说，这座名刹的景观很多，风景更是优美。 　　“方斗，你看，这是药师殿，乃是福元寺三大殿之一。” 　　“正殿中央，供奉了药师王佛，旁边两位分别是去疾、弃病两位菩萨，再往下是三十八施药罗汉！” 　　“那边供奉的药杵，相传是药师王佛的法器。” 　　戒严带着方斗，一路畅通无阻，行走在庄严的大殿内。 　　药师殿之雄伟，不亚于某些大型建筑，头顶天花板，彩雕着故事画像，正是药师王佛化身行走人间，救治百姓、驱散瘟疫的故事。 　　大殿当中，高大的佛像有三十米高，身上涂满金灿灿的漆层，下方的供桌长达十几米，场面供奉鲜花、水果、香烛、油灯等。 　　不少和尚手持经轮、木鱼等法器，跪拜在佛像前念经祷告。 　　走出药师殿后，戒严又带着方斗，前往塔林参观。 　　在塔林，戒严神情严肃许多，经过一座座石塔，保持双手合十的姿态，挨个鞠躬行礼。 　　“方斗，这些石塔，都是本寺先贤遗留，每个塔内，不是封着一座肉身佛，便是供奉着舍利。” 　　原来，福元寺的历代僧人，若是德高望重、佛法精湛，去世之后，便会送入塔林供养起来。 　　区别在于，武僧锻炼肉身，超凡入圣，是以肉身不朽，死后成了‘肉身佛’；法力僧能自我虹化，将血肉皮囊烧尽，最终变成舍利子。 　　二者情况不同，也不分高下，都有单独的石塔供着。 　　但是，随着佛法修为、果位的高低，石塔的高度也不同。 　　塔林当中，大部分是一人高左右的石塔，但也有三四座鹤立鸡群般，足有十几米高。 　　戒严指着那几座石塔，说道，“塔里供奉的，是我福元寺历代高僧中，最杰出的四位，都有大法师的尊称！” 　　方斗听了，肃然起敬，想要达成这个成就，食气法至少要修炼到第六层，他如今还差得远呢！ 　　塔林当中，这么多肉身佛和舍利子，是福元寺千年底蕴的体现，难怪妖魔鬼怪不敢靠近。 　　但是，方斗心中一跳，这肉身佛，怎么觉得和腌尸路子相近？ 　　腌尸炼制肉豆，便已如此厉害，如果用上…… 　　停！ 　　方斗急忙刹住犯罪的想法，这里是福元寺，塔林如同寺内和尚的祖坟，你身为客人，盘算着挖人家祖坟，这像话吗？ 　　二人逛完塔林后，戒严开始邀请方斗。 　　“方斗，能吃荤吗？” 　　方斗哈哈大笑，“我荤素不忌！” 　　“同道中人啊！”戒严亲热搂着方斗，“一起去个好地方。” 　　片刻过后，戒严和方斗身穿青衣小帽，打扮成寻常路人，从福元寺的侧门走出去。 　　“我认识一户农家，他家老爹做羔羊最鲜美，吃的你恨不得把舌头吞掉。” 　　“咱们先去买几坛陈皮黄酒，配羊羔最佳！” 　　和尚偷偷喝酒吃肉，都有固定的地方，戒严敢把方斗带去，显然把他当成自己人，毫无保留。 　　这一晚，二人吃得宾主尽欢，刚开始戒严拼命劝酒，到后来也喝高了，被方斗背回去。 　　方斗将戒严送回卧室，回到客房，趁夜继续炼制豆兵。 　　但是，他仍忍不住想，如果以肉身佛炼制豆兵，那该有何其厉害的效果！ 　　日子荏苒过去，腌尸越来越少，豆兵越来越多，已经初见成果。 第七十三章 扫地僧？ 　　这段时间，戒严要负责租子清点入库，经常通宵达旦在外。 　　方斗乐得清静，有大把时间炼制豆兵，顺便翻看奇烈赠送的两本秘策。 　　《火器精要》，记载许多威力强大的火器，但现在没有条件。 　　福元寺耳目众多，方斗偷偷炼制豆兵，动静还不大，可以借助香火烟雾遮盖。 　　如果他企图炼制火器，少不得火焰、爆炸和轰鸣，到时候瞒也瞒不住，被赶出寺庙那是最轻的。 　　于是，他只能看《家传兵书》，聊以解闷。 　　奇烈祖上，曾是兵法大家，否则也不能留下一本兵书了，纵然距离顶级的名将有些差距，却也足以跻身一流。 　　这本兵书里，有锻体、拳脚、兵器、弓马等基础，也有排兵布阵的诀窍，更有审时度势的战略理论。 　　但更令方斗惊讶的是，兵书当中，还有以兵将战阵，破解妖魔邪术的法子。 　　原来，这个世界的兵家，除了和敌国的军队作战，还要镇压邪教叛乱，妖魔祸害国家，早有一套内部流传的体系。 　　“没想到啊！” 　　方斗连连摇头，这些战阵之术，说到底是积少成多、引发质变的方法，孤身一人自然施展不了，所以奇烈只习练了其中的枪术。 　　但方斗不同啊，等他将腌尸尽数炼化，至少得到一百豆兵，可以组建最小规模的战阵了。 　　“哈哈，奇大哥，我一定能将你的家学发扬光大！” 　　呃，怎么觉得好像被占便宜了？ 　　…… 　　一天，方斗在院子待得烦闷了，便走出去转转。 　　他没敢离开太远，只在院子附近走动，望着树木枝叶凋尽，半空一片枯叶打着旋儿往下落。 　　深秋了啊！ 　　刷刷刷，扫地声音颇有节奏，在身旁响起。 　　方斗下意识转身，就要回到院落，他是戒严带进寺庙，暂时无人追究，但若有人存心做文章，就会连累到戒严。 　　这白胖和尚，虽然贪杯好色，但为人很够义气，属相处久了，你都不忍心坑他的类型。 　　没等方斗走出几步，一个苍老声音响起，“小和尚，站住！” 　　方斗转身，见到一位老僧，手持扫帚，顿时虎躯一震。 　　我的妈呀，扫地僧啊！ 　　乔峰大哥的音响关不住了！ 　　老僧手上的扫帚，是用竹枝编织而成，辐射面大、勾地有力，能将石缝中的枯叶石子扒拉出来。 　　“前辈，啊不，圣僧，请问有些见教！” 　　方斗心跳噗噗，双腿发软，感觉对方一开口，自己会忍不住跪下。 　　谁不知道，任何副本中，只要出现扫地僧，就必定是大·BOSS。 　　扫地僧叹了口气，“这都什么时候？阖寺上下，均忙得不可开交，你怎么还优哉游哉？” 　　方斗惊讶道，“最近有大事？” 　　“海渊法师即将莅临本寺，这可是一大盛会。” 　　海渊法师，乃是释门一位大德高僧，修行之地在淮北，此番跨越江来江南，对福元寺来说无比荣幸。 　　“你这小和尚，看着也不像能干活的，来吧，和我一起扫地！” 　　方斗皱眉，“这位大师，我不是本寺和尚！” 　　“我说你是，你就是。还不快取了扫帚，和我一同扫地！” 　　扫地僧板着脸，唠叨起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你们这些小和尚，都吃不得苦，我们小时候，还讲究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哪像你们，如今吃饱穿暖，有大把时间念经礼佛，却偏偏个个荒废功课，对不起佛祖！” 　　“哎，你去哪儿，扫帚在那边！” 　　这不是扫地僧，是唐僧！ 　　方斗满脸不高兴，他可以肯定，这位扫地僧绝不是世外高人。 　　什么是世外高人？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一句话，能板着脸，绝不露出表情，要的就是那个逼格！ 　　眼前这个唠唠叨叨的老僧，就是个普通的扫地和尚，自己忙得累了，想要拉个晚辈一起承担。 　　方斗想了想，还是去拿起扫帚，这段时间，他受戒严招待，食宿不缺，得到福元寺的庇护，饮水思源，都要报答一番。 　　扫地吗？谁不会。 　　半天过后！ 　　“我的老腰啊！” 　　方斗愁眉苦脸，拳头捶打后腰，腰间盘酸呀！ 　　“你怎么停下了，才扫了几步的庭院！” 　　扫地僧忍不住唠叨起来，“你要会用力。” 　　“我怎么不会用力？” 　　方斗忍不住反驳起来，他常年以金鸡诀锻体，瞬间爆发的力量，能将脚下的石板踏得粉碎。 　　可扫地这活计，虽然瞬时输出不高，但需要时刻保持法力的姿态，久而久之，腰酸背痛不可避免。 　　“哎，现在的年轻人呐，吃不得一点苦，想当年……” 　　方斗好生失望，本以为你是扫地僧，没想是唐僧，匆忙抓起扫帚，“我休息好了！” 　　然后，他满怀怨气，大扫帚刷刷刷，在青石板铺成地面上，大刀阔斧清扫起来。 　　扫地僧叹了口气，“你这样，至少九成力气浪费了！” 　　方斗闭口不说话，他暗自运转法力，施展除尘术。 　　一团清风裹着扫帚，掠过地面石板，污秽、粉尘和落叶，均被吸入扫帚中，扫过的石板变得干净无比。 　　“有作用！” 　　这门鸡肋的法术，此刻终于发挥作用了。 　　方斗来了精神，挥动大扫帚，片刻已经扫了二十米长的石板路。 　　扫地僧在旁边，见到这一幕，淡淡笑着，继续低头清扫。 　　片刻过后，方斗体力、法力均耗尽，瘫倒在地上，“我不行了”。 　　一旁的扫地僧，仍旧保持先前姿态，扫地的节奏不紧不慢，一下又一下，像是刷牙般，扫过石板的每条缝隙、每处沟壑。 　　“快站起来，没时间让你休息！” 　　方斗装作听不见，却不料扫地僧举着扫帚，朝他拍打过来。 　　“想偷懒么？” 　　“老头别打，脏，脏！” 　　最后，还是方斗屈服了，跟着扫地僧继续扫地。 　　“我来教教你，这个姿势才对，更加省力！” 　　方斗不以为意，他实在太累，若非扫地僧的大扫帚威胁，他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但是，随着扫地僧纠正，方斗发现，消耗的力气变少，呼吸开始变得平稳，连带着体力、法力缓缓恢复。 第七十四章 日常 　　当天晚上，方斗全身酸疼，觉得比修炼金鸡诀更累。 　　偷偷打开虎骨酒，喝了一口，感觉遍体舒畅。 　　随即，方斗有些哭笑不得，为了扫地而进补？ 　　到了第二天早上，扫地僧早早来了，还带着那只大扫帚。 　　“这是盯上我了！” 　　方斗接过大扫帚，跟着扫地僧外出，走过一重重门户，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弯腰清扫起来。 　　既然知道无法摆脱，索性投入其中，争取尽快完成工作。 　　今天，方斗的心静下来，开始观察扫地僧的动作。 　　扫地僧的动作，千篇一律，规整得如同循环播放，却并不僵硬，反而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他完全凭借体力，扫过的地面，比除尘咒清扫得更干净。 　　方斗心情沉重起来，先前想法又变了，说不定是个隐藏的高人。 　　君不见，张三丰的师父，就在少林寺挑水，练成一身震古烁今的武功。 　　嗯，这老僧的扫地神功，说不定就传给我了！ 　　方斗美得冒泡，认真投入到扫地中，真心将之当成一项‘事业’来做。 　　三两天后，身体逐渐恢复劳动节奏，方斗扫地的动作，也开始像模像样，只是和扫地僧相比，仍显得拙劣。 　　当天晚上，戒严回到院落，找到方斗聊天。 　　“听说这几天，你跟着扫地和尚，帮着寺院打扫地面？” 　　方斗捏捏肩膀，“是啊！” 　　戒严摇摇头，“那老和尚，干活偷奸耍滑，最喜欢使唤新来的小和尚，骗他们帮忙干活。” 　　“许多人都吃过亏，傻乎乎帮着扫地，结果一无所得！” 　　“听我句劝，有时间四处走走，镇上还要许多好玩的地方！” 　　方斗心头失落之余，却认真说道，“戒严你慷慨招待我，我也不能没有表示，替寺庙扫地，也算寄一份心力！” 　　戒严盯着他眼睛，叹了口气，“你这个朋友，我没交错！” 　　接着，他和方斗谈论起来，这段时间福元寺面临的大事。 　　海渊法师德高望重，又是释门大德高僧，他来到福元寺的消息，能让福严寺的名望更上一层。 　　是以，全寺上下无比重视，方丈主持，连同一众监院、首座，亲自挂帅，主抓各项工作，务必做到全面，无有疏漏。 　　就连戒严这般疏懒性子，都被方丈叫到身边，处理各项杂事。 　　最近，各堂各殿灯火通明，袈裟僧、红袍僧彻夜辛劳，至于人数众多的灰袍僧，更是昼夜不停劳作。 　　“这次海渊法师上门，对福元寺来说，是一个机会。！” 　　戒严说到这里，低声道，“若能得到他的认可，就能角逐下任方丈主持的人选！” 　　方斗见他略显忧愁，“戒严你有机会么？” 　　“我？”白胖和尚苦笑着，摇摇头，“人人都有机会，唯独我没有！” 　　他伴着手指头，“天王殿、观音殿和药师殿，三大殿的首座弟子，是福元寺数百僧众选出的杰出之辈，也是角逐下任方丈的有力人选！” 　　戒严略显惆怅，曾几何时，他被方丈重点培养，能和这几人并肩媲美，但现如今吗，只能仰望对方高高在上。 　　方斗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毕竟，这种事情，他经历得也不少，人人都仰慕成功者，但轮到自己成为对方的垫脚石，滋味就不太好了。 　　“你若还想扫地，再去几日就好。等海渊法师前来，就不用了，你安心待在这里，不要随便走动，免得惹麻烦！” 　　戒严嘱托再三，方才离开。 　　…… 　　方斗继续扫地，昨天听戒严说过，这扫地僧并不是什么高人，这一点他相信。 　　福元寺中，有武僧、法力僧两条完整的培育体系，更有比丘、灰袍、红袍和袈裟等晋升体系。 　　在这种环境下，不太可能有扫地僧般的遗珠！ 　　所以嘞，就当是大学假期体验生活，扫地也是劳动者一员，不丢人！ 　　接连扫了几日，方斗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白天扫地，夜间休息的生活了。 　　突然一天，扫地僧停下来，郑重将方斗拉到旁边。 　　“你走吧！” 　　方斗愣住了，“不要我帮忙了？” 　　老僧点点头，“我刚才掐指一算，你我缘分已尽！” 　　方斗心下怅惘，但随即发现不对，“你不是和尚吗，怎么掐指一算？” 　　“我出家当道士前，曾经是某位大儒的弟子，君子六艺中，最擅长的便是‘先天易数’！” 　　方斗眼睛眨了眨，信息量有些大呀，又是和尚，又是道士，还曾经拜入某个大儒门下，三家你都占尽了。 　　这么牛的一个人，怎么混到最后，干扫地了？ 　　“缘分已尽啦，你走吧！” 　　扫地僧长叹口气，充满无限惆怅，像是见到一年年草荣草枯、花落花开。 　　方斗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大师，你告诉我，是不是扫地的活儿，已经干完了！” 　　扫地僧身躯一震，随即摇头，“绝对不是！” 　　这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快步走得虎虎生风，张口嚷道，“老东西，地扫完了，池塘还要疏浚，还不快去！” 　　老僧淡定神情打破，点头哈腰问，“老僧一向扫地，哪会疏浚池塘？” 　　“这我不管，这是上头的命令，还不快去！” 　　老僧点头哈腰，送走了高大和尚，快速转身，“我又重新算了下，你我缘分似断非断，还……” 　　他背后空荡荡，哪还有方斗的影子。 　　“现在的年轻人呐！” 　　老僧叹了口气，“你我的缘法，还在将来呀！躲也躲不掉。” 　　…… 　　“糟老头子坏得很，又想拿我当枪使！” 　　方斗关于‘高人’的幻梦，终于破灭了，这么多天的扫地劳作，总算见识到‘人心险恶’。 　　但是，并非一无所获，如果他有系统，面板上的技能‘扫地’，一定早已升级到满级lv10。 　　回到院落内，方斗再度召出鳄灵，吐出剩下的腌尸，开始炼制起来。 　　“嗯！” 　　霉运过后，就是好运来临。 　　这次方斗炼制豆兵，如同行云流水般流畅，接连炼化了五六具腌尸，仍然没有停下的节奏。 　　这枚肉豆，还能继续炼化腌尸。 　　“奇怪了！” 　　方斗见到异常，并没有停手，若是继续炼制下去。 　　结果就是，他得到了一具很特别的豆兵，光从外表看不出来，但却花费了足足一十二具腌尸，方才祭炼完成。 　　豆兵手持长枪，笼罩在金光中，突然他后背往上拱起，冒出两个大鼓包。 　　眼看着鼓包即将破裂，但豆兵终于恢复平静，继续站得笔直。 　　方斗绕到身后，见到这个豆兵的后背上，仍保留着两个鼓包，摸上去硬邦邦，里面像是骨节。 第七十五章 驱邪 　　“这是什么？” 　　方斗再三抚摸，觉得像是两个大肉瘤，除此以外，别无其他特点。 　　这尊豆兵的力量，比其他都更强一些，这算是少许安慰，但强得有限，对不起三倍损耗的腌尸数量。 　　剩下的腌尸，再无异状发生，方斗按部就班，逐一炼制成豆兵。 　　一共九十八颗豆兵，比预料中少几颗，原因就是那尊异变豆兵，消耗超出预期。 　　方斗将豆兵收起，福元寺内不方便，想要按照兵书排兵布阵，需要广阔空间。 　　还是留待日后，回到寺庙再说！ 　　他清点剩下的金银，虽然得到戒严相助，化开时没有折算，但七七八八下来，也已经所剩不多了。 　　为奇烈炼制十颗炼气丹，就花了两千多两银子。 　　刚炼制豆兵又是大头，花费四千五百两，剩下的金银，合计下来，一千五出头、两千不到。 　　“哎，缺钱啊！” 　　方斗叹息不已，手头的金银，还不够炼制十颗炼气丹！ 　　“得想办法搞钱！” 　　方斗下定决心，终于在一天晚上，找机会拉住戒严。 　　“你缺钱，缺多少？” 　　戒严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开口，我借给你。 　　方斗急忙说道，“缺不少，还请指条路子！” 　　戒严苦思冥想，摇了摇头，“寺庙赚钱的门路，都被各堂各殿瓜分的差不多了，别说你一个外人，我都插不进去。” 　　“要不，还是我先借给你！” 　　“你要十万八万，我肯定没有，但不超过三万两，还能勉强凑的出来！” 　　方斗感觉自尊心受到伤害，他断然拒绝，表示要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去挣钱。 　　没过几天，戒严就找来一桩活计。 　　“方斗，你不是说，自己会几手法术么？” 　　“最近，附近接连除了几起怪事，疑似是妖人作祟。” 　　“那几家都是寺庙香客，求到门前，但寺内要迎接海渊法师，人手抽调不开，暂且搁置在旁！” 　　戒严重点强调，“这些香客家中，非富即贵，来客不是骑马就是坐轿，若能替他们解忧，必定大赚一笔！” 　　方斗眉开眼笑，“若能成事，戒严师兄是首功，咱们两个平分！” 　　戒严摆摆手，“这件事情，成功也就罢了，若是失败，又在这个当口，容易落下口舌。” 　　“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没有把握，千万不能答应！” 　　…… 　　寺庙门口，就有一家的轿子等着，几个青衣小帽的奴仆，恭敬等候多时。 　　戒严和方斗出来时，被恭敬请入轿内。 　　方斗多看了奴仆几眼，感情戒严化妆的衣服，竟然是这些大户奴仆的工作服。 　　轿子很稳，轻微摇晃着，仿佛置身水上木船，随着波浪起伏。 　　二人坐在轿内，方斗听戒严，介绍这桩难题。 　　“半个月前，一位告老还乡的京官家中，发生了怪事。” 　　“他有一位待字闺中的女儿，年方十七，相传花容月貌、一等人才。” 　　“某天晚上，这女儿突然发了痴病，口中唱着小调，一件件脱去衣裳，朝窗口走出。” 　　“贴身伺候的丫鬟，拼命也拦不住，这柔柔弱弱的小姐，发疯般力大无穷，把几个丫鬟都打飞了。” 　　“官老爷和夫人，见状又羞又怒，连忙叫人拦住小姐。” 　　“小姐痴痴笑着，唱着小调，伸手宽衣解带，渐渐露出曼妙躯体，夜色寒凉，她却无所知觉。” 　　“家丁们不敢上前，生怕冒犯小姐，事后遭到清算。” 　　“还好，这家人供养了家庙，从外地请来个和尚，道行低微，急忙用木鱼敲晕小姐，放在床上昏睡。” 　　“这段时间，那小姐一旦醒来，就要脱衣唱曲往外闯，这家人不得已，只能继续用木鱼镇着。” 　　方斗听到这里，吃了一惊，“还有这等怪事，是被什么邪祟附身了么？” 　　“邪祟附身就好办了！” 　　“那和尚的木鱼，也是高僧开光的法器，驱除邪祟轻而易举，但也只能镇住小姐，无法彻底根治。” 　　“这件事情过后，陆续又有几件类似事情发生。” 　　“受害的家庭，不是官宦之家，就是豪富门庭，家中养尊处优的小姐，莫名其妙发疯，一边宽衣解带，一边唱着小调，要往外闯。” 　　这可不是小事，礼教森严，未出阁的女子，若是裸衣上街，必定名节尽毁，那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尤其是大富大贵之家，为了保住家族名誉，说不得当事人就要‘被自尽’以证清白。 　　方斗听得奇怪，问道，“有人闯出去了吗？” 　　“只有一人，在半夜悄然出门，动静太小，无人察觉！” 　　“三日后，在一处乱葬岗上，发现了不着寸缕的尸身，形状惨不忍睹！” 　　方斗深吸口气，“闹出人命了？” 　　“可不是，其他几家原本没觉得什么，被这么一吓，都上门求助，可惜来的不是时候！” 　　戒严摇头晃脑，叹息不已，“都是娇贵的千金小姐，不知惹了什么脏东西，突然就发疯了！” 　　轿子摇摇晃晃，继续往前行进。 　　方斗沉思片刻，问道，“那些女子口中，唱得什么小调？” 　　戒严一拍大腿，“说起这个就奇了，知道内情的人，都说奇怪，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会唱出那般粗俗的市井小调！” 　　“月光光、照地亮！” 　　“小妹妹、想情郎！” 　　“一想情郎在何方，叫我挂肚又牵肠！” 　　“二想如今天已凉，情郎可有暖心汤！” 　　“……” 　　戒严一声声唱出来，方斗越听越是毛骨悚然，联想到几位闺阁少女，就是唱着小调，痴笑这宽衣解带，冲出家门。 　　“该杀！” 　　戒严也记不全，唱了几句听了，“这是市井俚语，那些贩夫走卒最爱唱的小调儿，最是低俗下流，那几位千金小姐家教甚严，怎么可能听过，更不可会唱！” 　　“因此有人猜测，她们是被艳鬼附身了！” 　　方斗点了点头，真相如何，只能现场看看如何！ 　　突然，从轿子的布帘外，传来歌声。 　　“小妹妹、想情郎……” 　　戒严鸡皮疙瘩都竖起来，连忙说道，“对对，就是这个调子。” 　　二人掀开布帘，此刻已经走到镇上，旁边一个水果摊，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水果摊的主人，是个面皮白净的年轻，正在慢条斯理，拿着一把小刀，小水果。 　　他动作轻柔，拂过水果表面，像是抚摸情人的皮肤，动作也极尽温柔，仿佛水果是活生生，削皮只是解开衣裳。 　　“原来是风流果二郎。” 　　戒严解释，这个卖水果的青年，天生一副白净脸庞，削水果的手艺更是优美好看，许多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围着摊子，看他削水果。 　　方斗盯着果二郎，见他目光含着柔情，嘴里唱着小调。 第七十六章 登门 　　唐老爷本是户部员外郎，做了二十年京官，始终升不上去，索性告老还乡，以多年宦囊积蓄，在家乡购买了些田地，当个自在的田舍翁。 　　这些年来，唐老爷修身养性，研读诗书之余，也陪着夫人去寺庙参拜。 　　到了他这个年纪，也不坚持门户之见，在家读书、进寺拜佛。 　　但是，飞来横祸，让唐宅鸡飞狗跳。 　　他老来得女，宝贝得不得了，却没想到，唯一的爱女得了疯病，具体情形更是耻于严明。 　　“放开我，放开我！” 　　床榻上，曼妙的身躯不断扭动，身上只穿着层薄纱，口中不断发出诱惑的呻吟声。 　　平时端庄的唐家小姐，此刻满脸痴笑，拼命挣扎着，不时唱出那首小调。 　　“淫辞浪调，成何体统？” 　　唐老爷气得直跺脚，一旁夫人举着手帕，不停抽泣。 　　丫鬟和家丁都被赶得远远的，如此情景可不能然他们见到，人多嘴杂，万一传出去，小姐以后不用做人了。 　　“快请真业师父来！” 　　真业师父，是附近一家小寺庙的和尚，被请来宅内念经，恰逢其会，以法器镇住发疯的小姐。 　　过了片刻，一位僧人快步走来，大汗淋漓。 　　“快快，莹儿又犯疯病了，大师你救救她！” 　　夫人见到真业和尚，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拼命哀求，“莹儿他才十六岁呀，如今得了疯病，做下这些不知廉耻的事情，将来怎么嫁的出去，大师你发发慈悲！” 　　真业和尚嘴角浮现苦涩，耐心劝道，“施主，贫僧尽力而为，但令嫒的事情太棘手，最好请福元寺的高僧过来！” 　　“我们请过了，但福元寺最近有大事，高僧们脱不开身。” 　　唐夫人捶着胸口，“我这把年纪，才有这个孩子，他若有什么闪失，我也不活了！” 　　一旁唐老爷更为镇定，连忙上前招呼，“真业师父，上次您出手相助，小女原本已安定下来，可今天猛然严重起来，还请你看看！” 　　真业和尚点点头，“贫僧尽力而为。” 　　他撕下两团棉花，塞在耳中，然后背过身去，倒退着走入房内。 　　唐小姐还在床上翻滚，呻吟声越发大了，口中不断叫道，“放开我，我要去找他，放开我！” 　　真业和尚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枚木鱼，反手扔出，划出优美的抛物线，落在七八米外的床上，正巧落在唐小姐额头。 　　木鱼散发一圈柔和光芒，唐小姐变得安静许多，原本剧烈挣扎的手脚，开始镇定下来。 　　若是仔细看来，唐小姐的手腕、脚腕上，都绑着绸缎布条，手脚经历剧烈摩擦，已然红肿破皮，显得血迹斑斑。 　　真业和尚叹了口气，随即神色大变。 　　耳边传来啪嗒一声响，木鱼裂开了。 　　“不好，大事不妙！” 　　真业和尚快步踏出房门，朝唐老爷、夫人拱手，“贫僧已无能为力，唐老爷另请高明，要快，迟则小姐性命难保！” 　　他这般变化，让唐老爷夫妇始料未及。 　　“师父你？” 　　真业和尚连连摇头，“我这木鱼法器，原本也颇为厉害，但接连用了两次，损耗得厉害，刚才本想暂且压制小姐的病情，可这次反扑太过厉害。” 　　“木鱼法器开裂，只能支撑半天，半天过后，若无高人相救，请节哀！” 　　夫人哭出声，“老爷怎么办，张员外家的千金，便是因为发疯病，被绳子捆住，硬生生磨断了骨头，血流干而死的。” 　　“咱家莹儿可不能啊！” 　　唐老爷咬咬牙，眼中寒光一闪，“真业师父，这段日子，劳烦你了，家中有事，也不多留你了。” 　　他一路将真业和尚送到后门，叫家丁奉上钱粮布匹，“还请真业师父代为保密。” 　　真业和尚推辞几下，“没能救下令千金，贫僧哪有脸收下，还请唐老爷放心，出家人绝不胡乱开口。” 　　送走了真业和尚，唐老爷回转，喝令家丁关闭大门，任何访客也不许放进来。 　　“管家，去把我书房里，架子最下层的梅瓶取来！” 　　白发苍苍的老管家，从唐老爷赴京赶考便相随，是绝对的心腹，闻言脸色变了，“老爷，这……” 　　“还不快去！” 　　唐老爷转身离开，擦了擦眼角，再度回到房门外。 　　“老爷，怎么办，连真业师父都救不了莹儿，咱们再去福元寺，求求那些大师父！” 　　夫人哭得手帕都湿透，“咱们年年奉上那么多香火钱，他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唐老爷闭上双眼，“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早已打听过了，福元寺即将接待一位高僧，阖寺上下的僧人均抽不开身，此刻上门去求，也是无济于事。” 　　他做过京官，知道当中的道理，就好比京城冬季，皇帝来了兴致要巡城，官府为了保持街道干净，必须将乞丐游民赶出城去，不管冻死饿死多少人命，只要能应付差事就好。 　　任何环境、任何时候，为逢迎上位者，都会有牺牲者！ 　　区别在于，如今被牺牲的，是他唐老爷的女儿。 　　这时候，管家捧着梅瓶，面带不忍，轻步走来，“老爷，东西带到了！” 　　夫人眼泪朦胧，她从没见过梅瓶，问道，“这是什么，难道是朝廷赏赐的灵药？” 　　唐老爷咬着牙，吐出两个字，“鸩酒！” 　　天下有一种鸟名为‘鸩’，黑身赤目、羽毛紫绿，生平以毒蛇为食物，身上的羽毛，更是天底下最毒的物品之一。 　　用鸩羽浸泡的毒酒，无论什么人，喝一口便断气，从无例外。 　　唐老爷当官时，深知官场险恶，稍不留意便粉身碎骨，便积攒了这份鸩酒，一旦有祸事临头，便全家喝毒酒自行了断。 　　他运气好，竟能得了善终，鸩酒一直藏在书房未动，没想到今天，终究还是搬出来了。 　　夫人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要毒死女儿，又是惊慌，又是恐惧，双手抓住唐老爷。 　　“老爷，你不能啊，虎毒尚且不食子，莹儿是你我唯一的女儿！” 　　夫人软软跪坐在地上，抓着唐老爷的衣摆，“让我喝吧，死了一了百了，也不必见到这惨事！” 　　唐老爷双目含泪，“夫人，让莹儿解脱吧！” 　　夫妇相对无言，过了片刻，抱头痛哭。 　　突然，管家快步前来，“老爷，夫人，派出去的小厮回来了！” 　　唐老爷双眼通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留了一波家丁，在福元寺门口等候，看眼前情景，竟是请回了‘高僧’！ 　　“快开大门，请进！” 　　“我亲自去迎接！” 第七十七章 诡异状态 　　“嗯！” 　　方斗和戒严来到地方，唐宅大门紧闭，竟是谢绝来客。 　　一帮家仆尴尬不起，连忙上前通报。 　　戒严打听过后，向方斗解释起来，“这件事情难以启齿，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自然要关门谢绝来客。” 　　片刻过后，大门打开，唐老爷带着老管家，满脸微笑迎出来。 　　“福元寺高僧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请进，请进！” 　　唐老爷目光一扫，见戒严身穿红袍，虽然不是袈裟僧，但在福元寺中也颇有份量。 　　至于旁边的方斗，被他选择性无视了，当成随从的小比丘。 　　戒严来之前，早已得了方斗吩咐，直接了当，“非常时期，客套话不多说了，还请带我们去见令千金。” 　　唐老爷一愣，点头道，“随我过来！” 　　心下暗想，不愧是福元寺的高僧，专业！ 　　路上，唐老爷尝试问道，“不知高僧来自哪座大殿？” 　　他听说过，福元寺中三大殿为首，分别是天王殿、观音殿和药师殿，里面高僧如云。 　　戒严顿了顿，说道，“在下经堂大师兄，戒严！” 　　唐老爷心中咯噔，觉得有些失落，这位经堂大师兄的名声，貌似不太好啊！ 　　但转念一想，自家情况这么糟糕，能有人来已不错，哪还顾得上挑三拣四。 　　戒严刚走到门口，就有位富态的老夫人，泪眼婆娑上前求情。 　　“大师父，你一定要救救小女！” 　　唐老爷费了好大功夫，方才将自家夫人劝下，“不要耽误了大师父出手！” 　　戒严刚要踏入门房，却被方斗低声喝止，“男女有别！” 　　“对啊！” 　　戒严连忙双手合十，“还请唐老爷，帮令千金穿戴好！” 　　唐老爷苦笑不已，“小女自从发了疯病，什么都穿不住，一有机会就撕得粉碎。” 　　“如今贫僧来了，可以想办法救治，还是先穿上衣服再说！” 　　夫人擦拭眼泪，走入房中，然后响起痛哭声。 　　“可以了！” 　　戒严带着方斗，一同进入房门中，见到唐家小姐额头之上，镇着一枚木鱼，双眼半睁半闭，露出的眼神中，满怀怒气和怨气。 　　这枚木鱼通体裂纹，不像是暴力砸破，仿佛是历经岁月侵袭，材质腐朽自动裂开。 　　“这枚法器，是真业大师留下，说用了三次，已经快废了。” 　　戒严盯着木鱼，神情慎重起来，朝夫人一躬身，“方便的话，请夫人在外等候片刻！” 　　夫人担忧看了女儿一眼，咬咬牙转身离开。 　　“方斗，这下麻烦了！” 　　“本以为手到擒来，没想到竟如此棘手！” 　　戒严指着木鱼，“虽然我没听过真业这个和尚，但仅凭这木鱼法器的威能，就能看出，此人若是在三大殿，起码也是个主事级别！” 　　“这说明什么？”方斗还是不太明白。 　　戒严耐心解释着，“唐老爷这般级别的香客，就算平时来福元寺求助，最多派个主事级别的红袍僧。” 　　言下之意，真业和尚都解决不了，三大殿的主事和尚来了，同样解决不了。 　　“咱们再留片刻，出去把这件事情推了，就说道行有限！” 　　方斗听了，反问道，“你不怕砸了福元寺的牌子？” 　　“真不怕！” 　　戒严摇摇头，“本寺庙排忧解难，解决了自然是高僧本事，若是无法解决，自然是你与我佛无缘！” 　　“够专业！”方斗竖起大拇指。 　　这时候，床榻上的唐小姐，半睁半闭的眼眸，猛地睁开双眼，刹那间瞪得滚圆，硬挺着脖子，极力把脑袋往上拗！ 　　啪嗒啪嗒，本就破破烂烂的木鱼，哗啦啦散成一堆木片。 　　最后的束缚都没了，唐小姐一跃而起，赤足踩在木榻上，口中唱起小调，“月光光、照地亮……” 　　一边唱着，伸出纤纤细手，就要脱下外衣。 　　“且慢！” 　　方斗大喝一声，震得唐小姐动作停住。 　　“你先等等！” 　　唐小姐稍微迟疑，眼神有开始迷醉，脸上露出痴笑，双手从上往下，一下下解开束缚。 　　“阿弥陀佛，太不像话了！” 　　戒严大声喝骂，眼珠子都快转不动了。 　　“老兄劳驾，把头转过去，非礼勿视！” 　　戒严庄重摇头，“非礼勿视是名教的说法，我释门弟子宁死不从！” 　　“咱们要收钱的，你这样对不起主顾啊！” 　　“啊！”戒严一个激灵，喃喃自语，“是不能让唐老爷吃亏！” 　　说罢他转过身去，悠悠然离开了。 　　大门打开，唐老爷和夫人等候多时，这才片刻功夫，等的心都焦了。 　　“大师父，怎么样了？” 　　戒严一甩袖口，见到唐老爷的视线，老脸一红，“小事一桩，我让带来的小比丘解决。” 　　唐老爷慌了，别呀，咱就信任你这身红袍僧衣，让小小比丘动手算怎么回事。 　　此刻他的心情，就好比挂专家号，好不容易排队等到，结果专家让小助手代劳，给你诊断。 　　“稍安勿躁！” 　　戒严白白胖胖，面容宝相庄严，唐老爷夫妇见了，稍微安心下来。 　　房间内，方斗搓着双手，连连后退，“唐小姐，咱们第一次见面，如此隆重招待，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刺啦，唐小姐的外衣化成两半，飘落地上。 　　幸好，封建社会女子没人权，衣着太保守，身上衣服一层套一层，除开外衣，里面还有四五件。 　　“再想那个情郎呀……” 　　“别唱了，鬼哭狼嚎！” 　　方斗愁得一摸脑袋，这么娇滴滴的女子，不能打、也不能碰，如何是好？ 　　“对了！” 　　方斗站出金鸡桩，一声大喝，体表浮现金光。 　　“国！” 　　吼声当中，仿佛一只雄鸡昂头鸣叫，刺破黑幕。 　　唐小姐微微一愣，表情痛苦起来，双手捂着脑袋，拼命挣扎。 　　“这情况不对啊！” 　　方斗一看之下，金鸡鸣有效，意味着唐小姐邪祟附体。 　　但是，从他的视线当中，唐小姐散发的气息，虽然略显散乱，却并无半点邪祟之气。 　　“啊！” 　　方斗还想细看，没想到唐小姐目光变得清澈，瞬间苏醒过来。 　　唐小姐发出一声凄厉叫声，“爹爹救我，娘亲救我！” 　　“乖女儿！” 　　大门被推开，唐老爷和夫人狂奔进来，一见之下愣住了。 　　唐小姐此刻，裹着衣襟连连后退，表情惊恐，指着方斗，“他是谁，为何闯入我房间？” 　　夫人喜不自胜，“孩子，你的疯病好了！” 　　唐老爷也发现了，女儿眼前情况，可不是恢复正常了。 　　这对老夫妇看向方斗的目光，变得敬畏起来，一炷香不到就灵验了，真是大师啊！ 第七十八章 傀儡戏 　　戒严跟着唐老爷，算是最后一个进房门，看了几眼，就分辨出眼下状态。 　　“快晕！” 　　他向方斗使了个颜色，出工出力，好歹要让人看到。 　　方斗会意，脸色瞬间苍白，额头大滴冷汗滚落，脚步也变得虚浮起来，就像……身体被掏空。 　　唐老爷夫妇，此刻还没时间理会，抱着女儿不断安抚。 　　唐小姐低低抽泣，听着爹娘讲述，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爹娘，那天我莫名其妙，就失去知觉，往后发生的事情，都无所知觉了。等醒来时，就这样了！”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夫人破涕为笑。 　　唐老爷想到什么，对夫人低语，“你先照顾莹儿！” 　　接着他转身走向戒严、方斗，“两位师父，跟我过来！” 　　眼下，毕竟身处小姐的闺房，不是说话的地方。 　　…… 　　院子当中，家丁们肩扛挑担，上面装着白米、布匹、银块、金子，都是硬通货啊！ 　　戒严眼观鼻、鼻观心，神态庄重，心里已经在估算价值。 　　唐老爷朝他拱手，“大师父，早已听闻福元寺的高僧厉害，如今真是大开眼界。” 　　“一些薄礼不成敬意，稍后等小女痊愈，再带她登门贵寺，上香还愿！” 　　戒严含笑点头，“也是唐老爷阖家虔诚，日日烧香敬佛，这才有了今日的缘分。” 　　方斗肃然起敬，别看这戒严本事稀疏，场面应付能力的确一流。 　　唐老爷叫家奴，抬着轿子送两位师父回寺，至于礼物，也一路挑着跟随。 　　轿子当中，戒严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口中喃喃自语。 　　“白米一担五十斤，合银钱……” 　　“再有……” 　　他数了半天，挠了挠头，从怀中掏出个算盘，噼里啪啦打起来。 　　方斗摇摇头，“别算了，大概折银一千两出头！” 　　心如止水，他五千两、八千两都见过，已经过了对一千两欣喜若狂的地步。 　　戒严算了半天，和方斗报出的数字一对，竟是差距极少。 　　但是，他这是珠算加口算，方斗却是心算，相比之下，高下立分。 　　“一千两，不少了！” 　　戒严很是知足，“光是唐老爷这家，就有一千两，咱们再多去几家，少说也有上万两！” 　　方斗也振奋起来，“还不快去！” 　　戒严摇头，“主动上身掉身价，咱们还要他们求上门，才能出去！” 　　这样合适？ 　　方斗回想刚才唐宅，唐小姐虽然得救，但具体情况还未弄清，再有几桩类似的情况，未必能如法炮制。 　　“方斗，这件事情，你听我的，不会亏了你！” 　　轿子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 　　一个家奴掀开布帘，“大师稍待，前面有顽童挡住，我们这就驱散他们！” 　　正前方的大道上，十几个顽童个头高低不齐，围着一个摊子，含着手指头，看得两眼放光。 　　这是一个杂货摊子，上面摆着头绳、针线、顶针等零碎之物，也有竹棍风车、糖人等零食。 　　摊子的主人，是个青年的货郎，是和方斗有过一面之缘的乔东。 　　乔东面对一帮顽童，笑意炎炎，双手十指灵活，正在操纵两个小人儿相斗。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俺乃扶保王庭镇国大将军，前来战你，看枪！” 　　“吃我一锤！” 　　两个小人儿，是用硬木制作的木偶，关节处灵活转动，被数不清的透明丝线绑住头颈、手脚。 　　丝线的劲头，绑在乔东的手指上，随着他十指灵活抖动，木偶小人如同栩栩如生的活人，手持兵器开始对打起来。 　　没有电视电影的年代，这样的戏法就是最大的娱乐，更何况围在旁边的顽童们，都是贫民家的孩子，很少能有热闹看。 　　于是乎，顽童们越聚越多，把路都堵住了。 　　“快走，快走，瞎了你们狗眼，也不看看，这是唐老爷家的轿子！” 　　家奴们趾高气昂，连踢带骂，顽童们如受惊的鸟雀，一哄而散。 　　货郎连忙点头鞠躬，“抱歉，我现在就收拾走人！” 　　他收好货架，用扁担挑着，转身离开此地。 　　家奴们清空了道路，轿子继续往前行走，擦过货郎乔东身边，隔着一层布帘，方斗都没察觉，和一位熟人擦肩而过。 　　乔东挠挠头皮，这地方人穷，最近也没做成几笔买卖。 　　“前面的镇上，有福元寺这个大寺庙，富人多半居住在那里，一定能有生意！” 　　他抱定注意，抬着货架脚步轻快，往前赶路。 　　…… 　　“两位师父，刚才有人演傀儡戏，迷住了许多小孩。” 　　“已经被咱们赶走了！” 　　家奴赶走了货郎和顽童，走到轿子旁，快步跟上步伐，朝戒严和方斗请功。 　　“做的不错！”戒严没多说什么。 　　方斗却好奇问，“傀儡戏？” 　　戒严解释起来，原来就是木偶戏，这年代，娱乐缺乏，富人家可以包养戏班，喝花酒听小曲，穷人就只有熄灯造人。 　　傀儡戏，乃是为数不多的平民娱乐之一。 　　所谓傀儡，以实木雕刻而成，关节灵活转动，以丝线牵引，做出各种复杂的动作。 　　操纵傀儡戏的匠人，想要精通口技、手法，若是演绎得精彩了，足以令万人空巷。 　　“明白了！” 　　方斗心想，想当年，央视六公主，每周都播放木偶戏，自己也看过，只是那时候，日漫大举入侵，早已觉得不好看了。 　　二人回到福元寺，戒严得意之极，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大张旗鼓叫来经堂的一帮师弟，搬运米布金银。 　　遇到有人问，戒严便‘轻描淡写’，说道自己刚外出，解决了一桩难题，这些钱粮就是答谢礼。 　　戒严在福元寺，压抑的久了，见到他人惊讶的神情，舒畅得全身毛孔张开，笑得都快拿后槽牙看人。 　　方斗知道他的心事，一直在寺内被轻视，这次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可着劲儿炫耀。 　　戒严那边，身边围了一圈和尚，都在询问这件事情。 　　唐家有言在先，那些有辱小姐名誉的细节不能说，但大体的事情经过，还是允许戒严提及的。 　　于是，戒严口若悬河，将这件事情说得跌宕起伏，说书的功力，起码能有方斗半成。 　　“都聚在这里干嘛？” 　　一不留神，某个不速之客，打破现场听书的环境。 第七十九章 猴笛 　　围在身边、听戒严说书的和尚们，见到来人后，顿时做鸟兽散。 　　戒严谈兴被打断，满脸不高兴，“谁啊！” 　　前来的三人，都身穿红袍，年纪轻轻，身后跟着一大批和尚，全都神态恭敬相随。 　　“原来是三位佛子！” 　　这三人，俨然是天王殿、观音殿、药师殿三大殿的首座弟子，天资出色、佛法精湛、能力过人，被誉为‘佛子’的美誉。 　　相比之下，同为红袍僧，戒严只是个不得已的失意之人。 　　“戒严啊，你在经堂做事，也要为了福元寺着想！” 　　“眼下海渊法师行将到访，咱们阖寺上下均用心筹备，怎么唯独你不用心，还想着在外出风头！” 　　天王殿的佛子，身形瘦高、双眉修长，颧骨高耸略显刻薄，冷笑着指责戒严。 　　一旁的药师殿佛子，肥肥胖胖，未语先笑，“哈哈，戒严，你好自为之！” 　　“若这次表现不佳，怕是连经堂也待不住了，只好去些打杂的地方养老啦！” 　　戒严满脸涨红，“你他么说什么？” 　　剩下的观音殿佛子，相貌宛若少女，语气冷静，“咱们三人，还要去拜见各位长辈，共同迎接海渊法师，不容有失，哪有时间和这人斗气，还不快走！” 　　对比前两人冷嘲热讽，这般无视的态度，更让戒严恼怒。 　　“你们，你们！” 　　直到三位佛子离开，戒严还气得全身颤抖。 　　“方斗，你先回去休息，我有事出去一趟！” 　　方斗望着戒严，劝道，“你不要冲动！” 　　“我没有冲动，只是去找方丈主持一趟！” 　　…… 　　戒严离开后，方斗返回院落的途中，遇到个老熟人。 　　扫地僧，咳咳咳，现在该叫做通渠僧，正手持一根铁签，末端是弯曲的铁钩，用来深入管道取出堵塞的杂物。 　　他全身污秽，颇有些狼狈，见到方斗后，陡然来了精神。 　　方斗一见头疼，转身就要离开，耳边以听到，“小和尚站住！” 　　“大师，你又找我做什么？” 　　方斗连连说道，“我今日劳累一天，实在没力气，你若要我帮手，改日，改日可否？” 　　“站住，老僧只想和你聊会天！” 　　老僧找了块石头坐下，将铁签搁在旁边，“做！” 　　方斗坐下后，听老僧问道，“听说你攀上戒严的大腿，今天和他外出，帮唐老爷家驱散邪祟。” 　　“有这事儿！” 　　“你是不是傻，戒严算什么大腿？我要是你，就去抱三个佛子的大腿！”老僧和铁不成钢。 　　方斗苦笑道，“你老挖苦我呀，我倒是想，但人家不给面子呀！” 　　“除了戒严师兄，谁认得我方斗是谁？” 　　老僧想了想，“倒也有道理！” 　　“不过么，你们这次侥幸，遇到的邪祟不算厉害，想当年，我跟着师父，遇到一件怪事……” 　　方斗急忙举手，“慢着，那时候，你是和尚还是道士？” 　　“都不是，是儒生！” 　　这个故事叫‘猴笛’。 　　有一位卖艺的老人，带着只灵活聪明的小猴子，四处卖艺为生，他驯猴的手艺精湛，仅凭一根竹笛，便能让猴子做出各种滑稽的姿态，让围观者乐不可支。 　　每到一地，他吹笛操纵，让小猴子表演，都能让观众满意，洒下大把铜钱。 　　某天，他到了一处镇上，表演大获成功，镇上的孩子都很喜欢小猴子，哀求着能抱抱摸摸。 　　老人和小猴子相依为命，怎么也不肯，拉着猴子离开了。 　　但是，小孩子们不死心，暗地里盘算。 　　一日，他们故意打闹，吸引了老人注意，一拨人暗中出手，将小猴子偷走。 　　小猴子离开老人，惊恐无比，怎么也不听顽童们戏弄，越发狂躁起来，甚至还抓伤了几个孩子。 　　孩子们逗弄失败，还被抓伤，暴怒之下，将小猴子活生生打死。 　　老人找到小猴子的尸体，怒不可遏，指天骂地诅咒起来。 　　镇上的大人们本来理亏，但听他诅咒自家孩子，也都怒火中烧，围着老人一顿打，将他赶出镇外。 　　“然后呢？” 　　方斗似乎猜出结果，迫不及待问道。 　　“起初风平浪静，但某天晚上，镇外响起老人的笛声！” 　　“所有的孩子们，听到笛声后，如同失了魂魄，呆呆往外走去。” 　　“也有父母拦住孩子，却不料孩子剧烈挣扎，几下便没了气息，于是再无人敢阻拦了！” 　　“这时候，终于有人想起老人的诅咒，慌忙跪在地上，朝着镇外哀求，可惜始终无人回应！” 　　“到了天明鸡鸣，笛声消散，镇上的小孩都消失无踪！” 　　“这件事情惊动官府，我和师父正巧在附近游学，也曾参与寻找当中，可那些孩子就像是插上翅膀，飞到天宫当中，没有半点痕迹！” 　　“这还不算完，老人的笛声，又在附近村庄出现，每次响起，就有几个孩童失踪。” 　　方斗听到笛声时，心中一动，再联想唐小姐的症状，心中的疑问蠢蠢欲动。 　　“敢问，最终如何解决此事的？” 　　老僧满满说道，“还是家师想了个注意，周围的富户凑钱，选了当地最勇敢的两家小孩子，花费重金相请！” 　　他说到这里，语气变得酷烈起来。 　　“以烧红的钢针，刺穿了耳膜，生生造出两个聋孩子。” 　　“好算计，好狠的心！” 　　方斗明白了，孩子耳朵聋了，听不见笛声，自然不受影响。 　　“过了几天，笛声响起，两个聋孩子，胸口藏着利刃，装作被迷惑的模样，一路走出村庄。” 　　“从那以后，笛声消失了，两个孩子也没回来！” 　　“半年后，当地百姓在野外，发现了老人的尸体，除了一根竹笛，什么都没有！” 　　“尸体胸口，被匕首刺中，是血流干而死！” 　　方斗听到这里，嗓子发干，“那孩子们呢？” 　　老僧摇摇头，“不说了，不说了，可惜那两个孩子了！” 　　方斗也叹了口气，“小小年纪，不仅敢牺牲，更有持刀杀人的勇气，若能或者，假以时日，必定能长成为了不得的人物。” 　　他起身，朝老僧长长鞠躬，“多谢大师解惑！” 　　老僧摆摆手，“聊个天而已，你若还有事情，走吧！” 　　方斗转身离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第八十章 决定 　　小镇外，货郎乔东挑着货架，一路走进繁华街道。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这里的行人无论衣着、气色，都比乡下村间好许多。 　　根据多年货郎经验，他知道生意快来了。 　　果不其然，一个路过的妇人，见到货架上的头花，眼睛发亮。 　　“货郎，你这些还有哪些头花，都拿出来给我瞧瞧！” 　　乔东来了精神，掀开盖板，“您请看，我这里红黄蓝绿紫，什么颜色都有，有绸缎的、绣花的。” 　　这时候，更多妇人挤过来，争着拿头花往发髻上戴，嘻嘻哈哈互相问着，“好不好看！” 　　小货郎一边恭维，一边观察四周。 　　他此刻的位置，处在街道旁，两旁是其他摊位，应该是绝佳的摆摊位置，按理说早已有人占了。 　　可是，从货郎来到后，竟无人出来。 　　他正琢磨着，听到妇人们谈论起来，“哎，果二郎得了急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 　　“咱们还等他削水果看呢！” 　　乔东似乎明白了，眼下这处摊位，是属于她们口中果二郎的，心中一动，询问道，“那位果二郎，不知现在何方？” 　　妇人们嬉嬉闹闹，听不太清谁在回答。 　　有个妇人嗓门最大，嚷道，“货郎，我要这两个头花，你可得便宜些！” 　　乔东连连点头，“好好好，两个十五文钱！” 　　…… 　　镇上某个偏僻的院落内，有闹鬼的传说，早已荒废多年，偶尔有乌鸦落在枯树上，也有野狗通过破洞钻入其中。 　　今日却冷清无比，时不时响起野兽般嘶吼。 　　暗无天日的房间，门窗都被木板封死，一丝光线照不进来。 　　平时俊朗的果二郎，此刻全身通红，青筋如蚯蚓般凸起，面目狰狞，形如恶鬼。 　　若是让平时那些妇人见了，必定惊恐尖叫着逃走。 　　“嗬，嗬！” 　　果二郎嗓子漏风，像是风箱般呼呼作响，在地上趴了半晌，方才支起上半身。 　　“和尚，竟是个和尚！” 　　他抬起手臂，上面遍布蛛网般红线，只是一条当中断开，正是属于唐小姐的那根。 　　幕后兴风作浪，谋害几家千金小姐的幕后凶手，俨然是这位卖水果的果二郎。 　　当天方斗一声喝，将唐小姐救下，更是顺着施法的痕迹，直接命中果二郎。 　　果二郎猝不及防，脑海中浮现一只金鸡，双目锐利如金针，刺得他双目剧痛，脑海更是仿佛被巨浪冲刷，变得一片空白。 　　鸡鸣过后，果二郎发现，胳膊上的‘牵魂丝’断了一根。 　　这可出大事了，他修炼的法术，核心就在‘牵魂丝’上，一旦断裂，就会遭到反噬。 　　反噬的恶果，远超果二郎的想象，他躲到这个院子，苦苦挣扎了许久，仍旧阵痛不止。 　　“福元寺的和尚，果真有能人，竟能破了我的牵魂丝。” 　　“也是我大意了，没有将牵魂丝埋入魂魄内部，方才遭此大劫！” 　　“下一场，我要好好和你们这帮和尚斗法！” 　　果二郎深吸口气，微微吞吐几下，从口鼻喷出白雾，对着胳膊上的红线一指。 　　刹那间，不同地方的几户人家，同时发生反应。 　　“老爷，不好了，小姐全身都在颤抖，快不行了！” 　　“道长赐下的仙符，突然无风自燃，快要烧尽了！” 　　“小姐硬生生，把胳膊挣断了！” 　　又过了片刻，这些人家的小姐，却又安静下去，只是不约而同，吐出一句话，“叫福元寺的和尚来！” 　　这些都是大富大贵之家，家中女儿养尊处优，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一夜间祸从天降，得了疯病。 　　他们靠着各家关系，请来各路名医、高人，可惜始终没法解决。 　　就在不久前，他们听说了，唐老爷请了福元寺的高僧，治好了小姐的疯病。 　　没想到，异变发生这么快，自家小姐莫名其妙，口中说出这句话。 　　“快，快去福元寺请高僧，连夜过去！” 　　“将我的千里马牵来，快套上马车！” 　　“听好了，出了大门，不到福元寺，一刻也不能停！” 　　果二郎镇静下来，轻轻呼吸几下，再度恢复白净俊朗的模样。 　　“牵魂丝已完全融入魂魄，你若想故技重施，断我牵魂丝，先把这些千金小姐的魂魄打散再说！” 　　他得意笑了几声，又狠狠喝骂。 　　“老东西，你还留了一手，只传我牵丝戏，却把傀儡戏传给二龙子！” 　　“若不是法术不全，我岂能如此狼狈？” 　　“二龙子，今生今世我都要找到你！” 　　…… 　　街道上，乔东正卖力推销，突然感受一丝熟悉的气息。 　　他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脸色灰暗起来。 　　一个妇人瞧他神情不对，出声问道，“货郎，货郎，你还好否？” 　　“哦哦！” 　　乔东回过神来，勉强笑着，“大嫂想买什么？” 　　“这套针线不错，多少钱？” 　　“……” 　　乔东虽然心事重重，还是打起精神，应付客人。 　　…… 　　福元寺，消失了一天一夜的戒严，满身檀香归来。 　　“方斗，我要和那三个家伙争一争，你帮不帮我？” 　　方斗愣了愣，反问，“你去哪儿了？” 　　白胖和尚一改往日咸鱼，竟要化身奋斗逼，这让方斗怀疑，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必定受了什么刺激。 　　“我去找方丈主持了，和他说这次接待海渊法师，我也要参加。” 　　戒严愤愤不平，“他们三个欺人太甚，我若再不反击，是个人都能在我头上踩几脚！” 　　方斗想了想，点头，“可以，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戒严抓着方斗双手，“咱们想把这件事情，办的漂漂亮亮！” 　　福元寺的和尚，分不同派系，就像是一个办公室，和尚好比业务员，各人有各人的门路。 　　哪个认识的香客多、地位高，拉来的赞助……啊不，香火钱多，谁的地位越高，继承方丈主持的希望更高。 　　三大殿的佛子，是首座倾力培养的传人，无论是人脉关系，亦或是手下，都无缝交接。 　　相比之下，戒严处于劣势太久了，这次大户千金中邪祟的事情，正是他的好机会。 　　这些人家，不是做买卖，就是当官的，非富即贵，人脉广、路子宽，若能拉入戒严这一方，他的本钱能翻几倍。 　　方斗听完明白了，“好，这次我一定能成！” 　　“对了，我要制作秘法线香，需要些材料，还请提供一二！”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第八十一章 梅园施法 　　戒严和方斗二人，刚做出这番决定，当夜晚上，四面八方来的人，已经聚集在福元寺门口。 　　事情闹大了！ 　　这些人家，原本听了唐宅的事情，知道福元寺能解此事，原也并没有多着急。 　　但一夜风云突变，各家小姐齐齐开口，都说要找福元寺和尚来。 　　等到各家聚在门口，相互一对照，汗毛都竖起来。 　　各家小姐年龄不同，家在各方，又没什么交情，但是这句话的内容，却一字不差，好像同一个师父教的。 　　更诡异的是，开口的时间，出奇一致。 　　“这邪祟太可怕啦！” 　　“非福元寺的高僧，不能解决此事！” 　　“还得去请高僧！” 　　守门的和尚，又轮到戒嗔两个，见到香客深夜来访，不敢怠慢，急忙报信轻视方丈主持。 　　方丈主持回了句，“知道了！” 　　于是，下面人便将消息，传到戒严哪里。 　　戒严和方斗二人，赶忙出了寺门，见到各家等候的轿子、马车。 　　“该怎么办？” 　　戒严低声问方斗，他本打算，一家家上门，但没想到各家如此急切，不约而同等在这里。 　　方斗想了想，“必定发生了什么异变！” 　　戒严微微颔首，“必定如此！” 　　这时候，各家的来人，开始转达家主的意思。 　　一时间，七嘴八舌，吵得如同闹事。 　　福元寺内，天王殿中，佛子正跟着首座念经，闻言皱眉，“这戒严太不像话，佛门清净地，被他当成菜场不成！” 　　首座听了，微微皱眉，“你气量太小，小心吃亏！” 　　听师父呵斥，佛子虽然心有不忿，但不再开口了。 　　药师殿中，胖胖佛子打着瞌睡，守着一盏长明灯，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他打个哈欠，“这么晚还在折腾，戒严最近闹什么？” 　　观音殿内，佛子貌若少女，原地打坐，两耳浑然不觉。 　　…… 　　“一个一个来，人多了我听不清！” 　　戒严安抚各家的人马，耐心听起来。 　　他们治好唐老爷的千金后，各家的小姐竟在同一时间，发生了异变，那些小姐原本疯疯癫癫，却不约而同开口，叫他们请福元寺的和尚过来。 　　方斗听得越发肯定，背后有人操纵，而且此人先前吃了亏，眼下通过这些千金小姐，向他们下战书呢！ 　　“戒严师兄，最好把人集中起来，方便治疗！” 　　方斗轻声提醒。 　　戒严从善如流，开始对各家解释，要他们找个地方，将各家千金小姐安置一处。 　　各家的人马开始商量起来，这件事情越发邪门，他们心下已然慌乱起来，只得将希望寄托在戒严身上。 　　“去梅园！” 　　梅园是一家盐商的私家园子，环境幽静，可以容纳大量人口，更关键的是，此地很隐秘，没有外人知晓。 　　各家商议好，便各自回家，将此事告知家主。 　　于此同时，一辆马车停下，先带着戒严和方斗二人，前去梅园做好前期准备。 　　马车内，戒严比方斗还紧张，再三追问。 　　“能行吗？” 　　他本以为，接下来的做法，是一个个上门解决，各个击破，没想道邪祟也有灵智，不甘心束手待毙，搞了个击中爆发。 　　这下子，可要棘手很多。 　　海渊法师即将到访，在这个大背景下，若是治死了人，苦主告上门来，戒严他就算有方丈主持撑腰，也吃不了兜着走。 　　说不定，真像几位佛子所说，要去杂务堂养老了。 　　方斗袖口内，用卷纸包着一束线香，这是他为这次准备。 　　想要破除邪祟，必先找到其踪迹，少不得引香寻踪之术。 　　福元寺烧香敬佛，各类名贵香料齐全，戒严也不用求人，直接在经堂的用度克扣些许，便足够方斗用几年了。 　　“戒严师兄，待会儿我可能要起个法坛。” 　　戒严大手一挥，“别为难，尽管开口，这些都是富贵之家，别的没有，钱财却是取用不尽！” 　　马车走了许久，停在一处流水潺潺的地方。 　　“好凉快的风！” 　　二人走下马车，发现早有铺着绸缎的软塌垫脚，从脚下再到庄园门口，铺成一道红毯。 　　眼前这座园林，分明就是一处自然公园，在外面建了圈围墙。 　　“大师，请！” 　　方斗进入园林，见到七八辆马车，停在园林中空地上。 　　重病之人不能见风，必须用厚重布帘遮住，这些马车虽然形制不一，但都有类似布置，显然来自各家。 　　各家的千金小姐，乘着马车，先前一步到来了。 　　“大师，请，请！” 　　各家的家主，也在此等候多时，见到戒严来到，愁眉不展的脸上，算是稍微舒展开。 　　佛靠金装，戒严一身大红僧袍，自然值得信赖，相比之下，方斗只是个打下手的比丘。 　　方斗也不以为意，跟着戒严身后，听着众人恭维。 　　也是唐老爷不在场，无人提醒诸位，方斗并非寻常的小比丘。 　　“先带我去看看！” 　　园林当中，一座八角亭子，此刻四周被挂上了蚕丝纱帐，遮得密不透风，各家千金都在里面。 　　因地适宜，这也是无奈之举！ 　　改造好的凉亭，光线充足，正是施法的好地方。 　　亭子下方，是活水引入的池塘，平时都有锦鲤环绕，但今天都被一网捞走，免得打扰高僧施法。 　　戒严带着方斗，走入纱帐当中，见到各家的千金小姐，全身用厚重的棉被包裹，外面包裹掺钢丝的绳索，动弹不得。 　　他们刚踏入凉亭，所有千金小姐，齐刷刷睁开双眼，同时看向戒严背后的方斗，“你来啦！” 　　娇嫩的嗓音，说出这句话，仿佛见到阔别多年的好友，但却让人毛骨悚然。 　　戒严后退几步，强忍着没叫出声。 　　这些千金小姐被邪祟操纵，看向目标是方斗，而不是他。 　　饶是如此，戒严也没经历过这般诡异的事情，感觉一股寒气渗入骨髓，牙关开始打架。 　　方斗转身掀开纱帐，对等候在外的各家下令。 　　“这里有份清单，要黑糯米、蛋清、雄鸡血……” 　　“性命攸关，尽快给我凑齐，按照这张图纸，建造法坛！” 　　方斗语气严重，各家听了，纷纷派遣人手，筹措物资，请来工匠建造法坛。 　　片刻过后，园林中大片花木被清空，工匠们开始叮叮当当，建造法坛，各种材料也运送过来。 第八十二章 隔空斗法 　　方斗刚交代完，凉亭里面，戒严大声疾呼。 　　“不好，快来看看！” 　　凉亭里面，共有八家的千金小姐，原本包裹在棉被，防止自残或逃走。 　　这段时间，各家小姐身躯娇弱，早已折腾得昏昏欲睡。 　　突然间，少女们齐齐开口，口中唱着，“月光光、照地亮……” 　　高低不一、参差不齐的嗓音，唱的都是同样的小调。 　　凉亭外，各家的家主闻之，捶胸顿足，“怎么又来了？” 　　随着歌声响起，少女们剧烈挣扎，布帛撕裂声响起，棉被表面裂开，泛出一团团白云似的棉絮。 　　“怎么办？” 　　“站到我身后！” 　　方斗取出八根线香，分别插在八位千金面前，点燃后升起一缕缕香烟。 　　这些香烟如同长了眼睛，自动朝着千金头顶窜去，附着在浓密如墨的头发间。 　　怪事发生了，烟气聚成的白线，一头扎根在发丛，另一头高高飞起，穿过虚空。 　　“去跟上去，找到背后之人！” 　　方斗掌心白光闪烁，犬灵随之飞出，顺着白线的方向，快步飞奔。 　　凉亭外，众人眼前黑影一闪，只见到黑犬远去的背影。 　　方斗盯着白线，一根根细弱悬丝，已然暴露出幕后黑手的位置。 　　幕后黑手，隔空施法，扎入几位少女的脑海中，无形中操纵她们的思维动作。 　　白线一头连着受害的少女，另一头……就是凶手。 　　少女们一句句唱着，原本冷漠的脸上，浮现痴痴的笑容，像极了为情郎牵肠挂肚的模样。 　　可是，这分明是妖人施法操纵，产生的假象而已。 　　“该死！” 　　方斗金鸡独立，就要发出怒吼，救下这些少女。 　　猛不丁，一位少女开口了，嗓音说不出阴诡深沉。 　　“你叫啊，看是她们魂飞魄散在先，还是你先拔除我的牵魂丝？” 　　仿佛是在挑衅，少女们的歌声越发响亮，尽管裹着棉被，步伐翩跹，仿佛在起舞。 　　“想那情郎啊，可有了别的美娇娘！” 　　“小妹妹心里苦，赛过黄连汤！” 　　“若能比翼连枝飞，不枉这世上来一场！” 　　断断续续的歌声，越唱越是响亮，甚至超过正常的声音。 　　方斗已经注意到，有些少女已经有了破音，显然是声带受不了，若继续唱下去，嗓子都要废了。 　　歌声越来越响，传到凉亭外，各家听了脸色狂变。 　　这时候，方斗的声音传来，“法坛何时才能建好？” 　　对方手段诡异，态度更是猖獗，这让方斗心生火气，决定好好斗一斗。 　　“快了，快了！” 　　凉亭不远处的地面，一座法坛拔地而起，工匠们爬上爬下，如同勤劳的工蚁，完善法坛各部位。 　　视线再拉远，梅园剩下的地方，也成了工程现场，各条流水线马不停蹄运转。 　　几十口大锅，用来蒸熟黑糯米，一头头雄鸡被宰杀取血，过滤羽毛杂物。 　　材料被准备好，送入法坛脚下，供工匠取用。 　　“还有多久？” 　　方斗没有催促，但这样压力更大，意味着情况危急，随时要动用法坛。 　　“再有半个时辰，啊不，一刻钟！” 　　方斗咬咬牙，怎么着也要撑过这段时间。 　　这时候，一个个扭成美人蛇的少女们，开始缓缓朝他逼近。 　　戒严咬咬牙，“要不，咱们先撤！” 　　方斗撩起袖口，“撤什么撤，刚开始热身！” 　　一名离得近的少女，猛地瞪眼，张口吐出一根钢针。 　　这番变故太快，距离又近，只见银光一闪，钢针就打在方斗胸口。 　　“啊呀！”戒严忍不出惊叫出声。 　　方斗一抖道袍，钢针滚落地面，和地面石板碰撞，发出脆响声。 　　“动手么？” 　　少女猛地睁开棉被，瞬间变得力大无穷，掺了钢丝的绳索，如棉线般扯断。 　　方斗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少女手腕，微微抖动，曼妙躯体往后飞去。 　　下一刻，数不清的花拳绣腿，朝方斗脸上打来。 　　香风四溢、春意盎然，戒严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以身相代。 　　但是，方斗亲身感觉，却没那么美妙。 　　少女们被操纵者，已然不是看上去娇滴滴，挥拳踢腿间，能生裂硬石，普通人被打中，少说也是吐血的内伤。 　　咚，方斗胳膊被一记粉腿踢重，身躯晃了晃，脚下站着纹丝不动，没等他还手，腮帮子又被打了一拳。 　　这玩儿虽然伤不重，但总是被打，心头也有火气。 　　“我特么！” 　　方斗想要还手，但一想到，这些千金小姐，都是主顾的心头宝贝，万一弄伤了，影响后续收钱。 　　想到这里，他只得按捺性子，耐心打起‘太极拳’。 　　一时间，凉亭内拳脚较大，咚咚闷响不断，甚至有少女被打飞，撞在纱帐上浮现凸包。 　　外面的各家听得胆战心惊，这动静可不是治病啊，有人隔着纱帐请示，“大师，可要端茶送水？” 　　“不需要，让远些，赶紧造好法坛，才是最要紧！” 　　戒严粗着嗓子，大声喝退众人。 　　…… 　　院落内，果二郎双手连动，胳膊上的血丝栩栩如生，如同血蛇浮出皮肤表面，扎入虚空不断扭曲。 　　他喘了口气，“果然有些门道！” 　　从桌上抓起一根钢针，吞入口中，用舌尖压住，猛地吹气。 　　“刷！” 　　钢针如同刺破虚空，出现在十几里外的梅园，由一名少女口中吐出，目标正是方斗的后脑勺。 　　这个时机，把握得太刁钻，正是方斗避无可避的时刻。 　　四五个少女，齐刷刷朝他杀来，美目瞪得通红，仿佛见到杀父仇人般，就是在拼命。 　　方斗正凝神应对，又怕下手重了，伤到这些妙龄少女。 　　后脑一阵凉风，破空声响起。 　　“糟了！” 　　方斗脚下用力，就要低头闪开，猛醒悟到，不行，前面是被操纵的少女们。 　　他咬着牙，右手猛朝后挥动，皮膜泛起铁青色，正中钢针。 　　“疼！” 　　这绝不是普通的钢针，并未刺破皮肤，却带来深入灵魂的剧痛。 　　方斗一阵怒吼，右爪用力，硬生生将钢针捏碎。 　　钢针碎开，不留半点铁碎，竟是凭空消失了。 　　院落内，果二郎忍不住开口，“厉害呀！” 　　这枚钢针，并非金铁之物，而是他以牵魂丝炼制，直接越过肉身攻击魂魄。 　　没想到，这样也没能杀了对方。 第八十三章 师兄弟聚首 　　农田里，农夫正在弯腰割稻，眼瞅着沉甸甸的金黄稻谷，心中油然而生满足感。 　　这一季稻谷收获了，除去缴租交税，家里又能添置些东西。 　　嗖，一道黑影带起狂风，从他面前闪过。 　　农夫看清楚黑影模样，大声喝骂，“死狗，别踩坏了庄稼！” 　　过了片刻，他又害怕起来，因为这条黑犬经过的地方，没有半个爪印。 　　“这是脏东西！” 　　农夫打个冷战，装作没看见。 　　黑犬耷拉舌头，穿梭在树林、田地间，斑驳的影子在身上不断掠过。 　　在它面前，始终有几缕淡淡白线，指引前进的方向。 　　“唔！” 　　黑犬抬头看前方，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小镇赫然在前方。 　　它心里记得方斗的命令，抓住白线的痕迹，拼命狂奔，要抓住线头另一端的人。 　　呼哧呼哧，一路到了小镇外的空地。 　　黑犬扬起四蹄，正要钻入小镇，突然眼前一道人影闪出。 　　“此路不通，请回！” 　　若有乡间顽童见了，必定认出眼前来人，俨然是身穿戏服、浓妆大半的木偶，角色是民间流传甚广的开朝武将之一。 　　但是，这尊木偶，不是平常的玩偶大小，身高和常人无异。 　　除去表情僵硬外，五官四肢，均栩栩如生，如同活人。 　　手上原本纸糊的长枪，此刻闪烁金属寒光，分明就是真东西。 　　“嗷呜！” 　　黑犬双耳竖起，仿佛一对尖角，盯着木偶武将，低低低吼着。 　　木偶武将也不含糊，提起长枪，对着黑犬一枪刺下，劲风逼得黑犬远远跳开。 　　黑犬在地上翻滚几下，闪到一边，蹬腿跳上半空，朝武将脸上扑去。 　　双方立刻斗得不可开交。 　　…… 　　院落里，果二郎还在操纵牵魂丝，隔空和方斗相斗。 　　他藏在幕后，操纵少女们进攻，消耗的都是少女本体精血。 　　相比之下，方斗凝神对敌，损耗是自身气力。 　　所以，果二郎胜券在握，有信心和他耗下去，直到最后将方斗拖死。 　　“嗯！” 　　果二郎突然察觉，院落在外有一股气息徘徊，竟是有人暗中窥视。 　　“哪个不知死活的？” 　　果二郎怒极了，撕开肩上皮肉，一条血丝破空而出，洞穿木窗，越过墙头落在外面。 　　牵魂丝，是他苦炼而成，可以离体操纵，杀人于无形。 　　但是，这次他失算了。 　　牵魂丝飞出后，许久没传来惨叫声，什么动静都没有。 　　果二郎惊了，怎么最近总是出状况？ 　　院落大门被推开，一个货郎挑着担子，侧身走进院落中。 　　乔东放下担子，抹抹额头笑了笑，“师兄好久不见了！” 　　“二龙子，是你？” 　　果二郎先是一惊，随即大喜，好哇，傀儡戏有着落了！ 　　乔东当头一句，“师兄，收手吧，你惹了可怕的对手！” 　　“二龙子，咱们师兄弟久别重逢，你一来就说丧气话，这算怎么回事？” 　　果二郎一指旁边，“坐下聊！” 　　“没时间了，我放出一尊傀儡，在镇外抵挡他的犬灵，但撑不了太久！” 　　果二郎冷哼，“师父真是瞎了眼，将傀儡戏传给你，你又不肯用生魂炼傀儡，威力太弱，谁都打不过！” 　　“师兄，多余的话以后再说，你若还想活命，最好立刻离开这个镇子！” 　　果二郎也不理会他，冷哼道，“先让我杀个人再说！” 　　说着，他身上的牵魂丝扭曲，再度隔空操纵。 　　遥远的凉亭内，少女们双目通红，十根手指末端，弹出锋利的指甲，不约而同朝方斗飞扑上来。 　　指甲轻轻一划，刀剪难伤的蚕丝纱帐，轻松裂开。 　　方斗的状态，又危险了几分。 　　戒严见状，大叫，“快还手啊！” 　　方斗苦笑，能还手早就动手了，如果对面是凶手，早已四分五裂了，但都是无辜少女，下不去手啊！ 　　真要动手，伤了哪一个，外面的苦主都不肯善罢甘休。 　　“你快出去！” 　　眼下情况危急，方斗也护不住戒严，一把将他推出凉亭。 　　戒严惊魂未定，就被各家人围上来，七嘴八舌追问，“大师，怎么样了？” 　　“我佛慈悲！” 　　戒严故作镇定，“小事一桩，贫僧已处置差不多了，剩下交由助手处置。” 　　“那，法坛还要不要了？” 　　“要，为什么不要？” 　　戒严这才想起来，追问道，“法坛如何了？” 　　“已经好了！” 　　戒严冲到凉亭旁，面前轻纱裂开，一只纤细手掌刺破伸出，锐利指甲差点刺中眼球。 　　他慌忙刹住脚步，隔着纱帐大叫，“法坛好了。” 　　方斗大喜过望，总算好了。 　　他飞身窜出凉亭外，八个少女紧随其后，嗖嗖人影飞快。 　　下一刻，方斗已然出现刚建好的法坛上，抬脚猛跺两下，发现质量真不赖。 　　这时候，少女们弹弹跳跳，陆续跃上法坛，动作敏捷得如同武林高手。 　　各家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 　　一旁戒严大汗淋漓，不停解释，“正常情况，进了法坛就好了！” 　　方斗双手高举，召出天罡法坛，朝脚下猛按。 　　刹那间，光芒四射，一道道光点亮起，仿佛夜空闪烁的星辰。 　　法坛周身光纹亮起，交织成纹路，原本平常无奇的土坛，刹那间化腐朽为神奇。 　　这是力量的感觉！ 　　方斗感觉此刻，前所未有强大，在法坛当中，他可以操纵这些少女的生死。 　　少女们，还想着冲上前厮杀，被方斗一个眼神，被无形绳索束缚，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总算安静下来。 　　“让我看看，是什么把戏？” 　　方斗操纵法坛，光芒浮现，少女们身上的真相，开始浮现。 　　只见一头乌密秀发中，藏着根红色血线，蚯蚓般活物，被发现时仍在扭动。 　　这根血线，就是导致少女们发疯，如同傀儡般操纵的罪魁祸首。 　　“傀儡？” 　　方斗突然想起，离开唐老爷家，路上曾遇到有人演傀儡戏，莫非二者之间，有所关联？ 　　他的猜测，距离真相已经无比接近了。 　　同一时间，院落当中，果二郎不听乔东劝告，质疑要和方斗为难。 　　乔东几次劝说无果，终于摊牌了。 　　“那是个法力高强的异人，非僧非道，手段高明！” 　　“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曾见他杀了头成气候的虎妖，漫天伥鬼清扫一空。” 　　“镇外已出现他的犬灵，若非有我傀儡挡住，你此刻已危险了。” 　　果二郎冷笑着，“按你的说法，我是不是要谢谢你？” 　　“哼，老头子精明，不肯传下全套的牵丝傀儡戏，故意分成两半。” 　　“我得了牵丝戏，你却得了傀儡戏，咱们两个学的法术不全，混的都不太好！” 第八十四章 当年和现在 　　乔东和果二郎，是一对师兄弟，曾几何时，还是互不相识的少年。 　　家乡附近有个邪恶的老人，用笛声骗走孩子，加以戕害。 　　百姓们没办法，恰好一位过路的先生，出了个法子。 　　于是，众人合伙凑了一笔钱，要选两个勇敢的少年出来 　　乔东家贫，为了这笔赏钱，自愿报名参加。 　　果二郎，则是想着消灭妖人，成为英雄凯旋，更是奋勇过来。 　　可是，他们等到的，是烧红的钢针刺破耳膜，世界彻底陷入安静。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失去了颜色，即便在记忆当中，也伐善可陈。 　　两个失聪的少年，怀揣着匕首，被送出野外，四处寻找妖人的踪迹。 　　终于，他们发现了吹笛的老人，可惜什么也听不见。 　　老人带着怜悯的眼光，看着乔东和果二郎，却早已看穿他们的来意。 　　“孩子，咱们都是被遗弃的可怜人，跟我一起走吧！” 　　老人带着乔东、果二郎，离开了家乡，带着他们四处流浪。 　　果二郎年龄大，取名‘大猴子’，乔东就是‘二猴子’，但是，二人私下里，却以‘龙子’戏称，因为他们都是被刺聋的小子。 　　听不见声音很麻烦，但幸好老人精通杂技，其中就有读唇语这项技能。 　　两个孩子聪明伶俐，很快就学会了读唇语，然后跟着老人身后，浪迹天涯。 　　那段时间，当真是快乐无比，虽然偶尔想家，但日子很是逍遥。 　　老人是一名高明的杂技师傅，掌握了一门高明的法术，名为‘牵丝傀儡戏’。 　　这门戏法，可以将傀儡变成活人，也能将活人制成傀儡，堪称厉害之极。 　　但老人却说，这门法术太邪门，容易引发人心深处的邪恶与黑暗，自己虽然会，却不敢深入修炼。 　　他又怕这门绝学失传，索性将法术一分为二，‘牵丝戏’传给果二郎，‘傀儡戏’传给乔东。 　　大概半年过去，乔东半夜醒来，突然心悸，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等他赶到时，已经见到果二郎，手持一把带血的匕首，缓缓从老人怀中抽出。 　　老人饱含风霜的脸上，没有痛苦没有怨恨，只有平淡之极的解脱。 　　那一夜，果二郎弑师！ 　　师兄弟二人，就此分道扬镳，几十年不曾相见，直到今天重逢，心中百感杂陈！ 　　乔东沉默片刻，问道，“师兄，你这些年，回家没有？” 　　他还想着，用家的温情，唤醒果二郎的善良！ 　　“当然回了！” 　　果二郎浅笑着，“我看到家乡那些人，早已忘了你我二人，被我们救下的孩子们，早已娶妻生子，生活美满！” 　　“可是凭什么？” 　　“我找到当年那些人，包括骗你我送死、乐享其成的那些人，一个个找上门杀了，将魂魄练成牵魂丝！” 　　“还有，杀了师父猴子的顽童，我也一个也没放过！” 　　乔东惊怒交加，“你真是丧心病狂！” 　　“二龙子，别忘了，你我二人这双耳朵，是怎么聋的？” 　　“那些秃驴说过，有因必有果。若无他们害了小猴子的因，就没有师父晚年孤独、大肆报复的果。” 　　“若无师父报复的因，就没有你我如今的果！” 　　“哈哈，因果报应，果真不爽！” 　　果二郎眼神变得凶狠起来，“这些年来，我苦练牵魂丝，已经到了几十里外，仍然操纵自如的地步。” 　　“只是缺了你的傀儡戏，威力一直发挥不出来！” 　　“现在好了，咱们两个联手，一起对付那和尚。” 　　“收拾了他，美人财富，你我二人共享！” 　　“总比你苦哈哈当货郎，来得更加轻松惬意！” 　　乔东望着果二郎，内心满是痛苦，他当初见到果二郎时，对方还是个善良勇敢的少年。 　　为何这么多年过去，竟变成邪恶贪婪的恶鬼？ 　　果二郎嘿嘿笑道，“我选定的这几家，非富即贵，养出的女儿，都是上上之选。” 　　“本想和美人春晓一度，但他们竟敢请来术士与我作对，所以我想法变了。” 　　“我先杀了捣乱的和尚，再去收拾那些富户！” 　　乔东见他执迷不悟，连连摇头，“那位术士名叫方斗，法术极为厉害，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还记得，山洞当中，方斗一力战败虎妖的场面。 　　后来，更强大的女妖，也是顾忌方斗，方才主动退出。 　　乔东知道果二郎的斤两，绝对方斗的对手。 　　“果二郎，收手吧！” 　　“师兄弟一场，我不想你死！” 　　果二郎狂笑不已，“谁能杀我？是你么，二龙子？” 　　“师父的牵丝傀儡戏，不愧是强大的法术，我只掌握了一半，就能隔空操纵，令人生不如死！” 　　“福元寺那些秃驴，我在他们眼皮底下作乱，却无一人能发现。” 　　“你说可笑不可笑？” 　　乔东满心悲愤，“果二郎，你难道不知，死期将至了吗？” 　　方斗在山洞除妖，下手干脆果决，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真要让他找到这里，果二郎定无幸免的可能！ 　　“我倒要看看，那方斗是何方来历，竟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果二郎卷起袖子，就要操纵牵魂丝，隔空和方斗斗法。 　　乔东神色一变，“不好，对方有又人了，我的傀儡危险了！” 　　小镇外，黑犬和傀儡武将的对决，即将分出胜负。 　　傀儡武将宛若生灵，挥舞长枪如同一条黑龙，裹着黑犬旋转。 　　黑犬力大无比，身形灵活，不停躲闪枪尖，抽冷子上前咬几口。 　　二者都非血肉生灵，当真斗得旗鼓相当。 　　“哇呜！” 　　黑犬抬头撞飞长枪，一口咬住傀儡的手腕，不停摆头撕咬 　　木偶将士腾出另一只手，抓住长枪敲打黑犬的脊背，企图让他松口。 　　咚咚咚，黑犬被砸的如同擂鼓，仍是死咬着不松口 　　双方斗得无比激烈，周围烟尘滚滚，目力难见。 　　嗖嗖嗖，十道人影狂奔而至，急速间将剧斗双方围住。 　　人影露出真容，俨然是方斗新练成的豆兵，个个身材高大，气息剽悍，不在傀儡之下。 　　一声脆响，黑犬硬生生将傀儡手腕咬断，叼着断手原地站着。 　　“嗷呜！” 　　黑犬一声怒吼，像是发起重逢的号角，十个豆兵一拥而上。 　　片刻过后，傀儡武将残破身躯，颓然倒在地上，身上千疮百孔，地上都是残破的木屑纸片。 第八十五章 执迷不悟 　　法坛之上，方斗甩出十颗肉豆，瞬息间化作流光，落到小镇外面。 　　黑犬原本跟着香线，一路追踪到镇外，但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猛地停下来，半天没有前进。 　　时间一久，方斗也知道，肯定是幕后凶手出手了。 　　于是乎，他起了法坛后，借助法坛的力量，将豆兵送到十几里外的镇外，帮助黑犬。 　　小镇外面，十名豆兵增援，开始将木偶将士围住，一招一式对决起来。 　　不出一时三刻，豆兵就会获胜，将傀儡撕得粉碎。 　　到时候，再无任何人，可以挡住搜寻的步伐。 　　方斗站在法坛上，朝着视线所及之处，伸手触碰血色丝线。 　　而这丝线，正是果二郎埋下的牵魂丝。 　　牵魂丝，能于千里一线间，将两个灵魂牵连起来，关系是一主一奴，主人可以任意控制奴隶。 　　少女口中吟唱的小调，正是牵魂丝的引子，恰如当年老人的猴笛。 　　这门牵魂丝，炼制的手法很是邪恶，需要以生人魂魄为材料。 　　配套的傀儡戏，更是需要消耗海量魂魄，所以这门完整的法术，堪称邪恶之极。 　　老人看穿两个徒弟的心性，所以将杀戮更少的牵魂丝，传给了果二郎，傀儡戏则归于乔东。 　　这些年来，果二郎为了炼制这些牵魂丝，一直偷偷杀人练功，造就了许多无头公案。 　　如今，他法术大成，便牛刀小试，想引诱闺阁小姐外出，和他共度春宵。 　　期间出了岔子，某个小姐中途醒来，见到他真容后大叫，果二郎心虚之下杀人灭口，终于将事情闹大了。 　　本来，果二郎天不怕地不怕，福元寺名气虽大，也不放在他眼里，但自从碰到方斗，知道遇上硬茬子了。 　　法坛一起，牵魂丝被大大削弱，不复先前灵活。 　　方斗抓住牵魂丝的瞬间，另一端的果二郎当即察觉，惊慌之下，不惜驱动最恶毒的变化。 　　被牵魂丝附身的少女，神情变得惊恐起来，如同溺水般逐渐窒息，大声求助，“救救我！” 　　那根牵魂丝，深扎少女魂魄深处，此刻在剧烈翻滚，企图将她的灵魂撕得粉碎。 　　“你再苦苦相逼，咱们一拍两散！” 　　果二郎恶狠狠说着，通过牵魂丝，传到方斗面前。 　　方斗投鼠忌器，只得暂且松开牵魂丝，这法术太过诡异，他听都没听过，只得暂且放开。 　　事情要分轻重，他现在是救人，顾忌太多，若是只要杀了幕后黑手，那就简单多了，不必顾忌眼前少女的生死，一爪一个捏死，然后亲自闯进小镇，找到凶手杀了。 　　但是，这现实吗？ 　　小院内，果二郎刚逼退方斗，就听到乔东惊呼，“我的傀儡被灭了！” 　　果二郎恨铁不成钢，“傀儡戏威力巨大，在你手上，却成了这幅模样。” 　　“和你说过多少遍，多杀几个人，抽取生魂炼制，傀儡的威力足以摧拔山岳，哪像现在这样不堪一击！” 　　乔东惊怒交加，“你这般草菅人命，已然灭绝人性！” 　　二人正在僵持，一阵刺耳犬吠响起，黑犬已经找来了。 　　“果二郎，你不听劝，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乔东神色变冷，“你好事多为，自作自受，原本我也不必理会。看在咱们是兄弟一场，我劝劝你，想活命就逃！” 　　他说完转头就要离开，眼前红影闪烁，一根牵魂丝猛地洞穿胸口，将他钉在原地。 　　“你？” 　　果二郎冷笑着上前，“谁让你滥好心了，你既然来了，不交出傀儡戏别想走。” 　　见乔东怒目相视不说话，他点了点头，“稍后慢慢拷问，你身上肯定带了些傀儡，正好让我用牵魂丝操纵，对抗来敌！” 　　果二郎翻遍乔东身上，连同放在院子里的货架，找出了十七具傀儡，分别是各种武将的模样。 　　“你看看，这些年来，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些傀儡无生魂滋养，品级下降，难怪弱的可怜？” 　　“傀儡戏落在你手上，简直是明珠蒙尘。” 　　“乔东，你想当货郎，就别扣着傀儡戏不妨，交给我吧！” 　　乔东缓缓开口，“休想！” 　　果二郎笑了笑，“我不杀你，等杀退来敌，再和你谈谈！” 　　说吧，果二郎走到院落，已经听到黑犬抓门的动静，胳膊上的血色丝线蠕动扭曲，分散成十几束，扎入傀儡中。 　　傀儡得了牵魂丝入体，仿佛瞬间活过来，原本灰暗表面，变得光滑有色泽，就连墨汁点的眼珠，仿佛会随时转动。 　　“去吧，宰了那条狗！” 　　这些傀儡的形象，都是评书中忠勇武将的外观，手持十八般兵器，胯下骑着战马，一阵风掠过墙头。 　　啪嗒，院落大门被破开，黑犬冲到里面，见到香线的劲头，就落在果二郎身上，吼叫起来。 　　这时候，傀儡来去如风，闪回院落中。 　　当头一名黑面武将，胯下红枣马，手持亮银枪，朝黑犬一枪刺落。 　　猛然间，一枪中途杀来，挡住黑面武将的长枪。 　　豆兵紧随其后，跟着黑犬杀入院落，正巧和傀儡杀到一处。 　　十七个傀儡、十名豆兵，开始混战在一起，啥的不可开交。 　　果二郎见情况不对，返回屋内，企图趁乱带走乔东。 　　“这地方被发现了，福元寺的人马上就到，二龙子，你跟我走，师兄不会伤害你！” 　　果二郎勾动牵魂丝，乔东虽然满目愤怒，双脚不由自主，跟着他往后门走。 　　突然，乔东开口了。 　　“果二郎，实际上，我也回过家！” 　　“我见到的景物，和你一样，但是我很高兴，他们已经忘了我！” 　　“没人永远活在过去，当下和未来，才是全新的选择。” 　　“我父亲的腿养好了，弟弟们开始长大，成为勇猛的猎人，妹妹们也陆续出嫁。” 　　“他们都有幸福的生活，一切都这么美好！” 　　果二郎叹了口气，“是啊，你我终究不同！最大区别在于，是我杀了师父，而你永远不会这么做！” 　　乔东闭上双眼，“我们逃不了啦！” 　　下一刻，仿佛有只手，划破虚空，捏住果二郎的牵魂丝，将师兄弟二人困在原地。 　　这是方斗在法坛上出手，顺着牵魂丝的痕迹，隔空擒住果二郎。 　　在他脚下，少女们躺了一地，果二郎为了操纵傀儡，已经撤走所有牵魂丝，此刻已经无恙了。 第八十六章 绝唱 　　“可以了！” 　　方斗缓缓走下法坛，但在他身后，仍旧光芒闪烁，包裹八位千金小姐。 　　“怎么样了？” 　　戒严上前追问，他最关切此事，见少女们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人已经救下了，幕后凶手找到踪迹，就在镇上潜藏！” 　　戒严深吸口气，“狗胆包天呀！” 　　镇上是福元寺的地盘，一旦暴露想逃都逃不了，此人的胆魄真是令人惊讶。 　　其他各家的家主，此刻也看出端倪，真正出手的，反而是戒严身边不起眼的小比丘。 　　“两位大师，现在如何了？” 　　方斗点点头，“幸不辱命，但各家小姐，最好在法坛静待片刻，洗去先前邪祟残留的气息。” 　　“好，好，就该多待些日子！” 　　此刻的各家家主，见到法坛的神奇，已然把这法坛当成宝物，巴不得自家女儿多沾光。 　　甚至，他们自己都恨不得上去，感受神奇之处。 　　“我们现在回去，还赶得上处置凶手！” 　　方斗招呼戒严，这件事情就差拿下凶手，便圆满了。 　　“我们这就准备马车！” 　　套车的都是千里马，这次全速狂奔，方斗和戒严被颠得完全坐不稳，但都不以为意，只盼能早些赶到。 　　小镇上，隐秘院落的动静，已经惊动福元寺的和尚们。 　　武僧们紧急出动，将院子周围围主，防止有人冲出来，殃及镇上居民。 　　甚至有人准备，请示寺中的袈裟僧，该如何处置？ 　　好在，马车速度给力，紧赶慢赶，终于回到镇上。 　　“慢着，慢着，这件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戒严找到为首的武僧，出示信物，武僧们纷纷退下，将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快进去！” 　　戒严跟着方斗，走入院子大门，见到一地碎木块，只剩下六具傀儡，仍在和八名豆兵交手。 　　方斗见了点点头，肉身豆兵果然厉害，斗到现在，也才折损了两名。 　　对方的傀儡，已经被毁去大半，剩下也都破破烂烂，以不成气候了。 　　“速战速决！” 　　方斗一声令下，豆兵们气势暴涨，摧枯拉朽般，将剩下傀儡都打成碎片。 　　十颗豆子躺在掌心，其中两颗有裂纹，需要后续重新祭炼，才能继续使用。 　　戒严见到院中的两人，大呼小叫起来，“这不是卖水果的果二郎吗，原来妖人是你？” 　　“你就是幕后凶手？” 　　方斗看向果二郎，等见到一旁乔东，吃了一惊，“你也在这里？” 　　戒严见了，问道，“熟人？” 　　“有过一面之缘！” 　　方斗看向乔东，“这件事情，你牵涉多少？” 　　乔东回答，“此事起因，全在我师兄果二郎身上。” 　　“原来如此！” 　　“但是……”乔东接着说道，“我们是师兄弟，你若想杀他，先过我这一关！” 　　方斗沉着脸质问，“你真要保他？” 　　“方斗小师傅，你可知道，我师兄也曾善良勇敢过，只可惜造化弄人！” 　　方斗大喝道，“再悲惨的过去，也不能成为作恶的结果。” 　　“乔东，你若是非不分，休怪我连你一并铲除！” 　　乔东缓缓说道，“家师传授一门法术，原本拆分传授，今日我终于参悟到他老人家的用意。” 　　“如果，我们师兄弟二人，肯携手合作，将彼此的生魂，都灌入傀儡当中，牵魂丝和傀儡戏联手，将发挥恐怖威力！” 　　“方斗小师傅，试问，你能挡得住么？” 　　果二郎哈哈大笑起来，“二龙子，我一直埋怨你不够狠，但现在看来，你比我狠多了。” 　　“我杀人炼魂，只对别人狠，你不光要抽我的魂，连自己也不放过，比我厉害多了，难怪师父看重你！” 　　他摇头叹息，“我果二郎心比天高，实则一事无成，也罢，这次我听你的，二龙子！” 　　说罢，乔东和果二郎，身上爆发巨力，硬生生挣断牵魂丝。 　　方斗落了个空，竟让两人挣脱束缚。 　　但是，乔东和果二郎跳到院中，并未转身逃走，而是双手紧握，对视中，似乎有千言万语。 　　“师弟，开始吧！” 　　“大龙子，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高看你！” 　　乔东从怀中，掏出一枚木人，表面凹凸不平，轮廓更是粗陋无比，就像是五岁小孩的物品。 　　“开始吧！” 　　果二郎掌心冒出牵魂丝，对着乔东头顶刺落，往外一拉，拽出大团白色雾气，朝木人身体按去。 　　紧接着，果二郎反手朝自身胸口一拍，又是大团白色雾气飞出，如飞鸟投林，落在木人身上。 　　牵魂丝蠕动着，包裹木人全身，如同长出的经络血管。 　　原本拙劣的玩具，顷刻间变得活生生，拥有属于自己的生命。 　　木人落在地上，见风就涨，顷刻间化作常人大小。 　　“请赐教！” 　　木人快步上前，院落中石板，被他踩得粉碎，一拳打向方斗面门，拳风更是惊起五米外，栖息枯树枝的乌鸦。 　　方斗凝神应对，脚下微微用力，石板上踩出脚印形状孔洞，至于脚底的石块，早已被碾成粉末状的石屑。 　　咚，木人一拳，被方斗交叉双手挡住。 　　这一拳力道猛，如同铁球砸过来，骨头都仿佛裂开。 　　方斗单腿独立，身形如风中枯叶，摇晃了几下，然后双手分别一爪一啄，直接攻击木人本体。 　　手爪捏中木人的胳膊，用力一捏，如同铁棍，震得手指发麻。 　　至于能洞穿头骨的一啄，落在木人胸口，仅仅凹下去小点。 　　“好硬的身躯！” 　　融合果二郎和乔东生魂的傀儡，变得前所未有厉害，身躯坚硬似钢铁，更是力大无穷、动作灵活。 　　这一刻，牵丝傀儡戏的法术，终于展现威力。 　　乔东不惜牺牲性命，只是为了给这门法术证明，不用滥杀无辜、抽取生魂，也能发挥威力，只是今日过后，一切都成了绝响。 　　方斗出于对对方的尊重，决定全力以赴，战败这尊傀儡。 　　“呼呼！” 　　方斗全身骨节震动，如同玉石碰撞的脆响，双掌表面的皮膜，如同镀上一层铁皮，每次呼吸，全身力量都暴涨一截。 　　木人咚咚咚，将地面踩出一个个窟窿，举起胳膊横扫过来，仿佛足以荡平千军万马。 　　“给我破！” 　　方斗身形加速，如同插翅高飞，滑翔道半空，朝下猛地一扑。 　　速度太快，就像是化成残影，闪开木人胳膊，闯入怀中。 　　手爪五指锋利，如捏碎豆腐，瞬间洞穿木人胸口，另一只手，紧握木人关节，朝反方向猛地弯折。 　　噼里啪啦的破碎声，方斗动作一气呵成，将木人瞬间拆成满地碎片。 第八十七章 收获 　　方斗双手松开，碎木块哗啦落一地，心下骇然，双手剧痛无比，指尖隐约可见红肿。 　　即便获胜，也遭受了反噬，实在是傀儡太强。 　　方斗不由有些侥幸，若非乔东和果二郎这对师兄弟，一直面和心不和，直到最后才联手，使得牵丝傀儡威力有限，最终落败的只怕是他自己。 　　这时候，院子内厮杀声停止，外面的武僧们都听到了。 　　“里面发生什么？” 　　武僧们刚来时，听到院内喊杀冲天，如有千军万马交战，此刻却陡然平息下来。 　　自从戒严带着那个小比丘入门，才有这番变化。 　　不由得私下猜测起来，这次戒严出来办事，还有什么内情？ 　　“难道，戒严得了方丈主持暗中支持？” 　　眼下敏感时期，海渊法师即将到访，寺内的年轻一辈，都憋着劲儿想表现，期待将来能有一席之地。 　　戒严虽然资质平常，却是方正主持的私生子，或许也看上了这份机缘。 　　武僧们摇头晃脑，戒严强就强在会投胎，真令人不平啊！ 　　这时候，院落木门打开，戒严缓缓走出，竖掌说道，“各位师兄，请收拾残局，我回寺庙，向方丈主持通报此事！” 　　他回头，“方斗，你也跟我过来！” 　　…… 　　福严寺内，方丈主持居住的地方，就叫做‘方丈’。 　　方丈，意为一丈四方之室，也就是说面积大约3.3m×3.3m，实际上，方丈的住所远比这个规模更大。 　　这个词，本为古代仙人居住的岛屿，但流传到后来，成了寺庙最高领导人的代称。 　　戒严通报过后，很快进去回话，方斗则在外面等候。 　　方斗心里盘算着，豆兵和黑犬都已收回，天罡法坛已收回，留在梅园内的，只是土石堆砌之物。 　　或许，各家的家主，都以为法坛为宝物，实际上，他们建造的法坛，只作为载体之用。 　　真正厉害的法坛，则是从方斗掌心飞出的天罡法坛。 　　这次救了八家的千金，可想而知，少说能分到五千两，炼制炼气丹的事情有着落了。 　　而且听戒严说，福元寺内物资丰富，尤其是药师殿内，各种珍稀药材应有尽有。 　　通过戒严采买药材，还能有内部的优惠价，比在外面方便多了。 　　方斗心里遐想着，外面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禁不住打个哈欠。 　　剧斗这么长时间，跨越昼夜，人早已疲倦的不行，刚才交战时精神亢奋，还不觉得累，此刻松弛下来，眼皮子开始打架。 　　“方斗，走吧！” 　　不知什么时候，戒严走了出来，满脸红光，显然这次收获很大。 　　果不其然，第二天，方丈主持通告全寺，戒严消灭潜伏镇上的妖人，更是救治了九家香客信众，功劳不小。 　　奖励就是，戒严的头上，增加三个戒疤，一跃成为资深的红袍僧，更是被钦点，参加这次迎接海渊法师。 　　戒严开怀大笑，一脸三天走路都发飘，甚至大手一挥，向方斗表示，这次九家送来的谢礼，都归方斗一人所有。 　　这九家非富即贵，得蒙方斗出手，自家女儿得以治愈，听闻诛杀了幕后出手的妖人，更是感激不已。 　　方斗留在梅园的法坛，先前表现出种种神奇功效，被郑重供奉起来，作为日后的传家宝。 　　过了三五日，各家的谢礼依次到了，这次要隆重许多。 　　贡品级别的珍珠米，蜀道运来的绸缎，打造成元宝、瓜子、梅花形状的赤金，堪称艺术品，更有明珠、美玉少许。 　　由此可见，真正有底蕴的大家族，和乡间土财主的差距，送礼格调都不一样。 　　戒严算账的本事最强，当即掏出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敲。 　　“一万五千两了！” 　　戒严乐得眉开眼笑，“方斗，你这次发大财了！” 　　方斗有些过意不去，如果没有福元寺这张虎皮，这几家未必舍得出这么多钱！ 　　“戒严，要不，咱两对分？” 　　戒严摇摇头，“人要知足，我借了你的功劳，多了三个戒疤，又能参与迎接海渊法师，这份资质，多少钱都买不到！” 　　“而且，看你最近总是为钱发愁，这笔钱财或许能接燃眉之急！” 　　方斗有些尴尬，前段时间，他经常板着指头，盘算手中的钱财，原来早已被戒严看见了。 　　对方这么慷慨仗义，方斗豪迈道，“戒严，你瞧好吧，这次有我在，一定让你大大露脸！” 　　他在福元寺逗留许久，已经了解到‘菩提本无树’和‘金刚经’都不存在，大不了送给戒严，助他开始文抄公的副本。 　　我方斗，武能捉鬼除妖、文能代笔捉刀！ 　　到时候，戒严当众吟唱两句，听者动则‘虎躯一震’、‘热泪盈眶’，还不够拉风？ 　　戒严笑了笑，没放在心上，解释道，“海渊法师德高望重，是释门大德高僧，虽然修为高深，但生平最看重佛性悟性，寻常的法术神通，在他眼中，不过区区末流！” 　　这句话，还是方丈主持偷偷告诉他，让戒严提前熟知。 　　方斗想了想，时机未到，等到时候再说。 　　“戒严，我需要一些药材，能够帮我采买些！” 　　戒严拍拍胸口，“没问题，这些礼物我帮你找卖家，定能卖上高价，然后再去药师殿采购药物！” 　　“你和药师殿佛子有些冲突，会不会为难你？”方斗问道。 　　戒严闻言笑了，“药师殿上下，靠着倒卖药材，多少师兄弟因而发家，岂是一个佛子能干涉的，我和他有仇，但其他师兄弟和金银可没仇？” 　　这句话，说的极有气魄，方斗莫名感到安心。 　　结果，戒严说到做到，接下来几天，海量药材运送到院落内，甚至因为采购量大，还有赠品，一根八十六年份的人参。 　　“方斗，这根人参，你用来炖鸡汤喝？” 　　戒严指着满地药材，“先给你弄这么多，不够下次再来？” 　　药师殿的仓库，取来这些药材，仅仅是沧海一粟，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对了，那些礼物出售时，遇到几个出高价的，卖出一万七千多两，除去这些药材的花费，还剩下一万两不到。” 　　“我这里给你凑成一万，折算成金七成，银三成，就放在你房间里！” 　　方斗连连感谢，“多谢戒严师兄了。” 第八十八章 药师殿 　　方斗粗略清点，这些药材，足够炼制二十多颗炼气丹。 　　他也和戒严通过气，说自己要炼丹，对方很痛快答应了。 　　最近戒严风头正盛，连三大殿的佛子，也受到各家首座的警告，收敛许多，没有正面为难他。 　　剩下的和尚们，遇到戒严时，也没有平时的冷嘲热讽。 　　别说在院子里炼丹了，就算点一把火，只要不烧到其他地方，也无人敢管。 　　倒是戒严有些吃惊，询问方斗。 　　“方斗，你先前设坛做法，现在又炼丹，这都是道家的本领，难不成你还当过道士？” 　　这年头，释门和道家很不对付，颇有些门派有别的意思。 　　方斗神秘一笑，“戒严师兄，我说我不是和尚，你信不？” 　　戒严笑着摇头，“鬼才信！” 　　“你想要炼丹，随便了，我要跟着方丈主持做事，最近很少回来，有劳你照顾院子。” 　　“我已经安排一个小比丘，每日给你送饭打扫。” 　　方斗谢过戒严，开始投入炼丹大业中。 　　不得不说，福元寺的条件就是好，戒严给他准备的，都是上好的紫檀木炭，燃烧平稳，没有乌漆漆的黑烟。 　　这种木炭，可比煤炭、乃至普通木炭更好，对炼丹的成功率也有帮助。 　　再加上，福元寺内环境清静，远比当初在野外、为奇烈炼制丹药的条件，好上十倍。 　　方斗当即取出紫金丹炉，先用解毒丹炼手，一口气炼制了七八颗解毒丹，分成两个瓷瓶放好。 　　奇烈传授的解毒丹，对付金石类的毒药效果最好，但若是草木、蛇虫之类的剧毒，只能暂且压制，没有根治的能力。 　　但是，随身备下几颗解毒丹，也是有备无患。 　　炼制完解毒丹后，方斗开始炼制炼气丹。 　　丹炉中浓烟滚滚，各种药材投入其中，药液的颜色五彩纷呈，随着温度不停变化。 　　整个院落上空，笼罩在乌云当中。 　　又过了几日，第一炉炼气丹成了。 　　方斗当即服用炼化，惊奇发现，作用比照先前，足足提升了三成。 　　分析其中的原因，既有药材品级提升，药王殿的药材都是精挑细选的极品，又因为紫檀木炭燃烧平稳，使得炉温均匀，炼丹效果更好。 　　于是，方斗趁着有空，再接再厉，接续炼制炼气丹。 　　等到将所有药材消耗一空，方斗攻击炼出炼气丹二十一颗，期间服用了三颗，只剩下十八颗。 　　期间，戒严始终没有回到院落。 　　方斗开始有心担心，戒严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想要出去看看。 　　巧得很，这天夜里，戒严回来了，满脸都是严肃，告诉方斗一个消息。 　　“海渊法师，途经维扬郡，遇到一桩大事，说要延迟到来的时间！” 　　福严寺上下，为了这次高僧驾临，准备了足足两三个月，没想到人家不来了，也不是不来，而是延迟。 　　“方丈主持下令了，这件事情绝不能泄露出去，一切如常！” 　　说到这里，戒严自言自语，仿佛安慰自己，“海渊法师神通广大，没什么邪魔能拦住他，一切都会好的。” 　　说到这里，他才注意到，“方斗，你不炼丹了？” 　　方斗指着地面，“药材都用光了！” 　　戒严倒吸口气，“炼丹也太烧钱了，难怪那帮道士，个个穷得衣袍漏风！” 　　那些药材的价值，他是清楚的，哪怕是换成铜钱，每天在街上边走边丢，也能丢上一年半载。 　　可是呢，用在炼丹上，才一个月出头，花费得干干净净。 　　“方斗，不是我说你，咱们释门出家人，练什么丹？” 　　“要不，改日我介绍你认识药师殿的几个师兄，向他们请教释门秘药的炼制手法！” 　　“顺便，也为你采买些药材。” 　　方斗听了心中一动，“不知戒严师兄，何时有空？” 　　戒严拍拍双手，“最近都有空！” 　　也是，海渊法师都不来了，福元寺的紧张气氛开始缓解，原本彻夜加班的和尚么，如今也不通宵了！ 　　第二天，戒严带着方斗，一同去药师殿。 　　药师殿，听上去只有一座大殿，实则包括了丰富的附属生活地带，更是出产了福元寺所有的秘药。 　　方斗这次跟过来，名义上是一起来采买秘药，实则是想见识见识，释门的秘药手段，为何能与道家炼丹术齐平！ 　　‘秘药工坊’，正是药师殿炼药的地方，许多炼药和尚，在此进进出出，搬运各种药材。 　　戒严路过时，笑呵呵打招呼，一路走进工坊。 　　说是工坊，实则是连绵的建筑群，有露天熬制药材的铁锅、铜锅，也有在不见天日的暗房里操作的步骤。 　　“戒念，还不快滚出来？” 　　戒严毫不客气，大声吼叫出声。 　　一个圆滚滚的和尚，身材比戒严更丰满，跳到戒严二人面前，叉腰怒气冲冲。 　　“戒严，这么大声作甚，私底下的勾当，你还想弄得全寺上下都知道吗？” 　　方斗看出来，眼前这圆球般的和尚，正是戒严的合作伙伴。 　　话说，方斗自从来到福元寺，很少见到和尚是瘦子。 　　戒念虽胖，但步伐轻快，双目精光湛然，显然有修为在身，并未令人轻视的草包。 　　“少废话，这是我兄弟，他是采买的大主顾，这次亲自来下单！” 　　戒严大拇指往后一戳，指向身边的方斗。 　　戒念眯着小眼睛，朝戒严摊开双手，“抱歉，最近查的严，药材无法供应。” 　　“你们还是明年再来！” 　　戒严怒了，“你存心落我面子，是不是？” 　　“哪敢，实在是不凑巧，就在前天，首座下令，最近要严查库房出入，咱们一帮师兄弟，最近油水都少了，实在没办法！” 　　戒念说道这里，幸灾乐祸看向戒严，“还不是因为海渊法师要来，福元寺要展现奇正风清的释门景象。” 　　戒严嘴里含糊，骂了几句，“你掌管一条线的供应，难道不能想想办法？” 　　“我的戒严哥哥，你想得倒美，我主管的‘玉佛脂’，虽然耗材巨大，但出产量也低，平时总完不成任务。” 　　“你若是打原材料的注意，趁早死了这条心。” 　　“金银虽好，但前程要紧，咱若是完不成上面摊派的任务，保不住这个位子，多少钱都补偿不了！” 　　戒严再三劝说，对方始终油盐不进。 第八十九章 帮忙 　　玉佛脂，是福元寺的秘药之一，乃是治伤灵药，外敷可治外伤，刀剑伤口立竿见影，能止血生肌；若是内服，便是有致命的内伤，也能保住心脉五脏。 　　福元寺武僧数百，每日操练武艺，都要消耗不少玉佛脂。 　　除此以外，供奉给其他名刹古寺，还要结交达官显贵，玉佛脂堪称供不应求。 　　戒念这和尚，虽然胖的像球，奈何他有本事，精通玉佛脂的炼制，是以被委以重任，负责这条线的加工。 　　这种技术官僚最有底气，平时贪起来，也极有分寸，少有翻车的危险。 　　戒严找过他几次，也都没问题，没想到这次碰了钉子。 　　眼看对方态度坚决，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戒严知道，是真没有办法了。 　　“方斗，要不……” 　　他正要劝说方斗打消念头，却听方斗说道，“让我和这位师兄谈谈！” 　　戒念面带疑惑，被方斗拉着站到一边。 　　“我称呼您一声师兄，不介意吧！” 　　戒念摇摇头，“你是戒严带来的，叫我师兄没问题。但实话跟你说，不是不想做你的生意，而是最近风声紧，实在没办法！” 　　方斗搓搓双手，“戒念师兄，如果我能帮你，提升玉佛脂的产能，节省下来的药材，能不能分我些？” 　　戒念闻言笑了，这怎么可能？ 　　玉佛脂的炼制方法，他了如指掌，历经传承数百年，已经精练到该无可改的地步。 　　区区一个外人，夸下这般海口，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戒念表情变得冷淡，“你还是跟戒严回去，等到明天风声过了，再来我这里买药材，其他事情还是算了！” 　　没等他转身离开，方斗掏出一枚丹药，“若不信我，还请看看这个！” 　　戒念耷拉的眼皮，瞬间撑得滚圆，“炼气丹。” 　　滚圆如球的身材，灵活得不可思议，一跃抓住炼气丹，翻来覆去清点端详起来。 　　“表面有炉气残留，显然炼制没多久！” 　　“表面光滑细腻，无颗粒感，炼制手段高明。” 　　“色泽一致，这是药力均匀的特征。” 　　“好好，这枚炼气丹，堪称上品！” 　　戒念举着炼气丹，看着方斗恍然大悟，“我说呢，这段日子，都说戒严家中上空乌烟瘴气，原来是师弟在炼丹。” 　　“不得了，不得了，戒严师兄竟得了你这位人才。” 　　他对方斗的态度，一下子转变过来，颇有种前倨后恭的反差。 　　实在是因为，道家炼丹术深入人心，炼气丹更非普通的大路货，地位等同于福元寺的玉佛脂。 　　而且，炼气丹能辅佐修炼，受众比玉佛脂更广。 　　方斗能炼制炼气丹，已经足以让戒念正视，乃至提升到高看。 　　“这位师弟如何称呼？” 　　“方斗！” 　　“方字辈啊！方斗师弟，你刚才说有办法，助我提升玉佛脂，这是你不了解炼制的困难！” 　　戒念开始大倒苦水，“玉佛脂，实在是一等一难炼的秘药，每个环节，都要做到精益求精，稍有疏忽，便会毁于一旦。” 　　“我钻研此道三十年，至今还不敢夸口，能吃透当中奥秘。” 　　“更别提，提升炼制的成功率！” 　　言下之意，你虽然懂得炼丹，但玉佛脂是我擅长专业，不一定比我更懂。 　　方斗笑了笑，“可否让我入内参观一二？” 　　戒念迟疑片刻，“可以！” 　　能让外人入内的，都是普通的工序，最关键、最核心的几样，都在密不透风的暗室内。 　　戒念进入工坊内，下意识看了看暗室的方向。 　　方斗笑了笑，掌心微弱光芒闪烁，犬灵一闪而逝。 　　工坊内，和尚们戴着面巾，在烟雾缭绕中，熬制各种材料，忙碌得像是一群工蜂。 　　戒念开始介绍起来，“这里炮制蜂蜡，蜂蜡是玉佛脂的主要材料之一，必先去除杂质，才能使用。” 　　“还有这里，是沉香膏，须得用玉碾子，研磨成粉尘大颗粒，而且不能混入吐沫、飞尘，否则效果全无！” 　　“……” 　　方斗听得连连点头，这戒念别看肥胖，对工坊各工序了如指掌，可想而知，此人并非关系上位的草包。 　　走了一圈，戒念停下来，朝方斗说道，“各环节的加工，都是千百年传承下来，到了改无可改的地步。” 　　“方斗师弟，你还有什么话说？” 　　方斗低头沉思，实则是通过犬灵的视线，偷窥暗室内的加工。 　　犬灵呈虚幻状态时，除了他本人外，其他人均视而不见，是做探子的绝佳工具。 　　此刻，犬灵已偷偷潜入暗室，光明正大偷看。 　　外面工坊，仅仅是炮制原材料，没什么可看的，真正加工的核心工序，都在暗室内部。 　　几个明显是技术工种的和尚，均是中旬年纪，正在仔细添加材料，控制火候，用各种手段，熬制玉佛脂。 　　“方斗师弟，你再想什么？” 　　戒念见方斗许久没回答，开始催促。 　　方斗心一惊，再有片刻，就能看完玉佛脂加工的过程，可不能半途而废。 　　他猛抬头，回答，“我在思索，该如何帮助师兄，提升工坊效率！” 　　“师弟还是不死心啊！” 　　戒念心里有气，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高见？” 　　又过了小半天，方斗缓缓太抬头，“有了！” 　　米斗当中，吐出一团光芒，‘释门秘药：玉佛脂’。 　　这门秘药的方子到手，方斗心情大好。 　　“两位师兄，可有较为隐秘的地方！” 　　戒念一挥手，“去我的禅房！” 　　禅房外，是无遮无挡的院落，想偷听都没处藏身。 　　禅房内，方斗和戒严并肩，坐在客位上，戒念则是处在主座。 　　“方斗师弟，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在我这儿，你尽可以开口！” 　　方斗搓搓双手，“可有纸笔？” 　　首先，他不会传授温度计等大杀器，一旦泄露出去，以福元寺的体量，若是掌握了，足够整体提升好几个层次。 　　其次，方斗也不会搞什么流水线，那是工业化时代的玩意儿，没有大量人才支撑，根本不现实。 　　所以，方斗要交给戒念的，是做表格。 　　“戒念师兄，我注意到，工坊有不少材料，最终都浪费了，不知有什么原因？” 　　戒念想了想，内情无关紧要，就说了。 　　“各种材料炼制，耗时不一，等到合药之时，许多已经药性流逝，不能再用了。” 　　“实不相瞒，光是浪费的材料，就占据两三成！” 第九十章 蛊王珠 　　戒念说完，吃惊看着方斗，“你想打这个的注意？” 　　不等方斗回答，他脑袋摇晃得如同拨浪鼓，“不行不行。” 　　“浪费的各项材料，根本无法使用，就算给你也没用。” 　　“若是未炼制前的原始材料，我还要用来炼制玉佛脂，也不能给你。” 　　“你死了这条心！” 　　一旁戒严许久没开口，终于逮到机会，“戒念，你怎么小家子气，我兄弟不要你的药材，只要些浪费的材料，怎么又不行？” 　　戒念哭笑不得，“你不懂，咱们药师殿的每个工坊，最终浪费的药材都有定数，这番损耗在默许范围之内。” 　　“换句话说，只要你能炼出秘药，浪费也没什么。” 　　“但我若是贪没这部分损耗，必然导致秘药产量大幅度下降，到最后查出来，可是杀头的罪过呀！” 　　他看着方斗的眼神，分明再说馊主意。 　　方斗笑了笑，“可有纸笔？” 　　咱来个跨纬度的打击，让你见识下手工Excel表格的骚操作。 　　笔墨来了，方斗当即写画起来，纵横交织的线条，像是在画棋盘。 　　“戒念师兄请看。” 　　“这一行是原材料，我刚才粗略扫了眼，大概就这几样！” 　　戒念一看大惊，玉佛脂的所有材料，就列入其中，心惊方斗的记性太可怕了，幸好没被他见到暗室的内容。 　　“每份玉佛脂，消耗的原材都有定数，想必戒念师兄比我熟悉，这些年来已经有大致的份量。” 　　戒念心头模模糊糊，点头，“是的！” 　　“那就好了，请戒念师兄，将大体的比例份额，写在表格当中。” 　　戒念迟疑片刻，咬牙拿笔，“我写！” 　　就算你有材料比例，缺少关键的步骤，也偷不走玉佛脂的秘方。 　　片刻过后，原材料的表格中，已经写满份额比例。 　　“戒念师兄，还不明不白吗？” 　　方斗伸出食指，一行行划过这些原材料，“蜂蜡、沉香……” 　　戒念有些懵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一旁戒严双眼发光，“你这呆子，自己吃饭不用牙，非要人家嚼碎了喂给你？” 　　他抢过毛笔，在表格上添了几笔。 　　“这一行，是你真正炼制的消耗，我再给你添一行，是投入材料时往上报账的数量。” 　　“你看看！” 　　戒念见到表格，脑海灵光一闪，对啊！ 　　方斗双臂抱胸，含笑不语，没错，他要传授给戒念的，不是提高产能的技术，而是利用系统漏洞，上下其手的手段。 　　药师殿的管理，并不具体到每件材料，而是以总体的投入产出比例，衡量秘药的炼制成果。 　　玉佛脂是成品，但具体到每样材料，却有充足的操纵空间。 　　比方说蜂蜡，明明只需要五百斤，却提了八百斤，剩下三百斤作为损耗，可以停留在纸面上，从未投入工坊中。 　　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是戒念此人，对原材料的损耗清清楚楚，才能操纵得滴水不漏，把假账做得逼真，谁也查不出问题。 　　“戒念，最假账不会吗？” 　　戒严见他还在迟疑，恨铁不成钢提醒。 　　戒念一个激灵，心头豁然开朗，方斗指点他的，实则有两样。 　　第一样，通过总结工艺路线，得出原材料的定量份额，将损耗定量化，这样便大大减少了先前大批浪费的情况。 　　仔细一想，这也不难，只需控制好配合时间，就能让材料无尽所用，减少浪费。 　　第二样，则是在提升效率的基础上，通过做假账，吃掉节省下来的份额。 　　这样操作，危险更小，油水反而翻倍。 　　“方斗师弟，你真是人才啊！” 　　戒念越想越有道理，这套方案，简直替他贴身打造。 　　如此一来，戒念通过原材料的增减，可以源源不断，将库房的药材，变成自己腰包的私产。 　　方斗拍拍双手，“戒念师兄，你准备怎么谢我？” 　　戒念郑重其事说道，“你要多少药材，我做主了，都可以内部价卖给你！” 　　反正方斗买走的药材，都能用这套方法填平，真是妙啊！ 　　…… 　　药师殿的库房，令人叹为观止，简直像是个博物馆。 　　这里有一人高的猛虎腿骨，更有篮球大的熊胆，小山般的沉香，大腿粗的人参，各种珍稀药材如同泥沙，随处散落地上。 　　戒念带着钥匙和腰牌，在他带领下，戒严和方斗二人，很轻松进入了库房当中。 　　“戒念，你们药师殿，真是富得流油啊！” 　　戒念虽然自得，却不忘谦虚，“哪里哪里，天王殿和观音殿也有库房，也不在我药师殿之下，戒严你若有机会，也去看看！” 　　片刻过后，方斗需要的药材齐全了，共计二十份炼气丹。 　　付过钱后，方斗急剧膨胀的财富，迅速缩水，只剩下四五千两了。 　　他刚要离开，戒严开口了，“戒念，这次我方斗师弟，帮了你好大忙，又做成这笔大生意，怎么连个添头都没有？” 　　戒念愣了愣，解释道，“这批药材都是内部价，已经很是优惠！” 　　“我不管，上次都有赠品，这次也要！” 　　说着，戒严指着左手边，一颗大如雨伞的灵芝，泛着紫色雾气，看着就不是凡品。 　　“就这个好了！” 　　戒念一看大怒，“这颗紫芝，可是库房中有数的绝品，首座那里都挂号了，若是没了，连我都要吃瓜落，休想！” 　　“那这根人参也不错！” 　　“三百年以上的人参，出库都要佛子过问，你去和他谈谈？” 　　戒严怒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也太小气了！” 　　戒念被他缠的没办法，转身走入某个角落，等他归来时，手上捧着一枚六角玉方。 　　“这是什么？” 　　戒严抢着伸手去接，被戒念闪过，“这是给方斗师弟的，你收好！” 　　方斗掀开玉方，竟然是两半合起来，里面放着一颗珠子。 　　“此乃蛊王珠，你收好，不要随便打开，好东西来着！” 　　戒念将蛊王珠交给方斗，“好了，钱货两讫，今天这笔生意成了，我还有事，就不送而为了。” 　　“今天晚上，药材会送到戒严府上。” 　　“方斗师弟，你脑子灵活，不如来药师殿跟我！” 　　戒严听他当面挖人，怒不可遏，“休想，方斗师弟是我的人，才不去药师殿！” 第九十一章 冬去春来 　　“神神秘秘！” 　　戒严耿耿于怀，对蛊王珠兴趣颇深，但戒念始终不肯透露，这件宝物到底有何神奇。 　　于是，他立马外出，打听关于这颗珠子的事情。 　　方斗只想炼丹，蛊王珠放入玉方内，怀揣收好。 　　回到院子里，他再度投入炼丹中。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冬季，皑皑白雪铺天盖地，似鹅毛，似柳絮，这是南方的雪，绵柔如纱。 　　福元寺内，屋顶上，草丛间，都落满了雪，看上去天地皆白，无比素净。 　　唯独是院子当中，热气蒸腾，熏得白雪融化，露出地上的黑土。 　　丹炉一道黑烟腾起，炉门打开，白气宣泄，如同鸣笛声响起。 　　方斗眼明手快，一把抓住跳起的丹药，收入瓷瓶放好。 　　“收获颇丰啊！” 　　在福元寺的日子里，他一边炼丹，一边服用，修行上也不耽搁。 　　炼气丹的辅助下，食气法的修炼进度飞快，第一层的修炼，已然步入大成境界，距离圆满只有一步之遥。 　　只要能突破第二层，便可跻身二流术士境界。 　　许久不见踪迹的戒严，突然推开远门，惶急朝方斗叫道，“咱们被坑了！” 　　方斗惊讶，“什么？” 　　“那颗蛊王珠，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快扔了！” 　　原来，戒严这段时间多方打听，终于得知那颗蛊王珠的来历。 　　药师殿的仓库中，专门划分区域。 　　除了放置采买的珍贵药材外，也有专门区域，存放部分特殊的物品，是特地放在佛门清净之地镇压。 　　蛊王珠，是某个山越巫师做法，炼蛊失败的产物。 　　江南之地，以山越风俗最野蛮，残留许多巫术的痕迹，尤其是山越巫师，更是其中代表。 　　山越巫师精通驱鬼、炼蛊、诅咒等巫术，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危险人物。 　　但随着朝廷开发山地，山越人渐渐稀少，以至于巫师绝迹，很少再见到这类人了。 　　据说五十年前，江南有个山越巫师，集合了十几个山越部落，企图扫荡平原地带的居民。 　　为了对抗民间的修行者，这名巫师耗费一脉的百年积累，举办了招灵仪式，将山泽中成了气候的毒虫引来，想要炼制一头空前绝后的蛊王。 　　当时，毒障铺天盖地，遮得日月无光，前去征剿的朝廷官兵，光是中毒就损员过半，再也前进不得。 　　本以为，这场事变将演变为无边浩劫，席卷整个江南乃至天下。 　　结果，山越巫师棋差一招，最后关头出了问题。 　　漫天毒虫暴走，将巫师连同弟子吞噬一空，争相投入炼蛊的盆地中。 　　雨过天晴，没有蛊王诞生，反倒是在盆地当中，数不清的毒虫尸首间，发现了这颗珠子。 　　当时，这颗珠子还不叫蛊王珠，只以为是一颗夜明珠。 　　带兵的官员，得了这颗珠子，非常喜爱，贴身收藏，结果几天后死于毒虫之口。 　　这件事情，一度引发恐慌，官府以为是山越巫师卷土重来，为此屠灭了好几个臣服的山越部落。 　　至于珠子，辗转流传，换了几个主人，但无一例外，主人死因相似，都是被毒虫咬了，毒发身亡。 　　人们慌了，以为珠子是不祥之物，上面有巫师的诅咒，谁也不敢再收藏这颗珠子。 　　最后，珠子被献给福元寺，请高僧做法超度。 　　结果，落到药师殿的手上，研究发现，这颗珠子天生能吸引毒虫，对那些剧毒的虫虿来说，比蜜糖更香甜。 　　药师殿的和尚，研究许久，用玉石打造了六角玉方，封住珠子的光芒，这才隔绝了吸引毒虫的特性。 　　为此，他们给珠子取名‘蛊王珠’。 　　戒严似乎一路狂奔而来，又气又渴，提起一个茶壶，对嘴咕咚咕咚，干掉大半壶温茶，抹抹嘴，“痛快！” 　　“蛊王珠，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戒念也太不仗义了，把这东西交给你，不是存心害人么？” 　　戒严又惊又怒，得知蛊王珠会吸引毒虫后，第一时间找到方斗。 　　“这么着，你跟我一起，去找戒念，让他收回去！” 　　“趁机敲一笔，咱们再换个更好的东西！” 　　方斗却连连摇头，开玩笑，这宝贝和他八字很合，到手了就舍不得交出去啊！ 　　他修炼的金鸡桩，如此还停留在小成境界，不是他不努力，而是这门侧重炼体的功法，光靠脚踏实地修炼，进度太过缓慢。 　　‘斗百毒’的心法，才是提升进度的妙方，可天下剧毒难找，非得花费大量精力才有结果。 　　这颗蛊王珠，像是给方斗贴身打造，就是‘斗百毒’的绝佳辅助器。 　　太合心意了，怎么可能推掉？ 　　“戒严师兄，这颗珠子我很喜欢，再说了，有玉方隔绝，不会出问题的。” 　　方斗苦口婆心，再三劝说，方才打消戒严的念头。 　　“对了，海渊法师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戒严听了，摇摇头，“听说维扬郡，最近已封锁边境，调集了周围五万大军，防备妖魔作祟。” 　　“海渊法师这次，遇到厉害的妖魔了！” 　　原来，海渊法师本想经过维扬郡，再来福元寺所属的晋陵郡，途中遇到一名厉害的妖魔，企图祸害无辜百姓。 　　于是，一场降魔之战开始了。 　　这妖魔实力强大，硬生生纠缠了数月，让海渊法师停留半途。 　　事情越闹越大，连官府都坐不住了，调兵遣将，防止双方交手的余波，影响到当地百姓。 　　“希望一切安好！” 　　戒严毕竟是释门中人，立场在海渊法师这边，自然希望他能战胜妖魔。 　　“海渊法师，是世人尊敬的大法师，身边又有弟子、护法金刚相随，妖魔绝对不成问题！” 　　戒严说出这话时，仍旧信心满满，认为海渊法师很快就能来到。 　　但是，他却没想到，这一天硬生生拖延好几个月，直到冬去春来，积雪融尽，春雷惊蛰，大地开始复苏。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远方传来消息，海渊法师战败妖魔，已经带着一行随从，朝着福严寺的方向赶来。 　　得到这个消息后，整个福元寺上下轰动起来，开始进入进展的布置当中，就像是冬眠的庞然大物，瞬间复苏。 　　整个小镇，都被这股气氛带动，变得更加忙碌，过往行人神色匆匆，甚至街道上还有武僧巡视，检举不法、处罚偷盗。 　　“海内有名的大德高僧，海渊法师，即将驾临当地，在福元寺落脚，讲解佛法！” 　　这个消息传出后，附近许多向佛之人，带着干粮行李，不远千里赶来，要来福元寺朝圣。 第九十二章 高僧 　　日子一天天过去，镇上的居民，连同寺内的和尚，都在为迎接海渊法师做准备。 　　但是冷不丁，这天突然到来，反而有种梦幻般感觉。 　　起初，一行人进入小镇，风尘仆仆，丝毫不起眼，镇民们以为是远道而来的游方僧人，倒也不以为意。 　　突然，不知是谁，认出为首的老僧，正是传闻中的海渊法师，当街叩拜，这下子小镇轰动了。 　　福元寺的铜钟响了九声，阖寺上下，地位最高的方丈主持，身穿金环七宝袈裟，手持九环锡杖，头戴毗卢帽，脚踩罗汉鞋，往下袈裟僧、红袍僧、灰袍僧依次站列。 　　福元寺大门打开，僧人们鱼贯而出，就要上前迎接。 　　但是，海渊法师一行，来的比想象更快。 　　寺庙前有大块空地，铺满白石板，周围竖着拴马的石桩。 　　双方在这片空地上撞见，海渊法师和方丈主持照个面，立刻认出对方。 　　方丈主持连忙下拜，锡杖放在身旁，自己行五体投地的大礼，“小僧拜见海渊法师！” 　　能让方丈主持自称小僧，当世有这个资格的人不多，眼前的海渊法师绝对是其中一员。 　　海渊法师快步上前，扶着他双臂搀起身，“不必多礼！” 　　他声音有些虚弱，听得方丈主持眉头皱起，“法师，你……” 　　海渊法师掀起胸前袈裟，露出胸口，赫然拳头大的血洞，令人触目惊心。 　　“先前和那妖魔对手，她被我一杵破了妖身，老僧被她摘了颗佛心，两败俱伤，哈哈！” 　　胸口的血洞，俨然是被掏走心脏留下。 　　按理说，常人受此重创，怕是早已死去多时，但海渊法师行走自如、谈笑若定，哪有半点受创的模样。 　　方斗暗自估计，这位释门的法师，远比想象更厉害。 　　“法师何必自谦，那妖魔被你打的销声匿迹，只怕早已送命了！” 　　方丈主持捕捉痕迹，拍了几下马匹，便热情招待，“还请法师入寺休息，敝寺已准备了热水和斋饭！” 　　海渊法师乐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上前几步，突然停下来，“忘了告诉你，老僧不吃小灶，大伙儿一同开饭吧！” 　　方丈主持略微迟疑，点了点头，“正该如此！” 　　福元寺上下，等了大半天，早饭也不曾吃，此刻多半饿了。 　　真正操办起来，又是一番鸡飞狗跳，原本按计划，只有方丈主持和监院、首座们，陪同海渊法师一行用斋，周围都清场了。 　　计划临时改变，又要重新布置了。 　　福元寺用餐的地方，颇有大食堂的感觉，一排排长桌长凳整齐排列，如同等待阅兵的将士们。 　　海渊法师坐下，方丈主持小心翼翼，在旁边半坐，等到法师的随从依次坐下，身后的袈裟僧们，才在旁边落座。 　　至于他们身边，都是红袍僧这个级别，才有资格坐下。 　　往下的灰袍僧、比丘和杂役一众，压根没资格进来。 　　方斗托戒严的福，也能参与其中，而且位置很好，靠近核心地带，可以看到海渊法师的长相。 　　起初，按照方斗的料想，海渊法师以佛法精深闻名，长相应该类似大学教授，带着儒雅的书卷气。 　　但一见之下，长相普通、气势寻常，若是放在福元寺众多僧人当中，绝对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方斗甚至想到了扫地僧，发现这两人，无形中有着某种相似的地方，那就是普通。 　　稍微一琢磨，方斗发现不对了。 　　越普通，反而越不正常，名满天下的海渊法师，怎么可能是个普通的老和尚？ 　　“莫非，他已到了返璞归真、神物自晦的境界？” 　　方斗心里想着，听到有人下令，“都坐下，吃饭！” 　　原来是海渊法师，见周围和尚都站着，连忙说自己不自在，让方丈主持下令，众僧不必拘束，一起用餐。 　　可是，这般场面下，哪有人有心思吃啊。 　　哪怕眼前的素斋，是为了海渊法师特地准备，一众和尚因此沾光，吃到平时望而不及的顶级素斋，但下筷者寥寥。 　　“唔！” 　　方斗却毫不避讳，一勺子落下，舀起白玉般的圆子，入口软耨香甜，瞪大双眼，手臂挥动成残影，转眼间往嘴里塞了几十颗。 　　腮帮子蠕动几下，随即瘪下去，双手配合的很好，又夹了半条素鱼，有鳞有骨，鲜美如真，几口嚼碎咽下去。 　　不得不说，福元寺人才多，既有药师殿这样的炼药专业，连整治素斋的本事，也是外面饭馆望尘莫及。 　　别的不说，就算是一碗看似寻常的米饭，都是用几十种材料锤得稀烂，揉制成一颗颗米粒大，吃进嘴里满口芬芳，汁水四溢。 　　方斗感到，自己就像误入美食番，全身细胞都打开了，发出饥饿信号，不断催动身体进食。 　　浑然不觉，整个用餐的大堂，正处于沉静的状态，此举多么突兀！ 　　方丈主持眉头皱起来，不满神情溢于言表，在他身后的监院、首座们心里猛揪，打算看看这不长眼的小辈，究竟是哪家的弟子！ 　　结果，他们见到方斗，竟没人认识。 　　倒是三大殿的佛子，见到方斗在戒严身边，幸灾乐祸笑了。 　　这下子，佛祖降临，也保不住戒严了。 　　他们正要举报，却不料，海渊法师突然笑了，“哈哈哈！” 　　完了，海渊法师气成这个样子，戒严岂不是要自尽谢罪？ 　　海渊法师端起一碗米粥，吃得极为香甜，然后卷起两片馒头，几口吃完，然后起身走到方斗面前。 　　“孩子，你吃得如何？” 　　方斗停下来，见到旁边大汗淋漓的戒严，心中大叫不好，连忙放下碗筷，“吃得很饱！” 　　海渊法师含笑点头，看着方斗很是满意，“你这吃相很是开胃，老僧为此，比平时多吃了一倍！” 　　说完他起身离去，身后随从们紧跟其后，方丈主持，连同其他头面人物顾不得算账，也都跟着后面离去。 　　过了许久，方斗苦笑着回头，“我是不是连累你了？” 　　都怪这吃货的体质，一旦开吃，什么都忘了。 　　戒严摇了摇头，“不算太差，刚才法师看你的眼神，分明是欣赏！” 　　在场所有和尚，都不动筷子，围观海渊法师用餐，唯独出了方斗这个异类，能不吸引注意吗？ 　　反而，海渊法师更满意方斗，为什么呢？方斗吸引了注意，海渊法师才能从容进食，少了许多围观的目标。 　　领导也是人，没谁想和动物园的成员一般，吃饭都有人围观！ 第九十三章 考校功课 　　方丈主持松了口气，本以为用餐时的事情，惹怒了海渊法师。 　　没想到，法师随从的一位弟子颇为高兴，和他私下说，今天法师心情不错，吃得比平时更多。 　　如此看来，戒严这小子的跟班，倒是傻人有傻福，误打误撞办成了件好事。 　　“戒严，今晚到我这儿来！” 　　直到半夜，戒严才拖着沉重步伐，回到院子中，耷拉着脑袋，像是霜打的茄子。 　　“被方丈骂了？” 　　方斗连连道歉，“是我不好！” 　　戒严摇摇头，“不是，是我不争气，刚才方丈说了，明天海渊法师，要考较我们的功课。” 　　“这下完了，别说三大殿的佛子，就算是经堂的其他人，都远在我之上，明天不点到我还好，一旦点了我的名儿，就露馅儿了！” 　　戒严这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别看他是经堂大师兄，却是一年到头绝不碰书，用纸最多的地方，是后院的茅厕。 　　基本功不扎实，摸底考试自然过不了。 　　“哎！” 　　戒严连连摇头，“这下惨了！” 　　方斗乐了，“这不还有我吗？明天的功课，我自有办法，助你糊弄过去！” 　　“你这是，要当我的枪手？” 　　戒严不是没想过找枪手，但方圆十里内，枪手最佳人选，都在福元寺中，一不留神就找到熟人，那就尴尬了！ 　　方斗主动要求，这是意外之喜！ 　　“你，靠谱吗？” 　　“当然靠谱，明天，保证让你拉风拉到抽筋！” 　　戒严也是没路可选了，竟然真就信了方斗，如果清醒些，就会仔细琢磨，一个身穿道袍、整日炼丹的光头，会是精通佛法的同门吗？ 　　但是此刻，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也要抓紧？ 　　第二天清早，戒严掏出一块扇贝，分成两半，自己留一扇，另一扇交给方斗。 　　“这是宝贝，谛听神贝！” 　　“无论文字、话语，都能通过成对的贝壳传递。” 　　“咱们随即应变，你把答案传过来。” 　　方斗哭笑不得，谁说戒严走投无路，这作弊工具都准备了。 　　经堂，是福元寺培养青年僧人的教堂，藏有经书十万卷，也是海渊法师首个参观的地方。 　　这时候，已经有许多僧人，正在打坐念经，见到方丈主持带人过来，急切间就要起身相迎。 　　“快坐下，做功课时，哪怕雷霆当头，也要不动如山！” 　　海渊法师行走众多僧人间，看着一本本摊开的经文，微微点头。 　　他走了一圈，站在经堂大门口，目光扫过几位年轻的僧人，三大佛子，连同戒严带内，都是特地挑选出来。 　　“你们位列同辈之前，想必佛法造诣远超同辈，我考考你们！” 　　天王殿的佛子，忍不出开口，“还请法师考验！” 　　他身后的首座，恨铁不成钢，这急性子，能成什么气候？ 　　海渊法师不以为忤，“那好，你先来！……这句话，当做何解释？” 　　佛子笑了，他正巧读过这本佛经，当即流畅背诵出来，又加了几句经文的释义。 　　“嗯，中规中矩！” 　　海渊法师脸色平静，开始提问观音殿、药师殿的佛子。 　　这两位佛子，全都跃跃欲试，早就想表现自己。 　　可惜，海渊法师没给他们表现的机会，所谓的典籍问题，都是最常见的基本佛经，没提到什么冷门典籍。 　　接下来，又有几个青年僧人被问到，挨个回答了。 　　戒严脸色发白，别看这些问题，其他人回答得流利，若是问到他，肯定半个字答不上来。 　　“嗯，你是经堂大师兄，学识必定远超同辈！” 　　一不留声，海渊法师已走到面前，以温和语气发问。 　　戒严瞠目结舌，见到方丈主持就在后方，以严厉的眼神警告他，若是丢了福元寺的脸，责任自负！ 　　真要那样，他肯定要削去僧籍，被打发到某个村子，娶个粗手大脚的村姑生儿育女，一想到那样，真是生不如死啊！ 　　“我考你两句，可好？” 　　戒严后背冷汗直趟，都不用看四周，已经能感受到三大殿佛子幸灾乐祸的笑容，他们巴不得看他出丑。 　　突然，袖口中的谛听神贝振动两下。 　　戒严心神安定下来，双手高高抬起，“敢不从命！” 　　他趁机瞄了贝壳一眼，双目瞪圆，这也太冒险了。 　　但没办法，真要让海渊法师出题，自己就露馅了，经堂大师兄不学无术，传扬出去，是连累福元寺名声受损的巨大丑闻！ 　　“实不相瞒，我和师兄们做功课的方法不同，一向是多读书，不求甚解！” 　　海渊法师突然来了兴趣，“哦，可有所得？” 　　方丈主持闭上双眼，他这张老脸，今日算是要毁在这里！ 　　“弟子以为，研读经书，并未一味鹦鹉学舌，而是以先贤之道，验证我心中的参悟。” 　　“读书万卷，却没有自己的想法，也是无用！” 　　“过目就忘，却能心有多得，亦是做功课的收获！” 　　戒严说到这里，深吸口气，缓缓说道，“我有一偈，暂且献丑！” 　　经堂空旷大厅，响起戒严的诵念声。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历史的车轮滚过，方斗身为穿越者，熟练开启文抄公的副本，这次遭受毒手的，是《妙色王求法偈》。 　　这首佛偈，是网文引用的重灾区，所以方斗略有印象。 　　“嗯，怎么没反应？” 　　方斗突然想到什么，难道是，撞车了？ 　　可是，他明明打听过，福严寺内，没有这首佛偈呀！ 　　失算了，失算了，海渊法师是释门高僧，见多识广，说不定从哪里，听过这首佛偈。 　　哎！ 　　方斗正摇头晃脑，突然听到海渊法师开口，“好！” 　　“一个爱字，误了多少时间修行，你年纪轻轻，能参悟这层道理，可见的确是下了功夫。” 　　“经堂大师兄，你实至名归！” 　　海渊法师赞叹几句，转身里去了。 　　经堂内，众人看向戒严，眼神很不对经，就像是见到学渣一口气背出圆周率小数点后几百位。 　　戒严神色淡然，心里琢磨着，这首佛偈听起来很有意境，但究竟是什么意思，回去后好好问下方斗。 　　“好了，都跟上去。” 　　方丈主持招呼众人，走到戒严面前，眼神变得满意，“这首佛偈，果真是你作的？” 　　“呃，是……吧！”戒严眼神有些飘忽。 　　“记住了，从今往后，你必须确定，就是你作的！” 　　方丈主持嘱托完，眼神似无意，掠过方斗，转身离去。 第九十四章 甘做枪手 　　“这老和尚厉害，早就看穿了！” 　　方斗并不意外，能在福严寺混到一寺主持的，都是千军万马杀出来的精英，没什么能瞒得过他。 　　方丈主持熟知戒严的斤两，这首佛偈绝不可能是他作的，但偏偏默认此事，用意不言而明，这是要为戒严造势啊。 　　以《妙色王求法偈》的质量，假以时日，不难达到脍炙人口的地步，到时候作者必将坐拥巨大名望。 　　戒严得到名望，对以后的发展，有巨大帮助。 　　这一点，方丈主持无比清楚，所以才喝令戒严，从今往后，都要说自己是佛偈的作者。 　　“对不住啊，方斗，我……” 　　戒严不是傻子，离开经堂后，走了几步，便想明白其中关节，连连向方斗道歉。 　　一首足以流芳千古的佛偈，就这么被他夺走了，这对方斗该是多大损失啊！ 　　方斗不以为意，接下来还有的抄呢？ 　　“快赶上去！” 　　早春时节，柳条抽枝，春意盎然，江南多水多田，早有种桑树、插秧苗的农民，在田间辛劳。 　　海渊法师路过田间，竟拉住一位老农，询问他种田的事情。 　　老农是福元寺的佃户，以往见到红袍僧，都要下跪行礼，此刻见到这么多大人物，吓得战战兢兢。 　　但是，海渊法师风格令人如沐春风，聊了几句后，老农不复拘束，开始有问必答。 　　“今年开春，雨水极少，浇灌水田，还要从十里外的河中挑来。” 　　“我去年刚和儿子分家，少了壮劳力，干得很是吃力！” 　　“……” 　　海渊法师耐心听着，因为弯腰，僧袍进入泥水中，已经湿透了。 　　片刻后，老农回到田间，继续劳作。 　　海渊法师直起身，浑然不觉被泥水弄脏的僧袍，叹息道，“民生多艰呐！” 　　方丈主持心领神会，当即拍板，“法师慈悲，我福元寺决定，今年佃户的地租，减少三成！” 　　此言一出，众多袈裟僧无不头疼，他们这些高层，对减免的三成赋税，有着直观认识，那可是好大一笔数字。 　　愤恨之下，看向老农的身影，也带了几分迁怒。 　　这时候，戒严开口了，“法师，方丈，我见此情景，偶有感悟，得诗一首！” 　　方丈主持心想，又来了，这孩子今天怎么了？ 　　难道是用公费请枪手，不用白不用？ 　　戒严冤枉啊，他只是个工具人，实则是方斗想要装逼，又来当文抄公了！ 　　他上前一步，指着平静的水田，水面平滑如镜，倒映出头顶蓝天，几片白云缓缓飘过。 　　老农卷起裤腿，双脚踩在泥水中，手上攥着秧苗，正弯腰下插。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戒严念完，心中震惊无比，这首诗浅显易懂，连他点墨不通，都能听懂其中的禅意。 　　其他僧众起初不以为意，即兴作诗，又是戒严作出，能有什么水平。 　　但偏偏，四句诗一出，当场鸦雀无声。 　　甚至有几位首座，听了双手合十，连忙口念，“阿弥陀佛！”掩饰内心的震惊。 　　大道至简，最高明的道理，藏于最浅显的词句中。 　　这首诗，以田中老农插秧为题，讲出了释门修行的道理。 　　越琢磨越有味道，许多人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福元寺人才济济，小辈也有这般佛性！” 　　海渊法师点点头，没有多做评价，继续往前走去。 　　方丈主持心下暗喜，他已经看出，海渊法师对这首诗非常欣赏，看似没有反应，实则已深记心中。 　　有了今日的表现，戒严今后的前程，至少一殿首座！ 　　前头大人物再走，后面的小辈们暗潮涌动，戒严出这么大风头，说没人嫉妒绝不可能。 　　三大殿佛子，从两旁靠来，分别抓住戒严双臂。 　　“戒严，你深藏不露啊！” 　　戒严敷衍几句，“那是我平时不发力，你们松开！” 　　“不忙！” 　　药师殿佛子笑呵呵，“怎么我听说，前些日子，你高价买了一对谛听神贝，这东西好啊，借我瞧瞧！” 　　其他两个佛子，冷笑着看他，显然已看穿，戒严用此宝请了枪手。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枪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戒严身边做小比丘模样的方斗。 　　一首佛偈、一首诗，都是大师级别水准，所以佛子们先入为主，以为枪手是某个精研佛法的老和尚。 　　“别动，乖乖交出来！” 　　戒严还想挣扎，却被对方恐吓，“你若不老实，咱们当中喝破你作弊的手段，大不了一拍两断！” 　　于是，戒严不动了，任凭对方从袖中，搜走了一扇谛听神贝。 　　三大佛子得逞，乐呵呵走开了。 　　“完了，方斗，这下完了！” 　　戒严懊恼得直抓脑门，“要不是打不过他们，我特么拼了！” 　　方斗安慰他，“不要紧，我还有办法！” 　　…… 　　一处凉亭中，海渊法师在方丈主持陪同下，望着四面来风，突然叹了口气。 　　“法师因何叹气？” 　　海渊法师取出怀中一卷书，“前些年，我读到一本佛经，里面有尊菩萨的名号，以前从未见过，翻遍各大典籍，也没有解释。” 　　“一直耿耿于怀，刚才偶然想起，觉得自己学术不精，是以叹息！” 　　这时候，观音殿的佛子，唇红齿白，长相令人心生好感，当即进言，“还请法师示下，说不定在场众位师叔，可以帮着参详一二！” 　　海渊法师点了点头，伸出手指，在凉亭地面的浮土上，写了‘地’‘藏’二字。 　　方丈主持和各位监院、首座，见了面面相觑，这名号太过生僻了，连他们都没见过，更是无从解读了。 　　“这地、藏二字，既然作为菩萨名号，必有深意。” 　　海渊法师说道，“但是，究竟作何解释，老僧始终没有头绪，敢问几位可有什么想法？” 　　方丈主持一众人，辈分高、年纪大，谨慎不敢开口。 　　反倒是三大佛子们，跃跃欲试。 　　他们收缴谛听神贝，认为将戒严打回原形，正是自己表现的机会，扳回先前失分。 　　海渊法师，注意到他们眼神，一抬手，“你们有何想法，可以说了！” 第九十五章 拍 　　高瘦的天王殿佛子，迈步出列，朝海渊法师行礼。 　　“晚辈献丑！” 　　“这位菩萨，以地藏为名号，定有深意！” 　　“地对天，地藏这个名号，应是对应诸天神佛。” 　　“晚辈以为，地藏菩萨，成道之处，应当不在天，而在地，应当是九幽地府之下！” 　　天王殿佛子得出这个结论，朝海渊法师长长一拜，“此为拙见，还请法师指点。” 　　海渊法师听了，含笑点头，“略有心得，但仍然不足！” 　　天王殿佛子脸色黯淡，双手合十，默然退下。 　　紧接着，满脸富态的药师殿佛子，笑眯眯开口了。 　　“法师，地藏这个名号，重点当在‘藏’字上。” 　　“应当是取无尽大地，皆为佛法秘藏，取佛法无量之意！” 　　说完，他满脸期待，望着海渊法师。 　　海渊法师仍旧说道，“还是差些火候！” 　　这下子，两位佛子接连败退，只剩下观音殿佛子。 　　这位貌如少女的佛子，轻启朱唇，“地藏二字，应当指这位菩萨，性情敦厚如大地，能载万物；佛法高深，藏于万象无形之中。” 　　“这位菩萨，必定是心存仁慈，有大功德。” 　　听到这番解释，连同方丈主持，以及众位监院、首座，皆含笑点头，显然和他们心中所想的，相差不远。 　　由此可见，三位佛子中，当以观音殿佛子更胜一筹。 　　奇怪的是，先前表现出众的戒严，此刻低着头，再无任何表现。 　　“昙花一现而已！” 　　众多监院、首座们，见状都以为，戒严此番再无任何表现。 　　方丈主持却认为，这题太难，连他们都只想到这层，枪手肯定答不上来。 　　但是，海渊法师仍旧摇头，“仅差一线啦！” 　　观音殿佛子，脸色微微一滞，随即恢复风度，“晚辈浅薄，还请法师多加指教！” 　　海渊法师长叹口气，环视四周，“无人再有领悟吗？” 　　三大佛子都受挫，剩下的青年僧人，自认都比不上他们的见解，纷纷低头不语。 　　现在可不是好时机啊，万一露面不成，反倒成了献丑。 　　“嗯，经堂大师兄，你先前表现出色，怎么现在反倒一言不发？” 　　海渊法师目光，落在戒严身上。 　　戒严连忙整理袖袍，“那我就献丑了！” 　　三大佛子见状，均露出冷笑，等着他出丑。 　　作弊神奇谛听神贝，已经被他们收缴，再高明的枪手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你说！”海渊法师下令。 　　戒严深吸口气，“我以为，地藏二字的含义，应当是……”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 　　此言一出，如雷霆炸响，众多僧人接连抬头，目光震惊，如同见肉身菩萨降世。 　　“哈哈哈！” 　　海渊法师开怀大笑，指着戒严，“孺子可教也！” 　　方丈主持等人，脸上均露出复杂的神情，光是这句评语，戒严就足以名扬天下。 　　海渊法师看着戒严，接连点头，越看越是满意。 　　“你过来，坐到我旁边！” 　　没等戒严反应过来，方丈主持急忙说道，“不可！” 　　海渊法师摇摇头，“长幼有序、尊卑有别，那是腐儒的规矩，咱们释门不讲这一套！” 　　方丈主持听了，叹了口气，朝戒严点点头。 　　戒严到旁边坐下，屁股只沾着边，不敢完全坐实了。 　　“戒严啊，福元寺也是我释门古刹之一，经书十万卷。” 　　“你也算下了些功夫，但不能自满，须知佛法无边，学而无涯！” 　　戒严立刻会意，说道，“法师，我每每研读经书，领悟越多，越感到所知有限。” 　　“因此，做了一首佛偈，时时勉励自己！” 　　海渊法师来了兴趣，“还有佛偈，说来听听！”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没错，戒严诵读的佛偈，不是后世脍炙人口的‘菩提本无树’，而是神秀的那个版本。 　　神秀和慧能，这对相爱相杀的师兄弟，在后世流传当中，以两首佛偈定高下。 　　世人普遍认为，‘菩提本无树’，比‘身是菩提树’高明，这也是《坛经》中早有的定论。 　　起初，方斗也曾想过，直接拿出‘菩提本无树’这件大杀器，让戒严大出风头。 　　但细细一想，不行！ 　　神秀的佛偈，讲究平时循规蹈矩的修炼，最终达成无上正觉，而慧能呢，直接就是一朝顿悟成佛。 　　前者是‘渐进’，后者是‘顿悟’！ 　　两者并无高下，实则神秀的法门，符合世上大多数修行者，慧能的立意虽高，对资质要求极高，九成九不能做到。 　　况且，戒严的水平，众人都知道，直接来一首‘菩提本无树’，震惊过后，肯定怀疑是抄来的。 　　反而弄巧成拙，不是捧人，而是捧杀。 　　所以，方斗传授给他，是神秀的‘身是菩提树’。 　　一手佛偈，立刻塑造出勤恳修炼的形象。 　　方丈主持听了，双眼都笑出鱼尾纹，戒严这小子，做的太让人满意了。 　　须知道，海渊法师修行的法门，属于‘心宗’，以禅心为根本。 　　这首佛偈，将心比作明镜台，时时擦拭，不使俗世凡尘沾染尘埃。 　　无形中，投其所好，这马屁拍的高明！ 　　但是，方斗的用意，还不止于此。 　　凉亭中，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海渊法师听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口中不发一言。 　　难道，戒严说错了什么，惹得他心中不快？ 　　一时间，福元寺的僧人们，心中患得患失！ 　　“好！” 　　海渊法师突然开口，对戒严说到，“老僧我借花献佛，也送你一首佛偈！”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无台。 　　心间无一物，何事惹尘埃！” 　　念完，他闭上双眼，全身金光大冒，身后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悬浮后脑停下。 　　凉亭内，瞬间人间化作佛土，僧人们震惊之余，纷纷双手合十。 　　“我佛慈悲！” 　　这才是方斗真正用意，抛砖引玉，让海渊法师，亲口说出这首千古名句。 　　以海渊法师的佛法修为、禅道感悟，有了‘菩提本非树’，就能得出‘菩提本无树’。 　　只是，方斗没想到，海渊法师是参悟了，但动静这么大。 　　还有，脑袋后的光环，究竟是什么？ 　　后方有个僧人低声开口，“这是牟尼环呀，法师要成圣僧了？” 第九十六章 琉璃无垢 一念无尘 　　道家和释门，算是相爱相杀的一对，你学我，我也学你。 　　道家有金丹，释门有牟尼环；道家有真人，释门就是圣僧。 　　海渊法师，早已是法师巅峰人物，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成为流芳千古的圣僧。 　　但最后一步，谈何容易！ 　　平静的突破，归根到底，还是量变引发质变的过程。 　　但是，这个量到底是多少，谁也不知道。 　　海渊法师修行数十载，名望越大、修为越深，但境界始终原地打转，再无前进的迹象。 　　日子一久，心态逐渐平和，也无力争的执念了。 　　可是，谁能想到，只是来福元寺一趟，竟能意外突破。 　　戒严这首‘身是菩提树’，当真是他‘心宗’一脉的瑰宝。 　　海渊法师听了，当即断定，这是对他多年修行的总结，可不就是将心灵当做明镜，每次修炼都是勤加拂拭，扫除尘埃。 　　可是，浑浊世间、红尘滚滚，哪有脱离尘埃的瞬间！ 　　海渊法师意兴阑珊之际，突然心头灵光一闪，四句佛偈，猛地跳上心头，张口就说了出来。 　　是啊，心间无一物，何时惹尘埃！ 　　心本为琉璃，不惹尘埃，但红尘物欲使心乱，才有了心上蒙尘，生出多少痴愚。 　　一朝顿悟，海渊法师的瓶颈松动，身后浮现牟尼环的虚影。 　　是的，仅仅是虚影，他如今刚巧半步，踏过圣僧的门槛，还要好生修炼稳固境界。 　　福元寺的方丈主持，还有监院、首座们，心下无比震惊，但随即压制不住心头狂喜。 　　海内闻名的海渊法师，竟在福元寺悟道，成就圣僧的根基。 　　这对福元寺来说，该是何等辉煌的荣耀啊！ 　　方丈主持立马想到，从今往后，这座凉亭要封存，成为福元寺的胜地，非达官显贵、释门高僧，没资格前来参拜。 　　凉亭中，金光渐渐微弱，海渊法师睁开双眼，脑后明月消散，仿佛刚才只是镜花水月。 　　他睁开双眼，一抹余光飞出，众人眼前一花，浑然为觉去了何方！ 　　但是，凉亭外一人，却是清清楚楚。 　　方斗分明见到，海渊法师睁眼是，目光淡淡落到他身上，意味深长笑了笑。 　　他当时心跳剧烈，这老和尚猜到了，是自己在背后传授。 　　海渊法师，可不是什么老糊涂，能走到这个位置上，显然不是下面人能轻易蒙蔽。 　　没了谛听神贝，方斗只能以炭笔，在纸条上抄写，递给戒严小抄。 　　虽然他做的不露痕迹，但瞒不过海渊法师的眼睛。 　　这一抹金光，不是别的，是对方斗的答谢。 　　具体来说，是答谢方斗的佛偈，帮助他悟道，突破瓶颈。 　　金光冲入体内，在心间盘旋几周，便融入其中。 　　“琉璃心境，无尘无垢！” 　　海渊法师赠送方斗的礼物，是一门佛门神通，能抵挡心间蒙尘，看破世间虚妄。 　　方斗甚至隐隐感觉，这门神通和除尘术，似乎有些因果联系。 　　海渊法师睁开双眼，朝一旁戒严点点头。 　　“戒严，你是老僧的有缘人呐！” 　　戒严听了，急忙起身，“不敢。” 　　他有目共睹，海渊法师……啊不，现在已经是圣僧。 　　方丈主持在旁边开口，“圣僧，这孩子福缘浅薄，千万别折煞他了！” 　　海渊法师却道，“我却看他福缘深厚，福元寺往后两百年的兴盛，都要寄在他一人身上！” 　　这话一开口，福元寺众僧惊悚不已，这般评价，等同于和方丈主持说，把位置传给戒严吧！ 　　“不敢，不敢！”方丈主持连连说道。 　　海渊法师目光越过众人，看向福元寺的方向，意味深长道，“福元寺，可是有老僧的同道在啊！” 　　心下骇然，刚才他匆匆凝聚牟尼环，一瞬间感应到，原来在福元寺中，存在一尊更高明的气息。 　　那气息，分明是一尊货真价实的圣僧。 　　福元寺，竟有圣僧？海渊法师原本境界有限，如此突破半步圣僧，方才察觉其存在。 　　“不愧是释门名刹！” 　　福元寺内，一处浅浅池塘，扫地僧手持铁钩，狼狈不堪，正在掏引水沟内的枯枝败叶。 　　一个身材胖大的和尚，不停催促，“你这老儿，吃饭多，干活却不利落，小心咱们禀告师叔们，将你赶出去，福元寺不养闲人！” 　　扫地僧慌乱之下，一团淤泥带出来，飞溅到四周，落到胖大和尚身上，连忙点头哈腰，“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帮你擦擦！” 　　说着，他伸开乌黑双手，就要往前抹。 　　“我的僧袍！” 　　庞大和尚尖叫着，又看见扫地僧脏兮兮的手掌，接连后退，“你给我等着！” 　　等他逃之夭夭，扫地僧丢下铁钩，躺在池塘边上，眯眼睡着了。 　　“嗯，禅心证道，也算入了门槛！” 　　…… 　　海渊法师来访，比戏本更精彩，情节跌宕起伏、翻转不停。 　　更令阖寺僧众惊诧的是，此次表现最出众的青年僧人，不是享誉的三大殿佛子，而是一向平庸示人的戒严。 　　戒严此人，一向声名狼藉，典型的不学无术，靠着关系位居高职，别说那些佛子了，普通僧人也瞧不起。 　　但是，偏偏这次，戒严三首佛偈，一首比一首高明，均受到海渊法师的青睐有加。 　　尤其是最后一首，更是抛砖引玉，让海渊法师凉亭悟道，成就圣僧的根基。 　　或许千百年后，凉亭对佛偈这段公案，将流传后世，成为佛经中的一段经典。 　　戒严，可谓是名利双收，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风头盖过了三大佛子。 　　不是没人怀疑有问题，但释门当中，最讲究悟性，如果一朝顿悟，顽石都能点头。 　　很显然，在方丈主持的推动下，要将戒严塑造成开窍的典型，重点培养、重点宣传！ 　　至于背后的大功臣呢？ 　　方斗站在院子里，伸手对地面一指，“除尘术！” 　　清风扫过，石板如同水洗、打磨、抛光、涂蜡，变得光滑如镜，一点微尘都不曾有。 　　“果然，琉璃心境施展除尘术，真正才是一尘不染！” 　　方斗忍不住，抬脚踩在石板上，一不留神，天旋地转，竟跌了个跟头。 　　地太滑了，除尘术施展下，达到了零摩擦的水平。 　　“嗯！” 　　方斗摩擦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这倒是个阴人的好手段啊！” 　　又过了十个呼吸，空中尘埃沉积，这块石板重新恢复先前模样。 　　想想看，和敌人交手之际，对他脚底打个除尘术，不管再稳的马步，没了地面摩擦，当即变成四脚朝天。 　　那风景太美，想都不敢想！ 第三卷 鸡鸣庙 第九十七章 辞行 　　海渊法师凉亭顿悟，本是件喜事，却也打断了这次来访。 　　在一众弟子劝说下，海渊法师不得不提早离去，回归淮地的本寺，修行稳固圣僧的境界。 　　方丈主持略微遗憾，但也知道无法挽留，率领僧众们，依依不舍送别海渊法师一行。 　　此次来访，福元寺收获不小，光是凉亭顿悟，便能将名声，远远传播到江南之外，令天下释门修行之人都知晓。 　　但是，众多监院、首座们，仍旧不愿相信，立下如此功劳的，不是寄予厚望的三大佛子，而是戒严。 　　恐怕，只有方丈主持一人高兴吧！ 　　“方斗，方丈主持要见你！” 　　一日，戒严打断方斗修炼，专递这个消息。 　　方斗当日在凉亭，得了琉璃心境，本以为没用，但逐步摸索之下，发现许多妙用。 　　心境保持一尘不染，修炼时全无杂念，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再加上法坛、炼气丹的增幅，修行境界一日千里。 　　这段时间，方斗已经将食气法一层，修炼到大圆满境界，只差临门一脚，便能进入第二层入门，成为货真价实的二流术士。 　　他还想着一气呵成，突破瓶颈，却不料，戒严突然来了。 　　没办法，只好跟着他去见方丈主持。 　　还是熟悉的地方，区别在于，这次方斗进入，戒严在外面等候。 　　“别紧张，方丈主持人很好！” 　　戒严还不忘安慰方斗！ 　　方斗走入‘方丈’，推开大门入内，见到方丈主持双腿盘坐。 　　“你就是方斗吧？” 　　方斗点头，“正是！” 　　方丈主持说道，“听戒严说，你是他至交好友，世上无人能与你相比，这些年来，我从未听过，有谁能得到他如此评价！” 　　他叹息片刻，接着开门见山，“你可愿意留下，帮助戒严！” 　　光凭这句话，方斗就知道，方丈主持也猜出，背后给戒严支招的，就是自己了。 　　方丈主持一指身旁桌上，叠得整齐的深灰色僧袍上，放置一本度牒，“这是为你准备的，你只要手下，就是我福元寺的灰袍僧了。” 　　方斗沉默片刻，然后摇头，“抱歉，我拒绝！” 　　“可是嫌弃身份太低？” 　　方丈主持解释，“不低啦，你刚进寺门，就跳过比丘，直接成为灰袍僧，而且再熬过几年的资历，就能提拔为红袍僧，在福元寺中，少有人能与之相比！” 　　“将来戒严无论是成为监院首座，乃至是继承我的位置，你都是他信任的副手，好好考虑！” 　　方斗断然拒绝，“不用考虑了，我和戒严往来，是平等结交，不想认他为主，方丈主持的一片苦心，怕是没法得偿所愿啦！” 　　方丈主持叹了口气，“人各有志，老衲也不强求！” 　　“听戒严说，你在隔壁县还有基业？” 　　方斗回道，“一处栖身的破庙，遮风挡雨罢了！” 　　“嗯，你既然把戒严当成至交好友，希望以后都记住。” 　　方丈主持说完，点了点头，“打扰了，你可以走了！” 　　方斗走出门，觉得比想象更轻松，至少方丈主持有匹配自身的气度，没有强行将他留下。 　　“方斗，聊得如何？” 　　戒严还不知道，方丈主持所为何事，一脸兴奋追问。 　　“我说离家日久，思乡情怯，所以向主持此行，而且他也答应了！” 　　“你要离去？” 　　戒严先是一惊，随即点头，“是啊，你来福元寺，已经小半年了，是该回去了！” 　　说罢，他情绪又些低落，转身便离开了。 　　…… 　　方斗回到院子，开始收拾起来，东西真不多，金银用尽大半，只剩些明珠、绸缎、金叶子等贵重之物，体积不大、方便携带。 　　至于采购的药材，都已炼制成炼气丹、解毒丹，瓷瓶装了放在身边。 　　大青骡从牲口棚牵出来，养得毛皮油亮水花，身上都是腱子肉，看上去更加壮硕了。 　　“等等！” 　　方斗牵着大青骡，就要离开院子，突然听到戒严大叫。 　　这位胖胖的青年和尚，双手捧着一根钢杖，很是艰难奔跑过来，气喘吁吁。 　　“这根鹤首钢杖，你带着赶路防身！” 　　对赶路的行人来说，一根旅杖的作用巨大，行走荒野小路，可以拨弄草丛，惊走蛰伏的毒蛇，若是遇到饿狼猛虎，就算打不过，也能举着旅杖防御待援。 　　平时走得累了，可以当成拐杖用，节省力气，若是遇到结满野果的大树，还能用旅杖打落果实充饥，若技术还行，下水打鱼也用得着。 　　可以说，一根旅杖，几乎是多功能野外生存器具。 　　戒严送来的这根钢杖，通体以精钢打造，外形就像是一截枯藤，把手是形如鹤首的藤结，抓上去感受到凹凸，即便有汗水，也并不打滑。 　　“送给你，路上当旅杖！” 　　方斗抓起精钢旅杖，掂量几下，沉甸甸压手，份量不轻，抡圆了砸落，能把人打得脑浆迸裂，心中很是满意。 　　“戒严，别送了！” 　　“我就在几十里外，离这里很近，以后有时间，就来福元寺看你！” 　　戒严深吸口气，“方斗，你且等着，下次再来时，我定然今非昔比，成为福元寺举足轻重的人物，让你也看看我的威风！” 　　方斗哈哈大笑，“我拭目以待！” 　　说罢，方斗手持铁杖，牵着大青骡，从福元寺的侧门离开。 　　福元寺的正门，照旧游人如织，无数香客信众慕名前来，为求能在佛前进香一柱，祈祷心中愿望。 　　一路走过小镇的街道，路过街头，果二郎的水果摊，已经被另一人占据，他也卖水果，只是没了果二郎风流的手法，很少有妇人驻足围观。 　　至于先前爆发大战的院落，已经被福元寺的僧人封死，周围的镇民也不敢靠近，渐渐成了一座鬼宅。 　　方斗行走街道上，普通一名过客，来时无人注意，走时也不带一片云彩。 　　离开小镇，他抬头望着前方，几十里外，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能称为家的地方。 　　“总算能回家了” 　　方斗还在路上，心儿已经飞到远处，孤山外、小寺庙，荒草丛生，可有一只雄鸡，立在门前等候？ 第九十八章 惊闻斩首 　　方斗本以为，手上多了这根精钢旅杖，走路时或多或少，会多费些力气。 　　但是，离开小镇后，在荒野走了一段路，却发现反而轻便许多。 　　首先，这根铁杖，对普通体质的人来说，约莫二十斤的重量，或许是不轻的负担。 　　但方斗修炼金鸡诀，力大超越常人，别说区区一根铁杖，就算拿着磨盘都能行走自如。 　　其次，旅杖的作用，远超方斗的想象。 　　这年头，民间基建都不行，别说用脚踩出的土路，就算官府督造的驿道，也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据说，若是遇到下雨天，随便在路面找个水坑，至少能舀出半缸水。 　　这样恶劣的地方走路，基本是深一脚浅一脚，时刻提着心神，稍有不注意，就会扭伤脚踝。 　　有了旅杖后，先伸出去探路，然后选择下脚的力度，相比过去省力许多。 　　尤其是遇到草丛，可以驱赶毒蛇、野狗，方便无比。 　　有一次，方斗遇到只野狗，双眼通红，肯定吃过死人，见到他也不害怕，呲着森白犬齿，就冲上来吃人。 　　结果，方斗手起杖落，一下子将野狗打得脑浆迸裂。 　　事后信手一甩，铁杖表面恢复干净，半点血滴和脑浆都没附着。 　　“好东西啊！” 　　方斗抚摸这铁杖，越发喜欢戒严赠送的东西了。 　　…… 　　福元寺，三声急促的铜钟响起，这是有大事发生。 　　虽然，比不上海渊法师莅临时的九次钟声，但也不是小事。 　　“不好了，观音殿供奉的一件法器，不翼而飞！” 　　原来今早，观音殿的僧人起早，擦拭供桌、整理烛台时，突然发现有些布置不对。 　　于是，僧人挨个检查大殿内情况，终于发现了。 　　一尊千手观音的佛像，原本抓着各种法器的手掌，突然空了一只，难怪看上去不协调！ 　　缺失的法器，是一枚精钢所制的铁杖。 　　观音殿佛子，率先得知这个消息，阴沉着脸，将殿内所有和尚叫到面前，审问是谁盗走了铁杖！ 　　但是，全殿上下的僧人，无人承认。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千手观音，是观音的化身之一，相传有千手千眼，佛像当然没那么夸张，却也有几十条手臂上，抓着各种法器。 　　这些法器，都是象征意义的，实则没什么功用。 　　但，观音佛像手上的东西，都能不翼而飞，可见观音殿的管理，也是内外透风。 　　原本，他们还嘲笑药师殿倒卖药材，中饱私囊，这件事情一出，咱们大哥别笑二哥，都是一样的水平。 　　观音殿佛子，审问了两天两夜，始终无人招供。 　　结果，只得将此事，上报方丈主持，请他审理此事。 　　戒严私底下，不知流了多少冷汗，这帮观音殿的秃驴，胆子太大了，他只是买件礼物，可没想到，这帮秃驴，胆子大到从观音手上抢东西。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好在那些秃驴，贪财也贪得硬气，咬紧牙关不招供，否则这把火早已烧到他身上。 　　“一件法器而起，或许是菩萨喜爱，收回身边！” 　　方丈主持得知此事，淡然一笑，“你们再订购一件，补上空缺便是！” 　　于是，观音殿上下，齐齐松了口气。 　　方丈主持难得糊涂，将此事一带而过，这对他们都是好事。 　　真要追究起来，不知多少私底下的事情，都要大白天下，到时候，倒霉的人肯定牵连许多！ 　　方斗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因为他早已归心似箭，来到本县所在的地界。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应当首先去鸡鸣寺，看看家中情况如何。 　　鸡大师这么久无人投喂，是不是饿瘦了？ 　　但是，路上遇到一桩事情，让方斗改变了想法。 　　“快走快走，城里要杀人！” 　　道旁几个行人擦肩而过，满脸兴奋，像是有什么大热闹去看。 　　“杀人？” 　　同伴有些不理解。 　　“是死囚斩首，前段时间，有几个妖人擅闯县衙被捉了，立刻判了砍头的死刑，今日便是处斩的日子！” 　　几个行人，都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听了连吸凉气。 　　官府重地，竟然也有人敢擅闯，这是什么狗胆？难怪要判处斩首，连等到秋后都来不及了。 　　“今日，一连要砍三个人头，可好看呢！” 　　“赶紧过去，迟了，便赶不上趟了！” 　　“我跟你说，这次十里八项的痨病鬼，算是有福了。行刑的刽子手，接连收了七八个红包，都是要蘸人血馒头的！” 　　“这玩意能治痨病？” 　　“或许可能！” 　　如果听到这里，方斗还不以为然，处斩犯人而已，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或许是西洋景儿，但他却不感兴趣。 　　但是，路人接下来的对话，让方斗大吃一惊。 　　“哪来的妖人，胆子太大了，敢闯县衙！” 　　“蔡捕头可是本县第一高手，多少江洋大盗都栽在他手上。每天他都带着一帮捕快巡夜，什么人胆敢闯进去？” 　　“不知道啊，但我隔壁的邻居，在县城当学徒，听人读过城门旁的告示，听说这几个妖人，是什么‘千秋’……” 　　方斗一个激灵，脚步加快，追上几个行人。 　　“几位朋友，是不是千秋社？” 　　那个吹嘘的路人，正想不起来，被方斗提醒，恍然大悟，“对对对，就是叫千秋社！” 　　“这是什么社？” 　　江南之地，多有结社之事，但普通百姓想象不到，千秋社是什么存在！ 　　“多谢了！” 　　方斗内心起波澜，千秋社的人，在本县出现，究竟为了什么？ 　　他杀过郎七，杀过王转轮，究竟是哪一个出了问题。 　　这三个妖人闯入县衙，是不是为了方斗而来？ 　　疑问越来越多，方斗思索片刻，决定先不回鸡鸣寺，而是去县城一趟。 　　县城大门内外，显得很是冷清，布告栏上，有一张新的公文，上面写的内容，和路人说的一样。 　　无非是三名妖人，趁夜闯入县衙，被发现后负隅顽抗，杀了七八个捕快，最后被生擒活捉。 　　县令大怒，决定当即斩首三人，以儆效尤。 　　进入城门后，方斗才发现，不是县城冷清，而是所有百姓，都到了菜市口的空地上观看斩首。 　　娱乐贫乏的年代，斩首都能引发万人空巷。 第九十九章 妖人 　　斩首台四周，人山人海，乌压压一大片，像是缓缓起伏的黑潮。 　　这年头，看热闹都全家出动，夫妇老人齐上阵，手上拽着孩童，怀里抱着婴孩，生怕错过好戏。 　　街道旁小贩们，趁机吆喝，叫卖酒水、零食。 　　人群太挤了，有小孩吃痛，大声哭叫起来，耐心些的大人还会哄哄，遇到脾气暴躁的，当头就是一巴掌，结果哭得更狠了。 　　又有野狗在人群钻来钻去，找一根看得顺眼的人腿，翘着后腿滋水，热气腾腾中，狗尿当场打湿裤腿、灌满鞋子。 　　“哪家的死狗，敢在老子脚上撒尿？” 　　野狗被吓得夹紧双腿，一溜烟逃走，留下受害者大声叫骂。 　　方斗皱了皱眉，挤不进去啊，除非他动粗！ 　　“嘻嘻，嘻嘻！” 　　他猛抬头，见到身旁一颗大树，几个顽童坐在横枝上，乐呵呵往下看。 　　这颗大树有些年头，离地最低的树枝，也有四五米。 　　顽童们虽然胆大，却也不敢爬得太高，只敢在最低的横枝上活动。 　　在他们头顶，还有层层茂密的树枝，纵横交织，形成巨大的树冠。 　　“好地方！” 　　方斗盯着树上，却被顽童们发现，几根枯枝丢下来，“傻和尚，你上不来！” 　　“你看我上不上的来！” 　　方斗双足微微用力，脚下尘土飞扬，爆破状往四周辐射。 　　下一刻，他如同火箭升空，转眼间飞到树冠最顶，翘着二郎腿，轻飘飘落在树枝上。 　　“小屁孩儿，知道厉害啦？” 　　方斗此刻，比坐上龙椅更开心，以挑衅的目光，俯视下方的顽童们。 　　顽童们呆愣住，然后哇一声，“鬼啊！” 　　就像是受惊的麻雀，一哄而散，从树枝上离开，顺着树干往下滑落，三两下钻进人群中，再也不敢出来。 　　“和我斗？”方斗嗤之以鼻。 　　从树上居高临下，可以看到斩首台的情景，三个树桩一字排开，上面有刀劈痕迹，暗红色已经渗透木质内部，显然是用的久了。 　　一名身穿红衣的壮汉，手持鬼头大刀，刀柄上拴着红布。 　　这就是刽子手，一身大红装扮，就是要借此镇住煞气。 　　斩首台不远处，一座临时搭建的凉棚下，县令坐在其中，面前案桌上摆着圆筒，里面放着几根斩令。 　　“时辰已到，带犯人！” 　　脚步声响起，三个犯人被带到斩首台上，一个一个树桩，被按着跪在台上。 　　方斗眯眼，看到三人背后的斩条，上面写着名字，以及红笔勾住的‘斩’。 　　“嗯！” 　　方斗的目光，落到这个红笔‘斩’字上，这股力量，隐隐克制法术。 　　一直听说王法二字，如今才发现，这个道术显灵的世界，官府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啊！ 　　三个囚犯，分明有法术在身，却被朱笔写出的‘斩’字镇压，一身力量试不出来。 　　“核对身份？” 　　公差快步上前，挨个捏起犯人的脸，拨开乱发，验明正身。 　　“确认无误！” 　　凉棚下的县令，取出三根斩令，扔到面前地上，“斩！” 　　第一个犯人双脚斩断，勉强跪在地上，就算没有沉重的镣铐束缚，也绝无法逃走。 　　等到刽子手等，取下他背后的斩条，这犯人突然笑了。 　　“哈哈！” 　　只见他张口咬破舌尖，对着双腿喷出血雾，顷刻间在光秃秃的脚踝部位，凝聚出两张符文。 　　“没了斩条上官气镇压，老子又能动用法术了！” 　　他修炼的法术，是甲马符，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即便没了双脚，也能行走如风。 　　犯人得意之极，这一路太憋屈了，在死牢中有狱神镇压，出了死牢，再押送斩首台的路上，背后这根斩条，又沉重无比，压得他一身本领无从施展。 　　好在，斩首前，都要去处斩条，给了他机会。 　　甲马符驱动下，犯人身上的镣铐，仿佛没了重量，身形瞬间模糊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能越过人群，消失在街道尽头。 　　这时候，刽子手睁开双眼，一股杀气喷薄而出。 　　犯人身躯摇晃几下，竟被杀气影响，速度慢了少许。 　　“受斩！” 　　刽子手抡圆了刀片，对他后颈一劈，刀光过后，人头落地。 　　好快的刀，犯人不知自己已死，无头身躯仍旧驾着甲马符，从斩首台坠落尘埃，鲜血喷了一地。 　　十几个馒头，从人群中投掷出来，企图沾到新鲜血液。 　　刽子手的徒弟，上前捡起首级，放置树桩上，犯人一双眼睛，就盯着台下围观的百姓。 　　第二个犯人，也不挣扎拼命，冷笑着被拔掉斩条，斜眼看着刽子手。 　　刽子手杀人无数，也不理会他，手起刀落，又是一颗人头落地。 　　接下来是第三个犯人，他嘿然笑道，“你杀不了我！” 　　刽子手冷漠道，“不是我要杀你，是王法杀你，安心上路，别挣扎了！” 　　斩条扔到地上，连杀两人的鬼头刀闪烁寒光，百姓们见了，不寒而栗，心想这就是上面累积的杀气吧！ 　　刽子手抡圆手臂，大刀落下，正中犯人后颈。 　　台下一片哗然，百姓们吃惊发现，刀锋停在后颈表面，仿佛砍在铁块上，再也无法切入分毫。 　　刽子手踉跄后退，满眼震惊，“你这是什么妖法？” 　　犯人却换过一副虔诚表情，“我信奉太上道君，或许是诚心感动上天，才让我罪不至死！” 　　围观的百姓们，开始信以为真，以为有神仙庇佑。 　　刽子手的手劲儿，刑刀的锋利，众人有目共睹，先前两个犯人，都是一刀斩断脖颈，为何到了他这里就砍不断了？ 　　江南之地，多有信奉释、道两道，家家户户都供奉神仙、菩萨，乡野间更是存在许多传说。 　　“是啊，或许是罪不至死啊！” 　　“大老爷应当赦免此人！” 　　眼见百姓们开始动摇，凉棚下的县令，终于坐不住了。 　　“都肃静！” 　　“国法无情，不容徇私！” 　　县令走出凉棚，指着斩首台上，“此等妖人，以妖术蛊惑人心，你们切不可上当！” 　　斩首台上，犯人嘿然冷笑，“我若有罪，让上天来惩罚，你的刀杀不了我，这就是上天的旨意！” 　　县令大怒，朝刽子手下令，“你若是故意留手，本官定要重重惩治你！” 　　刽子手满脸委屈，他分明用了十二分力气，但对方有功夫在身，怎么也砍不破！ 　　“哈哈，斩首不成，我看你如何？” 第一百章 斩首 　　斩首台上，刽子手举着鬼头刀，骑虎难下。 　　县令认定他收受贿赂，下刀时故意留手，这真是天大冤枉。 　　刽子手这行，人人避之不及，但油水丰厚，他这是家传的职业，懂得分寸，知道哪些钱能收、哪些钱不能收！ 　　比方说，城里的街坊邻里，想要人血馒头，偷偷塞钱给他，这钱可以要！ 　　但是，收犯人的钱，故意下刀失败，这事儿太严重了，轻则公职不保，重则受到牵连。 　　刽子手，也是体制内的公务员，旱涝保收，还能一代传一代，哪能轻易儿戏？ 　　“大老爷，让我再试几次？” 　　刽子手咬着牙，举刀对犯人后颈猛剁，这回下了死手，震得虎口撕裂，双臂酸麻，全身颤抖不停。 　　但是，锋利的刀锋，连犯人一丝油皮都没法斩破。 　　“大老爷，我这……” 　　县令摆摆手，“换人！” 　　刽子手的一个徒弟，战战兢兢接过鬼头刀，他技艺远没有师傅精湛，抡不出好看的圆圈，稍微往头顶提起，便举刀斩落。 　　“当！” 　　犯人岿然不动，膝盖下压的木板，浮现丝丝裂纹，唯独后颈接连遭受刀劈，连白印都没留下。 　　这时，陪在县令身边的公差，低声说道，“大老爷，情况不对，此人怕是身怀横练功夫，可抵挡刀劈斧砍！” 　　县令微微皱眉，“竟有此事，可有破解之法？” 　　“这个好办，以铁钩穿了琵琶骨，自能破去！” 　　捕快的法子，专门用来对付江洋大盗，屡试不爽。 　　片刻，两个公差手持锋利铁钩，走到斩首台上。 　　犯人也不惧怕，挺起胸膛，“来吧！” 　　一番血淋淋的操作，犯人被穿了琵琶骨，仍旧中气十足，望着刽子手，“你徒弟不行，还是你来！” 　　刽子手心里来气，抢过鬼头刀，饮了一口烈酒，热血沸腾之下，一刀朝他脖子劈落。 　　人群一片哗然，因为这次，又失败了。 　　大树上，方斗看得快睡着了，连连摇头。 　　“傻子，砍头不行，改凌迟呀，活埋也行！” 　　曾听闻，地煞七十二变中，有一门‘寄杖’，能将自身所受的杖击、鞭挞等转寄于它物之上，看来这死囚修行的，就是这门法术。 　　归根结底，还属于幻术之流。 　　这份功底，又和江湖上的横练不同，穿琵琶骨也没用。 　　鬼头刀分量不轻，刽子手接连挥动几下，胳膊早已酸麻，为难看向县令方向，“大老爷，这……” 　　县令侧身，问身边公差，“蔡捕头何时回来？” 　　如今，他只有寄希望于，蔡捕头能以刑辟术，解决这妖人。 　　公差神色为难，“蔡捕头外出公干，将近个把月不能回来！” 　　…… 　　斩首台上，犯人得意起来，对刽子手大声呵斥，“我有大好头颅在此，任你刀劈斧砍，岂能动我分毫？” 　　刽子手咬着牙，对他来说，斩首失败，简直是奇耻大辱。 　　“哈哈，小小县城不过如此，我千秋社的老爷们来了，反手间化为废墟！” 　　县令快步上前，“你这妖人，休要嚣张！” 　　犯人此刻胆气粗壮，见到县令也是不惧，“你可知道，我们一行人，为何要闯入县衙？” 　　县令心中咯噔，莫非是因为之前，斩杀了郎七的事情？ 　　他知道郎七属于千秋社时，也大为心惊，奈何木已成舟，没法子转圜了！ 　　三个妖人来此，竟是为了郎七报复？ 　　“你们县中，竟然有人，敢和我千秋社作对。” 　　“我们几个，都是探路的石子，你杀得容易，一旦后续的老大爷们到来，怕是你们全县都承受不住！” 　　犯人越发冷酷，威胁之情溢于言表。 　　县令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转身拂袖。 　　“来人呐，给我腰斩了他！” 　　犯人脸色变了，他的功夫可没练到腰上。 　　突然，刽子手跪下请命，“大老爷，咱家祖传五代，都是为县里的死囚砍脑袋，祖传的手艺，这张脸丢不得，还请让我再试一次！” 　　斩首不成，改成腰斩，刽子手下半辈子，就别想吃这行饭了！ 　　县令皱眉，“你已试过几次，此人妖法厉害，等闲手段无用！” 　　“再试一次，属下必定能成！” 　　县令点了点头，“且容你再试一次！” 　　刽子手领命，欣然提起鬼头刀，这次他没有着急下刀，而是围绕犯人身边，一步步踩着节拍，缓缓走动。 　　犯人一开始神态自若，但见他如此笃定，心里惴惴起来。 　　“快快下刀，你还等什么？” 　　刽子手神秘一笑，对他说道，“不急！”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到树冠之上，正看到方斗。 　　“小师傅，你若能助我逃过此劫，下半辈子我吃斋念佛！” 　　原来，刚才刽子手都要放弃了，方斗偷偷传话给他，让他再试一遍。 　　刚开始，刽子手将信将疑，但方斗传话的手段高明，渐渐说服他。 　　刽子手托着鬼头刀，走了三圈，最终停在刽子手身后。 　　“上路吧！” 　　犯人听了嗤之以鼻，“凭你？” 　　刽子手举着大刀，深吸口气，这辈子练了无数次的动作，一气呵成、娴熟使出。 　　“哗啦！” 　　大刀砍在犯人脖子上。 　　犯人运转法力，头颈绷紧，顿时变得坚如精钢。 　　“一念无尘！” 　　斩首台上，刽子手和犯人耳边，同时响起这声轻叹。 　　事情开始发生变化！ 　　犯人绷紧的后颈，陡然一松，心道不好，寒光已裹满全身。 　　咚咚，硬物落地。 　　血水喷涌如泉，离得近的百姓，被溅了一身。 　　“人头落地，人头落地了！” 　　人群中传来欢呼声，随即引发欢呼的狂潮。 　　凉棚内，县令松了口气，官袍下冷汗淋淋。 　　正如刽子手所说，今日是王法杀人，说斩首就要斩首，万一改成腰斩，即便能处死犯人，也是他这个县令失责。 　　树冠上，方斗打了个哈欠，这有什么难的！ 　　血肉之躯，怎么可能真正刀枪不入。 　　这犯人修行的法术‘寄杖’，类似于幻术之流，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移花接木的手段。 　　也就是说，刽子手挥刀砍下，看似命中后颈，实则被他偷偷置换成其他东西，比方说大石头、铁狮子等。 　　所以，刽子手三番五次下刀，始终无济于事。 　　可方斗的琉璃心境，最擅长破去虚妄，目光一击，当即破除幻术，令死囚无处转移，硬生生挨了这一刀。 　　若有人知道内情，准得竖起大拇指，说一声漂亮！ 第一百零一章 鸠占鹊巢 　　今天的热闹，够围观的百姓们，吹嘘好一阵子。 　　三个死囚，除去第二人乖乖挨刀，一人企图逃走，另一人更厉害，几次下刀都毫发无伤。 　　本以为，刽子手算是砸手了，可谁也没料到，最后一刀，干净利落，人头落地。 　　三颗人头，整齐码在树桩上，供公差清点。 　　县令离开后，凉棚撤去，早有公差取了木笼，将首级放入其中，挂在旗杆上示众。 　　斩首台被冲洗干净，然后拆掉，树桩也被搬走。 　　下次还有死囚，还会有斩首台出现。 　　“师父，您老威风不减当年，最后一刀，真是漂亮！” 　　徒弟奉上酒壶，不停拍刽子手马屁。 　　刽子手喝了一大口酒，“痛快！” 　　他想起什么，转身答谢树上的和尚，却不料，树上树下早已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莫非是厉鬼索命？” 　　饶是他斩首无数，自认有煞气护体，此刻也有些不寒而栗。 　　这时候，方斗早已离开县城，返回鸡鸣寺了。 　　这三个犯人本事稀松平常，连王转轮都远远不如，想来是打着千秋社的名号，地位和郎七差不多。 　　方斗听到，最后那个犯人，也只打听道，本县有人得罪了千秋社，甚至还不清楚方斗的存在。 　　如此看来，事情远没有想象的严重！ 　　千秋社，应当还没查到方斗这边。 　　方斗一阵庆幸，随即又想起，是不是奇烈这位大哥，替他吸引了注意力。 　　“奇烈大哥，你如今怎样了？” 　　…… 　　一处山谷外，地面满是焦痕，路边原本翠绿草木，统统被烧成光秃秃的焦炭。 　　空中缭绕还未散去的硝烟，此刻仍是春季，但这里的气候，已经炎热得如同酷暑。 　　“饮火老人，你不要再包庇奇烈了！” 　　“把此人交出来，咱们千秋社也不为难你，立刻转身就走！” 　　山谷外，有四五人围在谷口，为首的老人，头发稀疏，勉强在头顶扎个发髻，全身骨瘦如柴，但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 　　“你放屁，老子的师侄，还轮不到你们来管！” 　　“千秋社的狗杂碎们，不怕死过来，老子活烤了你！” 　　一声粗豪的嗓音过后，从山谷内，缓缓升起一面旗。 　　这面旗帜通体橘红，随风飘荡，就像是火光般摇曳。 　　见到旗帜后，山谷外众人神色变了，连忙朝身后退去。 　　老人轻拈胡须，伸手朝虚空一爪，当场浮现一尊蓝面恶鬼，硬生生挡住旗帜的轰击。 　　旗帜当场爆开，化作几十条炽烈的火舌，大半数缠住蓝面恶鬼，铺展成一片火海。 　　恶鬼阴森森，如一面巨墙，挡住炽烈火焰。 　　与此同时，老人身后众人，或者施展甲马符，或者钻地行走，纷纷让开火舌的舔舐，显然对此忌惮不已。 　　旗帜爆开的火光散去，地面浮现密密麻麻的凹坑，都是刚才被飞溅的火花炸出。 　　老人挥掌抹去，全身焦黑的蓝面恶鬼，当场烟消云散。 　　“阎尊者，这老儿火器厉害，咱们攻打了许久，始终拿不下他！” 　　“此人嘴硬手硬，坚持庇护奇烈，太棘手了！” 　　“要不，咱们待会儿合力，杀入山谷中，看能否趁乱，将奇烈抢出来？” 　　阎尊者摇摇头，“不可，此地是活火山，饮火老人据有地利，咱们若是逼迫得急了，万一他施展什么玉石俱焚的手段，反而不美！” 　　言下之意，这样是办公事，没必要拼命！ 　　他们人多势众，已然将对方压制在山谷中，假以时日，拿下目标也不难。 　　“嗯，阎尊者老成持重，咱们都听你的！” 　　山谷内，一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正是逼得千秋社众人不敢入内，大名鼎鼎的饮火老人。 　　只是，他竟是个五短身材，仅有孩童般高，脾气却大的吓人，比炮仗更烈，一点就炸。 　　在他身旁，奇烈满脸愁容，“师叔，我这番连累了你！” 　　“别婆婆妈妈，老子说要罩你，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动你一根指头！” 　　“千秋社这帮狗杂碎，长能耐了，敢堵我的门！” 　　“给我等着，老子出去后，一定广邀朋友，灭了千秋社的总坛。” 　　奇烈心下稍安，心里想着，不知道方斗现在如何了。 　　他有长辈可投靠，方斗却是孤身一人，不知该如何应付千秋社的疯狂报复！ 　　…… 　　方斗遇到麻烦了，一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和尚，占据了鸡鸣寺，反倒把他这个主人拒之门外。 　　鸡鸣寺今非昔比，里面十几个和尚，入住其中，当成了自己地盘，折腾得不成样子。 　　方斗存在殿内的白米、铜钱，都被他们翻出来，肆意花费。 　　“你们，是什么人？” 　　方斗心中微怒，脸上却毫无表情。 　　离家多日，竟遇到这样的事情，方斗有些怀疑，背后有无千秋社的影子了。 　　这帮和尚带头的，是个中年和尚，见状说道，“我是这家寺庙的主人，前些时间外出，最近刚回来！” 　　方斗冷笑，这话骗鬼呢，我来之前，这里是郭三的贼窝，哪里有半个正经的出家人。 　　“不对吧，据我所知，这里本来是一伙乞丐盘踞？” 　　听了方斗的话，中年和尚笑了，“这你有所不知，这帮乞丐，也是趁我们不在家，方才占据此地，幸而后来，官府处斩了恶丐，这才有了今日的物归原主！” 　　他说到这里，目光惊讶看向方斗。 　　“我想起来了，听闻恶丐最后，有个小和尚住在这里，莫非就是你？” 　　方斗只是冷笑，编，继续给我编！ 　　中年和尚假模假样，叹息道，“你也是个可怜人，如果没处可去，就留下来吧！” 　　俨然是把自己当成主人，慷慨大方招待方斗。 　　只是，这座破庙，都是方斗花钱修缮而成，连同他们锅里煮的白米，也都是方斗存在米缸里的。 　　方斗脸色渐渐沉下来，“我存放的钱米，为何你们不问自取？” 　　中年和尚笑了，也不回答。 　　“哪来的野和尚，罗里吧嗦！” 　　两个恶声恶气的壮和尚，气势汹汹走出，卷着袖子步步紧急上前。 　　“咱家主持，不计较你住在咱寺里多日，那些白米铜钱，权且当做房租。” 　　“你若是识相，继续在此住下，但有一点，化缘所得的钱粮，都是靠着寺庙的名声，必须统统上交！” 　　壮和尚们，见到方斗牵着的大青骡，双眼发光，这头大牲口，可是一笔财富啊！ 　　“这头大青骡，咱们先替你收好！” 第一百零二章 重逢 　　大青骡很是愤怒，打着响鼻，连连后退。 　　方斗一把拽住它，轻抚扎手的短鬃，“稍安勿躁！” 　　这时候，两个凶恶的壮和尚，已经欺到方斗面前，就要抢他手里的缰绳。 　　方斗叹了口气，“实在不行，这根铁杖送给你们如何？” 　　一个和尚见到铁杖，表面是精钢花纹，摸索下巴，“这铁杖也有些份量，送到铁匠铺，能换几百文！” 　　说完大喇喇摊开手掌，“交给我吧！” 　　方斗微笑道，“接稳了！” 　　他一手拿着铁杖，提到和尚的手掌上空，轻轻往下扔去。 　　壮和尚胳膊满是肌肉，在这群和尚中，从来都是武力担当，这次不用中年和尚吩咐，就自告奋勇出来，要打跑方斗。 　　他们如何不知道，这处破庙焕然一新，还藏着白米铜钱，都是方斗亲自置办的，但为了占据此地，硬是要对方斗下手。 　　铁杖落下，破空声响起。 　　“啊！” 　　壮和尚一声惨叫，铁杖入手，无俦巨力传来，拉着他整条胳膊往下坠，啪嗒脆响声中，竟硬生生扯得脱臼了。 　　“师兄！” 　　一旁和尚关切上前，扶着手上的和尚。 　　壮和尚疼得额头直冒冷汗，指着方斗，“这家伙阴我，快过去，将骡子牵过来。” 　　剩下的和尚闻言，有些畏惧上前，特地绕开方斗，去牵他身后的大青骡。 　　方斗嘿嘿笑了笑，也不出手阻止，大青骡岂是一般牲口。 　　果不其然，大青骡‘昂刺’开口，一只前蹄闪电般踢出，正中这和尚胸口。 　　“啊呀！” 　　比刚才惨叫声更嘹亮，第二个和尚倒飞出去，一只胳膊被踢得断折，挂在身前颤颤悠悠。 　　两个壮和尚，都是武力担当，却被方斗轻松收拾。 　　“阿弥陀佛！” 　　中年和尚双手合十，“小和尚，你怎可妄动嗔念！” 　　说罢，他眉目慈和，说道，“这处寺庙，本是供奉佛祖，来往的出家人都可入住，你若要留下，说一声即可，哪用打伤我的徒弟们！” 　　“哎，殊不知，一念偏差，错生嗔念，将来必有无尽因果！” 　　方斗却不上当，“我不管你们从何而来，这处寺庙，是我从恶丐郭三手上夺来，从此便归属我有！” 　　“你们说是寺庙中人，当时郭三盘踞此处，怎么不见过来讨要？” 　　说到底，还是这帮和尚欺软怕硬，畏惧凶神恶煞、人多势众的郭三，却将孤身一人的方斗当成软柿子。 　　中年和尚连声说道，“罪过，罪过，你如此狂妄，小心死后下地狱！” 　　“一派胡言，你这话，只能骗骗无知乡民！” 　　方斗双眉竖起，“滚不滚！” 　　中年和尚连连后退，突然叫道，“你别逼我用佛法！” 　　“我倒要看看！” 　　方斗步步紧逼。 　　“佛法无边！” 　　中年和尚一声喊，双掌冒出金光，刹那间裹满全身。 　　片刻功夫，地面如同升起小太阳，无穷的浓烈金光，将寺庙前的一切都照射得失了颜色。 　　方斗的感觉，就像是被大功率的舞台灯，对着脸上照射，又热又刺眼。 　　“这是什么法术？” 　　他心里正嘀咕着，听到对面一群和尚，争相聒噪起来。 　　“我师父佛法厉害，超度无数冤魂，你这小和尚，仗着有几手力气，竟敢在他老人家面前放肆。” 　　“还不快跪地求饶。” 　　求饶？嘿嘿！ 　　方斗眯着眼，开始适应强光，当即发动‘琉璃心境’。 　　刹那间，在他视线中，金光烟消云散，只剩下中年和尚，摆着可笑的姿势，仍旧以为自己的幻术有效。 　　“一门幻术而已，半点杀伤也无！” 　　方斗哂笑，这也难怪，中年和尚但凡有些本事，也不会连区区郭三都畏惧了。 　　“收了小把戏，你骗不了我！” 　　中年和尚手一抖，心想怎会无用，心气弱了，身边金光逐渐消散。 　　“念你年纪轻、不懂事，我也不下狠手！” 　　中年和尚装作慈悲模样，“小和尚，这件寺庙的归属，咱们在县令大老爷那里，早已严明真伪，还有备案，你扳不倒我！” 　　方斗心中一惊，县令都给他们撑腰！ 　　中年和尚得意不已，“不信的话，你和我们去趟县城，一问便知！” 　　“好！” 　　方斗想起什么，问道，“你们来寺庙时，可曾见到一只雄壮的大公鸡！” 　　这时候，脱臼的壮和尚，不忿刚才吃亏，一时嘴贱，“早就被老子超度了，你地下找它！” 　　“什么？” 　　一阵风闪过，众僧眼前一花，壮和尚身影消失。 　　“啊呀！” 　　壮和尚趴在地上，模样好不狼狈，被方斗一脚踩在背上，拼命挣扎也爬不起来。 　　“以你的本事，休想碰到鸡大师一根羽毛，老实交代，在哪里见到他！” 　　壮和尚悔恨不已，为何要撩拨方斗，此人一言不合就动手，也太不讲理了。 　　“那里，在那里！” 　　壮和尚指着草丛，方斗也不去看，冷笑，“拿这招蒙我，当我三岁小孩呐！” 　　下一刻，方斗愣住了。 　　他耳边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鸡鸣声，转头望去，呆住了。 　　草丛尽头，一只昂头挺胸的公鸡，全身金灿灿，仿佛身披大金袍子，尾巴却是七彩缤纷，比孔雀开屏的绚丽也不差分毫。 　　这幅唯我独尊的高傲模样，普天之下，除了鸡大师外，别无二鸡！ 　　“鸡大师！” 　　方斗脚下用力，飞掠众人头顶，落在鸡大师面前。 　　脚下挨踩的壮和尚，翻个白眼，当场昏死过去。 　　“谷谷！” 　　鸡大师斜眼，一下子啄在方斗手上，痛如刀割！ 　　“鸡大师，让你看家，怎么弄成这样？” 　　谷谷（一帮小毛贼，懒得动手。） 　　鸡大师仿佛嗅到什么，猛地起跳，扑倒方斗怀中。 　　它的目标，竟是封在玉方中的蛊王珠。 　　方斗没先到，自己实力大增，仍是闪不开鸡大师这一扑，被它撕开胸襟，滑落一枚玉方，掉在地上翻滚几下张开，露出里面的蛊王珠。 　　刹那间，珠光宝气藏不住，落在一众和尚眼中。 　　“阿弥陀佛！” 　　中年和尚略带伤感，“小和尚，连本寺庙的镇寺之宝，都被你抢走了，这官司不得不打啦！” 　　言下之意，连蛊王珠都要抢走！ 第一百零三章 这官儿不地道 　　“打官司就免了！” 　　方斗断然拒绝，谁耐烦和你们这帮骗子玩，这地方是我从郭三手上抢来。 　　你们想讲道理，可以，我免费送你们下去见郭三。 　　带头的中年和尚，指着方斗手指都在颤抖，“你你你，枉为释门中人，怎么不给同门方便？” 　　方斗笑了，我又不是方便面，找我要方便？ 　　“滚吧！” 　　听方斗如此说，一帮和尚气的不行，他们趁方斗不在，住得舒服，随意挥霍方斗留下的钱粮，好不自在。 　　人嘛，舒服了就不想挪窝，这帮好逸恶劳的和尚也不例外。 　　利欲熏心之下，也看不出方斗的能耐，就想着靠人多，把方斗打出去。 　　先前被打伤的两个和尚，更是咋咋呼呼。 　　“师父，太不像话了，占了咱们寺庙，还这么嚣张。” 　　“请你施展佛法，教训这恶贼。” 　　中年和尚笑容有些僵硬，不是不想动手，实在是打不过啊！ 　　回头看身后，徒弟们群情激奋，摩拳擦掌，几十个打一个，应该能赢吧！ 　　“好，为师为尔等施加神通护体，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教训这恶贼。” 　　说罢，和尚双掌合十，绽放无穷金光，落到众多和尚身上，灿然如菩萨下凡。 　　一帮和尚得了金光，感觉力大无穷，一巴掌就能拍死方斗。 　　连先前脱臼的和尚，都觉得胳膊不太疼了，怒吼着往方斗冲杀过来。 　　“不知死活！” 　　方斗一抬手，弹指击中他脑门，脆响声如敲击木鱼，和尚来时速度飞快，倒飞时暴增三倍。 　　众僧眼前一花，被他砸落人群，哎呦惨叫声接连不断。 　　“跳梁小丑。” 　　方斗见状摇头，和这样不入流的二赖子计较，杀人都嫌脏手。 　　“神通护体！” 　　尽管下狠手了，但人群中还是有憨憨。 　　一个傻愣的和尚额头青筋直冒，咋咋呼呼冲过来，双目通红，如同见到杀父仇人。 　　“啪。” 　　方斗抬手，给他来个脆的，响亮的耳光，打得此人原地旋转三圈，等停下来，见到方斗时，晕乎乎迷糊的很。 　　“申通护体，哈！” 　　一个耳光，打得和尚摇摆不停。 　　“你这么牛逼，怎么不圆通护体，韵达护体嘞！” 　　噼里啪啦，如同雨打芭蕉，方斗出手快如闪电，一连串耳光如同鞭炮，打得和尚脸颊快速红肿起来。 　　这憨憨仍旧倔强强调，“是神通护体啊！” 　　啪，为表感谢，方斗赏了个更脆的。 　　结果，这家伙当场被打哭了，蹲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伤心欲裂。 　　“没见过你这么欺负人的，我当混混时被打，当了和尚还被打，这光头白剃了。” 　　呵，竟敢恶搞我盛世美颜贾队长？更不能忍。 　　方斗抬起一脚，踢得他连滚几十个跟头，栽入草丛当中。 　　没有和尚敢动了，全都乖乖站好，眼巴巴望着带头的师父。 　　他们这帮和尚，都是混混流氓冒充，也没有官方度牒，本就是打秋风而来。 　　没想到，遇到方斗此人，比混地下的恶人更凶恶。 　　带头的和尚，面容平静，看着方斗点头，“我明白了，这是一场误会。” 　　方斗盯着他，“你确定？” 　　“千真万确，肺腑之言。” 　　中年和尚认真说道，“这段时间，打搅了，我们这就告辞。” 　　说罢，他带着一帮徒弟，就要转身离开。 　　“慢着，让你走了吗？” 　　这和尚快哭了，认怂走人也不行，你到底想怎样？ 　　“住我的寺庙，吃我的大米，食宿费怎么算？” 　　和尚摊开双手，正色道，“没钱。” 　　这时候，旁边一个徒弟低声提醒，“师父，咱不是有地契吗？” 　　原来，他们先前以不光彩的手段，霸占了这家寺庙的地契，才有胆子霸占此地。 　　中年和尚恨铁不成钢，不长眼的玩意儿，这事儿能当人家面前说嘛？ 　　方斗果然听到，点了点头，“地契也可以。” 　　中年和尚咬牙说道，“绝无可能，这是一块金子，足够弥补你的损失。” 　　抛出一枚金戒指，中年和尚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了。 　　方斗掂量几下，是真金的，份量也许，总算让他们把吃进去的都吐出。 　　“鸡大师，你怎么？” 　　方斗回过神，才发现公鸡趴在玉方上，霸占着蛊王珠，神情极为享受。 　　他伸手要拿，还被啄了几下。 　　公鸡翻个白眼，蠢货，此物为凶宝，需以人命祭祀，才能见到妙处，刚下就该杀了那帮秃头，激发蛊王珠。 　　方斗花费一番时间，收拾了寺庙的残局，狠的咬牙切齿，还是打得轻了。 　　这把龌龊玩意儿，真该让他们打扫完再走。 　　懊恼也无济于事，方斗收拾完，从米斗抓出白米，饱餐一顿歇下。 　　第二天，天刚亮，就有人上门传信。 　　“蔡捕头要见我？” 　　方斗有些吃惊，蔡捕头派人过来，肯定有急事上门，“你回去告诉蔡捕头，我即刻过去。” 　　临出门前，方斗总觉得不妥，想要取回蛊王珠，贴身保管。 　　但是，公鸡态度坚决，下了几次狠啄，拼命护住身下的玉方。 　　“得，交给你保管啦！” 　　方斗和公鸡发个招呼，便匆匆锁了门离去。 　　送信的人点头哈腰，离开后，也不直接回县城，而是来到旁边一处私密的破屋内。 　　破屋里，一帮和尚严阵以待，见到他就问，“上当了吗？” 　　这帮不死心的和尚，逃到这里栖身后，又生出一样诡计，想要调虎离山。 　　“还不快谢谢十七叔！” 　　剩下的和尚们，稀稀拉拉出声道谢。 　　报信人也是赖子，和中年和尚平辈儿，笑道，“我刚才见的分明，那小和尚把宝珠，送给公鸡玩了，自己则是被骗去县城。” 　　“眼下寺庙无人，宝珠唾手可得。” 　　“好。” 　　中年和尚一拍大腿，“事成之后，变卖宝珠的所得，分你一半。” 　　心想打不过你，还对付不了你养的鸡么，这次说什么也要连本带利，一起讨还回来。 　　寺庙内，公鸡趴在玉方上，仿佛早已睡着了。 　　傻小子，好不容易有送死鬼上门，可不能让你搅和了。 　　蛊王珠是凶宝，封存多年，没有人命滋养，玄妙大降，这番操作，定要令其重现天日。 第一百零四章 毒虫潮 　　当天夜里，一帮和尚鬼鬼祟祟，靠近寺庙外，再三确认，方斗已然离去，松了口气。 　　先前被打的最惨的和尚，脸肿的像猪头，此刻嗓门最大，“逃的挺快，我正要前来报仇，也给他几下耳刮子。” 　　其他和尚翻着白眼，也不理会。 　　“师父，好消息，公鸡不见了，宝珠就在供桌上。” 　　有和尚眼尖，看到桌上的玉方，四周空荡荡的，没了公鸡的踪迹。 　　“哈哈哈，小和尚，你还嫩了点！” 　　寺庙内，中年和尚举着玉方，身边挤满怕须溜马的徒弟们。 　　“师父高明，略施小计就骗走他，这小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连宝珠都落在咱们手上！” 　　受伤的两个壮和尚尤其得意，“他能打又如何，还能强得过师父神机妙算，这宝珠价值连城，总算落到咱们手里！” 　　中年和尚叹了口气，“小和尚本事厉害，若不是用计策，咱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又有和尚恭维道，“姜还是老的辣，他最后还不是栽在师父您老手上！” 　　“师父，这颗宝物，能否让我们开开眼？” 　　中年和尚别了眼，“小猴崽子，就知道你们的心思。也罢，咱们来欣赏一下，咱家的镇寺之宝！” 　　玉方打开，露出蛊王珠的真容。 　　四周齐刷刷吸了口冷气，这颗珠子太过绚丽，表面像是蒙了层雾气，但是在内部，又似乎藏着星辰般璀璨。 　　“好宝贝，好宝贝！” 　　无人知晓，寺庙之外，空地尽头的草丛，突然变得熙熙攘攘，不断凸起落下，数不清的毒虫在赶来。 　　更远处的深山，一条条胳膊粗的蜈蚣，划过坚硬的岩石，摩擦时迸发刺眼的火星；脸盆大的蛤蟆，蹦蹦跳跳，每次落下，都把地面砸出大坑，土屑纷飞；湿冷光滑的崖壁上，身躯火红的壁虎快如闪电，滋溜溜滑出好远。 　　如果有一双眼睛，从高空往下俯视，便能见到整个寺庙，就像熟透的果实，落在蚂蚁窝旁，周围黑压压一片，都是觊觎的目光。 　　寺庙当中，灯火通明，和尚们传递蛊王珠赏玩，口中啧啧称奇。 　　中年和尚却在盘算着，这宝珠在当卖不出高价，还是要去会稽郡城，找到顶级的富商，才能卖出下半辈子吃喝不愁的巨款。 　　这帮好逸恶劳的和尚，可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危险将至！ 　　蛊王珠，传到一个和尚手上，他端详着，突然感到胳膊有些痒，伸手挠了两下，不仅没能缓解，反而越发痒了。 　　他撩起袖子，用力在上面抓了两下，皮肉如同败絮，一片片往下掉落，露出森白的骨头。 　　这异变太过诡异，和尚吓得尖叫起来，但他的师兄们，已经无暇关注，因为他们已自身难保。 　　白天受伤的壮和尚，脚下腾起大片红云，瞬间裹满全身，成了个人形轮廓的鲜红物体。 　　组成这些红云的，俨然是一只只火红色的蚂蚁。 　　刹那间，红云散去，露出一具啃尽皮肉的骨骸，落到地上。 　　更有一个和尚，被两条蜈蚣钻入鼻孔，又被几只拳头大的蟾蜍，排队钻入口中，痛苦得原地打滚。 　　他可没有段誉的好运气，被毒得口吐白沫，两腿瞪了几下便僵硬了，高耸的肚子仍旧鼓个不停。 　　“哪来的妖魔鬼怪？” 　　中年和尚双手合十，金光大冒，毒虫们被吓住，不敢靠上来。 　　“有用！” 　　中年和尚环视四周，见到徒弟们死伤惨重，逐一化作毒虫的口粮，心知这份基业已然废了。 　　“宝珠！” 　　他想到，自己可以带着宝物，前去其他地方谋生，只要找个识货的买家，便能换取终生花费不尽的惊人财富。 　　中年和尚驱使金光，不断驱赶毒虫，终于在一根白森森的手骨上，硬生生把蛊王珠撬下来。 　　“好运气！” 　　他擦拭两下，将蛊王珠塞入怀中，快步冲出寺庙。 　　刚走出几步，中年和尚停下脚步，露出绝望的神情。 　　在他面前，不再是平日的景象，而是无数毒虫蠕动，叠成一重重海浪，已然将寺庙围得水泄不通。 　　逃不掉了！ 　　中年和尚双眼瞳孔内，毒虫所化的狂潮迅速接近，最后将他包裹在内，几声惨叫过后，再无半点声息。 　　蛊王珠落在地上，几条毒蛇游过来，围着珠子盘旋，露出几位享受的模样，越来越多的毒虫，也开始盘亘四周。 　　月光下，草丛边上，公鸡目光冷厉，望着沸腾翻滚的虫群，以及寺庙中传出的惨叫声。 　　“天道之下，众生皆为牛马。” 　　…… 　　县城内，蔡捕头家中。 　　蔡捕头和老伴二人，目瞪口呆，看着方斗用餐。 　　方斗左手一个箩筐，里面装满白面馒头，右手是木勺，不停从锅里舀出玉米粥。 　　一口一个馒头，然后一勺玉米粥，片刻功夫，箩筐见底了。 　　蔡捕头推推老伴，“还不快去！” 　　“第六筐了，别撑坏了肚子！” 　　老伴儿比划手势，“每筐五十个馒头，玉米粥也喝了七锅，这是几天没吃饭？” 　　蔡捕头双眉紧皱，“听说好些天了！” 　　“就算饿得再久，也不至于这样，吃得比牛还多！” 　　“去准备，家里粮食还够！” 　　方斗吃得呼噜噜，不好意思朝蔡捕头咧嘴笑，“蔡捕头，我太饿了！” 　　“不妨事，吃饱了再说！” 　　片刻过后，方斗总算吃饱了，和蔡捕头聊起来。 　　“蔡捕头，我一收到你派人送信，就赶过来了。” 　　这下蔡捕头蒙了，“我没送信给你！” 　　遭了，方斗瞬间反应过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真是大意了，本以为赶走那些假和尚就结束。但他还是低估人心险恶。 　　这帮假和尚，显然做足了功课，得知他和蔡捕头有交情，假借他的名义行骗。 　　蔡捕头听完，思索几下，“我刚从外地办公差回来，还不知道此事，这帮假和尚都是混混赖子，竟然霸占小师傅的寺庙？” 　　方斗内心，气极反笑，算计到他头上了，这次无需手下留情了。 　　寺庙背靠深山，杀人毁尸，全都方便得很。 　　先前正是失算了，若一再心慈手软，类似的情况还会发生。 　　正当我不杀生吗？ 第一百零五章 惊变 　　第二天，蔡捕头正要叫上方斗，一同去处理寺庙的事情，突然见到一名捕快，神色慌张冲进门。 　　“不好了，蔡捕头，城外那家寺庙，里面的和尚都死了！” 　　“死了？” 　　蔡捕头悚然起身，寺庙内的和尚足有二十多人，如果全死了，可谓是惊天巨案。 　　他听了方斗的嘱托，正准备派人过去打听消息，没想到这就出事了，当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昨天，有个樵夫进山打柴，见到寺庙盘踞数不清的毒虫，那些和尚被啃得只剩下白骨！” 　　蔡捕头问道，“是毒虫？” 　　捕快点头，“我跟着樵夫，去现场看了，到处都是毒虫，无处下脚！” 　　“拳头大的蛤蟆，碗口粗的蛇，还有磨盘大的蝎子，都是从旁边山里窜出来！” 　　“那些和尚也都死了，死的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寺庙里，到处都是白骨，毒虫在里面钻进钻出，让人见了毛骨悚然！” 　　“现在，那里已经没有半个活口了！” 　　蔡捕头沉思片刻，多年办案的经验，下意识怀疑方斗。 　　这段时间，唯一和那些和尚发生冲突的，只有方斗一人。 　　而且，方斗也是修行者，或许有办法，造成毒虫杀人的现场。 　　想到这里，蔡捕头追问起来。 　　“我问你件事情，这段时间，方斗小和尚，可曾离开县城？” 　　捕快愣住了，随即答道，“没有，咱们值班的弟兄，连同路过的百姓，都曾亲眼见过。” 　　方斗的人证太多，可以证明他一直在县城，从未出去。 　　蔡捕头掐指算算，自从方斗来访，也有几天了，老伴儿一直看着，都说他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如此看来，方斗的嫌疑也小了许多！ 　　但这位老刑名，仍旧不放心，快步返回家中。 　　“蔡捕头，你……” 　　蔡捕头不顾方斗的惊讶，取出獬豸令牌，拱手道，“得罪了！” 　　“你可知道，城外寺庙的和尚，一夜间全都死了！” 　　“死了？” 　　方斗面露惊讶，死得这么干净？自己还没动手呢。 　　獬豸令牌没有冒光，方斗的反应对了。 　　“我现在问你，这些和尚的死，是否是你下手？” 　　方斗坚决摇头，“不是我干的！” 　　獬豸令牌仍旧没有冒光。 　　蔡捕头松了口气，收起令牌，连忙朝方斗鞠躬，“得罪了！” 　　然后，他开始解释起来，“你在县城这段时间，有毒虫聚集寺庙，将那些和尚都啃个精光。” 　　“竟有此事？” 　　方斗瞪大双眼，蛊王珠果真这么厉害？ 　　蔡捕头却是不信，仍旧说道，“小师傅，你真是运气好，这些和尚夺走寺庙，却是无形中替你挡了一劫！” 　　“是啊，若是我还在寺庙，肯定逃不过这些毒虫！” 　　方斗这下知道了，那帮作死的和尚，肯定私自打开玉方，将蛊王珠暴露在空气中。 　　寺庙背靠大山，山里的环境，天然适合毒虫繁衍生存。 　　可以说，只要蛊王珠一接触空气，就会引开潮水般的毒虫大军。 　　别说二十几个和尚，就算是千军万马也扛不住，沦为毒虫的事务。 　　只是，鸡大师看守玉方，怎么会落在这帮和尚手中。 　　蔡捕头确定方斗没有嫌疑，便转身去县衙，将案情上报县令。 　　“死了？” 　　县令很是吃惊，追问道，“怎么回事？” 　　蔡捕头刚从寺庙返回，见到虫山虫海的壮观景象，深知此等案情，绝非普通人能操纵。 　　“是毒虫闯入寺庙！” 　　县令心道可惜了，抱着希望追问，“那颗宝珠呢？” 　　蔡捕头摇摇头，“没看到什么宝珠！” 　　糟了，肯定是被那头毒虫吞了，这天下茫茫，再也找不到了。 　　县令顿时意兴阑珊，摆摆手，“下去吧！” 　　蔡捕头咬咬牙，“方斗小师傅，还在我家住着，不知该怎么安置他？” 　　县令有些不耐烦，“那帮假和尚都死了，寺庙也空下来，如果他还想去住，本官做主允了！” 　　“这，只怕不好！” 　　蔡捕头心想，寺庙里都是毒虫，谁去了都死啊！ 　　“你下去吧！” 　　县令不想多说，喝令蔡捕头离开。 　　当晚，蔡捕头略带歉意，和方斗谈到此事。 　　“小师傅，我想啊，寺庙肯定回不去了，还是先找个地方让你安身！” 　　方斗起身，朝蔡捕头行礼，“蔡捕头，我想回寺庙看看，如果毒虫退走了，就能住下了！” 　　蔡捕头连忙摆手，“去不得，我刚回来，那里到处都是虫虿，踏进去必死无疑！” 　　“我只远远看看，如果还不行，那就算了！” 　　蔡捕头重重点头，“好吧，我护着你去一趟！” 　　…… 　　夜色下，寺庙四周，仍旧盘踞无数毒虫，蠕动着盘踞成团，毒蛇吐信、蜈蚣翻飞，更有蟾蜍对月吐息、壁虎飞窜如电！ 　　已经见不到地面，最底下铺着毒虫的尸体，更多鲜活的毒虫在上面乱爬乱走，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咕咕！ 　　一只公鸡，不知何时出现，望着遍地蠕动的毒虫，露出贪婪的目光。 　　它也不飞扑跳跃，而是径直走入寺庙的范围内，惊动蛰伏的众多毒虫，刹那间，潮水般涌过来。 　　公鸡连连点头，如同小鸡啄米，每一下必定命中毒虫，不管是蜈蚣毒蛇，还是蟾蜍壁虎，均是一吞入肚，更无半点迟疑。 　　它一路走一路吃，不断有毒虫从侧旁进攻，企图毒翻，但最后逐一被啄杀，填饱公鸡的肚子。 　　最终，公鸡停下来，低头寻摸几下，等抬起头，已经啄起一颗拳头大的宝珠。 　　周围毒虫，如同开水沸腾起来，朝它身边翻滚过来。 　　公鸡更不停留，掠过毒虫上方，落到寺庙内，找到分成两半的玉方，将蛊王珠放进去。 　　六角玉方合拢的瞬间，寺庙内外的毒虫，同时陷入空虚，仿佛失去了什么。 　　沙沙沙，流水声响起，毒虫开始四散而逃，离开寺庙。 　　公鸡脚下踩着玉方，不停伸头啄食毒虫，吃得好不痛快。 　　当蔡捕头带着方斗，全副武装，带着雄黄、硫磺等药物，来到寺庙之外，见到的却是颇为干净的地面。 　　连毒虫的尸首，都被鸡大师吃个精光，现场唯一留下的，就是中年和尚和一帮徒弟的骸骨。 　　“这，这，这！” 　　蔡捕头目瞪口呆，见鬼了！ 第一百零六章 清剿毒虫 　　此刻已是清晨，山间湿气重，连带着靠山的寺庙，笼罩在雾气中。 　　日头刚升起，照得雾气呈橘黄色。 　　但是，寺庙的一切，都显得极不真实。 　　蔡捕头揉揉眼睛，难道是自己做梦，可是先前来时，分明就是毒虫遍地，连带着寺庙内外，都是虫山虫海。 　　可眼前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寺庙还是那座寺庙，地上多出几十具白骨，除此以外，没任何改变。 　　“阿弥陀佛！” 　　方斗双手合十，虔诚道，“一定是哪位佛祖开眼，降下惩罚。” 　　他连连摇头叹气，“这帮假和尚，贪嗔痴三毒俱全，终有今日下场。” 　　“哎，何苦呢？” 　　蔡捕头缓过神来，点点头，“眼下寺庙空下来，小师傅你是想住下来，还是让我给你介绍个去处！” 　　他接着说道，“虽然毒虫退了，难保哪日卷土重来，寺庙仍是非常危险！” 　　方斗却摇摇头，“我有神鸡，能生吞毒虫，可保安宁！” 　　说到这里，公鸡一蹦一跳，来到方斗面前，嘴里俨然叼着……那张地契。 　　方斗表情僵硬了，你就算叼根毒蛇，也是给我长脸呐！ 　　鸡大师，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蔡捕头见到地契，大惊，“原来寺庙的地契，仍保存完好，这下好了，小师傅，这家寺庙是你的了！” 　　方斗点了点，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想必经过此事，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来！ 　　“先跟我回趟县城，把事儿办好！” 　　蔡捕头带着方斗，回到县衙中，央求县令将地契，转交给方斗。 　　县令本不想办，但原告都死光了，再加上蔡捕头是他得力助手，只得盖了打印，从此寺庙这块地方，归方斗所有。 　　这场官司，以意想不到的结果，落下了帷幕。 　　毒虫袭击寺庙的事情，经过樵夫、衙役的口口相传，已经在县城内流传开。 　　颇具恐怖气息的传说，正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娱乐方式，比一阵风刮得更快。 　　“谁也没想到啊！” 　　酱菜铺里，蔡伯给老街坊舀菜，连连摇头。 　　“那帮和尚霸占寺庙，连命都送了！” 　　老街坊笑道，“或许是那家寺庙风水不好，命格不硬的人，压不住啊！” 　　“你想想看，郭三住进去，结果被县衙一网打尽，这帮和尚住进去，却被毒虫啃个精光。” 　　“唯独是那个小师傅，经常来你店里光顾的那个，到现在都没事！” 　　蔡伯双眼发光，“我怎么么想到，有道理，有道理！” 　　“你说小师傅命格这么好，他主持的寺庙，肯定也非常灵验，改天，我也过去拜拜！” 　　米行内，掌柜的听手下伙计，活灵活现讲了这件事情。 　　“哎，小师傅啊！” 　　掌柜的毕竟见识多，他隐隐猜出，这件事情看似是一场意外，实则是方斗和那帮和尚暗地斗法。 　　他可是知道，释门的大和尚们，都有法术神通，这毒虫来的蹊跷！ 　　郭三霸占这么久，没遇到毒虫！ 　　这帮和尚先前住了许久，也没遇到毒虫！ 　　怎么方斗回来后，没过多久，就遇到了毒虫来袭？ 　　不能细想，越想越害怕！ 　　更多传说，流传在市井间。 　　“听说了没有，城外那家寺庙，原来叫鸡鸣寺。” 　　“这个名字可有说法，方斗小师傅，经常来城里采买的那个，家里养了只神鸡，能捕食天下毒虫。” 　　“那帮子和尚命薄，没有神鸡，就敢占据鸡鸣寺，哈哈，结果万千毒虫袭来，吃得丁点不留！” 　　“这么神，我也要去看看！” 　　“怕是不行，最近小师傅在寺庙做法，要驱虫剩下的毒虫，今年都不能开张了！” 　　“啊呀，太可惜啦！” 　　…… 　　鸡鸣寺外，方斗和公鸡分头行动，开始驱除剩下的毒虫。 　　蛊王珠装入玉方，方斗还不放心，施展法术封了，普通人打不开，免去伤及无辜的情况。 　　自从蛊王珠装入玉方，聚集而来的毒虫，一哄而散，但也有少部分迷路的，仍都留在寺庙附近。 　　方斗便打算，挨个清扫地面，将毒虫都抓出来捏死。 　　鸡大师乐意之至，可以趁机加餐，而方斗也赶巧，修炼斗百毒的心法。 　　说起来，这次蛊王珠现世，吸引了许多深山的毒虫，这些毒虫平时在野外肆虐，身上带有剧毒，就是虎豹这些大型猛兽也不敢招惹。 　　“汪汪！” 　　黑犬嗅到什么，朝一块磨盘大石下面怒吼。 　　方斗快步上前，一脚踢翻石块，眼前黑影一闪，朝他眼珠刺来。 　　“好！” 　　方斗瞳孔收缩，看出黑影本来面目，竟是一只乌黑油亮的蝎子，翘起的尾刺上，渗出一滴晶莹的毒液。 　　这头蝎子，显然斗过猛兽，一照面就直接攻击眼珠。 　　方斗抬起手爪，闪电般拍在蝎子身上，掌心皮膜呈现铁灰色。 　　蝎子啪嗒落地，翻身还想起来，却被方斗一脚踩中，碾压了几下，最终不动了。 　　“嘶！” 　　方斗翻过掌心，见到针尖大的红点，这蝎子果真厉害，他这双手浸泡秘药‘红药’，早已不输于铁布衫、金钟罩一类的横练，却被轻易刺穿。 　　尾刺上的毒液，大部分都进入体内，混入血液当中。 　　于是，方斗当即站起金鸡桩，调动体内法力和剧毒相斗。 　　过了半晌，方斗体内残毒除去，匆匆吃了几锅饭，再度投入灭除毒虫的大清扫活动中。 　　第二天，方斗遇到一只异种蛤蟆，头上长着硕大的肉瘤，张口却是擂鼓般的鸣叫声，震得耳膜极为难受。 　　尤其是，这只蛤蟆的蟾酥，毒性较为奇特。 　　方斗被它喷了一口，顿时全身酥麻，手脚绵软无力，幸好有鸡大师相救，否则就会被这蛤蟆吞了。 　　“鸡大师，让我来！” 　　方斗以金鸡桩，化解了蟾酥的毒性，开始有了抗体，再度和蛤蟆剧斗起来。 　　异种蛤蟆畏惧公鸡，却是不怕方斗，不断跳起喷出毒雾，落下地在地上乱滚，让方斗无从下手。 　　“滚刀肉是吧！” 　　方斗反手一个除尘术，让地面变得光滑如冰面，蛤蟆滚着滚着，返现停不下来了。 　　公鸡见状乐了，见到一个肉球在地上滚来滚去，有次滚到它面前，还伸出鸡爪一踢，乐得咕咕直叫。 　　蛤蟆也弄得晕头转向，突然方斗猛地收了除尘术，像是瞬间刹车，难受得快吐了。 　　这时候，方斗提起铁杖，一戳刺穿了蛤蟆。 　　“嗯，别浪费！” 　　方斗取来瓷瓶，小心翼翼收集蟾酥，在他身后的正殿，已经摆满十几个小瓶子，都是收集这些罕见毒虫的毒液。 第一百零七章 大金袍和第二层 　　接连扫荡了大半月，方斗和鸡大师合作愉快，毒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斗百毒’的修炼，也是水涨船高。 　　一日清晨，方斗站着金鸡桩，对着朝阳吞吐气息，感到体内热气喷薄，仿佛呼之欲出。 　　“这是到了突破的时候！” 　　方斗连忙摆好姿势，耐心引导体内的热气，从足心开始，逆流而上，通过脚踝、膝盖、腰身、脊背，最终贯通上下，直达头顶天灵。 　　“国！” 　　这股热气，越来越炙热，仿佛是烈日照射。 　　方斗胸中一团热力翻滚，令他不吐不快，张口大吼，竟然也是标致性的鸡鸣声。 　　这声吼叫声，具备无穷的穿透力，如一阵狂潮，辐射四周，没过寺庙，朝着深山蔓延过去。 　　山谷中，一头猛虎的尸体上，皮毛凸起鼓包，钻出条精致的小蛇，全身鳞片呈孔雀蓝，听到吼叫声，打了个激灵，仿佛遇到天敌，一扭头钻入猛虎腹中，继续吞吃内脏。 　　水潭边，一只壁虎人立而起，抬起尾巴在水面沾了沾，几乎呼吸过后，接二连三的惨白鱼肚浮出水面，洋洋洒洒足有千百条。 　　壁虎眉开眼笑，叼起一头比身躯更大的肥鱼，就要大快朵颐，这时候吼叫声响起，吓得它放下肥鱼，钻进石缝中消失。 　　平坦的地面，几十条恶狼，围着一只水晶透明的蝎子。 　　蝎子看似纤弱，实则快如闪电，每次一扑，必将毒刺扎入一头恶狼的后脑，片刻过后，所有恶狼尸横遍野。 　　但是听到吼声后，水晶蝎子竟趴伏在地面，像是听到打雷的野兽般，遇到了天敌。 　　…… 　　寺庙前，方斗活动手脚，金鸡诀已然大成，剩下还有小圆满、大圆满两个境界。 　　突破至大成境界，方斗施展金鸡诀，已然多了项本领。 　　只见他身上，聚拢日光，如同披了层金灿灿的袍子，正是鸡大师平时的特征之一。 　　方斗心念微动，形成袍子的金光，竟然能蠕动起来，化作各种形状，比方说拳头、爪、啄！ 　　这可比中年和尚的幻术，要厉害许多，真能施展杀伤力。 　　“就叫‘大金袍’！” 　　方斗摊开手掌，运劲鼓起皮膜，铁灰色已然被金色取代。 　　骨节摩擦碰撞，如同铁通点燃一串爆竹，响得噼里啪啦。 　　金鸡诀大成，无论是皮膜筋骨，都得到大幅度提升。 　　但也有坏消息，‘透骨浆’‘红药’两门秘药，已对现在的方斗失去效果。 　　方斗皱了皱眉头，转身取出一个坛子，里面装的是虎骨酒。 　　“咕咚！” 　　虎骨酒还有效！ 　　方斗感受到，虎骨酒的药力，顺便全身，强化骨骼，但效果也大幅度减弱了。 　　先前服用虎骨酒，感觉就像是刀子刮骨头的剧痛，现如今，削弱成了针刺般的疼痛。 　　“趁着炼体突破，趁机将食气法第二层也破了！” 　　方斗想到这里，当即和鸡大师告了声罪，准备开始闭关。 　　先准备好充足的粮食、饮水，然后闭关的场所，定在修好的北面偏殿，那里地方空旷。 　　“鸡大师，帮我护法？” 　　公鸡昂头，也不理会方斗。 　　方斗想了想，还是想别的招，放出犬灵四处游曳，所有豆兵一口气撒出，将寺庙周围防护得水泄不通。 　　这下子，总算安全了！ 　　一尊尊豆兵，面无表情，身材高大，就算是二流术士来袭，都能撑到方斗反应过来。 　　天罡法坛浮现，坐落在偏殿中央，方斗盘腿坐在中央。 　　“开始！” 　　方斗取出炼气丹，塞入口中，缓缓修炼起来。 　　丹药入口，混合津液，化作暖流流遍全身。 　　空中的天地元气，在一呼一吸的吐纳中，流经口腔、鼻腔，再以独门路线粉碎，有用的灵气进入体内循环，无用的杂质排除体外。 　　“寂寂还真，呼阖抱阳！” 　　“气行则通，气滞则停！” 　　“感之者众，食之者寡！” 　　“一气不生，万法无明！” 　　…… 　　方斗脑海中，食气法运行路线，早已演练无无数遍，就像人体内天然形成的地图，等待他开垦挖掘。 　　这段日子，他以炼气丹辅助，修行食气法，早已到了瓶颈。 　　第一层大圆满，接下来就是第二层的入门，临门一脚，反而是最艰难，也是最关键的时刻。 　　这一点，从方斗在外的布置可见一斑，又是犬灵巡逻，又是豆兵团团维护，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修炼突破时，哪怕一只苍蝇掉在身上，都有可能造成功败垂成。 　　方斗感觉时刻到了，藏在体内经脉的法力，如同无数条溪流，迅速汇聚过来，聚成一大团池塘。 　　这团池塘，正是冲击瓶颈的积累，一旦失败，必将法力暴乱分散，冲击经脉受损，需要大量时间休养。 　　因此，为了这次突破，方斗看似临时起意，实则做了很多功课。 　　炼气丹之外，更有天罡法坛附身，提升突破的几率。 　　“来来来！” 　　方斗花了六天六夜，缓缓摸索第二层入门的关窍，靠着水磨工夫，总算略有所得。 　　接下来，就是孤注一掷了。 　　“好！” 　　方斗全力施为，调动‘池塘’的法力，开辟全新的功法路线。 　　食气法越往高层，法力开拓的经脉路线，更加广阔、更加精细，许多细枝末节的地方，都会经受法力的冲刷。 　　这一次，也不例外。 　　法力集中一处，开始冲击瓶颈地带，相比普通的经脉，瓶颈区可以称之为‘节点’，负责沟通多方经脉。 　　方斗开始感应到，‘节点’微微发胀，知道火候开始到了。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猛然间，方斗正开双眼，身下法坛光芒闪烁，头顶灵光绽放。 　　体内更是发生天翻地覆变化，凝聚的法力贯通节点，散成无数溪流，开始疏通这片区域的经脉。 　　食气法第二层入门，成了！ 　　方斗睁开双眼，目光满是喜色，但随之闭合。 　　境界刚突破，还要继续稳固，接下来的修炼，更不能马虎。 　　现如今，方斗也是二流术士了，许多法术的威力，也能逐渐施展出来。 　　千秋社的威胁，原本厚重如乌云，现在乌云虽然没散去，但也出现一丝阳光，透过乌云缝隙，给了方斗翻盘的希望。 第一百零八章 筹钱 　　方斗成为二流术士，顿觉登上全新境界。 　　不仅实力提升，眼界也拉高许多，先前许多困顿的方面，刹那间豁然开朗，有了解决的法子。 　　闭关修炼，吃不好睡不好，现在终于可以饱餐一顿。 　　数了数存货，还有一篮子土鸡蛋，这可不行啊！ 　　“鸡大师，咱们出去打猎！” 　　鸡大师来了精神，坐在方斗肩膀上，往山口走了一趟。 　　片刻后，方斗拖着一头两米长的野猪，心里盘算着，先吃前腿，还是先吃后退。 　　咱饭量大，整头猪能新鲜吃完，也不用腌制风干了。 　　“该种点蔬菜了！” 　　方斗扫视寺庙周围，空地不少，这片地方靠山，土地也肥，搁下点种子就能疯长。 　　光看四周野草，长的多茂盛，可见营养丰富。 　　荤素要搭配，光吃肉哪行！ 　　方斗取出匕首，用开水烫毛，然后捯饬了大半天，总算切除两扇肋排、四根猪腿、猪腰两只、大肠一副、猪肝下水等各样零碎。 　　猪头、猪脚和猪尾巴，都是好东西，稍后送到县城，让三瘸子卤了。 　　“呼呼！” 　　劈柴烧水，铁锅烧得滋滋发烫，准备烧菜了。 　　“红烧排骨！” 　　“爆炒五花肉！” 　　“烤猪皮蘸酱！” 　　“肚肺汤！” 　　一块平整的石板，下面柴火烧得滚烫，鸡蛋挨个磕开，摊在上面烙得滋滋作响，片刻后散发热气。 　　方斗见火候差不多，手指挑了把粗盐，捏碎了撒在上面。 　　收拾好的野草，开水烫好了，浇上一大勺蔡伯家的酱汁，就是全天然的蔬菜沙拉。 　　“开吃！” 　　方斗这边，一口菜一口饭，吃得不亦乐乎。 　　鸡大师站在旁边，身边堆积煮熟的猪大骨，低头一啄，骨头洞穿，悠然自得吸里面的骨髓。 　　骨髓滚烫鲜美，吃的人全身冒汗。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方斗吞了一大口肥肉相间的猪肉，感觉全身细胞都在欢呼，饿了这么多天，总算吃到顿像样的饭菜。 　　吃得饱了，脑子也开始活动起来。 　　千秋社这个隐患，始终不得不防，必须早做准备。 　　这里不是福元寺，千秋社无所忌惮，肯定会来找他寻仇。 　　方斗盘算自己的底牌，二流术士的水平，敌人随便派几个王转轮一般的人物，就抵挡不住。 　　“发挥优势！” 　　方斗举起一根啃干净的棒骨，在地面上画画写写，开始拟定计划。 　　第一，建造法坛。 　　若能在寺庙前，建造一座法坛，让天罡法坛落坛，起码能增添他一到三倍的实力。 　　第二，训练豆兵。 　　结合奇烈的家传兵书，以豆兵组合战阵，若是操纵的好了，干掉数个王转轮级别的二流术士，不在话下。 　　第三，炼制火器。 　　奇烈的火器厉害，杀伤力恐怖，足以填平人数多寡的差距。 　　一顿饭吃完，方斗已经得到大致的计划，觉得思路都理清了。 　　于是，他痛痛快快睡了一觉，缓解多日修炼的紧张和疲倦。 　　第二天一早，方斗起床晨练，开始盘算如何实践计划。 　　但是，刚起步就遇到麻烦了，“缺钱！” 　　有了梅园的经验，方斗知道建造法坛多么费钱，人工加材料是一笔可观的成本，而且如果要赶工期，还要搭进去更多钱财。 　　豆兵也就罢了，前期投入已经到位，只剩下锻炼所需的时间成本。 　　但是，奇烈的火器，更是吃钱的大户。 　　什么火晶、硫磺、烈硝，人家药典都是论钱、两出售，但是用在炼器上面，动不动几十斤上百斤。 　　火器更比丹药危险，稍微哪个步骤差错，便会引爆所有材料，轻则血本无归，重则尸骨无存。 　　方斗盘算了下，自己身上的几千两银子，不管是建造法坛，还是炼制火器，都远远不够。 　　“缺钱呐！” 　　这才想起先贤曾说过，大战就是烧钱，这是至理名言啊！ 　　方斗心中盘算，法坛势必要建，就找彭石匠的团队，他们的手艺信得过。 　　所以，他当下决定动身，前往县城取了。 　　再度进入县城，方斗先去了趟牙行，预约彭石匠来到的时间。 　　临别时，牙子的一番话，让方斗奇了心思。 　　“小师傅，听说你家寺庙，有一颗罕见的宝珠，是也不是？” 　　方斗心知他说的是蛊王珠，笑道，“有是有，只是不凑巧，没带在身上！” 　　好在牙子也没想多问，羡慕着恭维几句，便不再追问。 　　方斗走出牙行，突然想起来，蛊王珠还能典押些钱财。 　　县城了，最大的当铺，最大钱庄，老板都是同一个人，钱员外。 　　钱员外的女婿，是郡里的文官，深受太守的信任，这是他的保护伞，所以才能生意越做越大。 　　不过呢，钱员外名声不错，也没有强买强卖、仗势欺人的事迹。 　　方斗决定了，暂且抵押蛊王珠，换取应对这次危机的基金。 　　“掌柜的，我要典当这颗宝珠！” 　　当铺的柜台极高，需要人踮着脚才能勉强把脸伸出，而且还有一排铁栅栏，均以精钢打制，刀斧劈砍不开。 　　一个带着眼睛的老头，见到六角玉方，还没打开，便惊呼不已，“这可是上好的昆冈玉呀，光是这个盒子，就价值不菲！” 　　等他打开玉方，见到里面的蛊王珠，先是愣了愣，然后捶胸顿足，痛呼不已，“哎呀，怎么让我现在才见到这样的绝世珍宝！” 　　可见，这位掌柜的，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掌柜的叹息许久，问方斗，“你想典当多少？” 　　“活当，为期一年，当银十万两！” 　　典当不是买东西，确切来说，是以质押物贷款，除了限额定期外，还要支付利息和违约金，程序相当正规。 　　方斗估计三四万两就够了，但想起拦腰砍的砍价第一定律，便翻倍凑了个整。 　　“十万两，不贵，老夫看来，这颗珠子就是无价之宝！” 　　掌柜的提起纸笔，写了一张当票，上面罗列信息。 　　“没什么问题，你就签字画押。” 　　方斗看了几眼，发现没什么陷阱，抬头质疑，“你能拿出十万两的现银吗？” 　　“哈哈！” 　　掌柜的笑了，“小师傅，哪怕是不知道，本店的财力如何？” 　　“这样吧，你只要签了当票，十万两，你是要现银、现金还是金银各半，老夫半天之内，都能给你凑齐！” 　　“但是，我建议你用钱庄的金票！” 　　金票者，本质上说，不是大额钞票，更类似指定银行的支票，需要兑换使用。 　　“我就在本县消费，没问题吧？” 　　掌柜的豪迈笑了，“当然没问题！” 　　方斗也爽气，大笔一挥，在当票下签署大名。 　　“好嘞，小三子，拿钱！” 　　掌柜捏起当票四角，小心翼翼吹干墨迹，然后招呼身后伙计干活。 　　临了，方斗强调，“这颗珠子，务必密封保管，不能见光，切记，切记！” 　　掌柜一愣，随即笑道，“放心，规矩咱懂。” 第一百零九章 紧锣密鼓 　　方斗得了十万两，变得财大气粗起来。 　　修建祭坛的预算，可以大幅度提升，暂时定在三万两。 　　他又去了趟贸易行，下了大量订单，采买炼制火器的材料。 　　烈硝、硫磺等各种材料，价格不菲，很少有人大量采买。 　　方斗这次采购，立刻引起注意，被上报贸易行的老板。 　　凑巧的是，贸易行的老板，同时也是当铺、钱庄的老板……钱员外。 　　“你是说，小和尚典当了宝珠，换了十万两白银，用来购买各种物资，还请了彭石匠修建法坛？” 　　钱员外端着茶碗，惬意坐在红木椅上，在他面前，当铺掌柜、贸易行和钱庄的主事人，均战战兢兢站着。 　　封着蛊王珠的玉方，就放在钱员外手边。 　　“员外，这颗宝珠，咱们怎么处置？”当铺掌柜请示。 　　钱员外抬抬头，“放在库里，严加看守，等他来赎！” 　　“这宝珠太过珍贵，员外，咱们是不是想个办法？” 　　当铺掌柜有些舍不得，“这么些年，我从未见过这般稀世珍宝！” 　　“稀世珍宝，呵！” 　　钱员外端起茶碗，遮住大半张脸，这些人是他得力手下，但仅限于生意，那些神神怪怪的世界，不足为其道也。 　　这颗宝珠，到了那帮和尚手上，没过几天，毒虫袭击寺庙，所有和尚都死光了。 　　现如今，宝珠又到了他的当铺，这让钱员外有些怀疑，是不是方斗要对他下手了？ 　　饮了口香茶，钱员外抬头，朝贸易行主事人，“订单上的货物，价格下调两成，最终数量给他增两成。” 　　贸易行主事人吃惊道，“员外，这一来一去，咱们可是血亏！” 　　“所以呢，交接的时候，别忘提醒他，这是老爷我的一番好意！” 　　钱员外抬抬头，“都下去做事吧！” 　　…… 　　方斗还不知道，自己一项捞钱的举动，让钱员外心中忐忑不已，还以为自己要对他下毒手。 　　回到寺庙后，过了几天，彭石匠带着徒弟来了，为他建造法坛。 　　有了先前经验，方斗掏出的图纸，结构更加完善、细节更为丰富。 　　彭石匠看着图纸，咧嘴笑了，“小师傅，如果每个主顾，都像你这般，咱们就轻松多了！” 　　“有什么不对的，提出来，改！” 　　彭石匠摇头，“可以了，就算是老汉出手，也不一定画得有你好，咱手下的小子们，看着图都能干活了！” 　　方斗笑了，“那多久能完成？” 　　“这次要进山采石，不能就地取材，时间稍微长些。” 　　彭石匠再三估算，给了个时间，“四个月！” 　　“可以！” 　　“还有，法坛连同材料，包括人工成本，保守估计，是上次花费的百倍，小师傅你舍得吗？” 　　石匠有规矩，家常房屋建筑，价格正常，但若是涉及到神鬼之事，必须是高价！ 　　方斗笑了，拍拍胸口，“我有的是钱！” 　　法坛建造的位置，就在寺庙前空地上，背靠寺庙，面对大山。 　　彭石匠带着徒弟们，在地上剂量尺寸、划线定位，依次得出条石的大小尺寸。 　　七日后，他们一起入山采石，空地清净下来。 　　根据彭石匠的说法，采石就要三两个月，他们吃住都在山里。 　　临别前，方斗突发奇想，取出唯一的草豆，输入几丝法力，交给彭石匠。 　　“山中凶险，带上这颗豆子，万一遇到危险，报我的名字！” 　　彭石匠将信将疑，将豆子塞入怀中，带着徒弟离开了。 　　方斗终于可以，操练豆兵战阵了。 　　按照奇烈的家传兵书，战阵的根基，是每个勇猛的士兵，必须先选出合格的士兵，才能组成强大的战阵。 　　士兵有三‘勇’，分别为虎勇、狼勇和犬勇。 　　虎勇者，冲锋陷阵、所向睥睨，是万夫莫当的绝世猛将。 　　狼勇者，忍饥挨饿、坚韧不拔，是呼啸成群的骁勇精兵。 　　犬勇者，听从号令、忠诚敢死，是轻声赴死的守护勇士。 　　辨别三种勇者，人尽所用，才是为将之道。 　　战阵中，每个士兵都是棋子，棋子必须职责鲜明。 　　方斗读到这里，哈哈笑着，按照这么说，豆兵是绝佳的布阵材料。 　　豆兵勇猛无双，是以‘虎勇’；不惧死亡，是以‘狼勇’；如同臂使，是以‘犬勇’；堪称三勇俱全。 　　这样的士兵，一旦布成战阵，将是敌人的噩梦。 　　九十八颗肉豆，洒落地面，滚滚几下，金光接连闪烁，化作一尊尊威严的士兵。 　　为首的豆兵，真是背生双瘤的异变种，单以武力而言，足以冠绝一众豆兵之上。 　　方斗按照兵书传授，开始演练‘三花阵’。 　　这是最基础的阵法，三人为一组，如同三瓣花朵，也是组成其他阵法的基本单元。 　　想要形成战阵，必先操练‘三花’。 　　豆兵们，很是顺从，按照方斗吩咐，开始演练三花阵。 　　整个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豆兵是绝佳工具人，是每个将军梦寐以求的好兵，听话、闭嘴，完美服从命令。 　　所以，演练战阵，远没有想象的困难。 　　三花阵练成后，开始演练九宫阵，三三得九，顾名思义，这是一门九人组成的大阵。 　　九宫阵的威力，远非三个三花阵叠加的那么简单。 　　但是，在一帮工具人帮助下，九宫阵也很快练成了。 　　再往下，就是难度更高的重阳大阵，九为阳极之数，九九为重阳，此阵需要八十一人组成。 　　重阳大阵的威力，能将八十一人的力量拧成一股，施展出纯阳之力，如纯阳融雪，渗透力极强，令人不知不觉中招。 　　嗯，期间遇到了问题，而且问题还在方斗身上。 　　豆兵服从方斗命令，组成阵法的完成度，直接由方斗这个中枢决定。 　　先前三花、九宫成阵，方斗的心力还能维持，但提升到九九八十一级别时，终于发现问题了。 　　如果专心操纵豆兵战阵，方斗就别想干其他事情了，换句话说，这活儿太占内存了。 　　按照先前设想，豆兵自行组成战阵，可以对付一两个敌人，与此同时，方斗以法坛为根基，对付剩下的。 　　果真按照眼前这般，豆兵战阵就成了鸡肋。 　　“必须想办法！” 　　方斗取出兵书，继续钻研战阵，当读到‘将为兵之胆’这句话时，突然一道灵光闪过脑海。 　　战阵需要他操纵，是因为，方斗担任的，就是‘将’的岗位。 　　若是没了他这个将领，豆兵无法组成战阵，必将成一团散沙，各自作战。 　　换句话说，如果有人代替方斗，成为豆兵的将，战阵就能自称循环，无需外人操纵。 第一百一十章 重阳大阵 　　想到这里，方斗将目光，投落到异种豆兵身上。 　　这个背生双瘤的豆兵，仿佛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正好和方斗对视。 　　好，就决定是你了！ 　　这头异种豆兵，花费的材料，是其他豆兵数倍，实力却与之不匹配。 　　原本，方斗也没想到，异种豆兵能有什么作用。 　　现在情况变了，唯一有潜质，担任战阵之将的，也只有这个豆兵。 　　“嗯！” 　　刚开始尝试，就失败了。 　　豆兵身上没有法力，无法链接战阵的操纵中枢，这是不足之处！ 　　方斗想了大半夜，终于想出个招，将铁杖授予异种豆兵。 　　“这是你的权杖，可以号令战阵！” 　　这个灵感，来自军队中的虎符、令旗，可以遥遥操纵千军万马。 　　铁杖当中，被方斗输入法力，异种豆兵抓在手上，足以调动战阵的变化。 　　这方法很有用！ 　　异种豆兵手持铁杖，在他的指挥下，豆兵们开始演练三花、九宫等不同组合的阵法。 　　直到后来的九九重阳大阵。 　　这一天，异种豆兵手持铁杖，站在九九八十一个豆兵当中，号令下达，豆兵们开始运动起来。 　　眨眼间，豆兵按照方位站定，远远望去，三三成阵，环环相套，俨然形成一座严密大阵。 　　“好！” 　　方斗见状，忍不住拍掌叫好，原本他来操纵，起码要八成注意力分担，才能操纵到这个程度。 　　现在，自己只需要直接操纵异种豆兵，只需额外分出一成注意力，对心力的消耗大幅度降低。 　　正想着，战阵又起了变化。 　　八十一名豆兵，呼吸步伐相互配合，开始产生共鸣，四周环境也发生变化。 　　阵，原本就是借助天地之力，发挥超出极限的威力。 　　重阳大阵，更是能以血肉之躯，衍生出匹敌法术的力量。 　　方斗神色渐渐凝重，此刻豆兵战阵的气势，已经对他产生威胁。 　　若豆兵还是一盘散沙，随便来个二流术士，都能杀穿在场的八十一豆兵，扬长而去。 　　想当初，王转轮有几百腌尸，横行运河两岸，无人敢管他贩卖私盐。 　　这些腌尸在他手下，充其量就是一般大手，对付普通的武林人士，以及奇烈这样的侠客。 　　真要遇到方斗和奇烈联手，腌尸完全排不上用场，被零敲碎打，逐渐消灭了干净。 　　方斗吸收了教训，豆兵走精兵路线，宁缺毋滥。 　　饶是如此，一尊肉豆的实力，也已经到极限，需要十人联手，才能勉强抵挡一名三流术士，还得是方斗全力操纵。 　　遇到单独敌人还好，但千秋社人多势众，若要来寻仇，必定成群结队，这种情况下，豆兵排不上用场，反而成为累赘。 　　方斗一直担心这件事情，知道结合战阵，终于发觉豆兵的真正用法。 　　九九重阳大阵，是量变引发质变的过程，期间引发了天地共鸣，诞生出纯阳之气。 　　据方斗估计，这种力量，足以匹敌强二流级别的术士。 　　“继续操练！” 　　方斗对异种豆兵下令，战阵的磨合，需要更多操练熟悉，现在训练得越多，将来对敌时的胜算越大。 　　一日日锻炼，豆兵战阵的威力与日俱增，足以令方斗胆战心惊。 　　就像是，自己亲手养了一头凶兽，突然某天发现，这头凶兽具备了将自己一头吞下的可怕实力。 　　但是，豆兵是法术造物，只听从方斗的命令，忠心方面不用怀疑。 　　过了几日，方斗感应到，草豆开始靠近寺庙，这是彭石匠一伙人归来了。 　　当初，方斗给彭石匠借出豆兵，除了保护石匠们，也是方便监视，在他们归来前，将豆兵收好，以免太过惊世骇俗。 　　但没想到，这次闹的动静，还是太大了。 　　“小师傅，这次若不是你的神通，我们都死在山里了！” 　　彭石匠和一帮徒弟们，几乎是人人带伤，相互搀扶着出山，好在伤势都不太重，身后拖着一大堆各种规格的条石。 　　条石沉重，只能砍圆木为轮，垫在底下缓缓拖出山外。 　　“小师傅！” 　　彭石匠见到方斗，神情激动，上前几步就要跪下。 　　“多亏你派来的天兵，咱们才能逃过一劫！” 　　原来，先前毒虫大举出山，搅得外界天翻地覆，虽然蛊王珠消失了，但后遗症还在。 　　许多蛰伏深山的厉害毒虫，开始到处出没，逼得那些占地为王的猛兽们没了活路，只能朝山外方向迁去。 　　彭石匠这群石匠，在山里有专门的采石区，那里是祖辈传下来的安全地带，原本没有猛兽出没。 　　但是，如今情况变了。 　　一窝野猪占据了采石区，遇到外人出现，当即疯狂攻击。 　　彭石匠和徒弟们，本以为是普通野猪，却没想到，这群野猪皮质坚硬，如同用厚铁板敲成型。 　　他们手持大铁锤，足以将岩石砸碎，但是落在野猪身上，没有半点效果，反而激起凶性。 　　野猪们细长獠牙，专挑胸腹攻击，一旦命中，就能豁开肚子，将肠子拉出体外。 　　危急时刻，彭石匠突然想起，方斗曾给他一颗豆子，慌乱下顾不得质疑，甩手将豆子弹出。 　　“方斗小师傅，救命啊！” 　　法力被激发，豆兵当即出现，手持阔剑威风凛凛。 　　几头野猪被吸引了注意，闷头冲撞过来，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 　　豆兵面无表情，任凭当头一只野猪，顶着锋利獠牙，撞入怀中，三尺长的獠牙，全部插入胸口。 　　“畜生！” 　　彭石匠见状，惊恐地怒吼起来。 　　下一刻，豆兵双臂抡起阔剑，将这头野猪齐颈斩断。 　　接下来，豆兵胸口插着硕大猪头，双手挥舞阔剑，将在场的野猪逐一杀个精光。 　　作风之粗暴，比野猪更野蛮，你撞我一下，我不死，反手一剑斩了你。 　　野猪没想到，敌人比自己更抗打，不明不白被团灭了。 　　杀了野猪后，豆兵转身，朝彭石匠微微点头，化作一道光消失，彭石匠掌心多了一颗豆子。 　　彭石匠将这件事情，一五一十说给方斗，边说边感谢，“若非那尊天兵，我这条老命就丢在山里了！” 　　在彭石匠和徒弟看来，豆兵流血不死，任何伤势都能恢复，斩杀厚皮野猪如砍瓜切菜，简直就是天降神兵。 　　“小师傅，你放心，有了天兵相助，咱们的石料已经凑齐了，明日就可能开始建造法坛！” 　　方斗看着一帮‘伤兵’，摇了摇头，“先不急，我帮你们弄些伤药！” 　　嗯，他打算先炼制些‘玉佛脂’，这是治疗内外伤的灵药，将来也用得着。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起法坛 　　彭石匠师徒的遭遇，给方斗带来提醒，要备下伤药了。 　　方斗虽然有道袍防身，但世上没有绝对防御，敌人变化手段，总能伤到他本体。 　　孤军奋战，一旦受伤就糟了，光是流血就能致命。 　　‘玉佛脂’，是方斗唯一掌握的疗伤秘药，原本是福元寺不传之秘，被他想办法弄到手中。 　　炼制秘药所需的药材，恰好方斗都有，先前在福原地没用完，放在大青骡背上驮了回来。 　　“开始炼制！” 　　几日后，方斗取出一团药膏，色如白蜡，散发幽香。 　　“彭师傅，这是伤药，敷在伤口、断骨处，若有内伤，用开水调和后饮用！” 　　彭石匠见识过豆兵厉害，早已对方斗敬若天人，认定这位小师傅身怀法术神通。 　　接过玉佛脂后，他分给手下徒弟们。 　　山中遭遇野猪群，这帮石匠们有断胳膊断腿的，也有被锐利的岩石棱角划伤皮肤的，也有倒霉蛋落足滚下山坡，撞出内伤的。 　　彭师傅他们进山，原本也带了伤药，但都是普通的药材，见效慢不说，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分到。 　　“这是药吗，怎么像是好吃的？” 　　玉佛脂到手，石匠们不敢动，生怕糟蹋好好东西。 　　彭石匠最有气魄，撕开伤口的裹布，径直将药膏抹在伤口上，嘴里吸了口凉气。 　　原本抽搐疼痛的伤口，瞬间不疼了，反而露出微微麻痒。 　　彭师傅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伤口痊愈的征兆，惊得说不出话来，在他的常识里，能有这般立竿见影疗效的，唯有传说中神仙赐予的仙药而已。 　　其他石匠见师父都用了，也都各自将药膏，涂抹在伤口，几个内伤的也咬咬牙，用热水吞服了。 　　一时间，寺庙四周，都是舒畅之极的呼叫声。 　　玉佛脂的效用，不仅让众人大开眼界，甚至超出方斗的预估。 　　此乃释门秘药，专门用来修行者身上，哪能是普通伤药可比？ 　　更何况，这帮石匠受伤，罪魁祸首是山中野猪，还没能成气候，连精怪都不是，所受的伤势并不严重。 　　所以，他们使用玉佛脂，才有这般见效奇快的反应。 　　方斗琢磨过来，玉佛脂针对的，主要是修仙者带来的伤势，敌人越强、法术越厉害，玉佛脂起作用也越慢。 　　饶是如此，这件释门秘药，也给方斗增添几分胜算。 　　两军对敌之际，一方有药物疗伤，可以止血，另一方却要面临源源不断失血的状态，最终胜负便已决定了。 　　另一边，彭石匠和徒弟们，修养了才十天，就不顾方斗劝阻，投入到法坛的修建中。 　　按照方斗的预算，起码要三万两花在法坛上。 　　但彭石匠给他分析过了，法坛的材料，条石从山中采购，糯米、蛋清等从世面采购，加起来，满打满算也才两千多两。 　　至于人工费，因为是建造法坛，牵涉到神鬼之事，石匠们的规矩是要价最高的层次，加起来也才一千两。 　　也就是说，整座法坛建造起来，四千两已经顶天了。 　　方斗知道，这是对方感激救命、施药之恩，故意报出个成本价。 　　要知道，先前方斗请彭石匠，修缮南北偏殿，不算材料，也才花费了几十两白银。 　　法坛建造，比之高出百倍，究其原因，还是沾上修炼二字。 　　世上之物，只要与修炼有关，都要身价翻倍，十倍乃至百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方斗想了想，对彭石匠说，“我要三座法坛。” 　　“具体位置是……” 　　一万二的预算花掉，彭石匠带着团队，开始热火朝天建造法坛。 　　寺庙前方成了工地，石匠们搭建高低的架子，用上类似滑轮的模块，将一块块条石搬上搬下。 　　方斗闲暇时也看几眼，但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偏殿中，规划应付来敌的事情。 　　据奇烈所说，千秋社睚眦必报，一旦得罪他们，报复只有早来晚来的区别，没有不来的可能。 　　所以，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做好充足准备。 　　外面在建造法坛，方斗则是争分夺秒，修炼提升实力。 　　又过了十几天，从县城方向，来了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竟是贸易行前来送货的。 　　方斗先前订货，购买大量炼制火器的材料，终于到货了。 　　“嗯，主事你怎么来了？” 　　这群队伍浩浩荡荡，有十几头骡马拉车，大大小小的木箱、麻袋，几乎将货车堆满。 　　商队带头之人，是方斗先前见过，贸易行的主事人。 　　主事笑着拱手，“小师傅，您要的东西，咱们都以凑全了，请过来对照货单，清点数量！” 　　方斗拿着货单，一辆辆货车清点，不时取出几块样品验看。 　　走完一圈，方斗停下来，“主事，好像多了些！” 　　何止是多了，俨然多了三四成，超出方斗当初订货量。 　　“这是我家主人，钱员外吩咐的，他想和小师傅交个朋友！” 　　方斗知道，钱员外是本县首富，即便上升到晋陵郡，也是屈指可数的顶级富商，这般无缘无故的示好，有些出乎意料。 　　他却不知道，自己用蛊王珠抵押的事情，被钱员外脑补成阴谋，所以才有了这次主动示好，让方斗别对他下手。 　　“钱员外的好意，我收下了，请主事回去后，传达我的谢意。” 　　主事连连点头，然后说道，“员外请小师傅放心，您的宝珠，珍藏在仓库中，绝对保管安全，无人能碰！” 　　“如此便好，我一定到期去赎回！” 　　花了半天时间，商队将所有货物都卸下，主事还专门告诉方斗，各种不同材料的保管方法。 　　比方说，烈硝易吸水，受潮变质就不能用，所以必须干燥保管。 　　硫磺有毒、火晶易燃，若保管不善，极其容易惹来祸事。 　　交代完，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这些材料，都被方斗保管在南面偏殿，那里地方空旷，才占据了一片角落。 　　又过了数月，已经是炎热夏季。 　　方斗每天，都要烧开大量饮水，在里面加盐，供给彭石匠师徒饮用。 　　虽然，一帮石匠们连呼受不起，他们口渴了，随便到河边喝几口便是，哪有奢侈到喝放盐的凉白开。 　　盐和柴，哪样不要钱？ 　　但是，方斗一再坚持，石匠们只好接受，天天饮用盐水，倒也没有中暑、腹泻的情况发生。 第一百一十二章 法器布置 　　“小师傅，明日法坛封顶，咱们准备些祭祀！” 　　一日，彭石匠找到方斗。 　　这年头，建筑即将完成时，都有固定的仪式。 　　即使方斗来的世界，许多现代化的建筑，不管是开工还是完工，都要烧香祭拜，在某些地方埋些东西。 　　事关古老风俗，虽然你说不清，但必须要遵守。 　　“那几样？” 　　“无外乎是猪、牛、羊三样！” 　　彭石匠解释道，“这三样，从世面就能买到，只需买猪头、牛头和羊头，无需整只买回来！” 　　方斗听了摇头，“不好。” 　　“小师傅有什么想法？”彭石匠请教道。 　　“我建这法坛，不光为了祭拜上天，而是用在杀伐。” 　　“猪牛羊三畜，血气不够刚猛，嗯，我决定用，虎熊豹代替！” 　　彭石匠听了目瞪口呆，“小师傅，这三种都是虎啸山林的猛兽，便是成群官兵遇到了，也难以斩杀！” 　　方斗笑着摇头，“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等我几天！” 　　方斗说完，便孤身进入深山中，他早已听彭石匠说过，原本安全的外山地区，此刻早已分布许多猛兽。 　　这些猛兽，都是被毒虫肆虐，赶出原本区域。 　　但是，每一头猛兽，都是兽王级恐怖存在，即便没成精怪，也不是普通人能对付。 　　“嘿嘿，打猎！” 　　…… 　　才过了五六天，彭石匠早已望眼欲穿，巴不得方斗早些归来。 　　这一日，有个徒弟眼见，见到不远处人影绰绰。 　　“师父，有人出山！” 　　“哪里，我去看看！” 　　是方斗，身后跟着几十个豆兵，或肩扛、或合抬，一具具山中猛兽的尸体随着队伍前行。 　　“小师傅！” 　　彭石匠上前，正要开口，见到方斗身后的情景，愣住了。 　　两三米长的猛虎、小山般的肥熊、长满金钱斑的豹子，原本都是虎啸山林、百兽畏惧的狠角色，此刻都变成尸体，被一尊尊‘金甲神将’拿在手中。 　　他感觉头皮发麻，小师傅好大杀性，怎么杀猛兽，比杀鸡还容易？ 　　“这些祭品应该够了！” 　　方斗指派豆兵们，将众多猛兽的尸体扔到地上。 　　“够，够，何止是够！”彭石匠连连点头，“太多了！” 　　“多了也不怕，咱们又不止一个法坛！” 　　方斗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真要动手，他所在的法坛就是集火的最大目标，敌人必先摧毁而后快。 　　所以，从一开始，方斗就建造了不止一个法坛。 　　封顶当天，方斗作为主人，站在中央，彭石匠和徒弟们充当背景板。 　　案桌上香烛摆好，分别放着虎、熊、豹三颗斗大的头颅，虽然早已死去多时，仍残留凶猛狰狞的模样。 　　“神灵保佑！” 　　方斗拜了三拜，彭石匠见状，招呼徒弟们动手。 　　“封顶！” 　　最后一根条石，被绳索捆着，高高吊起半空，严丝合缝插入故意留下的缺口。 　　轰隆，一声震动，整个法坛完成了。 　　方斗望着法坛，心底产生某种奇特的感觉，就像是封顶的瞬间，法坛突然有了生命一般。 　　“小师傅，还有另外两个地方！” 　　彭石匠低声提醒方斗。 　　“好好，咱们现在就去！” 　　三个法坛都封顶完成，彭石匠开始向方斗辞行。 　　“小师傅，咱们活儿已结束，打扰您多时啦！” 　　方斗还想挽留，但彭石匠待不住了，“我们接了个活，要去丹阳郡开凿一尊大佛。” 　　“多大的大佛？” 　　“三十丈。”彭石匠叹道，“怕是老夫这辈子，都要留在丹阳郡了！” 　　三十丈就是一百米，百米高的大佛，放在眼下的生产力环境下，怕是要修个几十年。 　　“彭师傅，一路顺风！” 　　方斗送别彭石匠，想了想，取了小半瓶玉佛脂，“留着用吧！” 　　“多谢小师傅啦！” 　　…… 　　彭石匠离开后，方斗花了几天时间，熟悉法坛的运转，先后将天罡法坛，与三个石坛相合。 　　留下法力气息，稍后一旦来敌，就能迅速落坛起法。 　　接下来，就是炼制火器了。 　　《火器精要》中，记载许多大威力的火器，但对炼制要求极高。 　　方斗二流术士的境界，可供选择的地方不多。 　　奇烈曾炼制的‘铁风车’、‘丹火雷珠’和‘赤焰沙’，都在这本秘策的记载当中。 　　铁风车能转轮风火，喷出源源不断的火柱，将敌人烧为灰烬。 　　丹火雷珠蕴含火雷，平时不起眼，一旦法力激发，犹如雷霆爆裂，炸得天地崩裂。 　　赤焰沙，平时藏在器皿中，对敌时抓出一把，就能扬起漫天烈焰，烧得四周生灵绝迹。 　　后两种，三流术士就能炼制，唯独是铁风车，必须二流术士起步。 　　“嗯！” 　　方斗的目光，停留在‘铁风车’中，他先前见过，奇烈手中的铁风车，是孩童玩具纸风车的模样，旋转着摩擦空气，能放出火龙。 　　这门火器的威力，在方斗看来，也就那样。 　　至于另外两种，‘丹火雷珠’令人身中剧毒，未伤人先伤己，‘赤焰沙’威力虽大，但射程太近，对敌人威胁不大。 　　如今，见到《火器精要》的描述，方斗才知道，三样火器的威力，远非表现看去的简单。 　　火器炼制，首先是炼制者境界要高，其次是材料充足。 　　奇烈三流术士，又是居无定所的游侠，财力有限，勉强练成的三种火器，都是偷工减料的简化品。 　　如果按照秘策记载，真正能炼成其中一样，都是威力巨大。 　　“铁风车！” 　　方斗最终选定这件火器，作为主攻的目标。 　　南面偏殿的遍地材料，就是他炼制火器的底气所在。 　　三件火器中，铁风车上限最高，威力最大，当初奇烈的半成品，只是完整版铁风车的一个零件，就有如此威力。 　　方斗可以想象，一旦能炼制出完整铁风车，至少能抵消对方一名二流术士。 　　“开始吧！” 　　可怜的寺庙，刚刚撤去工地，又开始烟熏火燎、处处烽火。 　　炼制火器，当真是危险万分，更何况炎炎夏日，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刻，稍不留意火星飞溅，引发大爆炸。 　　方斗误打误撞，寺庙靠近深山，受到气流影响，略显潮湿，才免去许多次危险的萌发。 　　饶是如此，方斗好几次，也因为炼制失误，引发爆炸。 　　幸运的是，有道袍护体，总算保住囫囵个儿，没有缺胳膊少腿。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危机来临 　　方斗沉浸在炼制火器中，危险已经不知不觉来临。 　　千秋社立足会稽，跨越晋陵、维扬两郡，是暗地里的庞然大物，收拢了数不清的民间术法高手。 　　摊子铺的大，人手也多，体量也上来了，整个千秋社，养成了为我独尊的自信，连官府都轻视起来。 　　若有人不长眼，惹到千秋社头上，那么不用多问，必须追杀到天涯海角，以警世人！ 　　虽然千秋社名声在外，但行事私密之极，无人知道总坛位置所在，是以得罪的人虽多，却少有人能上门报复。 　　这一日，千秋社总坛。 　　阔别已久的左右两位长老，终于再度相聚，一见面就是寒暄。 　　“老左，好久不见啦！” 　　左长老额头裹着一块布，微笑点头，“右长老，我不在的日子，你看守总坛，煞是辛苦！” 　　右长老摇摇头，“哪有你在外奔波辛苦！” 　　他突然咦了一声，盯着左长老额头，“你受伤了，惹到哪一家的高人了？” 　　两位长老，都是食气六层的绝顶法师，又掌握各种奇功秘技，天底下少有人能伤到他们。 　　左长老被问到，表情略微不自然，勉强说道，“小伤而已，过几日就恢复了。” 　　“放着不管怎么行？” 　　右长老认真说道，从怀里掏出药瓶，“我这里有退刀散、冰雪酿、莲心丹，哪样伤势都能治！” 　　左长老却不过，只得将伤布取下，额头上分明是某种利爪勾出三道伤口，皮肉外翻，看上去很是骇人。 　　“没用，你这些药，我都有，用了不知多少，始终不见痊愈！” 　　左长老叹了口气，“这次真是栽了，竟被一头扁毛畜生抓伤了！” 　　“什么？” 　　右长老有些好奇，“你这次去西域大雪山，是去捕捉雪斑灵蚕，去年大雪封山，野兽绝迹，哪有能伤到你的？” 　　别说野兽了，就算是成了气候的妖怪，也休想伤到左长老，除非是势均力敌的大妖。 　　“哎，我千辛万苦，找到雪斑灵蚕出没的区域，原本已经见到小东西了！” 　　“那你抓到没有？” 　　右长老有些急切，此物为天地而生的灵宝，事关他们炼丹长生的大计。 　　“原本已抓到了，结果半途杀来一只……嗯，大鹰，硬生生将灵蚕抢走，还在老夫脸上抓了一把！” 　　左长老咬牙切齿，“伤口到现在，也没愈合！” 　　“真是鹰爪所伤吗？” 　　右长老有些迟疑，盯着他脸上伤势，回忆起自己幼年，偷村里的鸡吃，结果被抓了血淋淋的伤口，怎么看怎么像！ 　　“我怎么看，你这伤口，不像是鹰爪，倒像是鸡爪抓出来！” 　　左长老听了，脸色大变，斩钉截铁道，“一定是你看错了，袭击我的不是什么公鸡，而是一头雄风凛凛的雪原飞鹰。” 　　心想，我才不会承认，自己被一只鸡给打了。 　　虽说那只鸡厉害无比，自己诸般法术齐出，落在它身上，半点水花没有溅起，纷纷烟消云散。 　　最后，还让那头瘟鸡，将雪斑灵蚕啄了。 　　可怜珍贵的雪斑灵蚕，死的全无价值，就和一根蚯蚓没区别，被公鸡暴殄天物吃了。 　　“嗯，这段日子，千秋社下属，可有什么动静？” 　　左长老回过神，开始询问事情。 　　“没别的事情，就是盐枭王转轮，以贩卖私盐筹措资金的成员，在运河边上，被两个民间术士联手杀了！” 　　“耳报神打探消息，已然锁定其中一个，是游侠奇烈，如今躲在饮火老人的身边。” 　　“另一个，根脚在晋陵郡七县中，已经快找到位置了！” 　　右长老这段日子，显然没有停歇追查奇烈和方斗二人。 　　左长老听了，点头道，“饮火老人实力不弱，一般人马怕是对付不了他。” 　　“我让阎尊者带头，挑了几个好手过去。”右长老说道。 　　左长老微微惊讶，“阎尊者，不是负责研究‘死而复生’吗？怎么也派出去干活儿？” 　　右长老轻笑摇头，“死而复生，你我都知道不可能，不过是坛主坚持才设立。数遍全社上下，可堪一用的一流术士，也就阎尊者有用，不派他派谁！” 　　“嗯，有阎尊者带头，足以压制饮火老人！” 　　“只是，晋陵郡七县，怎么还有敢得罪千秋社的人物？稀奇了！” 　　两位长老正谈论着，突然一阵阴风闯进来。 　　右长老面露喜色，“耳报神归来！” 　　“晋陵郡下属一县，有无名怪僧，身穿道袍、供奉儒家圣人，先废人贩郎七，后杀盐枭王转轮！” 　　耳报神传回的消息，正是关于方斗的，倒也不太惊悚，这都是流传在外的消息。 　　“竟有如此人物，释门、道家和名家，他一人都占全了！” 　　左长老深吸口气，“民间竟有如此怪人，怎么千秋社内，没有半点消息，这是失职啊！” 　　“难怪郎七这一路，许久没有新鲜的人口送来，原来早已被杀了！” 　　右长老点点头，“此人伙同奇烈，才能杀了王转轮，可见本领并不太强。” 　　“老左，奇烈有饮火老人庇护，所在火山易守难攻，如今已成僵局，急切间拿不下。” 　　“我的想法是，饮火老人根基在会稽郡，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咱们先解决了这无名怪僧！” 　　相比右长老，左长老性格保守，迟疑道，“这无名怪僧，咱们尚不清楚底细，贸然去招惹，只怕有不测！” 　　“哈哈，有何可怕？” 　　右长老摊开双手，“阎尊者是一流术士，他手下有‘鬼鸩’、‘摧山客’、‘飞剑奴’等七八个二流术士，便是遇到稍弱的法师，也能斩首而归！” 　　左长老想了想，“如此，便依你所言！” 　　“耳报神，再走一趟，传我命令，暂且放过饮火老人和奇烈，去晋陵郡，将无名怪僧杀了！” 　　空中大团阴风，翻滚几圈，便离开总坛，扬长而去。 　　等耳报神离开，右长老眼珠子翻滚，“老左，我还是想听听，你在大雪山遇袭的具体情况，那只抓伤你的猛禽，究竟是什么异种？” 　　左长老脸色涨红，连连摆手，“都跟你说过了，是神鹰，是神鹰啊！” 　　遥远的晋陵郡，某个小县城外，一座寺庙内，公鸡早已独立睡着，梦里打个饱嗝，吐出一团寒霜气流。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敌人杀来 　　会稽郡！ 　　火山山谷外，阎尊者正密目养神，四周七八个人影，分散在四面八方。 　　“阎尊者，给养送来了！” 　　当地千秋社的成员，早已将食物饮水，送到山谷外。 　　“知道了，你先下去！” 　　阎尊者站起身，朝山谷走去，“看你还能撑多久！” 　　饮火老人有厉害火器，一行人杀不进去，只能暂且围困，企图熬死对方。 　　千秋社可以源源不断提供给养，但饮火老人和奇烈，却只能在里面坐吃山空。 　　迟早有一天，水粮两断，逼得他们不得不出来。 　　山谷中，饮火老人和奇烈，面对一个干涸的小池塘，神情有些丧气。 　　这已经是喝干的第七个水塘了，这里是火山，饮水珍贵无比，喝一口少一口。 　　饮火老人费尽心力，也才开垦出八个水塘，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蓄水池塘，在这么下去，就要活活渴死了。 　　“师叔，该作决断啦！” 　　奇烈整理衣服，抿了抿干裂嘴唇，“让我出去，轰轰烈烈战死，也好过被他们困死！” 　　“你这蠢货，外面那帮兔崽子，巴不得你这么做！” 　　饮火老人跳脚大骂，“老子脾气火爆，却不是傻子，他们想要困住咱们，逼迫你我不战自溃，啊呸，偏偏不让他们如意！” 　　“这里还有饮水粮食，水喝完了，咱们出去打猎，吃生肉、喝鲜血，和千秋社这帮烂人耗到底！” 　　奇烈有些感动，“师叔！” 　　突然，耳边响起一阵呼啸声。 　　饮火老人神色变了，“不好，对方要发飞剑了，快躲好！” 　　山谷外，阎尊者已得了耳报神的传话，脸色阴沉。 　　他转向身后，朝空无一人的树丛开口，“飞剑奴，咱们要撤走了，但走之前，也不能让他们好过，你再发一记飞剑。” 　　“记住，要全力以赴！” 　　无人回答，但阎尊者知道，对方已经听到自己的命令。 　　飞剑奴此人，擅长隐匿身形，这一路走来，包括阎尊者在内，无人见过他的行踪。 　　但是，此人的飞剑厉害，连阎尊者都礼让三分。 　　过了片刻，空气浮起尖利的呼啸声，像是蒸汽吹开的汽笛，挑战耳膜的极限，令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嗖，一道气浪无中生有，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竟分辨不出来自何方何处。 　　翻滚的气浪，吹得众人衣袂飘飘，神色不定。 　　如同一颗石子落入水中，山谷当中，瞬间传来回响。 　　轰隆隆，山体崩塌声，碎石乱滚声，纷纷不绝于耳。 　　期间，接连响起几声爆炸，显然是饮火老人和奇烈动用火器抵挡什么。 　　又过了片刻，空气浮现一丝白线，随即消失无踪。 　　阎尊者叹了口气，“走吧！” 　　其他术士们面面相觑，到底发生了什么？ 　　“算他们命大，能逃过一劫，咱们先去杀无名怪僧，再来料理饮火老人不迟！” 　　阎尊者却知道，刚才一记飞剑，轰塌二人藏身之处，却势衰力尽，没能斩杀饮火老人二人。 　　只能等下次了！ 　　山谷中，一片废墟蠕动几下，钻出两个人影。 　　“哈哈，老子还活着！” 　　饮火老人全身灰尘，满头满脸都是血，笑声无比豪迈。 　　“千秋社，这笔账咱记下了，奇烈！” 　　“师叔，我在！” 　　“这地方被狗盯上，咱们不能给留了，必须过江，觅地潜修，改日找回这个场子！” 　　“是，师叔！” 　　奇烈目光露出担忧，不知道他这一去，方斗兄弟该承受何其巨大的压力！ 　　…… 　　晋陵郡，下有七县，本县为其中之一。 　　方斗所在的鸡鸣寺，就在县治所在附近，又有深山背靠，可谓是地段出众。 　　交通方便，能随时到县城，采买各种所需的物品。 　　与此同时，此地人迹罕至，猛兽毒虫众多，猎人樵夫也不常来。 　　因此，这座寺庙，俨然是修炼的好场所。 　　方斗这段日子，全身心灌注，着手炼制铁风车，已经打了收获的时节。 　　这是一座精钢打造的双轮车，结构也简单，两个车轮一根梁，上面竖着根铁风车。 　　这便是火器‘纸风车’的完全体。 　　此物能借风引火，源源不绝，借用天时气象之力，催动车轮转动，来去转进如风，可谓是厉害无比。 　　方斗刚炼制完成，便尝试驱动铁风车，战果简直剽悍。 　　牛刀小试，就在荒草丛生、乱石遍地的野地，烧出直径五百米的焦土，无论荒草、碎石，统统烧成灰烬。 　　奇烈的铁风车，没有下身车轮，丧失了机动力，而方斗的完成品则不同，能驾驭风火之势，追着敌人进攻。 　　这件火器全力攻击，双轮和风车，都裹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千军万么近不得身。 　　“好，好哇！” 　　又一件利器到手，方斗信心更足了。 　　于是，他将铁风车收好，照旧坐在法坛上。 　　“畜生道之度化！” 　　这段时间，方斗经常动用这门法术，采集四里八乡的魂灵。 　　法坛就像是放大器，将法术的辐射范围，增加六倍至十二倍，因此，方斗可以接触到本县大半的土地。 　　魂灵来自四面八方，是天然的情报来源。 　　方斗此举，正是要通过魂灵，察觉本县有无异常，判断敌人是否到来。 　　今天也是照常进行，他开始选出尚存神志的魂灵，开始询问有无异常的情况发生。 　　魂灵生前遭受各种意外，可能早已浑浑噩噩、表达不情，但也有例外，能说出生前遭遇。 　　“嗯！” 　　和以往不同，方斗这次发现，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两个田地采桑的少女，一头野外吃草的牧牛，连同几只羊羔，都死于一头怪鸟的袭击。 　　他们身前的记忆，都记得是一团黑风从天而降，然后就出现全身黑色的怪鸟，长满紫色羽毛，双目腥红如血，更是长了副狰狞的鬼脸。 　　无论少女，还是牛羊，都是被这只怪鸟，啄破天灵盖，掏空了脑髓而死。 　　“这可不是普通的飞鸟！” 　　而他们遇袭的区域，好巧不巧连成一条线，虽然略有弯曲，但不出意外，最终会连到方斗所在的寺庙。 　　方斗内心紧张起来，越想越不对劲，摊手召出犬灵。 　　“快去这片地区，帮我找到这头怪鸟的行踪！” 　　黑犬呼哧呼哧，奋力撒开四爪，朝方斗指引的方向奔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首轮交锋 　　阎尊者一行人，已经进入本县边境，派出三两个术士，打探周围环境。 　　剩下十人休息养神，取出饮水干粮果腹。 　　其中一人，正双手结印，按在额头，似乎正在做法。 　　阎尊者站在他身边，问道，“鬼鸩到哪儿了？” 　　此人名为杜狂禽，身怀‘驯兽’秘术，豢养一头异种‘鬼鸩’。 　　‘鬼鸩’是毒鸩中的异种，不仅毒性百倍猛烈，更具备奇异能力，无论是探查、暗杀和下毒，均有奇效。 　　这些日子，一行人靠着‘毒鸩’的侦查，少了许多弯路，已经快要接近方斗所在的寺庙。 　　“毒鸩刚从县城上空归来，正朝着城外深山赶去，一路上没有见到无名怪僧的踪迹！” 　　杜狂禽此刻施展秘法，双目闭合，正在同步‘鬼鸩’的视线，将十几里外的景象，送入脑海中。 　　阎尊者点了点头，“小心些，无名怪僧盘踞此地，占据主场便利，咱们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这时候，几个外出打探的术士归来。 　　“没错了，城外十几里地，靠山有一座寺庙。” 　　“里面有个年轻的小和尚，自号方斗，为寺庙取名，鸡鸣寺！” 　　“此人的特征，正符合无名怪僧的形象。” 　　“根据官府的消息，正是此人废了郎七，将他送交衙门受刑而死。” 　　阎尊者一捶掌心，“正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又问道，“那处寺庙，可有什么来历？” 　　“哪有什么来历，不过是一间乡间破庙，先前还被一群乞丐占据过。” 　　阎尊者愈发笃定了，此行成功几率极大，但他天性谨慎，对杜狂禽下令，“让鬼鸩再往前飞几里地，见到寺庙的情况再来回话！” 　　杜狂禽点点头，“只能再往前两里地，再远鬼鸩的消息便传不回来！” 　　“可以！” 　　杜狂禽叹了口气，“我这御兽法，脱胎自释门神通‘六道’之一的畜生道，可惜不全，否则能附身‘鬼鸩’，没有距离的限制！” 　　…… 　　碧蓝如洗的天空，一团巨大黑影闪过，仔细看去，竟是头比成年雄鹰身躯更庞大的怪鸟。 　　这只怪鸟全身羽毛紫色，唯独翅尖碧绿，双目腥红如血，尤其引人注意的，是怪鸟的脸庞，根本是天然形成的鬼脸。 　　‘鬼鸩’，就是千秋社一行人的空中侦查机。 　　此鸟身为异种，目力比苍鹰更强，身处几百米高空，仍然能看清楚地面的一条蚯蚓活动的痕迹。 　　唯一的不好，便是‘鬼鸩’贪吃，尤其喜好脑髓，爱用双爪掀开活物的天灵盖，啄食热气腾腾的脑花。 　　如果杜狂禽离得近，还能约束一二，但此刻为了打探消息，已经将‘鬼鸩’派到极限距离的边缘。 　　此刻，法术对‘鬼鸩’的约束，已经降低到最弱。 　　‘鬼鸩’的天性本能，开始蠢蠢欲动，锐利双目投落地面，在茂密草丛中寻找食物。 　　与此同时，它也没忘了前飞，探查方斗所在的寺庙。 　　“咯！” 　　‘鬼鸩’突然发现，一头仓皇的黑狗，正在草丛拼命奔逃，口水开始流淌下来。 　　这头黑狗生的肥壮，毛皮油光水滑，而且一见到它就逃，显然脑子也不笨。 　　‘鬼鸩’食指大动，认定黑狗的脑髓，必然是无上珍馐美味。 　　反正还有时间，不如耽搁片刻，吃个点心再走。 　　“呼呼！” 　　鬼鸩打定主意，稍微往下压压，身躯带动气流，滑翔着往前方急速滑落，目标正是黑犬。 　　作为翱翔天空的猎杀者，‘鬼鸩’经验丰富，知道自己双爪之力，足以勾穿黑犬的脊背，将其吊到半空摔死，从容享用美味。 　　一想到鲜嫩可口的脑浆，‘鬼鸩’仍不住欢快叫出声，一张鬼脸却更加丑恶狰狞了。 　　远处操纵的杜狂禽，叹了口气，都什么时候了，还贪吃！ 　　埋怨归埋怨，却没有制止的意思！ 　　杜狂禽的御兽法术本就残缺，无法如同臂使，万一用高压手段，反而会引起‘鬼鸩’反噬，得不偿失。 　　‘鬼鸩’从天而降，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眼看着即将得手。 　　突然，黑犬正急速猛冲，陡然双腿一软，翻着跟头滚出去。 　　‘鬼鸩’遭遇突变，一时间双爪不知对准那个部分，微微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趁着这机会，黑犬早已打滚，带头往前高高窜起。 　　看似乡间野狗，此刻的弹跳力惊人，已然可以接触到‘鬼鸩’。 　　‘鬼鸩’虽然此刻处于低空，但仍有四五十米，一头黑狗能跳到这个高度，说是普通恶狗，谁信？ 　　“不好！” 　　杜狂禽大叫，“鬼鸩遇到对手了！” 　　阎尊者急忙上前，“是什么？” 　　“一头黑狗，能跳起十几丈，定非凡物！” 　　阎尊者下令，“速战速决，解决这头黑狗！” 　　‘鬼鸩’得了命令，双翅狂扇往后倒退，闪过黑狗的撕咬。 　　下一刻，‘鬼鸩’全身羽毛竖起，这是极为危险的讯号，乃是捕食前常用的热身动作。 　　“刷刷！” 　　从鬼鸩翅膀上，射出大片黑羽，每根羽毛上，笼罩着淡淡黑烟，如雨点般插在地上。 　　黑狗动作灵活，闪开一根根黑羽，但‘鬼鸩’紧随其后，滑翔着冲到面前，对着它额头，猛地张嘴就啄。 　　“咚！” 　　黑犬如同被大锤击中，身躯往后倒飞，十几米外才落地。 　　‘鬼鸩’紧随其后，半点不放松，伸出锐利双爪，对着黑狗腹部插入，往两边猛地撕开。 　　没有惨叫、哀鸣，黑犬随即化作一道光消失。 　　此时此刻，鬼鸩追杀黑犬，已经到了一条小河旁边。 　　它目光虽然锐利，却看不穿紊乱水波下，藏着一头凶悍的庞然大物。 　　畜生道生灵之鳄灵。 　　“哗啦啦！” 　　小河的水面，被凶悍无比的动作撞得粉碎，一头庞然大物人立而起，将大半河水都带到岸边。 　　鳄灵所化的巨鳄，仅仅是竖着站起，就毫不费力够到‘鬼鸩’飞行的高度。 　　“阿噗！” 　　巨鳄也不客气，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鬼鸩’一兜，闪电般咬合。 　　杜狂禽眼前一黑，知道‘鬼鸩’已被对方吞入腹中。 　　“嘿嘿，自寻死路！” 　　鬼鸩最可怕的，是一身剧毒的羽毛，沾之即死、神仙难救。 　　巨鳄不长眼，将其吞入腹中，不是自杀又是什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先兑一子 　　“阎尊者，这下保管毒得它肠穿肚烂，哀嚎而死！” 　　杜狂禽拍着胸脯，对阎尊者保证。 　　阎尊者皱眉沉思，“听你说，又是黑犬，又是巨鳄，难道对方也有御兽的本事？” 　　“绝无可能！” 　　提及自己擅长的专业，杜狂禽开始发话。 　　“这小和尚才多大，怎么可能养出两头厉害的凶兽？” 　　“据我估计，这两头凶兽，或许是其他高人豢养。” 　　杜狂禽说道这里，有些惊讶，他感应到，‘鬼鸩’仍未逃脱。 　　怎么回事？ 　　巨鳄并非生灵，对剧毒的免疫较强，即便鬼鸩在体内翻滚，散发黑烟般的剧毒，却一时半会死不了。 　　“鬼鸩，全力放毒！” 　　‘鬼鸩’得了命令，周身羽毛张开，从皮下毒腺分泌剧毒，往巨鳄体内疯狂倾泻。 　　“嗯！” 　　寺庙前，方斗坐在法坛上，正专心操纵鳄灵，突然感到一股威胁。 　　‘鬼鸩’的剧毒，竟开始威胁灵体，鳄灵的身躯隐约有了崩溃的征兆。 　　“罢了！” 　　巨鳄猛地弯腰，双爪对着小腹用力，张口吐出一团黑烟，正是‘鬼鸩’。 　　随即，元气大伤的巨鳄，还原成一道光消失。 　　‘鬼鸩’逃出生天，还没反应过来，‘呜汪’，黑犬仗着利齿，一口咬住它大半个身子，痛彻骨髓。 　　血雨飞溅，伴随凌乱羽毛飘洒落下。 　　“啊哈！” 　　杜狂禽由于秘法联系，亲身感受到‘鬼鸩’的剧痛，知道这下次受创不轻，如果不治疗，恐危及生命。 　　黑犬一咬得手，舌头舔到羽毛上的剧毒，从口舌开始，全身开始麻木僵硬，硬邦邦掉在地上，像是一截枯木。 　　“两败俱伤啊！” 　　方斗叹了口气，也将黑犬的灵体召回。 　　“快，快将鬼鸩召回来！” 　　阎尊者见鬼鸩受伤，急了，此鸟是他们放在天上的眼睛，用来侦查敌人去向，若今天没了，接下来就是两眼一抹黑。 　　“我这就召回！” 　　杜狂禽双手抱在胸口，嘴里念念有词，召唤‘鬼鸩’飞来。 　　一定不能有事！ 　　不知多了多久，天边浮现一颗黑点，摇摇欲坠、上下起伏。 　　离得近了，才看到是‘鬼鸩’，这头怪鸟受伤不轻，原本浓密的羽毛，折腾得掉落小半，露出光秃秃的身躯，裹满凝固的血液。 　　“呱呱！” 　　‘鬼鸩’见到杜狂禽，露出欣喜的颜色，振动凌乱双翅，拼命往这个方向飞来。 　　“没事就好，虽然受了些上，但裹了伤药，几日就好！” 　　杜狂禽松了口气，他在千秋社的地位，全靠这头异种了。 　　‘鬼鸩’不仅能高空侦查，羽毛也包含剧毒，为他带来许多功劳，千万不容有失。 　　如今，见到‘鬼鸩’虽然狼狈，却成功返回，可喜可贺。 　　阎尊者见到‘鬼鸩’归来，起初也松了口气，心里本该安定下来，但不知如何，总觉得仍悬在半空。 　　那种感觉，就像是……芒刺在背！ 　　“不好！” 　　阎尊者脱口而出，脑海急剧流转，一股危险感涌上心头。 　　在他的视线中，杜狂禽张开双臂，就要招呼‘鬼鸩’落下。 　　与此同时，‘鬼鸩’本该缩了翅膀，乖乖降落肩头，但这头怪鸟双翅展开，目光锐利，俨然是冲锋的模样。 　　“鬼鸩有问题！” 　　阎尊者开口，可是来不及了。 　　‘鬼鸩’飞到杜狂禽面前十米，看似摇摇欲坠的身躯，陡然加速，化作一道黑影落下。 　　“咚！” 　　如洞穿木板的闷响中，杜狂禽表情凝固，额头浮现一颗血洞，潺潺冒出血浆脑浆，直直往后倒退落下。 　　杀他的，正是被他珍惜无比的‘鬼鸩’！ 　　“好个扁毛畜生！” 　　异变发生的太突然，阎尊者刚反应过来，手下便是横尸当场，怒不可遏之下，抬手怒吼。 　　“探幽鬼爪！” 　　虚无的空中，猛地浮现一只绽青鬼爪，将鬼鸩捞住，一握爆成漫天血珠。 　　寺庙前的法坛上，方斗猛地张开眼，“好险！” 　　若非是最后关头，紧急脱离‘附身’状态，连方斗的魂魄都要受到波及。 　　阎尊者那一招，威猛无比，便是鬼鸩完好状态，也绝逃脱不了。 　　这次短暂的交锋，双方隔空相斗，却是方斗赢了。 　　他交错使用犬灵、鳄灵，重伤了‘鬼鸩’，趁其重伤，反抗最弱的时候，附身于‘鬼鸩’体内。 　　再然后，方斗附身操纵下，以‘鬼鸩’噬主，啄杀了杜狂禽。 　　阎尊者恼羞成怒，将‘鬼鸩’当场捏爆，自废了空中侦查力量。 　　第一轮交锋，大获全胜。 　　…… 　　阎尊者这边，地上一人一鸟两具尸体，其他术士不敢靠近，气氛非常压抑。 　　“老夫大意了！” 　　许久，阎尊者开口，“杜狂禽和鬼鸩之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煞费苦心埋伏，暗杀得手！”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咱们此行目标，无名怪僧，小和尚方斗！” 　　“你们都看到了，一时大意，就断送杜狂禽的性命！” 　　“这次的对手，厉害之处，不在饮火老人、奇烈之下！” 　　先前攻打饮火老人藏身的山谷，他们一人未损，但这次还没见到方斗，就被杀了一人。 　　阎尊者闭上双眼，“将杜狂禽和鬼鸩埋了，咱们继续赶路！” 　　其他术士们，默然转身，开始挖坑埋人。 　　一个身高两米的壮汉，神力惊人，张开蒲扇般手掌，朝着地面捞了几把，就挖出足以掩埋一人一鸟的深坑。 　　泥土瑟瑟扬落，将杜狂禽和鬼鸩埋了，地面渐渐填平！ 　　“飞剑奴，刚才为什么不出手？” 　　阎尊者对着空气发问，许久之后，有个声音响起。 　　“射不中，杀不了！” 　　言下之意，没有必胜的把握，飞剑绝不出手！ 　　“那好，等找到目标，便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刻！” 　　一行人受此挫折，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千秋社这次派出的阵容，当真是豪华缜密。 　　杜狂禽能操纵‘鬼鸩’，可以高空侦查，敌人无从藏身。 　　飞剑奴远程攻击，一旦命中敌人回天乏术。 　　阎尊者生性谨慎、绝不贪功冒进，而且实力冠绝众人。 　　剩下的术士们，有近战猛士，也有从旁辅助，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本以为，这次去杀无名怪僧，可以马到功成。 　　但还没见到敌人，便已死了一位同伴，原本高昂的士气，开始衰落下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狂暴冲撞 　　寺庙前，方斗坐在法坛上，驱使犬灵作为耳目，追踪阎尊者一行人。 　　畜生道中，除了犬灵、鳄灵外，多出一位新客，正是‘鸩灵’。 　　如此一来，水陆空集齐了。 　　鳄灵受创太重，此刻还在修养，鸩灵刚形成，还需温养，也不足使用。 　　唯有犬灵，还能使用！ 　　方斗也知道，带头的阎尊者小心谨慎，一路上只敢让黑犬远远跟着，不能靠近，引起对方注意。 　　根据黑犬的探查，这群人的目标，正是自己所在寺庙。 　　没错了，这就是千秋社的报复。 　　方斗全身在颤抖，热血沸腾，战斗已然打响了。 　　这半年来，日日枕戈待旦，为了提升实力苦修，终于到了交卷子的时刻，怎么能不激动？ 　　“他们再走一两个时辰，就到那个地方了！” 　　根据黑犬的追踪，阎尊者一行人步步为营，已经开始逐步靠近寺庙，路径之地，正是方斗选定的伏击战场。 　　“阎尊者，我们打探过，前面一个洼地，原本是万顷大湖。” 　　“后来湖水干涸，地面露出来，成了洼地！” 　　“咱们翻过洼地，就能见到寺庙了！” 　　阎尊者听打探的术士汇报，点了点头，“大家小心些，注意路旁道左的埋伏，那小和尚有黑犬、巨鳄两种异兽，相当凶猛！” 　　术士们纷纷散开，朝四方戒备，亦步亦趋。 　　他们一步步走到洼地底部，脚下干枯的土里，还有鱼骨头、河贝夹杂，显然这里本是大湖的底部。 　　“呼呼呼！” 　　空中响起咆哮声，从前方上空响起，就像是上百个风箱同时拉动，响起千百个老汉哮喘呼吸的沉重声音。 　　本就炎热酷夏气氛，变得更令人难以忍受，整个洼地变成油锅般。 　　“不好，又来了！” 　　阎尊者叹了口气，挥挥袖口，几十颗芝麻飞出，在空中翻滚，落到地上，已经变成半人高的佝偻小鬼。 　　这些小鬼青皮獠牙，骨瘦如柴，唧唧喳喳乱叫，吵人耳朵。 　　其他术士们，也都纷纷酝酿法术，准备随时应对。 　　敌人再强，难道还能同时对付他们在场所有人。 　　他们早已打听到，被成为‘无名怪僧’的方斗，实则是个单打独斗的孤家寡人。 　　一众术士身后，有千秋社这个庞然大物，怎么会将他放在眼里？ 　　“呼呼！” 　　洼地的顶部，陡然升起一辆精钢双轮车，上面竖插一轮风车。 　　风火相交，笼罩在铁风车上，这件火器首次出现在敌人眼前。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铁风车居高临下，朝着洼地底部狂冲，一双车轮越转越快，带动灼热的狂风，刮得铁风车旋转，仿佛一枚圆盘。 　　巨大的势能，一步步转化成恐怖的动能，到最后俨然有了撕裂空气的恐怖力量。 　　阎尊者一众人，起初还神态自若，但听着风声越来越猛烈，神色都变了。 　　刚开始，他们不想退，但见到局势不妙，想要抽身后撤，已经来不及了。 　　阎尊者手一指，众多青皮小鬼蹦蹦跳跳，前赴后继往前冲，企图挡住铁风车下冲的势头。 　　铁风车呼啸着，当头一道火光，将小鬼群烧个对穿，被分成两半的小鬼们，仍旧悍不畏死往前冲。 　　嗯，接下来的场面，就像是压土机碾爆蛤蟆群，相当脆响！ 　　阎尊者的青皮小鬼，看似瘦弱，皮肤如角质层坚硬，对敌时一拥而上，让敌人很是头疼。 　　但是，这一切在铁风车面前，什么都不是！ 　　铁风车呼啸冲来，气势如提速到巅峰的动车，首当其冲的两三只小鬼，当场被撞得四分五裂。 　　更多的小鬼，伸出骨瘦如柴的胳膊，企图用爪子绊住车轮。 　　裹着烈火的车轮，轻而易举将青皮小鬼碾得稀烂，残肢断臂顺着轮彀旋转飞溅。 　　呼啦啦，铁风车带起的烈火狂风，积蓄已久，压缩成一团磨盘大的火球，猛地收缩几下，然后瞬间爆开。 　　裂开的火球，并非虚幻的火光，而是如熟透的西瓜，无数凝如实质的碎块，朝四面八方飞射出去。 　　‘摧山客’，正是先前身高两米的大汉，如今手持一扇生铁门板，挥舞得水泄不通。 　　三两个碎片撞在门板上，撞得摧山客手腕酸麻，心中暗道好厉害的攻击。 　　接连挡了几下，摧山客掌心发烫，原来生铁门板早已被烧得通红。 　　再看其他术士们，被无数水火光碎块冲击，纷纷施展本领逃走。 　　有人发动甲马符，化作一阵狂风逃走，但却被碎片擦中，半边身子裹在火焰当中，烧得痛叫不停。 　　也有人分开地面的松软土层，一头扎入其中，又驱使浮土合拢，险之又险躲开碎片轰击。 　　有几个偏向辅助的术士，手忙搅乱之下，被熊熊烈火包围。 　　这挥手，铁风车御风而来，带着横扫四方的霸气，冲入‘羊群’当中。 　　“咚！” 　　第一个遭殃的术士，早已笼罩火焰中，被铁风车一撞，像是装满血浆的口袋，顷刻间破碎，无数血雾爆散空中。 　　铁风车快速轧过，将此人碾成一团血肉，又冲向第二人。 　　不巧的是，第二个是摧山客。 　　摧山客强忍皮肤灼伤的疼痛，双手举着门板，眼明手快，对着铁风车轮子底下铲去。 　　“虎煞真身，无边巨力！” 　　怒吼声中，沉重的铁风车头翘起，带着巨大冲势，高高跃起半空，从摧山客头顶擦过。 　　下一刻，铁风车从天而降，将三四个术士压在下面，冲撞加上燃烧，立刻造成惨痛的伤亡。 　　阎尊者此刻已缓过来，当即抬手。 　　“探幽鬼爪！” 　　凭空伸出的巨大鬼爪，抓住急剧转动的铁风车，随即滋起一阵白烟，俨然车身已烧得滚烫通红。 　　阎尊者微微吐气，抓起铁风车往后一甩。 　　铁风车在空中翻滚几下，风火为之一空，再度蓄势。 　　这时候，摧山客组织其他术士，开始联合起来，不复先前混乱。 　　最好的下手机会，已经结束了。 　　铁风车调转车头，消失在洼地上空。 　　阎尊者戒备许久，知道确定方斗不再动手，放下下令清点伤亡。 　　一听结果，阎尊者险些脑出血，这次伤亡更惨重，三个成员永远闭眼，两人重伤、三人轻伤，仅有两人完好无损。 　　这趟出来的十四人，如今只剩下残兵败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可算见到你 　　洼地里，阎尊者哈哈大笑，笑声震动四方。 　　“如此人物，若不铲除，迟早是我千秋社大敌！” 　　“各位，这次若放过他，假以时日，再要除掉他，势必牺牲更多同伴！” 　　说到这里，阎尊者停了下来，“要知道，这位无名怪僧，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 　　幸存的术士们纷纷抬头，目光露出震惊，仅仅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就杀的他们如此狼狈？ 　　“各位，行百里者半九十九，咱们已经走到门口了，怎能放过他？” 　　阎尊者伸手一指，正是寺庙方向。 　　“老夫要过去，为千秋社未来，杀了小和尚方斗！” 　　“你们去不去？” 　　摧山客举着门板，“去！” 　　剩下的术士们，也都纷纷开头，答应同行了。 　　阎尊者见状笑了，士气可用，他知道，别看伤亡大，实则真正的精锐，摧山客、飞剑奴等人仍在。 　　有了这些主力，杀方斗不成问题。 　　离开洼地后，阎尊者让重伤留下，剩下术士跟着自己。 　　一群人走了几步，阎尊者突然开口，“飞剑奴，杀！” 　　空中浮现一条白线，猛地刺中路边几十米，看似空荡荡的体面，实则潜伏着犬灵。 　　嚯啦，白线将犬灵分为两半，干净利落。 　　经过刚才惨败，阎尊者猜出，自己一行人被动挨打，身旁肯定藏着眼线。 　　他心思缜密，装作不在意，实则对飞剑奴暗自下令。 　　方斗这下失算了，漏算了飞剑奴的存在，被反将一军。 　　犬灵不会死，但受此重创，此战也无法动用了。 　　接下来，双方差距被拉平，只能见面交战了。 　　方斗回味起来，那一剑的威力，堪称爆炸性，这样的敌人潜藏暗处，威胁太大了。 　　他心中念头急转，开始构思对策。 　　阎尊者一行人，已经出现在寺庙外，见到空地上的法坛，连同端坐中央的方斗。 　　杀得他们狼狈不堪的无名怪僧，竟是个看上去无害的小和尚。 　　“身穿道袍，寺庙供奉的……” 　　阎尊者的目光，穿过空地，落到寺庙正殿，微微吃惊。 　　“是儒圣！” 　　“果然如耳报神所说，三家俱全！” 　　这时候，方斗发话了，“客人远道而来，不胜荣幸！” 　　阎尊者再看方斗身下，是一尊新建的法坛，显然是为了这次准备。 　　他转身朝摧山客，“看吧，人家早有准备，为了咱们备下多重杀招。” 　　“咱们却一眼黑扎进来，败得不冤！” 　　“摧山客，你去！” 　　摧山客听了，对阎尊者鞠躬，手上举着门板，一闪身往山谷走去。 　　阎尊者双手摊开，“区区法坛，能给你带来多大助力呢！” 　　一头高大的蓝面恶鬼，脸庞大如车轮，满嘴匕首般獠牙，双臂本就奇长，双爪更是堪比半截手臂，垂下来能碰到脚背。 　　阎尊者双手连连挥动，又有三头同样的恶鬼出现，分列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正巧将法坛围在中央。 　　二话不说，四头蓝面恶鬼，展开对法坛的攻打。 　　每次重击，法坛都爆发一阵光芒，抵消恶鬼的凶猛攻击。 　　法坛上光纹浮现，渐渐将方斗包裹其中。 　　过了片刻，方斗高高跳起，一爪叼住恶鬼的胳膊，用力拗下，入手沉重坚硬似生铁。 　　但是，如今方斗今非昔比，大成境界的金鸡诀，如今终于可以大放异彩。 　　方斗眼神锐利，手腕用力撕扯，硬生生将恶鬼的胳膊齐根扯断。 　　剩下三个恶鬼，同时拥簇上前，六根手臂交织成网，企图将方斗兜入其中。 　　锐利的爪子，挥舞起来如绞肉机，足以将方斗碎尸万段。 　　方斗深吸口气，周身毛孔绽放金光，全身如同披了层金灿灿的袍子，威风凛凛如同天降战神。 　　他伸出双爪，金光裹在上面，像是锋利的指套。 　　十指尖尖，贯穿恶鬼的胳膊，就势一绞，将其绞得粉碎。 　　方斗随意拉扯，四头身躯庞大的恶鬼，全身力量无法使用，被拉的来回碰撞，咚咚咚闷响不断。 　　“我的四鬼将，竟也不是对手？” 　　阎尊者既惊且怒，朝着摧山客消失的方向，猛地挥手！ 　　“可以开始了！” 　　仿佛为了回应，空中传来呼呼破空声，一枚水缸大的岩石，飞到高空后落下，目标正是方斗脚下的法坛。 　　岩石本就沉重，从高空投掷落下，不仅准头绝佳，势能更是恐怖到极点。 　　就像是一枚石炮，精准无误，落在法坛之上。 　　方斗抬脚一踹，将岩石蹬得粉碎，脚下法坛晃动两下。 　　没等他缓过神，头顶破空声接连不断，又是三两颗大石头，呼呼从头顶落下。 　　这一刻，方斗终于明白，摧山客进山的原因了。 　　此人天生神力，更是炼体强者，才有了摧山客的外号，进入山中如鱼得水，可以源源不断挖掘大石。 　　一名摧山客，活脱脱不知疲劳的人肉投石机。 　　“只是如此么？” 　　方斗也不紧张，目力所及，落下的大石头，被他接连踹得粉碎。 　　哗啦啦，漫天碎石如雨，接连落下，片刻过后，已经将法坛周围埋了一层，而且还在持续上升。 　　又是一颗大石落下，方斗眼明手快，挥拳将其打得粉碎。 　　突然，脚踩的草鞋，终于承受不住，压得稀烂。 　　这也就罢了，方斗耳边响起细微的破碎声，不是来自其他地方，而是脚下的法坛。 　　“不好！” 　　方斗总算明白，对方的真正用意了。 　　每次落下的石块，虽然都被打碎，但总有部分力量，通过方斗落在法坛上，一次次累积下，终于发生了作用。 　　法坛表面，已经浮现一层龟壳般裂纹，坚硬的石质经历震颤，早已酥松脆弱，脚下微微用力，就能踩出脚印。 　　想通又如何？ 　　摧山客可没有停手的意思，仍在不停撬动大石，朝法坛投过来。 　　更有阎尊者带着众人，在旁边虎视眈眈，一旦方斗想要离开法坛去解决摧山客，就会给与他们可趁之机。 　　这帮千秋社来人的战术，已经浮水水面，营造局势，逼迫方斗迎战。 　　方斗露出苦笑，“果然，没一个是简单的！” 　　先前赢了两场，刚有些志得意满，但眼前一盆凉水，当头泼下，让他惊醒了。 　　敌人不是npc，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有思想有计谋，绝非任凭你砍杀升级的对象。 　　“这样才有趣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攻守 　　阎尊者一方，遥遥望着方斗，见他挥拳踢脚，磨盘大石块纷纷碎裂，掉落满地碎石。 　　“这小和尚一手好拳脚，即便和摧山客正面交锋，也能不落下风，端的是厉害！” 　　方斗带来的震撼，越来越多了。 　　摧山客在这群人中，以力大血厚闻名，属于MT类型的角色。 　　但是，方斗表现出来的肉搏能力，丝毫不弱于摧山客。 　　如此表现，远攻近战都没有短板，才是最棘手的敌人。 　　“可惜了！” 　　阎尊者早已定下策略，方斗孤身一人，就算再强，也抵不过他们车轮般进攻。 　　千秋社以天罡法坛为根基，对法坛了解颇多，知道只需将方斗加下的法坛毁掉，就能占据上风。 　　“阎老，按眼下的攻势，再有十几个时辰，就能彻底摧毁这座石质法坛！” 　　阎尊者身后，一个绰号‘纸幻’的术士，低声说道。 　　“嗯，速战速决，待会儿让地行者过去！” 　　“阎老真是算无遗策！” 　　他们这边感觉大局已定，但是方斗这边，也没有末日来临的感觉。 　　方斗跺了跺脚底，法坛仍旧稳如泰山。 　　嘿嘿，幸亏他不惜血本，硬生生将成本提升到极限，石坛的用料和工艺都是最顶级的，没有半点偷工减料。 　　所以，摧山客想要摧毁石坛，仅仅是从远处丢石头，保守估计，少说要也要十几个时辰。 　　方斗想到这里，头顶又传来破空声，又有三两颗大石砸落。 　　咚咚咚，几颗石块接连破碎，碎石下雨般掉落地面。 　　方都喘了口气，突然发现不对劲，寺庙前这块地面，他看过无数遍，一草一木都了然于心。 　　尽管现在交战剧烈，四处狼藉一片，但他还是发现有些许不协调。 　　地面是土质层，也不光滑平整，看上去坑坑洼洼，下雨天必定积满污水，从来就没好过。 　　但是，总不至于，像眼前这般，凸出一条蜿蜒的鼓包，就像是地下有条蚯蚓在钻土前进。 　　按照鼓包的粗壮，这条‘蚯蚓’，起码有水缸粗。 　　“不好！” 　　方斗悚然一惊，突然脚下猛烈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底撞到石坛的根基。 　　“哼！” 　　耳边响起一声闷哼，显然地底下的‘东西’，吃了个大亏。 　　“嘿嘿！” 　　方斗咧嘴笑了，当初设计石坛时，他故意将根基留的极深，和地表高度达到五比一的比例。 　　想要土工作业，将法坛掀翻，那可有得忙了！ 　　“啊呀！” 　　土层被拱翻，一个矮胖的秃子窜出来，额头红通通，鼓着拳头大的肿包，不停倒吸凉气。 　　“痛死我了！” 　　远处的阎尊者，恨铁不成钢，“快下土，你靠这么近，相当活靶子吗？” 　　矮胖秃子，俨然是阎尊者口中的地行者，擅长土遁，特来挖掘石坛的根基。 　　他听了，朝阎尊者一拱手，“阎老放心，给我半天时间，定能掀翻了这座法坛！” 　　“半天！” 　　这个时间，可要远远超出阎尊者的预估。 　　但一想到，上有摧山客投石，下有地行者挖掘，效率大大提升。 　　“快去干活！” 　　这时候，方斗从身旁，提起精钢铁杖，朝着地行者用力投出。 　　他臂力本就浑厚，此刻将铁杖当成投矛，破空声尖利，刺得人耳膜升腾，残影闪过，便插在地面上。 　　可惜晚了一步，地行者听到命令，便翻身钻入土中，铁杖插在地面，没入土层半截。 　　方斗刚出手，头顶又砸落几颗大石，脚下石坛微微颤抖，显然是地行者在刨土挖掘。 　　这般上下齐攻，法坛坚持不了多少。 　　摧山客藏在山中，地行者埋在土层之下，二者都隐藏行踪，一时间无法攻击。 　　方斗叹了口气，这下子遇到劲敌了。 　　对方的首脑，那个‘阎尊者’尚未出手呀！ 　　“铁风车，来！” 　　方斗猛地张口，草丛腾起一阵黑烟，顷刻间火焰腾起。 　　埋伏暗处的铁风车，早已蓄势多时，出现在众人眼前，双轮转的飞快，风火缭绕不停。 　　“呼呼呼！” 　　“快躲！” 　　阎尊者身后的术士们，见到铁风车出现，如同惊弓之鸟，摆出各种姿态戒备。 　　但是，铁风车的目标，可不是他们。 　　裹着烈火的车轮，在地面轧过，留下两行焦黑的车辙，竟是沿着地行者钻出的鼓包，一路来到石坛下方。 　　“不要，他要杀地行者！” 　　威胁法坛的二人，摧山客远在山中，唯有地行者近在眼前，杀他最是容易。 　　“纸幻，拖住他！” 　　名为‘纸幻’的术士，是个面色愁苦的中年，一双手保养的极好，他从怀中掏出白纸和剪刀。 　　哗哗几下，从纸上剪除一个圆形。 　　“明月高挂！” 　　纸幻捏着剪纸的圆月，对着头顶天空一指。 　　说来也怪，现在是下午，距离黄昏稍早，更别说是星月满天的夜晚了。 　　但是，他用纸月对着头顶天空，轻轻蒙上。 　　下一刻，周围光线暗下来，包括阎尊者众人在内，眼前恍惚几下，光景已是斗转星移。 　　头顶一轮明月挂着，四周黑漆漆，突然到了半夜。 　　法坛上，方斗深吸口气，闭眼片刻，睁开眼时，发现眼前还是夜半景象，就连凉爽的夜风都真实可触，一点不像是假的。 　　“好高明的幻术！” 　　纸幻继续做法，手持剪刀，对着纸张哗哗剪切。 　　“看我，萤火飞天！” 　　剪落的漫天纸屑，化作一颗颗萤火虫，朝法坛蜂拥而去。 　　光线本就极暗，陡然出现这么多光点，晃得方斗几乎睁不开双眼。 　　无人操纵，铁风车开始停下来。 　　方斗接连挥手，但这些幻术造就的萤火虫，虚不受力，像是水面的浮萍般，聚散自如，怎么也赶不走！ 　　“幻术而已！” 　　方斗深吸口气，胸口冒出金光，等到气势酝酿得足了，张口一声大吼。 　　“国！” 　　这是他成就二流术士后，首次使出鸡鸣吼，效果出乎意料。 　　吼叫的声波，如同一团金光，朝四面八方扩散过去。 　　那些萤火虫，被金光波及，刹那间震得粉碎。 　　四周的漆黑夜色，连同头顶的明月，再也不能自圆，在金光无处不在的肆虐下，刺得千疮百孔。 　　外部的光线透过来，幻术已经维持不下去。 　　又是一阵恍惚过后，夜色消散，众人又出现在白昼的寺庙前。 第一百二十章 摧枯拉朽 　　“纸幻？” 　　方斗一声大吼，破了幻术的黑夜，众人耳边如同炸雷，嗡嗡嗡险些失聪。 　　过了片刻，阎尊者等人反应过来，突然发现纸幻僵立原地不动。 　　于是，有位同伴出声，伸手拍拍他肩膀。 　　没想到，轻轻一拍，纸幻的身体瞬间垮塌，无力倒在地上，面孔七窍流血，残留的神情满是惊恐。 　　“纸幻被吓死了！” 　　究其根本原因，纸幻操纵幻术，需要全身心融入其中，但是被方斗一声大喝破去，反噬也前所未有厉害，活生生被震死。 　　又折了一人！ 　　这时候，方斗已经腾出手，操纵铁风车旋转双轮，不断刨土。 　　藏在地下的地行者，仿佛察觉到什么，动作越发疯狂快速。 　　咯噔，石坛松动，倾斜落下，竟是被挖空地底一角。 　　如此同时，摧山客扔出大石的频率，也越来越快，仿佛进入最后疯狂。 　　方斗一抬手，铁风车全力出动，将地面抛出个大坑，露出地行者钻出的大洞。 　　地行者这个层次，所修炼的地遁，足以将土石化作流水，但经过的地面，仍旧不免留下通道，这就是痕迹。 　　“风火交加，烧杀贼囚！” 　　随着方斗一声令下，铁风车呼呼转动，将周围空气抽吸一空，凝聚出磨盘大的火球。 　　火球表层不断旋转压缩，陡然间冒出一团火柱，所有高温炎热倾泻出来，朝着地下洞口疯狂钻入。 　　片刻过后，地下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矿洞的哑炮炸开。 　　许久，才从洞口袅袅飘出一股黑烟。 　　石坛下方，再无任何动静。 　　方斗来不及欢喜，因为头顶再度出现石块，不是一颗两颗，也不是十颗八颗，而是将近一百颗。 　　摧山客趁他全力攻击地行者，将积攒许久的石块，一股脑全都扔出来，如同流星雨般规模浩大。 　　方斗再厉害，也挡不住这么多石块。 　　这些石头落下，早已将地面垫高一层，法坛已难以幸免。 　　方斗叹息一声，翻身落下法坛，朝远离石雨范围的地方奔去。 　　“好！” 　　阎尊者猛锤掌心，总算成功了。 　　他可以感知到，方斗离开法坛后，身上的法力波动，降低到初入二流术士的程度，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法坛就是这么厉害，方斗盘踞其上，阎尊者都不敢轻易上前，只能派出手下骚扰围攻。 　　现如今，方斗没了法坛，如同跳上岸的鱼，在他们眼中，已经不足为虑。 　　天空的石雨，接二连三坠落地面，七成砸中石坛，砸得坑坑洼洼，裂纹变成裂缝，再然后，大块石层从法坛剥落。 　　最终，石坛最终坍塌，被众多砸落的岩石埋葬，成了一座小山。 　　方斗也不留恋，一转身钻入山中，竟是朝摧山客消失方向追去。 　　“追！” 　　阎尊者哪能不明白，方斗恨极了摧山客，要直接去找他算账，报了法坛被毁的一箭之仇。 　　一名术士指着双腿，甲马符亮起，已然驾着狂风，追上方斗的背影。 　　他消失在众人视线中，过了片刻，阎尊者追上时，见到一具胸口凹陷，满口鲜血的尸体。 　　“都别落单，对方厉害！” 　　轰隆隆，阎尊者一行人，继续往前追赶，突然听到剧烈碰撞声、碎裂声，就像是有人在开山采矿。 　　“摧山客和他交上手了！” 　　山中，两道人影纠缠一起，黑风般滚滚来去，所过之处，不管是百年大树，还是坚硬岩石，只要被擦中，当场化为碎末。 　　“摧山客，你这体修的底子不差，是我生平见到的最强者！” 　　方斗赞叹过后，猛地捏指成啄，朝摧山客胸口猛击。 　　命中的感觉，就像是戳中涂抹润滑剂橡胶，不仅滑不留手，而且带着巨大的反弹力。 　　“虎煞真身！” 　　摧山客大声怒吼，吼声如同虎啸，有种令人心神崩溃的魔力。 　　他脸上、胳膊和手上，皮肤浮现淡淡纹理，就像是斑斓猛虎的外皮。 　　一阵狂风平地升起，摧山客的力量陡然暴增，双臂猛推，击中方斗的胸口。 　　方斗感觉，像是被挖土机击中，胸口一窒，腾云驾雾般往后退去。 　　没等他站稳，后背撞在一处崖壁，身后石块被挤压破碎，哗啦啦流淌一地。 　　方斗站稳脚跟，呼呼喘气，望着对面的摧山客。 　　摧山客也不客气，大踏步往前冲来，快走几步，一跃而起，如猛虎下山，四爪腾空，要将猎物扑死身下。 　　方斗屏气凝神，毛孔迸出金光，身上披了层大金袍。 　　此刻，他就像是清晨的公鸡，对着朝阳鸣叫，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 　　摧山客猛扑落地，整个地面震动几下，却落个空，因为方斗早已高高跃起，正在他头顶缓缓滑落。 　　一扑！ 　　方斗滑翔落下，正落在摧山客脊背上，脚趾扣紧站稳。 　　一爪！ 　　右手化作利爪，刺破空气，正中摧山客后颈椎。 　　一啄！ 　　左手捏成啄，一放即收，点在摧山客后脑。 　　摧山客爆发狂怒咆哮，猛地用力起身，将他掀翻落下。 　　方斗收回手掌，轻轻揉了揉，好硬的颅骨。 　　他拔出精钢旅杖，朝摧山客猛挥，正中腰部。 　　摧山客痛得原地打滚，怒吼连连，抓起地上一把碎石，朝方斗所在方位扔来。 　　方斗挥舞钢杖，叮叮当当，石块都被震得粉碎。 　　“再来！” 　　方斗举着钢杖，轻轻跳起半空，对着摧山客猛刺落下。 　　“虎煞真身！” 　　摧山客咆哮着，头顶凝聚一个虎头，离体飞出，对着方斗头顶罩落。 　　接下来，钢杖全无阻碍，刺入摧山客胸口。 　　方斗松开钢杖，侧身翻滚，硬生生用后背，接住虎头的冲击。 　　道袍承受了大部分攻击，仅有少量落在身上。 　　饶是如此，方斗仍然吐了口血，暗道不愧是濒死反击。 　　耳边脚步声响起，阎尊者等人快到了。 　　“咕咚！” 　　方斗取出玉佛脂，喝了一口，感到粘稠的液体，顺着喉咙化开，进入体内滋养五脏六腑。 　　先前的伤势，略微减弱，玉佛脂护住手上的内脏，可以应付接下来的剧烈交战。 　　“啊呀！” 　　阎尊者到来时，见到的却是，摧山客早已凉透的尸体。 　　“快追，他走不远！” 　　“杀了摧山客，不可能毫发无伤！” 　　一群人拨开乱草灌木丛，越过乱石林立的地面，终于追上了方斗。 　　“等你们很久了！” 　　方斗坐在法坛上，含笑自若，气定神闲！ 第一百二十一章 剧斗 　　狡兔三窟，方斗也有三座法坛。 　　早已料到，这次交战激烈万分，敌人不会坐视不理，必然会主动攻击法坛，迫使方斗放弃优势。 　　于是，方斗总共建造三个石坛，一明两暗，寺庙外空地上，就是表面上那个，也是吸引敌人目光的。 　　剩下的两个法坛，都藏在深山中，是准备的后招。 　　方斗没想到，这么快就动用后招，虽然始料未及，但还是迅速切入全新的法坛。 　　相比之下，阎尊者一行人，表情极为精彩，从大喜过度到大悲，心态都快崩溃了。 　　千辛万苦谋划，牺牲了三个同伴，才将方斗逼出法坛。 　　可眼下倒好，一转眼，方斗又登上全新的法坛。 　　这还怎么玩？ 　　于是，这帮千秋社的术士们，陷入低落情绪中。 　　阎尊者突然开口，“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这位一流术士，不愧能选为首领，心志坚定，根本不受影响。 　　“百鬼听令，灭杀此人！” 　　阎尊者手掌摊开，洒落一大把芝麻，落地化作形形色色的恶鬼。 　　有恶鬼头大如车轮，四肢躯干细小如柴，口中发出擂鼓般的吼叫。 　　也有恶鬼提着灯笼，口鼻呼吸的气息掠过灯笼，喷出熊熊烈火。 　　也有恶鬼肠穿肚烂、眼球挂在眼眶外，口中含含糊糊，漫无目的在四周游荡。 　　更有身穿生锈铁甲、手持斑驳兵器，像是生前为士兵，死后亦是凶悍的鬼卒，叫嚣着寻找敌人作战。 　　方斗笑了，巧得很，撒豆成兵我也会！ 　　他双手连连挥动，一颗颗豆子落地，光芒闪烁中，豆兵们出现。 　　百鬼阵型凌乱，而且体型各不相同，看这幅架势，就像是公园遛弯，很是散乱。 　　乍一看，倒也像模像样，但是方斗的豆兵出现后，情况变了。 　　阵势森严的豆兵们，个个雄壮威武，行动统一，俨然是训练有素。 　　阎尊者神情变了，“怎么可能？” 　　豆兵虽然仅有一百不到，但从气势上，稳稳压过乱糟糟的百鬼。 　　方斗也不理会他，伸手一指，“给我碾碎他们！” 　　带头的异种豆兵接过钢杖，默不作声，朝着对面一指，豆兵大阵出动了，一排排齐刷刷向前。 　　片刻过后，双方交锋，百鬼呼啸着，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但是，豆兵沉默着，不停挥舞兵器，送入对方体内。 　　阎尊者轻叹口气，“罢了，飞剑奴，我令你寻找时机，一旦有机会，不用犹豫，必须杀了此人！” 　　他赖以奇效的百鬼，仅仅是几个回合，就被冲散各处、节节败退。 　　眼前的这片山地，成了热闹的战场，仿佛有千军万马在交战。 　　这是阎尊者和方斗在隔空斗法，但是看形势，阎尊者竟落在下风，召出的百鬼被杀得溃不成军。 　　“老夫来会会你！” 　　阎尊者快步上前，身前浮现硕大鬼爪，朝整个法坛落下。 　　此举，竟是要靠着‘探幽鬼爪’，将方斗连同法坛提起。 　　方斗身下的法坛，猛然迸发光芒，纵然被探幽鬼爪抓住，却没法欺进内部，伤害到方斗本体。 　　但是，方斗脚下剧烈晃动，石坛根部的泥土松散震动，显然根基都被摇晃了。 　　探幽鬼手，竟这般厉害？ 　　方斗难以想象，若无法坛保护，自己还能直面对方的攻击吗？ 　　“喝！” 　　不愧是一流术士，阎尊者亲自动手，比摧山客、地行者二人联手，破坏力强了许多倍。 　　巨大鬼爪五指尖尖，如同囚笼召出法坛，令方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随着阎尊者不断法力，方斗连同法坛的状态，也在岌岌可危。 　　突然，方斗全身松弛，双手对着鬼爪一指。 　　“一念无尘！” 　　无形波动，瞬间流遍石坛上下表面，一尘不染、滑不留手！ 　　阎尊者真暗自用力，突然鬼爪滑开，巨大反作用力下，踉跄往后退去。 　　“不好！” 　　他若是敌人，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果不其然，方斗开始动手了，他对着空气，掐个法诀。 　　空中浮现一层鬼火，飘飘荡荡，往阎尊者胸口落下。 　　此乃‘阴火术’，往日方斗久久无法施展，但今天环境正好。 　　一来有法坛加持，境界被提升到二流术士巅峰，二来么，阎尊者自作自受，放出百鬼攻打。 　　百鬼上空，弥漫着浓厚阴气，想施展燃阴成火，还不是手到擒来。 　　果不其然，鬼火飘飘荡荡，起初还很微弱，等飞到阎尊者面前，已经膨胀成灯笼大。 　　一路吸收游离的阴气，鬼火表层温度冷如冰，但内里却包含毁灭性的力量，只要爆发出来，就必然有人丧命。 　　阎尊者见了，脸上浮现惊恐，这团鬼火，是他法术的克星。 　　“不好！” 　　阎尊者只来得及抬起手臂，挡在面孔前方，被鬼火击中。 　　这幅场景就像是，一根火柴落入油桶，腾起三米高的焰光，仅仅是三两个呼吸，阎尊者整条胳膊消失了。 　　他忍痛大叫，“探幽鬼爪！” 　　巨大鬼爪伸出，朝阎尊者身上一抹，将鬼火都吸走。 　　阎尊者壮士断腕，将鬼火转嫁他处，望着断臂位置，倒吸了口凉气。 　　“真是厉害呀，将老夫逼到这个地步！” 　　他从怀中，掏出一颗人参，竟是长成人形，右胳膊有腿儿，至少有五百年参龄。 　　阎尊者脸上浮现肉疼，掐断较粗的一根参须，看位置，应当是人形的胳膊。 　　他举着参须念念有词，一把按在断臂处，奇迹事情发生了。 　　参须沾到血肉，开始吹气般膨胀，顷刻间生长成血肉之躯。 　　原本被鬼火烧掉的胳膊，又长回来了，半点疤痕没有！ 　　“移肢法，只能支撑一个时辰。” 　　阎尊者抬头，看向方斗的位置，“一个时辰后，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这时候，豆兵已然大获全胜，杀灭百鬼，只剩下零星几头，已然不成气候，开始朝阎尊者带来的术士们下手。 　　这些术士，都是二流境界，对付几个豆兵不成问题，但关键在于，眼前豆兵足有将近百人。 　　带头的异种豆兵，手持钢杖，俨然指挥若定的将军。 　　连带着豆兵大军，进退有据、配合默契，杀灭了百鬼大军，仍旧损失寥寥，至今还有九十多人。 　　“阎尊者，救我！” 　　一个术士绝望大叫着，掌心闪烁雷光，接连打飞几个豆兵，但更多豆兵逼上来，长枪如林刺入身躯。 　　方斗手下的豆兵，瞬间将剩下术士淹没了，渐渐消失不见。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半部役鬼书 　　方斗轻叹口气，到目前为止，危机尚未退去。 　　千秋社只剩下两人，一流术士级别的阎尊者，另外一人至今尚未露面，能收发飞剑，破坏力惊人。 　　这两人，任何一人，都有击杀方斗的实力。 　　先前清场完毕，终于到了王对王的最终时刻。 　　阎尊者活动胳膊，以移肢法生成的全新手臂，虽然略有些不适应，也能应付一二。 　　“小和尚，你叫方斗？” 　　方斗含笑点头，“不错，是我！” 　　“方斗，是你的法号，还是俗家姓名？” 　　经过刚才交手，阎尊者已猜出，方斗和释、道、名是哪家均无关联，所用手段既多且杂。 　　“原来也是旁门左道！” 　　阎尊者心下放松，方斗一人再强，对千秋社无法造成威胁。 　　“我就叫方斗，方圆之方，米斗之斗！” 　　方斗的声音质地有声，目光扫视四周，“还有位朋友，怎么不现身乡间？” 　　阎尊者察觉他的目光，摇头道，“你说的是飞剑奴？他等闲不出面，一出手，就是你的死期。” 　　“耐心些，很快你就能见到他啦！” 　　阎尊者目光落在方斗脚下，“你有法坛护体，一般手段动不得，老夫唯有用出压箱底的手段！” 　　说罢，他取出一块铁瓦，上面以阴蚀法，雕出密密麻麻的文字，都是蝇头小楷。 　　密密麻麻的文字，如同众星拱月，正中央是一头恶鬼的模样，但缺了另外半边，只有带着丑恶鬼头的上半身。 　　“老夫一身所学，皆在这半部役鬼书上。” 　　“此书通幽寻阴，能聚阴成鬼，役使鬼差！” 　　“更重要，这也是一件鬼修法宝。” 　　阎尊者叹了口气，伸出指甲割破手腕，殷红血液涌出，落在铁瓦凹面。 　　这半部役鬼书，像是海绵吸水，一滴不剩将鲜血都吸干。 　　铁瓦开始浮起半空，文字开始闪烁不停，正中央的恶鬼眨眼间活过来，从表面探出身子。 　　惊悚一幕发生了，铁瓦上的恶鬼，竟变成立体模样，张牙舞爪嘶吼着。 　　连带着整块铁瓦，悬浮在半空，朝方斗站立的法坛杀去。 　　这头恶鬼散发的阴森气息，远超四鬼将、百鬼大军的总量，将周围气温硬生生降了十来度。 　　山间本就阴寒，这么一来，炎炎夏日瞬间步入深秋。 　　方斗脚下的法坛，发出嗡鸣声，先前役鬼书带来的压迫，已经对天罡法坛本体造成威胁。 　　“铁风车，去！” 　　他急忙运转法力，草丛分开，铁风车呼啸着冲来，卷起的风火越发旺盛。 　　这头恶鬼只有半边身子，所以上半身探出空中，仿佛通过窗户，剩下的身躯仍在另一端。 　　仅仅是上半身，恶鬼的气息和力量，已经强得令人绝望。 　　铁风车裹着熊熊烈火，周围方圆十里的草丛无风自燃，到处都是飘飞的火星和灰烬。 　　哗啦啦，这件火器接连冲出上百米，已经将势能积蓄到巅峰，一跃而起撞在恶鬼身上。 　　恶鬼嘴巴裂开，本就凶恶的面孔，变得更加狰狞丑陋，眉眼间竟露出轻蔑。 　　惊奇一幕发生了。 　　铁风车携带的烈火，足以将一座村庄化为灰烬，但来到恶鬼面前，竟收到无形压制，火光寸寸削弱下去。 　　恶鬼身边的阴气深厚如海，没等铁风车触碰到，就将烈火一扫而空。 　　“当！” 　　恶鬼又一挥爪，巨大鬼爪亮出，颇有几分‘探幽鬼爪’的神韵，但比之阎尊者的手笔，更加高明深邃。 　　鬼爪摧枯拉朽版，将精钢打造的铁风车，轻松捏成一团废铁。 　　方斗瞳孔收缩，“不好！” 　　恶鬼浮现嘲讽的微笑，纵身往前一跃，眨眼间跨越几百米距离，来到方斗面前，距离法坛仅有一步之遥。 　　方斗凝视着高大的恶鬼，仿佛能感受到，口鼻喷出的阴森气息。 　　这头恶鬼，从卖相来看，就不是一般品种，集合了四大鬼将和百鬼，每个品种最凶最丑的特征，若有胆气弱的，夜里见一面，只怕会当场吓死。 　　“呼！” 　　恶鬼也不废话，张开血盆大口，朝方斗猛地吸气。 　　下一刻，方斗天旋地转，感觉整个魂魄都被吸走。 　　突然间，道袍闪烁光芒，一股清凉感传遍全身，令他反应过来。 　　“大金袍！” 　　方斗站出金鸡桩，摆出琉璃心境，金光流转全身，如同披上一层袍子。 　　与此同时，道袍浮现一层花纹，也在抵挡恶鬼的吞吸。 　　不能坐以待毙！ 　　方斗身处危机，仍不忘眼观四路，见到阎尊者手腕的伤口，仍在缓缓流血。 　　这就是说，他操作役鬼书上的恶鬼，需要以自身精血喂养。 　　“罢了，最后的底牌！” 　　“豆兵听令，摆重阳大阵！” 　　法坛不远处，原本站立不动的豆兵们，闻言纷纷抬头。 　　带头的异种豆兵，手持鹤首钢杖，对着恶鬼方向一指。 　　剩下的九十多名豆兵，整齐划一转身，虽然沉默无言，却给人以无声呐喊的感觉。 　　豆兵们三个一组，瞬间绽放三十多个三瓣花朵，再然后，三三联合，有站出九到十个九宫阵。 　　“不好！” 　　阎尊者见状，当即看出，豆兵在摆阵。 　　“这是兵家战阵，小和尚究竟掌握了多少家杂学？” 　　他手腕上鲜血流速加快，脸色更苍白几分，催促恶鬼尽快解决方斗。 　　几个呼吸后，八十一个豆兵终于成阵，摆出个九九重阳大阵。 　　大阵中，无中生有，诞生出一丝纯阳之气。 　　恶鬼突然停下动作，疑惑转身，正看到组成中央大阵的豆兵们，整齐划一往前逼近。 　　“嗷呜！” 　　恶鬼身躯化成黑雾，朝豆兵大阵笼罩落下，竟是要将其冲散。 　　豆兵们面无表情，面对狂潮般涌来的黑雾，严守战阵方位，头顶纯阳之气凝而不散。 　　纯阳之气，飞快如剑，刺入黑雾当中，响起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阎尊者手足冰凉，恶鬼吸收精血的速度，陡然变得剧烈起来。 　　黑雾不断蠕动，时而化作狰狞鬼头，时而变成上百只鬼爪，企图将重阳大阵冲散。 　　但是，豆兵们毫无畏惧，尽管遭受冲击，仍旧保持阵型完整。 　　与此同时，纯阳之气如磨盘，不断消磨诡雾。 　　最终，阎尊者见到黑雾快速变薄，最终消失不见。 　　恶鬼被消灭了，死在豆兵组成的重阳大阵之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攻心战 　　阎尊者没想到，代价会这么大，连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 　　他早有预料，光凭役鬼书，最多将方斗打出法坛，真正要取他性命，还要飞剑奴一锤定音。 　　此行的千秋社众术士中，飞剑奴的飞剑冠绝众人，论杀伤力，连阎尊者都自愧不如。 　　于是，阎尊者用尽手段，只为逼出方斗最后底牌。 　　甚至于，连半部役鬼书都用了，更是搭上自己的性命。 　　这代价太大了，却还是值得，终于让方斗使出压箱底的重阳大阵。 　　这阵法当真厉害，连役鬼书中的半边恶鬼都抵挡不住，可惜露了相，已威胁不到飞剑奴。 　　阎尊者喘了口气，还有机会呀，目光落在地上，铁瓦倒扣泥土，看似灵光全无。 　　他却知道，半边恶鬼来历非凡，是被炼制役鬼书时，便已封印在内部，已然成了真形，不管被粉碎多少次，总能在役鬼书内部无限重生。 　　接下来，就看飞剑奴了！ 　　阎尊者闭上双眼，手足渐渐发凉，这是失血过多的影响，尽管身处炎炎夏日，他仍是冷得如置身寒冬腊月。 　　“可惜，看不到了！” 　　这位老者眼前，浮现往日一幕。 　　那天夜里，山上风好大，他却满身是汗，偷偷潜入主人的房间，翻找一番，结果找到这半部役鬼书。 　　连夜下山后，逃出中原之地，他潜入江南地区，改名换姓，觅地苦修役鬼书上的法术，等到几十年出山，已闯出‘阎尊者’的名头。 　　半生威名，此刻雨打风吹去！ 　　法坛上，方斗见到阎尊者，临死前得意的微笑，突然心道不好。 　　阎尊者已死，但暗中还藏着个飞剑奴。 　　别的不说，此人绝情断性，从刚才起，一直冷眼旁观，任凭同伴逐个战死，始终无动于衷。 　　他不是不动手，而是在等待时机，要一击必杀。 　　方斗对他的认知，便是犬灵被一剑斩杀，势如闪电，半点挣扎不得。 　　而此刻，正是方斗最虚弱的时刻。 　　他以二流术士境界，一口气杀了千秋社十几人，其中还有阎尊者这样的一流术士，战绩骄人。 　　期间，动用了畜生道、火器、撒豆成兵、兵家战阵和法坛各种手段，法力消耗巨大。 　　“千万不能被他看破虚实！” 　　方斗估计，体内法力还剩一两成，陡然开口，中气十足。 　　“飞剑奴，怎么还不出手？” 　　“还等什么？” 　　“我如今贼去楼空，别说是你了，就算一个小混混拿刀，也能捅杀了。” 　　“为你们千秋社大计，还不快来杀我！” 　　方斗的声音铿锵有力，在山野中四处飘荡，传到远方响起回声。 　　但是，始终无人回应。 　　“你不来杀我，那就自行离去吧！” 　　“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就不送了！” 　　方斗盘腿坐下，取出一颗炼气丹，大咧咧运转起来，开始补充损耗。 　　此情此景，竟是将飞剑奴视若无物。 　　玉兔东升，转眼到了晚上，头顶星月争辉，山中蝉鸣蛙鸣，听着好不吵耳。 　　“飞剑奴，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 　　方斗接连吼了三声，始终无人回应。 　　下一刻，方斗松了口气，颓然侧倒在法坛上。 　　“总算吓走了他！” 　　一颗炼气丹，又不是仙丹，怎能瞬间补充法力？ 　　还好他强撑着不倒，让对方看不清虚实，方才将飞剑奴吓走。 　　方斗先前早已猜出，此人绝不轻易出手，必然生性多疑。 　　于是，他效仿前人故智，唱了这出‘空城计’。 　　效果不错，飞剑奴等了大半天，也算有耐心，始终没能看穿，悄然离开了。 　　“哈哈！” 　　方斗躺在法坛上，哈哈笑了几声，笑声充满喜悦。 　　此刻，是他最松弛，也是防备最弱的时候。 　　一不留神，清冷夜色下，陡然出现一丝细线，来得悄无声息。 　　过了好长时间，才响起尖利的汽笛声，伴随翻滚的白色气浪。 　　这时候，飞剑已经冲到法坛上，对准了方斗额头，就要落下。 　　糟了，飞剑奴这条毒蛇，一直藏着，从未离开。 　　他看穿方斗在故意掩饰，足足等了一天一夜，直到方斗撑不住，这才出手了。 　　这份隐忍、耐性和眼光，已然超过阎尊者，是眼下最危险的敌人。 　　方斗的视线，都被飞剑的白光充斥，竟看不出这件利器的本体轮廓，只觉得双目刺痛，口腔毛细血管破裂，泛起浓重的铁锈味。 　　“死生一线，竟是这般滋味！” 　　方斗叹了口气，瞬间变得灵活起来，一翻身站好，身下法坛冒起光芒。 　　光纹交织着，化作一张大网，朝飞剑兜落。 　　暗处的飞剑奴一惊，方斗这般样子，哪里像是虚弱无力，自己中计了。 　　但飞剑最终一往无前，不能有丝毫迟疑。 　　刺啦，法坛放出的光网，发出根根铁丝崩断的声响，竟被飞剑一冲而破。 　　方斗翻身亮出道袍，硬生生承受飞剑一击，与此同时，足下用力跳起，以飞扑之势，顺着飞剑的方向往前冲。 　　远远看去，就像是方斗被飞剑刺中，远远飘飞出去。 　　但是，凑近了看，就会发现，飞剑刺在道袍上，凹下去大块，方斗固然内伤加剧，口中狂喷鲜血，性命还在。 　　要知道，飞剑的厉害，在于贯穿上，如今被转成钝器打击，杀伤力已然去了七八成。 　　身上这件道袍，还是从成衣铺买的二手货，堪称这辈子捡的大漏，刀枪不入不说，连飞剑都刺不破。 　　正因如此，方斗才有信心，以血肉之躯扛这一剑。 　　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但是，方斗也不好受，原本玉佛脂封住的内伤，变得伤上加伤，五脏六腑均遭受重创。 　　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过长长的血虹。 　　“哈哈！” 　　方斗低头，掌心铺满金光，化手成爪，一把捏住飞剑。 　　“总算抓到你了！” 　　藏在暗处的飞剑奴，惊得肝胆俱裂，这下糟了。 　　飞剑落入敌手，他一声九成力量被废，此刻若是被发现踪迹，岂不是待宰的羔羊？ 　　他屏住呼吸，藏在原地不动。 　　飞剑奴身兼两大秘法，飞剑为其一，其二么，就是能融入环境的隐匿之术。 　　所以，他有充足的自信，方斗绝难发现他。 　　嗯！ 　　直到方斗取出一根线香，点燃香头，烟气袅袅，朝他所在的方向飘来。 　　这下完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落幕 　　齐人高的岩石裂开，中间躺着一个瘦高男子的尸身。 　　方斗站在石堆前，啧啧称奇，这就是飞剑奴的本来面具。 　　这飞剑奴机关算尽，唯独漏算了，方斗会‘引香寻踪’这门法术。 　　先前已抓了飞剑为引子，以线香的气线寻踪，瞬间暴露了他的踪迹。 　　找到人就好办了！ 　　方斗快步上前，一拳打碎藏身的岩石，飞剑奴还想逃，被他一爪捏碎喉咙，死了。 　　“没了飞剑，自身本事稀松平常！” 　　方斗想到这里，有些索然无味，提起抓住的‘飞剑’。 　　嗯！ 　　白光散去，这枚无坚不摧的利器，竟已成了一片废铁。 　　本来，方斗对飞剑颇感兴趣，这下要失望了。 　　“接下来，摸尸！” 　　到了第二天，直到中午时分，方斗才返回寺庙。 　　那些尸身，搜罗干净后，都被他丢进深山，毒虫和猛兽会替他扫尾。 　　“险些忘了！” 　　方斗一拍额头，先前犬灵监视，千秋社先前重伤、阵亡之人，都在半途留下修养。 　　除恶务尽，不能留下手脚！ 　　方斗刚要起身，突然见到公鸡飞掠到身前，以鄙视的眼神，对他咕了一声。 　　（不用去了，我已解决了！） 　　“多谢鸡大师了！” 　　方斗拱了拱手。 　　这场大战，从开始到结束，足足花费了三天两夜。 　　但事后，方斗修养，却花了足足十天。 　　纵然有炼气丹补充法力，玉佛脂治疗内外伤势，身体透支带来的疲倦，总还是残留不去。 　　方斗一阵后怕，如果敌人再强几分，只怕透支过度，就要造成根基受损。 　　十天后，方斗估摸着恢复差不多了，没有十成十，也有九成半了。 　　因为，他这天的午饭，足足吃了二十斤米饭，胃口已完全恢复了。 　　这才有时间，检查此战的收获。 　　三座法坛，已经报废了两座，剩下一座完好。 　　铁风车完全废了，成了一堆废铁，再难修复。 　　蛊王珠抵押的十万白银，总共花费了八万两，还剩两万在身上。 　　这八万两，堪称一笔巨款，但在方斗看来，花得值啊！ 　　方斗能获胜，大部分原因，都是用钱将敌人砸死了。 　　再看摸尸所得，阎尊者等人身上，或多或少带着金银钱票，还有珍珠宝石等。 　　方斗收集了零零碎碎一大堆，估摸着足够补充花费的八万两，连同剩下的两万，足够将蛊王珠赎回来。 　　阎尊者身上，还搜到一株成形的人参，粗若儿臂。 　　方斗在县城药铺，也曾和掌柜聊过，曾见了几颗野山参，手把手学过。 　　知道人参的芦头，就像是树木的年轮，靠着数芦头，就能辨认人参的年头。 　　他粗略一数，倒吸了口凉气，至少五百年。 　　须知，但凡超过百年的人参，在哪家药铺，都是藏而不卖的镇店之宝。 　　“这阎尊者，真是有钱！” 　　方斗眉头一皱，发现这颗人参，缺了根参须，像是先前被阎尊者用了。 　　再看最大的收获，却是从这些人身上，搜出来的法术，或是手抄的笔记，或是祖传的秘本。 　　召出米斗的虚影，一道道光芒如流星般，落到当中。 　　…… 　　“地遁（初级）：破土如水！” 　　“纸幻术：指月成夜、呵气成灵。” 　　“掌心雷！” 　　“甲马符！” 　　“金光咒！” 　　“飞剑术（残）：一刺。” 　　“影魅诀（残）：敛息藏气！” 　　“炼器术（入门）” 　　“名教六艺：乘龙御法（基础篇）！” 　　…… 　　方斗心想，这怎么练得过来啊！ 　　还有，里面好像混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金光咒是释门幻术，先前那个中年和尚使得就是，还有名教六艺，也都不是道家的。 　　剩下的，都是道家的法术。 　　“对了，还有役鬼书！” 　　方斗取出这块铁瓦，如果补全另外半块，恰好是个圆筒。 　　这半部役鬼书，究竟是法宝，还是功法。 　　一道光芒从铁瓦升起，吸入米斗当中，摇晃几下，吐出颗法力种子。 　　“役鬼篇：五鬼搬运术、山鬼符召……” 　　半部役鬼书的法术，加起来比其他所有法术还多。 　　这才是最大的惊喜，也给了方斗警钟。 　　一门完整的传承，胜过无数旁门左道，释门、道家和名教的力量成了体系，难怪能傲视杂家百脉。 　　经过米斗提炼的法术种子，等同种在‘体内’，入门习练和掌握的门槛大大降低。 　　方斗却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已然在酝酿着，该如何取舍？ 　　“嗯，大夏天的，怎么能没啤酒？” 　　方斗突觉口渴，想到自己掌握的甜醴酿制法，不禁口舌生津。 　　等不及了，修炼什么的先放一边，先去县城买些麦子回来。 　　…… 　　耳报神，将阎尊者一行人，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千秋社。 　　这时候，左右两位长老，正在做今年的预算和支出，出入太大，愁得两个老头子直上火。 　　“从各方面运来的钱粮，已经入库收好，共计白银一百三十八万两有余！” 　　“目前，咱们运筹的项目，足有十八个，该如何分配资金，咱两好好聊聊？” 　　左长老愁眉不展，“到处都要用钱，一碗水难以端平，到时候各家都要抱怨哭穷！” 　　“哪能怎么办，钱就这么多，咱们一没有聚宝盆，二不会点石成金，三没有观音借库，总不能平空变出金银！” 　　“我先开个头，阎尊者负责的‘起死回生’，一直进展不大，今年预算砍到十万两！” 　　右长老点点头，“我看这样行！” 　　“嗯，再来……” 　　这时候，一团阴风卷来。 　　右长老见了，问道，“耳报神，可是晋陵郡那边有什么进展？” 　　结果，耳报神报出的消息，令两位长老大吃一惊。 　　“什么，全军覆没，一个都没逃出来？” 　　耳报神带回的消息，堪称震撼性。 　　两位长老，对这次任务不可谓不重视，抽调的都是精兵强将。 　　阎尊者身为一个项目负责人，实力远超普通社员，已经是一流术士，尚且折戟破庙。 　　更别提鬼鸩、飞剑奴和摧山客等人，都是一时之选，竟都丧身那处寺庙中。 　　“好个无名怪僧！” 　　这时候，耳报神出言提醒。 　　“鸡鸣寺，和尚名为方斗！” 　　右长老含恨点头，“我知道了！” 　　他转向同伴，“老左，咱们商议商议，该如何应对？”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好友相见 　　右长老不待对方发言，首先表明态度。 　　“千秋社的面子，绝不能丢！” 　　“这件事情，必然要追究到底！” 　　“鸡鸣寺方斗，非死不可！” 　　他恨得咬牙切齿，“杀我同道，毁长生根基，万死不赎其罪！” 　　左长老叹了口气，“且慢，咱们已派不出人手了！” 　　千秋社结社，归根结底是为了长生，而非争强斗狠。 　　不管是掳掠童男童女，修炼邪门人丹，亦或是种植‘灵根’，设计人体改造，都是为了突破寿命极限，成就长生不老的丰功伟绩。 　　这一桩桩一种种，都要大量人手和资金，吞吸资源的速度，堪称是人间黑洞。 　　这次为了杀方斗，特地停了一个项目，抽调了负责人阎尊者，剩下的术士们，也都是各方面的骨干之才。 　　一朝全军覆没，目的没达成不说，本就不富裕的人手，更加雪上加霜。 　　刚才还气冲冲的右长老，听了冷静下来，“对呀，拍不出人了呀！” 　　阎尊者全军覆灭，至少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方斗绝非表面看来，是孤家寡人这么简单，说不定牵涉到什么势力！ 　　想要彻底灭杀他，少说要停下两三个，乃至更多项目。 　　如此一来，损失太大了，两位长老绝对承受不住。 　　“社主绝不会答应的！” 　　左右两位长老，相对无言，坐了半天，不约而同放出长长一声叹息。 　　“哎，老夫恨不得，自己亲身走一趟。” 　　右长老愤愤不已，以他法师境界的实力，一出面必定手到擒来。 　　但是，长老位高权重，是千秋社的顶梁柱之一，岂能亲身犯险？ 　　左长老急忙叫停，“老右，你可不能冲动，咱们再想想！” 　　过了半晌，二老而出结论，“先放一放，咱们按兵不动！” 　　左长老点点头，“我认识苗疆刺星部的秘巫，不如将这件事情，委托他们办理！” 　　“刺星部！” 　　右长老手背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你认识那里的人？” 　　“呃，有些交情！” 　　刺星部，是苗疆一大势力，和中原的来往，以收钱杀人闻名。 　　苗疆各种诡异阴暗的手段，往往能杀人于无形，令人不寒而栗。 　　左长老一拍掌，“太好了，就转交给他们办，这笔账走公费！” 　　不愧是老官僚了，得知项目中断，第一时间评估损失，得知继续投入的成本后，果断止损，终止项目。 　　然后，将烂尾的项目，一股脑打包，外包给外单位。 　　如此干净利落的应对手段，一点不拖泥带水，真是高手啊！ 　　这件事情，对方斗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因为，从千秋社到苗疆，消息传递，再到来人过来，少说也要大半年。 　　坏事则是，苗疆异人的修炼体系，迥异于中原王朝，方斗可能应付不来。 　　…… 　　方斗这边，一路进了县城，到米行采购一批上好的大麦。 　　“小师傅，又来卖米？” 　　自从上次方斗打官司后，还是首次见到米行掌柜。 　　“这次不卖米，我要买些上好的麦子！” 　　米行掌柜很是惊讶，“小师傅，咱们这儿的人，偶尔吃些面食，但主食还是稻米，你要这么多麦子做什么？” 　　“酿酒！” 　　米行掌柜眨了眨眼，好像酿酒也是用稻子？ 　　“上好的麦子，自然是秦岭关中的为上佳，只是价格也不便宜。” 　　方斗目光匆匆扫过价格木牌，也不是太贵。 　　“给我准备一千斤。” 　　“一千，一千斤！”米行掌柜的声音都在颤抖。 　　方斗二话不说，白灿灿的银两，当即排在木桌上，“这些足够了！” 　　米行掌柜见到白花花银子，笑容可掬，贴心问道，“这么多麦子，需要小店送上门吗？” 　　方斗一想，还真需要，大青骡再能扛，也拉不走这么多。 　　“那就麻烦掌柜了，不多说了，我还有事，你先准备着！” 　　方斗是真有事，戒严来了。 　　县城里有一家香烛店，看上去平淡无奇，实则是福元寺的产业。 　　这家店铺，是戒严约好的相聚地方。 　　刚才进县城，方斗见到店铺有约好的标记，竟是戒严过来了。 　　“笃笃笃！” 　　几声敲门声，方斗见木门打开，自报家门，“我来找戒严！” 　　“大师兄等候多时了！” 　　进入店铺后，方斗终于见到，阔别多日的戒严。 　　嗯，多日不见，戒严更胖了，微微一笑，眼珠都眯成缝。 　　“哈哈，方斗，好久没见了！” 　　方斗和他寒暄了几句，问道，“戒严师兄，你来县城作甚，难道又来销赃？” 　　“哪里是销赃，我特地过来提醒你！” 　　戒严瞄了瞄，发现方斗没带钢杖，“我先前交给你的钢杖，竟然是赃物，你千万小心保管，不要在福元寺的人面前露相！” 　　方斗微微讶异，本以为是戒严的收藏，没想到是他弄来的赃物，话说这钢杖用得很是顺手啊！ 　　“戒严师兄，要不要我交出去！” 　　戒严听了摆手，“没这么严重，方丈主持已经压下了，也不是多大事情！” 　　说完这件事情，戒严又和方斗聊起来，内容都是他最近混得风生水起，方丈主持有心历练他，交代不少人物，都一一完成了。 　　“对了，你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 　　方斗突然想起来，取出身上的金银珍宝，都是从阎尊者等人身上搜略而来。 　　“我搞了些财物，缺少变现的渠道，还请戒严师兄帮帮忙。” 　　戒严一看，兴奋起来，“你最近真是发财了，这些金器银器也就罢了，珍珠美玉宝石，可不是一般人能得手。” 　　他脸色一变，低声问道，“该不会翻了哪家大户的墙头吧？那你找我就对了，晋陵七县中，没有比咱们福元寺更安全的销赃渠道了！” 　　方斗咳嗽两声，“误会了，这不是赃物，只是来历有些敏感！” 　　戒严一副“我懂”的表情，将桌上财物粗略点过，“包在我身上，多了不敢说，十万两绰绰有余！” 　　方斗拱手答谢，“多谢师兄，变现过程中，若需要抽水什么的，一些按照规矩来。” 　　“这个我知道！” 　　事情谈完后，香烛铺内整治了一桌酒席，方斗和戒严吃喝到下半夜，一睡到天明。 　　第二天，戒严辞别方斗，踏上回归的路程。 　　方斗则是版了些琐事，采买了调味品、蔬菜，还有日常所需的用品，大青骡驮着满满两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余波（一） 　　晋陵郡某县。 　　沐财主是本地最大的坐商，祖上曾是行商，靠着几十年积累，攒下了丰厚身家和人脉。 　　到了沐财主这一辈，已经无需四处奔波，占据了当地的市场，仅靠买入卖出的利润，就能吃得满嘴流油。 　　当地百姓，平时挂在嘴上，都是‘再阔能有姓沐的阔’、‘你个穷鬼、也配姓沐’。 　　但是，始终无人知晓，沐家是一支隐秘的术法传承。 　　事实上，沐财主家，敢闯难于登天的蜀道、危险重重的苗疆、豪强遍地的关中、异族凶悍的西域，而且能全身而退，正因为掌握了法术的力量。 　　这些年来，生意越做越大，沐财主极少出手，平时养尊处优，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越发富态了。 　　今天，一向镇定的沐财主，有些不大好。 　　何止是不大好，他端着茶盏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对面坐着两个不速之客，面带冷笑，神情倨傲，等待他的答复。 　　茶盏里是琥珀色茶水，散发一股清香，尽管沐财主嗓子发干，却没有饮用的意思。 　　“这个……” 　　沐财主发话了，“那半块千年龟血，是我沐家的传家宝，你们千秋社想要，一声招呼不打，就要我双手奉上，这也太欺负人了。” 　　没错，在他面前的两个客人，正是千秋社来人。 　　沐财主私底下，也是术法中人，有消息渠道，第一时间辨认出，对方是货真价实的千秋社成员，并非假冒的赝品。 　　情况麻烦了，晋陵、维扬和会稽三郡中，没有人活腻歪了，胆敢招惹千秋社这个庞然大物。 　　晋陵郡是福严寺的主场，若能请来那帮大和尚，倒也能惊退千秋社。 　　但是，沐财主的家传法术，来自道门旁支，以子孙骨肉为传承纽带，压根和释门凑不到一块。 　　直到今天，遇到麻烦了，也没法寻找援手。 　　“呵呵，沐财主，你们家如今大富大贵，人丁兴旺，但居安思危，总不能朋友也不交吧！” 　　千秋社的来客，悠然发话，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晋陵郡虽大，却没有咱们千秋社做不到的事情，你若是不肯献出千年龟血，咱们只好另寻他法！” 　　另寻他法，自然不是寻找其他代替品，而是用别的法子，‘劝说’沐财主交出千年龟血。 　　沐财主心中恼极，却知道不能翻脸，正如对方所说，千秋社势力极大，跨越三郡之地，连福元寺这样的释门名刹也默认，足见其威势滔天。 　　但是，半块千年龟血，是祖上传下的瑰宝，如今供奉在家庙中，成为镇压家族气运的宝物。 　　沐财主修炼法术，更加迷信祖荫、气运、风水之类，深信自家能发家，全因为这块龟血镇压气运。 　　所以，尽管面对千秋社威胁，沐财主始终舍不得。 　　他含含糊糊，半天不肯松口。 　　“这样，我们也看明白了，沐财主舍不得。” 　　坐在一旁，始终不开口的另一人，终于发话了。 　　“今天打扰了，咱们先告辞，留点时间，让沐财主仔细想想！” 　　“改日再来造访！” 　　沐财主松了两口气，高声呼喊，“送客！” 　　两名千秋社的成员，离开沐财主家门，路上低声交谈。 　　“姓沐的舍命不舍财，怕是要挨下狠的才肯松口！” 　　“先不要轻举妄动，头儿说了，沐家的法术有点能耐，万不得已不能直接动手！” 　　两人沉默了片刻，突然一人提议。 　　“不如这样，咱们在附近，随便找家灭门，做得血腥残酷些，杀鸡给猴看，看看姓沐的还敢硬下去？” 　　“这主意好，你尽快去，找一家和姓沐的亲近的！” 　　过了片刻。 　　“这么快回来了，有结果？” 　　同伴神情有些疑惑、惊慌，开口便是，“不，我收到社里的信心，今后在晋陵郡内，必须少活动，不能打千秋社旗号、更不能灭门杀人！” 　　“怎么回事？” 　　“听说，阎尊者带着飞剑奴、摧山客和鬼鸩一行人，来晋陵郡办事，结果惹到一个狠角色，统统被杀了。” 　　“什么，这几位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联手都被杀了？” 　　“没错，两位长老的决议，应当是要暂且忍耐。你想啊，这晋陵郡实在不是好地方，有福元寺的过千秃驴，民间还有这般狠角色。” 　　两位成员，越想越是心惊，阎尊者这一路人马，他们也略有耳闻，当初选拔人手时，自己都是被挑剩下的。 　　这群足以称作‘精兵强将’的人马，竟然被全灭，于此可见，那‘狠角色’，至少也是法师层次的高手。 　　那样的大人物，伸出根指头，就能碾死他们。 　　“沐财主这边怎么办？” 　　“咱们不下狠手，他定然不肯交出龟血，但若是要灭门杀人，麻烦就大了！” 　　狠角色既然在晋陵郡内，说不定拐弯抹角，关系就能牵到沐财主这样。 　　牵一发动全身，若因他们二人，再惹上那狠角色，只怕落得个因公殉职的下场，也无人追究。 　　“这样吧，咱们暂且离去，千年龟血就算了，再想别的法子！” 　　这回，真是要寻其他宝物，代替千年龟血了。 　　“走了！” 　　沐财主听盯梢的家人，将消息传回时，起初还不敢相信，直到那个家人对天发誓，才慢慢接受了。 　　“这是搞什么阴谋？” 　　他可不相信，千秋社这么好说话，一定是憋着什么坏！ 　　忐忑不安过了几天，沐财主始终没法心安，找到术法方面的熟人，打听消息。 　　“应当和那件事情有关，我正打算告诉你！” 　　他这个朋友，虽然法术低微，但交际很广，许多民间的消息，都是第一时间到手。 　　“咱们晋陵郡，出了个术法高人，杀了千秋社十几个人，带头的是凶名赫赫的‘阎尊者’。” 　　沐财主瞪大双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阎尊者是什么人？一流术士、鬼道强者，这样的人物也被杀了。 　　“我家在晋陵这么多年，怎么没听说，还有这般人物？” 　　朋友摇摇头，“不知道也正常，真正的术法高人，都是深山修炼不问外事，一朝出山，就能震惊四方。” 　　沐财主信了，“如此一来，那两个千秋社的人，都是被他吓走的！” 　　“八成是，听说千秋社内，默认这次损失，连报复的心都不敢有！” 　　“那，我一定要亲自上门，感谢他！” 　　“嗯，礼多人不怪，能攀上关系就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余波（二） 　　“嗷，嗷，嗷！” 　　一头硕大的公猪横冲直撞，粗大蹄子踩踏田地，松软泥土四处飞溅，如同黑雨坠落。 　　公猪长约两米半，全身都是晃动的肥膘，耳朵缺了半边，右眼还残留巴掌宽的伤痕，脸颊抖动的肥肉夹层，满满溢出凶悍的神情。 　　这是一片花生地，长满大片翠绿藤蔓，此刻被公猪肆虐，踩出大片凹坑，将带着新鲜泥土的花生翻到地面。 　　“师父加油！”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嗖嗖，空中黄光一闪，猛冲向前的公猪，如同撞上透明的墙壁，硕大头颅都变形了。 　　在它面前不远处，一个山羊须的老道士，身穿八卦道袍，肩膀坐着个童子，手上拿着符纸，正在凝神对敌。 　　“小乙，坐稳了，这猪妖已成了气候！” 　　名为小乙的童子，瞪大眼睛，“师父，我听说过，山野间灵气充足，猛兽容易成精怪。” 　　“可这头分明是家猪，怎么就成妖了？” 　　师徒二人，是游方各地的道士，四处漂泊，以斩妖捉鬼为生。 　　这次接到委托，前来斩杀一头成精的猪妖。 　　这头公猪本是村里的种猪，辛勤劳作十年，可谓是子孙无数。 　　本来，公猪的命运，就是哪天干不动了，被宰杀了吃肉，虽然种猪没骟过，臊气重，但穷人也顾不上。 　　直到有一天，某个莽撞的小伙子，直接牵着公猪，经过村里杀猪的场所。 　　那一天，公猪见到子孙惨死的模样，当即狂性大发，挣脱了绳索、拱翻了几十个村民。 　　等到公猪再次出现，已经变得力大无穷、刀枪不入，到处肆虐农田，一旦有村民落单，就用獠牙刺死。 　　“成精了！” 　　上年纪的村民，都知道出妖了，这头种猪本就上了年纪，如今被刺激得开了灵智，已经成精怪了。 　　公猪一日日变得强大，草叉棍棒伤不了，还懂得躲避陷阱和围剿。 　　村民们没法子，只得凑钱前来道士们斩妖。 　　老道士沉吟片刻，悠然叹道，“名教有句话，除山中贼易、除心中贼难。” 　　“咱们化用这句话，世上的妖杀得尽，但人心中的妖邪，却永世难以灭尽！” 　　“说到底，猪妖因村民而生，又来找村民复仇，正合了‘天道好还’四个字。” 　　童子小乙提出疑问，“师父，你这话，怎么和秃驴的‘因果报应’有几分相似。” 　　“啊呸，秃驴那是吓唬百姓骗供奉，才编出的报应假说！” 　　“咱们修道之人，讲的是‘一饮一啄’！” 　　“天地间自有定数，猪妖本是家猪，受村民喂养，生养出许多家猪，这是本分。” 　　“村民们杀猪吃肉，这也是本分！” 　　“唯独是，公猪成了精怪，杀戮村民，便是天地间的异数。” 　　“咱们修道之人，维护天地间平衡，就要除去这异数！” 　　童子听得若有所思，突然眼睛发亮，往前一指。 　　“师父，猪妖又杀过来了！” 　　这时候，猪妖已冲破符力的束缚，双目通红，朝师徒二人冲撞而来。 　　狂奔冲来的猪妖，像是一截火车头，每次落脚都能掀起大片土浪，带着不死不休的狰狞，任何东西挡在面前，都会被撞得粉碎。 　　道士叹了口气，双指捏着一张符，缓缓开口。 　　“刀凶兵危，速去！” 　　符纸脱手，当即燃烧殆尽，奇怪的是，空中不留半点灰烬。 　　下一刻，空中浮现冰凉的波动，掠过猪妖身躯。 　　高速冲撞的猪妖，一头扎倒在地，像是破碎的口袋，冒出大量的血液，将周围的土地染成酱红。 　　“呼呼！” 　　老道士松了口气，得意仰头，“小乙，师父这手本领如何？” 　　“好厉害，什么时候教我？” 　　童子兴奋拍手。 　　老道士愣住了，“现在还不行，你年纪还小，先打好根基！” 　　杀了猪妖后，村民们感恩戴德，将凑好的钱财，交到老道士手上。 　　出村的路上，童子坐在老道士肩头，小手不停数着钱币。 　　“师父，这次亏大了。” 　　“嗯！” 　　“只有这几个钱，除去你用符的成本，也只够咱们半月花费的！” 　　老道士哈哈笑道，“村民可没钱，咱们想开张吃半年，就得找家大户。” 　　“所以呢，师父，不要松懈啊，咱们继续找生意！” 　　童子正说着，突然察觉不对，“师父，咱们此行，不去要去晋陵郡吗？” 　　他听老道士说过，晋陵郡道法衰微，是福元寺一大独大。 　　和尚们念经超度一把好手，但若是斩妖捉鬼，远比不上道士专业。 　　所以，老道士和童子一行，原本想去晋陵郡，找几家大户吃吃。 　　眼下老道士前往的方向，根本不是晋陵郡。 　　老道士叹了口气，“小乙啊，晋陵郡不能再去了！” 　　“听说那里有个怪僧，杀了千秋社许多好手，其中还有阎尊者这样的一方重将！” 　　“飞剑奴知道吧，也被他杀了！” 　　童子小乙瞪大双眼，“这么厉害？” 　　他听过飞剑奴的名头，曾跟着师父，造访一位术法同道，本事不在师父之下。 　　结果，那位叔父因为得罪千秋社，半夜被飞剑取了性命，相传就是这个‘飞剑奴’干的。 　　事后，无人敢找千秋社寻仇。 　　“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童子眼珠子滚动，越发想去晋陵郡看看了。 　　老道士悠悠叹道，“听闻这怪僧，身兼释门、道家的法术，又在寺庙供奉儒圣，三家俱全，路子太野，谁也看不出来历！” 　　“这样的人脾气古怪，最是看重地盘，咱们贸然闯入晋陵郡，只怕会惹来他的不快！” 　　“所以，先不去晋陵郡了，维扬郡也不错，地处水陆交通要道，遍地都是豪富的商贾。” 　　“物欲滥觞之地，正是妖魔横行的场所！” 　　“咱们就去维扬郡！” 　　老道士伸手，扶好肩头的童子，身后挎着装满各种法器的布袋，碰撞得叮当有声。 　　“走喽！” 　　“到了维扬郡，请你吃大包子！” 　　童子听到大包子，兴奋起来，“必须得是大葱猪肉馅的！” 　　“白面包子猪肉馅，管饱！” 　　“师父好棒！” 　　日头渐落，这对师徒的背影投落地面，渐行渐远！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余波（三） 　　福元寺，经堂！ 　　大清早，经堂监院身穿大红袈裟，坐在中央位置，闭目念经。 　　戒严双手交叉，站在旁边，神情严肃。 　　经堂中，接受教育的僧人们，不是少年就是孩童，都在摇头晃脑背诵经文。 　　一时间，经堂上空，缭绕庄严的梵音。 　　“今日早课已毕，自行归去，各自早晚念诵，不可荒废！” 　　经堂监院说完，挥手让一众僧人们退下。 　　戒严松了口气，总算解脱了，每日经堂的早课，对他来说就是受罪。 　　偏偏身为经堂大师兄，他还没法逃课，只能硬着头皮参加。 　　但是，今日却不同，监院没有让他离开。 　　“戒严啊，上次你带来的小和尚，叫什么名字？” 　　戒严一时没反应过来，“哪次？” 　　“就是海渊法师来访，经常跟在你身边的那个？” 　　“是方斗啊，他已然回家了，监院问这个做什么？” 　　监院笑了笑，“原来他叫方斗，没事了，你下去吧！” 　　戒严摸不着头脑，走出经堂后，遇到药师殿的佛子，快步上前打招呼。 　　这段时间，戒严地位升高，又在方丈主持暗示下，主动和其他僧人搭好关系，其中包括三大殿的佛子们。 　　天王寺和观音寺的佛子，仍是看不上他，但药师殿佛子，却接过戒严的橄榄枝。 　　二人关系变得很好，虽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却已经有了互相引为援助的征兆。 　　“戒严，我等你多时了！” 　　“有什么事么？” 　　戒严疑惑不已，今天发生什么了，一个个古里古怪！ 　　“跟我来！” 　　药师殿佛子，将戒严请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低声问他。 　　“你和那个方斗，关系如何？” 　　怎么又是问方斗？ 　　戒严没有回答，反问，“你问他干什么？” 　　“你就说，能不能帮得上忙？” 　　药师殿佛子，轻叹道，“你可真是好运气，能结交这么个厉害的人物！” 　　戒严自豪道，“那可不！” 　　随即，他反问，“你怎么知道他厉害？” 　　“你还不知道吗？” 　　药师殿佛子，盯着戒严，确认他一无所知。 　　“听说过千秋社没有？” 　　戒严点点头，“一帮左道旁门的术士，自发结社而成，怎么了？” 　　在他眼里，这帮千秋社的人，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旁门左道，哪有那么简单？” 　　药师殿佛子知道更多，“若真是旁门左道，还能在三郡坐大，连咱们福元寺都捏着鼻子忍了！” 　　“戒严，实话跟你说吧，千秋社背后，有道家的背景。” 　　戒严一惊，许多事情都想通了，“难怪，难怪！” 　　“可是，这和方斗有什么关系？” 　　“你这朋友，也是个狠角色，前不久，斩断了千秋社的一只爪子，许多赫赫有名的术法高手，都被他杀了！” 　　药师殿佛子，报出阎尊者等人名字，奈何戒严一无所知，也没有多大震惊。 　　“寺内的法力僧，私底下估计，这方斗若不是背后有人，那就是旁门的天才，拥有法师级别的实力！” 　　这回戒严明白了，福元寺内，法师层次的僧人，至少也是六颗戒疤、监院首座层次。 　　寺内对法师层次的法力僧和武僧，还有个称呼，‘罗汉’。 　　难怪，今早监院异常，下课后还问他关于方斗的事情。 　　原来，监院早已将方斗，当成了同等级别的人物。 　　戒严内心微微发酸，怎么上次见面，方斗不和他说呢！ 　　实在是因为，方斗也反应迟钝，不明白杀了阎尊者一行人，到底会带来多大的余波和影响。 　　“这方斗，到底能不能为你所用？” 　　戒严斩钉截铁，把手按在胸口，“我和他是生死相交，只要一句话，方斗兄弟便是身在天涯海角，都会前来相助！” 　　“如此便好！” 　　药师殿佛子松了口气，“戒严呐，有了方斗这个助力，咱们胜算更大了！” 　　他们二人结成联盟，正是为了争夺三年后，京城举办的‘佛诞节’。 　　当今天子隆光帝信奉道家，但偏偏皇太后信佛，天子以仁孝治天下，侍奉皇太后极尽孝道。 　　三年后，佛诞节，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凡是叫得上名字的名寺古刹，都会请人去京城，为皇太后念经祈福、消除灾厄。 　　福元寺一行，人数限制在八人，所有僧人击破了头都想进去。 　　落到戒严这个层次，只剩两人名额。 　　三大殿的佛子都不够分，立刻产生内讧，天王殿、观音殿两方离得近，自然疏远了药师殿。 　　药师殿佛子不忿之下，联合戒严，想要争夺这次机会。 　　“观音殿那小娘，仗着一张俏脸，骗来许多香客不说，还结交了许多厉害的人物！” 　　“这次他放出话，无人能和他争抢此行的名额！” 　　别以为福元寺一团和气，私底下却暗藏刀光剑影。 　　想想也通了，事关传承，哪有那么多温情脉脉。 　　‘菩提本无树’是一桩佳话，但若是细读《六组坛经》，就会知道其中的刀光剑影。 　　慧能做出千古名偈后，还要师父故作冷落庇护，一路上逃避神秀拥簇的追杀，直到来了岭南偏僻之地才得以安身。 　　释门为何有神通，还不是佛法虽无边，总有度化不到！ 　　佛祖慈悲，是由金刚怒目、天魔狰狞衬托出来！ 　　戒严越想越是心惊，最终化作长长一声叹息。 　　“你放心，真有那么一天，方斗兄弟，定能出手相助！” 　　“对了，前段时间，我托你出手的那笔财货，情况如何了？” 　　戒严重点强调，“这是方斗兄弟的东西，别怪我没提醒你！” 　　“怎么不早说？” 　　药师殿佛子嗔怪道，“你放行，一定尽快办好，这次我也破个例，就不收你的抽水了。” 　　“不是我的抽水，是方斗兄弟的抽水！” 　　戒严重点强调，“舍些黄白之物，能交好方斗这么强大的外援，咱们赚大了！” 　　药师殿佛子内中腹诽，说得倒轻巧，那可是数万两的来去啊，自己坐拥药师殿渠道，每年吃到的利润，也就这个数字的几倍而已。 　　但是，既然打定主意，就不能小气。 　　数日后，戒严和药师殿佛子，亲自带着钱财，前去本县拜见方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惬意生活 　　炎炎夏日，寺庙正对着深山，阵阵狂风吹来，好不凉爽。 　　空地上，早已报废的法坛，被草草收拾了，用碎石填补了缺口。 　　此刻，这座石坛有了其他用途。 　　两个纸人站在坛上，一高一矮、一壮一胖，前者泡面头、后者寿桃头，身穿长袍，手持折扇、醒木。 　　“哗啦啦！” 　　一阵狂潮般掌声响起，席卷整片空地。 　　矮胖的纸人拱拱手，用洪亮的声音开口。 　　“感谢各位衣食父母，给我一个人的掌声！” 　　“怎么就是你一个人的掌声了？”高个儿反驳。 　　“下次就是你的！” 　　又是一阵掌声响起。 　　定场诗响起。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矮胖纸人顿了顿，石坛下方，响起无数声音汇聚的一句话，“……我叫郭德纲！” 　　“这位是我的搭档，驴谦老师！” 　　“于，y－u，yu！” 　　“对，l－v，lv，驴啊！” 　　…… 　　哄堂大笑随即响起。 　　寺庙前空地上，实则只有一个观众。 　　方斗躺在藤椅上，随着山风前后摇晃，手上捧着竹筒制成的大缸杯，里面盛放琥珀色液体，上面浮着乳白泡沫。 　　大缸杯外表面，沁出一层‘冷汗’，竟是冰镇的饮料。 　　身旁一块平坦的石块，暂且充当桌子，上面摆满卤制的猪头、猪尾巴、大肠等，酱色油亮，令人胃口大开。 　　“痛快！” 　　方斗一张口，喝掉大半杯‘冰啤’，捏起半块猪肝丢到嘴里。 　　不得不说，这段日子，他过得极为惬意。 　　夏日酷暑，虽然没有冰箱空调，却能喝冰啤、听相声，已经是极为难得享受了。 　　方斗敢拍胸脯保证，皇帝老儿都享受不到这待遇。 　　从县城归来，方斗买了一千斤麦子，便开始酿制甜醴。 　　冰块也好弄，上次购买的硝石还没用完，制冰用足够了。 　　冰啤有了，然后是相声！ 　　方斗觉得，这个世界的术士，将幻术用来为非作歹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拜托，这可是幻术，心中所想，便能成真，你搞些全景游戏、VR老师授课不香吗！ 　　嗯，方斗选定了‘纸幻’这门法术，用心修炼起来。 　　剪纸成人物、花鸟等形象，轻呵一口气，便能化作栩栩如生的实物，至于表现么，全凭方斗的记忆操纵。 　　也就是说，石坛上的相声表演，都是方斗听过的段子，如今在复习。 　　台上两位纸人，说到个有趣的段子，不存在的观众席上，传来狂潮般的‘吁’！ 　　方斗听着相声，神情越发忧伤，几口喝干甜醴，又从身旁水缸舀了一大杯。 　　随着不断痛饮，方斗脸色红起来，空着的左手五指弹开，打了个响指。 　　滋！ 　　指尖摩擦处，跳起一团电光，如纤细的小蛇，顺着指头不断围绕。 　　掌心雷！ 　　这门法术，也被方斗练成了。 　　从大战结束后，方斗新练成两门法术，纸幻和掌心雷！ 　　如果说，纸幻是为了享受，掌心雷就是疗伤了。 　　这次大战，方斗有道袍护体，外伤寥寥无几，大半都是内伤。 　　玉佛脂，作用在法术的伤势，不可避免缓慢起来。 　　方斗调出掌心雷的法术，觉得这门法术，可以痊愈的速度。 　　这门法术的威力，堪称鸡肋，调动五脏之气，从掌心发出雷光。 　　人体内的生物电才多少，榨干了也没几下，术士修炼这个，除了能吓唬人，真是杀伤力还不如手持一把硬弩。 　　所以，这门法术的主人，被豆兵围攻而亡，而他的掌心雷，只有第一下灭了豆兵，其后再无奏效。 　　威力暂且不提，方斗看重的是，这门法术的五脏温养法。 　　掌心雷，需要调动五脏精气，捏合成阴阳二气相交，激荡雷霆。 　　修炼法术第一步，便是吞食灵气，壮大五脏六腑。 　　方斗突发奇想，如果修炼掌心雷，配合玉佛脂，是否能提升内伤愈合的速度。 　　过了十来天，他知道结果了。 　　如果单独修炼掌心雷，或者使用玉佛脂，效果也就一般，但二者结合起来，像是形成化学反应。 　　方斗内脏受损，起初有咳嗽、心悸、没胃口等症状，但一日日过去，这些症状逐一消失。 　　呼吸逐渐有力、心跳变得旺盛、胃口不仅恢复而且更胜从前。 　　方斗甚至能看到，口鼻处的呼吸，化作肉眼可见的白气，离弦飞箭般射到空气中。 　　现如今，他全力一口呼吸，都能刺破两三米外的纸张。 　　而且，根据掌心雷的修炼方法，重点在‘内外贯通’。 　　壮大五脏，以饱满的精气捏合，化作掌心一道雷霆，这是从内向外。 　　反推之，如同肉身强大到某个地步，能手接天雷，也能化入体内为精气，进一步壮大内脏，此为从外到内。 　　方斗看完后者，笑呵呵表示，太危险！ 　　拜托，他只想治愈内伤，又不想转职雷霆法师，对什么掌心雷没有半点兴趣。 　　相反，方斗最感兴趣的，是飞剑奴的飞剑术。 　　只是，这门法术太过艰难晦涩，纵然有了法术种子，至今还是摸不到头绪。 　　方斗叹了口气，空着的左手上，五指缠绕藤蔓般的电光，最终汇聚到掌心，缠绕成一枚雷球。 　　“疾！” 　　雷球如水泡，旋转往前飞出，落到一堆碎石从炸开。 　　火光四溅，爆裂的电光狂乱四窜，碎石被烧得焦黑，噼里啪啦像是炒豆子般爆开。 　　若是这一手威力，倒也可观，但落在方斗眼中，评价极低。 　　威力中上，但施法速度太慢，除非敌人站着不动让你打，否则等同于宇智波的火球术，附加属性‘百分百被闪开’。 　　“还是飞剑厉害呀！” 　　想到这里，方斗又心心念念，想着飞剑。 　　飞剑奴被杀后，方斗擒获的飞剑，当即化作一团废铁。 　　原来此人的炼剑手段，是最危险的‘人剑合一’，双方结成同生共死的契约，不管是剑毁，还是人亡，最终都是玉石俱焚。 　　方斗经过这场大战，发现自己最大的缺点，就是缺少远程攻击的手段。 　　事实上，这也是术士层次的通病，法力地位、境界太弱。 　　一般术士境界，不是以幻术自保，就是像方斗、阎尊者这样，靠着召唤物作战，要不就是摧山客、飞剑奴这样极度偏科，前者不能远战，后者近战是弱鸡。 　　想要平衡手段，至少也要突破食气法三层，达成法师境界，才能有所改善。 　　嗯，火球术、风刃术之类，唯有到了这个境界，才有充足的本钱施展，被称为‘聚气成法’！ 第一百三十章 少女 　　飞剑，是一门完整的体系，非大门派不能拥有。 　　飞剑奴是个好运气的，得到古人遗落的残章断句，方能练成一口飞剑。 　　而且，他只会‘一刺’，直来直去，比三板斧还不如。 　　偏偏就是这一招鲜，却能吃遍天。 　　方斗两次见到飞剑奴出手，一次通过犬灵，一次亲身经历。 　　避不开、挡不住，一旦剑光出现在视线中，只能以血肉之躯迎接飞剑冲击。 　　这般威力的手段，让方斗垂涎不已。 　　他已经初步确定一套战法，以犬灵、鳄灵、鸩灵，水陆空三管齐下，锁定敌人的踪迹，再以飞剑灭杀敌人。 　　如果以法坛振幅，还能将杀敌的范围，衍生到三百米外。 　　也就是说，三百米范围内，方斗堪称无敌。 　　嗯，一切都很美好，唯独缺失最核心的……飞剑！ 　　飞剑术入门，要具备两个条件，‘器’和‘心’。 　　前者是，取一块金属，不管是粗糙生铁，还是五金之英，作为自己飞剑的寄托之物。 　　真实的飞剑，本体是一团精气，所以每次现世都是光芒。 　　但精气需要寄托，只需是金铁之物，以自身为熔炉，日日打磨温养。 　　方斗选定的是鹤首钢杖，这件来自戒严的礼物，质地罕见精纯。 　　他曾找过铁匠铺，取出钢杖询问，那个老师傅连连惊呼，这么好的百炼精钢，该做流传千古的神兵利器，怎么就打成手杖了，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器’有了，‘心’呢？ 　　这虚无缥缈之物，也没什么量化指标，已经属于玄学范畴了。 　　方斗卡在这一关，头疼得很！ 　　不知不觉，夜色已经深了。 　　水缸里的甜醴快见底，石坛上的相声，仍在继续。 　　“谢幕！” 　　方斗挥挥手，石坛上的两个纸人，立刻还原成原形，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没了热闹的氛围，寺庙前更加安静了。 　　“该休息了！” 　　方斗伸个懒腰，就要转身会寺庙。 　　突然，草丛摇晃几下，有个‘大家伙’在里面穿梭。 　　“呦呵！” 　　方斗笑了，已经许久，没有不长眼的‘野味’，敢闯寺庙了。 　　鸡鸣寺里，不管是他本人，还是鸡大师，都不是吃素的。 　　草丛猛地分开，一阵风扑面而来。 　　“嗯，有点香！” 　　方斗后退半步，终于看清，送上门的‘野味’了。 　　这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个头还没他肩膀高，相貌身材都是高中生层次，偏偏身上的衣着打扮太过老气，硬生生拔高了十岁。 　　“呼呼！” 　　少女额头满是汗珠，显然一路狂奔而来，气喘吁吁。 　　“小师傅，我来上香的！” 　　方斗笑着看着，指指头顶，“这个点儿，你来上香？” 　　“佛祖不要休息吗？” 　　“再说了，我这里不接待外客！” 　　“你请回吧！” 　　少女上前两步，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小师傅，我从县城过来，这么远路程，你也不好让我连夜回去，让我住一晚吧！” 　　方斗这才能看到，少女的真容，月光下，一张面孔素净如水，眉目如工笔细描，眼前是古典美人的扮相。 　　“有意思！” 　　大晚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孤身一人来寺庙，身边半个随从也无，这是要干嘛？ 　　明晃晃四个大字，‘聊斋敲门’！ 　　方斗无奈摇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呀！ 　　咱是俗人，还停留在‘美不美看大腿’的审美水平，你如果是臀翘波大腿长腰细的妖艳贱货，咱也就从了。 　　但是…… 　　方斗扫视少女上下，一马平川，叹了口气。 　　少女露出哀求神色，身段扭动几下，流露出某种风情。 　　“咳咳，可以，但男女有别，你只能住在南面偏殿！” 　　“对了，你叫什么？” 　　少女正要感谢，突然听方斗发问，愣了愣，回答，“信女！” 　　善男信女吗！取个化名也不用心 　　方斗摇摇头，取了一床被褥，送到南面偏殿。 　　“暂且住下，明天再回县城吧！” 　　待得方斗走后，自称‘信女’的少女，长出口气，这下安全了。 　　听说，城外寺庙的和尚，可是连郭三都灭杀的狠人，恐怕只有他能庇护自己了。 　　一见之下，少女有些失望，这师傅年纪也不大，看来也不像多有本事的模样，但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少女心乱如麻，突然嗅到一阵香气，原来旁边的香炉冒着青烟。 　　“是纯金的！” 　　她一眼认出，香炉是纯金制作，工艺高明。 　　这和尚好大手笔，这般珍贵的金器，都舍得招待陌生的客人。 　　“嗯，这股香气！” 　　少女鼻头皱了皱，“是上好的沉香！” 　　她心中一凛，光从这个细节，就能看出，这家寺庙的和尚，绝非普通人。 　　想到这里，少女渐渐安心，昏沉沉睡去。 　　夜已深了，方斗打了个哈欠，有些纳闷，“怎么还不来？” 　　如果少女是化形的妖精，不正是应该夜袭小生，口说‘空虚寂寞冷’，要小师傅替她暖暖身子么？ 　　方斗以打好算盘，要养精蓄锐，和女妖精大战三百回合。 　　幸亏最近修炼掌心雷，五脏六腑得到锻炼提升，肾水也还充足！ 　　结果…… 　　第二天，方斗醒过来，昨天的夜……白熬了。 　　“有意思，和我玩欲擒故纵！” 　　“女人，你已经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 　　少女早已起床，正在殿外等候，见到方斗出来，躬身行礼。 　　方斗点了点头，温和说道，“女施主，天色尚早，不如现在启程，还能在天黑前回县城！” 　　少女顽强说道，“我先上一炷香！” 　　她抬头一看，愣住了，“这不是儒家圣人，杞子吗？” 　　方斗来了精神，指着石像，“你认识他？” 　　“当然，儒家圣人，六艺体系的构建者，也是天下无数儒生敬若神明的前辈！” 　　“他自号杞子，取‘杞人忧天’的意思，其含义为心忧天下！” 　　少女迟疑起来，看向方斗，“小师傅，你不是和尚吗？” 　　方斗摇摇头，“贫僧不是和尚？” 　　“呃！” 　　“我不是和尚，这地方也不是寺庙，暂不接待外客！” 　　“你还是走吧！” 　　方斗挥挥手，没想到少女噗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了。 　　“小师傅救命，有人要害我！” 　　这招新鲜啊，以前没见过，方斗来了兴趣。 第一百三十一章 县令有鬼 　　“什么？” 　　原来，少女是县城最大青楼的花魁。 　　“花魁？” 　　方斗目光狐疑，落在少女身上，心想这什么审美？ 　　实际上，少女从五岁被卖到青楼，被老鸨看重，传授琴棋书画、五经六艺，朝才女路子发展。 　　十三岁就被评为花魁，无需应付客人，保留处子之身，等待梳笼之日大赚一笔。 　　“以才情娱人是上乘，以色娱人是下乘！” 　　少女为方斗刷新三观，原来这其中，还有这般道道。 　　仅凭她能一眼看出石像身份，并对其了若指掌，足见学识渊博。 　　“你逃出青楼，怎么来找我？” 　　方斗提出疑问，“我们素不相识！” 　　少女却坚定说道，“你虽然不认得我，但我听过小师傅的事迹，郭三那个人贩子，是你杀的，你是好人！” 　　“我生平最恨人贩子！” 　　方斗算是明白了，无非又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不甘心接受命运，偷偷逃出青楼。 　　“你既然逃出县城，往后有什么打算？” 　　“事先声明，我这里单身一人，你不能常住！” 　　少女神色急切起来，想要说什么，但几次三番犹豫。 　　方斗看出，她必定藏着什么，没有追问，只是耐心等着。 　　“听说，你和县衙的蔡捕头有交情？” 　　“没错，蔡捕头为人正直，人品绝对信得过，你有何冤情想要申诉？” 　　方斗拍拍胸口，表示可以代劳。 　　少女叹了口气，“光有一个蔡捕头没用啊，如果说要害我的，是县令大老爷，你又该如何？” 　　“是他！” 　　方斗吃惊了，这县令长相刻薄、性格酷烈，这也就罢了，没想到还不修私德，个人作风有问题。 　　“他是如何强迫你的？” 　　方斗急切追问，心中暗骂畜生，小小年纪也你下得去手，就不能多等几年？ 　　没想到，少女摇摇头，“不是他逼迫我，县令大老爷，是咱们青楼的幕后老板！” 　　方斗差点没站稳，这可是惊天大料啊！ 　　在这一县之地，县令就是青天，掌管辖地百姓的生死。 　　你说当个县令，没事找当地商户敲竹杠、宰肥羊，偶尔当个保护伞，用官位占几成干股，收收保护费，又不沾事情，又有大把油水，难道不香吗？ 　　其他当官的，大多这么干！ 　　可本县县令倒好，亲自下场开青楼，格调也太低了。 　　“我偷听到大老爷的秘密，他们要杀我灭口，活不成了！” 　　少女埋头痛哭，说出这次出逃的原委。 　　原来前段日子，老鸨开始张罗梳笼的事情，找来竞价的客人，不是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就是老得走不动道的财主。 　　少女被教了一肚子学问，梦想中的情人，应当是学富五车的书生，但很显然，她的梦中情人，不具备对等的消费水平。 　　一日日下来，少女心情越发郁闷，但也没想着出逃。 　　毕竟这是青楼，每年都要打死几个小丫头，杀鸡儆猴，更养了上百个膀大腰粗的打手，连只鸡都飞不出去。 　　某天，少女意外闯入老鸨的密室，得知了这个惊天秘密。 　　原来，本县的赌坊、青楼，背后的大老板，都是县令大老爷。 　　就连先前的郭三，也是县令手下一条狗，不然为何被捉后，没有凌迟处死，仅仅判了个斩首。 　　“县令养了一帮恶人，拐卖良家、包娼庇赌，听闻还以运财术，四处掠夺民间财物！” 　　“咱们青楼的许多姐妹，原本家境殷实，都被他整治得家破人亡，最终被买入青楼！” 　　少女说道这里，恨得咬牙启齿。 　　“那，你是如何逃出来？” 　　“我偷了老鸨的信物，大模大样从正门出去！” 　　方斗先是一愣，随即感叹，“厉害！” 　　少女说的轻描淡写，但她一只笼中鸟，就算偷了信物，能经过重重打手盘问，大摇大摆离开，足见心理素质、应变能力都是一流。 　　“可是，我就算逃得一时，天下之大，哪里才有我容身之处？” 　　“本县当中，县令一手遮天，他坏事做尽，却伪装得极好，连蔡捕头都看不穿！” 　　“而且，县令大人，在朝中有靠山，没人能扳倒他！” 　　“思来想去，只有小师傅你，才能收留我！” 　　少女说道这里，露出期期艾艾的目光，“小师傅，求你了，你若不肯收留我，我就死定了！” 　　方斗本想拒绝，但看到少女的目光，就想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小狗，一时心软，答应了。 　　“你先住下！” 　　少女松了口气，随即担忧起来，“如果他们找到这里，该怎么办？” 　　“能找到再说！” 　　方斗摆摆手，全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少女惊恐叫醒方斗，“不好了，青楼的人追来了！” 　　“汪汪汪，嗷呜！” 　　一阵刺耳的犬吠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伴随着杂乱脚步声。 　　“在哪儿？” 　　“那个方向，快去！” 　　少女目光露出绝望，“这是青楼豢养的猎犬，嗅觉灵敏，出逃的姐妹们，不管藏在哪里都被找到，而且……”她顿了顿，缓缓说道，“这些畜生吃过人！” 　　方斗拍拍她肩头，“不要紧，看我的！” 　　一双柔软小手，抓住方斗手掌，少女拼命拉着手，贴在温热的胸口，语气带着哭腔，“小师傅，求求你，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后还被狗吃了！” 　　“别害怕！” 　　方斗取出一张纸，用剪刀挥舞几下，捡出桑叶的形状。 　　“拿好，站在原地不要动！” 　　少女捏着纸桑叶，先是双手颤抖，到后来整个身躯都在抖动。 　　“抖归抖，叶子不能落地！” 　　少女听了，拼命攥紧手中纸叶子。 　　“嗷嗷嗷！” 　　十几条凶恶的猎犬，眼珠子通红，嘴角流淌腥臭的口水，冲到寺庙前，却被项圈上的皮绳拽出，咆哮着旋转刨地。 　　控制这些猎犬的，正是青楼的打手，为首一人头戴绿巾，行走间点头哈腰，遇人先笑三声。 　　“哈哈，小师傅，打扰了！” 　　“咱们追一个小贱人，被这些猎犬嗅到气味，到了你的门前！” 　　“不知道，你可曾见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嗯，大概是这个模样！” 　　绿头巾取出一张图像，画得很像，至少方斗曾见过少女，一眼就认出是她的画像。 第一百三十二章 破邪术 　　绿头巾取出画像，一边盯着方斗的反应，他善于察言观色，只要方斗露出一丝意外，就可以确定了。 　　出乎意料，方斗见了画像，双眉紧皱。 　　随即，他摇了摇头，“没见过，这小姑娘真漂亮。” 　　“可不是，咱们青楼选出的花魁，都是个顶个的人才！” 　　绿头巾也不气馁，收起画像，并不急着离开。 　　“从县城一路走来，也赶了不少路，小师傅借口水喝！” 　　不等方斗答应，他身后一帮打手们，咋咋呼呼冲进寺庙内，目光四处寻找，显然是在找人。 　　站在正殿的少女，身子都绷紧了，手上死死捏着纸叶子，连呼吸都摒住了。 　　她微微发抖，想象被抓回去的场景，手足变得冰凉。 　　一个打手盯着他，大跨步走来，越逼越紧。 　　“完了！” 　　少女闭上双眼，内心一片绝望。 　　出乎意料，大汉擦过少女身边，径直绕到石像背后，开始寻找隐私角落。 　　“别弄乱了东西！” 　　方斗找到一个手脚莽撞的大汉，提着领子扔出去。 　　绿头巾见了，瞳孔收缩，这小和尚名不虚传，果真有本事在身。 　　见到方斗不好惹，他开始招呼手下，不许弄乱了寺庙里的东西，一边和方斗诉苦。 　　“咱家奶奶，为了养这个花魁，费了几千两银子，如今一跑，所有人都吃瓜落！” 　　“如果不能把人找回来，咱这条小命，可就完了！” 　　“嗯，她叫红鸾，小师傅听过没有？” 　　说罢，绿头巾有意无意，看向方斗。 　　“没有！” 　　方斗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说道，“施主，你的情况我清楚了。” 　　“凡所有果，皆出有因！” 　　“你目前的遭遇，都是因为犯了淫戒。” 　　“淫戒是什么呢？听我仔细说来。” 　　小样儿，老哥我好歹在戒色吧历练过，应付你还不是小儿科。 　　绿头巾目瞪口呆，秃驴，果真是秃驴，一上来就是长篇大论的道理。 　　若不是为了抓到小蹄子，谁稀罕听你啰嗦。 　　他这样的龟公，并非口说那么可怜，事实上在青楼，他作为老鸨的狗头军师，也是吃可怜妓女血肉的帮凶。 　　靠着花钱巧语，不知骗了多少烈性女子，最终沦为娼妓。 　　“是以，非婚即淫！” 　　方斗语重心长，目光不时掠过身旁。 　　打手们一拥而上，将寺庙内外翻个底朝天，却始终一无所获。 　　“找到了没有。” 　　“半个活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这儿也没有！” 　　分散各处的打手，接二连三报出结果。 　　明明好几次，有人经过少女身边，却什么都看不到。 　　少女攥紧手中纸叶子，一颗心都寄托在上面，她哪还猜不出，这是方斗施展的法术。 　　“一叶障目！” 　　方斗以纸幻术，剪了这片桑叶，在幻术影响下，这些肉眼凡胎，根本见不到少女的存在。 　　一个打手走到绿头巾身旁，低声道，“归爷，没人！” 　　绿头巾微微讶异，然后挥手让他退下。 　　他转向方斗，一字一句说道，“小师傅，听说你是高人？” 　　“没听说过！” 　　方斗又开始啰嗦起来，“我还是想谈谈戒色的事情！” 　　“稍后再谈，可否？” 　　绿头巾极力压制不快，都他么戒色了，我们喝西北风去？ 　　“小师傅，我再问你一句，那小蹄子，是不是被你藏了！” 　　一句话开口，绿头巾藏在袖中的手，掐个指诀，竟是暗中施法了。 　　方斗面前一阵恍惚，琉璃心境自发升起，挡住一波攻击。 　　“迷魂术！” 　　清醒过来后，方斗再看绿头巾，小动作一览无余。 　　此人竟会迷魂术，能让人不知不觉中招，仍由对方摆布。 　　另外，此术也是下三滥之一。 　　这下子，方斗更加笃定，少女所说的事情可信了。 　　青楼龟公掌握迷魂术，这不是拐卖人口的绝佳配置吗？ 　　感觉在这方面，郭三都不比他专业对口。 　　绿头巾不知法术被破，仍旧直面问道，“那小贱人，是否逃到你这边，然后藏在附近？” 　　方斗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我，和尚，从没见过这女子！” 　　这句话掷地有声，发自肺腑。 　　绿头巾散去法诀，得了，今天一无所获。 　　“都走吧，别打扰这位大师父了！” 　　众人来得也快，去的也快，一帮人呼啸离开，寺庙恢复了安静。 　　少女正要动弹，耳边听到方斗提醒，“人还没离开，且慢。” 　　过了半个时辰，藏在寺庙旁的龟公一行人，终于确定了。 　　“走吧，人不在这儿！” 　　他们假装离开，就是要看看，方斗是不是藏了少女。 　　结果呢？一无所获。 　　于是，青楼的打手们牵着猎犬，开始转身离开了。 　　没法追下去了，前面就是深山，猛兽毒虫甚多，猎犬虽然凶残，但嗅到气味都夹着尾巴不敢上前。 　　一个打手故作轻松，说道，“归爷，那小蹄子若是逃进山里，咱们也不用费心了，自有大把虎狼替咱收拾！” 　　“想得美！” 　　原本笑脸迎人的龟公，脸色狰狞，“大老板有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小蹄子，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打手们默然，那几个放跑了少女的同伙，如今都生不如死呀！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奔波大半天后，回到了青楼。 　　龟公汇报了结果，老鸨狠狠不已，“这事儿闹大了，咱们不要管，大老板自有分寸。” 　　“对了，最近进了批新人，其中有个烈性的，你去劝劝她！” 　　所谓劝说，就是龟公施展迷魂术，让女子丧失神智，做下各种丑事，然后以此威胁，逼迫其接客。 　　这样的事情，龟公驾轻就熟，很快就找到那烈性女子。 　　姑娘呜呜哭着，拼命大叫，“我不接客！” 　　龟公声音柔和，“咱们不逼你。” 　　说着手掐印决，就要施展迷魂术，突然龟公感觉有些恶心，眼前一阵晕眩。 　　下一刻，姑娘瞪大双眼，见到龟公神色变得痴呆，猛地跳起来，口角流涎，又唱又跳。 　　他疯了！ 　　这一刻，方斗以琉璃心境，破解迷魂术的反噬，终于爆发出来。 　　若龟公不再使用迷魂术，还能多活几年，可他一回青楼，迫不及待施法害人，这下神仙也救不了他。 　　整个青楼都骚动了，龟公发疯后大吼大叫，在走廊狂奔了几十步后，一跃跳下木栏，当场摔得颅骨粉碎、脑浆迸裂而亡。 　　事出之后，不知多少可怜女子私底下上香，感叹老天有眼，报应来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误会啦 　　方斗本以为，收留少女，只需提供三餐一宿。 　　现实就是，他把事情想简单了。 　　一大清早，少女红鸾躲在房里不出来，说是没有化妆，不能见人。 　　嗯，危机过去后，少女才发现自己的狼狈，开始捯饬起来。 　　于是，方斗麻烦了。 　　“呃，古代的化妆品我也不懂，不然直接给你一套雅诗兰黛！” 　　红鸾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开口。 　　“要黛石，画眉用的！” 　　“细粉擦脸！” 　　“还有胭脂！” 　　方斗终于能插得上话，“这个我知道，涂抹嘴唇的。” 　　下一刻，迎来无情的批判。 　　“胭脂是抹脸颊的，涂抹嘴唇的是口脂！” 　　直男再次遭受三千暴击，身心内外体无完肤。 　　红鸾仍不忘提醒，“那些小铺子不要去，品质低劣不说，还经常掺其他东西，最好去县城最大的‘粉金坊’！” 　　方斗沉吟片刻，“这些东西，一定是你在青楼用惯的？” 　　红鸾回答道，“是啊！” 　　“那我过去买这些，岂不是直接告诉他们，你就藏在这里？” 　　红鸾也察觉不对，一个独居的和尚，某天突然去县城买女人用的胭脂，明白摆着有问题。 　　县令手眼通天，这点小事，怎么瞒得过他？ 　　沉默许久，红鸾说道，“就算不用化妆，我也没换洗的衣服，还有……月事来了怎么办？” 　　方斗捂住双眼，这算什么，直接给自己被个包袱？ 　　越想越不对劲，我收留你，怎么变成包养了！ 　　“求你了，小师傅！” 　　方斗只得安慰她，“我先想想办法！” 　　等走到一旁，他拍着膝盖叹气，还是不够杀伐果断，这是跪女呀！ 　　实在不行，只能托戒严想想办法，他们在隔壁县，自由许多。 　　正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戒严也是不经念叨，刚想到他，他就来了。 　　不光本人来了，还带上药师殿的佛子，这次见面，二人关系融洽许多。 　　他们身后，跟着十几个壮硕的僧人，挑着担子跟随。 　　“方斗啊，这是药师殿佛子，先前你也见过，现在是咱的朋友了。” 　　“这次你的东西出手，多亏他相助，一起过来看看你！” 　　方斗有些吃惊，目光落到药师殿佛子身上，见他笑意盈盈，客气道，“多谢佛子！” 　　药师殿佛子连忙说道，“你是戒严的兄弟，无需见外，称呼我的法号，戒行即可！” 　　方斗本以为二人同来，有什么大事，但没想到，对方真就来拜会的。 　　先是交割了财物，方斗给出的财物，共兑换银钱十万零八百余量，一分不少，都被包裹好放在挑担上。 　　“这，好像没有抽水呀！” 　　方斗提出质疑。 　　戒严和戒行相对一笑，“大家都是朋友，谈这个太见外了！” 　　花花轿子人抬人，对方这么上道，方斗也不能客气，“那我就多谢各位了。” 　　“不能干聊着，快上酒菜！” 　　早有手脚麻利的僧人，将一坛坛好酒，连同丰盛的菜肴取出，在寺庙前摆了几十个碗碟。 　　“别客气了，边喝边聊！” 　　方斗却转身，“等等，我这边有甜醴和卤味，一起用！” 　　三人杯盏交错，你敬我、我劝你，喝着喝着关系就好起来。 　　“方斗啊，从今往后，需要什么名贵药材，直接和我说一声。” 　　“咱们释门秘药，闻名天下，许多不外流的珍品，我想办法也能为你弄来！” 　　戒行舌头都大了，揽着方斗肩膀，拍着胸脯保证。 　　他端起一碗甜醴，一饮而尽，“痛快，你这甜醴劲头透爽！” 　　方斗也有些微醺，“那我就多谢哥哥了！” 　　或许是喝酒上头，方斗想也不想，开始发问，“如今，我有一桩事情，还要麻烦两位哥哥？” 　　戒严低头捏着花生米，仔细剥开红衣，头也不抬，戒行则是大方摆手，“说罢！” 　　“我想才买些女人的家常衣物、胭脂水粉，还有些常用的物品，不知……” 　　嗖，戒严用力过猛，花生壳捏碎，几颗花生四处乱飞，瞪大双眼。 　　戒行哈哈大笑，“没想到啊，方斗小兄弟，别看你年纪不大，却比咱们开窍得早。” 　　“实话跟我们说，是不是偷偷养了妇人？” 　　方斗艰难活动脖颈，“差不多吧！” 　　戒严回过神来，“方斗兄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抢在我前面……” 　　察觉失言，他赶忙低头喝酒，掩饰失态。 　　戒行亲热搂着方斗，“好兄弟，这事儿你问他没用，我才是过来人。” 　　戒严在旁边，郁闷得不行，瓮声瓮气道，“那可不，戒行养了八个外室，绝对有经验。” 　　方斗肃然起敬，时间管理大师啊！ 　　“女人嘛，要哄她开心，才能死心塌地对你好，伺候你！” 　　“应季的衣物，新上市的水粉，还有大师打造的首饰，有什么买什么？别吝啬！” 　　“金银珠宝是女人的首饰，女人是男人的首饰。这话你记着就对了！” 　　方斗听得目瞪口呆，你是欺负这年头没女拳啊，物化女性的概念也敢说？ 　　戒行越谈越是气劲，干脆提议，“把你私养的小娘子交出来，让我们见见！” 　　他们喧嚣的声音，早已惊动了红鸾。 　　少女在青楼的复杂环境长大，早已养成敏感的心思，终日盯着方斗一举一动，生怕对方放弃自己。 　　这次两个和尚来造访，她起初松了口气，蹑手蹑脚走到窗前，偷听谈话。 　　“小和尚，你若是将我当做不知廉耻的女子，让我去抛头露面，我……我……” 　　红鸾发了半天狠，最后颓然，没办法呀！ 　　这时候，一句话有如天籁，传到她耳中。 　　“两位哥哥见谅，小弟在本县城，一直想有个好名声，这件事情绝不能外泄。” 　　“那女子么，就不必见了，日常用品，还请戒行哥哥帮忙！” 　　戒行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他养了八个女子，日常采购的东西众多，随便省些也足够这边用了。 　　戒严心头郁闷，想着这次回去，怎么着也要找个女人，不然三人聊天，都没共同话题啊！ 　　一直从傍晚，喝到第二天中午，宾主尽欢。 　　戒严和戒行离去后，两天后，就有整套的用品送来，不经过本县，直接是隔壁县送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好对付 　　“我也不懂啊！” 　　“你随便看看！” 　　戒行送来的用品，足足装了十个挑担，漆盒装着的零嘴、大大小小的妆盒，光是内外衣物就足足三四个挑担，其中更有一套雕花红木的妆台，上面镶嵌的是玻璃镜。 　　红鸾很是熟练，仔细清点众多用品，越看越是心惊。 　　这帮和尚，也太会享受了，各项用品，都是上品，比她在青楼用的还好。 　　须知道，福元寺是晋陵郡第一大寺，药师殿佛子更是屈指可数的年轻一代，吃用都是最顶级的，他用来养女人的，都是地北天南运来的顶级货色。 　　“啊，这根玉发簪，是维扬郡玉雕大师的手笔！” 　　“这套衣裙的款式，听说前几日刚在会稽郡流行！” 　　“嘻嘻，还有珍品柿霜，有钱都买不到的贡品，想吃很久了！” 　　“天山雪莲，只在书上见过，未曾见到实物！” 　　“小师傅，快来看看！” 　　方斗露出笑容，这谨小慎微的少女，此刻终于露出天真浪漫。 　　只是，这份快乐，着实有些……贵。 　　这些东西，花了方斗两千两，都能修练一门法术了。 　　就这，到现在为止，方斗连个小手都没摸着，当然了，摸手也不是目的。 　　红鸾兴奋劲儿过了，暗自想着，“小和尚模样也不差！” 　　想到先前偷听，那些和尚谈及‘养女人’的事情，心想被方斗包养，也不算太差。 　　“小和尚，你救了我，又花费这么多，我过意不去，不知何以为报？” 　　莫不是要羞答答‘以身相许’？ 　　方斗突然想到，自己一直困顿于飞剑入门，思来想去，是学问不够啊！ 　　思想境界不够，练个法术都磕磕绊绊！ 　　眼前少女，一直按照花魁培养，饱读诗书，不是现成的老师么！ 　　不行，一想到老师，不知不觉又想开车。 　　“红鸾姑娘，我有桩事情想麻烦你！” 　　红鸾深吸口气，“你说！” 　　“听说你饱读诗书，不如叫我读书写字的道理吧！” 　　嗯，方斗一手简笔字，这年头实在拿不出手。 　　“你不会写字？”红鸾瞪大双眼。 　　“不是太会！” 　　“可以，我教你！” 　　…… 　　第二天！ 　　“先把这篇文章背下！” 　　红鸾挑了一篇发蒙的文章，先是以标准的书法写好，然后仔细解释含义。 　　然后，她就要求方斗，围绕文章学习。 　　方斗听得若有所思，这名教的学问，果真有些道道。 　　三家虽然路数不同，根本目的，都是为了探究世间大道。 　　以往，方斗为了追求力量，修行释门、道家的法术，如今看来，名教的哲学体系相当强大，难怪能成为官方选拔人才的标准。 　　“别走神，专心记忆！” 　　听到红鸾提醒，方斗头也不抬，“都记住了！” 　　自从掌握了琉璃心境，方斗不光记性大增，两辈子读过的文字、掌握的知识都记得清清楚楚，对于全新的法术知识，更是学得飞快。 　　他不知道，琉璃心境在道家的称呼，是‘七窍玲珑心’，被誉为天才的标配。 　　内心一尘不染，便是心无旁骛，能专心修炼血系，不受外界干扰。 　　凡是掌握这项神通的，将来必然成就斐然。 　　“你，你说你都学会了，给我看看！” 　　红鸾怎么肯信！ 　　方斗叹了口气，提起纸笔，一边写，一边背诵。 　　“……” 　　“这片文章的含义是这样的！” 　　他口述飞快，已经背完全文，笔下仍在飞快默写，索性接着解释起来。 　　红鸾一双美目，渐渐睁大，老师遇到天才学生是什么反应？这就是。 　　过了片刻，方斗搁下笔杆，“老师，接着往下教吧，我赶时间！” 　　“好好好！” 　　红鸾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如获至宝，如此天赋，她有信心调教出个状元。 　　“咱们再来！” 　　几日后，红鸾已经讲到名教六艺。 　　“六艺者，分别是礼、乐、射、御、书、数！” 　　“其中，名教最看重礼乐，认为礼乐崩坏，是国之将亡的征兆！” 　　“当今朝廷中，礼部始终被名教门徒牢牢把握！” 　　“还有……” 　　方斗突然想到，自己手上还有一门‘乘龙御法’的基础篇。 　　“请教老师，我听说名教六艺，若能修行高深，都具备种种伟力！” 　　红鸾顿了顿，“是这样的！” 　　但是，青楼请来的‘名师’，只是个落魄的读书人，连初入门庭都没到，哪有可能掌握高深的技艺。 　　“但是，名教的学问，根本目的，便是为了掌握争强斗狠的本领，而是要以德服人。” 　　方斗含笑点头，这就属于解释权归我所有，名教说你失德，你就是千夫所指，说你有德，自然是众正盈朝。 　　这段时间，方斗向红鸾学习名教学问，再结合前世的儒家文明，提升很快。 　　嗯，感觉自己变得更虚伪了。 　　眼前遇到敌人，上去一巴掌干死，现在呢，动手前不啰嗦两句，将自己说的正义凛然，都不要意思下手！ 　　“哎，何苦呢？” 　　方斗目光，落在桌子上，散落无数纸张，上面是他练笔的成果。 　　白纸黑字上，出现最多的字，俨然是个‘问’字。 　　名教经典文章中，有一篇名为《天问》。 　　这篇文章给他启发，或许飞剑炼心，跨过门槛的核心，就要在这个‘问’字上发力。 　　多日苦学，终于初现成效。 　　…… 　　这天夜里，红鸾早已安歇了，方斗坐在床上，暗自闭目。 　　鸩灵早已展开双翅，飞到遥远的县城，去县衙打探消息。 　　耽搁这么多天，总算抽出时间，准备出手对付县令。 　　此人实在是大毒瘤，若是继续留着，县城内的百姓，必将继续遭受荼毒。 　　是以，方斗抢先出手，先排除鸩灵探查。 　　鸩灵划破夜空，转眼到了县衙上头，突然身躯一僵。 　　县衙门房的位置，竟然透出丝丝缕缕的黑气，俨然有修行者在内藏身。 　　“这县衙当中，真是藏龙卧虎啊！” 　　鸩灵掠过门房，小心翼翼，不惊动下方门房，来到县衙上空，渐渐落下。 　　突然，下方县衙陡然冒出刺目白光，冲得鸩灵来回摇摆，如同狂风暴雨中的树叶。 　　“大胆！” 　　一声威严的怒吼声中，鸩灵轰然破灭。 　　遥远的深山寺庙中，方斗睁开双眼，全身都是汗水。 　　这县令还不太好对付啊！ 　　县衙是王法之地，自有人道气运庇护，最是克制法术。 　　再加上，县衙门房出，还隐藏不知名的修行者。 　　难怪此人作恶多端，还能隐藏至今，果然大奸大恶之人，必有奇特之处。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赎回蛊王珠 　　第二天，方斗起身后，决定去县城一趟，实地探查县衙的场景。 　　“红鸾，我有事去县城一趟！” 　　“这样，你不要待在寺庙，去后山的法坛上，我再留下十个豆兵保护你！” 　　少女红鸾有些害怕，但见到雄壮威武的豆兵，稍微安心。 　　“小和尚，你去县城做什么？” 　　方斗刚要张口，突然想起来，蛊王珠还在当铺押着，正好一并赎回来。 　　“我去赎个活当！” 　　红鸾很是懂事，点头说道，“我知道，一定藏得好好的。” 　　方斗想了想，还是将黑犬、鳄灵也留下，暗中保护红鸾。 　　这样，即便有了什么变故，也能第一时间通知方斗。 　　…… 　　方斗进了县城，径直前往当铺的方向。 　　“赎当！” 　　方斗取出当票，将一包沉重的金银，搁在地上。 　　放在以前，他都想不到，自己能将十万两家产背在身上，尽管为了轻便，大部分换成黄金，但重量仍旧很是可观。 　　也是他修炼金鸡诀，肉体力量提升，换做一般壮汉，背着走上十几里路，怕是要活生生累死。 　　当铺的掌柜的，见到方斗后，手一抖，脸色变得不自然。 　　方斗指着当票，“这上面说了，到期赎当，收银十二万两。” 　　“若是提前，仅收十万零八千！” 　　“我这里的金银，只多不少，快派人来清点称重！” 　　掌柜的泛起笑容，“小师傅，先不忙，来喝杯香茶！” 　　方斗眼睛瞪圆，“莫非是我的宝珠出了问题？” 　　“绝无此事！” 　　掌柜的看着敞开大门外，街道上人流如水，心想绝不能把事情闹大。 　　“小师傅，正想派人去请你，你来的正好，请到后堂说话！” 　　话到这里，方斗已经猜出，肯定是蛊王珠出问题了，点头，“前面带路！” 　　在后堂，方斗见到了，当铺幕后老板，钱员外。 　　钱员外一见面，就客气拱手行礼，“小师傅，上次送去的货物，您用的还满意吗？” 　　方斗为了炼制火器，采购材料的贸易行，也是钱员外名下。 　　方斗脸色缓和下来，“质量很好！” 　　“我钱某人做生意，一向是足斤足两、童叟无欺，这县城的人都知道！” 　　方斗径直问道，“钱员外，我今天来赎当，一桩小事，应该还不足劳您大驾吧？” 　　钱员外露出苦笑，“小师傅，其中有隐情，还请你慢慢听我解释！” 　　“那颗珠子丢了！” 　　方斗听了起身，丢了，这还了得。 　　那颗珠子能吸引毒虫，若是落到心术不正之人手上，必定贻害无穷。 　　“小师傅别着急，我这里有些头绪了！” 　　钱员外开始讲述前因后果，原来他是本县首富，名下商铺数也不数不清，家中财产百万。 　　树大招风，自然引起贼人觊觎。 　　“不瞒您说，江湖上的朋友，若是手头紧了，都要来我府上打打秋风，送些人情往来，这也就罢了！” 　　“不长眼的小蟊贼，也都来我店铺偷东西！” 　　就在前不久，钱员外名下的钱铺、仓库多处，接连遭到偷窃，大量钱财和珍贵宝物不翼而飞，其中就有这颗蛊王珠。 　　“真的丢了？” 　　方斗始终怀疑，就算失窃之事为真，也不排除对方趁机昧下宝珠，栽赃到盗贼头上。 　　钱员外苦笑，“我是做生意的，信誉比什么都值钱，这一点小师傅你放心，咱不做见不得光的脏事儿！” 　　“咱家的钱铺仓库，都是地下挖的地窖，四周用青砖石块堆砌，用烧红的铁水填缝，至于初入的门户，只有地面一道悬门，进出全靠吊篮上下！” 　　“再说当铺的仓库，铁门铁窗，墙壁都是砖石，日夜有人手巡逻，连只麻雀都飞不进去！” 　　“可是，见了鬼了。” 　　“隔三差五丢东西！” 　　方斗心中一动，问道，“是不是除了内鬼？”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如此严密的布置，若无内鬼勾结，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丢东西！” 　　“结果，我审查了多日，半点有用线索也没有！” 　　说到这里，钱员外嗓子压低，凑到方斗身前，“小师傅，我和几位好友谈论，咱家怕是糟了鬼了！” 　　方斗眨眨眼睛，哪家的鬼，只偷东西不伤人，纪律严明！ 　　“小师傅，您老的宝珠，价格远超十万两，如今丢了，咱也没办法，要多少赔偿，尽管说！” 　　方斗摇摇头，“不是钱的事儿，这件宝珠关系重大，我必须找回来！” 　　钱员外等的就是这句话。 　　“要不，我陪着小师傅，去现场走几步，看看能否有什么线索？” 　　方斗边走边叹息，可惜啊，引香寻踪只能找活人。 　　想要寻找死物，没什么比得上名教六艺的‘先天易数’，嗯，释门的‘过去未来无漏佛眼’，道家的‘天机神算’也行。 　　这钱员外好算盘，东西丢了，便顺坡下驴，拉着方斗一同寻找。 　　如此炉火纯青的危机转嫁手段，难怪能成本县首富！ 　　果如钱员外所说，仓库防守严密，一颗铜子都别想偷走。 　　但是，偏偏许多珍贵的宝物，连同海量钱财不翼而飞。 　　“小师傅，我在江湖上有些朋友，早已托人去打听！” 　　“我这里的布置机关，就算绝顶大盗前来，都没法做到！” 　　“到如今，神鬼之事，我也不得不信了！” 　　说到这里，钱员外朝方斗行礼。 　　“小师傅，如果你能帮我捉住盗贼，赎当的钱财，可以一笔勾销！” 　　方斗吃惊，大手笔啊，十万两说不要就不要了。 　　转念一想，钱员外也是没办法了。 　　盗贼手段高明，接连借此得手，半点痕迹都没留下，如果持续盗窃下去，钱员外便是有万贯家财，也撑不住啊！ 　　“对了，找蔡捕头来看过吗？” 　　方斗好奇询问。 　　“来过，什么线索都没有？” 　　钱员外愁眉苦脸，“蔡捕头也不是万能，县里许多悬案，也不是他每件都能破了！” 　　方斗低头沉吟，蛊王珠干系太大，必须取回来，钱员外这里，不妨搂草打兔子，一并把事儿办了。 　　“钱员外，我可以帮忙，可否在附近，给我找个地方！” 　　钱员外见方斗答应，乐得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小鬼运财 　　夜深了，方斗藏身一处民居，距离仓库仅有一街之隔。 　　他闭上双眼，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在暗自操纵‘鸩灵’和‘犬灵’。 　　鸩灵蜷缩在屋檐下，与夜色融为一体，黑犬则是趴在街头墙角，有气无力嗷呜几声，活脱脱无家可归的野狗。 　　畜生道的修为恢复以来，三头灵体都能使用。 　　根据钱员外所说，盗贼都是趁夜下手，纵然派专人盯着，始终抓不到行踪。 　　方斗可不相信，除非对方有任意门，怎么可能半点行踪不暴露。 　　即便是道家法术，也不可能不留痕迹，运走万贯家财。 　　除非是……五鬼搬运术之流。 　　方斗内心咯噔，仿佛琢磨到什么。 　　役鬼书中，有一门五鬼搬运术，修炼方法太过诡异。 　　此法，需要找五个生辰八字对应的骷髅，登坛祭拜、烧香贴符，一日日炼化，直至能心意相通、如同臂使。 　　等到此术大成，五颗骷髅对应五鬼，能遁入虚空，穿墙过户，夜盗千家而不留踪迹。 　　钱员外家的情况，可不是正是符合这条件。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有趣了！” 　　方斗耐心等着，一夜过去，没有任何异常。 　　到了白天，钱员外带人清点，发现没有少东西，振奋起来。 　　“果然，有了小师傅坐镇，盗贼再不敢来了！” 　　方斗却不乐观，“再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又过了四五日，风平浪静，这下连钱员外也松懈了。 　　“许是小师傅道行厉害，吓得盗贼不敢接近！” 　　话说，方斗总不能日夜在此蹲守，这也不现实。 　　钱员外拱手，“小师傅可否赐下一两张符，贴在仓库前，用以吓退盗贼！” 　　方斗板着脸，“我是和尚，不会画符！” 　　天罡法坛，需要他晋升法师境界，才有赐符的权限。 　　“那……” 　　方斗又说道，“再等几天，如果还不来，我就走了！” 　　当晚，方斗照旧蹲守，犬灵和鸩灵监视街道上。 　　到了半夜，仓库巡逻的人们，也开始打瞌睡，眼皮子直往下掉。 　　往往这个时候，人的意识最弱，给了梁上君子可趁之机。 　　呜呜，街道上一阵薄烟升起，伴随风声响起。 　　鸩灵和犬灵，同时瞪大双眼，望着这股薄烟顺着风声，一路飘到仓库的换气口，通过铁栅栏，钻入仓库中。 　　“可算来了！” 　　方斗来了精神，他没有叫醒其他人，实在是这件事情，已经上升到法术层面，普通人叫来无用。 　　鸩灵居高临下，站在屋檐上，顺着换气口，见到内部情景。 　　原来，薄烟落地，化作两个孩童高的小鬼，生的驼背鸡胸，手脚枯瘦如柴。 　　两个小鬼叽叽喳喳，转身冲入仓库，翻出一箱金子，各自抬着一头，吭哧吭哧走到砖墙前。 　　下一刻，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墙上如同开了一扇门，任凭两个小鬼抬着箱子通过。 　　等他们通过时，墙壁恢复先前模样，没有打破的痕迹。 　　“去，跟住他们！” 　　鸩灵呱呱几声，展翅飞到半空，监视小鬼的活动轨迹。 　　与此同时，黑犬也不动声色，悄然追了上去。 　　两个小鬼很是狡猾，路线七拐八绕，穿过大街小巷。 　　很快，黑犬迷了路，又闻不到小鬼的气息，被甩掉了。 　　但鸩灵得天独厚，竟一路跟着小鬼，来到他们的大本营，县衙的门房！ 　　县衙的大门旁，设置类似‘传达屋’的小隔间，里面是守门的老汉居住，方便夜里来人叫门。 　　两头小鬼扛着箱子，竟钻入门房中。 　　鸩灵收起双翅，落在屋瓦上，头顶内部谈话。 　　“你们两个笨蛋，就偷走这么点！” 　　小鬼叽叽喳喳，仿佛在分辨什么。 　　“既然确定没有埋伏，明天继续过去，挑些值钱的珍宝过来！” 　　“钱员外是本县首富，偷他这些钱财，九牛一毛而已！” 　　这个声音，正是县衙守门的老汉，董大爷。 　　董大爷这人，方斗也见过，一个不起眼的老头，爱抽旱烟和吃大蒜，怎么也看不出来，他还会这么一手！ 　　两只小鬼，是他以法术驱动，采取仓库偷取东西 　　这一手法术，在民间有个说法，为‘小鬼运财术’。 　　这里的小鬼，和阎尊者的鬼将不同，战斗力不强，但擅长在虚实之间变化，穿透砖瓦门房不在话下，经常用来盗窃财物。 　　此术，是劣化版的‘五鬼搬运术’，将来成就有限。 　　五鬼搬运术若是修炼厉害，能将高山挪移到千里之外，拿云捉月不在话下，可小鬼运财术，也就偷偷东西，上不得台面。 　　方斗摸索下巴，他记得红鸾说过，县令的手下，以运财术敛财，好几家商户被偷走积蓄，最终落得破产关店的下落。 　　眼前的门房董大爷，岂不就是县令的爪牙之一。 　　“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 　　董大爷一介门房，就算将他人赃并获，最终也牵不到县令身上。 　　想要扳倒县令，还要从长计议！ 　　到了第二天，方斗将这个消息，告知钱员外时，对方震惊不已。 　　“什么？” 　　钱员外惊得大叫出声，随即醒悟过来，“所有人退到外面，统统不许进来。” 　　这下麻烦了，若是一般贼寇，也就罢了。 　　如果幕后黑手是县令，就算以钱员外的身家，也是吃不消。 　　身处他这个位置，知道的也比外人多。 　　县令出身名门，是官宦世家的子弟，不管是人脉积累，都远超一般的官员。 　　钱员外在郡里的关系，最多能摆平生意遇到的麻烦，但如果县令想要对付他，最多争取个舍财保命的下场。 　　“怎么可能？” 　　钱员外双眼无神，口中喃喃自语。 　　平日里，他也没少孝敬，怎么县令还这么干？ 　　“小师傅，麻烦你稍等，我去想想办法！” 　　“还等什么，这县令就不是个好东西！” 　　方斗摩拳擦掌，忍不住要动手。 　　先是逼良为娼，有少女红鸾作证，如今又有豢养妖人，操纵小鬼偷窃，还偷到方斗头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让我冲入县衙，解决了他！” 　　钱员外摇头叹气，“小师傅，你不知道吗，县令姓祁连？” 　　“复姓啊，那又怎样？”方斗不明所以。 　　“朝堂之上，文官之首，就是祁连太师！” 　　方斗大吃一惊，“县令是太师的族人！” 　　钱员外接着解释道，“据说太师身边，有真人效力，小师傅，咱们可得罪不起啊！” 　　“这样吧，我想想办法，看能否和平解决？” 　　可是，方斗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钱员外会蠢到，直接去县衙求见县令，让他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 第一百三十七章 魇镇 　　第二天，钱员外家中。 　　“小师傅，你可要救救我家老爷，他昨天回来，就昏迷不醒，请了多少大夫，都说治不好！” 　　“还有人直接说了，让家里准备后事！” 　　钱员外的老妻哭得泣不成声，“前天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老婶子，让我瞧瞧！” 　　方斗见到钱员外时，倒吸一口凉气，之间他满脸乌云，双目紧闭，放在身侧的两只拳头攥紧，显然在承受极大痛苦。 　　“下手够狠的！” 　　到了晚上，方斗放出鸩灵，监视门房董大爷。 　　门房在县衙前，鸩灵受到压制，不能靠的太近，只得远远看着。 　　夜深无人时，门房中香雾缭绕，董大爷跪拜在地上。 　　在他面前，不是神像，也不是牌位，而是一尊木人。 　　木人背后，贴着一张纸，上书生辰八字。 　　“钱员外，你真是够蠢的，知道大老爷要对你下手，怎么还敢上门求情？” 　　“这下好了，大老爷动了杀机，让我连夜咒死你！” 　　“哎，你为人不错，上门红包最厚，咱老董记得你的人情。” 　　“今晚便一鼓作气，用魇镇法咒死你，让你免遭痛苦！” 　　董大爷幽幽的语气，俨然将钱员外当成俎上鱼肉。 　　方斗这才知道，对方施展了‘魇镇’之术，这是一门咒杀的法术，几乎是无解的杀招。 　　而且，对方今晚就要下手，取了钱员外的性命。 　　“不好！” 　　方斗掀开钱员外的眼皮，瞳孔漆黑如墨，显然正处于魇镇状态。 　　他站出金鸡桩，深吸口气，周身毛孔冒出金光，瞬间披上大金袍。 　　“国！” 　　一声振聋发聩的吼叫声，在房间内激荡，如同雷音涤荡污秽。 　　钱员外脸上缭绕黑气，被一吼之下，如扬汤撒雪，瞬间烟消云散。 　　不止于此，吼叫声钻入钱员外双耳，进入灵魂深处。 　　与此同时，县衙门房中，那具贴着钱员外生辰八字的木人，瞬间裂成两半。 　　“国！” 　　那声大吼裹着金光，竟通过咒术的联系，回溯到董大爷这边。 　　董大爷面露惊恐，“浩然正气，怎么可能是浩然正气？” 　　他修炼旁门法术，只能在隐私使用，最见不得光，而浩然正气，俨然是克制他的天敌。 　　浩然正气最难养成，名教弟子当中，需要登堂入室的儒生，才能具备这项神通。 　　可是，这般人才，怎么可能在本县出现！ 　　董大爷面色惊恐，对金光避之如蛇蝎，后退几步，敲碎脚边的陶罐。 　　陶罐碎开后，里面冒出七股黑气，发出银铃般笑声。 　　“爷爷，爷爷，有谁欺负你，我们帮你杀了他！” 　　董大爷一指前方，“乖孙子，替爷爷挡住！” 　　吼叫声裹着金光，瞬间席卷整个门房，七股黑气滚滚上前，接触到金光瞬间，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 　　眨眼间，黑烟消散无踪，吼叫声再无阻碍，钻入董大爷双耳。 　　“啊！” 　　董大爷脑海炸开，七窍刷刷流下黑血，身子挺得笔直，硬邦邦倒在地上。 　　钱员外府上，方斗松了口气。 　　床榻上的钱员外，眉头舒展、全身放松，脸上黑气一扫而光，和先前状况天差地别。 　　“老爷，老爷！” 　　钱员外的老妻问询前来，扑在床上，痛哭起来。 　　“没事了，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方斗松了口气，这事儿整的！ 　　“奇了！” 　　这大夫先前来过，断言钱员外救不了，但这次把脉，发现脉象平和，钱员外只是太过疲倦，需要休息。 　　“钱夫人，莫非请了哪家名医？” 　　既然钱员外没事，老妻松了口气，将大夫送走。 　　“小师傅，多亏了你，咱家老爷才活过来。” 　　老妻感恩戴德，双手合十，“等老爷好了，咱一定叫上他，到贵寺烧香还愿！” 　　“心诚就好，没必要过去烧香！” 　　第二天，钱员外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方斗当面感谢 　　“小师傅，我失算了！” 　　原来，钱员外本以为，有郡里的关系，县令多少给些面子。 　　当时拜见，县令表面上客客气气，对他的请求满口答应。 　　期间有个插曲，他出门时，险些被绊倒，还是门房扶了他一下。 　　“现在想来，就是那次接触，才让他取了精血。” 　　钱员外得知前因后果，一阵心悸，这可是魇镇之术啊！ 　　连皇宫内的贵人，都扛不住这门邪门的法术！ 　　“县令出身名门，门房是他的老家人，难怪会懂这门咒术！” 　　这时候，钱员外家的一名下人，快步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声。 　　钱员外满脸震惊，抬头看向方斗。 　　“小师傅，县衙传来消息，昨晚门房老董突然疾病，死了！” 　　“只是，私底下有人传言，老董是被恶鬼害死，死前满脸狰狞、七窍流血，肢体扭曲惨不堪言！” 　　方斗不以为意摆摆手，“什么恶鬼？就是他施展咒术被破，身遭反噬断送了性命！” 　　钱员外担忧道，“如此一来，县令更要施加辣手了！” 　　“不行，他如此为非作歹、肆意妄为，我要上郡城告状，揭发他不法之举！” 　　钱员外这回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彻底怒了，县令敢按下杀手，已经撕破脸皮，他也无所顾忌。 　　“小师傅，你可愿意助我？” 　　方斗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听到方斗允诺，钱员外松了口气，“小师傅，这次我险死还生，已经想通了。” 　　“祁连县令狠辣，就算我服软，也不肯放手。” 　　“索性，咱们和他斗一场！” 　　“我早已打听过，本郡太守是武将转文职，是大将军的旧部，不买祁连太师的账。” 　　“咱们去郡城告状，告的是祁连县令，一定有用！” 　　“这些年来，我也有不少县令的罪证，全都带上。” 　　方斗吃惊看向钱员外，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商人，藏得如此深，难怪县令要暗害他？ 　　“就这样吧！” 　　方斗心想，自己一人独闯县衙，固然能收拾了县令，但怕是要被他的党羽，陷害成为非作歹的大盗。 　　如果要妥善解决红鸾和钱员外的事情，还正要走官方途径，揭露他的不法罪行，将祁连县令斗倒。 　　“钱员外，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证人，也能帮你扳倒县令，一起带上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途径黑店 　　钱员外雷厉风行，下定决心后，当即收拾起来。 　　老妻带着孩子，全部搬到乡下庄园去住，城里的生意也纷纷关停，暂时挂上‘歇业’的木牌。 　　至于他本人，则是要前往郡治，找亲戚告状。 　　趁着天黑，两辆马车驶出县城，消失在夜色中。 　　“侥幸，县令还没反应过来！” 　　钱员外松了口气，出城的时候，守城的官差并未阻拦。 　　方斗却摇摇头，“我若是县令，巴不得放你离开县城！” 　　“县城人多眼杂，许多手段不能用，咱们离开了县城，遇到什么都不奇怪，土匪、猛兽，亦或是急病！” 　　钱员外脸色变了，还真有可能。 　　“接下来的路程，要多多仰仗小师傅了！” 　　方斗点点头，“只要能扳倒县令，一切都值得！” 　　马车一夜形势，在天刚蒙蒙亮时，终于到了寺庙外。 　　刚靠近几步，里面传来红鸾的声音，凶巴巴的。 　　“不关你事什么人，止步，不许靠近！” 　　“否则，后果自负！” 　　方斗笑了笑，开口，“是我！” 　　片刻后，红鸾一阵香风飞扑过来，“方斗，你总算回来了！” 　　若不是见到钱员外在旁边，她几乎情难自禁，要扑进方斗怀中。 　　“钱员外，这位红鸾姑娘，是……” 　　钱员外认真点头，“明白！” 　　明白什么，我还么说完？ 　　“……是证明县令恶行的罪人！” 　　方斗补充完，对红鸾说道，“咱们这次，要去郡治扳倒县令，放你一人在家我不放心。” 　　红鸾有些担忧，“公鸡和大青骡呢？” 　　“呃！” 　　方斗想了想，“公鸡野惯了，不用管它，大青骡可以送到钱员外的庄园照顾！” 　　“那好，我要和你做一辆马车！” 　　钱员外拢着袖子，乐呵呵在旁边看，年轻真好啊！ 　　离开寺庙，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开始朝郡治所在赶去。 　　路上，红鸾像是要把憋了这么多天的话，一股脑说完，不停盯着方斗追问。 　　“方斗，你在县城，可曾遇到麻烦？” 　　“青楼还在追查我吗？” 　　“左边街头的那家铺子，听说换了主人，如今经营的怎样了？” 　　方斗微笑着，一一回应，没有半点不耐烦。 　　过了片刻，他开口提及。 　　“红鸾啊，你家里还有什么亲戚吗？” 　　红鸾迟疑片刻，反问道，“方斗，你想要赶我走吗？” 　　“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这里，不大方便！” 　　方斗艰难说道，“如果可以，你最好和亲人一起住，比较方便！” 　　沉默许久，马车内气氛压抑。 　　红鸾开口，“我家亲戚没什么人了，听说有位姑姑，在会稽郡当乐师，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刻着展翅欲飞的凤凰。 　　“这是我从小佩戴的玉佩，不是什么好玉，这才没被老鸨搜走，得以留在身边！” 　　“这样啊！” 　　会稽郡可不近，要去那里寻亲，不是个小工程啊！ 　　“对了，咱们很久没上课了，今天开始吧！” 　　这次赶路，众人都绷紧了弦，日夜兼程，渴了饿了吃干粮，累了在路边暂停休息。 　　这样过了十来日，终于出了本县范围。 　　钱员外回望界碑，叹了口气，“这下安心多了！” 　　只要还在县内一日，就要时刻担忧县令下手，如今出了他的范围，危险大大降低。 　　“前面有家小店，咱们过去歇脚，用些饭菜热汤！” 　　周围方圆十里，也就只有这件简陋的小店，毕竟不比以前，高速到处都是服务区。 　　小店外，挂着一杆‘酒’旗，随风飘扬。 　　方斗走下马车，多看了几眼。 　　店铺门口挂旗，除了有招牌作用外，还起到辨别风向的作用。 　　看酒旗飘起的方位，今天挂的是西南风。 　　马夫在外面等着，钱员外、方斗和红鸾进入店内。 　　“小二出来！” 　　店内空荡荡，显得很是冷清。 　　“几位大爷，来咯！” 　　一个驼背老头快步走来，殷勤招呼众人坐下，手上还提着水壶。 　　钱员外正要坐下，却听方斗何止，“且慢！” 　　“怎么？” 　　钱员外和红鸾，吃惊看着方斗。 　　方斗转向驼背老头，直接问道，“你们这家是黑点吧？” 　　“客人说笑了，咱家本分做生意，不欺人、不宰客，怎么会是黑店？” 　　驼背老头气呼呼，“你们若是不放心，请走吧！” 　　方斗突然笑了，“气氛有些紧张，开个玩笑缓和下，老丈别介意，给咱们倒茶！” 　　钱员外松了口气，埋怨道，“小师傅，你也太小心了……” 　　驼背老头提起水壶，挨个给三人到了一杯水，茶杯是白瓷的，很是干净，不带半点灰尘。 　　方斗举起茶杯，叹了口气，直接提起钢杖，反手一刺，送入老头胸口。 　　“嗬嗬嗬！” 　　驼背老头被贯穿胸口，不断有血沫从伤口涌出，满脸都是震惊。 　　“小师傅，你怎么随便杀人？” 　　钱员外反应激烈，跳脚起身，接连后退几步，指着方斗连声颤抖。 　　红鸾冷静得多，走到方斗身后，低声问，“方斗，有什么不对？” 　　方斗腾出一只手，提起桌上水壶，见到壶底的凹面，写着鲜红如血的一个大字‘蟲’。 　　重重摔在地上，水壶裂成无数碎片，里面的水流躺了一地。 　　惊悚一幕出现了，原本清澈的水，接触到空气后，浮现肉眼可见的黑点，迅速长大，变成指头粗的虫子。 　　这些虫子尖头尖尾，细小爪子在地面抠得哗哗作响，留下深深刮痕，可想而知，若是喝到肚子里，必然是肠穿肚烂。 　　“这是害人的妖术呀！” 　　钱员外再看桌上，茶杯中的饮水沸腾，无数虫子拥挤，令人望之作呕。 　　“小师傅，你又救了我一命！” 　　看向方斗的目光，带着感激和懊恼，若非方斗提醒，他们此刻早就死了。 　　“来人，给我搜这家黑店！” 　　外面等候的车夫，进入小店内外搜查，得到了结果。 　　这家店原来的店主夫妇，早已被杀了，尸首塞在炉灶里，血还没干。 　　驼背老汉就是凶手，而且冲着方斗一行人来。 　　“县令手伸得太长了！” 　　方斗不禁感叹，看来即便是到了郡治，也要步步小心。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学经 　　离开黑店后，钱员外险死还生，对方斗更加依赖。 　　今后的路上，一切都以方斗马首是瞻，事事都要请示，若无方斗允许，就算暂停井边取水也不行。 　　幸运的是，接下来再无遇到类似的现象。 　　方斗和红鸾朝夕相对，日夜温习功课，很是用功。 　　有时候，方斗望着窗外，脸上浮现忧郁。 　　当初上高中时，若能有红鸾这个级别的校花相伴，他也不至于成为学渣，连统招二本也没考上。 　　“说过多少次，上课时不要分心！” 　　方斗回过神，看着红鸾嗔怒的脸庞，下意识说道。 　　“我在想一件事情！” 　　“嗯，想什么？” 　　红鸾来了兴趣，索性放下书本，以手托腮盯着方斗。 　　“我在想，释门、道家和名教，究竟有何区别？” 　　“哦，说来听听！” 　　方斗深吸口气，“据我所知，释门和道家，自称出家人，以超脱世外为崇高，名教恰恰相反，讲的是入世救世！” 　　“也不尽然，也有出家人入世慈悲，读书人进山隐居！”红鸾反驳道。 　　“不要拿孤立的个体，否定整体！” 　　方斗最后终结，“最大的区别在于，释门和道家，想要超脱俗世，而名教，却想将俗世归于掌控之中。” 　　话音刚落，马车外响起一阵鼓掌声，“诽谤名教，好大胆子，这位朋友，出来一见！” 　　马车猛地停住，方斗掀开布帘，见到受话的人。 　　一个书生骑着头毛驴，正笃笃笃赶路，速度仅比马车慢分毫。 　　“是你！” 　　当初山洞躲雨，方斗遇到的两人，除了已死的乔东外，就剩下眼前的书生。 　　书生见到方斗，也吃了一惊，“小和尚，刚才是你在车内高谈阔论？” 　　这时候，红鸾双眉竖起，指着书生呵斥，“你这书生，怎么不懂事，偷听别人说话！” 　　“小生失礼了。” 　　书生双手拱起，面色严肃行礼，起身后说道，“小和尚，你刚才那番话有些偏颇，但我听到你跟这位姑娘学经，学问不怎么样啊！” 　　“什么？” 　　红鸾怒了，正要反驳，被方斗拉到旁边。 　　青楼教红鸾读书，目的是为了抬高身价，自然不会请来多厉害的读书人。 　　自然而然，真正有底蕴的读书人，一身傲骨，也不会甘心沦落到青楼教书。 　　所以，红鸾的名教学问，给人启蒙还可以，教人就有些勉强了。 　　“上次见面，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严思贤！” 　　这时候，后面的马车跟上来，传出钱员外的反问，“何故停下？” 　　“不要紧，遇到一位故人了！” 　　方斗朝马车一指，“严兄，若不建议，来车内一叙！” 　　书生拍拍手，“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三人进入马车坐下。 　　红鸾依靠在方斗身边，面带警惕看着书生。 　　小姑娘还没发觉，在和方斗相处过程，自己的审美渐渐变了，放在以前，书生严思贤，恰好符合梦中情人的形象。 　　书生摇头晃脑，“别怪我说话直，小和尚你心向名教，这是明智之举，咱们名教的微言大义，才是世间正道。” 　　言下之意，释门、道家都是旁门左道。 　　“不过嘛，你身边这位姑娘，做书童红袖添香足够，想要传授名教经义，还差了些火候！” 　　红鸾急了，“你凭什么说我不对！” 　　严思贤摇头晃脑，“许多地方都不对，我来一一给你讲解。” 　　“这处章节断句不对，还有那里，解释有误，至于……” 　　他一句句讲出，红鸾脸色逐渐变白，俨然是学渣被学神狂虐的场景。 　　方斗在旁边看着，心里有些不落忍，“够了，请暂停！” 　　严思贤认真说道，“经义正统，乃是世间最隆重的事情，怎能放着错误置之不理，小和尚，你听我说！” 　　“够了！” 　　红鸾痛骂一声，转身叫停马车，冲了出去。 　　方斗瞪了严思贤一眼，问道，“老兄，你至今还未婚娶，也没有意中人吧？” 　　“你怎么知道？”严思贤吃惊问道。 　　“当然知道，因为你是凭实力，做到母胎至今单身！” 　　方斗转身离开马车，惊忙去追赶红鸾，这里是野外，很不安全。 　　过了许久，方斗才将红鸾带回来，小姑娘眼睛红红，进来时瞪了严思贤一眼。 　　“书生，你读书厉害，接下来方斗读书，你来教！” 　　严思贤愣住了，“不是，我……” 　　红鸾眼眶红红的，眼看又要哭。 　　严思贤急忙伸手，“别哭，我来教！” 　　他先是考究方斗基础，点了点头，“基本功很扎实，姑娘也不是一无是处！” 　　方斗拉住几乎暴走的红鸾，尴尬说道，“严兄，如果你不会夸人，可以直接省略这个步骤！” 　　“嗯，我来重新教一遍！” 　　过了几个时辰，严思贤目瞪口呆，再度收获红鸾当初同等的震惊。 　　“小和尚，你这份读书的天赋，投靠我名教是对了！” 　　人之患者，在好为人师，没人能够免俗，严思贤也不例外。 　　他遇到方斗这个‘好苗子’，当即来了兴趣，要好生栽培之。 　　“小和尚，咱们名教的层次，大致分成三种。” 　　“初入门庭的秀才，登堂入室的儒生，坐室垂拱的大儒！” 　　“你只需要跟我学几年，就能初入门庭，成为秀才！” 　　方斗反问道，“你如今，在哪个层次？” 　　严思贤愣了愣，“还是秀才！” 　　随即解释，“资深秀才，很快就能成儒生的那个档次！” 　　方斗没了兴趣，他可不想当腐儒，涉猎名教经义，只想触类旁通，助力飞剑入门。 　　“免了，我不是和尚，也不想加入名家！” 　　严思贤不以为意，“跟我学一段时间，你就会改变想法了！” 　　“嗯，我对《天问》这一篇，很感兴趣，不知你有什么见底？” 　　方斗抓住时机，提出疑问。 　　严思贤立刻来了兴趣。 　　“你算是问着了，我生平研究最深的两篇，就是《四方》和《天问》两篇！” 　　“先和你讲讲《四方》！” 　　“还是先说《天问》吧！” 　　“我所总结的天问，分为五问！分别是，问天、地，问苍生，问鬼神，以及问自身！” 　　“经历五问磨炼，方能找到心之所在！” 　　“心之所在，也是道之所在！” 第一百四十章 牛鬼拦路 　　一间乡下私塾，竹篱笆环绕，门前田地种着几行菜。 　　笨鸡边走边刨地，啄食土里的虫子，一不留神被家犬扑来。 　　鸡毛飘飞，笨鸡飞到篱笆上，咯咯咯洋洋得意，对着家犬扇翅膀。 　　家犬狂甩脑袋，抖掉鼻头粘上的羽毛，汪汪朝笨鸡吼叫起来。 　　鸡飞狗跳声中，私塾半撑的竹制窗户内，传来郎朗读书声。 　　宋夫子双手背在身后，走过众多学童身旁，一手握着书卷，一手捏着戒尺。 　　“哎呦！” 　　一个学童吃了记戒尺，痛得险些跳起来。 　　“第三段错了，重来！” 　　宋夫子的严厉目光下，学童忍着委屈，一板一眼背诵起来。 　　走了一圈，宋夫子回到讲桌坐下，桌上除了笔墨外，还有一碟切开的月饼，点缀几片干枯的桂花。 　　…… 　　“夫子再见！” 　　学童们一个个告辞，其中有个流鼻涕的学童，取出用粗布包裹的红薯干，说是父母给夫子尝鲜的。 　　宋夫子摸摸学童脑袋，收下了红薯干，并叮嘱他回去温习功课。 　　等到人去屋空，宋夫子关上门窗，回到屋内坐下，叹了口气。 　　空气中，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 　　“宋夫子，你白天做好人，晚上施法害人，当真能心安理得吗？” 　　这个声音飘忽不定，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来自幽魂的口吻。 　　宋夫子板着脸，“不必啰嗦，今晚我就施法！” 　　“最好快些，祁连县令说了，必须在到达郡治前，解决那帮人！” 　　宋夫子起身，先是转到身后的龛位，对着一座牌位上香，神情虔诚。 　　木制牌位上，赫然写着‘至圣先师’四个大字。 　　“真是虚伪，你一个秀才都没到的读书人，不配自称名教弟子。” 　　“还有，你私底下修炼巫术，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必定千夫所指，再也隐藏不下去！” 　　宋夫子怒了，“闭嘴，你只是我分出的恶念，有何资格指手画脚？” 　　空中盘踞的恶念，嘻嘻笑着，“正因为你我本为一体，我才可以肆无忌惮，挖苦你、讽刺你。” 　　“因为，你就算恼羞成怒，也杀不了，杀我就是杀你呀！” 　　宋夫子一甩袖子，“废话少说，你留些清静，让我安心施法！” 　　恶念却说道，“你最好小心些，祁连县令要追杀的人，有高人相护！” 　　“前不久，虫老头都折了。” 　　宋夫子脸上露出不屑，“虫老头的手段，来自巫蛊残章的只言片语，零零碎碎、不成气候。” 　　说罢，他取出铜盆毛巾，仔细净手擦干。 　　又从脚下端上一方木案，上面蒙着红布，裹着高耸一物。 　　宋夫子后退几步，对着木案上红布行礼，神态恭敬。 　　“虚伪，太虚伪啦，我看不下去！”恶念连连叫骂。 　　宋夫子却反驳道，“我名教学问，首重一个‘礼’字，名教也称礼教！” 　　“纵然是施展邪法杀人，礼数也不可缺失，不然何以安慰亡灵？” 　　恶念嗤之以鼻，“繁文缛节，故作高明。” 　　“名教不过一帮腐儒，靠着给贵族祭祀念文发家，越发将这套当成看家本钱了！” 　　宋夫子神情专注，将红布解开，露出一颗硕大的牛头骨。 　　这颗骨头不带半点血肉，去除得干干净净，通体洁白不带一丝灰质，表面光滑，泛出温润的玉光。 　　“受我精血，供我驱使！” 　　宋夫子手持匕首，割破掌心，一条血线垂直落下，滴在牛头骨上。 　　洁白如玉的牛头骨，海绵般不断吸收，竟是连半点红斑都没落下。 　　过了片刻，空气都浮现血腥味，宋夫子脸色变的苍白。 　　这时候，牛头骨终于起了反应，呜呜呜嗡鸣起来。 　　哐当，门外响起失足倒地的声音。 　　宋夫子的脸上，浮现一股悲痛，张手搁着竹门用力。 　　“啊，不要！” 　　一个学童翻滚着，被狂风吸入学堂，满脸都是惊恐。 　　“夫子饶命，我书本忘在学堂，回来拿的。” 　　“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宋夫子扶起他，柔声安慰，“孩子别怕！” 　　“杀了他，他都看到了！”恶念盘旋身旁，凶残叫嚣着。 　　学童满心恐惧，刚才他透过门缝，见到诡异的一幕，发现宋夫子的模样前所未有陌生。 　　联想到听长辈描述的种种传说，心中更加害怕，小脸紧皱，鼻子一抽一抽。 　　宋夫子身后，牛头骨冒出绿光，一收一放间，愈发旺盛了。 　　“孩子，忘了这件事情！” 　　宋夫子摸着学童后脑勺，手掌轻柔得，像是掠过天鹅绒。 　　学童拼命点头，“我一定忘掉，什么都记不得！” 　　他现在只想回家。 　　“忘掉就好！” 　　宋夫子脸上浮现狰狞，手腕猛地用力，学童纤细的颈骨当场折断，可怜的孩子来不及反应，便送了性命。 　　“虚伪，太虚伪了！” 　　恶念不断痛骂，“直接一刀刺死不就得了，搞这些不嫌麻烦么？” 　　宋夫子擦擦眼角，“他叫张二狗，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平时喜欢用书遮脸，偷偷啃饼吃。” 　　“他是我用心教了两年的学生啊！” 　　“所以……不能浪费。” 　　他已然转身，对着牛头骨上绿光下令，“趁热！” 　　牛头骨上绿光，得了命令，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震得整座私塾狂抖。 　　下一刻，一团绿火升起，扑在可怜的孩子身上。 　　尸体如热蜡融化，逐渐消失不见。 　　等到绿火在此升起，已然开始定型轮廓，渐渐变成牛头人身的阴森怪物。 　　“牛鬼呵！” 　　宋夫子取出几张画像，上面赫然是方斗、钱员外的模样，在怪物面前晃动两下。 　　“找到这几个人，将他们连同身边的所有人，统统杀了！” 　　“将尸体的位置带回来！” 　　牛鬼身躯高大，肌肉虬结，目光阴冷，听令后也不回答，转身化作一阵阴风。 　　阴风狂暴之极，吹开私塾的所有门窗，飞到外面天地。 　　宋夫子透过窗外，见到外面夜色，轻叹口气。 　　“张二狗的家人，今晚见不到孩子归家，想必很是伤心吧！” 　　“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一桩人伦惨剧，天可怜见！” 　　“这孩子也太莽撞了，夫子明明教过他，不窥暗室的道理，怎能不听？结果白白送了性命！” 　　夜色下，只余三两寒蝉颤悠悠发声。 第一百四十一章 强大而狡诈 　　车轮骨碌碌，压过夯土地面，从车厢内，传来问答的声音。 　　“道器之分何如？” 　　“形而上之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此为何解？” 　　“大道无形，故旧形而上，器用之物为有形，是为形而下。” 　　“该当如何？”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心怀大道，时时自勉！” 　　书生问的急，方斗也回答得快。 　　一问一答，接连走了几个回合，方才停下来。 　　旁边红鸾手捧茶碗，看得满眼泛光，方斗的进步太快了，已经超出她的水平。 　　许久，书生严思贤悠悠叹道，“我今日方知，学而无涯的道理，到现在，我所学有限，已经教不了你！” 　　不得不说，方斗是他生平所见，最出色的读书种子，甚至只有传说中几位先辈，才能与之相比。 　　只可惜，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严思贤明白，方斗心不向名教。 　　就拿道器之辨来说，方斗只想掌握形而下的名器，却不想归于名教大道。 　　“可惜，太可惜了！” 　　这时候，方斗起身，“严兄，这段时间，你将学问倾囊相授，在下感激至极，愿意夫子称之。” 　　“使不得，使不得！” 　　严思贤连连摆手，“我学问有限，当不得你的老师！” 　　“你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请受我一拜！” 　　严思贤被按住，强行收了方斗一拜。 　　他心想，方斗不忘礼数，说明这段时间的教导，对他有潜移默化的作用。 　　“方斗，喝茶！” 　　红鸾快步上强，有些心疼，“天没亮就开始读书，一口水也没喝，嗓子早就干了！” 　　方斗接过茶碗，“给严老师也来一碗！” 　　突然，马车停下来，一旁布帘掀开。 　　“前面是苦水桥，风大浪大，各位小心些，请下车行走！” 　　方斗、红鸾和严思贤，下了马车，见到钱员外早已等候多时。 　　“几位，苦水桥不比其他地方，有时候风浪来了，马匹都能冲走，咱们抓着栏杆步行，比较保险！” 　　严思贤听到苦水桥三字，顿时来了兴致，开始引经据典。 　　“我在书上见过。” 　　“原本这条河水恶浪凶，三天两头吞没行人渔夫，以至于阴雨季节，浪花中白骨翻滚，传出鬼哭狼嚎之声！” 　　“后来当地百姓捐钱，兴建了这座苦水桥。” 　　“但是，接连修了十几年，始终不成，接连上百次，都被河水冲垮！” 　　“正因如此，才有了后来惊世瞩目的一件义举！” 　　“本地有义民李二，捐出自家一双子女献祭，终于平息河水。” 　　“桥梁建成，取名为‘苦水桥’！” 　　严思贤说的摇头晃脑，“乡野小民，不识经书大义，却能舍小我为大我，足见当地官府教化之功。” 　　红鸾脸色有些不好，低声问方斗，“献祭指的是？” 　　“活埋！” 　　方斗指着桥下，“活生生的孩子，埋在桥梁下面，永世不得超生！” 　　“呀！” 　　红鸾吓得脸都白了。 　　“这是打生桩，老百姓也是没办法了！” 　　钱员外出来解释，“我当年做生意，曾经过此地，当地百姓苦啊！” 　　“河水每年涨几十次，不仅沿岸田地种不了，来往行人也有生命之危。” 　　“当年要建桥，许多家里穷得只剩半条裤子的百姓，将米缸最后一点米刮出来捐了，咬着牙也要将桥建成。” 　　“建桥哪有那么简单，失足落河、被恶浪卷走，死了不知多少人。” 　　“每次刚要建好，桥就塌了，多少人绝望得日夜痛哭！” 　　“知道后来，有高人指点，要以童男童女献祭，化解此地煞气。” 　　“后来果然成了！” 　　听钱员外说起这段往事，几人都默然了。 　　方斗来自的时代，破除封建迷迷信，类似情况早已灭绝多年，没想在这里见到了。 　　红鸾忍不住抽泣起来，她本以为身世可怜，但想到那对无辜的孩子，活埋桥下，永世不得超生，心中悲伤起来。 　　严思贤沉思片刻，“舍小我，成就大我，这是牺牲啊！” 　　“只是，这般野蛮落后的活祭，自当扫除，等我考上科举，主持一方，必定扫除所有顽疾！” 　　钱员外望着不远处，阴云笼罩下，苦水桥像是蛰伏巨兽，下方恶浪滚滚，飞得高的，几乎冲上桥面。 　　桥面湿漉漉的，踩上去很是滑脚，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半个行人。 　　“咱们都小心些。” 　　“听闻以前，有人乘坐马车过桥，连人带马车，被冲入河中，捞出来都泡浮肿了！” 　　方斗带头，钱员外、严思贤跟在后面，红鸾被护在中间，抓着护栏小步子往前挪。 　　桥上湿滑，扑面而来都是细碎的水珠，令人呼吸困难。 　　身旁脚下，是滔滔河水，磨盘般挤压冲刷，哪怕再好的水性，落下去也活不成。 　　突然，桥面上一团绿光闪烁。 　　不祥之感浮上心头，方斗急忙大叫，快往后退。 　　绿光来的飞快，眨眼间扑倒面前，现出本来面目，俨然一头人头牛身的怪物，正是牛鬼。 　　牛鬼双蹄抬起，朝着方斗胸口猛砸，四周细雨打在身上被溅开，俨然是实体。 　　方斗身周绽放金光，披着大金袍，双爪向往，和牛鬼对了一记。 　　轰隆隆，桥上雷霆炸响，方斗往后倒飞出去，牛鬼站在原地不动。 　　钱员外、严思贤和红鸾，刚推到桥下，就见到方斗倒飞出去。 　　牛鬼的力量，远超方斗想象，这是哪里来的怪物？ 　　“哞！” 　　牛鬼一声咆哮，脚下黑烟笼罩，整座苦水桥震动起来。 　　“哥哥！醒来。” 　　“妹妹，咱们在哪儿？” 　　“醒来，醒来！” 　　两个稚嫩的嗓音响起，听来源，俨然来自苦水桥底。 　　这是先前献祭的童男童女，被激活了怨灵，开始重现于世。 　　牛鬼有御生魂的本事，夜行世间，有百鬼相随。 　　这次它特地在苦水桥动手，就是要利用童男童女的惊天怨气，对付方斗。 　　这对童男童女，被活埋进桥梁，硬生生憋死，死后被践踏许多年，一口怨气早已强得骇人。 　　若无高人留下符召镇压，早有暴乱起来，迫害往来行人。 　　牛鬼这次前来，一脚踩踏苦水桥，只见桥底木桩上，刻在上面的两道符文，一阴一阳，陡然裂成两半。 　　最后束缚消失了，两只孩童怨灵逃出来，周围千米直径之内，充斥着利如刀割的怨气。 第一百四十二章 御生魂 　　人有怨气，若久憋体内，时间一长，必成伤病。 　　鬼也有怨气，日久不消散，变成厉鬼，危害人间。 　　打生桩这种事情，本就丧尽天良，首先必须本人同意，其次还要烧香画符，镇压怨气。 　　民间自有一套法子，这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巫术遗风，官府都禁绝不得。 　　但是，牛鬼作祟，毁了桥下镇压的符文，立刻揭开了盖子。 　　童男童女的怨灵苏醒，顷刻间怨气上冲天际，将整片乌云染遍。 　　天空像是被捅穿，哗啦啦倾泻漆黑雨水，响起呜呜连绵的哀鸣声。 　　两双赤着的脚丫子，踩在雨水中，响起银铃般欢笑声。 　　“哥哥，我好快活！” 　　“我们自由了！” 　　两个六岁的娃娃，一男一女，哥哥牵着妹妹，蹦蹦跳跳走来。 　　他们见到方斗等人，欢快叫道，“有人陪咱们了。” 　　妹妹甜甜笑着，“要去我家做客吗？” 　　钱员外见了，双腿抖得如同筛糠，不断重复，“不能答应，不能答应！” 　　民间传说，路人夜间行走，若是遇到老人小孩，邀请他去家里做客，千万不能答应。 　　这有个说法，名为‘鬼迎客’，一旦不明就里答应了，就会被勾走魂魄。 　　眼前的小孩子，岂不就是这样情况。 　　方斗笑了，低下身子，抹抹小女孩的脑袋，丫髻是真的。 　　“不啦，小妹妹，我们还要赶路。” 　　“你和你哥哥，可以为我们带路吗？” 　　小女孩嘟起嘴巴，转身大叫，“啊，哥哥，他们不答应！” 　　哥哥天真无邪的脸上，阴沉沉笑了，“不答应，咱们请他们回去！” 　　下一刻，漫天怨气狂卷，形成几个漩涡，浮在众人头顶。 　　方斗一阵头晕，随即清醒过来，头顶漩涡震得粉碎。 　　严思贤见状，慌忙从怀中，取出一卷经书，挡在头顶。 　　经书上的墨色文字，浮现黑光，虽然没能粉碎漩涡，但却护住几人。 　　再看不远处，车夫和马匹均已倒毙，显然被吸走了魂魄。 　　这怨灵太可怕了。 　　方斗上前踏出一步，不退反进，朝两个娃娃怨灵走去。 　　桥面上，牛鬼高大的背景，在漫天黑雨中很是醒目，正在背后操纵两个怨灵。 　　“来来来，路人郞！” 　　“给我一起回家去！” 　　“苦水茶、红糖糕，包你吃了不想走！” 　　“……” 　　小男孩和小女孩唱着儿歌，笑着相互拍手，怨气所化的漩涡，吸力越来越强劲。 　　严思贤头顶的经书，墨色光芒如风中残烛，呈现摇摇欲坠的姿态。 　　方斗掌心送出一团金光，裹住几人，原本岌岌可危的情况，瞬间稳定下来。 　　“小和尚，你敢坏我好事？” 　　小男孩张口，裂到嘴角边，口中漆黑一片，下一刻震耳欲聋的刺耳嚎叫响起。 　　方斗胸口如被大锤击中，倒退几步，再度抬脚向前。 　　“可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两个娃娃愣住了，“你想听？” 　　“没错！” 　　小男孩眼珠子转动，“讲给你也可以，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可以，就算你想要我的魂魄，也给你！” 　　小男孩悠然开口，语气像是饱经沧桑的老人。 　　“我和妹妹是龙凤胎，从小出生起，就形影不离。” 　　“咱们本地饱受这条河流肆虐，从记事起，四里八乡的百姓们，都捐钱出人修建桥梁。” 　　“可是，水浪太凶，接连修了十几年都失败了。” 　　“我家原本有两个伯伯，三个叔叔，都在修桥时淹死！” 　　“到了我六岁的时候，当地人没办法，请了一位高人来看风水！” 　　说到这里，小男孩脸上浮现狰狞。 　　“高人说，河水煞气太重，寻常方法难以镇压，需要以活人祭祀。” 　　“那一天，爹爹偷偷找我，说是按照高人给的生辰八字，要用妹妹祭祀。” 　　“我害怕急了，求爹爹救妹妹，但爹爹说没办法，高人说了，只牺牲一人，就能救所有百姓。” 　　“我哭了大半夜，嗓子都哑了，但爹爹抹着眼泪说没办法！” 　　“后来，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拍着胸脯说，我代替妹妹去！” 　　说到这里，方斗提出质疑，“不是说，要用一对童男童女么？” 　　小男孩浅浅笑着，“是啊，可那些大人知道，我却不知道啊！” 　　方斗心中咯噔，猜出了原委。 　　“我亲口答应了，接下来日子，穿上了新衣服，吃上了白米和肉，比地主家的小少爷过得还好！” 　　“直到那天，我蒙着双眼，被埋入桥下时，听到妹妹的哭声。” 　　“起初，我以为她在围观的人群中，舍不得我走。” 　　“可是当我睁开眼罩，看到的却是，妹妹和我一样，穿着新衣服被埋入桥下。” 　　“两根桥梁，一人一根，恰好是我和妹妹！” 　　小男孩说到这里，头顶窜出冲天怒气。 　　“这帮畜生，他们骗了我，也骗了妹妹！” 　　一旁小女孩抽泣着开口，“他们骗我，说是我自愿当祭品，就会饶了哥哥！” 　　结果却是，一对龙凤胎的兄妹，在被蒙蔽的情况下，自愿成了祭品。 　　这对兄妹在被活埋前，还抱着悲壮的心情，以为是为了彼此牺牲，但最后却发现，谁也没能得救！ 　　“他们这也？” 　　方斗叹了口气，残忍吗？可桥没建成前，当地死了多少百姓，可是苦水桥建成后，虽然也有伤亡，却少了许多。 　　公平吗？以卑劣的手段，骗一对孩童送死，这是成年人该做的事情？ 　　说到最后，终究是……取舍两难。 　　他额头汗津津，心乱如麻，这一刻，心彻底乱了。 　　“小和尚，故事说完了，该交出你的魂魄啦！” 　　小男孩笑得天真无邪，伸出白嫩手掌。 　　方斗回过神来，伸手屈指，“小朋友，别闹！” 　　下一刻，清脆的脑瓜崩，在男孩脑门响起。 　　小男孩愣住了，小女孩也愣住了，包括旁观的钱员外等人，也都愣住了。 　　你这是逗小孩呢，那可是冤魂厉鬼！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厉鬼的脑袋，又岂是能乱碰？ 　　“不知死活！” 　　小男孩张牙舞爪，正要一把吸走方斗魂魄。 　　“小孩子，哪有这么大怨气，大人事情做错了，就该让他们改正！” 　　“要树立正确的世界观，打打杀杀不是好孩子！” 　　方斗温和笑了，“说吧，你们有什么未了心愿？” 　　“大哥哥为你们做到！” 第一百四十三章 度化 　　小男孩哈哈大笑，旁边小女孩，也嘻嘻笑出声。 　　“小和尚，你想度化我们？” 　　这对童男童女的怨灵，实在太过强大，纵然有符文镇压，每年都有丝丝缕缕外泄。 　　毫不起眼的一丝怨气，就能营造恐怖幻象，让路人落水溺死。 　　渐渐地，有人开始察觉，请来高僧道士，企图超度亡魂。 　　这些行家见了，都知道根源是两个冤魂，远非自己能力所及，只草草消除怨气，不敢去动怨灵根本。 　　所以，这对兄妹早已见过‘各路高人’，并弄死了不少。 　　“没人能度化我们！” 　　“你们这些大人，贪婪自私，虚伪狡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 　　这时候，桥上牛鬼动了，鼻环嗡嗡震动。 　　下一刻，小男孩和小女孩，身边怨气浓郁到极致，化作绿油油的鬼火。 　　“你既然不肯给，那我们自己来取！” 　　方斗双掌合拢，“慢来！” 　　畜生道神通开启，犬灵、鳄灵和鸩灵飞出，身边光芒闪烁，挡住漫天怨气。 　　两个娃娃怨灵，张牙舞爪，裹着鬼火冲上来。 　　四周呜呜呜惨叫，令人听了心神摇晃，钱员外意志薄弱，好几次差点晕过去。 　　“小朋友，我知道你不信任大人。” 　　“我也不多说，这就把你们救上来！” 　　方斗一转身，大踏步走下河中，朝桥梁所在位置走去。 　　“小师傅，万万不可！” 　　钱员外伸手大叫，“这苦水桥建成多年，保佑多少行人，你毁了桥梁根基，将来会死更多的人。” 　　严思贤也皱眉道，“方斗，逝者已逝，生者还要继续前行。” 　　“咱们暂且退走，改日再想办法！” 　　两个怨灵听了，不怒反笑，嘻嘻哈哈大叫。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大人，自私自利、冠冕堂皇，只要刀子没落到自己头上，大可以义正言辞。” 　　“他们从没改变，将来也不会改变！” 　　“小和尚，别再往前走了，桥底水下，我们实力更强。” 　　方斗头也不回，“总得有人改变！” 　　“小朋友，今天就当给你们过个六一，对你们好些！” 　　方斗脚下踩入水中，一步步靠近桥梁，四周风浪滔天，拍在身上，如同棍棒敲打。 　　水底淤泥湿滑，又有水草纠缠，行走很是不易。 　　但方斗站了这么久金鸡桩，早已稳如泰山，一步步涉水前行，风浪吹他不动。 　　最终，方斗停在支撑桥梁的柱子前，以实木为骨架，浇铸泥水填充。 　　两片裂开的符文，一阴一阳，真是用来镇压童男童女怨灵。 　　这时候，小男孩和小女孩飞来，下半身化作漩涡，轻轻停在方斗左右肩头。 　　“小和尚，咱们打个赌如何？” 　　“出家人严禁赌博，小朋友也不能。”方斗义正言辞，“趁你还小，改吧！” 　　“你若挖出我二人尸骨，怨灵见到骸骨，必然怨气冲天，法力倍增，你必将死无全尸。” 　　方斗出言反驳，“我倒要试试！” 　　“哈哈哈！” 　　“嘻嘻嘻！” 　　“小和尚，你比我们更天真呀！” 　　“等我们兄妹残骸重见天日，必将毁了这座桥，让方圆百里人口，陷入绝望！” 　　方斗双爪齐出，刺得石块飞溅，当场将桥梁抠破大洞。 　　透过洞口，里面一具灰白骨骼蜷缩，怨气扑面而来。 　　“这是我的！”妹妹冲到里面，围绕骷髅不断旋转。 　　方斗转身，打出第二个洞口，有一具骷髅重现天日。 　　小男孩和小女孩，扑倒各自尸骸上，化作灰气，一丝丝渗进去。 　　一旦怨灵和尸骨融合，必将化作灵鬼，能免疫许多除鬼的法术。 　　“小朋友，在水里泡久了不好，哥哥带你们出去！” 　　方斗一手一个，抱着怨灵缭绕的尸骸，往岸边走去。 　　走到岸边，他放下两具尸骨，转身返回河中。 　　“你想干什么？” 　　方斗摆摆手，“去把桥撑住！” 　　这时候，牛鬼再度操纵怨气，两个怨灵彻底和尸骸融为一体。 　　两具细小骷髅站起身，眼窝燃起鬼火，盯着水中跋涉的方斗。 　　“小朋友，人倒了要去扶，桥塌了再去建。” 　　“老祖宗都告诉我们，人定胜天！怎么到了这一代，变得这么不成器，反倒指望神神鬼鬼！” 　　“现在，大哥告诉你，你爹，还有当地的百姓，都做错了！” 　　“因为恐惧和绝望，才放弃了坚持，要牺牲你们建起苦水桥！” 　　“桥建起来了，人心却塌了，靠着牺牲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如今，我方斗，今天不是要毁桥，而是要重建人心之桥！” 　　方斗头也不回，翘起一根大拇指，“瞧好吧！” 　　这时候，牛鬼的催促到了，臂环发出的震动，落在兄妹耳中，如同催命符。 　　“啊！” 　　小男孩目光凶残，转向牛鬼，“你也想逼迫我们？” 　　“哥哥，要不要先吃了它？”小女孩含着手指，天真问道。 　　灵鬼融合怨灵、尸骸，实力暴增，连牛鬼的御生魂也压制不住。 　　哗啦啦，恶浪排空，无数水花如利箭，叮叮当当打在身上。 　　苦水桥没了两具尸骸镇压，煞气沸腾，水浪肆无忌惮，叠成一重重，争先恐后撞击苦水桥。 　　这座原本稳固的桥梁，此刻变得摇摇欲坠。 　　组成桥梁的木石，原本严丝合缝，此刻也开始裂开，相互碰撞声响。 　　眼看着，数十吨木石，就要瞬间崩塌。 　　方斗已经走到了桥下，他双手高举，分别撑住两边柱子。 　　“没了童男童女，还有我方斗在此！” 　　“管你是什么煞气，我都能镇得住，不光镇得住，还要将你彻底镇压！” 　　“有我在，这桥塌不了！” 　　阴风怒吼、浊浪排空，如同末日跨越时间长河，来到世间。 　　镇压多年的煞气，瞬间爆发出来，水花恶浪翻滚如沸腾，搅拌出乳白的泡沫。 　　方斗岿然不动，神态渐渐安宁下来。 　　“河海应龙？何尽何历？鲧何所营？禹何所成？” 　　老祖宗的神话中，没有救世主，从来都是人定胜天。 　　这一刻，方斗想要高声痛呼，问苍天、问大地、问日月、问鬼神。 　　“生民何辜？” 　　一夜过后，风浪平息。 　　方斗转过身，“小朋友，该谈谈咱们的事情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方斗镇山河在此 　　就在刚才，方斗全力托着桥梁，正是最无防备的时候。 　　这对兄妹成就灵鬼，实力凶悍，本可趁虚而入，偷袭方斗。 　　但是，小男孩和小女孩，却反而和牛鬼斗在一处。 　　牛鬼怒吼着，被两只灵鬼撕咬，身上黑烟蒸发，眼看着即将被撕碎。 　　下一刻，牛鬼化作绿光，消失不见。 　　小男孩和小女孩停下，呆呆看着方斗背影。 　　此刻雨过天晴，苦水桥下，再无肆虐的恶浪洪流。 　　“他真的做到了？” 　　方斗走过来，“小朋友，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小男孩愣住，随即大吼，“还没结束，这桥也就罢了，那些害我们的人，统统要死！” 　　“我兄妹已成就灵鬼，不惧日光鸡鸣，一夜间就能屠灭整个村庄！” 　　“我要先杀爹爹，是他害了我和妹妹！” 　　这时候，钱员外声音颤抖，发话了，“只怕来不及了！” 　　“为什么？” 　　“我听说，令尊献出子女生祭，桥梁建成当晚，便上吊自杀，家里已经没人了！” 　　小男孩和小女孩先是愣住，虽然哈哈大笑，“死得好！” 　　只是，笑声中，颇有几分悲凉。 　　“还有，当地村民，感念你们的牺牲，改了土庙供奉河神娃娃。” 　　“河神娃娃的神像，就是按照二位塑造。” 　　小男孩眼中凶光，渐渐平息，仍然嘴硬，“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赎罪吗？” 　　小女孩抽泣起来，“爹爹怎么也死了，我却没见到他！” 　　方斗走上前，将两个孩子抱起来，“小孩子傲娇，明明想回家看，嘴上却不说！” 　　…… 　　破败的茅草屋，屋内屋外长满野草，一只兔子受惊，钻入墙角破洞消失。 　　方斗踩着枯草，走进屋内，到处都是蛛网、尘土，过往痕迹都被尘封多年。 　　兄妹二人，飞到横梁上，见到绳索摩擦的痕迹，知道是爹爹上吊留下。 　　“家里没人了！” 　　“伯伯叔叔们，建桥时淹死累死，如今爹爹也没了！” 　　兄妹二人目光茫然，这时候，从远方的田地见，传来儿歌声。 　　“来来来，路人郞！” 　　“给我一起回家去！” 　　“苦水茶、红糖糕，包你吃了不想走！” 　　声音清脆，充满欢乐，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般无忧无虑、天真无邪。 　　再到河神娃娃的庙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提着篮子起身。 　　“小和尚，这庙里的两位娃娃，都是咱们的好孩子。” 　　“苦水桥建成，咱们不再死人了。” 　　“你也拜拜，过桥时也安心些！” 　　方斗哈哈笑着，“老人家，我就是为了这一拜，才过来的！” 　　庙里香火缭绕，看不太清楚，但依稀可见到，两个大胖娃娃，长相有几分兄妹的模样。 　　“哥哥，我没那么胖？”妹妹小声提醒。 　　老妇人走后，小男孩拉着妹妹，朝方斗跪下。 　　“小和尚，多谢你度化，我们明白了！” 　　“人世间苦楚，我们既没尝过，就不该苛责他人。” 　　“从今往后，咱们就是河神娃娃，将庇护苦水桥这一带的百姓。” 　　这宏愿一出口，兄妹二人身上怨气消散，却而代之是神圣灵光。 　　“再见了，小和尚！” 　　小男孩拉着妹妹的手，一蹦一跳走进土庙，灵光闪烁几下。 　　方斗眼前一花，然后见到，两个泥塑的娃娃雕像，朝他眨了眨眼睛。 　　“小朋友，再见！” 　　回到桥梁前，方斗一拍额头。 　　罪魁祸首的牛鬼，竟被他逃了。 　　转瞬想通了，对方若偃旗息鼓，等自己腾出手再去收拾，如果接下来一再纠缠，也不差下手的机会。 　　苦水桥前，风雨消散，河水变得平静，不复从前凶恶。 　　钱员外和严思贤、红鸾，早已等候多时。 　　“方斗，你没事？” 　　方斗点点头，“一切都结束了！” 　　严思贤叹了口气，“我心服口服，没想到，竟被你这样解决了！” 　　更关键在于，他在方斗身上，见到浩然正气的影子。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浩然正气潜力无穷，镇压河中煞气，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是，严思贤怎么也想不通，怎么自己还没养出来，就让方斗提前一步了？ 　　这一刻，他真有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悲凉。 　　一旁钱员外，越发佩服的五体投地，提议道，“小师傅，你看着桥下两个大洞，看上去也不结实。” 　　“我已经请人过来修补，但那些人见符文裂了，怎么也不敢靠近？” 　　“不如您留下些墨宝，安安那些愚民的心！” 　　红鸾兴奋起来，“好呀，正该让大家知道，咱家方斗才是大功臣！” 　　说罢她化身小书童，手脚麻利备好纸笔，呈给方斗。 　　方斗愣住了，些什么好了。 　　琢磨了片刻，有了。 　　“方斗，镇……河，嗯，不够气势！” 　　方斗嘴里念叨着，“河水、河流、大河，嗯，都还不够！” 　　“对了，山河！” 　　“方斗镇山河在此！” 　　方斗挥洒墨笔，七个大字挥洒，心中气势，正是当时脚踩河底，镇压桥梁的场景。 　　多日以来，严思贤教导下，一手书法有了用武之地。 　　“好气魄！” 　　严思贤识货，一见之下，双目泛光。 　　如论书法造诣，方斗正是刚入门，但其中包含的气势，却补足这个短板。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多了。 　　钱员外掏钱，让石匠纂刻成碑，在桥下水底树好。 　　请来的工匠们，出于心理作用，觉得桥下风浪宁静许多，不在害怕，动手修补破洞。 　　又耽搁了三两天，钱员外又采购了马车，重金聘请马夫，重新踏上道路。 　　…… 　　这一天，宋夫子刚从张二狗家回来，安抚了悲痛欲绝的夫妇二人，陪着流了几滴泪。 　　等回到私塾，宋夫子见到，牛头骨上盘亘一团绿光。 　　牛鬼回来了，不仅没能达成任务，反而元气大伤。 　　兄妹二人成就灵鬼后，牛鬼还想强行操纵，结果遭受反噬，最后关头抽身逃走。 　　“呼呼呼！” 　　宋夫子从牛鬼那里，得知了前因后果。 　　“有趣，浩然正气，天问立心！” 　　“嗯，还有佛家超度的手段！” 　　宋夫子露出森然冷笑，“这世间阴暗，远超你的想象。” 　　“让我这位老前辈，好好指点下，年轻热血，终究要被世态炎凉浇灭！” 　　“牛鬼，今晚过后，你再去一趟！” 　　牛头骨上的绿光，膨胀几下，显然是在拒绝。 　　“无需你动手，跑个腿而已！” 　　牛鬼沉默片刻，最终答应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溺婴河边 　　夜静无人，宋夫子突然笑了。 　　“小小和尚，吃斋念佛不好吗，偏偏要来吃名教的下脚料！” 　　“什么天地立心、生民立命，统统都是谎言！” 　　“我在江南多年，见到的丑恶，是你无法想象的！” 　　头顶盘旋的恶念，嘻嘻笑道，“宋公道，你打算怎么办？” 　　宋夫子清了清嗓子，“名教自诩是人道之师，肩负教化万民的职责，私底下却藏污纳垢、污秽不堪！” 　　“那小和尚，不是以天问立心么？” 　　“好，咱们就让他见见，光鲜世界之下，那龌龊不堪的真相！” 　　恶念欢呼雀跃起来，“好呀，好呀！” 　　“破他道心，让他变成丧家之犬，比死了更难受！” 　　宋夫子转身，对牛头骨下令，“恢复得差不多，就出发！” 　　牛鬼化作绿光，消失在也夜色中，在村庄上空盘旋几下。 　　村落里，张二狗家，夫妇俩哭得可怜，唯一的儿子失踪多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嗖嗖，绿光掠过夜空，消失在天际尽头。 　　…… 　　过了苦水桥后，一路经过乡野田间，马车进程顺利。 　　但方斗仍是戒备，那头强悍的牛鬼，虽然久未出现，却如芒刺在背，威胁不小。 　　先前，方斗和牛鬼斗了一场，互有输赢。 　　论力气，牛鬼还要超过方斗，但在兄妹灵鬼上，方斗略胜一筹，将牛鬼击退。 　　如果牛鬼再出现，胜负虽不确定，但方斗信心更足了。 　　苦水桥下，方斗以天问立心，已然摸到名教初入门庭的边缘。 　　在此基础上，修炼飞剑的‘心’，也渐渐琢磨出雏形。 　　一切都很顺利！ 　　陡然间，马车外传来熟悉的气息，正是牛鬼卷土重来。 　　方斗陡然神色一变，“书生，帮我照顾好红鸾。” 　　他快步走到旁边，“钱员外，快过来！” 　　钱员外撩起下摆，快步走过来，“出什么事儿了？” 　　方斗掌心捏了七八颗豆子，对着地面一撒，化作雄壮威武的豆兵。 　　“这些豆兵，暂且护住你们，我过去看看！” 　　牛鬼的气息出现了，在周围缭绕不散，显然在故意引方斗过去。 　　方斗安置好一众人，飞身掠过马车，消失在不远处。 　　…… 　　方斗快步走了三四里，眼前绿光湛然，牛鬼全身肌肉站在面前。 　　牛鬼这次过来，不复先前强悍，气息稍微有些衰弱。 　　想来也正常了，先前两个娃娃化身灵龟，反噬牛鬼，令其受创不轻。 　　牛鬼纵然强悍，这么段段时间，也很难恢复过来。 　　方斗二话不说，当即动手，手脚绷紧，体表浮现金灿灿的光芒。 　　“嗖！” 　　方斗一拳击出，大金袍的力量，在拳头上凸起鸟啄形状，朝牛鬼胸口刺去。 　　破空声凌厉，更兼金光具备破邪效果。 　　牛鬼见转后退几步，抬起一双蹄子，挡在身前。 　　“咚！” 　　剧烈碰撞声中，方斗觉察对方的力道，比上次更弱，哈哈大笑声中，运力将牛鬼击退。 　　牛鬼庞大身躯，倒飞出去，竟是趁机转身就逃。 　　“想走，这次顺手，将你解决了！” 　　方斗脚下飞快，追上牛鬼的踪迹。 　　对方一而再、再而三挑衅，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牛鬼背后，想必还有人操纵，搂草打兔子，一并解决了。 　　方斗在马车四周，埋了四五十颗豆子，也不怕对方调虎离山。 　　“去就去！” 　　牛鬼本可来去如风，偏偏放慢脚步，故意带着方斗，来到一条清浅河流，旁边袅袅炊烟升起，竟是某处村庄。 　　“你带我来此，做什么？” 　　方斗质问牛鬼。 　　牛鬼摇了摇蹄子，朝着河边某处一指。 　　浓密的芦苇丛中，摇曳着白絮状的芦花，一个妇人挎着篮子，东张西望来到河边。 　　她蹲下身子，揭开篮子的花布，里面躺着一名女婴。 　　女婴正睡得香甜，肉呼呼的嘴巴嘟着，胖手胖脚不时抖动两下。 　　妇人手掌放在女婴脸上，突然抽泣起来，“孩子，为娘也不想，可真的没办法！” 　　说罢，她用力抱起女婴，脸色狰狞，看向清浅河水，竟是要活生生溺毙。 　　方斗见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不顾牛鬼就在身边，大叫，“住手！” 　　夫人被人喝破，吓得手腕一抖，女婴落回篮子，睁开双眼，哇哇大哭起来。 　　方斗快步上前，一把提起篮子，怒目相对，“你干什么？” 　　眼前的妇人，是粗手大脚的农妇，头上裹着花布，脸色黝黑，显然是常年干农活。 　　这在广阔的农村是常态，女人家也要下地干活，过了三十岁，就老的飞快。 　　“我不是，我不是！” 　　农妇惊恐后退，连滚带爬转身逃走。 　　方斗低头见到女婴，反应过来，你走了，孩子怎么办？ 　　他刚上前几步，绿光一闪，牛鬼挡在面前。 　　农夫见不到牛鬼，趁机消失在方斗视线当中。 　　“你要做什么？” 　　牛鬼抬起蹄子，对着河流踩落，一大圈涟漪扩散开。 　　御生魂的本领发动，方圆十里的怨灵，瞬间苏醒了。 　　“哇哇哇！” 　　方斗耳边响起婴啼，起初以为是怀中女婴醒了，但等他放眼看去，头皮发麻。 　　河流仿佛凝固了，被绿光染成翠绿色，一个个大头婴儿破出水面，双眼漆黑、小嘴长满獠牙。 　　一个个婴儿呈游魂状态，或深或浅浸没河水中，本该天真无邪的脸上，满是怨毒和仇恨。 　　“哇！” 　　“哇！” 　　“溺婴，这些都溺婴！” 　　方斗哪能不明白，这是牛鬼特地引他过来，要借助整条河的溺婴来对付他。 　　农村里，一向重男轻女，男孩将来是壮劳力，女儿却不同，养到十几岁要吃许多米粮不说，将来出嫁还要一大笔假装，所以有了‘赔钱货’的称呼。 　　江南地区，嫁妆之风盛行，无论富穷皆如此，许多穷人家不堪重负，剩下女儿就丢到河里溺死。 　　甚至于，还有一个说法，生男生女，全凭投胎的男鬼、女鬼决定。 　　头胎生了女儿，送入河中溺死，能吓退投胎的女鬼，将来就能生男孩，保佑家族福源绵长、长盛不衰。 　　这个说法，叫做‘洗女’。 　　民间多有记载，此等恶劣风俗，实在是灭绝人伦，天人共弃。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三大陋习 　　河流中密密麻麻的女婴怨灵，何止成百上千，显然这些年来，溺死的女婴不计其数。 　　这次的怨灵，远远不止苦水桥的两个。 　　牛鬼施展御生魂，怨灵越多，实力越强。 　　方斗一脚踏入它的主场，显然已经落下风了。 　　“新鲜的血肉，吃了他，吃了他！” 　　“我饿，哇啊啊啊啊！” 　　“求抱抱，求抱抱！” 　　密密麻麻的女婴怨灵，大脑袋成堆拥簇，像是一串串饱满的葡萄，令人看得犯恐惧密集症。 　　苍白的脸庞、漆黑的双眼，本该是天真无邪的脸庞，却充满冲天的怨气。 　　方斗放出畜生道三头灵体，挡住潮水般的怨灵，但支撑了片刻，就被咬得体无完肤。 　　鳄灵体积最大，足有十几米长，但也架不住无数女婴怨灵撕咬，渐渐虚化消失。 　　方斗叹了口气，抖出一把豆子，化作金光闪烁的豆兵。 　　豆兵手持利器，一枪一个，将怨灵刺穿，终于挡住怨灵的攻击。 　　这时候，牛鬼开口了，“小和尚，你怎么不度化了？” 　　方斗惊讶反问，“你会说话？” 　　他却不知道，这是宋夫子的声音，通过牛鬼开口。 　　“你能度化苦水桥的童男童女，这河流中，溺杀的千百女婴，你该如何度化？” 　　“这就是人性的黑暗，区区一个重男轻女的陋习，便冤杀这许多性命！” 　　“你受了名教荼毒，以为老百姓无辜可怜，实则他们自私自利、狠毒残忍，为了一己私欲，造出多少惨剧！” 　　“让我提点你一句话，人心即地狱！” 　　他见方斗沉默不语，以为被驳斥得哑口无言。 　　“你再想想，自己以为的道理，真是对么？” 　　方斗突然开口了，“那又如何？” 　　“就因为世情艰难，就什么都不做？你这是悲观主义、唯失败论！” 　　“这些丑恶的事情，我见不着也就罢了，见到了，就该管一管！” 　　方斗朝漫天怨灵拱手，“孩子们，待会儿，大哥哥再来陪你们玩！” 　　下一刻，方斗转身看向牛鬼，“先把你解决掉！” 　　豆兵们化作金光，如影随形，朝牛鬼飞扑过去。 　　牛鬼挥动蹄子，拳打脚踢，几个豆兵遭受猛击，当场消散成豆子。 　　这时候，方斗酝酿多时，掌心一团雷球，终于推到牛鬼胸前。 　　电光如舌，不断舔舐牛鬼胸口，爆裂的雷声嗡鸣，响彻四方。 　　“打雷了，快跑呀！” 　　女婴怨灵们怕雷，趁着牛鬼受创，‘御生魂’的束缚减弱，一股脑钻入河中，再也不肯出来。 　　方斗吃惊看手，这掌心雷的效果，远超自己的想象，用来震慑阴鬼，竟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哞！” 　　牛鬼支撑不住，化作一道绿光，甩开雷光。 　　方斗紧跟其后，又追了两三里地，终于在一座池塘边，追上牛鬼踪迹。 　　牛鬼朝池塘一指，“这你又如何说？” 　　河水朝两边让来，露出一个个竹编的战笼，里面装着两具用铁链锁着的尸骨。 　　“浸猪笼！” 　　所有尸骸的眼窝，同时点燃鬼火，眨眼间都苏醒了。 　　“我们都招认了，为何还要浸猪笼？” 　　“饶命呀，我只睡了一次，罪不至死！” 　　“是她勾引我，不要杀我，杀她吧！” 　　“把我交给官府，你们不能私刑杀人！” 　　“爹呀，娘呀，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你们这些畜生，简直不是人！” 　　一具具尸骸口中，满是诅咒和怨毒，用白森森的指骨，指着四面八方。 　　这也是乡间陋习之一，‘浸猪笼’。 　　民间礼教甚严，非婚同居为淫，一旦发现通奸，男女皆剥得赤条条，用铁链锁了抓入竹笼，沉入池塘溺死。 　　这些溺死的尸骸，怨念又比婴儿更重，转眼间挣脱铁链、抓破竹笼，朝方斗飞扑过来。 　　牛鬼口中，再度响起宋夫子的声音。 　　“看看这些痴男怨女，都是礼教的牺牲品。” 　　“小和尚，名教野心甚大，企图掌控朝政，让天下百姓，都服从他们的规矩。” 　　“一条条礼教规条，就像是这些铁链，让落水之人无法挣扎，活生生溺死！” 　　“你还执迷不悟么？” 　　方斗莫不做甚，转身一挥手，击退几具飞扑上来的骸骨。 　　下一刻，他转身离开池塘，默然不语。 　　牛鬼口中，响起得意的微笑声，“他的心已经乱了？” 　　“再加一把火！” 　　…… 　　“小和尚，慢些走，还有个地方，你再去看看！” 　　牛鬼带着方斗，一路走过田间，地形逐渐拔高，最终到了一座山上。 　　山上孤坟处处，看上去好不凄凉。 　　“又是什么把戏？” 　　牛鬼一指不远处，“继续看！” 　　一座孤坟前，用条石垒着石堆，墓碑前放着几个空碗。 　　脚步声响起，一个中年农夫挎着竹篮，来到孤坟前跪下，“娘啊！” 　　他快步上前，从石堆抽出几块，漏出一个窗口，猛地露出苍老的面孔。 　　“尸变？” 　　方斗随即摇了摇头，坟堆里的老人，从气息上看，根本是活人。 　　农夫擦拭眼角，从竹篮取出海碗，里面装着咸菜、粗米饭，透过窗口递进去。 　　“儿啊，你以后别送饭了，让娘死吧！” 　　农夫跪在地上，“娘，儿不孝，儿不孝！” 　　老人轻叹口气，“读书人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咱现在明白了，娘过了七十岁还不死，身体老迈做不动了，白吃家里的粮食，可不就是一个贼偷么？” 　　“这周围的坟堆，哪家不是这样，你也别伤心了！” 　　农夫捧着饭碗，“娘，你吃，饭还热着呢？” 　　老人吃了几口，“真香啊，可咱吃不动了，该上路了！” 　　农夫举着几块石块，重如千斤，手腕不停颤抖，怎么也塞不回去！ 　　“这是第三件事，弃老！” 　　牛鬼缓缓说道，“农家贫穷，几乎到了不劳不食的地步，家里没有多余的口粮，老人若是年纪大了，干不动农活，白白吃粮食，若是生了重病，还要人贴身照顾，实在吃不消啊！” 　　如果在大富之家，老人能活到七十八岁，那都是足以摆宴席的大喜事。 　　可在贫穷的农村，这就是灾难，足以摧毁一家薄弱的经济。 　　所以，才有了‘弃老’这项陋习。 　　牛鬼终于露出狰狞。 　　“溺婴、弃老、浸猪笼！” 　　“这一桩桩陋习，亲不能养、子不能孝、骨肉相残、人心败坏，世道伦常摧毁殆尽！” 　　“这便是断情绝性的人间！” 　　“小和尚，你该做出选择了，是要灭杀怨灵、拯救百姓？” 　　“还是，惩罚那些愚夫愚民，还亡灵以公道？” 　　“是人是鬼，你选哪边？”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本心成就 　　遥远的私塾内，宋夫子嘴角，浮现微笑。 　　来自灵魂的拷问，由他苦心营造，将方斗带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他也曾是年轻气盛的读书人，眼中的世界黑白分明，认为能凭一腔热血，改变这个世界。 　　直到被现实碰的头破血流，除了两鬓斑白一事无成，方才幡然醒悟！ 　　道理和拳头，需要两手握着，没有拳头硬，谁耐烦听你的道理？ 　　所以，以嘴皮子闻名的名教，都要掌握君子六艺，教化世间。 　　他意外得了巫术传承，多年隐忍，养出一头厉害的牛鬼。 　　这次祁连县令找他杀人，赏金很是丰厚，若是事成，就能征辟宋夫子当师爷，成为官府中人。 　　对于屡试不第的宋夫子来说，这样条件太诱人了，值得拼命一搏。 　　“世人攘攘，皆为名利啊！” 　　“蹉跎这么多年，我才悟透这个道理，太迟了啊！” 　　“你这小和尚，初出茅庐，以为世间皆是光明，实则光明之下，污秽横流！” 　　“看这两难境地，你该如何选？” 　　他嘴角含笑，认为方斗已入彀中。 　　以兵法高论，攻心为上、攻城次之，斗法也是相同道理，攻心为第一要务。 　　一旦道心崩溃，就算有通天法力也无用。 　　宋夫子藏身乡间，深知民间痼疾，接连揭破‘溺婴’‘浸猪笼’‘弃老’三样。 　　如此冲击性的场面，换做某个出入世的少年郎，真有可能三观颠覆，六神无主。 　　但是，方斗是什么人？一丛鸡汤浇灌的韭菜，都被收割成精了。 　　你跟我讲负能量，那好，鸡汤伺候！ 　　方斗目视牛鬼，悠然开口，“你让我大开眼界，好，我这边投桃报李，也讲个故事给你！” 　　“海边涨潮过后，沙滩上积满水塘，里面残留小鱼儿。” 　　“若是等日头上来一晒，海水干枯，这些鱼儿就要干死。” 　　“这时候，一个小孩子不辞辛苦，弯腰捡起鱼儿，扔到海里。” 　　“可是沙滩上的水塘，何止千万，他就算捡到明天，也救不完所有的鱼儿。” 　　“一位长者过来，劝道，孩子，别白费力气了，这么多鱼儿，你救不完的！” 　　方斗说到这里停下，反问，“你猜猜看，小孩子如何回答？” 　　宋夫子借助牛鬼开口了，嗤之以鼻，“老套，不外乎是，力所能及，救一个是一个！” 　　“错了！”方斗斩钉截铁摇头。 　　“小孩子说的是……” 　　“就你他么话多，两手一背，屁事儿不干，只知道讲大道理。” 　　话锋一转，宋夫子愣住了，转瞬反应过来，方斗在骂他！ 　　“好小子，你牙尖嘴利，又有什么用？” 　　方斗指着孤坟，还有浸猪笼的池塘、溺婴的河流方向。 　　“你以为揭开了几件阴暗的事情，就故作高深，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 　　“这世间滔滔，凄惨的事情亿万，区别只在于，你见到或没见到！” 　　“人性自私自利，这是天性使然，所以才要咱们引导教化！” 　　“活人要救，亡灵也要解脱，同一事情两样做法，并不冲突！” 　　“扫除陋习，引人向善，才是人间大道” 　　“这一点，我比你有经验，你做不到，一边凉快去！” 　　方斗说到这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是我修行道上的心魔，故意来给我考验来着！” 　　“这一局，我没被你迷惑，是我赢了！” 　　方斗畅快大笑，这一刻，他心间如拨云开月、光风霁月，晴朗一片。 　　惨死的溺婴、怨恨的白骨，连同垂垂待死的老妇，这是苍生、也是鬼神。 　　天地无言，你若发问，收获的只是同样的问题！ 　　所见生所思，所思即所想，一切种种，全在自己内心。 　　严思贤的《天问》心得，火候还没到家啊！ 　　问天地、问鬼神、问苍生，归根结底，还是要回归自身，拷问自身内心。 　　操纵牛鬼的黑手，自作聪明，本想令方斗三观崩溃，却没想到，反而促进他心术大成。 　　前世养成的心态，论知识面之广、论思想之高度，都是站在无数巨人肩膀，岂是区区一不入流的读书人能击溃？ 　　与此同时，琉璃心境动了，无数光影交错，最终凝聚成一团清净无垢的清光。 　　清光湛然，不惹尘埃。 　　方斗按着胸口，嘴角含笑，“找到你了！” 　　下一刻，他抬头，盯着牛鬼双眼，露出云烟过眼的淡然。 　　宋夫子心道不好，急忙召回牛鬼。 　　方斗张口，大吼一声，“国！” 　　这次的吼声，前所未有凝视，金光如针，浩然正气如影随形。 　　牛鬼刚刚冒出绿光，就被吼声击溃，冲刷得点滴不存。 　　“不好！” 　　宋夫子慌乱起来，取了红布蒙住牛头骨，转身就走。 　　“这里不能呆了，迟早被找上门来！” 　　只要牛头骨还在，牛鬼迟早还能修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转身推开竹门，迎面一缕清香，见到细线般凝视的香气，不知从何方飘到门口。 　　头顶，一头羽毛紫色的怪鸟，盯着腥红的双眼，盯着他不放。 　　“捉到你了！” 　　方斗给他讲心灵鸡汤，不是过嘴瘾，而是要拖延时间，用引香寻踪，找到背后宋夫子的位置。 　　结果，真就奏效了。 　　鸩灵展翅高飞，一路跟着香线踪迹，终于找到宋夫子所在。 　　方斗飞奔赶到时，见到的却是，鸩灵展翅高飞，不断落下进攻。 　　宋夫子头戴牛头骨，正不断挥掌打出绿光，企图将鸩灵击落。 　　鸩灵能飞，不断盘旋，让开绿光的攻击，缠着宋夫子不让他离开。 　　“住手吧！” 　　鸩灵化作一道光，回归方斗掌心。 　　宋夫子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小和尚，终究逃不过呀！” 　　方斗盯着他，喝问道，“你受谁指使？” 　　“你猜呀！”宋夫子自知今日必死，也不配合。 　　方斗点了点头，“不必再猜了！” 　　他一抬手，握住牛头骨用力扭转，宋夫子颈骨折断，闷哼一声毙命。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宿命，宋夫子的死法，和被他灭口的学生张二狗，一模一样。 　　县令好大本领，一路追杀到这里，还能请动宋夫子这样的高手。 　　牛鬼厉害，若非方斗悟透本心，吼声威力大增，恐怕也要费尽解数才能灭杀。 第一百四十八章 收尾（一） 　　马车停靠处，众多豆兵守护下，钱员外、严思贤和红鸾几人，简直是度日如年。 　　盼着方斗早日归来，但从昼到夜，从夜到昼，总也见不到。 　　红鸾渐渐慌张起来，不停问钱员外和严思贤，“方斗如何了？” 　　谁也没法给他回答！ 　　就在众人即将绝望的时候，方斗回来了。 　　严思贤见到方斗，惊叫出声，“方斗，你这是得了什么奇遇？” 　　原来，他这次见到方斗，发现其人以及进入初窥门庭。 　　想要达成这样的造诣，即便天资出众，最少也要十年苦功。 　　没等方斗回答，红鸾冲上前，一下扑到他怀里。 　　“方斗，你吓死我了！” 　　方斗轻抚她后背，“我这不是没事了！” 　　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这小姑娘不过高中生年纪，自己让她担心受怕，真是罪过！ 　　又想到，自己将来的日子，少不了法术交锋、神鬼交流，这样危险的生活，真的适合红鸾吗？ 　　一念至此，方斗更加坚定，要帮红鸾找到姑姑，让她过上平静的正常生活。 　　“严兄，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僻静无人处，方斗和严思贤，讲了遇到宋夫子和牛鬼，以及三件恶习的事情。 　　严思贤听了，神色渐而凝重。 　　“类似的事情，我游学时听过，却没有见过！” 　　“如你所说，这一桩桩，都是教化不及所致。” 　　方斗点了点头，“我想先把这几件事情解决，再上路去郡治！” 　　“不乐观呀！” 　　严思贤分析道，“这三件恶习，植根老百姓思想深处，绝非一朝一夕可成。” 　　“官府也曾三令五申，奈何到了下面，还是自行其是！” 　　“人家自己的家事，有时候官府王法也管不得！” 　　方斗叹道，“这就是名教落后的地方，以纲常约束天下，宗亲血脉的力量，在底层大过皇权！” 　　严思贤反驳道，“你这观点，我不敢苟同，咱们学得都是圣人之言，明明是有人曲解含义，才造成这些惨事！” 　　罢了，方斗也不想和他争论，开始商议起来。 　　…… 　　小山孤坟，老人朦胧中睁开双眼，眼前漆黑一片，不知自己死了还是活着。 　　自从被儿子背上山，已经许久没出去，也不知道外面世界如何？ 　　“小孙儿，最近长牙了没有？” 　　老人已多日不吃不喝，衰弱之极，眼前几度泛起幻象，前一刻还置身地狱，下一刻又回到家，和儿子儿媳们共享天伦。 　　虽然上山前，她已决议要死，但真正面对生死关头，仍是忍不住想起家人。 　　“哎！” 　　突然，耳边响起一声炸雷。 　　飘渺如在云端的声音，愤怒开口，“活埋生人，罪不可恕！” 　　老人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看向四周，透过石块缝隙，见到雷霆跳跃。 　　“神仙，神仙呐！” 　　她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不关我儿子的事情，是老妇我成心寻死，不想拖累一家人！” 　　声音再度响起，“以子弑母，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神仙呐，千万别为难我儿子，他也是不得已，家里粮食实在不够吃啊！” 　　老人拼命磕头，额头沾满泥土，“你要罚，就罚我一人！” 　　下一刻，雷光闪烁，将石堆轰出大洞。 　　老人颤颤巍巍走出去，没走几步，因为身体虚弱，跪倒在地上。 　　她眯着双眼，见到万丈金光中，一个衣袂飘飘的神人背对着他。 　　神人摊开双手，朝着下方虚抓，奇异一幕发生后。 　　原本空荡荡的掌心，一缕白线倾泻而下，落在地上堆积成山，竟是成堆的白米。 　　老妇人已经吓得说不出话，见到如此奇异景象，唯有拼命磕头。 　　“带这些钱米下山，让你儿子尽孝道去吧！” 　　山间远远传来回想，“老人不得赡养，生出‘弃老’这般惨绝人寰之事，当地乡老、官绅皆同罪责！” 　　过了许久，山上安静下来，再无半点动静。 　　老妇人如同刚做了场梦，但眼前成堆的百米，足有几十斤，旁边还放着几枚金锭银锭。 　　可是，这么重的东西，她怎么搬得动？ 　　没过多久，山下响起悲痛的哭喊声，“娘啊，娘啊！” 　　正是儿子的声音，她听了沙哑开口，“娘在这儿！” 　　等她见到儿子时，吃惊发现，儿子两边脸上，长着两个大疮，尽管贴着膏药，仍在不停流脓。 　　儿子身边跟着儿媳，还有其他亲戚，脸上都带着恐惧。 　　“娘啊，神仙托梦，说我遗弃老母，该下地狱，要我接您回去赡养！” 　　他指着脸上恶疮，“神仙说了，这就是惩罚，我若好生赡养您，恶疮自会褪去，但若是再度遗弃，这就是要我性命的催命符！” 　　老妇人抱着儿子痛哭，“孩子，咱家有钱了，神仙给了许多粮食和钱。” 　　一伙人抱头痛哭，这件惨剧终于有了圆满的结局。 　　事情传出后，已经‘弃老’和准备‘弃老’的家庭，吓得不敢动作。 　　还有更邪乎的，有一家老人已死在山上，家中儿子突然背生恶疮，请了许多大夫都治不好，当夜就死了。 　　把一帮乡野村夫吓得呀，整日里烧香拜神，捶胸发誓，绝不敢生出这般心思。 　　对此，方斗表示纯属巧合，自己没这么闲！ 　　后来，事情越传越邪乎，将方斗传成天下的‘救老天尊’，嗯，新设的神仙。 　　尤其是，方斗故意留下，‘乡老、官绅同罪’这句话，吓得多少为富不仁心惊胆战。 　　于是，陆续有乡绅大户，表示孝敬老人是理所应当，捐出一笔钱代替乡里养老。 　　甚至还有官员上书朝廷，老人过了七十，请准当地官府拨款赡养。 　　某位‘偶然’路过的书生，听到这桩事情，赞不绝口，表示此乃教化之功！ 　　…… 　　“方斗，接下来，是哪一桩？” 　　“溺婴！” 　　…… 　　河水清浅，流过芦苇丛，哗啦啦滋养两岸。 　　几个妇人端着木盆，蹲在河边洗衣服，光滑凸起的石块上，不断敲打揉搓，去处污秽。 　　“娘，娘！” 　　一个妇人突然抬头，目光露出茫然，“谁在叫我？” 　　“关家嫂子，你咋呼什么？” 　　“富贵家的，我刚才明明，听到人叫我娘！” 　　“可不是瞎说，你家狗子在家里，这会子谁来叫你？” 　　关家嫂子刚开口，突然脸色变得难看，因为她也听到了。 　　“娘，水里凉，我喘不过气儿！” 第一百四十九章 收尾（二） 　　啊！ 　　整个河边都炸开了，这帮洗衣服的妇人，接连听到有孩子叫娘。 　　原本静悄悄的河边，只有风吹芦苇、河水流淌的声音，突然间传来这叫声，怎么听都诡异？ 　　“鬼呀，鬼呀！” 　　其中一名身姿曼妙的青年妇人，脸色略显苍白，下巴尖尖，刚生育恢复，神情有些憔悴。 　　她听得孩子哭叫，立刻回忆起来。 　　“生个赔钱货，让咱家断子绝孙，你和咱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当时她刚生了孩子，却是个女婴，公公蹲在门槛低头抽烟，婆婆摔盆砸锅、整日里破口大骂。 　　而他的丈夫，则是一句话不说，每日外出劳作，回来时不拿正眼瞧她一下。 　　女婴还没睁开眼，就被用一块布裹了，装入篮子里。 　　“爹娘，你们要干啥？” 　　她心里惶恐，拼命把竹篮搂在怀里。 　　“去把她送走！” 　　青年妇人想到这里，心痛如绞，不是为娘不疼你，实在是没法子。 　　这时候，耳边又想起哭叫声，“娘，别松手，河太深、水太凉！” 　　泪眼朦胧中，河水分开，女婴浮出水面，朝她缓缓走来。 　　“阿月，别傻愣了，快逃，快逃！” 　　“这是被溺死的冤魂索命来了！” 　　当夜，河水两岸无数家庭，被闹得鸡犬不宁，哭叫声、和骂声不绝于耳。 　　甚至有人，亲眼见到，河中无数溺死的婴儿，瞪大双眼，伸出密密麻麻的小手。 　　这下子，所有人都吓得魂不守舍。 　　“我就说过，不能溺婴，不能溺婴，好好一个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还怪我，当时你如果开口，我也不至于……呜呜呜，那可是从我身上掉的一块肉，我这做娘的，能不心疼吗？” 　　“现在怎么办，爹娘都被吓病了？” 　　…… 　　“这可怎么好，你媳妇已经怀了第三胎，被这么一吓，胎像不稳，咱家想生个孙子，有这么难吗？” 　　“那个赔钱货，真是厉鬼投胎，死了也不让咱家安生！” 　　“明天就请道士来做法！” 　　…… 　　“孩子，孩子，孩子！” 　　“管管你媳妇！” 　　“爹，她那天回来后就痴傻了！” 　　“不管了，痴傻了也能生，等生下儿子，把她锁到牛棚关好！” 　　…… 　　接下来的事情，让所有百姓都害怕了。 　　十里八乡的神汉、巫婆，连同风水师等，凡是涉及到神神道道的，都被请来看看。 　　功力深厚的，还没走到河边，就见到河边怨气冲天，吓得转身就走，定钱如数退还。 　　也有不长眼的，冒失闯入河边，被众多溺婴亡灵纠缠，吓得疯疯癫癫，还有一人活生生被吓死。 　　这下子，彻底没办法了。 　　河岸边上人家，靠水吃水，大半生计都落在这条河上，如今被溺婴亡灵盘踞，家里渐渐断炊了。 　　这时候，再死硬的家庭，也开始慌了，知道是被溺死的孩子冤魂不散，要找一家子索命。 　　家家户户相互指责，吵得不可开交，但渐渐也没了力气。 　　一日，某个书生意外路过，见到家家闭户、户户断炊，敲开一家询问情况。 　　这家也是没法子，见书生是读书人，便开口求助。 　　“竟有此事？” 　　书生大惊失色，“溺婴？这可是骨肉相残，灭绝人伦的事情！” 　　这家人懊恼不已，“咱家也后悔了，您是读书人，能帮帮咱吗？” 　　书生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你们这种情况，厉鬼冤魂凶残，一般的神灵压不住！” 　　这家人听得连连点头，当地也有土地庙、河神庙，这段日子被拜了多少次，烧出的香灰都堆积成山。 　　可惜冤魂太凶，连土地神也不敢管！ 　　“要请一尊厉害的神灵回来！” 　　这家人双目发光，“您说！” 　　书生点了点头，“听说过观音大士吗？” 　　这家人的儿子出过远门，见识多谢，立刻回答，“听过，是释门一尊菩萨！” 　　“这就对了，观音大士是女身菩萨！” 　　儿子突然叫道，“不对啊，观音大士本是男儿身！” 　　没错，这个世界里，观音菩萨是男儿身，释门诸佛，没有一个是女身成道的。 　　书生笑了笑，耐心解释，“神佛化身千万，岂有定性？” 　　“你不了解情况，听我慢慢解释！” 　　“这女身菩萨，乃是观音大士的法身之一，又称‘送子观音’！” 　　听到送子二字，这家人齐刷刷起身，“真有这般灵验的菩萨？” 　　“没错！” 　　书生，正是严思贤，含笑点头，心中忐忑。 　　这方斗编的好瞎话，应生生造出一个子虚乌有的菩萨，还是什么女身观音，难道真能解决溺婴的事情？ 　　但事前商量过，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那是当然，强如菩萨，都能以女身世人，为千万家送子。” 　　“由此可见，生女未必不好！” 　　说到这里，这家人脸上露出不以为意的神情，重男轻女观念深入人心，岂能一朝颠覆？ 　　书生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咱们先说到溺婴冤魂上，想必你们也听过，怨气冲天，只能度化，无法镇压！” 　　“请来送子观音的法身，以女身菩萨的法力，恰能度化溺死的女婴，这一点，你若请来男身菩萨，反而没这么好效果！” 　　“更有一桩另外好处，女身观音，又名送子观音，好处不必多说！” 　　说到这里，书生停了下来，“唯有一件事情，以后不方便了！” 　　“您说？” 　　“以后不能溺婴了，观音大士有女身法相，庇护天下女子，若你们当地再有溺杀女婴之举，必然不再庇护你们！” 　　这家人想了半天，“若能生出儿子，生出赔钱货也能养下了！” 　　说完，书生喝了口水，不顾这家人苦苦挽留，便转身离去。 　　“下一家选哪里？” 　　书生望着辽阔的田地，找准个方向，继续往前走。 　　…… 　　过了几日，当地盖起一座观音庙，庙里的菩萨宝相庄严、面容慈悲，更令人惊奇，竟是一座女身菩萨。 　　庙祝是个寡居多年的老婆婆，挨个招待来人。 　　前来上香跪拜的，大都是家中有溺婴，也有听闻‘送子观音’的名头，前来乞求生儿子。 　　老婆婆望着这些香客，心中叹了口气。 　　想当年，她也曾亲手溺死过女儿，到后来家中连遭不幸，只剩她一人苟活于世，便认定是那罪孽所致。 　　这些年来，她一直找机会赎罪，直到有人找到了她。 第一百五十章 收尾（三） 　　老婆婆在那人指点下，画出送子观音的画像。 　　再然后，众多被书生说动的村民，四处寻找送子观音的法相，最终找到了老婆婆这边。 　　水到渠成，一夜间观音庙竖起来。 　　“赎罪，赎罪！” 　　老婆婆仰视观音佛像，内心触动，两行老泪滚落，双手合十，神态虔诚。 　　…… 　　“最后是浸猪笼！” 　　书生严思贤皱眉，“非婚通奸，即便是律法当中，也是重罪呀！” 　　“这件事情最难，你打算怎么办？” 　　方斗悠然说道，“如法炮制！” 　　心想，放在前世，隔壁老王算什么，放在这里，却要送命，太也不值了。 　　“只是，这样假托神佛，恐吓愚民，终究不是正道！” 　　严思贤提出疑问，方斗轻叹口气。 　　这不是没办法么，老百姓文化水平低，家庭经济结构薄弱，经受不得任何风险，一生多灾多难，自然养成迷信的天性。 　　寄托于神佛、寄托于来世，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严兄，若能有一日，教化之功遍及万民，令民智开启，仓廪富足，人人无饥寒、人人平等，那才是神佛绝迹之时！” 　　听到方斗的话，严思贤露出向往，“地上天国，不外如此呀！” 　　“现如今，想要救人，只能如此！” 　　方斗摊开双手，“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心向暗，若无神明震慑，这世道不知乱成什么模样！” 　　…… 　　池塘边上，一群村民哄闹着，拥簇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 　　女人穿着肚兜，头发散乱，一路被人揪着头发，却不停破口大骂。 　　“老娘这身皮肉，你们随便看吧！别不好意思。” 　　“张老三这个没用的，老娘就是看不起他。” 　　“被你们抓到，我无话可说，沉塘就沉塘，今天晚上，老娘就化成厉鬼，挨家来找你们！” 　　倒是旁边的奸夫，哭得很是伤心，拼命辩解，“饶命，饶命！” 　　女人斜了他一眼，“你当初像只发情的公狗，趴在我身上乱拱，那股子威风去哪儿了？” 　　“住口，不知廉耻！”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手持拐杖，正是村里的族长，出了这桩丑事，他身为长辈，要出来主持公道。 　　苦主张老三，脸都皱成苦瓜，死死盯着叫骂的女人。 　　村民们陷入莫名狂欢，在族长指挥下，用铁链将二人锁着，不顾拼命挣扎，转入竹笼当中。 　　张老三双拳攥紧，嘴唇颤抖，内心患得患失，他希望看到女人怕死求饶，在他面前摇尾乞怜，又舍不得这泼辣能干的婆娘。 　　“你个傻婆娘，怎么就不求饶呢？” 　　他掌心开始渗出冷汗，旁边村民还是鼓噪起来，“张老三，她都给你带绿帽子，你倒是说句话呀！” 　　“我我我！”张老三嗫嚅着，半晌开不了口。 　　竹笼里面，女人挣扎几下，仿佛任命了，高声对张老三开口。 　　“张老三，你是个没用的，平时若不是我，早就被邻居欺负死了。” 　　“今天老娘死了，你以后像个男人，多护着小宝儿，别让他被欺负了，不然老娘变成鬼，也不放过你！” 　　张老三泪流满面，拼命吸着鼻涕，跪在族长面前。 　　“族长，别沉塘了，我家婆娘犯了错，我带回去教训。” 　　族长恨铁不成钢，用力顿了几下拐杖，“张老三，你说的什么混账话，这不知廉耻的贱妇，败坏咱们村的风气，必须浸猪笼！” 　　这时候，女人猛开口。 　　“你个老不正经的，关起门来扒灰，现在倒是人模狗样，咱们村的风气，可不是你带头败坏的！” 　　旁边村民纷纷眨眼，心想这婆娘死到临头，真敢说话！ 　　族长气得直吹胡子，“住口，快，快沉塘！” 　　几个壮汉抬起竹笼，满满放在池塘边上，下面是个斜坡，又有淤泥湿滑，轻轻放手，两个人的重量带动，眨眼间滑入水中。 　　张老三跪在族长面前，拼命磕头，“小宝儿还小，不能没娘啊！” 　　族长头也不抬，严肃说道，“你这婆娘，有不如无！” 　　哗啦啦，池塘水花四溅，按照往常，沉塘之人扑蹬几下，逐渐安静下来，最多冒几个气泡。 　　但今天格外反常。 　　水花越来越大，到最后水面分开，竹笼浮出水面，里面男女拼命咳出污水。 　　像是有股神秘力量，托着他们不落下去。 　　片刻过后，竹笼飘到池塘边上！ 　　“快，再去！” 　　族长催促下，壮丁们胆战洗净，又抬起竹笼，扔进池塘。 　　有了片刻，竹笼继续浮出水面。 　　接连三次，次次如此。 　　这下子，池塘边上的村民们，觉得害怕极了，纷纷看向族长，“族长，怎么办？” 　　族长捋捋胡须，“不要怕，必定是妖邪作祟，快取黑狗血来！” 　　一桶黑狗血倒下去，池塘被染成粉红色。 　　竹笼仍旧浮在水面，半点下沉的迹象都没有。 　　村民们后背发麻，觉得见鬼了，唯有张老三趴在池塘，朝着自己婆娘伸手，“快抓住！” 　　女人有气无力，开口道，“快跑，有鬼呀！” 　　下一刻，池塘如沸腾般，浮起无数竹笼，里面藏着森森白骨，都是历年来，十里八乡在此沉塘的奸夫淫妇。 　　这些白骨发出嚎叫声，“我冤呐！” 　　族长拄着拐杖，吓得双腿发抖，绸缎裤腿流淌黄水，竟是当场吓尿了。 　　其他村民炸锅了，“鬼呀，鬼呀！” 　　张老三趁乱解开竹笼，将自家婆娘扶起，咬了咬牙，在奸夫身上胡乱踢了几下，然后转身离开。 　　女人蜷缩在怀里，嘿嘿笑了。 　　“你笑什么？”张老三奇怪。 　　“他娘的，张老三，你今天才像个男人！” 　　张老三听了，胸膛不知不觉挺起来。 　　族长眼见村民一个个逃走，双腿吓得动不了，慌张开口，“谁来拉我一把！” 　　突然，天空一道金光，落下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鬼怪休要猖狂！” 　　他一记掌心雷，在池塘上空炸响，白骨连同竹笼不再作祟，乖乖沉入池塘。 　　“仙长救命！” 　　族长见来了救星，拼命呼救。 　　老道士对着掌心画符，朝池塘一按，神色凝重。 　　许久后收功，他转身对族长说，“私刑杀人，怨气深重，方有冤魂索命，今后切不可如此？” 　　族长连连答应，“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我已封住这处池塘，但今后若再有浸猪笼沉塘一类的事情，厉鬼再来，贫道也救不了你们！” 　　老道士说完，一转身消失不见。 　　“神仙呐！” 　　百姓们吓得奔走相告，当地浸猪笼的恶习，历经此事，竟一扫而空。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伏兵三百 　　车轮滚滚，继续往前行进。 　　马车内，红鸾耷拉着脑袋，仍在消化这些事情。 　　严思贤趴在地毯上，将座位当做书桌，正埋头奋笔疾书，记录这次做事的心得。 　　他一介书生，本该‘敬鬼神而远之’，偏偏辅助方斗，靠着‘装神弄鬼’的法术，解决了当地三件恶习。 　　一时间，书生有些迷茫，方法虽然错了，但目的却是对的，该如何辩证二者的关系？ 　　方斗坐在旁边，双掌合拢，里面困住宋夫子的恶念。 　　“你以为，那些凡夫俗子，会懂得感恩？” 　　“人心深处的痴顽愚蠢，你禁得住一时，却禁不了永远！” 　　“没有三件恶习，还有其他更多的恶习！” 　　“你禁了这条河，他们会在别的河里溺婴；这方池塘不敢来，还有其他池塘能浸猪笼；日子一天天难过下去，会有更多吃不起饭的老人，被送到荒野等死！” 　　“哈哈，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方斗当日杀了宋夫子，却发现这一团奇怪的存在，盘亘在半空，和亡魂类似，却没有随着宋夫子一同身亡。 　　好奇之下，方斗将恶念收起带回。 　　于是，有了恶念拼死挣扎，企图扰乱方斗的心境。 　　方斗俯视着恶念，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知道孔子诛少正卯吗？” 　　“你说什么？”恶念不明白。 　　“说不过你，就从肉体上毁灭你，此乃名教大智！” 　　说罢，方斗掌心冒出金光，如同磨盘对着恶念，旋转着碾磨。 　　下一刻，恶念发出惨痛嚎叫，瞬间破灭消失。 　　旁边的严思贤停笔，翻了个白眼，这小和尚，尽不学好。 　　“心胸狭窄、小肚鸡肠，死也不冤！” 　　方斗嗤之以鼻，拍拍双手。 　　“人生在世，哪得事事如意！” 　　“事情一件一件做，总比干看着，嘛事不管来得好！” 　　突然，方斗心头传来一声警兆，鸩灵翅膀扑动，落在车厢头顶。 　　这一路走来，方斗不断放出三灵，从水陆空进行侦查，今日总算有了成效。 　　鸩灵最先返回，因为它见到，前方一处崎岖的地形，有人影出没，动静很小，借助自然地理隐藏。 　　这种情况，不是贼匪，就是埋伏的杀手！ 　　“来的这么快？” 　　方斗点了点头，朝鸩灵一挥手，“再探！” 　　这一次，方斗将视线，附在鸩灵身上，飞上碧霄，狂风掠过双翅，轻轻摩擦每根羽毛。 　　“找到了！” 　　马车前方十里之地，是大片碎石嶙峋，这里原本是一处石山，供应各方建筑用的石料，后来石块采集完了，遍地都是碎石，地形难走，稍不留神割破鞋底，将双脚弄得血肉模糊，便再无人赶来。 　　巧了，若有人埋伏，这里是绝佳的地方。 　　虽然石山没了，但四处荒草丛生，掩埋大大小小的遗弃石块，连狐狸、野狼这样的中小型野兽都能藏身。 　　鸩灵在半空盘旋，高高往下方望去，发现存在数百个小点在蠕动，不问自明，这是有人埋伏在内。 　　空气中散发淡淡的血腥气，虽然两个猎人的尸体被拖走，但地上拉出的血痕还残留着，用黄土掩盖，但气味还是很冲。 　　方参将率领麾下三百精兵，分散在碎石丛各处，占领居高临下的地形，把守着交通的险要之处。 　　但看他排兵布阵的架势，便已得了兵法的紧要。 　　先前来此勘探地形，杀误闯的猎人灭口，这都是兵家的手段。 　　如今，他们以准备完毕，挡在方斗一行人必经之路。 　　“祁连县令，希望你兑现承诺！” 　　文武官员私下勾结，动用军队劫杀，这是死罪。 　　方参将冒此危险，乃是祁连县令给出承诺，会动用家族关系，帮他从小小参将，再往上提升几级，进入兵部任职。 　　天下兵家，最终的奋斗目标，都是为了能进兵部，掌管天下兵事。 　　为此，方参将不惜冒险，带来操练精熟的三百兵马。 　　别看人数不多，但下手的目标也仅有三人，加上这三百精兵都是他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心腹，就算杀上官造反也肯跟随，此战必定毫无悬念。 　　想到这里，方参将运转兵家‘望气术’，开始侦查前方云端，目标有无出现。 　　这一看不要紧，鸩灵立刻暴露行踪。 　　这头鬼鬼祟祟的怪鸟，立刻被方参将的‘望气术’发现。 　　“取我的宝弓来！” 　　这是一把木胎竹腹，外铺牛筋的层压复合弓，弓弦是缠绕的双色棉线，长约半丈，形状成完美的‘弓’字。 　　方参将在拇指上，套上元宝状的扳指，口拉弓弦。 　　“着！” 　　嘴里吐气、手松弦放，蓄势到极致的弓背，瞬间弹回原状。 　　一道流星般的箭矢，射到半空，势头仍无半点衰减。 　　尽管此刻，鸩灵为了看清埋伏，已经压低到一百五十米高空 　　方斗看得心头一震，以鸩灵飞行的高度，等闲弓箭别说射中，就算擦到它的尾巴都不可能。 　　但眼前这个将领，手中弓箭如此霸道，足足射上百米高空。 　　这已经不是肉体凡胎能做到的！ 　　“兵家锻体术！” 　　方斗脑海中，跳出五个大字，这是奇烈家传兵书记录的内容。 　　兵家锻体术，也曾在古代大放异彩，评书上武将交锋，动则几百斤、几千斤的兵器，那都是小儿科。 　　相比之下，能将弓箭射到百米高空，也不算什么。 　　“这是个劲敌！” 　　箭矢洞穿，鸩灵当场化作一颗黑点，消失在天边尽头。 　　方参将不疑有他，只以为是不长眼的怪鸟，误闯进入这片区域，为了不影响埋伏，方才弯弓射杀。 　　“继续潜伏。” 　　方参将以‘望气术’，看到方斗一行人，正在逐步接近。 　　麾下三百精兵，个个凝神静气，动作整齐划一，在他们头顶，气势渐渐凝结。 　　如果鸩灵还在，必能看清其中蓄势。 　　这方参将，至少掌握一种战阵变化，配合三百精兵，足以发挥出不下于重阳大阵的力量。 　　一名姓孙的副将，此刻走到方参将身边，若是方斗还在，必然认出，此人就是当时郭七案中，企图杀良冒功的那位。 　　“将军，那小秃驴不简单，咱们不能手软！” 　　马车内，方斗睁开双眼，这下糟糕了。 　　他竟没想到，县令如此丧心病狂，竟调动朝廷官兵，半路埋伏截杀。 　　对方选择的地方，正是必经之路，无论如何都要过这一关！ 　　“容我仔细想想！”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战阵交锋 　　“参将，来了！” 　　片刻过后，孙副将率领一对骑兵，驱动座下烈马，快步走进阵中。 　　兵家除了‘望气术’，还要配置骑兵斥候，才能对整个战场了若指掌。 　　“两辆马车，沿着主道赶来！” 　　“共有一百护卫相随，个个身披重甲，手持长兵！” 　　“其目光漠然、动作整齐，显然是百战余生的骁勇之士！” 　　方参将听了，一拳打在身旁岩石，半人高的岩石晃动两下。 　　“竟敢骗我，什么商人、和尚？百余精兵护送，这是小事情么？” 　　他骑虎难下，知道今日带兵出营，若是无功而返，怎么也说不过去。 　　唯一的选择，就是灭杀方斗等人。 　　孙副将恨极了方斗，又在旁边怂恿，“将军，调动兵马不是小事，如今唯有杀人灭口，才能将其栽赃为过路的贼匪！” 　　方参将点点头，“不错！” 　　“全部戒备，等目标过来，全军出动，咬住中段护卫，令其首尾不能呼应。” 　　“骑兵跟我，从两翼冲阵，趁乱取了马车内的目标性命。” 　　哗啦啦几下，方参将和骑兵们，早已披甲上马，腰间挎着手锤、连枷，手上握着长枪、勾矛等利器。 　　笃笃笃，马蹄声出现在地平线尽头，周围是步伐整齐的护卫，俨然是方斗放出了豆兵，将四周防御得水泄不通。 　　方参将伏在马背上，周围都是高耸的野草，将他和身边骑兵掩盖住，只等时机一到，就要冲出杀人。 　　他麾下的精兵，此刻收敛气息，和环境融为一体。 　　恐怕只有人亲自前来，面对面才能见到埋伏，只是这个距离，什么都晚了！ 　　“嗷呜，汪汪汪！” 　　一头黑犬撒开蹄子，狂奔过来，突然停下，疑惑抖动鼻子，猛嗅空气中的气味。 　　“不好！” 　　方参将见到黑犬，知道暴露了，果断挥手下压。 　　“出击！” 　　刹那间，整个乱石堆和草丛，瞬间恢复了。 　　从石块下、乱草中，钻出一个个体型剽悍的精兵，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最终形成一片汹涌的洪流。 　　“杀！” 　　三百精兵汇合后，如同张开双翅，以马车为中央，左右包抄过来。 　　‘雁形阵’，这也是兵家战阵之一。 　　这时候，马车旁的护卫们，也纷纷走到前方，开始摆开阵势，和精兵厮杀在一起。 　　“嗷嗷！” 　　五个手持刀盾的精兵，拥簇上前，就要杀退眼前的几个豆兵。 　　没想到，只走出一个豆兵，手持银亮长枪，刷刷几下刺出。 　　盾牌裂开，几个精兵踉跄后退，苦口震裂，鲜血淋漓。 　　其他地方的交锋，刚一接触，就出现一面倒的局势。 　　这些精兵，平时三日一小练、五日一大操，平日粗粮饼子、咸菜团子管饱，十天半月还能见回荤腥，已经是难得的待遇了。 　　可是，遇到肉豆级别的豆兵，还差了不止一筹。 　　方斗手上的豆兵，如果真要衡量，不应该拿小兵比较，而应该是和低级将领的武力值相当。 　　原本一鼓作气的进攻，如同海浪拍打礁石，目标岿然不动，反倒是海浪自身震得粉碎，还有不少浪头彻底消失。 　　方参将见了豆兵，忍不住大叫，“好兵！” 　　下一刻，他拉动缰绳，下令骑兵动手，“跟我们冲阵！” 　　虽然手下精兵不敌，但豆兵整齐的阵型被打乱，此刻到处都是破转，骑队一冲，就能化作锋利尖刀，插入要害心脏。 　　呼啦啦，一行十几匹骏马，嘶吼着冲去，化作狂风，踏碎沿途的碎石、草丛。 　　背生双瘤的异种豆兵，见状带着几名豆兵，赶紧回访。 　　方参将见了，哈哈大叫，“你就是他们的主将？” 　　从刚才起，他一直注意这个豆兵，发现他指挥其余同伴，颇有大将风范。 　　“那便死吧！” 　　方参将提起一杆长戟，借助身下烈马冲刺的力道，发挥出长虹贯日般的一击。 　　这一击，将精气神拧成一股，带着势如破竹的狂猛破坏力。 　　“着！” 　　长戟挑飞兵器，将异种豆兵贯穿胸口，仍旧去势不止，其他几个豆兵，也都被或挑或刺。 　　这个方向的马车，已经没有半点防御的实力。 　　“好戟法，真是个猛将！” 　　方参将冷笑，“恭维老子，也不能活！” 　　“今日，必取你首级！” 　　说罢，他取下腰间的手锤，身后骑兵齐刷刷动手，将重兵器投掷出去。 　　哗啦啦，如同下了场陨石雨，砸得马车千疮百孔，拉扯的几头骏马，更是凄惨，当场砸烂成一地烂肉。 　　奇怪的是，马匹倒地，不见半点血滴，反而化作轻飘飘的纸张，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 　　方参将心中大叫不好，身形化作一阵狂风，人马合一，将残破马车撞得粉碎。 　　下一刻，长戟闪电般刺出，将人影洞穿。 　　等到收回兵器，长戟的矛尖上，只带回了一张纸人。 　　“幻术！” 　　方参将愤怒吼叫着。 　　在看四周，三百精兵，已经伤亡七八十个，豆兵也消失二十多个，化作豆子落在草地间。 　　但作为目标的方斗等人，不知藏在何方？ 　　“参将，该怎么办？” 　　方参将运转‘望气术’，突然笑了。 　　“人的精气，瞒不过望气术，你们纵然不在这里，也不会太远，等我找你们藏身之处，就是尔等死期！” 　　…… 　　一处高地，方斗和严思贤等人，居高临下俯视，见到石堆中惨烈的交战，反应各异。 　　严思贤恨得咬牙切齿，“朝廷公器，却被他视为私兵，朝无辜之人下手，真是……” 　　钱员外脸都白了，县令竟调动官兵劫杀，出乎他的预料。 　　方斗神色淡然，兵家的望气术、锻体术，他先前开始在书上见过，此刻见方参将施展，倒是很有趣的经历。 　　此人一身本领，全在战场厮杀，若以术士层次衡量，只怕堪比一流术士了。 　　身边有忠诚敢死的爪牙，自身有掌握强大的武力，这样的对手，真是令人头疼。 　　“嗯！” 　　方斗猛地从人群中，发现熟人，孙副将正在奋力冲杀。 　　“上次放过你，你仍不长眼，好吧，送你归西！” 　　下方的方参将，望气术全面施展，笼罩四方，开始排查四周生灵的位置。 　　孙副将率性一众骑士，四处巡逻，企图惊动藏在暗处的敌人。 　　方斗等人所在的高低，虽然能居高临下，却也瞒不了多久。 　　“找到了！” 　　方参将转身，目光跨越上千米距离，仿佛和方斗一行人的目光对上。 　　下一刻，他驱动身下马匹，轰隆隆狂奔而来。 　　千米距离，烈马全速之下，用不了多久就能逼上来。 　　方斗闭上双眼，“该试试了！” 　　他手掌握着钢杖，杵在脚边的土石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剑 　　灭杀宋夫子后，方斗在名教修为上，迈入初入门庭的境界。 　　他选择《天问》竖立本心，触类旁通，打通飞剑入门的最后关卡。 　　‘器’在手上，‘心’在胸中，二者兼备。 　　飞剑入门，已经唾手可得。 　　这段日子，方斗孕养精气，日夜握着钢杖，以‘养剑’的手法，以‘心’御‘器’，渐渐有了心得。 　　钢杖当中，孕育一股精气，日夜嗡鸣，蠢蠢欲动。 　　眼前战场当中，方参将仗着艺高人胆大，一骑绝尘冲上来，竟是要斩杀方斗等一行人。 　　这也太目中无人了！ 　　钱员外被吓得瑟瑟发抖，方参将是朝廷兵将，骑着高头大马冲杀过来，对他而言，不啻于死神讨命。 　　“小师傅，咱们暂且退让吧！” 　　严思贤点点头，“这参将败坏朝廷规矩，等找到机会，咱们告他一状，必定能扳倒他。” 　　“但眼下，还是不要硬拼！” 　　红鸾则是担忧，“方斗，他的目标是你，咱们先躲躲！” 　　方斗笑了笑，指着方参将，“我看此人，泥像木偶，反掌可灭！” 　　这时候，方参将以来到十米前，麾下烈马的鬃毛，都清晰可见。 　　“纳命来！” 　　烈马一跃而起，冲到半空，方参将施展驭术，人马气息连为一体，狂猛冲撞而来。 　　坦克冲撞，不过如此！ 　　方斗双眼圆瞪，手上钢杖瞬间消失，却而代之的，是大团白光。 　　这一刻，方斗心头升起奇怪感觉，就像是托着一团鲜明的生命。 　　“去！” 　　白光跳动，在空中刺破一道白线，气浪翻腾，正落在方参将面前。 　　方参将瞳孔剧烈收缩，拼尽全力抬起长戟，多年锻体术的根基，一瞬间压榨出来，使出这辈子巅峰的一招。 　　长戟当场断折，白光一闪而过，淹没方参将全身。 　　“吁吕吕！” 　　他坐下的烈马，披着皮甲、带着面罩，全副武装的战马，前蹄一软，跪倒在地上，血浆喷的四处都是。 　　方参将下了马，举着残存的长戟柄，往前走了几步，往地上跪倒，说了声‘好剑法’，歪头毙命。 　　方斗此刻，一根指头都动不了，“犬灵，将钢杖叼回来！” 　　黑犬欢呼上前，咬住白光散去的钢杖，屁颠颠跑回来。 　　孙副将肝胆俱裂，正要召集身旁精兵，继续负隅顽抗，突然一头背生双瘤的豆兵盯上他，冲上来三两下，将孙副将喉咙洞穿，死于非命。 　　剩下的士兵群龙无首，被豆兵围住冲杀，很快就投降了。 　　这次，埋伏在此的三百精兵，全军覆没。 　　大战过后，现场一片狼藉。 　　钱员外蹲在方参将尸身旁，一番摸索，面露喜色。 　　“太好了，咱们有证据了！” 　　证据是一封书信，乃是祁连县令亲手书写，委托方参将杀人灭口，以及事后的回报。 　　为了取信对方，祁连县令不仅盖了私章，还有官印。 　　“蠢啊，蠢透了！” 　　“不过呢，咱们得了方便！” 　　原本，一行人上郡治告状，只有钱员外和红鸾两个证人，物证仍有不足，但现在物证有了，人证又多了十几个。 　　方斗一行人，已经处于不败之地。 　　休整了片刻，方斗下令豆兵，押着十几个俘虏跟在后头。 　　他自己带着严思贤、钱员外和红鸾，骑着缴获的战马上路。 　　嗯！ 　　方斗很快发现，自己都不会骑马，连红鸾都比他强。 　　红鸾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红红，“以前学过一点！” 　　钱员外早年做生意，到处奔波，骑过高头大马、矮驴健骡。 　　严思贤么，君子六艺中，就有一项‘御’。 　　“我也有‘乘龙御法’呀！” 　　方斗想了想，朝严思贤拱手，“可否指点一二！” 　　于是，在严思贤指点下，方斗拉着缰绳，学习如何安抚坐骑，松紧缰绳控制力道，传达不同的命令。 　　“注意体会坐骑的情绪，不要强行驱使，否则适得其反！” 　　方斗渐渐体会，原来‘御法’，不光是指物，更有牧民管人的道理。 　　随着路程进行，方斗的骑术也渐渐娴熟起来，至少不会腰酸背痛、双腿磨得掉皮。 　　旅途真美好，但眼看着走到尽头。 　　一路奔波，花了快二十天，总算郡治再往。 　　方斗下令豆兵们，将俘虏收押在城外，自己则是跟着钱员外等人进入郡治。 　　幸运的是，县令的魔掌，还没伸进郡治中。 　　一行人很是顺利，进入郡治当中。 　　众人商议片刻，严思贤带着红鸾，先找个客栈落脚，方斗放出七八个豆兵，收敛身上金光宝甲，化作寻常的护卫贴身保护。 　　方斗本人，则是跟着钱员外，一起去找他的亲戚。 　　“我这侄儿，年纪轻轻，便考上科举，只是到了举人这个身份，便再也考上不去。” 　　“没法子，只好家里出钱，给他运作一番，在郡治当个小官儿。” 　　别看钱员外轻描淡写，实则很是骄傲，毕竟他家商贾世家，能出个当官的晚辈，一大家族都与有荣焉。 　　听说，钱员外的侄儿，在太守府当官，地位不低，每日都能见到太守，告状这件事情难度不大。 　　“希望如此！”方斗有些担忧。 　　钱员外带着方斗，一路绕过繁华的街道，到了一片居住区。 　　这里布置井然、街道干净，虽然建筑并不高大繁华，但住在这里的居民，显然很有身份。 　　“这里，住的都是郡内的官员！” 　　钱员外找到一处宅院，扣响铜环，“告诉你家主人，说是他姑父来了！” 　　片刻过后，一位青年官员身穿官袍，快步走出来，见到钱员外就拉着他的手，往门内拽。 　　“姑父，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敢来我这儿？” 　　钱员外好奇，“怎么了？” 　　他侄儿解释道，“贵县的祁连县令，已经发公文前来，说你伙同妖僧，聚敛钱财、多有不法之举，已经下了通缉。” 　　目光落到钱员外身旁的方斗身上，缓缓说道，“死活不论，擒获着皆有重赏！” 　　钱员外惊了，反问道，“太守不是大将军的人么，怎么和祁连县令沆瀣一气？” 　　侄儿苦笑道，“姑父，官场的事情，没你想得这么简单？” 　　有些话他不方便说得太清楚，纵然两大派系明争暗斗，也不可能为了钱员外的区区案子翻脸。 　　更何况，这次祁连县令恶人先告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第一百五十四章 孽钱 　　钱员外的侄儿，名为陆文生，虽也是名教子弟，却只读经文，不修神通，手无弱鸡之力。 　　他取来一叠公文，给钱员外和方斗看。 　　“当时我看了公文，也有些吃惊，奈何太守大人并无异议！” 　　县令出具的公文，只是一纸通知，意义更多在于，告知郡治这里，县内出了不法之徒，也没有请调人手捉拿。 　　所以，公文收下了，压在无数纸堆当中。 　　这种情况，陆文生见多了，若不是这次牵涉姑父，按照惯例，也不会多瞧半眼。 　　“岂有此理，颠倒黑白！” 　　钱员外握着公文，气的全身发抖，连连喝骂。 　　他明明是受害者，清清白白做人、本本分分经商，却被诬陷为不法之徒！ 　　方斗就要冷静多了，见到公文的日期，竟是他们离开县城不久，县令便已开始起草了。 　　“这县令下手很快呀！” 　　算起来，一路上遇到杀机重重，都是祁连县令安排。 　　由此可见，县令家中背景不小，换成另一名寒门县令，绝没有这么大能量。 　　从陆文生口中，方斗也猜出大概意思。 　　太守为一郡长官，是县令顶头上司，要扳倒县令，绝对少不了他的帮忙。 　　但是，太守见到公文，一笑置之，态度很明显，他还是颇为忌惮县令背后的家族，不愿意掺和此事。 　　钱员外脸色越发难看，显然他也琢磨透了 　　陆文生叹了口气，“姑父，你暂且住我这里，没人敢来此打扰！” 　　钱员外摇摇头，始终牵挂家中老妻，“那可不行！” 　　“我已经打听过，你在县内的生意都被查封，掌柜伙计都被抓了，收押监牢日夜拷打。” 　　“姑母他们，还在庄园带着，有官差监视，暂时没有危险！” 　　钱员外怒道，“祁连县令，你欺人太甚！” 　　“这天下，还有这样道理吗，他豢养妖人，以邪法偷窃钱财。” 　　“我本想息事宁人，却被他以魇镇之法暗害，若非小师傅救命，早已没命了！” 　　“现如今，他还倒打一耙，这是要我的命呀！” 　　钱员外越说越是愤怒，起身，“郡里管不了，那就我去京城告御状！” 　　“使不得，祁连家在京城势力颇大，只怕你还没靠近，就会被他们暗害了！” 　　陆文生想了个办法，“最近，京城来了个御使，前来追杀民间流通的孽钱一案，若能找到他，必定接受此案！” 　　“御使能上达天听，只要他接手，太守也没法装聋作哑！” 　　御史台，属于名教一系，不怕祁连太师的势力。 　　方斗开口了，“御使到哪去找？” 　　陆文生朝方斗一笑，“巧得很，有位御使就在郡治附近！” 　　原来近段时间，郡治四周，民间流通一种孽钱。 　　这种铜钱，和寻常钱币外表无异，实则是被施加诅咒，被称为‘孽钱’。 　　孽钱内含诅咒，恶毒无比，活人一旦入手，必将遭受厄运。 　　殷实之家，一枚孽钱入手，会被折腾得钱财散尽、家破人亡，死状凄惨无比。 　　郡治当中，接连发生几十起疑似的案子。 　　原本，太守想要内部解决，不凑巧，某个青年御使来民间查访，听说了孽钱之事，当即勃然大怒。 　　“岂有妖术害人，断绝钱流，令使民间贸易断绝、百业凋零？” 　　孽钱之事，越传越广，民间许多百姓商家，如今都不敢收铜钱，但小额交易，都用不上金银，只好退化成原始的以物易物。 　　这样下去，民间百业收到影响，将变得更加荒废。 　　御使带着随从，匆匆离开郡治，追查孽钱的案子。 　　“钱员外，寻找御使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你先在这里等，再麻烦陆官人继续打探消息！” 　　钱员外问道，“严思贤他们呢？” 　　方斗委婉表示，“他们住在外面，比较合适！” 　　防人之心不可无，钱员外是陆文生的姑父，可以信任他，但方斗可不放心，将二人托付之。 　　拜别钱员外后，方斗找到了严思贤和红鸾，说明了情况。 　　“钱员外年纪大了，经不住奔波，寻找御使的事情，咱们去办！” 　　严思贤兴奋不已，御使是他梦寐以求的职业之一，巡视天下、纠察不法，可以上奏天子、铲除奸邪。 　　能亲眼见到御使，这让他充满干劲儿。 　　“同去，同去！” 　　…… 　　郡治是晋陵郡最繁华的地方，周围的城镇繁华之处，远超一般的县城。 　　人流如织、商旅众多，运来品种多样的货物，出售成银钱。 　　集市上，突然起了冲突。 　　“不收铜钱，不收，不收！” 　　掏钱的客人，怒了，“我这钱，是官府发行，也是血汗挣来的，你凭什么不收？” 　　他越说越怒，揪着商人领口，破口叫骂起来。 　　旁边路人越聚越多，显然感情上倾向于客人一方。 　　最近不知为何，商家店铺都不收钱币了，不管是好钱、劣钱，一律不收，只收碎银之类。 　　但是，普通老百姓家，一年都攒不下几枚大子，哪有碎银存着。 　　以物易物虽然能解决问题，但不是每次都能找到对口的商家。 　　于是，原本繁华的街道，日渐冷清下去。 　　客人想必碰壁多次，积蓄已久的怒气，一下爆发出来，揪着商人不妨，叫他给个说法。 　　商人也委屈不已，“这位客人你行行好，东西你拿去，我不收钱了，不收钱了。” 　　这时候，一个身穿长袍的读书人上前，劝住激动的客人，问他，“稀奇了，你这样做，不是亏钱吗？” 　　“哪怕是亏钱，也比送命强！” 　　商人见读书人通情达理，抓着他倒苦水。 　　“这位先生你不知道？” 　　“咱们这里，最近流传‘造孽钱’。” 　　“相传，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若有人为钱财而死，死前怨气不散，沉积在铜钱上，就化作‘造孽钱’！” 　　“造孽钱和寻常铜钱无异，一旦入手，就会诅咒主家，令其家破人亡。” 　　“更可怕的是，越有钱的人家，越是容易招惹‘造孽钱’。” 　　说到这里，商人拱起双手，朝四周鞠躬求饶。 　　“不是我不通情理，咱们几个相与的富商，接连家破人亡，相传都是收了造孽钱。” 　　“小人家底子薄，不敢冒险。” 　　他叹了口气，转身关上店铺，“罢了，再开下去也是赔钱，我这店铺不开了！” 　　一阵熙熙攘攘中，店铺关门、商人消失，围观的路人轰然而散。 第一百五十五章 御使 　　人群散去后，长袍读书人仍留在原地，一个青衣小帽的书童快步上前，“相公，找到线索了？” 　　长袍读书人，正是方斗此行目标，探访‘孽钱案’的御使。 　　御使约莫二十七八岁，神态谦和，让人见了心生好感。 　　“还没有，只见到市场上，人人谈钱色变，一文钱推来让去！” 　　他低头苦笑，“君子耻于言利，若名教圣人重生，见到眼前这幅景象，不知是高兴还是错愕？” 　　但是，他身为御使，想得更远，钱币流通，好比国家的血液，活动了才有生机。 　　如今孽钱的影响越来越大，人人都不敢收钱，钱也花不出去，活钱变为死钱，势必给朝廷税收，带来沉重打击。 　　而且据他打听，现在某些地方收税，也因此受到影响，不收铜钱，只收碎银。 　　老百姓才几个钱，能个个用得起银两？ 　　这样下去，非得出大乱子不可！ 　　御使抬头，见日头不早，招呼书童，“肚子饿了，去吃碗面！” 　　来到面馆，照旧冷清，御使坐下，叫了声店家，“来两碗阳春面！” 　　阳春面的名字听起来雅致，实则就是清汤挂面，最多撒几颗葱花。 　　开面馆的老汉，笑着不停搓手，也不转身下面。 　　御使头一点，明白了，掏出颗银屑子，“店家，够了么？” 　　“够，够，太够了！” 　　老汉动作麻利，片刻就盛了两碗汤面，上面还多加了两块素鸡。 　　御使取出两根筷子，擦干净了吃起来，边吃还便招呼书童，“趁热吃，吃饱了好干活！” 　　书童不情不愿，用筷尖跳起清汤寡水的面条，“相公，咱们都吃了大半月的面条了！” 　　“嗯，是啊！” 　　御使胡撸几下，将面条吃完，连面汤都喝个精光。 　　“这不是没办法，条件艰难，坚持坚持！” 　　吃完面，御使掏出一卷书看起来，消磨时间。 　　书童一边吃面条，一边腹诽，留在郡治太守府多好，人家好吃好喝招待，还有美貌热情的侍女陪说话。 　　“有了！” 　　御使翻到一页，突然大叫出声。 　　书童惊得面条从鼻孔喷出，“出什么事儿？” 　　“没事，你先吃！” 　　御使盯着书页，这是一本杂书，上面记载民间怪异传说，他正看到‘青蚨’篇。 　　传说青蚨生子，母与子分离，无论天涯海角，必会重聚。 　　人用青蚨母子血各涂在钱上，留下母钱，无论将子钱花出去多少次，都会自动飞回。 　　此为‘青蚨还钱’的传说。 　　久而久之，‘青蚨’二字，成了铜钱的代名词。 　　本来么，这本书上的怪异传说，御使都当荒诞不经的故事看，但进来追寻孽钱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见到‘青蚨’二字，如同困顿已久终于找打一扇大门。 　　“好极了！” 　　御使心中激动，不等书童吃完，一把拉着他。 　　“走，过去看看！” 　　书童手忙脚乱，“相公，去哪儿？” 　　“去受害人家里！” 　　当地就有五六家受害，都是收了孽钱，结果被弄得家破人亡，因为诅咒太厉害，连收尸的人也不敢靠近。 　　以至于，原本富丽堂皇的宅院都荒废了，梁柱结满蛛网，石缝长出齐腰野草，到处都是破败的景象。 　　大门贴着官府的封条，御使上前，掏出官印挑破封条，推开大门走进去。 　　结果，他刚走几步，就见到三个背影，正蹲在一具尸骸前查看。 　　“胡闹，不可破坏现场！” 　　御使大踏步上前，书童喘不过气，“相公，等等我！” 　　三人起身，正是方斗、严思贤和红鸾，早已等候多时。 　　“御使大人，你总算来了？” 　　御使微微皱眉，“你们认识我？” 　　方斗客气拱手，“猜的，眼下这附近，全心追查孽钱一案的，怕是只有御史大人您了，再说年纪气度也对的上！” 　　御使神色稍缓，“这位小师傅，你破门而入，莫非是要为这家超度亡魂而来？” 　　“超度亡魂暂且放到一边，我这里发现了些东西！” 　　方斗转身，指向尸骸，此人本事富商家眷，死了也没多久，加上最近气候并不炎热，怎么就血肉烂尽，化作森森白骨了？ 　　更奇特的是，整个尸骸从头到脚，长满一层绿油油的触角，就像是某些孢子被风送来，落在尸骨上吸取营养长大。 　　御使脸色变得难看，“以尸骨血肉豢养，这是什么邪术？” 　　方斗叹了口气，“大人可听过青蚨？” 　　“你也是这样想的？”御使如同遇到知己。 　　“不错，而且我猜测，这些不是什么绿草，而是青蚨的虫卵！” 　　“凶手太恶毒了，以青蚨钱害人，掠夺家产不说，更是将受害人全家灭口，尸骨用来豢养青蚨！” 　　青蚨钱是法器，要用青蚨碾磨的汁液涂抹，需要不断豢养青蚨虫。 　　于是，就有了杀人夺财，并以‘孽钱’传说吓退众人，无人收敛尸骨，任凭种植青蚨虫卵。 　　“此等恶贼，该当凌迟！” 　　御使怒道，朝方斗拱手，“多谢提醒，不知小师傅你是？” 　　“在下方斗，也不是出家人，这是我的好友严思贤，还有红鸾！” 　　方斗直截了当，“御史大人，我们此行前来，是为了求你主持公道。” 　　“且慢！” 　　御使一抬手，“事情一样一样来，等我先把孽钱案了结，再来处理你这件案子。” 　　“也行！” 　　方斗心想，这件事情又有何难？ 　　“我看着青蚨虫卵即将成熟，等破土孵化后，必定会返回寻找母体，那时就能捉到幕后凶手！” 　　御使点了点头，朝书童说道，“你快取我官印凭证，去当地县衙调兵，将贼人一网打尽！” 　　“不能调兵！”方斗解释道，“以防打草惊蛇！” 　　御使沉思片刻，“有道理。” 　　幕后凶手，熟知当地的富商分布，又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孽钱送到对方手上，可见聪明而狡诈，是个不好对付的。 　　此人藏在暗处，操纵青蚨钱作恶，若见到官府大举出动，必定藏得更深，白白错失这次机会。 　　“御使若是放心，将这件事情，交给我来！” 　　方斗嘿嘿笑着，院外一棵大槐树上，鸩灵藏在浓密的树丛中，树下黑犬蹲在地上打盹儿。 第一百五十六章 青蚨 　　到了半夜，月光如水，照得白骨发出如玉光泽。 　　一丛丛触角般的虫卵，迎风招展，某个瞬间，像是成熟的蒲公英，从叶柄处断开。 　　御使和方斗两伙人，早已等候多时，屏住呼吸，生怕将轻飘飘的虫卵吹走。 　　夜风轻吹，托着一粒粒虫卵，在风中卷曲。 　　月光下，虫卵如同成熟的豆荚，挨个儿爆开，跳出绿色的小虫子。 　　“青蚨孵化了！” 　　方斗快步上前，一把捏住只青蚨子，这虫子传说中神通广大，实则和蚊蝇战斗力相当，困在掌心无法逃走。 　　刚破壳的青蚨子，从虫卵孵化后，在夜色下舒展身形，起初身子柔软，被夜风一吹，开始生出硬壳，变得坚硬起来。 　　按照青蚨的天性，一旦子虫孵化，血脉中的联系，会指引它们回到母虫身边。 　　众人等候了大半夜，为的就是这一刻，眼睛睁大，生怕错过什么。 　　青蚨子嗡嗡，化作一团绿云，顺着夜风飘出宅院外，超远方追去。 　　假装眠宿的鸩灵，从树冠上窜出，追上青蚨子远去的背影。 　　与此同时，黑犬也来了精神，撒开四爪狂奔。 　　方斗心神附在鸩灵上，掠过大街小巷，紧跟青蚨子聚集的绿云。 　　在他手边，一根线香斜插在石缝上，燃烧出的香气练成细线，紧紧追上那群逃走的青蚨子。 　　而香线的根源，就在方斗掌心的青蚨子身上。 　　有了双重保证，不怕抓不到孽钱的幕后黑手。 　　严思贤和红鸾，护在方斗身旁两半，御使和书童二人，则是站在不远处旁观。 　　书童低声问御使，“相公，你不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怎么这和尚在你面前施法，你也不说两句？” 　　“没见识！” 　　御使瞥了他一眼，“事分大义小节，以大义损小节，可行！” 　　方斗顺着鸩灵的视线，一路越走越偏，眼看着即将离开镇口。 　　“莫非，贼人不在镇上，而是藏在外面？” 　　就在这时，异变陡然发生。 　　镇口空荡荡的借口，陡然升起一阵浓烈的绿雾，仔细看去，竟是无数散发晶光的颗粒，在空气中翻滚跳跃。 　　那群青蚨子，一头扎入绿雾中，融为一体。 　　“不好！” 　　鸩灵的视线，受到绿雾干扰，眼看着雾气翻滚，开始朝它倒卷而来。 　　“呱呱！” 　　鸩灵怪叫两声，挥动翅膀往下扇风，企图击退雾气。 　　没想到，这团雾气古怪，被狂风扇中，竟是不进反退，猛地暴涨一大截，将鸩灵卷进去。 　　方斗感知到，鸩灵消失前，嗅到一股极其浓烈的……铜臭味。 　　“嗷呜！” 　　恰在此时，黑犬姗姗来迟，在即将撞上绿雾的瞬间，猛地刹住脚步，原地旋转几圈，转身一溜烟走了。 　　方斗睁开双眼，看向手旁的线香，现在，只有寄希望最后这一招了。 　　引香寻踪！ 　　过了片刻，方斗带着御使等人，在镇口处停下，脸色很不好看。 　　空气中还残留铜臭味，在场众人都忍不出捂住鼻子，一阵阵头晕眼花。 　　香线停在此地，硬生生被铜臭味截断，这是方斗始料未及。 　　御使剧烈咳嗽几下，“这人手段不弱，竟懂得干扰咱们追踪？” 　　方斗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解毒丹，倒了碗水化开，递给身边各人分开喝了。 　　解毒丹，用来解金石丹毒，对付眼前铜臭味，也有相同效果。 　　各人喝了丹水，胸闷缓解，呼吸变得通畅起来。 　　“小和尚，你这丹药真厉害，应该是道家真传的吧？” 　　严思贤来了兴趣，虽然名教对其他两人多有谤言，但不得不承认，道家炼丹术，确有可取之处。 　　但是，世上多得是坑蒙拐骗、不学无术之徒，真正的炼丹高人，比凤毛麟角更显珍贵。 　　方斗谦虚道，“小小手段，平日用来怡情而已！” 　　但随即，他脸色变了。 　　这次失算了，没想到施法之人，竟已铜臭味，截断他追踪的痕迹，这下线索全断了。 　　御使提议，“再去其他几家看看！” 　　结果，其他几家的青蚨子，早已孵化消失，再无半点希望。 　　沉默片刻，方斗突然开口，“还有办法！” 　　“我有秘法，今日这批青蚨子，一旦被制成青蚨钱，流入市场，就会被我找到踪迹。” 　　“且待明日，自见分晓！” 　　…… 　　一座遍布坟头的土丘上，种着几棵半死不活的枯树，被夜风吹得晃来晃去。 　　朦胧灯光，遍地坟头中，看来极为显眼。 　　土丘上，一座草屋里面，看守坟丘的和老头，桌上放着一碗酒、大堆花生米，还有几十枚大钱。 　　“香！” 　　和老头剥了几颗花生米嚼碎，趁着满口喷香，闷了一口大酒，那股子劲儿顶到心头，痛快得长长喘了口气。 　　醒过神来，老头喝出满脑门子汗，抹了一把，抓起桌上的铜钱，挨个清点起来。 　　数了好半天，老头拇指搓着发绿，浑然不顾手上沾满铜绿，嘴里哼唱着小曲儿。 　　“嗯！” 　　突然，和老头耳朵竖起，脸色严肃起来。 　　他转身推开窗户，哗啦啦，夜风股进来，大团绿云钻进来。 　　“青蚨子回家了！” 　　和老头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团鼓包跳动，如同铺了层绿色蛛网，闪烁幽幽绿光。 　　他取出拳头大的石臼，将青蚨子送入其中，石杵捣鼓几下。 　　片刻过后，青蚨子被捣烂成汁液，老头双手指着石臼，口中念念有词，不时闪烁光芒。 　　猛然间，从一旁油灯，窜起两三道火光，坠落石臼当中。 　　绿色汁液沸腾起来，冒出鱼眼般的气泡，片刻过后停歇下来，变得粘稠浓郁。 　　和老头捡起桌上的大钱，挨个用绿色汁液涂了，双手捧着靠在胸口。 　　这时候，他胸口的鼓包，瞬间变得透明。 　　原来，这团鼓包内，藏着头蜷缩成圆的虫子，仔细看来，竟是放大百倍的青蚨，俨然是青蚨母本体。 　　这只青蚨母，盘踞在圆盘大的钱币上，硬生生插入血肉当中。 　　和老头，这是以自身的血肉精气，豢养这头青蚨母虫。 　　双手的一捧青蚨钱，如同遇到母亲，欢快震动起来。 　　“小宝贝儿，别着急，明天就把你们花出去！” 　　和老头咳嗽几声，吐出一口血，血痰中夹杂铜绿色颗粒。 　　“这铜臭气虽然厉害，杀人于无形，但对自身伤害太大！” 　　“最近集市上人人自危，还要多走些路程，才能把钱花出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找到了 　　怎么把钱花出去？ 　　尤其是当下环境紧张，人人畏惧‘孽钱’，买卖时不肯收铜钱！ 　　和老头却知道，想要将手头的青蚨钱散掉不难。 　　眼下风声紧，你拿钱出去买东西，肯定无人敢收，但若是换个思路，白送呢？ 　　肯定有大把人，不顾危险收下钱币。 　　说到底，人性深处的贪婪，是一种漠视死亡的强大。 　　只要这些铜钱，散入千家万户，最终都会汇入到豪门富商家。 　　从很久前，和老头就悟透一个道理，钱如磁石，具备相互吸引的属性。 　　越有钱的人，越是有办法，将穷人身上的最后一个铜钱，转移到自己身上。 　　无论朝廷官府，往市场投入多少铜钱，最终都会进入富贵之家的仓库。 　　老百姓能得到什么？只有铜钱过手，残留指尖的那抹铜绿。 　　他只需踏出第一步，将青蚨钱散入千万家，贪婪如水送行舟，让它们进入豪富人家的仓库中。 　　“哎，这世上，权势地位，可比青蚨母厉害多了！” 　　想到这里，和老头叹了口气，感觉那些可恨的家伙，怎么杀也杀不完！ 　　…… 　　方斗手持线香，行走在大街小道上，只见烟气飘散，始终没能拧成一股线，可见目标尚未出现。 　　敌人的狡猾程度，超出方斗想象，就像是头老狐狸。 　　对付这样的狐狸，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过了大半天，始终一无所获。 　　“方斗，喝茶！” 　　一大清早开始，方斗双脚踏遍大半小镇，颇有些疲倦。 　　茶摊前，几人坐下点了壶茶，休息片刻。 　　方斗和御使解释，“看来，咱们今天，多半是没结果！” 　　他一口喝干茶水，刚把空碗搁下，御使动作自然，提起茶壶给他续了满满一大碗。 　　“大人客气了！” 　　不得不说，这位御使官大，却没什么架子，衣食住行都自己动手，书童虽然经常急得跳脚，始终插不进手。 　　御使开口了，“方斗啊，眼下时间充裕，你可以说说自己的事情，我听听！” 　　方斗心中一动，开始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出来。 　　御使神色不变，平静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哪怕拼着得罪祁连太师，我也要上奏朝廷，处置了这为非作歹的县令！” 　　方斗还想提及，却见御使抬手，“事情完了再说！” 　　茶水喝完结账，果不其然，又是以碎银算账。 　　这回御使付账，剪下一角碎银，书童咕哝着，“三个大子一壶的粗茶，怎么算都是亏呀！” 　　茶铺老板，苦笑着说，“现在，哪里还敢收铜钱，不要命了么？” 　　他话音刚落，路边走来两个行人，数着手上的铜钱，碰撞时放出清脆的碰撞音。 　　书童可算逮着了，指着行人，“老板，这话你怎么说？” 　　茶铺老板直跳脚，“忘了，今天是领福钱的日子？” 　　原来，本地有个习俗，名为‘散福钱’。 　　福钱，是从寺庙流出的香火钱，相传经过庙里的和尚开光，洗去俗气，能镇宅招福、保家平安！ 　　你说是迷信也好、风俗也罢，当地人就吃这套。 　　当地人家有喜庆的事情，从寺庙的功德箱中，兑了大把香烛熏过的铜钱，便在大庭广众下散发，名为‘散福钱’。 　　这钱白送，又有吉祥喜庆的寓意，许多人抢都抢不过来。 　　先前走过的两个行人，就是今日在镇口领到的福钱。 　　书童嚷道，“老板，你们就不怕收到孽钱？” 　　“小孩子别乱说，福钱是福钱，怎么可能是孽钱？” 　　御使揭破真相，“恐怕是白送的钱，即便有些烫手，也是照收不误吧？” 　　“嘿嘿！”老板笑了两声，没再多说。 　　“快看！” 　　方斗手中的线香，燃烧的香头位置，香线分成两股丝线，粘在两个行人的背影，越走越远。 　　“福钱有问题！” 　　在场几人，都是玲珑心思，一点就透，也没当场声张。 　　今日散福钱的，是镇外某家土财主家，他家刚生了个孙子，正是喜庆之时，便从本郡最大寺庙‘福元寺’，请了满满一大箱子‘福钱’。 　　这不，才多大功夫，福钱就散光了。 　　财主家的管家，正带人抬起空木箱，突然听到阵脚步声。 　　“打听个事儿，你这里的福钱，真是从福元寺请来的？” 　　方斗好奇开口，以他对福元寺的了解，这事儿绝不可能。 　　管家脸色变了，一挥袖子，“不关你的事情，滚吧！” 　　“看来我猜得不错，你这笔钱有问题？” 　　方斗耸了耸肩，朝御使、严思贤等人说道，“二位，听闻这家财主乐善好施，最喜欢招待读书人，咱们上门打扰，讨杯喜酒喝，如何？” 　　“我看行！”严思贤认真点头。 　　御使脸色更加认真，“嗯，这位管家，麻烦你带路，放心，我们到时候，一定不会乱说话！” 　　管家差点跪下了，福钱兑换，本就比一般铜钱贵，但从外表看没区别，所以他偷偷中饱私囊了。 　　眼下没人敢用铜钱，他得以低价采购一批，可谓赚两头。 　　如果这事儿让老爷知道，不光贪的钱要吐出来，还有性命之危！ 　　“别，三位爷，你想知道什么，咱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过了片刻，严思贤停笔，吹干纸上墨迹。 　　“就这些名单，别的没了？” 　　管家垂头丧气，“真没了！” 　　“你可以走了！” 　　刚才，御使接连问了几遍，翻来覆去，打乱重复，最终确认管家不是胡编乱造。 　　纸上的名单，就是管家私下勾入铜钱的卖家。 　　眼下铜钱无人敢收，这些人乐得出手。 　　“嗯，乱坟山上守墓和老头？” 　　御使询问，“守墓老头，也有钱？” 　　管家苦着脸解释，“他怎么没钱，每年都能出手一批铜钱，虽然数量不多，但怎么看都不像是穷鬼！” 　　守墓、看坟的人，虽然晦气，却是个肥缺，可以偷吃祭品，拿出去变卖成钱。 　　方斗摸着下巴，再看名单上其他名字，洋洋洒洒七八个，逐个排查下来，也不用太多时间！ 　　对了，还有个明显的线索，浓厚的铜臭味。 　　这股铜臭味，是修炼法术自带，比铜钱上的锈斑气味，浓烈百倍，怎么也无法掩盖住？ 　　莫非…… 　　方斗目光落在‘和老头’的名字上，他藏身众多坟茔，离群索居，就是为了掩盖这股气味？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上门 　　“没错了！” 　　“就在这里！” 　　两道人影趁着夜色，逐渐靠近坟丘。 　　仔细一看，方斗手持钢杖，身边是手持弓箭、腰垮箭囊的御使大人。 　　两人对视几眼，深吸口气，到了揭晓真相的时刻。 　　白日里，他们从管家口中，拷问出铜钱来历。 　　为确保万无一失，先是挨个搜查了其他几人，都没有嫌疑。 　　到了最后的守墓老人，果不其然，犬灵化作偷吃祭品的野狗，到乱坟堆逛了一圈，嗅到那股浓厚的铜臭味。 　　答案呼之欲出，坟丘上唯一的活人，守墓老人和老头，正是操纵青蚨钱，祸害人间的凶手。 　　方斗本想自己过来，让其他三人耐心等候，没想到，御使要跟着过来，还带了一副弓箭。 　　“我精通骑射，能帮得上忙！” 　　名教子弟，也分两种，只读书不修神通，以及文武双全。 　　御使显然是后者，他胆气甚壮，越是靠近坟丘，反而越发镇定。 　　方斗取出一颗解毒丹，交给御使，“小心铜臭剧毒！” 　　和老头炼制青蚨钱，将铜臭练成一门法术，含有剧毒，普通人嗅到当场中毒，不得不防。 　　御使点了点头，“我的浩然正气尚未大成，抵挡不了无孔不入的铜臭，你这颗丹药正有用！” 　　二人齐刷刷看向坟丘，只见一点孤灯，照出和老头的草屋所在。 　　“开始吧！” 　　二人靠近草屋前五百米远，见草屋头顶，缭绕淡淡的绿烟，显然是铜臭溢出。 　　和老头正在修炼法术！ 　　御使点了点头，弯弓搭箭，口喊一声，“中！” 　　箭似流星，跨越五百米距离，正中草屋窗口，往内扎进去。 　　草屋上空的绿烟，发疯似的蠕动起来，化作一头碧绿的虫豸，看模样，正是放大无数倍的青蚨。 　　“不，这不是青蚨子，是青蚨母！” 　　御使见状大喜，“总算抓到你了！” 　　先前他射出的一箭，打破和老头的修炼，对方恼羞成怒，开始发动攻击。 　　青蚨母张口，喷出大团雨点般的颗粒。 　　“是铜钱！” 　　这些雨点，竟是一颗颗长满铜绿的钱币，内方外圆，嗖嗖嗖，带着极强的洞穿力，朝二人头顶激射而来。 　　方斗拉着御使，往后疾退，手掌飞出一道光。 　　鳄灵庞大身躯竖到半空，如同穿了身密不透风的铁甲，挡住青蚨母喷出的漫天铜钱雨。 　　叮叮当当，铜钱被反震力震得粉碎，化作翻腾的绿烟。 　　这些铜钱，竟也是铜臭凝聚而成。 　　“你们是何人，竟敢坏我修行？” 　　一阵旋风窜出草屋，站在方斗二人面前两百米外，正是满脸愤怒的和老头。 　　和老头捂着胳膊，上面插着支箭，正是御使刚才发射。 　　方斗佩服不已，这准头，都赶得上步狙了，朝御使竖起大拇指。 　　御使谦虚不已，“哪里，哪里！” 　　和老头一把抽出箭枝，伤口凝结，半滴血没流。 　　在他身后，巨大的青蚨母虚影，朝下方落下，钻入和老头体内。 　　“是你在民间散布青蚨钱，以孽钱为掩饰，劫掠富户，伤害无辜，以尸骨豢养青蚨子？” 　　御使盯着和老头，神态威严，开始质问起来。 　　“被发现了？” 　　和老头觉得好笑，“你已知晓，而且找上门来，无需废话了，想要如何？” 　　“倒也爽快，你这样的真小人不多了！” 　　御使点了点头，“跟我回去官府投案，一五一十交代罪行，等候王法发落！” 　　和老头哈哈笑道，“我是修行之人，官府管不了我，而且我有千万家财，不知能否换来你们放手？” 　　说罢，和老头转身，双手朝着土丘招手。 　　大地震动起来，一座座坟茔的土层松动，露出里面的洞穴。 　　珠光宝气接连冲上云霄，照得夜色恍惚若梦，大片铜钱、金银堆得太高，哗啦啦往下滑落，摩擦碰撞发出诱人动听的声音。 　　和老头灭门富户，得来的钱财，竟都藏在山上的一座座坟茔内。 　　也是，普天之下，还有别的地方，比坟墓更好，能容纳大量钱财？ 　　而且，和老头日夜在此看守，纵有不长眼的盗墓贼前来，也被他暗中杀了，这里地方多，藏得下！ 　　“看吧，这里有数不清的钱财，有多少拿多少，走吧！” 　　和老头看向御使，“这位官人，千里当官只为财，即便你办成这笔案子，又能得到多少，我这里有金山银山钱山！” 　　“三座大山，还请官老爷‘搬山’！” 　　再看向方斗，“和尚？你也过来！” 　　御使和方斗两人，相对而笑，均摇了摇头。 　　“抱歉，咱们比你想象更贪！” 　　御使指着坟丘上众多财穴，“钱，我们都要了！” 　　接下来指着和老头，“你，我们也要！” 　　“那就是谈不拢喽！” 　　和老头怒了，这世上，还有拿钱收买不了的人？ 　　“是嫌钱不够多么，你们仔细看看，这里有多少钱？” 　　“不是钱的事儿！” 　　方斗解释道，“老头子，你年纪一大把，怎么就活不明白，举头三尺有神明，坏事做尽，总有清算的一天！” 　　“你的时候到了，别挣扎了！” 　　和老头目光浮现阴森，“想得美！” 　　“我有亿万钱财，你能奈我何？” 　　只见他头顶浮现青蚨母虚影，这头虫豸发出无声吼叫，无数个财穴内的铜钱，立刻产生共振，嗡嗡嗡相互碰撞。 　　嗖嗖嗖，无数铜臭从钱堆升起，如同一根根绿色光柱，汇聚到坟丘上空，最终凝结成大片绿云。 　　“红尘之中，谁能逃脱铜臭！” 　　和老头狂笑着，“别自命清高，钱呐，闻起来臭，用了起来却香甜的很！” 　　“你们会爱上它的！” 　　哗啦啦啦，这次是在实实在在的铜钱，如同暴雨倾盆，哗啦啦啦落下来，浓郁的铜臭味，将方斗二人包裹在内。 　　御使接连射了四五箭，浩然正气开路，所过之处，铜臭绿云烟消云散，大片铜钱无所依托，齐刷刷落在地上。 　　顷刻间，整座坟丘上空，多出五条宽广的通道。 　　但是，这里是和老头主场，源源不断的钱币飞出，带来更多的铜臭。 　　方斗驱使鳄灵，仗着身躯庞大，横冲直撞，渐渐陷入泥潭当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轻影钱 　　“钱过亿万、役鬼通神！” 　　和老头狂笑不已，“我一个看坟的孤寡老头，掌握亿万家财，谁也奈何不了我？” 　　“和尚吃斋念佛、当官的位高权重，那又如何，还不是要被我钱海淹没！” 　　“这世道，没钱的打不过有钱的，钱少的打不过钱多的！” 　　“任你佛经千卷、明言万句，也抵不过一个大钱！” 　　“别挣扎了！” 　　随着铜钱如雨落下，方斗和御使二人脚下，已经铺满厚厚一层，没过脚背，即将升到膝盖处。 　　无孔不入的铜臭绿云，如同海水将二人淹没。 　　御使放出浩然正气，铜臭近不得身，他回头看去，发现小和尚身边，同样放出浩然正气。 　　“小师傅，你还是同道中人？” 　　方斗谦虚不已，“读了几天书，还没入门？” 　　“谦虚了，你这浩然正气，起码是初入门庭的层次！” 　　御使赞了句，又为难了。 　　“虽说君子言义、小人言利，但现在是小人势大，咱们作为君子，只能另想法子！” 　　方斗也有些无奈，世间万般法术，‘大金钱术’是最无解的。 　　“含着解毒丹，我去解决他！” 　　有钱了不起吗，直接从肉体层面将你摧毁，多少钱都没用！ 　　方斗嘴角，浮现成竹在胸的淡定。 　　俗话说得好：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不能硬拼，直接解决和老头，方才是正道。 　　“豆兵何在？” 　　方斗手腕抖动，放出八十一颗豆兵，顶着漫天铜臭，开始组成重阳大阵。 　　御使看的眼皮子一抖，又是兵家战阵，小和尚学得也太杂了。 　　没办法，如果他知道，方斗从小到大，修了多少学科，就会明白，这些对方斗来说，都不是事儿。 　　重阳大阵出现，蕴养出一丝重阳之气，挡住铜臭，令其落不下来。 　　御使松了口气，询问方斗，“该如何应对？”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方斗操纵重阳大阵，一步步迎着漫天钱雨，靠近和老头的方向。 　　和老头这边，操纵青蚨母，将无数财穴中的铜钱吸出，子弹般射向方斗和御使身上。 　　见方斗还有反击余地，仍在继续靠近，和老头冷笑，“不知死活！” 　　越是靠近他所在，铜钱数量越多，压力越大。 　　方斗此举，在他眼中看来，无异于自投罗网。 　　青蚨母的巨大虚影，缓缓伏下身躯，朝方斗张开大口。 　　与此同时，方斗操纵大阵，已经埋入和老头面前一百五十米之内。 　　一百五十米，是个很玄妙的距离。 　　左右两脚交错跨出，距离是一步，约莫1.5米。 　　所以，一百五十米，就是一百步。 　　‘百步飞剑’，极限的攻击距离，就在这个范围内。 　　这时候，漫天铜臭沉重无比、又带着剧毒，不断旋转着消磨纯阳之气，豆兵身上金光消耗殆尽，只剩薄薄一层。 　　快到极限了！ 　　方斗鼻腔口腔，满是铜腥气，口中已经换了第二颗解毒丹。 　　他甚至能感受到，血管中铜臭颗粒碰撞的声音。 　　“再走几步，胜算大些！” 　　他的飞剑之术，只有一刺之力，若然失手，没有重来的机会。 　　因此，射程约近，命中几率越大。 　　重阳大阵再往前行进了十米，豆兵身上最后一层金光消失了，纯阳之气消散后，整个阵法分崩离析。 　　“御使大人，再发一箭！” 　　御使神情肃穆，取出箭囊最后一根箭矢，搭在弓上射出。 　　和老头呵呵大笑，双手一招，数万枚铜钱飞起，在他面前组成巨大的铜盾，一层叠一层，竟是没有半点缝隙。 　　箭枝命中铜盾，携带巨大力量，将原本外凸的弧面，瞬间撞得凹陷下去，无数铜钱跳动不已。 　　“机会来了！” 　　和老头忌惮御使的神射，将铜盾遮住全身，固然安全了，但也遮挡住自身的视线。 　　方斗缓缓抬手，朝和老头方向，缓缓开口，“一念无尘！” 　　和老头脚下地面，瞬间变成零摩擦，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翻身倒在地上，摔得头昏眼花。 　　铜盾当即破碎，被箭枝撞得粉碎，露出后方，极力挣扎着企图起身的和老头。 　　“去！” 　　方斗口中轻喝，生怕惊动和老头，手中钢杖化作一团白光。 　　白光划破气浪，铜臭绿云被一分两半，还有轨迹上铜钱，统统分成两半，半点阻碍也无。 　　“青蚨母，吞吸！” 　　和老头心中惶恐，操纵青蚨母的虚影，血盆大口一咬，将白光吞入其中。 　　“得救了！” 　　青蚨母人立而起，合拢大口，身躯苦痛扭动。 　　猛然间，一团白光从它头顶跳出，竟是贯穿青蚨母身躯。 　　和老头如遭雷击，上前冲出几步，一头栽倒在地面，再无半点声息。 　　随着青蚨母烟消云散，弥漫四周的铜臭开始消散，无数铜钱雨落如雨，砸得方斗和御使抱头鼠窜。 　　御使连叫庆幸，“幸亏没把书童带来，否则让他见了咱这幅模样，今后治家的威严何在？” 　　过了许久，漫天铜钱落尽，将整个坟丘铺了层地毯，脚踩上去，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哗啦啦，方斗拨开铜钱堆，捡起光芒尽敛的钢杖。 　　“好宝贝！” 　　御使在一旁，啧啧称奇。 　　“哪里！” 　　方斗谦虚了一句，突然发现不对，御使不是夸他的钢杖。 　　御使从地上，捡起一枚古钱币，正在仔细端详。 　　“竟是传说中的轻影钱！” 　　读书人的瘾头翻了，御使当即引经据典，为方斗解释起来。 　　“洞冥记曰：汉武帝升望月台时，暝望南端，有三青鸭宿台端。日色已暗，青鸭化为三小童，着青绮文襦，各握鲸文大钱五枚，置帝几前，身上影动，名轻影钱。” 　　这枚钱币，和传说中的轻影钱别无二致。 　　御使举起钱币，朝着月光一照，只见他身后影子晃动。 　　“果真是稀世奇宝！” 　　这枚轻影钱，史书记载，只有五枚传世，流传到今天，能见到其中一颗都不容易。 　　方斗也啧啧称奇，“大人既然喜欢，不妨收下！” 　　御使正色道，“正因喜爱，所以才不能要。” 　　他脸上浮现肉痛，将轻影钱放下，“小师傅，这枚钱币你将来用得着，收下吧！” 　　方斗正要推辞，听对方说道，“但是，这里的钱财都是赃物，你一文都不许动，只能收下这枚轻影钱。” 第一百六十章 受理 　　郡治沸腾了！ 　　皇城御使下访，破获了流传甚广的‘孽钱’案，捕杀了凶手。 　　出乎众人意料，凶手竟是个不起眼的守墓老人，凡是见过和老头的，都不敢相信这些大案子，是他做出来。 　　官兵们得到御使命令，来到坟丘时，被漫山遍野的钱财，吓得目瞪口呆。 　　和老头灭门富户几十家，搜刮的钱财不计其数，此刻堆在一起，极具视觉冲击。 　　“御史大人，太守让我护送您回去！” 　　说话之人，是率领郡兵的一员副将，在御使面前神态极其恭敬。 　　御使点点头，朝方斗说道，“一起回去，叫上你的两位同伴！” 　　副将带来的五百卫士，贴身护送御使一行回归郡治。 　　事后，为了清点这些钱财，郡治抽调了三百账房，日夜清点，足足花了一个多月，方才清点完毕。 　　此案因为金额巨大，上达天听，隆光帝龙颜大怒，对御使提升一级，并在朝廷提出嘉奖。 　　路上，御使终于得空，和方斗提及县令的案子。 　　“以民告官，本就艰难，更何况，祁连县令身后，是本朝一等门第的祁连世家！” 　　“虽说他只是分支族人，但牵涉到前程性命，祁连族人肯定会出手相助！” 　　“先前没有细说，是怕走漏了风声。” 　　御使摊开双手，“交出来吧！” 　　“什么？”方斗微微错愕。 　　“人证、物证！” 　　半晌过后，御使看过那封调兵的私信，连同红鸾的证词，再审问了方斗活捉的十几个俘虏。 　　“可以了！” 　　“这些证据加起来，足够将祁连县令下狱处死！” 　　方斗开口道，“官场上的运作，我不是太懂，御使大人准备如何处置？” 　　御使摸摸下巴，“巧得很，这次孽钱案，我正要上一封奏折，交由驿站快马，八百里加急送入京城！” 　　“正好，将祁连县令的罪状，也一同附上！” 　　方斗始终觉得不放心，“可要我一路护送！” 　　御使突然笑了，“你还是不信任官府啊，我以名誉担保，朝廷命官里，虽然有祁连县令和孙参将这般败类，但整体来说，没你想的那么黑暗！” 　　“祁连世家的手，伸不进监察御史的体系中！” 　　方斗听了点头，拱手道，“那就麻烦御使大人！” 　　向御使的地位，等同于下访的中央纪委，即便是郡内太守这样的一方大员，也要小心招待。 　　这次，他查出了孽钱案，得以返回郡治。 　　太守喜不自胜，亲自带队出来相应，满脸都是喜色。 　　毕竟，他关着晋陵郡数百万口，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总有些愚民不懂得体恤官长，一有委屈就想着告状。 　　若是有不长眼的刁民，拉着御使告刁状，损伤了他官声，那就不美了。 　　幸运的是，向御使一番折腾，捕杀个修炼妖法的老头子，自身则毫发无伤，乃是万幸之至。 　　“向御使，我在府内，已经摆了一桌酒席，为您接风洗尘，快请进！” 　　太守是个年约五旬的士大夫，头发胡须保养极好，乌黑油亮，一声官袍更是熨得笔直，行走起来颇具威风。 　　向御使和方斗并肩走下，让太守见了，微微一愣。 　　“闵太守，这是我途中遇到的一名高僧，将他请在身边说禅。” 　　太守心想，向御使是名教中人，没听说喜好禅法。 　　但是这世道，三家不分家，士大夫多有炼丹食气、参禅拜佛的，此乃风雅之事。 　　“那这位高僧，也一同来做客！” 　　太守的宴席，毕竟雅致许多，碗碟都是官窑精品，盛放的菜肴，没有一道少于五十道处理工序，随便一筷子，就是某个村子的全年赋税。 　　“抱歉，不知来了高僧，整治素斋已来不及了。” 　　方斗摆手，“不要紧，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小僧吃素吃荤皆可！” 　　太守恭维道，“高僧这话极有禅理！” 　　看似在吹捧方斗，实在在恭维向御使的眼光好。 　　向御使笑了笑，对方斗说，“这话禅意太深，一般出家人体会不到，反倒会误了修行！” 　　“所以还有后半句，世人若学我、如同入魔道！”方斗随即说道 　　向御使笑了，“哈哈，有道理，当酌一大杯！” 　　三人坐下后，觥筹交错片刻，向御使又开口了。 　　“闵太守，实不相瞒，这位高僧，在您治下的一家寺庙修行！” 　　闵太守来了兴趣，问道，“哦，莫非是福元寺？” 　　“非也，是鸡鸣寺！”方斗说出本县的名字。 　　“我记得了，那是祁连县令的辖地！” 　　方斗叹了口气，“是啊，只是小僧最近，修行不容易啊！” 　　向御使开口，“闵太守在此，若有什么困难，可以向他诉说！” 　　闵太守连连点头，“看在向御使面子上，本官尽力！” 　　“那好，我要状告祁连县令，豢养妖人，贩卖良民，包娼庇赌，陷害无辜，事情败露后，派出亡命之徒追杀，更是颠倒黑白，私调朝廷官兵杀人灭口！”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闵太守脸色都变了，筷子在手中微微颤抖。 　　不妙啊，他是大将军一派，但双方处于微妙平衡，绝不能轻易起摩擦，眼前方斗告状，竟是要整死祁连县令。 　　“人证在外等候，物证齐全，还请闵太守做主！” 　　方斗抱拳行礼，微微鞠躬。 　　闵太守回过神，干笑两声，朝向御使解释，“事关县令，未免有什么误会，我还是先发一封公文，质问此事来由！” 　　向御使含笑点头，“自无不可！” 　　这是官场老油条的套路，一封公文下去，对向御使这边有交代，也能不得罪祁连太师，可谓是刀切豆腐两面光。 　　闵太守松了口气，却听到向御使开口，“但是，本官已将此案，写入奏折送上京城，闵太守可自行处置！” 　　这下玩个屁呀！ 　　“请人证、物证！” 　　闵太守换了副面孔，变得雷厉风行，当下召来钱员外、红鸾二人问话，更是审问了被俘获的十几个官兵。 　　等见到那封书信，他知道祁连县令完了。 　　简直是蠢货，叫人干脏活，还敢留下自己的押印，死也活该。 　　这下子，连他身后的家族，也救不了他。 　　官方黑暗，那也看对谁，如果方斗一介小民，傻乎乎来告状，即便有证据，真的也变成假的。 　　但这次，方斗拉上御使的虎皮，即便太守想糊弄，也没办法了。 　　太守顺水推舟，能除掉太师一派的文官，何乐而不为？ 　　“来人，速去将祁连县令捉来，关入郡治大牢受审！” 第一百六十一章 萧乐师 　　在向御使一力促使下，县令的案子已成定局。 　　太守亲自下令，派人捉拿县令入郡治大牢，此外向御使上报朝廷，此案再无悬念。 　　同光帝收到奏折，龙颜大怒，批阅了个斩立决。 　　证据确凿、影响恶劣，堂堂一名县令，朝廷命官，几乎将律法上的严禁条令，挨个儿犯了一遍。 　　这回，县令背后的祁连世家，也保不住他。 　　祁连世家的老家主，祁连太师，在朝堂上表态，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败类，请陛下下令剥夺官身、斩杀以谢天下。 　　同光帝大笔一勾，秋后问斩。 　　嗯，眼下这个季节，正处秋日，也没几天了。 　　钱员外一行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准备见县令问斩，便启程返回。 　　严思贤开始向方斗此行。 　　他游学的方向，原本不往这边，但途中偶遇，和方斗一同破妖人、除陋习，经历许多事情。 　　“方斗，你天资出众，将来不管是出家、入世，均大有可为。” 　　“希望，你能始终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将来多造福世人！” 　　方斗拱手，“一路顺风！” 　　一日，方斗正在房中休息，突然听到门外，有人造访。 　　访客是一对中年夫妇，肤白如玉，双手纤纤，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上人。 　　“请问，可是方斗小师傅？” 　　方斗点了点头，他不认识这对夫妇，但也隐约猜出，来头肯定不小。 　　“在下姓萧，小师傅可称呼我萧乐师。” 　　萧乐师年约三旬，面容儒雅，身穿官袍，腰间佩戴一口洞箫。 　　“内子萧门甄氏，是红鸾的姑姑，特来接她！” 　　萧乐师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和红鸾身上那块类似，都是玉雕着展翅欲飞的凤凰。 　　方斗露出笑容，“太巧了，我带着红鸾过来，一直想为她寻亲。” 　　过了片刻，方斗将红鸾请出来，和甄氏见面。 　　二人见面后，先是对照玉佩，然后对比长相，一看就是血脉至亲。 　　“姑姑，我好想你啊！” 　　红鸾是小女孩儿，从小到大，在红楼虎狼环伺的环境长大，缺少安全感。 　　如今能和亲人相聚，感觉多年遭受的委屈，一股脑爆发出来，大声痛哭起来。 　　甄氏慈和抚摸她的乌发，轻声叹息，“可怜的孩子！” 　　过了片刻，红鸾坐在甄氏身旁，一家人朝方斗道谢。 　　“听闻是小师傅义举，保护红鸾进入郡城，告倒了为非作歹的祁连县令！” 　　萧乐师说到这里，叹道，“下有太守控告，上有御使佐证，祁连太师也护不住他，判了个斩立决！” 　　方斗听到这里，眉毛一挑，红鸾这姑父消息灵通啊，看来不是凡人。 　　这时候，甄氏缓缓开口，问道，“这位小师傅，修的是哪家那支的传承？” 　　方斗心中凛然，这是在盘问来历啊！ 　　他洒脱说道，“一个散人而已，修得两手野狐禅，和哪家都挨不上！” 　　萧乐师和甄氏，对视而笑，笑声有些清冷。 　　“小师傅，我和内子，是道家中人！” 　　方斗听了，不明白对方何以这么说，拱了拱手，“幸会！” 　　甄氏抚摸红鸾的头发，“这孩子，是我嫡亲的侄女，自然也是道家血脉，将来要入门修行的。” 　　“很好啊！”方斗说道，“红鸾天生聪慧，识文断字，修行起来势必事半功倍！” 　　说着，方斗朝红鸾点点头，“红鸾，恭喜你，找到亲人了。” 　　红鸾朝方斗拜谢，“方斗，你搭救之恩，红鸾此生难忘。” 　　甄氏拉着红鸾，“你姑父，在京城当乐官，这次带你去京城，和咱们住下！” 　　红鸾有些不舍，问道，“方斗以后，能来看我吗？” 　　甄氏微笑着，“只怕不行！” 　　方斗眉毛一挑，这什么意思？ 　　萧乐师咳了咳，“小师傅，我和内子的意思是，从今往后，你和红鸾最好不要见面了！” 　　方斗愣了愣，随即心头火气。 　　结合刚才萧乐师自报家门，这句话听起来，倒像是自己利用红鸾，攀附他们道家之人。 　　红鸾蕙质兰心，也察觉气氛不对，想要开口，突然感到身躯一紧。 　　原来，甄氏已经施法，让红鸾动弹不得、不能开口，只能作为旁观者，观望这一切。 　　“小和尚，可惜了，你若没有走了歧途，或许还有机会！” 　　“咱家是道家嫡传，龙蛇不能混杂，结交旁门是大忌！” 　　“这是在为你好！” 　　萧乐师正色道，“你知道，道家二字含义吗？”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等方斗回答，他自顾自解释，“咱家是道家真传，至亲血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血统论，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萧乐师仰头大笑，“小师傅，你眼界有限，真以为旁门左道，能够得上我道家正宗的万分之一吗？” 　　“长生如何、飞升如何、成仙如何，这些你都知道吗？” 　　“我道家的正统，与天地同寿，绵延无穷，凡尘滚滚，皆为虚妄！” 　　“你以为，自己学得几手旁门法术，就可以逍遥红尘，太肤浅了！” 　　方斗沉默，也不回答，萧乐师和甄氏看在眼里，脸上浮现微笑，道义之争！ 　　突然，方斗抬头反问，“你可知道，一粒米长成，需要灌溉多少水？” 　　“一名婴儿长大成人，需要吃米多少？” 　　“斗升小民的含义，从何而来？” 　　萧乐师听了，怫然不悦，“此等耕稼小事，去问农家的泥腿子，我道家只修大道，不问细枝末节！” 　　“哈哈，可笑，不见小民，怎能见到大道？” 　　方斗连连摇头，“人道，才是天道，你们道家站得太高，不接地气，怎么不怕摔死？” 　　“你？” 　　萧乐师怒了，却被甄氏劝住，“大道之争，不在口舌，他送归红鸾有恩，咱们不一般见识！” 　　甄氏朝方斗微微点头，取出一枚玉璧，“这是答谢你救了红鸾，送他和我们团聚的谢礼。” 　　“方斗，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下一刻，二人牵着红鸾双手，转身架起遁光，消失在原地。 　　方斗深吸口气，知道这次离别，怕是再难见到这女孩了。 　　“道家，总算是见识到了！” 　　方斗出门，随便找了个乞丐，将玉璧扔给他，拍拍手离开。 　　乞丐盯着玉璧，张大嘴巴愣了半天。 第一百六十二章 缘自米斗 　　“道家！” 　　“相传是三家中，最古老一派，释门和名教的创始人，皆有问道于道家，得了启发方才诞生的传说。” 　　“但是，后世都认为，这是道家自抬身价，编造出的传说！” 　　“至少，释门和名教，自己都是不承认的！” 　　“一个家字，足以说明道家的本质。” 　　“这伙子人，起初不是什么出家人，而是父传子、子传孙，一代代内部相传，从不外泄。” 　　“他们是玄门，所以其他修道之人，都是旁门！” 　　“他们走的是正道，所以别人都是左道。” 　　“道家之外，一切修行者，都成了旁门左道！” 　　“等到后来，才有了出家人的规矩，但也都是师徒相传，比照父子血缘并不区别！” 　　“但某些大派，依旧是父子传承，绝不外流！” 　　向御使说到这里，有些惊讶抬头。 　　“你怎么有兴趣，向我问这些？” 　　方斗送别红鸾后，第二天就来找向御使，询问道家的情况。 　　一夜过后，他好像完全开窍了，找到了修炼的目标。 　　是的，先前他浑浑噩噩，一味提升自身力量，却从未细想修炼的目标。 　　但是，经过这件事情，他醒悟了，确切来说，是受刺激了。 　　原来，看似超然世外的修行者间，依旧存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方斗在遇到萧乐师前，竟没意识到，自己是处在鄙视链底层的……旁门左道。 　　他一直遇到的，都是些民间修行之人，直至遇到道家，才意识到，自己眼下的成就，还远远不足。 　　对方的轻视冷漠，对方斗来说，是巨大的刺激。 　　不仅萧乐师是法师，连同他夫人，也就是红鸾的姑姑，也都是法师境界，更别提他们身后还是道家嫡传。 　　道家，对眼下的方斗来说，这可是庞然大物，相比之下，千秋社也不算什么了。 　　向御使来了谈兴，接着说道。 　　“道家故步自封，释门又完全不同，凡是出家之人皈依，便可自称释门弟子。” 　　“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因此多有鱼目混珠之事，这一点也是释门最为人诟病，才有了释门藏污纳垢的指责！” 　　方斗摸摸下巴，貌似释门比较好混，可是他真不想当和尚！ 　　“至于我名家，更是来去自如，只要心向大道，皆可入我教中！” 　　向御使终于露出本意，准备拉拢方斗‘入教’。 　　他苦口婆心劝道，“我名教，一直秉持有教无类，无论贫穷痴愚，只要肯读书学理，就是我名教中人！” 　　“哎，这天下门户之见，害了多少英才！” 　　门户之见四个大字，如同一道闪电，在方斗脑海划过。 　　果真如此么！ 　　向御使闭口不言，因为他见到，方斗原本迷茫的双眼，此刻变得清明一片，并且逐步变得坚定起来。 　　局外人看来，这是内心坚定的征兆，已经无需劝解了。 　　“多谢向御使劝解！” 　　方斗拱了拱手，“我已经想好了！” 　　他拜别向御使，走到大街上，满心都是雄心壮志。 　　旁门又如何？ 　　玄门正道出真仙，难道旁门就不能吗？ 　　我就是要，成就旁门的真仙，压过你们道家的光芒，让世人都知道，旁门未必输于玄门正道。 　　不对，真有那么一天，我方斗的成就无人能及，举世公认，咱们两方的位置要调过来。 　　到时候，我才是玄门正道，你们反倒成了旁门！ 　　方斗越想越是痛快，心中已经有了目标。 　　回到居处，方斗召出米斗，右手捏着那枚轻影钱。 　　“是时候，验证我内心想法！” 　　方斗手腕轻抖，连连挥动，已经从米斗当中，接连抓出好几把白米，米斗中白米逐渐见底。 　　半斗、半斗、半斗，眨眼间白米已经第三次见底。 　　呼啦啦，第四斗白米，终于出现了。 　　方斗一把把抓出，心中已经笃定想法。 　　果不其然，米斗的提升，不完全是修为提升，更多在于一个‘缘’字。 　　从一到二的突破，是在县城的成衣铺，采买了身上所传的道袍。 　　再然后，是得了天罡法坛，这才收获第三斗米。 　　现在，手握轻影钱，果然开启了第四斗米。 　　如此下来，方斗每日抓米，都能收获四个半斗，合两斗米，共计三十斤。 　　只是，米斗当中，仍然只有白米，煮饭吃的那种，没有其他奇异的功能。 　　“啊呸，这金手指，真是……一言难尽。” 　　方斗尝试了几次，确定米斗开启到第四下，便将其召回。 　　再然后，他手握轻影钱，仔细端详这枚传说中的钱币。 　　这枚轻影钱，能让影子晃动，令人无法定位，但也仅此而已了。 　　唯一值得注意，和老头豢养青蚨母的母钱，就是用这枚钱币做载体。 　　青蚨母被飞剑斩杀，好在轻影钱没有损伤，否则这件古董破相，价值必将大大降低。 　　“食气法，我要尽快提升食气法！” 　　方斗取出身上携带的炼气丹，日夜打坐修炼，配合天罡法坛。 　　或许心中有了执念，修炼速度也开始提升。 　　食气法二层，顺利跨过小成，进入大成境界。 　　方斗手头的各种法术，也开始精进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后，快到了县令问斩的日子。 　　郡治大牢，一位老妇带着食盒，在狱卒殷勤招待下，走入牢房深处。 　　“这便是犯官祁连某，老人家，按照规矩，探视死囚，时间一刻钟，不可拖延！” 　　狱卒摸了摸胸口，对方孝敬了二十两的大银锭，值得他赔笑接待。 　　老妇望着稻草堆中，瘫软角落的身影，叹了口气，“七少爷，我来看你了！” 　　躺在角落的，正是祁连县令，他双目无神，摇了摇头，“虞婆婆，你走吧！” 　　“七少爷，家主说了，你做事太不小心，纵然大家想救，也救不了你。！” 　　“我前来，除了看看你，也是想帮你了却最后一桩心愿！” 　　“临死前，你想杀谁，我就帮你杀掉！” 　　“咱们祁连家的男儿，赴死之日，怎能没有陪葬的？” 　　祁连县令的目光，陡然冒出刻骨仇恨，“我要杀小贱人，还有那个奸商，还有……” 　　虞婆婆带着怜悯，摇摇头，“不成，只能杀一个。” 　　“那就是贼秃，方斗！”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含沙射影 　　这天夜里，方斗对着油灯沉思。 　　他一向自命不凡，但自从在萧乐师面前受挫，开始冷静下来，思索自身的出路。 　　眼下的野路子，不可能一直走下去，该早早思索未来的走向。 　　本县有福元寺，除非是归顺对方，乖乖当狗，绝无发展壮大的机会。 　　天下名山大川，大都是有主之物，想要开辟一片全新基业，很难！ 　　除非是眼界跳出晋陵一地，扩展到江南，乃至是整个天下。 　　白手起家，首先要找准地方。 　　想到本县，方斗又想起明日待斩的死囚。 　　“祁连县令！” 　　方斗嘴里琢磨着，他还是从向御使那边，才知道此人来历非凡。 　　祁连世家，是国朝第一等的家族，家主祁连太师，位尊荣宠，更兼国丈之尊——爱女祁连秀，是同光帝册封的丽妃。 　　若非祁连县令，只是旁支成员，恐怕向御使也不能轻易动他。 　　如果方斗是官场中人，肯定要遭受报复，但他是方外之人，祁连世家权势再高，也打压不到他。 　　“道家，朝廷！” 　　方斗默念几声，眼前灯影摇晃几下，投在地面的影子，也剧烈摇曳着，随着灯焰稳定下来。 　　…… 　　一道漆黑影子，顺着墙壁蜿蜒而上，流水般滑过地面，来到方斗所在的窗外，停了下来。 　　“小和尚，寄住在这家，每晚都挑灯夜读！” 　　影子凸显轮廓，竟是探牢的虞婆婆，这位老妇人，身穿一身法衣，上面画着诡异的符号。 　　她将身形藏在阴影中，即便有人经过，也发现不了。 　　“我看看，我看看！” 　　虞婆婆陡然张口，嘴巴裂到耳根，几乎能吞下成年人的脑袋。 　　下一刻，她张口吐出灰色雾气，对着窗上的倒影喷出。 　　灰雾出奇粘稠，落到窗纸上寂静无声，像是浆糊般，将方斗的影子粘在上面。 　　奇异事情发生了，原本方斗的影子，随着夜风吹过灯焰，无时无刻不在摇晃。 　　但是，虞婆婆吐出灰雾后，影子定格在窗纸上，没有任何变化。 　　“接下来是，含沙射影！” 　　虞婆婆弯腰在地上，捏了一搓细沙，含在嘴里。 　　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本姓，不是‘虞’，而是‘蜮’，确切来说，应该叫她‘蜮婆婆’。 　　她掌握一门神通，名为‘含沙射影’，用来暗杀敌人，无往不利。 　　只是，这门神通太过损耗精气，每杀一人，都要修养多日。 　　所以，虞婆婆在县令面前，应承只能杀一人，为他了却心愿。 　　祁连县令选了方斗，这才有了今夜一行。 　　明日就是问斩之日，虞婆婆今夜就要杀了方斗，取他的人头，为祁连县令送行上路。 　　她口中含着细沙，心口一痛，喷出心头热血，和细沙混在一处，凝神盯着窗上影子。 　　屋内，方斗百无聊赖，取出轻影钱把玩起来。 　　这枚钱币，古色古香，尽管年代久远，却没有损耗太多，无论是边缘处，还是刻字花纹，依旧清晰可见。 　　“奇怪了！” 　　恰在此时，虞婆婆口含的细沙，已经浸透了心头热血，鼓起一吹。 　　一缕细沙，经热血粘连，化作利剑般，命中窗台，纸糊的木窗当场洞穿。 　　凑巧的是，这时候，正是方斗取出轻影钱把玩的时候。 　　于是，原本粘在窗纸上的影子，陡然挣脱灰雾，轻轻摇摆起来，仿佛灵活的舞者。 　　于是乎，凝聚虞婆婆全力一击的细沙，扑空了！ 　　当，细沙如箭，洞穿木窗，落在方斗面前木桌上，打出碗口大的破洞，木屑四处飞溅，打在脸上生疼。 　　“有人暗算！” 　　方斗大惊失色，手腕抖动，三道灵光冲出窗外。 　　黑犬凄厉嘶吼着，将一物扑倒在地，疯狂扑打撕扯。 　　窗外立刻响起嘶吼声、惨叫声。 　　嗯？ 　　敌人比想象更弱，仅凭犬灵就收拾了，鸩灵和鳄灵只有旁观的份儿。 　　顷刻过后，喧闹声平息。 　　方斗外出一看，见到黑犬爪子踩着一头老妇，满脸是血，早已没了气息。 　　“是她来杀我？” 　　黑犬点了点头，爪子指向老妇嘴角，残留几颗沙粒。 　　方斗回头看向窗户，破了一个大洞，这才知道，若非自己幸运，桌上的大洞，就在自己身上了。 　　不，绝不是幸运。 　　方斗举起掌心的轻影钱，这枚钱币的妙用，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拉出去，处理了！” 　　方斗摆摆手，三灵得令，拉着虞婆婆的尸体，消失在夜色中。 　　是谁指使老妇杀人，他已懒得再猜，明天见到县令人头落地，他就要回归县城，不修成法师绝不出来。 　　这番动静，早已警醒钱员外和侄子，二人出来查看，被方斗找个借口瞒过去。 　　到了斩首当天，围观的人山人海。 　　县令身穿囚服，被囚车押送，一路来到斩首台。 　　环境并不陌生，只是角色变了，以前县令监斩别人，现在成了别人监斩的死囚。 　　县令瞪大双眼，在人群中寻找，可直至被按在地上，斩首大刀砍进皮肉的时候，虞婆婆还没出现。 　　到最后，他嚎叫着，“虞婆婆，你不讲信用！” 　　他始终不知道，寄托希望的虞婆婆，早已先他一步丧命。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血染尘埃。 　　方斗叹了口气，转身朝钱员外说，“该回去了。” 　　钱员外也点点头，“此间事了，咱们即刻起身，回顾县城！” 　　“对了，还要捎上一人！” 　　此行第三人，正是蔡捕头。 　　这次他被招入郡治，多半是被审查，确认是否清白，有无和祁连县令勾结。 　　好在，蔡捕头是无辜的，对县令所作所为不清楚，这才得以抽身。 　　路上，蔡捕头连连叹息，这祁连县令藏得太深，身边又有师爷做帮凶，完全把他蒙在鼓里。 　　“方斗，这次能扳倒县令，多亏了你！” 　　“此人貌似清廉正直，实则狼心狗肺，若仍旧逍遥下去，不知多少百姓会被他坑害！” 　　蔡捕头每当想起，县城中那么多无头公案，便恨得咬牙启齿。 　　有些案子，连他都查不出来，现在想来，不是凶手高明，而是县令暗中出手，抹去痕迹和证据，庇护自己的爪牙。 　　“此人既已伏诛，百姓们总算不要担心受怕！” 　　蔡捕头点点头，“但愿下任县令，是个真正的好官！” 第一百六十四章 立志 　　回到熟悉的寺庙，方斗眼前一阵恍惚，见到公鸡在地上刨食，见他回来头也不抬，咕了一声就当打招呼。 　　“鸡大师！” 　　方斗快步上前，吓得公鸡蹦跳半空，以为他失心疯了。 　　“我要成仙，我要长生不老，我要让世间任何人，再也没资格小瞧我！” 　　方斗跪在鸡大师面前，“我知道你大有来历，请助我一臂之力！” 　　公鸡愣住了，这小子外出一趟，怎么好似突然开窍，变得如此奋发向上了。 　　这是好事呀，就怕你不上进！ 　　想成仙也好办，只是它如今自身难保，不能成行呀！ 　　公鸡深吸口气，这次回来，方斗身上，多了几分浩然正气，明显脱离金鸡诀的范畴，已经沾染了名教气息。 　　哎，还是让那老贼插手了。 　　没办法，论算计，它怎么比得上老谋深算的名教中人！ 　　“咕！” 　　公鸡抬起翅膀，一指庙里的石像，此举是暗示方斗，从这老贼身上打开思路。 　　方斗顺着翅尖，见到手持书本、笔墨的‘杞子’石像，心神沉浸进去。 　　这段时间以来，方斗一路前往郡治，见多了世间的不平事，名教入门，更养成了浩然正气。 　　以往见到石像，最多见到个愁眉苦脸的老头子。 　　但现在重新审视，方斗内心被触动，此老的神情忧愤，仿佛在望眼神州大地，心忧苍生。 　　明明是一座没有生命的石像，却给人以强烈的爱憎情绪。 　　方斗突然发现，自己有些领悟，连忙盘腿坐下，闭目体会。 　　正殿外的公鸡，气得直跳脚。 　　打蛇随棍上，这老贼真是恬不知耻。 　　它怂恿方斗研究石像，无非是想借助他手，逼迫老贼露出本意，却没先到，这老贼吃相太差，当着它的面儿，就拉拢方斗。 　　方斗可是公鸡选定的人，这些日子的成长，背后都是它苦心扶持，怎么允许被老贼摘桃子。 　　一股玄妙的感悟，仿佛跨越历史长河、芸芸众生，降临到方斗头顶，没入他脑海和心境中。 　　刹那间，连释门小成的琉璃心境，也被压制住。 　　这是何其博大的信息，名教以苍生为己任，扎根人道文明，可底蕴深厚之极，哪怕分出微不足道的一丝，都能将方斗的脑袋撑爆。 　　“咕喔喔！” 　　一声鸡鸣，陡然打断，将方斗惊醒。 　　眨眼间，从石像传来的信息，就此中断。 　　无数信息粉碎、重组，最终在方斗脑海中，形成一篇文章，《崇圣心法》。 　　此乃名教心法，是养气的秘诀。 　　崇圣者，乃是崇敬圣人学习之的含义。 　　但是，方斗翻看了几眼，皱起眉头。 　　他来自的世界，已经步入后现代文明，推翻偶像崇拜、人人以自强为风尚 　　这篇《崇圣心法》，虽然神奇，甚至不在《食气法》之下，但从立意第一关，就有悖于方斗的思路。 　　立场不同，再好的东西也不能要！ 　　方斗摇了摇头，朝石像鞠躬三下，催动米斗，要将这篇心法还回去。 　　米斗从方斗脑海中，将心法抽出，化作一道光，喷向石像。 　　突然，石像大放光明，在方斗耳边，响起一声威严质问。 　　“为何不要？” 　　方斗愣了愣，石像是活的？还是石像背后，有某位大能附体？ 　　但提到《崇圣心法》，他又不得不说几句。 　　“此法虽好，却不是我的归宿！” 　　“你意欲何方？” 　　方斗指着头顶，“天外天，至高无上之所，无人能凌驾我之上！” 　　“我意于此，何必自贬身份，找一尊圣人顶礼膜拜？” 　　石像沉默，就在方斗以为大能已然离开时，突然开口了。 　　“人心不能自圆，崇圣者，并非偶像崇拜！” 　　“而是塑造一尊圆满自我，崇敬追寻，让自身达成圆满境界！” 　　方斗摇头，“那也不行！” 　　“有神鸟大鹏，展翅高飞，自号‘恨天低’！” 　　“你道他为何？” 　　“因为，大鹏展翅，翱翔天际，看似逍遥，叫声充满悲戚。因为他却知道，只要头顶有天，永远也不能飞得比天高！” 　　“我方斗修行，是要做无上真仙。” 　　“无上无上，头顶之上，再无其他！” 　　石像开口了，“小子狂妄，不是我名教路子！” 　　方斗笑了，“释门太宽、道家太独、名教太杂，皆不可取。我方斗将来要立教，必将做一个不受拘束、快意世间的旁门祖师。” 　　“那好，我拭目以待！” 　　石像对着方斗眉心一点，刹那间，崇圣心法粉碎。 　　方斗叹了口气，这份机缘，就这么没了。 　　等到光芒收敛，方斗回身望去，不知不觉间，从白天，到了星斗漫天的夜间。 　　恍惚间，大半天过去了。 　　但是，也并非一无所获。 　　米斗浮现，从方斗脑海中，卷出大片碎光。 　　摇晃几下，一颗法术种子飞出。 　　‘食气法（残）：一到六层，新增养气内容。’ 　　食气法是道家残篇，能食气自强，但在养气方面是短板。 　　这次外出，方斗见识到名教的养气法，以自身为宝库，发掘潜力，养出浩然正气。 　　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养气多年，一口浩然正气，也能活生生喝死鬼祟妖怪。 　　如今，方斗得了道家、名教两家之长，可以正式开始修炼。 　　这次回来，方斗解决了县令，钱员外为感激他，将蛊王珠送回，还谢绝了先前典押的十万两。 　　“咕！” 　　可是没想到，蛊王珠刚到手，还没捂热，就被鸡大师一口啄了，吞服腹中。 　　“鸡大师，这不能吃！” 　　鸡大师翻个白眼，蠢货，我什么不能吃？ 　　方斗劝了半天，鸡大师没有呕吐、排泄的迹象，看来可以消化，索性就不管了。 　　只是可惜了这件宝物，方斗还想继续修炼‘斗百毒’心法，用蛊王珠吸引毒虫，今后只能作罢。 　　现如今，方斗手头宽裕，有大把钱财用在修炼上。 　　手中的豆兵，接连几次大战，损耗极大，需要买来药材，重新进行炼制修补。 　　此外，方斗修行辅助，也需要炼气丹。 　　目前为止，方斗靠着石坛，足以发挥天罡法坛的微弱力量。 　　但是，等到食气三层，乃至是法师境界后，法坛用普通木石作用不大，需要使用各种珍贵的石材，甚至要动用玉石。 　　那时候，天罡法坛的力量更强，但损耗也是与日俱增。 　　方斗压力更大了，修炼何止是烧钱，简直是催命！ 　　没法子，每天他闲暇之时，还要抽出时间，从米斗中抓米，即便眼下不吃，也要存储好，留待日后有用。 　　这年头，粮食是硬通货，说不准什么时候派上用场。 第一百六十五章 梳理 　　这次回归寺庙，方斗总算静下心来，梳理自身的修炼体系。 　　首先，功法类，以金鸡诀、食气法两门为根基。 　　金鸡诀炼体，有‘大金袍’、‘雄鸡一唱天下白’两种附带的本领，再有掌心雷内壮五脏。 　　食气法糅杂道家、名教的精髓，兼具食气、养气两种妙用，是奠定根基、促进修为的根本。 　　这两门功法日夜修炼，一日不可懈怠。 　　除此以外，方斗掌握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法术。 　　畜生道，能‘御灵、度化和附身’，更有鸩灵、犬灵和鳄灵帮助，水陆空三全，侦查作战皆有奇效。 　　撒豆成兵，配合兵家战阵，用在群战最有奇效。 　　新近练成的飞剑术，虽然仅有入门一刺，威力却强的吓人，无坚不摧，从无失手，几乎成了方斗的撒手锏。 　　至于引香寻踪、纸幻术等一众辅助法术，每每都能有奇效。 　　至于御兽术、驱鬼术之类，和畜生道神通重合，效果不大，也被他搁置在一旁。 　　法宝类：道袍水火不侵、能挡攻击，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鹤首钢杖是福元寺流出，材质非凡，这些日子交战磕碰，连伤痕都没有，用来寄托飞剑，也是没有任何问题。 　　天罡法坛，虽然没有实体，却具备各种神奇功效。 　　方斗站在法坛上，施法范围能振幅平时五倍到十倍，等闲的一流术士都比不上他。 　　上次千秋社来袭，就被他以法坛遥相攻击，还没见到他本人，就死伤过半，士气大受影响。 　　最后是刚到手的轻影钱，起初方斗也以为，这枚钱币是古董，仅有收藏和升值等作用。 　　但那天晚上，轻影钱替方斗逃过一记暗杀，让他开始意识到，此钱作用大了去了。 　　影子为人体倒影，相传有魂魄游离其中，除非修到无漏之体，否则行走何处都会有影子落地。 　　不少诅咒术中，以人影为目标，可谓是诡异莫名，防不胜防。 　　轻影钱能让影子摇晃，令敌人无法定型，自然也攻击不到，可谓是防身护体、隔绝诅咒的好宝贝。 　　“大概这么多了！” 　　方斗粗略过了一遍，发现自己，已经初步形成体系。 　　畜生道三灵，作为远程侦查攻击手段，可以隔绝外敌突然袭击。 　　即便敌人太强，杀灭三灵，也会遭到豆兵大阵的围攻。 　　方斗若有法坛，自然是实力倍增，但若是没有，也能以飞剑之术，隔空斩杀。 　　真到万不得已，敌人近身挑战，他还有道袍护体，加上金鸡诀练成的一副好身体，厮杀也不成问题。 　　除此以外，敌人不管是下毒、还是诅咒，前有解毒丹，后有轻影钱，总能挡住偷袭暗杀。 　　不知不觉，方斗已经掌握如此可观的实力。 　　“哎！” 　　方斗想起来，懊恼不已，当时在郡治，不该对萧乐师太过忌惮。 　　虽然他是法师修为，但真要动手，自己未必会怕。 　　境界层次若是管用，以前的王转轮，后来的阎尊者，岂不是死的冤枉？ 　　“算了，毕竟是红鸾的亲人！” 　　方斗摇头叹息，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弱了，如果方都不是小小术士，而是一名真人，凌驾法师之上，还会不会是同样情况！ 　　只要是真人，即便是旁门所出，道家弟子见了，也要以礼相待，这是修行界的规矩。 　　“苦修自身，以待来日！” 　　方斗闭上双眼，再度进入修炼中。 　　…… 　　这天清晨，公鸡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巡视寺庙前的空地。 　　在它眼中，这片土地都是它的领地，方斗作为饲养员，只能住在憋屈的小屋子里，平时外出散步，还要通过它准许。 　　“可怜！” 　　公鸡得意之极，突然鸡冠子一抖，眼角掠过白光。 　　“哗啦！” 　　一条细线悄无声息，从寺庙飞出，掠过公鸡身边，扎入草丛当中。 　　片刻过后，草丛分开，一具脸盆大的蝎子滚落出来，从当中剖成两半，死得不能再死了。 　　太危险了！ 　　公鸡暴跳如雷，正要冲进去，教训方斗，给他脑门留几个‘土豆’。 　　突然，它察觉不对了。 　　前几月，方斗刚回来寺庙，掌握了这手飞剑，每次演练时，都弄得声势浩大，四周狂风大作。 　　公鸡笑得冠子颤抖，傻瓜，这么大张旗鼓，生怕敌人不知道。 　　威力再大，打不到人，就不是炮仗一类的玩意儿。 　　后来，方斗闷头修炼，苦练功法，研究剑术。 　　日子一久，公鸡都忘了，没想到，这回出剑，尽收往日烟火气，变得悄无声息，危险大幅度提升。 　　刚才的毒蝎子，潜藏草丛多时，公鸡不仔细察觉，也发现不了，却被方斗一剑斩杀。 　　由此可见，方斗的飞剑，已经初步具备火候。 　　“鸡大师，麻烦将我的钢杖取回来！” 　　公鸡下意识，叼起沾血的钢杖，屁颠屁颠送到寺庙。 　　“不对啊！” 　　等方斗接过钢杖，公鸡才回过神，怒气冲冲，臭小子，竟敢使唤我，不要命了。 　　它正要回去算账，方斗一把撒出白米，作为谢礼。 　　天性驱使，公鸡低头猛吃起来。 　　别说，臭小子掏出的白米，越来越香甜了，也不知道如今人间何处，能种出这般极品的稻米？ 　　寺庙内，方斗轻抚钢杖，心中感慨。 　　先前飞剑奴以秘法藏身，等抓住时机，方才放出飞剑杀人。 　　但是，飞剑一旦出手，必将掀起风云，完全是以快速抢占先机，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斩杀。 　　起初，方斗也想走同样路子，但被公鸡嘲笑几下，开始琢磨起来。 　　凑巧的是，方斗正好修炼养气，开始摸索名教的‘内敛、温润’等特性，灵机一动，养剑如养气，有触类旁通的机会。 　　想起来容易，做起来艰难。 　　飞剑暴虐锋利，比虚无缥缈的气，要复杂许多。 　　方斗双手被割伤多处，若非有玉佛脂，早已废掉了。 　　但是，巨大的付出，也有回报。 　　飞剑经过孕养，已然做到锋芒内敛，不复先前白光灼灼。 　　唯一遗憾的是……，每回都要把钢杖捡回来呀！ 　　飞剑不能飞去飞来，还有什么奇妙？ 　　可惜，方斗到手的是残篇，只有一往无前的一刺，其他都没有。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新县令 　　方斗握着钢杖，这段时间温养，以此寄托飞剑，可谓是如同臂使。 　　但是飞剑术残缺，少了一口‘飞回咒’，飞的出去，却收不回来。 　　每次放出飞剑，还要特地捡回来。 　　好在每次都能刺杀敌人，但若是有个万一，飞剑收不回来，那可就尴尬了。 　　“飞回咒，哪里去找？” 　　方斗有些头疼啊，御使法器的手法，属于高等技能，罕有术士掌握，遇到一个已很不容易，弄到手更是难上加难。 　　飞剑修炼，至此告一段落！ 　　方斗回望身上，天罡法坛坐落其中，正在勾勒一副符召。 　　‘山鬼符召’，役鬼书中的法术之一，勾动山川精气，能化生‘山鬼’，具备力大移山的神通。 　　若是方斗本身修为，起码要突破法师，才能着手修炼这道符召。 　　但有了天罡法坛，现在就能尝试。 　　深山石坛，光纹闪烁，空中浮现丝丝线条，像是河中水草飘忽不定。 　　但是，在法坛的收拢下，光线开始靠拢，逐渐勾勒出符召的轮廓。 　　“再有三个月，就能成功了！” 　　方斗研究役鬼书，发现里面，除了‘五鬼搬运术’和‘山鬼符召’，其他法术都超过能力范围。 　　五鬼搬运术需要以骷髅修炼，卖相阴气森森，方斗不喜欢，选择了山鬼符召。 　　…… 　　一日，蔡捕头从县城赶来，请方斗进城。 　　原来是新县令到了，令他来请方斗，到县衙见面。 　　“方斗，新来的县令，似乎听过你的名字，头一个点名要见你！” 　　按照往日规矩，县令到任后，先见过六房书吏，再见当地的官绅、富商、官员家属等等。 　　令蔡捕头差异的是，新县令到任，县衙的人还没认全，就叫蔡捕头来请方斗。 　　“新县令叫什么？” 　　“县令大老爷的名讳，姓冠名洗，字子清。” 　　冠子清，这个名字没听过？ 　　方斗奇怪了，也不是熟人啊！ 　　“但你放心，县令对你没有歹意，令我好生解释，叫你过去，没别的意思！” 　　蔡捕头拍着胸脯，“我有了前车之鉴，偷偷以刑辟术查探过，新县令心怀坦荡，不是前任那般胸怀诡诈的小人！” 　　方斗想了想，答应前往县城一趟。 　　“鸡大师，去不？” 　　公鸡摇摇头，一溜烟钻入山中。 　　“走吧，蔡捕头！” 　　二人来到县城时，率先赶到县衙，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县令说了，让我请你用过晚饭，再去见他！” 　　县衙的伙食不错，蔡捕头一声招呼，大木桶盛着米饭抬上来，还有爽口的腌菜、烧得熟烂的羊肉。 　　“知道你饭量大，早叫人准备了！” 　　蔡捕头说着，给自己添了碗饭，剩下的都是方斗的。 　　上次方斗在他家，把两个月的存粮都吃光，这次有了经验，特地让厨房多准备些饭菜。 　　厨子问他，准备几人份时，蔡捕头狠狠心，报个数字，“按五十人的饭量准备！” 　　“我的乖乖，老大爷请这么多人过来？”厨子都惊了。 　　蔡捕头摇摇头，“不多，就一个！” 　　厨子：…… 　　蔡捕头吃了几口饭，将菜汤浇在碗中，搅拌几下，呼噜呼噜吃完。 　　“小……” 　　蔡捕头放下碗筷，正要劝方斗慢慢吃，等他抬头，却发现方斗已经吃完了，面前放着空空如也的木桶、菜盆。 　　“吃完了！” 　　蔡捕头心想，这次不光饭量变大了，连吃饭速度都快了。 　　抱着这个想法，他带着方斗，来到县令办事的书房内。 　　“大老爷，方斗小师傅带到了！” 　　“请进来！” 　　方斗见到县令时，心里第一个反应，好年轻啊！ 　　眼前这位县令，约莫二十多年，看上去就是刚工作的小青年，身材也消瘦，像是衣架子般撑起宽大的官袍。 　　“蔡捕头，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蔡捕头道了一声是，退出房门外。 　　县令冠子清起身，走到方斗面前，“小师傅，最近《天问》一文，研究得如何了？” 　　方斗脑海灵光一闪，知道县令的来历了。 　　“不错，我是思贤的同窗，当初在山阳学院读书是，大家同睡一床铺，一块饼子掰成两半吃！” 　　冠子清哈哈笑道，“听思贤说，他遇到一位奇僧，还在书信中，说了你和历险的诸多往事，让我好生羡慕！” 　　“我比思贤运气好，前几届便高中，一直在京城墨林院候差，直到前些天才补了本县空缺。” 　　“听说前任县令多为不法，还是你出面揭发的？” 　　方斗点了点头，“不错，只是我虽然短发，却不是僧人！” 　　“那也无妨，在家出家，皆是修行！” 　　县令和方斗攀谈起来，或许是有了严思贤这层关系，他在方斗面前，也不端着架子。 　　当夜，二人促膝长谈，期间剪了七八次灯花，直至灯油燃尽，方觉天色已启明。 　　天边启明星高高挂起，县衙不远处的民居，响起一声鸡鸣声。 　　“不知不觉，竟然谈了一夜！” 　　冠子清看着方斗，眼神带着嘉许，“方斗，可以看得出，你心向名学，读书时善于琢磨。” 　　“你所在寺庙，靠近深山，想必没什么书籍。” 　　“今后，你若是想读书，可以来县城这边，我若不在，直接找书童来借便是！” 　　他是两榜高中的进士，学问又比严思贤扎实，对方斗起了爱才之心，鼓励他多读书。 　　方斗这段时间，苦苦修炼名教养气法门，神态沉稳、气韵内敛，是以让县令见了心生好感。 　　“那就多谢县令大人了！” 　　冠子清点了点头，“对了，听说你的寺庙年久失修，门匾早已失落多时。” 　　“不错，我新近取了个名字，叫鸡鸣寺！” 　　“鸡鸣起舞，寓意不错！” 　　冠子清沉吟片刻，“只是有一样不好！” 　　“寺庙寺庙，实则有区别！” 　　“寺者，即为官署名称，也是僧侣供佛之地。” 　　“庙者，才是供奉鬼神的场所。” 　　“听闻你的殿内，供奉了儒生‘杞子’，心向名教，这是好事！” 　　“我替你改个字，就叫鸡鸣庙如何？” 　　冠子清进士出身，一手书法扎实，起码在墨林院，抄写了好几年官方文书。 　　除了‘鸡鸣庙’三个大字，还赠送一副对联。 　　上联‘三更灯火五更醒’，下联‘雄鸡一唱天下白’，横批‘闻鸡起舞’。 　　“献丑了！” 　　冠子清搁下笔墨，取出私章在角落一盖，红泥小印出现了。 　　方斗越看越是满意，拱手答谢，“多谢县令大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突发异变 　　县令的墨宝，还要送去专门的店铺，做成牌匾。 　　方斗选了红木底子、金漆面、如意花纹的规格，一副牌匾加上对联，足足用了五百两银子。 　　好贵，但是值得！ 　　接下来，方斗又逛了大半个县城，采买了海量货物。 　　随着修为渐长，他外出的时间变少，消耗也越来越大，所以一次性将物资储备充足。 　　“在这样下去，就要请人照顾了！” 　　方斗原本，也看不惯福元寺的和尚，住大院高床、穿绫罗绸缎，身边还有名为弟子、实为奴仆的和尚伺候。 　　但现在才知道，真要一心修行，俗事越多，干扰越多。 　　“先这么的吧！” 　　趁这次做牌匾，方斗也请木匠师傅，去寺庙师弟考察，根据规格将木窗、破门都换一遍，顺便打造些配套的家具。 　　这样下来，三四千两银子又没了。 　　过日子、置家私，就是要花钱嘛！ 　　回到鸡鸣寺后，方斗花了几十天时间，在法坛帮助下，将山鬼符召勾勒而成。 　　这张符召呈黑白二色，墨色勾勒出符文，俨然一头俯首待命的雄壮山鬼，头生双角、脚踩虎豹，身后是茂林高山。 　　“山鬼符召！” 　　方斗手腕抖动，往内输入一丝法力。 　　刹那间，面前深山微微一颤，似乎方斗手中符召是一枚钥匙，打开某扇大门。 　　“嗯！” 　　方斗瞬间感悟到，手中符召的作用。 　　古人崇拜山鬼，认为深山茂林当中，由于年代久远自有灵性，是以诞生出精怪‘山鬼’。 　　山鬼力大无穷，能御使虎豹猛兽，身兼各种神通。 　　久而久之，便有了‘山鬼符召’。 　　这门符召，能聚拢山川精气，凭空生出一头‘山鬼’听命。 　　方斗靠法坛凝聚符召，但若是使用，自身的法力支撑不了多久。 　　“适当时候，做个杀手锏！” 　　县城采买的货物，陆续送到寺庙前。 　　东西太多，也不能露天摆放，方斗不得不收拾南殿，将东西搬进去。 　　上次炼制火器，还剩下少部分材料。 　　方斗为了不占地方，将材料用完，炼制满满一葫芦‘赤焰沙’。 　　然后，木匠们陆续到了，将蒙着红布的牌匾，安放在寺庙大门上方，对联也钉在门楹两边，同样用红布裹好。 　　“这红布……” 　　方斗心生奇怪，询问木匠缘由。 　　“小师傅，牌匾揭晓这是大事，要请来德高望重的宾客，放鞭炮、拉红布呀！” 　　方斗眨眨眼睛，还有这个流程？ 　　对了，牌匾是县令手书的墨宝，揭红布时，应该请他来观礼。 　　只是，他刚上任，不知是否有空？ 　　“县令大人，真是好官啊！” 　　“上任后，立刻下令青楼赌坊停歇，搜查有无逼良为娼、骗赌破家的恶事，打击县城内部的不法之徒！” 　　“劝课农桑、开垦水利，劝说本县乡绅降低租子。” 　　“他还亲自下乡，探查有无溺婴、弃老、私刑等事情，还下令严查之，一旦发现，乡老有罪！” 　　木匠们做活时，提及县令冠子清，赞不绝口。 　　官员好不好，老百姓心里清楚，冠子清上任后，日夜翻查卷宗，理清县内的痼疾，然后亲身下乡，带人处理问题。 　　不像前任县令，终日高坐县衙大堂，不食人间烟火。 　　方斗心中欣慰，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知道肯定严思贤和他提及，路程上遇到的三件恶习。 　　冠子清上任后，同样在本县清查打击。 　　既然这样，那就等县令忙完了，再邀请他上门揭红布。 　　木匠们忙碌着，给寺庙换上崭新的门窗，其他家具也陆续搬入组装。 　　北殿是主卧，一座拔步床竖起来，挂着丝绸挂帐，又在对面靠窗的位置，放置了一座罗汉床。 　　前者是寝具，后者是坐具，侧旁都放置熏香的香炉。 　　再放置个八仙桌，配上几个圆凳子，桌上摆一套天青釉色的茶具，以及琉璃灯罩的油灯！ 　　南面偏殿是客房，倒也不用太讲究，随便摆了些架子床、云床之类的，连同木案、茶具、花瓶等。 　　最后，木匠们还给门前，换了副门槛。 　　一切忙完后，方斗感觉很满意，总算有家的样子了。 　　自从立志之后，方斗心下决定，以鸡鸣庙为根基，发展自己的势力，先前漫不经心，但现在都是认真经营。 　　晋陵郡这片地方，最大的霸主是福元寺，法师众多、甚至还有可能藏着圣僧。 　　方斗虽然与之交好，但牵扯到利益，不可能有好事发生。 　　据他估计，福元寺的忍让极限，最多是方斗占据本县。 　　再往下发展，就要触及福元寺的利益了！ 　　而一县的地盘，最多让方斗成就法师，再往上，想成就真人就不够了。 　　财侣法地，缺一不可，直接决定你成就的天花板。 　　“得想法子！” 　　方斗转念一想，还没突破法师，就想这么远了，不是庸人自扰么！ 　　随着新县令冠子清，新官上任三把火，四处扫清旧疾，本县越发欣欣向荣，田间劳作的农夫、城内行走的小贩，脸上都泛出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直到一天，冠子清下乡时，‘意外’冲撞神灵，陷入昏迷，已经接近濒死状态。 　　老百姓们不知道，县令上任后，还有一把火在烧，名为‘破除淫祀’。 　　江南民间，多有淫祀，这是历史原因形成的。 　　所谓淫祀，是官方不承认的神灵，但民间流传许久，不顾官方禁令，仍旧私下祭拜。 　　但凡牵涉到祭祀，都是大规模百姓聚集，往往是动乱的根源。 　　所以，不在官方准许的‘淫祀’，是坚决禁制的事情。 　　地方官员，考核绩效的一条，就是辖地上淫祀的情况。 　　上任县令在职，一味中饱私囊，对淫祀放之任之，以至于冠子清接任后一查，发现本地的淫祀，已经长成恐怖的毒瘤。 　　具体到了什么地步呢？ 　　冠子清亲自下乡，以县令身份，下令铲除淫祀的庙宇，结果被成千上百的百姓拦住。 　　这些百姓往日见到官差，软弱得如同绵羊，此刻为了保护庙宇，胆敢冲撞县令带队的一行人。 　　结果就是，县令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被抬回县城，已经处于生死挣扎的边缘。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五通神 　　方斗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即动身前往县城。 　　头顶星斗密布，方斗方才到了县衙，却在门口被拦住。 　　“小师傅，你怎么来了？” 　　幸好，蔡捕头带人巡夜，以防不法之徒，趁乱谋害县令，正巧见到方斗被拦在门外，将他带进去。 　　“听说县令出事了，我来看看！” 　　蔡捕头叹了口气，“县令也是大意了，那座村子是祭祀邪神的巢穴，每个百姓都不能信。” 　　“去时的路上，一个老妪倒了碗水给县令，结果出事儿了！” 　　说到这里，蔡捕头也有些懊恼，“我以刑辟术查过，明明没有问题，这邪神的手法，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方斗安慰他，“刑辟术，不能面面俱到，一碗水充其量就是引子，真正害人的手段，还要落在邪神头上！” 　　蔡捕头突然想到，“听说，钱员外曾受魇镇，还是你将他救回。” 　　他双眼发亮，拉着方斗往前走，“快去，快去救县令！” 　　方斗再见到县令，这位年轻的官员，状态很不好，岂止是中毒这么简单，三魂七魄走了大半，只剩下一缕命火勉强维持。 　　他的症状，就像是有人，掏空大半魂魄，只剩下一副躯壳。 　　“蔡捕头，和我说说，县令是怎么中招的？” 　　蔡捕头解释起来。 　　“原来，县令喝了老妪倒的水，起初没觉得什么！” 　　“等他到了邪神的寺庙，下令捣毁神像、拆毁庙宇时，无数百姓蜂拥出现，跪拜乞求不要拆庙。” 　　“县令心志坚定，让官差围成人墙，隔开一众百姓，亲自带头拿着铁锤，就要将神像砸碎。” 　　“那些百姓骚动起来，口中发出恶毒诅咒，神情激动冲击官差。” 　　方斗打断蔡捕头，“这么说，是百姓围殴，将县令打成这样的？” 　　“不是，百姓们根本没碰到县令！” 　　蔡捕头叹了口气，“县令面对群情激奋，心志坚定，手持铁锤，在神像上连续砸了三下。” 　　“这时候，站在旁边的庙祝，猛地双目泛白，突然大叫一声。” 　　“百姓们安静下来，齐刷刷跪下，朝着庙祝顶礼膜拜，口中呼喊‘五通神降临’！” 　　“庙祝指着县令，口中换了个声音，说道，‘你砸我神像三下，我惩罚你昏迷三日，三日后丧命’！” 　　“结果，县令当场昏迷，送回来时，已经成了这幅模样！” 　　方斗问道，“已经过了几天了？” 　　“按照三日，三十六个时辰，目前已经过了十个时辰！” 　　蔡捕头懊恼不已，“我们起初也以为，庙祝是个略有法力的神汉，假借邪神的名义聚敛钱财，但回到县城后，请来无数名医，始终治不好县令大人！” 　　“庙祝呢？” 　　蔡捕头懊恼不已，“当时太慌乱，让他跑了！” 　　方斗有些可惜，若庙祝还在，起码能拷问些起码的情况。 　　“小师傅，你能救救县令吗？” 　　方斗附身打量县令，眉头紧走起来。 　　县令的情况，又和魇镇不同。 　　上次钱员外身遭魇镇，三魂七魄齐全，只是被诅咒缠身。 　　金鸡鸣一声吼，足以震碎邪气，连幕后黑手都杀了。 　　但县令这次，三魂七魄被拘走，本身已虚弱得不成样子，以承受不住任何风险。 　　方斗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根线香，以县令的气息为引子，当即施展引香寻踪的法术。 　　奇怪的是，香气凝聚的丝线，始终在半空盘旋，也不往外飞去。 　　方斗原本打算，想借此找到县令魂魄下落，没想到连引香寻踪都失灵了，仔细想来，应该受到干扰了。 　　这邪神好强的力量！ 　　“蔡捕头，可曾听过，这邪神的名头？” 　　蔡捕头当即说出，“听老百姓说，这邪神……名为‘五通’！” 　　五通神！ 　　方斗心中咯噔，这可不是什么小毛神。 　　江南民间祭祀中，以‘五通神’名气最大，流传最广，也是最深入人心。 　　关于五通神的传说，不仅数量众多，内容更是南辕北辙，几乎到了自相矛盾的地步。 　　有人说，五通神是五个亲兄弟，是泰山神的亲儿子，生来法力神通广大，能运财消灾、庇护福泽。 　　也有人说，五通神只有一个，是远古妖鬼，心胸狭窄，反复无常。 　　也有人说是五个身穿红肚兜的娃娃，嘻嘻哈哈拦在路上，遇到行人就问‘此路通不通呀’，行人必须回答五个‘通’字，方才能通过，否则就将被掳走，从此生死不知。 　　也有人说，五通神是人畜相合成精，生来两幅面孔，你若是见到人面，自然好事多多，但若是见到畜面，必将引来无数厄运，家破人亡、万劫不复。 　　五通神，能让人一夜暴富，也能让人一贫如洗。 　　在民间传说中，五通神分为‘善五通’和‘恶五通’两种。 　　善五通能夜行乡间，听百姓疾苦，并出手相助，解危济贫。 　　恶五通，则是享受百姓祭拜，甚至有女色、血食的要求，一旦不从便降下灾厄。 　　正应了那句话，不管善神、恶神，能灵验的才是真神。 　　尽管‘五通神’的本体，也许是神通广大的妖怪，也许是恶鬼成精，但因为能实现灵异，所以被百姓们祭拜，供奉香火！ 　　方斗当初听到‘五通神’，心头惊愕，这是什么鬼？ 　　听各种传说，构建出的五通神形象，竟是驴唇不对马嘴。 　　方斗这才醒悟过来，五通神的外在形象……是众筹出来的。 　　关于神灵的假说，一直有个辩论，是先有人，还是先有神？ 　　前者认为，人是天地间唯一生灵，面对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各种大自然的现象和灾害，产生了对神灵的崇拜，于是构建出各种神灵的存在体系。 　　人间香火、信仰推动下，才形成各种神灵。 　　后者认为，神在人前诞生，乃是神灵创造了人类。 　　人类之所以见不到神灵本尊，而是因为，神灵属于高维生物，根本不是人所能见到。 　　所以，流传世间的神灵形象，都是人以自身为模板，臆想出来。 　　方斗想到五通神的形象，就能猜测，各种稀奇古怪的形象，大部分都是江南百姓脑补出来！ 　　但是，这尊邪神，能拘走县令的魂魄，实力不容小觑。 　　要知道，县令的名教修为，已经初入门庭许久，正要突破登堂入室的层次。 　　仅仅喝了一碗水，就被拘走魂魄，足见这尊‘五通神’的法力不小。 第一百六十九章 邪神害人 　　清平镇，距离县治有些距离，种植大量桑树，养蚕业发达。 　　当地人，多有以贩卖蚕丝发家，因而一夜暴富的。 　　赖秀才，本也是读书人，但资质有限，蹉跎了十来年仍没考上举人，只得转而操持家业。 　　没想到，他经商天赋出众，摸爬滚打了几年，家业已经翻了几番，成为本镇有名的几个富商之一。 　　事业得意的同事，赖秀才娶了本县大户家的女儿，妻子贤惠淑良，过门后将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家庭美满、生活富足。 　　一日外出，赖秀才贩卖蚕丝，总计五十包，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赖夫人照旧在家，等候赖秀才归来。 　　这次也是平平安安，赖秀才交了货物，押着钱财回到镇上。 　　但这次不同，赖秀才还带回一个头戴方巾的书生，声称是路上见到的朋友，自称姓文名入道。 　　文入道生的英俊潇洒，谈吐不凡，和人相处时，令人如沐春风，心生好感。 　　赖夫人知道，丈夫科举不中，一直有心结，平时最爱结交读书人，已经习以为常，便招待文入道住下。 　　这文入道好手段，过了几日，便和赖秀才打得火热。 　　渐渐的，赖秀才变了，也不外出收购蚕丝，打听哪个地方价格高，而是整日和赖秀才厮混，混迹于青楼赌坊。 　　虽然前些日子，新县令下令关闭青楼赌坊，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还是有许多半掩门的、地下赌坊仍在营业。 　　赖秀才和文入道二人，整日里勾肩搭背，出入乌烟瘴气之地，甚至还将娼妓带回家中，高声宴饮欢笑。 　　原本安宁的宅院，变得鸡犬不宁。 　　赖夫人本以为，文入道身为读书人，该当引人向善，却没想到，此人光鲜亮丽外表下，竟是五毒俱全。 　　后悔已来不及了，赖秀才被带坏，每日花钱如流水，生意也停了，眼看着颇为殷实的家业，就要濒临破产。 　　赖夫人私下劝过几次，但赖秀才性情大变，完全听不进去。 　　一日，赖秀才神神秘秘，端着红布蒙着的一物回家，将神龛中的佛像踢开，然后放置其上。 　　“你这是冲撞佛祖呀！”赖夫人慌了。 　　“妇人家懂什么，这是五通神，能庇护发家，最是灵验！” 　　红布揭开，一尊面目狰狞、口生獠牙的神像，出现在赖夫人面前 　　“啊呀，这是邪神！” 　　赖夫人再无知，也看出眼前的‘五通神’，可不是什么善类。 　　赖秀才完全陷入狂热，跪在地上，对着神像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 　　过了几日，赖秀才在赌坊，赢了一大笔银钱。 　　在文入道指点下，他买了镇外一处荒地。 　　赖夫人又极力阻止，这片荒地什么也种不出来，而且地形狭窄凹凸，根本全无用处。 　　随后，赖秀才在荒地里，挖出一坛黄金，是买地投入的百倍。 　　至此，赖秀才的家业，已经远超从前。 　　他本人对‘五通神’更是极度虔诚，一日三拜，还拉着夫人和家中仆役下人共同参拜。 　　赖夫人是知书达理的，知道横财不祥，但苦于已经劝不了了。 　　文入道这书生，已经完全操纵赖秀才，令其对他言听计从，一切家中事务都交给他处理。 　　到后来，家中怪事连连。 　　仆役丫鬟，接二连三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甚至连赖夫人的贴身丫鬟，也在某日离奇失踪。 　　家中豢养的鸡鸭牲畜，也都无疾暴毙，身上半点伤口血迹也无。 　　赖夫人开始害怕了，想要拜神求佛，奈何家中只有‘五通神’。 　　千方百计，她趁着一次外出的机会，找到原本家中一位姑奶奶。 　　姑奶奶天生奇异，长了阴阳眼，能白日见鬼，所以一直离群索居，在村里当神婆，治理各种疑难杂症。 　　赖夫人求到姑奶奶面前，没等她开口，这位姑奶奶双眼一翻，连连摆手驱赶，“快走，这是大凶，莫要害我！” 　　这次事情过后，赖夫人更怕了，知道文入道不是好人，那尊‘五通神’，更不是什么正经的神灵。 　　只是，她一个弱女子，已经没办法了。 　　文入道霸占宅院，在她面前越来越轻佻，甚至有淫辱夫人的迹象。 　　赖夫人不堪忍受，几次三番想要寻死。 　　“卖符水，包治百病的符水！” 　　一日，文入道和赖秀才都外出，寻找地方享乐。 　　赖夫人留在家中，听到门外有道士叫卖，就开门迎了出去。 　　“你这里，可有吃死人的符水？” 　　道士年约四旬，手持一面白幡，闻言惊愕，“我这符水，是用来医人的，哪能吃出人命？” 　　“你这夫人，好眉好眼，偏偏口出恶言，要吃死人，买砒霜去！” 　　说罢，他摇头晃脑，转身欲走。 　　“慢着，这位道长，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如今是求生无门、求死不得，您若是高人，可否救我一命？” 　　道士盯着赖夫人面孔，神情逐渐凝重，然后目光抬高，落在她身后的宅院上。 　　“不得了，你这院内，妖邪之气冲天！” 　　赖夫人慌忙下跪，求道士指点一条生路。 　　道士叹了口气，取出一根桃木剑，“你回家后，将这把剑挂在门上，切记，无论什么亲近之人，喊门都不要打开。” 　　“如此，足以保你一时平安！” 　　赖夫人听了，拔下发髻中的金钗，“多谢道长，若想解我一家的灾厄，该当如何是好？” 　　“待有缘之人前来吧！” 　　道士手下金钗，手持白幡飘然离去，赖夫人想追却追不上。 　　“好你个道士，出手藏藏掖掖，难道想放长线钓大鱼？” 　　道士离开赖家宅地，走了几步，身旁冲来一人，对他大喝。 　　他一回头，见到个身穿道袍的短发少年，正是方斗。 　　“这位同道，莫要苛责我，想必你也看出，这尊邪神功力太深，我可不是对手！” 　　方斗摇摇头，“你既能给出一件法器，为何不好人做到底？” 　　“做好人、行好事，但也不能将自己搭进去。” 　　道士摇摇头，“你可知道，这尊五通神，不仅法力高强，更有一件法宝名为‘收魂袋’，可不是好对付的。” 　　方斗心中一动，总算知道县令的魂魄下落了。 　　“你若有意，不妨亲自动手，铲除这邪神！” 第一百七十章 施法 　　县令魂魄离体，还剩下二十几个时辰。 　　消灭邪神不着急，反倒是抢回县令的魂魄，才是当务之急。 　　一向无往不利的引香寻踪，受到干扰，也不灵验了。 　　方斗只好用笨办法，让蔡捕头打听，县里最近发生的奇异事情。 　　最终，圈定了赖秀才家。 　　赖秀才的各种古怪事情，已经发生了多日，尤其是连发横财，让镇上居民无比眼红，认为是拜邪神的结果。 　　再加上，小镇距离那座村庄，不超过十里地。 　　鸩灵飞了一趟，见赖秀才的宅院上空，当真是秽气冲天。 　　方斗亲身过来，又遇到道士，听了‘收魂袋’的事情，已经可以肯定，此宝就在五通神身上。 　　文入道其人，就是‘五通神’本尊。 　　“有趣！” 　　道士说出‘收魂袋’，本以为方斗会害怕，劝道，“咱们修道之人，度自身为主要，救助世人只是修行的一部分。” 　　“切不可本末倒置，若是和此等强大的邪神交战，即便胜了，也会伤及自身根基，将来长生无望！” 　　“同道，千万别冲动呀！” 　　方斗笑了笑，“多谢提醒了。” 　　道士见说不动方斗，摇了摇头，拿着白幡就告辞了。 　　方斗静下心来，又在赖家宅地外，观察了几个时辰。 　　文入道和赖秀才二人，勾肩搭背回家，吃喝玩乐许久，方才昏沉沉睡去。 　　赖秀才仍在昏迷，文入道却起身离开，来到了赖夫人的房间前。 　　“夫人，开门！” 　　文入道轻声叫着，眼中却流露淫邪的目光。 　　房门内，传来赖夫人的声音，“文公子，请回吧！” 　　“夫人，我有急事要跟你说！” 　　“妾身不方便见客！” 　　文入道说了半天，花言巧语用尽，但赖夫人始终不为所动，渐渐地，他耐心耗尽，面目变得狰狞起来。 　　“再不开门，我就闯进去了！” 　　赖夫人慌了，“你，你别乱来，我有高人庇佑！” 　　文入道哈哈笑了，“什么狗皮高人，我的事情，哪个修行人敢管？” 　　下一刻，他双手按住木门，毫不费力，将门闩弄断 　　大门敞开，赖夫人面带惊恐，往后缩去。 　　“夫人，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小生不才，擅长极乐巧技，定能让你不负此生！” 　　文入道身后脚下的影子，晃动几下，凌乱间竟和五通神像有几分相似。 　　他却没注意到，头顶门梁上，正挂着一把桃木剑。 　　踏入门槛的瞬间，桃木剑大放光明，无风掉落，对着文入道头顶落下。 　　“啊呀！” 　　文入道慌了，踉跄几下后退，但桃木剑如同长了眼睛，直追他身后杀来。 　　“你这贱人，竟敢害我！” 　　赖夫人又惊又怕，见到桃木剑大发神威，心头升起希望，鼓足勇气叫道，“你这害人的东西，从我家滚出去！” 　　文入道把手按在腰间，取出一枚绣金的锦囊，对着半空大喝，“放！” 　　锦囊瞬间暴涨，化作巨大的皮口袋，喷出大团乌漆漆的气流，竟挡住桃木剑，使其落不下来。 　　“区区法器，能奈我何？” 　　小镇上，道士正掏出金钗，换成一袋碎银子，猛然感应到。 　　“哎，何苦来由？” 　　“说我道士见死不救，但修行之人，辨别吉凶、趋利避害，这总不是错吧！” 　　“凡事强出头，哪能活到长生的那天！” 　　他摇头晃脑，接过碎银子，转身离去。 　　赖家宅地，文入道手持皮口袋，对着桃木剑冲了半天，始终不分胜负。 　　“罢了！” 　　文入道后退几步，彻底退出赖夫人房门。 　　下一刻，他将皮口袋收起，化作锦囊送回腰间。 　　桃木剑嗖一声，回到房梁上，恢复先前不起眼的模样。 　　赖夫人强忍脚软，将两扇木门关上，声音颤抖，“你别过来，小心被剑刺死！” 　　文入道摇摇头，“就凭区区法器，还杀不了我。” 　　“也是我最近大意了，没多收几个魂魄，后力不济，才没能拿下你！” 　　“贱人，你等着，等我吸足了魂魄炼化，收魂袋威力大增，到时候，这把破木剑也保不住你！” 　　文入道正威胁着，一个家仆快步上前，“文公子，老爷酒醒了，正四下找你。” 　　赖秀才酒醒，文入道不得不回去安抚，当即转身离去。 　　赖夫人听得脚步远去，全身脱力，从木门背后滑落地上，双手捂着脸，哀哀哭了起来。 　　这时候，外面家仆开口，“夫人，开门！” 　　“你，你想干什么？” 　　夫人警惕起来，生怕是文入道的阴谋。 　　“我能帮你，斩杀这头邪神！” 　　夫人虽然怀疑，但眼下的局势，已经不容她质疑。 　　道士的桃木剑虽厉害，还是没能斩杀文入道，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大门打开，家仆顺着一阵风，飘荡荡进入房内。 　　赖夫人心头惊恐，指着他，“你，你是什么人？” 　　家仆恭敬行礼，“夫人莫怪，此乃小小幻术！” 　　说罢，家仆一转身，化成轻飘飘的纸人，飘落在地上。 　　一瞬间，纸人起身，重新化作家仆模样。 　　赖夫人明白了，家仆是纸人所化，刚才特来解围。 　　“这位高人，你一定要救救我全家！” 　　操纵纸人的，正是方斗，他以鸩灵检查，见到文入道取出的锦囊，知道是‘收魂袋’这件法宝。 　　至此，一切都清楚了，县令的魂魄，就在口袋当中。 　　方斗来此途中，偷偷去了趟事发的村庄，发现村民仍旧祭祀不绝。 　　五通神庙中，香火旺盛，庙祝收钱收到手抽筋。 　　甚至在当地流传，县令不尊神灵，被降下惩罚，老百姓听了，对五通神更加崇敬。 　　本已贫穷的百姓，搜刮家中最后的铜钱、白米，甚至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仍旧要凑出钱财，供奉五通神庙的香火。 　　邪神祭祀更加兴旺，已经到了猖獗的地步。 　　这次方斗前来，不仅要救回县令魂魄，更要斩杀五通神，扫荡邪神祭祀的根源。 　　五通神，也是个不安分的，四处化身人类，寄生大户之家，可算被方斗找到机会了。 　　若还在神庙中，五通神法力无边，可是很难对付。 　　但现在么，方斗有充足的信心，只要稍微运作一番，就能斩杀这头恶名在外的邪神。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诛杀 　　“夫人，我有一计，可诛杀邪神，但需要你帮忙！” 　　杀五通神不难，难的是解救县令魂魄。 　　收魂袋在‘文入道’手上，就怕他狗急跳墙，毁掉里面的魂魄。 　　方斗想出个计策，让夫人配合，铲除这尊为非作歹的邪神。 　　夫人听了，心中挣扎半天，最后长叹口气。 　　“如果真能杀了这邪神，换来我一家安宁，妾身愿意配合！” 　　“夫人放心，我再派几个手下，定能保您周全。” 　　…… 　　文入道吃个大亏，心中恼恨难平，借口送走娼妓，将几个烟花女子骗到小巷吸走魂魄。 　　再然后，他显出本身，将尸体吃了，毁尸灭迹。 　　收魂袋中魂魄，也多了几个，但仍显不足。 　　“是不是，将那个县令的魂魄炼化了？” 　　文入道摇摇头，他心胸狭窄，县令砸他神像三下，就要折磨三天，一天也不能少。 　　“回赖秀才家，再吸走几个下人的魂魄，也该够了！” 　　文入道整理衣服，擦干嘴角血迹，又化作翩跹公子，埋入赖家府第内。 　　“文公子，喜事啊！” 　　赖秀才上前来，文入道虽然心中厌恶，但还是摆出一副笑脸，“喜从何来？” 　　“拙荆一向冷淡，不信五通神，但今天突然想通了，决定改信五通神。” 　　“今晚，她整治了一桌酒席，要招待文公子，特地向你赔罪！” 　　这贱人怎么改性子了？ 　　文入道心头，无数个念头升起，但一想到，赖夫人离开房门，没了桃木剑庇佑，还不是任由他揉圆捏扁。 　　“哈哈，好事啊！” 　　“从今往后，你们一家子供奉五通神，财源滚滚，享不尽的富贵！” 　　到了晚上，赖家宅地灯火通明，庭院插着松枝火把，屋内点燃一排排蜡烛，直照得如同白昼。 　　赖夫人盛装打扮，身穿靛青襦裙、脚踩珍珠绣鞋，热情张罗着宴席，家仆丫鬟们忙前忙后，将一道道菜肴送上桌子。 　　“文公子，请入座！” 　　文入道面带微笑，和赖秀才相互招呼，一一入座。 　　“夫人，你也请坐！” 　　赖夫人大方坐下，翘指呈了杯酒，遥敬文入道，“文公子，这段日子多有得罪，还请原谅我妇道人家，不懂事！” 　　文入道轻挥折扇，“不急，赔罪也得有个说法！” 　　赖夫人心中微怒，但想起方斗嘱托，笑着说道，“文公子，想要什么说法？” 　　文入道笑了，“那把破木剑呢？” 　　赖秀才摸不着头脑，“什么木剑？” 　　赖夫人连连点头，“我这就叫下人拿来！” 　　“这就对了！” 　　文入道笑着，桃木剑经人施法，他无法靠近，否则必将遭受攻击，但赖夫人这样的凡夫俗子，反而可以自由触碰。 　　过了片刻，一个家仆捧着桃木剑，果然已取下来。 　　文入道瞥了眼，笑着说，“夫人过来坐，大家共饮一杯！” 　　言下之意，竟是要让赖夫人，坐在他身旁。 　　赖秀才视若无睹，反而催促，“夫人，快！” 　　赖夫人见他已无药可救，心中悲戚，更坚定孤注一掷的决心。 　　文入道盯着赖夫人手腕，眼睛像是要生出钩子，浑然未觉危险已然发生。 　　捧着桃木剑的家仆，默不作声上前一步，握着剑柄，朝文入道后背刺落。 　　“嗯！” 　　文入道当即察觉，反手一把握住剑身，滋溜溜升起大团白烟。 　　赖夫人猛地起身，快步往后退去，手上攥着文入道的锦囊。 　　原来，她假意靠近，就是为了盗走‘收魂袋’。 　　“贱人你敢？还给我！” 　　文入道咆哮着，手掌皮肤裂开，暴涨成青皮利爪，朝赖夫人抓去。 　　这时候，赖夫人带来的家仆丫鬟，身上光芒闪烁，早已变化了模样，挡在他面前。 　　手持桃木剑的，俨然是背生双瘤的异种豆兵，双臂猛地用力，刺穿文入道掌心，刺入背心半寸，戛然而止。 　　“嗷！” 　　文入道吃痛，恨得龇牙咧嘴，满腔怒火急切需要发泄。 　　“我要生吞你这贱人！” 　　他怒火攻心，再也维持不了幻象，开始撑破人皮，露出丑恶狰狞的本体，俨然是高约两米、青面獠牙的妖怪。 　　“五通神降世了！” 　　赖秀才见到这般情景，当即跪在地上，朝‘文入道’磕头。 　　“相公，你……” 　　赖夫人在旁边，拉了几下也不肯起身，气得直跺脚。 　　这时候，一名纸人所化的丫鬟，手上拖着团雷球，朝‘文入道’血盆大口按去。 　　这团掌心雷，方斗酝酿许久，借助纸人送入口中。 　　‘文入道’一时不察，后头蠕动，将其咽了下去，雷光爆裂，炸得七窍冒烟。 　　一道人影从墙头落下，赖夫人见到他，面露喜色，将收魂袋递给对方。 　　“原来是你！” 　　这时候，几位豆兵手持兵器，朝着‘文入道’一阵乱戳，火星四溅。 　　‘文入道’嗷嗷直叫，虽然吃痛，却没受到什么伤害。 　　方斗接过收魂袋，嗅到腥气浓重，也不知道，这邪神害了多少性命？ 　　“嗷！” 　　这时候，五通神撕破伪装，一跃而起，两只爪子挥舞，空中出现七八道雪亮的痕迹，将围攻的几个豆兵腰斩。 　　甚至连纸人幻化的家仆丫鬟，也都被切成七八段，化作碎纸片落地。 　　“等着瞧，待我吃足血食，回来将你们斩尽杀绝！” 　　五通神速度奇快，化作一阵黑旋风，当场越过墙头。 　　方斗眯着双眼，见地上一行行蹄印，像是骡马留下的。 　　“想逃！” 　　方斗嘴角含着冷笑，手中鹤首钢杖，化作一道细线。 　　这时候，五通神已翻过墙头，双足落地，就要加速离开。 　　他内心满是恶毒，不断想着。 　　“回去后，立刻下令进贡血食，吃饱喝足，再来屠灭这家满门！” 　　突然，耳边响起一阵细微风声，就像是有人采摘柔嫩的柳叶，发放在唇边轻吹的声音。 　　下一刻，五通神眼前天地旋转，染上一层血色。 　　普通，斗大头颅落地，在地上翻滚几圈，漆黑污血从断口狂喷而出，将大半面墙壁染透了。 　　“嗯！” 　　方斗溅起钢杖，突然察觉不对，一阵清香飘荡，从五通神的尸身中，竟然跳出一枚光团。 　　光团有萤火虫大，却灵活无比，转瞬融入虚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 　　“嗷呜！” 　　深夜，五通神庙响起不似人生的嘶吼声，若有活人听了，必然被吓得半死。 　　无人知道，寺庙地面之下，藏着巨大的洞穴。 　　洞穴内，到处都是白骨森森，简直是人间鬼蜮。 　　此刻，庙祝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看着前方。 　　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胸口钻透，冒出一团光团。 　　光团显得极为吃力，再度钻入尸体体内，蚕食里面的内脏血肉。 　　庙祝摇摇头，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 　　光团暴跳起来，此刻他衰弱之极，性格反而更加暴躁。 　　庙祝竟也不害怕，笑道，“往日你吃人，一口一个，现如今，没了肉身，费尽大半天，也才吃了这么点。” 　　“五通，你现在沦落到什么地步啦？” 　　“不许你放肆！” 　　光团更是愤怒！ 　　听二人对话，不像是神灵和仆人，反而像是地位平等的合伙人。 　　五通神说不过他，索性不理庙祝，专心吃人。 　　吃了半天，尸体血肉啃尽，只剩下森森白骨。 　　于是，这地下洞穴内，又多了具尸骨。 　　光团开始变化，长出头颅四肢，变成微缩状的五通神模样。 　　“魂魄呢？” 　　五通神稍微恢复些元气，朝庙祝抱怨，“没了魂魄，这些血食味同嚼蜡！” 　　庙祝耸耸肩，“不能怪我，生人魂魄，也是我修炼法术的材料。”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瓜分我的魂魄？” 　　庙祝叹了口气，“五通，你还是没认识现实啊，现在的你元气大伤，能活着已经侥幸，就别要求太多。” 　　五通神正要发作，却听庙祝开口。 　　“别忘了，我遇到你前，已经是一流术士，咱们现在的关系，需要重新审视下！” 　　五通神终究有灵智，想了片刻，按捺住怒气，心想要恢复元气，还要弄来更多血食，需要仰仗庙祝的帮助。 　　“庙祝，我被人暗害，连肉身都没了，情绪有些不好。” 　　“但是，你靠着五通神立庙发家，咱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敌当前，可不能自己先乱！” 　　“我需要更多血食，你一定要给我弄来！” 　　五通神说到最后，语气变得恳求起来。 　　庙祝嘴角含笑，表情泛起一股嘲讽，“是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然后，他重重点头，仿佛下定决心。 　　“你也知道，我修炼的法术，需要消耗生魂，凡夫俗子已不新鲜，可像你这般的妖灵，却从没试过！” 　　“你要干什么？” 　　五通神警惕起来，他本是乡间妖怪成精，后来遇到庙祝，双方一拍即合。 　　庙祝幕后推动，以‘五通神’的名义，让它享受百姓香火，蕴养出一丝神性。 　　正因这丝神性，五通神被飞剑斩杀肉身，魂魄借助和神庙的联系，回归地下得以残存。 　　见识到神性奇妙，五通神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这份基业。 　　他开始软言相求，“庙祝，你只要继续助我，以后好处多多！” 　　庙祝笑着摇头，“五通，你终究是兽类成妖，纵有灵智，怎么比得上我等人类。” 　　“实不相瞒，我可不是什么野路子的术士，咱家源远流长，是道家正统修行流派之一。” 　　“道家修炼的路子，分成斩妖、镇魔、拜神、升仙四条！” 　　“而我这一支，属于拜神！” 　　“咱家侍奉神灵许久，岂是你这半路出家的野神能明白！” 　　“你眼下肉身没了，只剩下一缕残魂，唯一值得看的，就剩下这丝神性。” 　　“待我炼化了你，修成法术，一定杀了那个术士，为你报仇！” 　　庙祝说到这里，已经不再隐瞒，露出凶残的本来面目。 　　五通神察觉不妙，转身还原成光团，就要借此逃走。 　　他身怀神性，但凡乡间有神牌供奉，借助五通神的香火，都能快速穿梭虚空，掏出升天。 　　但是这次，它忘了庙祝的手段。 　　“什么？” 　　四周虚空如同凝固，将光团牢牢锁住，竟逃不出去。 　　五通神拼命挣扎，难以置信望着庙祝，“你动了什么手脚？” 　　庙祝摇摇头，缓步走来。 　　“别忘了，这座神庙的布置，连同吸收香火成神的法子，都是我传授给你。五通，你还真以为，自己命受天选、注定成神吗？” 　　五通神惊惧之下，拼命磕头，“饶命，饶命。” 　　“今后我听你驱使，咱们一起将五通神这个名号，发扬光大！” 　　庙祝见它如此上道，叹息摇头，“晚了！” 　　“我的‘六神厌术’，需以生魂八百修炼，此刻已收集了七百九十个。” 　　“剩下的十个，便由五通你代替吧！” 　　“加入这丝神性，六神厌术必定大放异彩，诞生许多奇异能力！” 　　庙祝脚踩天罡星步，双手掐着印诀，对五通神所化的光团，轻轻开口道，“收！” 　　五通神嚎叫着，“若非丢了收魂袋，老子才不会被你如此轻易吃掉！” 　　“是啊，你运气不好！” 　　庙祝也不和他斗嘴，一口吞掉五通神，送入五脏六腑中。 　　“呵呵，以五通神，祭我五脏庙，岂不妙哉！” 　　他这门‘六神厌术’，将内里修成一座五脏庙，存想心、肺、肝、肾、脾、胆各有神灵坐镇。 　　一旦法术大成，六神坐镇五脏庙，威力发动，敌人便是有千军万马，魂魄遭受镇压，昏昏欲睡、六神无主，听凭他操纵。 　　五通神进入五脏庙，刚要张牙舞爪逃生，突然见到头顶六个方向，各自浮现一尊神灵。 　　六神，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腾蛇、勾陈，各自盘踞心、肺、肝、肾、脾、胆以为府邸。 　　刹那间，五脏庙大放光彩，瞬间将五通神淹没。 　　“啊不！” 　　五通神惨叫过后，六尊神灵的轮廓变得清晰，五脏庙轰隆一声，从此彻底稳固根基。 　　先前，百姓们狂热信神，为此还冲击县令一行，也有他暗中操纵的痕迹。 　　但是，当时‘六神厌术’还未大成，庙祝只能藏身幕后，将五通神推出来做幌子。 　　可现在，他吞了五通神残魂和神性，法术大成，已经不怕了。 　　“没了五通神，我就再立一个。” 　　“只要五通神庙还在，就能收割源源不断的魂魄、神性，我这一脉的水土丰沃，将来长生有望！” 第一百七十三章 苏醒和决定 　　县衙内部，三天的期限，只剩下十个时辰了。 　　蔡捕头和一众官差，急得六神无主，时间越久，县令的气息越是微弱，针石汤药均已无用。 　　冠子清上任，没有带家眷，只带了老仆和书童，身边没家人，虽然已送了加急信件，但短时间无法得到回应。 　　老仆和书童，急得直抹眼泪，却没有办法。 　　县衙外面，开始有了风言风语，说是县令冲撞神灵，才有今日的报应。 　　百姓们愚昧，对神鬼之事极为恐惧，虽然县令是个好官，但冲撞神灵不是小事，说不定还会给县城招来灾祸。 　　于是，县城内百姓，都私下谈论，三日之期快到了，县令是否真会一命呜呼？ 　　“真要如此，连县令都撑不过去，那五通神也太灵验了。” 　　“说不定，我明日就去五通神庙，烧香祭拜！” 　　“是啊，惹不起，惹不起！” 　　更有人想到，五通神降灾如此灵验，若是降幅呢？ 　　一时间，众人心头火热，想要发财的、求子的、咒仇人死的，纷纷骚动起来，想要请‘五通神’了却心愿。 　　却不知道，真正的‘五通神’，早已烟消云散了。 　　县衙内，蔡捕头焦急之极，对着外面望眼欲穿。 　　“小师傅，县令能否救活，全看你了！” 　　剩下的官差们，也开始心思浮动，他们当日跟着县令，一起去拆庙，也有份‘冲撞’神灵。 　　如今县令遭受‘神罚’，眼看着将死，那他们呢？ 　　“蔡头儿，咱们怎么办？” 　　“我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死呀！” 　　“要不，咱们去五通庙上香，认错低个头！” 　　蔡捕头一声怒吼，“住口，神鬼欺软怕硬，你们让一分，他们就敢肆虐三分，绝不能妥协！” 　　他叹了口气，“实在不行，只能去请福元寺的高僧了。” 　　有个官差，愁眉苦脸道，“咱们去请过，但福元寺的高僧，说是没空过来！” 　　“妈的，这帮捧红踩黑的势利眼！” 　　蔡捕头叹道，“苍天无情，县令这样的好官，为何不保佑他？” 　　他正叹息着，心头浮现一股悲凉。 　　“来了，来了！” 　　突然有人兴奋高叫，声音传到众人耳中。 　　“谁？” 　　蔡捕头一帮人，还没反应过来，已见到方斗走入县衙大门。 　　“小师傅，你……” 　　方斗脚步不停，“幸不辱命，快带我去见县令！” 　　他手上提着的口袋，正是收魂袋，里面装着许多魂魄，但唯有县令的魂魄是生魂，仍有肉身在。 　　其他魂魄的主人，都已被五通神害了，尸身都被吃掉。 　　“好，好，好！” 　　蔡捕头狂喜之下，有些语无伦次，急忙带着方斗。 　　房间内，县令如同死人，脸色乌黑发亮，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到。 　　“小师傅，县令快不行了，请速速施法相救！” 　　方斗点了点头，“还请各位回避！” 　　等到蔡捕头带着一行人离开，方斗取出收魂袋，袋口绣了一圈皮线，用来捆扎收紧。 　　这件法宝的本体，实则是一口马胃，被炼制成口袋，上面用来捆扎的皮线，实则是马肠制成 　　结合五通神逃走时，地上留下的蹄印。 　　答案呼之欲出，这邪神的本体，是一头成了气候的马妖。 　　“一头畜生，也敢兴风作浪？” 　　方斗手掌用力，锋利指甲弹出，将马肠线挑断。 　　软塌塌的皮袋，一瞬间像是漏气，从口部喷出大片气流。 　　“得救了！” 　　“我在哪儿？” 　　“救命，妖怪要吃我！” 　　十几个魂魄逃出来，无头苍蝇般乱撞。 　　方斗眼明手快，找到县令的魂魄，将其收到面前。 　　“县令，请归身府！” 　　县令的魂魄，困在收魂袋许久，有些浑浑噩噩，但在方斗牵引下，还是一步步挪到床上。 　　肉身和魂魄接触，当即迸发一股强劲吸力。 　　魂魄瞬间归位，县令脸上死气尽去，双眼睁开，仿佛窒息已久，猛地张口呼吸起来。 　　这时候，方斗施展度化之术，告诉众多魂魄，凶手五通神已被斩杀，足以慰藉亡魂了。 　　于是，一团团魂魄，心愿了却，开始自发散去。 　　县令喘息了片刻，终于缓过神，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在房间内。 　　“方斗，是你救了我？” 　　方斗微笑，“幸不辱命，斩杀了邪神，将你的魂魄抢回来？” 　　县令艰难回忆，“我当时，只喝了碗清水，在五通神庙前，眼前一阵恍惚，就见到有人手持口袋，朝我晃动，便失去知觉了。” 　　他还想再说，拼命咳嗽起来。 　　方斗知道他太多虚弱，给县令往上掖了掖被子，“先休息，事情稍后再说！” 　　他推门走出，四周围上一大堆人，包括县令的老仆、书童，还有蔡捕头带领的官差。 　　面对众人期待的眼神，方斗重重点头，表示成功了。 　　“太好了，小师傅，你救了我家老爷的命！” 　　老仆忍不住双膝跪地，激动的老泪纵横。 　　“老人家，县令刚醒，还很虚弱，请个大夫来看看，顺便开些药方调理身体，很快就能好了！” 　　县令正值壮年，恢复的也快，没过几天就会痊愈。 　　蔡捕头握着方斗双手，“你救了全县百姓的希望！” 　　官差们散开，将县令苏醒的消息，传到四面八方。 　　过了几天，县令恢复精力，可以下床行走，第一瞬间将方斗请来。 　　所为的，还是要商议，铲除五通庙。 　　“方斗，听你所说，五通神已斩灭，但蔡捕头打探过，五通神庙还在，庙祝照常蛊惑百姓，收收钱财。” 　　“听说，民间也多有灵验的事情！” 　　方斗摸索下巴，“不应该呀，明明……” 　　他猜出真相了，“庙祝有问题？”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县令点点头，“这庙祝可不简单，五通神庙能坐大，他功不可没，归根结底，此人才是罪魁祸首！” 　　“方斗，我以前，也以为要‘敬鬼神而远之’，但历经此事，知道对付这些邪神祭祀，必须借助修行人的力量。” 　　“你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县令补充道，“本县刚上任，宦囊贫洗，可没钱聘请你！” 　　“不要钱！” 　　方斗笑道，“只是有一事，要麻烦县令！” 　　“说来听听！” 　　“先前县令的题词，已经做成牌匾，但听人说，还要请人揭红布，我想请县令抽空去一趟！” 　　县令听了，当即拍板，“有何不可？我答应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拆庙 　　这天清晨，大病初愈的县令，招来蔡捕头等一众官差。 　　“大人，您身体刚好，不妨多休息些时日！” 　　蔡捕头见县令脸色苍白，忍不住劝道。 　　县令却摇摇头，“百姓受邪神蒙蔽，拖延一日，就多受一日的苦。破除淫祀、拆毁神庙，刻不容缓！” 　　他如此刚烈果敢，官差们见了，心里不禁道一声‘好汉’。 　　身体刚恢复，就要率队拆除五通神庙，无疑是在表决心，只要他一息尚存，就绝不和淫祀妥协。 　　“大人，是否要向郡内调兵？” 　　蔡捕头请示，单独一座五通神庙并不可怕，但邪神能煽动无知百姓，上次教训仍历历在目。 　　百姓们看似温顺，若是被煽动起来，足以化作疯魔，令人胆寒！ 　　“不必了，本官自有安排！” 　　县令信心十足，带着蔡捕头等官差，浩浩荡荡出了县衙。 　　县城的百姓们，见到如此阵势，都知道县令有要去拆除五通神庙，当即奔走相告。 　　“县令要去拆庙了！” 　　“又去，难道不怕神灵降下灾厄？” 　　“当然不怕，县令有高人出手相救，已经全好了！” 　　“哪个高人，怎么没见到？” 　　县令带人出城，到了上次的村庄，一路百姓尽皆侧目。 　　“县令有令，先去捉拿上次偷渡的老妇！” 　　上次县令中招，是预先喝了碗清水，然后才被吸走魂魄。 　　由此可知，那名看似平常的老妇，必定是五通神的爪牙之一，先行拿下，还能拷问些情报。 　　几个官差赶到那家，却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 　　“破门抓人！” 　　蔡捕头一招手，官差们举着木桩，将木门撞开，一拥而入。 　　片刻间，他们找到了那名老妇。 　　老妇早已陷入昏迷，任凭官差推搡，仍旧没有醒来。 　　“罢了，停手，她终究是个老人家！” 　　县令下令，官差们放开老妇，她软绵绵瘫倒在地上。 　　“情况有些不对！” 　　官差们散到四方，查探了片刻，发现周围的农户，全都悄无声息。 　　眼下正值中午，又不是半夜，应该有炊烟升起，只是眼下四周静悄悄，连鸡鸣狗叫声也没有。 　　太过寂静，就像是一座空村庄。 　　“再探！” 　　县令沉声下令，蔡捕头亲自带着官差们，一家家挨个搜查。 　　“这里空无一人！” 　　“我这里也没有！” 　　官差们一一回来禀告，整座村庄的百姓不翼而飞，就像是集体搬走了。 　　“不对啊，村里除了人口，其他东西都还在，这可不是搬家或逃走那么简单！” 　　起初，众人也以为，百姓们得知县令醒来，心中害怕，所以举家逃走了，但是，背井离乡怎能不带行李？ 　　眼前的场景，太过诡异了！ 　　“邪神作祟？” 　　县令得知村庄情况，沉吟片刻，“还是人祸？” 　　村庄里死静一片，除了在场的人，没有半个活物。 　　无论是鸡鸭鹅等家禽，还是猪牛羊等家畜，统统昏倒在圈栏中，和先前老妇情况相同。 　　官差们心中发憷，忍不住看向县令。 　　县令抬头，看着五通神庙方向，“走！” 　　他知道，最终的答案，还要在五通神庙前揭晓。 　　走了几步，县令停下脚步，“拿纸笔来，我要留一封公文。” 　　笔墨纸张准备好，县令挥毫泼墨，片刻间成了一篇文章。 　　“本县遵皇命，教化百姓，破除淫祀，不意邪神猖獗，蛊惑世人……” 　　“今将王令，拆庙除神，一应牵连百姓，若能迷途知返，既往不咎；若执迷不悟，王法昭彰，岂有不教而诛哉？” 　　“隆光二十七年，县令冠子清！” 　　县令取出官印，在公告上盖印，交给一名官差。 　　“张贴在村口最醒目的位置，让来往行人都能看到！” 　　公告张贴好，县令带着一行人，继续往五通神庙走去。 　　果不其然，失踪的百姓，都聚众在神庙前空地上，一个个双目紧闭，形如梦游，但都朝着庙内跪拜，动作整齐划一，看上去非常虔诚。 　　五通神庙内，庙祝嘴角含笑，看着县令一行人来到。 　　“县令大人远道而来，小庙有失远迎，失礼莫怪！” 　　县令盯着他，上次就是此人‘五通附身’，让他陷入昏迷。 　　“庙祝，五通神已死，本县来拆庙，破除此地淫祀！” 　　“抱歉！” 　　庙祝摇摇头，“五通神虽死，但神庙还在，百姓们信仰依旧，现在和过去，又有什么区别？” 　　“县令大人，不如依照从前，你我相安无事。” 　　“百姓们供奉五通，仍旧完粮纳税、种地缴租，一切安好！” 　　官差们听了，觉得颇有道理，毕竟五通神庙名声在外，从未有过违逆官府的举动。 　　县令先来拆除神庙，属于大不敬的冲撞，才有了后来受罚昏迷。 　　“绝无可能！” 　　县令愤怒之至，指着庙祝横眉怒目。 　　“人心败坏，最为致命！你们供养邪神，歪曲神明教义，窃取钱财也就罢了，还将本地人心污秽，简直是罪不可赦！” 　　“本县今天才来，必定拆除你这神庙，将五通神这个名字，从本县百姓的耳边彻底抹去！” 　　庙祝神情变了，语气冷酷，“拆庙？你这是要毁我根基，做好不死不休的准备吗？” 　　“本县这条性命，就放在这儿了，不拆神庙，誓不返回！” 　　庙祝冷笑不已，“好志气，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王法厉害，还是我的法术厉害！” 　　下一刻，庙祝双拳捶打胸口，“六神听令！” 　　短短瞬间，县令、蔡捕头和身后一众官差，顿时遭受‘六神厌术’的攻击，心思变得混乱起来 　　“不好！” 　　蔡捕头身怀刑辟术，早已开辟了‘刑骨’，一生刚直不阿，当即察觉是妖术害人。 　　“獬豸令，出！” 　　一枚令牌摇晃晃飞出，盖在蔡捕头的额头，挡住六神厌术的攻击。 　　但是，他本人也勉强自保，当即坐在地上，全力运转刑辟术抵挡。 　　其他官差就不行了，接二连三倒下，和先前的老妇，连同村庄的牲畜一般，统统陷入深度昏迷。 　　县令今天发挥正常，怒目圆瞪，大喝一声。 　　浩然正气破体而出，将六神厌术的攻击破除。 　　“原来是你，施展妖法，蛊惑一村的百姓！” 第一百七十五章 搬山 　　庙祝笑眯眯道，“蛊惑世人，不是你们名教擅长么？” 　　“百姓们做牛做马，缴粮纳税，遇到灾荒年景，更要卖儿卖女，好好的大活人，硬生生活成牲口了！” 　　“我能蛊惑一村百姓，而你县令大人，以王法的名义，却能蛊惑一县的百姓，咱们两个，谁才是真正的大恶人？” 　　县令怒极，“胡言乱语，朝廷收税，是为了庇护百姓，而你收取香火钱，却是为了自身享乐，愚弄百姓！” 　　庙祝哈哈笑着，“县令，不愧是两榜高中的进士，口才便给，咱说不过你！” 　　“如此，咱们比划拳头吧！” 　　县令看向四周，“你先放了这些百姓！” 　　庙祝摇头，“虚伪的家伙，你心怀百姓，我这就让你，死在百姓手上。” 　　他并手一指，“六神之主，唯我居中，急急如令，命尔遵从！” 　　下一刻，神庙前的百姓们，全部起身，如同丝线操纵的傀儡，朝县令身周拥簇过去。 　　“好贼子，你存心找死！” 　　县令脚步快捷，从一名官差身上，捡起一副弓箭。 　　下一刻，他弯弓搭箭，气势如虹，朝庙祝胸口射去。 　　箭似流星，当场命中。 　　庙祝身躯摇晃几下，伸手拔出箭枝，半点血迹也没有。 　　“我已修成六神厌术，五脏空灵、要害尽去，任凭你枪刺箭射，也伤不了我！” 　　“县令，你此行前来，必有依仗，不用藏后手了，都使出来吧！” 　　县令微微颔首，“早知道瞒不过你，方斗，出来吧！” 　　“哈哈！” 　　方斗大踏步而来，朝县令拱拱手，“来得迟了，见谅。” 　　县令看向庙祝，“不算太吃，诛寇正当时！” 　　庙祝还以为县令的救兵，是什么大人物，见了方斗后，大失所望。 　　“哦，原来是个小和尚！” 　　方斗摸了摸脑袋，为这个发型，他没少被误会，但也不想改了，习惯了清爽的短发，谁耐烦留长发、扎发髻。 　　“你有什么本钱，敢来管我的闲事？” 　　方斗一抬头，越过五通神庙，这座村庄旁边，傍着一座矮山，约莫三十几丈，也就一百米出头，比起世间名山，也就是小土包的规模。 　　他先县令一步来此，就是入山施法，发挥山鬼符召的威力。 　　若山再高几百尺，方斗也不敢尝试了，直接放弃。 　　“六神厌术，无非是惑乱心神的幻术而已！” 　　庙祝听方斗轻视他的法术，变得愤怒起来。 　　“你懂什么，人生五脏六腑，受外邪侵袭，才有了六贼惑心。” 　　“开五脏庙，定六神，驱逐六贼，才是内壮之法！” 　　“此乃我道家无上秘术，怎能和区区幻术等同？” 　　“你这家伙，该让你亲身体会，方知我拜神一路的秘法厉害！” 　　庙祝说完，掐指念咒，身后光芒闪烁，已然调动体内六神，开始镇压方斗的心志。 　　“琉璃无垢，一念无尘，护我心神！” 　　方斗当即发动琉璃心境，原本虚幻的境界，已然形成实质，似乎能见到一枚时间至为纯净的琉璃。 　　六神厌术带来的镇压，在心境划过一道道影子，始终无法侵染分毫。 　　渐渐地，庙祝变得惊讶，六神竟镇不住他，显然方斗也有秘法护身。 　　这时候，县令朝方斗开口，“生擒此人，押回县衙受审！” 　　“休想！” 　　庙祝冷笑几声，对着庙前百姓一挥手，撤去六神的镇压。 　　下一刻，百姓们纷纷张开双眼，恍若大梦初醒。 　　“我怎么在这儿？” 　　“难道是五通神梦中显灵，让我前来跪拜！” 　　这时候，庙祝开口了，朝着县令一指。 　　“信众们，神灵慈悲，放了县令一马，但他不知感恩，仍旧要来拆毁神庙，该当如何？” 　　县令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此人果然狡猾，竟要故技重施，裹挟民意，冲撞下令一行人。 　　果不其然，百姓们听了，如丧考妣，又哭又闹。 　　“县令大老爷，万万不可！” 　　“冲撞了神灵，万一降下旱灾瘟疫，还是咱们村庄遭殃啊！” 　　有些血气方刚的青年，被跳动情绪，当即捏着拳头怒吼。 　　“滚出去，滚出去！” 　　庙祝得意看着县令，“现在，你又该如何？” 　　县令虽惊不慌，淡然道，“民心如水，岂可擅自操纵，你今日能煽动百姓闹事，又岂知以后不会被民意吞没？” 　　“至少那天，你们是看不到了！” 　　眼看着，愤怒至极的村民们，就要一拥而上，将县令等人撕成碎片。 　　下一刻，方斗立刻手举山鬼符召，口中下令，“山鬼听命！” 　　轰隆隆，不远处的石山动了，像是长出脚掌，开始朝着河边挪动过来。 　　“不好，快动手！” 　　庙祝急忙下令，要趁着方斗法术未成，让百姓们出手杀了他们。 　　“迟了！” 　　方斗猛然开口，声震四方。 　　“此地供奉邪神，惹得真神愤怒，降下惩罚！” 　　“神灵只罚邪神爪牙，百姓无辜，请速速退去，否则定灭不饶！” 　　百姓们面面相觑，究竟那边才是真神？ 　　这时候，方斗一指头顶，“山来！” 　　山鬼符召发力，整座石山拔地而起，飞上半空。 　　如此壮观的景象，吓得百姓们两腿颤抖、如同筛糠，许多人当场尿了出来。 　　五通神虽然平日偶有灵验，但都是小打小闹，哪有眼前这般壮观的景象。 　　“快跑呀，山神发怒了！” 　　先前还怒气冲冲的百姓，被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逃走。 　　方斗脸上笑容僵硬了，没想到，挪移百米高山，法力就以抽调得近乎枯竭。 　　他用尽最后法力，勉强将石山移到上空，对着五通神庙，连同守在庙前的庙祝头顶砸落。 　　石山落下的瞬间，最后一丝法力耗尽。 　　方斗手中的山鬼符召失去光芒，再也无法动用了。 　　时机也到了，石山没有操纵，从半空坠落，带着惯性越落越沉，瞬间砸在地面上。 　　这时候，庙祝早已胆寒，仗着手脚灵便，已经跑出几百米外。 　　但是，这次搬山而来，目标就是庙祝。 　　其他百姓一个不伤，反而是逃得最远的庙祝，连同整座五通神庙，被砸在山脚下。 　　地面震动，烟尘四起，如同地底藏着巨兽发怒，怒火持续半刻钟方才停止。 　　这时候，百姓早已跑光了，蔡捕头和一众苏醒的官差，见到眼前骇然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 　　原本五通神庙的遗址上，一座石山取而代之，像是从很久前就已坐落在此。 第一百七十六章 开五庙 祭六神 　　结局已无悬念！ 　　一座石山从天而降，随之粉碎的，不仅仅是五通神庙，还有庙祝本人，以及植根百姓心头的信仰。 　　别小看区区百米的石山，在江南地区，这样的矮山反而是常态。 　　直面一座百米高山从天而降，那副极具冲击力的场面，别说是当地的百姓，就算方斗前世，见惯了各种大型工程，都有些腿软。 　　剧烈震荡过后，地面被砸出半米宽的裂缝，地底流水泉涌而出，硬生生造出一条河流。 　　方斗休息了几天，方才将法力填满，再度运转山鬼符召。 　　石山肯定不能留在原地，五通神庙的遗址，残存大量证据，是县令审判的重要依仗。 　　读书人，都要杀人诛心。 　　人已经杀了，但诛心之举，才是彻底铲除五通神信仰的关键。 　　轰隆隆！ 　　烟尘飞舞，百米高山如同张脚，拔地而起，在半空悬浮，飞回原本的位置。 　　原先石山的所在，留下巨大的凹坑，四周边缘隆起，中央凹下，形貌如同月球表面的环形山。 　　石山的根部，呈现凹凸不平，长满各种沟壑石笋，朝着凹坑一填，严丝合缝，仿佛从没离开过。 　　五通神庙的遗址出现，庙祝早已被砸成一团肉酱。 　　地面坍塌，出现巨大洞穴，恶臭气味蒸腾窜出。 　　方斗拍拍双手，朝县令拱手。 　　下面的事情，还要交给县令来办。 　　事情已过去几天，百姓们恢复过来，陷入惶恐和不安。 　　亲眼所见，一座高山从天而降，将神庙和庙祝砸得粉碎。 　　如此震撼性的场面，让百姓们的信仰瞬间崩塌，他们认知简单，谁法力高、本事强，谁就是真神！ 　　五通神斗法输了，那就是不是真神，而是县令口中的邪神。 　　没了信仰的煽动，百姓们又变成绵羊，蔡捕头手下随便一个官差，就能将几十个上百个百姓驱赶出来。 　　“都看着吧，你们眼中的神灵，究竟是什么底细？” 　　县令朝着地面一指，森森白骨大白天下，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百姓们胆子小，随便瞥了眼，就感到头晕眼花，连连往后倒退，人群开始撞在一起，甚至响起哭声。 　　庙祝也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地下的尸骨，大都是从村外掠夺而来，日积月累下来，也有几百冤魂葬身此地。 　　甚至有人想到，村里那些走失的百姓，是不是也被‘五通神’害了！ 　　一时间，百姓们越想越是懊恼，竟把邪灵当成真神。 　　先前有多狂热，此刻对五通神又有多么厌恶，乃至是唾弃。 　　如果庙祝还活着，非得被百姓一拥而上、撕碎不可！ 　　“大老爷，是咱们的青天！” 　　“若非是青天大老爷，咱们还被邪神蒙蔽！” 　　“谢谢大老爷呀！” 　　县令笑着点头，“邪神已灭，爪牙伏诛，一应往事，既往不咎。” 　　有了县令的说法，百姓们全身轻松，越发感恩戴德。 　　这时候，蔡捕头上前，低声说道，“那个倒水的老妇人，该如何处置？” 　　“处置什么？”县令摇头，“一个被蒙蔽的可怜人，她孤身一人，县里出钱照顾吧！” 　　“大人以德服人，属下佩服！” 　　方斗含笑点头，“大人，此间事了，我先回了！” 　　“方斗，你是最大功臣，稍后再论！” 　　…… 　　方斗回归鸡鸣寺，见到公鸡不在家，不知到哪里去浪！ 　　收魂袋、桃木剑，还有一片玉玦，摆在面前。 　　这就是此行收获！ 　　五通神的本体，是成了气候的马妖，和庙祝狼狈为奸，骗取百姓信仰，盘踞神庙壮大。 　　收魂袋，就是马妖的胃袋炼制而成，能吸取魂魄，加以炼化。 　　桃木剑，则是道士留下，用来对付五通神的。 　　材质上，是五十年的桃木，尚未受到雷击，也并不算多珍贵。 　　但是，桃木剑核心，被封了一道‘斩妖咒’，最是克制兽类化成的妖物，至于杀伤力么，震慑大过实用。 　　方斗看重的，不是‘斩妖咒’，而是将咒寄托在桃木剑的手法。 　　第三样的玉玦，是庙祝唯一的遗物，当初方斗从一堆烂肉当中，取出这块完好无缺的玉玦，颇为吃惊。 　　石山从天而降，什么都碎了，唯独这片玉玦完好无损！ 　　“开始拾取！” 　　方斗召出米斗，刷刷刷几道光芒，吸入内部。 　　一共生成了四颗法术种子，分别是‘招魂术’、‘斩妖咒’、‘咒器诀’、‘六神厌术’。 　　方斗挨个扫视一遍，等看到‘六神厌术’时，神情凝重起来。 　　起初，他因为庙祝关系，轻视‘六神厌术’，认为这是一门上不得台面的妖术。 　　但是，真正了解后，方斗才知道，这是一门道家正统法术。 　　其核心，在于‘六神’二字。 　　人体五脏六腑，分别对应五方无形，根据道家的看法，每个部分皆有神灵主宰。 　　平日若不修五脏，则外泄入侵，化作六贼，令气机失调，百病丛生，极易夭折横死。 　　但若是按照此法修炼，开五脏为庙，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腾蛇、勾陈，各自盘踞心、肺、肝、肾、脾、胆。 　　六神对应六腑，分别对照五行中央，养气调和，自然天成。 　　实际上，这是一门调养脏腑的无上法门。 　　庙祝走了弯道，反而将六神之力，用作蛊惑人心的邪路。 　　“六神、掌心雷！” 　　方斗陡然发现，这两门法术，竟有一丝相同之处。 　　掌心雷锻炼五脏，调动五行之气，激发阴阳互激，产生雷霆。 　　五庙六神，更是将脏腑的修炼，开发到极致。 　　正能凝聚六神，内景的修炼，将壮大到不可思路的地步。 　　到时候，轻轻呼一口气，就能冒出万顷雷霆。 　　“试试看！” 　　‘掌心雷’和‘六神厌术’的法力种子，被米斗吸入，开始融合起来。 　　过了十个时辰，一颗全新的法术种子跳出。 　　‘紫府神雷’！ 　　所谓紫府，乃是道家体内修炼关窍的秘地，类似于‘小宇宙’。 　　这门全新法术，综合了‘掌心雷’和‘六神厌术’的精髓，对内开发体内脏腑极限，对外能沟通天地，聚阴阳之气成雷。 　　“果然好功法！” 第一百七十七章 心火朱雀 胃土腾蛇 　　‘紫府神雷’，内炼五脏六腑，外修雷法，内外邪气均不能侵袭。 　　确切来说，这不仅是一门投掷雷球的进攻法术，更是自身修炼的无上功法。 　　方斗先是运转法力，内招自身，发现可以先着手，修炼‘心’‘胃’两部。 　　心属火，以朱雀为主宰。 　　胃属阴土，以腾蛇为主宰。 　　方斗有琉璃心境的底子，可以优先修炼心府。 　　与此同时，他自从修炼之后，胃口大开，名副其实的‘大胃王’，胃府也能修炼。 　　先前，有了掌心雷的基础，脏腑强大之极，转修‘紫府神雷’，足以先下两城。 　　着手修炼时，方斗坐上石坛，天罡法坛落下。 　　正值星夜，周天星斗旋转，投落一条条光线，罩落法坛上空。 　　方斗微微抬头，见到头顶星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顷刻间便召出对应的朱雀、腾蛇两大星位所在。 　　天罡法坛发动，开始专心吸取这两处的星光，凝聚成流水般的光芒，令方斗沐浴其中。 　　得天独厚！ 　　天罡法坛用来修炼，当真是相得益彰。 　　方斗吞吸几口，星光中灵气盎然，仅仅片刻，五脏六腑开始蠢蠢欲动。 　　“第一步，开五脏庙！” 　　方斗吞吸几口天地元气，大口食气之后，在胸腹间孕养几周，送入五脏六腑内。 　　这次和以前不同，元气盘亘几圈，分化成金木水火土五行。 　　五行精气，分别对应五脏，各自盘踞一个角落。 　　无形中，形成稳固的五角星，在方斗胸腹间隐隐发光。 　　“庙起，根基成！” 　　方斗张口猛地吹气，五脏六腑轰隆隆，仿佛一座庙宇拔地而起。 　　下一刻，方斗运转食气法，源源不断的天地运气，被送入体内，分化成五行精气。 　　‘五脏庙’，终于成了！ 　　但是，这只是入门阶段，此刻的五脏庙空荡荡，没有神灵镇守。 　　接下来，是立神灵。 　　方斗心头一动，琉璃心境发动，内心澄净无比。 　　今日，就要将这门佛门神通，化入‘紫府神雷’中。 　　心头升起一团虚影，俨然是一尘不染的琉璃。 　　方斗对着琉璃般的心境，开始存想朱雀神灵的怒火，头顶周天星斗中，一颗颗星辰闪烁，勾勒出朱雀的模样。 　　一团火光腾起，琉璃开始融入火焰当中。 　　这团火光，烧得心头温暖一片，方斗张开的嘴巴，好似随时能喷出大团火光。 　　朦胧当中，火焰响起雀鸣声。 　　方斗眼前一阵恍惚，见到一头神骏的飞鸟，展翅高飞，从火焰中冉冉升起。 　　仔细看来，这只火鸟通体火红，羽毛都是跳动的火焰。 　　“朱雀神立，开辟心府！” 　　有了琉璃心境的根基，方斗入门第一步，很快成功。 　　六神已成就其一，接下来是胃府。 　　方斗自认是大胃王，这一关想来简单。 　　结果，冰冷的现实，让他碰的头破血流。 　　失败了！ 　　不止一次失败，而且是无数次失败！ 　　方斗的胃力，明明极其发达，但修炼起来，总差了层意思。 　　好几次凝聚腾蛇，虚影都在最后阶段粉碎。 　　“哪里差了些？” 　　方斗有些郁闷，连带着胃口变差，这样一来，修炼进度反而大幅度落后。 　　“算了，熬锅稀粥喝喝！” 　　双耳陶罐挂在篝火上，清水压着白米，伴随着火烧，咕咚咚翻滚冒泡，熟米的香气渐渐传出。 　　第一口滚烫的米粥入肚，方斗烫得全身激灵，毛孔几乎齐刷刷打开，眨眼间冒了层汗。 　　“嗯！” 　　方斗这段时间，为了修炼，一直没顾上好好吃顿。 　　迷途之中，一锅热粥，烫得他胃口大开。 　　“呼噜噜！” 　　几口热粥下肚，方斗心中有了计较。 　　内力不足，需要借助外力！ 　　方斗提起‘收魂袋’，这是马妖的胃袋，触类旁通，可以给他帮助 　　下一刻，他开始运转‘紫府神雷’的功法，以心府为根基，法力流动着，开始冲刺胃府的经络节点。 　　腾蛇的虚影凝聚，如同水中倒影，虚晃着极不真实。 　　这时候，方斗双手用力，十指插入‘收魂袋’。 　　一眨眼功夫，鼓囊囊的‘收魂袋’，瞬间缩水萎缩，最后缩成核桃大，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与此同时，腾蛇的虚影，开始凝聚起来。 　　方斗的内心，仍保留着那锅热粥的感动，双手食指快速抖动。 　　‘食指大动’，用来形容胃口大开，实际上，五指当中，食指正对应五脏六腑中的胃。 　　过了片刻，方斗睁开双眼，满是喜悦。 　　胃府成了，腾蛇虚影完全凝视，盘踞在上方。 　　至此，六神已成就其二。 　　方斗掌握了心、胃两府，雷法小成。 　　火、土二者俱全，已然衍生出一路雷法，威力不可小视！ 　　腾蛇属土，却是阴土，而非阳土，这门雷法偏向阴属性，能克制金、水。 　　“可惜了！” 　　方斗看向‘收魂袋’的灰烬，这件法宝，虽然是马妖以本体修炼，却也是一件不俗法宝。 　　但无尽所用，能帮助方斗开辟胃府，也不算浪费了。 　　‘紫府神雷’小成，意义还不限于此。 　　这门功法的终极目的，是贯通内外，以人体‘内天地’，沟通外界无限的大天地。 　　只要将六神凝聚而成，食气三层的壁垒瞬间可破，一跃从术士成就法师。 　　未来的路子，这一刻已经奠定了基础。 　　方斗收起桃木剑和玉玦，这两样东西是法器层次，后者单看材质，也是一件价值不菲的玉器。 　　至于桃木剑么！ 　　方斗召出异种豆兵，这头道兵背生双瘤，初看古怪，但见得救了，自有一股奇伟的风格。 　　“赠予你了！” 　　异种豆兵，接过桃木剑，恭敬捧在手上。 　　方斗以往调动豆兵组阵，需要以鹤首钢杖为令，但现在寄托飞剑，已经不方便了。 　　正好多了这把桃木剑，代替鹤首钢杖，成为异种豆兵的指挥剑！ 　　异种豆兵挥舞桃木剑几下，突然从剑身，冒出大团青光，竟是激发内部的‘斩妖咒’！ 　　一阵清凉的风吹过，面前野草齐刷刷倒下。 　　豆兵的武器，都是自身凝聚而成，对付一般敌人尚能奏效，这次围攻‘五通神’，竟刺不破皮肤。 　　但是，异种豆兵手握桃木剑，攻击力大幅上升，可见方斗此举，误打误撞做对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邀约 　　夜已深了，县令还没入睡！ 　　自从破除‘五通神’后，县令在民间威望大涨，百姓们无有不从。 　　开垦荒地、兴修水利，一桩桩难事，也都得以推行下去。 　　至于民间‘溺婴’等恶习，虽然尚未消失，但已经不敢明目张胆进行，来年人口必定上涨。 　　其余的乡间淫祀，兔死狐悲之下，不是瞧瞧关门，就是远走他乡，不敢留在本县了。 　　县令深夜总结，发现情况一片大好，饮水思源，想到了方斗。 　　身为名教子弟，他对修行者的态度，是且用且防。 　　但方斗不同，虽然术法高强，却不恃强凌弱，积极和官府合作，简直是难能可贵。 　　要知道，民间的修行者们，仗着实力强大，蔑视朝廷官府，到处为非作歹、草菅人命，是不稳定的最大因素。 　　冠子清的辖地里，能有方斗这样的异数，也是运气。 　　思来想去，也想着投桃报李，感谢方斗这次援手的恩情。 　　突然，县令的目光，落到旁边一角。 　　这本奏折，是为了皇太后六十大寿，兼佛诞节的贺词！ 　　同光帝崇道，但为了尽孝道，庆贺皇太后大寿，广招天下僧道入京，为太后祈福。 　　但是，能有资格入京的，必须是官方认可。 　　各地颇有势力的释、道，都在争夺机会，名额毕竟不多呀！ 　　县令正好掌握一个名额，本来他身在名教，对此类事情深恶痛绝，旁人知道他的秉性，也没出家人来求取。 　　这下有主意了，就推荐方斗入京。 　　除了酬谢外，也是表达一个信号，和官府合作的，好处多多！ 　　县令抽出一张纸，奋笔疾书，将推荐方斗入京的奏折写好。 　　待得落笔时，县令意识到一件事情。 　　“方斗，究竟是僧，还是道？” 　　…… 　　福元寺内，戒严和药师殿佛子戒行，面色凝重。 　　这次佛诞节的名单，花落各家，到了小辈这里，只剩下两个名额。 　　和先前所料不差，天王殿、观音殿的两大佛子，可谓是势在必得，和戒严二人形成竞争关系。 　　此行八人的僧团，其中六位都是袈裟僧，只空出两个名额。 　　别小看这两个名额，一旦跻身其中，就能觐见天颜，在众多王公贵族面前露脸。 　　虽说，也能跟着师父后面，作为随从一同上京，但身份不同。 　　八人名额，是正式的成员，其他都是随从，作为衬托存在。 　　“怎么办？” 　　戒严喘着粗气，看向戒行，“他们不肯让！” 　　戒行一拳砸在桌面，“拼了！” 　　对方背后有天王殿、观音殿，他们背景也不差，戒严有方丈主持，戒行则是药师殿佛子。 　　双方势均力敌，谁也不肯让步。 　　双方明争暗斗，远比老辈定额六人，来的更加精彩万分。 　　以至于，方丈主持，连同三大殿的首座，均表示小辈们自行决定，自己绝不干涉。 　　天王殿的法力僧数量，冠绝福元寺，有六大罗汉的美称。 　　观音殿，素有‘观音借库’的传统，乃是寺内放贷的大源头，财力雄厚。 　　一个有拳头，一个有钱，联合起来俨然不可战胜。 　　“我打听到了，那戒空那娘娘腔，请来几位术法高手！” 　　“戒平身后有天王殿，从外域请来一位胡僧，手段不容小视。” 　　“咱们这边，很不乐观呀！” 　　戒严咬咬牙，“前段时间，你就四处发信，请了不少高人过来，如今怎么样了？” 　　戒行苦笑道，“真正的高人，岂是你我招之则来？” 　　“寺内的意见，这次是两不相帮，连戒空、戒平他们，都只能找外援，更何况你我？” 　　“戒空交流广阔，甚至从湘西、淮南之地，请来了帮手，咱们这里不客观呀！” 　　戒严翻个白眼，“这不废话，我若能请到蜀中的剑仙，岂不是赢定了？” 　　江南之地，民间修行之人众多，但大都不上台面。 　　真正厉害的修行者，都在名山大川之中，尤其是蜀中群山之地，更是卧虎藏龙。 　　刚才提及的湘西、淮南之地，已经是很了不得。 　　“对了，你那个鸡鸣寺的伙伴，可以请来了！” 　　戒行想到方斗，起身跳起。 　　“他可是本郡内，少有的术法高手，不用可惜了！” 　　戒严有些犹豫，“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戒行挥挥手，“又不白请，你的好友，咱不会让他吃亏！” 　　见戒严似有意动，他接着劝道，“这次机会难得，若能进入僧团上京，咱们今后的前程就稳了。” 　　“我也不贪心，继承药师殿这一摊子即可，戒严，难道你就不想子承父志吗？” 　　戒严是方丈主持的儿子，这件事情，在福严寺不是秘密！ 　　戒严咬咬牙，脸色挣扎。 　　“再说了，那两人平时，对你多有嘲讽，难道你不想趁此机会，给他们一个好看？” 　　戒严忍不住喝道，“不用再劝了，我这就去请方斗！” 　　“这就对了！” 　　戒行笑着点头，“你怕是不知道，这段日子，方斗做了许多大事！” 　　“他扳倒了祁连县令，又帮助新任县令，将当地经营日久的五通神连根拔起。” 　　“五通神庙内，那个庙祝来历非凡，都被他杀了。” 　　“这次咱们斗法，少不得他的帮忙！” 　　…… 　　一日，方斗入县城，采买熏香时，收到戒严的急信。 　　“争夺入京僧团的名额！” 　　“要我参与斗法，和天王、观音殿请来的术士决一胜负！” 　　信中，戒严言辞恳切，若方斗垦去，必定重金酬谢，如果顾忌危险不去，也不会因此伤了和气。 　　“去，为什么不去？” 　　方斗当即回信，一个大字占据整张信函，“去！” 　　这次双方争夺名额，请来各方好手，必定是一场龙争虎斗的精彩场面。 　　听说，还有郡外的术士前来，能见识到地北天南的同道，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嗯，一直听说观音殿佛子交游广阔，想必请来助阵的术士，都是名动四方的强者！” 　　“正好试试，我目前的水平，正处在什么档次！” 　　方斗越想越是感兴趣，本来要返回鸡鸣寺，临时起意，又在县城采购了大批货物，准备加倍修炼法术，提升实力，应对这次斗法之旅。 第一百七十九章 黄山隐修（一） 　　福元寺所在的小镇上，正是云开雨霁，天边挂着一道弯弯长虹。 　　屋檐下流淌一条条水滴，落在青石的石窝中，击打得水滴四溅。 　　方斗、戒严和戒行，坐在一家茶馆里，望着窗外湿漉漉的地面。 　　他们在此，等候请来的各方高人。 　　观音殿和天王殿那边，早已接待了外援，正在酝酿战略。 　　戒行这边，也不甘示弱，虽然拳头比不过天王殿，财富比不上观音殿，但却有一桩他们无法比拟的优势。 　　秘药！ 　　福元寺的秘药，都出自天王殿，不管是买入大量药材，还是对外售出珍贵秘药，都开拓了丰厚的人脉。 　　掌握这些人脉，药师殿佛子戒行，也有信心板板手腕。 　　清明早已过了，今天新茶不能喝了，但茶馆有上好的陈茶普洱，开水沏茶，汤水如琥珀流光，香气四溢。 　　方斗刚开了胃府，对茶香极为敏感，品尝出其中妙处，忍不住夸赞。 　　“这是上好的陈年普洱，起码有六十到七十年的火候！” 　　茶博士听了，翘起大拇指，“这位大师好灵的舌头，今日招待三位的，正是小店珍藏了六十三的陈年普洱！” 　　戒严闻言双目圆瞪，“为何只有六十三年？有百年陈的普洱，尽管取来，咱又不是喝不起！” 　　茶博士尴尬笑了，“六十三年的普洱，已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再往上就没有！” 　　“戒严师兄，别为难人家了！” 　　凡是在镇上开业的商家，没人敢得罪福元寺，更何况戒严和戒行两人，在福元寺地位不低，所到之处，众人都要小心伺候。 　　听得方斗解围，茶博士松了口气，还是这个和尚通情达理。 　　戒严终究不是雅人，喝了几口茶，觉得越来越寡淡，恨不得弄些酒肉来吃。 　　瞥眼一看，戒行端着茶盏，一边欣赏琥珀光的茶汤，一边轻轻呷两口，神情极为舒畅。 　　人家才是会喝茶的！ 　　“戒行，你情的人，怎么还没过来？” 　　“别急，稍安勿躁！” 　　聚首前，戒行已经解释了，他请来的两位助手，一个来自邻近的丹阳郡，一个比较远，临海的胶东郡。 　　丹阳郡的助手，因为他赠送一瓶玉佛脂，结下了交情。 　　至于渤海郡那边，是药师殿采购药材的一处基地，平时来往甚多。 　　“人家远道而来，等几天又怎么了？” 　　戒行慢条斯理，喝完茶汤，长舒口气。 　　小镇外，蹄声笃笃，一个瘦弱的中年道士，牵着头瘦驴，身旁牵着小道童。 　　小道童头上裹着白布，身穿的道袍是成年人尺寸，也没改过，看上去空荡荡，袖子都垂在地上。 　　瘦驴背上，托着大包小包，还有沉重的木盒，以草绳捆绑着，行走间一瘸一拐。 　　“师父，我累了！” 　　中年道士有些不耐烦，一指前方的小镇，“这不快到了，再撑撑！” 　　道童噘着嘴，“可是，我的腿酸软得厉害，快断掉啦！” 　　他眼珠子骨碌转了两下，“要不，让我骑会儿驴！” 　　话音刚落，中年道士一记爆栗，凿在他脑袋上，打出‘哎呦’惨叫。 　　“骑什么驴？没看到驴身上背着东西么？” 　　“这一路上，你不停喊累，想方设法偷懒！” 　　“你想骑驴，驴身上的东西怎么办，让师父我来背？” 　　“你倒是舒服了，却要师父我累成驴了！” 　　道童有些委屈，捂着脑袋，“不让骑就算了，打人干嘛！” 　　中年道士教训了一通，觉得语气有些重，缓和表情，“百丈啊，咱们师徒两个出趟远门，也不容易！” 　　“为师念在你年纪小，需要长见识，才带你出来！” 　　“等见到主人家，可不能这么没规矩，让人家小瞧了咱们黄山隐修！” 　　道童百丈听的愣住了，“师父，咱们是黄山隐修？” 　　“那是当然！” 　　道童满脸不可思议，“可是，咱们不是种田做买卖的，兼职当道士养家糊口吗？” 　　中年道士表情尴尬，解释道，“咱们本职是道士，做些小买卖，只是补贴修行而已，不要本末倒置！” 　　“晋陵郡面积有限，虽比不上咱们丹阳，但福元寺却家大业大。” 　　“这次人家邀请咱们帮忙，咱们也趁着机会，多贩卖些土特产。” 　　道童百丈有些委屈，低下头，“可人家给的盘缠，都被你锁进柜子了，咱们一路走来，吃的干粮清水，睡在荒地破庙，太辛苦了！” 　　“你懂什么？” 　　中年道士正色道，“咱们修行之人，道法自然，亲近自然，契合天地大道，吃得饱穿得暖，反而于修行有碍！” 　　道童百丈眼睛直眨，总感觉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算了，快把头巾解开，我再给你上药！” 　　道童解开裹布的头巾，露出长满疮疤的脑袋，看上去很是骇人 　　中年道士，取出一个瓷瓶，千方百计，将最后的瓶底都刮干净，也才收集了少许一撮。 　　“哎，玉佛脂快用完了，这次去福元寺，怎么着也再要两瓶？” 　　道童翻着白眼，应和道，“一瓶怎么够了，最好要他个三五瓶，用不完可以高价卖掉！” 　　他本是讽刺，但中年道士却听得连连点头，“有道理！” 　　中年道士，一边往道童头上抹药，一边喃喃自语，“可惜，玉佛脂太珍贵，一两瓶可以开口，若要的太多，反而惹怒对方！” 　　他手法均匀，片刻过后，在道童脑袋表面，用剩下的玉佛脂涂抹均匀一层。 　　道童吸着凉气，表情极其惬意。 　　“裹上头巾，咱们进镇，和福元寺的人汇合！” 　　中年道士一拉瘦驴，发现这牲口也累了，顿在原地不动。 　　“乖，等咱们进镇，将这些茶叶漆器卖了，给你买三文钱的好草料！” 　　瘦驴听了，昂刺昂刺摇头，显然不信任他。 　　“骗你做什么，这次定能大赚！” 　　中年道士好说歹说，总算拉动瘦驴，背着沉重的货物。 　　道童揉了揉膝盖，有心抱怨几句，但见到一人一驴走到前方，只得快步追上去。 　　“师父，我将来肯定长不高！” 　　“为何？” 　　“小小年纪，就要长途跋涉，还不被师父疼，太可怜了！” 　　“咚！” 　　“又打脑袋，刚抹药了呀，疼！” 第一百八十章 黄山隐修（二） 　　薄雨过后，小镇内水汽浓厚。 　　中年道士不断唠叨，“把茶叶打湿了怎么办？” 　　道童眼睛尖，穿过朦胧水雾，见到茶馆窗口的三个光头。 　　“师父，人在那里？” 　　“哪里，哪里？” 　　中年道士顺着指尖望去，见到戒行时，重重点头，“没错了！” 　　他们到了茶馆门口，却被拦住了，“驴子不能进去！” 　　戒行起身招手，“请进来说话，小二把驴子牵到屋后，喂些草料。” 　　中年道士微笑，心想又能省笔草料钱，拉着徒弟往前走。 　　“松竹师父来了，请坐！” 　　戒行早已叫来两碗茶，一杯给中年道士，一杯给小道童。 　　小道童喝了口苦茶，脸走皱起来。 　　方斗一见笑了，连忙叫来小二，对他吩咐两句。 　　片刻过后，小二端来几叠点心，有栗子糕、糯米团、青梅饼等。 　　道童见了欢呼，抓住一块往嘴里塞，两手各自抓着一块，嚼得不亦乐乎。 　　戒严和戒行二人，心想这孩子饿了多久？ 　　方斗淡淡笑着，这吃相，颇有我几分神采！ 　　中年道士斯文许多，拈起一块糕点，就着喝了半碗茶。 　　“戒行师父，我接到你的信，就立刻带着徒弟赶来。” 　　“这一路风餐露宿，可是辛苦呐！” 　　戒行微微点头，疑惑问道，“我记得，随信奉送一笔盘缠，怎么，如今丹阳地区的物价沸腾，那笔钱财连好好吃顿饭都不够？” 　　中年道士脸皮厚，笑着不说话，一旁道童艰难咽下糕点，“那些盘缠……” 　　没等他开口，中年道士眼疾手快，捏着一块糕点，堵徒弟的嘴巴。 　　“呜呜呜！” 　　“实不相瞒，贫道一向清贫，这次远行，还带了些黄山地区的特产，想到了地方变卖，凑足回家的盘缠！” 　　戒严连忙说道，“不至于，不至于，您大老远来一趟，所有来往花销，咱们都包了！” 　　中年道士突然从道袍下，取出一包茶、一个漆盒，放在桌上。 　　“这是我带来的茶叶，还有本体的漆器，都是很有特色的！” 　　道童终于得以插嘴，解释道，“茶叶是咱们在山上种的，漆器也是咱家道观的契户手工制作。” 　　“可我听说，黄山那片儿，应当是文房四宝出名！” 　　戒严提出疑问。 　　中年道士笑容凝固了，砚台、松墨、宣纸、豪笔，那都是大生意，他哪插得进去手。 　　他和小徒弟相依为命，在黄山划了块地，种茶树、做漆器，闲时外出做法事、驱鬼，总能勉强糊口。 　　哪像福元寺这样的大财主，佃户成千上百，良田一眼望不到尽头，仓库的钱财都能顶破屋顶。 　　道童百丈，前些年得了怪病，头顶长满疮疤，吃了不少药方，始终不见好。 　　后来，中年道士得知玉佛脂存在，上门相求。 　　戒行也是见他有些本事，才赠送一瓶玉佛脂，才有了今日应邀前来。 　　“这个嘛，等有机会，咱么带着另外的特产过来！” 　　戒严和方斗，看了看茶叶和漆盒。 　　茶叶不是名茶，但胜在山水好，品质不错，可惜过季，卖不上什么价钱。 　　倒是漆盒花纹美观，漆面如玉，属于优质的艺术品。 　　戒行拍板决定，让茶馆老板买下这茶叶，至于漆盒他都要了，用来盛装秘药，赠送给有身份的香客。 　　这笔生意结束，中年道士乐得眉开眼笑，连连鞠躬道谢。 　　戒行安排师徒二人住下，然后和戒严、方斗离开了。 　　戒严刚才憋了半天，眼下只剩三人，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怎么看，这寒酸道士都不靠谱呢？” 　　原因无他，中年道士松竹，举止烟火气十足，怎么也不像是高人！ 　　“我当初见他时，听他自称黄山隐修！” 　　听到这四个字，戒严和方斗停下脚步，“不能吧？” 　　黄山是闻名四方的名山之一，想占据此山修炼，除非是真人才有资格！ 　　戒行说到这里，摇摇头，“黄山山脚，一件破旧道观，说是‘黄山隐修’，也勉强过得去。” 　　戒严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但别说，松竹真有法术在身，是咱们一大臂助！” 　　原来，当初为了求药，松竹身穿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觍着脸登门求药。 　　守门的武僧理所当然，将他拒之门外。 　　这道士脸皮极厚，缠着半天，始终不肯放弃。 　　但事关重大，一瓶玉佛脂何其珍贵？怎能随意施舍来历不明的道士。 　　两个看门武僧，为了吓退松竹，一人赤膊上前，双手将千斤中的石狮子举到头顶。 　　寺庙门前两旁的石狮子，采用山中石雕琢而成，不仅有两人高，底座更是实心石块，又大又重。 　　“你若再不走，小心我手一抖，将你砸得脑浆迸裂！” 　　松竹嬉皮笑脸，“这位师傅，我只怕你砸不中我！” 　　武僧怒了，想要给他个教训，双臂肌肉膨胀，石狮子脱手飞去，朝松竹头顶砸落。 　　他手头力道控制的极好，石狮子落下，不会伤到人，只会擦着松竹身旁，最多给他些惊吓。 　　没想到，松竹嘴里喷出一团烟雾，对着石狮子裹住。 　　下一刻，庞大的石狮子不翼而飞，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个武僧瞪大双眼，都找不到石狮子的踪迹，知道遇到高人了。 　　他们本想进寺庙，通知天王寺的高手赶人，路上遇到了戒行。 　　戒行是药师寺的佛子，听到此事颇为惊奇，正好怀中揣了几瓶玉佛脂，当即要武僧带路。 　　“你要玉佛脂？” 　　松竹满脸堆笑，“不是要，是买！”他搓着双指，“只是不凑巧，钱不太够，可否让我日后慢慢归还？” 　　戒行摇摇头，“抱歉，本寺概不赊欠！” 　　“这样啊！”松竹脸色暗淡。 　　但是，戒行接着又说道，指着门前的空地，“石狮子，关系本寺脸面，若阁下能帮我找回来，赠送你一瓶玉佛脂又如何？” 　　松竹笑了，“这个好办，请去镇外十里，一处干枯的池塘，石狮子就在那里！” 　　守门的武僧哪里肯信，当即呵斥，“胡说什么，石狮子又不长脚，怎么可能一眨眼，去那么远！” 　　戒行将信将疑，派人去了镇外，果不其然，走到十里之外，发现一片早已干枯的池塘，在淤泥中挖出巨大的石狮子。 　　和门前剩下的那只对照，果然是一对，分毫不差！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兰陵大汉 　　戒行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这一手转腾挪移的法术，当真是神乎其神！” 　　“我见他法术厉害，态度又恭敬，便赠予一瓶玉佛脂。” 　　“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了！” 　　戒严起初，对松竹不以为然，听戒行说起往事，也开始慎重起来。 　　寺庙门口的石狮子，等闲武僧都举不动，松竹却能一眨眼功夫，送到小镇外十里的池塘中，这份本领便不容小觑。 　　“胶东郡的外援，何时到来？” 　　戒行成竹在胸，“我计算好时间，胶东郡送信最后，计算时日，也就这两天能到来了！” 　　“耐心等两天吧！” 　　方斗便跟着戒严、戒行，招待松竹师徒，一边等待胶东郡的外援过来。 　　这对师徒，真是两个活宝。 　　师父松竹是个钱串子，张口闭口就是‘我穷’，谈话不超过三句，就提到推销土特产。 　　戒严和戒行，尽管早已有所准备，知道他是术法高手，但还是被烦得不行。 　　徒弟百丈，除了能吃，看不出别的，就交给方斗招待了。 　　方斗倍感亲切，这么能吃的孩子，有些年头没见到！ 　　“啊呜！” 　　一笼竹屉热气腾腾，装着六个大包子，皮薄肉厚、九个褶子不多不少，白面发得正好，一口咬下去，绵软得像是棉花，肉汁便在口腔爆开，滋味鲜美之极。 　　道童百丈，两口一个，吃得满嘴流油，以老母鸡护崽子的姿态，将整个竹屉围在胸前，恶狠狠狼吞虎咽。 　　包子铺的老板，急得直跳脚，“小师傅，快拉着他，别撑坏了！” 　　他家的包子是镇上老字号，名声远扬，如果出了吃死人的事情，那可怎么办？ 　　方斗轻笑摆手，“不碍事，让他先吃，对了老板，我要的三百肉包、三百素菜包、三百鸡油包，准备得如何了？” 　　老板眼睛盯着道童，一边回答，“早就准备好了，寺里的师傅们，什么时候来取？” 　　“取什么？”方斗发现对方可能误会。 　　老板愣住了，“您不是替贵寺的师傅们，前来采购些包子么？” 　　“当然不是，是给我吃的！” 　　道童百丈，这辈子没吃这么饱过，足足干掉两屉大肉包子，而且他还挺挑嘴，只吃猪肉馅的。 　　一般的成年青壮，也就这个饭量了。 　　“和尚哥，我……嗝，我吃饱了！” 　　百丈舍不得打嗝，满嘴都是肉包子的香味，要留着慢慢回味。 　　“吃完就好，现在该我吃了！” 　　片刻过后。 　　“小道士，你劝劝小师傅，别再吃了，吃出人命怎么办？” 　　老板拉着道童百丈，苦苦哀求。 　　方斗一口一个包子，动作流畅，一层层竹屉清空，白面包子嗖嗖消失不见。 　　百丈瞪大双眼，这世上，还有比我能吃的，果然是英雄啊！ 　　九百个包子，看似不可能，实际上，都被方斗吃光了。 　　“老板，这是包子钱！” 　　老板目瞪口呆，目送方斗拉着小道童离去。 　　路上，小道童朝方斗左看右看，怎么也找不到藏包子的地方！ 　　“别看了，包子都吃了，半点也没剩下！” 　　方斗修成胃府，多了一项本事，吃到胃里的东西，迅速粉碎提取营养，效率比先前高处许多。 　　相应的，饭量也比以前，提升了数倍。 　　这样下去，可以做到十日一餐，十日不饿！ 　　路上，小道童心事重重，突然开口，“我做你的徒弟怎么样？” 　　方斗笑了，“怎么想到这出？” 　　“你看啊，我饭量很大，连师父都比不过，只有你有资格压我一头！” 　　“还有呢！” 　　小道童取下裹布的头巾，“我天生怪病，脑袋光秃秃，长不了半根毛，正好跟你当小和尚！” 　　方斗哈哈笑着，“我头发短，可不是和尚。” 　　“再说了，你想转投我门下，你师父那边怎么办？” 　　“是哦！” 　　百丈回过神来，“他平时总说，要我为他养老送终，也对我还不错。要不等我送走他，再来拜你为师？” 　　“一言为定！” 　　方斗哪知道，这世上还有一语成谶的事情，随口答应下来。 　　二人回到落脚的客栈，松竹正拉着戒严、戒行，打算打通关系，将当地的特产贩卖过来。 　　戒行的笑容，已经近乎僵硬，一旁的戒严，更是翻着白眼，见到方斗归来，连忙起身相迎。 　　“你总算回来了，一起出去走走！” 　　“也好！” 　　小道童百丈，乖乖回到松竹身边，乖乖做功课，读道经。 　　方斗和戒严二人，对戒行抱以同情的目光，一身轻松走出客栈。 　　“嗯！” 　　街头对面，一个昂然大汉束手而立，身后墙壁斜靠着扁担，面前放着两个箩筐，堆着冒尖的红枣。 　　红枣如同玛瑙，个头大而喜人，不少过路行人，停下来问价钱，你三斤，我五斤，箩筐眨眼间凹下去。 　　“吃不吃枣？” 　　“吃！” 　　戒严上前，见到两个箩筐，只剩下小半筐，随手抓了几颗，赞不绝口，“上好的山东大枣，而且这么新鲜，就像是今早刚摘的！” 　　他这是比喻手法，这里距离大枣产地，岂是早上采摘，下午就到的？ 　　没想到，大汉憨厚笑了，“客人真有眼光，这是天刚亮，我在家门前的枣树上摘的，可新鲜了，露水还没干！” 　　“胡言乱语什么？” 　　戒严当然不信，直截了当道，“剩下的大枣，我全要了！” 　　大汉却摇摇头，“你买不起！” 　　“怎么买不起，你有多少大枣，还是你的枣子能卖金价？” 　　“鲁兄弟，你可算来了？” 　　这时候，戒行大踏步往前走来，一脸热情看向昂扬大汉。 　　发现戒严、方斗也在，戒行为二人介绍，“这位是胶东郡兰陵县的鲁兄弟，来得这么早，一路上没少辛苦吧？” 　　鲁大汉憨厚笑了，“不辛苦，出了家门就到了！” 　　接兴建他还带着挑担和箩筐，埋怨道，“远道而来，应当轻身上路，带这么多东西不嫌累赘么？” 　　鲁大汉仍旧坚持道，“真没多远！” 　　“好了，好了，快跟我过来！” 　　鲁大汉却不肯走，对戒严笑着，“我刚才说，你买不起我这里的大枣，不是说假话！” 　　话音刚落，他倒提一只箩筐，大枣哗哗往下倒落，像是延绵不断的流水，连绵不绝。 　　过了好半天，箩筐内部，仍有大枣不断留下，地面已经堆积成山，但还有大枣往外流淌，将整条街道铺满。 第一百八十二章 肩挑日月 一担江山 　　四周镇民惊呼不已，连连大呼，“神仙手段、神仙手段！” 　　鲁大汉手上的箩筐，好似通向另外空间，数不清的大枣滚滚落下，无穷无尽。 　　枣子越积越多，起初堆成一座丘陵，然后顺着缓坡到处滑落，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有镇民捡起大枣，一口咬下去，又脆又甜，是真的。 　　粗略一看，何止十万斤。 　　“怎么样，这位师傅买得起么？” 　　戒严脸色难看，说道，“十万斤大枣，我怎么买不起？” 　　但是，任谁听了，都知道他在嘴硬。 　　鲁大汉的手法，众人已见到了，只要他愿意，可以倒出五十万、乃至上百万斤大枣。 　　真要到了百万斤、乃至上千万斤，戒严也买不下了。 　　戒行见了，急忙出来打圆场。 　　“我这位师弟，不认得你，先前多有冒昧，不要介意！” 　　戒行看行戒严，用眼神传信，这些术法高人，性格多有古怪，咱们暂且迁就些。 　　他们也看出来，鲁大汉故意施展手段，实则是亮明本事，戒严只是不凑巧，撞到枪口上。 　　戒严心里不痛快，但为了顾全大局，只得低头。 　　这时候，方斗突然开口了。 　　“这位兄弟，你这些大枣，我看也没多少啊！” 　　鲁大汉看向方斗，“哦！” 　　方斗拍拍肚子，“我饭量一般，在家里排名第三，马马虎虎，但可以不谦虚的说，你这里的大枣，我一人能全吃了！” 　　“那可真是……” 　　鲁大汉呵呵笑了，哪有刚才憨厚模样，双目迥然有神。 　　“你这是要为这位师傅找回场子啊！” 　　“我这里的大枣虽不多，却也不是一人能吃下，你尽管开口，吃多少算多少。” 　　“但若是不能吃光，对不起了，你们两个一同给我赔罪！” 　　戒行看到这里，急忙说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这位大汉，在胶东郡也是一号人物，家族以种植药材为生，垄断了方圆百里的市场。 　　胶东郡靠海，和海外异士多有来往，学了不少神奇的法术。 　　鲁大汉此人，是戒行准备的外援当中，明面上实力最强一个。 　　但他没想到，鲁大汉心高气傲，一来就想亮手腕，和方斗、戒严起了冲突。 　　这下好了，还没斗法，自己先起内讧了！ 　　方斗看向遍地大枣，神情自若，“那我就不客气了！” 　　“四周的乡亲父老，都让一让！” 　　围观的镇民们，接连往后倒退，还有人溅起脚下的大枣，丢到大街中央的枣堆上。 　　方斗深吸口气，突然大喝一声，“来！” 　　从他嘴里，一阵狂风卷起，落到地上，所有大枣像是被磁石吸引，嗖嗖往他嘴里倒飞过去。 　　方斗的嘴巴如同无底洞，大枣连成河流，始终填不满。 　　“啊呀，这位小师傅，好厉害的法术！” 　　鲁大汉神色凝重起来，他刚才倒出的大枣，少部分是真的，其他都是幻术化成，因为手法巧妙，所以看起来不少。 　　但是，他仍有底气，真实存在的大枣，也有几百斤，就是来十个大汉敞开了吃，也要半月才能吃完。 　　方斗夸言能一人吃光，他绝对不信，于是有了这场斗法。 　　眼看着方斗源源不断，吞吸红枣入口，许多幻术凝结的大枣，一入口就消失不见，剩下真实存在的枣子。 　　这时候，松竹带着道童百丈，也到了附近，见到方斗吞吃红枣，看得津津有味。 　　百丈佩服不已，“原来他这么能吃？” 　　松竹摇了摇头，“这可不是简单的能吃，此人修炼一门极高明的内景修炼功法，能吞吃万物化为精气，对修炼也是事半功倍！” 　　百丈眼珠子转着，这功法也太厉害了，将来我投过去，将它学过来，以后想吃什么吃什么，无需忌口！ 　　松竹指着大汉的箩筐，“你能看出，这大汉用的什么手段？” 　　“这我哪儿知道？”道童摇摇头。 　　“此乃‘肩挑日月、一担江山’！” 　　“你看他箩筐中，装着浅浅一层红枣，实则藏了百倍不止！” 　　“只是他法力尚浅，还做不到收纳天地的地步！” 　　方斗这边，胃府运转，将大枣粉碎，杂质粉碎，顺着毛孔派出体外，留下有用的精华之气。 　　街道上滚动的大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层层减少。 　　转眼间，红枣如同退潮，已经缩回方斗脚下，不断往上跳起。 　　戒严看得心头痛快，朝鲁大汉说道，“你还有多少枣子，都倒出来，我拼着倾家荡产，也让方斗兄弟吃痛快了！” 　　戒行慌忙喝止，“你就别拱火了！” 　　最后一颗大枣落肚，方斗咂咂嘴，拱手道，“吃完了！” 　　此时此刻，地上再无半颗大枣。 　　鲁大汉盯着他，突然哈哈大笑，“好本领，佩服！” 　　然后转向戒行，“福严寺，当真是人才辈出，我出门时，家中长辈再三叮嘱，如今见了，果然不负声望！” 　　他再向戒严、方斗行礼，“刚才多有得罪，失礼了！” 　　大汉主动服软，一场冲突冰释前嫌。 　　戒行和戒严身为地主，招待请来的客人入座。 　　“这位是丹阳黄山的隐修，松竹道长！” 　　“这位是胶东兰陵，鲁家的长子，鲁大汉！” 　　中年道士和大汉见过后，同时看向方斗。 　　“这位小师傅，不知是贵寺的哪位？” 　　他们刚才都见到，方斗法术厉害，猜测他是福元寺某个罗汉的弟子。 　　福元寺中，法师境界有罗汉封号，算是一方大人物。 　　“这位方斗兄弟，不是咱们福元寺的，在邻县鸡鸣寺修行。” 　　两人心中琢磨，怎么也想不出，晋陵郡还有这样的人物？ 　　戒行开始说起来，“这次斗法，说到底，还是我们师兄弟二人的私事，麻烦三位前来相助，真是抱歉了！” 　　鲁大汉率先说到，“家中长辈说了，陆地上的生意，福元寺是咱家的重要合作伙伴，这次派我来帮手，一切听从吩咐！” 　　“言重了，是我要拜托鲁兄帮忙！” 　　戒严也低声和方斗说，双方斗法的地点时间已经定好，就在小镇外的罗汉汀。 　　他们这边严阵以待，对方也筹谋许久，据说请来的外援，都是声名远扬的高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罗汉汀斗法 　　斗法地点，定在镇外罗汉汀，一处水草丰茂的水上陆地。 　　江南水网弥补，少山多水，许多湖泊中央有淤泥堆积，形成大片陆地，名曰‘汀’。 　　罗汉汀这个地方，得名由来，还是福元寺的某个罗汉，曾在此修炼。 　　双方选定这个地方，一来是远离小镇，二来是地方清静，是解决纠纷的好场所。 　　罗汉汀，约莫有两个足球场大，用来斗法足够了。 　　四周是波光粼粼的湖水，东南角的方向，长了一列芦苇丛，约莫有两三百米长。 　　戒严、戒行，带着方斗三人，早早到了罗汉汀等候。 　　黄山来的松竹道士，望着面前壮观的芦苇丛，两眼放光。 　　“这么多芦苇，割了用来编席、造纸，每年起码能多赚这个数字！” 　　道童百丈翻着白眼，“师父，这里不是咱家的，别动歪心思！” 　　松竹摸了摸嘴角，“只是有些可惜，这里还没开发，白白荒废了！” 　　鲁大汉挑着扁担，两边挂着箩筐，脚步稳当当，一路走过来，在松软的沙地留下脚印。 　　“这地方好啊！” 　　他望着周围的水色，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时候，戒严和戒行，正在和方斗说话。 　　“这次麻烦了，对方请来的三人，都是高手！” 　　原来，福元寺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早已打通天王殿和观音殿的消息渠道，知道对方起来的高手身份。 　　这三人，分别是极西之地而来的胡僧、湘西的梅山道巫、淮南八公山的隐士。 　　众所周知，胡僧来自异域，手段诡异莫名，与中土不同，非常难对付。 　　梅山地区，乃是古文明残留的地区，诞生出独特的‘道巫’。 　　道巫者，修炼的路子，是混合了古巫术和道法的独特法术，更是令人难以琢磨。 　　至于八公山，顾名思义，此地先后有八人飞升成仙。 　　从八公山出来的隐士，能是一般人吗？ 　　对照敌我两方面的实力，更是令人绝望。 　　戒严和戒行这一阵营，三人都是二流术士级别，区别在于，松竹和鲁大汉是强二流，方斗属于弱二流。 　　戒空和戒平的阵营中，胡僧和梅山道巫，都是强二流级别，但八公山的隐士，稳稳当当步入一流，处于弱一流的层次。 　　实力相差太悬殊，怎么能赢？ 　　“麻烦了！” 　　戒行不知第几次，口中念叨这句话，神情焦虑。 　　谁能想到，对方面子这么大，连一流术士都能请来。 　　凡是到了一流境界的术士，无不是一方大人物，岂是蝇头小利能说动？ 　　戒严勃然大怒，“肯定是他们俩，动用福元寺的公家资源，才把人请来的。” 　　这就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要不，田忌赛马！” 　　戒行突发奇想，“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 　　“你这说的是啥？”戒严表示听不懂。 　　方斗舒了口气，这是把咱当成‘下驷’了。 　　他也不生气，毕竟从境界来看，自己是最弱一环。 　　“戒严师兄，这是兵法中的经典案例，讲的是……”方斗知道戒严不学无术，耐心解释起来。 　　“什么？” 　　戒严听完跳起来，“怎能将方斗兄弟，当成是劣等马？” 　　大哥，这好像不是重点！ 　　戒行看向方斗，“方斗兄弟，你应该能理解！” 　　方斗点点头，“可以，我听从安排。” 　　戒严还想再闹，方斗劝说道，“如果那两位能获胜，我也不用上场了，岂不美哉？” 　　“对哦！”戒严越想越有道理，渐渐安静下来。 　　但想了半天，他还是憋出句话，“方斗啊，我信你，你是上等马，绝不是什么下等马！” 　　过了片刻，戒空和戒平二人，也带着三位外援，来到罗汉汀上。 　　貌若少女的戒空，浅笑开口，“想必你们先来片刻，早已商定了斗法的内容，说出来，咱们合计合计！” 　　这边是戒行出面，“当然了，你我都有三人，不如三局两胜？” 　　“哈哈，你想得太美了！” 　　戒空摇摇头，“早就知道，你们打听出几位高人的来历，我们又如何不会防备，你们做小动作！” 　　正说着，他盯着戒行，缓缓开口，“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 　　戒严听了大惊，“怎么被他偷听去了？” 　　方斗示意他稍安勿躁，“不是，这是被对方看穿了？” 　　想想也对，戒空和戒平占据绝对优势，脑筋又不差，怎么可能允许对方利用规则获胜。 　　戒空摊开手掌说道，“三局两胜，绝无可能，我们这边有个法子，你们听听！” 　　“双方各处三人，不限制上场次数，一人认输下场，转而由剩下人替补。” 　　“这样不管斗几场，最终只有一人能赢。” 　　“最后赢者是哪一方，就是哪方获胜，这样如何？” 　　这下子，戒行这一方不答应了，“好个屁！” 　　对方有八公山隐士这个杀手锏，弱一流的术士，堪称无敌存在，戒行这边的外援无论如何也赢不了！ 　　车轮战？呵呵，三个人怎么打？对面也有三个呢！ 　　戒严经过方斗解释，气得七窍冒烟，“太狡猾了，就知道你这小白脸，没憋着好屁！” 　　这边吵闹起来，对面的戒空和戒平，突然脸色变得冷酷。 　　“你以为，我们这是在商量？” 　　气氛安静下来。 　　“戒严，戒行，这次争夺名额，我们本就胜券在握，这次约定斗法，只是给你们垂死挣扎的机会！” 　　“记住，机会是我们赐予的，你们没资格拒绝！” 　　“现在，要么答应我们的条件，要么转身离开。” 　　“入京僧团的名额，从始至终，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这句话，说得霸气十足，和戒空的外貌反差极大。 　　戒行和戒严，脸色涨得通红，挣扎了半天，双拳捏得死死的。 　　过了半晌，戒行松了口气，“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这是服软了。 　　没法子，正如戒空所说，他们占据优势，就有制定规则的全力。 　　戒行和戒空这边，只能寄希望，自己这方运气爆棚，松竹和鲁大汉能超常发挥。 　　至于方斗么，他们暂时还没想好，在接下来的斗法中，能发挥什么作用？ 第一百八十四章 胡僧野蛮 　　第一场，黄山隐修松竹，对战西域胡僧。 　　罗汉汀中央位置，用鹅卵石圈了一个大圆，作为斗法场地，两人都站在圈内。 　　这名胡僧长相怪异，瞳色如猫咪，头上留着茂密的头发，和胡须同色，都是火焰般赤红。 　　他强调怪异，说话时咬舌、平仄都不对，让人听来颇为不适。 　　“你这道士，识相的快些认输，否则我要你的命！” 　　这话一出，不光是戒行等人，就连他本阵营的戒空，都皱起眉头。 　　这场斗法，本质上还是同门较量，又不是生死仇敌。 　　争一争胜负也就罢了，无非是意气之争，但你一上来就要杀人，这不是坏规矩吗！ 　　“你请来的什么人？” 　　戒空一双凤眼，瞪了瞪瘦瘦高高的戒平，这胡僧是他请来的外援。 　　“胡僧来自蛮荒之地，不懂规矩，但他手头很硬，能帮咱们赢一场！” 　　戒平有些尴尬，三位外援当中，只有胡僧是他请来。 　　“最好如此！” 　　场内，松竹道士笑着点点头，“和气生财，何必拼命？” 　　胡僧也不理他，反手掀开火红色披风，哗啦啦空气中滋起大片火花。 　　“不好！” 　　松竹道士见来势凶猛，从腰间取出一杆旱烟，烟锅填上烟丝，开始吞云吐雾。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过烟瘾？” 　　戒严有些哭笑不得。 　　鲁大汉却看出端倪，“旱烟是法器，烟丝是秘药，他这是在施展独门法术！” 　　胡僧抓着披风抖动，被风吹得鼓起来，在面前甩了几下，当即燃烧熊熊火焰。 　　火光烧得皮肤生疼，即便是在圈外围观的几人，都能察觉火焰的高温骇人。 　　脚下的沙地，原本有些潮湿，被烈火一烘，早已变得干爽。 　　“火者，乃是光明使者！” 　　“能焚尽一切世间罪恶。” 　　“道士，受罚！” 　　胡僧一声喝，整片披风飞起，刹那间化作大片火云，朝松竹头顶盖落。 　　满眼都是火光灿灿、烟雾缭绕，罗汉汀周围的湖水，被烤的咕咕冒泡，许多小鱼小虾当场翻了肚子。 　　这时候，松竹以叼着烟杆，接连抽了几口烟，却都憋在肚中。 　　眼见火云落下，松竹猛地张口，如同吐出大片祥云，飘飘袅袅往升空升起。 　　下一刻，火云落下，被烟雾裹住。 　　呼，弥漫罗汉汀上空的烈焰，刹那间烟消云散，半点痕迹没留下。 　　空气中高温急剧褪去，恢复正常的秋后凉爽。 　　胡僧瞪大双眼，“怎么可能？” 　　他不肯相信，从胸前的袍子上，扯下两颗红宝石，对着松竹弹出。 　　这不是普通的红宝石，是专门祭炼过的烈火精晶，内含压缩的熊熊烈火，一旦爆裂开来，足以覆盖整个罗汉汀。 　　松竹猛吸几口旱烟，就要将红宝石裹住。 　　“我的手段，岂止于此？” 　　胡僧并起食指和中指，对着两颗红宝石一指。 　　嗖嗖，两颗宝石猛地拐弯，闪开烟雾的纠缠，朝松竹后脑勺飞去。 　　“师父小心！” 　　道童百丈忍不住开口。 　　这时候，松竹竖起旱烟杆，朝着脑后轻点几下。 　　一缕缕烟雾升起，缠住两颗红宝石，瞬间消失无踪。 　　事情发展到这里，二人斗法倒也中规中矩。 　　但接下来，画风陡然一边。 　　胡僧陡然抽出一把刀，对着自己胳膊猛砍。 　　“这胡僧，难道是输急了眼，开始自残了？” 　　戒严看得有趣，幸灾乐祸笑了。 　　戒行却板着脸，“没这么简单，耐心看着！” 　　雪亮刀锋，朝着胡僧胳膊落下，却是没有半点血迹。 　　胡僧胳膊毫发无伤，反倒是对面的松竹，握着旱烟杆的手臂，迸发四溅火花，开始燃烧起来。 　　不好！ 　　松竹看出来，胡僧以某种诡异手法，将伤害移到自己身上。 　　但是，数遍自己所知的法术，哪有这般丝毫不留痕迹的？ 　　“西域法术，果然奇特！” 　　松竹喷出大团烟雾，笼罩住燃烧的胳膊，隔绝对方的法术攻击。 　　胡僧嘿嘿说道，“你本事不错，但又能挨我几下！” 　　说完，他又举起刀锋，对着胳膊连砍。 　　与之同步，松竹胳膊上的烈焰，陡然冲破烟雾，烧得皮酥肉烂，已然握不住手上的旱烟杆。 　　“不好！” 　　松竹终于支撑不住，痛叫一声，骨骼疼痛欲裂。 　　“中！” 　　胡僧猛地开口，用尽全力一刀落下，随之哐当响起，松竹手上的旱烟杆落地。 　　这件法器刚落地，沙地冒出个脑袋，伸长舌头一卷，随着钻入地下。 　　松竹掐指念咒，对着胳膊念了两声，火焰熄灭，总算平静下来。 　　一条凸线浮在沙地表面，最终延伸到胡森脚下。 　　地面钻破，一头灵活的蜥蜴，叼着旱烟杆飞扑胡僧怀中。 　　“穆森，我的好孩子，为我夺来这件宝物！” 　　胡僧抓住松竹的烟杆，已然胜券在握。 　　对面的松竹懊恼不已，他此刻才看出，胡僧所使用的，仍是幻术一流，不过是手法巧妙，让他刚才被蒙蔽了。 　　可是，现在回过神，已经晚了。 　　旱烟杆是他施法的法器，已经落到胡僧手上。 　　胡僧洋洋得意，指着旱烟杆，“你们中土的法器，太小家子气，怎能用这般低劣的外形。” 　　“咱们的宝物，不是镶嵌宝石的王冠，就是象征权威的权杖！” 　　“你这东西，只配拿去烧火使用！” 　　这句话，说得狂妄之极。 　　戒行和戒严都怒了，这胡僧太无礼了，就算是斗法赢了，也不能这么埋汰人。 　　再说了，松竹还没认输！ 　　“这个，道友你说的不无道理！” 　　松竹服软了，伸出双手说道，“只是，可否将法器先还给我？” 　　这道士，开始唠叨起来，“我这里也不容易，炼制件像样的法器，几代人积攒的家底都刮干净了！” 　　“斗法输赢无所谓，重要的是人没事。” 　　“你若是肯把法器换给咱，一切都好商量！” 　　胡僧哈哈大笑，“这么说，你要认输了？” 　　松竹笑容凝固，为难搓手，“受人所托，不做做样子，打上几个回合就认输，也太说不过去。” 　　“要不，道友先把法器还我，咱们再来几个回合。” 　　“你放心，我最讲信誉，一定包你满意！” 　　胡僧见他嬉皮笑脸模样，快气笑了，“你把我当傻子吗？” 　　“你怎么知道？” 　　松竹赶紧捂住嘴，一副‘露馅儿’的模样。 　　旁观双方哄笑出声。 第一百八十五章 枯木摘花 　　不得不说，在惹人讨厌这方面，胡僧真正做到了不分敌我。 　　除了戒行、戒严这边，就连邀请他的戒空一行，也是连连皱眉。 　　众人心目中，极西之地本就是人迹罕至的蛮荒地带，那里来的胡僧，就算是修行者，也是未开化的种族。 　　胡僧刚到来，就大咧咧，将敌我双方都得罪光了。 　　甚至于，有人将戒行都怪上了，请谁不好，请来这个厌物！ 　　戒行也是委屈啊！他没想到，这胡僧嘴巴太臭，就算赢了，也连累他受埋怨。 　　斗场中，胡僧见松竹戏弄他，愤怒至极。 　　他双手高举旱烟杆，“你敢戏弄我，我现在就把你的法器毁掉！” 　　奇怪的是，接连在膝盖上拗了半天，烟杆子始终笔直，半点弯曲也没有。 　　松竹表情淡然，既为法器，仅凭你双手就能拗断？ 　　“好呀，我烧了他！” 　　胡僧一捏鼻子，张口喷出大团火光，附着在旱烟杆上，开始缓缓炼化。 　　小道童百丈急了，“你为何要毁我师父的法器？” 　　胡僧瞪着眼睛，“小娃娃，别啰嗦，否则连你一起收拾！” 　　“来就来，谁怕你？” 　　小道童盯着他，气鼓鼓不肯退让。 　　“百丈，大人斗法，你别插嘴！” 　　松竹千算万算，也没料到，胡僧太没品了，竟不顾身份，转而对小孩子下手。 　　“这可是你说的！” 　　道童脚边地面，猛地破土而出，一条纤细黑影朝他飞扑过来。 　　“啊！” 　　此乃胡僧豢养的蜥蜴，在地底穿梭，前来偷袭。 　　道童踉跄后退，见蜥蜴身上花斑瘆人，显然是有剧毒。 　　“卑鄙！” 　　一只大手，挡在道童面前，在点石火光间，一把捏住蜥蜴。 　　“是你救了我？” 　　道童拍着胸口，见大手的主人，竟是方斗。 　　蜥蜴露出火红色腹部，猛地歪头，咬在方斗的手上。 　　胡僧得意笑了，“我的孩子，剧毒足以融化铁人，你死定了！” 　　方斗摇摇头，“未必！” 　　下一刻，他指尖用力，将蜥蜴捏扁，内脏都从嘴巴挤出来。 　　“啪嗒！” 　　蜥蜴尸体掉在地上，方斗拍拍手掌，脸色如常。 　　“怎么可能？” 　　胡僧满脸难以置信，他豢养的蜥蜴，乃是沙漠异种，一滴毒液足以消灭整个绿洲的人口。 　　方斗笑而不语，他身怀斗百毒的心法，区区蜥蜴剧毒，运转几下就能吸收。 　　这边有惊无险，众人的目光，又落到斗法圈中。 　　松竹突然笑了，“番和尚，你先看我变个戏法！” 　　他伸手对地面一指，半截枯木无风自动，像是被透明丝线捆着，飞到松竹手心。 　　松竹轻抚木棍，朝着脚下一插，指着施法。 　　“枯木逢春，人前献花！” 　　随着他轻吟做法，本已枯死的木棍，突然爆出一颗绿色颗粒，以肉眼可见速度膨大。 　　片刻间，绿点已到拳头大，竟是一颗花苞。 　　花苞长到拳头大，停止生长，猛地往外绽放，开出花瓣、花蕊。 　　一阵扑鼻香气传来，罗汉汀上都能闻到。 　　胡僧微微有些晕眩，轻蔑笑道，“小小幻术，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我若想显本事，可以让这片土地上，开满鲜花！” 　　“非也！” 　　松竹含笑，轻轻摇头，一指枯木上的花朵。 　　“正要将这朵花，献给番和尚你！” 　　胡僧冷笑不已，“少来这套，区区一朵花，休想让我手下留情。” 　　“若想保住你徒弟的命，现在向我下跪认输！” 　　戒严和戒行，气得义愤填膺，恨不得冲上前，将胡僧暴打一顿。 　　一声轻轻叹息，在他们耳边响起。 　　“这胡僧，命不久矣啦！” 　　“嗯？” 　　二人回头，见方斗神色淡然，目光盯着松竹。 　　“方斗，怎么这么说？” 　　方斗指着枯木上盛开的花朵，“你们不觉得，这朵鲜花，模样像极了胡僧的脑袋么？” 　　戒严左瞄右瞄，看了半天，摇摇头，“不像，不像！” 　　“那就接着看吧！” 　　斗法场中，松竹认真发问，“番和尚，我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趁早收手，还能留你条性命！” 　　胡僧哪里肯信他的威胁，摇头道，“我远道而来，参与这次斗法，真是为了扬名。” 　　“听说，你是隐居在黄山的强大修士，若能胜了你。” 　　“咱们西域胡僧的名声，必将更加响亮！” 　　“此战，你非输不可！” 　　松竹轻叹口气，“如此，你怪不得我了！” 　　下一刻，他捏住花萼，轻轻用力，咯嚓掐断，听起来像是骨裂的脆响。 　　众人视线中，惊悚一幕出现了。 　　先前还不可一世的胡僧，脑袋被风吹掉，落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 　　这时候，松竹手腕用力，花朵飞出，正落在胡僧的胸口。 　　“这朵花，正是为了献给你的！” 　　只是，这句话胡僧已听不到了。 　　胡僧身死，这一局松竹赢了。 　　松竹走出圈子，朝方斗拱手，“多谢道友出手，救了我徒儿。” 　　刚才太险了，若是方斗救援不及，道童被蜥蜴一咬，他就要失去这个徒弟了。 　　方斗客气道，“举手之劳！” 　　松竹对方斗再三道谢，然后朝戒行拱手，“先前施展了杀招，消耗法力太过，下一轮怕不能再战了！” 　　鲁大汉拍着胸口，“有我在！” 　　松竹的表现，激起他的斗志，也想在众人面前，施展自身的本事。 　　松竹这种情况，不属于认输，只能算是休息，稍后还能上场。 　　听到鲁大汉接替他，戒空和戒平一行，松了口气。 　　戒空点点头，朝梅山道巫点头，“第二轮，麻烦常道友上场了。” 　　这名来自梅山的道巫，是个头上裹着盘巾的青年，面目黝黑、手脚粗大，一看就是经常爬山的好手。 　　他腰上挎着竹篓，像是刚从山上捉蛇归来。 　　“戒空师傅放心，有我出马，第二轮赢定了！” 　　梅山道巫站到斗法圈中，鲁大汉也随之走入其中，和他面对面站好了。 　　“梅山，常昊！” 　　“兰陵，鲁大汉！” 　　方斗听到梅山道巫自报家门，双目瞪圆，“哎，他来自梅山，还自称叫常昊！” 　　戒行点点头，“没错啊，梅山道巫！” 　　“那他是不是和二郎神杨戬有关系？” 　　“梅山道巫，确有祭拜二郎庙的习俗，但二郎本姓赵，不叫杨戬啊！” 　　方斗如释重负，还好不是封神世界！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东海钓鳌 六蛇潜行 　　鲁大汉目视常昊，鼻子抽动两下，“一股子长虫气味。” 　　“你，是玩蛇的？” 　　常昊这青年道巫，闻言笑了，“好灵的鼻子，这下算是遇到对手了！” 　　他双手插入左腰的竹篓，抓出大把粉末，朝面前洋洋洒洒。 　　此乃‘撒蛇药’，是施法的前奏。 　　眨眼间，漫天都是粉尘，沉重的落在地上，深入泥土中，也有更多的浮在半空，混入肉眼难辨的微尘中。 　　“快动手呀，等对方布置完毕，可就完了！” 　　戒严急得双手紧握，连连跳脚。 　　常昊对着地面一指，陡然响起咯吱声，这是蛋壳裂开的声音。 　　哗啦啦，一阵接连的破碎声响起，像是打开信号。 　　泥土中，钻出上百条细小的蛇，在地面滑行如梭，嗖嗖朝鲁大汉窜过去。 　　“雕虫小技！” 　　鲁大汉放下担子，随意提起一个箩筐，朝着地面倒扣。 　　小蛇们刚靠近，就被吸到半空，自动落入箩筐当中，半点水花没有掀起，便已消散无踪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鲁大汉放下箩筐，提起扁担，面色凝重望着常昊。 　　对方玩蛇的手段，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刚才撒蛇药时，竟将细小的蛇卵混入其中。 　　也不知道，还藏了多少手段！ 　　先下手为强，鲁大汉已然决定，施展真本事了。 　　他举起扁担，手腕用力，横举在半空，如同凝固了，半点抖动也无。 　　这一刻，鲁大汉的姿势，令人眼前浮现画面。 　　海浪滔天，一处礁石之下，老渔翁举着鱼竿，鱼钩挂着新鲜的血肉，在惊涛骇浪中岿然不动，等待猎物上钩。 　　戒行也看不出来，请教旁边的松竹，“松竹道长，这是何方高招？” 　　“貌似是海外异人的手段，但究竟是什么，恕我才疏学浅！” 　　对面的戒空和戒平，也看不出来，却听到八公山的隐士开口了。 　　“此乃东海异人的秘技，名为‘钓鳌’！” 　　“上古仙人，脚踩海岛，以大象为饵，在岸边枯坐千年，一下子就能钓起海底潜伏的万年巨鳌！” 　　“相传海底巨鳌，一千年破壳，三千年长成，三千年沉眠，三千年苏醒，万年之后才付出水面，吸收日月精华！” 　　“只有这个时机，以远古巨象为诱饵，才能钓到万年巨螯！” 　　戒空和戒平听了，齐刷刷倒吸凉气，“如此厉害？” 　　“秘技厉害，但施展法术的人么？” 　　八公山隐士，摇了摇头，言下之意，鲁大汉修炼这门秘技，也不知能发挥多大威力！ 　　梅山道巫常昊，虽然听不到他们交谈，但见鲁大汉如此态势，也知道对方在酝酿大招。 　　于是，他对着空中弹指。 　　悬浮在空气中，微尘大的蛇卵，陡然孵化裂开。 　　一条细弱发丝的小蛇，缓缓靠近鲁大汉身前，以悄无声息的方式，眼看着就要钻入他的鼻孔当中。 　　“呼喝！” 　　突然，鲁大汉的呼吸声陡然变化，大有吞吐雷霆的气势。 　　小蛇首当其冲，被震得粉碎。 　　鲁大汉举着扁担，似乎另一头挑着万钧重担，用尽全力也撼不动。 　　“起！” 　　他双臂用力，肌肉鼓胀，青筋直冒，扁担终于动了，往上稍微抬起了半寸。 　　仅仅是这半寸，引起的效果，便不同凡响。 　　整个罗汉汀摇晃起来，以扁担下方为中心，整片沙地往上鼓起来，就像是一块毛巾，被人捏着往上提。 　　旁观观战的双方，也感觉脚下土地，像是有什么活物，极力朝上乱拱，身躯随着寸寸拔高。 　　这还是旁观者遭受的余波！ 　　首当其冲的常昊，遭受的压力最大。 　　他动不了，就像是被钓住的鱼鳖，被勾住要害，全身动弹不得，完全落入罗大汉的束缚当中。 　　生死，全在罗大汉一念之间！ 　　“糟了！” 　　常昊心神失守，突然见到鲁大汉神情严肃，豆大汗珠布满脸庞，上半身已然湿透了。 　　“哈哈，他撑不了多久！” 　　常昊眼珠子转动，身躯动不了，但口舌还能动。 　　他果断动手，咬破舌尖，朝着地面喷出。 　　吐出这口血，常昊变得憔悴几分，皮肤缩水，好似元气大伤。 　　血水落地，再度孵化大片蛇卵，这回钻出的几十条小蛇，与先前不同，身上黑环、金环、银环三色间隔，看上去莫名妖艳。 　　此乃‘金银蛇’，是常昊以金环蛇、银环蛇杂交而成，毒性更猛烈十倍。 　　最重要的是，此蛇是他施展压箱底法术的重要媒介。 　　“六蛇潜行！” 　　常昊内心默念，几十条小蛇，分成六群，一头扎入他脚下的影子中。 　　小蛇钻入影子，好似隐形了，半点痕迹都见不着。 　　“潜影！” 　　方斗见到，此蛇能潜影而行，又是庆幸，又是惋惜。 　　他有轻影钱在手，此招对他无用，但鲁大汉没有，只怕要糟了。 　　鲁大汉施展‘钓鳌’，虽然负荷极大，但已然控制住常昊。 　　“认输吧！” 　　“我只需轻轻一动，你就四分五裂。” 　　常昊嘿嘿笑着，“那你试试看，将我撕成碎片呀！” 　　鲁大汉脸色变得难看，被常昊看破心思。 　　“不是你不想，而是你做不到吧！” 　　常昊得意之极，“你我境界相同，如此神技，能让我无法反抗，我就不相信，作为施术者的你，会没有任何代价？” 　　“住口！” 　　敌人比想象中狡猾，已经几乎看穿真相了。 　　鲁大汉发狠，杀不了你？ 　　我将你扔到天上，然后重重甩到地面，这样接连几次，不死也去半条命。 　　鲁大汉如此想着，手腕抖动，常昊双足立地而起，被越提越高，转眼已经飞到头顶百米高空。 　　突然，鲁大汉脚下的影子，密密麻麻凸起几十个鼓包。 　　影子如同沸腾起来，瞬间窜出几十条金银蛇，纷纷张开锐利的獠牙，如同一片潮水，裹住鲁大汉的下半身。 　　“可恶！” 　　鲁大汉怒吼一声，手中扁担松开，插落脚下，无俦巨力松开常昊，将潜行到脚下的蛇震得粉碎。 　　但又能如何？ 　　常昊从百米高空落下，翻滚着落在地上，摔成一堆烟雾。 　　烟雾过后，他原封不动走出来，已然脱出束缚。 　　“咱们再来过！”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胜一负 　　鲁大汉喘息几下，刚才施展大招，对身体负荷极大。 　　更惋惜的是，最后关头功败垂成。 　　常昊豢养的灵蛇，能潜影偷袭，让鲁大汉不得不回防，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 　　这时候，常昊已然起身，抖抖身上的烟雾，朝鲁大汉伸手，“再来！” 　　鲁大汉深吸口气，举着扁担，朝地上一插。 　　顷刻间，罗汉汀的地面，开始颤抖着波动。 　　起初还是微微颤抖，到了后来，演变成起伏不定的土浪。 　　“一杆挑起、半倾碧波！” 　　鲁大汉口中呼喝，扁担猛然高举，与此同时，常昊脚下的泥土，猛地凸起成拳头，猛往上砸去。 　　“好手段！” 　　常昊的身躯，转眼间变得柔弱无骨，好似弱柳迎风，飘摆不定。 　　泥土凝成的拳头，砸在常昊身上，竟被他一扭腰，闪开了。 　　那副姿势，纵然是须眉男儿，都带上几分妖娆。 　　戒平看到这里，低声对戒空说，“戒空师兄，太不雅了！” 　　“有什么不雅？这是‘蛇遁’妙法，大力难伤！” 　　远远望去，常昊虽然长有四肢，但全身关节灵活、骨骼柔软，可不就像条蛇。 　　“嗖！” 　　常昊猛地往地下一扑，融入汹涌土浪，竟是寻隙往前，要攻击鲁大汉。 　　一时间，地面凹凸不平，到处都是泥沙狂涌，竟见不到常昊的踪迹。 　　‘蛇遁’，或多或少吸收‘六蛇潜行’的特色，擅长隐匿潜行。 　　鲁大汉背后，某个角落，常昊身影一闪而没。 　　但是，鲁大汉仍未知晓，举着扁担用力，将地面掀起阵阵波澜，企图将常昊逼出来。 　　“嗖！” 　　常昊等待许久，终于看出破绽，从地面一跃而起，像是捕食猎物的蛇，又快又狠又毒。 　　“哈哈，你中计了！” 　　鲁大汉背后仿佛长了眼睛，双手握着扁担，快如闪电往后刺落。 　　常昊身处半空，无从借力，眼睁睁见到扁担刺中胸口。 　　扁担带着巨大力道，刺在地面上，溅起三四米高的泥沙。 　　常昊落地后，身躯一扭，将扁担滑落地面，转身就逃。 　　“咳咳！” 　　他留下几声咳嗽，显然刚才一下不轻，结结实实命中了。 　　鲁大汉继续动手，刚走出几步，停了下来。 　　常昊也并非没有反手之力，伸手不断施法，孵化撒在地上的蛇卵。 　　破壳声络绎不绝，不断有小蛇窜出，蜿蜒流动，朝鲁大汉发动攻击。 　　鲁大汉不厌其烦，扁担接连此处，但凡命中，小蛇当即化作一团肉酱。 　　“势均力敌啊！” 　　斗了这半天，始终分不出胜负！ 　　鲁大汉和常昊，各有奇术傍身，都起来不相上下，看来是棋逢对手了。 　　戒空和戒行两大阵营，也看出来，一时半会，怕是分不出胜负了。 　　戒行这边，尤其紧张，刚才赢了一场，如果这次还能赢，己方就能拥有三人出战。 　　此长彼消，戒空那边，若常昊落败，也只剩下八公山隐士一人。 　　以三对一，可以尝试小小车轮战，或许真有获胜的机会。 　　想到这里，戒行心头火热起来，这么想来，真能赢！ 　　但是，斗法场中的情势，可谓瞬息万变，怎能尽如人意？ 　　鲁大汉杀光脚下的小蛇，再度将目光投向常昊。 　　常昊这边，用蛇药封住伤口，总算不再咳嗽了。 　　“再来！” 　　鲁大汉冷笑，“你真是不死心！” 　　经过几个回合，他看出常昊的能耐，无非是依靠灵蛇施法，难敌他一力破之。 　　只要能让他近身，十个常昊也不是对手。 　　鲁大汉举起扁担，上面沾满蛇血，双臂有力挥动，呼呼生响。 　　常昊掐指念咒，地上剩下的蛇卵，全都孵化出来，朝鲁大汉嗖嗖飞出。 　　小蛇全疯了，浑然不惧死亡，利箭般朝鲁大汉飞射过去。 　　鲁大汉挥舞扁担转圈，将周身护的水泄不通，小蛇一靠近，就被绞成肉酱。 　　血腥气越发浓重了。 　　戒空和戒平对视两眼，双手合十，“罪过，罪过！” 　　“杀伤太多，有上天和！” 　　对面戒严不屑道，“虚伪！” 　　“别和他们呈口舌之争，耐心看结果！”戒行叫住他。 　　这次孵化的小蛇，下场照旧，依旧被杀个精光。 　　鲁大汉已经不满足隔空对战，双手托举扁担，大跨步朝常昊冲去。 　　这一冲，如同征战疆场的猛将，举着长枪刺向对手，令常昊避无可避。 　　常昊站在原地，双手变化，掐出一个前所未有的手势。 　　“百蛇归一、以血化形！” 　　鲁大汉扁担上，已经沾染了少说百十来条小蛇的血，原本也没什么。 　　但是，常昊掐出这个手势后，那些血迹如同活了，蠕动着汇聚起来，化成一条血蛇。 　　血蛇缠绕在扁担上，距离鲁大汉只有半步之遥，躬身一窜，便扑倒他肩膀，张口咬落。 　　咬中的瞬间，血蛇融化，顺着伤口进入鲁大汉体内。 　　“不好！” 　　鲁大汉踉跄后退，转身冲出斗法圈，无疑是认输了。 　　“中毒了！” 　　这时候，众人才看出常昊的策略，他故意孵化小蛇，仍有鲁大汉肆意屠杀，是为了布置最后的法术。 　　以超出一百条小蛇的性命，让扁担沾染蛇血，成为施展‘归蛇’法术的媒介。 　　鲁大汉抓着扁担，又是全力出击，猛地被血蛇攻击，距离又太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中招。 　　“高明！” 　　戒空忍不住开口夸赞。 　　眼下的局势，是一胜一负，都只剩下两个人。 　　戒行这边，鲁大汉身中奇毒，失去战斗力，只剩下方斗和松竹二人。 　　鲁大汉情况很不好，被血蛇融入体内，那是汇聚超出百条灵蛇的毒素，即便法力在身也扛不住。 　　幸好，戒行是药师殿佛子，身上带了各种秘药。 　　他动作飞快，眨眼间取出各种解毒的秘药，依次涂抹在鲁大汉伤口上。 　　没用！ 　　鲁大汉的伤口附近，呼吸越发微弱，皮肤浮现瘆人的绿色蛛网，看上去已离死不远了。 　　常昊笑而不语，他秘法豢养灵蛇，毒性千变万化，岂是区区秘药能解？ 　　“让我来试试！” 　　方斗走上前，取出一枚解毒丹，塞入鲁大汉口中。 　　解毒丹，专门克制金石之毒，于蛇毒并不对口，但事已至此，只能勉强一试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松竹再战 　　戒严有些担心，问道，“方斗，别乱喂东西，小心吃死人。” 　　他虽然说得难听，其实在为方斗着想。 　　鲁大汉并未孤身一人，身后还有家族，若是吃了方斗的丹药死了，麻烦就大了。 　　戒行却说道，“应该能行，这是正统的道家丹药！” 　　他是药师殿佛子，更是秘药炼制的行家，一眼认出解毒丹，是道家丹药。 　　旁边的松竹道士，对着解毒丹‘望气’，露出郑重表情。 　　“鲁大汉，有救了！” 　　他也是修道一派，自然看得出好坏，方斗这颗丹药，比先前杂七杂八的秘药，加起来作用更大。 　　果不其然，鲁大汉吞了解毒艳，喉咙蠕动几下，几个呼吸过后，睁开双眼。 　　“谁喂我的丹药？” 　　鲁大汉起身，见众人看着方斗，知道是他出手相救。 　　“多谢救命之恩！” 　　方斗却摇摇头，“我这解毒丹，并不能消解蛇毒，只能压制一时，还要想别的办法！” 　　“已经很好了！” 　　鲁大汉脸色白中泛绿，但还能正常说话。 　　“先前我整条命快没了，你一颗丹药，好歹替我抢了半条回来！” 　　他转身朝着戒行拱手，“对不住，这场我输了！” 　　戒行连忙说道，“连累了鲁兄中毒，万分过意不去，还请随我回寺庙，请药师殿的前辈救治！” 　　“不用了，区区蛇毒！” 　　常昊听到这里，不忿开口，“区区？你这么说，不想要解药么？” 　　“真不需要！” 　　鲁大汉盯着他，“待得来年，我必定亲上梅山，再往你讨教一番！” 　　说罢，鲁大汉朝戒行、方斗拱手，“我先回去解毒，有缘再见！” 　　“我送送你！”戒行客气道。 　　这里是罗汉汀，没有小船，根本无法离开。 　　鲁大汉将两个箩筐叠好，竖拿扁担，往里面一跳。 　　以他魁梧的身躯，本该将箩筐撑破，但奇怪的是，箩筐里面，好似有无底洞，将他吞没进去。 　　几个呼吸后，两个叠起来的箩筐，被风一吹，消散成漫天草屑。 　　“这是，回去了？” 　　戒严看得如同置身梦中，突然想起刚见到鲁大汉时，他说自己早上出门，看来是真的。 　　“世上法术千万，一夜能跨越千里，也不足为奇！” 　　常昊脸色难看，知道今日结下了仇怨，看鲁大汉情形，也不是没根脚的，将来或许真为梅山惹来麻烦。 　　这时候，双方再度商量起来。 　　戒空说道，“我们这边，常道友欢迎挑战！” 　　“你们派谁来？” 　　目光落在松竹道士身上，“这位道长，可曾休息好了？” 　　又看向方斗，“还是这位道友，哦，我记得你，你名为方斗，是戒严的死党啊！” 　　“听闻你，解决了作恶的果二郎，连他的牵魂丝都毁了，也算有些本事！” 　　“来不来？” 　　方斗见戒空，对自己也有了解，还主动邀战，来了兴趣。 　　没等他上前，就被戒行二人叫住了。 　　“我们再商量商量！” 　　鲁大汉走了，外援只剩松竹、方斗二人。 　　有了先前战绩，无论戒行还是戒严，都更信任松竹。 　　“松竹道长，还能一战么？” 　　松竹点了点头，“法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说我已看出常昊的手段，必不会重蹈覆辙！” 　　“那好，麻烦松竹道长了！” 　　方斗有些遗憾，自己没被重视啊！ 　　实在是常昊太凶，连鲁大汉都打走了，相比之下，松竹先前胜了一场，更令人放心。 　　第三场继续开始。 　　戒空见到松竹上场，也不惊讶，“果然是他出战！” 　　一旁的常昊盘坐在地，双手插在竹篓中，响起淅淅索索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常道友，还能出战否？” 　　“当然可以！” 　　常昊走到斗法圈中，“老道士，你可有本事，能斩了我的头去？” 　　松竹摇摇头，“斩不掉，你有灵蛇护住本命，绝非胡僧能比！” 　　“好眼力！” 　　常昊又惊又怒，对手眼力奇毒，比鲁大汉难对付多了。 　　松竹以‘望气之术’，看出常昊精气雄厚，寄托在一头灵蛇上，纵然他故技重施，也杀不了常昊。 　　‘枯木献花’之术，虽然威力巨大，消耗也不小，轻易不能施展。 　　常昊也是看出些端倪，企图引诱他主动出手，没想到松竹不上套。 　　竟然被看破意图，只好硬碰硬交手啦！ 　　常昊从背篓中，抽出十几条蜿蜒游动的毒蛇，双手握着一拧，弄成活生生的‘蛇鞭’。 　　这些毒蛇彼此交缠，蠕动着张口嘶吼，一旦有血肉之躯靠近，就会毫不犹豫撕咬。 　　这时候，松竹叼起旱烟，吧唧吧唧抽起来，吞云吐雾起来。 　　常昊一甩‘蛇鞭’，毒蛇身躯猛地拉长，全然不似血肉之躯，眨眼间伸长了十几倍。 　　攒动的蛇头，密密麻麻挤成团，已经到了松竹面前。 　　松竹头也不抬，张口喷出大团云雾，裹住蛇鞭前半截。 　　常昊见烟雾缭绕，不过是虚幻之物，只需轻轻搅动就能击穿，让毒蛇咬中松竹。 　　但是，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料想。 　　蛇鞭插入烟雾中，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猛地撕扯狠拽。 　　常昊差点被拉得飞出去，紧急关头施法，手中的蛇尾开始卷曲，缠住手腕胳膊，用力往后拉。 　　毒蛇承受不住两端大力撕扯，当场从中间爆开，一团团血花绽放，伴随爆竹般响动。 　　常昊手上蛇鞭，只剩下后半截，一条条毒蛇肠穿肚烂，死状凄惨无比。 　　“不对，那烟雾大有蹊跷，不是幻术！” 　　常昊这才响起，胡僧几次攻击，进入烟雾中均消失不见，起初还以为是偷龙转凤的幻术。 　　但亲身经历后，他才发现，松竹道士的法术，真有非凡之处。 　　“厉害！” 　　常昊丢开毒蛇的残躯，再度施法，“尊蛇显灵，取敌首级！” 　　松竹身周的烟雾，陡然变得紧张起来，浮现一颗虚幻的蛇头，朝松竹的脖子，张开血盆大口。 　　松竹深吸几口，将烟锅中烟丝抽完，张口吐出一道烟雾形成的气流。 　　气流正中蛇头的口中，开始幻化成各种形状，组成蛇头的虚影，开始变得波动起来。 　　“灭！” 　　下一刻，蛇头如同水泡般破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八公山隐士 　　松竹见烟锅烧完，调转烟袋杆子，抬脚磕几下，将烟灰抖落。 　　“你先前下毒害人，贫道给你写教训！” 　　常昊嘿嘿笑道，“是他技不如人，你和他很熟么，要为他出头！” 　　松竹摇摇头，“你们梅山道巫，道不道、巫不巫，生生学成了四不像。” 　　“咱们道家的怜悯之心，你是半点不会，反而争强斗狠、不留情面！” 　　“咱让你见见，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 　　常昊冷笑着，内心渐渐收紧，刚才松竹以同样语气，对胡僧说话，紧接着施展辣手，取了对方首级。 　　不要小看这道士，平时市侩小气，关键时刻，真敢下手杀人！ 　　“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松竹一步向前，脚下十几颗蛇头，是刚才崩断‘蛇鞭’，留下的残躯。 　　他弯腰将蛇头捡起来，却听常昊嘲讽道，“舍不得？这是我的灵蛇，轮不到你来惋惜！” 　　“不是惋惜！” 　　松竹摇摇头，说道，“是要物归原主！” 　　下一刻，他夹起一颗蛇头，朝面前投出，蛇头瞬间消失无踪。 　　接下来是第二颗、第三颗…… 　　松竹就像是扔石子，将蛇头投出去，但只要飞出一段距离，就会彻底消失。 　　旁观众人看得稀奇！ 　　常昊脸色越发难看，陡然伸手捂住肚子，额头大颗冷汗掉落。 　　“呕！” 　　突然，常昊如同大虾弯曲，侧躺在地上，张口呕吐起来。 　　“怎么回事？” 　　戒空和戒平二人，没想到形势急转直下，也没见松竹做什么，常昊就躺下了。 　　常昊躺在地上，完全失去抵挡能力，松竹提着旱烟杆都能把他打晕。 　　但是，松竹站在原地，没有趁人之危。 　　“呕！” 　　常昊满脸涨得通红，眼泪鼻涕都流出来，突然剧烈呕出一物，掉在地上。 　　粘液包裹中的，俨然是刚才松竹扔掉的蛇头。 　　“呕！” 　　常昊又一口，再次呕出一颗蛇头。 　　接二连三，常昊将一颗颗蛇头呕出，自身痛不欲生。 　　渐渐地，观战双方表情严肃起来，看出缘由了。 　　松竹扔出的蛇头，并没有凭空消失，而是出现在常昊腹内。 　　这是什么法术，也太可怕了！ 　　蛇头有剧毒，但常昊自身养蛇，又有解药，自然不会因此丧命。 　　但换个思路，如果松竹扔出的不是蛇头，而是足以刺穿身躯的利剑呢？ 　　恐怕现在，常昊早就被一剑刺穿身躯，死得不能再死了。 　　“呕！” 　　常昊接连呕了几十下，腹内空空，早已没了蛇头，但条件反射下，仍在艰难呕吐。 　　这副模样，任谁也看出，常昊已不能再战了。 　　松竹早已塞了满满一锅烟草，悠然点燃，“你若还不服气，可以站起来，再和我斗法！” 　　常昊眼神露出畏惧，连连摆手，“不打了，我斗不过你！” 　　第三场，戒行一方获胜，又扳回一局。 　　戒空一方，只剩下八公山隐士一个外援，也是最强的一流术士。 　　松竹回到阵营中，缓缓舒了口气，刚才斗法，他看似赢得轻松，但消耗极大。 　　斗法便是如此，外人看不出什么，唯有身处其中，才知道一举一动，都牵涉极大，稍不注意便是落败身亡的下场。 　　戒行快步上前，居处一块巴掌大的蜂窝，“松竹道长，快吃些蜂蜜补补！” 　　松竹皱了皱眉，看到蜂窝中，还有幼蜂钻进钻出，但不好意思推辞，张嘴吞了进去。 　　下一刻，松竹紧闭嘴巴，生怕流出来浪费了，眼睛吃惊看向戒行，询问他这是什么。 　　“这可是从维扬郡，高价采购的灵蜂蜜，是蜂妖酿制而成，用来进贡当地大妖的！” 　　众所周知，维扬郡风气险恶，许多妖怪盘踞各地，但也出产不少好东西。 　　比方说，这块蜂窝中的蜂蜜，乃是成了精怪的蜂妖酿制，对修行人来说，是大补之物。 　　松竹活了大半辈子，还么尝过这么极品的灵材！ 　　“咕咚！” 　　好不容易将蜂窝咽下去，松竹迫不及待，问道，“刚才那块蜂窝，值多少钱？” 　　戒行张开巴掌，比个数字，“一万！” 　　“钱？”松竹声音有些颤抖。 　　一万钱，就是十两，在他看来，已经是天价了。 　　这么贵的蜂蜜，傻子才买！ 　　下一刻，戒行的话，让松竹内心抽搐起来。 　　“一万两白银，不二价！” 　　松竹醒悟过来，急忙想从喉咙抠出来，但蜂蜜已顺着口水，吞入腹中消化了。 　　一想到自己，张口吞了一万白银，松竹恨不得用头撞石头。 　　戒行又说道，“松竹道长，你连胜两场，接下来又要对决一流术士，必须养足法力！” 　　松竹回过神来，连忙内查自身，发现法力恢复的速度，超出正常的数倍。 　　“好东西啊！” 　　方斗在旁边见了，也有些叹息，一块巴掌大的蜂窝，就是一万两白银。 　　他如今也算小有身家，但倾家荡产，也只能买十来块。 　　接连两场，松竹道士证明强悍的战斗力，戒行才舍得掏出这块蜂窝。 　　至少方斗觉得，花一万两的价值，能拉拢这位外援，完全值得。 　　戒空和戒平这边，神情凝重起来，他们望着八公山的隐士，不用开口，意思已经领会了。 　　“綦毋道友，劳烦您了！” 　　隐士复姓綦毋，刚才观战时，始终表情淡然，如同置身事外，手中一柄拂尘，竟是天然白鹿尾制成。 　　他见两个和尚面色凝重，反问道，“可是担心，我没法赢了对面的道士？” 　　“道友哪里的话，您是八公山的隐士，怎么会输？” 　　綦毋隐士点点头，“不错，他虽然也是道家一脉，却并非黄山嫡传。” 　　“他法术的底细，在我眼中，如观掌纹！” 　　戒空见他信心十足，连忙说道，“綦毋道友若能赢了他，咱们便稳稳处于不败之地了！” 　　对方阵营中，除了松竹道士战力强悍外，剩下的方斗虽然小有名气，却是弱二流的水平，绝不是对手。 　　“不错！” 　　綦毋隐士一挥手，拂尘掠过面前，“我若赢了，先前承诺能否兑现？” 　　戒空急忙说道，“黄金一千斤，分毫不少！” 　　一千斤黄金，就是黄金万两犹豫，这可是一笔不得了的巨款。 　　这位来自八公山的隐士，出场费超出众人想象。 第一百九十章 八方不动 草木皆兵 　　第四场，在双方眼中，是决定性的一战。 　　戒行和戒严知道，对方只剩下八公山隐士，若是能赢了，这场斗法再无任何悬念。 　　戒空和戒平却想着，松竹道士输了，剩下的方斗是弱二流，不足为据，大局已定。 　　斗法圈中，两位道士见面了。 　　“黄山，松竹！” 　　“八公山，綦毋坐忘！” 　　两位道家修行者面对面，行了个相见礼节，开始摆开阵势。 　　来自八公山的隐士，綦毋坐忘，也不动手，突然开口。 　　“你刚才施展的法术路子，应当是‘云符小挪移’！” 　　松竹微微一惊，随即笑了，“不愧是道家同道，一眼看穿在下底细，不错，正是‘云符小挪移’！” 　　“听闻黄山嫡系的道法中，有一门‘鸟篆云符周天转轮诀’。” 　　“你这门云符小挪移，应当是从中演化出的旁支吧？” 　　綦毋坐忘一语道破松竹的来历，旁人看不穿的法术，被他如数家珍，道破各个细节。 　　松竹沉默，然后说道，“黄山道宗，博大精深，我不过得了皮毛而已，倒是让八公山的同道见笑了！” 　　“此法虽然有个‘小’字，但若练到精深出，足以无中生有、不血杀人，道友你已得了几分火候！” 　　綦毋坐忘挥挥袖子，“我有个提议，接下来的斗法，我站在这里，任由你施展法术攻击。” 　　“只要能让我脚步挪动半步，便算你赢了！” 　　“万万不可！” 　　戒平按捺不住，张嘴叫出声！ 　　开什么玩笑，松竹的本事，他们有目共睹，杀胡僧、迫常昊认输，法术一等一高明。 　　人家的得意法术叫什么？‘小挪移’，难道还挪不动你半步么？ 　　松竹道士一改嬉皮笑脸，神色严肃，拱手道，“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待我站好！” 　　綦毋坐忘捧着拂尘，双脚不丁不八，斜对着松竹站好。 　　“可以了！” 　　松竹道士上前几步，距离他十步之外停下，目光盯着綦毋坐忘脚下，开始缓缓绕圈行走起来。 　　“这是做什么？” 　　戒严低声询问戒行，见他全神贯注，又转向方斗。 　　“寻找机会！” 　　“什么机会，硬推不就完了？” 　　方斗摇摇头，“没这么简单！” 　　以他一个旁观者的目光，都能看出来，此刻綦毋坐忘的气势，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俨然有八风吹不动的态势。 　　此老的本事，不负一流境界，怕是不在阎尊者之下。 　　方斗先前，靠着法坛、豆兵各种手段，又占据主场便利，方才耗死了阎尊者这位一流术士。 　　天罡法坛若无实物依托，在斗法中派不上用场！ 　　“难啊！” 　　斗法圈中，松竹绕着綦毋坐忘，眼看着他气势越发凝聚，周身上下没有半点破绽，知道不能再等了。 　　“得罪了！” 　　松竹猛吸旱烟，一缕烟气连绵不绝，在他面前越积越厚。 　　满满一烟锅吸完，松竹再度取出烟丝，填满烟锅再次吞云吐雾。 　　一时间，松竹身边脚下，到处云雾缭绕，如同置身云端的仙人。 　　“看来，松竹道长认定，此人是前所未有的强敌！” 　　戒行看了许久，终于得出结论。 　　先前斗胡僧、常昊，松竹一烟锅就能解决，从未像现在这般，恨不得把烟袋翻个底朝天。 　　他身边烟雾越积越多，开始占据大半个斗法圈，局部地区已经覆盖到围绕成圈的鹅卵石。 　　最后一锅烟丝吸完，松竹开始动了，他脚踩方位，双手施法。 　　一阵狂风吹过，将烟雾带到綦毋坐忘身边，如同一条蟒龙，围着腰部缠成几圈，用力往上拔起。 　　整个罗汉汀剧烈抖动，比先前罗大汉‘钓鳌’的声势更激烈，地面泥沙跳动着，如同流水般肆意横流。 　　“八方不动！” 　　綦毋坐忘轻轻开口，一句话过后，地面颤动平息下来。 　　他站立的身影，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移动，缠绕腰间的烟雾蟒龙，徒劳无功游动不停。 　　“我有八方不动，你岂能移得动我？” 　　拂尘掠过，漫天烟雾消散，景象渐渐清明。 　　松竹倒退几步，法术被破，他好不容易抽身出来，这还是綦毋坐忘没有刻意动手的情况下。 　　“黄山来的道友，你不是我的对手，认输吧！” 　　綦毋坐忘开口，语气仍旧淡淡，但此时此刻，已经无人敢怀疑，他有说这话的底气了。 　　戒空和戒平二人，目光也是震惊不已，没想到此人的法术，高深到这个地步，连松竹都撼不动分毫！ 　　“黄金万两，不亏！” 　　戒空喃喃自语，露出喜色。 　　旁边的戒平翻个白眼，“万两黄金铸个人像，放在这里也移不动！” 　　“急什么，他还没动手！” 　　斗法圈中，綦毋坐忘见松竹不认输，叹了口气。 　　他竖起一根手指，朝着东南角的芦苇丛指出。 　　“草木……皆兵！” 　　刷拉拉，原本随风摇曳的芦苇丛，随着他一声令下，风声吹拂见，带上浓浓的肃杀气息。 　　风卷起一片草叶，翻滚着从空中飞来，如同利箭般，冲着松竹头顶扎落。 　　松竹眼明手快，旱烟杆一挥，草叶消失不见。 　　但锐利的劲风，仍旧割破衣袖，手腕浮现一道血痕。 　　哗啦啦，雪花般的芦花被水落，化作漫天雪花，轻柔如梦幻，却掩藏着森寒杀机。 　　轻薄的芦苇叶，比钢刀更锋利，顺风而走，无从辨踪。 　　漫天芦花，抖动起来如万千钢针，足以将血肉之躯扎成蜂窝。 　　眨眼功夫，松竹便已遭受铺天盖地攻击，身边烟雾缭绕，已然被压缩到半米之内。 　　叮叮当当，如同金铁交鸣，可见交锋之处，危险重重。 　　松竹明显处于劣势，尽管再三挪移，但身边的草木杀机，却是越来越多，已经将他身影淹没。 　　“这可如何是好？” 　　戒严和戒行二人，面面相觑，松竹若是一死，他们就输定了。 　　可眼前这幅场景，松竹怎么看，都没法脱身，更别提反败为胜了。 　　这时候，道童百丈，拉着方斗袖口哀求起来。 　　“快救救我师父！” 　　“什么？” 　　“我师父快撑不住了，我看得出来！” 　　“求求你了，只有你能救他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最后一场 　　望着道童求助的眼神，方斗内心被触动了，正要出手救出松竹。 　　猛然间，斗法圈中，爆发一阵狂潮涌动。 　　只见漫天芦花破碎、草叶翻飞，到处都是利箭般的气流穿梭，摆在地上的鹅卵石，都被击碎了大半。 　　狂风卷着草屑飞尘，刮得众人睁不开眼。 　　片刻过后，尘埃落定，众人才看到，松竹道士斜坐在地上，在他身边，早被砸出数不清的凹坑。 　　从始至终，綦毋坐忘都站在原地，手捧拂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强弱之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松竹道友，还能战否？” 　　綦毋坐忘的语气，淡然中带着高傲，好似笃定松竹会认输！ 　　这谁能受得了？ 　　连戒严和戒行都么想到，平素表现的市侩小气的松竹，事到临头，竟是如此刚烈决绝。 　　“我不是你的对手！” 　　綦毋坐忘听了，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但是，松竹下一句话，让他笑容消失了。 　　“但是，打不过也要打！” 　　松竹张开嘴，指着舌头，“咱这根舌头，一辈子没享过福，你信不信，就在刚才，吃过一万两的蜂蜜。” 　　“若不是要用它说话，我都恨不得割下来，找个地方供着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我松竹只要还没倒下，就不可能认输！” 　　綦毋坐忘眼神渐冷，“你就算拼命，又能如何？” 　　“至少能耗掉你几分法力，别忘了，我们还有人！” 　　“是他？” 　　綦毋坐忘看上方斗，摇摇头，“才入二流的少年郎，经得住我一口气吹不？” 　　“只要还能战，就有赢的希望，不是么？” 　　“明白了！” 　　綦毋坐忘深吸口气，“既然如此，抱歉了！” 　　话音刚落，他一挥拂尘，漫天纯白丝线飘洒，像是老爷爷甩动白花花的胡须。 　　一缕缕丝线，迎风飘洒，片刻见交织，勾勒出一头白鹿的轮廓。 　　“呦呦！” 　　这头虚拟的白鹿，竟发出鸣叫声，像是活物般。 　　“去吧！” 　　白鹿周身以拂尘丝线织成，唯独一根尾巴，牢牢连在拂尘柄上，被綦毋坐忘手腕抖动，送了出去。 　　一双分枝众多的鹿角，像是茂盛的枯树枝，末端更是尖利如枪。 　　白鹿微微低头，朝着松竹一头扎落。 　　而这时，松竹仍旧虚弱，还没站起身，以手捶打胸口，从口鼻捧出两缕细薄的烟雾。 　　任谁都看得出来，白鹿冲势太猛，远非两道烟雾能移开。 　　松竹危险了，而且是危机生命的巨大危险！ 　　“嗷呜！” 　　陡然间，一道黑影闪过，撞在白鹿腹部。 　　漫天丝线爆开，黑影显出原形，竟是一头毛皮油亮的黑犬。 　　黑犬穿过拂尘丝线，落在地上，一口叼住松竹的手腕，将他拖拽着拉出斗法圈外。 　　“方斗，你这是？” 　　戒行和戒严二人，见到黑犬是方斗放出，惊讶不已。 　　根据斗法的规则，除了身亡和亲口认输外，只要被对方打出斗法圈，也等同于失去资格。 　　松竹被黑犬拖出圈子，已经再无资格继续下去。 　　“方斗道友，你……” 　　松竹双目圆瞪，正要说什么，小道童一头扎进他怀里，“师父，你别丢下我！” 　　一腔怒气瞬间烟消，松竹扶着徒弟后脑勺，“没事，这不是没事了！” 　　戒严不待戒行发作，狠狠说道，“不就是输么，咱们输得起！” 　　他这是在为方斗说话，“松竹道友，眼看着快撑不住，咱们也不能坐视他被打伤打残，戒行师兄，你说是不是？” 　　戒行起初恼火，但静下来一想，若非方斗出手，松竹非死即残，说出去也不好听。 　　“哎，没法子，只好向他们服软了！” 　　两个光头面面相觑，均露出无力的眼神，没法子，戒空能请来一流术士，远非他们能匹敌。 　　“二位，你们莫非忘了，还有我在？” 　　方斗突然开口，我这也太没存在感了，你们把我请过来，就是来逛一圈吗？ 　　戒严想了想，“上场可以，比划几下就认输吧，不丢人！” 　　“那八公山的老儿厉害，连松竹道长都输了！” 　　方斗哭笑不得，你这是以为我想显摆？ 　　他所想看向戒行，“戒行师兄，眼下，只有我能上阵，这最后的输赢，你敢不敢赌？” 　　“赌！” 　　戒行脸色涨红，“我曾听某个赌徒说过，有赌不为输！” 　　“此虽亡命之徒的言语，却说得在理，手上还要筹码，再少也是翻盘的本钱，怎能不耍一把就认输！” 　　“方斗，下一场，你上！” 　　方斗拱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对面，戒空和戒平，对綦毋坐忘，简直是满意之极。 　　他们认识的术法高人虽多，但顶天了也就是常昊的水平，但眼前这位八公山的隐士，让他们见识到，一流术士的水准。 　　这次斗法，就算没有胡僧和常昊，仅凭他一人，就能横扫对方三人。 　　戒空和戒平对视，心想万两黄金，花的值啊！ 　　綦毋坐忘一脸风轻云淡，指点江山说道，“松竹的小挪移法，若真能得了黄山道宗的嫡传，倒也有资格，与我大战十几个回合。” 　　“只可惜，他是只得旁支外传，当不得我随手一击。” 　　戒平忍不住开口，“松竹道士败了，咱们岂不是赢定了？” 　　“不可松懈，没看他们还有一人？” 　　“他？” 　　戒平瞥了眼方斗，“这家伙，跟着戒严混吃等死，能有什么本事？” 　　先前方斗在福元寺藏身，多次和戒严初入寺庙，不少人都见过他。 　　福元寺的和尚普遍高傲，认为方斗攀附戒严，是巴结他的小人。 　　至于方斗斗败果二郎的事迹，呵呵，一个卖水果的，能有什么真本事？ 　　就连沉稳的戒空，也乐观起来，“只要他敢上场，綦毋道友一根手指头就能戳倒，胜负之势早已定了！” 　　綦毋坐忘神色自得，淡然道，“无非走个过场，早些结束也好！” 　　这时候，戒行一方开口了，“最后一场，我方是方斗出战！” 　　真是最后一场了，双方都只剩下一个外援，可以不夸张的说，一战定胜负。 　　区别在于，戒空、戒平一方胜券在握，戒严和戒行却是抱着绝地翻盘的悲壮心思。 第一百九十二章 回合 　　“一个回合！” 　　綦毋坐忘面对方斗，伸出一根食指，意味深长说道。 　　方斗摸不着头脑，“什么？” 　　“老夫说了，一个回合就能逼迫你认输，主动离开斗法圈！” 　　綦毋坐忘举手投足，透出一股大气的自信。 　　一时间，敌我双方都被他的自信感染，毫不怀疑。 　　硬扎扎的战绩摆在这，松竹道士接连斗败胡僧、常昊两个强二流的术士，一身实力站在二流巅峰，可在綦毋坐忘面前，撑不过三个回合。 　　如今，方斗接替上场，又是个弱二流的水平。 　　至少綦毋坐忘认为，自己给出一个回合，都是抬举了方斗。 　　难道，他不应该吓得主动认输么？ 　　方斗突然笑了，“见谅，毕竟人家邀请我过来，一下没比划就认输，太说不过去，咱们先练练如何？” 　　“冥顽不灵！” 　　綦毋坐忘握住玉质的拂尘柄，轻轻往上一舞，漫天丝线交织，再度交织成白鹿的形状。 　　这时候，松竹道士被徒弟搀着，在旁边观看，见状吃惊。 　　他曾亲身经历，知道这头白鹿的冲撞力道，比发狂的公牛更猛，刚才若非方斗出手相救，松竹道士全身的骨头都会撞得粉碎。 　　“不好！” 　　白鹿头顶茂盛的角丛，在空中迈动灵巧纤细的四肢，对着方斗全身覆盖扎落。 　　方斗摊开手掌，灵光冒出，黑犬闪烁光芒出现，翻个身暴涨成牛犊大，龇牙咧嘴冲上去。 　　轰，黑犬全速冲击，当场将白鹿撞得粉碎，同时也被角丛扎的千疮百孔，自身消失成一抹光。 　　竟是两败俱伤！ 　　“未必！” 　　綦毋坐忘掐指，对着拂尘丝轻点，漫天丝线再度聚拢，重新恢复成白鹿的形状。 　　“哎！” 　　戒严和戒平惋惜不已，黑犬拼着粉身碎骨，却换来白鹿重新凝聚，这样好不划算！ 　　但是，方斗的畜生道威力，岂止于此！ 　　“再来！” 　　手掌翻飞间，光芒再度闪烁，黑犬恢复全省状态，继续朝白鹿冲杀过去。 　　白鹿一甩头，茂盛的角丛，像是上百尖枪横扫，锐利的脚尖掠过黑犬身躯。 　　黑犬倒也灵活，翻身打滚，让开角丛的掠过，与此同时，掉转个方向，一冲上前，咬住白鹿左后腿。 　　“呜！” 　　黑犬下嘴又狠又毒，咬住就不放手，拖拽得白鹿接连后退。 　　白鹿连续摆头，企图用角丛戳中黑犬，但黑犬狡猾，嘴巴死死咬住，身躯却灵活着跳上跳下，怎么也扫不中！ 　　“孽畜，放肆！” 　　綦毋坐忘怒了，伸手一点拂尘柄。 　　刹那间，白鹿崩灭消散，化作漫天丝线。 　　紧接着，綦毋坐忘手腕抖动，拂尘丝拧成一股，鞭子般抽打在黑犬鼻梁上。 　　“嗷呜！” 　　黑犬痛得嗷嗷惨叫，夹着尾巴往回逃窜。 　　好狗挨了打，自然要逃回主人身前，哀嚎两句告个状。 　　“哪里走？” 　　綦毋坐忘恼怒，被这臭狗撕咬，拂尘上沾了狗涎，这让一向爱洁的他如何忍受。 　　下一刻，拂尘出手，空中如同绽放一朵白花。 　　玉质的拂尘柄本就坚硬，快速往前冲刺，竟是要将黑犬当场射杀，并将之打得魂飞魄散。 　　黑犬虽然奋力撒开四爪，但怎比得上拂尘后发先至，也看着就要被爆了菊花…… 　　突然，罗汉汀侧旁的水面，猛然被一物刺破，嗖嗖黑影飞出，竟是挡在黑犬和拂尘面前。 　　黑影吐出一道红光，裹住拂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吞入口中。 　　“不好！” 　　綦毋坐忘见状，遥遥指着黑影，口中念叨，“破！” 　　黑影响起一阵爆炸声，摇晃几下，终于露出本来面目。 　　这是一头人立而起的鳄鱼，嘴里咬着拂尘，胸腹间炸开巨大血洞，摇摇欲坠仍旧站立。 　　“回去！” 　　这时候，方斗下令了。 　　鳄鱼鼓动一下，将拂尘咽下去，然后转身一头扎入水中。 　　“不！” 　　綦毋坐忘失了拂尘，恼羞成怒，对着鳄鱼消失的水面，猛地往上掀起。 　　“哗哗！” 　　起码有几十吨湖水，被綦毋坐忘抬上高空，但早已没有鳄鱼的踪迹。 　　鳄灵一入水，就发动天赋，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得了方斗的命令，潜藏在水底，反正地面上的人也寻不着。 　　“小和尚，你惹恼了我！” 　　綦毋坐忘脸色沉了下来，“接下来，你是死是伤，都是自己召来，怪不得我！” 　　他并起手指，大声一喝，“草木皆兵！” 　　这番故技重施，又是含怒出手，动静更大。 　　残留水边的芦苇丛，瞬间被连根拔起，被狂风怒卷者，化作锋利的刀刃、枪尖，纷纷朝方斗围攻过去。 　　方斗淡定不已，抬手说道，“偏你有兵？” 　　“我也有！” 　　“撒豆成兵！” 　　“兵来！” 　　一颗颗豆子飞出，落在地上光芒闪烁，顷刻间化成九十八个豆兵。 　　为首的异种豆兵，手持桃木剑，朝方斗行礼，便带着手下杀过去。 　　漫天草叶、芦花，化作无孔不入的洪流，当场和豆兵战场撞到一处。 　　那副场景，当真是壮观无比。 　　围观的双方人马，都看得目眩神迷，心想这才是斗法该有的声势？ 　　松竹道士看到这里，询问戒严，“这位方斗道友，真是初入二流的境界？” 　　“我也不清楚啊，他说自己是，我就当他是喽！”戒严也一头雾水。 　　松竹道士见多识广，方斗操纵黑犬、巨鳄，先是夺走綦毋坐忘的法器，然后又同时操纵近百名豆兵，这可不是二流术士该有的本领？ 　　一开始，松竹道士也以为，方斗纵然有手段，但超不出二流术士的水平，但现在看来，何止是二流，连一流境界的綦毋坐忘，也难以将他拿下！ 　　“鸡鸣寺，究竟是哪家的别传？” 　　松竹道士，可不会单凭发型，就把方斗当成是和尚，光看‘撒豆成兵’，就是正儿八经的道家法术，做不得假！ 　　斗法圈中，豆兵们组成战场，头顶气流涌动，吹得草叶、芦花不能近身，又挥动手中兵器，连劈带砍，将‘草木皆兵’杀得溃不成军。 　　綦毋坐忘这波攻势，再度无功而返。 　　本该干净利落的击溃站，如今演变成了持久战，一个回合早就过了，现在即将进入第三个回合。 　　方斗仍旧站在原地，没有落败的迹象，而且看他模样，没不想认输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蜀中剑仙的猜想 　　綦毋坐忘深吸口气，知道这小和尚，确实比松竹难对付多了。 　　斗法圈中，豆兵们消灭了‘草木皆兵’，组成战列。 　　方斗一挥手，豆兵们化作光芒，回归他掌心。 　　这么多豆兵，消耗的法力极为可观，若无法坛加持，撑不了多久。 　　对面的綦毋坐忘，又摆出一个姿势，准备发动攻击。 　　“八方不动，不动是动！” 　　“小和尚，你若能捍地动我，我认输又何妨？” 　　綦毋坐忘的气势，变得稳如山岳、沉如九渊，就想是双脚为根茎扎入地底，自身和大地融为一体。 　　如此情况下，就算是地震也推不动他。 　　“又来这套？” 　　方斗心头冷笑不已。 　　先前，他就是用这招，逼得松竹底牌尽出，最终落败。 　　方斗旁观者清，也看出来了，綦毋坐忘最强的底牌，就是这招‘八方不动’。 　　端然不动，迎八面风吹；一念自若，观涛声云灭！ 　　这可不是简单站着，而是堪称滴水不露的防御。 　　方斗神色凝重，上前几步，想要看得真切。 　　接下来，他如同松竹道士一般，围着綦毋坐忘身旁，来回绕圈子。 　　果不其然，方斗亲临现场，才见识到此招的无懈可击。 　　綦毋坐忘周围气机，和环境融为一体，如同融入池水的一滴墨，想要将其除去，除非将整池水都倒出。 　　但是，这可能么？ 　　方斗细细品味，觉得此人的法术，略微有了几分‘天人合一’的意境。 　　在这个状态下，綦毋坐忘可以从天地间借力，任何攻击落在身上，就能转嫁到别处，进攻的十分力道，能有半成落在身上就不错了。 　　“果然，他最厉害的地方，还在这招至强的防御上！” 　　方斗又走了几圈，仍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这时候，对面的戒平开始催促了。 　　“方斗，你看够了没有，再怎么看，也不是綦毋道友的对手。” 　　“识相的，赶紧认输！” 　　“你们一帮区区乌合之众，能有幸见到綦毋道友的法术，已经三生有幸，还想吃什么好屁？” 　　自己这一方的戒严，也是个暴脾气，闻言和他对骂起来。 　　“你这不修口德的秃驴，咱方斗兄弟，这是谋定而后动。” 　　“正所谓，不动则已，一动势如雷霆！” 　　“到时候，准备好给你们的母鸡道友收尸吧！” 　　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叫骂得不亦乐乎。 　　斗法圈中，綦毋坐忘和方斗，处于对峙状态，精神高度集中，半句话也听不进去。 　　方斗突然停下脚步，既然找不到破绽，那就逼你露出破绽。 　　一滴墨水落入水池，这是不可逆的过程，但你綦毋坐忘，总不能时刻保持这个状态。 　　方斗要做的，就是将他逼出来，逼得脱离‘天人合一’的状态。 　　“那我不客气了！” 　　方斗快不上前，双手抬起，左手成爪、右手成啄，对着綦毋坐忘厮杀起来。 　　利爪刚触及衣襟，如同过电般酥麻，瞬间被弹到半空。 　　“好厉害的防御！” 　　方斗左手刚弹起，右手又猛地凿落，对着綦毋坐忘眼睛捣去。 　　綦毋坐忘眼见着指甲锋利，心中微颤，眼睛闭上，硬生生以眼睑，承受了方斗一记手啄。 　　“咚！” 　　毫不意外，此刻綦毋坐忘深处绝对防御，任何拳打脚踢都伤不了他。 　　“砰砰砰！” 　　方斗围绕綦毋坐忘，不断拳打脚踢，像是对着沙袋用力。 　　不管他如何用力，落在綦毋坐忘身上，都像是捶打牛皮卷，没有半点作用。 　　与此同时，方斗注意到，綦毋坐忘身周的空气嗡嗡作响，显然是将攻击的力道转移到附近。 　　“嗖！” 　　方斗后退几步，在距离綦毋坐忘二十米外站好，略微喘息几声。 　　綦毋坐忘睁开双眼，“怎么不动手了，再差一点……我就睡着了！” 　　这是毫不留情的嘲讽，讽刺方斗出手绵软！ 　　“隔靴搔痒，哪能打得痛快？” 　　綦毋坐忘摇摇头，“你若是有刀剑，不妨来我身上砍几下，也好让你死心！” 　　方斗突然笑了，“刀剑没有，铁杖倒是有一根！” 　　他从身后抽出鹤首钢杖，一把捏住杖首。 　　戒空离得远，杖首又被方丈捏住，竟没认出，这把钢杖就是观音殿丢失的佛像法器之一，只是觉得，“这法杖有些眼熟！” 　　綦毋坐忘见到钢杖，浑然未决危险即将来临，只是说道，“我站在这，任凭你挥杖痛击！” 　　“那怎么好意思！” 　　方斗手掌轻轻拂过钢杖表面，“恭敬不如从命！” 　　下一刻，从他头顶，升起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整个罗汉汀的温度，陡然下降不少，围观众人齐刷刷，打了个冷战。 　　无论敌我双方，看着方斗时，就像是见到即将吃人的猛兽。 　　方斗轻轻抬手，像是变戏法般，钢杖消失了。 　　旁观的戒空、戒平等人，只是眼前一花，就看到钢杖消失。 　　危险的感觉消散一空，仿佛只是错觉般。 　　但是，身在斗法圈中的綦毋坐忘，又是另外的感受了。 　　他施展‘八方不动’，和天地融为一体，固然得到了绝对防御，但也借着融入天地，灵觉大幅度上升。 　　当方斗发动飞剑时，钢杖飞起，收敛锋芒，变得悄无声息，没有半点危险的征兆。 　　綦毋坐忘，却像是白日见鬼般，见到空中细弱悬丝的飞剑。 　　他的嗓音，不复先前平缓，变得惊恐尖利。 　　“飞剑！” 　　“飞剑！” 　　“飞剑！” 　　下一刻，綦毋坐忘猛地挣脱‘八方不动’的状态，双袖裹着狂风。 　　“八方云动！” 　　他急切间，从不动变成动，速度立刻暴涨。 　　“你们坑我，这分明是蜀中剑仙的手段！” 　　綦毋坐忘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悲愤。 　　这句话，分明实在指责戒空二人，竟让他对上这般恐怖的敌人。 　　綦毋坐忘，知道民间也有修炼所谓‘飞剑’的，比方说江南地区，千秋社有个‘飞剑奴’，修炼的都是不入流的法门，威力有限。 　　他是正统道家传人，知道真正飞剑的威力，绝对是让你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主动将脖子伸过去任砍。 　　眼前方斗的飞剑，正是让他产生这般感觉，可以确认无疑，不是民间似是而非的不入流剑术，却是正儿八经的蜀中剑仙手段。 第一百九十四章 厉害 　　綦毋坐忘的悲鸣声，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回荡在罗汉汀上空。 　　戒空一不留神，手中念珠捏得粉碎，绳索断开，剩下念珠大珠小珠，雨点般落在地上。 　　戒行后退几步，“什么，蜀中剑仙！” 　　至于同阵营的戒严、戒平，都傻眼了，对视互问，“方斗是蜀中剑仙？” 　　松竹道士看到这里，拍手叫绝，“飞剑，竟然是飞剑！” 　　修道之人，毕生最大的愿望，纵然不能修成飞剑，也要见到飞剑的绝世风姿。 　　空中一道近乎透明的丝线，围绕綦毋坐忘身边，如同鱼儿游荡，伺机寻找机会下口。 　　“飞剑！” 　　松竹激动不已，没想到方斗，竟然身怀飞剑绝学。 　　小道童搓着双手，满眼放光，“飞剑绝学，我一定要学到手！” 　　这时候，綦毋坐忘全身是汗，眼前绝对是蜀中飞剑，如同长了眼睛，始终盯着他不妨。 　　民间那些‘冠名飞剑’，实则都是飞刀、箭矢的路子，直来直往的一锤子买卖，哪有半点飞剑的灵动！ 　　恰恰是正统飞剑，能批虚捣亢、寻隙而入，才是令无数生灵闻风丧胆的绝世飞剑。 　　“啊呀呀！” 　　綦毋坐忘接连变幻身形，飞剑始终跟着他，眼看着距离一步步靠近，再过几个呼吸，就逃不出身躯洞穿的下场。 　　突然，他脚下踩到一物，竟是围成圈子的鹅卵石。 　　“我怎么就忘了？” 　　綦毋坐忘恍然大悟，猛地跳出圈外，“快住手，我输了！” 　　幸亏他开口及时，这时候，飞剑已经即将刺入鼻尖，将他头颅洞穿。 　　待得他认输，飞剑猛地偏开，爆裂的声音擦着耳旁掠过。 　　綦毋坐忘全身松懈，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又听到一声惊呼，原来是飞剑入水，射穿水面，激起高达几百米的水流，足见力道强劲。 　　“承让了！” 　　方斗拱拱手，转身走出斗法圈。 　　众目睽睽，总不能下水去捡钢杖，不然营造出来的逼格，还要不要啦！ 　　瞧好巨鳄也在水下，让他叼着钢杖回来即可。 　　“方斗兄弟，你瞒得我好苦啊！” 　　率先冲上来的，不是戒严，而是欢喜的戒行。 　　这次可是意外之喜，没想到最不受重视的方斗，竟然是蜀中剑仙。 　　先前他和戒严私下谈论，就曾提到，若能请到蜀中剑仙，此战必胜无疑。 　　但是，蜀中道路险峻，剑仙藏身群山之中，孤傲冷傲，一般修行之人都难以遇到，更别提接受邀请了。 　　没想到，方斗竟然是剑仙，一举挫败綦毋坐忘，赢得干净漂亮。 　　方斗谦虚不已，“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蜀中剑仙，这手飞剑术粗浅的很，不值一提！” 　　“谦虚了不是！” 　　戒严挤过来，亲热揽着好哥们肩膀，“早知你这么厉害，咱们还用的着担心受怕，受戒空他们的气。” 　　松竹道士过来，恭敬行礼，“方斗道友，不知你师承哪位？” 　　这可难住方斗了，他实在说不出来。 　　“呃，并无师承！” 　　松竹道士一愣，随即理解点头，“明白了！” 　　戒行低声和戒严解释，“蜀中剑仙，隔绝世俗，性情古怪，出世的弟子多有规矩，咱们要理解！” 　　“理解，怎么不理解！”戒严眉开眼笑，“传出去，我也认识蜀中剑仙，太有面子了！” 　　“低声，人家不一定乐意宣扬出去！” 　　另一边，綦毋坐忘惊魂未定，对戒空、戒平诘难起来。 　　“对方明明有蜀中剑仙，为何不提前告知？” 　　戒空连忙解释，“误会了，此人并非什么蜀中剑仙，不过是市井间的无名之徒而已。” 　　“我误会？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飞剑，若不是我及时认输，这条命早就没了！” 　　綦毋坐忘又指向方斗身上的道袍，“看见没有，那是顶级的蜀锦织成的道袍，经过秘法炼制，刀枪不入。” 　　众所周知，最顶级的蜀锦，都留在蜀道内，供当地最顶级的人物享用，其中就有超脱凡尘的剑仙们。 　　綦毋坐忘喘了几口气，“为了区区万两黄金，送了性命也太不值，戒空，我也是仁至义尽，望你能理解！” 　　戒平却不答应了，“你一走了之，咱们怎么办？” 　　僧团仅剩的两个名额，难道按照先前约定，拱手让给戒严和戒行？ 　　“这是你们的事情？” 　　綦毋坐忘拱了拱手，“抱歉，此事我不再掺和，黄金我也不要了。” 　　戒空咬着牙，突然笑了，“道友远来一趟，哪能空手而归，我奉上黄金三千两，万望勿要推辞！” 　　戒平还要再说，被他一掌制止，“别说了，这不是福元寺的待客之道。” 　　綦毋坐忘吃惊，看了戒空半晌，叹气道，“戒空，你这气度，我真是服了。” 　　“我法器还在对方手上，须得讨要过来！” 　　他说完后，走向对方阵营。 　　戒平急了，“咱们斗法输了，真要将名额让给他们？” 　　戒空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这场斗法，早已公告四方，全寺上下都知道了，眼下大局已定，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反正罗汉汀上，就这么几个人，咱们拼死不认，又如何？”戒平也发了狠。 　　戒空摇摇头，“别说了，就这样吧！” 　　他挥挥袖子，转身离开。 　　戒平留在原地，脸色逐渐阴沉，“即便他们进入僧团又如何，长途漫漫，水土不服，折了一两人也是正常，咱们作为替补加入进去，岂不是理所应当？” 　　“戒空，你爱惜羽毛，这些事情，我来做！” 　　…… 　　綦毋坐忘此刻面对方斗，态度极其恭敬，“这位道友，先前多有不识，还请见谅。” 　　“那柄拂尘，是我心爱的法器，意义重大，还请归还！” 　　生怕方斗不答应，綦毋坐忘取出一盒药物，“此乃八公山特产，血玉鹿茸，小小礼物，不成意思！” 　　对方如此上道，方斗怎能不给面子，先前抢来拂尘，完全是为了给松竹出气，眼下綦毋坐忘服软，也不好继续拿着。 　　巨鳄跳出水面，吐出拂尘，然后化光回归。 　　綦毋坐忘取回拂尘，问道，“贫道可有缘分，得知您师承何方？” 　　“不可说！” 　　方斗硬着头皮，故作神秘。 　　“明白！” 　　綦毋坐忘行了个礼，转身离开，走到水边，拂尘散落万千丝线，化作一头神骏白鹿，驮着他踏上水面，渐行渐远。 第一百九十五章 背后的重视 　　福元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遍四方。 　　入京僧团的最后两个名额，终于决出了人选。 　　出乎众人预料，赢面最大的戒空、戒平，背靠着观音殿、天王殿的雄厚资源，最后还是落败了。 　　不被人看好的戒严和戒行，反而成为最后赢家。 　　罗汉汀几场斗法，虽然过程被封锁，没有外人知晓，但最后的结果已然传出，是戒严和戒行一方获胜。 　　事后传来的消息，更加验证这一点。 　　戒空和戒平二人，似乎不欢而散，一前一后回到寺庙，以闭关念经为名，谢绝访客。 　　与之相反，戒严和戒平，大摇大摆回到福元寺，神情满是掩盖不住的欢喜。 　　嗯，还有方斗、松竹师徒二人，也被邀请一同回寺。 　　作为此战最大功臣，方斗几乎被二人拉着袖子，一路回到福元寺。 　　今日在门口值守的和尚，对方斗来说是熟面孔，俨然是第一次过来，给他吃闭门羹的戒嗔和同伴。 　　戒嗔见到方斗，双目圆瞪，往前踏出一步。 　　“干什么？” 　　戒严不满抬头，“这是我们请回的贵客？” 　　戒嗔正要开口，却被同伴死命拉住，对着戒严赔笑，“对不住，戒嗔他眼神不好，没看清楚！” 　　“还不把路让开！” 　　同伴拉着戒嗔，闪到一边，眼睁睁看着戒严和戒行二人，隆重将方斗请了进去。 　　“戒嗔，你也不看看，戒严和戒行都将他引为上宾，那人是你想拦就能拦的么？” 　　“今非昔比，忍忍吧！” 　　戒嗔低低怒吼几声，“太憋屈了！” 　　同伴一指门内，戒嗔看过去，眼睛瞪得更圆了。 　　“持正师叔，这位方斗兄弟，使我们二人的至交好友。” 　　被称为持正的师叔，正是戒嗔的师父，也是上次婉拒方斗入寺的红袍老和尚。 　　这位老和尚，不复先前神情冷淡，笑容和睦，端详方斗片刻，忍不住开口夸道，“好个有慧根的，不愧被两位师侄看重！” 　　“我福元寺地灵人杰，不妨多留几日做客，也好让两位师侄一尽地主之谊！” 　　方斗心想，这老和尚难道记性太差，已经忍不出自己了？ 　　忍不住开口，“这位师傅，我并非本寺僧众，怕是不能久待！” 　　持正板着脸，“何必见外，佛门大开方便之门，广迎四方来客，不要拘束，正所谓我心安处是家乡，把福元寺当成自家吧！” 　　“如此，多谢师叔了！” 　　戒严和戒行二人，匆匆谢过持正，拉着方斗继续往前走。 　　持正保持微笑，目送一行人离去。 　　“这……” 　　戒嗔的下巴，几乎快落到地面，这还是他一向不苟言笑、公事公办的师父吗？和平时的反差也太大了。 　　“学着点，不然你一辈子看门！” 　　…… 　　“方斗，这次咱们能赢，你是首功啊！” 　　戒严和戒行二人，拉着方斗、松竹师徒入座，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方斗急忙推辞，“松竹道友连胜两场，这功劳大半都是他的。” 　　不待戒严二人开口，松竹开口道，“道友谦虚了，若不是你击败綦毋坐忘，咱们早就输了！” 　　“行办理者半九十，你是筑基之人！” 　　“不不，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若非你最后力挽狂澜，贫道那点胜绩也无济于事！” 　　“……” 　　二人推来让去，看得戒严、戒行目瞪口呆。 　　修道的都是这么谦虚么？ 　　方斗终于忍不住了，开门见山，“这件功劳，松竹道友必须认下！” 　　“为何？” 　　不光是松竹，戒严和戒行二人，也都不理解。 　　此战过后，方斗击败八公山隐士，有显露出蜀中剑仙的绝技，必将迎来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有了福元寺为他扬名，短短时间内，方斗的名气不光能遍及晋陵郡，甚至能传到临近的维扬、会稽二郡。 　　“实不相瞒，家师一向低调，也教导我不要太张扬！” 　　方斗神情‘忧郁’起来，“这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了真实本领，已经心中惴惴不安了，若再传得沸沸扬扬，让我怎么对得起师父的教诲！” 　　他装的痛心疾首，实则是担心，人家正牌的蜀中剑仙听到，找上门来‘打假’，顺手将他收拾了。 　　生命如此美好，怎能作死？ 　　“原来如此！” 　　松竹道士神情严肃，“令师真是深谋远虑，贫道佩服，愿意觍颜冒领道友的功劳。” 　　他转向戒严、戒行二人，“还请二位配合，尽量不要提及方斗道友在此战的表现。” 　　戒行点头道，“戒空和戒平那边，生怕太过丢脸，也不会故意宣扬。” 　　“是的，方斗兄弟是蜀中剑仙传人这件事情，打死我也会说出去！”戒严拍着肥厚的胸口，一副为兄弟保守秘密、愿意两肋插刀。 　　方斗松了口气，这下安全了。 　　…… 　　当天夜里，方丈主持的静室中，戒严跪坐在蒲团上，有些畏惧看着对面的老和尚。 　　“这么说，你亲眼所见，方斗施展的，确实是蜀中剑仙的手段？” 　　“货真价实！” 　　戒严点点头，腮帮子抖两下，“八公山的隐士，也亲口承认，的确是蜀中剑仙的手段，不是民间的赝品！” 　　方丈主持点了点头，“你能拉拢他为臂助，也是一番造化！” 　　戒严听出在夸奖自己，乐得露出牙花子。 　　“打算怎么谢他？我可是听说，戒空请来八公山隐士，可是以黄金万两为获胜的谢礼！” 　　戒严心中一凛，原来方丈主持什么都知道，当下一五一十交代。 　　“我这边，攒了些金银，还有戒行，弄到了些灵蜂蜜，打算都送给方斗。” 　　方丈主持盘算，说道，“金银俗物，不要送了，倒是戒行的灵蜂蜜，对修行大有补益，还算能入眼！” 　　“嗯，这样吧，你去我床底下，将右数第三个抽屉里，漆红色的八角木盒取出来！” 　　戒严挪动丰满的身躯，艰难取出木盒。 　　“打开！” 　　木盒里面，是半截残破的衣袖，上面还沾着几点黑斑。 　　“把这件东西送给方斗，什么也不用说。” 　　“日后，他自然记得你的人情！” 　　方丈主持望着衣袖，心中感慨，看似平淡无奇的破布，谁能想到，竟是剑仙道袍上的残片。 　　这件宝物，落到修行飞剑的剑仙手中，那可是无价之宝！ 第一百九十六章 买卖 　　“是你！” 　　这天，方斗刚被戒严拉着，吃了顿全牛宴，撑得不行。 　　回到福严寺后，他立刻找了一处花园散步，耳边听到噶擦噶擦，竟是修剪花枝的声音。 　　忙碌的园丁，转过头来，竟也是熟人，扫地僧。 　　“你怎么又来做园艺了？” 　　扫地僧手持大剪刀，嘿嘿笑着，“我这一生，能文能武，百技傍身。别说区区一座福元寺，哪怕走遍天下，也有口饭吃！” 　　吹，接着吹！ 　　方斗点点头，“不打扰你工作，告辞！” 　　“慢着！” 　　扫地僧急忙叫住方斗，“坐下聊聊！” 　　“聊什么？” 　　话虽如此，方斗还是推让不开，被强拉着，在一块平坦的石块上坐下。 　　“听说你在罗汉汀大出风头？” 　　方斗警觉起来，戒严和戒行可是封口了，连和他们来往的僧人都不知道，怎么区区一个打杂的僧人会知道？ 　　“你，从哪里知道的？” 　　扫地僧得意笑着，指着双眼，“我这双眼珠子，已然修成‘过去现在未来无漏佛眼’，普天之下都没事情瞒得过我。” 　　“罗汉汀的斗法，早已被我瞧个通透！” 　　“你是不知道，这门‘佛眼’，能……” 　　“打住！” 　　方斗急忙叫停，真不想听你吹牛啤。 　　“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刚转身，就听到扫地僧嘿然说道，“那你假冒蜀中剑仙的事情，难道就不怕露馅儿？” 　　方斗全身汗毛竖起，“你，你怎么知道？” 　　“都说了我有佛眼，你还不信！” 　　扫地僧一拍身旁，“年轻人，性子急躁，还不坐下慢慢说！” 　　方斗坐下后，心中念头急转，这和尚有些秘密啊，难道真是隐藏的高人？不能吧！ 　　“蜀中剑仙，唬唬外人还行，真要进了蜀道，见到这群人，也就那样，没什么神秘的！” 　　“小友，你若想冒充蜀中剑仙，我可以帮你啊！” 　　方斗一个激灵，反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因为有趣啊！” 　　扫地僧整理脏脏的僧袍，“我当初可是当过老千的，骗人可好玩了！” 　　你的过去还真是丰富！ 　　方斗撇撇嘴，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难道你就是蜀中剑仙？” 　　不然的话，他怎能夸口教方斗伪装蜀中剑仙？ 　　“当然不是！” 　　扫地僧本想解释，张口后愣了片刻，索性说道，“学不学？” 　　“学！” 　　为什么不学？又不吃亏。 　　“承惠，白银百两，换成金子也行！” 　　扫地僧摊开手掌，掌心还站着泥土和草根，手指被树汁染成绿色。 　　“你……还敢要钱？” 　　方斗愤怒了，怪不得说自己是老千，骗到我头上了？ 　　他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你这一走，怕是要后悔半辈子！” 　　扫地僧悠然开口，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不怕你不上钩。 　　方斗脚步停下，回转身问他，“你真没骗我？” 　　“啊呀，我是要教你骗人，不是让你被骗！” 　　扫地僧不忿说道，“我做买卖那些年，钱过如水，别说白银百两，千两万两，乃至上百万两，都曾见到过！” 　　“哪里稀罕你这点银钱？” 　　方斗冷笑不已，“这样啊，您老现在掏遍全身，也不用什么千两万两，若能有十个大子，就算我输了。” 　　扫地僧神情凝固了！ 　　不会吧，连十个钱都没有，混得也太惨了。 　　方斗心中笃定，伸出根手指，“一百两白银太少，我只能给这个数！” 　　“十两也太少了！”扫地僧故作为难，“但是……” 　　没等他把话说完，方斗摇摇头，“想多了，是一百大钱！” 　　“呸！” 　　扫地僧吐出一口浓痰，“太瞧不起人了，不卖了，我不卖了！” 　　他转身就走，嘴上骂骂咧咧。 　　方斗翻个白眼，躺在石头上闭目养神，话说今天天气真好。 　　“那个！” 　　一不留神，扫地僧出现在身旁，表情谄媚，“可否再加些！” 　　方斗发了个哈欠，“给你涨十倍，一两白银，多了没有！” 　　“成交！” 　　扫地僧迫不及待答应下来，或许为了保住尊严，着重强调，“先钱后货！” 　　“没问题！” 　　银子到手，扫地僧先后用后槽牙咬了几下，确定是足银，才恋恋不舍放入怀中。 　　“蜀中剑仙，是外人的称呼，实则内部一盘散沙！” 　　“过了蜀道，群山之中，有不少修飞剑的，随便找个山洞隐居，专心修炼。” 　　“有的收徒传艺，开枝散叶，成了大门派！” 　　“也有人孤老一生，寿尽坐化，死得悄无声息！” 　　扫地僧提示道，“你可以选一个坐化的剑修，还得是小有名气那种，自称是他的隔代弟子呀！” 　　“好主意！” 　　方斗又皱眉道，“这可难了，既要小有名气，又得是没有传人，恐怕不好找啊！” 　　“好找的很，你这一两银子，就花在这里！” 　　扫地僧悠然说道，“我这儿有个名字，你拿去用，安全的很，保管不会露馅！” 　　方斗将信将疑，“哦！” 　　“但是，你要额外给我十两银子，买这个名字！” 　　扫地僧一副贪财模样，让方斗心中疑窦尽消，取出十两白银。 　　“川西，雀儿山，剑修曹洞玄，有一口飞剑‘珠毫’！” 　　方斗记下这个名字，心想也不能傻乎乎就用，还是要多打听记下，确定没问题才能借用。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扫地僧一副“你太年轻”的模样，“没有曹洞玄的招牌剑术，你怎么冒充他的传人？” 　　说罢，他摊开双手，笑着说道，“再来一百两，我把他的飞剑秘技默写出来。” 　　“少来！” 　　方斗翻个白眼，价值一百两的飞剑秘技，你倒是敢卖，我敢买么？ 　　“去去去！” 　　在这样下去，扫地僧是不是随便取出个铁棍，当成飞剑卖给他一千两、一万两？ 　　扫地僧急了，“五十两也行，二十两呢，不能再少了。” 　　“输给你了，一口价，十两银子！” 　　直至方斗远去，再也看不大背影。 　　他掏出怀中的银子，嘿嘿笑道，“十一两银子，给你买个麻烦。” 　　“曹洞玄仇家不少，你若敢开口，必然承接因果。” 　　“也是你不贪心，真要敢用一百两，买下曹洞穴的飞剑秘技，下半辈子，你就在蜀中剑仙这个泥潭中，牵扯不清吧！” 　　“小伙子，够胆量！释、道、名三家都敢沾惹，生怕因果不够多，嘿嘿！” 第一百九十七章 离去 　　“方斗兄弟，可是我们招待不周？” 　　“不是，已经非常满意了！” 　　“真不能多留几日？” 　　“家中还有急事，真不能再留了！” 　　福元寺前，戒严、戒行二人，正和方斗依依不舍。 　　一旁站着松竹道士和徒弟百丈，二人住在福元寺这些日子，吃喝不愁，无需奔波，人都胖了一圈，脸上多了些血色。 　　方斗这才想起，鸡鸣庙的牌匾，还等他回去揭布，急忙辞行。 　　戒行和戒严对视两眼，“也罢，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方斗兄弟，大恩不言谢，我们准备些谢礼，万望不要推辞！” 　　戒行取出一个手本，里面夹着礼单，连同两个木匣子。 　　清单上的礼物太多，方斗一时带不走，还要福严寺派人送到本县。 　　至于两个木匣子，则是最珍贵的礼物，另外存放。 　　方斗早已知道，戒行准备的‘灵蜂蜜’，可谓是珍贵之际，对修行大有裨益，也不翻开看看，收入怀中。 　　“告辞了！” 　　方斗还不忘说道，“鸡鸣庙挂牌，有空过来坐坐。” 　　“一定一定！” 　　…… 　　途中，方斗想了想，掏出木匣子，打开看看。 　　一个里面，装着七八块蜂巢，里面的蜂蜜粘稠，几乎处于静止。 　　香气扑鼻，仅仅闻了几口，就觉得神清气爽。 　　如此宝物，竟然有两匣子，真是…… 　　方斗打开第二个匣子，里面躺着半截衣袖，竟然不是想象中的……灵蜂蜜。 　　“莫非是放错了？” 　　方斗提起衣袖，怎么看都不像什么贵重的礼物？ 　　福元寺家大业大，更是财大气粗，不可能这么寒酸，用一块破布搪塞？ 　　“莫非有什么秘密？” 　　方斗提起衣袖，翻来覆去查看，目光停留在衣袖的断口，突然瞳孔一缩。 　　这只衣袖，竟是被利器斩断的，而且断口光滑，半点线头找不出来。 　　但凡是衣物布料，都是纺织而成，一旦中间裂开，必然露出千丝万缕的线头。 　　可是，这只衣袖的断口处，整齐得找不到半点线头，浑然一体。 　　“这是……” 　　方斗双手颤抖，隐约猜出背后的秘密。 　　如果真是这样，福元寺可是给了他，一份难以拒绝的大礼啊！ 　　他闭上双眼，本想平静心神，但没想到，漆黑的视线中，陡然浮现无数亮光，化作纷乱的白色线条，刹那间充斥整个世界。 　　“啊！” 　　方斗睁开眼，毅然调出米斗，拿着衣袖微微摇晃两下。 　　嗖嗖，两道光芒吸入米斗当中，晃动两下静止了。 　　“怎么没反应了？” 　　方斗按照往常经验，等候了许久，始终没见到法术种子飞出。 　　“糟了，莫非米斗出问题了？” 　　方斗这下慌了，身边唯一的金手指，若是就此报废，还怎么混？ 　　很快，方斗发现了，不是米斗坏了，而是衣袖上的传承级别太高，需要超出往常数倍的时间，凝练法术种子。 　　“罢了，耐心等待！” 　　又过了几日，终于见到结果了。 　　米斗浮现后，吐出两颗法术种子，硕大如桃，钻入方斗眉心。 　　“原来如此！” 　　方斗见到两颗法术种子，恍然大悟。 　　这截衣袖，竟然藏了两门飞剑的诀窍。 　　衣袖本身，穿针引线的手法，就是一门小巧灵活的飞剑。 　　至于斩断衣袖的，更是高明之极的飞剑秘技。 　　米斗抽丝剥茧，才将两门飞剑秘技还原出来。 　　‘嫁衣’、‘裁云’，是两门秘技的名字。 　　嫁衣飞剑，顾名思义，走的是细致入微的路子，最擅长捕捉破绽、寻隙而入，织就绚丽篇幅。 　　裁云飞剑，则是洒脱如行云流水，一下子裁开风云，不留半点粘连。 　　两门飞剑秘技，从基础方面，都是相通的，直到高深的地步，才会走向各自的路子。 　　以方斗眼下的境界，远远不到选择的时机。 　　于是，他靠着两门秘技，先总结出飞剑的基本功。 　　首先是飞剑的层次，入门第一层，分为‘养’‘蓄’‘放’‘收’四步。 　　当初的飞剑奴，勉强做到‘蓄’‘放’两步，于是有了招牌的‘巴雷特’飞剑，需要酝酿瞄准，一出手取人性命。 　　但是，他的飞剑毫无回旋余地，相比真正飞剑，只是小道。 　　到了方斗手中，结合名教养气，终于补上‘养’这个环节。 　　方斗手中的飞剑，再不是一锤子买卖，能寻隙攻击，灵活快捷。 　　只可惜，还是少了‘收’字诀。 　　方斗一直引以为憾，但得了两门飞剑秘技，终于补上完整版本。 　　到了第二层，就是从最基础的‘刺’，演变出‘砍’‘戳’‘割’‘削’‘抹’等各种招式，又比第一层复杂许多。 　　方斗自己想了想，第一层融会贯通，还要数年功夫，还是先静下心来打好基本功吧！ 　　‘收’字诀，是四步当中最难的一个环节，也是最实用的。 　　有来有回，才是飞剑，如果一口气放出去，事后还要自己捡回来，别的不说，逼格狂掉呀！ 　　方斗一直提心吊胆，生怕敌人太强，飞剑发出去收不回来，那就尴尬了。 　　如今有了‘收’字诀，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 　　方斗掌心托着一颗石子，早已温养了几个时辰，随后扔到面前几米。 　　下一刻，他掐指念叨，“收！” 　　石子在地上滚动几下，停在地上不动了。 　　“再来！” 　　“收！” 　　石子又滚了几下，竟然偏离方向，擦着方斗身旁走过。 　　“嗯！” 　　方斗捏着下巴，进步空间很大呀！ 　　又过了几日，本县的界碑，以赫然在望，终于到了。 　　方斗撒出一把石子，落在草丛、灌木丛中，即便是蹲下一个个寻找，也要花费好半天才能找着！ 　　“收！” 　　方斗感受石子的气息，施展‘收’字诀，刹那间，嗖嗖嗖，石子像是被磁铁吸引的铁砂，自送飞回方斗身边。 　　掌心朝空中一爪，下欠丢出的九颗石子，不多不少，都回来了！ 　　“总算略有小成！” 　　方斗露出笑容，用石子联手初见成效，接下来，就可以用钢杖尝试了。 　　可惜，已经到家了，还要忙着牌匾揭布，暂时抽不出时间。 　　方斗先是写了封信，托人送给县衙，请县令过来帮忙揭布，还约定好了时间。 　　然后，他回到城外靠山的寺庙中。 第一百九十八章 揭牌 　　再次回到鸡鸣庙，挂在牌匾和对联上的红布，已经略微有些破旧了。 　　“是时候揭布了！” 　　方斗轻叹口气，鸡鸣庙三字一出，就代表他在这个世界，从此扎下了根，要和过去的游子心态告别了。 　　县衙内，县令冠子清得到消息，“回来了！” 　　“他这一去，可是不少日子，本官都等得久了。” 　　他早已和方斗约定，亲临鸡鸣庙，为牌匾揭布，没想到这一耽搁，就过去了好多天。 　　“蔡捕头，可曾邀请你？” 　　蔡捕头点点头，“方斗小师傅说了，我一同前去，顺路保护县令大人的安全。” 　　“倒也考虑的周全！” 　　县令点了点头，“那好，一起去吧！” 　　“别忘了带上礼物！” 　　…… 　　揭布仪式当天，方斗也没请几位客人，也就县令、蔡捕头寥寥几人。 　　县令和蔡捕头来的最早，先后奉上礼物。 　　县令赠送一封字画，名为‘莲花图’，上面画着荷叶莲花，一截莲藕露出水面。 　　蔡捕头的礼物，则是一座松树盆栽，颇有意境。 　　“不胜感谢！” 　　方斗没想到，接踵而来的客人，多到超出他的想象。 　　“在下易阳县沐富成，特来答谢小师傅救我全家的恩情。” 　　沐财主，先前被千秋社逼迫，要献出家传的千年龟血，但是到了第二天，发现千秋社的来人悄然离去。 　　四下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本县有个方斗，杀了千秋社的几员大将，吓得剩下成员纷纷撤离。 　　知道前些天，他才打听到‘鸡鸣庙’所在，正好是揭布仪式，趁着喜庆的日子上门。 　　方斗却不认得他，客气说道，“沐先生上门是客，恕我不能招待，还请到一旁休息！” 　　沐财主笑了笑，一招手，“抬上来！” 　　早有健壮的家丁，吭哧吭哧，抬着沉重的礼物过来。 　　“千斤重的三足铜鼎一座，黄铜烛台三十座，为鸡鸣庙贺！” 　　“金箔、金漆各三斗，为鸡鸣庙贺！” 　　“极品沉香十斤，檀香两百斤，蜡烛五百根，为鸡鸣庙贺！” 　　“上品蜀锦二十匹，为鸡鸣庙贺！” 　　“琉璃瓦三千块，为鸡鸣庙贺！” 　　“……” 　　一样样财物搬过来，令人惊得说不出话。 　　蔡捕头低声解释，“易阳县沐财主，乃是本郡顶级富户之一，家中财产无数！” 　　县令点了点头，“没想到，小师傅对他也有恩情！” 　　“小师傅，我们来了！” 　　无数本县的百姓，相处搀扶着，跨过乱草从，来到寺庙前，神情虔诚望着方斗。 　　“我来感谢，小师傅击杀郎七，为我冤死的孩儿报仇！” 　　一个憔悴的中年，跪在寺前空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 　　“小师傅，……” 　　两个年迈的夫妇挎着一篮子鸡蛋，前来感谢方斗，他们的儿子、孙子都被郎七害了，只剩下两位老人。 　　这些都是本县的百姓，家中孩儿被郎七拐卖，或死或残，和他都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得知方斗的鸡鸣庙揭牌，都来祝贺。 　　百姓们带上家中最值钱的东西，要供奉给方斗，也有一贫如洗的，直接过来磕头，砸得地面生响。 　　片刻时间，地上摆满各种鸡蛋、大米，都是百姓们舍不得吃，要用来还钱的，还有包金的首饰、戒指等等。 　　方斗板着脸大喝道，“带走，都带走，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家里本就不富裕，没必要给我送礼，好好回去过日子！” 　　百姓们跪在地上，哀求方斗收下。 　　“哎！” 　　县令见到这一幕，心里也不是滋味，虽说郎七为祸，但归根结底，还是前任县令幕后操纵。 　　“把东西带回去，不然我要生气了！” 　　方斗故做恼怒状。 　　“是啊，小师傅不缺你们这些东西，都带走吧！” 　　蔡捕头也上前，帮着方斗劝退各家的百姓。 　　“哈哈，小师傅，我来迟了！” 　　钱员外姗姗来迟，容光焕发，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 　　“这些日子，我走遍各方，为你收集了万卷书籍，还请收下！” 　　前往郡治的路上，方斗刻苦求学，落在钱员外眼中。 　　回到家后，钱员外动用关系人脉，四处收购珍贵的孤本残本，专门买市面上没有的书籍，释、道、名三家都有。 　　随便抽出来一张纸，堪比同等体积的金片价值。 　　此外，更有名家木匠打造的书架，用了上好的香樟木，质地坚韧轻柔，带着淡淡幽香。 　　书籍保存在里面，不仅免遭虫蛀，更是能防霉。 　　“钱员外，你这份手笔可不小啊！” 　　县令看到运进偏殿的书中，许多是寸纸寸金的孤本绝本，连他见了都有些动心。 　　钱员外谦虚道，“只要小师傅喜欢，值了！” 　　方斗看得心头欢喜，咱有这么多书，今后是不是可以开辟个‘藏书阁’？ 　　“小师傅，我擅自做主，替你为来往的宾客，准备些茶水、饭菜。” 　　方斗一拍额头，差点忘了，客人远道而来，总不能一口水不喝、一口饭不吃？ 　　“多谢钱员外操心了！” 　　过了中午，陆续又有其他客人赶来。 　　这些客人，多半是郎七案中，家中孩子被封在蛋壳中，最后被方斗施展‘撒豆成兵’救了。 　　他们听到今日，便带上家眷前来，本想着上一炷香，贡献些香油钱。 　　但没想到，寺庙里供奉的，不是佛，也不是神，竟然是个读书人。 　　有些家中有文气的，当场认出这是儒圣‘杞子’。 　　“儒圣，那也和神佛差不多！” 　　“过来拜拜！” 　　沐财主赠送的铜鼎，总算是派上用场，眨眼间插满粗细不一的香柱 　　来客们走马灯似的，先是拜会方斗，道出感谢之情，有些还让孩子过来拜谢方斗。 　　方斗一个个招待，感觉口舌干燥，这是来了多少客人？ 　　来的都是客，又带来许多重礼，他只得打起精神招待。 　　到了下午，吉时到了。 　　县令当着众人面前，捏住红布一角，轻轻来开。 　　“鸡鸣庙”三个大字，浮现众人眼帘。 　　紧接着是两行对联。 　　“三更灯火五更醒！” 　　“雄鸡一唱天下白！” 　　人群传出叫好声！ 　　“好！” 　　“好字！” 　　“好文采！” 　　县令面带自得，牌匾和对联都出自他手笔，能得到众人认可，心中很是欣慰。 　　突然，从远传传来一声。 　　“福元寺，为鸡鸣庙贺！” 　　福元寺来人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鸡鸣庙 　　听到福元寺来人，在场的宾客，稍微有些见识的，心里都咯噔一声。 　　这是来砸场子啦！ 　　福元寺，是晋陵郡最大的寺庙，香火鼎盛，乃是一郡的信仰中心。 　　如此一个庞然大物盘踞，自然挤压得其他寺、观生存不下去，纷纷搬往别处。 　　现如今，晋陵郡内，屈指可数的几家寺庙，无不是福元寺的关系户。 　　方斗于今日揭牌，树下‘鸡鸣庙’这个牌子，无疑是在挑战福元寺的牌面。 　　这可是大大不妙啊！ 　　蔡捕头等一帮本地土著，可是知道那帮出家人的德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今日不请自来，这是要把事情搅黄了！ 　　“大老爷，该如何应对？” 　　鸡鸣庙，毕竟在本县地界，要说有谁能管，也是冠子清这位县令大老爷才对。 　　你福元寺实力再大，难道还能一统宗教界？ 　　县令目光掠过正殿，见到‘杞子’忧愁的面容，点了点头。 　　他为何要来揭牌，给方斗撑腰，还不是此庙供奉的，是名教的先师？ 　　“今日本县在此，倒要看看，谁敢造次？” 　　县令露出强大的自信，他代天行宪，是朝廷命官，谁敢在他面前放肆？ 　　人群哗哗分开，福元寺的来人，已经来到鸡鸣庙前。 　　为首一个胖大和尚来势汹汹，看着上面牌匾，“鸡鸣庙？” 　　然后，他目光落在方斗身上，“你是鸡鸣庙的主持？” 　　方斗想了想，鸡鸣庙里只有他一人，这样称呼也对。 　　“是啊！” 　　胖大和尚深吸口气，“好！” 　　二人对话的时候，沐财主、钱员外等人，均忧心忡忡，看向县令的方向。 　　今日，可不能起冲突呀！ 　　鸡鸣庙初创，若是得罪了福元寺，那可就离关门不远了！ 　　福元寺的影响力，远超一般人的想象，不仅在民间百姓中有无数信众，更有许多达官显贵、朝廷重臣支持。 　　想必许多人，都听说书生上京赶考，在寺庙借宿的故事。 　　嗯，故事半真不假！ 　　福元寺也收留过不少书生，而且包宿包餐，离别时还赠送盘缠。 　　你以为这是出家人慈悲，嘿嘿，太年轻了。 　　许多年后，这些书生当中，有些人高中科举，当了大官，回到福元寺还愿。 　　这才是出家人口中的因果缘分！ 　　福元寺真要发动势力，赶绝小小的鸡鸣庙，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胖大和尚粗声粗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眼瞧着就是来故意找茬的。 　　“你这鸡鸣庙嘛！” 　　胖大和尚摇头晃脑。 　　“怎么样？” 　　方斗问道。 　　“不好！” 　　“哪里不好！” 　　“三件不好，庙太小，人太少，佛祖不曾在此庙！” 　　方斗摆摆手，“我看是三好才对！” 　　“庙小清静，此为一好！” 　　“人少安宁，此为二好！” 　　“至于此庙没有佛祖么？” 　　说到这里，方斗停顿下来。 　　胖大和尚盯着方斗，显得咄咄逼人，“快说！” 　　此为道统之争，如果方斗在他面前，说出半句不好的，那就糟了。 　　一时间，前来汇聚的宾客们，全都提心吊胆，盯着方斗。 　　“其实这是最大的好处呀！” 　　“佛祖化身千万，有无数法相，岂是区区一庙能容纳？” 　　“色空不二，在是不在，不在就是在！” 　　“我这鸡鸣庙大开殿门，古往今来的圣贤、天上地下的神仙、四方宇宙的佛祖，都可进来坐坐。” 　　“这还不是最好的地方么？” 　　胖大和尚听了，哈哈大笑，“方斗兄弟，你这么会说话，当个主持绰绰有余啊！” 　　他张手一挥，“都把礼物抬上来，咱们福元寺今日，庆贺鸡鸣庙揭牌！” 　　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福元寺此来，不是砸场子，而是庆贺而来。 　　“方斗小师傅，深藏不漏啊！” 　　能和福元寺打成一片，而且得到认可，可以自行开辟庙宇！ 　　这份人脉关系，远远超出众人想象。 　　胖大和尚正是戒严，他这段时间春风得意，获得入京僧团的名额，又被方丈主持委以重任，办了几件大事。 　　过去，戒严孤身一人，被众多僧人敌视，无人施加援手，加上自身资质平庸，所以才事事不成。 　　如今和戒行结成联盟，双方互助，总算打开局面。 　　戒严经过历练，渐渐有了底蕴，也培养了些可用的人手。 　　送走松竹师徒后，戒严掐算日子，便带人过来本县，为方斗庆贺。 　　“戒严师兄，不是说了，你心意到了就行！” 　　当方斗得知，戒严为了尽快赶来，星夜兼程的时候，大为感动。 　　“方斗兄弟，你自己立下基业，这么大的事情，我怎能不来？” 　　戒严环视四周，“这地方也太偏了，要我说，就该建在繁华热闹的县城里，方才香客多多！” 　　“我喜欢清静，热闹就免了！” 　　方斗拉着他，来到县令面前介绍，“这位戒严师傅，是我在福严寺的好友。” 　　“戒严，这是本县县令！” 　　戒严很是客气，朝县令双手合十，然后拉着方斗去看礼物。 　　“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些什么？” 　　斗法获胜的谢礼，这次由戒严亲自押运过来，药师殿珍藏的名贵药材众多。 　　“听戒行说了，你修炼道家法术，我也给你备了不少材料！” 　　礼物当中，金银铜铁锡铅、朱砂水银生硝，各种材料一应俱全。 　　丹阳郡运来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都是上乘，无论是抄写经文还是画符，都是一流品质。 　　道家喜爱美玉，于是也送来七八筐玉石，供方斗雕琢各种。 　　甚至还有一头乌龟，约莫有八仙桌大。 　　按照戒行的说话，原先想放在‘放生池’里，没想到方斗这庙里，就没有放生池。 　　“要不，我带回去！” 　　“算了，留下吧！” 　　方斗心想，不如随便找个河流养着也好，乌龟终归是祥瑞么！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钱员外带来的厨子伙夫，开始就地搭灶，取出食材整治起来。 　　一时间，到处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都不用客气，随便取用！” 　　戒严大大咧咧，帮方斗招呼客人，私底下却和他嘀咕。 　　“乡间土财主的厨子，水平也就这样，下次我带几个大师傅过来，保准让你倍有面子！” 第二百章 刺星部来人 　　这一夜，当真是宾主尽欢。 　　各方宾客见到，方斗和福元寺有关系，更加认定鸡鸣庙有底蕴。 　　钱员外、沐财主等人，不复先前担心受怕，变得心安起来。 　　方斗也知道，众人远道而来，必须招待他们吃喝尽兴，休息一晚再返回。 　　“各位稍待，我取些饮品过来！” 　　片刻过后，方斗双臂舒展成一字并肩形，双掌之上托着水缸。 　　就这样，一步步走到空地前，惊得众人连连呼叫。 　　“小师傅神力啊！” 　　好吧，方斗‘贵为’鸡鸣庙主持，因为太年轻，仍是口中的‘小师傅’。 　　方斗手掌轻抖，两个大水缸落在地上，震得地面晃动几下。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水缸中盛得满满，液面几乎和缸口齐平。 　　“这是我酿造的甜醴，大家尝尝！” 　　众人还望着水缸，犹豫要不要动手的时候，戒严早起取了木勺，舀起一大勺甜醴，仰头喝尽。 　　“痛快，方斗兄弟，你这手艺真是了不得！” 　　人群当中，有小孩天真问道，“和尚不是不能喝酒吗？” 　　大人脸色变了，急忙捂住小孩嘴巴，对着屁股蛋一顿猛拍。 　　戒严起头，其他宾客也都分别上前，但是他们喝了第一口甜醴，眼睛发亮，又多舀了几下，就着饭菜吃了起来。 　　其中有生意头脑的，早已在盘算，光是凭这碗甜醴，就能从无到有，开一家酒楼，以此为特色，吸引四方客人，赚得盆满钵满、日进斗金。 　　两大缸甜醴，到了天将明的时候，已经喝得见底了。 　　一夜过后，众人在黎明时分，纷纷告辞。 　　县令早在昨夜，就在蔡捕头护送下，连夜返回县城办公，并未多逗留。 　　剩下的钱员外、沐财主也都纷纷告辞离去，另外那些本地的百姓，也都陆续离开了。 　　戒严则是趴在水缸边上，呼呼大睡，带来的一帮僧人站在旁边，表情很是无奈。 　　“让他多睡些！” 　　方斗就着黎明的光线，望着崭新的‘鸡鸣庙’牌匾，连同正殿中的石像。 　　“留僧头、穿道袍、供儒圣！” 　　“我是哪一家？哈哈，应该是杂家才对！” 　　“呸呸呸，不吉利！” 　　“我乃大道之徒，岂能拘泥门户之别？” 　　突然一声鸡鸣，破晓天亮！ 　　…… 　　“鸡鸣庙的方斗大师，不仅法术高强，一手酿制甜醴的本事，更是天下少有！” 　　几个百姓扛着农具，边走边交谈。 　　他们很是遗憾，没能参加鸡鸣庙的盛宴，但听去过人提及，方斗酿制的甜醴简直是人间美味！ 　　“哎，我若那天去了，也要喝个十碗八碗的！” 　　“美得你，听说县令大老爷，也才喝了半碗，当夜就才思泉涌，接连写了七八首诗！” 　　“啧啧！” 　　两道人影挡在他们面前，一高一矮，高的强壮剽悍，矮的身段窈窕。 　　拦路之人一男一女，男子高如黑塔，站在众人面前，投下的影子，足以将几人都遮住，就算个子较矮的少女，身姿窈窕，比他们高半个头。 　　而且他们二人的装扮，和本地迥异，好像是从西南之地来的。 　　“几位阿叔，刚才听你们提到，当地有个鸡鸣庙，里面的和尚很厉害，是也不是？” 　　少女头戴银饰、手配银镯，身上穿的花花绿绿，像是骄傲的大孔雀，一双洁白小腿从裙下露出，令人看得口干舌燥。 　　几个百姓见了她，第一反应是‘高’，第二就是‘白’。 　　少女的皮肤，嫩豆腐般吹弹可破，一双眼睛如清澈山泉，看得几人自惭形秽起来。 　　“是啊！” 　　“咱们县里的方斗小师傅，可是一位法力高强的高人！” 　　当着少女的面儿，几个百姓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都说出来。 　　什么杀恶丐郭三、擒大盗郎七，帮助本县百姓揭穿前任县令的真面目等等。 　　少女全程听着，他身边黑塔般的大汉，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小姑娘，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有个百姓好奇问道。 　　少女抿嘴笑了，“我家中最近有些烦恼，听此地有位高人，想上门请教！” 　　“哪去找方斗小师傅，没错儿！” 　　几个百姓离开后，少女一拍身旁大汉，“大个子，听到没有，这就是咱们的目标！” 　　她一甩头发，银饰叮当作响，露出的精致耳垂下，挂着两颗镶嵌星石的耳坠。 　　黑塔般的大汉，沉默不语，但额头裹着的头带上，也缠绕一块拇指大的星石。 　　这是‘刺星部’的习俗，每个成员十岁后，都要游遍各地，寻找一块星石装扮自身，才有资格回到部落。 　　星石，是天上星星破碎，落地后化作的石块，何其珍贵！ 　　许多部落成员，终其一生也找不到星石，自然被隔绝家乡之外。 　　少女叹了口气，“我家阿弟快十岁了，我这个做姐姐，要为他弄到星石！” 　　“阿塔，你要帮帮我！” 　　“千秋社这帮中原人，遇到对付不了的敌人，都喜欢拿咱们族人的性命当刀子使！” 　　“可是他们有星石，也没法子！” 　　“只要杀了这个方斗，就能用他的脑袋，换十个星石！” 　　“我家阿弟有了十颗星石，一定能装扮成部落最漂亮的小伙，赢得部落最美的姑娘！” 　　阿塔突然开口，“是你！” 　　“什么？”少女没听清楚。 　　阿塔重复道，“部落里最美的姑娘，是你！” 　　少女捂着嘴巴，呵呵笑了，“阿塔，你看上去木木的，没想到说话比蜜还甜！” 　　“阿弟他，肯定能遇到，比我更漂亮的姑娘！” 　　“走吧，我们去见见这个方斗！” 　　阿塔跟在少女身后，默不作声。 　　少女左右两边耳环，镶嵌了四颗星石，都是靠她一己之力夺来的。 　　相比之下，阿塔只有一颗星石，远逊于她。 　　刺星部中，凡是亲自弄到星石的成员，自身佩戴的星石数量多寡，是评定强大与否的条件。 　　也就是说，看似较弱的少女，实则比阿塔更强大。 　　少女突然摊开手掌，从手镯中，钻出一条巴掌大的蝎子，全身漆黑如墨，背壳上有北斗七星的亮斑，驯服趴在她手背上。 　　“好宠物，先派你打头阵！” 　　阿塔望着蝎子，有些忌惮，以他的力量，被蝎子刺一下，哪怕全身换血，也逃不出毒发身亡的结局。 第二百零一章 老龟背棺 白骨敲门 　　鸡鸣庙前，戒严抓着方斗双手，久久不愿松开。 　　“方斗兄弟，多保重。” 　　“寺里还有事情，我先回去了！” 　　酒醒后，戒严带着一帮僧众，返回福元寺。 　　临走前，僧人们帮助收拾残局，将地面收拾得干干净净。 　　“曲终人散呐！” 　　方斗望着陷入平静的四周，很难相信，先前还一片热闹。 　　“还有，你这大家伙，我该那你怎么办？” 　　一只门板大的乌龟，趴在铜鼎旁，有气无力眯着双眼。 　　方斗看了眼庙前的矮树，大半树叶均已发黄，快到冬季了。 　　难怪这只乌龟无精打采，或许快冬眠了！ 　　“给你找个地方！” 　　方斗看出来，这只乌龟不是陆龟，应该更喜欢在潮湿的泥窝内睡觉。 　　寺庙旁不远处，有一条河流，应该能放下这头大乌龟。 　　“带你去找个地方安歇！” 　　方斗摊开双手，分别握着龟壳各一边，猛地抬到半空。 　　“咦！” 　　方斗露出惊讶神情，这头大乌龟，不是太重，而是太轻了。 　　方桌大的乌龟，落在手上轻飘飘的，仿佛龟壳里都是空的。 　　“你多大了？” 　　乌龟艰难睁开眼睛，眯眼看着方斗，喷出大团热气，打在他脸上。 　　“让我看看你的年轮！” 　　方斗将乌龟侧翻，龟甲片上的秘纹，一圈圈挤得密密麻麻。 　　粗略数来，至少也有好上千圈。 　　“你年纪这么大了？” 　　乖乖不得了，上千岁的老乌龟，都快成精了。 　　老乌龟仍旧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半张嘴巴，不断朝方斗脸上喷热气。 　　“送你去河里，你今后，就安心在我这里养老！” 　　方斗举着老乌龟，一步步走到河边，将它放下，河水渐渐没过龟壳。 　　原本干枯的龟壳，得了河水滋润，变得油亮起来。 　　老乌龟入水，变得有精神，缓缓从龟壳伸出四肢，一阵扑腾，渐渐陷入松软的淤泥中。 　　片刻过后，方斗只能透过流动河水，大约见到乌龟的轮廓。 　　“安家就好！” 　　方斗拍拍双手，转身离开。 　　水底，老乌龟树皮般脸上露出悲戚，张口道，“大限将至！” 　　…… 　　晚上，方斗修炼了几个循环，回房入睡。 　　红木床稳当，睡在上面，远比门板更坚实，真丝棉被更是触感柔软，一句话，被窝太舒服了。 　　方斗刚躺下，就陷入深度睡眠中，很快陷入梦境。 　　今晚的梦境，格外清晰，也格外古怪。 　　梦境中，方斗早早醒来，正在偏殿中看书。 　　这次钱员外送来的书太多，许多都是珍贵的孤本，令方斗爱不释手。 　　“呼啦啦！” 　　方斗耳边一动，听到剧烈的水声，竟是河流方向。 　　他还记得，白天还在河边放生老乌龟，莫非有状况？ 　　方斗急忙起身，透着木窗往外看，见到漫天水花，一个模糊黑影朝鸡鸣庙方向缓缓靠近。 　　黑影靠近后，方斗辨认出是老乌龟的轮廓，但定睛一拿，倒吸了口冷气。 　　这头老乌龟，白天沉入水中，身上空荡荡的。 　　但是此刻，它的背上，已经背了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哪来的棺材！ 　　方斗看得分明，这口棺材，确切来说是棺椁，是古礼记载的葬具，分内外双层套着。 　　外层是椁，内层才是棺木。 　　老乌龟很是吃力，吭哧吭哧背着棺材，一步步朝鸡鸣庙挪动。 　　“这，这，这！” 　　这老乌龟发什么疯，将这么晦气的东西，带到鸡鸣庙来！ 　　再说了，这附近方圆十里，方斗都了如指掌，哪来的棺材？ 　　最终，老乌龟在鸡鸣庙前停下，四肢缩回龟壳，趴伏在地上。 　　或许是觉得累了，老乌龟眯着双眼，再也不动。 　　方斗正松了口气，突然听到，吱嘎一声，龟壳上的棺椁打开了。 　　枣红色的木盖板，探出一只白骨爪，握住边缘往外推。 　　等盖板推到尽头，一具森白的骷髅起身走出，活动几下关节，仿佛很不适应。 　　这具骷髅僵硬走到门口，抬起白骨爪，敲了敲崭新的大门。 　　“咚咚咚！” 　　方斗抬手，想施展一门法术，将这头骷髅击溃。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体内法力空荡荡，半点法术也使不出。 　　“咚咚咚！” 　　骷髅很有耐心，继续敲门。 　　敲门声极有节奏，不断在门口敲击，大有方斗不开门、誓不罢休的地步。 　　方斗知道，今日自己不出面，对方肯定不罢休。 　　“怕什么？” 　　方斗想起来，鸡鸣庙是自己主场，什么鬼魅魍魉敢在此放肆？ 　　他起身走出偏殿，清了清嗓子，“外面何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小友，老夫即将远行，特来拜访！” 　　这声音，怎么听，也不像是骷髅！ 　　“不方便开门！” 　　门外传来叹息声，“小友无须戒备，我此来特为示警，没有歹意！” 　　方斗将信将疑，一把拉开大门，见到骷髅站在门前。 　　“小友，莫非忘了白日放生的乌龟了？” 　　“你？” 　　方斗先是看着骷髅，目光随即扫过不远处的乌龟，怎么也难以想象，这二者本为一体。 　　骷髅叹了口气，“老夫修行数百年，始终不得正果，今日大限将至，感恩小友赠我活水的恩情，特来示警！” 　　“示警？”方斗反问道，“我有什么危险？” 　　“老夫天生龟属，有趋吉避凶的本能，眼下寿元将尽，预感更显强烈！” 　　“小友，不出三日，你大祸临头，是性命之危！” 　　“望好自为之！” 　　方斗听了，心中惊骇，正要追问其中细节。 　　这时候，背着黑棺的老乌龟，长叹一声，溘然长逝。 　　骷髅也当即崩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先别走！” 　　方斗一声大喝，发现自己坐在床上，四周是纯白的纱帐。 　　“原来是做梦！” 　　方斗摸摸额头的汗，想要继续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看来，不把这场古怪的梦境弄清楚，他今夜别想睡了。 　　起身披衣，方斗推门外出，见到门前空地，只有巨大铜鼎立着，没有梦境中的骷髅、乌龟和黑棺。 　　一切都是梦境么？ 　　河水潺潺，方斗走到岸边，却早已看不到乌龟的踪迹。 　　“一定要找到它，问个清楚！” 　　方斗顺着水流方向，一直走了二十里地，方才见到方桌大的乌龟轮廓。 　　等他捞上来一看，老乌龟早已不翼而飞，只剩下空荡荡的龟壳，里面什么都没有！ 　　是梦，亦或不是梦？ 　　这下连方斗都蒙了。 第二百零二章 七星索命 　　那场怪梦过后，方斗始终无精打采，心事不断。 　　搞不好，梦里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这头大乌龟，真有可能来头不小，留下的遗蜕也不是凡物。 　　“呃！” 　　龟壳暴露空气中，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腐坏下去，最终落满一地灰烬。 　　见此情景，方斗心头更加骇然，颇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鸡鸣庙不能待了，方斗打算搬去法坛藏身，抵挡明枪暗箭。 　　上次彭石匠修建的三座石坛，如今还剩下两座，都藏在深山中。 　　方斗找到其中完好的一座，将天罡法坛寄托了，一边修炼一边等待危机到来。 　　他离开后半天，刺星部的少女和阿塔，终于找到了鸡鸣庙。 　　可惜铜锁把门，两扇大门紧闭，人不在家。 　　“不在？” 　　“还是知道我们要来，故意躲开了？” 　　少女以手托腮，看着鸡鸣庙的牌匾若有所思。 　　“中原人有句话，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她突然笑了，娇靥灿若桃花，指着鸡鸣庙，“庙在这里，他不管身在何方，都是逃得了人，逃不了命！” 　　少年对身旁黑塔大汉点头，“阿塔，你替我护法，我要施展七星索命的法术！” 　　阿塔急忙劝阻，“此法太过凶险，你真不留余地么？” 　　“阿塔，我的本事，你还信不过么？” 　　阿塔口舌笨拙，说不过少女，只得答应了。 　　空地上，阿塔双臂张开，赤膊着露出后背和胳膊，上面纹着条盘算的蟒蛇。 　　“星蟒现形，为我护法！” 　　眨眼将，蟒蛇好似活过来，从纹身变成活物，从阿塔身上滑落，蜿蜒在地上流动，眨眼间拉长身躯，将二人护在其中。 　　这头蟒蛇身上的花斑，冒出水波般的幽蓝荧光，很是刺眼。 　　少女见状安心，从银镯中，召出那只墨黑的蝎子。 　　蝎子极有灵性，从少女如玉手臂爬到手掌，放在地上站好。 　　少女掐指念咒，对身后鸡鸣庙一招，狂风席卷整座庙宇，将大团气流召出来。 　　与此同时，远在法坛上的方斗，感觉浑身发寒，内心更加不祥。 　　“发生什么事情了？” 　　方斗心中越发不宁，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急忙掏出轻影钱，佩戴在脖子上。 　　与此同时，他开始激发脚下法坛，石坛表面开始浮现丝丝缕缕光纹。 　　鸡鸣庙前，少女施展秘法，从庙中召出方斗的气息，一把按在蝎子身上。 　　曾几何时，方斗用引香寻踪，让不少敌人翻船，没想这次遭受同样待遇。 　　蝎子张口，吞吸属于方斗的气息，背壳上北斗七星的图案，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开始闪烁不定。 　　少女猛地吸气，两边耳坠上的星石，飞出雨点般碎光，落在蝎子身上。 　　蝎子微微弓身，北斗七星的图案越发耀眼，开始勾动头顶碧空。 　　碧空如洗，高深莫测的九霄云外，仿佛有无形大手拨弄，渐渐分开，露出七颗光点。 　　北斗七星，白昼显踪！ 　　这个场面转瞬消失，但蝎子被七星一照，陡然升起凌厉的气势。 　　“七星索命，咒杀目标！” 　　少女狠厉开口，对着蝎子往下一指。 　　蝎子身躯往下压，尾刺高高竖起，朝着虚空猛扎。 　　法坛上，方斗早已叠上最厚的甲，内心仍是惴惴。 　　突然间，他头顶呈现异象，碧空上北斗七星一闪而逝。 　　这可是怪事啊，哪有白天星辰出现的！ 　　“不对劲，今天太不对劲了！” 　　方斗正想着，突然传来刺穿耳膜的尖利呼啸，一股彻骨寒凉从心头升起。 　　“法坛，起！” 　　天罡法坛瞬间升起，形成空间立体的防护层，笼罩方斗全身。 　　与此同时，方斗牢牢裹住道袍，按住胸前轻影钱。 　　“咒杀，不好，这是咒杀！” 　　方斗察觉到端倪，内心一沉，更加冰凉了。 　　咒杀无形无踪，甚至敌人藏在千里之外，令人防不胜防。 　　“我什么时候，结下这般强敌？” 　　一缕锋利的寒气，陡然出现在法坛上，天罡法坛的防御统统失效。 　　咒杀的手段，直接作用在方斗身上，越过法坛的防御。 　　但是，方斗还有道袍护体。 　　方斗摆出金鸡独立的姿势，身披‘大金袍’，口中发出一声怒吼。 　　“国！” 　　喷薄而出的浩然正气，让咒杀带来的森寒，稍稍得以削弱。 　　寺庙前的蝎子，猛地往上跳起，原地打转，显得狂躁之极。 　　阿塔见状，叫道，“敌人这么厉害？” 　　少女点了点头，伸出涂着兰蔻花汁的指甲，对着白皙的眉心轻轻一划。 　　从指尖沾了一滴血，滴在蝎子的背壳上，瞬间吸收干净。 　　蝎子再度恢复精神，尾刺高高翘着，一寸寸往前推进。 　　法坛上，方斗眉心刺痛，就像有人手持尖锥，朝他脑仁扎过来。 　　咒杀的目标，竟是他的脑袋，这下连道袍都护不住了。 　　敌人的强大诡异，远远超出方斗的预料，真如老乌龟所说，如果应对不好，就有丧命危机。 　　“来得好！” 　　方斗调动体内五脏庙，心府、胃府齐齐发动，两股精气蓬勃而出，酝酿出两道雷霆，分别是火、土两重雷霆。 　　“我身……为雷府！” 　　方斗张口吞吐，两重雷霆从口鼻喷出，拖拽出长长黑烟。 　　“咳咳咳！” 　　方斗咳嗽不停，眼泪都迸出来，负担太大了。 　　这时候，咒杀扑倒方斗面门，被两重雷霆挡住。 　　晴空一声炸响，咒杀被雷霆炸散，几缕散乱的气流，隔着道袍打在身上。 　　“够劲！” 　　方斗透过道袍，见到皮肤上血点斑斑，足见咒杀的余波威力！ 　　“来而不往非礼也！” 　　方斗伸手往虚空一抓，将来不及消散的森寒气流，牢牢握在掌心。 　　一根线香点燃，顺着咒杀的残留，开始寻找对他下手的敌人。 　　“到底是谁要杀我？” 　　“千秋社？” 　　寺庙前空地，少女和阿塔面带惊骇，在她们二人脚下，蝎子仰倒在地上，气息微弱，一丝雷霆在尾刺上跳动。 　　刚才平空雷声炸响，将蝎子当场齑杀，当真是猝不及防。 　　少女抿着嘴唇，神情倔强，一缕血痕从嘴角趟落。 　　这头蝎子，是她心血喂养的星蛊，如今被雷击杀，自身难免受到反噬！ 　　“阿塔，这次的对手，不容小觑！” 　　她咽下一口血，艰难开口。 第二百零三章 断头蛊 　　“什么？” 　　阿塔惊呼出声，他很难想象，还有少女不能咒杀的敌人。 　　“这个方斗，真有这么厉害？” 　　少女点点头，“千秋社的那帮中原人，奸猾得很，怎么会平白无故，给我们好处？” 　　“十颗星石，我早该想到，这方斗必是千秋社对付不了的棘手敌人！” 　　她望了眼地上的蝎子尸体，仍然心有余悸。 　　她在部落外游荡，偶遇某位路过高人，学得了练气之术。 　　若还是刺星部的养蛊手段，怕是刚才星蛊断气，就会牵连她非死即残。 　　饶是如此，此刻少女也不好过，心头血气翻滚，法力紊乱。 　　“咱们，是走是留？” 　　阿塔开口询问，身边的蟒蛇蠢蠢欲动。 　　少女正要开口，突然双目瞪圆，“不好！” 　　只见半空垂落一条细丝，落在他们面前，正中蝎子尸体上。 　　“敌人追来了！” 　　她哪能不明白，方斗顺着咒杀的踪迹，不仅反杀星蛊，更找到二人踪迹。 　　这下形势反过来，他们在明，方斗在暗处。 　　“阿塔小心，敌人已经找来了！” 　　蟒蛇得了命令，开始翘起舌头，吐着鲜红信子。 　　“呱呱！” 　　从半空落下漆黑的怪鸟，对着蟒蛇头顶狠狠一啄，锐利双爪撕扯蛇躯。 　　“大蛇儿，碾碎他！” 　　阿塔和少女都知道，这只怪鸟来得蹊跷，敌人前脚找到他们，怪鸟随后就到，二者必有关联。 　　蟒蛇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怪鸟，却扑了个空，只咬住几片羽毛。 　　怪鸟正是鸩灵，高高展翅飞起，躲闪蟒蛇的扑击。 　　阿塔正操纵蟒蛇，前去撕咬鸩灵，突然感觉不对。 　　蟒蛇瞬间如遭雷击，偏头倒向一旁，沉重身躯鞭子般甩在地上。 　　“中毒了！” 　　少女盯着鸩灵，“这鸟儿身上有剧毒！” 　　一个照面，鸩灵就利用毒羽，废掉蟒蛇这只星蛊。 　　草丛中，从两个不同方向，分别冲出两道狂风。 　　犬灵和鳄灵，虽然落后鸩灵，但终于赶到现场，开始围攻少女和阿塔。 　　“咱们这位对手，精通御兽的手段，当真不容小觑！” 　　少女从手镯中，在此取出一只星蛊，形如壁虎，却长了三条尾巴！ 　　“哎，还没见到正主，就要动用断头蛊！” 　　这时候，鸩灵怪叫一声，从头顶盘旋落下，开始攻击阿塔和少女。 　　与此同时，犬灵和鳄灵也从不同方向，一步步靠近。 　　少女捏住壁虎双颊，这头星蛊挣扎几下，从双眼射出两道光线，朝着空中乱扫，最终擦过鸩灵的身躯。 　　“断！” 　　少女伸出指甲，对着星蛊其中一条尾巴，狠狠滑落。 　　尾巴断开，伤口渗出血，掉在地上扭动两下，最终不动了。 　　刹那间，鸩灵的脑袋，仿佛被利刃斩断，化作一道虚影消失了。 　　“不是血肉生灵？” 　　少女懊恼不已，“白白浪费我一记断头蛊。” 　　断头蛊炼制极为不易，要用非常罕见的‘三尾守宫’，这种壁虎近乎绝种，已经很难找到了。 　　哇呜，犬灵一跃而上，亮出锋利的牙齿。 　　“畜生，滚开！” 　　阿塔上前一步，挥臂横扫，正中犬灵的嘴巴。 　　犬灵满嘴尖牙利齿，却咬不下去，被阿塔随手打飞。 　　这头黑塔般的壮汉，也是少有的天生异种，身带神力，有横扫千军的勇武。 　　“休想欺负她！” 　　阿塔猛冲上前，虽然鳄灵比他巨大数倍，却丝毫不惧。 　　咚，阿塔撞在鳄灵身上，将庞大身躯推得倒退半步。 　　巨鳄抬起右爪，朝阿塔头顶猛拍，砸得地面都在颤抖。 　　“吼！” 　　阿塔双臂高举，手掌托着巨爪，艰难抬起身躯，将巨鳄的爪子一寸寸抬起来。 　　“牲口啊！” 　　法坛之上，方斗操纵三灵，遥遥围攻二人。 　　引香寻踪，找到二人踪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稳操胜券。 　　少女的本事，接近二流术士的极限，加上咒术厉害，暗中偷袭，险些杀了方斗。 　　但是，方斗撑过一开始的暗杀，接下来就不怕她了。 　　这片土地，是方斗的主场，又有天罡法坛的增幅，简直是得天独厚的便利。 　　真有不长眼的东西，敢闯到鸡鸣庙来杀他？ 　　君不见，先前千秋社的豪华阵容，就在此地折戟沉沙、无人生还！ 　　他此刻，好比高坐钓鱼台，完全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阿塔这壮汉的本事，还要超出方斗的预估。 　　此人的肉身，几乎达到凡人的极限，方斗若不是修炼金鸡桩，在他面前一拳也捱不住。 　　“只可惜，你是敌人！” 　　方斗手指在空中，连弹几下，一大片豆子跨越漫长距离，出现在庙前空地上。 　　光芒接连闪烁，一尊尊雄壮的豆兵现身，为首的，乃是手持桃木剑的异种豆兵。 　　一股肃杀气氛，降临在四周。 　　眨眼功夫，阿塔和少女，就已经身处重围，四周都是豆兵。 　　“阿塔，别着急，我来和他说话！” 　　少女定了定心神，高声说道，“方斗，我知道你能听见，咱们做个交易！” 　　豆兵们一步步逼近，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 　　很显然，方斗对她的交易，不感兴趣。 　　阿塔怒吼一声，冲入豆兵当中，拳打脚踢，勇猛无敌，当场就有七八个豆兵，被打到半空，光芒破灭消失。 　　此情此景，就像是一支箭插入沙地中，无数沙粒纷纷避让。 　　但是，阿塔的攻势，最终被遏制了。 　　豆兵们并非一盘散沙，而是飞快三人一组、三组一团，形成阵势节节抵抗，像是层层波浪，抵消阿塔的攻势。 　　片刻过后，阿塔如同陷入泥潭，再也无法自拔。 　　“方斗，你真不想知道，是谁让我们来杀你？” 　　少女声音变得高亢起来。 　　“呵呵！” 　　一声轻笑，在少女耳边掀起。 　　少女双眼发亮，既然方斗肯给予回应，那就有的谈？ 　　“只要你就此罢手，我就告诉你，是谁要杀你？” 　　少女内心笃定，中原人记仇，方斗一定答应这个条件。 　　“没兴趣！” 　　话音刚落，豆兵们攻势更猛了，异种豆兵更是快如闪电，在阵势中如鱼得水，眨眼间以用桃木剑，在阿塔身上连戳十几下。 　　桃木剑附了‘斩妖咒’，锋利无比，一戳一个血洞。 　　阿塔浑身浴血，快支撑不住了。 　　少女内心一片绝望，今日真要葬身此地么？ 第二百零四章 鸡大师的故人之后 　　少女的交易，方斗半点兴趣没有！ 　　这两人，左右不过杀人的刀子，也配和他讨价还价？ 　　这二人的本事诡异，不是中原的法术体系，更像是边疆异族的手段。 　　谁能手眼通天，请来万里之外的异族术士？ 　　不是千秋社，就是祁连县令背后的家族。 　　二选一的答案，很难猜么？ 　　少女的手段虽厉害，偏向于咒杀，暗中偷袭威力无穷，但一旦暴露行踪，还不如千秋社的二流术士。 　　至于她身旁的壮汉，肉搏无敌，但也仅仅如此了。 　　二人的组合，或许对上其他术士，堪称绝望的杀手，但在方斗面前，打个哈欠都能解决掉。 　　方斗挥手一指，豆兵们得令，就要将阿塔和少女二人淹没。 　　突然，一声鸡鸣在耳边想起。 　　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鸡大师，猛地跳到方斗面前，神情严肃，竟是要他停手。 　　谷谷（住手）！ 　　方斗盯着它，“鸡大师，这二人要杀我，非死不可！” 　　“你有什么解释？” 　　鸡大师愣住了，眼前的方斗心志坚定，还是以前那个没有主见的毛头小子么？ 　　原来，这些时间原来，他也成长了许多。 　　谷谷（故人之后，留个情面）！ 　　“哦！” 　　方斗盯着公鸡，没想到鸡大师还有故人？ 　　他突然一抬手，下令豆兵们住手，围住阿塔和少女二人。 　　刚才还喊杀一片的寺庙前，豆兵们猛然停手，手持兵器困住浴血的阿塔和少女二人。 　　“怎么不杀了？” 　　阿塔双眼被血糊住，不停用拳头擦拭眼角。 　　少女喘了口气，心里猜测，或许对方改变注意了。 　　她心中急剧盘算，有什么能打动方斗，千秋社是幕后凶手，这本是她最大的底牌，奈何对方丝毫不为所动！ 　　剩下的，唯有自己了！ 　　少女很是自信，从小到大，她都是部落中最美的姑娘。 　　每天夜里，都有年轻的小伙子，在竹楼下对着月亮高歌。 　　等到了清晨，推开房门，发现门口已经堆满各种鲜花。 　　可是，少女自从遇到那人，早已心有所属，根本看不上这些同部落的族人。 　　那人教导他中原人的知识，告诉她女孩子，要为心爱的郎君，保留自己的真心，和一切宝贵的东西。 　　少女联想到现在，最后能交易的，只剩下自己了。 　　“方斗，你放了阿塔，我愿意把自己献给你！” 　　少女生怕方斗不同意，强忍羞耻说道，“我没有阿郎，还是个干净的姑娘！” 　　“呵呵！” 　　方斗站在法坛上，忍不住笑。 　　笑完之后，他借助法坛的力量，远远看到少女的轮廓，身材极其窈窕，更有一对…… 　　正在他心头荡漾，打算答应下来的时候，鸡大师一扑，重重啄在他的脑袋上。 　　“啊！” 　　方斗就纳闷了，不管修炼到什么境界，都挡不住鸡大师的一啄！ 　　“鸡大师放心！” 　　方斗满脸正气，“我得到您的教导，岂是趁人之危的畜生？” 　　“再说了，他是您的故人之后，方斗自当以礼相待！” 　　他一把抱起鸡大师，却被对方闪过，跳上肩头。 　　“你来监督我吧！” 　　方斗走下石坛，将天罡法坛收起，眼下二人都是砧上鱼肉，身处豆兵围困当中。 　　少女等待许久，才见到方斗拨开草丛走出，心想这小和尚长得倒是模样周正，怎么出手凶神恶煞？ 　　方斗见到少女的瞬间，心里后悔了，早知道这么漂亮，真该拼着得罪鸡大师，也要答应收女！ 　　现在不行了，鸡大师站在肩上，虎视眈眈呀！ 　　“现在，你乖乖回答问题！” 　　“能否活命，取决于你的表现！” 　　少女显得很是温顺，回答道，“但凡我知晓的，一切都告诉你！” 　　“是千秋社派你们来的？” 　　方斗挑出最怀疑的对方，当即发问。 　　“你怎么知道？” 　　少女吃惊捂住嘴巴，难怪对方不屑一顾，原来早就知道了。 　　方斗点了点头，果然如此，千秋社亡我之心不死啊，连买凶杀人的招儿都使出来了，呸，下贱！ 　　“你们是什么来历？” 　　“我和阿塔，都是苗疆刺星部的族人，咱们族人一直接受中原人的雇佣。” 　　原来是少数民族，方斗点了点头，千秋社手伸得够远呀！ 　　“鸡大师！嗯？” 　　方斗这才发现，从刚才起，鸡大师一直盯着少女。 　　“鸡大师！” 　　公鸡回过神，对着方斗低声叫了两声，“谷谷！” 　　它扇动翅膀，轻轻一扑，穿梭弧线落在少女面前，抬头就是一啄。 　　少女唉哟一声，金光没入额头，摇了摇头，发现没有异常。 　　方斗心中悲愤，看少女白皙的皮肤，连油皮都没破，鸡大师也太不公平了，为何在自己头上，每次都是种土豆？ 　　谷谷（我以解决了，放她走吧！） 　　方斗想了想，鸡大师此举，应该是埋了什么禁制，于是挥挥袖子，“你们走吧！” 　　“以后少和千秋社的人掺和！” 　　“再有下次，我未必会这么客气！” 　　“记住，这都是看在鸡大师的面子上～” 　　公鸡眯眼笑了，这小子，上道！ 　　少女没想到，方斗这么轻易放她离开，搀扶着阿塔就要离开，突然听到方斗一声喝，“站住！” 　　完了，这人出尔反尔，不肯放过他们。 　　少女内心绝望，悲愤转身，“你还想要什么？” 　　方斗搓着双手问道，“你身上可带了什么调味料？” 　　“调味料？” 　　少女没反应过来，“是有些香料，但是……” 　　“辣椒有吗？” 　　方斗迫不及待问道，为了完成火锅的夙愿，他也算是拼了。 　　“没有辣椒，只有花椒、茱萸！” 　　花椒是原生物种，西南地区分布甚广。 　　茱萸具备一定的辣味，没有辣椒的年代，用来给菜肴增添辣味。 　　这两样东西加起来，足以调和成麻辣味。 　　“有种子吗，给我些！” 　　少女连忙翻找身上的礼物，总算找到些圆滚滚的种子，都是晒干后方便携带。 　　食用时，只需将种子磨碎成粉，撒在菜肴中。 　　一把花椒种子，方斗小心翼翼收好，做菜是不够了，用来播种还行，看来火锅大计遥遥无期了。 　　这年头，香料都是天价，想日常食用，还是要靠自己播种啊！ 　　“行了，走吧！” 　　少女见方斗大张旗鼓，只是向她讨要了些花椒种子，吃惊不已，但还是搀扶着阿塔离开了。 第二百零五章 苗疆神鸡寨 　　半个月后，倾城见底的江水上，浮着一叶扁舟。 　　阿塔站着撑杆，竹筏划破平静水面，梭子般往前箭射而去。 　　少女抱着膝盖，望着江水心事重重。 　　两岸茂盛的树木上，猴子抓着藤蔓嬉戏打闹，发出‘吱吱’的叫声。 　　但是，这一切，没能打破少女的心境。 　　“回来路上，你一直心事重重，怎么了？” 　　少女和阿塔，离开鸡鸣庙后，立刻启程返回苗疆。 　　本以为，方斗是戏弄他们，会在半路下杀手。 　　但是，一路风平浪静，眼看着进入苗疆，已经是自家地盘，无需担忧了。 　　但少女的心事，一日日沉重起来，每日郁郁寡欢，也没说话。 　　阿塔知道自己口舌笨拙，不久讨好女孩，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一日，终于憋不住，开始劝说少女。 　　“没，没什么？” 　　少女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她就算说出来，也没人相信。 　　那天，被一只雄鸡啄了脑袋，起初也没觉得什么。 　　但后来，每日梦里，她都能见到，一头雄壮的公鸡，身上裹满金光，朝她一步步走来。 　　“这是中蛊了？” 　　刺星部乃至整个苗疆，以‘蛊’代指‘法术’，中蛊的意思，就是被施了法术。 　　方斗的印象，在她心里变得特别差，嘴上答应放人，却暗地里施蛊，太卑鄙了。 　　可是阿塔却不知道，少女只好瞒着他。 　　竹筏一路沿着江水，趟过宽阔的河岸，进入密林笼罩的丛林河流，不知走过多少蜿蜒道路，最终到了刺星部的驻地。 　　“阿叔！” 　　少女跳下竹筏，见到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手上拿着毛竹烟杆，正等候多时。 　　“我们失败了！” 　　阿叔见到少女和阿塔，都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没杀成就算了，重要是你们没事，回去拜见阿姆，就去休息吧！” 　　刺星部不是杀手组织，没有任务失败接受惩罚一说，只要族人安然无恙就好。 　　他口中的阿姆，正是刺星部的老祖宗，最德高望重的祖母大人。 　　部落当中，最神秘的地方，就是阿姆居住的竹楼，周围百步之内毒虫绝迹，这在苗疆非常罕见。 　　少女停在竹楼前，深吸口气，“阿姆，我遇到些奇怪的事情，想请你救命！” 　　竹楼中传来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沿着楼梯走到竹楼上，少女在敞开的大门前，见到一位老妪跪坐在方正的竹席上，双手叠放在膝前，眯眼望着头顶的太阳。 　　这位老妪，正是刺星部至高无上的阿姆，也是部落中最强的存在。 　　她不仅是少女的阿姆，也是部落中所有人，包括阿叔在内的阿姆。 　　相传，阿姆是从外面嫁进来，在她的主持下，刺星部得以逐渐强大起来。 　　“阿姆！” 　　少女对着阿姆跪下，双手摊在面前地板上，用额头磕在上面。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阿姆满脸皱纹，口中说着，“中原人的法术千奇百怪，你不小心中了也没什么，让阿姆看看！” 　　少女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说道，“我这些日子，天天做噩梦，就像是有什么长在脑子里！” 　　“乖，让阿姆看看！” 　　老妪伸出一根手指，在少女额头轻点。 　　指尖刚接触白皙的额头，就如同打开一扇大门，汹涌金光喷薄而出。 　　金光如同云霞，在整个竹楼翻滚，最终汇聚成一头神骏的金鸡，两颗眼睛仿佛能穿透空间，看着老妪和少女二人。 　　老妪呆住了，望着金鸡的模样，突然跪拜在地上，“神鸡大人，您终于出现了！” 　　少女惊得合不拢嘴，这是什么情况？ 　　…… 　　金鸡的幻影，仅仅持续了片刻，便消散无踪。 　　老妪望着空荡荡的面前，陷入沉思当中，过了许久才回过神。 　　“阿月，阿姆想和你讲讲，阿姆的家乡！” 　　少女阿月听了，有些吃惊，阿姆的家乡，在部落当中是秘密，从未听人说过，怎么今天要告诉他？ 　　“阿姆的家乡，曾经是苗疆最大的寨子，名叫神鸡寨！” 　　少女若有所思，仔细回忆，没听过有这个寨子！ 　　“你当然没听过，因为这个寨子，早就没了！” 　　阿姆盯着前方，仿佛金鸡的身影仍然残留。 　　“神鸡寨，当年是苗疆最大的寨子，有人口百万！” 　　“什么，百万？” 　　少女阿月忍不住惊呼出声，刺星部也才两千多人，已然是中等规模的部落。 　　至于附近最强大的部落，当数铜鼎部，也才两万出头，已经是令人仰望的存在。 　　苗疆环境恶劣，群山险峻、河流环绕、丛林密布，猛兽毒虫层出不穷，人类很难身生存。 　　各种因素制约下，部落的人口总也上不去。 　　“是啊，当年的神鸡寨，正是令四方仰望的存在。” 　　“你可知道，是什么存在，让寨子能建起来，庇护了百万寨民？” 　　“莫非是神灵？”阿月心思灵活。 　　“不错，那是足以匹敌神灵的存在，一头神鸡！” 　　听到‘神鸡’二字，阿月一个激灵，她刚才看到的幻影，就是方斗肩上的那头啊！ 　　莫非…… 　　阿月越想心越乱，听到阿姆说道，“那头神鸡从天而降，带着苗民杀退猛兽、驱散毒虫，在群山密林间，开辟了城池般的寨子。” 　　“它传授苗民生存、修炼的本领，创造了神鸡寨的神话。” 　　“直到有一天，神鸡消失了，巨大的寨子分崩离析，最终消失在山林深处。” 　　老妪语气沧桑，说道，“而我，就是神鸡寨的巫女之一，世代供奉神鸡。” 　　她指着阿月，“刚才你带回的影子，就是神鸡大人赐予的。” 　　“阿月，这是冥冥之中注定，你该当传承阿姆的巫女之位，去中原找到神鸡大人！” 　　信息太多，阿月脑子有些混乱，“可是，阿姆，神鸡怎么可能跟着一位中原人？” 　　“神鸡的心思，我们没资格去猜测，只需要执行。” 　　“阿月，接下来，阿姆将所有本事传授给你。” 　　“对了，你以后行走中原，需要取个中原人的名字。” 　　“阿姆已经想好了，你小名阿月，就叫你苗家月！” 　　老妪睁开双眼，瞳孔消失不见，却而代之是灿若星辰的光芒，“还不接受传承！” 　　阿月迟疑片刻，恭敬行礼，对上老妪的目光。 第二百零六章 修炼突破 　　方斗放走少女阿月和同伴后，将种子用布袋装好，等来年春天播种。 　　虽说，等到发芽、生长，再到花椒树能结种子，需要等待许多年。 　　但只要种下种子，将来就有盼头了。 　　“继续修炼！” 　　方斗重新启动天罡法坛，继续修炼‘食气法’和‘紫府神雷’，一步步壮大自身。 　　食气法是基础，以炼气丹辅佐，不断吞吸天地元气，壮大自身法力，开辟经络。 　　紫府神雷调动五脏之气，开六腑、凝六神，是阴阳调和的法门。 　　二者都是培元固本、扎实根基的功法，需要一步一个脚印，急躁不得。 　　随着一日日修炼，食气法也到了行将圆满的境界，紫府神雷第三府出现端倪。 　　方斗目前的境界，在二流术士当中，属于稍弱一流。 　　但他各种法术配合，加上器物手段犀利，足以媲美强二流术士，若是超长发挥，还能吓退綦毋坐忘这样的弱一流。 　　可根底摆在那里，无论如何发挥，也已经到头了。 　　甚至于，境界反而制约了法术的威力。 　　比方说飞剑，以方斗如今的法力，只能放出一剑，再多就没有了。 　　山鬼符召，充其量能抬起百米高山，而且不能持久，否则法力耗尽，自身都要受到反噬。 　　境界和实力，属于相辅相成的二者，哪一方失衡，都会‘不良于行’。 　　“呼呼呼！” 　　法坛之上，方斗闭目盘坐，吞吐天地元气，周身笼罩在白雾中。 　　这些白雾，是法坛聚拢的天地元气，同时借由炼气丹的增幅，聚拢在方斗身边。 　　可以说，此刻的修炼环境，当真是得天独厚，可以媲美某些‘小洞天’。 　　“食气、养气、行气！” 　　天地元气进入体内，被粉碎成不同属性，有益处的灵气，通过功法运转，化作法力进入体内，补充进入开辟经络的大团气流中。 　　至于有害的杂质，则是通过毛孔，排出体外。 　　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就像是每天锻炼，初时看不出什么，若是日积月累，终有一天会发现，我已经这么厉害了！ 　　如今，方斗也到了突破的门槛了。 　　食气法二层圆满，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这个区域的经络网络，只剩下边角末端的一些，仍旧没被法力开辟，这只是时间问题。 　　随着食气法，一步步化天地灵气，壮大体内法力。 　　法力的洪流，开始冲击得瓶颈摇摇欲坠，剩下的经络关卡开始松动了。 　　如果此刻的冲刺，能化成实景场面，应该就是一座水闸，正在艰难抵挡从上流滚落的洪水。 　　“轰！” 　　不知多了过久，方斗耳边轰鸣，脑子一片空白。 　　法力积蓄足够的势能，势如破竹破开关卡，将最后的经络打通。 　　食气法第二层终于圆满，法力在这个区域的经络中畅通无阻。 　　这是一种非常顺畅的感觉，方斗感觉法力流动，就像是上了润滑油的机器，变得更加轻松。 　　这一刻，方斗终于成就强二流的术士境界，其后引发一连串连锁反应，各种法术也越发强悍。 　　“趁此机会，将脾土开辟成府！” 　　六神，分别是东木青龙、南火朱雀、西金白虎、北水玄武、上黄勾陈、下土腾蛇。 　　对应到五脏六腑上，分别是肝、心、肺、肾、脾、胃。 　　五脏庙，本为肝、心、肺、肾、脾，而胃本是六腑之一。 　　但是六神当中，中央黄土，分为下土腾蛇、上黄勾陈，自然将胃加进来，成了阴土胃府、阳土脾府的格局。 　　方斗在六神上的修炼，先从心火着手，凝练出南火朱雀。 　　紧接着，又是开启阴土胃府，成就了上黄腾蛇。 　　第三步，自然是返阴还阳，从胃府转向脾府。 　　脾府的主宰是勾陈，也是古之神兽，居中央、主公正。 　　方斗对如何凝练勾陈，已经有了底气。 　　先前，方斗就翻遍全书，寻找勾陈的记载。 　　这头神兽，相传在上古时代，是主持刑罚公正，所以居于四方中央，代表绝对的公正。 　　代表土的两头神兽，腾蛇是狡诈多变，勾陈就是公正严明，一阴一阳，各走极端。 　　有了腾蛇的狡诈，就必须以勾陈的公正镇压，阴阳平衡，才是正道。 　　方斗心中明镜一般，趁着突破的气势，开始冲击脾府的开辟。 　　五脏庙中，腾蛇幻影缭绕着云雾，颇有兴风作浪的意思。 　　但是，随着方斗心念流转，在腾蛇的上空，勾陈的幻影开始若隐若现。 　　勾陈的外形，类似麒麟，也是马形神兽。 　　这时候，腾蛇不甘被镇压，竟开始反噬。 　　方斗瞬间感到，胃府开始收缩，像是有上百只手在抓，令他感到极度饥饿。 　　“造反？” 　　方斗冷笑着，今日修行至关重要。 　　五脏六腑之中，中宫镇压四方，绝对是首要位置，必不能乱。 　　“小小腾蛇，别说还不是正儿八经的神兽，就算是神兽，又能如何？” 　　方斗五脏庙中，陡然噼里啪啦，一根根树枝状雷霆浮现，开始朝腾蛇身上劈落。 　　每落下一道雷霆，腾蛇身周云雾便缩小一圈，双翅疯狂扇动。 　　“好机会！” 　　方斗趁机调动五脏精气，统统倒灌入勾陈幻影中。 　　只听得轰隆一声，又一扇府门打开了。 　　脾土成就，勾陈虚影稳固下来，开始一跃而上，镇压在腾蛇上方。 　　至此，中央之土、阴阳定位，中宫开辟已成。 　　方斗感觉五脏庙内，气势陡然一变，变得更加稳固下来。 　　再看脾府，得了勾陈镇压，根基渐稳。 　　世人都以‘脾气’二字，形容人的情绪波动，实则是大有讲究。 　　脾虚则气弱，气若则神思不宁、容易动怒。 　　脾府开辟，给方斗带来的好处，就是养气蓄精，充盈自身。 　　三府开辟了，雷霆仍旧有火、土双重变化，但多了阴阳相合，威力更大。 　　现如今，方斗不管是掌心发雷，还是口鼻喷吐雷霆，都能做到阴阳之力激荡，速度虽然比不上真正的闪电，却也足以杀得敌人措手不及。 　　紫府神雷更上一层境界，内炼根基越发稳固了。 　　只要逐步走下去，将六神逐一凝出，最终成就紫府神雷，打通内外天地的隔阂，成就法师绝无问题。 第二百零七章 奇烈来信 　　突破后几天，方斗修炼各种法术，发现威力都有不同程度上升。 　　尤其是炼丹，许多关隘之处，变得通畅许多，成功率都提升不少，这倒是意外之喜。 　　这次突破，炼气丹出力不少。 　　方斗加急采购一批材料，炼制上百颗炼气丹，不知不觉，已经花去数万两。 　　上次交手，豆兵的损耗，也花费不少材料修补。 　　地狱道三灵，时常需要秘药炮制，虽说提升甚微，但实力总在缓慢提升。 　　“对了，可以给自己赐符了！” 　　方斗这才想起来，自己手头的天罡法坛，除了修炼、防御和斗法外，还有给人赐予的本事。 　　先前，方斗是弱二流境界，还没到这个层次。 　　突破强二流后，方斗已经初步具备资格。 　　想到就试，方斗调出天罡法坛，流光在眼前闪烁，交织成立体轮廓。 　　“下等符赐力，中等符赐术，上等符赐法。” 　　方斗盯着天罡法坛，喃喃自语。 　　下等符他不需要，上等符完全没影子，只好尝试中等符了。 　　天罡法坛，对如今的方斗来说，层次太高，只能发觉浅层的功能。 　　组成法坛的无数光纹，藏着无穷玄妙，就不是他能吃透的。 　　“赐符，该选哪一门好？” 　　先前从王转轮夺来的符，是下等符，具备双重功用，首先是施术者自身的法术得到增幅，其次，若有法坛供应，可以抽调法力增援。 　　方斗将符转增给奇烈，已经很长时间了。 　　想到这里，方斗想起奇烈，天罡法坛并非完全激活，只能赐符，不能提供法力，也不知道，奇烈如今怎样了？ 　　过了片刻，方斗沉下心来，浸入法坛内部，开始选择符文。 　　“清风符、幻云符、雾返符……” 　　总共十几种符文，方斗目光停留在其中一道“甲马符”。 　　这门符文，方斗不止见过一次，千秋社的成员，有不少人都用这门符代步。 　　术士境界，众人代步的工具，仍旧要依仗骏马车船。 　　但借助符咒，也能和古之神驹一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甲马符’，以‘神行咒’为核心，就是个中翘楚。 　　双腿贴了此符，一旦法力运转，就能驾驭清风为马匹，日夜行走不累。 　　“就选你了！” 　　方斗正缺一门身法，满足要求的，起码要到法师境界才能修炼，眼下只好以‘甲马符’代步。 　　“天罡法坛，为我赐符！” 　　方斗将法坛召到身边，并指成手诀，开始进行赐符步骤。 　　从法坛上，缓缓升起一道符，符文先是上半是马字，下班是风形，正是甲马符！ 　　古来符咒不分家，甲马符和神行咒一体两面、不分彼此。 　　“请赐符！” 　　方斗朝法坛恭敬摆下，头顶流光一闪，符文没入眉心。 　　中等符赐术！ 　　这个道理，方斗如今亲身体会，总算是明白了。 　　法坛赐下的甲马符，将符咒的修炼、使用等细节，都灌入方斗脑海中，类似于法术种子的玄妙。 　　“原来如此！” 　　方斗脑中一片流转，花了好半天，才消化符咒的知识。 　　施展甲马符，要么在双腿贴上符纸，要么口中不停念咒，御风而行、一日千里。 　　但是，方斗想尝试些别的。 　　腿上贴符纸，太过招摇，而且有忌讳，雨中不能行走，也不能过河淌水，以免打湿了符纸，限制太多。 　　至于念咒么，短途冲刺还行，长途行走可不行！ 　　方斗打算，制作咒器！ 　　手头正好有‘咒器诀’，可以尝试将神行咒，炼入一双鞋子中，这样没有符纸的缺陷，也不用时刻念咒。 　　“好办法，我真是天才！” 　　方斗返回偏殿，翻出一串草鞋。 　　草鞋好啊，和桃木剑材质类似，用来寄托符咒难度大幅度降低。 　　接下来的日子，方斗专心炼制咒器，也不知报废了几双草鞋。 　　…… 　　一道火苗升起，眨眼功夫，吞没整只草鞋。 　　方斗叹了口气，又失败了，什么都有门槛呐！ 　　那把桃木剑，看似平平无奇，内部寄托斩妖咒，方能化腐朽为神奇，具备斩杀妖孽的能力。 　　可是，方斗想要炼制一双草鞋，都困难重重。 　　“还得再试？” 　　方斗正要动手，突然听到一阵急风逼近，“甲马符？” 　　这些日子钻研久了，光是听风声，都能辨认出，这是施展甲马符带来的风声。 　　“难道千秋社又来了？” 　　方斗心生警惕，抓着钢杖起身，眼前黑影一闪，多了一人。 　　“劳驾，请问这里是鸡鸣寺，方斗大师的道场吗？” 　　不速之客，是个精瘦的小伙儿，身穿束腰窄袖的劲服，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两侧分别贴了张符纸。 　　符纸的内容，正是方斗不能再熟悉的‘甲马符’！ 　　可不就是巧了么？ 　　方斗盯了甲马符片刻，方才反应过来。 　　“已经改称鸡鸣庙了，我就是方斗！” 　　小伙儿微微吃惊，然后说道，“对不住，雇主托我送信，明确要送给方斗大师手上。” 　　“这位小师傅，请问，还记得运河边上，一同杀敌的故人吗？” 　　方斗心中豁然开朗，“原来是奇烈大哥，他拍你来送信？” 　　小伙儿听了点头，“果然对了，方斗大师，请收信！” 　　他踏出一份信，交到方斗手上。 　　方斗接过信件，转身到正殿里，取了些米饭、酱菜和清水。 　　“将就用些！” 　　“正好，我腹中饥渴，多谢小师傅了！” 　　小伙儿接过清水一饮而尽，然后就着酱菜吃饭，吃得很香。 　　方斗拆开封皮，见完好无损，粗略扫了眼内容，急忙塞回去，此刻不能看，需等到夜深人静、四下无人时，方能细看！ 　　小伙儿边吃，便告诉方斗，原来他是‘马信郎’。 　　这种古老的职业，是来往不同城镇间，给人们送信。 　　小伙儿家传甲马符，能以双腿行走各地，为人送信。 　　“吃完了，谢谢小师傅，我还有下一波要送，这就告辞了！” 　　方斗摆摆手，“一路顺风！” 　　他望着小伙施展甲马符，心中似有触动。 　　一生修炼这道符，行走千家万户，为人送来信件，这份信念，就对得起甲马符。 　　“原来如此！” 　　方斗总算明白，自己差了那一丝诀窍所在。 第二百零八章 攻打千秋社 　　夜深无人之际，方斗展开信纸，见到一手铁画银钩的字迹。 　　“奇烈大哥字如其人，笔锋苍劲有力，就像是满脸虬须的昂扬大汉！” 　　一目十行，信上内容，很快阅读完毕。 　　“这段时间没见，奇烈大哥，竟做下这般大事！” 　　原来，奇烈投靠了师叔饮火老人，先是被千秋社找上门，一顿剧斗后不分胜负，但居处也被破坏殆尽。 　　饮火老人本就脾气暴躁，带着奇烈脱身后，当即呼朋唤友，商量共讨千秋社。 　　别看千秋社家大业大，行事百无忌惮，得罪的人也多。 　　势力横跨晋陵、维扬和会稽三郡，许多民间散修被欺压的敢怒不敢言。 　　饮火老人本就交际广阔，就像是一根火引子，立刻引发这场规模浩大的征讨行动。 　　三郡术士齐聚，攻打千秋社分布各地的分坛。 　　甚至于，背后还有本地三家势力推波助澜，晋陵有福元寺、会稽有灵屋山挂印观、维扬归于名教掌控，早已对千秋社忍耐多时了。 　　以此事为契机，一场规模浩大的围攻行动，就此缓缓展开。 　　奇烈来信的时候，联军进展顺利，已经拔除千秋社两个分坛，并杀了三个法师级别的强者。 　　方斗看到这里是，微微吃惊。 　　没想到，这次交战中，竟还有法师级别参与，看来层次不低啊！ 　　奇烈在信中，略微提到一笔，如果方斗有时间，可以过来见识一下。 　　左右战局顺利，联军一方占据主动，危险不大，方斗过去还能增长见识，奇烈顺便介绍些同道给他认识。 　　瞌睡来了枕头，方斗刚被千秋社撩拨起了火气，正要去找他们麻烦，就收到奇烈的来信。 　　这下子，说什么也要走一趟！ 　　方斗心里立下目标，手头进展极快，花了半天时间，就炼成第一双草鞋。 　　“嗯！” 　　眼前这双草鞋，看似平常无奇，实则寄托了‘神行咒’，一旦输入法力，就会化作无敌飞毛腿。 　　不容易啊，难点不在于甲马符和神行咒，而是‘咒器诀’的入门。 　　这门法术，是炼器的入门基础之一，上手极难。 　　方斗输入一丝法力，草鞋悬浮在半空，只要他心念微动，几个呼吸就能窜出百米开外。 　　“好呀，多炼几双！” 　　方斗又取来几双草鞋，心想这次征讨千秋社，对方人多势众，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前去和奇烈汇合前，务必要做好准备。 　　神行草鞋多炼几双，还有火器，也要多炼制些，上场时用得着。 　　方斗掐指一算，按照信里描述，围攻千秋社，乃是长期任务，一时半会完结不了。 　　须知千秋社创建多年，势力雄厚，触手遍布三郡，想要逐一拔起，非一日之功。 　　自己还有时间厉兵秣马，然后赶去和奇烈汇合，参与征讨当中。 　　想到这里，方斗立刻联系钱员外，加急采购一批药材、精钢等。 　　钱员外是老交情，闻讯后立刻发动名下店铺，七日之后，一应材料都送到鸡鸣庙。 　　数日后，鸡鸣庙腾起滚滚浓烟，时不时响起爆炸声、嗡鸣声。 　　虽说知道不能急，方斗仍不免有些操切，出错次数多了些，比平时浪费了两成材料。 　　结果也是斐然，铁风车炼制了三辆、赤焰沙也积攒了七八葫芦，还有威力最大的丹火雷珠。 　　提及丹火雷珠，这是方斗最得意的一样，融合了炼丹术、紫府神雷，威力已然超出书中记载。 　　上次对付王转轮，丹火雷珠威力巨大，但因为炼制不得法，丹毒剧烈，未伤人先伤己。 　　如今，方斗炼丹术更胜一筹，更掌握大威力的雷法，将造诣融入其中。 　　小小一颗丹火雷珠，论定点爆炸的威力，还在铁风车之上。 　　“奇烈大哥见了，定能给他个惊喜！” 　　方斗期待不已。 　　这么多东西，一个人肩扛手提，没法送到千里之外。 　　方斗又联系了钱员外，向他借了几辆货车，用来运送铁风车在内的诸多火器。 　　出发前，方斗找到鸡大师，向它说明情况。 　　“鸡大师，我有要事出远门，你多保重！” 　　鸡大师早已知道，这段时间方斗在忙什么，也不意外。 　　但是，它昂头对石像指点两下，目光正落在石像手腕上缠绕的红线绳。 　　谷谷！ 　　方斗当即明白，“你是要我，把这根红线绳带上？” 　　鸡大师点了点头！ 　　（贼老头的东西，或许能保命！） 　　方斗将信将疑，将红线绳解开，想了想，放在哪里都不合适，同样缠在自己手腕上。 　　然后，公鸡一转身，进入深山找食吃去。 　　鸡鸣庙前，几辆货车停在空地上，大青骡低头吃草，歪嘴咀嚼不停。 　　“大青，麻烦你了！” 　　方斗将一连串货车，拴在大青骡身后，这骡子浑然未决，只是盯着方斗。 　　“懂，懂！” 　　方斗取出一袋饲料，里面装着喷香的豆饼，大青骡开心吃起来。 　　“来来，上油！” 　　方斗掏出一沓‘甲马符’，分别贴在大青骡四蹄上。 　　大青骡不明所以，甩着蹄子，就想将符纸甩掉。 　　“别乱动！” 　　方斗轻抚大青骡背脊，粗短的毛发极为扎手，大青骡安静下来。 　　“出发！” 　　方斗一指大青骡脚下，符纸发光，大青骡突然感到身躯变轻，周围清风托着它。 　　“走！” 　　大青骡猛地失重，惊惶间发出‘昂’一声叫，几个呼吸之后，已然出现百米之外。 　　“我来喽！” 　　方斗踩着脚下神行草鞋，速度陡然加快，追上大青骡的步伐。 　　奇烈在信中，给出他们目前所在的方位，以及接下来要攻打的几处分坛。 　　方斗朝县令冠子清，借了一份地图，总算划定大致路线。 　　从本县出发，最近的路程，需要经过维扬郡一处边角，然后到达会稽郡。 　　江南水网交织，加上方斗有货物携带，最好走水路。 　　方斗早已盘算好，此行路经维扬郡，可以完全走水路，然后到会稽郡落脚。 　　可是…… 　　维扬郡不太平啊！ 　　“方斗，你此去，无比要小心呐！” 　　方斗回想起，自己向县令询问时，对方语重心长的嘱托。 　　再联想到，高僧海渊法师，路经维扬郡时，都被大妖拦住许久，看来，维扬郡的水深着呢？ 第二百零九章 日夜兼程 　　方斗这次出远门，借了钱员外的货车，同样也借了对方商路。 　　大青骡拉着货车，一路绝尘而去，许多路人眼前一花，就被掀起的风沙迷了眼睛。 　　若非如此，让路人见了，真以为大白天见鬼。 　　大青骡虽然壮硕，拖动一辆货车已是极限，哪像现在，一串货车足有五辆。 　　神行符，果真是赶路、运货的绝佳工具。 　　方斗不禁感叹，只是限制太多，无法大规模推广。 　　别的不说，过河就不行。 　　此刻，方斗拉着大青骡，等在渡口，这条河流从晋陵流入维扬，乃是水网交通的路线之一。 　　走到这里，钱员外的商路就此到头了，再往前，就要靠自己走了。 　　钱员外的商路，重在稳妥，大部分是官道，一路关卡都打点好了，速度不会太快，但危险最小。 　　可方斗却不行啊，他要在最快时间，赶到汇合地点。 　　只能行险，走距离最近的小路了。 　　方斗可没忘了，维扬郡不太平，走水路凶险最大，但他有鳄灵在手，可以冒险尝试。 　　这处渡口略显偏僻，两边野草都长得快连起来，可见人迹罕至。 　　但是按照地图，的确能横穿维扬郡边角，节省时间。 　　不多时，天边下起小雨，方斗叹了口气，从大青骡腿上揭下神行符，并从行李中取出蓑衣斗笠披上，给大青骡和货物也盖好油毡。 　　直到天黑的时候，一颗黑点逐渐靠近渡口，原来是艘乌篷船。 　　船上只有两人，一老一少两船夫，老者五十多水，旁边撑杆的少年二十不到。 　　“客人要上船，去哪里？” 　　老人蹲在船帮抽烟，见到方斗站在渡口，远远开声询问。 　　“我去牛饮渡！” 　　老船夫想了想，一招手，“上来吧！” 　　撑船的少年闷不做声，将船送到渡口停下，竹竿撑住河底。 　　老船夫见到方斗身后货物，微微讶异，然后笑了。 　　“客人是走货的行商？” 　　方斗笑了笑，“不错！” 　　“人和货价钱不同，咱们先说定了！” 　　“请讲！” 　　“人要八十文，牲口味道大，还要清理屎尿，一百二十文。” 　　“你这些货物吃水重，老汉给你凑个整，共计五百文！” 　　“加起来，七百文！” 　　方斗取出一两白银，放在老船夫满是裂口的手上。 　　“客人爽快！” 　　老船夫搭上木板，扶着方斗上了船，接着是大青骡和货车。 　　船帮的吃水线，以肉眼可见速度，往下沉了一大截。 　　“走喽！” 　　撑杆朝岸边一撑，瞬间顶成弓形，随即缓缓绷直，推动乌篷船破开水面，远离渡口岸边。 　　少年闷声撑船，倒是老船夫有些健谈，和方斗交谈起来。 　　“客人是从晋陵郡来的？” 　　“不错，需要跑一趟货，送去会稽郡。” 　　“呵，会稽郡可是好地方，肯定能卖上好价钱！” 　　“借您吉言！” 　　方斗瞥了眼船上，原本广阔的空间，此刻变得拥挤起来。 　　“这位兄弟，是您儿子？” 　　老船夫哈哈笑了，“不是，这是我跑船带的徒弟，平时闷葫芦般，半天不说一句话。” 　　“年轻人踏实做事，不会说话，也没什么？” 　　当晚，老船夫从河里，捞了几条草鱼，用河水煮了，加了一把小香葱，炖了热气腾腾的鱼汤。 　　鱼汤鲜美之极，方斗吃得胃口大开，出了一身汗。 　　“客人吃得可满意，这是咱们跑船的日常菜，河水煮河鱼，最是鲜美！” 　　方斗吃得满意，赏了老船夫一串铜钱，对方乐得连忙弯腰感谢。 　　一晚过去，第二天刚蒙蒙亮，少年开口了，“师父，前面有个渡口，咱们靠不靠？” 　　老船夫有些迟疑，这次带了方斗，船上已没有多少空位了。 　　但想了想，他摆摆手，“靠上去，如果是熟客，不方便的话，也向对方告个罪！” 　　细雨朦胧的渡口，一个盘头的青年妇人带着小丫头，等候在岸边。 　　“船家，咱们要回娘家看病人，麻烦你带一程！” 　　娘家报出娘家的地方，等待老船夫回答。 　　老船夫掐指一算，前去牛饮渡，正要经过妇人的娘家。 　　“客人，你看？” 　　“带上吧，船上也不缺这两人的位置！” 　　方斗点了点头。 　　片刻后，青年妇人带着小丫头，坐在船上，朝着老船夫和方斗微微点头，就坐在角落不说话了。 　　这名青年妇人，女儿尚且年幼，最多二十出头，神色带着拘束。 　　老船夫将她叫出去，交谈片刻，收了船钱。 　　接下来，青年妇人和小丫头，方斗三人坐在乌篷休息，两侧有布帘遮风挡雨。 　　老船夫和少年，在外辨别风向、看清水流，不断调整行船的路线 　　小丫头过了片刻，哭闹起来，青年妇人连忙从包裹中，取出一块干饼，捏成碎屑喂给她。 　　“这位大嫂，你回家，怎么大哥没陪着？” 　　相处久了，二人攀谈起来。 　　小丫头抢着开口，“我爹不在了，只有娘带着我，这次是外公得了重病，咱们回去看他！” 　　青年妇人叹了口气，“小妇人家有七八架织机，请了几位婶子帮忙，日子总还过得去！” 　　“但这次父亲病来得急，要尽快去看，思来想去，还是乘船最快！” 　　“这位小兄弟，你这里货物众多，难道要去外地贩货？” 　　“去会稽郡！”方斗实话实说。 　　“会稽是个好地方！” 　　青年妇人始终心忧，说了几句，便抱着小丫头发呆。 　　布帘外，老船夫叼着旱烟，嘿嘿笑了。 　　“娃子，这两头肥羊，油水都挺足的！” 　　他起身走到船头，抢过撑杆，“去把刀子磨快，吃饭的家伙事儿，不能出岔子！” 　　少年低身蹲在船帮，捞了几把河水，轻轻磨刀。 　　这时候，方斗在里面发问，“老丈，大晚上的，为什么磨刀？” 　　“刀口钝了，明早杀鱼给客人吃！” 　　方斗再无声息。 　　少年一下下磨刀，望着河面流动的清水，突然吃吃笑了。 　　别看他年轻，也是做了多年买卖的老水贼了，跟着老船夫，也就是贼头，也有七八年火候。 　　他们最擅长的套路，就是将乘客骗到船上，行驶到四处不靠的河中央，露出狰狞面目。 　　把人杀了，往河里一丢，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痕迹。 　　货物钱财到手，再寻找下一波猎物。 第二百一十章 水贼 　　当天夜里，乌篷船舱内，青年妇人搂着小丫头，昏沉沉睡去。 　　方斗眯着眼睛，心中默默数数，寂静以待。 　　外面二人的杀气，瞒不过他，这艘竟是贼船。 　　方斗连呼失算了，险些阴沟里翻船，这一老一少两位船夫，看似淳朴，却是穷凶极恶的水贼。 　　这帮贼寇靠水吃水，平时撑船接送客人，一旦遇到有利可图，就会化作凶恶的贼人，谋财害命。 　　很显然，这两人看重方斗和青年妇人的财富，决定下毒手了。 　　刚才的磨刀声杀气腾腾，就是即将动手的征兆。 　　区区两个凡人，仅仅有杀人的凶残，却也不被方斗放在眼里。 　　突然，方斗察觉到不对劲，潜在水下的鳄灵，发现前方的水域存在妖气。 　　“有趣啊，太有趣了。” 　　方斗点了点头，凡人和妖怪勾结么？ 　　他已经迫不及待，见到老船夫二人图穷匕见的场景了。 　　片刻过后，沉重脚步声响起，老船夫一把掀开布帘，惊醒青年妇人和小丫头。 　　小丫头不懂事，吓得哇哇乱哭。 　　青年妇人神情惊恐，“船家，出什么事情了？” 　　老船夫已无先前的和蔼，脸上变得狰狞起来，手持磨得雪亮的尖刀。 　　“老子打劫，统统把身上财物交出来，别想藏着！” 　　少年同样手持尖刀，堵在另一头，让方斗和青年妇人无从逃脱。 　　“三娃子，你去看着他们，交出身上的钱财，若是身上敢留半点铜屑，就给他们一刀！” 　　青年妇人一阵天旋地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主动踏上贼船。 　　老船夫和少年二人，都是常年干力气活，手上又有尖刀，她们孤儿寡母怎么敌得过？ 　　方斗神情镇定，问道，“老丈，你是谋财，还是害命？” 　　老船夫看方斗镇定，嘿然说道，“抱歉，钱也要，命也要！” 　　青年妇人痛哭不已，乞求道，“求求你们，孩子还小，放过他！” 　　老船夫只是冷笑，并不松口，这时候，对面少年开口了，“老叔，和他们废话作甚，一刀捅死这秃子和丫头，这女人死前让我快活快活。” 　　好么，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是丧尽天良量的悍匪口吻。 　　“三娃子，咱们老规矩，劫财害命但不贪色，别坏了规矩！” 　　三娃子暴跳如雷，“老叔，什么狗屁规矩，咱们和妖怪勾结，将客人骗到这里，钱财归咱们，人肉给妖怪吃。” 　　“那妇人有些姿色，让我弄完再杀，那妖怪又吃不出来！” 　　“你若拦着，休怪我不客气了！” 　　言语之下，竟是要对老船夫举刀相向。 　　这对水贼的凶残，出乎方斗预料，听他们冷漠的语气，视生命如无物，必定手上血债累累。 　　而根据少年所说，他们和妖怪勾结，这样就说得通了。 　　鳄灵在水下，察觉到的妖气，就是等待他们投喂。 　　“三娃子，你是个混人，老叔不和你计较。” 　　“小命要紧，你别弄出什么不好，惹得妖怪狂性大发！” 　　三娃子听到妖怪儿子，略微收敛，举动朝方斗晃了晃，“秃子，你是做生意的，身上肯定有钱，统统交出来！” 　　总算不是和尚，但秃子这个称呼，方斗也不乐意啊！ 　　对面的老船夫，一手拿着尖刀，一手拿着绳索，安慰青年妇人，“别乱动，让我捆好，免得弄伤你家女娃！” 　　方斗深吸口气，突然说道，“二位，妖怪每天要吃多少？” 　　三娃子笑了，“那可没个准儿，七八人不嫌多，三四人不嫌少，咱们爷俩风里来雨里去，前后多少趟，宰杀的活人也有好几百号啦！” 　　“我这就放心了，你们这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啊！” 　　方斗连连摇头。 　　老船夫见方斗说不出镇定，觉得心里发毛，不停催促三娃子，“别啰嗦了，还不快动手！” 　　三娃子握着尖刀，手腕稳得吓人，一下子朝方斗胸口捅来，当面就是开膛破肚的杀招。 　　方斗可以看到，这家伙一道刺来，轨迹近乎笔直，足见刀功深厚，这是用人命堆起来的！ 　　“果然该死！” 　　方斗微微侧身，快若闪电。 　　三娃子眼前一花，就没了方斗踪迹，突然手腕发紧，随即痛彻心扉。 　　等他反应过来，方斗已经拧断他的手掌，将尖刀顺到手中，反手一道，送入他胸口。 　　“三娃子！” 　　老船夫惊得瞪大双眼，这孩子跟他做了七八年买卖，手底功夫他是知道的，怎么一个照面就被杀了？ 　　“不好，惹上硬茬子了！” 　　方斗朝青年妇人点点头，“大嫂稍安勿躁，照顾好孩子，我去料理这些杂事！” 　　他一手抓着三娃子尸身，步步紧逼上前，吓得老船夫手举尖刀，连连后退，一路退出船上乌篷，到了船头。 　　这时候，外面风浪变大了，原本平静的水面，围绕木船四周，开始卷起一道道漩涡。 　　“妖怪要出来了，你必死无疑！” 　　老船夫，只把方斗当成身怀本领的商客，仍不死心，企图扯来妖怪的虎皮大旗。 　　方斗手一抖，三娃子尸身落到水中，普通两声。 　　水花破开，一头生长双腿的鲶鱼，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口，将三娃子咬在嘴里。 　　普通一声落水，鲶鱼怪落水后，片刻浮起血色水花。 　　“原来是个鲶鱼怪！” 　　鲶鱼是杂食鱼，水草泥土、鱼卵浮尸什么都吃，一旦成了精怪，还是中意吃人。 　　想来是这对水贼和鲶鱼怪勾结，一方负责劫财杀人，另一方负责毁尸灭迹，正是配合无间。 　　鲶鱼怪能兴风作浪，可保这条航线的太平，暗中配合老船夫，灭掉竞争对手，只留他们一家。 　　老船夫也积极回报，每次将人骗到河中心，杀完丢下河，让鲶鱼怪饱餐一顿。 　　只是，这次不走运，遇到了方斗，连三娃子都死了，死后沦为鲶鱼怪腹中餐。 　　过了片刻，鲶鱼怪吃完，从水底传来一声不满的叫声。 　　“你怎么搞得，连三娃子都扔下来了，等我发现，已经吃的只剩两只光脚了！” 　　老船夫听了，喜出望外，连忙大声呼救。 　　“妖怪爷爷，遇到了一个扎手的活人，请你大发神通，灭杀了他！” 　　“为三娃子报仇！” 　　他说这话时，故意忽略了，三娃子死后，仍被鲶鱼怪吃掉尸身的事实。 　　对妖怪来说，自己人也是食物！ 第二百一十一章 杀人除妖 　　老船夫说完，快走几步，冲到船头边缘。 　　他转身，对方斗得意叫道，“你忘了，这里是在水上。” 　　“咱们爷们在陆地，都是不入流的人物，但在这条河里，任你有盖世武功，也是无计可施！” 　　老船夫和三娃子合伙，也曾遇到手持兵刃的高手，但这些高手沾不得水，一旦被打落水中，泡了片刻，就变得手软脚软，任凭宰割。 　　所以，老船夫天真以为，方斗也是类似情况。 　　他毕竟是积年老贼，心理素质过硬，转瞬间，就已经想出对策。 　　老船夫打算，跳下水中，将木船掀翻，此刻也不顾不得打湿货物了。 　　只要方斗落水，他就能仗着精熟的水性，将其活生生淹死。 　　“三娃子，好歹是老子我培养的副手，你不能白杀，拿命来赔！” 　　他可以能想象到，方斗落入水中，绝望挣扎往下沉，口鼻不断灌入冰冷河水，眼神渐渐绝望的场景。 　　老船夫兴奋得全身发抖，纵身往水中一跃。 　　下一刻，他眼前浮现一张血盆大口，已经等待多时了。 　　老船夫主动上门，扎入血盆大口，从头到脚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斗这时候，冲到船头，竖起大拇指，“鳄灵，干得漂亮！” 　　这头破开水面的庞然大物，俨然是畜生道三灵中的鳄灵，它以逸待劳，将老船夫当场吞了。 　　鳄灵憨厚笑了笑，咕咚一声，肚皮鼓包往下游，最终消失不见。 　　方斗还要开口，突然脚下木船剧烈晃动起来，水面掀起一道道大浪，像是大手在摇晃船帮。 　　“不好，是刚才的鲶鱼怪作祟！” 　　这头鲶鱼怪贪婪，自从某日吞吃一具浮尸，开启灵智，成了精怪后，总也吃不够，更是迷恋人肉的滋味。 　　于是，它找到老船夫这贼头，和他狼狈为奸，四处残骸过河的旅人。 　　老船夫在偏僻处带人上船，到了河中间杀人抛尸，鲶鱼怪吃个精光，这么多年了，半点风声都没走漏。 　　若非这次方斗遇到，这对人妖组合，还要继续危害过往旅客。 　　“两个贼人已经伏法了，你这妖贼也不能放过！” 　　方斗一脚踩在船板上，力道瞬间传遍整座木船，刹那间，沉重力道砸在水面上。 　　原本摇摇欲坠的木船，仿佛底舱压了快千斤秤砣，变得稳固下来。 　　金鸡独立的桩法，如定海神针，将整个木船在恶浪中定住。 　　此时此刻，水下兴风作浪的鲶鱼怪，突然感觉头顶一沉，正要继续施法。 　　突然，巨大黑影浮现在头顶，一对绿油油的小眼睛，盯着鲶鱼怪全身，似乎在掂量，身上那个部位的肉最厚、最嫩！ 　　水下再度翻滚起来，不停冒出气泡，像是烧开锅的热水。 　　方斗眯着双眼，耳边听到乌篷内，青年妇人仓皇发问，“小兄弟，外面怎么了？” 　　“大嫂别担心，贼人已经被我杀了，眼下风浪有些不好，咱们等风平浪静了，再继续赶路！” 　　鳄灵对付区区鲶鱼怪，还不是小菜一碟。 　　半柱香过后，水面大半被腥臭的黑血染遍，并不停往外扩散。 　　一道肥厚身躯破水而出，巨鳄人立而起，嘴里叼着鲶鱼怪残破的尸体，朝着方斗邀功。 　　“赏给你吃了！” 　　方斗见鲶鱼怪已然断气，摆摆手让它退下。 　　巨鳄乐得眉开眼笑，连忙潜入水中，享用鲶鱼怪的尸体。 　　水面恢复平静，撑杆在水面漂浮，顺着水流缓缓打转儿。 　　方斗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谁来行船？ 　　眼前四下无人，老船夫和三娃子都死了，谁来领路、谁来撑船？ 　　“哎，杀得太早了！”方斗懊恼不已。 　　摸了摸后脑勺，方斗从水中，将巨鳄找出来，“那个老头，消化完没有？” 　　巨鳄摸了摸肚皮，露出为难神色，答案是肯定的。 　　这下完了！ 　　方斗万念俱灰，没人领船，就在这河面来回飘荡，耽搁多少时间！ 　　“呃，我怎么忘了！” 　　方斗急忙施展‘度化’之术，召来附近的亡魂，短短瞬间，就找到老船夫和三娃子。 　　至于其他冤死的亡魂，见这对水贼伏诛，连吃人的鱼怪都死了，大仇得报，均自愿进入轮回去了。 　　方斗看的肉痛，这得多少功德啊，他不是释门中人，这套奖惩措施不起作用。 　　“老丈，废话我不多说，你先看好！” 　　方斗施展畜生道，当着老船夫的面前，将三娃子的魂魄，硬生生撕得粉碎。 　　这是万劫不复的下场，三娃子最后的痛苦神情，吓得老船夫险些魂飞魄散。 　　“若不像和他一个下场，乖乖听话，为我们领路！” 　　老船夫生前凶残，死后被方斗召出魂魄，早已对鬼神之事深信不疑，连妖怪他都得罪不起，更何况是方斗！ 　　“小人，啊不，小鬼一定尽心尽力，为你办事！” 　　老船夫对这条水路，可谓是了如指掌，在他指点下，巨鳄拉着木船，一路顺利前行。 　　中途，方斗将青年妇人和小丫头，在她娘家的渡口放下。 　　青年妇人感恩戴德，“若非小兄弟相救，我母女二人就没命了！” 　　小丫头虽然懵懂，却知道方斗是好人，朝他嘿嘿一笑，露出豁口的牙齿。 　　“大嫂，一路多保重！” 　　方斗已经看到，渡口有人等着，见到青年妇人远远招手，这是等她下船的亲戚。 　　送走了青年妇人，方斗继续赶路，有了巨鳄拉船，凶悍气息就像是照明灯，许多水底潜藏的凶悍猛鱼，都提前避让。 　　这年头，不是捕捞过度的年代，水底下连几百斤、上千斤的大鱼都有，而且还是食肉动物，见到落水的人都当成是加菜！ 　　巨鳄凶悍，给方斗省去不少麻烦。 　　是以，这一路顺利，穿过维扬郡的边角地区，到了会稽郡。 　　进入会稽郡，又沿着水路，往前继续走了三五天路程，方才到了牛饮渡。 　　牛饮渡，是此地一处奇特风景，经常有人家放牧的耕牛，聚集在此饮水。 　　久而久之，渡口得名‘牛饮渡’。 　　此地河水，不知有什么出众的地方，最是吸引耕牛前来饮用。 　　但是，方斗在此地停船时，渡口清净，没见到群牛争饮的场面。 　　“会稽郡，我来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天池山下 　　方斗到了会稽郡，马不停蹄，带着大青骡，朝约定的地点赶去。 　　奇烈在信中告诉方斗，他们攻击的分坛，是千秋社位于会稽郡边缘地区，靠近维扬郡方向。 　　是以，从牛饮渡赶去，倒也没几天时间。 　　会稽郡在江南地区，无论是地幅还是人口，均是数一数二。 　　更难的是，此地修道之风盛行，更有名动天下的道门名观，挂印观。 　　会稽山，本是会稽郡名山之一，又是挂印挂所在，是南方道家的胜地之一。 　　方斗在福元寺时，曾听戒严、戒行提到过，对挂印观非常忌惮。 　　“千秋社，怎能不灭？” 　　千秋社横跨三郡，发展得如火如荼，看似烈火烹油，实则早已犯下忌讳。 　　晋陵郡有福元寺、会稽郡有挂印观，都是眼里不揉沙子，怎能容忍他千秋社日渐壮大。 　　更别提，会稽郡是名教掌权，更是以打击民间组织为首要任务。 　　三家原本纷争不休，但在对付千秋社方面，首次上升到一致对外的高度。 　　这次围攻千秋社，背后少不得三家推波助澜。 　　听奇烈说，散修当中，多出了许多生面孔，僧道俗都有，个个身怀绝艺，而且对千秋社的消息了如指掌。 　　这些生力军加入下，千秋社的根基被逐渐挖掘，看似庞大的体量，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方斗拿着信中附赠的信物，随便找到一家道观出示了。 　　“原来是前去诛灭妖社的义士！” 　　这家道观的人很客气，为方斗补充了干粮饮水，将大青骡喂得饱饱的，还贴心为货车换零件上油。 　　一切都照顾得妥妥帖帖，还贴心告诉方斗想知道的消息。 　　奇烈等一行人，仍在攻打千秋社的分坛，但对方残余势力，仍在负隅顽抗，双方已陷入僵持。 　　方斗辞别这家道观，立刻带着大青骡启程。 　　众所周知，会稽郡内的道观，都以挂印观马首是瞻。 　　一个小道观，都能对方斗尽心招待，由此可见，这次挂印观在剿灭千秋社一事上，可谓是大开方便之门。 　　方斗匆匆修整，继续以神行符赶路，带着大青骡日夜不停。 　　与此同时，会稽郡天池山下，众多民间散修们，聚集在山腰处，对着崎岖险峻的山形望洋兴叹。 　　“天池山，也是会稽名山之一，谁能想到，竟被千秋社占据，暗中发展成分坛之一！” 　　一位黑须道士，身穿八卦道袍，手中提着一把钢鞭，摇头叹息。 　　身边众多术士们，看向他时，均露出崇敬有加的表情。 　　此人名为钢鞭道人，是法师境界，先前丧命的千秋社法师，就是丧命在他手下。 　　一众术士当中，饮火老人赫然在列，他身为一流术士，也是此次征讨千秋社的主力。 　　“千秋社倒行逆施，妄图以邪法图长生，糟蹋这大好河山！” 　　“我等有志之士，自当勠力同心，剿灭此等妖社！” 　　人群中，一位年轻的道士开口，众人都认得，他是刚鞭道人带来的晚辈，年纪轻轻，已然是一流术士。 　　前几次征战中，年轻道士身先士卒，杀敌许多。 　　钢鞭道士听了，满意点头，“凤德，依你看来，我们接下来，有何破敌良策？” 　　被称为凤德的年轻道士，沉吟片刻，然后说道。 　　“天池山的分坛，比之前两个，不可同日而语！” 　　“相传，千秋社得了丹余真人的天罡法坛，并以此为根基扩充势力，几处关键的分坛处，都布置了天罡法坛的投影！” 　　“这段时间攻打，可以看出，天池山中，就有天罡法坛的投影。” 　　“敌人以此为防御，不断消磨我方攻击，败而不亡！” 　　钢鞭道人听了点点头，“该如何破局？” 　　凤德恭敬说道，“我看前几次出击，败在人心不齐，稍有挫败便撤退！” 　　“若是全线压上，足以攻破天池山的天罡法坛投影。” 　　这时候，一众民间修士中，突然有人提出疑问。 　　“可是，这样一来，要死许多人！” 　　钢鞭道人和凤德，同时看向此人，眼神冷漠，一句话也不说。 　　身旁的同伴，连忙拉了他几下。 　　“呃，我是说，这样伤亡未免太大！” 　　钢鞭道人似笑非笑，“咱们结盟起誓时，便已立志，不惜牺牲也要覆灭千秋妖社！” 　　“言犹在耳，各位难道忘了？” 　　“没忘，绝不敢忘！” 　　一帮术士们七嘴八舌，纷纷开口。 　　“大伙儿商议已定，各自散去，将这件事情告知众人，明日一早，发起总攻！” 　　钢鞭道人摆摆手，带着凤德离开。 　　“师叔，这帮乌合之众，简直一盘散沙，为何要……” 　　凤德终于忍不住，等私下无人时，忍不住开口问道。 　　钢鞭道人淡笑，“凤德，此时不在道观，既然踏入世俗，就要懂得和光共尘的道理。” 　　“这些人，就算你看不惯，也要与之为伍，掌控之、利用之！” 　　“千秋社心腹大患，想要覆灭之，总要死人！” 　　“凤德，你好好想想！” 　　另一边，那些民间术士脸上，均浮现沉重表情。 　　饮火老人脾气暴躁，朝地上吐了口浓痰，“牛鼻子没有好东西！” 　　人群中，一个道士打扮的，露出不满神情。 　　“对不住，不是说你！” 　　“各位，这帮家伙，现在已明目张胆，要驱使咱们当炮灰，现在该怎么办？” 　　饮火老人怒气冲冲，“再这么下去，真把我们当成牛马，任意驱使么？” 　　“老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咱们脚下，是会稽郡的土地，挂印观的话，不能不听！” 　　“你我心里有数就好，护住自家的子侄后人，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个同伴拍拍饮火老人肩膀，叹息摇头离开了。 　　与此同时，方斗带着大青骡，拉着货车到了天池山脚下。 　　“总算来补给了！” 　　“给我一坛酒镇痛！” 　　一个术士胳膊扎着绷带，见到方斗，把他当成搞后勤的。 　　方斗连连澄清，“我是来找人的，听过这个名字吗？” 　　“奇烈？” 　　这人正在思索，他身边走过一人，出言提醒。 　　“饮火老人的师侄，那个特别豪爽的大汉，火器也很厉害的！” 　　“对！”方斗说道，“就是他！” 　　“你沿这个方向去找！” 第二百一十三章 相逢 　　方斗见到奇烈时，这位大哥正点燃火堆，焚化此战丧身的民间术士。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次攻打天池山，千秋社固然伤亡惨重，进攻方也死伤累累。 　　许多人来自天南地北，自然不能随意在当地安葬，这年代的人都讲个落叶归根。 　　再者说了，会稽郡被千秋社经营多年，若是就地安葬，极有可能被其挖坟泄愤，死后也不得安宁。 　　所以，只能将遗体焚化，将骨灰送回家乡。 　　奇烈擅长用火，当仁不让，肩负起这个任务。 　　伐树取木，松枝填充，遗体放置其上，点火之后烘烤树脂，眨眼间烈火便熊熊腾起。 　　奇烈收了法力，望着眼前几十个火堆，内心沉重。 　　这次参与功法千秋社的民间术士，都是呼朋引伴而来，彼此间都有交情。 　　死伤这么多，远远超出当初预料。 　　现场等待火化的，都是亡者的亲朋好友，不少人身上挂彩，都是和千秋社成员交手留下。 　　“奇烈大哥！” 　　这时候，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打破奇烈的沉思。 　　奇烈抬头，见到方斗缓缓走来，面露喜色，“方斗兄弟，你怎么来了？” 　　“我受到信后，第一时间过来！” 　　方斗环视四周，浓烟滚滚，偶尔响起抽泣声，“伤亡好像不小！” 　　奇烈脸上闪过一丝阴霾，随即说道，“不提这个了，咱们到旁边说话！” 　　片刻后，奇烈拉着一个瘦弱的青年，介绍给方斗。 　　“方斗兄弟，这是我的好友候六哥！” 　　“他一手机关巧术，冠绝江南，当初那具神火飞鸦，就是他制作出来！” 　　“人送外号，六指猴子！” 　　方斗目光扫过候六哥的手掌，左右双手都是五指，只是大、小拇指多出一截指骨，看上去五指齐平，或许这就是得名由来。 　　“候六哥，本名是侯六吗？” 　　瘦弱青年连忙解释，“我家中排行老六，加上当地叫男娃都称‘哥’，所以取名候六哥。” 　　“奇烈刚认识我，就说我这名字，太占人便宜！” 　　奇烈忍不住笑道，“可不是么，你这名字，不管认识，不认识的，只要张嘴，就管你叫声哥！” 　　侯六哥笑了笑，“方斗兄弟若不介意，叫我猴子也行！” 　　猴子这个称呼，应当是亲近之人才能称呼，由此可见，他和奇烈关系很近，连带着对方斗也另眼相看。 　　三人聊了片刻，奇烈叹了口气，“兄弟，你不该来的！” 　　方斗略微吃惊，感觉四周气氛有些压抑，山风鼓荡、烈火乱舞！ 　　“当时我写信时，还以为天池山也和先前一样，却没想到，这里是千秋社重要的分坛之一。” 　　“千秋社的妖人，像是疯了一般，扎在山中和咱们死磕！” 　　“这段时间，死了许多人。” 　　“我前天就加了一封信，让你先待在家中，不急着过来！” 　　方斗笑了笑，“我来的匆忙，路上肯定错过了。” 　　奇烈拍拍双手，“朋友一场，你能来看我，奇烈非常高兴。” 　　他在怀中掏摸几下，取出一袋金子、几块玉器，交给方斗。 　　“上次十颗炼气丹，对我帮助很大，这是丹药钱！” 　　方斗刚来时，就已看出，奇烈也已是二流术士境界，显然炼气丹对他帮助不小。 　　他也不推辞，收下金子和玉器，取出《火器精要》、《家传兵书》两本书。 　　“大哥，这两本秘策，物归原主！” 　　“小弟惭愧，没忍住，翻开里面内容，还私自修炼了部分！” 　　奇烈听了一摆手，“你我兄弟，这点小事算什么？” 　　“方斗，咱们兄弟也见过面了，时间紧急，你即刻上路吧！” 　　方斗愣了愣，“什么？” 　　一旁的候六哥解释，“方斗，奇烈不是赶你走，而是眼下天池山危险，你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趁还没多少见到你，你现在启程返回晋陵！” 　　奇烈叹了口气，低声骂道，“那帮牛鼻子，老子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到他们！” 　　方斗听到话里有话，心中有些疑惑。 　　这时候，旁边的火堆已经燃到尽头，亡者的亲友们，纷纷捧着木盒陶罐，上前收集骨灰。 　　奇烈见到当中一个矮瘦的背影，皱着眉头大叫，“张狗娃。” 　　那是个十三岁的男孩，正把骨灰装入陶罐，闻言转身，“奇烈老大！” 　　候六哥低声和方斗，介绍张狗娃的来历。 　　听名字就知道，张狗娃是农村种地人家出身，父母得了场急疫死了，本来自身也难以幸免。 　　后来，某个民间术士路过，用符水救活了他，见他孤身一人也是可怜，带在身边当徒弟。 　　这次术士应邀而来，也将张狗娃带来，结果前几日战死。 　　张狗娃捧着师父的瓦罐，神情茫然走到几人面前。 　　“张狗娃，带这你师父的遗体，回家乡去吧！” 　　张狗娃愣着张大嘴巴，然后梗着脖子说道，“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杀妖人，给师父报仇！” 　　奇烈听了，火爆脾气窜上头，一巴掌打在张狗娃脑袋上。 　　“杀妖人，你臭小子配么？” 　　张狗娃被打得蒙了，转身就躲，结果被奇烈一脚踢在屁股上。 　　“你师父死了，你小子就是个废物，留在这里添乱，快滚下山去！” 　　张狗娃委屈哭了，抱着瓦罐抽泣。 　　这时候，候六哥上前扶起他，“张狗娃，别哭了，回去学好本事，再来给师父报仇！” 　　“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师父遗体带回去安葬，让他入土为安！” 　　他一边劝，一边掏出几锭银子，塞到张狗娃怀中。 　　候六哥好劝歹劝，总算说动张狗娃，片刻过后，这孩子抱着瓦罐，消失在山道上。 　　奇烈转身，朝方斗笑了笑，“抱歉了，让你见到我发脾气。” 　　方斗摇摇头，“大哥面冷心热，是为这孩子好！” 　　“知道就好！” 　　奇烈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方斗，你也下山去吧，这里……” 　　没等他把话说完，突然想起一个严厉的声音。 　　“从现在起，山上的朋友们，都不准私自离开，否则以背盟潜逃论处！” 　　奇烈听了脸色变了，抱歉对方斗说，“对不住了，兄弟，这下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及时雨 　　刚才那个声音过后，现场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骨灰都被收好，众人纷纷散去，现场只剩下一地黑灰。 　　方斗突然开口，问道，“刚才那个声音真嚣张，究竟是何方神圣？” 　　奇烈重重冷哼，“还能有谁，挂印观的牛鼻子呗！” 　　方斗微微吃惊，“什么，挂印观的人？” 　　挂印观，乃是会稽郡修行界的魁首，竟派人直接参与其中。 　　候六哥急忙解释，“这话咱们听听也就罢了，千万别说出去。” 　　奇烈怒气难平，“这帮牛鼻子，没一个好东西！” 　　话头一起，抱怨难平。 　　这次攻打千秋社，本是饮火老人和其他同道，一同发起的行动。 　　本来么，众人也想的明白，千秋社究竟是庞然大物，不好对付。 　　按照饮火老人等人的本意，无非是敲掉千秋社几个分坛，让对方知道厉害，顺便讨还公道。 　　可是，事情发展到最后，已经脱离本意了。 　　尤其是某些神秘的高手加入后，原本‘打了就走’的计划，终于变成了‘死磕’！ 　　僧道俗都有，个个本事高强，偏偏平时籍籍无名，就像从石头缝钻出来。 　　这些人在攻打千秋社的行动中，可谓是势如破竹。 　　但是，奇烈等民间术士都不喜欢他们，因为这帮人平时高高在上，总用鼻孔看人。 　　而且，随着战况激烈，不少民间术士萌生退意，却被他们拦住不让走。 　　好么，原本是来去自由，如今变成强行限制了。 　　这帮人一转身，变成督战队，不断催促民间术士上前送死。 　　“刚才开口的，就是挂印观的道士？” 　　方斗听完，想起刚才众人刚怒不敢言的神情。 　　“不错，这帮人藏着掖着，不肯自承身份、却又拿挂印观名头压我们，真是又当又立！” 　　奇烈吐出大口浓痰，“狗一样的东西，也配自称三清传人！” 　　候六哥摇头叹气，显然习惯了奇烈的性格，扫视四周，见没人听到，总算松了口气。 　　奇烈发泄一通，朝方斗说道，“这次是我失误，将你连累了，方斗，明日咱们还要攻打千秋社。” 　　“你就跟着我们这一队，不要走失了！” 　　“千秋社在天池山经营日久，到处都是刨出的狗洞！” 　　方斗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带来的东西。 　　“奇烈大哥，我补充了些物资，一路运过来！” 　　“你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方斗将大青骡牵来，几两货车上，用油毡盖在，看不清楚是什么？ 　　奇烈搓搓双手，“好哇，你这可是借了我们燃眉之急。” 　　现在是大战，什么都缺，平地里物资丰富，但想要运到山上，都是千难万难！ 　　“有酒没有，给我拿一坛子解解渴！” 　　方斗大笑道，“有好酒，还有我专门酿制的甜醴，奇烈大哥，你可得尝尝，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掀开一辆货车，上面装着几十个酒坛，中间以米袋填充，一路颠簸也不见碰碎。 　　奇烈取了一坛甜醴，狂饮几大口，微微皱眉，“酒味不太浓！” 　　候六哥急忙说道，“这就对了，明日大战在即，哪有工夫让你醉酒！” 　　方斗取了一坛，送给候六哥，“候六哥，你也解解渴！” 　　奇烈牛饮了一坛，感到非常痛快，“你这甜酒，虽然不能醉人，但喝来透心凉，好不痛快！” 　　“且等着！” 　　奇烈离开片刻，抬着一头死牛归来，“看我给你们烤全牛！” 　　火焰升起，在奇烈操纵下，均匀烘烤牛肉，片刻后散发浓郁的肉香。 　　“来！” 　　烤的差不多了，奇烈撕下两根牛腿，分别死给方斗和候六哥。 　　三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颇有烧烤摊上灌啤酒的豪情。 　　眨眼过后，整头牛都被吃光了，一车甜醴也被喝了大半。 　　“奇烈大哥，你那本《火器精要》，真是博大精深。” 　　方斗打着酒嗝，略微有了些醉意，指着剩下的货车。 　　“我炼制了些东西，特地带来给你，看看能否派上用场？” 　　奇烈哈哈笑了，心想这兄弟真是热心，只是他一人闭门造车，能炼成什么火器？ 　　“来来来，我们来看看！” 　　一辆货车掀开，上面摆着三架铁车，闪烁金属寒光。 　　“铁风车！” 　　奇烈瞪大双眼，这件重型火器成本巨大，就连他也一直有计划，没钱付诸实施。 　　没想到，方斗一带就是三辆，而且看上去像模像样。 　　他走上前，轻抚铁风车的钢架，心中叹气，这都是上好的钢材。 　　下一刻，奇烈轻轻拨弄扇叶，铁风车旋转起来，发出的呼啸声刺耳，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好哇！” 　　奇烈见到风车旋转下，风火渐渐凝聚，形成一条火龙，知道此物不假。 　　“方斗兄弟，你这可是给我带来一场及时雨啊！” 　　连番攻打天池山，不光是奇烈、饮火老人身上的火器也日渐消耗，如此补充了三辆铁风车，又是一股生力军。 　　方斗甚至，自己可以炼制火器，但论起使用火器，还比不上奇烈多年浸淫其中。 　　“对了，还有几葫芦赤焰沙，也一并带走！” 　　奇烈倒了一捧赤焰沙，见质地纯净，也是上好的品质。 　　“方斗兄弟，你真是我此生见过的第一天才！” 　　奇烈赞不绝口，他在恩师亲传指导下，炼制火器的技艺，也不过如此。 　　而方斗呢，只有一本《火器精要》，而且自学成才，造诣已不在他之下。 　　“兄弟啊，你究竟要给我带来多少惊喜？” 　　“还有……” 　　“还有？” 　　方斗顿了顿，取出一个布袋，里面装七八颗核桃大的珠子。 　　“丹火雷珠，我也炼制了些！” 　　奇烈接过布袋，掂量几下，“师叔和我说过，这门火器威力虽大，但对身体伤害也重，让我尽量不要使用。” 　　“但是，既然方斗兄弟一番好意，我收下了！” 　　以当前战斗的激烈程度，多少火器都不嫌多。 　　没准到了什么危机时刻，奇烈真有可能，需要用到这些丹火雷珠。 　　“兄弟，你真是我的及时雨啊！” 　　奇烈取出四颗葫芦，交给候六哥，“这么多赤焰沙，足够你机关使用否？” 　　“够了，太够了！” 　　候六哥接过葫芦，“方斗兄弟，可真是及时雨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黎明 　　“方斗，猴子一双巧手，制作出的机关，可谓是巧夺天工！” 　　奇烈一边说着，撩起袖口，只见两只胳膊上，缠绕机关零件。 　　他手腕轻轻抖动，机关齿轮转动，开始变形成两只乌鸦形状，正是当日险些重创王转轮的火器。 　　候六哥将两只神火飞鸦取来，埋头沉浸当中。 　　“有了方斗兄弟带来的赤焰沙，我再为你改进一二，起码提升三成威力！” 　　他立刻坐在地上，埋头拆解起来。 　　片刻过后，候六哥将神火飞鸦还给奇烈，“明天再试！” 　　他转身见到方斗，一拍额头，“差点忘了，方斗兄弟，我送你个小玩意儿！” 　　候六哥取出一枚圆盘，通体乌黑，上面凸刻精密花纹 　　“此为千机盘，留着有用！” 　　这圆盘入手沉甸甸，方斗知道是好东西，塞入怀中收好。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第二天凌晨，天边尽头浮现朦胧的白色。 　　“方斗，待会儿黎明时分，便会再度发起攻击！” 　　“你记好了，我们这一路，是我师叔饮火老人带队，咱们以赤火旗为令、琵琶为讯号！” 　　“不管再乱，都要跟着旗子走，千万不能走散了！” 　　“天池山是千秋社的主场，敌暗我明，落单了就有危险！” 　　方斗点了点头，“知道了！” 　　眨眼到了黎明时分，周围响起一阵绵密的琵琶声，听节奏，颇有几分‘四面埋伏’的急促感。 　　与此同时，一杆大旗竖起，通体赤红，中央绣着黄色火焰。 　　“快跟我过来！” 　　奇烈带着方斗、候六哥，朝着大旗方向赶去，一路上遇到的术士，都朝奇烈打招呼。 　　片刻过后，三人走到赤火旗下，见到一个矮壮的老头，嗓门极大。 　　“都听好了，一个个都给我放醒目，遇到千秋社的妖人，别啰嗦，一个字，杀！” 　　“生死有命，个人顾个人！” 　　奇烈走到老头身边，给他介绍方斗，“师叔，这是我兄弟，方斗！” 　　饮火老人，知道师侄的脾气，喜好结交朋友，对方斗点了点头。 　　“奇烈，待会儿，跟在老子身边！” 　　奇烈点了点头，拉着方斗、候六哥，跟上饮火老人身后。 　　这时候，山腰四周接连响起明亮笛声、幽幽陶埙、刺耳唢呐、悲怆二胡的声音。 　　各路人马的旗号不同，用来联络的乐器也不同。 　　方斗听到唢呐声，忍不住想起，这一路人马，究竟是哪方好汉！ 　　饮火老人下意识看天，“其他几路也发动了！” 　　早前各路都已商量好，黎明时分发起总攻。 　　除了饮火老人这一路，其他几路的人马，也都开始动了。 　　从较高的地势往下看，以一杆杆大旗为标志，各路人马汇聚成洪流，朝天池山上前进。 　　一片悬崖上，钢鞭道人带着凤德，身旁还有几位道士、僧人和俗家，均望着民间术士的动静。 　　此地居高临下，正好见识民间术士的动静。 　　“这帮散修，总算动了！” 　　旁边的僧道俗几人，纷纷笑了，“若非钢鞭道友严厉约束，这帮散修始终一盘散沙，不堪大用！” 　　钢鞭道人摇摇头，“终究是乌合之众，想要剿灭千秋妖人，还是要看咱们正道之士！” 　　“各位，这些民间散修，也不是一无是处，拔除各处险隘关卡，破除暗藏机关，还要靠他们！” 　　这时候，一名雄壮的僧人点头，“对极，等他们耗得差不多，咱们再出手，拯救苍生！” 　　这和尚，正是天王殿的罗汉之一，参与此次围攻千秋社，背后也有福元寺的手笔。 　　钢鞭道人看向一位中年文士，“闻先生，还有什么补充么？” 　　闻先生是名教来人，登堂入室的造诣，堪比僧道中的法师境界。 　　“客随主便，此地是会稽境内，一切还要以挂印观同道马首是瞻！” 　　钢鞭道人笑了，“那好，咱们静观局势，以待天时！” 　　…… 　　方斗跟着赤火旗的队伍，一路浩浩荡荡，走到某处山洞前停下。 　　“师叔，让我打个头阵！” 　　奇烈自请重逢，饮火老人见了，无可奈何点头。 　　他这个师侄，为人豪爽、任侠义气，为人勇猛果敢，平时孝敬长辈，唯独有一样不好，偏偏不是他的徒弟。 　　饮火老人有时也想，若有这么个徒弟，这辈子也有无憾了！ 　　这些日子，饮火老人威望甚高，除了本身一流术士外，也有奇烈冲锋陷阵，立下不少功劳的原因。 　　“去吧！” 　　奇烈一抬手，铁风车从身旁出动，饮火老人见了，目光露出精光。 　　“火老，这也是贵门秘传的火器！” 　　一旁的某个老者，见状发问。 　　饮火老人神情自得，“此乃铁风车，不知什么时候，奇烈这孩子竟练成了一架！” 　　“此物一出，山洞里面藏着的妖人，必死无疑！” 　　他心中生出疑惑，前些日子，也没见到奇烈手上有铁风车。 　　难道，饮火老人目光，落到方斗身上。 　　奇烈刚才介绍方斗，他还没觉得什么，但联想到铁风车和此人，都是一夜间出现，二者间莫非有关联？ 　　这时候，从山洞中，陡然喷出大团黄光。 　　黄光落地，席卷山石沙尘，刹那间化作滚滚气浪，朝众人面前冲来。 　　飞沙走石间，赤火旗微微摇晃，一众术士们各自施展本领，抵挡子弹般射来的石子。 　　也有人手脚慢了，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脸血流。 　　陡然间，漫天风沙中，飞起七八个磨盘大的石块，破空飞来。 　　“哼，死不足惜的妖人！” 　　奇烈身边的铁风车，旋转的越发急促了，响起刺耳的嗡鸣声。 　　哗啦啦，奇烈一脚踏在钢架上，风火托着双轮，整辆车凌空飞起。 　　铁风车旋转着，一下撞上某颗飞石，将其炸得粉碎。 　　接下来，铁风车也不落地，在空中来回转折，眨眼间将几颗飞石撞得粉碎。 　　“好哇！” 　　众人赞不绝口。 　　最后，铁风车轰隆落地，朝着山洞方向，不断旋转扇叶，风借火势，越发熊烈起来。 　　灼热的气浪，一阵阵灌入山洞内部，气温陡然提升起来。 　　奇烈一声呼喝，操纵铁风车，往妖人盘踞的山洞冲刺过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犁庭扫穴 　　山洞里，一排排铁笼挂在水池上空，里面关着奄奄一息的活人。 　　这些活人，在千秋社中，名为‘药人’，顾名思义，是用来尝试各种丹药的人形小白鼠。 　　能站在笼子外的，都是千秋社的正式成员，共计有三四十人。 　　为首之人名号药辛子，也是一流术士，身后跟着十几个二流术士，剩下的都是三流术士。 　　这处山洞，并非防御体系的环节，重要用于研究，炼制长生丹药。 　　遇到赤火旗大队人马进攻，人手不足的缺点，顿时暴露出来。 　　眼看着炎热气流不停往内倒灌，山洞内如同蒸笼，众人均口干舌燥，越发难以忍受。 　　这时候，铁笼中一个药人睁眼，以削弱的声音诅咒。 　　“你们这些禽兽，终于等来报应了，我睁开这双眼看着，你们是怎么灭亡的？” 　　药辛子一弹指，绿光没入药人体内，顷刻间血肉融化、肢体消散，成了一地烂泥般的混合物。 　　“都听好了，山洞守不住了，你们杀光这些药人后，跟我出去突围，到分坛中央汇合！” 　　千秋社一帮妖人，闻言开始施展法术，开始大肆杀戮药人。 　　几声惨叫过后，突然一团火光，穿过山洞通道，喷到站在靠外的某个妖人身上，当场腾起火光，将他烧成灰烬。 　　其余妖人顾不得杀人灭口，惊恐大声呼叫，“敌人杀进来了！” 　　呼呼呼，钢铁车轮转动，一路压过的地面，山石破碎，留下烧焦的碎石痕迹。 　　几个妖人躲闪不及，或者被卷入车轮之下，或者被风车挂住，当场烧得全身颤抖，惨叫连连。 　　药辛子见状，急忙挥手，“蠢货，都让开！” 　　他终究是一流术士，眼界不差，看出铁风车横冲直撞、风火相生，人群聚在一起，就是活靶子。 　　铁风车后方，一个雄壮大汉冲进来，“妖人，可认得你奇烈爷爷？” 　　众多妖人听了，惊叫出来，“是火孟尝‘奇烈’！” 　　奇烈以擅使火器、为人豪爽，闻名各地，连千秋社都知道了。 　　“区区二流术士而已，他师叔来了，我或许能高看几眼。” 　　药辛子虽然擅长炼丹，但手段也不弱，不然也不能成为独领一方的小头目之一。 　　见到奇烈大踏步走来，药辛子手掌清点，漫天都是绿光，嗡嗡嗡朝奇烈拥簇过去。 　　奇烈见了，伸手一推，铁风车哗啦啦跳起，空中划出弧线，对着药辛子当头撞落。 　　药辛子嗖嗖弹指，绿光绕开铁风车，冲着奇烈当面袭来。 　　奇烈连连后退，但绿光像是仗着眼睛，始终对着他面门飞扑。 　　心知难以逃开，奇烈从怀中，取出一葫芦赤焰沙，朝着绿光劈头盖脸，打出大半赤焰沙。 　　一蓬红沙飞出，和空气摩擦，瞬间燃烧成大团火光。 　　绿光被漫天火光裹着，没有当即焚灭，反而发出沙沙蚕食声。 　　药辛子哈哈大笑，“别人怕你的火器，我这些宝贝儿可不怕！” 　　这些绿光，实则是药辛子以秘药炼制的毒虫‘辟火飞甲’，平日啃食妖人的尸首，养得又毒又壮，不惧水火。 　　顷刻间，奇烈打出的赤焰沙，被辟火飞甲坑掉大半。 　　空中大团绿光，聚成一出，继续朝奇烈冲来。 　　奇烈心想大意了，没想到小小山洞内，竟藏着一流术士，虽然比不上饮火老人，却也不是他此刻能应付的。 　　“先退出洞外，告诉师叔此人的本事！” 　　奇烈脚下用力，将两具妖人的尸体提到半空，企图挡住绿光的冲击。 　　没想到，绿光没入尸体当中，即刻发生变化，血肉瞬间消融，连同坚硬的白骨，也被啃得千疮百孔。 　　“好凶猛的毒虫！” 　　奇烈后脖子汗毛竖起，这也太毒了，若是血肉之躯被命中，岂不是当场就死。 　　他施展法力，铁风车滚滚，碾死几个躲闪不及的妖人，企图挡住‘辟火飞甲’。 　　但是，这些小毒虫刁钻之极，灵活轻巧，相比之下，铁风车体积巨大，颇有些跟不上节奏。 　　奇烈接连后退几步，后背贴在岩壁上，眼看着退无可退，一团团绿光即将逼到脸上。 　　突然，奇烈怀中哗啦啦，竟是丹火雷珠摩擦声响。 　　“对了，还有这个！” 　　在奇烈印象中，丹火雷珠不仅爆炸厉害，更有浓烈丹毒，可以克制这些毒虫。 　　奇烈动作快若闪电，掏出弹弓，以及方斗赠予的丹火雷珠。 　　“方斗兄弟，哥哥这条性命，全交给你了！” 　　此刻，奇烈只希望，方斗炼制的雷珠越毒越好，最好一下子将‘辟火飞甲’都熏死。 　　一颗银色雷珠弹出，落到大群‘辟火飞甲’当中，法力激发之下，当即爆开。 　　“嗯！” 　　奇烈的表情凝固了，怎么和他所指的不一样，丹火雷珠炸开后，不是应该伴随金属粉尘，以及烈火浓烟么？ 　　这颗丹火雷珠炸开，像是刀切西瓜，均匀裂成八块，飞出大团云霞般的丹气，并伴随两道颜色不同的光芒。 　　“方斗兄弟，你这首手艺也太糙了，哥哥被你害死了！” 　　这般动静，怎么看就不像是能驱散毒虫的样子！ 　　药辛子哈哈大笑，“奇烈，你这是夜间露宿，身上火器浸水了么？” 　　“这点威力，连放屁都不如，怎么跟我斗！” 　　“罢了，老子杀了你，将你的脑袋丢出去，让饮火老匹夫，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 　　他正得意狂笑，突然山洞炸开一声爆响，就像是九天雷霆煌煌落下，钻入山洞当中。 　　丹火雷珠中两道雷霆，正是土、火双重雷霆，又得了丹气滋润，威力强得不可思议。 　　顷刻间，两团雷光爆开，炸得绿光纷纷落地，像是下一场绿色雨点。 　　凶残的‘辟火飞甲’，当场被震死了七七八八，落在地上再无声息。 　　而且，炸响的雷霆去势不止，跨过几十米的距离，朝药辛子所在地当头劈落。 　　“啊呀！” 　　药辛子眼前雷光滚滚，已然来不及转身让开，匆匆抬袖遮住脸面，随即被雷光笼罩全身。 　　奇烈站在原地，瞪大双眼，他怕不是用了假的丹火雷珠！ 　　丹火雷珠，能有这般威力？ 　　是他在做梦，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清扫 　　这声雷响，不仅炸得山洞晃动不止，连洞外众人都听到了。 　　“火老，贤侄这是用上了丹火雷珠么？” 　　发问的老者，和饮火老人关系不浅，知道他们这一脉，有威力极大的火器——丹火雷珠。 　　“这可不妙啊，看来遇到强敌了！” 　　饮火老人聚觉得古怪，这动静，可不是丹火雷珠能弄出来的。 　　但不论如何，如此动静，奇烈必定遇到麻烦了 　　他当即下定决心，不等了，大手一挥，“杀！” 　　候六哥主动请缨，“让我放机关往前，提防里面有埋伏！” 　　说罢，这瘦削青年，手中放出十几只铁木制作的螃蟹，八条腿灵活无比，贴着地面纵跃如飞，很快冲入山洞中。 　　“安全！” 　　候六哥闭目感应机关，随即朝饮火老人开口，“奇烈大哥没事！” 　　“还不快进去！” 　　饮火老人脾气火爆，一马当前冲入山洞中，见到奇烈站在原地不动，关心问道，“奇烈，你受伤了没？” 　　奇烈转头，表情迷茫，摇了摇头。 　　再看山洞中的妖人，不是被铁风车碾死、烧死，就是刚才被雷霆炸得昏过去，也有漏网之鱼冲出山洞，没走几步就被一网打尽。 　　“此地主事的妖人呢？” 　　奇烈一指前方地面，药辛子头面血肉模糊，躺在地上不停喘气。 　　有人辨认出他的来历，“是药辛子，此贼也有今天！” 　　药辛子虽然是一流术士，本事都在合药、炼丹上，再加上培养了一窝‘辟火飞甲’，近身能力很弱，被雷霆扑面后，变成了这幅凄惨模样。 　　“哈哈，药辛子！” 　　饮火老人一步上前，踩断药辛子的脖子，“奇烈，这份功劳是你的！” 　　其余人等均连连点头，“不错，奇烈兄弟孤身一人，横扫此地，击杀众多千秋社妖人。” 　　上下统一说法，此战的头功，被奇烈得了。 　　奇烈回过神，朝饮火老人拱手，“师叔，这恶贼身上的东西，奇烈想要！” 　　“你自己去搜！” 　　民间术士打生打死，总得有个盼头，凡是击杀的敌人，身上的财物秘策都是战利品。 　　这时候，候六哥带着方斗，来到奇烈身边。 　　“奇烈，你这火器也太厉害了！” 　　候六哥的机关，胜在千变万化，功能多样，但在破坏力、杀伤力方面，远不及奇烈的火器。 　　奇烈早已将药辛子身上搜了个遍，见方斗过来，一股脑塞给他。 　　方斗愣住了，“奇烈大哥，你这是？” 　　“这是哥哥谢你的！” 　　说到这里，奇烈忍不住赞叹，“你送给我的丹火雷珠，简直厉害了，怕是连我师叔亲手炼制，都未必有此威力！” 　　方斗一听，果然，刚才听到的雷响，是奇烈用了丹火雷珠。 　　候六哥吃惊问道，“什么，你刚才用的火器，是方斗兄弟炼制的？” 　　“不错！” 　　奇烈连连叹息，“方斗兄弟，没想到你炼丹的本事厉害，炼制火器的本事，也远远超过我。” 　　突然，他察觉不对，从刚才到现在，没有半点毒发的征兆。 　　也就是说，方斗炼制的丹火雷珠，不光威力奇大，而且还没有丹毒。 　　“我炼丹术有些造诣，用来炼制丹火雷珠，便没有中毒的危险！” 　　奇烈听了佩服不已，“这才是丹火雷珠真正威力，我先前炼制的，都是半吊子！” 　　他突然朝方斗、候六哥拱手，“我去去就回。” 　　这时候，饮火老人已经和其余民间术士，开始破开铁笼，救出药人，刚才一番交手，有些身体太弱的，早已被余波震死，但也有大半存活下来，此刻被逐一救醒。 　　“千秋社的妖人，真是作孽了！” 　　民间术士们，甚至从水潭底，找到堆积一层层的白骨，都是先前弄死的药人，小小山洞内，少说有成百上千的冤魂。 　　“该杀！” 　　饮火老人一声令下，那些昏过去的妖人，都被当场弄死。 　　“师叔！” 　　奇烈过来时，饮火老人关切道，“你刚才剧斗一场，损耗太大，还不抓紧休息，乱跑做什么？” 　　“师叔，小小山洞，尚且如此危险，接下来的仗，不好打呀！” 　　饮火老人若有所思，“没错，但咱们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你以后，切不可冒进！” 　　奇烈内心很是感动，“师叔，我新近得了三辆铁风车，刚才你也见到了，还有八葫芦赤焰沙，以及九颗丹火雷珠。” 　　本来，他没打算告诉饮火老人。 　　但此战过后，见识到方斗炼制的火器厉害，他想法变了，交给饮火老人或许能发挥更大作用。 　　饮火老人盯着奇烈，问道，“是你那个好友帮忙？” 　　奇烈大方承认，“不错！” 　　饮火老人抬抬头，“铁风车留下两辆，其余东西你拿着用！” 　　在他眼里，也就铁风车颇为厉害，至于赤焰沙和丹火雷珠，饮火老人都不放在心上。 　　奇烈不肯放弃，赤焰沙也就罢了，丹火雷珠的威力，即便是一流术士间争斗，也有决胜负的关键作用。 　　“师叔，这丹火雷珠，不同咱们见过的，你先试一下，绝不会令你失望！” 　　饮火老人见他如此执着，只得收下两颗丹火雷珠，口头答应会试一下，实则打算放在旁边不用。 　　他身上的众多法器，更超过奇烈所知，哪里会看得上区区丹火雷珠。 　　赤火旗的民间术士们，将这处山洞扫荡干净，并将药人救活后，找地方安置了，休息了片刻，继续往前扫荡。 　　奇烈这边，和方斗普及知识。 　　“天池山，到处都是千秋社经营的明暗洞穴！” 　　“他们顺着山脉走失，以风水为引，构造了极其复杂的防御体系！” 　　“刚才的山洞，只是炼丹试药的地方，若是再往前去，就要遭遇那些明枪暗箭啦！” 　　话音刚落，从不远处，响起一阵凄厉的唢呐声，令人听了热血沸腾。 　　众人脚下大地开始抖动，抬头见到毕生难忘的一幕。 　　不远处的山坡上，仿佛从天而降巨浪，裹着土石，形成浑浊的泥石流，顺着山坡往下滚滚流淌。 　　一路上山石草木，变得脆弱无比，被卷入其中。 　　有眼尖的人看到，泥石流当中，裹着一杆紫色旗帜，正是另一路的人马标志。 第二百一十八章 火器斗 　　如此声势，赤火旗下一众民间术士，尽皆骇然。 　　山洪爆发，此乃天地之威，血肉之躯怎能抵挡。 　　连饮火老人也叹息道，“也不知白老三那边，还能剩下几个人。” 　　方斗闭上双眼，心神移入鸩灵当中，开始居高临下，查看情景。 　　从高空往下看，天池山上，一处泉眼被掘开，以法术抽吸地下水，形成滔滔不绝的洪流。 　　洪流席卷成泥石流，破坏力极大，又是居高临下冲击，当场就冲垮了一路人马。 　　紫色旗的带头人，就是饮火老人口中的白老三，此人一口气从远处移了七八块大岩石过来，但是在泥石流面前，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剩下的术士们，纷纷被卷入泥石流，虽然施法自救，但也被冲得七零八落，不成气候。 　　“这帮千秋社的妖人，果然有些能耐！” 　　见到这般场景，赤火旗的民间术士们，倒吸一口冷气。 　　刚才剿灭一处山洞带来的欢喜，已经被打消不少。 　　药辛子带领的人马，确切来说是科研人员，并非战斗人员，所以才被奇烈一网打尽。 　　“都小心了！” 　　饮火老人心想，若是自己这路，遇到同样场景，该如何应对？ 　　想了片刻，他颓然放弃，没法子啊，对方占据地利，居高临下狂泻而下，谁也挡不住？ 　　一帮民间术士，因而小心翼翼许多。 　　候六哥放出机关螃蟹，在山道各处寻摸，查找隐藏的陷阱机关。 　　饮火老人身边一位老者，擅长风水堪舆，也顺着山脉探查，最终得出结论，他们行进的方向，没有泉眼水脉，无法发动泥石流攻击。 　　“如此便好！” 　　一行人顺着山坡往上，又走了段路，停在某处平整的山坳处。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炸响，“饮火老人，偏你有火器，我千秋社就没有么？” 　　“让你见识下，我烈风客的手段！” 　　下一刻，空中传来嗖嗖嗖声音，众人视线当中，从山上跳出大大小小的黑点。 　　这些黑点呼呼，在空中旋转，越滚越大，顷刻间化作一枚枚燃烧的车轮，顺着山坡往下滚跳，速度越来越快。 　　“不好，是风火转轮！” 　　饮火老人看出，此乃极为厉害的火器，居高临下发出，虽然比不上铁风车，但对他们大队人马，也是杀伤力巨大。 　　以往，都是他用火器对付千秋社，没想到这次反过来了。 　　“都散开！” 　　奇烈放出铁风车，哗啦啦旋转风火，挡在三人面前。 　　这时候，风火转轮在山道上磕磕碰碰，有几枚被凸起的山石一撞，凌空飞了起来，朝众人头顶砸落。 　　风借火势、火随风走，落下来时，就是一团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球。 　　众多术士们，连忙避之不及，生怕被沾到半点。 　　他们跟随饮火老人，深知火器的厉害，一旦被沾上，不把衣衫皮肉烧尽，绝不善罢甘休。 　　咚，一枚风火转轮，撞在铁风车上，被弹飞出去。 　　铁风车倒退几尺，最终还是稳住了，但更多风火转轮往下落。 　　奇烈咬着牙，对方居高临下，自己太吃亏了，若是换成铁风车从上头往下冲，这些破轮子非得撞碎一地不可！ 　　“啊！” 　　一个术士躲闪不及，被风火转轮命中，惨叫着滚下山坡，身上烈焰燃烧，不知是死是活。 　　“都散开！” 　　人群开始四处分散，这时候，风向也开始变了。 　　千秋社妖人所在的地方，俨然是上风口的方向。 　　“天助我也，放毒龙烟！” 　　呜呜呜，一团团草球从山坡滚落，开始放出浓浓黑烟，背着黑烟熏到，鼻涕直流、双目红肿，看不清东西。 　　若是吸入黑烟过多，更有生命之忧。 　　连铁风车都挡不住了，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浓烟滚滚，五米之外就看不清是敌是友。 　　饮火老人按捺不住，快步冲上前，双手连连甩出，炸得一团团草球四分五裂，“烈风客，给我滚出来！” 　　剩下的术士们，则是原地防守，苦苦支撑。 　　“杀！” 　　无数锋利的刀刃，从上风口往下肆意泼洒，竟是千秋社的妖人趁机发起攻击，民间术士目不能视物，当场倒下好几个。 　　方斗见状，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山鬼符召。 　　“山鬼听命！” 　　符召抖动两下，反馈给方斗信息。 　　“嗯？” 　　天池山上，还有人调动山川之力，符召收到压迫，仅能调动一小部分力量。 　　“召来狂风，驱散毒烟！” 　　方斗下令山鬼，召集附近山川之力，聚成狂风。 　　下一刻，山风陡然升起，旋转着将黑烟收聚成大团。 　　从远处看去，一个个漩涡当中，盛着黑烟球，反而逆着风向，朝千秋社藏身的地方扔去。 　　“快逃呀！” 　　千秋社妖人惶恐不已，他们深知毒龙烟的厉害，若是被沾到，就是任人宰割的下场。 　　这边的危机，总算短暂消失了。 　　奇烈没看到方斗施展山鬼符召，只以为这是风向突变，乐呵呵笑道，“天助我也！” 　　这时候，上方的交手也分出胜负。 　　饮火老人找到烈风客，和他拼斗起来，二人火器早已不相上下，斗得爆炸声声、烈焰熊熊。 　　山石草木无风自燃，漫天都是灰烬飘飞。 　　还有藏得近的千秋社妖人，一时不察，被卷入余波当中，纷纷烧为灰烬、死无全尸。 　　烈风客还占了上风，他背后有千秋社大金主，具备充足的财力炼制各种厉害火器，相比之下，饮火老人就拮据许多。 　　“饮火老人，你斗不过我！” 　　烈风客扔出一枚火霹雳，炸开饮火老人的火器，狂笑不已。 　　饮火老人怒了，下意识伸手入怀，却猛然想到，刚才斗得太激烈，身上火器用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两颗丹火雷珠，还是刚才奇烈献给他的。 　　“管他呢！” 　　饮火老人顾不得多想，弹指将两颗丹火雷珠送出去，他驱使的手段，又比奇烈高明许多。 　　两颗丹火雷珠，内部法力蕴而不发，直到飞入烈风客面前，才猛地裂开，内部丹气雷霆瞬间炸开。 　　烈风客看出是丹火雷珠，也不紧张，取出一块火浣布，裹住两团炸开的雷珠，就要施展法术将其扔掉。 　　但是，他失算了。 　　丹火雷珠炸开的威力，远超想象，火浣布挪移不开，被爆炸撕得四分五裂，汹涌而出的烈焰雷霆，瞬间裹满他全身。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失散 　　烈风客一死，此战落下帷幕。 　　民间术士们士气如虹，杀到前方山上，占据此地险要。 　　饮火老人二话不说，将奇烈方斗找来面前，询问丹火雷珠的事情。 　　“那两颗丹火雷珠，真是你炼制的？” 　　奇烈呵呵笑道，“师叔，先前你还不信，方斗兄弟炼制的火器，比咱们厉害多了！” 　　“闭嘴！” 　　饮火老人瞪了一眼，奇烈立马闭嘴不多说。 　　然后，他看向方斗，“听奇烈说，你仅仅是看了他手中的《火器精要》，就能炼出铁风车和丹火雷珠？” 　　方斗拱手道，“偷学奇烈兄的师门传承，这是我的不是！” 　　“不必如此拘束，我火器门没这么多规矩。” 　　饮火老人宽慰道，“奇烈将秘策交给你，便是允许你翻阅修炼。只是我没想到，你天赋如此之高！” 　　奇烈、饮火老人接连两次，都验证了丹火雷珠的厉害。 　　方斗也知道了，融合炼丹术、紫府神雷的精髓，这件火器的威力，更在他想象之上。 　　但是，落在饮火老人眼里，也以为是方斗炼制的手法高明，没想到方斗融汇了自身的功法造诣。 　　“奇烈，以后要多交方斗这样的朋友！” 　　饮火老人欲言又止，还是奇烈看出端倪，取出身上剩下的丹火雷珠，“师叔，此物威力太大，放在你身上，才能发挥威力。” 　　“那师叔，就暂且帮你收着！” 　　这边烈风客全军覆没，千秋社的分坛中央，有人暴跳如雷。 　　“废物，都是一帮废物！” 　　“饮火老人快杀上来了，他的火器厉害，咱们未必挡得住！” 　　“还不快运转水脉，以水克火，将他们冲下去！” 　　“可是，分坛力量有限，若施展‘移山’，强行运转水脉，恐怕会露出破绽！” 　　“先杀退这帮民间术士再说！” 　　于是，一声令下，山头内部机关转动，水脉开始改变走向。 　　这时候，赤火旗的人马，正逶迤前进。 　　当中精通风水的老者，突然皱眉，低身抓了把土，揉搓两下，皱起眉头。 　　“不对啊，此地风水怎么陡然变了？” 　　饮火老人问道，“看出什么不对？” 　　“火老，我刚才明明见到，脚下没有水脉，但此刻泥土潮湿，隐然有了地水翻涌的征兆，情况不妙啊！” 　　饮火老人也心生忌惮，他的火器最忌水，若是换成先前泥石流，一身本事发挥不出半成。 　　“绕道走吧！” 　　他叹了口气，突然听得头顶轰隆隆，像是打雷的声音。 　　饮火老人神情变了，这不是打雷，而是洪流激荡，往下冲刷的声音。 　　“不好，妖人故技重施，想以山洪将咱们一网打尽！” 　　果不其然，千秋社见烈风客挡不住，立刻发动泥石流攻势。 　　方斗奇怪了，对方能调动地底水脉，可见本事不低啊！ 　　但随之，他察觉到，危险来临了。 　　眼前山洪爆发，显然就是千秋社调动山川之力，自己的山鬼符召受到压制，怕是用处不大了。 　　“快退，快退！” 　　饮火老人袖口飘荡，飞出三四团火光，泥石流已经来到面前千米，按照眼下速度，几个呼吸就能覆盖赤火旗的术士们。 　　火光落在洪流当中，炸出几个泥水花，洪流的速度稍微减缓，但过了片刻，眨眼间冲了下来。 　　天地之威，岂有这么容易打灭的？ 　　这时候，众多术士们各自施展本领，有的朝双腿拍上甲马符，也有人口中念咒、借助法器漂浮空中。 　　候六哥这边，扔出机关螃蟹，相互组合成一座陆地行舟，招呼奇烈和方斗上来。 　　这座陆地行舟，极为巧妙，下方泥石流翻滚，无法将其覆灭，反而化作动力，推动机关船漂浮。 　　“小心！” 　　洪流当中，一枚磨盘大的石块跳起，朝陆地行舟砸落。 　　方斗抬起拳头，凌空将石块打得粉碎，抖抖身上石屑。 　　“厉害！” 　　奇烈竖起大拇指。 　　鸩灵在众人头顶上空盘旋，见到到处都是山洪滚滚，将众多民间术士分割开来，彼此不能呼应。 　　这些民间术士，或多或少都有自保之力，面对山洪骤来，也有几个倒霉蛋被冲的不去去向，但更多能自保，苦苦支撑着。 　　饮火老人表现最是亮眼，他施展火器威力，一路逆着山洪冲上去。 　　得益于方斗的丹火雷珠，这位老人一出手，就炸的泥石流散乱不已，像是尖刀般逆流而上。 　　眼看着，饮火老人就要杀伤敌方盘踞的位置。 　　这时候，千秋社的妖人按捺不住了。 　　泉眼猛地炸开，一道更加激烈的洪流窜出来，比之先前猛烈十倍。 　　一颗丹火雷珠炸开，与洪流对撞，余波将饮火老人当场撞飞。 　　对方这是图穷匕见，调动山川之力，要将这路人马彻底覆灭。 　　洪流陡然间，变得猛烈十倍，众多术士再也支撑不住，纷纷脚底抹油，“快走，快走，迟了便没命了！” 　　陆地行舟，下方的泥石流变得猛烈起来，一颗颗石头打在下方，已经出现大大小小凹坑。 　　候六哥脸色骇然，“快撑不住了！” 　　方斗取出两双草鞋，交给奇烈和候六哥，“各位多保重！” 　　三人刚换上草鞋，几十颗大小岩石，滚动着砸下来，将陆地行舟淹没，如同磨盘般旋转，将其挤压成无数碎木。 　　这时候，方斗、奇烈和候六哥，早已发动神行草鞋，不断踩着脚下石块，短暂在空中弹跳穿梭。 　　从前方山上，不断涌出一股股洪流，分成七八股朝个方向冲去。 　　突然，当头一个浪花，约莫半亩大，对着三人头顶砸落。 　　“啊呀！” 　　这可是几百吨的水，若是全拍在身上，非得内脏破碎，吐血而死。 　　方斗调动山鬼符召，“山鬼听令！” 　　浪花从中间断成两截，虽然没能造成杀伤，却也将三人冲刷到各处。 　　等方斗抹去脸上的水花，环视四周，已经不止到了哪里，身边也没了奇烈、候六哥的踪影。 　　失散了，这是和他们失散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方斗还在天池山上，没有被冲到山脚下。 　　“你这民间散修，竟敢临阵脱逃？” 　　一个冷厉的声音，在方斗身后响起。 第二百二十章 道家子弟 　　方斗急忙转身，见到一位头戴莲花冠青年，身穿太极八卦道袍，神情不善看着他。 　　这是遇到‘监军’了。 　　眼前青年道士，无论是道袍，还是气质，都远非一般民间术士可比，不问可知，必定属于道家的子弟。 　　先前奇烈谈起这些人，必定口吐浓痰，痛骂三声‘牛鼻子’。 　　青年正是跟着钢鞭道人的凤德，见到几路人马都被打散，骂了声‘乌合之众’，便亲身下来，阻止众人逃走。 　　当巧不巧，他第一个找上的，正是方斗。 　　方斗愣了愣，正要解释，就见到凤德一脸不耐烦。 　　“你是跟着谁的？” 　　“赤火旗，饮火老人！”方斗诚实回答。 　　凤德又追问道，“你们旗下的联络讯号是什么？” 　　“琵琶！” 　　方斗心想，这小样儿还挺多疑！ 　　凤德点了点头，确认他身份无误，质问道，“为何逃跑？” 　　“谁跑了，我这是被山洪冲散了！” 　　方斗耐心解释，“千秋社调动山川之力，大队人马都被冲散了！” 　　凤德点了点头，此言不假，千秋社的分坛，具有‘移山’之力，能调动山石、水脉的力量，区区山洪不在话下。 　　“你既不是逃跑，赶紧回到山上，继续进攻！” 　　凤德这句话，颐指气使，让方斗听得好不痛快。 　　先是萧乐师，又是眼前的青年道士，这帮道家的人，正不把别人当人呐！ 　　“不用你说，我也要和同伴汇合！” 　　方斗拱了拱手，“告辞！” 　　凤德见方斗如此态度，双眉竖起，“你是哪路的术士，谁带你过来？” 　　潜台词就是，要问出方斗来历，事后打击报复了。 　　方斗张了张嘴，正要开口，突然眼前传来一阵烟雾。 　　“杀！” 　　寒光一闪，方斗胸口冰凉，已然中招了。 　　他当即踉跄后退，抚摸胸口，幸好裹着道袍，要害避开这招致命的攻击。 　　“什么人？” 　　方斗抬起头，见到面前翻滚山雾，遮得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与此同时，名为凤德的青年道士，已然消失在烟雾中。 　　你小子敢下黑手？ 　　方斗怒了，下意识以为，这是凤德施展障眼法，暗中偷袭。 　　但过了片刻，方斗发现不对了，这山雾来得蹊跷，不像是人力所为。 　　一个念头，在方斗脑海跳起。 　　“移山神通！” 　　天池山上，有天罡法坛的分坛，具备‘移山’神通，级别凌驾山鬼符召之上。 　　‘移山’神通，不仅能挪移山石、运转水脉，更是可以操纵山风、浓雾、气流，具备种种厉害的手段。 　　千秋社的妖人，操纵山雾掩盖身形，伺机施展暗杀。 　　“好家伙！” 　　方斗露出微笑，敢在我面前玩这个？ 　　山鬼符召虽然被压制，但也不是区区山雾能遮住。 　　千秋社的主力，还在运转水脉，发动山洪冲击各路人马，这边操纵山雾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股。 　　先前山洪对付不了，这些山雾还能算个事儿？ 　　突然，雾气中一道黑影闪过，寒光陡然来到面前。 　　方斗猛一抬手，“山鬼听令，驱散云雾！” 　　如同一阵清风吹过，雾气散开，千秋社妖人现出行踪，是个手持利刃、身穿灰衣的中年人。 　　此人脚下踩着甲马符，来去如风，手中利刃更是锋利无比。 　　雾气散开时，此人表情惊愕，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留下吧！” 　　方斗提起钢杖，动作快如闪电，刺入千秋社妖人胸膛。 　　“啊！” 　　妖人一声惨叫，当场毙命。 　　原来，此人也才三流术士境界，仗着山雾掩盖身形，才四处神出鬼没，刺杀落单的民间术士。 　　这下遇到方斗，小把戏不灵了，自身也送了性命。 　　“八方元气，听从号令！” 　　“大风起、驱邪雾！” 　　这声音，正是刚才青年道士——凤德。 　　话音刚落，一道灵光升起，在空中勾勒符箓，旋转着将山雾驱散一空。 　　视线变得更明朗，凤德就在方斗左边百米之外，在他身边，还有三个鬼鬼祟祟的千秋社妖人，各自手持利刃，准备偷袭。 　　凤德施法，将山雾一扫而空，嘴角含笑。 　　“藏头露尾的妖人，受死！” 　　凤德屈指掐诀，口中念咒，“护法神兵，斩杀妖人！” 　　他身边空气流动放缓，当放慢到某个极致时，瞬间爆发大团金光，去势猛烈之极，顷刻间淹没三个妖人。 　　刺目金光，令方斗忍不住眯起双眼。 　　待得光芒退去，只见地上三个妖人的尸体，如同蜂窝般千疮百孔，早已凉透了。 　　“你没有逃走，也算有些胆色，跟在我身后吧！” 　　凤德见到方斗脚下的尸体，脸色放缓，点了点头。 　　方斗想了想，跟着他，能更快杀入千秋社分坛，与奇烈等人汇合。 　　于是，方斗跟着凤德，一路往前去。 　　山上各处，响起各种乐器的声音，竹笛、陶埙的声音，彼此间呼应联系，但散乱在四面八方。 　　很显然，刚才千秋社的攻击，将各路人马都打散了，此刻还在尽力聚集起来。 　　凤德冷哼，“都是废物！” 　　说这句话时，他知道方斗在身边，也没有半点忌讳的意思。 　　“若无我们这些废物，恐怕阁下未必能如此轻松，一路春游般走到山上！” 　　方斗冷冷开口。 　　凤德扫了眼他，“你们这些民间术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我们道观的师兄弟联手，早已几天前，就攻陷天池山，灭尽山上妖人！” 　　方斗翻个白眼，说出那条千古名句，“你行你上啊！” 　　凤德听了，心头怒火升起，这短发的少年，怎么看怎么欠揍！ 　　他也不打算忍了，当场抬手，就要教训方斗。 　　这时候，空中一条白线升起，带着森寒气息。 　　方斗汗毛都竖起来，飞剑！ 　　下一刻，他发现是虚惊一场。 　　凤德伸出手掌，接住白线，原来是一枚匕首般的短剑，系着半块红布。 　　“太好了，师叔他们，已经找到敌人老巢所在！” 　　这位青年道士，看到红布后，露出兴奋的微笑。 　　很显然，短剑系着红布，是他们独特的联络方式。 　　“你，跟我一同过去！” 　　凤德有心教训方斗，但眼下情况紧急，又要和师叔汇合。 　　思来想去，还是带着方斗一同过去，抽空再教训他。 第二百二十一章 法师争斗 　　天池山的山顶，此刻正斗法激烈，如火如荼。 　　向阳的坡面上，塌陷下去，露出内部的洞穴。 　　原来，山体内部，早已被千秋社挖通了，在里面构造九曲连环的通道，更是将法坛藏在腹心之地。 　　先前众多民间术士攻击，逼得他们动用天罡法坛的力量，多次施展‘移山’神通，运转水脉发动山洪，冲击得各路人马七零八落。 　　但是，如此频繁用力，却被藏在幕后的钢鞭道人等，抓住脉络走向，最终找到分坛所在地。 　　在场众人，还记得当时一幕。 　　钢鞭道人手持钢鞭，发动石破天惊的一击，钢鞭凌空、虎虎生风，如流星般陨落。 　　轰隆隆，动静有如地陷天塌，钢鞭所及之处，坚硬的岩石脆如豆渣，纷纷化作粉末。 　　岩层洞穿，粉尘四起，阳光涌入破洞内，照出分坛的踪迹。 　　这下子，总算找到老巢了。 　　钢鞭道人、天王殿罗汉，连同闻先生，带着一众僧道俗三家子弟，围在破洞前叫阵。 　　“区青鹤，还不快束手就擒？” 　　法坛上，站着一位青衣中年，身穿鹤羽大氅，身边到处都是仓皇逃窜的千秋社妖人。 　　“树倒猢狲散了，你们千秋社大势已去！” 　　青衣中年，正是负责这处分坛的主事人，也是法师境界。 　　区青鹤抬眼，“哈哈，谈何大势已去？” 　　“籍籍无名的一个区青鹤，竟劳烦你们三家共同出手，死也积极哀荣了！” 　　“我千秋社，还有左右二位长老，更有深不可测的坛主！” 　　“你们这点人，够格灭我千秋社吗？” 　　闻先生笑了笑，说道，“此言差矣，我修行之人，须懂得顺应天时、辨别顺逆。大势滔滔而下，法力再强、权势再高，终究不过是螳臂当车的蝼蚁。” 　　“千秋社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我等代天罚罪，灭你千秋社，何其容易？” 　　一旁的罗汉，口诵佛号，“阿弥陀佛，佛爷前来，就是来杀人的，你们这些妖人，死多少都不嫌多！” 　　钢鞭道人朝二人点点头，指着区青鹤，“此人冥顽不灵，杀之即可！” 　　“不错！” 　　话音刚落，区青鹤发出一声尖叫，“休想！” 　　下一刻，他脚下的分坛，涌起粗壮的光柱，四周山体摇晃，一块块岩石松动掉落。 　　整座山头都在颤抖，大大小小的石块，仿佛吸引地心引力，朝头顶上空升起，雨点般朝众人落下。 　　“子曰；敬鬼神而远之！” 　　闻先生淡然开口，身边风起云涌，气浪弥漫之处，岩石纷纷破碎，化成粉末般的颗粒。 　　天王殿的罗汉，双手合十，嘿然笑了，一颗巨大岩石，砸在锃亮光头上，石头碎了，光头没事，闪过一丝光芒。 　　钢鞭道人袖手一指，钢鞭飞出，穿过山体洞口，钻入内部空穴，直朝法坛上空砸落。 　　区青鹤脚下踩着天罡步，双手掐着星辰诀，头顶腾起耀眼的光柱。 　　脚下的法坛，陡然升起一道青光，躲着区青鹤全身。 　　钢鞭正中青光，光芒凹陷下去，于此同时，百里外的山坡上，如同被看不见的陨石击中。 　　哗啦啦，地面被砸出凹坑，布满细碎的裂纹。 　　“好一个移山神通！” 　　这座分坛的神通，正是‘移山’，比山鬼符召本领更强，只要以高山为依托，等同有源源不绝的力量。 　　钢鞭道人随手一击，就被挪移到百里外，半点也没落到区青鹤身上。 　　“好！” 　　这时候，方斗正好跟这凤德，来到山顶之上，忍不住开口夸赞。 　　见到区青鹤，驱使法坛的手段，比之自己精妙了许多。 　　他早已知道，千秋社手上也有一座天罡法坛，却没想到，对方已经将其开发到这个地步。 　　仅仅是一座分坛，就有如此威力！ 　　凤德不满回头，盯着方斗。 　　方斗急忙改口，“……好个贼子，穷途末路，仍旧如此嚣张！” 　　他振振有词，对凤德说道，“这妖人的手段好生厉害，不知是什么来路？” 　　凤德神色稍缓，解释道，“丹余真人的三十六天罡法坛，相传每一座都具备本命神通。” 　　“千秋社得到的这座，本命神通为‘移山’！” 　　“掌握这门神通，在山上能不断抽调山川之力，太过棘手了！” 　　说到这里，凤德怒道，“当初，怎么没把天罡法坛摧毁殆尽？” 　　方斗尝试着问道，“丹余真人，难道不是道家名宿吗？” 　　“区区一旁门真人，得了左道果位，怎么配得上道家名宿的称号？” 　　凤德说道这里，脸上露出嘲讽。 　　方斗注意到，凤德提及丹余真人，一副轻蔑的表情。 　　真人啊，这可是凌驾法师之上，已经得道的修行者！ 　　释门名为圣僧、道家名为真人、名教名为儒圣，都是登峰造极的人物。 　　但，就因为丹余真人不是出身道家，尽管造诣极高，甚至一手创建三十六天罡法坛，在道家一个晚辈的眼中，竟是不值分毫。 　　方斗看得出来，凤德此人，也才一流术士的境界，怎么有底气瞧不上真人果位的丹余？ 　　“道家，真是目中无人！” 　　凤德还不知道，此刻方斗内心历程，兀自说道，“待得此次获胜，扫平千秋社的巢穴，必将天罡法坛捣得粉碎。” 　　“丹余真人遗祸无穷，蛊惑无知百姓，更是扰乱江南各地。” 　　“其人留下的天罡法坛，更是成就千秋社这妖社！” 　　“天罡邪坛，一座也不能留下！” 　　“须得统统捣毁干净！” 　　方斗手头一紧，他身上就有天罡法坛，按照此人态度，岂不是同为道家的打击对象。 　　道家太独、太独啦！ 　　这一刻，方斗心中认定，自己和道家，终究走不到一块。 　　“你道家的道是道，其他的道，难道就不是了么？” 　　方斗心中，反而升起一股怒气，丹余真人出身旁门，不照样成就真人了？ 　　想必，这位真人后来陨落，连半点痕迹也没留下，幕后就有道家等三家的黑手。 　　看来，还需要蛰伏啊，即便真人身份，也不够和三家叫板。 　　好在方斗还年轻，有大把时间努力。 　　这时候，众人久攻不克，僧道俗三家的首领，都是法师境界，齐刷刷上前，参与围攻区青鹤和脚下法坛。 第二百二十二章 狼狈逃窜 　　钢鞭道人出手厉害，一下下攻击，足有摧山拔岳的力量。 　　但是，区青鹤脚踩法坛，将攻击都移到山上各处。 　　一时间，天池上各处，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轰隆声，无形冲击落下，树木倒塌、山石破碎，也有不走运的术士或野兽，当场砸成一团血肉混泥。 　　攻击了许久，区青鹤仍旧岿然不动，气力消耗不大。 　　这时候，天王殿的罗汉，上前一步，“阿弥陀佛！” 　　他本就魁梧的体型，瞬间拔高半丈，古铜色的皮肤，闪烁刺眼光芒，顷刻间变成铜铸的小巨人。 　　“欺山神力！” 　　罗汉双手插入山坡，山石变得脆弱，被十指轻易洞穿，连同整条胳膊插入山体当中。 　　此刻，他这幅模样，就像是双臂环抱大山，企图定住天池山的根基。 　　与此同时，钢鞭再度从天而降，砸落法坛之上。 　　区青鹤故技重施，企图将力道挪到别处。 　　只见青光一闪，变得微弱之极，轰隆声接踵而至，竟是在区青鹤背后响起。 　　这次‘移山’神通，不知怎么失灵了，只挪到区青鹤背后，将另一端的山体洞穿。 　　这下子，作为背后屏障的山体也没了。 　　整座法坛，彻底暴露在天光之下，大团阳光打在法坛上，但区青鹤的心情，远没有景色这般阳光！ 　　这下糟糕了！ 　　“福元寺的道友，多亏你了！” 　　钢鞭道人和闻先生，都看的出来，是天王殿罗汉施展神力，定住天池山的山川之力。 　　区青鹤纵有法坛在手，也无法移开攻击，反而将背后屏障打穿了。 　　这就是自作自受！ 　　“做得好！” 　　一众观战的弟子们，纷纷叫好。 　　这时候，凤德也和他们会合，顺便将方斗也带过去了。 　　“凤德师兄，此乃何人？” 　　有个年轻的小道士，身穿同样道袍，见到方斗有些吃惊。 　　凤德不以为意，“一个民间术士而已，无需在意！” 　　方斗淡淡笑着，心想若不是现场人多，就要飞起一剑，在你身上留下两个血窟窿。 　　其他僧道俗的修行者，听到方斗是民间术士，也都失去兴趣，继续观看斗法。 　　方斗不以为意，现场没有熟人，他乐得装透明人。 　　他的双眼，始终盯着区青鹤脚下的法坛，这可是宝贝啊！ 　　现如今，方斗身上的天罡法坛，在地下沉睡已久，许多功能还没开发出来，只能用来修炼、护法等粗浅的功能。 　　反观这处分坛，不仅能动用自身神通，更有许多神奇的作用！ 　　方斗若能得了这处分坛，融入自身，必能将天罡法坛，提升到更厉害的层次。 　　只可惜，身边虎狼环伺，不是下手的好机会啊！ 　　方斗只得暂且按捺，等待出手的时机。 　　山体内部，区青鹤见罗汉定住山体，再度施展法坛变化。 　　顷刻间，山上乌云笼罩、狂风大作，豆粒大雨点纷纷落下，兜头盖脸朝众人身上滴落。 　　“他这是凝聚水汽，呼云唤雨，不足为奇！” 　　这也是‘移山’神通的一门变化，只在山上有用，若是再往下走了几十里地，定然见到朗朗晴天、一轮晴日。 　　但是，眼下的环境，正是狂风暴雨，打得众人睁不开眼。 　　翻滚的乌云中，一颗颗冰雹开始凝结，转眼间化作鸡蛋大，眼看着即将落下来，到时候就是铁人铜人的脑袋，也会轻松砸破。 　　闻先生上前一步，悠然朗诵道。 　　“君子御六气之辩，六气者：阴、阳、风、雨、晦、明！” 　　“若有违天地常态，则为贼气！” 　　“有贼者斩之！” 　　这位儒生缓步上前，折枯草为箭枝，搭在虎口上，做出开弓的姿态，口中喝道，“中！” 　　枯草如同箭矢，瞬间刺穿数百米的距离，命中山体之中，站在法坛中央的区青鹤。 　　他这一箭，早已算尽区青鹤所有应对的坑能，将一切后路均已笼罩住，没有留下半点死角。 　　区青鹤惊骇发现，不管自己如何躲闪，都免不了利箭贯体的下场。 　　名教的神射，竟如此犀利！ 　　生死一线间，这位千秋社的法师，脚下陡然用力，法坛瞬间往下坍塌，坚实地基犹如朽木，破开大洞。 　　整座法坛，连同区青鹤本人，急速坠落脚下黑洞，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爱。 　　多亏了这一下，枯草没能命中胸口，而是擦着区青鹤的脖子，留下鲜红的血痕。 　　“贼子奸猾！” 　　钢鞭呼啸着，划过一道白色气浪，冲入山体当中，追上区青鹤消失的背影。 　　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下，过了许久传来一声‘咚’。 　　片刻过后，钢鞭飞回，钢鞭道人手指一捏，露出笑容，“已经打伤区青鹤了，他逃不远，追！” 　　钢鞭道人、闻先生和天王殿罗汉，则是纵身冲入山体，顺着区青鹤消失的洞口，一路往下追踪过去。 　　其余僧道俗的子弟们，也都纷纷追上前，跟上长辈的步伐。 　　方斗看得目不暇接，这才是理想中的修仙高人，果然法师境界，出手才带上些许仙气。 　　术士仅仅停留在‘术’的层次，但法师，已经开始‘御气’‘练法’，举手投足的威力，简直是一个天下，一个地下。 　　刚才的交手，方斗若是被卷进去，十条命都不够死。 　　“还愣着干什么，快下山去追！” 　　时间紧迫，凤德也顾不得教训方斗，催促方斗下山追击区青鹤。 　　“我？” 　　方斗指着自己，让他去追区青鹤，这不是肉包子打狗么！ 　　区青鹤一对三，连钢鞭道人都拿不下，就算有伤在身，也不是方斗能对付的。 　　凤德这般催促，明摆着要方斗去送死。 　　“就是叫你，快去通知四周的民间术士，千秋社妖人逃了，凡是见到他的，拼死也要拦住。” 　　“若走了区青鹤，你们都脱不了干系！” 　　凤德对方斗瞪眼，“还不快去！” 　　方斗反而不急着走了，他双手按在腰间，“你在命令我？” 　　只要对方一个回答不对，飞剑升起，这么近的距离，当场就能取了首级。 　　“当然是命令你，你个小小民间散修，从刚才起，一直阴阳怪气，难道真以为道爷脾气好？” 　　凤德抬起下巴，神情倨傲，“这里是会稽，道爷杀你一个民间术士，比杀只鸡还容易？” 　　方斗冷笑，好，我家正好有只鸡，让你杀杀看，还敢不敢说容易？ 第二百二十三章 怒杀 　　方斗突然冷静下来，眼下四周无人，可是个好环境呐！ 　　鸩灵在上空四处巡查，看的清清楚楚，离得最近的术士们，也在几十里外，围剿逃窜的千秋社妖人。 　　至于钢鞭道人等一众人，早已追着区青鹤，钻入九曲十八弯的山体内部。 　　眼下山顶寂静无声，只有方斗和凤德两人。 　　凤德不知危险将至，扫了方斗一眼，“你若识相，现在乖乖听令，前去搜山，追查区青鹤下落。” 　　“如果我不答应呢？” 　　方斗神色渐冷，不动声色将双手缩进袖口，双目盯着凤德的脖子，寻找下刀的地方。 　　“如若不然，我便让你知道，挂印观的道爷，也是敢杀人的！” 　　这一刻，凤德再不掩饰，承认自己的身份。 　　“去你吗的挂印观，去你吗的道家！” 　　方斗怒发冲冠，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根中指竖给对方，“去吃屎吧！” 　　凤德做梦也没想到，骂人的话能脏到这个地步，也是他不近市井，词汇量远没方斗丰富。 　　“你，你……找死！” 　　凤德涨红了脸，手掌竖在胸前，“护法神将，除魔卫道！” 　　山上的风陡然停止，浮现一股肃杀气氛。 　　方斗亲身感受，才知道此招的厉害，就像是先前身陷豆兵大阵，四面八方都是攻击。 　　“想对付我，没那么容易！” 　　方斗双脚一搓，神行草鞋发动，清风裹住双腿，急速往后退去。 　　几个呼吸过后，方斗已将二人的距离，拉长到千米开外。 　　凤德对着方斗，并起双手食指，遥遥一指。 　　“刺啦！” 　　方斗单腿立在地上，双臂平举，身上披了层‘大金袍’。 　　“国！” 　　一声怒吼，声波扩散四周，竟然有几道模糊的影子浮现。 　　“这就是你的神将？” 　　方斗冷笑着，纵然有香火掩盖，本质上还是阴灵。 　　“道家的本事，就这么点？” 　　方斗手掌一抓，畜生道如同吸盘，将几团‘护法神将’，统统吸入掌心。 　　与此同时，他运转‘度化’的本领，开始磨灭这些阴灵。 　　“你，你竟然是释门手段？” 　　凤德指着方斗，身为挂印观弟子，他怎么可能辨认不出，释门招牌的‘度化’？ 　　“你是福元寺的？” 　　他既惊且怒，心中闪烁数个念头，莫非方斗是福元寺暗中派来，企图浑水摸鱼？ 　　方斗狠狠回敬，“我是你爷爷！” 　　下一刻，方斗脚踩神行草鞋，身形不进反退，朝凤德面门杀去。 　　金鸡桩的力量，本就有撕碎一切的锋利，带起的狂啸山风，更是刮目生疼。 　　凤德震惊过后，反应过来，摘下腰间一枚木尺，对着方斗击落。 　　当，一声悠扬的声音响起。 　　方斗倒退几步，对着手掌吹凉气，好硬的木尺！ 　　凤德更是难以置信，这不是普通木尺，而是师尊念咒加持的法器，别说是人手了，就算是虎爪龟壳，都能一击而碎。 　　“他这是什么妖孽？” 　　“对了，福元寺天王殿的武僧，修炼金刚乘，死后肉身不腐，千年不休，是为肉身佛？” 　　凤德越想越是笃定，眼前的方斗，根本就是福严寺的人。 　　“你们福元寺的人，究竟有什么阴谋？” 　　方斗微微一愣，既然你误会了，我又何必戳破，正好栽赃给天王殿。 　　“你猜啊！” 　　方斗后退几步，对着凤德左侧，再度飞扑过去。 　　这一扑，更是翩跹轻快，令人肉眼难以捕捉。 　　凤德眼前一花，方斗已经化作合影，充斥整个眼帘。 　　斗法过程中，敌人离得太近，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凤德急忙挥动木尺，将周身护得水泄不通，不断荡开方斗的扑击。 　　木尺通体油亮、质地沉重，与铁尺无疑，但和方斗手掌碰撞，发出的声音就像是金铁交鸣，清脆之极。 　　转眼间，双方已经斗了数十个汇合。 　　凤德按捺不住，木尺脱手，朝方斗胸口激射而去。 　　“嘿嘿！” 　　方斗冷笑着，倒退飞出，等木尺力道衰弱得差不多，飞起一脚将其踢落。 　　再看凤德，此举竟是为了逼退方斗，从容施展法术。 　　这位青年道士，取出一枚玉石印章，底面是复杂的符文。 　　他手持印章，朝着虚空按落，光线倾泻而出，瞬间交织成一枚符箓。 　　“有请山神行法！” 　　凤德恭敬之极，朝着符箓一躬身。 　　方斗头皮发麻，不好，这是道家的真箓！ 　　道家的真箓，有别于普通的符，乃是官方文章，既是身份象征，又是招神施法的媒介。 　　相比之下，方斗手头的山鬼符召，根本不入流。 　　他这边以真箓请来山神，不用多说，方斗若想召出山鬼，对方绝不肯应约而来。 　　一个是山神，一个是山鬼，怎么比？ 　　凤德借着符箓施法，周围山体开始起伏，眼看着碎石沙尘汇聚成形，就要将方斗淹没其中。 　　这时候，方斗突然抬起手掌，“九天雷神，听我号令！” 　　好吧，这是胡扯的，天上雷神都不知道有方斗这根葱，还听他号令？ 　　但斗法吗，首先要看气势，你请来山神，我就请来雷神，谁能超过谁？ 　　紫府神雷发动，从方斗掌心，喷出两道雷光，对着凤德面前真箓一冲。 　　轰隆隆，雷光炸响，就像是头顶乌云密布、即将下雨了。 　　这声雷炸，令凤德猝不及防，刚凝聚的法术，开始散乱起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方斗突然深吸口气，面前一道白线浮起，随即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凤德腰间一块龟甲，陡然裂成两半。 　　他全身汗毛都竖起来，此乃大凶之兆，甚至能危及生命。 　　“不好！” 　　凤德急忙抓住真箓，拼命念咒，“五行真遁，助我脱身！” 　　下一刻，他裹着真箓的光芒，顺着地下泥土飞窜出去。 　　一丝白线不紧不慢，咬住凤德的背影，如乳燕归巢，猛地往前一扑。 　　“啊呀！” 　　凤德身上的道袍，竟也是件护体的法器，被飞剑一刺，当场碎成漫天蝴蝶。 　　这件道袍，虽然免去洞穿身躯的厄运，但巨大力道却挡不住，尽数没入他体内。 　　这位青年道士，口吐鲜血，五脏六腑都被剧烈冲撞，全身骨头更是碎了大半。 　　“你，你，你……” 　　凤德扑在地上，只能动弹一根指头，颓然无力指向方斗。 　　此刻，不管他想说什么，也开不了口。 第二百二十四章 斗智斗勇 　　四周山风吹过，仍旧无人出现。 　　鸩灵在头顶探查，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打扰。 　　方斗目光落在凤德身上，这可是烫手的山芋啊！ 　　往常屡试不爽的摸尸手法，现在不能用了，钢鞭道人就在山上，若是被他们发现半点痕迹就惨了。 　　杀人一时痛快，但事后扫尾，却是要再三小心，不能漏过半点细节。 　　凤德道袍破碎，得益这件法器防护，飞剑被转化成钝器伤，就像是被大锤子打中。 　　“可以了，没有破绽！” 　　方斗放出犬灵，四周搜寻了一圈，将显眼的痕迹抹去。 　　凤德已经说不出话，只等方斗最后补刀，就会彻底断气。 　　“对不住了！” 　　方斗缓缓走上前，抬起钢杖，就要往下插落。 　　这时候，风中传来幽幽一声叹息。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真以为杀了他，能瞒过挂印观的追查？” 　　方斗全身汗毛竖起，不仅是被撞破现场，更是因为这个声音，他曾听过。 　　区青鹤！ 　　青衣中年站在山顶，脚下已没了法坛，正嘴角含笑，望着方斗。 　　这可是法师级别的强者，更兼是敌非友！ 　　方斗后退几步，神情戒备，将鹤首钢杖横在面前。 　　“别紧张，你这小子敢杀挂印观的人，够狠，我很喜欢！” 　　方斗心中急速思索，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此刻，他情况危急无比，袭击凤德的尾巴还没收拾干净，又被去而复返的区青鹤撞破。 　　这幅进退维谷的场面，就像是在钢丝绳上走步，稍有差池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想到这里，方斗突然抬头，换过一副灿烂的笑容。 　　“这位前辈误会了，我见到凤德兄手上倒地，正要出手相救，并非要痛下杀手！” 　　“再说了，眼下众人都在追击千秋社参与，前辈怎么不过去？” 　　“对了，听闻匪首区青鹤仍在在逃，若是能擒获他，必定是大功一件！” 　　“前辈，难道您就不动心吗？” 　　区青鹤眼神闪烁几下，似乎在权衡，判断方斗的话是真是假。 　　方斗故意装作不认识他，开口就是前辈，区青鹤如果想尽快脱身，不惹麻烦，最好的应对，就是顺坡下驴。 　　钢鞭道人等追杀得急，山上到处都是民间术士的眼线，区青鹤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冒着危险，丢下法坛，重返山顶故地！ 　　突然，区青鹤笑了，“你这小子，果真奸猾！” 　　“前辈何出此言？”方斗无辜看着他。 　　“你刚才，混在人群当中，已经见过我真容，还佯装不知，起的什么心思？” 　　“我明白了，你想骗我离去，然后出声示警，将其他人都引来！” 　　区青鹤越想越是笃定，目光再落到方斗脚下，“无怪乎，你能杀了挂印观的子弟，心思险恶、机变灵活，将来必定是一方雄杰！” 　　“只可惜，今日遇到了我，却是饶你不得！” 　　方斗突然上前一步，抱起奄奄一息的凤德，大义凛然开口。 　　“你这妖人，休想伤害凤德兄！” 　　区青鹤突然一愣，怎么你翻脸比翻书还快，还有这小子，不是被你打伤的吗？ 　　不等区青鹤反应过来，方斗生生悲戚，不断摇晃凤德，“凤德兄，快醒来，不能对着妖人屈服！” 　　头顶上空，鸩灵的视线中，三条青烟般的身影，正顺着山道往上飞窜。 　　其中一道，正是钢鞭道人，他耳朵一动，听到风中传来的叫声，辨认出‘凤德’二字。 　　“不好，山上有动静，快去！” 　　两侧的天王殿罗汉、闻先生二人，也都加快速度，眨眼间追上步伐。 　　他们都大意了，谁能想到，区青鹤壮士断腕，丢弃了珍贵的法坛，还故意往山顶的死路走。 　　山顶上，区青鹤脸色变了，强大的气息不断逼近，他终于明白，为何方斗故意大呼小叫。 　　方斗抱着凤德，不断摇晃，这青年道士早已伤的七荤八素，被这么折腾，更是进气少、出气多。 　　“小子，你这是作茧自缚，等钢鞭道人来了，知道你想杀他的师侄，我看你怎么办？” 　　区青鹤做梦也没想到，阴沟里翻船，竟被方斗戏弄了。 　　“对了，你提醒了我！” 　　方斗果断抬起手掌，利爪朝胸口划拉，留下三道皮肉外翻的伤口，鲜血哗啦啦涌出来。 　　“快来人呐，千秋社的妖人在此，他要杀凤德兄！” 　　方斗中气十足，声音洪亮，顺着山风传去很远，很快给钢鞭道人指明方向。 　　“谁敢杀我师侄？” 　　区青鹤听到钢鞭道人的声音，知道对方已经距离很近，不用几个呼吸，就能杀到面前。 　　他狠狠看向方斗，“小子，至少我能杀了你！” 　　这位千秋社的法师，含恨出手，自然是不同凡响。 　　只见他双手合并，胸前气流翻滚，顷刻间凝成一把尖刀。 　　这一手‘握气成兵’，非法师境界不能，虽然是信手而为，却代表极高的法术造诣。 　　空气压缩的尖刀，破空声照样凌厉，嗖嗖命中方斗。 　　这时候，钢鞭道人等三人，已经来到近前，正翻过一处石块，把头伸了出来。 　　好巧不巧，正见到方斗抱着凤德，转身以后背，挡住区青鹤的攻击。 　　咚，方斗身躯一震，过半力量透过身躯，落在凤德身上。 　　奄奄一息的凤德，哪里承受得住，当场毙命。 　　可怜这青年道士，已然见到钢鞭道人出现，心中满怀希冀和怨毒，盘算着揭发方斗，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只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凤德兄！” 　　方斗面带悲戚，一口血喷在地上，“你不能死啊！” 　　“快看，令师叔已经来救你了！” 　　钢鞭道人见状，双眉竖起，怒极反笑，“区青鹤，从现在起，你就算上天入地，也没人能救你！” 　　区青鹤指着方斗，全身都在颤抖，此人不死，天理难容啊！ 　　嗖！ 　　钢鞭从天落下，砸在区青鹤身上，将他打了个跟头。 　　区青鹤翻身就走，也顾不上揭发方斗，正如方斗所说，他就算说了，钢鞭道人会信吗？ 　　方斗可是把戏做足了，又是‘舍命相救’，又是‘悲痛吐血’，比死了亲兄弟更难过。 　　区青鹤虽怒，却对方斗无可奈何，只好狠狠盯着他，将这幅可恶的面孔记住，转身逃命去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颠倒黑白 　　“年轻人，是你发现区青鹤的！” 　　闻先生缓缓走来，气质温润如玉，缓缓问道。 　　方斗轻轻将凤德放下，面带悲痛，“凤德兄自告奋勇，带着我追查区青鹤下落。” 　　“没想到，却被区青鹤打伤，这匪首也凶残，说是要杀了他，让钢鞭道人尝尝痛苦的滋味。” 　　“是我无能，既斗不过区青鹤，也救不了凤德兄！” 　　方斗懊恼之极，不断撕扯头发。 　　哎，这么超常的演技发挥，值不值一张S级房卡？呸！ 　　钢鞭道人怒得满脸通红，不断驱使钢鞭，一下下猛砸区青鹤。 　　区青鹤施展各路法术，或者卸力、或者硬扛，脚下岩层都被震裂了，却是越来越后继无力。 　　一方是含愤出手，一方是存心想逃，怎么看都不是势均力敌的局面！ 　　天王殿罗汉站在旁边，为钢鞭道人压阵，一旦区青鹤想逃，就会遭遇他的释门铁拳！ 　　闻先生伸手，按在凤德的额头、胸口，入手绵软，骨骼都粉碎了。 　　再看一地道袍碎片，当场摇头，“可惜了，终究挡不住法师境界的全力一击！” 　　根据这些证据，他已经判断，凤德是遭了区青鹤的毒手，连护身道袍都挡不住。 　　方斗松了口气，看来稳妥了。 　　但是，闻先生随即抬头，盯着方斗。 　　“这位小兄弟，我刚才听你，称呼他凤德兄？” 　　“不错，我和凤德兄是在山上认识的！” 　　闻先生微笑问道，“那么，想必你也知道，凤德是挂印观的高徒？” 　　方斗心中咯噔，大意了，以挂印观子弟的性情，怎么可能和民间术士称兄道弟？ 　　这个问题若是解释不好，先前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这闻先生，不愧是名教的高手，心思缜密，不漏纤毫！ 　　方斗叹了口气，“凤德兄此人，虽然性情高傲，却嫉恶如仇！” 　　“先前他上山时，意外撞见我诛杀妖人，大为赞赏，就让我跟在他身后以为驱使！” 　　“我也是觍颜，就称呼他一声凤德兄！” 　　“只可惜，如今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凤德兄了！” 　　方斗说道这里，以袖掩面，长叹道，“人生实难，死如之何？呜呼哀哉！” 　　这句话，出自一篇祭文，正是名教弟子的功课之一。 　　闻先生听了，双眼发亮，“你也读名教的文章？” 　　“略懂一二，让先生见笑了！” 　　方斗整理双袖，朝闻先生拜下。 　　闻先生端详方斗表情，越发惊讶起来，本以为这少年，只是个庸碌的民间术士，如今见了，竟具备了初入门庭的名教境界。 　　奇也怪哉！ 　　民间术士，往往追求威力大的法术，多有修炼道家旁门，或者释门小乘，却罕有兼修名教心法。 　　概因名教的本领，大部分在修身养性、天人合一上面，对厮杀征战这些小道并不在意。 　　闻先生先前参与围攻区青鹤，出手凌厉，但在他心中，还是认为笔墨文章，才是正道。 　　如今，竟有了意外之喜，发现民间术士当中，竟有方斗这枚遗珠，顿时起了爱才的心思。 　　名教讲究有教无类，只要读我文章，认同我的历练，就是我的同道。 　　“你能坚持读书，这是很好的！” 　　闻先生此刻，对方斗的疑惑一扫而空，读书人能是歹人吗？不能。 　　方斗急忙提出几个问题，“我治学读书，藏了几个问题，一直苦于没有名师，还请先生指教？” 　　这一招，可是搔中闻先生的痒处，他哈哈大笑，“我来为你解答一二！” 　　“咚！” 　　一声闷响，区青鹤倒飞出去，脸色蜡黄，显然吃了大亏。 　　钢鞭道人一把握住钢鞭，头顶气流翻滚，显然是动用了真力。 　　“休想逃走！” 　　区青鹤喘着粗气，“你这不分忠奸的糊涂老儿，杀你师侄的另有其人。” 　　果不其然，钢鞭道人哪里肯定，暴跳如雷，“还想狡辩！” 　　闻先生开口了，“区青鹤，你莫非想说，是这位小兄弟，害了凤德？” 　　方斗闻言，内心揪紧，怎么回事？ 　　区青鹤听了，连连点头，“你才是明白人！” 　　“呵呵！” 　　闻先生浅笑，朝钢鞭道人问道，“钢鞭道友，你信是不信？” 　　“我信他姥姥个腿！” 　　钢鞭道人愤怒至极，“骗到老夫头上，我师侄身子都被打碎了，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有这等手段？” 　　“想要栽赃，好歹找个靠谱的说法！” 　　眼下至极，方斗区区二流术士，绝对做不到这个地步。 　　闻先生哈哈笑道，“此贼穷途末路，开始挑拨离间，企图让我等分心，钢鞭道友不必管他。” 　　说真话都没人信，区青鹤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眼神一扫，见到方斗似笑非笑，就像是对他的挑衅。 　　“你这小贼，我死之前，也要先杀了你！” 　　区青鹤恼羞成怒，手掌朝虚空拨弄，瞬间升起脸盆大的火球。 　　这才是真正的法术威力，无需结印念咒，操纵天地灵气，就能幻化风火雷霆。 　　只可惜，这团火球，是朝方斗面前飞来。 　　虽然火球缓慢，但温度极高，烧得地上石头哔哔啵啵，表面浮现龟裂。 　　方斗被烧得口干舌燥，心想就算饮火老人亲自施展火器，都比不上区青鹤这随手的一击。 　　此刻，他看似危险，实则安全之极。 　　果不其然，天王殿的罗汉，双拳裹着金光，上前几步，一拳击中火球。 　　漫天火光，烧不穿护体金光，反而被巨大拳头，当场打得粉碎。 　　“区青鹤，你想杀人灭口么？” 　　我特么说不清了！ 　　区青鹤现在是伸冤无门，脑子都气糊涂了，陡然冷静下来。 　　干嘛要在这里死磕，打不过就逃呀！ 　　“各位，我不奉陪了，再见！” 　　区青鹤吐出一颗土黄色珠子，当场爆开，土黄烟雾裹满全身。 　　“不好，这是土行遁珠！” 　　钢鞭道人见了，急忙扔出钢鞭，只来得及打灭残影，落在岩石地面，砸出直径两米的凹坑。 　　闻先生、天王殿罗汉，却是望着绝尘而去的区青鹤，若有所思。 　　“钢鞭道人，五行遁术，只在挂印观有传承。” 　　“怎么千秋社的妖人也会？” 　　钢鞭道人脸色铁青，“两位道友看错了，绝不是五行遁术，这妖人使得是旁门左道的偏门法术！” 　　“切莫混为一谈，误了我挂印观的清誉！” 第二百二十六章 狗屎运 　　钢鞭道人，目光落在凤德身上，浮现悲伤。 　　“凤德师侄，你这样，叫我如何和师兄交代？” 　　闻先生说道，“事不宜迟，必须追上区青鹤，否则等他逃出山外，再找就麻烦了！” 　　“不错！” 　　钢鞭道人脸上悲伤一扫而空，变得冷酷起来，“此贼造下此等罪孽，休想或者逃出天池山！” 　　“二位道友，请助我一臂之力，截杀区青鹤！” 　　说完，钢鞭道人从怀中，取出一枚罗盘，均匀分成五个扇区，分别写着‘金木水火土’。 　　罗盘中央，一枚玉针静静躺着。 　　闻先生见了，腹诽道，刚才还否认，怎么又取出‘定五行盘’出来。 　　这罗盘，名为‘定五行盘’，用途只有一个，就是追踪五行遁法的残余气息。 　　钢鞭道人明摆着掩耳盗铃，取出罗盘后，对着中央的玉针施法。 　　呼呼呼，玉针旋转几周，停在‘土’的扇区，整个罗盘移动，最终指向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和区青鹤消失的地方，背道而驰，完全是两个方向。 　　“好奸诈，想误导我们！” 　　可想而知，区青鹤故意在三人面前消失，却从相反的方向逃走，目的就是为了误导他们。 　　“幸亏有钢鞭道友的定五行盘！” 　　天王殿的罗汉，也忍不住开口赞叹，道家的小玩意真不错。 　　“凤德师侄，委屈你了！” 　　钢鞭道人，从袖口抽出一条绸带，朝着凤德的尸体裹上，念咒几下，缩小成一握大小，重新赛回袖口。 　　“追！” 　　钢鞭道人和天王殿罗汉，先后消失在视线中。 　　闻先生叮嘱方斗几句，让他无比小心，也跟着追了上去。 　　片刻过后，山顶上，只剩下方斗一人。 　　“呼！” 　　鸩灵确认一番，众人都已走远，方斗才喘了口气。 　　太惊险了，但总算糊弄过去。 　　钢鞭道人、闻先生还有天王殿罗汉，都不是蠢货，他们看似淡然，实则心细如尘。 　　当时，方斗只要稍微露出一丝破绽，此刻等待他的，必然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这番斗智斗勇，对自身消耗极大，方斗回想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 　　虽然杀了凤德，但挂印观的威名，早已刻在方斗内心。 　　换做往常，随便杀个人，哪有现在这么艰难？ 　　有背景的妖怪，连孙大圣都不能一棍子打死，这就是世情！ 　　方斗休息许久，等到后背冷汗风干，就要派鸩灵探查，寻找机会，与奇烈等人汇合。 　　区青鹤虽然落败，但天池山中，仍藏了不少千秋社的妖人，民间术士们挨个搜查出来剿灭。 　　仗还有的打，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嗯！”方斗往前走了几步，总觉得有些不对。 　　区青鹤的举止，也太过反常了。 　　他先是踩踏山体，从天池山内部逃走，又原路返回，企图脱身。 　　法坛不在身边，看似是区青鹤为了轻身出逃，故意丢弃了。 　　但是，方斗刚才亲眼见到，钢鞭道人三人手上，都没有法坛的痕迹呀！ 　　“嘿嘿嘿！” 　　方斗越想，越是可疑，内心朦朦胧胧，已然猜到了真相。 　　“果真如此，区青鹤你，真是我的送财童子！” 　　刚才方斗迫于形势，没能对凤德摸尸，一直引以为憾，但如今，猛地捕捉到更大的机会，心情变得振奋起来。 　　“若我所料不差，法坛，还在山顶上！” 　　方斗亲眼见到，区青鹤施展法坛的‘移山’神通，可以在山上肆意挪移，连无形攻击都能操纵。 　　纵然被天王殿罗汉以‘欺山神力’镇压，但也不是一动不动，还有方寸之间的转圜。 　　“法坛，就在这里！” 　　方斗走到山坡的破洞前，往下看去，只见巨大黑洞通往深处。 　　“去！” 　　方斗踩着神行草鞋，攀爬山崖如履平地，一路下了洞口，落到区青鹤遁走的地底破洞前。 　　他手掌摊开，召出微型的天罡法坛，黑暗当红，有一团荧光浮现，就在旁边的山墙崖壁内。 　　“找到了！” 　　方斗一拳拳，砸开岩层，终于找到被藏入深处的法坛。 　　当时，区青鹤心知带着法坛，逃不出三人追杀，索性使了个障眼法，让众人误以为他带着法坛逃走，实则以‘移山’之力，将法坛送入岩层覆盖之下。 　　钢鞭道人看不真切，又心急捉到区青鹤，被他骗了过去。 　　区青鹤事后折返，本想取回法坛，却没料到遇见方斗，倒霉极了。 　　“虽然仅仅是一座分坛，但我收下了！” 　　方斗掌心的微型法坛，瞬间暴涨，没入法坛当中。 　　这座石质的法坛，不断爆出各种光芒，表面浮现裂纹，开始一块块解体分裂。 　　过了片刻，整座法坛崩溃，散成一丝碎石块，再也看不出本来面目。 　　天罡法坛飞出，回到方斗掌心。 　　“嗯，法坛的本命神通？” 　　天罡法坛，吞了分坛的投影中，不仅功能得到提升，更是开启了记忆。 　　原来，三十六座天罡法坛，每一座就有对应的本命神通。 　　千秋社手上这座天罡法坛，早已被开发的非常完善，‘移山’神通可谓是厉害无比。 　　但是，方斗手中的法坛，沉睡多年，还是吞了这道投影，才记起有本命神通。 　　至于本命神通是什么？嗯，留待日后，慢慢挖掘！ 　　更可惜的是，分坛的‘移山’神通，也被顺便吞没。 　　方斗的天罡法坛，内部已经多了一道‘移山符’，处在赐符的权限范围内。 　　“可惜了！” 　　方斗连连摇头，移山符和山鬼符召，功能多有重复，他此刻有了山鬼符召，没必要再赐予移山符。 　　而且，‘移山’神通，目前是千秋社的招牌，被挂印观登记在案。 　　如果不想惹麻烦，最好不好展露这道‘移山符’。 　　方斗叹了口气，继续检查天罡法坛的提升。 　　除了修炼、防御、赐符等功能外，法坛开启了又一项功能，名为‘疗伤’。 　　方斗小试牛刀，运转法坛，胸口的伤势止血愈合，变成三条浅浅的痕迹，内伤也开始痊愈。 　　这番效果，可比玉佛脂更灵验许多。 　　但是，消耗也是巨大。 　　天罡法坛的光芒，经过这番治疗，变得黯淡下来，想要继续使用，还要继续沐浴星光补充能量。 第二百二十七章 暗中收尾 　　方斗收了天罡法坛，走出山洞，听到山下方向，传来喧闹声。 　　“怎么回事？” 　　鸩灵从山顶盘旋飞落，来到喧闹声的地方。 　　原来，钢鞭道人、闻先生和天王殿罗汉，在山腰截住区青鹤。 　　区青鹤还想故技重施，以五行遁法逃走，但钢鞭道人早有准备，以定五行盘笼罩这片区域，锁死五行气脉。 　　区青鹤接连，吐出几颗土行遁珠，撞得头破血流。 　　最终，落入三人包围圈中。 　　三位法师围攻，你一拳我一脚，片刻功夫，就将他打得岌岌可危。 　　“你们不要逼我！” 　　区青鹤歇斯里地大吼，表情满是疯狂。 　　钢鞭道人、闻先生和天王殿罗汉充耳不闻，相互配合，一下下痛击区青鹤。 　　他们心志坚定，知道区青鹤已是瓮中之鳖，丝毫不为其言语所动。 　　“生魂现世！” 　　区青鹤猛地张口，从嘴里喷出无数白气，这些气团如同蝌蚪，前头圆滚滚、尾巴细长。 　　气团呼啸着，带来大片森寒，眨眼间冻结草木，给岩石镀上一层霜层。 　　“你，竟敢杀人炼魂！” 　　钢鞭道人看得分明，这些气团，俨然是经过祭炼的魂魄。 　　祭炼生魂，这是为人唾弃的邪道，凡是做下此等恶事，必将招来人神共愤、天下修行之人共讨之。 　　“我千秋社，本就千夫所指，区区杀人炼魂，又有什么？” 　　区青鹤这幅冷淡的模样，被方斗看在眼中，越发坚定，此人绝对是灭绝人性的妖人！ 　　这些魂魄出现后，钢鞭道人三人见了，面露忌惮，纷纷施展护体的本领，隔绝魂魄靠近。 　　钢鞭道人念咒施法，驱散邪灵；天王殿的罗汉，则是口诵经文，企图度化冤魂；闻先生以浩然正气，逼得魂魄不得晋升。 　　但，这些魂魄，是区青鹤以法术炼制，远非一般孤魂野鬼可比。 　　四周气氛阴寒、愁云惨淡！ 　　眼看着，三人苦苦支撑，就要沦陷之际。 　　区青鹤一声呼啸，漫天魂魄开始相连，在空中汇聚成一道拱桥。 　　“魂桥飞渡！” 　　区青鹤一步步走上魂桥，背影渐渐消失不见。 　　“不好，被他骗了！” 　　钢鞭道人反应过来，快步上前，钢鞭脱手而出，只来得及击穿魂桥，连区青鹤的衣角也没碰到。 　　区青鹤消失后，魂桥当即散去。 　　闻先生醒悟过来，“此人穷途末路，纵有生魂也操纵不了，若时间一长，还会遭受反噬。” 　　“刚才是虚招，目的是逃走！” 　　生魂厉害，但也不好操纵，区青鹤若然是全盛状态，还能压制一时。 　　但此刻，区青鹤遭受三人围攻，早已重伤在身，若是再拖上片刻，只怕自己都要被生魂围攻分食了。 　　“奸诈的贼人！” 　　钢鞭道人懊恼不已，此番走了区青鹤，已失去灭杀他的最好时机了。 　　方斗这边，却暗自操纵鸩灵，一路追上区青鹤。 　　区青鹤走上魂桥，看似消失在天际，实则在山脚十里外，就已双足落到地上。 　　他情况很不好，全身冰凉，手脚颤抖。 　　那些生魂被放出来，激发了凶性，已然按捺不住，在区青鹤体内冲撞，企图挣脱牢笼。 　　“定！” 　　区青鹤接连运转法力，吞吸天地元气，企图压制生魂。 　　此招若非万不得已，连他都不敢轻易动用。 　　相比不得脱身的麻烦，此刻被生魂造反，时刻有阴沟翻船的危机，眼下未必是好事！ 　　他倒也狡诈，深知灯下黑的道理，没有立刻逃走，而是寻找一处地窝藏身，将土皮一盖，谁也看不出痕迹！ 　　“呼呼呼！” 　　区青鹤艰难施法，压制生魂，突然耳边，翅膀拍打的声音，越发清晰了。 　　他陡然响起，从刚才起，就有只怪鸟，在他身旁若隐若现。 　　眼下内外交困，若是被点破行踪，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必须将此鸟杀了！” 　　区青鹤微微掀开土皮，抬头往上高空，见到鸩灵来回盘旋，仿佛在寻找什么。 　　他微微抬起手掌，对准鸩灵，开始瞄准！ 　　“呜汪汪！” 　　一阵犬吠声响起，身上土皮被咬穿，牛犊大的黑狗，闯入区青鹤的藏身之地。 　　“死狗，滚！” 　　区青鹤收束天地元气，化作粗大绳索，当场将犬灵勒爆。 　　山上的方斗，不禁咋舌，虎死架不倒，此人落魄至此，还有这般凶残的实力。 　　看来，不能硬拼！ 　　方斗心生一计，将心神浮在鸩灵身上，盘旋着往下掉落。 　　区青鹤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鸟在天上飞，如果不落地，连他这个法师都没办法，到只要落地，就有无数办法炮制。 　　鸩灵就像是贪图腐尸的乌鸦，发现下方的区青鹤，开始一步步往下降落，迫不及待开饭。 　　区青鹤屏息凝神，掌心压缩空气，凝聚成一片晶莹的刀刃。 　　只待鸩灵降落百米高度，就能发射利刃，将其从空中击落。 　　鸩灵瞪着腥红的双眼，猛地看向区青鹤，和他双眼对上。 　　区青鹤愣住了，这是怎样一双眼珠，充满人类的智慧，就像是披着鸟羽的活人。 　　“不对，这是有人在暗中施法！” 　　当他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方斗以双目，运转畜生道的神通，笼罩区青鹤全身。 　　‘度化’之力发动，本就蠢蠢欲动的无数生魂，如决堤的洪水，瞬间破出区青鹤体外。 　　方斗这一下，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断送区青鹤苦苦支撑的可能。 　　无数生魂，撕开区青鹤的皮肉，从他七窍九孔、全身毛孔冒出。 　　眨眼间，区青鹤就变成破口袋，周身千疮百孔，软踏踏倒在地上。 　　临死前，他艰难睁开双眼，见到鸩灵索起双翅，落在他身上，轻松啄碎了喉结。 　　恐怕连钢鞭道人都没想到，区青鹤没能脱身，反而是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死于生魂围攻之下。 　　人虽死了，麻烦却留下了。 　　区青鹤炼制的生魂，足足有一百多个，经历秘法炼制，和普通的游魂不同，不会轻易消散。 　　相反，随着时间流逝，生魂会寻找活人残害，一步步壮大自身，最终演化成为祸人间的恶鬼。 　　方斗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他轻车熟路，将众多生魂，一一拉入畜生道中，缓缓度化。 　　区青鹤已死，生魂怨气消散，总算不太棘手，最终都被方斗拉入畜生道中。 第二百二十八章 汇合 　　方斗深吸口气，摊开手掌，共计一百三十七个生魂。 　　这可不是普通的游魂，而是以秘法炼制，遍体怨气煞气，生人触之者死。 　　刚才区青鹤一股脑放出来，钢鞭道人三位法师，都险些抵挡不住。 　　可想而知，若区青鹤能将这些生魂操纵得如同臂使，必然能将三人斩杀。 　　邪门法器中，就有聚魂幡、招魂钵一类，平时将生魂养在当中，对敌之时放出。 　　一只听从指挥的生魂大军，法师境界的修行者，也大感头疼。 　　这一百三十七个生魂，刚反噬了区青鹤，此刻正是无头苍蝇，才被方斗一网打尽。 　　“前尘往事，不再追究！” 　　“我逐个送你们入轮回去吧！” 　　方斗心中默念，转身往山下走去。 　　天池上，本是风景秀丽之地，此刻到处都是尸首血迹。 　　千秋社的妖人，此刻群龙无首，被民间术士追杀。 　　钢鞭道人恼怒师侄被杀，又深恨区青鹤逃走，下令‘天池山上、鸡犬不留’。 　　于是，战况越发惨烈了。 　　方斗行至山腰处，见到前方烈焰滚滚，不时响起爆炸声。 　　他快走几步，果不其然，见到了奇烈和候六哥二人。 　　“奇烈大哥！” 　　奇烈刚施展火器，灭杀了七八个妖人，猛不丁听到方斗声音，喜出望外。 　　“方斗兄弟，总算找到你！” 　　奇烈快步上前，抱住方斗双臂，“见你安然无恙，哥哥我也放心了！” 　　方斗见这位大哥，身上大小伤口，想必历经多场恶战。 　　“大哥，这里有些伤药，你拿去用！” 　　方斗出手就是一瓶玉佛脂，因为炼制太多，平时都当润肤霜用。 　　话说，此物保养皮肤，效果一流啊！ 　　奇烈摆摆手，“不用了，我这伤势，都是法术弄伤，一般伤药不起作用。” 　　“以我的体质，再过几天就好了。” 　　一旁候六哥也开口，“治疗法术伤势，尤其以福元寺的玉佛脂最佳，只可惜，这帮和尚掉钱眼里，一瓶玉佛脂，就卖到天价！” 　　“可我这就是玉佛脂！” 　　方斗拔开瓶塞，一阵檀香气息飘出，奇烈将信将疑。 　　“试试！” 　　奇烈咬牙，“方斗兄弟，我信得过！” 　　他手指挖了块玉佛脂，涂在胳膊的一条伤口上，这条伤口长约半米，最宽有两指宽。 　　清凉感觉传来，伤口开始收缩，外翻的血肉也开始闭合。 　　果真有奇效。 　　奇烈清楚记得，这条伤口的凶手，是个擅使飞叉的妖人，他的钢叉用秽铁打造，割出的伤口很难痊愈。 　　但是，仅仅涂抹了片刻，伤口就停止流血，而且缩小许多。 　　这般效果，真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玉佛脂。 　　“方斗兄弟，这也太珍贵了！” 　　奇烈有些感动，玉佛脂是疗伤圣药，对行走世间的术士来说，有时候能救命的。 　　方斗摆了摆手，“不值什么，大哥养好伤要紧。” 　　“放心，我和福元寺有门路，可以低价购买玉佛脂！” 　　奇烈这才放心，和候六哥，瓜分这瓶玉佛脂。 　　后来，他们听了方斗介绍，用清水调和少许饮下，发现果真能治愈内伤。 　　“福元寺的玉佛脂，不愧是世间有名的圣药！” 　　三人汇合之后，开始朝山下走去，寻找赤火旗的踪迹。 　　后来，通过琵琶声的指引，他们最终找到饮火老人所在。 　　赤火旗的人数，遗落大半，只剩下先前四成不到。 　　也有些术士，趁乱离开天池山，各自逃命去了。 　　这潭水越来越浑浊，等闲的二三流术士，卷入其中都难以保命。 　　那些见机快的，早已逃得远了！ 　　饮火老人叹了口气，“奇烈，天池山算是完了，我估摸着接下来，就要直接攻打千秋社的总坛了！” 　　“什么，那帮牛鼻子，竟一刻也不让咱们停歇？” 　　奇烈怒了，他手上有玉佛脂，伤势勉强能控制住。 　　其余民间术士，虽然手头都有保命的绝活，但经过这场恶斗，肯定受伤不轻，怎么半刻也不休息，又要攻打千秋社总坛？ 　　千秋社总坛，那可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左右两位长老，都是法师巅峰的人物，手底下厉害的术士层出不穷。 　　更别说，传闻中的千秋社坛主，已然触碰到真人的门槛。 　　进攻千秋社总坛？就凭他们这些散兵游勇，可能吗？ 　　方斗都怀疑，钢鞭道人故意让他们去送死了。 　　饮火老人叹息道，“别多想了，他们已然说了，法师以上，交由三家解决，下面的术士，则是咱们应付？” 　　奇烈神色稍缓，这才差不多。 　　但是，方斗提出疑问了，他见识过钢鞭道人等三人，充其量就是一般法师的水准，围攻一个区青鹤也都险象环生，怎么有底气对付左右两位长老？ 　　“相传，这次挂印观决心已定，誓要拔出千秋社！” 　　“除了钢鞭道人之外，还有其他援手，咱们无需担心！” 　　饮火老人说完这句话，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留下一句。 　　“别羡慕那些逃走的，你们比他们幸运多了！” 　　当夜，众人在天池山上休息，其他旗下的人马，也都逐一汇合，乐器声凝聚起来。 　　方斗枕着石头，望着满天星斗，似乎睡不着。 　　他拒绝了奇烈、候六哥同眠的邀请，自己一人找个地方躺下。 　　这种古典方式，类同于枕头派对，方斗实在接受不了。 　　况且，鸩灵搜刮区青鹤尸身，半夜归来，也不能让他们看见了。 　　啪嗒，轻微的翅膀拍打声响起。 　　鸩灵回来了。 　　片刻过后，方斗面前，多了三颗土黄色珠子、一叠记录数据的书册，还有些杂七杂八的钱财、药瓶等。 　　土黄色珠子，方斗曾见过，是土行遁珠，需要法师境界才能动用。 　　事实上，五行遁术，是一种非常高明的法术，门槛就是法师起步。 　　但是，凤德手持符箓，就能越级使用，这就是有背景的道家子弟，令人嫉妒得牙痒痒的地方了。 　　方斗收起土行遁珠，翻开书册，眉毛挑了挑，这是从药辛子身上搜来的资料。 　　‘延寿丹’，这是一门道家灵丹，服食了能增添寿命。 　　千秋社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追求长生不老，想炼制这门丹药，也不足为奇。 第二百二十九章 延寿丹 　　“这延寿丹，有点意思呀！” 　　凡夫俗子，欲望都是逐级提升的。 　　穷人想要吃饱穿暖、富人想要家财万贯、当官的想权倾朝野、做皇帝的企图长生不老。 　　凡是享尽荣华富贵的，无不想要寿命万年，才能永远享用这份富贵。 　　英雄白头、美人迟暮，恰恰是世间最令人扼腕叹息的事情。 　　修行之人，除了掌握超脱世俗的力量，最终目的，还不就是追求长生么！ 　　可是，想要长生不老，起码要成仙，可自从盘古开天至今，记录在史书上，有名有姓的仙人，也凑不够三百之数。 　　皇帝老儿，让人称呼自己万岁，还不是想寿与天齐，可惜时候一到，与老百姓没差别，呜呼哉哉！ 　　民间修道盛行，许多术士见识到法术的威力，不甘心和凡夫俗子一般，百年寿命一到，便寿尽而亡。 　　于是，便有了千秋社！ 　　千秋社收罗四方的秘术药方，企图炼制出真正长生不老的丹药，甚至连捕风捉影的妄谈也不放过。 　　须知，挂印观在会稽这么多年，也没听过有谁，炼成长生不老丹。 　　本朝皇帝，也有迷信炼丹的，以皇帝至尊，能调动天下资源，没见谁能长生不老的。 　　况且，千秋社形式极端，只要和长生有关，无所不用其极。 　　天池山上的秘洞内，千秋社为炼制‘延寿丹’，不惜抓来活人，试验丹药。 　　这门延寿丹，本就是民间流传的一种丹药，没听过有实物出现。 　　千秋社得了之后，投入大量金钱资源，炼制出各种版本，用活人试验丹药。 　　丹若不成，就是世间剧毒，凡是试药的药人，运气好的一命呜呼，运气不好的苟延残喘，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害了成千上百人，最终也只得了眼前一叠资料。 　　方斗看了几眼，这字句之间，浸满了尸骨鲜血。 　　米斗虚影跳出来，对着资料一扫，随即隐没不见。 　　方斗一搓手指，将‘延寿丹’的丹药，连同千秋社的资料烧掉。 　　“害人的东西，不必再留了！” 　　‘延寿丹’，顾名思义，是延长寿命的丹药。 　　那张丹方或有残缺，对丹药性能描述语焉不详，究竟能延寿多长也不确定，是十年、百年，还是一年半月？ 　　只是说了，服下此丹后，会在当前状态保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容颜不老、身体机能不会衰退，属于延长的寿命。 　　等到丹药的药力消失，便会正常进入衰老的周期。 　　“什么延寿丹，不就是‘时停胶囊’吗？” 　　方斗翻了个白眼，越想越是不对。 　　如果我不知道，自己寿命有多长，怎么才能证明，这‘延寿丹’真有用呢？ 　　“啊呀，莫非‘延寿丹’，就是一场骗局？” 　　方斗越想越有可能。 　　无论孩童老人，少年中年，服下延寿丹后，均没有明显的标志，怎么看出是否有效？ 　　还不是凭骗子一张嘴？ 　　“啊呀，真是亏大了！” 　　方斗懊恼不已，这次进攻天池山，花费重金炼制火器，结果就得了这么一张假丹药方。 　　相比之下，资料中记载，千秋社其他攻关的丹药，反而有些靠谱。 　　比方说‘回春丹’，嗯，听名字像是开车，实际上不是。 　　回春，指的是回转青春，即便是花甲老人，吃了这颗丹药，也会重回青春年华，恢复壮年。 　　这种丹药，最受那些掌握权势的老人追捧，若真有一颗，哪怕是花费一半家财，也要买到手！ 　　为什么不是全部家财？开玩笑，人生最最痛苦的是什么：人活着，钱没了！ 　　还有其他各种丹药，听起来都玄幻。 　　千秋社，还有各种秘法，也可以也延长寿命。 　　比方说‘输血法’，以秘法喂养药人，将他们全身精血凝聚，输入自身体内。 　　药人失去精血，迅速衰老死亡，反而是得了精血的人，掠夺了对方的寿元，将延迟衰老、寿命更长。 　　“见鬼了，输血还有这般用途！” 　　方斗看到这里时，连忙摇头，“一派胡言，老子可是O型血，按照你这个说法，以后还要不要献爱心了？” 　　还有‘眠棺法’，打造一面棺木法器，以铁链捆绑活人，上面以符文吸收寿命。 　　施法者在棺木法器中沉睡，借此阵法掠夺寿元。 　　方斗冷笑不已，这个稍微有些靠谱，西方那帮属蝙蝠的，早就在用了。 　　刚才看到这里，方斗终于忍不住，一把火烧了。 　　愚蠢之极，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连想都不屑去想。 　　可是对千秋社来说，可是将一样样丹药、秘术，实实在在施行，背后害死多少无辜人命。 　　“千秋社，该灭，幕后黑手，该杀！” 　　方斗恨得咬牙切齿，为了自身长生不老，就要让别人无辜送命，这是什么道理？ 　　有伤天和，这个词语，方斗如今深切理会了。 　　到了后半夜，方斗突然感应到，米斗跳到面前，吐出一颗法术种子。 　　“延寿丹！” 　　呵呵，方斗下意识就推开。 　　但想了想，米斗从未让他失望过，或许对这枚丹药，也能改造得像模像样。 　　“主药：仙人之血三滴！” 　　“辅药：……” 　　“……” 　　“炼制方法：……” 　　“效果：……” 　　方斗看完这张丹方，心平气和。 　　呵呵！ 　　主药就是仙人之血，我上哪去找仙人！ 　　就算找到仙人，你客客气气上前，商量，“咱要炼丹，能都在您手上拉个口子，让我接几滴血吗？” 　　“我保证不疼，只要一下就好！” 　　你猜，仙人是会拍死你，还是拍死你？ 　　老实说吧，这年头，你能弄到仙人之血的难度，基本上，和修炼成仙差不多，嗯，或许更难。 　　换个思路，老子都成仙了，还要‘延寿丹’做什么？ 　　仙人本就寿命无穷，还缺你那三瓜两枣的？ 　　完美的逻辑闭环，你越想越有道理，偏偏还发不了火！ 　　“算了！” 　　方斗摆摆手，将这枚法术种子送入脑海。 　　所谓的延寿丹，就把它当成个笑话，抛之脑后！ 　　明天一大早，还要下天池山，前去攻打千秋社总坛。 　　今晚要养足精神，不然第二天哈欠连天，影响我精神小伙的形象。 　　方斗打了个哈欠，翻身睡着了！ 第二百三十章 往日 　　会稽山，自古以来，闻名已久。 　　但在如今，却以山上的挂印观闻名，从年头至年尾，香客信众络绎不绝，前来拜祭神仙。 　　相传，千年以前，某个饱读诗书的朝中大儒，某日大彻大悟，于官署前挂印归去。 　　他一路离开朝堂，漂泊江湖许久，终于来到会稽山下。 　　“此地甚好！” 　　这位大儒，当即结庐出家，自号‘挂印真人’，开启了会稽山挂印观一脉。 　　时至今日，挂印观早已不是当年的破旧草庐，形成连绵数里、占据七八个山峰的庞大建筑群。 　　创派祖师是读书人出家，但挂印观却是道家的一支嫡传，传承的是东南道宗，根深源长。 　　到了这一代，挂印观更是鼎盛，观主明皋法师，曾三次出入皇宫，为隆光帝讲解道经。 　　这几日，原本热闹的山上，变得冷清下来。 　　挂印观内，无论是道士、道童，均噤若寒蝉，走路时都不敢高声。 　　至于道馆大门，更是紧闭，除了一则通告，闭观谢绝访客。 　　最近出了一件大事，才是招致这般的根源。 　　原来，早在上个月，正是本门祖师诞辰，全观上下举办一场打醮。 　　这次法事，可谓隆重之极，上下均极其关注。 　　可是，在打醮过程中，除了一件大事。 　　一位明字辈的老人，意外失手，打翻了祈福的七七四十九盏明灯之一。 　　明皋法师勃然大怒，下令将这位师弟，押入祖师祠堂反省，禁足七七四十九天。 　　那天过后，明皋法师心情阴沉不定，甚至还有道童奉茶，被他找个借口处罚的。 　　挂印观内，除了明字辈的同班道士外，其他小辈均战战兢兢，生怕触了霉头。 　　不少人路过祠堂，均露出不满神色，埋怨那位老道士牵连。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祠堂门口，一位中年道士，斜靠在石像上，左手抓着一把瓜子，边磕边吐。 　　右手上抓着一把羽拍，就是用鹅毛扎紧，用来拍打蚊蝇的器具。 　　听到中年道士喝骂，路过之人连忙离开，不敢稍作停留。 　　谁都知道，挂印观中，除了观主明皋法师外，还有一人不能惹，就是眼前这位明忝。 　　他这边吃瓜子吃得痛快，旁边扫地的道童，拿着扫帚急得不行。 　　“师叔，这块地我刚扫过，你又吐了这么多瓜子壳？” 　　中年道士缩了缩脖子，“抱歉，这南瓜籽终究没葵花籽香，我不吃了！” 　　他接着摆摆手，“走吧！地上我稍后收拾！” 　　道童感觉受到极大侮辱，“那怎么行，师父叫我来清扫祠堂，我就要把地上扫的干干净净！” 　　“要不，我去和你师父解释？” 　　道童心想免了，又不是没见过，你如何欺负我师父？ 　　一番安慰下，道童抱着扫帚离开了。 　　中年道士明忝，转身走入祠堂，见到一位头发灰白的道士，正坐在蒲团上。 　　此人虽然打坐，显然思绪极乱，双肩不断颤抖。 　　“师兄，你的心乱了，千万不能放任自由，否则误了修行！” 　　眼前的道士，正是上月风波的主角，道士明觉，也是明皋的师弟。 　　明觉抬起眼皮子，“怎么，你这挂印观第一高手看着都不放心，生怕我跑了？” 　　明忝叹了口气，“师兄，你难道仍执迷不悟吗？” 　　“实话告诉你，天池山传来消息，凤德没了！” 　　凤德是明皋的爱徒之一，这次跟着钢鞭道人外出长见识，谁也没想到他就此丧命。 　　明觉身躯微微一颤，反问道，“是谁？” 　　“天池山，区青鹤！” 　　“不可能，他没这么大本事！” 　　明觉暴跳如雷，怒道，“明珢干什么吃的，连一个晚辈都护不住？” 　　钢鞭道人只是掩人耳目的外号，此人实则是挂印观明字辈的道士。 　　“观主师兄，心情不大好，你去向他认个错，大家师兄弟一场，就此和解，可好？” 　　明觉微微叹了口气，“师弟啊，要我说，咱们师父，可真不会替我取道号！” 　　“我道号‘明觉’，却始终执迷不悟，怎么也无法‘明觉’？” 　　“明皋他囚禁我在此，又派出明珢去剿灭千秋社，这是双管齐下，要彻底断我的根？” 　　明忝叹道，“师兄也是为了道观好，若让外人知道，千秋社的大头领，竟是咱们挂印观的有道高士，那成什么样子？” 　　眼前的道士明觉，竟是千秋社的坛主！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恐怕会引发一场地震。 　　“观主这是为了保全你，不惜助你和千秋社切割，咱们挂印观的清誉不能有丝毫玷污！” 　　明觉怒了，“那就杀了我，事情都在我身上，牵连不到挂印观！” 　　“哪有这么简单？” 　　明忝摇摇头，“别说释门、名教虎视眈眈，就是咱们道家内部，又何曾是一团和气？” 　　“挂印观占据会稽郡，已有数百年，多少人为之眼红，巴不得取而代之！” 　　“别怪观主师兄心狠，他在这个位置上，撑得太辛苦了！” 　　“这次，他能罚你禁足，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明觉沉默许久，盯着祠堂之上，一排排灵位，堆积得如同木山。 　　“师弟，你说我追求长生，有错么？” 　　“目的没错，手段却大错特错！” 　　明忝说道，“咱们是道家正宗，想要长生，自当堂堂正正，飞升成仙，何必去钻研旁门左道的邪门伎俩？” 　　“那好，我问你，自从祖师创建道观，千百年以降，究竟多少人能飞升成仙？” 　　听到明觉质问，明忝默然，然后说道，“修仙长生，贵在坚持，岂有如过江之鲫、车载斗量？” 　　“哈哈，这辈子，我是没法‘明觉’了。” 　　明觉笑了笑，然后反问道，“师弟，你可知道，为何我取名‘千秋社’？” 　　明忝想了想，“可是师兄的小名，是‘长生’二字？” 　　“不是，你把千秋二字反过来！” 　　明忝琢磨两下，神情一下子痴了。 　　数十年前，明皋、明忝和明觉三人，还是刚入道观的小道童。 　　每日沉重的功课、洒扫、劳作之余，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后山的歪脖子树下，用两根草绳、一块木板，草草制作的秋千。 　　三人轮流踩着秋千，迎着山风大呼小叫，那时候，堪称此生最欢乐的时光。 　　可是，谁也回不去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路经怪事 　　饮火老人这一路，下了天池山，便朝着千秋社总坛赶去。 　　千秋社总坛的位置，隐藏在太湖深处，也被钢鞭道人查出踪迹。 　　方斗也禁不住叹息，这会稽郡中，挂印观果然势力最大，想必千秋社内部，都被他们潜入不少内鬼。 　　哎，人家挂印观经营了上千年，千秋社才兴起多久。 　　以前人家不想弄你，这次真下狠手，你躲都没法躲！ 　　沿途听到的一件事情，更加让方斗，见识到挂印观的力量。 　　原来，会稽郡太守府，下了一封公文，即日封锁太湖周边，渔民禁止入内，甚至还发文至临近郡县，请求配合。 　　太湖之大，不止于会稽一郡，此番封湖，竟是要调动数个郡县共同协同，足见灭绝千秋社的决心。 　　明面上，这是要清剿太湖水匪，但饮火老人一众听了，都知道这是挂印观在清场，围死千秋社老巢。 　　“这挂印观，当真是大手笔！” 　　饮火老人羡慕不已，能调动官府的力量，挂印观做到许多民间术士梦寐以求的事情。 　　奇烈却有些语酸，“现在这么大张旗鼓，早干嘛去了！” 　　言下之意，挂印观若早些出手，也不至于让千秋社坐大。 　　饮火老人听了，神情陡然一变，“不想送命的话，这种怪话以后少说！” 　　奇烈神情剧震，然后软了下来。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太危险了。 　　千秋社能在会稽郡坐大，这是在挂印观眼皮子底下，若说没有半点猫腻，谁信？ 　　谁都猜得出，但谁都不敢说？ 　　这就是挂印观的霸气！ 　　一行人浩浩荡荡，途径大片树林时，突然见到奇异的场景。 　　眼前这片树林，个头大多不高，枝叶稀疏，离地一两米高的树冠上，停着几十只彩色的雉鸟。 　　这些雉鸟目光呆滞，停在树枝动也不动，就像是假的。 　　“奇怪！” 　　饮火老人指着这些雉鸟，“你们可知道，这是会稽郡本地特产的彩雉！” 　　原来，会稽郡本地的雉鸟，羽毛鲜亮、灿若云霞，不管是装饰，还是用来织锦，都是顶级的材料。 　　久而久之，本地产生一种名为‘捕鸟人’的职业，专门以捕鸟为生。 　　“这些雉鸟，毛色不亮、尾羽略短，分明就是母雉！” 　　“几十只母雉一同出没，这倒也新奇了！” 　　奇烈跃跃欲试，“我去看看！” 　　他刚走近几步，嗖一声响，脚下插了根短箭。 　　一旁茂盛灌木丛中，跳出来三五个身披树叶的猎人，“干什么，不要打扰咱们捕鸟？” 　　奇烈见他们都是寻常猎人，也不动怒，猜出这里是布置好的陷阱，摇了摇头。 　　饮火老人上前，乐呵呵问道，“各位莫非是‘捕鸟人’？” 　　见他是个年纪大的，捕鸟人们点了点头，“不错，这些母雉，是咱们布置的陷阱，专门用来吸引彩雉现身！” 　　众所周知，鸟类当中，羽毛靓丽的，多半是雄鸟，借此吸引雌鸟前来交合，产下属于自己的后辈。 　　这属于进化论的一环，越是漂亮的雄鸟，越有机会产下后代，于是鸟类的羽毛也会更加漂亮。 　　但是，现实会打破这个环节。 　　越漂亮的鸟儿，反而更有可能被捕杀、射杀，没有机会留下后代。 　　嗯，眼前的怒鸟人，目标就是羽毛靓丽的雄雉。 　　“难道有什么说法？” 　　饮火老人有些好奇，当即问道。 　　捕鸟人对视几眼，从刚才起，就渐渐看出这帮人五花八门，显然不是什么寻常过路人。 　　既然对方有问题，回答完打发走便是，别惹麻烦。 　　“客人有所不知，雉鸟生性凉薄，一鸟落网，余鸟均不践留！” 　　“捕捉大雁、天鹅的法子，用在雉鸟身上不灵！” 　　“我们祖辈观察，发现雄雉和雌雉关系，可以利用一二！” 　　“等到春日暖融之际，万物复苏，禽鸟急切交配，雄雉四处寻找雌雉交配，此刻正是容易上钩的时候！” 　　方斗听到这里，翻个白眼，太过分了，你们这是相亲陷阱，欺负单身狗是要下地狱的呀！ 　　捕鸟人继续说道，“以往有捕鸟人，手持木棍入丛林，趁此机会捕捉雉鸟。” 　　“若有雌雄雉鸟落地交合，彼此纠缠之极，一棍打下去，就能命中。” 　　“只是这下手，也有讲究，打雌不打雄！” 　　方斗猛地问道，“这个说法，有什么来头？” 　　“若是打中雄雉，雌雉必然展翅高飞，迅速离开！” 　　“但若是打中雌雉，雄雉心忧爱侣，只在地上扑腾，担忧得不愿离去，很容易就能抓住！” 　　此乃森林法则，为了争夺交配权，需要付出惨痛代价。 　　雌雉飞走，还有更多雄雉前来追求，但雄雉却不愿离去，最终丢了性命。 　　捕鸟人的智慧，是从大自然观察，日积月累积攒。 　　眼前这些树上的彩雉，正是为了吸引雄雉的诱饵。 　　方斗甚至能看到，树下枯叶中藏着铁丝、绳网，只要一头彩雉落下，众多绳网落下，插翅难飞。 　　“都说鸟为食亡，没想到，一只小小雉鸟，还有为娘们儿亡的！” 　　术士当中，有人粗俗开口，引发一阵哄笑。 　　方斗却没笑，心中似有感悟。 　　捕鸟人说完后，又开始唠叨起来。 　　原来，会稽郡这边，一向有上交彩雉羽毛，作为贡品的惯例。 　　彩雉真珍贵的地方，在于尾羽那一束七彩斑斓之处，经过脱脂脱水，药水浸泡后，彩光更加鲜亮，乃是达官贵人趋之若鹜的好东西。 　　捕鸟人掌握这手技艺，比种地轻松多了。 　　但是，最近这些年，日子越发难过。 　　官府要求上交的彩雉羽毛，一年超过一年，今天太守府在全郡范围内，下达了千斤彩雉羽的任务。 　　这可要认命了！ 　　羽毛本就轻飘，上千斤彩雉羽，不知要杀伤多少彩雉的性命？ 　　捕鸟人以此为生，却不想将彩雉杀得绝种了，无奈官府催逼，只能硬着头皮干。 　　“照这样下去，不出五年，会稽郡的彩雉就要没了！” 　　“我们这辈子，只会捕鸟，再拿起锄头种地，怕是要饿死！” 　　捕鸟人们叹息不已。 　　饮火老人塞了一锭银子，多谢他们解惑。 　　一众人继续上路，这件事情，就是路过的小插曲。 　　方斗却忍不住想，朝廷要这么多彩雉羽毛做什么？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太湖 　　太湖烟波碧淼，一望不见尽头，就像是通往天际。 　　往常，泛舟湖上的游客如织，热闹非凡。 　　更有渔民出入湖中，捕捞各种湖鲜，拿到鱼市贩卖。 　　但是，如今却一片冷静，太湖边上，到处都是官府设卡，严禁外人进入太湖区域。 　　良民行人，若是不知情下靠近，还能好言劝退，若是故意往里闯，官差衙役便挥动大棒铁尺，打得鼻青脸肿。 　　饮火老人率领赤火旗的人马，一路来到太湖边上，见到眼前辽阔景象，水天一色、浩渺无边，心胸不由得开阔起来。 　　“好哇，听闻会稽郡的太湖，名扬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别有景象！” 　　眼下人还没齐，不可贸然闯入湖中，饮火老人带着一帮民间术士，找了处湖边凉亭休息。 　　当地的富商官员，喜欢在太湖边上修宅建院，观赏湖边景色、对着清风把酒言欢，的确是一流享受。 　　太湖边上，到处都是亭台楼阁，极尽富贵景象。 　　只是，眼下无人居住，显得极为冷清。 　　一帮民间术士们，纷纷取出铁锅柴薪、干粮大米，开始起锅做饭。 　　太湖水质极好，水米加热，片刻就升起诱人的饭香。 　　除了米饭外，更有人取出风鸡腊肉，切成碎块下水煮了，酌量增加调料。 　　更有水性好的，施展手段，从湖里钓鱼，收获颇丰。 　　“开饭了！” 　　奇烈这边也反应过来，开始堆土为灶，四处收集柴草。 　　“尝尝我家乡的好米！” 　　方斗当即召出米斗，从里面抓出一把把白米。 　　众人看不见米斗，只能看到，方斗从虚空中，一把把掏出实在的百米。 　　饮火老人不禁叹道，“方斗，你这手搬运术，已然做到不留痕迹、无中生有，当真是登峰造极！” 　　奇烈和候六哥也啧啧称奇，他们也看不出来，方斗从何方抓来白米，也和饮火老人一般，认为方斗将这门法术，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地步。 　　方斗接连抓了两斗米，估摸着差不多够吃了。 　　奇烈放下包裹，取出肉干，以及沿途采买的瓜菜。 　　“到了水边，怎么能不吃鱼虾？” 　　奇烈、方斗和候六哥，一同走到湖边。 　　“不如我们比比，谁抓的鱼多？” 　　这时候，湖边已经有不少术士，或者钓鱼、或者张网捕捞，个个收获不菲。 　　三人看了颇为有趣，便商量着比试一番。 　　候六哥摩拳擦掌，“我先来！” 　　他双袖张开，一只只机关螃蟹飞出，落到会面上，旋转几圈沉下去。 　　候六哥掏出一副眼镜，盯着湖水下方，操纵机关螃蟹来回游荡，捕捞路过的鱼虾。 　　过了一炷香时间，机关螃蟹纷纷浮上水面，原本中空的胸腹内，装满活蹦乱跳的鱼虾。 　　候六哥取出竹篓，将鱼虾挨个倒进去，片刻就装满了五六个竹篓。 　　“奇烈大哥，看你的了！” 　　奇烈站到水面，目光盯着水流走向，见到水底黑影掠过。 　　突然，他手腕抖动，一把赤焰沙揉成圆球，弹入水底。 　　候六哥见了，大叫不好，“大哥，你这是作弊啊！” 　　奇烈的火器厉害，用来炸鱼，可比他的机关螃蟹厉害多了。 　　果不其然，赤焰沙球如水，传来一声闷响，片刻过后，水面浮起数不清的鱼虾尸体。 　　“哈哈！” 　　奇烈搓着双手，“猴子，承让了！” 　　一眼扫去，水面上的鱼虾，就比候六哥的捕获多几倍。 　　候六哥促狭道，“大哥，你这法子，只怕不好使了！” 　　“什么？” 　　奇烈环视四周，发现两旁的术士们，均对他怒目而视。 　　炸鱼动静太大，将附近的鱼虾都吓跑了，奇烈这边满载而归，却连累他们一无所获。 　　“就算这样，我还是胜过一筹，接下来，就看方斗兄弟！” 　　方斗双手背在身后，不好意思笑道，“二位也太客气，这让我胜之不武啊！” 　　奇烈不服气道，“方斗兄弟，虽然咱关系好，但赌斗的事情，还是要亲兄弟明算账。” 　　“你想赢，就下水捉鱼！” 　　方斗摇摇头，“我有一门法术，专门管捉鱼捉虾，让你们见识见识！” 　　他站在湖便，双手装模作样，掐个手诀，口中念叨，“one、two、three、four……” 　　与此同时，鳄灵在水底，恢复原本庞大的体型，张开大口吞吸湖水，鱼虾躲闪不及，纷纷被吸进去。 　　奇烈和候六哥看着，觉得有些看不透。 　　方斗虽然说得玄乎，但普天之下，哪有专门捕鱼的法术？ 　　“来了！” 　　方斗对着水面一指，巨鳄张口，破开水面，鱼虾化作瀑布般，从半空落到方斗脚底。 　　鱼腥味弥漫，眨眼过后，方斗身旁就多出一座鱼虾堆成的小山，到处都是活蹦乱跳的活鱼活虾。 　　旁边的术士们见了，纷纷惊叹，“好厉害的搬运术！” 　　光天化日之下，能从水底，搬运出小山般的鱼虾，这份造诣的确不凡。 　　巨鳄吐完鱼虾，重新钻入水底，再也见不到踪迹。 　　奇烈和候六哥，相视苦笑，“哎，你我都输了！” 　　方斗身旁的鱼虾，比他们二人的捕获加起来更多。 　　“吃饭，吃饭！” 　　方斗招呼起来，开始煮饭、热菜、烧鱼汤、蒸虾。 　　饮火老人见到刚才赌斗，一开始也以为，是小辈之间嬉戏，但是到后来，见到方斗从水中，取来这么多鱼虾，神情微变。 　　普天之下，最有名的搬运术，名为‘五鬼搬运术’，的确是厉害无比，但也有缺陷，白日不能施展。 　　方斗这门搬运法，看似籍籍无名，实则厉害无比，不避天日、不怕入水，绝对是道家真传才有的威力。 　　“开饭，开饭！” 　　奇烈三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过来，招呼饮火老人开饭。 　　饮火老人笑了，无论如何，方斗都是奇烈的好朋友，站在他们这一方，何必想得太多。 　　方斗吃着米饭，心中又一桩心事，从刚才就停留不去。 　　鳄灵在水底捕鱼，见到一桩奇怪的事情，太湖地下，竟然有几座大山若隐若现。 　　这可不正常，太湖底下，从未听过有什么山头隐藏！ 　　眼前这幅场景，必然是有人在做法，不用多想，肯定是千秋社在幕后推动。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夜千山起 　　吃完饭后，方斗和奇烈、候六哥，又在湖边散步。 　　湖风缓缓吹来，惬意无比。 　　“如果在往常，有渔民泛舟湖上，高唱渔歌！” 　　“湖边的富贵人家，包养戏班，在亭台楼阁上唱戏，丝竹弦乐之声，可以远到十里之外！” 　　“那才是风流景象！” 　　候六哥来过太湖，为他们介绍此地的景物。 　　“可惜，大战一起！” 　　“太湖边上，将许久不见安宁！” 　　三人唏嘘了片刻，回转凉亭边上，见有两位客人来访，正和饮火老人攀谈。 　　“奇烈，方斗，你们快过来，我为你们介绍两位前辈！” 　　饮火老人指向左边，这是一位矮壮的老年，身上裹着羊皮袄、大红绸子腰带上，挎着颗腰鼓，正啪嗒啪嗒抽旱烟。 　　“这位是紫气东来旗的带头人，关中术士，白三才！” 　　方斗听了肃然起敬，此人旗下的传讯乐器，正是彪悍之极的唢呐。 　　“这位晋南的盛执令，也是应邀而来，今日才到！” 　　盛执令身穿员外袍，笑眯眯，看着奇烈、方斗点头，“两位大侄子你好，叔叔老了也没带什么礼物，这两枚钱你们手下！” 　　话音刚落，奇烈和方斗手掌中，都多出一枚钱。 　　普普通通的钱币，不是什么宝物，也美神出奇之处。 　　也就是说，这位盛执令，真就拿了一枚钱，当做见面礼。 　　这也太孤寒了，哪怕和白三才般，什么都不给，也好过递出区区一文钱。 　　不管是方斗，还是奇烈，都不差这一文钱。 　　饮火老人抬抬头，“收下吧！” 　　“多谢乔叔！” 　　方斗和奇烈先后表达感谢。 　　这时候，白三才抽完烟杆，将残灰倒尽。 　　“老夫也有礼物，送给你们两个晚辈！” 　　他从怀中，掏出两把青铜匕首，分别递给方斗和奇烈。 　　“前些年，村落里有个晚辈翻修宅院，从地底挖出些零碎玩意。” 　　“这两把匕首，倒也还算完整，送你们把玩！” 　　这礼物可太贵重了。 　　青铜匕首，能追溯到上古时期，不仅是文物，而且还是祭炼法术的绝佳材料。 　　方斗收下青铜匕首，感应到米斗起了反应，知道这又是一件宝物。 　　谁也没想到，闷声闷气的关中老汉，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盛执令有些尴尬，突然开口道，“慢着，那两枚铜钱，先换回来！” 　　奇烈和方斗对视，心想这小气鬼，饮火老人从哪里认识的？ 　　盛执令接过铜钱，念咒施法，“先天钱母，驱鬼通神！” 　　两道光芒，收入铜钱当中，然后分别递给奇烈和方斗。 　　“铜钱里面的法术，关键时刻，足够保你们一命！” 　　盛执令施法之后，脸色稍显苍白，显然消耗不少。 　　饮火老人哈哈大笑，“老乔啊，你真是客气了，两个小辈而已，哪用得着你如此破费？” 　　“还有老白，你也太舍得了，两把完好无损的青铜器，多少人重金采购都求之不得！” 　　白三才正低头，往烟锅塞入烟草，他抽的烟叶，远比黄山松竹道士用的更粗狂。 　　“老火，咱们这次聚集在此，攻打千秋社老巢，可要商量好了，千万不能大意！” 　　盛执令一看，就是精于算计的，率先开口。 　　他看了眼白三才，“听说，在天池山上，老白损失惨重，五个徒弟都没了三个！” 　　白三才不满道，“姓乔的，你这么说也对，不知此次带了几个族中子弟过来，少了可不够死的！” 　　火药味呛人，连饮火老人，都忍不住出言相劝。 　　“都消消气，千秋社才是敌人，咱们自己人，没必要伤了和气！” 　　“对了，老乔，你在晋南逍遥，怎么想到来趟这次浑水？” 　　饮火老人认识盛执令，也不是一天两天，知道此人无利不起早，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盛执令笑了笑，说道，“有人应允，若能拔除千秋社，此地空出的一部分市场，交给咱们晋南世家运作。” 　　饮火老人听了，吃味道，“难怪！” 　　盛执令身后，有晋南世家做后盾，强如挂印观，也只能用利益交换，才能请动他们过来。 　　另一边，方斗低声问方斗，“这两位前辈，都是什么来头？” 　　他看得出来，盛执令和白三才，都是一流术士，即便在当地，也都是出名的人物。 　　“白三才，是关中南宫山一脉，以高歌施法闻名。” 　　“盛执令，出身晋南世家，祖地在晋南武安山，擅长以钱为法器。” 　　看得出来，这次挂印观下了血本，招来天南地北的术士，又是武力威逼，又是重金许诺，势必要覆灭千秋社。 　　三位一流术士，身边都聚拢了许多民间散修，开始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片刻过后，盛执令入乡随俗，也竖起一面大旗，绣着金钱，名为金钱旗，联络讯号是当地独有的三足泥哨！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聚集到太湖边的民间术士越来越多，光是旗帜就有十几面。 　　但是正主儿还没到，只能继续等待。 　　不少人都盯着远方，钢鞭道人他们，迟迟没来，莫非这次攻打千秋社，竟然产生了什么不好的变数？ 　　这一夜，众人各怀心思，或小睡、或无眠。 　　第二天清晨，湖面升起一场大雾，直到太阳出来，才逐渐散去。 　　“啊！” 　　众人望着湖上，见到一幕前所未有的场面。 　　原本的太湖湖面，平铺到天际尽头，就像是平摊的绸缎，顺着湖风起伏，除了三两只水鸟外，偶尔有大鱼跳上水面。 　　但是，从现在起，这片安宁一去不返。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乃是一座座的山川连绵不绝，黑压压遮住视线所及之处。 　　此情此景，就像是一群壮汉入了浴池，挤得没了外人踏足的空间。 　　“那不是天池山吗？” 　　有人刚从天池山下来，对此山刻骨铭心，竟然就从群山当中，找到这座山头。 　　“还有狮子山！” 　　“这里是天平山！” 　　“花岩山！” 　　“这是……” 　　随着一座座熟悉的山名，被众人报出来，众多大旗之下的民间术士们，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会稽郡内，凡是叫得上名的名山，都被移入太湖当中。 　　一夜之间，群山入太湖。 第二百三十四章 山水为蒙 　　众多民间术士，聚集太湖边上，还没发起进攻，千秋社就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 　　如果说先前，挂印观发动官府，封锁太湖沿岸，展露出遮天的权势。 　　眼前，群山搬入太湖当中，就是千秋社的反击。 　　如此多山川掩映下，太湖风光为之暗淡。 　　饮火老人想得更多，眼前这般情景，该如何找到千秋社的老巢？ 　　千秋社不惜搬来这么多大山，除了震慑众人外，也有混淆视线，隐藏总坛位置的想法。 　　如今群山入水，地形天翻地覆，怎能再找到千秋社的老巢？ 　　“稍安勿躁！” 　　饮火老人意识到，一众民间术士都躁动起来，这是士气浮动了。 　　千秋社这手玩的漂亮，一夜间移来千山入湖，展露出令人绝望的能力。 　　民间术士们，面对这么大的差距，也心有惴惴。 　　方斗总算明白，昨天巨鳄在水下，见到的那些山峰是什么了？ 　　千秋社早已做好准备，将群山藏在水下，一夜间从太湖冒头，给予民间术士的士气，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钢鞭道人他们，怎么还没来？” 　　包括饮火老人在内，众多旗帜下的民间术士们，心中升起怨念。 　　能聚集到同一面旗帜下，都是亲朋好友们，彼此信任在走到一起，如果明摆着是送死的差事，谁也不能强迫！ 　　白三才的‘紫气东来旗’、盛执令的‘金钱旗’，微微摇晃几下，众人也都在商议着对策。 　　“来了，终于来了！” 　　三道人影从空中掠过，分别是刚鞭道人、闻先生和天王殿罗汉。 　　他们这次，身下骑着坐骑，竟能凌空飞行，足见不是凡兽。 　　“看，这就是大门派的底蕴，竟能豢养灵兽！” 　　金钱旗下，盛执令对着身后几位年轻人，指指点点。 　　“你看这几头头生双角、肋生双翅的骏马，实则是上古异种，体内留着‘雷马’的血脉。” 　　“光是一年四季的草料，都能吃穷整个村镇，除了挂印观外，没人养得起！” 　　盛执令说到这里，摇头叹气，“没钱真没法修行。” 　　这时候，一位年轻人，或许是他子侄辈，开口说道，“九叔，按我说，若不是挂印观有实力，也占不住会稽山这片风水宝地。” 　　“有钱才有实力，但反过来，有实力才能转到更多的钱！” 　　盛执令听了，得意说道，“孺子可教！” 　　三头异种骏马落地，钢鞭道人三人先后落地，人群让开道路，他们对走到太湖边上。 　　钢鞭道人见到群山，也不惊讶，淡淡说道，“垂死挣扎吗？” 　　闻先生，则是不断大量四周幻境，口中啧啧称奇。 　　“闻先生，听闻你精通‘先天易数’……” 　　没等他说完，闻先生急忙开口纠正，“不是精通，而是略通，略通而已！” 　　“那，可否请你为我们算一卦，看对方摆出什么阵势？” 　　闻先生微小点头，“可以！” 　　他面对太湖碧波，目光落在群山上，嘴里念念有词。 　　钢鞭道人皱眉，“可要铜钱、龟壳、蓍草之物？” 　　他说的这几样，都是算卦常用的器具。 　　闻先生摇摇头，“此乃小道，我修的是名教至理，先天易数，不用这么劳什子！” 　　钢鞭道人心中懊恼，若非观中师兄不在，以他‘大衍神算’的水准，哪用请你这酸腐书生出手？ 　　闻先生在岸边，沿着左右方向，来回走了几十步，突然停下来。 　　“有了！” 　　“你们看！” 　　他指着群山，以及山脚的太湖水浪，“上山下水，此乃蒙卦！” 　　“象曰：山下出泉，蒙。” 　　“此卦象，当落在上九，击蒙；不利为寇，利御寇。” 　　“哈哈，千秋社的贼子，自以为技高一筹，布下山水大阵，企图蒙骗我等。” 　　“却没先到过犹不及，反倒成全咱们的上上卦象！” 　　“咱们是利御寇，千秋社却是不利为寇，可不就是咱们必胜无疑！” 　　闻先生说到这里，鼓掌连声叫好。 　　钢鞭道人听了，心想这帮名教子弟，无怪乎能把持朝堂，这般蛊惑人心的本事，怕是无人能及。 　　“闻先生吉言，咱们事不宜迟，现在就杀过去。” 　　闻先生摆摆手，“且慢，敌人布下山水大阵，就是要扰乱这一方水域的气息，让我们辨不明方向。” 　　“还是先让人打前锋，探明风向水流，再做打算！” 　　钢鞭道人点了点头，“正该如此！” 　　岸边聚集这么多民间术士，干什么来了？不就是现成的炮灰么。 　　“从现在开始，每旗各处十人，一同去探查山中情况！” 　　钢鞭道人下令，各面旗帜下，只得安排人手。 　　饮火老人这边，除了其他九人外，点出了候六哥。 　　“侯六啊，你机关厉害，遇到危险也能脱身，这次就派你过去！” 　　候六哥点点头，“火老，你瞧好吧，我一定能打探到消息，进而全身而退！” 　　奇烈跃跃欲试，“师叔，也算我一个！” 　　“你这性格脾气，能当探子吗？” 　　饮火老人怒斥道，“真要派你上去，还不是闹得咋咋呼呼，把敌人都吓跑了！” 　　“这等精细的事情，非侯六不可！” 　　候六哥也说道，“奇烈大哥，这件事情，你就别和我抢了！” 　　奇烈有些担忧，从腰间摘下一葫芦赤焰沙，有把左臂的神火飞鸦取下来，一股脑塞入侯六哥怀中。 　　“都带上！” 　　候六哥哭笑不得，神火飞鸦是他炼制的，身上就有几具。 　　这时候，方斗也上前，“这是解毒丹，中毒了立刻服用，能保命，还有这瓶玉佛脂，你也收下！” 　　候六哥不肯要，“保命的东西，方斗你也需要，别让给我！” 　　“少啰嗦，你现在上战场，大不了安全回来后，在还给我！” 　　候六哥看着奇烈和方斗，重重点头，“二位兄弟，我去去就会！” 　　片刻过后，各旗派出的人马，开始乘着舟船，进入太湖水域，朝群山耸立的方向前进。 　　“奏乐！” 　　饮火老人一声令下，肃杀的琵琶声响起。 　　不多时，紫气东来旗下的唢呐声，金钱旗下的泥哨声，也都陆续响起，太湖边上，到处都是出征的号角。 第二百三十五章 水天幻阵 　　方斗始终不放心，喝令鳄灵潜入水中，暗中跟着候六哥。 　　各方派出去探路的术士，都是机敏灵巧、身法轻便的，并非作战主力，处于二三流之间。 　　这些术士们，自然不会掌握什么踏水行走的法术，都老老实实坐船靠近群山，了不得有人燃起清风符，加速木船速度。 　　候六哥精通机关，在水下放了机关螃蟹，这让鳄灵不好太接近。 　　与此同时，其他术士们，也都不是傻子，纷纷动用法术，或者加固船体，或者监视水下四方。 　　越是靠近群山，他们就越是慎重，生怕出师未捷身先死。 　　突然，木船行至半途，有人猛地起身，急速大叫。 　　“不好，水下有东西！” 　　方斗微微一惊，不是吧，鳄灵被发现了！ 　　片刻过后，他发现错了，不是鳄灵被发现了，而是水底下真有东西。 　　一张遍布獠牙的大嘴，咬碎半边木船，几个术士来不及反应，就被吞入排齿下，碾磨几下变得血肉模糊。 　　这是一头圆球般的怪鱼，体外都是凸起的肉刺，巨口几乎裂开过半的身躯。 　　“孽畜，死来！” 　　同船剩下的几位术士，纷纷朝怪鱼发动攻击。 　　一人手持钢凿，对着怪鱼头顶插落，圆球当即瘪下去，怪鱼从体内，喷出无数污血，当即气绝。 　　“也不难杀！” 　　幸存的术士们松了口气，但想到被杀的同伴，略显悲伤。 　　“太多了，更多的怪鱼来了！” 　　刚得手的术士们，踩着残破的木板，低头看着水面，吸了口凉气，四周水面黑影闪烁，何止上百条。 　　这些怪鱼虽然好杀，但数量一多，又占据水中主场，轻易就能将所有木船毁掉，到时候众人沦为落水饺子，怎能抵挡？ 　　“快杀！” 　　众人得了提醒，连忙甩出手中的利器，破开水面，湖面上当即浮起二三十团污血。 　　片刻过后，嗖嗖嗖，利器破水飞出，被击杀的怪鱼，纷纷浮出水面。 　　但更多怪鱼，则是让开攻击，转入木船底下，这里是攻击死角，根本就难以打到。 　　赤火旗这只木船下，就聚集了三头怪鱼，正要合力往上，将这艘木船拱翻。 　　候六哥的机关螃蟹，猛地往前，钻入怪鱼口中，体内埋藏的赤焰沙爆发，当即将怪鱼炸得残破不堪。 　　也有不走运的，木船被怪鱼拱翻，术士们落了水，水性好的还能挣扎片刻，水性不好的干脆就被怪鱼叼走。 　　“快杀！” 　　候六哥操纵机关螃蟹，来回攻击靠近的怪鱼。 　　与此同时，水底深处，鳄灵堵在一处洞穴前，朝着源源不绝的怪鱼张口。 　　怪鱼的来源，就是眼前的水底洞穴，可以看到，这处洞穴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先前用铁栅栏挡着。 　　但是，有人移开铁栅栏法，放出源源不断的怪鱼，目的就是为了攻击湖面的术士们。 　　巨鳄也不客气，张嘴一咬，就是几十上百只怪鱼没了，从洞穴窜出的怪鱼，除了先前那一批，再也不能逃之夭夭。 　　湖面上，众多术士合力，杀得湖面到处都是怪鱼尸体。 　　最后一只怪鱼浮起白肚子，水下恢复了宁静。 　　“这些怪鱼，难道都是千秋社的诡计？” 　　“不论如何，咱们已杀灭这些怪鱼，继续往前！” 　　这些怪鱼牙齿锋利，却不难杀，术士们士气并未受到影响。 　　剩下的术士们，乘着木船往前，靠近最近的山峰。 　　岸边观战的众人，此刻见到一幕怪异的场景。 　　仅剩的十七艘木船，进入山峰十丈之外时，像是装入一团扭曲的透明塑料布内，眨眼间消失无踪。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一个不剩。 　　钢鞭道人、闻先生，连同天王殿罗汉，见到这一幕时，也都微微颤动，显然对眼前情况始料未及。 　　这么多大活人，怎么可能不翼而飞？ 　　方斗皱紧眉头，他和鳄灵的感应还在，仍保留联系。 　　巨鳄跟着候六哥的木船，同样进入山峰附近，亲身经历刚才发生的怪事。 　　水下的世界，好似蒙了层毛玻璃，巨鳄一头扎进去，眼前恍惚，景物已然变了。 　　身周的水色、声响，连同头顶落下的阳光，都变得截然不同，就像是来到陌生的世界。 　　“幻术？” 　　方斗也曾修炼幻术，对眼前场景并不陌生，但是，眼前的幻术，不仅作用在候六哥等人身上，连同岸边的众人也都迷惑，那就非同寻常了。 　　“不是幻术，而是……幻阵！” 　　钢鞭道人凝视，许久终于开口了。 　　“我终于明白，对方此举的用意！” 　　“山水交织，扰乱天机，真是要布下这座水天一色的幻阵！” 　　“幻阵一起，可以颠倒日夜、混淆南北，连你我都不能幸免！” 　　闻先生惭愧道，“也是我学问不精，若能练成碧血丹心，便可看破虚妄，窥探出地方的虚实，不被这幻阵迷惑！” 　　天王殿的罗汉，也开口道，“若有观音殿的师兄在，以琉璃眼视之，也能看穿幻阵的端倪！” 　　钢鞭道人心想，你们嘴上说的好听，管个鸟用！ 　　“罢了，这些探路的术士，怕是一去不回了！” 　　幻阵厉害，内部自成一界，凡是闯入其中的术士，无法和外界联系，只能沦为待宰的羔羊。 　　幻阵内部，必定是千秋社经营日久的老巢，藏着精锐的妖人。 　　相比之下，候六哥等人，只是探路的前锋，怎么敌得过？ 　　从一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已决定了。 　　钢鞭道人叹了口气，“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怎么可以？” 　　吃货旗下，奇烈大声质问，“都是咱们的同伴，怎么能眼睁睁，目送他们送命！” 　　方斗专心操纵鳄灵，见候六哥虽然迷路，但一时半会还没危险。 　　这时候，若能及时救援，人还能活着回来。 　　其他旗帜下，各路民间术士，均敢怒不敢言。 　　唯独是奇烈，当着众人面前开口，仗义执言，许多人暗地里交好。 　　钢鞭道人也不看他，直接盯着饮火老人，“火老，这是你的意思？” 　　如山压力扑面而来，饮火老人神情变了。 　　这位老人还是没怂，他咬牙说道，“不错，老夫认为，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救人！” 　　“你们不想救，我们自己去救！” 第二百三十六章 入阵和意外 　　钢鞭道人突然笑了，就在所有人以为，他即将雷霆震怒时，这位挂印观的老道士，平和说道，“可以！” 　　“火老要去救人，你们其他人，有什么想法？” 　　其他旗帜下，众多术士没有开口，认定钢鞭道人在钓鱼。 　　饮火老人脾性老而弥坚，不怕得罪钢鞭道人，但他们不同，一大家子要生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白三才突然开口，“老汉有几个晚辈，也深陷其中。” 　　言下之意，也要赞同饮火老人说法。 　　“算我一个！” 　　市侩小气的盛执令，出乎众人预料，竟也要出头。 　　“还有没有了！” 　　饮火老人豁出去了，目光扫视四周，其他术士均低头。 　　方斗看出来了，钢鞭道人没有制止，反而坐享其成，饮火老人派人继续探查，死的都是自己人。 　　“奇烈，你须得走一趟了！” 　　事已至此，饮火老人不能护着晚辈，必须让奇烈走一趟。 　　奇烈点了点头，不料方斗开口，“带上我！” 　　“方斗，你……” 　　奇烈正要说，这趟任务危险，却听方斗说道，“我能帮得上忙！” 　　片刻过后，三家联合起来，又派出了包括奇烈、方斗在内，足足二十多个术士。 　　“开始吧！” 　　盛执令站在木船前，伸手一点，铜钱纹如水流倾泻而出，眨眼间布满所有木船。 　　“什么？” 　　方斗吃惊不已，看向身旁奇烈，此人以金钱为媒介，施展法术，看起来有些眼熟。 　　颇为类似当时在坟山上，那个以铜臭施法的老头，难道二者有关联？ 　　“晋南世家，信奉钱可通神，以此为修行至理。” 　　“只是，终归不入主流！” 　　奇烈解释完，盛执令已施法完毕，给所有木船镀上层铜钱纹。 　　下水时，木船入水不沉，坚韧无比。 　　奇烈、方斗坐在木船上，行至半途，果不其然，千秋社又出手了。 　　这次是孩童大的怪虾，一双螯钳如精钢制成，从水底潜上来，凿得船底咚咚生响。 　　奇烈从腰间，取出一根长枪，对准水中猛扎。 　　被他瞄准的怪虾，双螯交叉，夹住钢制枪头，火星四溅。 　　虾钳的硬度，远超众人想象。 　　若非盛执令的施法，木船早已被凿穿。 　　“果真厉害！” 　　方斗摸了摸怀中铜钱，或许真能派上用场。 　　同时，方斗感应鳄灵所在，幻阵仅能混淆视听，无法切断联系。 　　“太慢了！” 　　同行一位术士，乃是白三才派出的，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把蒲扇，猛地朝身后扇风。 　　哗啦啦，一阵狂风升起，木船像是升起风帆，如离弦飞箭般，扎眨眼间到了预定位置。 　　这片水域，靠近群山最近处，也是先前候六哥等人消失的地方。 　　方斗心中默念几声，“心火朱雀、破妄存真！” 　　眼眸当中，升腾两团火焰，视线当场变得灼热起来。 　　心府以朱雀镇守，融合了琉璃心境，具备破除幻术的本领。 　　此刻，方斗目光所见，空中像是布满一层层薄纱，令人看不见摸不着，掩盖出另一头的真实世界。 　　幻阵力量太强，方斗只能看出不对，却无法窥破背后的真相。 　　但是，候六哥等人还活着，并未有千秋社的妖人现身攻击。 　　鳄灵也感应到，群山之中，空寂一片，没有多少人出没。 　　“这座幻阵，究竟有什么用意？” 　　奇烈抢先起身，掏出弹弓，取出一枚丹火雷珠捏紧。 　　“发！” 　　丹火雷珠飞出几十米，眼看着就要进入幻阵，消失无踪，奇烈终于施法将其引爆。 　　轰隆隆，像是白天打了个响雷，整片水域都晃动起来。 　　平静湖面剧烈起伏，托着木船不断摇晃，众人纷纷下肢用力稳住身形。 　　狂暴的力量，撕开幻阵一角，露出群山的真容。 　　与此同时，困在阵中的候六哥等人，听到雷霆炸响，又看出火光冒出的位置，正是先前他们进入的方位。 　　“是奇烈的火器，他来救咱们了！” 　　众人困顿在此，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却终是感觉空落落，如今听到有人前来救援，顿时如久旱逢甘霖。 　　“来了就好！” 　　其他术士，均欣慰不已，再也不担心被放弃。 　　虚幻的场景，如同水面倒影，被接连撞破，镀着铜钱纹的木船，接二连三撞入幻阵当中。 　　方斗低头看向水面，终于能感应到鳄灵的行踪了，这意味着他也进入幻阵当中。 　　“幻阵，比想象中更弱！” 　　“奇烈大哥！” 　　前方出现一群人，欢呼往前冲来，是先前没入幻阵的候六哥等人。 　　奇烈见到候六哥盎然无恙，开怀笑道，“不错，你小子还活着！” 　　双方汇合之后，全都高兴不已。 　　奇烈抱着候六哥肩膀，“刚才我好生担心，现在好了，咱们回去吧！” 　　候六哥却道，“奇烈大哥，这地方太过安静，一个千秋社的妖人也见不着，咱们可以再探探！” 　　其他和他同行的术士，在山中摸索了许久，也发现空无一人。 　　他们看得出来，千秋社一定内部出事了，否则布下如此厉害的幻阵，却不主动攻击。 　　刚才，若是有妖人出手，候六哥这群孤兵，早已全军覆没了。 　　奇烈摇摇头，“不能冒险了，咱们先回去！” 　　猛然间，群山上空，响起一声雷霆般怒喝。 　　“荼老鬼，我都说了，没人见过你的役鬼书，何必苦苦纠缠？” 　　这个声音，就像是上百个喇叭在扩音，落在各人耳中，足以刺穿脑仁。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见到终生难忘的一幕。 　　群山上空，大团黑云笼罩，翻滚间，数不清的恶鬼生魂，哀嚎着伸出枯瘦如柴的胳膊、露出一排排肋骨。 　　黑云间，传来阴森森的冷笑声。 　　“嘿嘿，我手下那逃奴，遁入江南地区，改名换姓，加入你千秋社当中，这些年来，老夫总算打听到了！” 　　“你千秋社中，多有养小鬼、炼生魂的法子，难道敢说，不是从我那半部役鬼书流传出去的？” 　　“更何况，你左长老手上，这把聚魂幡，是从何而来？” 　　这时候，第三个声音响起，“老左，和他啰嗦什么，他趁着坛主不在，贸然进犯我千秋社！” 　　“社中同袍，都被他的鬼哭愁云大阵迷惑，封锁心窍神智，此刻只剩下你我二人。” 　　“外面还有挂印观率领的大队人马，眼下内忧外患，只能靠你我二人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的锅 　　左右两位长老，此刻正焦头烂额。 　　千秋社，盘踞会稽、维扬和晋陵三地，秘密拉拢民间术士入社，势力发展得如飞猛进。 　　没过多久，就有了威胁三大家的实力。 　　这次挂印观、福元寺，连同闻先生背后的官方势力，联手绞杀千秋社，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危机越大，但若能挺过去，收获的声誉越大。 　　可想而知，千秋社若能胜了这一场，必将如浴火重生的凤凰，从此成为名震四方的大势力。 　　左右两位长老，第一时间上报坛主，请他回来主持大局。 　　与此同时，更是下令各地分坛，就地固守，等待号令。 　　至于总坛所在的太湖，更是以天罡法坛，先后移来各地的名山，布置下水天一色的幻阵。 　　一切看起来，水到渠成！ 　　但是，现实的发展，很快超出预料。 　　先是坛主那边杳无音讯，半点消息也无。 　　千秋社这边，虽然群龙无首，但平时都是两位长老主持事务，倒也没有因此慌乱手脚。 　　但敌人来势之快之猛，超出千秋社的料想。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挂印观、福元寺等三家亲自下场，纠结一帮民间术士，开展了声势浩大的征讨。 　　千秋社招人，本就稂莠不齐，平时为了收集材料丹方、捉活人试验，行事不择手段，早已惹得天怒人怨。 　　没有挂印观挑头，民间术士都是一盘散沙，倒也没人敢出头。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民间术士井然有序，接连拔除了千秋社好几处分坛，连主事的法师都死了好几个。 　　两位长老这个心疼，能外放镇守一地的法师，都是精明能干的大将之才，收之不易、死了可惜。 　　这些人一死，总坛中术士再多，也有些弱干强枝。 　　幸好，左右两位长老，都是法师巅峰的层次，对方托大，只派出钢鞭道人、闻先生和天王殿罗汉三人，其余都是民间术士。 　　如此兵力对比，怎么看千秋社的胜算都很大！ 　　于是，千秋社从容布置水天幻阵，以逸待劳，等待将来犯之敌一网打尽。 　　没想到，张开一面网，刚捕捞几只小鱼小虾，就冲进来一头庞然大物。 　　邙山鬼修，荼老祖。 　　中原是各方势力必争之地，邙山鬼修能盘踞此地，经受四方剿灭而不倒，其凶残强大，举世公认。 　　荼老祖，也是法师中强悍人物，在邙山有一席之地，千秋社早有耳闻，但只知道他在中原地区逍遥，何曾来过江南之地。 　　这老鬼突如其来，只身闯入幻阵当中，一把鬼哭愁云大阵，就将千秋社的小喽啰们统统放倒。 　　水天幻阵，能挡住钢鞭道人等人，却拦不住荼老祖这头巨鳄。 　　荼老祖一上来，就朝着两位长老质问，讨要什么‘役鬼书’。 　　两位长老若真能拿得出来，肯定不会死扣着不放，关键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送走这尊瘟神再说！ 　　可是，拿不出来啊！ 　　能让荼老祖不远千里，来江南地区讨要，这什么‘役鬼书’，肯定是一件极为珍贵的宝物。 　　此等宝物，但凡落在千秋社，怎么会瞒得过两位长老？ 　　没有，就是没有！ 　　起初，左右两位长老，耐心解释了半天，但荼老祖始终不为所动，一而再、再而三，声色俱厉威胁。 　　“再不交出役鬼书，我把你们你们的手下，全都杀了！” 　　荼老祖朝地上一指，群山当中，千秋社妖人本已隐藏在众多洞穴中，却不料被他施法，封锁了心窍，昏迷不醒。 　　“不见棺材不掉泪！” 　　老鬼冷哼一声，当场就有七八十个妖人，昏迷中抽出生魂，哼也没哼一声毙命了。 　　这些生魂没入上空的黑云中，进一步补充鬼哭愁云大阵中。 　　“老鬼，你敢？” 　　左长老怒了，从袖口中，飞出一枚小签，迎风见涨，顷刻间化作三米高的招魂幡。 　　风声烈烈，聚魂幡表面，浮现一阵鬼亏狼嚎的尖利破空声。 　　“嗷呜！” 　　一头头狰狞的恶鬼，挣扎着从聚魂幡爬出来，朝着头顶黑云嘶吼。 　　“雕虫小技，看来役鬼书，真不在你手上！” 　　荼老祖摇摇头，这法宝炼的太粗糙，但凡对方见过役鬼书，都不可能只有这么点水准。 　　不对啊，他分明打探到，那个逃奴就藏身江南地区，加入了千秋社。 　　“你们两个，快把那逃奴交出来！” 　　右长老暴跳如雷，“什么逃奴，你不说名字，咱们怎么知道是谁？” 　　“那逃奴狡猾无比，早已改头换面、身份名字都变了！” 　　荼老祖森冷说道，“但是，役鬼书这件宝物，他绝对就带在身上！” 　　“这我们怎么找得到？” 　　左长老冷哼，“别和他啰嗦，拼了！” 　　“山有五行，力锁长空！” 　　他伸手，对着四面八方轻点，利落指出五个方向。 　　共有五座山头，勾勒出五芒星的轮廓。 　　一座座山头闪烁光芒，冒出烟柱般光芒，直冲云霄，插入荼老祖布下的黑云中。 　　嗷！ 　　黑云当中，无数生魂恶鬼挣扎，如同被针扎、被开水烫，均发出惨痛不已的哀嚎。 　　原本肆虐翻滚的鬼哭愁云大阵，转眼间缩水了一大圈，而且被牢牢定在五座山峰的上空。 　　“五行山！” 　　荼老祖若有所思，这可是挂印观的独门法术之一啊！ 　　他目光落在左长老身上，“没想到，千秋社里，还有挂印观的人？” 　　左长老横眉冷哼，“过奖了，区区在下，一介弃徒而已！” 　　“识相的，赶紧退去，我们不和你计较！” 　　荼老祖陷入沉思，仿佛在衡量利弊。 　　山脚下，一众人听得满头雾水，不明白怎么回事？ 　　方斗心头明亮，荼老祖口中的役鬼书，怕不就是阎尊者手头那那半部了。 　　他们前后两拨人，都是从外界闯入，仅仅在群山边缘徘徊，属于漏网之鱼，没有被鬼哭愁云大阵罩到。 　　双方正在剧斗，无暇分心他顾，若然分出胜负，不论是凶残的荼老祖，还是千秋社两位长老，哪一方都不放过他们。 　　“奇烈大哥，咱们该退了！” 　　方斗咳了咳，提醒奇烈。 　　奇烈盯着黑云翻滚，气势骇人，心想必须把这消息带回去。 　　“走吧！” 　　“撤！” 第二百三十八章 脱身 　　奇烈、方斗同行，来到幻阵边缘，故技重施，用丹火雷珠，炸开幻阵一角。 　　他们运气不错，为了抵挡荼老祖，两位长老调动九成力量，水天幻阵才能被轻易撕破。 　　但是，硬生生用丹火雷珠炸开，动静还是太大了。 　　先前来了一次，如今又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左长老正施展‘五行山’秘技，锁住空中的鬼哭愁云大阵，右长老这边也不闲着，聚魂幡一招。 　　恶鬼群头攒动，跨越漫长距离，朝众人头顶扑落。 　　“啊呀呀！” 　　术士们骚动起来，这可是祭炼过的恶鬼，随便出来一头，都够他们全力应付大半天。 　　聚魂幡上的恶鬼，何止几百头，这般密云暴雨般扑下来，谁能挡得住！ 　　“我来！” 　　奇烈放出双臂的神火飞鸦，两头黑鸦呱呱升起，冲入恶鬼群中，当场爆开，全身羽毛都是精钢箭头、粘羽为翼的箭矢，顷刻间笼罩这片区域。 　　大地为之颤抖，余波没入水中，带动几米高的水浪。 　　烟雾散尽，恶鬼群再度袭来，仅仅是略有损伤。 　　“鬼能虚实之间转化，你这样没用！” 　　这时候，金钱旗的一个青年，正是盛执令的晚辈，从身后取出长长的布裹，将缠绕的布条解开。 　　露出一把金钱剑，灿灿然！ 　　“着！” 　　金钱剑对着一头恶鬼斩落，升腾大片烟雾，恶鬼露出痛苦的神情，竟被硬生生斩裂大半身躯。 　　但是，更多恶鬼接踵而至，逼得青年不得不后退。 　　“还不快走！” 　　奇烈招呼其他术士撤离，敌众我寡，拼不过呀！ 　　又有几个术士，掌握捉鬼的法术，站到盛家青年身旁，或者结草成环、或者手持柳鞭，开始挡住如潮水般恶鬼。 　　只可惜，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方斗叹了口气，此刻也顾不得藏拙了，手掌洋洋洒洒，漫天都是金灿灿的豆子。 　　九十八名豆兵现身后，声势浩大，当场就震住众人。 　　在场的术士们，不是没练过‘撒豆成兵’，但这门法术消耗太大，正常人炼制一两颗豆子也就罢了。 　　哪有人一口气炼个上百颗的。 　　“豆兵听令，斩杀恶鬼！” 　　异种豆兵率领下，剩下豆兵开始结成大阵，纯阳之气生出，附着在刀枪兵器之上。 　　恶鬼见了纯阳，就是遇到致命的天敌，一个个哀嚎着后退。 　　但是，聚魂幡的催促下，一头头恶鬼前仆后继，不由自主往豆兵布下的大阵撞上去。 　　噗嗤噗嗤，闷响声中，恶鬼们被长枪贯穿，连身躯虚化都做不到，直接串在上面不断惨叫。 　　“好样的，方斗兄弟！” 　　奇烈朝着方斗，竖了个大拇指。 　　其他术士趁机脱身，一个个沿着炸开缺口外逃。 　　“差不多了，快走！” 　　奇烈和候六哥，守在缺口边上，招呼方斗一同离去。 　　方斗点了点头，“这就过去！” 　　他正要抬手，将豆兵们收了，可千秋社的右长老不答应了。 　　刚才豆兵这波进攻，少说杀了他上百头恶鬼，聚魂幡损失惨重啊！ 　　恶鬼可不一般，需要从生魂开始炼制，汰弱存强，相互吞噬壮大，最终才能成就恶鬼。 　　每头恶鬼的实力，堪比二流到三流术士的力量。 　　也就是说，方斗刚才这波，直接带走右长老好大一块心血。 　　这时候，荼老祖和左右两位长老，也斗得吐火如荼。 　　左长老以五行山的阵势，锁住荼老祖的鬼哭愁云大阵，奈何对方手段厉害，无数恶鬼生魂挣扎惨叫。 　　一番挣扎之下，鬼哭愁云大阵开始移动，连带着五行山根脚松动，左长老拼命施法，脸色越发灰败。 　　右长老没法子，只好从侧旁，再三晃动聚魂幡，以魂克魂、以鬼克鬼。 　　期间，他分出的一波恶鬼，本想留下奇烈等人。 　　没想到，方斗施展‘撒豆成兵’，将上百头恶鬼都杀了。 　　右长老拿荼老祖没办法，但对这些民间术士，还是能逞一下威风的。 　　“小辈，找死！” 　　右长老晃动聚魂幡，一条黑龙般的烟柱，翻滚着从半空落下。 　　烟柱的目标，正是方斗。 　　豆兵率先动手，汇聚成大阵，挡在烟柱面前。 　　滚滚黑烟笼罩下，豆兵逐个被打爆，金光一一熄灭，最终还原成豆子模样。 　　法师强者，随手一记，重阳大阵都挡不住。 　　方斗趁着争取的时间，脚踩神行草鞋，就要闪开这波攻击。 　　可是脑子反应过来，脚上的速度跟不上！ 　　黑龙般咆哮的烟柱，似缓还急，冷不丁撞在方斗身上。 　　危急关头，盛执令赠予的铜钱，终于派上用场。 　　金光一闪，铜钱裂成两半，跳出一头三足金蟾。 　　“呱呱，外圆内方、驱鬼通神！” 　　方斗心想，竟然是召唤类道具！ 　　三足金蟾又问道，“老子不帮穷鬼，说罢，你身上有多少金银？” 　　“你要多少？”方斗问道。 　　“一个字也不要，但你若身无分文，也不值得老子出手相救！” 　　三足金蟾神情倨傲，显然不是一般的蛤蟆。 　　方斗从一开始，盯着它的第三条腿，心想这是公的吧！ 　　“呃，我身上，粗略算来，八九万两也有！” 　　“果然是穷鬼！” 　　三足金蟾神情倨傲，但是颤抖的声音，表明它心情并不稳定。 　　“你提出个小小要求，我可以满足你！” 　　方斗一直近在面前的烟柱，“助我击退之！” 　　三足金蟾，陡然张口，吃面条般，将烟柱从头到尾吸入嘴里。 　　然后打了个饱嗝，“总算遇到个有钱人，每次都给穷鬼出头，我三足金蟾的格调快没啦！” 　　说罢，这头三足金蟾摆摆手，“再见！” 　　话音刚落，金光破灭，这头异兽已消失不见。 　　方斗愣了愣，抬头望去，奇烈和候六哥，仍在缺口前等着。 　　刚才和三足金蟾的谈话，就像是做梦一般。 　　“快来！” 　　方斗走到近前，听奇烈问道，“刚才见金光一闪，敌人攻击就没了，难道有什么内情？” 　　“是盛叔给的铜钱，起了作用？” 　　“这么厉害？” 　　奇烈摸了摸怀中铜钱，心想改日要尝试一二。 　　三人快步冲出缺口，身后幻阵缓缓合拢。 第二百三十九章 修整 　　“什么，邙山鬼修，闯入幻阵之中，攻打千秋社本部？” 　　钢鞭道人，得到奇烈带回的消息，一时间难以接受。 　　比起邙山鬼修，千秋社简直是一帮良民，这下可麻烦了。 　　千秋社这头狼还没打死，又来了头更猛烈的恶虎。 　　更头疼的是，邙山鬼修，是一帮呼啸成群的恶贼，拔出萝卜带出泥，谁也不想惹到他们。 　　“嗯，听你们说，那个邙山鬼修，说是向千秋社讨要什么‘役鬼书’？” 　　闻先生抓住话中要点，赶紧向方斗询问。 　　方斗脸不红、心不跳，回道，“我也依稀听到，但役鬼书是什么，不太清楚！” 　　“是的，千秋社的两位长老，口风很紧，都说没见过在役鬼书！” 　　问了几句，钢鞭道人让众人退下，继续和闻先生、天王殿罗汉，商谈事情。 　　今天发生的事情，对所有人来说，堪称惊天剧变。 　　天出生天的术士们，退回各自的旗帜下，叙说先前所见。 　　方斗则是走到盛执令面前，恭敬行礼道，“多谢盛叔赐予的铜钱，救了我一命！” 　　盛执令含笑自若，他在铜钱内，留下的法术，只能召唤一次‘三足金蟾’。 　　三足金蟾，性格市侩贪财，在它眼中，世人分三六九等，召唤者谁钱多就是大爷，若是没钱，就是穷鬼。 　　不出意外，方斗和奇烈，都是穷鬼，虽然能清楚三足金蟾，免不了被嘲讽奚落，但保命绝无问题。 　　再说，两个区区小辈，遇到最强的敌人，了不得是一流术士，难道还能碰上千秋社的长老？ 　　“方斗啊，你来和我仔细说说！” 　　方斗也不隐瞒，在他心目中，能召唤三足金蟾，足见盛执令所属的晋南世家，底蕴极其深厚。 　　“若非三足金蟾，法师全力一击，我可挡不住！” 　　盛执令都惊呆了，难道，方斗是从两位长老手下逃脱的？ 　　“呃！” 　　“请问，那尊神兽，和盛叔家是什么关系？” 　　方斗接连追问，“聚魂幡的攻击，都被它随口吞了！” 　　“那个，方斗啊，我想问下，你现在，有多少身家？” 　　盛执令弱弱问道。 　　方斗沉思，巧得很，先前三足金蟾也问这个。 　　“折合现银七八万两！” 　　盛执令深吸口气，“果然是少年有为！” 　　孤身一人，就能积攒偌大一笔身家，难怪三足金蟾如此卖力。 　　晋南世家家财百万，但均分到每个族人身上，也没多少。 　　至少，盛执令一流术士，又在家中担任要职，手头可支配的现银加起来，都没有方斗多。 　　方斗仍在追问‘三足金蟾’，这头神兽厉害，若能再讨要几枚铜钱，以后遇到危险，也能多挡几次。 　　“抱歉了，家族有令，外姓之人，金蟾钱只能给一枚！” 　　三足金蟾，真以为是想召唤都能召唤的？连晋南世家在内，都对其供奉有加，不敢丝毫怠慢。 　　“如此，是我冒昧了！” 　　方斗笑了笑，内心有些遗憾，转身就走了。 　　“听闻，当时在幻阵中，还是方斗你施展撒豆成兵，击退了众多恶鬼。” 　　“我代几位资质，谢谢你出手援助之恩！” 　　盛执令叹息道，“一百豆兵，当真是大手笔！” 　　撒豆成兵，并非多高大上的法术，难就难在耗资巨大。 　　穷困潦倒的民间术士，没有那么多资源，而有资源的，又看不上豆兵带来的战力。 　　因此，才有了方斗这个异数。 　　“过奖了！” 　　方斗心想，关键还在纯阳之气，若无纯阳克制恶鬼，豆兵也撑不住。 　　闲聊片刻后，方斗回归赤火旗下。 　　饮火老人私下找到他，“方斗啊，我都听说了，这次若非你力挽狂澜，奇烈他们都无法脱身。” 　　“哎，奇烈这孩子，做事冲动，如今有了你这个朋友，老夫总算放心！” 　　“侯六呢，为人机灵，却痴迷机关小道，不堪大用！” 　　“以后你们三人同行，方斗你要多担待些！” 　　方斗看得出来，这位老人对奇烈，是真心爱护。 　　“前辈无需，奇烈和我情同兄弟，不分彼此。” 　　方斗拜别饮火老人，和奇烈、候六哥聚首。 　　“我师叔，和你说什么了？” 　　方斗一本正经说道，“火老说了，让我以后，多照顾你！” 　　奇烈哈哈笑了，“你就吹吧！” 　　你看，我说实话，你又不信！ 　　候六哥跟在后面，小声和方斗说，“方斗，我信！” 　　方斗来了兴趣，自从天池山上，候六哥赠给他‘千机盘’，一直没用过。 　　眼下有空，不妨请教一二。 　　“候六哥，这千机盘，到底是什么好宝物？” 　　候六哥听他谈起机关，顿时来了兴趣，变得善谈起来。 　　“我听奇烈大哥说过，你喜欢学新事物，所以给你千机盘！” 　　“千机盘，是咱们机关术入门的基础！” 　　“我和你讲讲……” 　　方斗微笑点头，机械入门是么，这是瞧不起谁呢！ 　　过了片刻，候六哥惊呼道，“方斗，你也太天才了！” 　　“你这般天赋，即便在咱们墨家门中，自古以来，也没见几个！” 　　“什么，你是墨家的？” 　　候六哥点点头，“不错啊，筑城机关，都是我墨家所长！” 　　“咱们墨家最厉害的地方，是入朝辅佐君王，掌管了六部之一的工部！” 　　“天下之器至巧，都在工部当中！” 　　候六哥说得痴迷，仿佛他毕生梦想，就是进入工部任职。 　　但他也知道，这是痴人说梦。 　　无论是出身还是传承，候六哥都远远不够资格，进入工部当中。 　　“不谈这些，咱们继续学习齿轮的传动……” 　　当天晚上，方斗就用千机盘，拼凑出一个简易的机关。 　　这只机关，是简化版的机关螃蟹，能在地面行走、探查情况。 　　“方斗，做的不错！” 　　奇烈归来时，发现方斗和候六哥打成一片，而且见到他制作的简陋机关。 　　“猴子，我就和你说过，方斗脑子太好使了，学什么都很快，当时你还不信！” 　　候六哥也不分辨，只是苦笑。 　　方斗神一般的进度，已经不是天赋的问题，而是堪称妖孽。 　　他如今，总算是相信，奇烈曾和他说过，方斗花了一两天时间，就炼制出解毒丹。 第二百四十章 幻阵破 　　当天夜里，众人正在沉眠，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 　　就像是一千张厚布叠起来，被撕成两半的声音。 　　一时间，太湖岸边哗然，民间术士们纷纷起身，前去查看情况。 　　原本黑黝黝的群山，此刻变得‘灯火通明’，原来已有五座山峰如同火山爆发，熊熊烈火，伴随着浓烈烟雾升起。 　　水天幻阵已经破了，内部真实的场景，暴露在众人面前。 　　左长老施展‘五行山’秘技，将五座山峰激发气机，如同一座大阵，锁住半空荼老祖的黑云。 　　五座山峰，一座金灿灿，好似藏着千钧赤金，一座绿意盎然，早已被森林草木覆盖，一座瀑布泛滥、淹没各处山峰，一座化身刚苏醒的火山，不管是山顶，四面八方都窜出滚烫的岩浆，最后一座，草木鸟兽不翼而飞，只剩下厚重的土石，绽放黄光。 　　五座高山，按照特定方位分布，彼此间气机纠缠，威力呈倍数放大，锁住头顶上空的区域。 　　荼老祖的鬼哭愁云大阵，拼命膨胀翻滚，削弱五行山带来的锁定。 　　与此同时，右长老站在隔壁一座尖峰上，聚魂幡长到百米长，一直延伸到脚底的深谷当中。 　　招魂幡上，成千上万的恶鬼生魂，朝着天空嘶吼，若是黑云中的恶鬼生魂落下，必定纠缠撕咬，不死不休。 　　两位长老合力，总算挡住荼老祖的攻击。 　　“老鬼，你还敢欺我千秋社无人？” 　　右长老痛快之极，大声宣战。 　　荼老祖嘿然道，“千秋社果真人才济济，连挂印观的‘五行山’都会使，让我北氓鬼夫大开眼界！” 　　这句话，不仅交战三人听见了，连同岸边的民间术士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顷刻间，众多目光，聚集在钢鞭道人身上。 　　时至今日，钢鞭道人的身份，已不再是秘密，众人心照不宣，都知道他是挂印观的来人。 　　但是，大家伙说好了，跟你进攻千秋社。 　　可千秋社的头面人物里，就有你们千秋社的人，这算怎么回事？ 　　而且，眼前这‘五行山’的造诣，只怕连钢鞭道人，也未必使得出来。 　　闻先生轻柔问道，“钢鞭道友，莫非有难言之隐？” 　　“对不住，明忝师兄来之前，我什么也不能说？” 　　旁边的天王殿罗汉，本来老神在在，手中盘弄念珠，听了之后情绪控制不住，硬生生将珠子捏碎了。 　　“什么，你们把明忝派出来？” 　　罗汉脸上，那副见鬼的表情，分明是‘打个局部战争、你们怎么动用核武器’的模样。 　　闻先生心知，明忝是挂印观第一高手，眼下千秋社的事情，竟能让他亲自出马，可见牵涉太深。 　　千秋社两位长老，其中有一位，竟和千秋社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这是当众见证的事情，没法洗干净。 　　钢鞭道人指向五行山，“你们只需知道，此人是我挂印观弃徒，如今和本门全无关系！” 　　呵呵，弃徒这一招，谁不会用？ 　　闻先生淡定笑着，轻抚美髯，天王殿罗汉，恢复先前古井无波的模样，继续盘弄念珠。 　　三位法师巅峰级别交手，将太湖搅成一窝沸水，到处都是水泡翻滚、浊浪汹涌。 　　四处挪移而来的名山，可算是遭殃了，稍不留神就被崩掉大块边角，想来以后物归原主，也不能做到完璧归还了。 　　荼老祖斗了半天，也看出两位长老不是伪装，好像确实不知道‘役鬼书’下落，已然有了退意。 　　他们邙山鬼修的名声，一向不太好，在中原主场，尚且要小心翼翼，如今来到江南地区，人生地不熟，千万不能阴后翻船。 　　太湖岸边，可是有释门、道家和名教三家的人在，如果荼老祖剧斗之下受伤，对方必然会起了‘除魔卫道’的心思。 　　哎，正义之士，不得不防啊！ 　　想到这里，荼老祖语气陡然一边，“你们千秋社，眼下自身难保，真要和我继续斗下去？” 　　左长老指着狼藉的群山，凌乱的碎石下，掩盖不住残破的尸体，被放倒的妖人逃不了，遭受交手的波及，已然死伤大半。 　　“老鬼，你毁我千秋社基业，今日和你不死不休！” 　　荼老祖冷脸道，“不就死了几个喽啰，你们太不明智，为了这几条人命和我死磕？” 　　鬼修心中，除了自己外，人命贱如草芥。 　　“老鬼，今日让你真变成鬼！” 　　右长老怒极，招呼同伴，“和他啰嗦什么，杀了他！” 　　说实话，他们二人，还真不怕被人坐收渔利。 　　钢鞭道人三人的本事，两位长老心中清楚，还不够资格当渔翁！ 　　“先杀老鬼，再逼退钢鞭！” 　　两位长老动怒之下，不惜动用天罡法坛的力量。 　　一时间，群山摇晃着，像是朝某个方向臣服。 　　千秋社掌握的天罡法坛，终于展现在众人面前。 　　轰隆隆，一座庞大的法坛，直径越有三百米，从群山缓缓升起。 　　“五行山，定五行！” 　　左长老将天罡法坛，送入五行山中，顷刻间，五座山峰多了一丝神韵。 　　不同颜色的闪电，开始缠绕山峰，如游龙般蜿蜒不定。 　　五行山得了天罡法坛的增幅，猛然暴涨起来。 　　荼老祖陡然往下一沉，鬼亏愁云大阵，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不由自主往下坠落。 　　五行山中，一道道雷电平地而起，眼看着要升上云霄，劈散黑云中的恶鬼生魂。 　　右长老也出手了，他扔出聚魂幡，化作望不到尽头的轻纱，从高空罩住黑云四周，令其无法脱身。 　　两位长老联手，已然将荼老祖收入无形的牢笼中。 　　“老鬼，来之前没打听过么？” 　　“来江南，惹谁也别惹千秋社，你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 　　二老合力，将鬼哭愁云大阵，压缩到原来百分之一，渐渐露出荼老祖的轮廓。 　　此人身穿黑袍，身材瘦削，隐没在翻滚黑云，正在拼命施法。 　　“钢鞭道友，千秋社两位长老若赢了，接下来就该对付咱么了？” 　　闻先生叹了口气，“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是咱们成仁就义，还是留待有用之人，以图将来？” 　　天王殿罗汉，也看向刚鞭道人，等待对方答案。 　　这次剿灭千秋社，挂印观占据主场优势，又是发起人，自然要承担主力进攻的位置，其他两家，能派出闻先生、天王殿罗汉，已经是做到极致了，不可能再派增援。 第二百四十一章 分山海 　　钢鞭道人神色铁青，“再等等！” 　　生怕二人追问，他说道，“我钢鞭，和二位共进退，绝不逃跑！” 　　话音刚落，群山深处，荼老祖按捺不住，与对方拼了一记。 　　他张口将漫天黑云，全部吞入腹内，双目点燃绿油油的鬼火。 　　“呵呵，将老夫逼到这个地步，你们两个，中（第三声）！” 　　荼老祖一时激动，家乡话脱口而出，脸上杀气腾腾。 　　他身躯暴涨，皮肤表面长满角质层，顷刻间变成青面獠牙、头生双角的恶鬼，身躯足有上百米高。 　　“给我死来！” 　　荼老祖化身恶鬼，双拳朝地面猛锤，五行山缠绕的气机，遭受着重重一击，当场紊乱起来。 　　接下来，恶鬼抬头看天，两道目光没入漫天轻纱，撕扯得四分五裂。 　　一座座山峰倒塌，无数巨大岩石乱滚，碎石子噗噗噗落入水中，砸得太湖水飞溅不停。 　　岸边松软的泥土，随之抖动起来，一波波浪花涌过来，打湿原本干燥的地面。 　　“这就是法师级别的威力！” 　　方斗看得心动神移，忍不住脱口而出，“大丈夫当如是！” 　　这才是修仙之人应有的洒脱，相比起来，术士太low了。 　　羡慕之余，方斗开始估计，自己想要修炼至这个地步，需要多少年时光！ 　　钢鞭道人突然面露喜色，转身朝闻先生二人拱手，“师兄已然到了，今天这事儿，大局已定！” 　　闻先生皱眉，“我怎么没……” 　　话刚说了半句，天际尽头，陡然浮现一道彩虹，就像是雨过天晴升起。 　　这道彩虹，从天际而来，直插入头顶苍穹。 　　一道人影从虹桥上，缓缓走下，手持一把白羽拍，落到钢鞭道人面前。 　　“明忝师兄！” 　　来人正是明忝，他对众多民家术士视若无物，目光只看向闻先生、天王殿罗汉。 　　“师兄，这两位分别是，闻先生，维扬郡太守的心腹幕僚。” 　　“……大师，是天王殿罗汉之一，声名远扬！” 　　明忝听了钢鞭道人介绍，对二人点了点头，“多谢援手的恩情，代我向太守、首座和贵寺方丈主持，传达谢意！” 　　挂印观中，明忝身份超然，不在观主之下，在他面前，闻先生二人，都要恭敬相对。 　　果不其然，闻先生和天王寺罗汉，纷纷郑重行礼。 　　明忝和三人见面后，转身看向纷争的群山深处，叹道，“真热闹啊！” 　　钢鞭道人急忙解释，“本来，千秋社挪移群山，布置幻阵，企图和我们周旋到底，半路杀出个邙山鬼修，他们狗咬都打起来了！” 　　明忝面露愠色，“那帮挖坟掘墓的缺德玩意，也来凑热闹。巧得很，搂草打兔子，一并解决了！” 　　钢鞭道人急忙请示，“师兄若要施法，可要什么布置？” 　　“不必了，这里就挺好！” 　　明忝举起手中羽拍，放在眼前，对着群山比划两下。 　　嘴里低声念叨，“好好一个五行山，被你玩成了四不像，就冲这一点，明彦你也不能活了！” 　　这时候，赤火旗下，候六哥眼尖，看出明忝手里的玩意儿，低声问道，“这不是羽拍吗？” 　　“什么玩意了？”方斗有些不明白。 　　经过候六哥解释，方才知道，这不就是苍蝇拍么？ 　　随即，方斗目瞪口呆，难道这位猛士，想把交战的三位法师，当成苍蝇拍死？ 　　这也太疯狂了！ 　　方斗觉得难以置信，但他还是太年轻了，现实会教他做人。 　　明忝举起羽拍，比划几下，终于定在半空。 　　动作凝固了几个呼吸，然后手腕法力，重重往下拍落。 　　“我也不用五行齐出，一招分山海、定乾坤，足矣！” 　　话音刚落，从羽拍上飞腾气流，没入太湖当中，立刻引剧烈反应。 　　羽拍落下的清风，落入水中，每前进一步，掀起的浪花就水涨船高，等到了群山所在的区域，依然化作猛烈风暴。 　　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一把犁头，以炮弹般速度，将太湖对半剖成两半，场面极度壮观。 　　“分山海！” 　　“定乾坤！” 　　钢鞭道人轻轻吟出，仿佛是在配合。 　　五行山结成的阵势，足以锁住荼老祖，但面对这般威势，却变得脆弱不堪，被轻易劈成两半。 　　右长老见了，神情惶恐，急忙将聚魂幡召回，挡在面前。 　　聚魂幡上千鬼齐出，总算支撑了四五个呼吸，最后撕得粉碎。 　　右长老神情略带惊恐，被淹没在刚猛无俦的浪花当中，随即涌起大片血花。 　　“老右！” 　　左长老悲愤大叫，眼睁睁看着同伴惨死。 　　接下来是荼老祖，此人化身恶鬼，力量倒也不弱，但见到右长老的死状，知道不能力敌。 　　下一刻，身躯庞大的恶鬼，如同漏气的皮球，迅速缩水，实体身躯也朝虚化方向转变。 　　分山海的力量来到时，果断将荼老祖切成两半，化作青烟袅袅、最终消失不见。 　　最终只剩下左长老了。 　　“能死在闻名天下的‘分山海’之下，我左长老死而无憾！” 　　左长老闭目就死，但明忝却猛地收手了。 　　“不能杀你，否则旁人都以为，是我千秋社杀人灭口了！” 　　明忝朝闻先生、天王殿罗汉点点头，指向左长老，“此人原本道号明彦，曾为挂印观的同门，只可惜作风不检点，诱骗女香客奸淫成孕，被观主收回道号、度牒，驱除门派。” 　　“屈指一算，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看向左长老，声色俱厉，“我们早就怀疑，所谓的千秋社坛主，只是明面上的幌子，真正主事之人，就是你们两位长老！” 　　“明彦，你老实交代，千秋社怎么回事？” 　　左长老闻言一愣，随即悲怆笑了，“哈哈，原来如此，不错，你们猜得不错，啊哈哈，千秋社，是我们二人幕后掌控，其实没有什么坛主！” 　　岸边众多民间术士，听了恍然大悟，难怪都只听说有坛主，从来没人见过真容。 　　千秋社最高的二人，就是左右两位长老，他们故意造出个坛主的假象，用来操纵一帮妖人，真是奸诈！ 　　闻先生、天王殿罗汉，下意识感觉不对，但心中一凛，知道绝不能深究。 　　“右长老已死，这残余的妖首，不如押回挂印观，交由三方公审如何？” 　　“甚好，甚好！” 第二百四十二章 杀戮 　　他们三言两语，便已确定了左长老的命运。 　　但是，岸边众多民间术士，却当做理所当然。 　　凡是有目之人，亲眼见到刚才明忝的霸气，都不会怀疑，他们的确有这个底气。 　　“嘿嘿，明忝，你真以为，可以对我手拿把掐？” 　　左长老神经质笑了，竟然直直盯着明忝，半天也不害怕。 　　明忝微微皱眉，再度举起羽拍，就要废掉左长老。 　　“移山倒海！” 　　左长老在胸前掐印，从他身后，缓缓升起天罡法坛的虚影。 　　方斗瞪大双眼，生怕错过任何细节，这可是完整版的天罡法坛，比起他掌握的那个，开发得更完善，功能更强。 　　千秋社能将会稽郡的所有名山，都移到太湖当中，归根结底，还是靠着这座天罡法坛才做到。 　　左长老的五行山被破，如今祭出这座天罡法坛，显然是不甘心被活捉，准备垂死挣扎了。 　　“不对，他这是要毁掉法坛！” 　　方斗看得出来，对方拼命压榨法坛的潜力，竟是不顾一切，使用什么大招！ 　　天罡法坛瞬间破碎，化作漫天碎光，散落在太湖当中，落在群山之上。 　　哗啦啦，奇异一幕发生了。 　　所有湖水升到半空，像是撞在透明的玻璃樽中，从四方移来的群山，反而处在湖水下放。 　　山与水的位置，眨眼间颠倒过来。 　　明忝总算明白，左长老的目的了，他以毁掉天罡法坛为代价，施展出‘移山倒海’，目的是为了，扰乱这片区域的五行。 　　五行颠倒，挂印观的法术威力，得到大大削弱。 　　“明彦，一别多年，你还是这么不成器。” 　　他轻轻抬起羽拍，微拧手腕，隔空打在左长老胸口。 　　左长老的身躯，如同枯木般，当场从半空落下，飞到太湖岸边，竟是半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 　　“嗯？” 　　明忝陡然发现，头顶的太湖水，已然化作牢笼，将他、钢鞭道人三人困在当中。 　　“雕虫小技！” 　　这般手段，他只收可破，但明忝却没动，他只想看看，左长老就该想干什么。 　　左长老倒飞，落在太湖岸边，如同一石砸破水面，民间术士们惊恐逃窜。 　　“一群吃腐肉的鬣狗，死不足惜！” 　　别看左长老在明忝前面，全无反抗之力，但对上民间术士，可谓是摧枯拉朽。 　　只见他伸手轻轻一拂，岸边泥土升起，瞬间化作石柱，将十几个民间术士撞得粉身碎骨。 　　“再来！” 　　一束水流被他扣在掌心，打出上百根锋利的水针，覆盖住一大片人群，当即升腾浓厚血雾。 　　“原来如此！” 　　明忝见了，呵呵大笑起来。 　　“明彦这家伙，太不成器了，事败之后，还想着杀戮那些杂鱼泄愤，连法师的脸面都不要么？” 　　左长老这下子，如猛虎入羊群，杀得民间术士们死伤狼藉。 　　众人拼命逃窜，却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随手一指，就能带走两位数的人命。 　　钢鞭道人有些看不下去，“明忝师兄，咱们是不是管管？” 　　“管什么？” 　　明忝抱起双臂，“明彦虽然是弃徒，也曾是我挂印观的人，如今死期将近，怎能没些人殉葬？” 　　钢鞭道人听了，不再多说。 　　闻先生心想，这帮修道之人，果如传闻所说，断情绝性！ 　　“而且，刚才明彦被我一招，打碎了脏腑，已然活不久了，此刻他越是发力，死期越近！” 　　明忝幽幽叹气，“今日过后，千秋社没了！” 　　岸边，左长老闲庭信步，不断猎杀民间术士，他虽然只有一人，却包围了所有人。 　　谁若想逃走，必先遭受他辣手屠杀。 　　“左长老，你斗不过挂印观，偏偏来欺负我们，这算什么本事呢？” 　　有人不甘心，扯着嗓子吼起来。 　　结果，左长老指头一戳，跨越数百米距离，将他脑袋打爆。 　　岸边，众多旗帜东倒西歪，各路民间术士如无头苍蝇、各自逃命。 　　但是，也有例外。 　　饮火老人的赤火旗，是为数不多还竖着，左长老他们，还未杀到这里，但众人已经站不住了。 　　“师叔，怎么办？” 　　奇烈纵然勇悍，也知道左长老这样的怪物，自己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他两只手杀得。 　　饮火老人瞪了他一眼，“大丈夫死则死耳，你怕什么？” 　　奇烈点了点头，“师叔说的是！” 　　方斗咬了咬牙，被一名法师盯上，这感觉可不太妙。 　　他开始绞尽脑汁，思索应对之策，双目盯着左长老大杀四方的方向。 　　突然间，方斗发现自己幻听了。 　　“晋陵郡，鸡鸣庙方斗，传闻中的无名怪僧！” 　　这个声音，竟然是一路厮杀的左长老，他看也不看方斗这边，却直接和他对话了。 　　方斗环视四周，观察到奇烈、候六哥等人，似乎都没听到这个声音，看来，左长老只针对他一人。 　　“无需开口，在心里想即可！” 　　左长老的声音继续传来，“此乃心通传讯的秘术，只有你我二人才听得到！” 　　方斗随即反问，“你找我做什么？” 　　“威胁你！” 　　方斗嗤之以鼻，“我有什么把柄，攥在你手上？” 　　“自然是有的，先前我派出阎尊者，去晋陵郡追杀你，结果他们都被你杀了，这一点不假吧？” 　　“哼！”方斗冷哼。 　　“直到刚才我才想明白，阎尊者虽然将法术改头换面，但研究本质，和章老鬼同处一条路子。” 　　“也就是说，阎尊者就是老鬼口中的逃奴，他手中的役鬼书，怕是落到你手中了！” 　　“别急着反驳，只要有嫌疑，你猜猜看，章老鬼会不会听你解释？” 　　方斗突然抓到关键，“那鬼修，不是死了么？” 　　“嘿嘿，他修炼的半人半鬼，哪有这么容易死了。” 　　“他还活着，只要得到线索，一定来找你！” 　　方斗头疼起来，荼老祖的能耐他见过，如果真还活着，前来找他讨要役鬼书，那可是一场大灾难。 　　没看到千秋社，如今是什么场面？ 　　左长老的传音，继续传来。 　　“咱们做个交换，我永远保住这个秘密，你要帮我办一件事情。” 　　方斗想也不想，断然拒绝，“绝不可能！” 　　“别急着拒绝，听我说清楚！”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人之将死 　　方斗觉得，自己眼下的场景，太过魔幻现实。 　　一边是左长老肆意杀戮，另一边，则是他趁机传音给方斗。 　　这位千秋社的魁首之一，手段凶残，视人命如草芥，但此刻和方斗交谈时，用的却是商量的口吻。 　　方斗可以感应到，对方看似在威胁，实则是在恳求他。 　　但是，千秋社名声太臭，所作所为完全符合反人类、反社会的评价，方斗一点也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你不听听，我要求你做什么？” 　　方斗突然说道，“千秋社的事情，我没兴趣！” 　　“不是千秋社，是我私人的请求！” 　　左长老这句话，充满了衰老和疲倦，和他出手的凶残，形成鲜明的对比。 　　“实话告诉你，我本是挂印观的道士，后来被逐出道观，才有了加入千秋社之后的事情。” 　　“这辈子，遗憾的事情太多，但死前仍记得的，只剩下这件！” 　　“我死之后，你必须帮我，给人带一句话！” 　　“这句话仅仅涉及私事，绝对和千秋社无关！” 　　方斗想了想，还是觉得麻烦，挂印观被千秋社更棘手，一旦沾上，又是牵扯不清的事情。 　　“谢了，你还是另找他人！” 　　左长老声音变得恼怒起来，“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还有你身边的长辈和同伴？” 　　方斗冷笑着反问，“你看看，我身边这些人，有哪个怕死？” 　　左长老语气变软，“只一句话，我愿以《五行秘典》相赠！” 　　“你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方斗勃然大怒，《五行秘典》是挂印观绝学，传承这么多年，人家根本不担心外流。 　　凡是在江南地区混的，纵然得了这本秘典，有谁敢修炼、使用？ 　　真以为挂印观的道士们，都是念经、祷告的清修高士？ 　　刚才明忝杀人的手段，足以让民间术士，认识到挂印观的威名。 　　左长老陡然开口，“方斗，你真不肯妥协？” 　　“绝对不肯！” 　　方斗摊开双手，“我话说完，你可以来杀人了！” 　　“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一个遇强不屈的人，必然也是信守承诺之人！” 　　“你听好了，今后若有人来找你，你告诉他……” 　　不远处的左长老，突然停下来，仿佛心灰意冷，仍有尖叫逃窜的民间术士们，如同受惊的羊群逃走。 　　与此同时，‘移山倒海’的牢笼，已经被削弱到极致，钢鞭道人正手持钢鞭，砸得空中都是裂纹。 　　他见到左长老停下，钢鞭举在半空，“他怎么了？” 　　“油尽灯枯，离死不远了！” 　　明忝打了个哈欠，觉得无趣，取出羽拍一挥，瞬间洞穿囚笼。 　　半空浮现彩色虹桥，托着明忝升到云霄，朝会稽山方向投落。 　　“我先去了，这里的残局，交由你们收拾！” 　　余音袅袅，闻先生客气道，“令师兄，真是性情中人！” 　　钢鞭道人心想，夸得太勉强，连我都知道，明忝师兄即便在挂印观中，也一向目中无人。 　　这时候，太湖岸边，左长老突然迈开步伐。 　　他一步步，朝着赤火旗的方向，缓缓逼近。 　　其他各路的民间术士松了口气，这下轮到饮火老人倒霉了。 　　赤火旗摇晃起来，一帮民间术士，见到这杀星过来，均六神无主，“火老，该怎么办？” 　　“站着死！” 　　饮火老人怒吼。 　　方斗耳边，听到左长老，许久才说出那句话。 　　“千秋社的罪魁祸首，是挂印观弃徒明彦！” 　　沉默许久，左长老变得唠叨起来，不停追问方斗。 　　“老夫我恶贯满盈，坏事做尽，死有余辜，但你是正义之士，绝对会信守承诺，对不对？” 　　“这句话，我一定会传达，但那人究竟是谁？你该告诉我！” 　　这时候，左长老已经走到近前，整个赤火旗的人马，在他目光逼迫下，拥簇着连连后退。 　　“当你遇到他，会明白的！” 　　这句话说完，左长老断开联系，突然笑了，“正好送给你一桩大功劳！” 　　他双臂张开，将左右两边的民间术士打飞，停在方斗面前，叹气道，“你还在等什么？” 　　方斗提起钢杖，轻声道，“得罪了！” 　　下一刻，钢杖闪电般，插入左长老胸口，将他钉在地上。 　　四周响起惊呼声，谁也没想到，看似威风凛凛的左长老，实则油尽灯枯，却被方斗捡了便宜。 　　轰隆隆，太湖当中，‘移山倒海’的效果消除，漫天湖水砸落，将群山淹没。 　　囚笼破了，钢鞭道人、闻先生和天王殿罗汉，第一时间赶到岸边，见到左长老的尸体。 　　“是谁杀了他？” 　　片刻过后，一个名字报上来。 　　“晋陵郡散修，鸡鸣庙方斗，归属赤火旗下！” 　　闻先生听了，认出方斗，呵呵笑道，“果然是这小子。” 　　先前天池山上，三人都见过方斗，此刻见是他杀了左长老，更无半点怀疑。 　　天王殿的罗汉，起初没觉得什么，突然身边有几个和尚，快步上前，在他耳边解释。 　　“什么，他和戒严，还是药师殿的戒行走得很近？” 　　他带来的都是天王殿的和尚，没见过方斗，但听过方斗的名号，对照之下，便认出是隔壁县的方斗。 　　“是的，前段时间，此人受邀，在罗汉汀斗法，大败戒空、戒行请来的外援，据说手段不弱！” 　　天王殿罗汉听了，默默点头，“知道了！” 　　小辈们竞争是好事，方斗再怎么说，也是福元寺的外援之一。 　　他这位罗汉，没兴趣替佛子出头。 　　紫气东来旗、金钱旗靠近，白三才、盛执令乐呵呵过来，“年少有为啊！” 　　方斗今日这一刺，可谓是名扬四海，以术士的身份，击杀了千秋社的左长老，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法师。 　　这段故事，足以写入传奇小说，流传天下。 　　不管是不是捡便宜，击杀左长老的战绩，都要算在方斗头上。 　　奇烈搂着方斗脖子，不停说话。 　　“当时，那老怪物杀过来，我脑子一片空白，以为这下完蛋了。” 　　“旁边的几位兄弟，大概和我差不多，肯定还有人尿裤子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方斗兄弟你那么威猛！” 　　“别人都说是你碰运气，这都是屁话，当时那么多人在场，谁有你的勇气敢上前？” 　　“方斗兄弟，我服了，论胆气，你绝对超过我！” 第二百四十四章 急信 　　左长老伏诛，被钢鞭道人收了尸首。 　　本来，左右两位长老身为首领，这是明忝亲口确定的事情。两位匪首均已身亡，这次剿灭千秋社的事情，已然落下帷幕。 　　但是，挂印观偏不肯就此罢休。 　　在场的民间术士，仍旧不让离开，留在太湖岸边。 　　为什么呢？ 　　因为钢鞭道人，要当着他们面前，将千秋社移来的高山，全都还回原地。 　　“山神力士，速速前来！” 　　钢鞭道人的手势，和先前凤德如出一辙，召出自身的符箓。 　　他的符箓，等级比凤德更高，当场就从群山当中，跳出数不清的光团，落入太湖水中，化作身高数百丈的巨人。 　　“力士听令，负山回归，不得怠慢！” 　　这些巨人朝钢鞭道人拱手，弯腰背起一座座山川，嗖嗖飞上高空，变成芝麻大的黑点。 　　这些山川，本就是从会稽郡各处挪来，如今朝着四方飞走，显然是回归各地了。 　　民间术士们见到这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千秋社一夜间，将这些山川移入太湖，已经是神乎其神的事情。 　　如今，巨人们背着一座座山，当着他们面前冲天而起，这一幕亲眼所见，更是颠覆以往的认知。 　　甚至于，在众人内心，埋下挂印观高不可攀的印象。 　　方斗摇了摇头，借助符箓施法，未必是自身的力量。 　　道家的符箓，确切来说，基于共享概念。 　　比方说挂印观，有历代祖师的积累，又有官方的认可，势力发展的突飞猛进，便有了一种名为‘底蕴’的东西。 　　什么是底蕴？ 　　别人提及门派的名字，不敢有丝毫怠慢，这就是底蕴。 　　天南地北的陌生人，或许不认得你，但只要听了你是哪个门派的，纷纷对你肃然起敬、客客气气，这也是底蕴。 　　别人打了你一个，你能叫出一群同门去讨还公道，这同样是底蕴！ 　　道家的符箓，就是能将底蕴变现的钥匙。 　　挂印观中，肯定存在某种类似于‘资源池’的东西，根据符箓不同，可以授权不同程度的力量。 　　先前凤德法力，充其量就是爆发接近法师境界的力量。 　　但眼下钢鞭道人不同，他是明字辈的，动用符箓借力，自然不同凡响，移走这些山川，自然不成问题。 　　方斗突然想到，千秋社移来这些山川，也不是本身能力，而是借助了天罡法坛的力量。 　　“我明白了！” 　　方斗脑海灵光一闪，他终于知道，为何挂印观要对天罡法坛的存在斩尽杀绝。 　　丹余真人当年的陨落，似乎也找到原因了。 　　天罡法坛的存在，隐约触碰到‘资源池’的秘密，侵犯了道家正宗的核心秘密，所以才招致灭顶之灾。 　　“原来如此！” 　　方斗越琢磨越有道理。 　　下等符赐力、中等符赐术、上等符赐法，这俨然是符箓的翻版。 　　“太危险了！” 　　方斗终于体会到，天罡法坛就是烫手的山芋，难怪姜家庄地下洞穴的道士，得了天罡法坛后，还像是老鼠似的，躲在不见天日的地下苟活！ 　　原来是，天罡法坛，根本就是挂印观的禁忌。 　　太可怕了，今后，绝不等在挂印观面前，露出天罡法坛的半点蛛丝马迹。 　　想要隐藏天罡法坛不难，开坛做法是道士的通用技能之一，方斗准备日后找个类似的法坛，掩盖天罡法坛的真相。 　　天亮以后，太湖恢复平静，群山离开后，湖面前所未有澄净，先前发生的一切，没留下任何痕迹。 　　“方斗，我师叔隐居的火山，先前被千秋社的妖人毁了。” 　　“后来，我们二人过了江，前往西北地区潜心苦练，挖掘了好几处火穴，炼成几件厉害的火器，这才回到江南。” 　　“这次千秋社灭了，我们打算在附近找个地方安身，往后，咱们可以多多来往！” 　　方斗笑道，“求之不得啊！” 　　“要不去我们晋陵郡，那里不错！” 　　“不啦，会稽郡的道士、晋陵郡的和尚，都不是善男信女，反倒是妖魔横生的维扬郡，是咱们民间术士的乐土！” 　　“我和师叔，这次得了不少好处，准备前往维扬郡安身！” 　　临别前，奇烈和方斗依依不舍。 　　“猴子，你呢？” 　　候六哥孤身一人，二人关切起来。 　　“我吗？” 　　候六哥挠挠后脑勺，“我听闻丹阳郡，正在雕刻一座大佛，需要许多机关配合，正要去那里应征，赚些本钱！” 　　三人叹息不已，刚经历一场大战，眼下到了分离的时刻。 　　方斗也打算，回到鸡鸣庙后，全力冲击境界，看能否早日突破一流术士境界。 　　这次会稽郡之行，千秋社覆灭，再无人来找方斗寻仇。 　　但是，此战见识到一众法师，不管是章老祖、左右两长老，还是三家的钢鞭道人、闻先生和天王殿罗汉，亦或是最终出场、横绝不可一世的明忝，都让方斗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小人物。 　　要变得更强啊！ 　　但是，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 　　“哪位是晋陵郡，鸡鸣庙的方斗师傅？” 　　忽有一人绝尘而来，对着人群中大声呼叫，“官府急信，必须送交本人！” 　　“这儿，方斗在这儿！” 　　奇烈抬手招呼，一边笑着对方斗说，“肯定是你杀了千秋社左长老，官府都知道了，来信嘉奖你！” 　　候六哥笑着反驳，“哪有这么快，官府的效率，奇烈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过了片刻，来人出现在方斗面前，双腿贴着甲马符，竟又是一位‘马信郎’。 　　“方斗师傅？” 　　方斗点了点头，马信郎从怀中，抽出一副画像，确认再三，没错了。 　　“这是晋陵郡冠子清县令，向你传达的公文，请签收！” 　　嗯，说是公文，实则是一个包裹。 　　方斗拆开包裹，里面躺着两枚五十两的官银，连同一封书信，一张文牒。 　　拆开书信，上面写着冠子清的通知。 　　方斗代表鸡鸣庙，被选中上京，参加佛诞节，为太后六十大寿诵经祈福。 　　一百两官银，是路上的盘缠，由朝廷调拨。 　　放在旁边的文牒，则是途径各处官府，用来查验身份所用，而且持着这张文牒，可以入住驿站，免费吃饭住宿。 第二百四十五章 奇怪了 　　方斗这边看得入神，旁边奇烈心头好奇。 　　“方斗，看什么呢？” 　　民间术士，对官府有天然敬畏。 　　现在是太平盛世，官府威严甚重，朝廷有名教、法家、兵家、墨家、农家等各家，盛世鼎盛无比。 　　别的不说，但凡是术士，闯入官衙中，势必受到压制，一身实力削弱得七七八八，连普通的捕快都能捉拿。 　　更别说，结成战阵的兵马，在兵法大家率领下，可以屠鸡宰狗般，肆意杀戮民间术士。 　　久而久之，民间术士也知道，平时混口饭吃，骗骗老百姓，都在官府的忍耐范围内。 　　但想装什么傲视王侯的高人，对不住了，借头颅一用！ 　　朝廷收服了名教，拉拢了道家、释门，根本不怕零散的民间术士扎刺，这就是底气所在。 　　换句话说，能和官府拉上关系的民间术士，都不是一般人。 　　“奇烈大哥，今天是什么日子？” 　　奇烈想了想，“八月初六啊！” 　　“啊呀，时间不多了！” 　　佛诞节，也是太后六十大寿，就在来年的四月初八。 　　参加如此隆重的节会，起码要年前到京城，才能准备后续的事宜。 　　难怪冠子清要派人送来急信，方斗的名字已经报上去，若是误了佛诞节，连带他这个举荐人都要被问责。 　　“那个，方斗兄弟，信里究竟讲些什么？” 　　奇烈还是好奇，忍不住问道。 　　方斗合上信件，平淡说道，“当地县令，举荐我参加佛诞节！” 　　“什么？” 　　一旁的引火老人，冲到方斗面前，“这是真的吗？” 　　奇烈见师叔比自己还激动，后退几步。 　　“这是县令所书，还能有假？” 　　方斗递出这封信件，心想县令够意思。 　　强如福元寺，也才八人名额，为此了双方佛子明争暗斗，最后要靠斗法才能分出胜负。 　　按照信中所说，天下名刹古寺均有定数，朝廷分派到每个寺庙的名额，都是有定额的，不能加也不能减。 　　但到了县令冠子清这边，他身为名教子弟，又是墨林院高徒，有资格推荐一名高僧入选。 　　这个名额，独立与福元寺外，和尚们无权干涉！ 　　别看方斗说得轻描淡写，但饮火老人听在耳中，却感到心脏狂跳。 　　这次佛诞节，虽然只请了天下僧道，但在民间术士中的影响，半点不小。 　　饮火老人眼中，更多是羡慕加嫉妒。 　　参加佛诞节，意味着能初入皇宫，见到九五之尊、皇子皇孙，更能结交百官贵人。 　　这般场景，任何一个民间术士，做梦都想得到。 　　饮火老人已经是一流术士，在民间术士中，已经走到头儿了，平日过得仍旧非常拮据。 　　想要找到隐居修行的山川，都要以真金白银铺路，打点好当地官府，否则被人家一纸文书判定为‘占山为王、图谋不轨’，那就惨了！ 　　“方斗啊，你将来若是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我们！” 　　奇烈听师叔解释完，乐呵呵拍着方斗肩膀，这汉子，仿佛生来就不知道嫉妒为何物！ 　　候六哥双目发亮，缠着方斗，“去了京城，务必替我去看看，皇宫正门前的行天华表旁，有两尊镇脉金人！” 　　“那两尊金人，是墨家先贤所造，是机关术登峰造极的造物！” 　　“什么？” 　　方斗一边答应，一边心里打鼓，我真不是和尚啊！ 　　这一点，县令是知道的，偏偏将我推荐上去。 　　天王殿的罗汉，得到这个消息，震惊的当场起身。 　　前来报信的年轻和尚，嫉妒不已，凭什么乡野间的一条杂鱼，竟能有这般逆天的运气。 　　冠子清手上的名额，福元寺不是没想过，但此人身为名教子弟，对释门敬而远之，根本搭不上话。 　　谁能想到，竟被方斗钻了空子。 　　须知，福元寺的八人名额，入选的不是监院就是首座，连他这位罗汉都威能入选。 　　“阿弥陀佛！” 　　罗汉双手合十，他不得不承认，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内心生出三毒，影响了心境。 　　“尊者，该如何是好？” 　　罗汉见眼前僧人，急得满头是汗，叹了口气，问道，“那不成，你还想将这个名额抢过来？” 　　“有何不可？” 　　“别人凭本事挣来的机会，你有什么资格抢走！” 　　天王殿罗汉又说道，“再说了，他和戒严、戒行是至交好友，你确定，你有这个能力得罪他？” 　　“给我诵经百遍，直至涤平妒心为止！” 　　…… 　　“嗯！” 　　钢鞭道人惊讶抬头，“击杀明彦的方斗，竟被选中入京，参与佛诞节？” 　　他是挂印观的人，对这个并不看重，毕竟观主明皋，出入皇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方斗，他是释门子弟，怎么不见福元寺的人和他说话？” 　　几位晚辈面面相觑，“这个，我们实在不清楚！” 　　“但是，鸡鸣庙就在福元寺隔壁，双方若说没什么关系，那也不现实！” 　　“我知道了！” 　　钢鞭道人挥退众人，心想，释门那帮秃驴，手伸得够长啊。 　　原本还以为，方斗是旁门出来的年轻人才，如今看来，早就被释门打下标记，争取过去了。 　　“哎！” 　　联想到挂印观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凤德死了，钢鞭道人内心抽搐，都是他大意所致。 　　这位冷酷强硬的道士，私底下，竟有些老泪纵横。 　　…… 　　闻先生更干脆，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来找方斗。 　　“你竟然认识子清，怎么不告诉我？” 　　原来，闻先生和冠子清，还有一份渊源在。 　　冠子清年少得志，入选墨林院中，即刻拜入某位大儒门下。 　　那一年，闻先生再次名落孙山，混混沌沌闯入漫天风雪，结果在街头昏倒。 　　醒来时，身旁火炉温暖，伴随着黄酒冒泡的声音。 　　一壶黄酒下肚，闻先生活了过来，又得了冠子清赠送盘缠，得以回到家乡会稽郡。 　　对闻先生来说，冠子清对他，有救命之恩。 　　“方斗啊，连子清都对你赞誉有加，看来我没看走眼！” 　　闻先生顿了顿，取出一块龟甲，“你此次上京，路上多有危险，这块龟甲送给你，或许能免去一次凶灾！” 　　方斗掂量几下，龟甲泛着乌光，沉甸甸很是压手，看来是好东西，也不退让，就此收下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风雪驿站 　　“笃笃笃！” 　　漂泊旅途，官道旁的一处驿站，土墙草瓦、满目疮痍，门前还有弯弯曲曲的圆木，竖在地面当做拴马桩。 　　此刻已是深夜，突然有人敲门。 　　驿站破旧，今晚当值的，都是几个老驿卒，最年轻的也都胡子灰白，走路直不起腰了。 　　几个老驿卒，正在草棚下，围着篝火烤手，听到敲门声，均有些不满。 　　“管头儿，这个时候，谁来敲门？” 　　被称为管头儿的老人，须发皆白，腰间挎着腰刀，这是身份的象征，他是此地最高掌管，驿长。 　　“咱们干这行的，不管黑夜白天，但凡有紧急军情、快送，就要开门迎接，老刘头，去开门！” 　　驿长发话，老刘头不情不愿，离开篝火旁，旁边两个老汉趁机占了他的位置，美滋滋把手伸向火堆。 　　“谁啊！” 　　老刘头心里有气，也不开门，隔着驿站的木门发问。 　　外面传来个温和的声音，“劳驾，我是路过的……僧人，想要去京城办事，想再次借宿一宿！” 　　门外，方斗摸了摸怀中的文牒，心想头一次用，这玩意应该有用吧！ 　　老刘头当即喝道，“驿站是官府要地，只接待官员往来，出家人去三十里地外的寺庙挂单！” 　　他嘟囔着，正要转身回去继续烤火，突然耳边风声大作，驿长已经来到身旁，满脸惊恐看着他。 　　“你找死吗？” 　　驿长表情扭曲，显然被吓到了，压低嗓子朝他吼，“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去京城的和尚，是你能招惹的吗？” 　　驿长毕竟是小官儿，消息来源更为广泛，听说过‘佛诞节’的事情。 　　前不久，隔壁县的驿站，发生一件事情，让所有驿长都牢记心中。 　　当时，驿站收了一批贡品，天明就要转运，驿长带着众多驿卒日夜看管，生怕除了纰漏。 　　按照朝廷管理，贡品若是丢失超过一成，看管者着即斩首，不比交有斯问罪。 　　所以，整个驿站上下，如临大敌。 　　可是当晚，就有一群和尚手持文牒，说是要上京城，路过此地入住。 　　驿长见他们人多，生怕手脚不干净，又见到和尚有夜间点灯念经的习惯，委婉说驿站已满不能接待。 　　谁想到惹了马蜂窝。 　　这帮和尚可不是善男信女，当场围着驿长和众多驿卒一顿打，连同贡品都扔出驿站外头。 　　驿长被打得头皮血流、昏迷不信，被拖到后院牲口棚躺了大半夜，也不送医馆救治。 　　等和尚们第二天离去，驿卒们请来大夫，发现驿长已经凉透了。 　　这还了得，驿长再小，也是朝廷命官，竟被活生生打死了。 　　驿站众人立刻上报当地长官，说是驿站出了人命官司。 　　当地长官得知消息，派人一路追上这群和尚，结果呢…… 　　和尚屁事儿没有，拍拍屁股走人，反倒是驿站中人被训斥一顿。 　　情况清楚了，人家是参加佛诞节的高僧一行，肯屈尊入住驿站，那是本地的荣幸，结果被你拒之门外，这像话吗？ 　　结果就是，驿长死了也白死，至于乱丢乱扔折损的贡品，都算在众多驿卒头上，砍了七八颗脑袋才罢休。 　　“老刘头，你这夯货，想连累咱们都没命吗？” 　　驿长气急了，拔出腰刀，连刀带鞘，朝老刘头脑袋打去。 　　老刘头也是油滑之人，抱着头往后退，“唉哟，唉哟！”不知不觉已经将开门的位置，让给了驿长。 　　驿长松了口气，拉着木门打开，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 　　“这位高僧，请进！” 　　方斗愣了愣，见到驿长，当即问道，“刚才不是阁下应门？” 　　驿长客气笑道，“客人请进，外面风雪大，小心冻坏了身子。驿站里人太多，总有没见识的，千万别放在心上！” 　　方斗扫视四周，这驿站也不大，统共三五间土屋，几个老头坐在草棚下烤火。 　　“高僧，听闻您是入京办事，可否？” 　　驿长热情笑着，搓搓双手，看着方斗也不催促。 　　方斗恍然大悟，从怀中掏出文牒，“请看！” 　　驿长小心翼翼接住，翻看几下，确认无疑。 　　眼前这年轻的和尚，就是入京参加‘佛诞节’的高僧，刘老头这不长眼的，险些连累整个驿站。 　　本地长官早已发话了，要好生接待来往的僧人，若有怠慢，被打死了也没人替你出头。 　　“高僧，请进屋休息！” 　　驿长提起灯笼，为方斗照明前路，带他走进屋内。 　　出乎意料，屋内没人，地上有火坑，燃烧暗红色木炭，很是温暖，和外界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方斗背过身，看向外面的驿卒。 　　“外面冷，他们怎么不进来暖和？” 　　驿长神情一暗，笑着回答，“咱们是贱吏，没资格进屋，只有过往的官员家眷，才能住在驿站内。” 　　接着，他又解释道，“我们在当地各自有家，等当值完了，就能回各家休息！” 　　方斗听完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 　　“有劳了，这些钱，给兄弟们买酒，暖暖身子！” 　　不等驿长推辞，方斗转身进了屋内，对着炭盆拍打身上的雪花。 　　驿长走出屋外，来到草棚下，早有机灵的老汉，让出最靠里面、最暖和的位置，急吼吼，“管头儿，坐这儿，这舒坦！” 　　老刘头迫不及待问道，“驿长，这和尚凶不凶。” 　　问完后，他盯着驿长左右两张脸，看看有没有耳光的痕迹。 　　驿长掏出方斗给的碎银，在篝火照射下，熠熠生辉。 　　“算是咱们的运气，遇到了善心的和尚，还给了这么多赏钱！” 　　这世上的和尚，好坏都有，但总体来说，大部分如同打死同僚的一般，都是凶神恶煞、不能招惹，但也有例外，想今天这个年轻和尚，挺慈眉善目的，出手还大方。 　　这把碎银，怎么着也有四五两，这可是一大笔钱。 　　这驿站里的一帮老弱，每月的俸钱，也就二三两银子。 　　一众老卒见了，欢呼雀跃起来。 　　老刘头伸出双手，“驿长，交给我，我去买酒肉！” 　　驿长也不理他，指着左边一个憨厚的老汉，“你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老卒夜话 　　方斗入屋内安歇，将身上水汽烤干，总算觉得暖和起来。 　　自从出了会稽郡，他一路北上，先是趁着江水未解冻，从江宁郡过了长江天险。 　　到了北地后，方斗发现路况越发不太平了。 　　路过的山头，不是被身怀绝艺的山匪霸占，就是有成了气候的精怪盘踞、吞吃过往行人。 　　先前，方斗在江南之地，以为身处太平盛世。 　　但这一路走来，他才发现，看似太平的天下，实则早已隐患重生。 　　方斗遇到的在外行商，少则数十、多则数百，都是前后连成车队，浩浩荡荡看不到尽头，方才敢上路。 　　路过的险要小路，甚至能在沟壑中，看到白骨、碎木等，都是独身上路被杀的商人旅客。 　　“世道，这是什么了？” 　　一路上，方斗手下的性命，早已有几十条，不光有妖怪，还有不长眼的强人盗匪。 　　有时候，人心若是恶毒起来，做事比妖怪更灭绝人伦。 　　唯一的收获，方斗的飞剑，磨炼得更加锋利。 　　杀戮，本就是飞剑的养料。 　　灯花爆开，惊醒方斗的遐思。 　　方斗抄起剪子，将过长的灯芯剪掉，烛火平稳下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白三才赠送的青铜匕首，把玩片刻收起。 　　再然后，方斗召出米斗的虚影。 　　一把把开始抓米，直到最后，抓出了……第五下半斗米。 　　是的，这段时间，方斗已经突破四的极限，开始抓出第五斗米。 　　白三才赠送的青铜匕首，果然是堪比道袍、天罡法坛和轻影钱的宝物，帮助方斗更突破一步。 　　片刻过后，方斗身旁，已经堆积如山的百米，若是让外面驿卒见了，必定会惹来麻烦。 　　若还在鸡鸣庙，有的是米缸装米，但现在是身在外地！ 　　方斗也不紧张，对着米斗虚影一指，“收！” 　　奇异一幕发生了，地上的白米，如同流水般，汇聚到半空，仿佛涌入透明的口袋中，渐渐消失不见。 　　‘储物空间’，这是五斗米后开启的全新功能。 　　方斗意外发现，从米斗中抓出的白米，最终还能送入米斗当中，这可是太欢喜了。 　　他每日都坚持抓米，但白米太多，怎么也吃不完，只要放在米缸、地窖当中，越积越多。 　　有时候，方斗也想，自己怕不是来了假的仙侠世界，怎么传说中的储物袋、百宝囊，一样也见不着？ 　　这回好了，金手指升级，终于开启‘储物空间’了。 　　但是，突破五斗米的米斗，内部空间限制很大。 　　首先，米斗之内，只能放入方斗抓出的白米，其他来源的粮食，一粒也放不进去。 　　其次，普通物品，也休想进入米斗内部，除非是道袍、天罡法坛、轻影钱和青铜匕首同等级别的宝物。 　　方斗起初还很欢喜，得知这些限制，总算死心了。 　　这就是个‘傲娇’的法宝，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东西，都能放进去。 　　得，即便如此，方斗已经很满意了。 　　从四到五的突破，方斗已经在思索，米斗的极限在哪里？ 　　若他所料不差，应该在九到十之间！ 　　十个半斗米，合起来正好是五斗米，嗯，…… 　　方斗想到这里，猛甩自己一耳光，想什么呢？邪教绝不能搞，这是红线。 　　只是不知道，一旦突破了五斗米的极限，这枚金手指，将会升级出多少逆天的功能？ 　　方斗很是期待。 　　抓完白米后，方斗再度修炼起来。 　　自从离开会稽郡，方斗日夜苦练，修炼食气法和紫府神雷，不断提升自身境界。 　　“烧土出水！” 　　方斗取出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这四个大字，得来不易啊！ 　　他路过江宁郡，听说当地一位老人，算卦灵验之极。 　　若是在前世，方斗也就当成是骗子，但这次他当真了，上门相求。 　　那位老人起初也是云山雾罩，一番常规操作，就要把方斗当成其他客人打发走。 　　直到，方斗不经意，露出闻先生赠送的龟甲，老人才改变了态度，为方斗用心算了一卦，给出‘烧土出水’四个字。 　　这四个字，若是单独看来，就是没头没尾。 　　但方斗却心知肚明，这句话指出了他接下来修炼的方向。 　　当时方斗请卦时，心中所想的，正是紫府神雷的修行。 　　烧者，火也；土，更是一目了然。 　　烧土出水，正是要会合火、土之力，攻破下一个难关，肾水玄武。 　　目标明确，接下来的修行，还算是难事么？ 　　方斗自豪笑着，我不近女色、清心寡欲，腰子绝对原封，这一关算个事儿么？ 　　啪！ 　　方斗的脸，一直疼到现在。 　　肾水玄武，从出发到现在，进度缓慢，似乎卡在这里了。 　　“哎，强求不得！” 　　方斗收起那张纸，掏出钢杖，轻轻抚摸。 　　行路以来，斩杀贼人、妖怪，染血更多，飞剑凶性更强，入门层次的一收一放，早已步入圆满。 　　方斗内心，早有冲动，要进行第二层的修炼。 　　但是，理智遏制住这股冲动。 　　方斗早已有了疑惑，如果说飞剑为了杀戮而生，那么世间可有一物，最终能降服此物。 　　如果不能解决这件难题，飞剑将最终发展成怪物，甚至为祸苍生。 　　飞剑寄托在钢杖上，嗡嗡鸣叫，像是驯服的猛兽。 　　这时候，屋外响起劝酒的声音。 　　驿卒花光所有银子，买来五坛粗酒，连同花生米、鸡爪、猪下水等下酒菜。 　　围着篝火稍微烘烤，酒香变得浓烈起来，连带着肉香飘逸，守夜的驿卒们，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酒一到、话就多！ 　　驿卒们，开始天南地北互吹起来，这个说自己曾在边境轮戍，那个说自己曾为大官的门将。 　　老刘头拼命啃肉菜，和同伴抢酒坛，抢在众人前混了个半饱，终于打着饱嗝，开口说道。 　　“你们可曾听过，最近有人散尽家财，为亲寻仇的故事？” 　　驿长听了，皱眉道，“莫非是，你说的是盗墓贼，廖五？” 　　提到廖五这个名字，一帮老汉们，均停下酒碗，神情唏嘘。 　　“哎，是个义贼，也是个苦命的人！” 　　“人都死了，你提他做什么？” 　　老刘头脸色通红，兴奋道，“这里面的内情，你们相比也不知道，让我一一为你们道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湿鞋过坟林 　　廖五，在本地出身，因家境贫寒，幼年离家讨生活。 　　谁也不知道，一别多年，等他回到家乡，已经成了厉害的盗墓贼。 　　此人拜过风水师，懂得点穴定位；在义庄当过职，精通守阴避邪；也曾走南闯北，练过刀枪拳头。 　　一声精湛本领，廖五闯荡四方，曾夜盗十墓，全身而退，闯下赫赫大名。 　　明面上，他却是一位大商人，谁也不知道，廖五家中万贯钱财，都是他挖坟掘墓得来。 　　也不知为何，一别多年，廖五突然回归家乡。 　　这人也不忌讳，回家第一趟买卖，就连夜开张。 　　老刘头说到这里，“这廖五挖坟掘墓，干尽伤天害理的勾当，也该有此报应？” 　　那天夜里，廖五带着新收的傻徒弟，一路找到白天踩点的墓地。 　　这家人是富贵之家，从汉玉墓碑，再到坟墓的形制，连同祭品的规格，都能看出家产不菲。 　　廖五的规矩，闯阴宅，绝不过问阳间的情况。 　　若是这家人乐善好施、行善积德，他若得知了，反而不好意思下手。 　　廖五走到半路，突然闻到一股湿气，回头看去，勃然大怒。 　　跟在他身后的傻徒弟，不知为何，竟然踩了一处水塘，提溜着湿鞋一路走了过来。 　　“你他么的，湿鞋过坟林，找死吗？” 　　廖五气得大骂，打得傻徒弟嗷嗷直叫。 　　廖五也是气急了，往日跟了他五年的徒弟，前不久，在探一处古墓时，被僵尸咬死，吸干了鲜血。 　　最后，廖五动用了压箱底的本事，才从僵尸手下逃生，没了最重要的助手，买卖也暂且停了，只好回乡办事。 　　这个傻徒弟，还是半路捡回来，没想到做事笨手笨脚。 　　“各位，可知道‘湿鞋过坟林’，有什么忌讳？” 　　老刘头朝着各位老汉，得意晃了一圈，解释起来。 　　“坟墓之地，最忌讳湿气、水汽，概因死人长眠，本已一了百了，若是被湿气惊动，极有可能尸变。” 　　“鬼，怕火喜水，也是同样的道理！” 　　“各位，没看到清明上坟，一家人都要打扮得清清爽爽，没人敢穿着湿衣湿鞋，免得冲撞了先人！” 　　说了一圈，老刘头又回到廖五的故事上。 　　傻徒弟泪汪汪，将湿鞋扔了，光着鞋袜跟上去。 　　廖五心情还是不好，心想今晚这单买卖，要不就别做了。 　　但他心里舍不得，这趟归来，廖五最大的心愿，是找到他幼年失散的姐姐。 　　听老家来信，姐姐嫁给一个大户人家，生活美满，廖五就想着回来看看，顺便留些钱财。 　　从小起，姐姐就爱护廖五，替他挡了不少打骂。 　　等到父母双亡，还是姐姐进了大户人家当丫鬟，典了一笔银钱出来，廖五才得以外出闯荡。 　　这个姐姐，是廖五此生唯一的亲人。 　　想了想，廖五心里发狠，做完这一单，明天就去见姐姐。 　　傻徒弟对着墓碑点香，拜了三拜，念叨，“得罪莫怪！” 　　廖五则是站在后方，啪嗒两声，将墓碑推倒。 　　傻徒弟欲言又止，“师父，我看这坟里，倒像是埋了两个人！” 　　廖五奇了，“你这傻小子，怎么知道？” 　　“墓碑上写的！” 　　傻徒弟乐呵呵说道。 　　“别说话！” 　　廖五和傻徒弟，两人动手，将坟头挖开。 　　棺木暴露在外面，竟是刚下葬没多久，连红漆都还新鲜。 　　傻徒弟虽笨，但被他带在身边，调教了许久，倒也能帮得上忙，吭哧脚下，将棺材盖的铁定都起出来！ 　　廖五将棺材盖推出，见到里面场景，倒吸一口凉气。 　　棺材里面，的确装着两个尸体，一男一女。 　　但是，女尸身体扭曲，表情狰狞，就像是……活生生憋死的。 　　廖五头皮发麻，再看斜靠在旁的棺材盖，上面布满血手印。 　　“活埋！” 　　走南闯北，廖五也算见多识广，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 　　总有些大户人家，说是女子贞烈，为亡夫‘殉情’，但实际上，多半是活生生埋入棺材里。 　　当然了，豪门大户的女儿，不必担忧有此下场，遭受如此惨绝人寰待遇的，多半是贫苦人家的女儿。 　　廖五叹了口气，转过身，“傻小子，把棺材盖合上！” 　　棺材里面，有头面首饰、金银玉器，但他一件也不想动。 　　傻徒弟急了，“师父，贼不走空，这是你教我的！” 　　“这女子够可怜了，别让她死后不得安生！” 　　廖五跳出墓穴，走到旁边，将墓碑扶起来，就要重新竖好。 　　突然，他看到墓碑中一行字，如遭雷劈。 　　“江门廖氏！” 　　廖五一把摔下墓碑，踉跄冲下墓穴，将傻徒弟推开，掀开棺材盖，双手颤抖抱住女尸。 　　不顾尸身发臭，他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抚平女尸扭曲的面容。 　　“姐，怎么是你？” 　　廖五抱着女尸哭出来，这些年来，记忆中的姐姐，就这么变成冰凉的尸体。 　　“我本就知道，干这行伤天害理，会遭报应，所以我终身不娶，无妻无儿。” 　　“可我怎么知道，会报应在你身上！” 　　“姐，你死的好冤！” 　　“是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把你活埋的？” 　　老刘头语气悠悠，“你们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诈尸了？” 　　一个老汉听得入神，酒碗歪倒，酒液流光了也不知道。 　　“当然不是！” 　　老刘头神情倨傲，颇有‘你们以为是鬼故事，老子偏偏要反套路’的得意。 　　“你们可知道，廖五的姐姐，嫁入了咱们当地，那个大户人家？” 　　一个驿卒早已看不惯他故作神秘，抢着说道。 　　“谁不知道，乃是满门书香、官宦世家的江氏人家？” 　　有人反映过来，指着老刘头质问起来。 　　“老刘头，你刚才说，江家活埋儿媳，这件事情太严重了，你别灌了几口黄汤就胡乱说！” 　　去年，江家还上表朝廷，说家中节妇，在儿子病死后殉情而死，夫妇生同衾、死同穴，引为一桩佳话。 　　如果按照老刘头所说，江氏儿媳，也就是廖五的姐姐，不是殉情，而是被活埋，这要事流传出去，可是一桩惊天的丑闻。 　　儿媳不是奴才，不能随意打杀，闹不好是要出人命官司。 　　老刘头又说了，“廖五已死，廖氏家中无人，没苦主，怎么打官司？” 　　“哎，玄武镇这一块，江老爷家，谁敢惹？” 　　屋内，方斗睁开双眼，啥，玄武镇？ 第二百四十九章 衣冠禽兽 　　接下来的故事，不用老刘头多说，众人也都知道了。 　　前段时间，本地长官接到举报，说是有大盗廖五，悍然闯入江家为祸，杀伤了十几人，最终被‘义民’击毙。 　　事后，廖五尸体不翼而飞。 　　当地老百姓私下猜测，是江老爷家将其碎尸万段，以做泄愤。 　　廖五衣锦还乡后，将万贯家财散尽，赠送当地的贫苦人家。 　　他脾气古怪，专门挑那些家里有女儿、送到大户人家做活的，上门送钱，要求他们把女儿接回家养。 　　“那些大户人家，都是吃肉喝血的畜生，别害了你家女儿！” 　　那些人家虽然奇怪，但廖五给钱多，只好一一照办。 　　最后，廖五将家财散尽，身边只剩下傻徒弟，也被他赶走了。 　　第二天，传出廖五闯入江家，最终被杀的消息。 　　老刘头摇头晃脑，“哎，这廖五打听到，自己的姐姐，嫁给了江家的三公子，本是为了冲喜。” 　　“这江三公子，从小就是药罐子，一直病恹恹的，成亲之后也没能好，身子一天比一天差，最终一命呜呼！” 　　“廖五的姐姐，从小干粗活长大，身体健壮，竟也跟着江三公子去了！” 　　“原本众人就有疑惑，现在终于明白了。” 　　“江家老爷，饱读诗书、道德之士，竟生了一副铁石心肠！” 　　众人纷纷惊叹，廖五是盗墓贼，死有余辜，但江老爷此举，也太过狠毒了。 　　名教中，的确有‘守贞’的要求，却并不强求。 　　江老爷却在这方面走火入魔，硬生生活埋了儿媳，却上报成‘节妇殉情’。 　　在他翻云覆雨的手段下，廖五想要寻仇，也被扣个大盗的帽子，被杀后死无全尸。 　　“哎，这些豪门大户，太脏！” 　　驿长轻叹口气，“不要多说了！” 　　“就是就是，老刘头，你这是诚心恶心咱们，该打！” 　　老刘头笑眯眯，“我自罚三杯！” 　　“美得你，酒本来就不够，你给我住嘴！” 　　屋内，方斗轻叹口气，抚摸钢杖，又要杀人了。 　　他先前接触到的名教中人，不管是书生严思贤、御使向光明，亦或是县令冠子清，开明却不迂腐。 　　以至于，方斗对名教的感官很好，却忽略了，名教当中，更多的是礼教吃人的禽兽。 　　江老爷，就是此类禽兽的典范。 　　他为了‘守节’，可以活埋儿媳，可谓是狼心狗肺。 　　方斗听得杀心大起，握住钢杖，就要趁夜外出办事。 　　“笃笃笃！” 　　门外又有人敲门。 　　老刘头听了，不满嚷道，“又有和尚？” 　　驿长瞪了他一眼，“少说两句！”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见到一个傻小子缩在门窝，鼻孔挂着两根冰棱，对着他咧嘴傻笑。 　　“咱知道规矩，不进门，讨一口热水喝，不然就冻死了！” 　　驿长摇摇头，“别愣着了，进来吧！” 　　傻小子被带入草棚，烤了片刻火，才缓过神来。 　　“小子，怎么大冷天，你不在家带着，出来干什么？” 　　傻小子嘿嘿笑道，“办事，办完这最后一件事，我就回老家种田，再也不出来了！” 　　他朝驿长笑道，“老叔，我一直以为，你们这地方没好人，但今天见了你，才知道我错了，还是有好人啊！” 　　“能喝酒吧？” 　　有个老汉，见他冻得可怜，递来小半碗残酒。 　　“能，怎么不能？” 　　傻小子端着酒碗，喝了几口，眼泪刷刷掉下来。 　　“老叔们，你们真好，让我想起师父了！” 　　从刚才起，老刘头一直盯着傻小子，听他说出这句话，一拍额头，“啊呀，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廖五的傻徒弟！” 　　傻小子黑着脸，威胁道，“你把那个傻字去掉！” 　　“你这孩子，还敢逗留，江家的爪牙到处在找你！” 　　傻小子抹抹眼睛，“我知道，但师父的遗体要下葬，就是再危险，我也要办完再走！” 　　几位驿卒，心想这傻小子重情义，倒也不枉廖五带他。 　　驿长有些奇怪，“你师父被江家杀了，遗体不是没了吗？” 　　“我师父，有一手绝活，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烟雾消失！” 　　“当天，他被江家的狗腿子围攻，身受重伤，杀了十几个人，总也不甘心，但实在撑不住了。” 　　“他施展绝活逃走，当夜就死了！” 　　“死前他告诉我，要把遗体，葬入姑姑的墓穴！” 　　傻徒弟真是傻，这等机密要事，竟一五一十，对着几个先前还不认识的驿卒说出来。 　　驿长叹息道，“这廖五，也是重情之人，死后还想和姐姐同葬！” 　　“我看未必！” 　　老刘头幸灾乐祸，“廖五这招太毒了，从今晚后，他葬在姜家三少爷的墓穴内，每到清明重阳，都被江家族人祭拜。” 　　“让仇人三跪九拜、香火供奉，这仇也报的太爽了！” 　　傻小子听了，琢磨过味儿，“原来师父是这个打算，太聪明了，难怪平时都说我笨！” 　　他性情单纯，见师父死了，自己无力报仇，心灰意冷，只想回乡下种田，现在听老刘头说了，心里痛快不少。 　　“恐怕未必！” 　　不知何时，方斗已经出现在草棚中，提起一个酒坛，摇晃几下，还有三两口酒，尽数倒入口中。 　　酒水酸涩粗冽，入口如刀子，但却带来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各位还记得，湿鞋过坟林吗？” 　　老刘头连忙举手，“这是我说的，有问题吗？” 　　“当时傻徒弟误打误撞，踩着湿鞋进入墓地，本就是不祥之兆。” 　　“若非廖五是亲人，至亲重逢抵消怨气，廖五的姐姐早就尸变，化作厉鬼冤魂索命！” 　　“廖五是盗墓的行家，必然精通条条道道！” 　　“如今，他将自身尸体，葬入墓穴中。” 　　“诸位想象，至亲之人的血肉，再加上廖五姐姐被活埋的怨气，二者结合起来，将会发生什么？” 　　“身葬仇人穴、以身祭血亲！” 　　“这廖五，是个狠人！” 　　哐当，一个老汉手抖个不停，酒碗掉在地上，摔成五六瓣。 　　驿长听得遍体发寒，连同旁边提起话题的老刘头，也是面色苍白，聊天聊出鬼来，这不是自己找事儿吗？ 　　“多谢款待，酒不错！” 　　方斗转身走入屋内，留个众人一个背影。 　　傻徒弟嘿嘿笑着，“这和尚说话真好听，我师父本就该这么厉害！” 　　这下子，没人敢接话了！ 第二百五十章 家宅不宁 　　“嗷呜！” 　　令人胆寒的吼叫声，在江家宅院四周响彻，吓得满门上下鸡犬不宁。 　　这吼叫声，不像是任何猛兽的吼声，却比任何猛兽更加疯狂、暴戾。 　　宅院里的有些孩童，被吼叫声吓得抽搐、心悸，口吐白沫。 　　甚至有些大人，也被吓得脸色蜡黄，险些吐出黄胆水。 　　江家的满门青壮，连同家丁护院，全都聚集到门口，手持棍棒刀枪。 　　江老爷花甲之年，身体健壮，手持一把宝剑，银光闪闪，姿势如卧松，可见功底深厚。 　　“老爷，恶鬼又杀过来了！” 　　吼叫声过后，黑风滚滚，朝江家宅院大门冲来。 　　“想杀进来，没那么容易！” 　　黑风冲到门口，突然停下，从上方牌匾，投射下金光，四个大字‘道德人家’。 　　吱吱吱，一股黑烟腾起，响起痛苦的嘶吼声。 　　江老爷提起宝剑，朝着前方一剑戳去。 　　黑气当中，浮现一个身穿寿衣的女子，表情痛苦，但脸上双手都开始腐烂。 　　“你这贱妇，死后还敢折腾，真以为我江家没规矩吗？” 　　“你生是江家的人，死也是江家的鬼，想炸刺儿，休想！” 　　江老爷一指身后牌匾，“此乃当今圣上所赐，有天子印玺留章，我江家有此宝镇宅，岂是你区区恶鬼能肆虐的？” 　　女鬼猛抬头，乱发间的脸庞模糊，只见到两双血泪痕。 　　她正是廖五的姐姐、江家三少的媳妇，身上所穿的衣物，还是下葬的寿衣。 　　“来人呐，给我打出去！” 　　一帮见状的家丁，见女鬼痛苦挣扎，举着棍棒上前痛殴。 　　突然，女鬼身旁黑气浓厚起来，猛地张口吞吸。 　　走在前头的七八个家丁，如同皮口袋软倒在地，身上精血骨髓，都被隔空吸干。 　　“鬼啊！” 　　剩下的家丁，唯恐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屁滚尿流逃走。 　　“都是一帮废物！” 　　江老爷气得不行，“我江正道，一生恪守礼教，行得正做得直，阳间的活人尚且不怕，岂会畏惧这阴间的恶鬼？” 　　“来人呐，给我关上大门！” 　　他提着宝剑，转身边走边问，“中平观的道士请来了吗？” 　　江老爷虽也是名教子弟，但毕生精力，都在读书做官上，于修行一途荒废许多。 　　今日恶鬼上门，勉强能守住，想要出手灭鬼，就远远不足了。 　　此外，也有心虚的原因，毕竟儿媳妇的死，是江老爷不能启齿的隐私之事。 　　心中有愧，名教的许多手段都失灵了！ 　　眼下，唯有邀请专业的道士，前来斩杀恶鬼。 　　大门关上，女鬼不肯离去，仍在围绕着高墙，时而高声怒吼、时而低声哀泣，声音遍布江家。 　　内宅中，江家二少的房内，二少奶正在哭着抱怨。 　　“你们江家人做的孽，怎么要牵连我头上？” 　　二少奶是郡城大户人家出身，也是官小姐，平素养尊处优，何曾见过鬼敲门这等刺激的事情？ 　　“你就少说两句？” 　　江二少听得心烦，外面是女鬼哀嚎，屋内又是娇妻哭泣，吵得他脑仁疼。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三房家的那位，究竟是怎么死的？” 　　二少奶想起廖氏，心神就回到那天，她偷偷见到的惨事。 　　她不喜欢廖氏，这农家出身的女子，平日里土里土气、粗手大脚，妯娌们聊天时，她也插不上嘴，不懂胭脂、不懂首饰。 　　偏偏家里有活干时，廖氏忙前忙后、乐得不行，啊呸，天生的贱骨头。 　　可是，二少奶也没到，这傻里傻气的村妇，怎么就死了？ 　　那天晚上，江三少守灵夜，其他家人都睡了，只有廖氏还在守灵，在铜盆中烧纸。 　　江老爷带着两个老家仆，走到廖氏面前，笑眯眯问道，“今天辛苦了！” 　　廖氏见公爹来了，急忙起身相迎，“爹，这么晚了，你来做甚。外面风大，灵堂有我看着，你回去休息便是！” 　　“哎，你是个懂事能干的孩子，只可惜三儿死的早，没能留下一男半女，你在家里的日子，日后怕是不好过！” 　　江老爷声音慈祥，突然话锋一转，“你和三儿感情深，可曾想过随他而去？” 　　廖氏是农家出身，没什么学问，起初没听懂话中意思，片刻后脸色煞白。 　　“爹，我不想死！” 　　话没说完，两个老家仆走到她背后，从袖口抽出白布，缠在廖氏的脖子上收紧。 　　二少奶那天，也是凑巧，心里烦的睡不着，到庭院里走走，不知不觉到了灵堂前，见到这惨绝人寰一幕。 　　这位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生平第一次，见到活人被勒死，方才知道，人被勒死时，面目狰狞、屎尿气流、气味难闻。 　　第二天，传来消息，三少奶‘悲伤过度’，殉情去了。 　　二少奶心头发凉，觉得这宅院，简直如同地狱，平时慈和的公爹、恭顺的老家仆，就是阎王和恶鬼。 　　她憋在心里，一直不敢说，今天恶鬼上门讨债，歇斯底里之下，吼叫出来。 　　二少爷听了，神态平静，“那又如何？”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才真正让所有人心寒。 　　廖氏不明不白死了，江家虽然有人怀疑，但老爷一言九鼎，无人敢反对，就此匆匆下葬。 　　可是到了下葬当天，有人听到棺木当中，发出咚咚闷响声，抬棺的青年吓得不行，以为是诈尸了。 　　但江老爷却说，这是听错了，强令众人将棺材埋了。 　　事后才有人猜出，江氏压根没死，当时憋气晕倒，却又在棺材中醒了，以双手拍打盖子求救，无人回应，最终被埋入地下，活生生憋死了。 　　二少奶快崩溃了，“你们在杀人，知不知道？” 　　二少爷轻描淡写，“她一介农家村姑，有幸嫁入江家，已经是抬举了她，让她给三弟殉葬，有何不可？” 　　说到这里，他放缓语气，保住妻子双肩，安慰道，“你娘家势力雄厚，这样的事情，绝不会落到你头上。” 　　二少奶这些天担心受怕，一边抽泣着抱怨，一边昏沉沉睡去。 　　宅院外，黑气滚滚，女鬼胸中怨气难平，吼叫声一阵接一阵，过了许久，又化作凄惨的悲泣声。 　　此地名为玄武镇，相传上古时代，乃是玄武从水中升起，才有了这片土地。 　　人杰地灵，生出许多读书种子，可今日，却发生这件惨绝人寰的悲剧。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不平 　　“和尚，你要来坟地，究竟想看什么？” 　　江家三少爷的坟前，傻小子问方斗。 　　天刚亮，风雪稍停，方斗就离开驿站，硬是要傻小子带路来了这里。 　　“看看现场，解答一些疑惑！” 　　墓碑被‘倒栽葱’埋在土中，后面的坟堆‘炸’了，四周都是浮土，唯独中央出现巨大凹坑，棺材化作一地碎木。 　　江家三少爷的尸体，连同廖五和姐姐的尸身，均不翼而飞。 　　坟堆四周，虽然经历风雪璀璨，还残留着符号、布置的痕迹。 　　“这是你做的？” 　　傻小子点点头，“师父说了，把他埋之前，要做这些事情。” 　　墓碑倒栽，血亲饲育，再加上四周的布置，可以看出，廖五这是摆了个聚煞的风水阵。 　　此阵一成，廖家大姑满腔怨气，便会破土而出，化作厉鬼，能在阳光下行走，厉害无比。 　　看眼前样子，此阵已经完成了使命。 　　“带路！” 　　傻小子神情不满，“还要带路？” 　　“去江家，有好戏看！” 　　傻小子一听有戏看，来了精神，但看了眼土坑，“可是，我师父去了哪儿了？” 　　“你师父，求仁得仁，不必担心他！” 　　…… 　　天放晴了，但是江家宅院周围，黑气越发浓厚。 　　身穿寿衣的女鬼，腐烂的皮肤，开始收口合拢，变得和正常人无异。 　　浑浊的眼眸，变得黑白分明，转动起来，仿佛有了生机。 　　门后看守的家丁，见状连滚带爬，“老爷不好了！” 　　江老爷担心受怕一宿，刚睡下，就被吵醒了。 　　“怎么回事？” 　　“三少奶她，活过来了？” 　　江老爷大怒之下，斥责道，“无稽之谈，带我过去看看！” 　　一众人到了门口，见到黑气丝丝缕缕消散，女鬼已经恢复生前模样，表情平淡。 　　“爹，媳妇回来了！” 　　廖氏栩栩如生，朝江老爷屈膝行礼，神态恭敬。 　　若她还是昨晚女鬼的狰狞模样，江老爷倒也罢了，见她这和常人无异的模样，后颈汗毛竖起。 　　“回魂尸！” 　　江老爷陡然想起，年轻时读过一本游记，见到类似的情况。 　　人死之后，若是惹了邪祟，或者化作行尸，后者化为游魂，前者有实体、后者虚无。 　　但有一种厉害，则是怨气太重，魂魄不能离体，拘束在肉身内，一同腐烂。 　　但若是有邪道术士，以邪法激发，便会养成一种名为‘回魂尸’的怪物。 　　回魂尸是半鬼半尸的存在，能自由切换行尸、游魂两种状态，法术难伤。 　　更难的是，回魂尸外貌和常人难无异，难以分辨！ 　　眼前廖氏的模样，可不就是回魂尸？ 　　“你这贱妇，还不快滚！” 　　江老爷心里发怵，挥动袖子，“我已请来高人捉鬼，你死期不远了！” 　　廖氏柔媚笑了，“爹，你可冤枉媳妇了！” 　　如此放荡神情，往日里，绝不会出现在老实巴交的廖氏脸上。 　　江老爷回身，对牌匾行礼，“请御笔发威，斥退邪祟！” 　　牌匾上四个大字，陡然放出金光，对着廖氏身上一朝。 　　廖氏尖叫一声，刹那间消散无踪，看似灰飞烟灭。 　　等到金光散去，一缕轻烟落下，重新汇聚成廖氏模样，半点未损。 　　“爹，您老真要拦着媳妇，不让媳妇进家门？” 　　江老爷头皮发麻，脚步踉跄后退，“快，快关门！” 　　护院当中，很是有几个武林高手，闯荡过江湖，知道些驱鬼的法子。 　　上次廖五前来寻仇，就是被这些高手围攻，身受重伤后，不得不颓然离去。 　　“老爷，我来对付她！” 　　高手们手上刀枪，已然抹了狗血、鸡血，甚至还有童子尿，对着廖氏刀剑齐砍。 　　廖氏仍旧柔弱模样，尖叫着提起袖子，遮住脸庞。 　　转眼间，刀剑利器，齐刷刷命中廖氏身上。 　　滋滋滋，白雾升起，这些破邪之物，黑狗血、公鸡血，连同童子尿，如同落在火炭上，迅速蒸发掉。 　　“哎！” 　　廖氏发出幽幽一声叹，抬手轻拂，精钢刀剑纷纷变形，揉成大团废铁，哐当掉在地上。 　　“你们忠心护主，其心可悯，送你们下去，伺候三少爷！” 　　话音刚落，廖氏一步上前，微微张口，咬住某个高手的头颅，眨眼间将他嚼得稀烂，吞入腹中。 　　“恶鬼索命呀！” 　　高手们害怕了，可是逃不出几步，就被廖氏伸长胳膊，一一抓回，送到嘴边吃下。 　　片刻过后，江家宅院门外，地上遍布血迹，却没有半点尸体。 　　廖氏一步步靠近，“爹，放媳妇进去，我以后继续侍奉你！” 　　江老爷一阵晕眩，摇摇头，“你这贱妇，死了还不安身，滚、滚、滚！” 　　“爹，媳妇舍不得这一家子，死也要死在一起！” 　　平淡之极的声音，远比前半夜的鬼哭狼嚎，更令人害怕。 　　宅院中，许多妇孺吓哭了，不停的求神拜佛。 　　“妖孽，休想嚣张！” 　　一枚铸铁风铃，旋转着从远处飘来，挂在宅院门庭上。 　　风掠过，吹响风铃，发出的铃声极具穿透力。 　　廖氏听了，神色一变，快速后退两步。 　　江老爷见到来人，大喜过望，“道长，你可来了？” 　　中平观是本地有名的道观，传承的是北地道宗路子，擅长画符做鬼、降魔除妖！ 　　来人先是放出风铃，镇住江家宅院，随后快步赶来，朝江老爷行礼。 　　“抱歉来晚了，江老爷赎罪！” 　　江老爷摇头，“存异道长，你来的正好，这贱妇化身回魂尸，肆虐不休！” 　　存异道长，是中平观的一位道士，平素里负责行走各家，专门做镇宅、风水之类。 　　江老爷知道，此人有真本领在身，见他之后心安不少。 　　“噫，竟是回魂尸！” 　　存异道长神情凝重起来，回魂尸就不好办了，此物是鬼修求之不得的灵材，堪比一流术士的实力。 　　若是经过特别祭炼，数具回魂尸联手，可以缠住一名初等法师。 　　根据江老爷所说，这具回魂尸刚成不久，又是野生的，还是他能应付的。 　　存异道长，自身也是一流术士的高手。 　　“妖孽，还不快速速降服！” 　　廖氏摇摇头，“这江家满门，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无愧‘道德人家’的称号，小女子死也舍不得离开！” 　　“你既然不知悔悟，我这就灭了你！”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剑涤平 　　存异道长，不愧是中平观的得道高士，道法高强。 　　只见他桃木剑刺出，剑身环绕符影，化作一条长龙。 　　长龙扭动身躯，朝廖氏席卷过去。 　　廖氏神情大变，厉声叫道，“臭道士，你坏我好事，我让你数十年修行，一朝成空！” 　　“好大口气，道爷等你过来！” 　　存异道长也不退缩，手腕抖动，桃木剑带动符影化作的长龙，瞬间绕住廖氏全身。 　　廖氏一转身，化作阴灵状态，漫天符影落空。 　　“去！” 　　存异道长变招，桃木剑脱手，手掌对着剑柄拍落。 　　下一刻，桃木剑化作流光，直插廖氏化作的阴风。 　　桃木剑既能斩杀行尸，又能灭绝恶鬼，的确非常厉害。 　　漫天阴风猛地抖动，瞬间还原成廖氏模样，她硬生生，挡住桃木剑当胸一刺。 　　下一刻，廖氏伸出五根手指，狠狠攥住桃木剑。 　　“臭道士，你也就这点能耐？” 　　存异道长一抬手，“愚蠢，你中计了！” 　　话音刚落，桃木剑瞬间裂开，当中飞出一道符箓。 　　这道符箓，可是正儿八经的道家授箓。 　　“四路鬼差，降服恶鬼！” 　　符箓微微震动，四周阴风大作，瞬间凝聚成漆黑的鬼影。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自立着一具黑影，或手持钢叉，或拿着镣铐，朝廖氏一拥而上。 　　廖氏转身化作阴风，就要冲出包围，突然破空声起，漆黑锁链飞来，锁住她腰间。 　　“糟糕！” 　　锁链缠身，廖氏被克制了变化，无法飞走。 　　四名鬼差快步上前，哐当，脚镣锁紧；哐当，铁枷戴上！ 　　两枚漆黑的铁叉，交叉着押在廖氏背上，将她打落尘土。 　　廖氏，终于动不了了，她纵然化身恶鬼，也不是道家符箓的对手。 　　此刻，她被四名鬼差看押，带着铁枷、手铐、脚镣，趴在地上无法动弹。 　　存异道长缓缓舒出口气，朝江老爷拱手，“不辱使命！” 　　江老爷是退休官员，在朝中有同年、门生，实力雄厚，是各方巴不得结交的官绅。 　　这次有搭手相救的情分，想必今后，中平观的发展，能攀上江老爷的关系。 　　江老爷，也深知投桃报李的道理，客气道，“今日之事，多亏了中平观的道法高深，改日，老夫定当登门造访！” 　　这时候，廖氏表情狰狞起来，“你这道貌岸然的老匹夫，你先是勒杀、后来活埋，活生生将我这儿媳逼死，也有脸挂着‘道德人家’的牌匾？这皇家御笔，竟落入江家这个大粪坑！” 　　她自知报仇无望，当着众人面前，将秘密大叫出来。 　　存异道长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这等内宅私密之事，他身为外人，不方便知道，听了也当没听见吧！ 　　江老爷哈哈大笑，指着廖氏，“你这恶鬼，竟敢冒充我三儿媳，笑话！” 　　“我三儿媳贤良淑德，殉夫而死，岂是你能污蔑？” 　　“道长，这恶鬼，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还请你将她炼化，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存异道长松了口气，“江老爷，斩杀恶鬼，这是我修道之人的本分，乐意之至！” 　　廖氏心有不甘，朝存异道长大叫，“道士，你瞎了眼吗，这老贼是伪君子，衣冠禽兽，你还帮他？” 　　存异道长一甩袖子，“我道家修士，行人事、走人道，不听鬼话，休要多言！” 　　言下之意，竟是只信江老爷，对廖氏的血泪控诉，半个字也不信。 　　廖氏万念俱灰，朝着天空吼叫。 　　“老天爷，你没长眼吗？” 　　“我做人屈死，做鬼也不能报仇吗？” 　　“我良善之家的女儿，被他们强迫殉葬，连带着我弟弟前来讨还公道，也被活活打死。” 　　“这份血海深仇，此生无望吗？” 　　“哎！” 　　一声叹息声响起。 　　“你这女鬼，这不明白吗，天大地大、权势最大，你是人是鬼，都逃不过他们勾结陷害？” 　　江老爷和存异道长，惊得魂飞魄散，“谁？” 　　一阵脚步声响起，傻小子冲入江家宅院门口，朝廖氏跪下磕头，“大姑你好，我找人替你讨还公道了。” 　　廖氏摇摇头，心灰意冷，“谁都斗不过他们！” 　　存异道长的符箓，连鬼差都能找来，阳世阴间都有江老爷的关系，怎么斗得赢？ 　　江老爷见到傻小子，“这是大盗的贼徒弟，给我拿下他，送交官府处置！” 　　眼下，女鬼已经被擒获，又有道士高人在旁，江家的家丁们，胆气打起来，纷纷举着棍棒，冲到傻小子面前。 　　这时候，傻小子背后，响起一声轻叹。 　　“自甘堕落、为人爪牙，该杀！” 　　白光一闪，气势汹汹的家丁们，像是被锋利镰刀割过的麦子，从腰部齐刷刷断开，污血、肠子流了一地。 　　“这……” 　　异变来的太快，江老爷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天子御笔，不辨黑白、不佑良善，该斩！” 　　又是一道白光飞来，将宅院上的牌匾，‘道德人家’四个大字，齐腰斩断。 　　啪嗒，牌匾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道家真法、为虎作伥，该灭！” 　　白光一闪，四名鬼差烟消云散，廖氏恢复了自由。 　　存异道长踉跄后退，双手颤抖不止，“蜀中剑仙，为何要管俗世闲事？” 　　江老爷活埋自家儿媳，连官府都管不了，修行者为何要插手？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这时候，江老爷回过神来，又听到蜀中剑仙四字，慌忙大叫，“我和蜀中大儒眉山公，素有往来，请网开一面！” 　　“沽名钓誉、残害儿媳、道貌岸然、狼心狗肺，该杀！” 　　白光即将升起，这时候，廖氏跪倒在傻小子面前，“乖孩子，求你让高人收了神通，这仇大姑想自己报！” 　　傻小子挠了挠头，转身，“和……” 　　“可以！” 　　方斗急忙打算他，这傻小子管不住嘴，让他开口，非得把自己底细漏光不可。 　　廖氏款款起身，微笑着朝江老爷缓步走去，脸上笑意盈盈，“爹，儿媳这就带你走，一同和相公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不、不、不！” 　　江老爷踉跄后退，求助看向身旁存异道长，“道长救命！” 　　眼前白光一闪，存异道长头颅滚落，再也无法回应他。 第二百五十三章 玄武镇 　　出乎方斗意料！ 　　廖氏杀了江老爷，连同两个勒杀她的老家仆，没有继续大开杀戒。 　　“你心愿已了？” 　　方斗吃惊，以廖五布置的阵势，廖氏化身恶鬼，至少要屠光整个江家。 　　“高人，我是个无知妇人，也知道有仇报仇的道理，杀我者，是江家老畜生，和其他妇孺无关。” 　　“纵然身为恶鬼，我也不想滥杀无辜！” 　　廖氏大仇得报，缓缓摆在方斗面前，“还请高人出手，斩杀我这头恶鬼！” 　　方斗愣住了，你这太通情达理了，我不好下手啊！ 　　“罢了，你既然心愿已了，我索性送你超度。” 　　廖氏听了惊喜，下拜，“谢谢高人！” 　　方斗朝她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来了结。” 　　廖氏回忆，化作一阵阴风，从江家宅院内，抓出一个瑟瑟发抖的中年人。 　　此人是江老爷的心腹之一，对着廖氏拼命磕头求饶。 　　“三少奶，我没害你，别杀我！” 　　廖氏露出狰狞的鬼脸，威胁道，“从现在开始，你一刻也不能停，赶紧跑到县衙，将这件事情报官。” 　　“你若是敢停下，或是放慢脚步，我就吃了你！” 　　中年仆人连滚带爬，顷刻间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半天过后，此地发生的惨案，轰动整个玄武镇。 　　官府派来官差，见到遍地狼藉的尸首，惊得连呼不得了。 　　一位退隐乡间的老官员被杀，这可不是小事儿，而且听说还牵连了恶鬼索命，道士斗法等奇情传说。 　　江家的幸存者，侥幸逃得一命，哪敢再隐瞒，一五一十交代了。 　　至此，江老爷恶行宣告天下，成了人人唾弃的伪君子。 　　当地名噪一时的‘道德人家’，至此销声匿迹，过了几代后，再也找不到存留的痕迹。 　　“你选在此地度化？” 　　廖氏哀求方斗，带他来到渡口便，请求度化。 　　“是啊，当年我进入江家做佣人，得了一笔钱财，就是从这里，送廖五离家。” 　　廖氏望着涟涟河水，心中感慨。 　　“如今，五儿已死，以血肉成全了我，才能报此大仇。” 　　“道长，我姐弟二人，都在这里了，求你度化！” 　　方斗叹了口气，运转畜生道的神通，掌心放出金光，按在廖氏头顶。 　　又到了熟悉的环节，方斗不由得哀叹起来。 　　畜生道是佛门神通，用来度化亡灵，的确无往不利，但不知为何，做好事该有功德，方斗却颗粒无收。 　　会稽郡手来的数百生魂，方斗这些日子一一度化，半点收获没有。 　　“秃驴就是小气！” 　　方斗安息猜测，莫非是没有投入释门，所以不被功德体系纳入。 　　但是，和尚是不能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廖氏心情平静，金光很快渗入体内，绽放光明。 　　随着度化进行，这具厉害的回魂尸，轮廓开始变得模糊，一丝丝消失无踪。 　　方斗不知道，回魂尸乃是鬼修求之不得的灵材，就算在役鬼书中，也有以回魂尸为基础，炼制几种威力极大的手法。 　　他度化廖氏的举动，若是被鬼修见了，简直要被骂成‘暴殄天物’。 　　“多谢高人！” 　　消失前，廖氏双手合十，极其虔诚。 　　方斗眼前，突然浮现一副画面，这是廖氏记忆深处的残留。 　　乌漆漆的天幕下，日月星辰退隐不见，天地一片灰暗，险恶的风暴席卷四方。 　　天地间，一柱漏斗模样的龙卷风，旋转着朝四方肆虐。 　　整个玄武镇，笼罩在凄风苦雨当中。 　　千家万户紧闭房门，承受当季的龙卷风，若是有活人牲畜敢外出，立马就被龙卷风冲上天空。 　　这是玄武镇独有的气象，每到冬季，都会发生连接天地的龙卷风。 　　那一年，廖氏才十三岁，躲在门缝里，听着门外尖利的风声，暴风拍打门窗，像是企图闯入的暴徒。 　　突然，廖氏心血来潮，偷偷透着门缝儿，朝外面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原来在漏斗状的风卷中，藏着一座庞然大物。 　　庞然大物的体型，比世上任何一座高山都雄壮百倍，就像是垫在天地间的石柱。 　　廖氏看得分明，这头庞然大物，俨然是放大无数倍的乌龟。 　　但这头乌龟格外不同，满嘴都是獠牙，背上还缠绕一头巨蟒。 　　这不是乌龟，而是传说中的神兽玄武。 　　玄武朝着天空，吞吸漫天风雨，身边卷起狂暴的龙卷风，百年大树都能轻易拔根而起。 　　这一幕，在廖氏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只是余生当中，再也没见到这般景象。 　　时间久了，廖氏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但是，玄武镇上，也有不少人言辞凿凿，说自己曾见过玄武，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确定，找不到第二个证明的同伴。 　　久而久之，也没人再信了。 　　这幅记忆，还是廖氏度化前，存在脑海深处。 　　方斗看完之后，深吸口气，“这玄武镇，大有来头啊！” 　　他走这一趟，除了管管这不平之事，也有玄武镇这个名字带来。 　　眼下，方斗的紫府神雷，修行到了瓶颈，正卡在肾水玄武上。 　　自从在驿站中，听到‘玄武镇’三字，方斗越发肯定，这是自己机缘到了。 　　果不其然，其后又在廖氏的记忆中，见到玄武惊鸿一瞥的背影。 　　那撑天住地的霸气，绝对是传说中的神兽玄武。 　　玄武镇年年有龙卷风，背后肯定和玄武脱离不了关系。 　　方斗想到这里，猛地抬头，见到傻小子还站在旁边。 　　“怎么把他忘了？” 　　方斗取出些银钱，交给傻小子，“回去做买卖！” 　　傻小子摇摇头，“我本来想回去种地。” 　　“种地也行！” 　　傻小子坚定说道，“这世上多有冤死之人，无从容身，更有如大姑这般无家可归的。” 　　“我计划好了，回家开一家义庄，收容这些可怜之人！” 　　“你的钱，我收下了，一定用在实处！” 　　方斗在赞许点头，“你虽然资质愚钝，却有一颗向善之心。” 　　他从傻小子处得知，廖五带他没多久，也没传什么真本事。 　　况且开义庄，经常和死物打交道，难免沾染污秽！ 　　“罢了，我传你一些法咒，以后用得上！” 　　方斗取出半部役鬼书，挑选了炼气功法，连同几门法术，赐予傻小子。 　　此人虽然资质鲁钝，但心性不坏，可以传授之。 　　傻小子认真记了，“高人你放心，咱一定不会给你丢人！” 第二百五十四章 开山大弟子 　　方斗辞别了傻小子，来到镇上打听。 　　这时候，江家的传说，已经流传四方。 　　江老爷的名声，变得臭不可闻，人人提及他的名字，都要吐口浓痰，才显得正式些。 　　连带着江家满门，都颜面无光，连夜从家宅搬走，杳无踪迹。 　　但是，方斗不想听这个，他要打听龙卷风。 　　“呃，今年的龙卷风，已经过去了！” 　　方斗这才知道，自己来的不凑巧，一个半月前，龙卷风来了又去，再想见到，只有等来年了。 　　“不凑巧，真不凑巧啊！” 　　方斗连连叹息，错过今年，还要再等一年。 　　“提到龙卷风过境，咱们镇上，三年前出了一桩怪事！” 　　方斗停下脚步，来了兴趣，“说说看！” 　　原来，镇西头有户人家，家里以织锦为生，三年前女人临盆待产，临产当日，正乘着马车去产婆家，恰逢龙卷风过境。 　　龙卷风将女人卷上天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家男人得以幸存，以为妻儿已死，痛苦几天后，才知道有人在一条河边，发现他的妻子，身旁还有脐带相连的婴儿。 　　母子平安，能从龙卷风下保命，这是意外之喜。 　　男人欢喜之下，给孩子取名‘天赐’，意为老天赐予。 　　但三年过后，这份幸运，变成了不幸。 　　原来，龙卷风中产下的孩子，从小就异于常人，吃得多、长得快，满月开口、百日能走，吓得亲朋好友视为妖怪。 　　今年，这孩子三岁，从长相来看，已经七八岁的孩子没两样了。 　　“竟有这桩奇事？” 　　方斗来了兴趣，说不好，这就是玄武的线索呀！ 　　“敢问，这孩子，哪里能找到？” 　　被问到的镇民，随意伸手一指，“打架最凶的那个！” 　　方斗的目光，穿过街道，落到一帮打架的顽童。 　　“打，打死他！” 　　“他是妖怪！” 　　十几个孩童，大的九岁十岁，小的六七岁，纷纷围着一个孩子拳打脚踢。 　　“你们够了！” 　　人群当中，猛地冲出一头‘小豹子’，凶悍出拳，连撕带咬，打得众多顽童哭叫着逃窜。 　　片刻过后，这孩子站在原地，喘着粗气，身上都是淤青、脚印，衣服破破烂烂。 　　“天赐，别打了，快回家去！” 　　有人好心提醒。 　　孩子约莫七八岁，身材粗壮，听了擦擦鼻子，转身就走。 　　走了一段时间，孩子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去。 　　方斗微微讶异，虽然自己并未特地收敛气息，但这孩子灵觉超出常人，竟然发现自己。 　　“你跟我干什么？”孩子警惕起来，“莫非你也想打妖怪？” 　　方斗笑着摇摇头，“我不打小孩，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请我帮忙？” 　　孩子惊讶不已，从没人对他这么客气过。 　　“你帮我个忙，我教你打架的本领！” 　　孩子摇摇头，“我不学，我打架的本事，已经非常厉害！” 　　方斗心想，这孩子天赋异禀，三岁就能一个打几十个，学什么武艺都事半功倍。 　　“呃，法术要不要学？” 　　方斗心中一动，问孩子。 　　孩子瞪大双眼，“什么，你是神仙？” 　　“答案很接近了，但现在还不是！” 　　方斗摊开手掌，使了个‘除尘术’，对着孩子说道，“倒！” 　　下一刻，孩子脚下一滑，栽倒在地上，撞碎一块青石板。 　　“这孩子，头真铁！” 　　孩子站起来，双目泛光，“再来！” 　　果然头铁！ 　　方斗又是一记‘除尘术’，孩子再次栽倒，又是一块青石板碎了。 　　接连三次，孩子越发兴奋，不断催促方斗再来。 　　方斗摇摇头，“不来了，不来了！” 　　孩子拉着方斗袖子，“你快教我，教我！” 　　他眼睛骨碌转动，盘算着学会这招，让平时欺负他的顽童吃苦头。 　　方斗点点头，“先让我摸摸根骨！” 　　“不愧是高人，专业！” 　　孩子听到‘根骨’二字，肃然起敬，伸出粗壮的小胳膊，“看吧！” 　　方斗捏住手腕，开始探入法力探查，一看之下，震惊不已。 　　天纵奇才啊！ 　　方斗当初踏入修行，先以金鸡桩扎实根基，将肉身锻炼得稳固，然后再以食气法贯通天地元气。 　　可这一切，在这个名为‘天赐’的孩子身上，早已自发完成了。 　　也就是说，孩子只要起步，就是食气一层的水平。 　　“有趣！” 　　方斗继续探查，发现天赐身上，血液骨髓、皮肉经络中，都闪烁某种奇异的光芒，但太过分散，无法探查本质。 　　天赐不明所以，追问道，“我怎么样？” 　　方斗深吸口气，“你果然是，我此生见到的，百年难遇的奇才！” 　　“我这就把绝世功法，传授给你！” 　　天赐兴奋得小屁股摇摆，“果然没错，我每次看画本，就觉得故事的主人公，讲的就是我！” 　　小屁孩，还看连环画？代入感还挺强！ 　　“听好了，下面开始修炼！” 　　方斗报出食气法第一层的路线，开始指导天赐修炼。 　　半个时辰后，天赐兴奋施展‘除尘术’，一团灰尘在指尖旋转，像是翩跹起舞的精灵。 　　“太好玩了，师父，你教教我！” 　　方斗脸色铁青，这才多久，小屁孩就将食气一层修炼到大圆满。 　　他本以为自己进度够快了，在天赐面前，完全被虐成渣渣。 　　偏偏童言无忌，天赐张口闭口，一口一个师父，就像是刀子扎在心上。 　　“好，你想学，我可以教！” 　　方斗就不信了，继续报出食气二层的功法。 　　半天过后，天赐兴奋不已，“师父，还有呢？” 　　方斗有些欲哭无泪，食气法二层大圆满，已经和自己齐平了。 　　“不忙，师父再传你一门紫府神雷！” 　　这回，小天才失灵了。 　　天赐苦思冥想，琢磨五脏、六神的关联，但始终没有半点进步。 　　“师父，我是不是太笨了？” 　　方斗终于扳回一局，矜持说道，“一般笨而已，不是特别笨！” 　　“有了！” 　　天赐突然叫道，“师父，我觉得可以试试，这个乌龟！” 　　“什么乌龟，那是玄武？” 　　方斗刚要呵斥，见天赐头顶，一团清湛的水光升起。 　　“嗯？” 　　天赐双目微闭，盘腿坐在地上，清湛水光聚集在头顶天灵，渐渐勾勒出一头玄武的形状。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方斗心中有所感悟，当即观看天赐的运功过程，对照肾水玄武的修行阻碍，竟是分分钟能解决。 第二百五十五章 玄武元神 　　方斗看着名为天赐的孩子，心想真是捡到宝了。 　　这世上，一样米养百样人，天赋才情，均不相同。 　　释门以‘慧根’，道家论‘根骨’，名教讲‘悟性’，虽然叫法不同，实则都是指向同样一件事物，修行的潜力。 　　若是人天生有灵性，修行起来事半功倍，草木禽鸟有灵性，可以成妖成仙。 　　玄武镇上，得了传说中玄武的遗泽，许多人天生有灵性。 　　比方说廖氏，能从龙卷风中，见到玄武精魂的残存，资质也算不错。 　　只可惜，这些人终身困在小镇上，无缘接触修行，等年级到了，根骨定型，母胎带来的先天灵性挥发殆尽，沦为痴愚众生一员。 　　眼前的天赐，就是其中一员，而且是最出色的存在。 　　玄武镇建成至今，还从未有人，像他这般有大机缘。 　　天赐尚在母胎，就被带入龙卷风中，获得玄武精魂的遗泽。 　　出身后，他体内先天灵性，旺盛到不可思议，骨骼毛发、血液皮肉中，那些闪光的碎片，就是玄武精魂的残留。 　　这种状态，无疑是非常危险，若是被邪道术士见了，定然如获至宝。 　　天赐这般天生带来的状态，简直和人参娃娃没两样，生吃都能大补。 　　幸好，他遇到了方斗。 　　方斗传授食气法，开启了天赐体内宝藏，炼化玄武精魂的残留。 　　再然后，紫府神雷的肾水玄武修行法，误打误撞契合他自身属性。 　　天赐一朝顿悟，体内无穷无尽的碎光，开始炼化成力量。 　　头顶的光芒聚拢，逐渐缩成小型的玄武模样，微微张口吞吸周围的光雾。 　　“这是玄武……元神？” 　　方斗脑海中，迸出这个想法，随即猛地摇头。 　　怎么可能，区区一个小屁孩，误打误撞修炼到食气法第二层，半天功夫就凝聚元神，这也太搞笑了？ 　　过了片刻，天赐头顶的微缩玄武，猛地睁眼，发出稚嫩的声音，“师父，你怎么变大了？” 　　果然是元神！ 　　“天赐，你试试看，能否回到自身体内？” 　　微缩玄武随即闭上双眼，化作一道流光，钻入天赐头顶天灵。 　　下一刻，天赐睁开双眼，拍掌大叫，“师父，我成功了！” 　　这孩子，无论是天资还是灵性，都优秀到令人嫉妒。 　　方斗叹了口气，“天赐啊，别乱叫了，我不是你的师父！” 　　这般天才，无论是释门道家，还是名教，都会抢着收徒，调教的好了，将来门派发扬大广大的关键。 　　天赐猛地愣住了，“师父，难道是我刚才表现不好，让你失望了！” 　　他心里慌了，这些年来，被镇上的人视为妖怪，一直闷闷不乐。 　　平时仗着拳头厉害，哪个顽童敢笑他，天赐就打回去，一点也不认输。 　　可是从内心里，天赐感到孤单彷徨，觉得这世上，没有他容身之地。 　　直到今天，方斗从天而降，不厌恶他是妖怪，耐心传授修仙的本事，让天赐感到无比温暖。 　　天赐甚至想到，跟着方斗离开镇子，永远也不回来。 　　可是，方斗竟然不肯收他，天赐感觉刚升起光明的世界，转眼间变得黑暗。 　　“求求你，师父，别不要我，我会听话。” 　　“我以后不打架了，跟着你修炼！” 　　天赐抓着方斗衣袖，可怜巴巴看着他，就像是即将被遗弃的小狗。 　　方斗叹了口气，摸摸天赐的脑袋，“你还小，没能认识这个世界，许多事情还不明白。” 　　“你今天跟了我，会耽误你的前途，以你的资质，将来能遇到更好的师父！” 　　天赐认真摇头，“他们再好，也远在天边，我就要眼前的师父！” 　　方斗望着孩童天真的眼神，被打动了，此生得见如此良才美质，便是付出一番心血栽培又如何。 　　“修行路上，见不得别人优秀，这是妒心作怪，若是放任不管，久而久之，必成心魔！” 　　是啊，你今天见到一个后起之秀比你优秀，心中嫉妒交加，再过了几天，就会起了杀心。 　　总见不得他人比你优秀，长此以往，必将陷入比烂的循环。 　　一颗平常心，看淡荣辱，才是长生之道。 　　“别哭，我继续传授你修仙的法子！” 　　方斗想通之后，索性大大方方，见食气法三层到六层，全都交给天赐。 　　过了片刻。 　　天赐小脸憋得通红，抬头委屈道，“师父，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进入食气法三层后，天赐先前神一般的进度，竟然失效了。 　　方斗松了口气，这才是正常的修炼！ 　　“嗯！” 　　突然，方斗琢磨过来，他知道内中的缘由了。 　　天赐承受玄武精魂而生，从母胎得了先天灵性，散布在四肢百骸，若是按部就班修炼，将这些精华消化，轻而易举就能迈过术士境界，成就法师乃至更高境界。 　　但是，肉身中的精华，始终太过显目，若是被邪道妖人，或者妖怪见了，肯定会招惹祸事。 　　方斗赠予紫府神雷，误打误撞解决这个问题。 　　天赐体内，自带玄武精魂的遗泽，水灵旺盛到极致，排斥其他四种变化，只能专注修行肾水玄武。 　　于是乎，他一身的精粹，尽数转化成玄武元神。 　　元神内敛后，天赐今后将再无异象，像个普通的孩童长大，不用担心有坏人觊觎。 　　“不必担心，修炼要脚踏实地，一步步前进！” 　　方斗安慰了天赐，“还有，你先前能操纵小乌龟说话，这项本事，以后绝对能让外人发现。” 　　天赐听完点点头，“我听师父的！” 　　方斗又叹了口气，“先别叫这么早，我实在不忍耽误你的前程，这样吧，等你十六岁时，如果还没有师父，再来晋陵郡鸡鸣庙找我，我必定收你为徒！” 　　他这是留了个时间差，像天赐这般优秀的苗子，恐怕等不到十六岁，肯定会被慧眼识珠，被某家底蕴深厚的道脉收录。 　　方斗今日留下的因果，将来或许能收获更多。 　　万一，天赐到了十六岁，还能找到他拜师，这就是缘分使然，方斗也绝不推辞。 　　毕竟，将这么天才的小屁孩留在身边，极其容易导致道心不稳，影响进度啊！ 第二百五十六章 传授 　　“师父，你再教我两样吧？” 　　天赐听完方斗的条件，根本没想通良苦用心，只以为方斗这是在考验他。 　　十六岁而已，我垫着脚尖就能够到。 　　方斗这边是考虑到，自己一个人，修的是野狐禅，各种东鳞西爪的凑在一块，不成体系。 　　连他自己都没混明白，哪有这张脸去教徒弟，这不是误人子弟么？ 　　可是，他自以为替天赐考虑，实际上人家小孩比他想的更远。 　　天赐在小镇长大，没见过什么高人，连镇西头的神汉，一把香灰治百病，都被认为是大人物！ 　　他好不容易，遇到方斗这位‘高人’，怎么允许错过，拼了命也要抓住！ 　　方斗的十六岁之约，的确是发自肺腑，但天赐听在耳中，却成了高人的严苛条件。 　　果然，还是我太弱了，配不上师父的条件。 　　三岁的一流术士，天赐（玄武元神）如此想着！ 　　方斗望着天赐，感觉很是头疼，食气法已经传了，紫府神雷不适合对方。 　　细数自己身上，真没多少合适的法术可教？ 　　所以说嘛，方斗不肯收徒，就是怕误人子弟。 　　“师父教你玩雷！” 　　方斗灵机一动，对方有玄武元神，水汽成雷应该没难度吧！ 　　片刻过后，轰一声炸响，烟雾寥寥。 　　“呸呸！” 　　方斗吐出草屑，见到面前草地上，出现巨大的凹坑。 　　“成功了！” 　　天赐拍这双手，“师父，这招也太厉害了，比咱家过年的爆竹更响！” 　　“答应为师！” 　　方斗目光认真，双手放在天赐肩头，“以后和小朋友打架，千万别用这招！” 　　天赐皱着小鼻子，得意道，“我以后不和他们玩，咱也是修仙之人，和区区顽童较真，太损格调！” 　　望着天赐臭屁的模样，方斗快忍不住了，伸手打他的小屁股。 　　“师父，还有呢？” 　　方斗咬咬牙，“还有更厉害的！” 　　他取出那块‘六神厌术’的玉玦，将内容抹去，录入‘裁云飞剑’的秘技，交到天赐手上，“乖徒儿，这是为师的不传之秘，对资质要求极高，非十年苦功不能入门。” 　　“你且收下，就算没法练成，师父也不怪你！” 　　天赐望着玉玦，双目放光，“师父，你这么信任我，天赐说什么也要练成！” 　　“不要贪功冒进，咱们修行之人，就要一颗平常心。” 　　方斗摸摸天赐脑袋，心想这么优秀的孩子，可不能让他走了弯路，无比要提点几句。 　　“天赐，你无比记住，咱们修行之人，力量越强，责任越大……啊呸！” 　　“重来！” 　　“听好了，你如果还记得为师今天，传授你技艺的恩情，日后无比记得。” 　　“强大之时，眼中不能没有弱小。” 　　“严守本心、不平则鸣！” 　　“还有，别做滥好人！” 　　天赐听得都蒙了，师父好厉害，说的话好有道理。 　　他一颗小脑袋，点个不停，“我听师父的！” 　　方斗着重叮嘱，“师父传给你的功法，都是不能外传的，连被外人见到也不行，你能做到吗？” 　　天赐兴奋的小脸，瞬间暗淡下来，他还想着在亲人好友面前，表露‘修仙弟子’的身份，过一把扬眉吐气的瘾。 　　但是权衡利弊，如果因此惹师父生气，那就大可不必了。 　　“师父，我一定保守秘密，绝不让外人发现！” 　　“也不用一直隐藏，等你突破食气法第四层，就可以初步展示本事了！” 　　这年头，一流术士都能安身立命，天赐若能突破法师境界，加上方斗传授的雷法、剑术，足可以自保。 　　“就这样吧，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多保重，师父去了！” 　　天赐猛地反应过来，小嘴一瘪，“师父，你不要走！” 　　“你给我松开！” 　　方斗捏着袖子，却被天赐小手攥得紧紧的。 　　“我还想带你回去，让爹娘拜个拜师宴嘞！” 　　“松开，松开！” 　　方斗语气放温和，“拜师宴就免了，等你十六岁的时候，若你我还缘分，补上即可！” 　　天赐不肯松手，哭得脸都花了，“师父，你以后有空，一定回来看我。” 　　“一定，一定！” 　　通常说这两个字，就等同于‘没准’了。 　　方斗看着天赐，心里还是不放心，又从他手中，将玉玦取来。 　　“为师再给你留下几道剑气，用来防身！” 　　方斗一路走来，飞剑技艺越发精湛，入门功夫已经大成。 　　先前在江家门前，接连出了三剑，破去天子御笔、鬼差符箓、存异道士，足见其威力。 　　天子御笔，凝聚浓厚的王法之力，对世上法术，均有压制之力。 　　鬼差符箓，更是道宗颁发，有一支道脉的底蕴支撑。 　　存异道士更是一流术士，论境界比方斗更高。 　　但是，三者连一剑都挡不住，纷纷灰飞烟灭。 　　方斗终于悟透，有目标的飞剑，发挥的威力何其可怕。 　　属于他的剑道，如今已经初见端倪，那就是‘坚守本心、不平则鸣’八个大字。 　　念头通畅，飞剑便能一往无前、斩尽杀绝！ 　　这枚玉玦，能用来存储功法，其质地已是不凡，又经过祭炼，足以容纳七道剑气。 　　方斗施展飞剑技艺，手掌接连闪烁七下，注入玉玦当中。 　　第七道剑气入内，玉玦爆发一阵光亮，随即传出细微的碎裂声，显然到了极限，再多一道剑气，就会当场崩溃，化作无数碎屑。 　　“好了，带上吧！” 　　方斗突然泛起恶趣味，对天赐说道，“以后遇到危险，握着玉玦，大喊‘师父救我’！” 　　天赐靠着先天灵性，一日内成就一流术士，但无论是斗法经验、亦或是人心险恶，都远远不够。 　　所以，方斗留下七道剑气，足够庇护天赐成长到法师境界。 　　这是他对天赐的一片呵护之情。 　　天赐握着玉玦，“师父，你就不多留几日吗？” 　　“不行！” 　　方斗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袋金叶子，夹杂几颗明珠，交给天赐。 　　“偷偷藏起来，以后用得着，再取出来！” 　　“记住，财不可露白！” 　　“还有，大丈夫不可一日没钱！” 　　做完这一切，方斗狠狠心，扔下抽泣的天赐，转身离开了玄武镇。 　　哎，我这老爷爷做的，太心堵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戒严有难 　　方斗对天赐这么好，除了爱才心切，还是看重缘分。 　　半斗米随身，方斗激发金手指后，逐渐发现，自己一路走来，修仙全靠缘分。 　　所以，他也格外珍惜缘分。 　　天赐资质上佳，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孩子，是方斗突破肾水玄武的关键。 　　方斗传授紫府神雷的运转法门，天赐无师自通，竟凝聚了玄武元神。 　　玄武元神，这可不得了，等级比肾府玄武更高。 　　如此等级的突破，换在任何一位修行之人身上，都不肯让外人见到。 　　天赐毫无保留，全都让方斗见到，因此窥探出玄武的一丝精髓。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更何况这是绝顶的美玉精髓。 　　方斗见到了，停滞已久的境界，终于开始突破了。 　　五脏庙内，北方玄武的位置，一团蓝色水雾翻腾，虚影若影若现。 　　有了玄武元神的经验，凝聚肾府玄武，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烧土出水，这卦太准了！” 　　火土共生而得水，北方水位的镇守神灵真是玄武。 　　这四个字的卦象，不仅是说修行的关隘，更是包含‘玄武镇’的地名。 　　若非方斗仗义出手，救下廖氏，度化后得到玄武精魂的痕迹，也不会有此刻的突破。 　　这番缘分，竟是丝丝入扣，少一个环节都不行。 　　“冥冥之中，莫非正有造化之手，暗中拨弄一切？” 　　方斗内心存疑，“可是，听说上帝不掷骰子呀！” 　　耳边传来哗哗水声，像是置身海边，周身都是滔天巨浪，一阵阵拍打海浪。 　　这是从五脏庙传来的声响，玄武神灵成就，肾府开辟了。 　　至此，六神成就其四，这门紫府神雷，聚集第一阶段的成功，已经不远了。 　　剩下的青龙、白虎两神，二选一的概率。 　　方斗抬起手掌，掌心三团光芒柔和，化作一道雷光。 　　雷光内部，三种力量激荡，相互旋转加速，快如强弩利箭，眨眼间飞出百步之外。 　　啪嗒，碗口大的树木，当场拦腰炸断，烧得只剩下一地炭灰。 　　“呼呼！” 　　方斗再度施展，掌心牵引之下，一条雷柱拉长弯曲，变化成各种形状。 　　片刻过后，最终凝聚成球形雷电，对着地面落下，狂暴力量炸开巨大凹坑。 　　对比天赐的玄武神雷，方斗的雷法破坏力更强，变化更繁复，作用在死物上差距不大，但若是斗法时，足以令敌人吃尽苦头。 　　“东木青龙，还是西金白虎？” 　　方斗停下手，挠挠后脑勺，不太好选呐！ 　　他不知道，距离百里外，熟人戒严，已经跟着福元寺的僧团，入住一处残破的寺庙。 　　南方释门香火鼎盛，相比起来，北地就有些凄惨了。 　　甚至还有寺庙破败，僧人逃散，留下大片残破的寺庙。 　　眼前这座寺庙，就是其中一座，而且比起方斗占据的鸡鸣庙，规模更大，堪比江南地区的中等寺庙。 　　“方丈，何以至此？” 　　入京僧团的正式名额有八人，但他们旅途奔波，不可能凡事亲力亲为，所以带了百人规模的随从。 　　落选的观音殿佛子戒空、天王殿佛子戒平，都在其中。 　　一帮年轻僧人，平时即便外出，也少有来到北地，见到眼前境况，都有些难以接受。 　　寺庙倒塌大半，庭院当中遍生野草、香炉之内蛇鼠肆虐，倒塌的大殿当中，佛像残破斜倒在地上，慈悲面容朝着天空。 　　方丈主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一时间，悲凉气息传遍四周，众多僧人均双手合十，口诵佛号。 　　戒严跟在其中，表情变得肃穆起来。 　　当晚，一众僧人草草收拾了，让僧团成员住下。 　　戒严则是被方丈主持叫到身前，传授佛法造诣。 　　二人独处，身旁十丈外，更有三两罗汉守护，安全的很。 　　方丈主持，从怀中掏出木盒，打开后露出一颗舍利子。 　　“戒严，双手合在胸前，听我的指令运转！” 　　戒严手掌合住舍利子，“遵命！” 　　方丈主持叹了口气，“你资质鲁钝，这倒也没什么，我释门讲究顿悟，一朝得道，便能成佛！” 　　“我此番拔苗助长，以舍利子助你修为精进，无形中拔高起点，但你若是不争气，日后反而是害了你！” 　　戒严连忙起身跪拜，“是弟子无用，让方丈主持担心了！” 　　这对父子，身在释门，终生只能以师徒相称了。 　　“天色不早了，快修行运功！” 　　方丈主持开口指点，戒严修行的飞快，待得功课做完，舍利子缩小了肉眼可见的一圈。 　　戒严交出舍利子，仍旧由方丈主持保管。 　　“戒严呐，咱们入京之后，你诸般举动，都会联系到福元寺头上，千万不能有所莽撞？” 　　“弟子明白！” 　　方丈主持点了点头，“我国朝以‘木德’兴盛，龙脉化形，最终成就青龙脉，京城就在脉眼上。” 　　“切记，到了京城，这一点是忌讳，千万别说什么不该说的！” 　　“弟子知道了！” 　　…… 　　一处隐秘的废墟中，戒平找到了戒空，“快到京城了，你打算一直忍下去？” 　　戒空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我就想不明白，这段时间，咱们成了伺候的下人，戒严和戒行反而是主子，这般屈辱你都能忍受？” 　　戒平冷笑强调，“反正我是忍不了！” 　　戒空见他神情不似玩笑，低声怒吼，“你想干什么？” 　　他身为观音殿佛子，虽然心高气傲，但起码的大局观还有，知道有些事情触及底线，绝对不能碰，连想都不能想。 　　戒平一摆手，“罢了，你心气已失，和我不是同道之人，这件事情，戒平我一人来！” 　　说罢，他转身离去。 　　戒空急得连声念叨‘阿弥陀佛’，却又不敢大声喧哗。 　　按照戒空的想法，参加僧团，只不过是获得入场券，真要崭露头角，还要靠自身本事。 　　戒严是草包、戒平更是远不及他，纵然进了僧团，也只会被一众长辈的光辉遮住。 　　相反，戒空不惜忍辱，看着二人风光，就是要进入京城，凭着自身佛法才学，博得名满天下的未来。 　　可他始终没能料到，戒平心胸狭隘，竟已经存了杀心的心思。 　　“哎，戒平，你这是自寻死路呀！” 第二百五十八章 狐媚 　　这天夜里，戒严夜坐诵读，运转释门功法。 　　自从上次海渊法师来访，他表现优异，重新得到方丈主持的赏识，恢复了重点培养的待遇。 　　境遇变了，其他平辈的僧人，再也不像过去轻视他，反而便是客气起来。 　　后来，药师殿佛子戒行，也戒严结成联盟，与观音殿佛子戒空、天王殿佛子戒平双方，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福元寺年轻一辈，都已知道，这两方依然是角逐下任方丈主持的有力人选。 　　戒严由于身份特殊，获胜的希望更大。 　　身份不同以往，戒烟也不像过去闲庭野鹤般，需要负担更多任务，诵读经书、修行功法，忙碌得不可开交。 　　这些日子，为了入京后表现，方丈主持更是严厉督促，戒严日夜苦读，无形中瘦了一大圈。 　　这样的日子，戒严反而觉得无比充实，一扫过去咸鱼的姿态。 　　“呵呵，下次见到方斗兄弟，一定让他大开眼界！” 　　夜已深了，方丈主持和其他人，散步在破旧寺庙各处安歇。 　　荒野外，破庙废墟上，一盏灯火摇曳不定。 　　戒严体内力量充沛，为了促进他的修为，方丈主持取出珍贵的舍利子，供他炼化。 　　与此同时，方丈主持更是不惜损耗修为，施展‘灌顶’的法子，潜移默化提升戒严的根骨。 　　如此丰厚的待遇，让方斗知道，必定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 　　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呜呜呜！” 　　戒严耳边，突然响起野狗嚎叫的声音，顿时竖起耳朵。 　　奇怪，这荒郊野外，怎么会有野狗？ 　　戒严不知道的是，入住破庙的僧团成员中，只有他听到这声嚎叫声。 　　坐塌旁的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香烟轻薄淡淡，但是燃烧的灰烬中却夹杂着几根银丝般的绒毛。 　　“嗷呜呜！” 　　戒严越听越不对经，这好像不是狗叫，难道是……狐狸！ 　　不知不觉间，戒严所在的房间，已经被一层轻烟笼罩，变得似幻非真、宛若梦中。 　　“咚、咚、咚！” 　　有人在外，轻声敲门。 　　“谁？” 　　戒严心想，僧团其他人都睡下，哪个不长眼的，这个时候来找他？ 　　“小女子在野外迷路了，请高僧开门收留一晚！” 　　戒严起身上前，将草草修好的木门打开，见到外面的女子，顿时愣住了。 　　星光如水，如同披了身袍子，衬托得站立门外的白衣少女，清丽如仙，一双明亮的眸子，令漫天星辰黯淡无光。 　　“高僧，天外又黑又冷，请容我进入！” 　　戒严端详女子片刻，叹了口气，“抱歉！” 　　下一刻，他果断关上木门，后背顶住门后。 　　“当我傻么，三更半夜上门，非妖即怪？” 　　戒严拍拍胸口，开始诵读经书，“一日，我佛于精舍……” 　　门外，白衣少女龇牙，像是捕食猎物的野兽，“好个肥头大耳的和尚，竟也不傻！” 　　她鼻翼扇动两下，嗅到从门缝传出的香气。 　　“媚狐香只剩下半刻的功效，必须尽快下手！” 　　她身为青丘一脉，等闲不远招惹释门中人，但这次不同，对方出了内鬼，不仅替她放入媚狐香，更是通风报信，提供方便。 　　媚狐香，是狐族秘药之一，燃放之后，能将一室之地封锁，近在咫尺的人也难以发现。 　　若非对方开出条件太过丰厚，少女怎么也不愿意，舍下如此大的本钱！ 　　“和尚哥哥，快开门，我害怕！” 　　少女在门外，娇滴滴叫起来，反正有媚狐香封锁，旁边的众多和尚们察觉不到这里发生什么。 　　木门内，戒严心中默念阿弥陀佛，理也不理她。 　　这些日子，戒严苦修终究有效果，一颗禅心扎实，不受外物诱惑。 　　但是，少女也是狐族翘楚，仅凭一副嗓子，就在听者脑海中，勾勒出楚楚动人的形象。 　　戒严必须全神贯注，才能抵抗诱惑，稍有懈怠，便会趁虚而入。 　　好几次，他心神荡漾，双手不听使唤，急切要大门木门迎客。 　　但是，每当即将沦陷时，戒严耳边陡然响起梵音，恢复心智，这是方丈主持灌顶带来的好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少女渐渐急躁起来，眼珠子一转。 　　“好个和尚，你既然不识好歹，我也不必客气了！” 　　门外，少女双鬓秀发炸开，双目变得凌厉，月光下的倒影，隐约伸出两根毛茸茸的尾巴。 　　戒严仍旧双目紧闭，默念经文，不为所动。 　　他也不傻，僧团有七八位罗汉相随，方丈主持更是深不可测，只要能坚守本心，什么可怕的妖怪都杀不进来！ 　　“臭和尚，你看看这是谁，再不出来，我就杀了他！” 　　戒严心中一动，转身透过门缝，见到白衣少女身旁跪着一人，被她用锋利的爪子扣住喉咙。 　　“方斗兄弟，你怎么？” 　　戒严惊得直冒冷汗，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千里之遥的这里，竟然见到了方斗。 　　不对，这是幻象，是妖怪迷惑我的妖术！ 　　戒严闭上双眼，不停默念经文，企图驱散幻象。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白衣少女冷笑着，一爪子划破‘方斗’喉咙，血液如喷泉涌出来。 　　咚，尸身倒在地上，声音闷响。 　　这下子，戒严忍不住了，一把将木门推得粉碎。 　　“你这妖怪，敢伤我方斗兄弟，我和你拼了！” 　　等他跨出门外，才发现不对劲，‘方斗’的尸身，化作一阵青烟消失。 　　白衣少女巧笑嫣然，“出来就好，跟我走吧！” 　　戒严还想挣扎，见到少女的笑容，心神都被陷进去，表情瞬间变得呆滞起来。 　　下一刻，他呆呆跟在白衣少女身后，亦步亦趋离开了。 　　只是，连白衣少女都没发现，她带着戒严离去的方向，正通往玄武镇的所在。 　　直到房间内的媚狐香散尽，才有人发现戒严离奇失踪，这下子整个僧团都轰动了。 　　“是青丘妖狐！” 　　方丈主持从香炉中，捡起几根银亮的绒毛，似香实臭，这是妖狐的体味，带着魅惑众生的属性。 　　“可是青丘妖狐，为何要拐走戒严？” 　　“孽畜心肠，不必猜了，当务之急，找到戒严为上！” 　　人群当中，戒平低头，装作沉重模样，心想果然成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无巧不成书 　　方斗离了玄武镇，开始日夜兼程，往京城赶去。 　　“戒严跟随福元寺的僧团，出发更早，等到了京城，一定去找他汇合。” 　　方斗想起，京城是最繁华的城池，有许多好吃好玩的，戒严喜欢热闹，一定如鱼得水。 　　这次去京城，对方斗来说是突发事件。 　　方斗也想的明白，为了不辜负县令的好意，到了京城后，多多请教福元寺的高僧，交出合格的考卷。 　　佛诞节过后，方斗就要回鸡鸣庙，勤加修炼，争取早日突破法师境界。 　　玄武镇上，天赐的事情，还是给方斗带来刺激。 　　原来，这世上真有天才，你的数年苦修，比不上人家几天的用功。 　　遇到这般令人绝望的天才，你唯一剩下的骄傲，就是勤学苦修，早日能追平天赋带来的差距。 　　“哎！” 　　方斗叹息几声，脚下神行草鞋加速，急速往前穿梭前进。 　　这天夜里，方斗也累了，匆匆找了一间野外的木棚，是野外伐木的力工匆匆搭建而成，用来栖身的简陋场所。 　　除了四面漏风外，勉强有个‘房屋’的模样，这座木棚就没什么值得描述了。 　　方斗坐在木棚中，低头看到裤子上，满是破口，这是在野外行走，被树枝荆棘勾破的。 　　上身的道袍倒是毫发无伤，但裤子已经换了十几条。 　　“哎！” 　　方斗叹了口气，取出针线，开始缝补起来。 　　眼下四周没有村镇，只能缝缝补补，应付过去。 　　自己一人生活，各种技能都逐渐掌握，也算是意外收获。 　　一个个补丁打好，方斗在末端打个线结，然后低头咬断。 　　“还能撑个十几天！” 　　方斗展开裤子，手艺越发熟练啦！ 　　突然，方斗脑海灵光一闪，开始触类旁通，回想‘嫁衣’和‘裁云’两门飞剑的特点。 　　这两门从断袖得来的飞剑，一直高深莫名，方斗无数次观摩，却如老虎吞天，无处下口。 　　但今日缝补衣裳，偶尔得了灵光。 　　‘嫁衣’飞剑，走的是牵线引针、灵活小巧的路子，裁云则是大开大合、行云流水一般。 　　方斗先前越琢磨，越是觉得南辕北辙，两门飞剑秘技完全不兼容，根本难以糅合到一处。 　　强行合并，只会让两门飞剑的锋芒抵消，最终沦为平庸。 　　可是，缝补衣服的灵感，给了方斗别开生面的设想。 　　这两门飞剑，或许要落在‘裁缝’二字上。 　　裁云如同剪裁布料，行云流水、流畅自然，那么嫁衣就是缝补，小心翼翼、不漏无缝，二者相互配合，才能成就一套华服。 　　“我果真是个天才！” 　　方斗相同这一点，先前观摩飞剑时，各种不协调、滞碍的地方，瞬间通了，内心蠢蠢欲动。 　　他拿起剪刀和针线，开始比划起来，越发沉浸其中。 　　“嗯？” 　　方斗突然感应到，野外传来一声嚎叫声，听起来不像野狗。 　　嚎叫声中，仿佛带着魔力，令人忍不住倾听。 　　“这是？” 　　方斗胸膛，陡然腾起一团火，耳边似乎响起朱雀的鸣叫声。 　　眨眼间，方斗清醒过来。 　　“魅惑之音！” 　　好家伙，这是野外有妖怪作祟。 　　方斗听得食指大动，纵身冲出木棚，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月光下，一头通体火红的狐狸，头戴白骨面目，三步一回头，纤细的爪子，朝着后方的人影招收。 　　人影四肢僵硬，木偶般行走，正是被迷惑的戒严，他心口像是藏了千百只萤火虫，发出微弱的光芒。 　　“这和尚有些功底，禅心蠢蠢欲动，需要我时刻施法迷惑，才能带到这里！” 　　狐狸一把摘下白骨面具，对着后方招手，戒严停在原地不动了。 　　“抱歉了，有人要你的命，还让我带远了再杀！” 　　“这里地方不错，送与你长眠！” 　　狐狸耳朵抖动两下，转身化作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女，容貌倾绝，明明清纯无比，却带着魅惑众生的气质。 　　她踮起脚尖，走路悄无声息，走到戒严面前，抬手朝他胸膛插落。 　　“滴血的心肝，冒着热气，那才是人间美味！” 　　白衣少女舔舐嘴角，一双星眸盯着戒严的胸口。 　　“如此说来，你吃过很多人的心肝喽？” 　　轻描淡写一句话，吓得白衣少女炸毛，转身缩到戒严身后。 　　“谁，谁？” 　　方斗缓缓走来，目光扫过戒严，发现他意识昏迷，显然中招了。 　　“你是狐妖？” 　　“是青丘狐族，狐族才对！” 　　白衣少女盯着方斗，恍然大悟，“你是他幻象中那人，真是太巧了！” 　　“呐，我现在要杀你的好朋友，你跪下求我呀！” 　　方斗反问，“我求你，你就不杀他？” 　　“当然不会！” 　　白衣少女陡然笑了，“可是我会很开心！” 　　“买一送一，这笔买卖值了！” 　　白衣少女转向方斗，甜甜笑了，“既然是朋友，一起过来吧！” 　　这一刻，方斗感觉天地陡然沉寂，五音五色均消散无踪，世间虽大，只剩下少女的一颦一笑。 　　“太美了！” 　　少女的美，就像是夺天地造化而成，美轮美轮，乃是可以流传千古的艺术品。 　　以至于，方斗见她微笑，明知是吃人心肝的妖怪，半点杀心也提不起来。 　　“不好，太危险了！” 　　方斗的心府，此刻还残留一点灯火，正是先前南火朱雀的火焰。 　　紫府神雷，脱胎自‘六神厌术’，重点修炼六神，抵抗幻术是特长。 　　更何况，方斗的心府朱雀，融合释门的琉璃心境，更是破幻第一。 　　“朱雀明火，烧穿幻境！” 　　方斗内心挣扎，抵挡少女的微笑魅惑，催动心府朱雀。 　　他也修炼了纸幻术，对幻术略有涉及，但从没想过，幻术修炼到这个层次，竟能让人放弃抵挡，像是待宰的牛羊，把身家性命都交给敌人。 　　如此层次的幻术，强得可怕、强得恐怖。 　　五脏庙中，位居南方的朱雀心府，瞬间腾起一片火光。 　　伴随着朱雀鸣叫，火光越发旺盛，烧得方斗胸口发亮，如同黑夜点燃一盏明灯。 　　方斗一双眸子，浮现火焰，眨眼间挣脱少女的幻术。 　　“呃！” 　　白衣少女的微笑，凝固在脸上，这一刻，她引以为傲的‘迷天幻术’被破解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百六十章 斩去一尾 　　“捉臭狐狸的人！” 　　方斗举起钢杖，一掌裹住鹤首，一掌握住中段，俨然是持枪的姿势。 　　虽然原本还给奇烈，但《家传兵书》上的内容，方斗也背得滚瓜烂熟，日日研习、颇有心得。 　　会稽郡碰头，奇烈也声明了，不介意方斗修炼。 　　方斗习练金鸡桩，练得筋骨强劲、一身神力，棍棒功夫稍弱，只得从《家传兵书》取经，学了奇烈家传枪法。 　　此刻，方斗手握鹤首钢杖，腰马合一、稳如泰山。 　　白衣少女见状，绕着他走了几圈，见全无破绽，贸然扑上去，还会被沉重钢杖打得筋断骨折。 　　于是，这头狐妖举起白骨面具，仰头发出尖利的嚎叫声。 　　“尸来、鬼来！” 　　方斗神色大变，相传狐妖通幽，能驱使尸鬼，莫非…… 　　果不其然，空寂荒野中，一团团鬼火升起，呼应狐妖的召唤。 　　白骨骷髅破土而出，搭建成弱不禁风的骨架，骨节处碰撞声响，朝方斗一瘸一拐靠近。 　　与此同时，更有一阵阵阴风裹着鬼火拂尘，发出令人心悸的鬼哭声。 　　“雕虫小技！” 　　方斗出手如风，钢杖刺破空气，发出刺疼耳膜的尖利声。 　　当头一具白骨，被钢杖击中，当场四分五裂，漫天都是白色骨粉。 　　“再来！” 　　方斗一下下，或打或刺，将骷髅架子打得溃不成军。 　　这些骨头架子虚有其表，可吓不住他。 　　方斗可是连真正恶鬼生魂都见过，心志坚定，怎么会被唬住？ 　　“青丘九尾现世间，鬼哭神嚎天泣血！” 　　白衣少女双掌盘在胸前，神情神圣，背后缓缓升起……两根尾巴。 　　召唤出的骷髅、残魂，瞬间变得凶猛起来，连带着鬼火暴涨几圈不止，朝着方斗四面八方涌来。 　　“雷神听令！” 　　方斗又来忽悠人了，调动五脏庙的力量，一团雷丸在掌心成就。 　　“急急如律令，去！” 　　雷丸飞出，接连撞穿五个骷髅，抵消七八团鬼火，最终炸得四周如同白昼，灼目白光久久没能消散。 　　“雷法！” 　　白衣少女毛发竖起，震惊不已，眼前短发少年，竟然是身怀绝技的牛鼻子。 　　道家的雷法，对妖物是天生的克星，只要没能成就妖仙，将身上的气息洗得纯净了，都会天然恐惧雷法。 　　方斗缓了一缓，从口鼻中，喷出三寸长的白光，也是一路雷法。 　　白光朝少女面前激射而来，快如飞刀，根本来不及躲闪。 　　“啊呀！” 　　白衣少女踉跄后退，匆忙间举起手上白骨面具，只觉得凶猛力量炸开，双手酸软无比。 　　面具炸得粉碎，她身躯一轻，腾云驾雾般朝后飞去。 　　“好厉害的雷法，我不是对手！” 　　白衣少女咬咬牙，强行将血咽下去，站稳后拂拢乱发，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纯净之极朝着方斗，楚楚可怜。 　　“这位小哥哥，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胖和尚是你的朋友，我不迟他便是，这就放他走！” 　　“小女子最喜欢，结交您这般强大的修道之士，咱俩交个朋友可否？” 　　方斗收了雷法，感觉消耗也太厉害了，闭口不言，体内运转功法，总算稍微恢复少许。 　　这时候，白衣少女故作可怜，施展魅惑之态。 　　方斗也不顾忌，直接看向她双眼，可不得了，下一刻心脏如同重重一击。 　　在他眼中，白衣少女的脸型轮廓，如水般流转变化，化作另外一名少女的模样。 　　少女留着齐耳短发，头上别着发夹，虽然身穿肥大的校服，却遮不住青春的气息，笑容像纯净水般，清澈微甜。 　　“方斗，你拿着棍子做什么？” 　　方斗沉默不语了，眼前的少女，是他前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还是在初中时期认识的。 　　此乃妖狐变化，动用了族内天赋。 　　青丘狐一脉的天赋，就是能看穿对方内心最眷恋的人物，化作外形迷惑之，令人无从抵抗。 　　“我倒要看看，你上不上当！” 　　妖狐得意不已，先前戒严上当，这次她也不怕方斗不中招。 　　方斗一步步上前，温柔将双手托住少女脸颊，目光中满是柔情。 　　妖狐心中狂笑，“成了！” 　　下一刻，方斗双手猛地用力，将‘少女’婴儿肥的粉脸，硬生生捏成了大饼脸。 　　“你还有脸来见我？” 　　“骗我的课堂笔记，骗我的Q币，骗我的皮肤，峡谷团战放我鸽子，把我的情书给室友看，传得全校都是！” 　　“气死我了！” 　　“你以为可以恃靓行凶，我现在就要报仇！” 　　方斗满脸凶狠，双手在‘少女’脸上揉捏不停，像是错面团一般。 　　妖狐都惊呆了，什么，不是爱人，还是仇人？ 　　怎么回事？她内心呐喊，却被方斗揉搓的小脸通红，双手无力抵挡。 　　“住手，住手！” 　　妖狐做梦也没想到，方斗生平第一次初恋，对象是绿茶妹，贸然化身此人，竟是无端端承受怒火。 　　“嗷呜呜呜！” 　　‘少女’凶相毕露，一爪子抬起，企图捏碎方斗的手掌。 　　一声脆响，狐狸爪子抓住方斗手掌，如同捏着生铁，火花四溅，没有预想中的血肉横飞。 　　“露出马脚了吧？” 　　方斗嘿嘿叫道，“小狐狸，你还嫩点儿！” 　　话音刚落，方斗掌心弹射一团雷珠，对白衣少女胸口撞去。 　　白衣少女忙不迭，背后两条尾巴，翘着伸到面前，散发圣洁青光，挡住不断旋转的雷珠，将其弹飞。 　　“有点本事！” 　　方斗提起鹤首钢杖，“看看我飞剑如何？” 　　什么？飞剑！ 　　听到飞剑二字，白衣少女第一个反应不信，但见到方斗手掌一抹，白光一闪即逝，吓得魂飞魄散。 　　“不，不，不！” 　　她连说三个不，一次比一次急促，等到第三个不字出口，白光已经来到面前，扎入血肉之躯中。 　　“啊！” 　　下一刻，白衣少女凭空消失，全身衣衫落在地上。 　　方斗吃惊不已，上前查看，却见到散乱衣服中，躺着一截流血的断尾。 　　“这是什么？” 　　十里之外某处，白衣少女的娇躯，沐浴在月光下，逃得匆忙，只得舍弃了衣服，她本就是狐族，对赤身裸体也不介意。 　　“臭小子，你断我一尾，折损我千年修行，本姑娘绝不放过你！” 　　话音刚落，白衣少女转身，化作一条火红色狐狸，股后断尾处，伤口平滑，仍在滴落血液。 　　她转身窜入草丛，眨眼消失无踪。 第二百六十一章 纯狐 　　“醒来！” 　　戒严做了个好梦，梦里光怪陆离，什么都有，只是都记不清。 　　这场梦做的很累，就像双足狂奔了十几里地。 　　戒严正累得不行，耳边听到方斗的声音。 　　方斗兄弟，不是还留在晋陵么，怎么到这里了？ 　　戒严睁开双眼，第一反应就是吸了口凉气，这也太冷了。 　　他置身荒郊野外，四周除了荒草，就是朝衣领、袖子倒灌的凉风。 　　在他面前，站着的短发少年，可不就是方斗？ 　　方斗笑眯眯，“戒严，总算醒了嘛？” 　　“我这么在这儿？” 　　戒严脑袋沉甸甸，开始艰难回忆起来，从神秘少女敲门，再到后来…… 　　“啊呀，我想起来了，有个怪女子敲门，还骗我说抓了你。” 　　戒严情知自己被骗，气呼呼撩起袖子，“她在哪儿，佛爷要好好教训她。” 　　方斗用鹤首钢杖，挑起那截断尾，“就在这儿！” 　　“骚狐狸，果然是狐狸精！” 　　戒严心悸不已，知道若非方斗出手相救，在即怕是早已遭了毒手。 　　“方斗，你怎么来这里了？” 　　反应过来后，戒严提问。 　　“当然是参加佛诞节了！” 　　方斗取出文牒，“在下不才，蒙本县县令抬爱，推荐去京城，参加佛诞节！” 　　戒严见了文牒，乐得不行，“太好了，巧得很，我们一起上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说完他拉着方斗，“走走走，一起去见方丈主持。” 　　方斗脚步没动，抬头看他背后，“已经来了！” 　　只见夜空之下，一团金光闪烁，里面有人人影如闲庭信步，一步步缓缓往前迈进。 　　此人步骤缓慢，但每一步落下，就能往前挪出百十来步的距离。 　　方斗看在眼里，这分明是缩地成寸的神通。 　　“戒严，你在这儿！” 　　来人停下脚步，正是方丈主持，他身后光芒闪烁，僧团中护法的罗汉，连同其他成员，几乎呼吸间都聚集在此。 　　济济一堂啊！ 　　方斗心头叹息，在会稽郡中，见到钢鞭道人三位法师，都觉得阵容豪华。 　　眼前在场众僧当中，法师级别的强者，起码有小两位数。 　　甚至连天王殿的首座，都赫然在列，当初那位罗汉在他面前，都要伏低做小、听从号令。 　　会稽郡进攻千秋社时，福元寺未尽全力，只派出守家的一位天王殿罗汉，足见对此事并不关心。 　　方斗目光落在方丈主持身上，先前见他双足‘缩地成寸’，后面众僧都落后一步，显然修为冠绝众人之上。 　　“主持，是方斗兄弟救了我！” 　　戒严讲出来龙去脉，并将妖狐的断尾呈上。 　　方丈主持捏着断尾，端详了片刻，叹了口气，递给身后一位老僧。 　　这老僧是天王地首座，白净脸上有点点老人斑，一对扫帚眉花白，睁眼端详了妖狐的断尾。 　　“没错了，这是青丘纯狐的尾巴！” 　　戒严听了好奇，“狐狸就是狐狸，纯狐是什么？” 　　“戒严，你不知道了，天下狐族，青丘为尊！” 　　“青丘狐族，血缘纯正，自号纯狐！” 　　“纯狐子嗣单薄，天赋神通，每一千年便生出一根尾巴，而每根尾巴，就是多出的一条性命！” 　　戒严听了，连忙惊叫，“我的乖乖，这妖狐也太厉害了！” 　　随即他想到，“各位首座，我先前见到的妖狐，只有两根尾巴！” 　　方丈主持点了点头，“也是你运气好，若是三尾以上的妖狐，断然不会让我们追赶上！” 　　“两尾的小狐狸，乳臭未干，杀性不重！” 　　这时候，天王殿的首座，耳边听到一位僧人轻声耳语几句，看向方斗的目光，变得惊奇起来。 　　“你是方斗？” 　　方斗吃了一惊，点头应承，“不错，是我！” 　　天王殿首座追问道，“莫非是会稽太湖边上，诛杀千秋社左长老的方斗？” 　　此言一出，包括方丈主持你在内，尽皆哗然。 　　钢鞭道人进攻千秋社时，他们一行僧团已然动身，前往京城，后续消息都不知道。 　　天王殿这边，那名罗汉回归寺庙，便托人将此战的情况都送来，所以被本殿首座第一个知晓了。 　　“不错，不错，后生可畏！” 　　僧团中的和尚们，片刻过后，已经知道太湖边上的事情。 　　他们听的微微点头，看向方斗的眼神，也变得亲切起来。 　　这次千秋社之事，挂印观脸上很不好看，左长老竟是观内弃徒，岂不是说千秋社的来源，就是挂印观。 　　虽然明忝惊艳出手，杀了挑衅的章老祖，连同千秋社的右长老，但千秋社因挂印观而起，这也是不争的事情。 　　尤其是，罪魁祸首左长老，没能送回挂印观受审，而是死在一名民间术士手中。 　　福元寺位列释门阵营，得知这个消息后，当真有如三伏天喝啤酒，爽到心底了。 　　爱屋及乌之下，一众僧人们，对方斗越看越满意。 　　“方斗，你是说，你施法斩杀了狐狸，却被他逃走了？” 　　方丈主持，继续询问方斗。 　　“没错，我的法术杀伐厉害，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斩杀妖狐后，只留下这套衣衫，还有这根断尾！” 　　方丈主持眯眼，早已知道内情。 　　“不怪你，是妖狐狡猾，青丘纯狐遇到生命危险，可以和壁虎断尾一般，以断尾的代价，逃得性命！” 　　“你也无需气馁，她断了这根尾巴，上千年的修为化为乌有，只能从头再炼了！” 　　说到这里，方丈主持将戒严叫道身前，“戒严，还不快来，答谢方斗的救命之恩！” 　　戒严大方上前，朝方斗深深长拜，“多谢兄弟了！” 　　方斗客气道，“相交一场，何必客气！” 　　人群中，戒空低声和戒平说，“戒严福缘深厚，到这个份儿上，都能有人来救，你何必枉做小人？” 　　戒严咬牙切齿，“连妖狐都对付不了，算他命大。我就不信了，难道他次次都这么走运？” 　　“你疯了，这时候还……” 　　这时候，方丈主持叹了口气，对天王殿首座轻声说道，“外敌已去，下面该是家事了，师弟，你来处理吧！” 　　天王殿首座脸上，闪烁一丝哀伤，但随即恢复坚定。 　　他走出人群，朝四周看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到戒平身上，朝他招了招手。 　　“戒平，你过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家法 　　戒平心头，如同百十个大鼓乱捶，但表情故作平淡。 　　他走出人群，站在天王殿首座面前，以往师徒相对，从未站得这么近过！ 　　戒平抬头，见到首座的眉梢，已经近乎全白，心中一痛，“师父又老了几分！” 　　这时候，天王寺首座开口，“戒平，我且问你，这次戒严出事，是有人偷偷在他的香炉，放入了媚狐香！” 　　“这等腌臜的秽物，专门用来屏蔽四周、扰乱五感！” 　　“究竟是谁，对同门下此毒手？” 　　戒平心中念头流转，已经将自己的行为过了一遍，自认没有破绽。 　　于是，他壮着胆子，回道，“师父，弟子实在不知。” 　　“但凶手既然动手，必定有痕迹可寻，只需到戒严师弟房中排查，就能找到蛛丝马迹！” 　　戒平此话看似公允，实则是笃定了，自己做事干净，绝无留下半点马脚。 　　听他这番言语，天王寺首座的表情，越发悲伤了，盯着戒平摇头，“孩子，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戒平愣住了，他在首座处学经，耳提面批之下，听到的教训极多，一时间也想不出是那句？ 　　不待他回答，首座已然开口，“你气量太小，若是不知自控，极有可能害人害己！” 　　说罢，天王寺首座起身，再也不看戒平，径直走到方丈主持面前，屈膝下拜，“老衲有罪！” 　　“师弟，你请起！” 　　方丈主持瞥了眼戒平，“罪在他人，无需自揽！” 　　戒平一颗心，如同沉到冰窟，越发冰凉起来。 　　他开口时，甚至听不到自己细若游丝的声音。 　　“方丈，师父，还有各位师叔，请明示，弟子究竟做错了什么？” 　　戒平心中悲愤，凭什么一言不发，就认定是我害戒严？ 　　难道，就因为他是方丈主持的儿子，就要事事偏袒，将我戒平的多年努力视若无物？ 　　“戒平，你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天王寺首座，背对着他，声音宽厚沉稳。 　　“弟子不知！” 　　戒平喘着粗气，“肯定是有人陷害我，师父，你为我主持公道！” 　　“痴儿，你……” 　　方斗在一旁，看得着急，这戒平死不承认，那就拿出证据来。 　　他身为外人不好出手，若是有机会，一招引香寻踪，就能从残留的灰烬中，回溯到下手之人身上。 　　方丈主持，也懒得和戒平多说，转身朝观音殿的首座点头，“你来让他死心！” 　　从观音殿首座的脸上，可以看到他这一脉相称的特点，和戒空一般，都是皮肤白皙，男生女相。 　　这位首座，传说中少说也有五六十岁，偏偏从外表看，最多三旬出头。 　　他走到戒平面前，和蔼笑着，“戒平啊，不要紧张。” 　　“师叔……” 　　观音殿首座，双掌并拢，抖出一朵脸盆大的莲花。 　　莲花的花瓣依次朝外绽开，露出中央一面圆镜，竖着照在戒平面前。 　　观音殿首座，轻身说道，“可曾听过，我释门有一门神通，名为过去现在未来无漏佛眼！” 　　戒平内心抽搐，勉强笑道，“难道师叔会？” 　　“说笑了，师叔可不会！” 　　观音殿首座语气如常，就像是和晚辈日常聊天，令戒平内心的紧张感，开始逐渐退去。 　　人群中，戒空将念珠挂在手腕，双手合十。 　　他内心在哀悼，为戒平这个交情还不错的同门，因为戒空知道，师父一出手，任你如何隐藏也逃不掉。 　　戒平还不自知，松了口气。 　　“但是，师叔有一门神通，名为‘小缘镜诀’，有些看头！” 　　“我释门有‘生灭论’，一缘生、一缘灭，万物生灭，皆有缘法！” 　　“世上有因有果，联系因果的那一线，就是缘！” 　　“你能抹掉外相的痕迹，却抹不掉缘的残留！” 　　“小缘镜诀，就是能照出隐藏万物中的‘缘’！” 　　戒平感觉喉咙发干，轻声问道，“真有这门神通？” 　　“天王殿修的是肉身菩萨，对神通并不擅长，小缘镜诀又是师叔我独门神通，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观音殿首座轻轻点头，双手托着莲镜，柔声说道，“不要躲！” 　　戒平被清澈镜光一招，如同被捆住，站在原地不动。 　　镜光如水，波动几下恢复平静，里面浮现的一幕，令戒平见了惊骇欲绝。 　　四周的僧人们，见到镜光中，僧团赶路时，戒平鬼鬼祟祟，找到戒严专用的香炉，将一物塞入其中。 　　不问可知，此物就是‘媚狐香’。 　　戒空闭上双眼，他这位同门，算是完了。 　　戒平手足发凉，他本以为私密的一幕，原来根本瞒不住。 　　幼稚，太幼稚了。 　　“哈哈哈！” 　　戒平放声畅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天王殿首座，声音冷静之极，“方丈，戒平残害同门，我天王殿绝不包庇，还请你降下法旨！” 　　方丈主持轻叹口气，“师弟，我如何不知，他从小跟你长大，情同父子，但戒平戕害同门、勾结妖类，这是大忌！” 　　天王殿首座沉默，然后说道，“请降法旨，送戒平圆寂！” 　　戒平望着他后背，双眼都是绝望，“师父！” 　　“罢了！” 　　方丈主持轻叹口气，“传我法旨，将戒平押回福元寺，关入塔林守陵，终生不得踏出一步！” 　　戒平疯狂吼叫，“想关我到死，休想！” 　　“你这孽畜，为何执迷不悟？” 　　天王殿首座，伸手一指，金光没入戒平胸口。 　　这位青年僧人，当场软倒在地，双目圆瞪，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以‘锁金龙’的手法，将戒严一身修为都封死，此生无法动用，余生便是个废人！” 　　“送他回去吧！” 　　这件事情，就此落下帷幕。 　　方斗叹了口气，虽然没了戒平，但天王殿这边，和戒严的关系越发紧张了。 　　但方丈主持如此处理，已经是最佳的办法了。 　　戒平此番暗害戒严，已然是大大的过界，放在哪家都是要严加惩处的。 　　如今留了条命，虽然要终生监禁，已经是得了慈悲。 　　“方斗，既然同为入京，你和我们一起，相互间有个照应！” 　　方丈主持，向方斗发起邀请。 　　方斗恭敬回礼，“多谢方丈，我就敬谢不敏了！” 　　于是，接下来，方斗跟着福元寺的僧团，一同往京城赶路。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京城 　　方斗和福元寺一行僧团汇合，共同启程前往京城。 　　剩下路程，再无任何波澜，出奇得顺利。 　　直到，一行人到了京城，见到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奇迹。 　　“我……” 　　方斗见到京城的外城墙时，颇有种不真实的科幻感。 　　本该是夯土墙面，布满坑坑洼洼，还有各种古典的防御体系，这才是当下时代该有的模样。 　　但是，京城的外墙面，泛着天蓝色的光芒，像是上好的玉石砌成，甚至找不到半点咬合的缝隙。 　　整座京城的外观，竟有几分科幻感！ 　　方斗忍不住上前，用手抚摸墙面，这建造的水准堪称奇迹。 　　“方斗，愣着干啥，进去！” 　　戒严已走到城门口，招呼方斗进去。 　　京城的城门，远比县城、郡城的都要气派，规模更大。 　　简单来说，城门洞覆盖的面积，足够踢两场足球赛。 　　更令方斗吃惊的是，驱动城门的不是人力，而是机关。 　　透过门缝，甚至能看到，精密咬合的齿轮，正在匀速转动。 　　“各位高僧，稍等片刻！” 　　看守城门的将士，盔甲配披风，头盔带着红缨，显然不是普通的低级军官，见到福元寺一行出示的文牒，客气回应。 　　方丈主持双手合十，“有劳了！” 　　片刻过后，一位身穿绿袍的官员，提着官袍下摆，一路小跑到了城门，见到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一帮光头，松了口气。 　　“八品官儿，在京城是这个！” 　　戒严朝方斗低声耳语，比划个小拇指。 　　绿袍官员自报身份，他是京城太常寺的官员，这次为了佛诞节，所有大小官员都在紧锣密鼓筹备。 　　他本人，负责指引初到京城的各地僧团，安排住处。 　　路上，方斗总算清楚，太常寺是什么部门！ 　　这是朝廷负责礼乐的地方，隶属于礼部麾下。 　　众所周知，礼部是名教的基本盘。 　　名教最注重‘礼节’，也有‘礼教’的别称，甚至还有‘一个王朝的终结，是从礼乐崩坏开始’的神奇言论。 　　绿袍官员走得满头大汗，带着福元寺一行，进入太常寺录了文牒，方斗匆匆一瞥，发现记录上密密麻麻，显然已经来了不少僧团。 　　福元寺的僧团登记完，就匆匆和方斗拜别，和那些先到的同门交流感情。 　　戒严很是遗憾，但还是不得不和方斗匆匆辞别。 　　“这位小师傅，是来自……嗯，鸡鸣庙？” 　　绿袍官员登记到方斗，微微吃了一惊，他本以为，方斗跟着福元寺，本身也是僧团一员。 　　但是，方斗登记的身份，竟是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 　　“嗯？” 　　绿袍官员见到方斗的文牒，更加震惊了，上面写着，方斗是当地县令冠子清介绍。 　　小小县令，在国内车载斗量，但冠子清三个字，在京城都小有名气。 　　他是名教最年轻的后期之辈，墨林院崭露头角的青年俊杰，更是京城大儒鱼羊公的得意弟子。 　　这几重身份，确定了冠子清前途无量，将来必进礼部。 　　礼部可是名教的大本营，太常寺更是礼部下属，绿袍官员见到冠子清的大名，怎能不吃惊！ 　　“这位小师傅？” 　　绿袍官员的语气，变得客气起来，如果说刚才，招待福元寺一行，算是工作礼节，现在面对方斗，就是‘尽可能提供方便’的亲近了。 　　有了冠子清这层关系，方斗也算半个‘自己人’。 　　言下之意，太常寺的住处，也分三六九等，实际上是允许挑选的。 　　可就在刚才，这位绿袍官员，分明是以礼貌的口吻，告诉福元寺一行人，和他们对照的入住条件。 　　方斗想了想，客气道，“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还请替我选定！” 　　“那就选定白虎大街昴宿区的那家小馆！” 　　京城之大，以周天星斗划分，分别是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个区，其中有细细划分二十八星宿。 　　方斗入住的昴宿区，嗯，这个星区的吉祥物，貌似是头大公鸡。 　　“嗯！” 　　方斗心想，这让我想到了鸡大师。 　　这位鸡大师一年到头不着家，也不知道整天忙什么，颇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 　　“那就多谢了！” 　　小馆清静，身处寸土寸金的京城闹市，但进入其中，草木茂盛，环境清幽，令人心情舒畅。 　　更难得的是，绿袍官员给他安排的小馆，本来是招待福元寺那个规格的中大型僧团，如今大笔一挥，交给方斗一人居住。 　　“朝中有人好办事儿啊！” 　　方斗不禁感慨，这趟公差算是来对了。 　　当日入住，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方斗早早醒来。 　　他洗漱完毕，直接去逛京城。 　　来时的路上，方斗得到一个劲爆的消息，王朝以‘木德’开国，连国家龙脉都冠以‘青龙’的称号。 　　瞌睡来了枕头，方斗正苦苦寻求，修行中下一个突破点，这不就来了。 　　但是，来到京城后，太常寺的官员，给方斗安排的又是白虎区。 　　青龙、白虎，究竟是哪一个？ 　　这下子，连方斗都糊涂了。 　　只好四处走走，观察京城的形势，看能否召出半点蛛丝马迹！ 　　方斗走得越远，看得越多，越是感叹，京城内的交通、布置，都是远超这个时代的平均水准，乃是聚集了整个国家的精华。 　　人车分流、信号通行、污水排放、生鲜运输，每一样都让方斗大开眼界，甚至有了在此定居的念头。 　　毫不夸张的说，方斗想要过上前世的舒适生活，只有在京城能做到。 　　这里的饭馆酒楼，都有送外卖上门的业务了。 　　“哎！” 　　方斗想到这里，心情惆怅起来。 　　突然间，他嗅到令人开胃的香气，心情舒展开来。 　　貌似，京城二十八区，都有‘小吃街’的存在，里面花样繁多的本土小吃、零食，令游客流连忘返。 　　有酥烂蹄花、有泡油螺、有小煎鱼、有百花糕…… 　　京城有个说法，你从小吃街的街头，每个摊位吃两口再往前走，就算是胃口再好的壮汉，也走不到街尾，早早就被撑爆了。 　　“先解锁京城所有的小吃街，再谈其他！” 　　方斗掂量下身上的钱财，气势汹汹上前，发誓要血洗京城小吃街。 　　好不容易来趟京城，那些有名的小吃摊位，怎能不去打卡！ 第二百六十四章 以食会友 　　京城，悄然间流传一个传说。 　　距离五十年前，‘饕餮食客’横扫满城的食摊、饭馆，封神后飘然离去，今年又来了个传说级别的人物。 　　这些年来，不是没大胃王，企图挑战‘饕餮食客’的传说，但纷纷以失败告终。 　　京城的小吃街，遍布各种食摊、饭馆，既有下里巴人的小吃摊，也有阳春白雪的高档酒楼。 　　想当年，‘饕餮食客’从街头开始，每吃一家，都要点齐所有招牌吃食，吃完后更不稍歇，漱了漱口就往下家去。 　　这样一口气不停，横扫整条小吃街，引得万人空巷，争相围观。 　　京城四条大街，二十八区，凡是有小吃街的地方，都被‘饕餮食客’光顾个遍，无一幸免。 　　饕餮是古之凶兽，相传胃口有无底洞，一旦开吃就停不下来。 　　所以，那位食客，被冠以‘饕餮’的美名。 　　时隔多年，‘饕餮食客’已成传说，江山代有人才出，如今却又出现一位能与之媲美的狠人。 　　“嗯，就是那个小饕餮么？” 　　一家小吃摊旁，人头攒动，都在围观。 　　“你瞅着点，踩到我脚啦！” 　　“快说，哪个，哪个？” 　　这家小摊，擅长做羊蝎子，烤的喷香酥脆，关键是肉多油香，吃上去鲜美可口，寻常大汉，最多吃个三四根就够了。 　　但今天，情况格外不寻常。 　　只有一位客人，头戴小帽，面前的餐盘上，堆着小山般的羊蝎子，肉香四溢。 　　他低头细嚼慢咽，看似悠闲，但几口就是一根，片刻过后，两旁堆起高高的羊骨头，筋肉撕咬得干干净净。 　　小摊老板看得乐呵呵，有了今天这事儿，日后生意必将滚滚而来。 　　看热闹的人群，无形中也是流量，转化好了，就是生意啊！ 　　“可以了！” 　　方斗起身，取过一张纸擦手。 　　品尝美食不是吃饭，没必要撑爆，味道尝个足就行。 　　“下一家呢？” 　　不待方斗发话，人群中，就有热心群众架秧子起哄。 　　“下家是余老三家的烫羊肉！” 　　余老三家的羊，都是吃河边草、饮河水长大的，几乎闻不到膻气，烹制方法也简单，开水一烫，什么佐料都不加，鲜得令人脚趾头都翘起来。 　　这家店规矩也大，每天十头羊，卖完就没了。 　　“小饕餮，赶紧去，迟了就没啦！” 　　方斗觉得，这个称呼挺亲切，可这是神鬼世界，弄不好真有饕餮，你么这样叫好吗？ 　　“滚滚滚，围在我家门口干啥？” 　　余老三脾气火把，抄起铁勺子就赶人，上面还有滚烫的水花，众多看客避之不及。 　　方斗进了余老三家的店，看这家人也不多，只有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人，微微驼背，正在盯着一锅翻滚的开水。 　　“老板……” 　　余老三嚷开了，“别叫老板，叫我余老三，听着舒服！” 　　方斗笑了，这也是个性情中人，“入店随俗，你这家是什么吃法？” 　　余老三上下打量方斗，“听说你最近闯了好几条小吃街，有人都将你和五十年前的‘饕餮食客’相比，给你取了名号‘小饕餮’？” 　　方斗谦虚道，“都是朋友们抬爱，我只是想品尝美食！” 　　“清楚就好，你可知道，五十年前的‘饕餮食客’，不是外人以为的大胃王，其人更是有一条金舌头，能尝遍百味，对美食烹饪更是颇有造诣。” 　　余老三看着方斗，说道，“你和他相比，差得远呐！” 　　这时候，旁边等候的中年人不满意敲筷子，“余老三，还有多久？” 　　“差不多了！” 　　余老三和方斗解释，“你来的凑巧，刚切了整只羊，一起来品尝！” 　　这家的布置，非常独特，店中央一口大锅，里面开水翻滚。 　　围绕大锅四周，摆放着木凳，也没有桌子。 　　客人在大锅旁坐下，手上捧着碗筷，等待余老三将羊肉下锅。 　　方斗坐下后，朝店里另一位客人，也就是中年人微微点头，“这家羊肉如何？” 　　看得出来，中年人和余老三无话不谈，应该是熟客。 　　中年人眼睛盯着锅内，手中拿着一双比胳膊更长的木筷子，目不转睛道，“吃过一次，终生难忘！” 　　方斗笑了笑，也拿起旁边的木筷子。 　　锅大且深，为了防止水花溅到身上，必须用长筷子夹起。 　　不多时，余老三已端了几盘羊肉过来，白瓷上卧着花红色的肉片，看上去鲜艳无比。 　　方斗见到肉片，厚薄均匀，纹理断口一气呵成，忍不住开口赞道，“余老三，你这手刀工，称为今之庖丁也不为过！” 　　“哈哈！” 　　中年人突然笑了，指着余老三，“你看，又有人这么说了！” 　　余老三故意板着脸，呵斥道，“吃就吃，少说话！” 　　他脚步和动作都轻快不少，将肉片摊开下到滚水当中，双目盯着肉片在沸水中快速变色。 　　似乎因为刚才方斗那句话，中年人对他亲近不少。 　　“就冲你这份眼力，也不算糟蹋了余老三的羊肉！” 　　中年人以熟客的身份，开始为方斗解说起来。 　　“余老三家的羊肉，要说有什么特别，只有两个地方！” 　　“其一，羊肉鲜美，滋味无双！” 　　“其二，就要靠余老三一双巧手，羊肉入沸水，火候半点不能差。” 　　“快则逼不出鲜味，慢则肉质过老！” 　　说话间，余老三下手快如闪电，对着翻滚的锅内，连续捞了几下，将烫熟的羊肉取出，放在盆子上呈上。 　　“请！” 　　中年人也不客气，夹起一块羊肉，抿到嘴里，微微眯着双眼，露出享受神情。 　　方斗也吃了一块，胃口大开，的确是无上美味，是足以调动身体每个细胞欢呼的那个级别。 　　“不错，果真不错！” 　　这时候，中年人做了个动作，让方斗意想不到。 　　这位熟客，端起身旁的小碗，将里面鲜红的酱料，拼命往嘴里扒拉，连声大呼痛快。 　　余老三见了，痛斥不已，“你用如此辛辣的酱料，糟蹋我这般上好的鲜羊肉啊！” 　　中年人呼出口气，“抱歉，口味嗜辣，这么多年，改不过来了！” 　　方斗微微吃惊，问道，“大叔籍贯西南？” 　　“没错！” 　　“喜欢吃火锅吗？” 　　“何为火锅？” 第二百六十五章 火锅 　　中年人停了下来，反问道，“火锅？” 　　方斗心想，不会吧，现在还没有？ 　　当即解释起来，指着眼前大锅，“和这个差不多，一锅高汤烧沸了，将各种牛羊肉片、毛肚黄喉、蔬菜豆片，一股脑放进去。” 　　余老三插嘴，“这不就是大杂烩吗？” 　　“这玩意能吃？” 　　方斗摇摇头，“当然不是一锅乱炖，想吃什么下什么，自己放自己捞，再配上各种酱料！” 　　“锅底可以大骨汤，也可以辣椒牛油！” 　　说到这里，中年人问道，“辣椒？” 　　方斗顿了顿，“现在还没有，将来会有的！” 　　“这个吃法，怎么样？” 　　中年人听得食指大动，挪到方斗身边，“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方斗！” 　　“我叫空自若！” 　　中年人空自若，缠着方斗询问，“这个火锅，小兄弟可会做？” 　　“会一些，但手头材料不齐！” 　　“这有何难，我在京城定居许久，也算有些门路，只要你开口，什么东西找不到？” 　　二人正聊得起劲，余老三不乐意了，“在我店里，讨论其他吃的，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抱歉，您继续！” 　　锅里热汤滚翻，肥嫩羊肉下锅，稍微一烫就卷，散发出清新的肉香，吃多少都嫌不够。 　　过了大半天，余老三停手了，今天的十头羊都没了。 　　“你们二位，真是能吃，若您的福，余老三今日可以提前打烊！” 　　中年人空自若，拉着方斗的衣袖，“走走走，一起去做小友说的火锅。” 　　方斗摩拳擦掌，“大叔我和你说，余老三的羊肉虽嫩，但吃法单一，咱这火锅，有清汤锅、牛油锅、鸳鸯锅，各种吃法新鲜得很。”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空自若，“而且，特别符合您的口味。” 　　“大叔，你口音是西南来的，知道蜀中剑仙不？” 　　空自若微微一愣，随即摇头，“我家虽也在西南，但不在蜀中，而在黔中。” 　　“明白，那也是好地方！” 　　方斗说到这里，叹息道，“蜀中天府之国，应该多几个像大叔您这般，懂得美食的！” 　　这话不假，在方斗前世，天府之国以出产美食博主出名，怎么到了这里，变成一堆打打杀杀的？ 　　空自若呵呵笑道，“你认为，贪吃是好事？” 　　“那当然，我最喜欢烟火人间，民以食为天，享受美食，总比打打杀杀来得好！” 　　空自若听完，笑着摇摇头，“你这说法，倒也新奇！” 　　二人先是走到香料市场，采买蘸料所需。 　　“芝麻酱、花生酱，这些都要！” 　　“这是紫蒜吗，给我也来点儿！” 　　一旁空自若，把手插入布袋装的花椒、藤椒中，轻嗅气味，挑选出个大饱满。 　　“可惜没有辣椒！” 　　方斗选了些茱萸，一边唠叨。 　　空自若奇怪问道，“你总是念叨辣椒，此为何物？” 　　“辣椒是一众辛料的统称，有魔鬼椒、灯笼椒、朝天椒、二荆条、小米辣等等，大叔你是没吃过，吃过肯定爱上了！” 　　方斗重重点头，西南人的血液中，天生就流淌着辣椒的基因，这一点绝错不了。 　　可惜，香料市场上，至今没见到辣椒的影子。 　　方斗都放弃了，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空自若拉住。 　　“慢着，我知道有个怪老头，生平喜欢种植各种奇花异草，或许有你说的辣椒！” 　　空自若带着方斗，一路到了青龙大街，来到在靠近城墙的地方，找到他认识的怪老头。 　　“这怪老头，为了寻找奇花异草，几次泛舟出海，寻找异陆植物。” 　　“为了种地，他离开豪华舒服的大宅院，来到偏僻的靠墙处，这里有足够的地方开垦田地！” 　　怪老头，正在田地弯腰干活，在方斗看来，一点也不怪，和普通干农活的老百姓没区别。 　　“农老头，找你讨些东西！” 　　农老头抬头，见到空自若，第一句就是，“你往后退几步，别踩坏我东西！” 　　空自若笑着摇头，“你呀，这里的一根杂草，都比人命精贵！” 　　“人和草木，岂有高下？” 　　“我农家传承自上古神农氏，以草木养人，此为自然循环！” 　　农老头直起腰，“说罢，我这里花花草草，怕是没什么能入你眼！” 　　空自若一指方斗，“让这位小兄弟，和你解释解释！” 　　方斗客气行礼，正要开口，就听到农老头发话了。 　　“你这晚辈，功力还不到家，修飞剑的，怎么肺气这么弱？” 　　“空自若啊，你也不多提点些！” 　　方斗听了，汗毛都竖起来，这是什么眼神，匆匆一瞥，就把他的底细看的差不多了。 　　空自若的回答，更是让方斗心惊。 　　“你也是长辈了，看破不说破，别让人家小兄弟难堪！” 　　原来，他也看出方斗目前的困境。 　　五脏庙中，肝和肺是剩下的短板，被二人一眼看破。 　　而且，方斗从一开始，就没露出飞剑的功底，竟也被看出来。 　　他发现自己错的离谱，这两人的境界，已经到了方斗无法看破的地步，亏他还当成是普通人。 　　农老头拍拍身上泥土，从田垄走出，挥挥手，“走吧！” 　　“带你去看看，我家的宝贝！” 　　确切来说，农老头忙得都是试验田，各种奇花异草都有，许多物种方斗都认不出来。 　　幸运的是，方斗最终找到了五六个品种的辣椒。 　　“就这些了！” 　　看在空自若面子下，农老头允许方斗，摘了足足七八筐辣椒，还赠送了晒干的果实若干。 　　期间还有意外之喜，农老头的田里，还找到了番茄的踪迹，这下不光番茄锅底有了，国菜番茄炒蛋也有了。 　　“这是什么？” 　　空自若不明所以，拈起一颗辣椒干，放入嘴里嚼起来。 　　片刻过后，在方斗和农老头‘善意’的注视下，他抱着红肿的嘴唇，拼命找水喝。 　　“小兄弟，这就是你说的……辣椒？” 　　农老头哈哈大叫，“此物有微毒，不能吃！” 　　空自若则是摇头，“胡说什么，这哪里是毒，分明是无上美味。” 　　目光落到田里的辣椒树，“七八筐哪够，全都摘下带走！” 　　农老头暴跳如雷，“你这是要掘我的根呐！” 　　“别装了，农老头，你这里肯定还有私藏。” 　　空自若好说歹说，弄到的辣椒太多，硬是拉开一辆大车，拖了三四趟才拉完。 　　方斗心想，比我狠多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白金吐息 　　得了辣椒后，最大的问题解决了。 　　接下来是锅体、食材，还有木炭。 　　本来么，方斗想要因繁就简，随便找口铁锅就行了。 　　但没想到，空自若比他还讲究，弄来金锅、银锅、铜锅、铁锅、锡锅，还有其他不知名的合金锅。 　　“总要多尝试几下，确定哪种锅口味最佳！” 　　方斗想想有道理，前世用不锈钢，那是方便，单以导热性能来说，铁并不占优，也有用铜炉火锅。 　　食材和木炭，更是空自若大手一挥，便滚滚而来。 　　新鲜宰杀的牛羊肉，成片拖过来，还有各种挂着露水的新鲜果蔬。 　　“毛肚呢？” 　　方斗看着空荡荡的腹腔，忍不住质问。 　　“下水也要？” 　　空自若有些好奇，牛肚牛胃，清理不易，而且味道太大，通常都用重酱卤了，才能下口，一向是底层劳力最爱。 　　“大叔，我跟你说，牛杂可是极品啊！” 　　方斗说到这里，越发确定，空自若出身不凡，猪牛羊的下水，是底层百姓补充蛋白质的来源，他竟然没吃过。 　　加上先前，他和农老头的对话，方斗略微有些猜出，此人应当和蜀中剑仙，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先前还是为了报餐一顿火锅，现在方斗想法变了，抓住这次机会，或许能得些许机缘。 　　“那试试！” 　　空自若又下令，让来人将牛肚收拾干净，切片装盘用冰块镇了。 　　火锅开餐的地方，就定在方斗居住的小馆内。 　　方斗带着空自若，来到白虎大街昴宿区的小馆时，对方有些惊讶。 　　“你是释门中人？” 　　方斗哈哈笑道，“混口饭吃，今天是和尚，明年或许是道士，后天又可以是读书人。” 　　“大叔，你很在乎身份吗？” 　　空自若笑着摇头，这般心大，看来不是三家中任何一家了。 　　“东西都搬进去！” 　　今天气候，格外寒冷，不多时已经开始飘落雪花，从小到大，几乎有半个巴掌大。 　　方斗特地选定了凉亭，安放火锅木炭，旁边几个锅内，热汤翻滚，分别是牛骨清汤、番茄汤，还有飘了层厚厚红油的牛油汤。 　　“大叔，先选那个锅底？” 　　“咱们口味从淡到浓，可以吗？” 　　空自若，正捧着个石臼，往里面添加辣椒、芝麻，捣弄的不亦乐乎，闻言抬头说道，“可以！” 　　他自制好酱料，大半是通红的辣椒，挖了一勺送到嘴里，辣的满头是汗，“痛快！” 　　方斗见了感叹，真是天生吃辣的，这才接触辣椒多久，都能空口当饭吃了。 　　“方斗，你来教教我，这火锅怎么吃？” 　　方斗给空自若介绍，“用筷子夹着，在热汤涮几下，就和余老三烫羊肉，火候到了就捞起来，开吃！” 　　空自若当即会意，“这可太方便了！” 　　火锅的‘自助’属性，很是合他胃口。 　　片刻过后，空自若就吃得满头大汗，一口肉、一口辣酱，吃得满脸通红。 　　旁边的果蔬，也不用下锅，待吃得口热了，随便扯几片塞入嘴里降降火。 　　方斗也在闷头吃，阔别多年的火锅，第一口吃在嘴里，眼泪都快留下来了。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 　　他心里盘算着，趁此机会，总要弄些种子回去，还有番茄。 　　二人坐在凉亭，对着漫天雪花吃火锅，从白天吃到黑夜，只见黑漆漆夜空下，仍旧大片洁白雪花落下。 　　时间不知不觉飞逝，方斗和空自若吃得越发尽兴，耳边汤底翻滚的声音停了，一看原来牛骨汤已经熬干了。 　　“试试番茄汤底！” 　　略带红色的热汤翻滚，空自若尝了一口，酸甜开胃，连连点头，这个也不错。 　　“还有毛肚，黄喉，鸭肠，这可都是好东西！” 　　方斗匆匆一看，发现旁边还有好东西没动，急忙端到桌上放好。 　　空自若微微皱眉，“这个能吃吗？” 　　“能吃，保管你吃了忘不了，上瘾！” 　　方斗夹起一片毛肚，片得飞薄，看上去呈半透明，在热汤涮了几下，见边角卷起就提起来。 　　“呼呼！” 　　方斗吹了热气，将毛肚嚼了几口眼下，“赞！” 　　空自若见状，也尝试起来，入口是满眼泛光，爽脆可口，竟是别样风味。 　　等方斗想来第二筷子时，却发现盘子早就空了。 　　空自若胃口大开，将毛肚、黄喉、鸭肠等一扫而空，不知不觉，已经消灭半缸辣酱了。 　　这里说的半缸，是用来装水装米的陶缸。 　　方斗有些担心，“大叔，你还撑得住吗？” 　　空自若脸色通红，“方斗啊，你这火锅，简直是人间美味，一定要传授给我！” 　　“小事一桩！” 　　方斗突然忍不住问道，“大叔，你身份不一般！” 　　空自若眼神盯着方斗，“你看出来了！” 　　“对！” 　　方斗肯定说道，“你这么会吃，再加上余老三对你客客气气，我已经猜到了，你就是传说中的‘饕餮食客’！” 　　空自若听完，乐呵呵笑道，“猜的没错！” 　　“失敬，失敬，我敬你一杯！” 　　二人觥筹交错，吃着火锅，喝着小酒，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晨。 　　眼看着盘杯都空了，这场火锅盛宴，到了收尾的时候。 　　空自若开口了，“方斗，我生平好吃，却有些遗憾，没找到一生当中，拼命也要吃的美味。” 　　“如今，总算找到了，就是你这个火锅！” 　　“说罢，你要什么，才肯和我交换火锅的做法！” 　　方斗笑着摆手，“火锅的做法简单，不值什么，大叔想学，我教你就是，不用什么！” 　　空自若盯着他双眼，“这是你真心话？” 　　“休想欲擒故纵，我混迹多年，人心早已看透了，一得一失的交易，才是最信得过！” 　　方斗咬咬牙，“刚才听您和农前辈提及，说我肺气太弱，可否有解决的法子？” 　　“这就对了！” 　　空自若点了点头，“你修炼飞剑不得法，只修外法，不修内在，肺气太弱，若一直下去，最终将遭受反噬，或者咳血而死，或者肺部金化而亡，将来实力越强，后患越大。” 　　“这也是旁门的通病，得不到完整的体系，修行起来总有隐患！” 　　“我有一门白金吐息，切好能补上你的短板，用来交换火锅，你可答应？” 　　答应，傻子才不答应呢！ 　　方斗喜出望外，乐呵呵答应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养肺 　　下人前来，收了锅碗瓢盆，将凉亭收拾干净。 　　红泥茶壶，在炭炉加热，传出骨碌碌沸水沸腾的声音。 　　方斗坐在空自若对面，神态恭敬，这是请教的礼节。 　　空自若一番话，让方斗恍然大悟，明白自己的短板所在。 　　一直以来，方斗修炼的飞剑术，基础来自飞剑奴，提升阶段的来源，则是半截断袖残留的飞剑精髓。 　　前者太低，后者有太高。 　　从残缺中还原的飞剑秘技，本来就不成体系，方斗误打误撞修炼成了，始终不明白缺陷所在。 　　若是按照这样，继续修炼下去，怕是到了积重难返的一天，方才悔之晚矣。 　　飞剑是肃杀之器，驱动时金气旺盛，极有可能反噬心肺，每次呼吸，对身体都是沉重负荷。 　　若无养肺的秘诀，就像是练拳不练功，最终如竹篮打水一场空。 　　空自若饮了一杯茶水，缓缓说道，“露一手吧！” 　　方斗点点头，冒着风雪，从凉亭旁摘了一根枯草根，在掌心微微运力。 　　下一刻，草根刷刷飞出，连根没入凉亭的木桩深处。 　　草根被冻得硬脆，轻轻一触就会断裂，但是在方斗手中，却如同大锤砸中的铁钉，深深扎入实木当中。 　　空自若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方斗有些丧气，本以为对方会点评一二，没想到一无所获。 　　事后他才想明白，差距太大，点评毫无意义。 　　“你平时运转飞剑，是否会感到微微气喘，或者是胸口隐隐作痛的感觉？” 　　方斗细想，还真有，先前好几次，他都有类似状况，都以为是剧烈运动的正常反应。 　　“这就对了，你的肺气太弱，强行运转飞剑，已经在反噬本体，若是强行修行下去，技艺越高，身体越差。” 　　方斗已经可以想象，真到了极其厉害的时候，只怕就如空自若所说，肺部腐坏或者金化，或咳血而死、或窒息而亡。 　　“还请大叔救我！” 　　空自若点了点头，心想这孩子出身野路子，只怕还不知道，养肺的吐息法子，在剑修当中，算是核心机密。 　　蜀中剑仙当中，飞剑秘技还在其次，但只要事关养肺的吐息秘技，一旦有外泄，必将掀起腥风血雨。 　　“罢了，我又不是蜀中剑仙，这套吐息法子归我所有，想传谁、就传谁？” 　　空自若想到这里，对方斗说道，“袒胸露怀！” 　　方斗微微吃惊，环视四周，“这里？” 　　“不错，露天！” 　　虽然有些冷，但方斗还是坦露胸怀，胸口暴露在外，顿时凸起大一片鸡皮疙瘩。 　　“正常呼吸，不要进展！” 　　空自若走过来，微暖宽厚的手掌，贴在方斗胸口，“听我的指挥，吸气，呼气！” 　　方斗稍微呼吸几下，就觉得胸膛奇痒无比，剧烈咳嗽起来。 　　“不要停下，继续！” 　　方斗剧烈喘息，声音如同老牛饮水，又像是用了几十年的风箱，呼哧呼哧很是吃力。 　　在空自若督促下，他大口呼吸起来，牵动肺部活动起来。 　　突然，他嗓子眼发痒，低头大口吐出几口血痰，里面夹杂血丝，以及黑色颗粒。 　　“这是？” 　　空自若解释道，“这是先前修炼不得法，对肺部造成的损伤，想要养肺，必先将这些杂质、暗伤扫除！” 　　他还做了个比方，给木头家具上漆前，起码要平整表面，去处树疤、木刺和花斑，才能上漆，否则漆层上完，这些漆层深入内部，再也无法取出，反而会成为家具的隐患。 　　头一天的修行，方斗就是在空自若的督促下，不断呼吸拔除肺部的杂质、暗伤。 　　他注意到，空自若贴在胸口的手掌，微微颤动，引导肺部蠕动，进一步引导方斗的呼吸节奏。 　　“再有两三天，你的肺部就干净了，可以正式学习！” 　　送别空自若后，方斗一边熟悉呼吸的节奏，一边用玉佛脂配合，滋润肺部，修养细微的暗伤。 　　过了一两天，方斗感觉肺部无比纯净，每一口吸入体内的空气，就像是通过上百道精华工艺，半点杂质都没有。 　　虽然这是错觉，但也能证明，空自若的养肺之法，何其强大！ 　　三天后，空自若上门拜访，继续传授养肺之法。 　　“我这门白金吐息，先前传授给你的，乃是拔出杂质、暗伤的法子，接下来则是吸收庚金之气，壮大肺气，从而驱使飞剑，不受反噬！” 　　空自若的白金吐息，是在黎明之际，朝着东方天际，观摩‘长庚星’运行轨迹，吞吐天地运气中的庚金之气，壮大肺腑。 　　“长庚，也名为太白……” 　　方斗听着空自若解释，猛地回味过来，什么太白星，不就是金星么！ 　　很好，修炼庚金之气，需要观想太白金星，这很科学！ 　　熬到第二天黎明时分，群星褪去，只剩下高挂天际的启明星，也就是太白金星。 　　方斗按照空自若督促，开始缓缓运转，吞吐空中的元气。 　　“初学者，无法感应长庚星存在，需要在黎明时分，独留太白时刻，观摩此星。” 　　“等你练得纯熟了，无论白天黑夜，都能自发修行！” 　　这时候，方斗终于从天地元气中，分离出一丝庚金之气，送入体内进行温养，肺部的光芒，从暗淡变得光明几分。 　　“呼呼！” 　　空自若侧耳倾听，方斗的呼吸声，透露很多信息，起码他的肺气开始变得强壮起来，显然修行起了作用。 　　“孺子可教！” 　　他出手方斗‘白金吐息法’，也是爱惜人才，如今见方斗学得飞快，感觉自己没看错人。 　　方斗修炼一夜，直到中午才醒过神来，朝空自若拜谢。 　　“不必谢了，你教我做火锅，我传你呼吸法，公平交易！” 　　空自若又将剩下的内容交代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后面的事情很是简单，我就不来了。” 　　方斗有些依依不舍，还想稍作挽留。 　　但空自若很是坚决，“你大概也猜出，我在朝廷还有职位，不能在外太久，这几天是我难得的休沐节日，所以才能停留府上。” 　　“过了今日，你我无缘再见，一切保重！” 　　方斗叹了口气，“授艺之恩，终身难忘，将来若有机会，我方斗一定加倍回报！” 　　空自若笑了笑，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地位，怎么看都用不到方斗回报！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天机蒙蔽 　　空自若离开方斗的小馆，刚出了门，就见到一人在街头，焦急望着这边，显然等候已久了。 　　“刀公公，有急事儿？” 　　他认出来，此人虽然身穿常人服饰，却面白无须，俨然是老熟人，侍奉隆光帝身旁的大太监之一。 　　这位刀公公，见到空自若后，像是抓到救命稻草。 　　“我的剑仙爷爷，你总算出现了，快跟我进宫，陛下要见你！” 　　空自若有些奇怪，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天塌了！” 　　刀公公神情不似夸张，低声说道，“钦天监、大将军、工部、兵部、户部、刑部、吏部的人都在，就等您这位镇国剑仙了！” 　　怎么唯独少了礼部？ 　　空自若边走边琢磨，跟着刀公公，一路畅通无阻，进入皇宫，到了隆光帝召集群臣议事的地方。 　　“镇国剑仙来了！” 　　隆光帝见到空自若，当场露出喜色，“快来，就等你了！” 　　空自若后退几步，拱手请罪，“让陛下久等了！” 　　“不碍事，不碍事！” 　　隆光帝朝身旁一指，“空老，请坐！” 　　空自若注意到，在场有许多忠臣，有掌管兵权的大将军牛武、钦天监阴阳家的邵子灵、工部的代表墨家、兵部的代表兵家、户部的代表农家，刑部的代表法家，皇室掌管的吏部，连同权倾朝野的祁连太师也在场。 　　若是方斗在此，一定能认出，掌管户部的首领，就是先前遇到的怪老头。 　　空自若一看果然，六部皆在此，唯独少了名家的礼教。 　　“肯定有事！” 　　皇帝请空自若坐下，朝钦天监的邵子灵发话，“钦天监，将昨夜探听到的卦象，告诉列位重臣！” 　　邵子灵仙风道骨，颇有几分修道之士的模样，但区别在于，他修的是阴阳家之道。 　　相传，本朝‘木德’之说，就是从阴阳家的五德之说演变而成。 　　一向以来，钦天监观察星象、气运，为国家占卜前程。 　　这次皇帝连夜召集重臣，竟是因为钦天监的一个卦象，这让在场所有人的内心，猛地揪紧了。 　　“启禀陛下，昨夜我夜观星象，群星黯然，紫微帝星飘摇。” 　　“连夜起了一卦，发现有人动了手脚，将天机蒙蔽。” 　　“出手之人法力太强，微臣实力低微，只能勉强算出蛛丝马迹。” 　　说到这里，连空自若都吃惊了，邵子灵的阴阳卦，是独立于三家的测算之法之外，连他都算不出来，那么…… 　　祁连太师，阔面长髯，仪态威严，上前一步，“陛下，蒙蔽天机，这不是小事，极有可能针对我国朝而来！” 　　隆光帝点了点头，“邵爱卿，说罢，你算到什么了？” 　　邵子灵环视在场众人，一字一句说道，“微臣算出，最近将有人飞升成仙！” 　　此言一出，众臣顾不得君前礼仪，接二连三撞到椅子，站起来惊呼。 　　飞升成仙，这是所有修行者的梦想，却是朝廷最头疼的事情。 　　皇帝贵为天子，有代天巡狩的天然法理，自然而然，可掌管册封鬼神的权柄。 　　但是，皇帝册封的鬼神，都是百年之后的人物，从无肉身成圣，或者飞升成仙的情况。 　　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对朝廷来说，都是灾难。 　　白日飞升、肉身成圣，若是让老百姓见了，极有可能动摇王朝的根基。 　　释门、道家均以信仰为立道根基，一旦有了现成的神迹，必将成长为无法遏制的超然势力，连朝廷都掌控不了。 　　大将军牛武，惊呼出声，“怪不得，他们要蒙蔽天机，这是要防着咱们！” 　　他口中的‘他们’，在场众人都知道，无非是释门、道家和名教三家。 　　这三家的修行者，最有可能出现飞升成仙的情况，也是最有能力蒙蔽钦天监占卜的幕后黑手。 　　其他阴阳家、兵家、农家和墨家，已然式微多年，背靠朝廷才能继续传承下去，不可能有这般手笔。 　　答案呼之欲出了，这件事情背后，必然有三家的影子。 　　“这下麻烦了！” 　　皇帝的威严，来自君权神授，一旦出现在世仙人，再加上三家在民间朝廷经营多年的势力，足以推翻隆光帝的统治。 　　要知道，三家都有极端激进的思想，释门要造就‘地上佛国’，道家企图恢复‘太平人间’，名教更是想要‘虚君实相’。 　　不管哪一家得逞，率先遭殃的都是皇帝和贵族。 　　隆光帝起身，朝空自若行礼，“镇国剑仙，若国朝当中，还有人能抵挡在世仙人，就只有您了，还请你出手相助！” 　　空自若连忙起身，“陛下客气了，我既为镇国，守护国土义不容辞。” 　　听他答应下来，在场的各家传人，包括太师、大将军为首的文武重臣，均觉得心安下来。 　　空自若这位镇国剑仙，乃是真人级别的剑仙，如果他都做不到，其他人也是无用。 　　隆光帝思来想去，再度安排下去。 　　“兵部，以佛诞节巡防名义，调动京城驻军，启动京城的守护大阵。” 　　“工部，镇守东门前的扶天华表，连同镇脉金人，开始激活机关待命，等候随时启动！” 　　“农家，入神农陵，请出至宝神农鞭。” 　　“刑部，……” 　　“钦天监……” 　　隆光帝的目光，落到邵子灵身上，竟是没说出安排的具体内容。 　　邵子灵双手行礼，“陛下放心，钦天监这边，一切准备完毕！” 　　“今日事，希望各位爱卿严守秘密，此为国运之战。” 　　隆光帝本想再说，但想了片刻，挥手让众臣退去。 　　大将军牛武，和祁连太师，是最后离开的，他们分别代表武将和文臣两方，是隆光帝最忠实的左膀右臂。 　　此刻也已经深了，二人行走空寂的宫城内，四周寂静无声。 　　祁连太师突然朝牛武恭喜道，“牛大将军，此番京城五十万驻军，全都划归你麾下，此番你真是权倾朝野！” 　　牛武位列大将军，是兵家领军人物，平时祁连太师就和他多有冲突，如今隆光帝下令备战，牛武被委以重任，反倒是祁连太师没有委派，颇有些吃味。 　　如今，牛武压过他一头，心头痛快，“祁连太师，陛下有令，你掌管京城治安，缉凶捕道，保一方安宁，此亦为重任，希望太师不要懈怠！” 　　祁连太师，突然笑着说道，“牛武啊，你猜猜看，今日陛下退朝后，会不会又去临信锦妃？” 　　听到锦妃二字，牛武脸色变得难看，“老匹夫，你存心羞辱我不成？” 　　“羞辱你？”祁连太师冷笑，“你个献妻求荣的小人，也有脸说这句话！” 　　牛武愤怒之下，掌心捏响气爆声，眼看着要动手。 　　这时候，一个激灵的小太监，连忙提醒，“镇国剑仙还没离宫，二位请慎行！” 　　结果，牛武和祁连太师不欢而散，这件事情，也通过众人之口传了出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赶尸道人 　　凉亭中，方斗双手按在胸口，缓缓呼吸。 　　此刻天已经全亮，启明星褪去，清晨空气格外冰凉。 　　“呼呼！” 　　方斗呼吸均匀，带着某种特定的节奏，吐纳中卷入天地元气，留下其中的庚金之气。 　　这些庚金之气，细微到肉眼难寻，进入体内，伴随呼吸的节奏，顺入肺腑当中。 　　此刻，五脏庙内，尚未成型的肺金白虎，已经略有虚影。 　　“呼呼！” 　　突然间，仿佛到了某个节点，方斗的呼吸声，陡然变得强烈起来。 　　呲呲呲，像是开水冲击茶壶盖的尖利声响。 　　冬季寒冷，方斗口鼻喷出的白雾，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凝聚成白色气流。 　　白色气流在口鼻处凝而不散，像一条小蛇般蜿蜒流动，形状灵动之极。 　　“喝！” 　　方斗吐气开声，口鼻处的白色气流，利箭般射出，撞在木桩上，凹下去拳头大的凹坑。 　　“白金吐息，果然厉害！” 　　这门呼吸法门，补上了方斗的短板，成为飞剑术的内功也不为过。 　　功法入门后，呼吸能聚散庚金之气，色泽纯白，此为西方之金的颜色，所以取名‘白金吐息’。 　　空自若离开后，方斗勤奋苦修，接连数日修炼，终于将这门功法入门了。 　　稍弱的肺部，得到了提升，施展飞剑之时，再无胸口隐痛的状况发生。 　　“许久没出去吃东西了，今天外出走走，散散心！” 　　京城二十八区，每区都有特色的小吃街，方斗至今为止，才通关了其中十一个，还剩下十七个小吃街没去。 　　眼下白金吐息的修炼，已经获得阶段性胜利，是该犒劳下自己。 　　京城看热闹的群众，见到方斗出现时，激动得快沸腾了。 　　‘小饕餮’许久没出现，群众们都以为，方斗成了一闪而逝的流星，无法突破‘饕餮食客’的记录。 　　如今，方斗再度出现，众人再度围观起来，等待他通关又一条小吃街。 　　一家团子铺内，这家的小吃，是各色美味的团子。 　　团子以天然的植物染料，做成五颜六色的样子，吃了带着特别的清香。 　　更难的是，团子的馅料，是店主研究了上千种食材，最终确定的最佳配比，有荤馅、素馅儿十几种。 　　方斗本以为，在团子里裹肉，简直是黑暗料理。 　　但是，吃了第一口荤馅团子，忍不住叫出声。 　　荤馅用得半精半肥的肉，用刀切成均匀颗粒，然后用秘汤煮了，天然带着奶香，更是混入咸蛋黄，吃起来解腻浓香。 　　“不错，不错！” 　　方斗吃得赞不绝口，又撸了串素馅团子，虽然是野菜，却没有苦涩、粗糙，吃起来很是清新。 　　团子铺的老板，体型也像团子，身子圆滚滚，脑袋圆滚滚，就像是人形熊猫。 　　他脸上喜滋滋的，这段时间，京城食客谁不知道，出了个‘小饕餮’，有当年‘饕餮食客’的风范。 　　谁家要是没有‘小饕餮’上门，留下几句点评，那是是没面子的事情，在同行面前抬不起头。 　　前几日，‘小饕餮’销声匿迹，许多人惋惜不已，老板就是其中一员。 　　没想到，方斗出现后，第一家光顾的，就是他的团子铺。 　　“小……客官，尝尝我家的果馅团子！” 　　方斗尝了口，微微皱眉，“不太行啊！” 　　团子铺老板慌了，连忙解释，“我以鲜果剁碎了，再以成年的蜜饯入味，既有果香、又有蜜甜，味道很是可口！” 　　方斗想了想，提出建议，“蜜饯太甜，遮住果子的香味，不妨用果酱代替！” 　　“小饕餮果然名不虚传！” 　　团子铺老板越香越有道理，果酱对比蜜饯，风味更浓，可以弥补缺陷。 　　“其他的都还不错！” 　　方斗慢条斯理，端起一盘盘团子，挨个品尝起来。 　　突然间，窗外传来喧闹，拳拳到肉的闷响，伴随着不堪入耳的叫骂。 　　“你这个歪道，当真是气死人了。” 　　“钱你收了，事儿没办完，害得咱二爷发福了，说说看，该怎么了？” 　　“啊呸，我打死你这个大骗子！” 　　众多愤怒的叫骂声中，传出一个倔强的声音，颤颤悠悠，“打人可以，退钱不行！” 　　方斗看着窗外，发现是临近小吃街旁的街道，那里是豪门大户的居住区。 　　团子铺老板毛巾上擦了擦手，第一时间出去看，然后返回来。 　　“客官，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有个赶尸的道人，事情办砸了，正被苦主问责！” 　　方斗笑了笑，民间术士坑蒙拐骗，经常有失手被抓，被苦主痛打一顿的事情。 　　他见怪不怪，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吃团子。 　　果不其然，窗外的喧嚣，片刻后停息下去。 　　脚步声响起，一道人影闯入！ 　　团子铺迎来的这位客人，老板见了，连声大呼晦气。 　　“赶尸道人，你来我团子铺作甚，快出去，快出去！” 　　进门的客人，身穿破烂道袍，走路一瘸一拐，留着八字两撇胡，脸上还留着青紫的肿块，疼得龇牙咧嘴、直吸凉气。 　　听到老板赶人，他不乐意，“哪有你这般做生意的，上门的客人往外赶？” 　　老板没办法，指着靠门的座位，“你就坐这儿，吃完赶紧走！” 　　赶尸道人环视四周，见到方斗，连忙指着他，“这不有客人吗，我和他坐一块。” 　　说完，他强行冲破老板阻拦，走到方斗身旁坐下，嘴上问道，“这位朋友，不介意吧？” 　　面对这般自来熟，方斗仅仅微笑，“不介意！” 　　赶尸道人咋咋呼呼，让老板上了两盘野菜馅的素团子，嗯，价格最便宜的。 　　叫来团子后，他又是要酱油，又是要醋，还缠着赠送小菜，折腾得老板直翻白眼。 　　“客官，离他远点儿，这道人身上晦气！” 　　老板趁机在方斗耳边低语，给出善意的提醒。 　　方斗拱手，“多谢提醒！” 　　赶尸道人在盘子里，浇上酱油、米醋，几乎将团子淹没大半，然后呼呼刨进口中。 　　“痛快！” 　　他吃完一盘，剩下的搁在桌上，迟迟舍不得吃。 　　“这位朋友，我和你说，这家团子虽然味道不错，却只有这野菜馅儿的，最是合算。” 　　“我给你算算……” 　　赶尸道人唠叨起来，说什么‘糯米作价几何’、‘野菜成本多少’，他刚才的吃法，加上酱油米醋，已经是大大回本了。 　　方斗含笑听完，问道，“敢问朋友，发福是什么意思？” 　　听到发福二字，赶尸道人神情变得尴尬起来。 第二百七十章 三尸升天图 　　“这个嘛？” 　　赶尸道人，嗫嚅半天，始终说不出口。 　　这时候，旁边的团子铺老板，忍不住开口。 　　“发福就是发腐，这道人以赶尸为生，结果送货到家时，尸身都腐坏了！” 　　赶尸道人老脸微红，“去去去，不懂别乱说！” 　　他转向方斗，严肃说道，“你若是请我吃两盘、啊不，三盘肉馅团子，我就告诉你！” 　　方斗心想多大事儿，一抬手，“老板，再来五盘肉馅团子！” 　　片刻过后，赶尸道人吃得香喷喷的肉馅团子，给方斗讲出前因后果。 　　原来，赶尸道人是普通的民间术士，学得一两手赶尸的绝活，以此为生。 　　这年头，讲究个入土为安，许多地方的风俗极其排斥火葬，坚持要尸身葬入祖坟，才能死后安身。 　　但尸体晦气，等闲的货运、镖局都不肯运送。 　　于是，就有了赶尸道人这行当，施法送尸体上路，一路走回家乡。 　　尸体上路，需要用玉器和上好香料，封住七窍口鼻，甚至涂抹体表皮肤，防止腐烂。 　　等送到老家安葬时，面容栩栩如生，这才是专业活儿。 　　干这行，虽然常人嫌晦气，但赚钱不少。 　　方斗眼前的赶尸道人，就属于混得不如意的，太过穷困了。 　　以至于，他干活时，多次偷工减料，玉器也就罢了，可以重复使用，但最关键的香料，却偷工减料、以次充好。 　　这次出事儿了，路途太远，又下了几场大雨，途中尸体开始腐烂，行话叫‘发福’。 　　送货到家时，主顾家不干了，尸身腐坏，还怎么下葬？群情激奋下的亲族好友，揪着他当场就是一顿好打。 　　回到京城，这家主顾的大哥，是某家豪门的管家，听闻二弟发福，更是气愤不已，又是一顿爆锤。 　　于是有了刚才，窗外连打带骂的场景。 　　赶尸道人说到这里，神情很是委屈，“和香料好坏没关系，就是这次出门没看黄历，雨季潮湿，尸身难以保养，才有了轻微发福。” 　　“我来回挨了两顿打，赚的钱连医药费都不够，亏大了。” 　　边说边吃了两口团子，咂嘴说道，“淡了，还是要多加醋！” 　　方斗心想，这道人一看就是精打细算，肯定是舍不得花钱，才有了这次事情。 　　身为术士，混到这个地步，被痛殴毒打，颇有些令人心酸。 　　方斗怀着怜悯之情，朝老板招手，“再给他来五盘，有小酒也来一壶。” 　　赶尸道人听了，笑得眼睛眯起来，五盘团子也就罢了，一壶小酒刚巧勾起他的馋虫。 　　“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我这门的赶尸秘术，的确是自成一家，很有些看头！” 　　赶尸道人来了兴致，向方斗解释自家的法术传承。 　　“寻常赶尸法子，总逃不过‘太阴炼形’的路子，炼尸煞、成飞僵！” 　　“但我这一门，却是降服人体之尸，神妙非比寻常！” 　　不得不说，这是个跑江湖的老手，说话时故作悬念，勾起你的兴趣。 　　方斗听得入神，追问道，“到底有何玄妙？” 　　“这个嘛？” 　　赶尸道人搓着指头，脸上笑意炎炎。 　　懂了，要钱嘛！ 　　方斗顺手一模，掏出大把铜钱，拍在桌上，就当是听说书了。 　　赶尸道人见到铜钱，双眼发光，恨不得一把抱在怀里。 　　“咱道家，有斩三尸的说法，人体之中，有恶尸为患，这是蒙蔽先天，沦为凡俗的根源！” 　　方斗当即抓住话中的关键，反问道，“什么，你是道家？” 　　说到这里，赶尸道人激动起来，听着胸脯，“俺乃是，根正苗红的道家真传，镇魔一脉，听过没有？” 　　“听过，除妖镇魔、拜神升仙！” 　　方斗心想，那个豢养五通神的庙祝，就是自称拜神一脉。 　　这道家，除了修仙一脉，貌似其他都混得挺惨。 　　“朋友你也是个懂行的！” 　　赶尸道人解释起来，“咱们这一脉的传承，就是从斩三尸衍生而来。” 　　“人体内，藏有无数恶尸，制约了先天潜能，若能一一找出，加以驯服，便能发挥巨大威力。” 　　“等境界到了，一一斩杀恶尸，就能飞升成仙！” 　　“等等……” 　　方斗越听越是糊涂，“斩杀恶尸，也包括自身？” 　　“不错，自身乃是最大的恶尸，若能斩杀自我，便能成就尸解仙！” 　　方斗恍然大悟，原来是尸解仙的修行法。 　　想到这里，方斗有些索然无味，尸解仙是下乘路子，属于鬼仙一流，不在他考虑之内。 　　“的确厉害！” 　　方斗的称赞，带着礼貌的意味，显然不想打听下去。 　　但是，赶尸道人来了谈兴，继续解说。 　　“活人体内，也有恶尸之力，藏在皮膜、筋骨和血肉之下，换做皮尸、血尸、肉尸、骨尸等等。” 　　“这些恶尸，与体内生机纠缠相斗，一旦人死之后，便会肆意泛滥，最终挣脱而去，尸身化为腐朽！” 　　“我这一脉的道法，能降服恶尸，加以驱使，威力无穷！” 　　方斗忍不住呵呵几声，所谓的威力无穷，也就是驱赶尸体，赚赚苦力钱。 　　“朋友，想不想瞧瞧，我师门传承的隗宝，三尸升天图！” 　　相传，人体内有三尸神，分别名为彭踞、彭踬和彭蹻，寄居在上、中、下三个丹田内。 　　每到庚申日那天，三尸趁宿主熟睡离开，飞升到天上，将主人的善恶行事一一上报。 　　天上的神仙，会根据三尸神的汇报，裁定未来的祸福。 　　想来，‘三尸升天图’，描述的内容就是这个。 　　方斗摆摆手，一般的道家典籍中，都会附带这幅团，他早已在许多孤本中，见到过不同版本的，没有兴趣。 　　“免了！” 　　赶尸道人愣住了，他靠着这张图，很是骗了不少银钱，怎么到了方斗这里，竟然不灵了。 　　“朋友，团子趁热吃了，便放凉了，我先告辞了！” 　　方斗起身就要走，被赶尸道人拉着袖子，苦苦恳求。 　　“朋友，我一见你就觉得有缘，这才出示师门重宝，你却看也不看，太让人伤心了！” 　　方斗心想，这是碰到滚刀肉了，不答应他，怕是无法脱身呀！ 　　以赶尸道人的德行，打不还手、骂不还手，就是一块牛皮糖，真不好应付啊！ 　　“好好，我就看一眼！” 　　方斗却不过他，只好答应。 　　赶尸道人破涕为笑，摊开手掌，“承惠，银十两！” 　　还要钱？ 　　方斗摇摇头，掏出一块银子，约莫有五六两重，丢给赶尸道人，“只有这些，再要没有！” 第二百七十一章 遭逢清场 　　赶尸道人见了银子，眼珠子都红了，一把抢到手里，后槽牙咬了几下，确定是足银。 　　他叹了口气，取出一张漆黑的油布，抬头望了眼旁边的老板。 　　“去去去，法不传六耳！” 　　团子铺老板翻个白眼，一甩毛巾，“我还不稀罕看！” 　　说罢，迈开圆润双腿，往后厨去了。 　　赶尸道人见清静下来，朝方斗笑道，“道家真传，岂可让凡夫俗子见了？” 　　方斗心想，老板这个凡夫俗子，若是钱给到位，你怕是也肯让他见到所谓的‘道家真传’。 　　“请看！” 　　黑色油布展开，里面是一副彩墨画，上面正是三尸神上天的场景，将古画中，轻形体、重神意的特点，发挥到淋漓尽致。 　　方斗一眼望去，就像是真见到，栩栩如生的三尸神，正飞升上天，相互间还在偷偷交谈。 　　“今天多吃了两口肉，食欲过贪！” 　　“隔壁寡妇洗衣，露出半截雪白胳膊，见了后蠢蠢欲动，犯了色欲！” 　　“……” 　　三尸神相互交流着，只等升上天庭，就要汇报一举一动的失德言行。 　　“朋友，朋友……” 　　一个声音，打破方斗的幻象，他这才发现，自己被图画吸引，竟然不知不觉中入神了。 　　赶尸道人见方斗神情有些恍惚，心中奇怪，这幅画他也曾给过几个‘羊牯’见过，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啊！ 　　方斗内心震惊，因为米斗浮现面前，缓缓吐出一颗法术种子。 　　“三尸守神法！” 　　只见了眼‘三尸升天图’，竟然就得了一门法术。 　　赶尸道人已然将图画卷起，抱歉道，“朋友，若想再看，就要继续交钱了！” 　　“不必了！” 　　方斗看向赶尸道人，眼神复杂，此人先前所说，他还以为是吹嘘，但此刻见了‘三尸守神法’，级别不弱于‘六神厌术’，显然都是道家真传之一。 　　只是，前有五通庙祝，后有赶尸道人，一个个都混得这么惨？ 　　“坐下聊！” 　　方斗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招呼赶尸道人坐下，开始不着边际，打听他这一脉的消息。 　　原来，赶尸道人修行法术，有本事在身，起码对付几个凡夫俗子不成问题，之所以任凭对方大骂，还是心里有愧。 　　听到这里，方斗叹息，如此坚守原则的术士，简直是珍稀品种。 　　这世上，但凡有人掌握法术之力，无不是恃强凌弱，少有安守本分的，赶尸道人也算是异类了。 　　二人正聊着，突然后厨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锅碗瓢盆接连落地的声音。 　　“出什么事情了？” 　　方斗和赶尸道人，连忙赶到后厨，见到老板趴在地上，昏迷不醒。 　　“这是……” 　　方斗还以为他得了急病，身旁赶尸道人，朝着窗外一指。 　　“不好了，这片区域，有人清场！” 　　只见小吃街上，路过行人无不软到，接二连三倒在地上，再看远处的街道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昏迷不醒的人。 　　方斗耳边，突然想起一阵钟声，顿时恹恹欲睡。 　　“不好，这是迷魂的法术！” 　　他调动心府之力，朱雀之火上升，抵消钟声的影响，刹那变得清醒过来。 　　再看赶尸道人，面容恍惚几下，目光随即恢复清明，显然本事不弱。 　　二人走出团子铺外，见到四周人影绰绰，还有不少人没有昏迷，显然都是有法术护体的人。 　　“有修行者交手，在这片区域清场，布下阵法！” 　　嗖嗖嗖，头顶上空，一道道人影掠过，碰撞时爆发火光。 　　奇怪的是，这些冲击的气浪、火花，只在头顶上空出现，落到下方时，来不及触碰房屋，就被一层透明的隔阂挡住。 　　“这里是京城，地底有大阵庇佑，严禁城中斗法！” 　　赶尸道人眯着双眼，见到斗法人影中的两位老者，大吃一惊，“这是麻教的两位真人，怎么……” 　　方斗吃惊，真人，这可是道家修炼中，最顶级的层次了，哪怕是最弱的真人，也不是方斗能企及的！ 　　“大胆妖人，竟敢在京城藏身，还不快束手就擒！” 　　一声爆喝，响若雷霆，片刻过后，一位威武的将领，骑着肋生双翅的火红烈马，飞快掠过头顶上空。 　　他下方的阵法隔阂，开始微微颤动，似乎承受不住。 　　赶尸道人后退几步，差点坐倒在地上，“完了，怎么连他都来了？” 　　方斗盯着那位将领，问道，“此人是谁？” 　　“掌管天下兵马，独一无二的大将军，兵家当世圣人，牛武！” 　　除了名教外，什么兵家、墨家、法家等，都喜欢将成就最高的称为圣人，和真人是同等级别。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赶尸道人苦着脸，给方斗解释起来。 　　原来，当今文物，百官以祁连太师为首，武将们则奉大将军牛武为尊，双方势如水火，斗个不停。 　　牛武掌管天下兵家，自身又是在世圣人，而祁连太师呢，索性扶持了麻教为臂助，光是真人就有三个。 　　“麻教，以教主广林真人最强，还有两位护法长老。” 　　“这次牛大将军，主动进攻麻教，显然是要拔掉祁连太师的臂助了！” 　　这时候，头顶传来两声苍老的声音，“牛武，你想灭我麻教，想得美！” 　　“你便是发动千军万马，也休想得逞！” 　　牛武骑乘神骏，呵呵大笑，“何须千军万马，杀两个老匹夫，我一人足矣！” 　　下一刻，他人马合一，化作一道流光，手持方天画戟，撞入两位护法所在的区域。 　　空气摩擦生热，燃起炙热的火焰，头顶上空的阵法防御，更是被巨力压迫，往下下凹到极限。 　　先前清场中幸存的术士们，被其威势所迫，接二连三晕倒。 　　方斗呼出口气，这就是圣人级别的余威吗，今日总算见到了。 　　赶尸道人不停说道，“装晕，一觉醒来，什么就结束了！” 　　“不行，我要亲眼看看，这场难得的斗法！” 　　空中，到处都是流光溢彩，动则几十丈、上百丈的长虹，爆开的气浪，搅得碧霄云层破碎。 　　真人级别的大战，已有令风云变色的迹象。 　　光线开始扭曲，人影模糊，很难看到详细的交手经过。 　　方斗心想，就算放出鸩灵，只怕一靠近，就会被余波震得粉碎，太可怕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兵家圣人 　　高空当中，两位麻教真人，望着四处破碎的残骸，脸色难看。 　　这次牛武陡然发难，对京城中麻教的据点下手，以雷霆万钧之势逐一拔除。 　　其人丧心病狂，甚至在闹市区中，动用了威力极大的战争器械。 　　各种强弓硬弩、火器投石，杀得麻教损失惨重。 　　教主广林真人有事外出，不在京城坐镇，本以为有两位护法，足以万无一失，但谁能想到，牛武亲自动手了。 　　这位当世兵圣，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 　　追杀到方斗面前时，麻教的残余人马，包括两位护法在内，只剩下七八人。 　　牛武亲自动手，又是一番惨烈厮杀，余者均已丧身，只剩下两位真人护法。 　　“牛武，你如此咄咄逼人，就不怕教主回来，找你麻烦？” 　　两位护法，此刻仍存了侥幸，企图搬出广林真人名号，吓退牛武。 　　牛武却冷笑道，“你以为，本座大张旗鼓，就是为了你们这些臭鱼烂虾吗？” 　　言下之意，他今日发难，目的就是广林真人。 　　“啊呸，你这献妻求荣的小人，也配和咱们叫住纤体并论？” 　　牛武听了神情大变，一字一句喝道，“很好，你已是个死人！” 　　说罢，他轻踢胯下坐骑，微微往前一纵身。 　　轻松撞破虚空，陡然闯入两位护法面前，身旁的缺口，像是撕碎的布条，手中方天画戟的寒芒，像是在天空，点燃第二颗太阳。 　　牛武出手的目标，真是刚才骂他‘献妻求荣’的护法。 　　这位护法，也是真人级别，虽然也才蕴养出胸中五气，却也是超凡脱俗的绝顶存在。 　　“牛武，找死！” 　　护法双臂展开，周身腾起一条蛟龙精魂，咆哮着扭动身躯，呈螺旋状上升，硕大头颅张口咬向牛武。 　　下方围观的术士们，见状惊呼不已。 　　“不愧是真人造物，炼虚为实，这头精魂栩栩如生，血肉充沛，俨然是横行天地的凶兽！” 　　牛武眼神露出轻蔑，“雕虫小技！” 　　手中方天画戟，往前稍微递送，刺入蛟龙精魂大口，顷刻间势如破竹，如切割豆腐，一直洞穿到尾部。 　　蛟龙精魂受创，漫天都是血雨，嚎叫着落在大阵上方，撞出不断波动的涟漪。 　　方斗看得分明，若无大阵独挡，如此庞然大物落下，脚下这片小吃街，连同附近区域，都会压得粉碎，甚至还会出现巨大凹坑。 　　“牛武，你敢……” 　　护法的蛟龙惊魂被斩，兀自惊惧未定，就见到牛武的方天画戟，已然刺到了面前。 　　他接连切换了十几种遁术，却被对方的兵家望气术锁定，眼前枪尖逐渐放大，始终躲闪不开。 　　紧接着，他又召唤二十八星宿、六丁六甲神将来救援，始终无人响应。 　　眼看着枪尖刺到面前，这位护法绝望之下，扔出保命的法宝。 　　方天画戟，一枪洞穿法宝，刺入护法体内。 　　护法低头，见到刺穿的法宝，摇了摇头，似乎不相信眼睛。 　　“请上路！” 　　牛武手腕抖动，方天画戟旋转，当场将真人之躯，炸成漫天血雨。 　　这位护法上百年修行，今日化为乌有。 　　剩下的真人护法，惊得魂飞魄散，“牛武，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教主回来！” 　　“你没机会了！” 　　牛武狞笑着，“虽然没能杀了广林，但搂草打兔子，灭了你二人，足够让祁连老匹夫，心疼好些天！” 　　话音刚落，护法纵身化作长虹，消失在牛武视线中。 　　“倒也油滑，见缝就钻！” 　　牛武信手将方天画戟，插在马鞍旁的皮套内，摘下一旁的弓箭。 　　“西北望，射天狼！” 　　下一刻，箭似流星，后发先至，追上护法的遁光。 　　不远处，遁光摇摇晃晃，片刻过后，像是断翅的大雁，一头栽落在地上。 　　“嗷呜呜！” 　　从牛武脚下，窜出一条花白细腰犬，四爪踏空而行，朝遁光落下的地方飞奔而去。 　　片刻过后，叼这血淋淋的尸身，摇头摆尾返回。 　　一场大战，就此落下帷幕。 　　方斗深吸口气，兵家圣人，真有如此神力，轻松斩杀两名真人。 　　“兵家炼气术，这就这么厉害？” 　　方斗喃喃自语，神情震惊。 　　奇烈的家传兵书中，也介绍了兵家炼气术的来源。 　　上古时代，只有炼气术一支流传，到后来，发展成百家争鸣，各家的炼气术都有了区分。 　　兵家炼气术，以征战杀伐为主，具体威力，方斗刚才亲眼见识了。 　　但是，也有极大缺陷，兵家传承，对天赋要求太高。 　　奇烈就是无法修炼家传的炼气术，转而修行道术，进入火器门下。 　　“撤阵！” 　　牛武一声令下，无数士兵出现，开始清扫残局，待得麻教留下的痕迹均已消失，终于撤去大阵。 　　大阵撤去后，昏迷的城中百姓，纷纷恢复了清醒。 　　天空恢复平静，仿佛先前大战从未出现过。 　　团子铺老板，揉着肩膀，“肯定是昨晚太累了，忙着忙着就睡着了！” 　　方斗经此变故，胃口全无，便离开了团子铺。 　　赶尸道人一边走，低声和方斗说秘辛。 　　“牛武，也是个传奇人物，相传乃是山村的牧童出身。” 　　“家里贫穷，连娶媳妇的钱都没有，二十岁了还是光棍，给财主家放牛为身！” 　　“听人说，他真正发迹，还是遇到一家豪门小姐野游，意外看中了，下嫁给牛武！” 　　“那之后，牛武发家，练成一身兵家绝学，进入朝堂之后，被陛下看重，征战边疆蛮夷，战功累累，最终成为至高无上的大将军！” 　　方斗听到这里，反问道，“那‘献妻求荣’是怎么回事？” 　　赶尸道人停下脚步，不敢再说了。 　　刚才那个护法嘴快，说出这四个字，结果被率先了账，可见，此乃牛武的禁忌。 　　“这件事情，乃是牛武生平最大污点，但少有人敢当面提及！” 　　赶尸道人压低嗓音，解释道，“牛武真正发迹，还是将发妻献给陛下，才得了看重！” 　　“嗯，陛下宫中崇信的两位妃子，丽妃是祁连太师的女儿，锦妃是牛武献上的发妻，一直争宠斗艳。” 　　“现在你知道，他们两个关系，为何如此紧张了？” 　　方斗没想到，意外吃了个大瓜，这里面的剧情，也太狗血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锦妃好彩羽 　　后宫的争宠，延展到前朝，就成了文武双方争斗的根源。 　　先前，隆光帝崇信丽妃，六宫粉黛均无法与之媲美。 　　祁连太师身为国丈，因此权倾朝野，无人能及。 　　但是，牛武献上发妻后，一切就变了。 　　皇帝选妃，各项要求严格，非处子身不得进宫，但隆光帝偏偏迷恋上了牛武的发妻。 　　满朝文物反对，其中大儒眉山公，更是上血书，劝诫隆光帝勿要女色倾国、荒废朝政。 　　隆光帝前所未有强硬，罢黜眉山公，将其赶回蜀中老家，驱逐了态度最激烈的大小官员五十七人。 　　最终，牛武的发妻得以入宫，被封为‘锦妃’。 　　锦妃入宫后，当即压过丽妃的风头，成为隆光帝最崇信的妃子。 　　此女虽然并非处子，但歌喉曼妙、舞姿轻盈，隆光帝甚是喜爱，对她无有不从。 　　连带着献妻有功的牛武，也是步步高升，成为大将军，制约权倾朝野的祁连太师。 　　赶尸道人介绍到这里，低声说道，“还有件事情，比‘献妻求荣’更火爆，但没人敢说，谁也不敢！” 　　方斗心中一动，问道，“什么？” 　　“锦妃进宫第二年，就生下皇子，陛下喜爱无比，册封为太子。” 　　“有人传说，太子并非陛下所剩，而是牛武的血脉！” 　　方斗惊得快跳起来，“这是随便能造谣的吗？” 　　赶尸道人认真点头，“五年前，太子出生时，就传出这个谣言，结果陛下大兴牢狱，砍了三千颗首级，之后再无敢提及！” 　　“这话你听了也就算了，千万不能说，说了也不能让外人听见！” 　　方斗点了点头，这计策太毒了，质疑皇室血统不正，这是要存心弄死牛武啊！ 　　不用多想，谣言的源头，一定来自祁连太师那边。 　　想想也不可能，皇室对血统纯正的控制，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太子的身份不用多想，肯定是隆光帝所生。 　　但民间不知道啊，宁可相信牛武‘借腹生子、鸠占鹊巢’的传说，这是附和阴谋论的观点。 　　难怪，牛武对‘献妻求荣’反应如此剧烈，因为后半句话更致命。 　　方斗连连摇头，“这锦妃，不知是何等绝世美人，令一国之主为之沉迷！” 　　赶尸道人说到这里，兴奋说道，“你是没见着，那可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绝世美人。” 　　“想当年，在牛武府上时，还有人窥得容貌，等进入宫城后，再无人见过她了！” 　　“哎，听说锦妃生平，最爱天下彩鸟的艳丽羽毛。” 　　“陛下甚至下令天下各郡县，每年进贡大量鸟羽，供锦妃赏玩！” 　　方斗这才想起来，的确有这个事儿，在会稽郡时，就见到有捕鸟人设下陷阱，捕捉彩雉。 　　但是，听他们诉苦，最近几年，上供的羽毛数量太多，许多地方的飞鸟已经被杀的灭种了。 　　这锦妃，为求一己私欲，连累百姓受苦，也不是什么贤妃？ 　　方斗离开团子铺，将小吃街剩下的食摊、店铺扫荡个遍，通关后便离开了。 　　赶尸道人有些遗憾，本想从方斗身上，再敲些银子，奈何方斗不爱和他玩，婉拒了他主动相陪的请求。 　　…… 　　锦妃宫中，遍地都是流光溢彩，仔细看来，有彩雉尾羽、孔雀翎、翠鸟绒，各种美丽的鸟羽，如同海水般铺展在地面。 　　一名素颜的女子，坐在彩羽当中，伸出纤纤素手，挑拣出羽毛，编织成一串串。 　　在她声旁，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欢快在羽毛上打滚，粘得全身都是，却还是乐此不疲。 　　“母妃，你看，我像不像花孔雀？” 　　女子侧脸看去，露出一张惊艳的脸庞，相比之下，遍地的彩羽顿时黯淡无光，失了颜色。 　　“像！” 　　小男孩咯咯笑起来，展开一双胳膊，来回奔跑，“我要飞喽！” 　　殿外的站立的太监宫女，均战战兢兢，不敢打扰锦妃和太子。 　　“爱妃，朕来了！” 　　隆光帝的仪架，片刻已到了殿前，太监宫女微微屈膝跪拜。 　　隆光帝心情不错，抬手，“免礼！” 　　进了殿内，小男孩见到隆光帝，欢快扑上来，“父皇！” 　　隆光帝很是溺爱，抱起小男孩，摘去鬓角粘上的羽毛，“今天也陪着母妃织羽衣么？” 　　“嗯，我还帮忙了！”太子得意献功。 　　锦妃放下手中针线，起身款款相迎，“恭迎陛下！” 　　“爱妃，你又在织羽衣，先前朕遣人送来的珍珠，你用了没有？” 　　“还不曾！” 　　隆光帝遗憾道，“那可是南海顶级的珍珠，唯有数万米的水下，才能养出这般极品，一颗珠子就要十个采珠人的性命，珍贵无比。” 　　“惟其如此，才配得上爱妃绝世容颜！” 　　锦妃蹙眉道，“采珠人也是陛下子民，如何为了区区珍珠丧命，还请陛下不要为了臣妾，误伤人命！” 　　“那些撮尔小民，为朕而死，是天大荣幸！” 　　隆光帝见到地上的彩羽，关切问道，“羽衣织的如何了？” 　　“赶得上佛诞节当日，为母后和陛下，跳一曲‘霓裳羽衣’！” 　　隆光帝开怀大笑，“好好，听闻那是天上才有的仙曲，也只有爱妃能舞的出来！” 　　二人交谈片刻，隆光帝叫身边太监，将太子抱出去玩。 　　太监会意，这是要和锦妃单独相处，连忙哄权太子一路出了大殿。 　　“爱妃，今日宫城外的动静，你听到了吗？” 　　锦妃垂着脸，看不清表情，只回答，“不曾听到什么？” 　　“牛武，朕的大将军，调动京城大阵，杀了祁连太师的两个真人，嘿嘿，真会挑时间！” 　　锦妃低声说道，“此为陛下的公事，后宫听不得！” 　　隆光帝听了，上前抓起锦妃的双手，“朕不是在试探你是否和他余情未了，而是告诉爱妃你，牛武他凶横跋扈，不是一天两天。” 　　“朕之所以能容忍他，便是看在爱妃面子上！” 　　“如此，陛下宽容之余，应该警示牛武，令他收敛些才好！” 　　隆光帝有些泄气，不管他说什么，眼前的女子柔静如水，不起半点波澜，终于叹了口气。 　　“爱妃，再给朕说说，天上的事情！” 　　锦妃轻启朱唇，缓缓开口，“九天之上，从云深处，有天宫、分四门……” 　　大殿外，太监宫女早已悄然走开，方圆十里之内，没有半个活人出没，因为有杀气腾腾的侍卫看护，他们得到隆光帝的命令，任何企图靠近之人，立斩不饶。 第二百七十四章 排练当日 　　皇宫前的祭天坛广场，足以容纳雄兵十万，广阔得看不到尽头。 　　这里是皇帝祭祀天地的庄重场所，也是整个国家最隆重的地方。 　　名教最得意的功绩，就是在祭天坛上，占据一席之地，帮助皇帝完成敬天法祖的仪式典礼。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名教从礼法入手，已然占据国家最重要的仪式之一，祭祀！ 　　但今日，祭天坛前，并不是名教的主场。 　　佛诞节召开在即，全国各地三千多僧侣，齐聚京城，为太后诵经消难、解厄祈福！ 　　地点就在祭天坛！ 　　距离佛诞节还有半个月，这里举办一场规模隆重的排练。 　　方斗就在三千僧侣当中，靠着个光头，混了个滥竽充数的位置。 　　戒严跟随福元寺的僧团，也位列其中，只是和方斗隔得太远，进场时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场排练，主要是熟悉祭天坛的地理位置，以免有人源头转向，冲撞了太后的仪驾，并熟悉佛诞节当天的流程。 　　令方斗吃惊的是，这次佛诞节，还有道士参加。 　　“这有什么稀奇的？” 　　方斗旁边的一个和尚，出声解释道。 　　“咱们佛祖场面大，道士也要给面子，以外道身份前来庆贺！” 　　方斗心想，没听过，应该是天子崇道，特地增加的环节。 　　虽然太后信佛，但天子崇道，整个国家的氛围，还是道家稍占上风，即便是佛诞节，也要刷刷存在，不让秃驴专美！ 　　嗯，很有道理！ 　　三千僧侣，井然有序，行走坐卧，开始排练起来。 　　方斗有些昏昏欲睡，人一多就犯困，更何况是大型会议排练。 　　四周响起诵读经书的声音，方斗越发感到困了，打着哈欠，环视四周，却见到刚才说话的和尚，朝他使眼神。 　　“学着点，偷睡也要技巧来着！” 　　一旁的某个和尚双目圆瞪，竟是睁着眼睛睡着了，鼻端传出轻微均匀的鼾声。 　　“在下佩服！” 　　方斗自问做不到，睁着双眼打瞌睡，只好想些别的提神。 　　对了，‘三尸守神法’中，就有关于‘睡尸’的说法。 　　方斗研究这门功法，算是稍微吃透了内核，道家关于‘尸’的说法，确切来说，是对人体内各种欲望的总结。 　　所谓‘睡尸’，也可称作‘睡魔’，乃是神思孱弱、精神不宁、容易打瞌睡的症状总结。 　　若任由‘睡尸’壮大肆虐，说不定那个夜里，就会在梦中暴毙，极其可怕！ 　　降服睡尸，就能精神充足，一日闭目养神半个时辰，也能头脑清醒。 　　“睡尸，有趣！” 　　方斗环视四周，见到许多和尚，都趁着他人诵经，开始点头打瞌睡，显然瞌睡是传染的。 　　“有点意思！” 　　方斗对照‘三尸守神法’的诀窍，听着周围的鼾声，自身也开始蠢蠢欲动，眼皮子开始打架。 　　与此同时，他极力睁眼，企图与瞌睡对抗。 　　但是睡意袭来，神志渐渐失守，眼前环境开始模糊起来。 　　如此说来，‘睡尸’已经主宰了神志，要让方斗陷入昏睡当中。 　　突然，方斗脑海中，极力保留的最后一点灵关，陡然爆发出来。 　　“捉住捏了！” 　　方斗猛地清醒过来，困意尚未完全退去，被他施展功法，一把抓住，掌心中已然多了团灰蒙蒙雾气。 　　这团灰雾，就是方斗自身的‘睡尸’。 　　所谓睡尸，不过是拟人化的称呼，并无实体，也并未孤立的个体。 　　降服睡尸，只是第一步，今后还会继续衍生新的睡尸，这是长期的修行过程。 　　方斗按照‘降尸’的法子，将睡尸运在掌心，揉扁搓圆，渐渐有了心得，突然心头一亮，想起‘瞌睡虫’三字。 　　神话中，有瞌睡虫的存在，据说连仙人也躲不开，一旦被此虫钻入鼻窍，必定昏沉沉睡去，少说也要十二个时辰。 　　“莫非，睡尸外放的法门，就是瞌睡虫！” 　　方斗起了顽童的性子，喝令睡尸化作一只小虫，扇动双翅缓缓飞去，绕着一头摇头晃脑的壮硕和尚。 　　壮硕和尚，口中念念有词，实则早已心骛八方，突然听到耳边有蚊虫声音，奇怪道，“冬季，哪还有蚊虫？” 　　一个不留神，小虫钻入鼻孔，瞬间消融。 　　壮硕和尚，瞬间觉得头颅沉重，眼皮子不听使唤，接连点了三五下头，便昏沉沉睡去。 　　“有用啊！” 　　方斗一招得手，好不得意，这招自创的‘瞌睡虫’，以自身的睡尸勾动对方体内的睡尸，令人防不胜防。 　　世间，只有斩了三尸的仙人，才能免疫此招。 　　“哈哈！” 　　方斗兴奋不已，眼见此招初创，还有诸多晦涩之处，趁着四周人多，开始暗中施展起来。 　　接二连三，有和尚昏沉沉睡倒，引起四周注意！ 　　旁边道士的阵营中，一位黑须道士眼神玩味，目光落到方斗身上。 　　方斗自以为出手不留痕迹，实则早已被他看到。 　　黑须道士，扫视方斗，突然神情大变。 　　他看到方斗外皮的僧袍下，露出的一角道袍，神情震惊。 　　“这是风尘师叔的道袍！” 　　他身后的随从，没听清楚，急忙请教，“真人，有何事吩咐？” 　　“没什么，见到一件有趣的事情！” 　　这时候，旁边有个道士走过来，“枯木，我看这情况，隆光帝已经察觉不对，咱们什么都不做吗？” 　　“黄冠，此乃非常之时，一静不如一动！” 　　黑面长须的枯木真人，指向三千僧侣的前方数人，“这一点，你要向那些秃驴学学，不动如山真明王！” 　　黄冠真人哂笑道，“我乃道祖真传，不学秃驴！” 　　三千僧侣的前方，乃是全国名刹古寺公认的世间大德，释门中绝顶的圣僧级别人物。 　　似乎有默契，两位真人谈话间，三千僧侣中的数位圣僧，同时抬头，遥遥见到二人看来。 　　“阿弥陀佛！” 　　“两个牛鼻子，又在看咱们笑话！” 　　“忍不了，我等修行之人，受权势驱使，真不像话！” 　　“再等等，佛诞节过后，便是全新人间！” 　　祭天坛前，剩下的三千僧侣，或恹恹欲睡，或高声诵读，众生形态、不一而足。 　　他们身在居中，却不知道，正身处巨大漩涡，而操纵漩涡的大手，却不是他们所能见到。 　　这一天，祭天坛下，方斗初次降服睡尸，玩得不亦乐乎。 第二百七十五章 其心各异 　　三千僧侣，不饮不食，从清晨一直念经到半夜，头顶星斗满空。 　　这时候，皇帝仪驾赶来，走到祭天坛前，见了几位圣僧。 　　“此次佛诞节，恰逢幕后六十大寿，有劳各位圣僧了！” 　　几位圣僧，分别是晋地的非相、荆地的本源、中原的素因、淮地的海渊。 　　海渊来自淮地，是释门新晋的圣僧，名气极大，是皇帝点名入京。 　　释门心知肚明，隆光帝此举，要让海渊暴露在外，令释门无从隐藏。 　　一尊新生的圣僧，足以招来道家的忌惮。 　　天子无私好，隆光帝看似崇信道家，也是为了借力打力，制约日益壮大的释门。 　　道家高冷，出入高门大户，不近黔首，但释门却不同，打着‘众生平等’的旗号，无论贫富都发展信徒。 　　两相对比，反而是释门后起之秀，发展得后来居上。 　　隆光帝和道家一拍即合，共同合作，制约释门的发展。 　　但是，释门和道家的本性，都决定了不会甘心居于权贵之下。 　　名教则不同，追求和光共尘，融入朝堂大势中，潜移默化改变人间，践行自身大道。 　　所以，释门和道家眼中，名教已经是拴上项圈的狗，不足为谋了！ 　　“能为太后国母祈福，此乃无上荣幸！” 　　“我佛慈悲，定会庇佑太后长命百岁！” 　　隆光帝却叹息道，“太后年迈，天年将近，朕不忍母子分离，若能有长生不死的丹药，就算倾尽全国之力，也要献给母后！” 　　几位圣僧对视几眼，叹了口气，劝道，“陛下，世上无长生不死之人，又何来长生不死的丹药，此为愚夫妄谈，不足为信！” 　　隆光帝却道，“朕却听说，若修行者能飞升成仙，可登上天庭。” 　　“几位圣僧，若释门有人能飞升，可否代替朕以尽孝道，向神仙求取不死之药，令母后福寿绵延！” 　　“阿弥陀佛！” 　　非相、本源、素因、海渊，全都双手合十。 　　“出家人不打妄语，我释门已有近数百年，无人能飞升，即便将来有，也是往生净土。” 　　说着，他们将祸水，引到道家身上。 　　“道家飞升成仙，或许有办法！” 　　隆光帝叫来旁边的枯木、黄冠两位真人，“二位真人，你们如何看？” 　　枯木心道苦也，这帮秃驴太阴毒，拉我们来垫背。 　　黄冠真人抢先说道，“好叫陛下知道，我们二人，尚在凝聚五气，不过是区区朝元真人，没有三花聚顶，也无阳神遍知，何来飞升成仙之说！” 　　隆光帝却道，“道家人才辈出，必然有前辈，已经到了飞升成仙的关隘，二位真人可否引荐一二！” 　　这时候，枯木、黄冠二人，同时长拜行礼，“陛下，我等确实不知！” 　　隆光帝叹了口气，“罢了，两位真人有苦衷，朕也不能强求！” 　　他甩了甩袖子，“今日排练，就到这里！” 　　三千僧侣，如蒙大赦，忙不迭起身，离开祭天坛广场。 　　方斗跟在其中，四处寻找戒严，想要找他说话，眼前人影纷纷，身宽体胖的和尚也不在少数，哪里找的过来。 　　祭天坛四周，不少卫士站在四周，把守住通往宫内的要道，提防这些和尚走散了，闯入宫闱禁地。 　　等到人群稀疏了，方斗发现，戒严也走了。 　　“罢了，罢了！” 　　方斗转身就要回小馆，突然想起一事，候六哥拜托他，到宫城门前，观摩扶天华表旁的两大金人。 　　听说，那可是墨家机关的至高成就。 　　先前，候六哥就介绍过，墨家的祖师，名为‘矩’，乃是天地自然形成的一具机关人。 　　‘矩’的存在，诞生出墨家一脉，包含了所有至高无上的机关精妙。 　　两大金人，就是墨家后人，企图还原‘矩’的奇迹，造就的两大至高造物。 　　方斗一路走到宫墙门前，远远见到两根气派的华表，高耸入云，质地洁白如玉，柱身雕刻云纹盘龙，栩栩如生。 　　华表何止千米长，直插入云端，看不到尽头。 　　更令人震惊的是，两根华表旁，各自有一尊高大的金人，扶着华表两侧。 　　方斗还想走进再看，突然眼前人影闪烁，几个高大的力士挡在面前，面无表情抬手，“请止步！” 　　“我想参观下华表、金人，没有歹意！” 　　“眼下正在休憩，谢绝参观！” 　　力士们表情僵硬、声音更是僵硬，直挺挺挡在方斗面前。 　　方斗突然发现不对，这些都是机关人，从刚才行动来看，行走起来迅猛如风，显然关节处的造诣颇深。 　　“可是墨家的朋友，在前面！” 　　方斗高叫两声，就见到一位双手油污的青年，缓缓走来，挡在面前的力士们，自动让道两边。 　　“最近有事，华表这里不让靠近，你走吧！” 　　方斗取出千机盘，“我一个朋友，也是学机关术的，毕生最大心愿，就是来京城见华表和金人，还请行个方便！” 　　青年见到千机盘，神情稍作柔和，“你就站在这里看，记住一刻之后，必须离开这里，否则黄巾力士会驱赶你离开！” 　　“这是黄巾力士？” 　　方斗看向两旁的高大力士，面容如刀劈斧凿般，体型高大，粗壮的胳膊似乎蕴藏无穷力气。 　　他可是听候六哥说过，黄巾力士是机关术的巅峰之作，足以媲美法师级别的战力，如今总算见到了。 　　青年转身离去，回到华表下方，这边已经有许多墨家的同仁，在金人脚下钻进钻出，运送各种零件。 　　“孔九变，你刚才出去作甚？”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匠，十指灵活，将一对零件拼凑起来，转眼间变成快速旋转的涡轮形状。 　　“打发个人！” 　　“陛下下令，要咱们保养镇脉金人，此乃绝密要事，外人绝不能知晓，可不能心软！” 　　孔九变点点头，“知道，黄巾力士拦在外头，哪有人能闯的进来！” 　　说完，青年也投入繁重的工作中去。 　　方斗抬头望着扶天华表，两尊镇脉金人，心头升起古怪的感觉。 　　他曾向候六哥，学过机关术入门，知道机关术，和机械原理还不同，其中牵涉到大量玄学方面的知识。 　　比方说，物理知识，明确表明永动机不存在，但机关术中，就有不少方面，彻底颠覆这个知识。 　　哪怕是牛顿穿越过来，面对墨家机关术，都会被活活虐死！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大风起 　　扶天华表这边，工部的墨家弟子们，施展法术，开始激活各项机关。 　　两座镇脉金人的脚下，如同巨大工地搬热闹，到处都是忙碌的人影。 　　与此同时，国家的几处禁地，也同时发生同样的事情。…… 　　…… 　　神农陵前！ 　　神农是古之圣贤，可与上古人皇媲美，有尝百草的功绩流传后世。 　　相传，五谷、百药等植物，都是神农从百草挖掘出来，成为后人的食物、药材。 　　神农不仅懂得分别草药，更是精通种植、培育，自从以后，人族方才掌握种植稻谷麦子，从狩猎走向农牧的时代。 　　因此，后世历朝历代，都要祭拜神农，感念恩德。 　　农家，更是将神农氏当成祖师，顶礼膜拜、四季香火不断。 　　但是近日，农家的巨头都聚集在陵墓前，神情严肃。 　　“各位，开始吧！” 　　巨头们纷纷朝着陵墓跪拜，焚香祷告，许久才起身。 　　经过一项项庄严仪式，神农陵的沉重石门打开，农家的家主，也就是方斗见过的怪老头，入内片刻。 　　等到农老头再度出现，双手已经捧着一条长长的草鞭。 　　此乃‘神农氏’遗宝，神农鞭！ 　　相传，神农氏一夜入梦，见到神人传授，醒来时身边草木疯长，拧成这条长鞭。 　　此鞭能辨识百草，降服凶兽，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神农氏手持此鞭，留下许多流传后世的传说。 　　昔日的神农氏已然飞升而去，只剩这条长鞭流传人间，被送入神农陵供奉。 　　农家巨头们，望着神农鞭，感受上面散发的人道气运，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我等手持先祖至宝，一定要扶保人皇基业！” 　　…… 　　刑部天牢当中，无数穷凶极恶的歹徒，拼命嚎叫挣扎，形状丑恶，像是要吃人。 　　一众法家的门徒弟子，面无表情穿过黝黑的走廊，来到天牢地底的三十八层。 　　这里是天牢的底层，从建造起就一直封存，从无人能踏足其中。 　　但今日，终于到了启封的时刻。 　　法家的家主，一声令下，就有弟子施展法家手诀，开启三十八层地牢的封印。 　　“昂！” 　　一声怒吼声中，封印借来，刺眼光芒中，硕大的獬豸摇头摆尾。 　　“参见祖师！” 　　獬豸现身后，转身消失无踪。 　　封印破去后，现场只剩下一根荆棘木杖，正是法家至宝，刑天杖！ 　　相传，上古人皇，曾派手下大臣，也是自己的第三十八个儿子，前去蛮荒之地，斩杀作恶多端的凶手。 　　可是，三十八子来到蛮荒之地，遇到一处涌出酒水的泉眼，喝的伶仃大醉，误了斩杀凶兽的任务。 　　结果，凶兽肆虐，扫荡了一百多个部落，杀了许多人皇的子民。 　　三十八子酒醒之后，知道创下大祸，匆忙找到凶兽，将其斩杀，困住精魂带回。 　　上古人皇呵斥他，为贪杯酗酒，误了差事，连累子民惨死，罪不容诛。 　　气愤之下，上古人皇从身旁的树上，折下一段树枝，用作刑杖，将三十八子打死。 　　这是史书记载中，人间第一例死刑，也是法家的开端。 　　事后，上古人皇深感，若无刑律制约，将会再次发生类似事情，于是创造律条法规，拟定人道的规则。 　　那根打死人皇之子的树枝，成了世间第一件刑具，名为‘刑天杖’。 　　法家取出刑天杖，就和农家请出神农鞭，规格等同。 　　…… 　　京城当中，看似也往常无疑，实则暗潮涌动。 　　郊区外，各路精兵强将云集，开始操练起来。 　　与此同时，各有人乔装拼命，混入京城各处，以各种名义破土动工。 　　这些人，都是牛武麾下的兵家高手，开始激发京城大阵，时刻处于戒备状态。 　　一时间，山雨欲来，气氛紧张极了。 　　大将军府内，牛武就算在家中，也是全套武装盔甲，方天画戟不离身。 　　至于他的坐骑，双翅天马，则是在庭院中，肆意啃食价值千金的名贵花草。 　　“飞升成仙，呵呵！” 　　“做梦！” 　　牛武握紧方天画戟，斜眼看着天空。 　　“谁想成仙，我一招刺死他，送他升天！” 　　…… 　　观星台上，阴阳家邵子灵，站在众多青铜仪器前。 　　他脚下的法坛，仅比祭天坛规格稍弱，上面刻着周天星斗的运行轨迹，划分出二十八星宿，连同黄道周期，太岁轨迹等等。 　　阴阳家的弟子们，身穿白袍，袖口漆黑，都站立原地，神情恭敬。 　　“奇怪！” 　　邵子灵掐指一算，眉头皱起。 　　这段日子，他在观星台上，一步也不离开，日夜监视天下，企图冲突蒙蔽的天机。 　　阴阳家的测算占卜，也有审视阴阳的本事，仅在三家之下。 　　邵子灵不信邪，就要趁此机会，证明阴阳将的占卜之术，并不弱于释门、道家和名教。 　　更何况，他脚下的观星台，是朝廷的官方法坛，能动用龙脉汇聚的人道气运。 　　有了观星台振幅，邵子灵信心满满，足以冲破三家构造的雾障。 　　但是，一连忙碌许久，最终还是失败了。 　　邵子灵算尽天下，却没能算出，究竟是哪一家的前辈，即将飞升成仙。 　　“不可能，没人能瞒过老夫！” 　　邵子灵胸口气血翻滚，再度启动观星台的法器，众多青铜器嗡嗡震动，这次是扫荡京城当中。 　　当然了，皇宫禁地，他自然不去去查，但京城之大，鱼龙混杂，说不定有线索。 　　阴阳占卜术，效用神奇，瞬间掠过大半个城池。 　　“嗯！” 　　邵子灵突然感应到，京城当中，竟然有一人，命数奇特，能混淆阴阳。 　　“莫非是那名即将飞升的前辈？” 　　他运转法术，最终落到一人身上，嗯，正是方斗。 　　“不对不对，不是他！” 　　邵子灵稍微检查，就发现方斗区区术士，绝不可能是那人。 　　“此人命数倒也有趣，稍后找来看看！” 　　说罢，邵子灵再度搜寻京城各处，到最后，始终是一无所获。 　　而方斗呢，看完扶天华表和镇脉金人，正在返回的路上，突然打了个冷战。 　　“谁在想我？” 　　这股奇怪的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找不到半点痕迹。 　　方斗摇了摇头，“错觉，一定是错觉！” 第二百七十七章 赏赐 　　扶天华表前，有黄巾力士看守，不让靠近看。 　　方斗离得远，左右看不出名堂，时间久了，觉得索然无味，便转身离开了。 　　但他没发现，自己的举动，却落在几人眼中。 　　“呵呵，原来是他！” 　　远处的宫殿屋檐下，站着发话的中年人，背微驼，正是镇国剑仙，空自若。 　　他身旁的五旬老人，身穿紫袍，神态不怒自威，正是一国之尊，隆光帝。 　　二人并肩而立，一众太监宫女，都站在周围十步之外，不敢上前打扰。 　　“镇国剑仙，你难道认识那个小和尚？” 　　隆光帝眯眼，看着方斗缓缓行走。 　　空自若笑了，“陛下还记得，前些日子，我向你介绍的火锅吗？” 　　“火锅，那是种新鲜的吃法，朕也很感兴趣，难道和此人有关？” 　　空自若指着方斗，“正是这位小友发明的，说起来，此人精通美食，在京城闯下‘小饕餮’的名号。” 　　“哦！” 　　隆光帝哈哈大笑，“真是和你有缘，你可是当年的‘饕餮食客’！” 　　空自若笑着摆手，“一时贪玩，让陛下见笑了！” 　　隆光帝若有所思，看着方斗，“既然他如此机灵，发明了火锅这般惊艳的菜肴，朕也不能不赏，来人啦！” 　　一个太监上前，从服饰来看，品级不低，属于行走各宫，各方都要客气打点交好的那种。 　　“陛下，奴婢在！” 　　“将那小和尚，带到后花园内，赏他两碟点心！” 　　空自若劝道，“陛下，恐怕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让他吃完，就送他出去！” 　　隆光帝一言九鼎，空自若不好再劝。 　　…… 　　方斗正要走出宫墙笼罩的范围，突然面前走来一个太监，小跑步动作飞快，“快站住！” 　　站住就站住！ 　　方斗等他站稳了，问道，“这位公公，有何事啊？” 　　太监上下打量方斗，此人平平无奇，为何能得镇国剑仙青睐？ 　　“陛下有赏，请你入宫品尝点心！” 　　方斗一个激灵，“皇上要见我！” 　　太监心中鄙夷，矜持说道，“陛下日理万机，无暇见你，着我带你进后花园，吃两碟点心！” 　　这么小气？ 　　方斗睁大双眼，电视剧里，皇帝不是出手阔绰么，动则‘赏黄金万两’？ 　　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只剩两碟点心了？ 　　“快跟着杂家吧！” 　　太监招呼着，方斗心想不去白不去，一路跟着他进入皇宫。 　　“嗯！” 　　方斗前世，也进入紫禁城景区，见识过皇帝的别墅，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也感受不到什么皇气。 　　但是，踏入皇宫的瞬间，他感受到四周空气中，几乎是粘稠液态的压迫，这是属于人道的气运，对修行者特有的压制。 　　本县时，县令的县衙是王法之地，都能压制那些底层术士，脚下是一国的心脏，更是人道气运的核心地带，怎么能没有独特之处？ 　　难怪，这个世上，没有什么高来高去的强者，闯入皇宫刺杀王驾的传闻？ 　　这般环境下，别说法术法师了，就算是真人级别，进入皇宫之后，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蹲着！ 　　“别乱看，小心冲撞了贵人！” 　　太监不断呵斥，提醒方斗。 　　一路带着方斗，来到了后花园后，叫来几个小太监，端来两碟点心，还有一杯热茶。 　　方斗见到这么些点心，心想这么点份量，喂鸡都不够啊！ 　　刚想要问能不能续盘，太监已经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话，“吃完叫人带你出去！” 　　片刻过后，后花园安静下来。 　　天快黑了，四下无人，倒也清净，冬季严寒，花园中也无蚊虫，还算清爽。 　　方斗随手抓了一片软糕，送入口中，双眼发亮。 　　好吃！ 　　不愧是御厨的手笔，仅仅一片软糕，就吃出少说几十道工序的功夫，材料、人工都是顶级。 　　只可惜，少了点。 　　片刻后，盘子空了，方斗端着茶杯，漱了漱口。 　　没办法，皇帝金口玉言，说是赏你两碟，就是两碟，多一块都不行。 　　皇宫的花园，也没什么好看的，最多是花木更名贵，打理的更为用心罢了。 　　天色已黑，也没什么好看的！ 　　方斗叹了口气，就要转身离去，突然听到身旁一簇草木瑟瑟抖动，“啥，皇宫的花园也有野兔？” 　　嗖，草木被拱开，钻出一只‘白兔子’。 　　“这是皇子吧？” 　　出现在方斗眼前的男孩，肤色白皙，相貌精致，举止带着天然的贵气，身上的袍服，更是色泽光线、针脚细密。 　　一眼看来，就和那些唯唯诺诺的小太监不一样，这等人物，定然是皇宫内养尊处优的天潢贵胄。 　　小男孩拍了拍身上草叶，“好不容易钻进来了！” 　　他一抬头，看到方斗，愣了愣，随即惊喜起来，“哈，和尚！” 　　方斗指着自己，“呃，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父皇平时带着我，见的都是道士，很少见到和尚，如今总算见到活的了！” 　　小男孩像是打量珍稀动物，围绕方斗转圈，“除了没头发，和道士差不多嘛！” 　　“实际上，差很多！” 　　方斗表情严肃，“小皇子，天色不早了，你家宫门快关了，赶紧回去睡觉！” 　　“嘘，轻点声，我是偷偷逃出来的！” 　　“哦！” 　　方斗缓缓说道，“小皇子，听闻皇宫规矩森严，你再不回去，小心连累你的母，嗯，母妃受牵连！” 　　小男孩得意起来，“我母妃，最受父皇宠爱，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责备他的！” 　　“原来是太子陛下，难道你就不怕锦妃怪罪吗？” 　　听得小男子炫耀，方斗当即猜出，他就是锦妃之子，隆光帝最宠爱的小太子。 　　太子被揭破身份，也不害怕，“母妃才舍不得打我，和尚，你给我讲些故事吧？” 　　“讲故事？” 　　方斗目瞪口呆，这年头，连太子的娱乐都如此贫乏？ 　　“嗯，道士的故事我都听腻了，想听听和尚的！” 　　方斗有些尴尬，和尚的故事，我也不懂啊！ 　　他突然抬头，见到天空的两个星座，心中一动，太子身处宫中，常年不出门，给他讲些民家传说也好。 　　“太子，我给你讲个，牛郎织女的故事！” 　　太子睁大眼睛，屏气凝神，认真听起来。 　　正殿外，一群太监宫女，跪在锦妃面前。 　　“娘娘，太子又不知去向了！” 　　锦妃表情淡然，“起来吧，不怪你们，我知道他去何处了？” 　　说罢，她丢下手中针线，起身走出宫门。 第二百七十八章 牛郎织女 　　“太子，你看那颗大星星，旁边有两颗小星星！” 　　“那是牵牛星，肩膀挑着扁担，提着一对儿女！” 　　太子瞪大双眼，看向星空，眼睛有些发酸，总算顺着方斗手指，找到了牵牛星所在。 　　“然后呢？” 　　方斗又指向一旁，“那边是织女星！” 　　“牛郎和织女，是我今天讲的故事的主人公！” 　　方斗缓缓到来，将传说中牛郎织女的故事，用生动的口吻讲出。 　　牛郎见织女下凡，隐藏了仙衣，二人成亲后生活其乐融融，生下一对儿女。 　　可是，织女是天帝之女，怎能嫁入凡尘，王母派人下凡将织女抓回天上。 　　牛郎想念妻子，终于感动家中老牛，让他杀了自己，用牛皮蒙在身上，以扁担挑着儿女，飞到天上追赶织女。 　　二人即将重逢时，王母陡然拔出发簪，在天空划出一条银河，挡住牛郎的去路。 　　后来，二人的爱情感动天地，天帝格外开恩，每年七月初七，允许二人在鹊桥相会。 　　“每年七月初七，就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那一天，所有的喜鹊都会上天，搭成桥梁，帮助二人相遇！” 　　“七月初七，又称乞巧节！” 　　从方斗讲解的时候，太子就听得非常入神，双拳捏紧，听到王母划出银河，阻隔二人，更是激动得不行，恨不得打死这恶人。 　　听到最后，牛郎织女每年只能见一面，小男孩叹息不已，“一年一次哪够啊，应该让他们天天见面！” 　　方斗见他粉嘟嘟可爱，忍不住一指点在太子额头，“傻孩子，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如此说来，他们岂不是天天能相遇！” 　　“对哦！” 　　太子乐呵呵笑了，牛郎织女的故事，最终还是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结局，孩子听了也开心。 　　但是，他想了想，又说道，“牛郎还是太穷了，他要是和我一样，是人间皇帝的儿子，也能配得上织女，天帝和王母就不会阻拦了！” 　　太子说着连连点头，感觉非常有道理。 　　方斗笑容僵硬了，糟糕，忘了牛郎织女的故事内核，是屌丝逆袭女神的爽文，像太子这样的富二代，完全没有代入感啊！ 　　“咳咳！” 　　“太子，你以为这是民间传说吗？” 　　“错了，实际上，这是一桩非常悲惨的故事！” 　　方斗的恶趣味来了，表情变得严肃，准备吓一吓他。 　　太子紧张起来，“什么？” 　　“还有另一个版本！” 　　方斗缓缓开口，“其实，牛郎是个娶不起媳妇的穷汉，用卑鄙的法子，毁了织女的清白，还企图用孩子，拴着织女不让她离开！” 　　“后来，织女的家人，得知她被拐卖入深山，派人过来搭救，没想到牛郎不依不饶，扣下一对儿女，以此来威胁织女！” 　　“织女没办法，只好答应，一年和他见面一次，实际上是舍得不儿女！” 　　“现在，你听明白了！” 　　太子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这就对了嘛，仙女怎可配穷汉，本就该嫁给天上的神仙！” 　　什么孩子呀，年级这么小，就知道门当户对！ 　　“嗯，不错，不错，你故事讲的很有趣！” 　　太子老气横秋，抬手拍拍方斗的肩膀 　　方斗一把挡住太子的手，法力微微探查，突然愣住了，这孩子的资质，简直是惊世骇俗。 　　先前方斗遇到的玄武镇天赐，已经是顶级的天赋，但和眼前的太子相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地、一个天。 　　如果他踏入修行，轻而易举，就能在数年之内，迈入真人境界。 　　方斗突然听到一声清冷的女声，“还不快谢谢这位小和尚！” 　　太子抬起头，双眼发亮，张开双臂跑过去，“母妃！” 　　什么？ 　　方斗抬头，被眼前宫装女子的容颜，震惊得一阵恍惚，缓缓深吸口气，不愧是倾国绝色……锦妃。 　　锦妃上前，将太子揽在怀中，朝方斗点头。 　　“你刚才讲的故事，我也听到了。” 　　“第一个故事，简直是胡说八道！” 　　听得眼前丽人呵斥，方斗心头升起羞愧，辩解道，“民间传说而已，哄小孩子的！” 　　锦妃眼神很不满意，“天帝贵女，怎么可能和凡夫俗子成亲，这是对仙人的亵渎！” 　　“世人愚昧，都喜欢听圆满结局，却不知道真相更残酷可怕！” 　　随即，她神色稍缓，“故事的第二个版本，有些意思！” 　　“随我来吧！” 　　说罢，她牵着太子的手，转身离开后花园。 　　方斗不明所以，也跟着走了上去，路上遇到带他过来的太监。 　　那太监，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都知道锦妃性格高冷，平时不和各宫往来，也不结交重臣。 　　今日，还是她首次将外人，带入自己宫殿。 　　宫殿内，锦妃叫来茶点，请方斗吃了。 　　反正吃不饱，方斗来者不拒，品尝起来。 　　“小和尚，世人都传颂牛郎织女的传说，但只有你这个版本，才是真相。” 　　“仙俗之隔，不啻于天差地远，怎么可能相爱？自然也不会有幸福！” 　　锦妃的声音，如同玉器轻扣，余韵无穷。 　　她说话间，拿起手上针线，穿起一根根彩羽，编织起来。 　　方斗见状愣住了，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琢磨，‘裁缝剑法’的路子，始终一无所得，但见到锦妃的手艺，灵感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泛滥起来。 　　“妙啊！” 　　方斗这一声喊，锦妃下意识停下来，抬头望着方斗，“你看出什么了？” 　　“锦妃娘娘的针线活，真是精妙无比，让在下感悟颇深！” 　　“这倒奇怪了，你身为须眉男子，也懂女工？” 　　方斗摸摸后脑勺，“自己缝补过衣物，只是略懂，但也能看出，娘娘的女工世间少有！” 　　“少有？”锦妃笑了笑，“应当是世间无双才对！” 　　说完，她也不和方斗对话，自顾自缝制起来。 　　方斗静静在旁边看着，越发沉浸进去，不知不不觉中，米斗浮现出来，吐出一颗种子，‘天衣无缝（制衣）’！ 　　猛然间，外面太监急促叫道，“娘娘，陛下起驾前来！” 　　锦妃停下来，朝方斗点头，“抱歉，不能留客了！” 　　她招呼身旁宫女，送方斗出去。 　　至于太子，刚才有玩得累，此刻早已在旁边睡着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你也配穿道袍 　　方斗回到小馆，已经是夜半三更，巡街的卫士差点不让过去。 　　好说歹说，才能进入小馆休息。 　　这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太杂，神奇无比。 　　方斗入睡后，梦中光怪陆离，冒出许多奇怪的念头。 　　等到第二天醒来，觉得很是疲倦。 　　方斗想了想，应该是降服睡尸的后遗症，看来这段时间，要好好琢磨这门功法了。 　　上午，方斗留在小馆内，修炼‘白金吐息’，进一步壮大肺腑，同时也开始熟悉操纵睡尸。 　　睡尸果然神奇，能让敌人入睡，作用在自身，却能精神百倍、熬夜不困。 　　方斗操练许久，方才摸索出诀窍，‘睡尸’，是对入睡渴望的形象化总结，修行之人，需要时时降服，才能提升修炼的效率。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方斗打算出去，找地方填饱肚子。 　　粗略算来，京城中的小吃街，只剩下六七条还没通关。 　　方斗居家时，喜欢缠着宽松的道袍，又舒服又宽敞。 　　只有参加排练时，才穿上朝廷派发的袈裟，厚且沉重，穿在身上很不舒服。 　　今天，方斗匆匆修炼完，一身是汗，沐浴之后，索性穿着道袍出门了。 　　前段日子，方斗都是道袍穿在里面，外面罩着寻常的衣服。 　　就今天，修炼完觉得麻烦，干脆披着道袍出门。 　　偏偏这样，出事儿了。 　　到了下午时，方斗又通关一条小吃街，品尝了许多没事，心情舒畅。 　　没想到，他的行为举止，落到一伙人眼里，被恨得咬牙切齿。 　　众所周知，释门和道家势如水火，下面的底层弟子见了，不是冷眼装不认识，就是起摩擦冲突。 　　方斗留着近乎光头的短发，在外人看来，就是释门的和尚。 　　可是，他又穿了身道袍，看上去很是别扭。 　　平常人家见了，最多说一声奇怪，但是落到自诩正统的道家眼中，这可就是大不敬的亵渎了。 　　“站住！” 　　方斗正叼着牙签，喜滋滋走在回家路上，猛地听到一声怒吼。 　　对面有七八个青年，身穿整齐的道袍，手上扎着道髻，气势汹汹走来。 　　“无量天尊，你这和尚，也配穿道袍？” 　　方斗愣住了，啊呀，不凑巧的，竟在路上遇到道家弟子。 　　正统的道家弟子，开口就是‘无量天尊’，和和尚的口头禅‘阿弥陀佛’差不多。 　　这帮人的道服、发髻，以及走路的举止，都让方斗想起了一个人，挂印观的凤德。 　　道家培养的弟子，无论从举止还是气质，都差不多，一样的……目中无人。 　　这几位青年，傲然看着方斗，似乎是在审判。 　　“秃驴，竟敢亵渎道袍，该当何罪？” 　　这帮青年道士，的确有发难的勇气，为首的青年倒是最强，已经是一流术士的境界，剩下的也都二流术士。 　　这就是道家的底蕴，一帮晚辈就有这般实力，遥想当初，饮火老人遍邀亲朋，才能凑足与之媲美的阵容。 　　“这是道袍，又非正式的礼仪袍服，我穿在里面，当内衣穿不行吗？” 　　方斗心想，这是遇到护圈的了，想当年，汉服、穿lo，到处都是类似的人，瞧谁都不顺眼，劈头盖脸都是一句‘你怎么穿山？’。 　　没想到，对方比方斗还激动。 　　当头的青年道士，横眉冷目，“道家袍服，只能正统的道家传人穿，你一个秃驴，有什么资格？” 　　“还不快脱下来！” 　　方斗此刻身上，道袍之下，就是内衣，真要按照对方说的，将道袍脱下，和裸奔也差不远了。 　　这时候，四周行人见到冲突，开始停下脚步，围观起来。 　　方斗脸色一沉，“你这是成心找茬！” 　　“找你秃驴的茬，你又能怎样？” 　　青年道士们，哈哈大笑，将方斗视为囊中之物。 　　“秃驴只配穿狗皮，你脱下道袍，给我四条腿滚！” 　　方斗深吸口气，“抱歉了！” 　　“什么？” 　　带头的青年道士，感觉自己听错了，追问道，“你说什么？” 　　方斗这回不开口，改成动手了，他往前猛一冲，手掌浮现金光，如同套上黄金铸造的拳套。 　　“咚！” 　　这一拳快若闪电，正中青年道士胸口。 　　青年道士，也有一流术士的造诣，拳头打在胸口，当即激发身上的符箓。 　　下一刻，金光闪烁，响起砖墙崩塌的声音。 　　青年道士小试手段，将几米外的砖墙移来，挡住方斗的一拳，自身则是逃了出去。 　　众人惊诧目光中，方斗一拳落下，硬实的青砖墙，当场碎成一地，最大的碎块也只有指头般。 　　“秃驴好大力气！” 　　青年道士后退几步，从背后取出一物，名为‘道琴’。 　　道琴又称渔鼓，方斗前世，每逢过年，都有民间艺人上门，唱一段道琴，讨个红包。 　　“让你见识下，道家真传的厉害！” 　　青年道士手持道琴，竹板一打、轻巧皮鼓，悠扬乐声传来。 　　乐声中，两头白鹤缓缓起飞，在空中交叉，伸出细长的鸟啄，朝方斗头顶击落。 　　以旁观者的视角，只见白鹤展翅，仙韵十足。 　　但方斗却听到，白鹤长啄例如长枪，破空声刺耳，一旦命中，非死即残。 　　“来得好！” 　　方斗提起鹤首钢杖，往上抬起，眯眼往前一松。 　　这一招，真是恰到好处，正处于两只白鹤交错成一点，分毫不差的瞬间。 　　鹤首钢杖一声碰撞，如同刺中微微高山，反震力大得吓人。 　　破灭声响起，两头白鹤随之消失不见，化作袅袅白雾消失。 　　道琴再响，悠扬的乐声，如同幽深的悬崖之上，置身茂林。 　　一头全身白毛的怪物，人立而起，往前窜跳。 　　仔细看来，竟是一头白猿，双足行走，快如闪电。 　　“刷！” 　　白猿冲到面前，抬起纤细的爪子，就要去掏方斗的胸口。 　　方斗深知，野生的猿猴，可不是动物园卖萌的灵长类，人家可是咋是动物，会吃肉的。 　　而起，猿猴朝猎物胸口伸爪子一掏，不是打招呼，而是剜心破腹的毒招。 　　青年道士以道琴，召唤出的白猿，实力堪比精怪，身躯坚硬如钢铁，更是力大无穷。 　　这只爪子，好似精铁铸成，破空声锐利无比。 　　方斗深吸口气，全身浮起一层金光，日光照射下，好似披了层金灿灿的袍子。 　　连带着道袍表面，也被镀上一层流水般的金光。 　　“滚！” 　　方斗一爪探出，将白猿撕得粉碎，余波不止，将青年道士冲得后退几步。 第二百八十章 不分青红皂白 　　“青玖师兄！” 　　后面的几位道士匆忙上前，扶住青年道士。 　　一股脑走到前头，竟是要靠着人多，压迫方斗。 　　方斗收了法力，暗自运力，琢磨着青年道士的法术。 　　这法术，他先前从没见过，这般以乐声为媒介，召唤异兽作战的法术。 　　无论白鹤还是白猿，都是道家的祥瑞之兽，实力不凡，等闲的二流术士都挡不住。 　　可惜，这次遇到方斗这怪物，轮肉搏，一流术士也不是他对手。 　　青年道士站稳脚步，推开身后的师弟们，眼神变得阴狠。 　　“你这秃驴，修的是肉身菩萨，果真厉害！” 　　释门当中，分为肉身和神通两种，区别就等同于，福元寺中，天王殿和观音殿的分类。 　　方斗以肉身之力，将青年道士的术士破去，落在众人眼中，自然是修肉身的。 　　见对方误会，方斗也不解释，嘴贱之人，无需废话。 　　青年道士稳住心神，手持道琴，继续施展法术。 　　“龟蛇二相，天命玄武！” 　　乐声又起，有大龟立地不动，身边有灵蛇蜿蜒，二者一静一动，玄妙自生。 　　方斗深吸口气，他连真正的玄武精魄都见过，眼前等闲小物，何足挂齿？ 　　青年道士额头渗汗，此招是他最强一击，必能击败眼前对手。 　　历经先前交手，他一改当初轻视，知道方斗绝非普通的和尚，此番全力出手。 　　玄武是古之神兽，巨力能倾尽江河海洋之水，必定能克制修肉身的和尚。 　　灵蛇蜿蜒，缠绕在大龟身上，二者气势融合，渐渐变得沉稳无比，浩大气势扑面压迫过来。 　　气势压迫下，竟让围观者，如同置身海边，眼前是一望无尽的海洋，泛起铺天盖地的巨浪。 　　方斗深吸口气，眼前幻境不攻自破，经过玄武精魄的洗礼，眼前就是小儿科。 　　“斗！” 　　龟蛇往前迈开脚步，像是一辆重型坦克，朝方斗冲撞过来。 　　别小看庞然大物，看似缓慢的动作，实则快如旋风，带动的空气如同锁链，将方斗困在当地。 　　“来得好！” 　　方斗猛地张口，水、火、土三色化作雷光，压榨出最强的威力，猛地喷到空中。 　　雷光汹涌，朝龟蛇身上猛地扑落，随即炸开。 　　青年道士冷笑道，“民间的区区伪雷，岂能伤到我的玄武？” 　　下一刻，他脸色变了。 　　方斗的雷法，已有三行之力，相生相克，杀伤力远比想象更强。 　　龟蛇被炸得原地跳起，灵蛇齐中断成两截，大龟更是头颈流血，连龟甲都崩掉半块。 　　方斗咂摸嘴，感觉有些气喘，有些勉强了。 　　随即，他从袖口，掏出一枚丹火雷珠，用拇指弹出。 　　丹火雷珠，精妙变化不及紫府神雷，但若论横冲直撞的摧毁力量，远远超过。 　　先前第一声炸响，旁观的路人过客就跑个精光，躲在各家屋内避灾。 　　此刻，丹火雷珠炸开，如同九天雷霆落地，家家户户的窗户，被湍急的气流拍打得哗啦生响。 　　龟蛇二相，当即炸成粉末，消失不见。 　　余波更是滚滚而去，如同一条浑浊的土浪，冲刷青年道士一行人。 　　青年道士，匆忙将道琴扔出，罩在身上，护住自身，其他道士也各自扔出法器护体。 　　轰隆隆，炸响过后，漫天灰尘落下。 　　原本青石板的路面，直接炸成了施工现场，到处都是翘起的破碎石板，连同黄土碎石砂砾。 　　“师兄，你怎么了？” 　　道士们痛呼不已，原来青年道士首当其冲，承受大半冲击，尽管有道琴护体，却比剧烈冲击之下，昏迷过去。 　　方斗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开。 　　没想到，对方反而不答应了，“你闹出了人命，休想离开。” 　　“等咱们师叔到了，要你的狗命！” 　　方斗心想，这帮道士的师长一辈，莫非是……法师？ 　　颇具挑战性呀！ 　　一帮青年道士们，围着方斗咋咋呼呼，却无人敢上前拦住他。 　　实在是刚才方斗出手放雷，太过厉害，没人敢触霉头。 　　没等多久，对方的援兵都到了。 　　“萧师叔，是这个凶和尚，将师兄都打伤了！” 　　一帮道士们拥簇某个中年人，来到方斗面前。 　　方斗一看，竟是熟人，红鸾的姑父，萧乐师。 　　萧乐师见到方斗，微微一愣，随即流露出了然的神色。 　　“方斗，是你？” 　　“是我！” 　　方斗反问道，“红鸾如今可好？” 　　萧乐师点点头，“她过得很好，已经受戒入门，成了正式的道家传人，内子在半年前，送她入山苦修，奠定根基！” 　　说罢，他转身检查昏迷的青年道士，点了点头，“无事，只是遭受重击，一口气倒涌方才昏倒！” 　　“喂他半颗续命丹，休息片刻就好！” 　　处理外一切，萧乐师转身，质问方斗，“方斗，上次你离去，我还私下和内子说过，你虽然出身不好，但还是恩怨分明的性格！” 　　“可眼下这件事情，你做的有些偏狭了！” 　　“为何挑衅我道乐司的弟子，出手伤人？” 　　他表情平淡，语气轻缓，但言下之意，就是指责方斗心胸狭窄，主动袭击他的晚辈。 　　“哈哈，道家的口吻，我今日算是领教了。” 　　面前是一位道家法师，不是野路子的民间法师！ 　　方斗也不畏惧，冷笑道，“先问问你的晚辈，为何要苦苦相逼？” 　　一帮青年道士们，忍不出开口，“萧师叔，明明是他穿道袍，太不像话了！” 　　“就是，就是！” 　　萧乐师听了几句，就知道大致情况了，叹气道，“方斗，你应当知道忌讳，非我道家之人，严禁身穿道袍。” 　　“更何况，你和释门关系密切，此举不是挑衅，又是什么？” 　　方斗听明白了，对方无论如何，都要将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 　　完全不顾念，方斗有搭救红鸾，送与亲人团聚的恩情。 　　对了，或许在萧乐师心目中，先前给出的一块玉，已经足够答谢方斗的恩情了。 　　道家中人高高在上，认为方斗帮手，是理所应当，那块玉与其说是谢礼，倒不如说是打赏。 　　“嘿嘿嘿！” 　　方斗心头一团火，越燃越旺，拳头渐渐捏紧。 　　青年导师们见了，咋呼起来，“此人凶性难驯，萧师叔绝不能放过他！” 第二百八十一章 渊源 　　萧乐师如何看不出，方斗满腔怒火，夹杂着不甘。 　　但这又如何？ 　　一帮晚辈的做法，在他眼中，并无过错。 　　最大的过错在于，方斗不知轻重，身穿道袍招摇过市，方才招致今日之祸。 　　“幸会早日接回红鸾，否则这孩子，与此人相处久了，必然近墨者黑！” 　　萧乐师内心，一阵轻松，认定方斗野性难驯。 　　“罢了，方斗，跟我回去！” 　　方斗咧嘴笑了，“去哪？” 　　“回我道乐司，将事情解释清楚，再留个三四月，潜心听取道乐，洗一洗你这凶戾的性子！” 　　萧乐师露出悲天悯人的模样，“无量天尊，怜悯世人，你纵然略有失足，我自当倾力搭救。” 　　“多谢，我无需拯救！” 　　方斗哈哈笑道，摸着脑门。 　　“知道么，我还以为，那帮和尚喝酒吃肉、敛财聚富，不是什么好东西。” 　　“今天看来，道家太独，并非虚传！” 　　“天底下的道理，不是都归你们道家所有，不是你说一，就是一。” 　　方斗深吸口气，“我偏偏要说二！” 　　萧乐师神色微变，摇摇头，“冥顽不灵，随我回去！” 　　下一刻，他摘下腰间的锦囊，对着束口的金线一指。 　　锦囊朝着方斗头顶一罩，片刻间天昏地暗。 　　方斗心中大叫不好，当即将飞剑寄托钢杖，全力往前刺出。 　　这段时日，方斗虽然没有修炼飞剑，但无论是‘白金吐息’，还是‘裁缝剑法’的研究，都是在无形中提升积累。 　　许久未出一剑，今日启封，感觉前所未有顺畅。 　　这种感觉，就像是多日没提笔，猛地写下一字，发现陡然书法造诣，瞬间提升到超越巅峰的地步。 　　原本昏暗的环境，陡然亮起一条白线，猛往上冲。 　　外界的视角，只见萧乐师摘下锦囊，迅速化作一人多高，将方斗吞入其中。 　　与此同时，锦囊包裹着方斗，时刻在缩小。 　　青年道士们，无不拍手叫好，“好个小秃驴，这下知道厉害了！” 　　心下已经在盘算，等将方斗捉到道乐司后，定要痛殴一顿，逼他吃屎喝尿。 　　但是，锦囊缩小一圈，像是内部有东西卡住，猛地一顿。 　　“出什么事儿了？” 　　萧乐师神情一滞，这番变故，同样出乎他的预料。 　　正要上前查看，突然锦囊凸起一点，瞬间爆开，化作漫天布料。 　　方斗手持钢杖，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轻微喘息着。 　　“你，大胆！” 　　锦囊是萧乐师的一件法宝，擅长捉人困人，没想到这么毁了。 　　方斗全身颤抖，近乎虚脱，刚才那一剑，近乎榨干身上所有法力。 　　此刻，别说萧乐师了，他身后的青年道士们，随便上前一个，都能将方斗弄死。 　　“呼呼！” 　　萧乐师抬手，正要下令，突然听到一声温和的声音，“都在干什么？” 　　眼前一花，一位黑须道士，出现在众人眼前。 　　青年道士们认不出，萧乐师见到黑须道士，忍不住屈膝下拜，“真人！” 　　黑须道士，正是京城当中，道家两位真人之一，枯木真人。 　　“免礼！” 　　枯木真人，朝萧乐师点点头，“带你的晚辈，回道乐司吧！” 　　“我要和这位小友聊聊！” 　　萧乐师内心，如同刮起一阵风暴，方斗怎么结识枯木真人的？ 　　这个没道理啊？ 　　枯木真人，在道家地位崇高，一般的后进晚辈，都无缘能见他。 　　怎么方斗一介民间术士，让他有了交谈的兴致？ 　　想到这里，萧乐师内心，对方斗的认知，开始动摇了。 　　“莫非此人，大有来历？” 　　萧乐师越想越有可能，他的锦囊法宝，等闲法师都弄不破，竟被方斗毁了，由此可见，他绝不是一般的二流术士！ 　　“遵真人法旨！” 　　萧乐师，叫上一帮晚辈，抬着昏迷的青年道士，返回道乐司。 　　临行前，他忍不住回头，见到枯木真人面带微笑，走向方斗。 　　方斗礼貌中带着警惕，朝枯木真人拱手，“多谢！” 　　枯木真人摇头，颇有些无奈，“道家这些晚辈，没吃过苦头，目中无人，今后难免要吃大亏！” 　　“倒是你，身为散修，仍能自强不息，很是令老夫动容！” 　　“只是……” 　　枯木真人眼中，带着笑意，“你这一身所学，太过驳杂了，如今境界低微还好，等升到法师之后，就会知道不足了！” 　　方斗灵醒起来，对方是真人，随口一句点评，就是深刻入骨，赶忙记下，作为今后修炼的参照。 　　“能否请教一件事情？” 　　方斗连忙说道，“请教不敢当，有什么请问？” 　　心中叹息，这就是大佬和小喽啰的区别，人家堂堂真人，说话办事轻声细语，就让你推辞不得。 　　相比之下，那帮青年道士，完全上不得台面。 　　“你这身道袍，从何而来？” 　　枯木真人望着方斗，眼神中带着审视。 　　“莫非，他认得这身道袍？” 　　方斗心中念头急转，想着如何解释，才是正确的。 　　时间容不得细想，方斗很快决定了，说实话、少说话。 　　“一个过路的道士，缺钱买酒，把道袍卖了，落到我手上！” 　　说完这句话，方斗脸不红心不跳，因为这就是实情，只不过略去了成衣铺这个环节。 　　听起来，就像是那个道士，亲自将道袍，交给方斗。 　　枯木真人眼睛露出笑意，“游戏风尘，法宝换酒，这果真是风尘师叔的性子！” 　　叹了口气，他指着方斗的道袍，“知道这件道袍，可有什么来历吗？” 　　方斗摇摇头，“不知道！” 　　“此为水火道袍，以异种的水灵蚕丝、火灵蚕丝织成，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可挡法术攻击，而且能自净自洁，是一件宝物！” 　　“原本在我一位长辈手中。” 　　方斗试探问道，“真人，要将这件道袍拿回去吗？” 　　说真的，方斗有些舍不得，这件道袍一路伴随，替他挡了不少攻击，已然诞生了深厚感情。 　　枯木真人摇摇头，“风尘师叔增与的道袍，只有他本人能收回，其他人都没这个资格！” 　　他安慰方斗，“我将知会萧师侄他们，京城当中，再无人会因为这件道袍，找你的麻烦！” 　　“多谢真人！” 　　方斗感激不已。 　　枯木真人摆摆手，“不必谢了，只希望你妥善保管，不要辜负了风尘师叔一番心意！” 第二百八十二章 水火道袍 　　枯木真人，前来寻找方斗，只是心血来潮。 　　身为道家真人，他如果赏识某个晚辈，起码要指点一二。 　　但是，方斗不入道家门，还和释门牵扯不清。 　　若非水火道袍，和道家一名高人前辈有关，他肯定不会屈尊来见。 　　“小友，这件水火道袍，需以法力温养，才见奇效！” 　　枯木真人，稍微提点了下，便和方斗告辞。 　　当然了，他也没忘了，提醒萧乐师等人，不要早去招惹方斗。 　　萧乐师，好歹是道家的法师，地位不低，忍不出问道，“真人，这旁门小子，究竟什么来路？” 　　在他看来，方斗和其他民间术士一般，纵然有天赋才能，但不得道家真传，最终将泯然众人。 　　可是枯木真人，对方斗如此看重，就让萧乐师有些看不懂。 　　枯木真人叹了口气，“风尘师叔，看此游戏人间，实则布局深远，他一举一动，立意将来。” 　　“这方斗，纵然不是他选定的传人，也是一名重要的人物。” 　　“连本尊都要客客气气，你们怎敢放肆？” 　　萧乐师听到‘风尘师叔’的名头，心头震惊无疑附加，这个名头他也只听过一两次。 　　‘风尘师叔’，是所有道家真人口中的传奇，贵为‘陆地真仙’级别的高人。 　　多少道家年轻俊杰，都无缘见到他，为何方斗这样一介旁门术士，能得他青睐？ 　　“这是什么运道？” 　　萧乐师突然心头一紧，想起方斗送归红鸾时，自己和妻子的冷淡轻视，以及这次的发难，无形中已经得罪了方斗。 　　若有一天，方斗借助风尘真人的关系，成为道家的座上宾，他该如何应对？ 　　…… 　　方斗回到小馆，心头激动，谁能想到，区区一件道袍，竟和道家真人扯上关系。 　　他也曾听过，有道家真人游戏人间，化作邋遢道士、乞丐，点化有缘之人的传说。 　　曾几何时，方斗困身破庙，也盼着奇迹出现。 　　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终于死了这份心。 　　一件道袍，偶然所得，竟是道家真人的贴身袍服。 　　想到这里，方斗警惕起来，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缘分，道家真人，不可能窘困到典当道袍！ 　　更何况，这是法宝级别的‘水火道袍’，真要明码标记，世上修行者趋之若鹜，能竞拍出天价。 　　只有一个解释，道袍的主人，是在算计什么？ 　　“我么？” 　　方斗摇了摇头，无论如何，自己级别太低，无论踏入什么局中，都是做棋子的命。 　　“哎，还是要苟啊！” 　　左思右想，眼前如同一片迷雾。 　　方斗这才明白，为何三家都要有占卜之术了，前路太迷，生怕行差踏错、走错一步！ 　　“这要学些测算占卜的法子！” 　　只可惜，这些法门，都是不传之秘。 　　方斗下意识，取出闻先生赠予的龟甲，轻轻摩挲表面。 　　从会稽郡到京城，一路大小危险，龟甲表面遍布裂纹，接近报废的边缘。 　　这是一件神奇的宝物，有示警、避凶的功效，只可惜用完就没了。 　　“先祭炼好水火道袍！” 　　方斗想起枯木真人提醒，这件道袍需要法力温养，才能发挥威力。 　　先前，方斗对此宝一无所知，完全靠着道袍自身质地，抵挡各种攻击。 　　饶是如此，这件水火道袍的能耐，已经远超想象。 　　方斗甚至不怀疑，若是遇到真人出手，一招打在身上，道袍肯定毫发无损，但他的肉身肯定被震得粉碎。 　　“试试看！” 　　方斗将心神，沉浸入道袍中，顺着法力没入其中，开始缓缓探索起来。 　　这一看，终于发现道袍的奇特之处。 　　水火道袍的材质，是用异种灵蚕吐出的蚕丝织成，并以炼器的法诀进行炼制。 　　法力顺着蚕丝的纹理，竟无比顺畅，仿佛是方斗躯体延伸的部位。 　　“这就是法宝的奇特之处！” 　　通过水火道袍，方斗开始初窥法宝的奥妙，世人都以‘如同臂使’，形容操纵的娴熟。 　　但是，外物就算再熟练，也不可能成为躯体一部分。 　　修行之人，就有了法器和法宝的区别。 　　法宝，材质独特、炼制用心，能容纳法力流畅运转，真真到了‘如同臂使’的地步。 　　相比之下，法器就有些弱了。 　　方斗先前炼制的神行草鞋，就是法器级别。 　　两相对比，就像是汽车行驶在乡间土路，和高速公路的区别。 　　方斗的法力，在道袍中运转，开始打探到内部的冰山一角。 　　“原来如此！” 　　法宝和法器的炼制，都以‘符器诀’、‘咒器诀’、‘阵器诀’为基础。 　　水火道袍当中，大大小小的阵法，盘踞在前襟、后摆、两袖等部位，再以咒、符相互连接。 　　其内容之繁复，方斗一看就头晕眼花，心想若要吃透此宝，非得法师巅峰不可。 　　如今，方斗所能做的，就是以法力缓缓温养，开启道袍的基本功能。 　　根据他粗略探查，水火道袍，不仅能抵挡攻击，可耐烈火燃烧，寒冰冻结，抵挡摄魂、音攻等各种法术。 　　前提是，方斗能以自身法力，将水火道袍祭炼完成。 　　“呼，先祭炼道袍的防御体系！” 　　方斗如今遇到的敌人，还是以物理打击为主，所以先祭炼这一点。 　　这是一座‘正反磨盘卸劫大阵’，外力侵入时，如同自身磨盘，被消磨殆尽。 　　方斗的法力尚未祭炼时，这座大阵只能被动反击，以保护道袍完好为主。 　　但是近日，方斗的法力，开始进入大阵中央，一寸寸炼化根基阵脚。 　　“呼呼！” 　　方斗满眼都是震惊，世上竟有这般神奇的阵法？ 　　根据他估计，眼下只能炼化法阵，可是要吃透阵法，非得法师境界不可。 　　一日日，方斗进步神速，除了应付佛诞节的前期筹备完，就是在小馆中祭炼道袍。 　　攻关小吃街的计划，暂且搁置一边。 　　时间飞逝，很快到了佛诞节当日。 　　凌晨时分，天刚蒙蒙亮，大街小巷一片寂静。 　　方斗裹着道袍，穿上佛诞节的袈裟，离开小馆，前往祭天坛汇合。 　　佛诞节当日，从凌晨开始，三千僧众诵经祈福，到了下午，又有道家真人念青词、名教大儒读贺章。 　　当晚，又有道乐司献上宏大的乐章，锦妃献舞，祝愿太后长生千岁。 第二百八十三章 佛诞节当日 　　祭天坛前，三千多个蒲团，整齐排在广场上。 　　四大圣僧、三千僧众，均坐在广场蒲团上，个个神态庄严。 　　如此浩大阵势，可谓集齐了天下的释门精华，在这个环境下，福元寺的方丈主持在此，也是泯然众人。 　　方斗身处其中，不仅感叹，释门的势力，果真到了令朝廷忌惮的地步。 　　无怪乎，隆光帝崇信道家，重用名教，为的就是制衡释门。 　　但是，天子多疑，不可能完全信任哪一家，所以有了太后信佛，连同今日的佛诞节。 　　“京城多事，不是久留之地！” 　　方斗甚至有些后悔来一趟，如今的他，只是小池塘兴风作浪的鱼儿，贸然闯入江海中，触眼可及都是大鳄巨鲨。 　　光是在京城这些日子，方斗就怀疑，自己起码见到三四个真人级别的强者。 　　“这次佛诞节，若能安稳过了，一定立马回晋陵郡。” 　　“不到法师境界，千万不能再出来了！” 　　天下之大，远超方斗想象，强者高人层出不穷。 　　境界越高，实力越强，方斗反倒开始慎重起来，生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 　　四位圣僧，看似眼观鼻、鼻观心，实则以释门‘他心通’的神通，暗自交流。 　　等同于在公共频道外，开辟一个私有聊天室，内部交流，外界察觉不到。 　　“看到了吗？” 　　“户部农家、刑部法家、工部墨家、兵部兵家，隆光帝的心腹重臣，都缺场了！” 　　“嘿嘿，名教执掌的礼部，仍旧在场，看来他们也不受信任。” 　　“天子多疑，反倒是好事儿！” 　　祭天坛前，除了三千僧众外，还有搭起的巨大彩棚，隆光帝、太后，连同锦妃、丽妃，一众后宫眷属，都坐在其中。 　　人数众多，却是泾渭分明。 　　隆光帝身旁，坐着锦妃，怀中抱着太子。 　　太后和丽妃比邻而坐，距离他们二人深远，相互说话都听不见。 　　丽妃一脸哀怨，看着隆光帝和锦妃，忍不住抱怨，“母后，你看……” 　　太后满脸慈和，闻言瞪眼，“大庭广众，你想抱怨什么？” 　　“可是，这也太不像话了，我也身为后宫六妃之一，为何陛下如此偏颇？” 　　隆光帝的皇后早逝，后位悬而未决，后宫六妃中，其他四妃韬光养晦，只有锦妃、丽妃二人备受荣宠。 　　原本，丽妃的娘家有祁连太师，又备受太后恩宠，地位崇高，是替补皇后的不二人选。 　　自从锦妃出现后，成为六宫独宠一身的宠妃，夺走丽妃的光彩。 　　尤其是，隆光帝册封锦妃的皇子为太子，更是起到风向标的作用。 　　锦妃风头，一举压过丽妃，成为皇后的热门人选。 　　宫中人捧红踩黑，见风转舵，丽妃这边的门槛，顿时冷清许多，一直哀怨的很。 　　若非太后经常开解，以丽妃的性子，早就在宫中闹开了。 　　饶是如此，大庭广众下，隆光帝如此荣宠锦妃，更是让丽妃吃味。 　　太后叹了口气，“丽妃，你也是官宦家的女儿，如何不晓事？” 　　“后宫和朝堂，何曾分隔开？若非你的父亲，在朝廷上太过势大，陛下为何要崇信锦妃？” 　　“她一个乡间村妇，还是已嫁之身，纵然有些姿色，真能令君王痴迷？” 　　太后说到这里，有些疲倦，说道，“今日哀家过寿，你醒目些，不要闹出什么事情！” 　　“刚才的话，你自己琢磨琢磨。” 　　说罢，太后恢复慈祥的微笑，眯眼望着祭天坛前三千僧众，侧耳倾听风中传来的诵经声。 　　“若天上真有神佛，请保佑我国朝绵延万年。” 　　“保佑我儿长命百岁！” 　　“保佑我老妇人，能安享晚年、无疾而终！” 　　心中默念到这里，太后双手合十，神态极其虔诚。 　　丽妃连同其他妃子见状，也都起身双手合十，有的手上捧着念珠，口中念叨‘阿弥陀佛’。 　　隆光帝目视僧众们念经，神态淡然，过了片刻，转身看向锦妃。 　　锦妃一双细长凤目，如同画中人，从刚才开始，就未曾有半点动弹，只是怀中的太子，颇有些不耐烦，扭动起来。 　　“锦妃，听闻你缝好羽衣，今晚必将献上一曲天籁之舞！” 　　锦妃起身下拜，“请陛下拭目以待！” 　　“好，好，好！” 　　隆光帝眯眼，望着头顶云霄，悠然叹道，“听闻上古人皇，有教化百姓的恩德，得道后长生不老，飞升而去！” 　　“飞升前，禅让皇位！” 　　“到了后世，天子福薄，无缘飞升，只能父死子继。” 　　“若朕有上古人皇的机缘，与锦妃飞升成仙，这皇位禅让给太子又如何？” 　　锦妃听了，淡然说道，“陛下此愿，天地共鉴！” 　　隆光帝感觉，如同一拳打中棉花，没有半点回应。 　　“罢了，朕一腔热血，终有一日能感动爱妃！” 　　太子眼珠子转动，急于在三千僧众中，寻找方斗的踪迹。 　　“小和尚，多亏你的故事，母妃也为我缝了一件羽衣，非常漂亮！” 　　他在心里默念着，想要当面对方斗答谢。 　　…… 　　祭天坛广场，另一角落，枯木、黄冠两位真人，望着三千僧众，连同皇室众人。 　　“人道气运正隆，我修行之人，还要小心翼翼，屈服权势！” 　　“没法子，朝廷势大，人道气运压制，神仙难以显圣，凡夫俗子怎知敬畏？” 　　枯木真人轻叹口气，“这场变故，固然能兴盛修行界，只是民间百姓，不知伤亡多少？” 　　“枯木，天道不仁，你又何必多想？” 　　天道不仁，不是说天道残忍，而是以天道的立场，无所谓仁德残忍，飘渺高远、太上无情。 　　站在道家立场，若能推翻朝廷的镇压，修行者超脱凡俗，牺牲多少都值得。 　　哪像现在，修行者若是犯法，朝廷一条铁链锁了，杀鸡宰狗般斩首示众。 　　黄冠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表纸，“枯木，你嗓音洪亮，这封青词，你来读！” 　　枯木真人扫视一眼，不禁赞叹，“文笔雅量、均为上乘。” 　　“挂印观明皋法师手笔，岂是等闲？” 　　挂印观的祖师，就是从名教转道家，历代观主，都要兼修名教学问，一手青词造诣，名冠天下，深得隆光帝喜爱。 　　“难怪，明皋法师，也是我道家的栋梁之一！”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天子盼长生 　　从清晨，一直诵经到下午，方斗虽然滥竽充数，还是累得不行。 　　不得不佩服，三千僧众内，虽然不乏关系户，但大德高僧也不少，坐功精湛，纹丝不动。 　　方斗正前方，就有一个枯瘦的老和尚，看似弱不禁风，实则岳立渊峙。 　　起初，方斗还没注意到，但随着时间流逝，老和尚的诵经声，越发洪亮，坐姿沉稳。 　　“咦！” 　　方斗忍不住，盯着老和尚，越看越是稀奇。 　　这老和尚，对肉身的控制，已经到了巅峰状态。 　　远远看去，如同悬崖边生长的一颗岩松，扎根极深，历经风吹也纹丝不动。 　　“奇了！” 　　方斗想起‘三尸守神法’，里面就介绍，降服肉身诸尸，能做到眼前这一点。 　　释门、道家，走的也是殊途共归的路子。 　　方斗深吸口气，开始尝试起来，看能不能够到老和尚的姿态。 　　知易行难，方斗稍微尝试，就发现周身是问题。 　　酸、痒、麻、涨，各种手段，一股脑涌上来，浮上皮肤、钻入骨髓。 　　一时间，诸般幻觉用上心头，令方斗眼前恍惚不断。 　　“诸尸作乱！” 　　方斗心头，浮现这个念头，这是功力不到家，强行修炼遭受的反噬。 　　大意了，老和尚的境界，竟然高深到这个地步。 　　方斗心下骇然，这老和尚虽然不是圣僧，却也相差不远了。 　　“心猿意马，肉身皮囊，岂可轻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方斗耳边响起，正是海渊法师。 　　方斗一个激灵，猛地惊醒过来，“是！” 　　“枉费琉璃心境，怎么这点虚妄都看不破？” 　　海渊法师说完这句话，便再无声音传来。 　　方斗深吸口气，心火燃烧，朱雀长鸣，心府打开，照遍周身四肢百骸。 　　刹那间，蠢蠢欲动的诸尸遭受压制，各种感觉潮水般褪去。 　　“呼呼！” 　　方斗后背，猛然间出了身冷汗，那里还不知道，自己在走火入魔的关头，走了一圈。 　　海渊法师，虽然没有施加援手，但以当头棒喝，救了他一命。 　　“诸尸？” 　　方斗内视全身，见到皮肉之下、骨骼之间，都盘踞若隐若现的黑气，正是众多恶尸。 　　五脏六腑，由于有六神盘踞，紫府神雷洗礼，反而灭绝恶尸，清净一片。 　　“果然如此！” 　　道家修行，斩灭恶尸，各般法术功法，均有殊途同归的法子。 　　紫府神雷修内在，方斗想要掌控自身，还要落在金鸡诀上。 　　回过神来，方斗惊喜发现，肉身的境界，猛地拔升一大截，距离金鸡诀大成已不远了。 　　“诵经毕！” 　　祭天坛前，礼部之主，当代名教大儒，鱼羊公代天子宣布。 　　三千僧众们，开始离开广场，只剩下四大圣僧留下。 　　方斗离开时，不知为何，心头轻快，总觉得像是坐牢结束般。 　　没走几步，就听到戒严的声音，“方斗，看这里！” 　　只见戒严和戒行二人，身穿袈裟，缓缓走来。 　　见到方斗着急忙慌脱下袈裟，戒严笑道，“这东西太累赘，我也不想穿了！” 　　说罢，戒严也脱下袈裟，露出内部灰色僧袍！ 　　“走，这些日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咱们取出找个馆子，大吃一顿！” 　　戒严早已忍耐不住，大大咧咧，搂着方斗肩膀。 　　戒行摇摇头，“怕是不行，今日佛诞节，咱们还要留在宫中，等陛下赐宴。” 　　顿了顿，戒行说道，“今晚，锦妃登台献舞，大家可有眼福了。” 　　提及锦妃的名字，戒行和戒严二人，眼神露出崇敬之色。 　　此女二嫁之身，仍能独宠六宫，容颜绝色、歌喉曼妙，更兼一身绝世舞姿。 　　隆光帝独宠他一人，养在深宫，天下倾慕之人无不扼腕叹息。 　　如今，佛诞节，更兼太后诞辰，锦妃自请领舞。 　　“听闻，锦妃的舞曲，是世间早已失传的《霓裳羽衣仙曲》！” 　　“锦妃为了筹谋此舞，花了七年世间，缝制羽衣，用心良苦！” 　　戒严说到这里，双眼都是痴迷，“锦妃容颜绝色，如仙子下凡，若能隔着远远见她一面，死也值了！” 　　“有机会，天子赐宴，我们身为僧众，有机会见到锦妃！” 　　戒行如此说着，但表情中，也露出对锦妃的向往。 　　方斗表情略显古怪，不忍心告诉他们，自己当面见过锦妃，还承蒙招待，吃了点心、喝了热茶。 　　这时候，祭天坛上，道家的枯木真人，开始诵读青词，诚祷上天。 　　面前巨大青铜鼎内，燃烧熊熊烈火，投入熏香药材。 　　“……” 　　枯木真人中气十足，一字一句、铿锵顿挫，十里之外都能清晰耳闻。 　　隆光帝闭目听着，手中打着节拍，忍不住开口赞道，“不错，明皋法师的文笔，深得朕心！” 　　“爱妃你可知道，青词是道家的祝文，歌颂上苍。” 　　“你以为，这片青词若是神人仙人听了，感觉如何？” 　　锦妃微微欠身，“妾身不是仙人，无法为陛下解惑！” 　　顿了顿，她接着说，“陛下贵为人间之主，权势无人能及，为何要期盼长生？” 　　隆光帝哈哈大笑，“爱妃，这是在劝诫朕？” 　　“长生不老，凡夫俗子都能做梦，怎么朕贵为九五之尊，就不能想想？” 　　“以朕的功绩，虽然比不上上古人皇，但也差不太远，为何不能功德飞升？” 　　锦妃恢复先前淡然神情，说道，“仙神之事，妾身哪能得知？” 　　隆光帝微怒，“爱妃，你真不肯对朕坦然相见？” 　　“妾身有罪！” 　　隆光帝脸上怒气翻滚，“朕只是深恨，天道不公！” 　　“这世间的百姓，都求神拜佛，却不知道，是朕庇佑他们、养育万民！” 　　“仙神无功，反而享尽香火，朕治国劳苦、劳心费力，却有百年之劫，这是何道理？” 　　“若再给朕五百年、一千年，定然能让世间无饥寒、无战乱，边疆平靖、蛮夷臣服！” 　　锦妃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怜悯，嗓音如云宫中飘渺的仙音。 　　“陛下，妄谈天道，此乃大不敬！” 　　隆光帝猛然起身，“这是朕的国朝，就算仙人下凡，只要不听朕的旨意，就是大不敬！” 　　“锦妃，你看好了，如今释门、道家和名教，已在朕的股掌之间，凡间再无人，敢违逆朕的旨意！” 第二百八十五章 抽丝剥茧 　　京城某角落，一间小院内，某个麻衣道人，拦着几个道人。 　　这几个道士，面带烟熏火燎之色，有人缺胳膊少腿、仅留独眼，都是修行炼外丹的道士。 　　麻衣道人，正是麻教教主，祁连太师身边的广林真人。 　　广林真人这次归来，留在京城的麻教人手，已被大将军牛武摧毁殆尽，但他脸上不见丝毫愠怒。 　　这个院子里的道士们，虽然也属于道家，但偏向于外丹修炼，和如今的主流不同，所以百般遭受排斥。 　　他们也曾想到，进贡长生丹药给隆光帝，但如今人道气运昌盛，朝廷有百家辅佐，一眼看出丹药无用。 　　最终，这帮道士被驱赶出来，蜷缩在小院内度日。 　　这次广林真人找上他们，道士们全都大感意外。 　　“广林真人，麻教刚被牛武连根拔起，你不去找他寻仇，来找咱们做什么？” 　　这次麻教损失惨重，其他教徒也就罢了，两位真人级别的护法，乃是广林真人的左膀右臂，如今都被灭了。 　　几位道士心想，广林真人回京，首当其冲，就是要去找牛武寻仇。 　　广林真人神情淡定，径直说道，“牛武的事情，暂且不忙，我来找几位道友，想要询问一件事情！” 　　道士们面面相觑，“请讲！” 　　“听闻当年，黄冠真人曾入宫，发现太子资质上佳，想要亲身教导，结果被隆光帝谢绝，这件事情，我想知道实情！” 　　道士们，脸上浮现古怪神色，然后推诿道，“你刚才所说的，就是实情！” 　　“这等陈年旧事，还提他做什么！” 　　他们虽然出身破落旁支，但也是正统的道家中人，对当年那桩事情有所耳闻。 　　但是，这件事情，可是由全国各道宗下令，不准泄露半个字。 　　一旦违背，必有道家中人出手惩戒。 　　广林真人笑了笑，“各位莫非忘了，我也曾是道家中人，后来自立门户，成立了麻教。” 　　“现在好言好语想问，不过是顾念曾今的香火情，如果各位道友不配合，休怪贫道无情了！” 　　说罢，广林真人抬手，对着几位道士轻轻一爪。 　　刹那间，天旋地转，周围环境变了。 　　在场的几个道士，最低也有初入法师境界的本领，但是在广林真人面前，孱弱无力。 　　“各位别看了，你们不给出答案，余生都别想出去！” 　　广林真人的话语，在几位道士耳边响起。 　　“广林真人，你别乱来！” 　　道士们慌了，这分明是‘袖里乾坤’的本领，就算广林真人把他们杀了，也无人能找到尸首。 　　“此乃我袖中世界，无人能听见，说吧！” 　　一位道士咬咬牙，“广林真人，希望你信守承诺，放过我们！” 　　“可以！” 　　广林真人点了点头，“你们可以说了！” 　　原来，当年黄冠真人入宫，意外发现，太子资质奇佳，若是入门修炼，三年可成法师，不出十五岁，就能成就真人境界。 　　这般惊若天人的资质，饶是黄冠真人修行多年的心境，也承受不住，当场失态，恳求太子跟随自己修行。 　　不出意外，隆光帝拒绝了，他将太子视若珍宝，怎么允许他出家修道，此事就此作罢！ 　　事后，黄冠真人回归道家，在此出现京城时，已经变了一副态度。 　　他入宫向隆光帝请罪，并献上一枚开光的玉符，保佑太子福泽庇佑、病灾不侵。 　　广林真人听到这里，问道，“你们口中的玉符，莫非是太子经常佩戴在腰间的那枚！” 　　他跟随祁连太师身旁，也曾见过太子两面，对那枚玉符颇有印象。 　　“没错，就是那枚玉符，祈福只是表面，其真实作用，是遮蔽太子的根骨资质，若非亲手探查，根本无法发现！” 　　广林真人深吸口气，联想到祁连太师送来的信息，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次释门、道家联手遮蔽的天机，不在朝堂之外，而在皇宫之内，落在太子身上。 　　“难道太子七八岁的稚童，就要飞升吗？” 　　广林真人越想越是荒唐，笑着摇摇头，他年近古稀，也才修成真人境界，怎么有几岁稚童，就到了飞升成仙的地步？ 　　“不对劲！” 　　以广林真人的了解，能让释门、道家联手遮蔽天机，此事定然非同小可，藏着天大阴谋。 　　“必须告知太师！” 　　广林真人裹紧袖子，将几个道士送到一处密室囚禁了，然后亲身前往祭天坛的方向赶去。 　　祁连太师身为国朝重臣，自然有幸参与夜间的盛会。 　　到了夜间，宫城各处张灯结彩，照得夜间如同白昼。 　　京城大儒鱼羊公，早已登坛主持祭礼，诵读贺章并焚烧之，此刻正在几位弟子的服侍下，喝茶休息。 　　眼下正是天子赐宴，释门三千僧众、京城中道家传人，以及满朝文物百官，都在参与这场盛宴。 　　鱼羊公突然一惊，见到紫气东来，急忙招手。 　　紫气一闪而没，落到鱼羊公手上，变成一封书信。 　　“是眉山公的来信！” 　　鱼羊公奇怪了，眉山公是和他齐名的大儒，一向隐居蜀中，不过问世事，怎么突然来信了。 　　“想必有什么急事？” 　　两位大儒平时但有书信往来，都是派遣门人弟子送达，眼下这种情况，已经是十万火急的地步了。 　　“鱼羊公当面，余心血来潮，测得一卦，京城将有大变。” 　　“附民间传说一则，请兄斟酌！” 　　鱼羊公皱起眉头，眉山公的先天易数冠绝天下，连他都甘拜下风，竟然算出京城有大事发生，那么眼下京城的一切暗潮涌动，都有了更多解释了。 　　虽然隆光帝故意瞒着，但名家贵为三家之一，不会连各种小动作都觉察不到，鱼羊公早有知晓，只是一定按兵不动。 　　这次眉山公来信，验证了他的猜测。 　　信中附带的传说，虽然眉山公没有明言，但肯定和京城大变有关。 　　“世间有锦鸟，歌喉如天籁、羽色为世间至美、善起舞，天帝怜之，赏赐位列仙班，为天庭献舞仙娥！” 　　“锦鸟生性爱洁，每逢升天献艺，必寻名川濯洗羽衣！” 　　“有乡间猎户，趁其不备，取走羽衣，锦鸟化作美貌妇人，贬落凡尘，沦为凡人！” 　　鱼羊公神色大惊，“锦鸟，羽衣……，锦妃？” 　　下一刻，这位白发苍苍的大儒，猛地起身，“不好！” 第二百八十六章 献舞 　　天子赐宴，对世人来说，乃是莫大荣耀。 　　在场的百官、僧侣、道士们，纷纷领取御赐菜肴，当场食用起来。 　　方斗和戒严、戒行在一处，边吃边讨论，“怎么还没见锦妃登台？” 　　他们的目光，落到一处百丈高台之上，这是工部临时搭建，为的就是锦妃献艺所用。 　　方斗已见过锦妃，对此没有太过迫切。 　　但戒严和戒行就不同了，盼望能见到名满天下的锦妃，甚至连其他僧侣们，抱着同样想法的，也不在少数。 　　彩棚中，锦妃微微欠身，“陛下，该臣妾上场了！” 　　隆光帝摆摆手，一把从他手中，接过太子，“去吧！” 　　“朕和太子，在这里等你！” 　　锦妃临走前，看了眼太子。 　　太子眨眨眼睛，表示母妃放心，我记着咱俩的约定。 　　万众瞩目当中，锦妃轻启莲步，拾阶而上，一步步登上高台。 　　众人抬头高举，见到一位绝代佳人，出现在高台上方，夜风掠过，颇有种遗世独立的清高冷傲。 　　“锦妃！” 　　方斗四周，响起无数惊叹声，倒吸凉气声，还有手忙脚乱的‘阿弥陀佛’。 　　不少功力深厚、心如止水的大德高僧，见到锦妃的瞬间，心头涌现罪孽感，赶忙双手合十，连声说道，“罪过！” 　　百官当中，许多血气方刚的年轻官员，见到锦妃的瞬间，变得呆若木鸡，手中银筷金杯，纷纷滑落地上。 　　道乐司、禁咒司等一众道官，连同宫中供奉，也都露出失态的举止。 　　一人倾一国，如此传说的事情，此刻就发生在方斗眼前。 　　锦妃神态清冷，尽管高台之下，无数人为之倾倒，但她视若未见，双手捧着七彩羽衣，在高台上站定。 　　方斗早已知道，为了织就这件羽衣，隆光帝下令国内各郡，进贡当地的彩鸟羽毛，多有扰民之举。 　　有些地方，百鸟因羽毛艳丽招灾，被整族整族灭绝。 　　这件七彩斑斓的羽衣之下，至少有百万飞鸟的冤魂。 　　想到这里，方斗突然觉得，锦妃的容颜，也没那么吸引人了。 　　锦妃将羽衣披在身上，厚厚一件，仍旧遮不住曼妙身姿，看上去并不显得臃肿。 　　“妾身今日，为陛下，为太后献舞！” 　　锦妃开口时，众人如闻仙音，脸上沉醉痴迷的神色，更加浓重几分。 　　“妾身有一曲《羽衣叹》，以飨来者！” 　　没有乐器伴奏，锦妃轻启歌喉，清唱的歌声，传遍四周。 　　“曾记千年，云音弦乐留客驻，一曲几回寒暑！” 　　“鬓展云摇、星移舞步！” 　　“醉看庭前花树！” 　　“衔芝仙鹤、献果白鹿！” 　　“问仙寿可及天数？” 　　“长生梦叹、酒醒泪目！” 　　“沧海桑田，已换了人间路！” 　　“仙人已去，嗟叹曰：霓裳羽衣、世间已无！” 　　一曲歌罢，众人耳中，余音不绝，如同置身歌声中的世界。 　　那是天庭仙宫的景象，各路仙人来此作客，观赏仙乐舞曲，一曲终了，世间已不知过去多少年。 　　待得酒醒之后，却见到沧海桑田，人世间面目全非，这才感叹道，天上的舞曲，凡尘俗世怎能见到？ 　　锦妃容颜绝世，令众人倾绝，但等她开口清唱时，更是为世间一绝，众人均听得入迷。 　　甚至连隆光帝，都不知不觉，松开紧抱太子的双手。 　　太子偷偷挣脱，贼兮兮逃走，这时候，众人皆沉醉其中，也无人注意太子不知去向。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有人摇头晃脑，不断叹息。 　　“吾，今日，方知何为，丝不如竹、竹不如肉！” 　　“锦妃今日一曲过后，天下的乐器，都可以当柴火烧了！” 　　方斗遥遥脑袋，太惊人了，眼前锦妃仅凭歌喉，就唱出整个乐团伴奏的声势，真是天籁之音。 　　如此唱功，羡煞多少‘歌手’！ 　　与此同时，鱼羊公紧赶慢赶，来到彩棚外，急忙进言。 　　“陛下，高处风寒，请锦妃下来！” 　　隆光帝被惊醒，打破美妙的幻象，有些不悦，“鱼羊公，锦妃献艺，这是为了朕的母后，孝心可鉴！” 　　“你又何必大煞风景？” 　　鱼羊公急忙劝解，“锦妃他……” 　　这时候，高台上，锦妃一振身上羽衣，偏偏彩羽绽放光芒，如同流水般淌遍全身。 　　众目睽睽之下，羽衣开始变化了，从众多羽毛传承的外套，变成灿若云霞、轻薄如纱的宫装外衣。 　　“不好！” 　　一声大喝，从不远处天空传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潜伏在皇宫旁，严阵以待的大将军……牛武。 　　先前锦妃献歌时，牛武就藏在暗处倾听，此刻见到锦妃身上的羽衣变化，突然察觉到眼熟。 　　这件羽衣，和他当年亲手烧掉的那件宫装，何其相似？ 　　“羽衣，原来是仙人天衣！” 　　牛武恍然大悟，骑着天马飞到半空，朝隆光帝拱手，“陛下，请下令，我即刻将锦妃娘娘请下来！” 　　隆光帝愣了，看着鱼羊公和牛武，“这是为何？” 　　鱼羊公不得已，解释道，“锦妃娘娘，疑似天生的仙娥！” 　　此言一出，附近众人哗然。 　　隆光帝恼怒交加，“住口，谁让你乱说的！” 　　鱼羊公见状，当即明悟，原来隆光帝早就知道了。 　　他再看向牛武，回忆这位大将军的发家史，再联想到眉山公提及的民间传说，心头明亮一片。 　　“不必隐瞒了，今日一切将大白天下！” 　　锦妃开口，声音清冷无比，如同九霄云外传来。 　　“我本是锦鸟，以歌喉打动上天，天帝赐火，将羽毛烧成仙人天衣，得以飞升天庭，位列仙班！” 　　“身为仙娥，每次上天献舞，都要濯洗羽衣！” 　　“但是，没想到，我却被这卑鄙小人撞见，烧了羽衣，从此仙落凡尘，任由你们送来送去，视若玩物！” 　　锦妃所指的，正是牛武和隆光帝二人。 　　人群当中，许多人听到这件秘事，终于明白，为何牛武能够从一个放牛娃，成了名满天下的大将军了。 　　原来，牛武献给皇帝的，不仅是他的发妻，更是天上下凡的仙娥。 　　有此功劳，别说大将军了，就是位极人臣，也是应得的。 　　牛武脸色铁青，却还是指着锦妃。 　　“陛下明鉴，锦妃身上穿的，正是仙人天衣，她想要逃回天庭！” 　　隆光帝听了，悔之不及，羽衣所需的彩羽，还是他下令各地进献上来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我欲飞升而去 　　鱼羊公不愧是大儒，养气功夫了得。 　　眼下，隆光帝和大将军都下不来台，唯有他德高望重，可以出谋划策。 　　“礼不可废，还请陛下赐令，请锦妃回宫！” 　　这句话，提醒了隆光帝，无论如何，锦妃被烧了羽衣，已经贬落凡尘，充其量是个谪仙，不然何以困局深宫多年？ 　　再者说了，就算她全盛时期，也是为天帝献舞的仙娥，并非正统修炼飞升成仙，实力有限。 　　隆光帝想到这里，定下心神，“来人，请锦妃回宫！” 　　此番变故，一众后宫眷属，早已吓得六神无主。 　　太后最为镇定，当即下令，“后宫妃嫔，跟在哀家身后，即刻返回各自宫殿，不许慌乱。” 　　“宫女太监，若有惊叫奔走、踩踏推攘，立斩不饶！” 　　“守宫将军，刀剑出鞘，哀家身为今晚寿星，恩准你们杀人！” 　　几条杀气腾腾的命令下达，原本骚动的人群，开始安定下来。 　　僧众当中，戒严的表情，就像憋了几百个‘卧槽’，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旁边的戒行，也好不到哪里去，手脚都在颤抖。 　　原先，说锦妃是仙子下凡，只是一句夸赞，但如今却成了事实。 　　方斗心头虽然震惊，却是第一时间，理清来龙去脉。 　　牛武和隆光帝这对君臣，将锦妃这仙娥，玩弄股掌之间，真是牛啊！ 　　牛武是真牛，能趁其不备，让锦妃掉落凡尘，强娶仙娥，最后为求富贵，还献给隆光帝，不惜背上献妻求荣的骂名。 　　隆光帝也是牛，明知是烫手的山芋，仍旧养在后宫，连孩子都生了。 　　太子！ 　　方斗悚然一惊，这下通了，太子是半人半仙的体质，无怪乎天资出众。 　　“太子呢？” 　　人群慌乱当中，隆光帝突然发现，太子不见了。 　　这时候，高台上响起欢快的叫声，“母妃，我听你的话，竟然会飞了，会飞了！” 　　太子欢呼雀跃，身上同样披了身羽衣，不知如何，出现在锦妃身旁，双手欢快鼓掌。 　　隆光帝看得，眼珠子都瞪得快掉出来。 　　“皇儿，快回到父皇身边！” 　　他的声音在颤抖，可见内心何其慌乱！ 　　太子疑惑回头，本以为是母妃的玩笑，但眼前阵势紧张，父皇一脸急切，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母妃……” 　　他刚要开口，却被母妃一把握住小手。 　　“孩子，娘不会扔下你！” 　　“记住，你不是什么太子，而是仙娥的儿子，以后要改口，叫娘亲！” 　　太子有些迷惑，指着隆光帝方向，“可是父皇他！” 　　“别提凡人，从今往后，你只是为娘的孩子！” 　　太子还想再说，却被锦妃喝止，“你觉得织女可怜吗？” 　　“可怜！”太子乖乖说道。 　　锦妃清冷的眼神中，带着柔和，“娘，就是织女啊！” 　　“可是这污秽的人间，哪有真爱她的牛郎！” 　　曾几何时，她不能回返天庭，也曾死心，想要和牛武生活，成为普通的民间妇人。 　　可是利欲熏心的牛武，将她当成奇货可居，不顾结发情分，将她献给了隆光帝。 　　从那以后，锦妃就对这个世间绝望，筹谋多年，就是为了重返天庭。 　　一针一线，织就的羽衣，终于在今日成了。 　　牛武手持方天画戟、骑着双翅天马，转眼间已飞到高台上，神情严肃。 　　“娘娘、太子，请不要乱动，免得末将误伤！” 　　锦妃看着他，嘴角微微翘曲，这是她首次露出微笑的表情，只是这份微笑，看来嘲讽味道十足。 　　“牛大将军，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锦鸟成仙，体态和人类不同，十月怀胎的说法，对我不适用！” 　　牛武内心一个咯噔，语气慌乱起来，“你想说什么？” 　　锦妃一把抚摸太子后脑勺，“这孩子，是你的儿子啊！” 　　牛武听了如遭雷击，面色苍白，双手颤抖起来，这一刻他万念俱灰。 　　方斗捂着眼睛，太狗血了，这场伦理大戏一再反转，在场的吃瓜群众，简直快被铺天盖地的瓜山瓜海淹没了。 　　隆光帝，简直气得手脚发抖，“快给我拿下！” 　　也不知道，他想要拿下锦妃，还是太子，亦或是连牛武也不放过。 　　“百家何在？” 　　隆光帝定了定心神，开始指挥起来，他也算是一国之君，心智不弱，此刻终于回过神。 　　释门、道家联手蒙蔽天机，为的就是今日这一刻！ 　　即将飞升的仙人，并非两家的某个前辈，而是后宫中的锦妃！ 　　太师府内，祁连太师得了广林真人的消息，沉思半晌，然后恍然大悟，仰天大笑。 　　“哈哈，争强斗狠，带头来一场空！” 　　广林真人，等祁连太师笑罢，方才上前请示，“太师，咱们该如何应对？” 　　“什么都不做！” 　　祁连太师乐呵呵道，“此次过后，牛武如丧家之犬，圣眷不在，朝堂之上，老夫一家独大，这是……躺赢！” 　　“真人，这是你带给老夫，最好的消息！” 　　祁连太师开怀之余，想起这次广林真人出京的任务，问道，“那件宝物藏得如何了？” 　　广林真人回到，“白虎衔尸图，乃是兵家之宝，若是被牛武得了，与自身兵家大道契合，怕是足以媲美在世地仙！” 　　“此宝毁不掉、丢不得，我遍寻天下，在丹阳郡勾曲山，找到一处洞天，将其镇压入内！” 　　“太师放心，牛武绝找不到！” 　　祁连太师哈哈笑道，“牛武，仍你奸似鬼，也要喝老夫的洗脚水！” 　　广林真人含笑不语，心想堂堂国丈太师，口出市井俚语，这也太…… 　　但是联想到，祁连太师未发迹前，在京城混迹市井，口头养成的习惯，这辈子也改不掉了。 　　…… 　　高台之上，锦妃牵着太子，恭敬朝上天叩拜。 　　“仙娥锦鸟，乞求重返天庭，恳求上苍垂怜，恕我罪过！” 　　隆光帝哈哈大笑，“天道无情，从不怜悯世人，你纵然曾为仙娥，此番堕落红尘，又怎会垂怜你？” 　　下一刻，隆光帝的老脸，被重重打得疼。 　　漆黑夜空，陡然放出金光，投落在皇宫中，罩住高台之上。 　　道家的枯木、黄冠两位真人，释门的四大圣僧，见到金光，均露出激动不已的表情。 　　两家的典籍中，对眼前这道金光都有记载。 　　接引天光！ 　　从天而降的金光，接引修行者飞升成仙。 第二百八十八章 仙门重开时 　　多少年来，人间再无飞升者，多少前辈高人相继隐世，长生大道渐而成了传说。 　　接引天光，也只在典籍记载中出现，无人得见。 　　相传，此乃仙门打开，诸天仙神齐聚，迎接下界修行者飞升成仙。 　　今时今日，接引天光再现。 　　修行之人，无不感动得涕泪横流，前路未断，修行有望。 　　但是，隆光帝的感觉，就不太妙了。 　　仙门打开，岂不是意味着，上界天庭可以下通下界，他身为人界之主，权威必将大受削弱。 　　寺庙道观，供奉的仙神佛陀，往常都是泥塑木偶，人前不能显圣。 　　但一旦有了神迹，就会对统治者权威造成威胁。 　　人道气运昌盛的时代，正统的神仙，绝不会乱来，但是那些野神毛神无所忌惮，经常露出几个神迹，蛊惑小民百姓。 　　所以，朝廷对打击淫祀，从来绝不手软。 　　“我人间的事情，天庭怎敢来管？” 　　隆光帝随即想起，自己已经安排百家，布下周密的计划。 　　眼前接引天光降下，但传说的神仙并未出现，也就是说，他需要对付的，仅仅是锦妃一人。 　　“区区贬落凡间的仙娥，还想蔑视我这人间帝王？” 　　隆光帝果断下令，“牛武听令！” 　　牛武正在内心煎熬，突然听到圣旨，如蒙大赦，“臣在！” 　　“着即发动大阵，留住锦妃！” 　　牛武行礼，“遵旨！” 　　只见他一挥手中方天画戟，万家灯火的京城，陡然浮现灰蒙蒙的光罩。 　　千家万户间，接二连三有光点闪烁，就像是九天星辰坠落人间。 　　这是京城大阵的根基，一旦亮起，等同于彻底激发。 　　转眼间，整座京城，都在大阵笼罩当中。 　　大阵一起，枯木、黄冠两位真人，连同释门四大圣僧，全都脸色一变。 　　听闻，京城大阵，以国朝龙脉为根基，聚集人道气运，乃是世间至高无上的存在。 　　平时大阵蛰伏，还没觉得什么。 　　如今大阵彻底激发，连几位真人，感觉如穿上一层铅衣，沉重无比，无论三花、还是五气，均粘稠艰涩起来。 　　这也是为何，释门道家要联手，算计朝廷的原因。 　　人道昌盛，就是末法时代，神通法术沦为小道，朝廷官员手持官印，就能将苦修几十年的修行者打为妖人。 　　想想枯木等人，道家真人、释门圣僧，被隆光帝一道圣旨，就要入京城，为太后祈福行礼。 　　出家人本该超脱，却被俗世枷锁束缚，谁能甘心？ 　　高台上，接引天光为之一暗。 　　锦妃望着天光之中，如同见到天庭仙门大开，那是她失去的世界。 　　今日，终于等到回归的时刻！ 　　“孩子，娘带你回家！” 　　锦妃连同太子，身披羽衣，缓缓飞升起来，越飞越高，朝着九霄云外飞去。 　　天光笼罩下，二人越飞越高，太子接触到天光时，身上腾起火焰，呈透明色，当即痛叫出来。 　　“疼啊！” 　　锦妃身上，也有类似火焰，但只蒙了薄薄一层，没有太子这么浓烈。 　　“孩子，别怕，熬过了这关，你就会蜕凡血、成仙人！” 　　锦妃本是仙人之体，在凡间生活多年，沾染了些许红尘杂质。 　　太子则不同，他是半人半仙，想要飞升天庭，必将遭受天光洗礼，将凡人的骨血炼化掉。 　　整个过程，痛苦万分。 　　但是，枯木、黄冠两位真人，望着接引天光，均露出痴迷的神色。 　　飞升成仙之时，肉体凡胎遭受洗礼，蜕变成仙人之体。 　　这等传说，他们只在典籍见过，如今却是眼睁睁见到了。 　　“哈哈，老子也来凑个热闹！” 　　一声猖狂大笑声中，某个虚影急速而来，冲破大阵的压制，钻入接引天光当中。 　　此人，竟是要趁着锦妃飞升，偷渡到上界。 　　“章明老祖，原来是你！” 　　两位道家真人，见到这人真容，惊得手足发抖。 　　章明老祖，旁门巨擘之一，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是天下闻名的真人，后来狂妄到要立教。 　　结果，道家出手打压，将章明老祖的势力，打得风流云散。 　　这位旁门巨擘，最终下落不明，众人都以为他死了。 　　谁能想到，他还活着，三百年之后，重现出现在众人眼前，竟是容颜未老。 　　“三花聚顶！” 　　章明老祖露出真实修为，让枯木、黄冠二人，更是忌惮不已。 　　难怪他有底气，敢蹭接引天光的便利，如此修为，距离陆地真仙不远了。 　　隆光帝怒极，“此等妖道，就潜伏在京城，是群臣无能！” 　　文武百官，皆不言语，心想，咱们能压服此人潜伏多年，已经算是厉害了。 　　章明老祖，冲入接引天光后，神色陡然一边。 　　“啊！” 　　他随即响起惨叫声，周身腾起的火光，比太子更加浓烈。 　　“铸成大错，挥之莫及！” 　　下一刻，这位三花聚顶的真人，当着众人面前，焚化成一堆灰烬。 　　“我明白了！” 　　黄冠真人大笑，“锦妃和太子，皆为仙人血脉，方能经受接引天光，章明老祖虽是真人，仍是肉体凡胎，怎么经受得住？” 　　章明老祖出身旁门，不了解内情，道家当中，唯有陆地真仙级别，才有资格飞升上界，这不是无的放矢！ 　　接引天光，本就有洗去凡躯、重塑仙体的作用，前提是你要有仙体，才能活着到达上界。 　　章明老祖，全身都是肉体凡胎，当场烧成灰烬。 　　这般惨烈下场，吓住多少隐藏暗处、蠢蠢欲动的眼睛！ 　　京城是人道庇护之地，处于灯下黑的原理，许多旁门、邪教、左道的巨擘高人，都藏身在此，等待时机。 　　原本这次锦妃飞升，许多人以为是机会，可以飞升上界，成就仙人。 　　但现在看来，境界不到，接引天光就是送命的毒药，而非灵药。 　　“哈哈哈，活该有此下场！” 　　隆光帝大笑不已，斜眼看向枯木、黄冠等人的方向。 　　这次的事情，少不得和此二人有关，别看他们现在老实，说不定待会儿，就会出什么状况！ 　　“停住！” 　　此刻，牛武运转大阵，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从地面缓缓升起一张大网，笼罩大半个京城，突然盖到锦妃飞升的上空。 　　锦妃和太子的身形，为之一顿。 　　这时候，头顶上空响起一阵雷霆震怒，“大胆，竟敢阻扰飞升！” 　　仙人发声，尘世惊怖！ 第二百八十九章 仙凡交锋 　　传说中的仙人，虽然未曾露面，却传出煌煌天音。 　　下方有胆气弱的，吓得胆战心惊，双膝一软，就要跪在地上顶礼膜拜。 　　其中道家所属，道乐司、禁咒司内，都是修行的道人，眼见仙人降临世间，内心激动不已。 　　皇帝算什么，可能长生乎？ 　　朝堂算什么，可敌仙人一怒乎？ 　　皇权富贵、世间种种，在仙人出现后，均黯淡无光。 　　锦妃望着天光深处，眼角流下泪水，她终于到回归天庭了。 　　“娘亲，不哭！” 　　太子身上的火焰，仍在燃烧，属于凡人的骨血，已经渐渐消失，却而代之是超脱世间的仙气。 　　“娘是太高兴了！” 　　锦妃搂着太子，指向天空，“孩子，你的将来，不在人间，而在天上！” 　　京城头顶的天空，陡然乌云密布，聚集成一片天上陆地。 　　雷光隐隐，召出人影绰绰，像是有千军万马藏身其中。 　　“轰！” 　　一道银亮的闪电，撕开层层厚云，终于降临世间。 　　这道闪电，并不在云上穿梭，而是如同一杆长枪，直挺挺朝地面斜插落下，正中京城大阵布下的光网。 　　人道大阵，对决仙人裁决，这是前所未有的盛事！ 　　一时间，在场众人，均心神动荡。 　　方斗身处其中，更是看得目不暇接，原来，修行一途的终点，天庭上界、仙人飞升。 　　他身处民间底层，修的是功法残章，更是不入道法体系，但今日这场见识，总算开拓了视觉。 　　接引天光、旁门巨擘，真人的境界，连同飞升的禁忌，各种珍藏的知识，都是来之不易的宝藏。 　　震动，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的震动。 　　不光是地面，连同地底深处的地核，都在不断震动。 　　大阵的根基，是国朝龙脉，名为‘青龙脉’的存在。 　　此乃国朝气运、万民信仰的聚集，更是整个朝廷的根基。 　　仙人降下雷霆裁决，和大阵对撞，狂暴的力量无数宣泄，多半由国朝龙脉承受。 　　大阵撕破一角，锦妃、太子二人，飞升速度陡然提升，眼看着即将升到九霄云外。 　　“锦妃慢走！” 　　这时，朝中百家均纷纷出手了。 　　两尊镇脉金人，咚咚咚，一步步往前行走，四只手掌呈现遮天之势，挡在京城上空。 　　墨家众人出手了，操纵镇脉金人，前来阻拦。 　　一道翠绿的线条，在云间穿梭，竟是锁住这片云层。 　　农家祭出神农鞭，企图暂且阻隔仙凡，阻止仙人出手干扰。 　　“锦妃，不尊圣令，此为悖逆，请受罚！” 　　法家的家主，声音郎朗，早已祭出‘刑天杖’。 　　按照法理，锦妃是隆光帝的皇妃，是臣妾，臣子也是妻妾，法理上说，都不能有半点违背。 　　如今她拉着太子飞升离去，大大违背了法理。 　　法家出动刑天杖，就是从法理上，打断锦妃的飞升。 　　刑天杖嗖一声，跨越千丈万丈的距离，打在锦妃后背上。 　　锦妃身形晃动，吐出一口血，当场逸散成漫天仙气。 　　刑天杖沾染了仙气，如同断线风筝，顿时旋转着掉落下方。 　　“这……” 　　法家家主施法取回刑天杖，懊恼不已，“失算了！” 　　法理只能管人，却管不到天上的仙人，真想要刑罚锦妃，还要天庭的天条刑律才管用。 　　一个照面，法家的至宝，已经失效了。 　　“凡夫俗子，竟敢反抗天庭？” 　　云层上空，仙人再度震怒，两只大手撕开云层，从天而降。 　　下方的文武百官、道士、僧侣，见到两只大手，均吓得神色剧变。 　　镇脉金人，高达千丈，本以为是人间庞然大物，四只手掌伸出，足以遮蔽天空，但是对比这两只大手，渺小如芝麻。 　　两只大手，足够将整座京城盖住。 　　这才是真正的‘只手遮天’！ 　　“云中巨灵，天神震怒！” 　　神农鞭当即暴涨百万倍，化作绿色的巨龙，缠绕在两只大手上空。 　　农家巨头们，齐声诵道，“请暂退！” 　　与此同时，两尊镇脉金人，纵身一跃而上，分别握住两只手腕。 　　两只大手，被牢牢锁住，再也下沉不得半分！ 　　此举如同天堑，挡住锦妃、太子飞升的道路。 　　隆光帝见了，哈哈大笑，“来人呐，请锦妃回宫！” 　　祭天坛下，四大圣僧面面相觑，“人道之力，恐怖如此！” 　　仙人下界出手，都被挡住，可见隆光帝这人间帝王，当真是天命所归。 　　这次谋划，远没有当初所想的乐观！ 　　“拭目以待！” 　　“这一点，道家比咱们心急！” 　　这次事情，释门、道家都有份参与，但彼此间勾心斗角，多有隐瞒。 　　枯木、黄冠两位真人，相对而笑，“是时候了！” 　　一道黄符纸，划破夜空，缓缓飞来。 　　符纸上，比划也不复杂，只是盖了个天子印章。 　　隆光帝见状，心道不好。 　　这张黄符纸，并非道家手笔，而是隆光帝信奉道家，一时来了兴致，自己画了这张符，并以天子印玺盖章。 　　随后，更戏言之，‘天子赐箓’！ 　　一时游戏之作，隆光帝随手画完，就下令太监焚毁之。 　　谁能想到，竟然有人私藏，趁这生死关头抛出。 　　“糟了！” 　　这张黄符纸，打破了百家联手的声势，人道气运为之削弱。 　　天子印玺，象征法理，成为压倒骆驼最后一根稻草。 　　两只大手猛地用力，崩断神农鞭，轻抖几下，镇脉金人如同流星陨落，一尊落到京城之外，一尊落到京城外。 　　落到城外的金人，当场砸出一个天坑，泉水源源不断涌出，日后形成闻名的‘天堕湖’。 　　落在城内的金人，正巧落在城西，摧毁了数万户人家，伤亡百姓不计其数。 　　“镇国剑仙，请出手！” 　　隆光帝此刻，开始请出最后的依仗了。 　　枯木、黄冠两位真人，悚然大惊。 　　西南剑仙空自若，并非出身蜀中正统，却是冠绝天下的镇国剑仙，乃是这次谋划中，最难料的变数。 　　此刻终于出现了。 　　一尊弯腰巨人，从宫城一角缓缓直起身躯，指缝间跳动灵蛇般银光，斜眼望着头顶的两只大手。 　　大手从天而降，在锦妃、太子二人下方并拢，像是江河中一艘船，要带着他们行驶入天庭。 第二百九十章 仙人血 　　这尊巨人的面容，许多人都认出来了。 　　方斗见到巨人，惊呼出声，“大叔！” 　　眼前这位镇国剑仙，竟是和他一同吃火锅的中年人。 　　他心中早有准备，空自若肯定是朝中的大人物，但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是镇国剑仙。 　　镇国剑仙，在国朝当中，属于特别传说。 　　他出身西南山高水远的地区，在蜀中剑仙之外，开辟独立的一支剑修传承。 　　此人就是活着的传奇，被隆光帝册封为‘镇国剑仙’。 　　“难怪？” 　　方斗回想起来，此人在剑修的造诣，堪称举世无上，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缺陷所在。 　　“白金吐息！” 　　方斗想起这门功法，本以为只是一门普通的上乘功法，但现在想来，竟是镇国剑仙的独门传承。 　　这可是人人趋之若鹜的珍宝啊！ 　　“绝不能泄露出去！” 　　方斗当即抱定决心，闷声发大财，白金吐息绝不能让外人知晓。 　　不远处，镇国剑仙空自若，缓缓起身，手持长剑，朝接引天光斩落。 　　利剑晕染白光，锋利无双，瞬间斩断接引天光。 　　仙人降下的天光，就此被一分两段，锦妃和太子就此停在中途。 　　但是，空自若的剑光，去势不止，直刺九霄云外。 　　云端伸出的两只大手，陡然并指如刀，交叉往下刺落。 　　“中！” 　　空自若化身的巨人，手持利剑直刺，眨眼间刺穿两只大手。 　　“仙人流血！” 　　哗啦啦，从伤口处，漫天都是五彩缤纷的血液。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枯木真人和黄冠真人，眼见如此情形，震惊不已。 　　空自若以凡人之躯，竟能刺伤仙人，简直是惊世骇俗。 　　此战过后，空自若在‘镇国剑仙’前，足以加上‘弑仙’的名头。 　　“出仙人血，这是要遭天谴的！” 　　道家中人，无比痴迷飞升成仙，自然将仙人，当成至高无上的存在。 　　隆光帝大喜不以，狂言道，“此乃朕的人间，仙人下凡又如何，能敌得过朕的镇国剑仙吗？” 　　他目光扫过释门、道家的阵营，似有所指说道，“此战过后，朕要好好算账！” 　　非相、本源、素因、海渊，四位圣僧微微皱眉，“人道势大啊！” 　　人间，毕竟是人道主宰，自有天道规则庇护。 　　此刻仙门打开，接引天光接通仙凡，仙人更是高居云端。 　　这是为何？红尘剧毒，对仙人来说，尤其如此。 　　锦妃是仙娥，一旦羽衣被烧，也只能沦为凡人。 　　云霄之上的众多仙人，来到仙凡交界处，实力受凡间法则压制，竟不是镇国剑仙的对手。 　　“嘿嘿，道家的如意算盘，到了揭晓的时刻了！” 　　他们是释门中人，虹化飞升，目的是西天净土，和上界天庭无关。 　　若无奇迹出现，空自若手持利剑，万千仙人都奈何不得！ 　　“仙人血，仙人血啊！” 　　方斗听到，四周都是叹息声，仙人虽未露面，却被空自若刺伤流血。 　　原本高高在上的仙人，竟也会手上流血，变得不再神秘。 　　方斗则是心疼不已，这是珍贵无比的仙人血啊，话说‘延寿丹’的主药，就是三滴仙人血。 　　虽然心动，方斗只敢想想。 　　高空之上，仙人流出的七彩血液，如同有生命般，也不往地上滴落，径直朝九霄云外回归。 　　“仙人之血，不染红尘！” 　　空自若点了点头，横剑在身前，睥睨头顶云霄。 　　“此乃凡间之事，仙人请回避！” 　　锦妃几乎绝望了，抱着太子，“我是天庭仙娥，死也不回皇宫！” 　　空自若叹了口气，“锦妃娘娘，你这又是何苦？” 　　这时候，云境之上，再度传来怒吼声。 　　“下界小民，胆敢刺伤仙人，罪该诛绝！” 　　云层裂开，万顷雷田滚滚倾泻，朝下方京城泼洒。 　　空自若见了，摇了摇头，朝着手中长剑一点。 　　长剑即刻解体，化作亿万飞剑，刷刷飞上九霄云外。 　　刷刷刷，飞剑斩破雷光，原本末日降临般的景象，顷刻间烟消云散。 　　“不能等了！” 　　枯木真人竖指，轻轻念叨，“时机到！” 　　京城当中，大阵根基所在的各区域，悄无声息，出现无数神秘的黑影。 　　这些黑影，有阴气森森的鬼将，更有身穿腐朽铠甲的将士，更有缠绕铁链的妖怪。 　　“杀！” 　　看守大阵各处的兵家弟子们，见到这么多妖魔鬼怪进攻，惊怒之下，开始抵挡起来。 　　“杀！” 　　京城各处，随即浮现喊打喊杀声。 　　与此同时，京城下方的地层，数百精通风水的道士，已然摆下一道阵法。 　　“屠龙阵！” 　　顾名思义，这道阵法能斩断龙脉，彻底断绝国朝的希望。 　　“开始！” 　　地面有妖魔鬼怪做幌子，道家真正的杀招，藏在地底深处。 　　一旦龙脉断绝，人道气运受阻，京城大阵无法运转，必败无疑。 　　阵法冒起一道血色光芒，化作刀芒形状，瞬间没入土层当中。 　　“嗷呜！” 　　大阵上空，乌光翻滚，形成一条摇头摆尾的长龙，俨然是龙脉显形。 　　龙头的脸上，露出惊慌的神情，只见上空悬浮一道血色刀芒，刷刷落下。 　　龙脉当场断成两截，紧接着大阵开始逐层崩溃，守护京城的屏障消散了。 　　下一刻，接引天光的光芒，猛地暴涨起来。 　　人间对仙人的压制，陡然削弱下来。 　　云中再度降下金光，原本被斩断的接引天光，此刻愈合为一。 　　空自若神色一动，“不好！” 　　隆光帝见状，急忙催促法家、墨家、兵家、农家等百家之人，“快，快助镇国剑仙，一臂之力！” 　　这时候，头顶云层再度裂开，仙人的惩罚再度降临。 　　黑夜瞬间变成白昼，百万颗巨大火球，从裂开的云层出往人间倾泻降落。 　　熊熊烈火燃烧，将春寒残余的人间，瞬间化成酷暑难当的三伏天。 第二百九十一章 窃寿蝉 　　“雪满天下！” 　　空自若张口，喷出一口白气，顷刻间化作万丈瀑流。 　　原本炎热的气候，瞬间降低，变得凉爽起来。 　　方斗见状，忍不住脱口而出，“白金吐息！” 　　这位镇国剑仙，使出的本领，并无多高深的地方，简简单单一口白金吐息，便造就如此威势。 　　仙人降下的漫天劫火，单凭威势，简直有灭世之威。 　　隆光帝下令反抗仙人，惹来上界愤怒，出手一次比一次猛烈，攻击的笼罩范围，也从皇宫一处，扩张到整个京城区域。 　　可想而知，若是任凭劫火落下，整座京城，将从地面彻底抹去。 　　“他们怎么敢？” 　　方斗听到周围，不少人低声说道。 　　京城是国朝最骄傲的城池，聚集了这个国度智慧闻名的精华，若是就此消失，整个国家的水平都将倒退几十年。 　　早知道仙人高高在上，但没想到，竟是如此漠视人命！ 　　“吾今日方知，何为天道无情？” 　　方斗心想，今日京城若是躲不过去，肯定如同历史上，无数昙花一现的上古文明般，或者淹于洪水，或者毁于火山爆发。 　　无论是仙人，亦或是神灵，都不会将普通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天空的劫火无穷无尽，纵然是有修为在身，也有些抵挡不住。 　　好在，空自若吹出白金吐息，漫天都是森寒的白气，抵挡住劫火，使其不能下落。 　　方斗真是大开眼界，他的白金吐息，只能吐气洞穿木板，但空自若竟能以一口气，将酷暑化作寒冬，这就是境界的差距。 　　“原来如此！” 　　方斗趁机琢磨，对照自己修行，再看空自若施展的吐息，觉得许多修炼的难题，趁机得到答案，对白金吐息的理解，越发水涨船高。 　　“太危险了！” 　　方斗环视四周，隆光帝和文武百官，连同三千僧众、道家弟子们，都分布在祭天坛附近。 　　这些人，没有半点危机感，仿佛认定空自若能赢。 　　但是，方斗总觉得惴惴不安，身为二流术士，眼下无所凭依，太过缺乏安全感了。 　　“不行，必须找个地方！” 　　方斗环视四周，突然看到百步之外，一道弯弯拱桥倒塌，下方的河水早已被劫火隔空蒸干，露出极深的底部。 　　“就是这里了！” 　　方斗下定决心，对戒严、戒行二人点头，“我现有事，马上回来！” 　　戒严连忙招呼方斗，“不要走太远，跟着圣僧们最安全。” 　　这是实话，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蹊跷，想要保住小命，跟着释门或道家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至于隆光帝，怎么看都是作死，没有生还的可能！ 　　方斗快步走到倒塌的拱桥，看出这是从宫外入内的必经之路，河水从城外引来，此刻干涸见底，才见到河底铺着青石。 　　或许是活水的缘故，河底很是干净。 　　“开始吧！” 　　方斗站在河岸边上，双手指着河底，“出米！” 　　这些日子，方斗日夜抓米，全都存储在米斗当中，此刻倾泻而出，化作滚滚白色洪流，尽数流淌到河道当中。 　　哗啦啦啦，白米化作洪流，不断在河道中流淌，渐渐堆平河道甚至高处两岸，远远看去，像是一条卧着的白龙。 　　直到存储的百米颗粒不存，方斗才离开河道，回到人群当中。 　　此刻，空中大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空自若一口白金吐息，将漫天劫火逐渐消磨，仙人降下的天罚，没有造成半点威胁。 　　“镇国剑仙，壮哉！” 　　名教大儒鱼羊公，此刻也站出来，公然为国朝发言。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广场上，对着接引天光双手行礼。 　　“自上古以来，天人断绝，仙凡殊途，此乃自然法则、世间大道！” 　　“众仙在上，请速速离去，国朝当焚香祭拜，答谢上苍！” 　　“若逞凶发难，人道昌明，岂惧不速之客哉？” 　　鱼羊公一字一句，身边气流翻滚，竟是聚集人道气运，代替了斩断的国朝龙脉，开始向仙人发难。 　　名教的大道，本就是扎根人道，代替世间万民百姓发声，若行的正、坐得直，一股浩然正气能直达天庭。 　　名教大儒，本就很难成就，国朝当中，又以鱼羊公、眉山公最富盛名。 　　眉山公无心朝廷，隐居蜀中老家，唯有鱼羊公处庙堂之高，倾心培养后进人才，为名教的壮大呕心沥血。 　　实际上，这次释门和道家联手，唯独避开了名教，便是看穿名教和朝廷牵连甚深，根本不会参与其中。 　　隆光帝枉做小人，故意对名教隐瞒，反而断送一股巨大助力。 　　直至此刻，鱼羊公出手，方才展现出名教的底蕴。 　　刀笔文章、铅墨字句，诗书礼仪的教化，是人道文明的延续。 　　心怀苍生，此乃人道至强之处，高高在上的仙人，遇到这股万众聚心的伟力，也不由得退避三舍。 　　接引天光，原本一根根笔直，此刻收到浩然正气冲击，变得弯弯曲曲，像是紊乱的波动。 　　头顶弥补的云层，被一层层削去，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众人有目共睹，云层上人影绰绰，显然是仙人的声音。 　　不少人期待已久，等着一睹仙人容颜，难道就快要实现了？ 　　突然间，一声蝉鸣响起，虽然叫声细微，但落在鱼羊公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蝉鸣声虽然轻微，但在场众人，均听到了。 　　戒严好奇说道，“眼下刚开春，还没到入夏，怎么就有了知了？” 　　“快看！” 　　方斗看的分明，一头蝉的虚影，扇动双翅，陡然出现，在鱼羊公头顶盘旋几周。 　　不多不少，正好十圈！ 　　鱼羊公面带沧桑，陡然抬头，“窃寿蝉！” 　　人间的寻常树蝉，初夏生、入秋死，匆匆来去，不过数月光景。 　　但世上有一样异种，名为窃寿蝉，可掠夺凡人寿命，为自己增添寿命。 　　此蝉叫一声响，飞到目标头顶，盘旋圈，便夺走一年寿命。 　　鱼羊公早已算出，自己剩下的寿命，刚巧是十年。 　　“好算计，老夫输了！” 　　窃寿蝉盘旋十圈，虚影终告崩溃，原地消散不见。 　　鱼羊公整理衣冠，遥遥朝着隆光帝行礼下拜，“陛下，老臣无能，功败垂成，圣天子自有福佑，还望振作！” 　　说罢，老者原地坐下，歪头气绝。 第二百九十二章 卑劣 　　鱼羊公一死，名教的努力终告失败。 　　人道气运，先前因龙脉斩断，饱受重创，此刻遭受二次伤害，已经衰败到极致。 　　隆光帝身为人间帝王，直接遭受到反噬，脸色灰白、乌云盖顶，一阵头晕目眩，全身病气纵横。 　　“不好！” 　　事到如今，隆光帝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镇国剑仙身上。 　　“镇国剑仙，替朕斩杀那些暗中作乱的宵小！” 　　国朝的底蕴，原本不惧上界仙人，毕竟人间是主场。 　　但是，接连有人暗中出手，刚才的天子授箓，现在又有窃寿蝉出现，断送拯救国朝的机会。 　　释门、道家的出手，已经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方斗看向戒严，“这，这是要撕破脸皮吗？” 　　戒严和戒行摇摇头，“别看我们，你以为，我俩这小和尚，有资格知道吗？” 　　方斗点了点头，有道理，在场三千僧众内，只怕带头的四大圣僧，才有资格入局执棋。 　　他不凑巧，误闯京城的局内，成了其中的棋子。 　　这场规模浩大的战斗，看似是仙人的冲突，实则是人间的内讧。 　　道家和释门，不甘心受朝廷压迫，借此机会，要掀翻人道气运的压迫，让修行者成为世间的主人。 　　隆光帝身为人间帝王，却妄图长生、强留仙娥，不惜和上界开战，已然落入对方的陷阱中。 　　从开始到现在，交战双方的节奏，都在释门道家的掌控当中。 　　方斗皱起眉头，他们先是废去百家，然后阴死大儒鱼羊公，难道对最强战力镇国剑仙，就没有半点准备？ 　　答案是否定的！ 　　空自若心知，自己看似掌控局势，实则以落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上有有仙人震怒，降下责罚，下则强敌环伺、暗藏杀机。 　　上界仙人，接连受挫，此刻终于陷入暴怒。 　　“灭世洪峰！” 　　哗啦啦，头顶云层裂开，哗啦啦白浪倾泻而下，如同传说中的天河被凿穿河底，数不清的河水降落凡尘。 　　空自若头皮发麻，若是任由滔天洪浪落下，整个京城将化作万里泽国，百姓统统沦为鱼鳖虾蟹。 　　半空当中，太子心有不忍，抬头询问锦妃。 　　“娘亲，他们是我的子民，为何仙人要杀他们？” 　　锦妃眼神浮现悲悯，随即一闪而逝，“孩子，为了咱们能重返天庭，牺牲整座京城，也是值得！” 　　“从今往后，你就是仙人了，娘教你第一课，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锦妃搂紧太子，借助羽衣在空中盘旋，躲闪双方交手的余波。 　　接引天光被扰乱，二人处于尴尬境地，不能落地，一旦落地必然被抓，但同时也无法上天。 　　交战双方，仿佛都忽略了他们的存在，但此战若是结束，锦妃和太子的去向，必将成为最关心的事情。 　　许多年后，凡是经历今日的人，都将知道，引发此战的罪魁祸首，就是锦妃。 　　“害我百姓，仙人也斩杀不误！” 　　空自若提起长剑，划破长空，剑光化作实质，横亘在天地间，化作一道天堑，挡住滔滔不断落下的洪水。 　　这些从天而降的洪水，越积越多，即便倾尽五湖四海的海水，也不能达到其万分之一的数量。 　　“镇国剑仙，果真名不虚传！” 　　方斗看得激动不已，凡人之躯、媲美仙神，从这一刻起，空自若就是他的偶像，也是奋斗的目标。 　　我竟然和他一起吃过火锅！想到这里，方斗激动地全身颤抖。 　　“那是什么？” 　　突然有人，发现一物摇头摆尾，出现在祭天坛广场上。 　　“穿山甲！” 　　这个时候，竟然有一头穿山甲，出现在广场阵中，怎么看都有些蹊跷！ 　　这头穿山甲，猛地人立而起，一双前爪相互搓着。 　　下一刻，从他口中，传出个苍老的声音。 　　“两极粉碎、元磁神光！” 　　穿山甲周身鳞片张开，飞出或蓝或红的光芒，在头顶化作半蓝半红的光环。 　　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武士将领，均感觉手中的刀枪利器，如同被透明丝线系上，用力往某个方向拖拽。 　　拖拽的方向，正是那头穿山甲。 　　黄冠真人，见到穿山甲的瞬间，同样惊骇不已，看向枯木真人，“这头老妖，都被咱们请来了？” 　　枯木真人淡定笑着，“冷静！” 　　穿山甲，乃是民间一头传奇大妖，曾今挖通两极，得了元磁神光的精髓，乃是天下剑修的克星。 　　五百年前，这头大妖便销声匿迹，有人传说，是蜀中剑仙合力，将其斩杀以绝后患。 　　但是，这头大妖，如今重现人间。 　　不光是隆光帝，知晓此妖身份的人，都觉得喉头发干。 　　明眼人都知道，穿山甲出现，必然是为了……镇国剑仙。 　　“快，杀了这头妖怪！” 　　隆光帝歇斯底里大吼，但身边已经再无人可用了。 　　穿山甲双爪用力，将红蓝光芒粉碎，揉成一团黑漆漆圆球，如同黑洞一般。 　　下一刻，黑洞被拉长，化作两端细长的飞梭。 　　飞梭一闪而没，先是被什么吸引，乳燕归巢般，在众目睽睽之下，划破长空，没入空自若的后背。 　　空自若身躯微微晃动，头顶剑光形成的屏障，开始抖动两下，顷刻间便有上万吨洪水倾泻而下。 　　千百条瀑流，哗啦啦坠入京城，冲垮的民居不计其数。 　　整个京城的地面，都被洪水淹没，无数人仓皇逃窜，深一脚浅一脚，在浑浊的污水中四顾恍然。 　　“咳咳咳！” 　　空自若随即稳住身形，出手稳住剑光，兜住头顶不断降下的洪流。 　　祭天坛广场上，穿山甲出手之后，苍老嗓音开口，“今日，老夫以完成承诺，日后无拖无欠，一笔勾销！” 　　说罢，它转身化作钻入地面，没有留点半个孔洞，像是凭空蒸发一般。 　　这头大妖的土遁，也是世间一绝，即便境界比它高的，也不可能在地底追上他。 　　“元磁神光入体，瞬间崩散，化作万千细针，顺着法力四处流转！” 　　“空自若，死定了！” 　　黄冠真人悠然开口，“此战，我们赢了！” 　　枯木真人点了点头，“不错，隆光帝能输，但人间不能输，我们才是最后的赢家！” 第二百九十三章 结局 　　“法家何在？” 　　头顶天空，传来空自若的声音。 　　法家的家主，在门生弟子搀扶下，以‘刑天杖’为拐杖，走到广场下方。 　　“镇国剑仙，有何差遣？” 　　“你以刑天杖，定住京城地下水位，勿使泛滥！” 　　法家家主望着空自若，双手交错，行了隆重一礼。 　　礼罢，他再无言语，带着法家众门徒，去寻找地方安放刑天杖。 　　“农家何在？” 　　农老头双手，分别捧着断成两截的神农鞭，“请下令！” 　　“神农鞭，断而不残，你分出一截，救治下方百姓，另一截，围住京城周围的农田庄稼，免遭洪水侵害！” 　　“得令！” 　　“墨家何在？” 　　咚咚咚，几声巨大闷响，两尊镇脉金人接连而至，一个全身变形、勉强跨步，另一个更是摔断一臂一腿，艰难蹦跳过来。 　　“请镇国剑仙安排！” 　　“京城之外，通往大运河，你们即刻拓展河道，做好准备，引出这漫天的洪水！” 　　“办不到，提头来见！” 　　“大将军何在？” 　　沉寂许久的牛武，表情复杂，来到广场下方，他抬头望去，见到空自若一双眼珠，已然充满血丝，但表情仍旧平静。 　　“请……”他顿了顿，缓缓说道，“趁大阵仍有余力，将城中积水抽干，不要再让任何一位百姓伤亡！” 　　牛武重重点头，行个军礼，“得令！” 　　百家纷纷散开，祭天坛下，众人抬头看天，见到空自若的背影，前所未有高大。 　　“陛下，接下来，臣以毕生修为，使出三剑！” 　　“这三剑是我平生剑法的精髓。” 　　“一剑将三分洪水，送入四海五洋！” 　　“一剑将三分洪水，送入天下山川，化作雾气终年缭绕。” 　　“一剑将三分洪水，送入九天之外，分成十年的雨水冰雪下完” 　　“剩下的一分，再也无力送走，只能送入下方，以大运河泄洪！” 　　“空自若无能，就此谢罪！” 　　说罢，空自若抬起手臂，屈指连弹三下。 　　横亘天地间的剑光，陡然闪烁了三下，速度太快，众人眼前，只见到光芒一闪，洪水就去了九成。 　　等他弹完手指，用尽身下的力气，对着锦妃、太子后背轻轻推出，“去吧！” 　　锦妃、太子二人，陡然加速，顺着接引天光，消失在天际尽头。 　　锦妃飞升后，云端的仙人身影，开始逐一消失。 　　身影消失后，接引天光消散，厚重云层逐一散去，露出深蓝若黑的夜空，全无刚才交战的痕迹。 　　这场仙凡交战，就此落下帷幕！ 　　“有此结局，甚好！” 　　空自若闭目，全身松弛，体内暴乱的元磁神光，瞬间化作千万根细针，从内向外，将他插得如同刺猬模样。 　　最终，这位镇国剑仙，如同断线的风筝，摇摇晃晃往下坠落。 　　没人敢去救他，此刻空自若身上，周身都是元磁神光。 　　此光歹毒无比，不光克制剑修，更是破皮入体、顺血而走，直至最后破体而出，将身躯洞穿得千疮百孔才罢休。 　　以空自若如此修为，都被重创，到了垂死的地步。 　　更何况，剩下的众人，但凡有些本事的，比方说道家两真人、释门四大圣僧，有相助之力，却绝不可能出手。 　　换句话说，从一开始，空自若便唯死而已。 　　“方斗，你干什么？” 　　戒严和戒行，陡然发现，方斗快步离开，朝着空自若坠落的方向狂奔而去。 　　方斗脚下踩着神行草鞋，总觉得速度太慢、太慢了！ 　　他脑海当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位令人尊敬的长者，就此陨落！ 　　“再快，再快！” 　　速度太快，草鞋和空气摩擦发热，开始燃烧起来。 　　“对了，米！” 　　方斗想起来，自己不能触碰空自若，因为有元磁神光存在，但是他在河道中，藏有无数白米。 　　米山米海，此刻足以发挥作用。 　　“山鬼听令！” 　　米山，也是一座山吧！ 　　坍塌的石桥下，每颗白米都在跳动，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粉。 　　刷刷，整条河道的白米，瞬间被抽干。 　　山鬼符召作用下，整座米山移到空自若坠落的下方。 　　方斗接连换了六七副草鞋，耳边听到一声闷响，前方溅起几百米高的白色气浪。 　　空自若终于落到地面了，而且正落在方斗移来的米山上面。 　　“呼呼呼！” 　　方斗见到地面到处都是流淌的白米，本该是小山模样的中央，此刻凹陷下去，周围呈现溅射的痕迹。 　　他紧张不已，生怕拨开白米，见到的是空自若的尸体。 　　“是谁？” 　　米堆当中，响起空自若的声音。 　　方斗心头狂喜，“大叔，是我？” 　　“是火锅郎！” 　　方斗脸一沉，这外号真不怎么样！ 　　白米潮水般分开，露出躺在米堆的空自若，他双目紧闭，听到方斗想要上前，急忙喝止，“离我远些，小心脚下的白米！” 　　方斗低头，突然看出玄妙，睁大双眼。 　　原来，在他面前，一颗不起眼的白米，竟被一根漆黑的细针洞穿。 　　这根细针，俨然是元磁神光所化。 　　再看四周，米堆当中，已有不少白米，都插着一根细针。 　　空自若周身空气，不断响起嗖嗖破空声，接连有白米被洞穿。 　　这位镇国剑仙，竟想出用这种方法，派出体内的元磁神光。 　　“火锅郎，你这些白米，莫非是经过祭炼的？” 　　方斗点了点头，“算是吧！” 　　“你救了老夫的性命！” 　　空自若叹道，“老夫从天而降，若无米堆缓冲，早已摔得死无全尸，此其一！” 　　“若无这些白米，老夫也想不出，可以移花接木，将元磁神光转嫁到这些白米上，此其二！” 　　“火锅郎，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空自若朝方斗拱手，“还请在帮我一件事情！” 　　方斗问道，“请说！” 　　“助我假死脱身！” 　　空自若解释道，“我身中元磁神光，世人都以为我必死无疑，若非有火锅郎这个变数，绝对是十死无生！” 　　“但是，很多人不愿意见我活着，一旦得知空自若没死，必将引发许多事情。” 　　“火锅郎，也为你的安全着想，请替我隐瞒！” 　　说着，空自若从身下，取出一块碎铁片，“你拿着此物，就说我摔得粉身碎骨，只剩下此物留存！” 　　“这是什么？” 　　方斗吃惊问道。 　　“我的飞剑残片！” 第二百九十四章 有缘人 　　方斗果断答应了，但随即皱眉，想瞒过三家，恐怕不容易！ 　　释门有‘过去现在未来无漏佛眼’，道家有‘大衍神算’，名教有‘先天易数’，测算占卜冠绝天下。 　　空自若这位镇国剑仙，长于剑道，对于如何颠倒天机，却并不擅长。 　　他想要假死，只怕瞒不过对方的算计！ 　　“大叔，该如何做？” 　　方斗问道。 　　空自若早有打算，“首先，我们去找一个神棍！” 　　“神棍？” 　　方斗微微吃惊，然后醒悟到，对方口中的神棍，怕是没有字面意思上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下一刻，苍老声音在耳边响起。 　　“空自若，这么称呼老夫，还想请我帮忙？” 　　一位全身雪白的老人，出现在空自若和方斗面前。 　　空自若见到对方，大吃一惊，“邵子灵，你怎么老成这样？”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俨然是阴阳家的家主，邵子灵。 　　邵子灵身上的气息，比空自若更弱，如同风中残烛一般。 　　“这次咱们败了，败得太惨，连人道气运都输光了！” 　　邵子灵上下打量空自若，“我听说，你此刻纵然没死，也离死不远，现在看来，你好得很么，比农老头状况更好！” 　　“农老头如何？” 　　方斗此刻已知道，二人口中的农老头，是农家的家主。 　　“那老头正在城外，用神农鞭构筑防线，挡住肆虐的洪水，保住今年的田地和庄稼！” 　　民以食为天，国家大事，就是要让老百姓吃饱肚子。 　　这次仙凡交战，万顷洪水进入人间，虽然被空自若送走九成，但还有一成落入人间，汇聚在京城四周。 　　虽然事前，空自若已安排百家去疏通，但仍有不少冲上地面，毁掉无数房屋。 　　幸存的百姓，等到洪水过后，还要吃饭生存，所以庄家田地至关重要。 　　空自若叹了口气，“这些洪水，是仙人从天河调来，可不仅仅只有河水。” 　　“是啊，天河当中，镇压多少大妖，这次趁机下界，人间又要多灾多难了！” 　　邵子灵叹息片刻，然后说道，“听说你想假死，这可少不得老夫的配合！” 　　“不错，正要去找你！”空自若道。 　　“老夫本也想过来，见见这位小哥！” 　　方斗身躯一震，这位阴阳家主，竟是为了他而来。 　　“邵子灵，你认得他！” 　　“素昧平生！” 　　邵子灵解释道，“当老夫见到锦妃坦诚身份时，就知道一切都完了，道家释门的布局已成，任谁也无法力挽狂澜！” 　　空自若点了点头，他固然自负剑术天下无对，但这次凡间交手，处处被算计压制，显然道家布局营造的大势，已经无法逆转。 　　“所以，老夫反其道而行之，不去螳臂当车，而是开始运转阴阳术，开始测算将来。” 　　“这一局咱们输了，就从下一局寻找机会！” 　　“果不其然，老夫在混沌天机中，找到一人！” 　　说到这里，邵子灵指向方斗，“就是这位小哥！” 　　空自若吃惊，看向方斗，“他？” 　　“不错，空自若，你以为普通的少年郎，能得你镇国剑仙青睐吗？” 　　“此乃天机所致！” 　　“这位小哥，就是天机中人！” 　　邵子灵哈哈大笑，“老夫虽然力量微弱，却也算出，将来咱们想要让道家吃亏，就得落在他身上！” 　　说到这里，这位阴阳家主，朝方斗一招手。 　　“过来这边！” 　　方斗不明所以，但眼下情景，对方显然不会伤害自己，便乖乖走到邵子灵面前。 　　“可曾学过算卦占卜的本领？” 　　方斗一个激灵，连忙回答，“没有！” 　　“可曾听过，阴阳占卜术的名头？” 　　方斗摇摇头，真没有，他只听过三家的测算术，都是名扬天下的绝顶本领。 　　邵子灵神情略微尴尬，这时候空自若开口，“此乃阴阳家的测算占卜之法，名声虽然略弱，但若论精妙之处，不在三家之下！” 　　方斗这才反应过来，恭维道，“原来如此！” 　　“今日过后，百家元气大伤，即将退居幕后。” 　　“我阴阳家，本为天子占卜阴阳、星象，此番人道衰败，无法置身事外，将不可避免陷入消亡！” 　　“小哥，你可愿意，传承我阴阳家的占卜术？” 　　方斗刚要答应，响起什么，反问道，“我需要做些什么？” 　　邵子灵呵呵笑着，回头朝空自若道，“面对巨大诱惑，仍然头脑清醒，这样的人，才是大器之才！” 　　“不错，我也很看好他！” 　　“无需你做什么，倒是老夫要提前提醒，你学我阴阳家的本领，将来就要承受这份因果！” 　　邵子灵盯着方斗双眼，“有可能，将来你会和道家为敌！” 　　佛诞节前，方斗对道家的认知，也就一般。 　　但今日过后，方才才真切认知到，那是何其恐怖的庞然大物。 　　佛诞节上的诸事，完全在道家的算计和掌控中，硬生生利用各方矛盾，生生将处于巅峰的朝廷打趴了。 　　一想到日后，将会和道家为敌，方斗就有些不安。 　　“怕有用吗？” 　　方斗突然想起，自己杀了凤德，这位挂印观的青年弟子，这份因果怎么也抹不去，将来终究要面对。 　　早晚都要为敌，何必畏惧？ 　　“我答应了！” 　　邵子灵满意点头，“你命格特殊，不仅模糊难测，更是有副星相伴，贵不可言！” 　　“什么是副星？” 　　方斗突然问道，心中产生好奇。 　　“人与人的命格不同，命格尊贵者，有副星相伴，代为挡灾应劫，有遇难成祥的功用！” 　　邵子灵解释几句，然后说道，“等你学了阴阳占卜的本事，就会明白更深入层次的奥秘了。” 　　“险些忘了！” 　　这位阴阳家主，朝空自若点头，“先将你的命星隐去，造成你假死的假象！” 　　自古以来，观星都是占卜算卦的途径之一，古时候的传说，就有名臣大将陨落，天降流星的异象。 　　邵子灵的计划，就是隐没空自若的命星，造成他‘战死’的假象。 　　“请开始吧！” 　　空自若淡然点头。 　　邵子灵伸手朝空自若、方斗二人抬手，“这里可不方便，跟我去观星台！” 　　睁眼过后，三人出现在观星台，周围都是各种青铜器具。 第二百九十五章 陨落之悲 　　观星台下，一片空荡荡，见不到半个人影。 　　空自若奇怪问道，“邵子灵，你那些徒子徒孙呢？” 　　“哦，老夫已遣散阴阳家，观星台只剩下糟老头子一个！” 　　邵子灵深吸口气，掩饰不住神情灰败，阴阳家为御用占卜师，和国朝气运相连，这次遭受重创，已经回天乏术。 　　索性一股脑遣散，保留种子，将来还有兴起的可能。 　　“空自若，事不宜迟，开始吧！” 　　邵子灵话音刚落，观星台上，各种青铜器具，吱嘎运转起来，在他身旁气机凝聚，渐渐有了变化。 　　头顶星空，陡然浮现一颗斗大星辰，在群星当中，极为耀眼。 　　但是，这颗星辰明暗不定，处于摇摇欲坠的边缘。 　　方斗一眼看出，这就是空自若的命星，难道…… 　　邵子灵双手合抱，伸出食指、中指，缓缓开口，“移星改命！” 　　无边狂风吹来，观星台上风声大作，青铜器具疯狂转动，气机变得急促起来。 　　祭天坛下，众人还在缓过神，却见到头顶群星当中，浮现一颗斗大星辰，光芒若隐若现，已然摇摇欲坠。 　　“这是什么？” 　　隆光帝见转，急忙问身边左右，却无人回答。 　　这时候，一声悠扬声音传来，“启禀陛下，此乃镇国剑仙的命星！” 　　“命星？” 　　隆光帝发现，回答的人是枯木真人。 　　枯木、黄冠两位真人，缓步走来，脸上带着淡淡微笑。 　　“古有名臣大将陨落，命星横空、陨化流星。” 　　枯木袖手一指，冲着头顶星辰，“此乃不祥之兆，镇国剑仙即将陨落！” 　　“胡言乱语，朕的镇国剑仙，绝不会死！” 　　隆光帝震怒不已，疯狂咆哮，“快来人，去救镇国剑仙！” 　　枯木、黄冠二人，对视一笑，他们都看出，隆光帝身边的龙气，正在疯狂流逝，此乃反噬的后果。 　　这次交战当中，朝廷损失惨重，已经开始露出衰败迹象。 　　名教损失一大儒，其他各家损失重宝，均已损失惨重。 　　道家、释门，前有道乐司、禁咒司，后有三千僧众，在如此剧烈的交战中，竟毫发无伤。 　　“陛下，稍安勿躁！” 　　头顶星辰，猛地爆发一波，如烟花般流光四溢，像是心脏跳动般，不断膨胀收缩，处于摇摇欲坠的边缘。 　　轰！ 　　最终，星辰从夜空摘下，化作一道流星，往地平线坠落。 　　“命星陨落，镇国剑仙没了！” 　　一位大臣悲痛叫道。 　　隆光帝眼前发黑，四周天旋地转，这次他败了，一败涂地。 　　百家的至宝，都是镇压人道气运所用，此番被调来，对付仙人，损失惨重。 　　更有道家施展‘屠龙阵’，斩断国脉‘青龙’，气运流逝得更加惨烈。 　　现如今，连镇国剑仙都陨灭了。 　　起因就在于，隆光帝强纳仙娥，方才有了今日的祸事。 　　佛诞节之变，若是传遍天下，他隆光帝少不得一个‘昏君’的称号。 　　…… 　　观星台上，邵子灵呵呵笑道，“命星已隐，此刻在世人眼中，你空自若已经是个死人了！” 　　空自若点点头，此刻他借助白米，已然将体内大半元磁神光拔出，气色恢复许多。 　　“邵子灵，多谢你了！” 　　邵子灵对着方斗招手，“过来坐！” 　　方斗上前，挨着两位大佬，在观星台上席地而坐。 　　邵子灵对空自若说道，“接下来，将是乱世之秋，你看！” 　　只见他一招手，观星台上空，无数光点浮起，汇聚成一条光龙。 　　“此乃国脉青龙！” 　　头顶一道血色刀芒落下，正中光龙脊背，将其斩成两段。 　　“国脉是人道气运汇聚而成，若水势无常，区区屠龙阵，能斩断一时，却无法永远斩断！” 　　“若是一切无恙，国脉还能延续。” 　　“但现在么，镇脉金人、神农鞭、刑天杖、连同京城大阵均已被毁，人道气运又饱受重创，纵有反复，已无法恢复从前！” 　　“君王失德，惹得仙神降下责罚，传扬出去，国朝威严受损！” 　　邵子灵叹气不已，“从今外后，就是真龙失位，蛟蛇起陆的格局！” 　　陷入衰弱的光龙身上，无数光点飞出，化作一条条昂头摆尾的蛟龙、巨蟒，虎视眈眈盘踞四周，企图撕咬光龙的血肉。 　　“空自若，你的选择是对的，假死逃遁，留待有用之身，留待日后东山再起！” 　　空自若摆摆手，“我也是心灰意冷，不想再留，正要回到黔中老家，重整我这一支的剑修传承！” 　　经此一战，他体会到独木难支的道理，道家关系牵连复杂，谋算甚远，纵然剑术盖世也斩不断。 　　空自若早已决议，要隐居黔中，教导出三千剑仙，再来重整人间太平。 　　“邵子灵，你阴阳家也没了，和我一同归隐如何？” 　　邵子灵摆摆手，“不急，且待我，将未来局势大致推演一二！” 　　“今日之后，人道气运衰败，百家隐退，已成既定事实，人力难为！” 　　空自若说道，“不错！” 　　“释门、道家和名教三家，本就不是一路人，今后也走不到一块！” 　　“这次道家，是最大赢家，接下来的念头，将独领风骚！” 　　“释门，原本风头正盛，此后被道家压过一头，但也不可小觑！” 　　“这两家，此番打击国朝威严，此后将若即若离，再也不尊王权啦！” 　　“方外之人，理应如此！”空自若淡定说道。 　　“至于名教，不得不说，这次隆光帝看走眼了！” 　　“名教目的，是为了独掌人道气运，代天行法，本次过后，百家隐退，人道衰败，帝王失德，终于得以掌管大权了！” 　　“满朝文物，牛武遭受猜忌，祁连太师格局有限，均无法与之抗衡，未来将是名教一大独大，架空皇权打得局势！” 　　空自若叹气道，“唯有名教，才能扶持朝廷，谢绝释门、道家的渗透！” 　　众所周知，无论释门、道家，若是不受约束，必将演变成可怕的怪物，地上佛国听过没有？太平人间听过没有？ 　　“朝堂之上的混乱，将逐渐传递到民间！” 　　“地方官府，人道气运衰败，将再也镇压不住术士妖怪，必将迎来妖魔鬼怪横行的黑暗时代！” 　　空自若神情悲痛，“君王失德，何以百姓受苦？” 　　这位镇国剑仙，言语当中，对隆光帝怨念不浅！ 第二百九十六章 剧变 　　方斗突然发现不对，邵子灵每说一句，语气就微弱几分。 　　这位老人，原本鹤发童颜，脸色红润，但此刻却满脸鸡皮，老人斑一块块浮现，明亮眼珠变得浑浊下去。 　　“大叔，是不是劝邵前辈歇歇？” 　　方斗委婉劝说。 　　“求仁得仁，不必劝了！” 　　邵子灵抬手，朝空自若点头。 　　“空自若，我也不称呼你‘镇国剑仙’了，接下来的事情，也和你有关！” 　　“请讲！”空自若说道。 　　“鱼羊公一去，名教在京城没了主心骨，下面就是眉山公出剑阁栈道，来京城坐镇！” 　　“你也知道，这位名教大儒隐居蜀中，除了修身养性外，便是监视蜀中剑仙的动向。” 　　“有这位大儒在，蜀中剑仙这群凶人，总算得以安生！” 　　“如今，眉山公来京城，剑阁洞门大开，剑仙出世，又是一番波澜！” 　　邵子灵看向空自若，“你也知道，这些蜀中剑仙，可不是善辈！” 　　蜀中有酆都鬼城，每年七月十五，鬼门关大开，天下鬼卒驱赶孤魂野鬼，送入幽冥鬼界收押。 　　群鬼过境，对阳间来说，乃是天灾，所过之处，村镇生灵灭绝，无人得以幸免。 　　尤其是蜀中，更是阴阳重叠之处，酆都所在，到了日子，甚至有百鬼日行，张牙舞爪，生吃活人的情况。 　　若无蜀中剑仙，怕是当地早已人口灭绝！ 　　蜀中剑仙，每年斩杀鬼卒、游魂，硬生生在鬼门关外，杀出剑门关的名号，庇佑‘天府之国’的安宁。 　　往日，有眉山公就近监视，这帮剑仙留在蜀中，对天下影响不大。 　　但这次过后，怕是猛虎出笼、无人能治。 　　“蜀中剑仙又如何？” 　　空自若剑眉跳动，“若有人敢为非作歹，我这把残剑，照样能斩杀宵小！” 　　黔中距离蜀中不远，他隐居家乡，也能就近监视。 　　但是，蜀中剑仙出剑阁，这样的天下大势，已经无法遏止。 　　“如此，便好了！” 　　邵子灵闭上双眼，呼吸一度断绝，但随即续上了。 　　“小哥，你叫方斗是吧？” 　　“方斗，参见邵前辈！” 　　方斗朝邵子灵恭敬行礼。 　　邵子灵招手，“取出来吧！” 　　方斗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取下腰间的龟壳。 　　“此物无用，我替你毁去！” 　　邵子灵伸出一指，将龟壳点的粉碎，随即看向方斗。 　　“方斗，你仔细瞧着老夫眼睛，不要错过了！” 　　邵子灵的两颗眼珠，一瞬间浑浊尽去，比天上星辰更璀璨，黑白分明、光泽明亮。 　　黑色瞳仁连同眼白，竟是黑白分明。 　　方斗盯着他眼珠，时间久了，黑白开始流转，如同两只阴阳鱼，互相咬着对方的尾巴，欢快游动起来。 　　少阳少阴、太阳太阴，相互追逐转化，简单的黑白二色，演变成万千种姿态，精彩无比。 　　此乃阴阳转化，演变无穷的无上真谛！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叫，“方斗，醒来！” 　　方斗只觉得，刚过了短短一瞬，猛地惊醒，眼前阴阳鱼烟消云散。 　　对面的邵子灵，双目已经闭上，鼻端没了呼吸！ 　　“邵老他？” 　　方斗刚开口，就听空自若叹道，“让他自在去吧！” 　　二人离开观星台后，这片台上的青铜器具，同一时间散落遍地，原本发亮的铜器表面，迅速灰败腐朽。 　　邵子灵，这位阴阳家主，全身雪白，盘坐在观星台上，溘然长逝！ 　　与此同时，遣散的阴阳家的门徒弟子们，尽管身处各方，或在道旁，或在船上，心头生出感应，不约而同，看向京城的方向。 　　这次，没有命星陨落的异象发生。 　　邵子灵死的悄无声息，直至有太监发现，告诉隆光帝。 　　“死了？” 　　隆光帝略微惊讶，从异变开始，邵子灵再没出现，在他心目中，这老儿趋吉避凶、明哲保身。 　　但是，没想到，邵子灵步了‘镇国剑仙’后尘！ 　　隆光帝需要面对的烂摊子，想想都头疼。 　　锦妃最终还是飞升了，带走了太子，更留下狼藉一片的京城。 　　法家、农家、墨家、兵家，均损失惨重，连几件镇压人道气运的至宝，也在交战中损毁。 　　人道气运的衰败，已成定局。 　　阴阳家那边，家主邵子灵逝去，死前遣散门徒弟子，钦天监已经成了空壳，观星台更是化作废墟。 　　阴阳家，已然正式退出舞台。 　　“损失惨重！” 　　隆光帝更为心痛的，是镇国剑仙陨落，这位匹敌仙人的剑仙，实在可惜了！ 　　“牛武！” 　　隆光帝目光，落到朝堂之上，牛武的身上，内心怨念十足。 　　“大将军！” 　　牛武走出阵列，低头看不清表情。 　　这位大将军，这次表现大失水准，又因为锦妃牵连，明眼人都知道，隆光帝绝不会放过他。 　　“朕的大将军，听闻海外有建木残躯，是上古天梯一角。” 　　“若能找到天梯，可以上达天庭！” 　　“大将军，朕派你出海寻找建木，找回锦妃太子！” 　　牛武猛地抬头，满眼都是震惊，事到如今，他还想着锦妃？ 　　昏君！ 　　满朝文武，不知多少人内心，骂出这两个字！ 　　隆光帝脸上带着微笑，“朕听说，民间的夫妇大闹，还有回娘家住几天的道理，锦妃耍小性子，尽管回到天庭，但终究是朕的皇妃，终究还要回家的。” 　　“大将军，朕派你过去，请锦妃回来。” 　　“如此重任，千万不能令朕失望！” 　　牛武心头灰暗，拱手道，“臣……遵旨！” 　　隆光帝朝礼部的方向，说道，“鱼羊公、镇国剑仙，还有钦天监邵公相继离世，葬礼交由尔等，可否？” 　　礼部的名教众人，由鱼羊公几位弟子主事，均无异议。 　　这时候，祁连太师站出发言。 　　“陛下，如今大灾之后，百姓流离失所、运河泛滥、农田淹毁无数，朝廷应调拨钱粮救灾！” 　　隆光帝听了，点了点头，“太师老成谋国，这些小事，交给你了！” 　　众臣更是骇然，这是小事？ 　　隆光帝此番，完全放开朝政，统统甩给祁连太师。 　　唯一能与之抗衡的牛武大将军，变相发配到海外，此后朝堂之上，还能有谁能与祁连太师争锋？ 　　祁连太师笑着，却没注意到，礼部的名教众人，相互对视，脸上表情成竹在胸。 　　眉山公将来，重整人道气运，天下一统，终归还是名教。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一截佛骨 　　方斗再度回到京城，地上积水已退去，留下淤泥杂物，看上去混乱不堪。 　　街道还有死猫死狗的尸体，已经泡得发胀。 　　家家户户的墙根，都被洪水浸泡的起皮，变得松软无比。 　　京城当中，不少百姓仍在睡梦中，就被洪水冲走，身上衣服单薄，个个失魂落魄，走在街上。 　　城外，还在响起惊涛骇浪的动静。 　　虽然有镇脉金人拓展河道，但从天而降的洪水，就算仅剩一分，也足以冲垮河道，泛滥四方。 　　残损的神农鞭，化作绿色长提，守护京城外的天地庄稼，但却护不住无边无际的茫茫大地。 　　“方斗，你可回来了！” 　　戒严和戒行二人，见到方斗后，松了口气。 　　先前方斗不听劝，强行要去空自若陨落的地方，如今安全归来，也算是意外之喜。 　　方斗举起一枚碎片，“总算有收获！” 　　戒严奇怪道，“这是什么？” 　　“空自若的佩剑碎片！” 　　一个声音传来，戒严和戒行听了，看向来人时，均低头行礼。 　　海渊圣僧在前，其他三位圣僧紧随其后，朝着方斗含笑点头，“可否借我一观？” 　　“不胜荣幸！” 　　方斗心想，不然我干嘛带回来！ 　　他先前，和空自若离开观星台后，先是来到米山旁，将众多白米重新收回米斗当中。 　　空自若的佩剑，移走九分洪水后，终于不堪重负，断成半截。 　　剩下的碎片，散落在地上，只找到这一片。 　　空自若临行前，将碎片交给方斗，让他作为信物，坐实了‘镇国剑仙陨落’的事实。 　　海渊法师接过碎片，扫了一眼，递给本源圣僧。 　　四大圣僧中，唯有本源圣僧一人，精通‘无漏佛眼’。 　　方斗见状，心提到嗓子眼，也不知邵子灵的‘移星改命’，能否瞒过对方的测算占卜。 　　本源圣僧接过碎片，闭目片刻，随即睁眼，摇了摇头。 　　其他三位圣僧，松了口气，纷纷露出微笑。 　　海渊圣僧，朝方斗点头，略带歉意道，“方斗，这块碎片是剑仙佩剑的残留，你留在身边有害无益，不如送给我吧！” 　　戒严和戒行，猛地屏住呼吸，生怕方斗不肯松手。 　　方斗突然笑了，“圣僧喜欢，拿走便是！” 　　随即听到，两位和尚松了口气。 　　海渊圣僧突然说道，“老衲也不能白要晚辈的东西，这枚佛骨你收好！” 　　佛骨？ 　　方斗惊得眼珠子都迸出来，下意识要拒绝。 　　好在他反应的快，怕不是真正的佛骨，而是修炼有成的高僧骨骼吧！ 　　释门当中，肉身菩萨和神通，是两条路子。 　　前者肉身不腐、后者虹化圆寂，各自留下的金身、舍利子。 　　所谓金身，经历时光流逝，也难保存完整，成了零散的所谓‘佛骨’。 　　眼前海渊圣僧给出的佛骨，必然是肉身菩萨的遗骸！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层次的，罗汉还是圣僧？” 　　前者相当于法师，后者是真人级别，价值一个地上、一个天上。 　　一截晶莹指骨，呈现在方斗面前，散发的微弱气息，令人心生顶礼膜拜的冲动。 　　“圣僧遗蜕！” 　　戒行的声音，低的近乎听不见。 　　方斗心中激动，刚要抬手，却停在半空。 　　不对啊，圣僧级别的佛骨，堪称佛门至宝，怎么可能外流？ 　　先前他在福元寺，被戒严带着游玩，见到塔林当中，法师级别的金身、舍利，已经是珍贵无比。 　　至于圣僧级别的，根本无缘得见。 　　毫不夸张说，这截佛骨若是入了福元寺，必定要供奉在至为尊贵的地方，日夜有僧人诵经供奉。 　　“方斗，收下吧！” 　　海渊圣僧轻声说着，像是令人信赖的长辈。 　　方斗心头念头急转，眼睛余光看向周围，其他三位圣僧，脸上笑容不变，但怎么看都悬！ 　　戒严和戒行二人，神情略带焦急，像是有话要说！ 　　果然…… 　　方斗缩手，“佛骨是世间宝物，我……” 　　推辞的话尚未开口，就听到爽朗的笑声响起。 　　“哈哈，方斗啊，人家一片好意，你收下便是！” 　　枯木真人缓缓走来，朝海渊等圣僧逐一点头，最终目光落到那块碎片上，语重心长，“果然是空自若的佩剑残片！” 　　“剑残人亡，镇国剑仙，已成绝唱！” 　　枯木真人叹息完，朝方斗点头，“数你最胆大，第一个冲到现场，见到什么了？” 　　方斗皱眉说道，“什么也没见到，只有这片佩剑残片！” 　　“果然，空自若身为镇国剑仙，怎能忍受遗体沦落尘土？” 　　“想必，他早已调动体内真火，将身躯焚化了！” 　　枯木真人看着碎片，啧啧称奇道，“这可是剑仙佩剑，曾令仙人流血，虽然只剩下残片，仍是世上无双的宝物！” 　　“方斗，一截佛骨，你，莫非舍不换？” 　　方斗语塞，连忙说道，“怎么舍不得？” 　　“那就是答应换了！” 　　枯木真人一锤定音，“那就是换了，我来做个见证，海渊圣僧，一物换一物，公平否？” 　　海渊圣僧，笑容如沐春风，“公平！” 　　方斗眼前一花，佛骨已经到了手中，入手温润、触之生雾。 　　枯木真人拉着海渊圣僧一行，“走走，礼部正在治丧，苦于镇国剑仙的衣冠冢空缺，如今有了这片佩剑碎片，可不巧了！” 　　言下之意，竟是要海渊圣僧，将佛骨交换的碎片，无偿赠予朝廷，放入空自若的衣冠冢内。 　　一行人熙熙攘攘，走得远了。 　　方斗耳边，响起一声细微的话语，“小子，听我劝，这佛骨不是好东西，拿去喂猫喂狗都成，千万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这个声音的来源，是一本真经的枯木真人背影。 　　方斗摇了摇头，这帮老家伙，没人是省油的灯！ 　　戒严和戒平见状，围了过来，神情担忧，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法再劝了。 　　方斗此刻的情况，可谓是进退维谷，落入释门、道家的争斗中。 　　佛骨成了烫手山芋，收下得罪了四大圣僧，若是推辞，则是得罪了枯木真人，左右不讨好！ 　　“方斗，你……” 　　方斗脸上浮现笑意，他倒没有这些烦恼，而是突然想起，游历塔林时，脑海迸出的突发奇想。 　　用这截佛骨，用来炼化豆兵如何？ 第二百九十八章 离京归途 　　方斗本以为，回京城知会一声，就能离京返乡。 　　京城遭此大难，家家戴孝、户户发丧，哭喊声昼夜不停。 　　此番仙人降罚，皇宫内还好，京城之内，无论贫贵皆遭灾害，无人能幸免。 　　祁连太师统领百官，从国库调拨钱粮，有名教弟子协助，收拾残局倒也得力。 　　隆光帝没了锦妃，重新宠爱丽妃，后宫风向又是一变。 　　六部当中，礼部虽然没了鱼羊公，但名教实力未损，剩下的工部墨家、刑部法家、户部农家、兵部兵家、吏部皇族，均伤亡惨重。 　　这六部，本是隆光帝的基本盘，此番终告崩溃。 　　祁连太师趁机，将不少心腹插入其中，但他自己也没发现，这些心腹当中，有多少是名教子弟！ 　　天下读书人，按照广义概念，都能算名教一员。 　　但是，狭义来看，只有修行君子六艺，有神通在身的，才是名教的正式成员。 　　果然不出邵子灵所料，名教也成了赢家之一，取代百家的位置，开始独掌人道气运的道路。 　　朝廷缓缓运转，过了数日，方才处理佛诞节后事。 　　三千僧众，每人发放御米半包、绸缎一匹、僧袍僧帽，各自回归本寺。 　　方斗收到‘重赏’，眼皮子直跳，这点东西，还不够鸡大师半日的伙食费。 　　看来朝廷是真没钱了！ 　　赏赐之寒酸，许多僧人见了，满脸不屑，就差当场扔掉。 　　好消息就是，终于可以回家了。 　　没等方斗启程，接二连三的变故接踵而至，消息飞入京城。 　　隆光帝的江山，已经不稳了。 　　第一件事情，国朝疆土之上，天南地北几十个地方，先后发起水灾，泛滥平原地区，村庄农田化为乌有。 　　这是天降洪水的后遗症。 　　当时的水量多少呢？ 　　空自若曾言，其中三分水量送入天上，需要分十年才能化作雨雪下完。 　　更有三分汇入四海五洋，抬高各地的水位。 　　须知，百川汇海这是常理，海洋作为蓄水池，承担天下水脉的汇聚。 　　此番三分洪水入海洋，抬高水位，已经失去蓄水的功能。 　　内地水脉无处宣泄，终于冲破堤坝，在各地泛滥，形成水灾。 　　洪涝之后，必有旱灾，今年乃至来年，必将迎来饥荒灾年。 　　第二件事情，人道气运的反噬，初显端倪。 　　全国各地，盗贼蜂起，妖魔鬼怪穿堂入户，治安恶化。 　　大江南北、黄河内外，均有人结社作乱，涉及其中有百十来个，背后少不了道家、释门的背景。 　　往常兵家鼎盛，各地帅兵平乱，不过是小菜一碟。 　　如今兵家的家主，牛武发配海外，剩下的巨头们争权夺利，陷入混乱当中，短时间无法出兵。 　　第三件事情，疆域地带，与蛮夷接壤之地，也开始烽火处处。 　　苍茫草地、无边海域、西域大漠，原本销声匿迹的异族，开始接二连三出现。 　　一时间，沉息多年的烽火台重燃。 　　内忧外患，朝廷看似稳固，实则根脚开始松动了。 　　方斗离开时，听闻礼部发丧，分别是鱼羊公、邵子灵、空自若三人，心想有必要上门行礼。 　　邵子灵有传艺之恩，鱼羊公更是冠子清的师父，至于空自若，嗯，其他两个都拜了，也不差这个。 　　这天，京城铺天盖地，都是茫茫白色。 　　鱼羊公名满天下、空自若世人敬仰、邵子灵更是位同国师，更何况，三人为国而死，极尽哀荣。 　　方斗先去空自若的灵堂，远远行了个礼，见到佩剑残片，果然放入衣冠冢，这下释门亏大了。 　　相比之下，邵子灵的灵堂，就比空自若少了许多。 　　方斗知道这位老者，为了推算未来，耗尽心力而死。 　　怀着崇敬之情，磕了三下方才起身。 　　最后是鱼羊公的灵堂，前二人都是孤家寡人，只有这位大儒，不仅有众多弟子，更有无数追随的儒生。 　　更何况，名教讲究一个‘礼’字，灵堂气氛肃穆，名教弟子分列两旁，哀乐礼仪一丝不苟。 　　方斗刚踏入其中，就有人迎上来，当即取出冠子清的信物。 　　“我代替好友，前来磕头！” 　　站在门口迎客的，也是鱼羊公弟子之一，见到冠子清的信物，惊奇抬头，“你认得子清师弟！” 　　冠子清远在江南，又是一县之尊，不能擅离职守，所以名教中人，只是寄信一封，没叫他来京城。 　　但是，方斗代替过来，也算弥补遗憾！ 　　其他礼部中人，也认出方斗来历，对他点头释放善意。 　　“方朋友，你能代替子清师弟敬孝道，堪称一段佳话！” 　　在鱼羊公灵堂磕头，远没有那么简单，需要在儒生的引领下，三拜三叩，每次起身跪拜都有讲究，堪称繁复。 　　“不愧是礼教！” 　　方斗接连叹息不已。 　　“礼毕！” 　　方斗告辞时，仍有冠子清的师兄们叮嘱，“请代为传达，子清师弟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勿念恩师的身后事。” 　　“还有，公务之余，也不能荒废了学问，此为名教之本！” 　　方斗接连走遍三个灵堂，眼见日头西斜，再不出城就完了，最近刚颁布宵禁令，晚上城门关闭，不许进出！ 　　紧赶慢赶，总算在关闭城门前，离开了京城。 　　方斗松了口气，前来参与的三千僧众，大部分早已散去，但包括福元寺在内，中型大型寺庙，仍聚集在四大圣僧身边，请教佛学经文。 　　不用多问，释门内部，又在酝酿什么！ 　　但这一切，都和方斗无关了，他只想尽快回到鸡鸣庙。 　　归途更不好走，原本紧实的道路，被洪水泡得酥软，行走艰难。 　　方斗唯有发动神行草鞋，才能在湿泥遍布的地面快速穿梭。 　　行了大半夜，方斗仍旧精神十足，眼看着破晓将至，启明星即将浮现。 　　“又到了修行白金吐息的时刻！” 　　他当即找个干净的地方，对着东方天际，开始吞吐气息。 　　天明之后，方斗缓缓收功，就要继续往前行走。 　　突然，笃笃笃蹄声响起，方斗视线中，出现一头黑驴，背上拖着瘦小的小老头。 　　小老头一身黑衣，见到方斗后，高声问道，“这位小哥，敢问这个方向，可是去京城？”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云龙风虎一日归 　　方斗见到小老头时，就知道对方不简单。 　　这年头，出门在外，盗匪、妖怪、黑店、路霸，各种危险层出不穷。 　　一般良善之家，都要跟着商队才敢上路，孤身一人在外，就是找死。 　　方斗身怀法术，一路从会稽赶到京城，路上都惊险不断，几次危急生命。 　　可以说，凡是在野外，能见到一人独行的，都不是普通人。 　　老头一开口，就是西南口音，嗯，也就是川普。 　　方斗头皮发麻，蜀中口音，难道对方是蜀中剑仙。 　　这才几天时间，眉山公还没到京城，怎么蜀中剑仙就出现了。 　　这帮杀胚也太心急了！ 　　他深吸口气，指向身后，“那里就是京城，最近有些不太平，敢问老先生从何而来，去京城有急事么？” 　　小老头跳下驴背，嘿嘿笑着，“蜀中来的，年轻时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如今故地重游，连路都不认识了！” 　　果然，八成是蜀中剑仙。 　　小老头似乎来了谈兴，将毛驴拴在一颗树旁，和方斗谈起来。 　　“年轻人，看方向，你刚从京城出来，最近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遍地泥泞，四方河水暴涨，这样的变故源头，都是京城，瞒也瞒不住。 　　方斗叹了口气，如实说道，“佛诞节当天，……” 　　小老头耐心听着，方斗说到惊险曲折处时，布满皱纹的脸上，也不见惊讶。 　　“最终，仙门关闭，锦妃、太子飞升，镇国剑仙、鱼羊公和邵家主相继身亡！” 　　方斗叹了口气，“京城如今有些乱，老人家去后，需要注意些！” 　　小老头举目望去，那里正是京城的方向。 　　“年轻人，你手腕上的红绳，有些意思，可否借我一看？” 　　方斗微微吃惊，这根红绳，是鸡鸣庙内，杞子石像得来。 　　这次离开前，鸡大师拉着方斗，硬是要他带上。 　　结果呢，从头到尾也不见异象，就是一根普通的红绳。 　　但是，方斗和小老头素昧平生，也不放心随便借出去。 　　小老头笑了笑，“年轻人，你借我看看，老头子我帮你一个大忙！” 　　不管对方是真心，还是口头客气，方斗都不好拒绝，将红绳解开。 　　小老头接过红绳的瞬间，神色一变，急忙整理衣袖，神态严谨，朝着红绳行拜礼。 　　“不是蜀中剑仙！” 　　方斗瞳孔扩大，小老头的姿态，他先前见过，分明是名家的做派。 　　难道…… 　　对于小老头的身份，方斗心里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 　　“不可能，蜀中距离京城多远，怎么……” 　　方斗又噎住了，不是没可能啊！ 　　“杞子遗物，老头子今生能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小老头将红绳捏在手上，对着方斗微笑，“年轻人，老头子有个名号，眉山公，你听过没有？” 　　方斗嗓子眼发干，这可是名教大佬，鱼羊公去后，此人就是执掌名教的第一人。 　　“参见前辈！” 　　“免礼，你这年轻人，虽然所学太杂，但也有我名教的根底。” 　　“能得杞子青睐，将重宝托付，也是你的福分！” 　　眉山公的眼神，在一瞬间凌厉起来，“嘿，区区窃寿蝉，一只小虫，就害了老夫的好友。” 　　“这次凑巧了，饶你不得！” 　　下一刻，眉山公提起红绳一端，朝着虚空甩去。 　　“警醒红线，去！” 　　在方斗手中，全无异象的红绳，此刻换了一副模样。 　　虚空荡开涟漪，竟被红绳分开，露出另外一片空间。 　　对面的空间，人影模糊，看不清是何方，但却能听到微微蝉鸣！ 　　“窃寿蝉！” 　　眉山公手腕抖动，红绳绷直，利箭般刺入对面空间。 　　对面空间的模糊人影，陡然惊叫起来，“不好！” 　　下一刻，凄厉的蝉鸣声响起。 　　“回来！” 　　眉山公双手捏着红绳，如同另一端吊着千钧铁球，缓缓往身前拉来。 　　“年轻人，还不快搭把手！” 　　方斗哭笑不得，眉山公这个层次的斗法，他怎么敢随便插手。 　　毫不夸张的说，对方从指缝漏掉一丝光，都能瞬间秒杀他。 　　但眉山公有令，他不得不从，胆战心惊，伸手捏住红绳。 　　下一刻，潮水般巨力用来，方斗身不由己，往后倒退几步，坐在地上。 　　“成了！” 　　眉山公提着红绳，喘息几下，将其扔给方斗。 　　“啥？” 　　方斗愣住了，怎么还给他了？ 　　“物归原主！” 　　方斗低头看去，红绳未见磨损，但却多了一物，乃是栩栩如生的玉蝉。 　　玉蝉的模样，俨然是祭天坛广场，出现的那只窃寿蝉。 　　“前辈，这……” 　　“收下吧！” 　　眉山公忙完，转身解开小毛驴，“杞子的警醒红线，你自行保管，好自为之！” 　　说着，小老头一纵身，跳上毛驴背。 　　“刚才说了，你借我红绳，我帮你一个大忙。” 　　“说吧，你此行要去何处？” 　　方斗不明所以，回答，“晋陵郡，鸡鸣庙！” 　　眉山公点了点头，对着方斗抬手，“双目闭上，想着这个地方。” 　　方斗刚闭上双眼，就听到身边风起云涌，双足瞬间离地。 　　“一路顺风！” 　　方斗忍不住睁开眼，却见到已身处云雾缭绕间。 　　这是在哪里？ 　　方斗低头一看，心中骇然，原来他已经身处高空。 　　更吃惊的是，方斗脚下踩着一龙一虎，咆哮着往前飞行。 　　龙是云龙、虎是风虎，都是大神通凝聚而成，却又活灵活现、身怀伟力。 　　正是龙虎激荡，带着方斗穿梭在云间，速度之快，下方的景物被拉成无数笔直的线条。 　　“乘龙御法！” 　　方斗醒悟过来，眉山公施展这门神通，驾驭风云为坐骑，将他送回鸡鸣庙。 　　难怪，这位名教大儒在数日见，就能从蜀中来到京城，别说他骑个小毛驴了，就算双脚走路都没问题。 　　“大儒，这就是和真人、圣僧齐名的大儒！” 　　先前祭天坛广场上，鱼羊公也曾聚集人道气运，短暂一刻，能与仙人抗衡。 　　名教的手段，果真不可小觑。 　　这次风起云涌的京城之变，朝廷和百家均元气大伤，唯独是释门、道家和名教，成为笑到最后的赢家。 　　方斗心头复杂，突然脚下猛地一停，云龙风虎缓缓散去。 　　他的身躯，像是被降落伞拽着，羽毛般轻飘飘往下落。 　　“鸡鸣庙！” 　　下方高山旁，就是鸡鸣庙了！ 第三百章 洞天 　　时间往回倒推！ 　　太乙山洞天当中，一群年轻弟子坐在草地上，身边花香鸟语。 　　红鸾盘坐在地上，正在运行道法。 　　身边的少男少女，都是道家的晚辈，专门送来洞天修炼。 　　这是难得机会，洞天清静，又是得天独厚的环境，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再加上，不少长辈在洞天隐居修行，若是能遇到，堪称无上机缘。 　　红鸾这一脉，在俗世中，以‘道乐司’为名，是朝廷的一处机构，专门为天子百官演奏道家仪乐。 　　这次朝廷剧变，隆光帝开始裁撤道乐司、禁咒司等，各部的道家子弟，也接连返回。 　　红鸾的姑父、姑母，早已传信回来，不日将回归山中。 　　“长辈来了，快起身相迎！” 　　一众少男少女，见到几位老道迎面走来，急忙起身迎接。 　　缓缓走来的道士，除了枯木、黄冠两位真人，还有另外两位道家真人。 　　这两位真人虽未露面，但是在此次佛诞节之变中，起到重要作用。 　　当中一位真人头顶，扎着巴掌大的天青色圆盘，上面趴着窃寿蝉。 　　他是窃寿蝉的主人，道家中又一尊大人物，沉鉴真人。 　　“浮稷师兄，那头穿山甲如何了？” 　　“那头老妖奸猾得很，早已遁入地心，一时间难以寻到！” 　　“区区妖怪，不足挂齿！” 　　四位真人路过时，一帮少年垂手站在道旁，毕恭毕敬。 　　红鸾偷偷抬头，瞄了眼，几位真人自有威严，令人心生敬服。 　　就在真人即将离开时，异变陡然发生了。 　　空气泛起水波，陡然从两边分开，嗖一声，红影扑面而来。 　　一根红绳钻入洞天当中，径直刺向那位真人的头顶，目标正是窃寿蝉。 　　“击破洞天，这是射艺！” 　　枯木、黄冠两位真人，见状大惊，这是名教中人动手了。 　　只是，洞天隐藏之深，对方怎能找到？ 　　还有，这截红绳是什么宝物？ 　　“让开！” 　　黄冠袖子一甩，狂风卷着一众少年，当即飞出十里之外。 　　红鸾飞到半空时，透过对面空间，见到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 　　“会是谁呢？” 　　还没想明白，红鸾就消失不见。 　　枯木真人一张手，捏住红绳，“留下！” 　　随即，他眉头跳动，红绳瞬间化作虚幻，从他手背透过。 　　“虚实两相，这手段不弱！” 　　红绳抖动，高高甩起，帮助圆盘上趴伏的窃寿蝉。 　　“想夺我的灵蝉？” 　　沉鉴真人冷哼，轻轻抖动衣摆，周身空间顷刻粉碎。 　　无数微尘遭殃，当场化为虚无。 　　但是，红绳不为所动，仍旧缠住窃寿蝉。 　　刷刷！ 　　红绳另一端绷紧，随即响起凄厉蝉鸣。 　　窃寿蝉被拽入对面空间，波动几下，消失不见。 　　空间随即恢复平静！ 　　“这是谁人出手？” 　　沉鉴真人暴跳如雷，窃寿蝉是至宝，如今被人夺走，简直从他心头挖走一大块肉。 　　“你们还记得，有位老匹夫，在清江垂钓，镇压蜀中三千剑仙？” 　　枯木真人反应过来，冷静说道。 　　“眉山公！” 　　其他三位真人，果断想到这个名字。 　　刚才红绳一甩，就像是从水中钓鱼，俨然是眉山公出名的‘钓艺’。 　　这位大儒出手，果真不同凡响，瞬间击破洞天，当着四位真人面前，夺走窃寿蝉。 　　此举，有两个用意。 　　其一，窃寿蝉夺走鱼羊公仅剩的十年寿命，乃是大儒身亡的罪魁祸首。 　　其二，报复之余，也是为了示威，让道家明白，他们并未无人能治！ 　　“好个眉山公，好个名教！” 　　四位真人既惊且怒，却又无可奈何！ 　　眉山公的垂钓之术，配合红绳之宝，两界穿梭、虚实转换，堪称无敌。 　　“将来，又要多事了！” 　　…… 　　消失的窃寿蝉，被炼化成玉蝉，用红绳栓了，此刻挂在方斗手腕。 　　刚开始，方斗觉得有些不适应，毕竟这只灵蝉，可是能窃走寿命的。 　　但是，大量再三，玉蝉全无奇特之处。 　　方斗猜想，肯定是被眉山公弄死了，这是为了鱼羊公报仇！ 　　“这玉蝉，倒也精致！” 　　方斗把玩片刻，索性留下了。 　　至于这根红绳，连眉山公都说是宝贝，只可惜是名教至宝，以方斗目前境界，尚无法使用。 　　“到了！” 　　云龙风虎消散后，方斗落到地上，正在鸡鸣庙前。 　　“鸡大师？” 　　方斗叫唤几声，没有得到回应，翻个白眼，又出去浪了！ 　　鸡大师不是家鸡，而是野鸡呀！ 　　虽然鸡鸣庙大门紧锁，但是门前的大香炉内，已经积满香灰，地上散落残香灰烬。 　　由此可见，方斗不再的时候，不少附近百姓，偷偷上门参拜。 　　“到家真好！” 　　方斗就要开门，突然想到这什么，转身往县城赶去。 　　神行草鞋发力，方斗一个时辰内，就出现在县衙前。 　　“请通报，我有急事求见县令！” 　　片刻过后，方斗见到了县令冠子清，讲出鱼羊公牺牲的经过。 　　“请节哀！” 　　冠子清脸上，露出悲痛之色，“恩师他老人家，遗容可好？” 　　“老人家寿尽而终，并无痛苦，神态安详！” 　　冠子清点点头，“甚好，听你说，各位师兄摆设灵堂，为恩师治丧，一切礼仪可还完备？” 　　“完备，诸般事务，皆遵照礼法！” 　　“如此更好！” 　　冠子清做到在椅子上，全身无力，“方斗，我骤闻恩师惨死，六神无主，有些失态了。” 　　“还请节哀！” 　　方斗咬咬牙，说道，“我在离京的路上，见到又一位长者自称眉山公，从蜀中而来，已经到了京城！” 　　“眉山公！” 　　冠子清眼睛发亮，“有眉山公坐镇，京城乱不了！” 　　“小师傅，实不相瞒，这段时间，运河暴涨，各县农田被淹，又有水妖出没，很不太平！” 　　“幸而有神鸡出手，灭杀了几头妖物，本县也还太平！” 　　“鸡鸣庙，守护一方太平，功劳不小！” 　　方斗瞪大双眼，我不在的时候，鸡大师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还有，鸡大师性子惫懒，什么时候这么有正义感，灭杀妖物保护百姓？ 　　“莫非，那些妖物都是虫子变的，长相肥美可口？” 　　方斗觉得，自己可能发现重点了。 第三百零一章 又添两斗 　　匆匆辞别县令冠子清，方斗婉拒对方的挽留，回到鸡鸣庙内。 　　“家的味道！” 　　方斗深呼吸几口，却被呛得眼泪都落下来。 　　灰尘太大，再加上香灰飘得到处都是，顺着门缝进入大殿中。 　　“除尘术！” 　　方斗并指做法，大殿内升起百十来个气旋，灰蒙蒙气流汇入其中，片刻之后，所有灰尘一扫而空。 　　“总算干净了！” 　　方斗决定先饱餐一顿，再想别的事情，缸里还有白米，地窖也藏着不少酱菜、腌肉等等。 　　呼噜噜！ 　　一顿饭全扫光！ 　　休息到第二天，方斗才醒过来，睡梦中，仍旧回忆京城的见闻，这世间的水太深太浑，稍不留意就会淹死。 　　“还是不够强！” 　　强如镇国剑仙，都险些被道家阴死，鱼羊公堂堂名教大儒，一旦想要扶持朝廷，立刻就被盗走寿命而亡。 　　顺昌逆亡，这就是道家的霸道！ 　　“开始修炼！” 　　方斗调出米斗，这次他奇遇不少，应该能开添几斗米。 　　“哗啦啦！” 　　方斗一把把抓米，很快突破五个半斗，进入第六下。 　　果不其然，拴着玉蝉的红绳，已经确定是杞子遗宝，唤做警醒红线。 　　先前，方斗一直没察觉到，这次经由眉山公动手，终于展露奇特之处，能穿梭两界、进入洞天。 　　窃寿蝉能在众目睽睽下，将鱼羊公弄死，却避不开红绳的缠绕。 　　这件法宝，为方斗开启第六个半斗米。 　　方斗抓完六个半斗米，突然心生感应，鬼使身材，继续往米斗伸手。 　　“哗啦啦！” 　　白米如流水般倾泻入内，第七个半斗米出现了。 　　“这！” 　　方斗左思右想，莫非是那截佛骨，被米斗认可了？ 　　转眼间，第七个半斗米抓完，之后再无出现。 　　这次京城之行，收获了两个半斗米，堪称满载而归。 　　“不对！” 　　方斗坐在空地，想了片刻，连忙摇头。 　　“绝不是佛骨！” 　　方斗急忙起身，原地转圈，越想越是眉头紧锁。 　　一定有什么东西，是方斗不知道的，得到米斗的认可。 　　“对了！” 　　方斗陡然想起，为了接住从天落下的空自若，自己倒空了米斗，搬运一座米山接住他。 　　事后，空自若以白米为载体，将体内大半元磁神光排出。 　　为了抹去痕迹，方斗将这些白米，统统装入米斗当中。 　　先前抓米修炼的空间，和存储的空间，不是一个地方。 　　方斗急忙调出存储空间，见到白米的海洋中，夹杂着颗粒般的黑点。 　　“元磁神光！” 　　进入米斗后，元磁神光和白米分离，化作一颗颗粒子，浮现在米斗上空。 　　但是，吸引方斗注意的，不是这些粒子，而是四五块碎片。 　　这些碎片，和方斗交出的那块，来自同一样物事……镇国剑仙空自若的佩剑。 　　空自若离开时，带着仅剩半截的残剑，其他碎片均消失无踪。 　　但谁也没想到，出去找到的那块碎片，剩下的碎片，都混入白米当中，被方斗收入米斗。 　　连方斗本人也没注意，当时一股脑收入，没想到混杂这么多东西！ 　　“啊呀！” 　　佩剑碎片表面，仍旧残留着斑斑血迹，这也太脏了！ 　　方斗心想，把我白米弄脏了，这不是糟蹋粮食吗？ 　　摇摇头，他打算将碎片捡出来，突然心头一震，这些血迹，貌似大有来历！ 　　“仙人血！” 　　方斗方才响起，这些配件碎片上的血迹，来自空自若刺伤仙人大手留下。 　　仙人血流出，并不下坠，而是重返天上。 　　但是，仍有少量附着在佩剑上，最终随着碎片坠入红尘。 　　京城给出的那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血迹，其他沾染血迹的碎片，都落在了方斗手中。 　　方斗心跳得砰砰响，仙人血可是好东西啊！ 　　别的不说，他在千秋社得到的秘方‘延寿丹’，主药就是三滴仙人血。 　　原本，方斗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仙人的血液，但眼下，可不正是瞌睡碰到了枕头。 　　“收好，收好！” 　　方斗取出一块碎片，用瓷瓶盖在上方，果然血迹汇聚成团，脱离碎片后往上空飘起，落入瓷瓶当中。 　　啪嗒，瓷瓶当场炸开，竟承受不住仙人血。 　　“果然霸道！” 　　仙人血看似轻盈，实则高贵无比，瓷瓶根本难以承受。 　　方斗又换了玉瓶，还是不行！ 　　结果，只能仍旧以剑仙佩剑附着，重新放回米斗当中。 　　碎片放入米堆当中，血迹并不晕染，而是凝聚到一处，不用担心弄脏白米。 　　至于元磁神光？ 　　方斗皱起眉头，元磁二字的解读，应当是至高无上的磁极。 　　当时穿山甲也提及，粉碎两极，才能得到元磁之力。 　　一颗颗黑漆漆的颗粒，正是元磁神光的碎片。 　　方斗可是亲眼见到，元磁神光何其歹毒，一旦进入体内，顺着血液四处游走，强如空自若，都被刺得千疮百孔，险些丧命！ 　　“嗯，有办法了！” 　　方斗提起钢杖，然后缓缓从米斗中，调出一颗元磁碎光。 　　碎光约莫芝麻粒大，飞出米斗后，刷朝方斗飞来。 　　“苦也！” 　　方斗闭上双眼，心里盘算着，只有一颗碎光，应该能解决了。 　　但是，随即响起清脆的碰撞声，预想中破体而入的刺痛，竟然没有发生。 　　方斗睁开双眼，只见鹤首钢杖的表面，吸附那颗碎光，远远看去，就像是不起眼的黑点。 　　“妙啊！” 　　元磁也是磁，可以吸附在金属上。 　　这团元磁神光，从空自若体内走了一圈，已然被削弱大半，如今又散成千百颗碎颗粒，威力大幅度减弱。 　　方斗见状有效，连忙如法炮制，不断调出米斗中的碎光，接二连三吸附在鹤首钢杖表面。 　　越来越多元磁碎光汇聚，渐渐在钢杖表面，汇聚成一团核桃大的漆黑光球。 　　最后一颗碎光，从米斗飞出，终于清理干净了。 　　方斗松了口气，提起沉甸甸的鹤首钢杖，觉得万分妥当。 　　元磁神光缩成小球，悬挂在杖首的鹤嘴上，就像是叼着一颗果子。 　　如果继续留在米斗内，说不准什么时候，方斗想要取用白米，就会被元磁碎光误伤，太危险了。 　　如今，以鹤首钢杖为载体，总算将元磁神光接住。 　　此物虽然凶险，但有了钢杖承载，一般情况下，若无人施法驱使，不会主动伤人。 第三百零二章 青铜飞剑 三大夜叉 　　收拾了元磁神光，一桩心腹之患已去，方斗总算松了口气。 　　但是转念一想，还是亏了。 　　鹤首钢杖，本是他寄托飞剑之物，也算半个法宝，如今用来承载元磁神光，已不能用了。 　　一旦驱使飞剑，鹤首钢杖上的元磁神光，感应到剑气，必将朝方斗蜂拥而来，这就太要命了。 　　所以，此物暂时不能用了。 　　方斗叹了口气，取出怀中的青铜匕首，这件宝物，也是令米斗认可的，可比鹤首钢杖级别更高。 　　遥想当初，鹤首钢杖，都不入米斗的眼。 　　“祭炼！” 　　方斗有了首次经验，越发驾轻就熟，再加上得了空自若点破，于飞剑一道的造诣更是今非昔比。 　　“白金吐息！” 　　方斗鼓起肺腑，喷出白茫茫雾气，笼罩在青铜匕首上。 　　一层层铜锈剥离，露出金属光泽的表面，本体轮廓渐渐浮现出来。 　　方斗终于见到，此物的真容。 　　确切来说，此物不叫青铜匕首，而是一把短剑，正确称呼是‘青铜剑’！ 　　白金吐息笼罩青铜剑，丝丝缕缕渗入其中，开始炼化这件宝物。 　　这门呼吸法，除了修炼脏腑外，也是温养飞剑的无上功法。 　　方斗真是赚大了，眼前的场景，比寄托鹤首钢杖时，越发得心应手，就像是血管经脉延伸到青铜剑内部。 　　这把青铜剑抓在手上，有了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法宝！” 　　方斗不由得想起，祭炼水火道袍的意向，眼下炼制青铜短剑，也有相似的熟悉感觉。 　　“真是捡到宝了！” 　　方斗也运气不错，青铜剑本就是难得宝物，再加上白金吐息，二者合二为一，开始朝着法宝飞剑的方向转化。 　　足足过了十五天，方斗每日以白金吐息祭炼，终于渗透青铜剑每个角落，初步将内外浸润通透，在这件宝物上留下独特印记。 　　青铜剑，洗去表面浮锈，光泽温润如玉光，剑身短而阔，形制古朴，接近上古时代的风格。 　　方斗把玩剑柄时，意外发现吞口模样，竟是饕餮的兽首，“奇了！” 　　青铜剑，已经具备法宝雏形，只要方斗一日日祭炼下去，终将成为不弱于剑仙佩剑的法宝。 　　最重要的是，此物比鹤首钢杖更加方便，便于贴身携带。 　　这次前往京城，方斗捏了把汗，若不是用白布包裹，鹤首钢杖险些露出真容，让福元寺的僧人见到。 　　戒严说过，此物是赃物，千万不能被看见。 　　这下好了，方斗有了青铜剑为飞剑载体，无需再用鹤首钢杖。 　　“对了，佛骨！” 　　一想到福元寺，就联想到佛骨。 　　方斗掏出这截佛骨，苦思冥想，这可是圣僧级别的舍利，为何米斗不认可？ 　　戒严私底下和他说过，方丈主持为提升他的修为，偷偷用舍利子灌顶传输。 　　那颗舍利子，是罗汉级别的遗留，短短一年内，就让戒严提升到相当于二流术士的水平。 　　方丈主持对那颗舍利子，无比看重，随身携带，每次使用时，戒严才有幸见到。 　　可见，罗汉级别的舍利子，已经是释门重宝。 　　那么，圣僧级别的舍利呢？ 　　方斗双目盯着舍利子，突然耳边嗡嗡，来幻听了。 　　无数禅唱声响起、天花乱坠、天女起舞，金光从方斗头顶升起，瀑布般流遍全身。 　　“灌顶异象！” 　　方斗内心慌乱，这才醒悟到，枯木真人话中含义。 　　佛骨也太霸道了，一经接触，就要度化方斗，让他全身心投入释门，不经他本人同意，就开始灌顶。 　　无论方斗是否接受，佛骨融入体内，从今往后，多了一个释门的虔诚弟子，起步就是罗汉境界。 　　“给我断开！” 　　方斗惊怒交加，简直是荼毒，青铜剑刷一声，朝佛骨猛地斩落。 　　佛骨叮当一声，掉在地上弹跳脚下，最后不动了。 　　方斗喘息几声，身上金光若隐若现，即便他封闭七窍，还是企图从毛孔往体内钻。 　　“畜生道，出来！” 　　犬灵、鳄灵和鸩灵，刷刷停在方斗面前。 　　“去！” 　　方斗运转这门佛门功法，将灌顶得来的力量，全部转嫁到三灵身上。 　　金光当中，黑犬、巨鳄、毒鸩，纷纷显出原形，沐浴在金光当中，表情极为享受。 　　“嗷呜呜！” 　　黑犬第一个起了变化，只见它人立而起，油亮的皮毛表面，泛起阵阵波浪，显然下方的骨肉在蠕动。 　　金光散去，黑犬成为一头人形怪物，头生双角、鼻孔外翻，头发像是燃烧的绿色火焰。 　　地形夜叉，归位！ 　　接下来是毒鸩，周身羽毛脱离，本体在空中打滚，淹没在毒雾当中。 　　毒雾蠕动几下，陡然被吸入鼻孔当中。 　　一尊背生双翅，青面獠牙的夜叉，拍打着翅膀，悬浮在半空。 　　飞天夜叉，归位！ 　　最后是巨鳄，体型最大，转化的时间也最慢。 　　这头庞然大物，体表鳞甲硬皮脱落，不断在地上滚动，身躯一圈圈缩小，最后缓缓站起身。 　　皮肤水蓝、双目如灯笼，满口獠牙如钢钉，双足有蹼，可入水不沉。 　　水行夜叉，归位！ 　　佛骨外泄的这股力量，方斗通过畜生道，转嫁到三灵身上，没想到意外之喜，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三头夜叉，当场成就。 　　夜叉，是佛教中的妖怪，来源众多，但神通广大、法力高强，乃是佛陀菩萨的惯用打手。 　　畜生道生灵，经过圣僧佛骨的力量洗礼，当场转变成三大夜叉。 　　方斗松了口气，总算拜托洗脑的下场。 　　难怪枯木真人所说，就算喂猫喂狗，也不要用在自己身上。 　　方斗总算明白，为何如此宝物，海渊圣僧舍得赠与自己了，除了枯木真人的逼迫外，他们早已笃定，这块肉终将烂在自家锅里。 　　如果刚才，方斗没有临机决断，将佛骨斩飞，再经过金光洗礼片刻，怕是早已被其中博大的力量蛊惑，甘心接受灌顶。 　　这一沦陷，彻底失去自我。 　　就算能成就罗汉境界，也不再是方斗本人，而成了释门的平庸之辈。 　　“太危险了！” 　　方斗一直以为，释门比道家无害，但经历刚才，方才知道，这帮光头的手段，也是不能不提防的。 　　释门、道家和名教三家，就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第三百零三章 佛骨炼豆兵 　　三大夜叉归位后，方斗操练片刻，发现实力大幅度提升。 　　犬灵、鳄灵和鸩灵，实力暴涨，已然提升到抗衡一流术士的地步。 　　当然了，是普通的一流术士。 　　单打独斗，方斗有把握挨个解决，但三大夜叉同时进攻，方斗就有些难办了，不出动飞剑绝招，根本打不过啊！ 　　“如此更好了！” 　　手下召唤物实力提升，对方斗来说是好事。 　　再联想到，夜叉并非释门独有，民间传说、道家典籍、神话当中，都有夜叉的记载。 　　三大夜叉出手，也是足以混淆视听，令人无迹可寻！ 　　“这佛骨……” 　　方斗紧皱双眉，不好办呐，干脆扔掉！ 　　馊主意！ 　　这可是佛骨，灵异之物，岂是你说扔就扔的？ 　　搞不好，你白天扔到，到了晚上自己回来，硬生生变成灵异事件！ 　　捐赠给福元寺？ 　　这倒是个办法！ 　　方斗越想越有道理，然后想到福元寺后山的塔林，猛地一拍额头。 　　“差点忘了，不是要炼豆兵吗？” 　　方斗手上的三种豆兵，草豆、肉豆和金豆，其中肉豆需以血肉之躯炼制，先前用腌尸代替。 　　曾几何时，方斗一直疑惑，以金身或者舍利炼制如何？ 　　如今总算有了机会！ 　　想到就做！ 　　方斗调出一尊豆兵，缓缓将佛骨按上去，金光如流水，灌入豆兵体内。 　　“有戏！” 　　下一刻，豆兵体表膨胀，当场炸得粉碎。 　　“呃！” 　　方斗愣住了，我刚才看到什么了？ 　　“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再来！” 　　第二尊豆兵出现，在佛骨金光洗礼下，坚持了四五个呼吸，然后被当场撑爆。 　　紧接着，方斗调出四五个豆兵，无一能幸免。 　　炸碎的豆兵，已经是彻底死亡，本体肉豆化为灰烬，无法修补重炼。 　　方斗终于知道，一般豆兵，承受不住佛骨的力量，选择了罢手。 　　一共才九十八个豆兵，若是继续糟践下去，九九之数的重阳大阵就不凑人数了。 　　“异种豆兵！” 　　方斗眼前一亮，这尊豆兵在福元寺炼成，背生双瘤，耗费的材料，也是其他豆兵的数倍，颇有奇异之处。 　　甚至于，还拥有超出其他豆兵的灵智。 　　异种豆兵为统帅，率领其他豆兵摆出重阳大阵，可谓是核心战力。 　　若是被佛骨撑爆，那就得不偿失了。 　　方斗心中迟疑许久，最终拍板，成功失败各一半，若能炼化佛骨，异种豆兵或许能生出全新神通也说不定。 　　“请受佛骨！” 　　异种豆兵听令，双手捧着佛骨，刹那间金光大作。 　　金光耀眼，顷刻间淹没异种豆兵全身。 　　方斗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下一刻，异种豆兵承受不住，同样炸得粉碎，那样损失就太大了。 　　幸运的是，异种豆兵果真奇特，承受佛骨的洗礼，缓缓变化起来。 　　过了片刻，金光稍弱，方斗总算能看清豆兵的变化。 　　“什么？” 　　方斗惊奇发现，豆兵背后的双瘤，像是有什么极力往外撑，表皮不断鼓胀落下。 　　“刺啦！” 　　猛然间，双瘤撑破了，两只手掌伸出来，截截拉伸出一双胳膊。 　　“吼！” 　　异种豆兵的脸上，浮现痛苦之色，额头鼓胀起来。 　　他原有的一双胳膊，连带着新生的第二双胳膊，同时捂着头颅痛呼起来。 　　下个瞬间，就像是锋利刀子划过，豆兵的额头割破，留下四条血痕。 　　血肉蠕动着，血痕张开，露出黑白的眼珠子。 　　转眼间，异种豆兵的脸上，多出两双眼珠子。 　　“四臂、六目，这是什么怪物？” 　　方斗心道不好，异种豆兵吸收佛骨力量，越发朝着奇怪方向进化。 　　释门传说当中，不乏三头六臂、千手千眼的形象，莫非异种豆兵也会如此！ 　　方斗看的清楚，佛骨的力量，并未完全释放，仅仅流出少量，就将异种豆兵，提升到堪比法师的层次。 　　而佛骨本体，仅仅缩小一圈。 　　嗖！ 　　佛骨如宝石，镶嵌在异种豆兵额头，头骨正中，增添了几分宝相庄严。 　　方斗担心的事情，还是没发生。 　　异种豆兵此刻，已经晋升到法师同等的力量，但仍未挣脱方斗的控制，也没有反叛的迹象。 　　“撒豆成兵这么厉害？” 　　方斗心下暗想，恐怕不是‘撒豆成兵’厉害，而是从米斗中吐出的‘撒豆成兵’这门法术，经过提升强化，能让方斗以术士境界，控制法师级别的异种豆兵。 　　但是，异种豆兵有佛骨，时刻在吸收提升，若是任由他继续强大下去，总有一天差距太大，连‘撒豆成兵’也控制不出。 　　“看来，一流术士的境界，我是非提升不可了！” 　　方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次京城之行的收获，表现在修炼上，就是紫府神雷即将大成。 　　白金吐息，专攻肺府，有白虎神镇守。 　　至于仅剩的青龙肝府，也已经有了苗头。 　　观星台上，邵子灵演变龙脉变化，让方斗见识到，佛诞节之变后，国朝气运流失的演变。 　　国脉为‘青龙’，正合了方斗的肝府修炼方向。 　　方斗眨了眨眼，眼珠瞳孔内，黑白二色旋转，成了太极阴阳鱼的形状，“青龙走势，在我眼中，如掌中观纹！” 　　这次鸡鸣庙闭关修炼，就是要一鼓作气，将白虎青龙二神凝聚，开启肺府、肝府，成就六神齐聚、五脏大成的境界。 　　趁着紫府神雷大成，方斗更要一鼓作气，突破食气二层，从二流术士晋升到一流境界。 　　京城之行，方斗近距离接触天下大势，知道接下来将迎来剧变。 　　朝廷镇压四方的年代过去了，中枢威严削弱，自顾不暇。 　　将来的时代，释门、道家、名教三家独大，民间修行者蜂拥而出，局势将比现在复杂百倍。 　　天降洪水带来的隐患，已经开始出现端倪。 　　方斗离开县城前，到了米行一趟，发现无论精米杂粮，价格都在疯长，老百姓怨声载道。 　　大把农田、庄稼被淹，农户失去生计。 　　产粮少了，但吃粮的嘴没少，此消彼长之下，饥荒的出现不可避免！ 　　方斗想要面对未来风起云涌的大势，必须拥有更高的力量，方才有发言的机会，否则身为小人物，永远都是被操纵的棋子。 第三百零四章 老道士 　　一日半夜，寂静无声的鸡鸣庙内，陡然响起长啸声。 　　这声长啸，如同一股狂潮，席卷整个大殿，重开门窗，化作气浪滚滚而去，甚至一度传到深山。 　　不少毒虫猛兽，闻之瑟瑟发抖，蜷缩在巢穴不敢动弹。 　　长啸声经久不衰，持续了半刻后，戛然而止。 　　大殿中，方斗睁开双眼，神情振奋。 　　终于突破一流术士境界，真可谓来之不易了。 　　方斗孤身一人，摸爬滚打，挣扎到今日，总算站在民间术士的巅峰。 　　“下一步，就是法师境界了！” 　　方斗手掌按在胸口，望着黝黑的天际，充满希望。 　　成为一流术士，除了法力更高，实力更强外，带来的最大改变，还是‘辨气’的能力。 　　食气法进入第三层，有了‘辨气’的能力，足以分辨天地元气中，性质不同的各种灵气。 　　这是通往法师境界，必经的途径。 　　天地元气，是各种灵气的总和，灵气也分好坏吉凶。 　　以往修行，是不分好坏，一股脑吞吸，然后过滤杂质，对自身有用的灵气吸收。 　　但是，到了食气三层后，‘辨气’就能提前分别好坏，只吸取对自身有利的灵气。 　　简单来说，就是在身边加了层过滤网。 　　“我明白了！” 　　方斗心里豁然开朗，他也曾见过法师斗法，对那个层次的力量有所了解。 　　到了法师后，便能‘御气’，一张手、一挥袖，就能驱动天地元气，化作各种法术。 　　‘御气’的基础，首先就是‘辨气’，一流术士这个步骤，乃是通往法师境界的必由之路。 　　方斗参悟了这点，目标更加清晰，感觉脚下的道路，越发坚定。 　　“再看紫府神雷！” 　　方斗内视五脏庙，只见六神悬空，盘踞在东南西北上下，各自栩栩如生。 　　“六神齐备，但只是小成！” 　　方斗心中略有遗憾，本以为六神成就，就是这门功法的终点。 　　但现在，六神已成，但仍差了些什么。 　　方斗立刻发现，后面还有一段路要走。 　　“六神化自五行，此刻五行大成，难道还有不足之处？” 　　方斗苦思冥想，始终无计可施。 　　于是，他索性将心神，浸入修炼当中，苦修雷法、飞剑，连同各种法术。 　　有了一流术士境界，方斗发现法术更加流畅，发挥的威力也水涨船高。 　　尤其是异种豆兵，在他的操纵下，已经足以发挥法师级别的实力。 　　“有此实力，总算可以初步立身了！” 　　方斗想到这里，忍不住叹气，天下太大，他哪儿都想去。 　　但是，自从京城佛诞节之变，方斗才发现，世间的险恶，远超自身想象。 　　释门、道家，连同名教，都不是省油的灯。 　　方斗这边，还在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人家已经翻覆风云，操纵天下大势。 　　实力低微，若是卷入人家的谋划，淹死了也溅不起半点浪花。 　　方斗可是清晰记得，佛诞节当夜，虽说王侯将相、释门道家损伤不大，但京城中无辜百姓也波及，不知死伤多少。 　　“弱就是原罪！” 　　方斗捏紧拳头，心头盘算着，等升到法师境界，就要外出寻找一处名山为道场。 　　晋陵郡这边是死地，无法发展壮大，身边还有福元寺这尊猛虎盘踞。 　　想要安心发展，必须避开道家、释门，找一处偏僻之地。 　　“嗯！” 　　方斗盘算着，江南之地，晋陵、维扬和会稽，分别被释门、名教和道家占领，唯独是丹阳郡…… 　　“丹阳郡！” 　　相比其他三郡，丹阳郡如同蒙着迷雾，外人很难窥探踪迹。 　　丹阳郡内，有黄山道脉，但已经蛰伏数百年，少有传人出世。 　　方斗见过的松竹、百丈这对师父，还是混得不如意的旁支。 　　释门吗，丹阳郡也有几座名刹古寺，但都在偏僻的山旁，香火稀疏。 　　至于名教，丹阳郡太守，也是一位大儒的弟子，却淡泊无心，任由郡内陷入混乱。 　　江南之地，妖怪横行的地盘，除了维扬郡外，以丹阳郡为次。 　　“好一个神奇的地方！” 　　方斗摩挲下巴，若是得空了，肯定要去丹阳郡一趟。 　　他心里有预感，说不定丹阳郡，就是立道发家的福地。 　　…… 　　方斗自从回到鸡鸣庙，便清空一片草地，开始种植带回来的种子。 　　各种规格的辣椒、番茄，还有蔬菜种子，都是经过农家秘法培育，不仅抗虫害、产量高，而且生命力顽强。 　　鸡鸣庙四周的土地，肥沃得很，种下去没几天，淋了场雨就发芽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仔细打理田地，清理杂草、给根系松土。 　　这一天，方斗刚忙完，腰酸背痛，正要回大殿喝口水。 　　等他走到门口，见到门口站着一人，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一位老道士，身穿天青色道袍，背后绣着八卦太极，头上戴着莲花冠。 　　这身道袍的样式，和方斗先前，见到的挂印观众道士一般。 　　尤其是，方斗曾在明忝、钢鞭道士二人身上，见到相同的道袍。 　　“法师，这个老道士，绝对是法师境界！” 　　而且，老道士身上散发若有若无的气息，不在明忝、千秋社两位长老之下，也就是说，他也是巅峰境界的法师。 　　“杞子心忧天下，是人道先贤，贫道纵为道家弟子，也要在他面前行一礼！” 　　老道士双手抱拳，浅浅鞠了一躬，然后回身看向方斗。 　　“再者说了，我在他面前杀人，无礼之前，增能不赔罪呢？” 　　方斗喉头发干，前几日，他刚突破一流术士，也豪情万丈，认为纵然法师当前，也有一拼之力。 　　但是，他设想中的法师，最多是初入法师境界的层次，而不是老道士这般的老牌法师。 　　“你我有何冤仇，为何要杀我？” 　　方斗急促问道，心中想着，难道是杀凤德的事情败露了？ 　　不可能啊，他明明做的干净，而且当时也蒙混过关。 　　难道，对方用了天机推演的法子？ 　　方斗盯着老道士脸庞，期待对方的答案！ 　　老道士微笑着说道，“小和尚，你听说没有，最近出了一件大事！” 　　“有个道家的老道士，孤身杀入中原北氓，夺了荼老祖的残魂！” 　　“方斗，你应该知道荼老鬼吧？” 第三百零五章 压制 　　荼老鬼，这个称号，唤起方斗的记忆。 　　会稽郡，太湖，千秋社之战。 　　这位来自北氓的鬼修，横插一脚，独斗左、右两位长老，凶焰滔天。 　　三人都是法师境界的强者，可惜遇到了更逆天的明觉。 　　还是离开会稽郡后，方斗才陆续打听到，明忝在道家的地位多高。 　　此人的存在，将挂印观一脉，提升到道家顶级的层次。 　　真人之下，明忝是当之无愧第一人。 　　可是，荼老祖不是死在明忝手下，魂飞魄散了吗？ 　　老道士，仿佛看穿方斗所想，解释起来。 　　“北氓鬼修，还是有些底子的。” 　　“明忝师弟一时不察，被他以金蝉脱壳的本事，走了三分残魂。” 　　“残魂回归北氓老巢，正在借壳重生，企图恢复全盛！” 　　老道士呵呵笑着，袖口一展，黑烟滚滚。 　　顷刻间，四周光线为之一暗，响起鬼哭狼嚎声。 　　黑烟翻腾、如煮如沸，一个漆黑人影不断浮沉，伸出尖锐的十指。 　　“明觉，杀人不过头点地，我栽在你手上，也认了！” 　　“想杀就杀，为何要折磨人？” 　　方斗听了，看了老道士一眼，原来他道号‘明觉’，同为明字辈，身份不低。 　　老道士明觉，面上露出狰狞，“荼老鬼，你害我师弟，便是死上十次也不够！” 　　漆黑人影，原来是荼老鬼的残魂，当日在太湖上，并非魂飞魄散。 　　北氓鬼修，狡诈无双，最是讲究狡兔三窟，早已在老巢留下残魂，等待复苏。 　　只可惜，老道士明觉，为了给师弟报仇，孤身闯入北氓，不惜触怒鬼修大佬。 　　一场大战，明觉受创不浅，仍是将荼老鬼的魂魄捉走。 　　明觉还要开口，突然脸上血气翻滚，喷出一口黑血。 　　“哈哈，你完了，阴老鬼的恶鬼刺、丧老鬼的碎魂铃，还有九阴鬼尊隔空一指，早已碎了你所有生机！” 　　“明觉，你也别乱跑，回挂印观等死便是！” 　　听荼老鬼所说，老道士明觉独闯北氓，并非毫发无伤，而是受了致命伤。 　　明觉吐出黑须，咳嗽几下，表情变得冷硬起来。 　　“荼老鬼，我死之前，也要让你受尽折磨而死！” 　　“我挂印观内，有一招‘五行大磨盘’，你待会儿可以尝尝！” 　　方斗突然发话了，“老前辈，身体要紧，既然你身负重伤，不妨先回去治疗，别的事情，稍后再说！” 　　他如此委婉劝说，奈何对方不同意啊！ 　　明觉一转身，目光落在方斗身上，“别的不说，你这小子，亲手杀我师弟，绝不能饶！” 　　方斗恍然大悟，原来，对方是为左长老报仇而来。 　　“等等……” 　　方斗脑海中，念头急剧流转，就要开口。 　　但是，明觉心中杀心炽盛，怎么可能听他啰嗦！ 　　这位老道士，一手展袖，将荼老祖的残魂收入，空着的左手，对方斗面前一抓。 　　“五色，令人……目眩！” 　　方斗眼前一阵恍惚，心跳加剧，天地旋转，各种颜色如同油彩，开始混乱起来。 　　一阵晕眩袭来，方斗很是恶心，忍不住想呕吐。 　　仅仅交锋一个回合，方斗就有些不支，脚步摇摇欲坠，险些站立不稳。 　　“不好！” 　　方斗胸口起伏，五脏庙内雷霆翻滚，刹那间，六神浮现，丝丝缕缕的雷霆翻滚，汇聚在他口腔中。 　　最终，在方斗口腔中，酝酿出一声雷霆咆哮。 　　“轰！” 　　雷霆炸响，方斗猛地清醒过过来，在看四周，仍旧是平常模样。 　　老道士明觉，看着方斗的眼神，略显惊讶。 　　“年少有为，师弟死在你手中，也不算憋屈！” 　　方斗连忙抬手，“听我说……” 　　明觉不待他说完，又打了个响指，“五音，令人……耳盲！” 　　刹那间，方斗如置身大型交响乐现场，到处都是各种喧嚣的乐器，将他心神迷惑，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五官的感觉，是个人连接外界的途径，若是被迷惑截断，整个人如同被切割，孤立于天地之外。 　　刚才的五色，现在的五音，就是明觉进攻的手段。 　　“好厉害！” 　　方斗胸口起伏，再度酝酿一道紫府神雷，将耳边幻听扫荡干净。 　　“呼呼！” 　　方斗喘息起来，太累了，尽管他破去对方的攻击，但仍旧感到疲惫无比，双方差距太大。 　　眼前的明觉，纵然不是明忝般法师巅峰，距离不远了。 　　“看来，寻常手段，没法杀你！” 　　“吃我一记，五行天堕！” 　　老道士的进攻，接踵而至，手掌摊开，化作巨大黑影，笼罩在方斗头顶。 　　简简单单一摊手，就具备只手遮天的威势。 　　方斗眼前一阵恍惚，随即火焰滚滚、寒冰四溢、陨石从天而降、草木疯长成带刺的藤蔓，伴随着细碎的金光锐利如针。 　　刹那间，这些异象同时出现，将方斗淹没其中。 　　“可惜了，将你打成一堆烂肉，尸首不全，不能祭奠老夫的师弟！” 　　“未必！” 　　方斗的外衣，不过是寻常布匹，面对诸般进攻，当场烟消云散，露出下方的水火道袍。 　　此刻，他早已将水火道袍，内部的防御阵法，初步祭炼完成。 　　这时候，终于能救命。 　　“起！” 　　‘正反磨盘卸劫大阵’的光芒浮现，如同给道袍，镀了一层青光。 　　明觉施展的‘五行天堕’，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五行本是相生相克，一股脑汇聚起来，极有可能同归于尽。 　　但是，金木水火土五种攻击，在他掌心当中，如同驯服的军队，相互配合着，攻击力成倍数增加。 　　水火道袍轰一声响，虽然将攻击挡在外面，但内里的方斗，仍是遭受不小的冲击。 　　“呼呼！” 　　方斗剧烈喘息，如果他还是数日前的二流术士，这一招的余波，早已咬了他的小命。 　　‘五行天堕’，若是继续下去，水火道袍撑得住，他方斗可撑不住啊！ 　　“嗖！” 　　突然间，各种异象消失，方斗吃惊抬头。 　　明觉捂着嘴，咳嗽越发剧烈了。 　　“对了，他有伤在身，不能太过用力！” 　　方斗深吸口气，他已经猜出，明觉老道士，就是千秋社背后的主谋，也是左长老留言的对方。 　　只可惜，刚才明觉根本不给他机会开口。 第三百零六章 冰释前嫌 　　“明觉道长，我敬你是前辈！” 　　“还请暂且罢手，听我说两句话！” 　　方斗见明觉后力不济，急忙开口，企图打消对方的杀心。 　　老道士明觉，额头泛起一股灰气，但眼神坚定，再度抬起手掌，“在贫道灭杀你前，一切免谈！” 　　方斗见状，心头也泛起火气，反正是拼命，谁怕谁！ 　　“三大夜叉！” 　　方斗手掌钻出三道金光，分别落在天上、地上，化作飞天夜叉、地形夜叉和水行夜叉。 　　“再来！” 　　剩下的九十个豆兵出现，带头的正是六目四臂的异种豆兵。 　　“重阳大阵，呃……” 　　方斗刚开口，突然发现阵法不对了。 　　作为核心的异种道兵，已然攀升到法师境界，再度发动这座大阵，已经今非昔比。 　　大阵上空，腾起的不是重阳之气，而是跳动的透明火焰。 　　若非火焰燃烧，导致空气扭曲，连方斗也看不出来，大阵异变之下，竟能燃起这无名火焰。 　　恰在此时，三大夜叉开始攻击。 　　飞天夜叉盘旋半空，双翅一抖，万千毒羽如利箭，刷刷覆盖落下。 　　地形夜叉、水行夜叉，一个矫健如飞、一个力大无穷，分别从两边围攻明觉。 　　明觉目光盯着大阵，却将三大夜叉的进攻视若无睹。 　　“去！” 　　这位老道士掏出一枚玉瓶，拔掉瓶塞，开始喷吐五色气流。 　　五颜六色的洪流，刹那间将漫天毒羽一扫而空，甚至于逆流而上，将飞天夜叉吓得逃到云端之上。 　　下一刻，地形、水行两大夜叉，左右围攻而来。 　　老道士一晃瓶口，吐出两块五彩大石，各自击中两头夜叉。 　　夜叉倒飞出去，比来时速度更快几分。 　　这时候，异种豆兵调动大阵之力，无色透明的火焰，飘飘飘荡荡往老道士飞去。 　　老道士眉毛挑起，“无明业火么？” 　　他袖口一甩，升起十几股狂风，旋转着抵住飞来的透明火焰。 　　大阵中飘出的火焰，缓缓飘荡，眨眼间烧穿狂风，仍旧朝老道士飞来。 　　“无物不燃，如此厉害？” 　　方斗真是意外之喜，异种豆兵带来的变化，让纯阳之气化作透明火焰，出乎意料的厉害。 　　寻常火焰，焚烧万物只是等闲，但眼前无名火焰，连法术凝聚的狂风都能烧穿。 　　老道士后退几步，托着掌心玉瓶，“收！” 　　无名火焰，如同被漏斗装着，迅速缩小，朝玉瓶口投射而来。 　　“法宝？” 　　方斗摇摇头，没法子，对方是正经的道家法师，有几件法宝也是正常。 　　明觉正以玉瓶，收了透明火焰，突然脸色变成死灰，胸口陡然衣襟裂开，钻出几十根白骨般的尖刺。 　　“咳咳咳咳！” 　　明觉剧烈咳嗽，脚步变得虚浮，显然强行驱动法宝，引发旧伤反噬，已然难以为继。 　　“大限将至啊！” 　　明觉望着天空，悠然想到，当日在挂印观禁足时，听到左长老被杀的消息，他真是万念俱灰。 　　挂印观中，唯一理解他的，就是这位师弟了。 　　为了二人共同的梦想，左长老故意犯错，被逐出挂印观，改名换姓，帮助他创建千秋社。 　　明觉身份特殊，无法经常主持，于是重担就落在左长老身上。 　　如今，千秋社覆灭，左长老被定为幕后黑手，承担所有污名。 　　明觉不等禁足期满，闯出挂印观，不远千里杀入北邙山，硬是从众多鬼修围攻下，抢走荼老鬼的魂魄。 　　当日千秋社覆灭，就有荼老鬼捣乱的原因。 　　明觉此举，就是为了祭奠左长老，除了荼老鬼外，还有方斗。 　　众所周知，是方斗最后补了一刀，将走投无路的左长老灭杀。 　　现如今，荼老鬼被杀，只剩下方斗了。 　　明觉先后遭受众多鬼修围攻，最后还被真人级别的鬼尊出手伤了，已然伤及根本。 　　但是死之前，他也要灭杀方斗，祭奠左长老。 　　“师弟啊，为兄快来了！” 　　明觉黯然神伤，只可惜，师兄弟二人生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炼制出长生不老的丹药。 　　“至于你，去死！” 　　明觉的目光，落到方斗身上，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手中玉瓶缓缓升起，陡然化作一道流星，朝方斗身上砸落。 　　“咚！” 　　异种豆兵飞掠而至，挡在玉瓶面前，眨眼间被打飞。 　　玉瓶去势不止，击打在水火道袍上。 　　方斗将法力，尽数灌入道袍中，防御大阵迅速发动，被玉瓶打得下凹，但仍是将其抵住。 　　此刻，明觉胸口的白骨刺变得更粗壮，显然在吸取生机，撕裂他的血肉之躯，与此同时，他脸上浮现血色裂缝，皮肉往外绽放。 　　“这老儿在拼命！” 　　方斗如何不知道，再这样下去，纵然自己赢了，明觉也没命。 　　这可是明字辈的老道士，可不是凤德那样的晚辈，若是死在鸡鸣庙，必将发生方斗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正要发生了，方斗猥琐发育的计划就此中断，挂印观将不惜一切代价，将他灭杀。 　　别的不说，但是明忝一人，就远不是方斗能应付的。 　　“老前辈，住手吧！” 　　方斗叹了口气，对面的明觉，似乎陷入执念，仍旧在以法力，驱动玉瓶这件法宝。 　　对方充耳不闻，只想杀了方斗。 　　“你难道不想知道，左长老留给你的遗言？” 　　果然有效，明觉终于停下来，盯着方斗双眼。 　　“说罢，我可以好心，留你一条全尸！” 　　“请坐！” 　　方斗将明觉，请入大殿内，自己率先坐下。 　　谈判的策略，是要先打消对方的敌对情绪。 　　明觉皱了皱眉，在方斗对面坐下，“别说废话，直接说！” 　　方斗深吸口气，反问道，“明觉前辈，我先问一下，你认为，就算左长老穷途末路，也是能被我杀得了吗？” 　　明觉冷哼一声，“凭你也配？” 　　“不错，我远不是左长老对手，当日太湖边上，他是一心求死，假借我的手解脱！” 　　明觉微微一愣，表情变得悲哀起来，许久才说道，“你说的没错，是我连累了他！” 　　方斗深吸口气，“他选了我，除了求死外，还是想让我，讲一句话代为转达，不出意外，就是明觉前辈你！” 　　明觉紧张起来，“快说！” 　　“千秋社的罪魁祸首，是挂印观弃徒明彦！” 　　方斗说出这句话，盯着对方的反应。 第三百零七章 激发生机 　　明觉这老道士，也是个狠人，心里早已决定，只等方斗说完，就下手杀了对方。 　　毕竟，方斗已经知道，他和左长老的关系。 　　而且，此人和千秋社恩怨太深，留活口只会后患无穷。 　　他从没想过，要放过方斗活命。 　　但是，听到方斗说出这句话后，明觉微微一愣，随即觉得万念俱灰。 　　“哈哈！” 　　“呜呜！” 　　明觉先是大笑，随即大哭起来，越哭越是伤心。 　　当时，听到左长老死讯时，明忝也告诉他，外界已经有了结论，千秋社是弃徒明彦创立，和挂印观无关。 　　他本以为，这是明皋、明忝的安排，除了将明觉摘开关联，目的更多是保住挂印观的名誉。 　　明彦只是弃徒，和挂印观无关，他做下的恶事，统统无法牵连。 　　但是，明觉无法原谅自己，毕竟千秋社的成立，都是他的主意，明彦只是他的追随者。 　　所以，明觉不顾仍在禁足，拼命闯出挂印观，要灭掉荼老鬼的残魂，杀掉方斗，用来祭奠左长老，为的就是内心愧疚。 　　直到，他听到方斗说出，左长老临死前的遗言。 　　明觉方才知道，左长老是心甘情愿，为他顶罪！ 　　“师弟，呜呜呜！” 　　明觉自责更深，明明为了长生，却偏偏将师弟推上死路。 　　这一刻，老道士方才觉悟，原来是自己的执念，害了左长老，也害了自己。 　　“说什么长生不老？” 　　“原来是浮尘一梦！” 　　明觉心头，再也没了杀机，振袖一甩，将荼老祖的残魂放出。 　　“你……” 　　荼老鬼刚要开口，就见到明觉举起玉瓶，当初五色气流，将他冲刷的魂飞魄散。 　　哐当，一块铁片落在地上，俨然是另半块驭鬼书。 　　明觉看也不看驭鬼书，直接看着方斗，“别怕，我不杀你了！” 　　方斗见明觉，胸口白骨刺依旧，脸上裂纹骇然，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前辈，是不是先疗伤？” 　　明觉此刻，已经萌生死志，摇了摇头，“不用了，半副残躯，何必勉强？” 　　“你可知道，左长老道号明彦，是我在挂印观的师弟？” 　　他突然发现，方斗神情戒备，笑道，“别害怕，我一个快入土的糟老头子，不会杀你灭口！” 　　“我挂印观，乃是道家正统之一，但成就长生不老，何其艰难？” 　　“除非成就陆地真仙，否则长生无望！” 　　“众所周知，挂印观数百年来，已再无真人出现！” 　　“如明忝师弟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如今也困顿门槛，不得入内！” 　　“贫道不甘心，便想着私下炼丹，追求长生，得了明彦师弟的支持！” 　　“再后来，我们二人合力，创建了千秋社！” 　　方斗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千秋社鱼龙混杂，坏事做尽，可见前辈二人，驭下不严，难以长久！” 　　明觉叹了口气，“前尘过往，都不必提了，明彦师弟已死，贫道也命不久矣，千秋社人马尽数覆灭，这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方斗，接连摇头，“你知道，为何贫道刚才，一意要杀你？” 　　“知道！” 　　“不，你不知道！” 　　明觉说道，“我身为千秋社之主，听过你的名字。” 　　“你这小儿，简直是我千秋社的克星，先是郎七、王转轮，然后是师弟明彦！” 　　“千秋社的灭亡，多半有你牵扯其中，贫道虽然不通算计，但也知道，想要为报仇，必先杀你！” 　　方斗这么一盘算，有道理啊！ 　　“罢了，千秋基业，就此而终，也是一桩好事！” 　　明觉悠悠望着天空，想起自己进入道观时，师父为他取名的场景。 　　“孩子，你天资聪慧，奈何爱钻牛角尖，若是将来行差踏错，必将万劫不复！” 　　“你是明字辈，为师赐你一个‘觉’，希望将来你身处万丈谷地、进退不得的时候，能有所觉悟、自救升天！” 　　…… 　　“师父，我觉悟了！” 　　明觉眼角流出一滴泪水，身上的不甘、愤怒和悲苦，统统烟消云散。 　　这一刻，他死也能瞑目。 　　方斗却心道不好，这可是明字辈的老道士，在挂印观身份不低。 　　别的不提，挂印观灭亡千秋社，也要保住对方的秘密，足见其身份地位。 　　若任由明觉散功，死在鸡鸣庙，那可不妙了！ 　　眼见明觉大彻大悟，更不压制伤势，气息减弱，竟是要求死。 　　“慢着，前辈！” 　　方斗急忙大叫，“难道，你就不想完成，明彦前辈的遗愿吗？” 　　“哦！” 　　明觉停下来，“他还有遗愿？” 　　好吧，所谓遗愿，无非是方斗临时起意，编造出来的。 　　“不错，千秋社覆灭前，左长老的研究，已经得出了成果！” 　　方斗取出‘延寿丹’的秘方，“请看！” 　　明觉是挂印观的资深道士，更是沉迷炼丹，境界非凡，一眼就看出丹方非同一般。 　　“不错，若是真能照此丹方炼制，不说长生不老，延寿几百年不在话下！” 　　延寿几百年，那可是真人才能做到。 　　“只是，这主药？” 　　明觉也皱起眉头，仙人血哪里去找，倒是听闻先前佛诞节时，天上仙门大开，但谁又能从仙人身上取血？ 　　我有啊！ 　　方斗此举，是为了激发明觉的求生欲往，老道士千万别想不开，死在鸡鸣庙前。 　　“巧了，我这里就有仙人血！” 　　方斗从米斗中，抓出那些五颜六色的血珠子，暴露在空气中。 　　“唔！” 　　明觉双目瞪圆，当即取出玉瓶，将所有仙人血装入其中。 　　果然，唯有法宝，才能装下仙人血。 　　“你从何处找到的？” 　　方斗解释起来，“实不相瞒，我有幸入京，参加佛诞节，意外得了这几滴仙人血。” 　　明觉激动不已，“天大的气运啊！” 　　这一刻，他看着方斗的目光，都变得不对劲了。 　　如非天选之人，怎么可能得到丹方的同时，又能得到仙人血，这可比巧合更上层楼。 　　这门丹药，除了主药之外，其他的药材唾手可得，明觉身上就有。 　　突然间，明觉不想死了。 　　他一身执念，都在长生丹药上，如今加到机会，重新焕发斗志。 　　“先吃丹药，压制伤势，治愈伤势！” 　　想通这一点，明觉取出身上丹药，开始运转功法，治愈邙山之行的后遗症。 第三百零八章 炼丹 　　方斗总算见识到，挂印观的底蕴深厚。 　　明觉见到延寿丹的丹方，以及仙人血后，当即下定决心，要炼制这门丹药。 　　地点，就在鸡鸣庙前！ 　　明觉从玉瓶中，接连取出各种珍贵的药材，种类之丰富，令方斗目不暇接。 　　以方斗的见识，恐怕只有福元寺的药王殿仓库，才能与之媲美。 　　最后，是一尊两人高的铜炉，轰隆落地，地面都震动几下。 　　“方斗小子，你会炼丹吗？” 　　方斗听到对方发问，挺起胸膛，“蛮会的！” 　　明觉朝他一招手，“来给贫道打个下手！” 　　言下之意，竟是要带着方斗，一同炼制‘延寿丹’。 　　“快去炮制这根走山参！” 　　方斗抱起一根娃娃模样的山参，只见表面缠绕红线，显然是在束缚这枚灵药。 　　走山参，得天地灵气，已经成精，擅长土遁，必须以红线缠绕，否则一落地就会钻入土中，再也找寻不见。 　　光是这根走山参的价值，翻遍方斗全身也买不起。 　　还有…… 　　“将这片灵芝，用手撕了，切记，不能动刀子！” 　　“然后，用玉杵研磨成汁，不可混入半点杂质！” 　　明觉将方斗使唤的团团转，自身则是拿着仙人血，对比延寿丹的丹方，时而沉思，时而恍然大悟。 　　这可是难得的体验！ 　　方斗从没接触过，这么多珍贵的灵药，也只有挂印观这般身家，才能积攒这么多天价药材。 　　炮制药材的经验，对方斗来说，堪称受用一生的财富。 　　接连用了七八天时间，方才将各种药材准备好，此刻铜炉已经烧开了，下面摆放烧红的木炭，正在‘烘炉’！ 　　所谓‘烘炉’，低级丹药的炼制，没有这个讲究。 　　但是，像延寿丹这般顶级丹药，开炉前，需要空烧内部，将杂质微尘扫荡一空，化作黑烟排出。 　　杂质越少，炼制出的丹药越是纯净，级别越高。 　　由此可见，明觉对这次炼丹极为重视。 　　仙人血，珍贵无比，这次还是因缘际会，才被方斗得几滴，一旦用完就没了，由不得他不重视。 　　明觉毕生所愿，都是为了炼制长生丹药，如今千秋社覆灭，只剩下眼前这个机会，自然是无比珍惜。 　　“开始吧！” 　　明觉朝方斗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先前方斗说懂炼丹，明觉还不以为然，身为道家正统传人，他自有傲气在，看不上旁门左道的民间术士。 　　但是，方斗的表现，让明觉逐渐改观。 　　各种药材的炮制，方斗一点就透，无需他特别吩咐。 　　要知道，在挂印挂教授晚辈时，明觉经常上火，总觉得一帮晚辈都是属蜡烛的，不点不透。 　　相反，在方斗这边，简直无比顺畅，吩咐下去什么，对方就十足十办到，绝无半点疏漏。 　　“可惜了，不是挂印观的弟子！” 　　明觉此刻，早已不想杀方斗，对他的审视也客观起来，越发发现方斗悟性高、思维灵活，再加上炼丹根基扎实。 　　这样善学善用的晚辈，要是在挂印观，将来必将成为栋梁。 　　只可惜，误入旁门，此生长生无望。 　　明觉失落之余，想着这次不妨提携方斗一把，带着他炼丹，能学多少全看他的本领。 　　“方斗，你过去看看，炉火是什么颜色了？” 　　来了，颜色测温法！ 　　方斗不动声色上前，忍着扑面而来的热浪，看着炉中火光，回答道，“外沿青色，内里发白！” 　　“还差些火候，你再加几块金丝炭，添两扇子风！” 　　方斗照做之后，炉中火焰变得炙热起来。 　　“差不多了，你先让来，我要送药入炉！” 　　明觉手中托着玉瓶，通过铜炉的窗口，往里投送仙人血。 　　仙人血入炉，和熊熊火焰接触时，爆发一阵彩色光晕，将火焰压制住，推向丹炉的各角落。 　　“好霸道的仙人血！” 　　方斗见了，忍不住开口赞道。 　　炉中火焰，已经到了足以融化钢铁的地步，仍然对仙人血无可奈何，这次炼丹刚开始就遇到困难。 　　“刚开始而已！” 　　明觉轻叹口气，抬起手指，对着额头、心口、小腹分别点了三下，口中念念有词，“得此三昧，丹道成就！” 　　竟是三昧真火！ 　　从明觉指尖，喷出一缕火线，投入铜炉内，立刻引发熊熊烈火，倒卷着将仙人血淹没。 　　这一炼化，就是足足七七四十九天。 　　期间，明觉几次支撑不住，让方斗代替他看火，自行休息去了。 　　方斗这才知道，为何要有烧火童子的存在，实在是某些高级灵材，需要许多天才能炼化，炼丹的道士需要休息，不可能总是守在炉子前。 　　期间，明觉也传授了两手，让方斗能观风向、辨焰色，这可都是不外传的绝学。 　　方斗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有机会学习，总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如饥似渴吸收起来。 　　四十九天后，仙人血最终被炼化，化作一团血雾粉碎。 　　“可以了！” 　　明觉的额间，多出几缕白发，显然这次炼丹，对心神损耗极大。 　　“别傻愣着了，去将药材取来！” 　　方斗跟在明觉身后，见他围绕着丹炉，踩着天罡步，不断施展手印法诀，操纵炉内的火焰。 　　各种灵材投入其中，炼化成粉末、液体，融入仙人血中。 　　轰隆隆，头顶响起一阵雷。 　　方斗抬头看天，但见乌云密布，微微皱眉，“这可不太好啊，快要下雨了！” 　　炼丹时，要观天时、看气象，千万不能撞见下雨天，否则一场大雨落下，轻则影响丹药出炉的品质，重则苦心毁于一旦。 　　“不要分心，这是丹成异象，你来搭把手，助我收束药力，千万不能发散了！” 　　方斗点点头，摆出和明觉同样的手势，开始对着铜炉内施法。 　　“嗯！” 　　方斗察觉到，铜炉内的药力，如同一条桀骜的恶蛟，若非明觉以手诀束缚，恐怕早已冲开炉门，破空飞走。 　　仙人血，竟是如此霸道，仍旧残存仙人的魂魄之力。 　　这场炼丹，最大的博弈，就是粉碎血中的魂魄之力，将其净化成最纯净、最本源的能量。 　　其他药材，都是起辅助之用。 　　“快了，快了！” 　　明觉在方斗辅助下，收服药力，将桀骜的药力，约束在丹炉中，借助炼丹术，炼化残存的仙人魂魄。 第三百零九章 延寿和传授 　　头顶乌云越积越厚，像是一场暴风雨来临。 　　方斗见了连连摇头，这般动静太大，真让人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明觉倒是半点不紧张，轻描淡写说道，“丹成九转，必有天劫！” 　　“只要是逆天之物诞生，必将招来天劫降临。” 　　“咱们这延寿丹，岂是等闲，看来这次要成了！” 　　老头子蹉跎一辈子，就想炼出长生不老的丹药，如今到了实现的时候，总有危险也顾不得了。 　　方斗却爱惜小命，取出鹤首钢杖，插落铜炉旁边。 　　总算有心理安慰，即便雷霆落下，也会被钢杖吸引走吧？ 　　“别分心，专注炼丹炉！” 　　明觉提醒方斗，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铜炉内的药液，愤怒的冲撞炉门，发出砰砰声响。 　　仙人血中的残余魂魄，不甘心被炼化，急切要冲出铜炉。 　　方斗大致猜出，头顶的天劫，不是延寿丹形成的异象，而是他和明觉二人，胆大包天，用仙人血炼丹召来的。 　　“成了！” 　　明觉脚下重重踩落，定下一锤定音的法诀，铜炉中发出惨痛的咆哮，仙人血中的残余魂魄，最终烟消云散。 　　药力变得前所未有纯净，终于进入最后关头，成丹。 　　这下子，无需方斗帮忙了。 　　明觉轻车熟路，两只大手上下翻飞，娴熟掐出各种手印。 　　方斗看的目不暇接，这真是难得的体验，跟着明觉这趟炼丹，起码省下五十年闭门造车的自学时间。 　　别看明觉成立千秋社、作恶多端，此人的炼丹造诣，足以放眼天下参与排名。 　　再者说了，延寿丹的难度，远超一般丹药，方斗跟着他炼丹，感觉自身水平提升飞快。 　　丹成之后，头顶乌云缓缓散去，始终没有雷霆落下。 　　这真是有惊无险！ 　　咔嚓，炉门打开，一阵丹药初成的独特清香，扑面而来。 　　方斗精神为之振奋，见到刷刷几道光芒飞来，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心想若以自己的收丹本领，怕是接不住。 　　越是高级的丹药，炼制手法更高明，对收丹手法的要求也更高。 　　越级炼丹，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一般来说，延寿丹对于方斗来说，就算侥幸能炼成，也绝对接不住，只怕会当场破开炉门飞走，白白便宜了别人。 　　但对明觉来说，就不存在这种情况……呃！ 　　方斗心里正想着，就见到一颗丹药，破开明觉的指缝，飞往天际，化作一颗流星。 　　“随它去吧！” 　　明觉连连摇头，走到方斗面前，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两颗丹药，正缓缓收敛了光华。 　　三滴仙人血，一共出了三颗延寿丹。 　　明觉收了其中两颗，唯独其中一颗逃了。 　　丹药成型的瞬间，最容易逃走，反而是等到光芒缓缓消散，灵性消散，掉落在泥土间，就算是童子牛羊都能吞吃了。 　　“留待有缘人吧！” 　　明觉幽幽叹气，将两颗延寿丹，托在面前仔细端详，“这就是传说中的延寿丹！” 　　所谓长生不老，太过虚无缥缈。 　　即便是传说中的仙人，也无法做到与天地同寿，还要经历大小天劫，稍不留意就会陨落。 　　延寿丹，能够延长寿命，仅凭字面意义，已经足够逆天。 　　明觉打量了片刻，突然取出其中一颗，递给方斗。 　　“这门丹方，连同主药仙人血，都是你提供的，这颗丹药给你，作为酬谢！” 　　方斗傻眼了，还有回头钱，一时间受宠若惊，“前辈，我……” 　　“服下去！”明觉催促起来。 　　方斗猛地醒悟过来，这不是明觉讲规矩，而是对方，想把自己当成试药的。 　　老牛鼻子，太阴了，缺德带冒烟的！ 　　好在，这门延寿丹的丹方，是米斗推演出来，方斗绝对放心，只是顾虑明觉手段不到家，炼制出来的丹药有问题。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方斗服下延寿丹，感觉微甜，其他倒也没什么。 　　如果换成炼气丹，一旦入腹，体内法力活跃，吸收天地元气的效率也大幅度提升。 　　但是，延寿丹偏偏没有半点反应。 　　“怎么样？” 　　明觉盯着方斗，观察他的反应。 　　“没什么特别！” 　　方斗咂咂嘴，刚要说什么，突然眼睛剧痛。 　　这一刻，双目的眼白瞳孔，瞬间化作黑白阴阳鱼，相互旋转着。 　　“失礼了！” 　　方斗跌跌撞撞，冲到大殿内，对着铜镜看着头顶。 　　原本空无一物的头顶上，陡然多出大团根须状的光线，这些根须如同具备旺盛的生命力，深深扎根虚空，疯狂生长起来。 　　短短几个呼吸的瞬间，这团根须的体积，暴涨了三四倍的体积。 　　“这是我的寿命？” 　　方斗大致猜出，这团根须状的丝线，就是自己的原本的寿命，在服用了延寿丹后，增加了三四倍。 　　保守估计，以八十到一百的寿命算，方斗此刻，至少有三五百岁的寿元。 　　延寿丹，果真逆天！ 　　方斗倒吸口气，心头升起欢喜，寿元得到提升，总算有了和道家那些老阴比周旋的本钱了。 　　他本身就年轻，再加上寿元堪比真人，怎么看都是潜力无穷。 　　“方斗，你怎么了？” 　　明觉还以为，延寿丹炼制失败，让方斗吃出了什么问题，急忙大叫询问。 　　方斗走出屋外空地，微笑朝他拱手，“一切安好！” 　　明觉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这意味着延寿丹并不失败。 　　“你增加多少寿元？” 　　不等方斗回答，明觉一拍额头，“你怎会知道！” 　　他当即掐指测算，但越算越是迷惑，最后索性罢手。 　　“我的天机推演，道行太浅，只能算出你并未因此折寿！” 　　方斗心想，应该是阴阳望气术，屏蔽了对方的探查。 　　“总之，延寿丹肯定有效，但能增寿多少，现在还未可知！” 　　明觉想了想，取出一壶水酒，往地面撒了三下。 　　“敬明彦师弟，这颗延寿丹，师兄替你服下了！” 　　明觉一口气，将剩下的水酒喝干，然后将延寿丹送服了。 　　片刻过后，明觉睁开双眼，额间那几缕近日增添的白发，重新变得乌黑，他指着胸口，“方斗，我感觉很好，至少还能再活一百年！” 　　“你感觉到了吗？” 　　方斗点点头，“差不多！” 　　自己年纪轻，没有多大感觉，但对方年纪大了，或许因此感受到，重新变得年轻。 　　或许，延寿丹奇特，针对不同人的作用，也是各不相同。 　　真是谜一样的丹药！ 第三百一十章 五行内炼和炼宝决 　　明觉服下延寿丹，感觉精神大振，多年夙愿得偿，内心反而变得空荡荡。 　　挂印观，他显然回不去了，禁足期未满，就破出山门，还打伤了几位同门。 　　北氓山那边，明觉他为了拘拿荼老祖残魂，闯入鬼修大本营，得罪的老鬼不计其数。 　　恐怕，已经有不少鬼修，蜂拥而至，前来追杀他。 　　天下之大，明觉竟无容身之处。 　　他大笑几声，笑声有些悲凉。 　　或许，他最好的结局，就是死在北邙山，那才是悲壮的下场。 　　“前辈，前辈！” 　　方斗突然，低声提醒明觉。 　　明觉回过神，目光落到方斗身上，神情复杂。 　　方斗此人，和他的渊源极深，在覆灭千秋社中出力极多，又将延寿丹送到他手上。 　　一时间，明觉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 　　“你有什么事情？” 　　方斗咬咬牙，说道，“当时左长老托我带话，说是有报酬的！” 　　“什么报仇？” 　　明觉微微一愣，“不是给你延寿丹了？” 　　你也好意思开口，刚才我是给你试药，不收钱就不错了？ 　　方斗‘憨厚’笑了，“一码归一码，延寿丹是折算仙人血的，送口信的报酬还要另算！” 　　明觉活了这么多年，方斗这点小算盘瞒不过他，无非是多敲些东西，“说罢，你想要什么？” 　　方斗连忙开口，“我最近修炼一门功法，到了瓶颈，还请前辈代为解惑！” 　　明觉大手一挥，指点晚辈而已，这算什么！ 　　…… 　　片刻过后，明觉捏着下巴，眉头紧锁，不好办啊！ 　　方斗修炼的紫府神雷，是道家正统功法脱胎而来，其中关于五行的部分缺失。 　　但是，挂印观最擅长的部分，就是《大五行流转秘录》。 　　想要解答方斗的疑问很简单，直接给出秘录内容即可，但这可不是小事，牵扯到功法外泄的问题。 　　关键在于，明觉就算敢教，方斗敢学吗？ 　　“敢，为什么不敢？” 　　方斗听到明觉的疑问，径直回答，“我只内炼，不外用！” 　　明觉听了，一拍额头，是他想岔了。 　　秘录内容，分为内炼和外用两部分。 　　外用上，如同先前明觉的法术，都是明晃晃招牌，一看就是挂印观的路数。 　　但内炼则不同，只要低调行事，暴露的可能性极小。 　　再者说了，五行流转的部分，只占据紫府神雷一小部分。 　　“有趣！” 　　明觉突然想到，天底下，只有方斗和他服用延寿丹，这是何其难得的缘分。 　　有了这个缘分在，他远看方斗越是顺眼。 　　明觉痴迷长生，始终未收弟子传人，对观中晚辈也不加颜色，临了遇到方斗，见他天资出众，终于来了兴致。 　　“好，你且听好了，我挂印观‘大五行流转秘录’中，内炼篇如下！” 　　明觉开口，一字一句解释起来，字字珠玑。 　　方斗耐心听着，脑海中灵关接连闪现，对挂印观的传承体系，有了最为直观的认识。 　　明觉此人，在挂印观并不出众，没有明皋的长袖善舞、也无明忝的实力超群，但仅凭他一人，就让方斗敬服不已。 　　无论是炼丹术，还是功法的感悟，都是宗师级别。 　　越是了解道家的底蕴，越是明白将来要面对的敌人，究竟是何等庞然大物！ 　　持续了三天三夜，明觉终于传授完了。 　　这段时间，米斗也没闲着，将‘五行内炼篇’，融入‘紫府神雷’中。 　　形成的全新功法，名为‘紫府五行六神秘炼正篇’。 　　方斗终于看到，从一流术士，突破到法师的关键。 　　六神成就、五行俱全，下一步，就是汇合五行，成就‘大五行’。 　　大五行，便是成就法师的核心所在。 　　“多谢前辈！” 　　方斗毕恭毕敬，对着明觉下拜，这般恩情，不啻于授艺之恩。 　　明觉抬抬手，“免礼，往后我和挂印观再无关联，但你若想免去麻烦，最好不要暴露内炼篇。” 　　“请前辈放心，我绝不会暴露！” 　　内炼篇从米斗走一趟来回，改头换面，早已融入功法中，就算是挂印观的创派祖师来了，也绝不会认出来。 　　“对了，你身上这件道袍，究竟什么来历？” 　　明觉这才想起，先前自己进攻，竟被看似薄薄一层道袍挡住。 　　要知道，他的玉瓶可是法宝！ 　　方斗一指身上道袍，解释道，“此乃水火道袍，也是一件法宝，听说来自某位自号‘风尘’的前辈高人！” 　　“风尘？水火道袍？” 　　明觉比方斗知道更多，惊讶大呼起来，“这件宝物，怎么落到你手上？” 　　方斗摊开双手，“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就买到手了。” 　　“你这份机缘，当真是……” 　　明觉半天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最终叹道，“你将来，绝对是前途无量！” 　　他原本以为，自己给方斗延寿丹、五行内炼篇，已经令对方受用无穷，但见到水火道袍后，才知道方斗的机缘，远超想象。 　　方斗捏着水火道袍，点头道，“只可惜，我法力低微，迄今为止，才祭炼了一座防御法阵！” 　　“错了，错了！” 　　明觉呵呵笑着，给方斗解释起来。 　　原来，还有一门专门的‘炼宝决’，用来祭炼法宝，往往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像方斗这般，老牛耕田般，用法力一寸寸炼化，下的是笨功夫。 　　“罢了，贫道好人做到底，传你这门‘炼宝决’！” 　　炼宝决不是独门功法，但凡有些传承的道脉都有，倒也不担心外传。 　　方斗这才感叹，独自修行，缺憾太多。 　　收了这门炼宝决，方斗在此祭炼水火道袍，进度飞快，眨眼间，将‘避水’‘避火’‘避尘’三座法阵炼化。 　　至此以后，道袍能防水火，也能自动洁净。 　　“这才是水火道袍，该有的样子！” 　　水火道袍激起‘避尘阵’，刹那间便的光滑洁净，看上去不染半点尘埃，这可比方斗的‘除尘术’好用许多。 　　明觉含笑点头，朝方斗说道，“今日本来杀你，没想，却被你掏走这么多好东西，方斗，你赚大了！” 　　方斗知恩图报，连忙说道，“前辈，今日之恩，往后必定报答！” 　　“罢了，贫道告辞了！” 　　明觉话音刚落，一颗珠子飞出，转眼间消失无踪。 　　方斗望着对方背影，心中叹道，这门五行遁术，他也眼馋得很，可惜是外用篇，打死也不能碰！ 第三百一十一章 分身化影 　　老道士明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方斗望着一片狼藉的地面，长叹口气，总算熬过这关了。 　　经过接触，方斗可以看出，这老道士，无疑是性情中人。 　　他痴迷炼丹长生，为之不惜私下创建千秋社，杀戮无数，但左长老死后，又破出山门，不远千万里独闯邙山。 　　为了灭杀方斗，明觉不顾重伤，拼命也要得手。 　　但是，得知左长老临死前遗言，又哭又笑。 　　得到延寿丹的丹方和材料后，不顾一切将其炼制出来。 　　这般至情至性之人，真不像方斗预想中的道家之人。 　　道家追求太上忘情，除了大道外，众生皆为祭品，挂印观中的明忝、钢鞭道人等，都是其中典型。 　　“也是侥幸！” 　　方斗拍拍胸口，幸亏来得是明觉，一场危机迅速转为机缘，得了延寿丹、五行内炼和炼宝决。 　　唯一不爽的是，老道士下手狠辣，刚见面时，接连出手杀招。 　　鸡鸣庙四周，被弄得一塌糊涂，连带着屋瓦都卷去大半，遍地狼藉景象。 　　幸运的是，方斗刚开垦的田地，长出的果蔬幼苗损失不大。 　　“哎！” 　　方斗叹气过后，大吃一顿，稍微安抚受伤的内心。 　　功法升级后，前路豁然开朗，想要晋升法师，必先五行合一，升级为‘大五行’。 　　至于炼宝决…… 　　方斗先前祭炼水火道袍，判断此法有用，便尝试其他宝物。 　　先是青铜飞剑，此宝只是法宝雏形，祭炼起来飞快。 　　大半天后，方斗就将青铜飞剑祭炼通透，在内部留下法力烙印。 　　鹤首钢杖、天罡法坛等，都不是完全法宝，祭炼无用。 　　警醒红线、剑仙佩剑的残片，等级太高，无法祭炼，这让方斗小小吃惊。 　　最终，轻影钱给了方斗大惊喜。 　　这枚铜钱，先前只能让影子摇晃，方斗存了轻视，以为是把玩性质的古玩。 　　方斗施展炼宝决，探入轻影钱内部，发现一团漆黑的‘烈日’。 　　“咦？” 　　轻影钱内部的‘黑日’，令方斗触之生寒，大大出乎意料。 　　“好古怪的禁制！” 　　这枚古钱的炼制手法，竟是罕见之极的‘禁器诀’！ 　　不同于符咒、阵法炼制的法宝，这件古钱以禁制炼成。 　　…… 　　数日后，方斗手捏轻影钱，对着阳光轻轻摇晃。 　　从方孔中，散发一团团黑气，投在地面，化作黑漆漆的人影。 　　这个人影，和方斗脚下的倒影一模一样，区别在于，这是三维立体版本的。 　　“轻影钱，果真有门道！” 　　方斗心中感慨，这段时间以炼宝决，将轻影钱炼化，得知内部的禁制，是罕见的‘分光化影禁制’。 　　这门禁制，能分光化影，造出第二个分身。 　　一心二用，操纵分身，说话行走如同常人，缺点在于，由于是影子幻化而成，无法做到和本体一般运转法力、施展法术。 　　但是，最令方斗看重的是。 　　分身，承接本体的因果，敌人若是施展诅咒、魇镇，不会直接落到本体，而是由分身李代桃僵。 　　比方说，如果方斗再遇到苗疆刺星部的女子，对他施展‘七星索命’的咒术，就不用像上次如临大敌，可以由分身挡住。 　　“简直是现成的挡灾牌！” 　　方斗点了点头，先试出这道分身的极限。 　　…… 　　空地上，方斗手握轻影钱，放出的黑影蠕动几下，渐渐浮现肉色皮肤，眨眼间出现第二个‘方斗’。 　　第二个方斗，神态栩栩如生，只是表情略显呆滞。 　　“这样可瞒不过别人！” 　　方斗一心二用，操纵分身走了几步，起初关节僵硬，到越走越是灵活，身躯活动也越发灵活。 　　“嗯！” 　　方斗心神沉入分身，突然察觉到，这幅身躯由影子形成，可以……任意变化。 　　“岂不是，可以自由……捏脸？” 　　方斗对着镜子，开始操纵五官变化。 　　首先是眉毛，剑眉、柳叶眉、扫帚眉、墨点眉…… 　　然后是眼睛，凤眼、豆眼…… 　　鼻子…… 　　和拼图一样好玩，方斗任意切换五官，眨眼间就换了数百种长相组合。 　　这幅分身，连头发都能变出来，长短黑直卷都成。 　　“被叫了这么久和尚，变个道士看看！” 　　方斗朝脸上一抹，皮肤变得白皙如雪，剑眉凤眼，嘴角上翘，满头乌黑秀发披在肩上。 　　“扎个道髻看看！” 　　方斗顺手挽个发髻，随手取出根玉簪插好，怎么看都帅！ 　　“总觉得别扭！” 　　方斗想了想，一拍额头，“对了，体型，体型也要改！” 　　心念一动，瞬间有了一米二大长腿，连同配套的虎背蜂腰。 　　“这下妥了！” 　　这下方斗变化的‘道士’形象，就算是和他相熟的戒严等人，站在面前都认不出来。 　　“完美，改无可改！” 　　方斗越看越是完美，一锤定音，就把这个想象，当成自己第二个马甲了。 　　“取个道号，就叫丹融！” 　　方斗化身的青年道士，比他本体大了五六岁，而且美颜滤镜太重，帅到他尾巴都翘起来。 　　“在下丹融，见过道友！” 　　方斗装模作样，做了几个稽首礼，觉得美滋滋的。 　　“嗯，道士马甲有了，和尚马甲也弄个！” 　　方斗捏脸上瘾了，再度忙碌起来。 　　一痛折腾后，呈现在镜子前的形象，是个圆脸小和尚，约莫十三四岁，体型削瘦，始终带着笑眯眯的表情。 　　“贫僧，圆通！” 　　正所谓“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方斗从这句话中，截取两个字，圆通，作为法号。 　　方对圆，斗对通，这是化名的由来。 　　圆通小和尚，就是方斗的第二副马甲。 　　这下子，道士、和尚的马甲都有了，以后行走世间、为非作歹（划掉），就更加安全了。 　　方斗攥着轻影钱，眉头跳起，“还没试伤害承受极限？” 　　话音刚落，青铜飞剑升起，化作一条细线，朝分身激射而至。 　　分身下意识躲闪，但哪里躲得开，被飞剑贯胸，当场灰飞烟灭。 　　三日后，方斗龇牙咧嘴，捂着胸口，认真写下三行字。 　　“第一，分身承受的伤害极限，不超过本体的六成。” 　　“第二，分身死亡，本体承受三成伤害！” 　　“第三，……” 　　方斗停下笔，然后愤愤写下，“今后别犯傻了，自己拿剑捅自己！”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丹阳郡 　　丹阳郡黄山脚下，一个肤白高大的青年道士，背着行囊，行走在田地间。 　　“老人家，请问，山上有间‘古泉观’吗？” 　　古泉观，正是黄山道士松竹的产业，整间道观加起来，也就他和徒弟百丈两人。 　　被问到的老人家，头发花白，眼睛迷城一条缝，耳朵也有些不好，“什么，你说什么？” 　　青年道士，也就是方斗的马甲，道士丹融，只好大声重复问到，“这里，山上，是不是，有一间，道观，名为古泉观？” 　　老人家总算听清了，点了点头，“有啊，我家种的地，就是他们道观的产业，道爷善心得很，租子收的很低！” 　　方斗心道，松竹看似市侩小气，没想到对佃户盘剥不重。 　　“多谢了！” 　　老人家抽了口烟，叹息道，“这几天，怎么老有客人，想要上山见道爷？” 　　方斗表情一滞，追问道，“还有哪些人，在我之前上山了？” 　　“有啊，就在半个月前，一群长相古怪的番和尚，也来本地四处打听，然后上山去了！” 　　情况不妙啊！ 　　方斗听了‘番和尚’三字，立刻想起罗汉汀斗法，死在松竹手下的胡僧，莫非是他的同伴前来寻仇。 　　“多谢老人家了！” 　　方斗走了几步，一指神行草鞋，立刻脚下生风，朝山上飞掠而去。 　　果真出事了，方斗刚上山，走不出几步，就见到云雾缭绕，挡住去路。 　　“这是幻术？” 　　方斗猛地张口，胸膛朱雀长鸣，一团火线喷出，没入云雾内部。 　　刹那间，如同一点火星迸入油锅，云雾被瞬间点燃，蔓延到四面八方。 　　“有人闯山！” 　　几声怒吼声中，脚步声响起，几道人影出现。 　　顷刻间，云雾燃烧一空，布下的幻术随之烟消云散。 　　“大胆，竟敢搅和咱们的事情！” 　　熟悉的外语腔调响起，方斗心中越发笃定，已然猜出其中缘由。 　　眼前出现的几个胡僧，全都深目凹鼻，卷发棕黄，和死在罗汉汀的胡僧处于同一人种。 　　“让开！” 　　方斗也不啰嗦，冷脸开口。 　　这些胡僧，今日围攻黄山，肯定是来寻仇。 　　松竹、百丈这对师徒，现在不知怎样了？ 　　几个胡僧均有二流术士的境界，大多是中年模样，围着方斗冷眼相对，手中拿着手杖、银杯、金镯等法器。 　　“又是个道士，肯定是松竹的外援，将他赶出去！” 　　一个胡僧高声发话，身边的同伴，神情不善往前。 　　话刚说完，胡僧双手捧着银杯，倾泻出血红色的液流，眨眼间化作滔滔洪水，朝方斗激射而来。 　　方斗亲眼见到，洪流过处，嶙峋怪石松动，被卷入其中，眨眼间磨成无数碎片。 　　百年古树连根拔起，脱水萎缩，最终灰飞烟灭。 　　“好个胡僧！” 　　方斗倒退几步，双掌对着地面轻按，轰隆隆，山体裂开缝隙，像是张开大口，洪流尚未冲到面前，就被裂缝吸收干净。 　　胡僧的银杯虽大，却盖不住整座黄山。 　　“来来来！” 　　方斗体外散发金光，如同披了层袍子，对着胡僧隔空弹指。 　　嗖嗖，金光化作弹丸，瞬间命中银杯。 　　胡僧手腕剧痛，像是被千吨铁锤击中，把持不住，银杯掉落地上。 　　“快上！” 　　一个胡僧上前，手握法杖，威严喝道，“雷霆！” 　　从法杖末端，喷出手腕粗的雷霆，滋滋咆哮飞来。 　　方斗脚步不停，猛地张口，吃面条般，将雷霆一口吞掉。 　　“什么？” 　　胡僧本以为，方斗胆敢吃掉雷霆，必将烧穿肚肠，死得苦不堪言。 　　但是，方斗吞了之后，咂咂嘴巴，浑然无事。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吃我一记雷光！” 　　方斗鼻子发出一声哼，两道白光飞出，空中盘旋交织，融为一股，对着法杖缠绕。 　　“啊！” 　　手持法杖的胡僧，如同握着烧红的铁块，忙不迭甩脱手。 　　但是晚了，雷电顺着法杖，顷刻间传遍全身。 　　“鲁迭尔，你怎么了？” 　　同伴上前搀扶，也被雷电波及，全身颤抖起来，头顶散发肉块烤焦的味道。 　　“快退，敌人来了强援，咱们请导师来！” 　　几个胡僧也不敢拦着方斗，转身就往山上逃去。 　　方斗缓步跟上去，正好有他们带路，可以直接去往古泉观。 　　福元寺时，方斗曾听松竹说过，他们隶属黄山道脉旁支，由于年岁久远，早已和主支不相往来。 　　黄山主脉，封山多年，不过问红尘往事，就连松竹所在的古泉观，也见不着主支成员。 　　黄山大小山峰中，古泉观只占据了其中一座小山峰，绝大部分山脉，连同山脚下的田地庄园，多半是主支产业。 　　方斗跟着胡僧，一路穿过松林，越过浅溪，走过石塔，终于见到茂林伸出的道观一角。 　　“果然有鬼！” 　　这座道观呈青灰色，古朴非凡，但是在屋檐飞角上，闪烁着跳动的火焰，烧得滋滋声响。 　　几个胡僧，找到他们的主心骨，也是口中的‘导师’。 　　这个胡僧身材高大，身穿华丽的金袍，手上的法杖银色主体，装饰各种金色图案纹路，杖首点缀五颜六色的华丽宝石。 　　“导师，敌人来了个厉害的援手！” 　　方斗见到胡僧，微微讶异，这位‘导师’，是法师级别。 　　难怪这帮胡僧，全都以他马首是瞻。 　　‘导师’正在举着法杖，放出一缕缕火线，燃烧古泉观。 　　说来也怪，这座道观看似破旧，但是在烈火焚烧下，仍旧耸立不倒，也不见焦黑残留。 　　‘导师’见到几个胡僧逃回，听他们七嘴八舌，显然是在告状。 　　“你？” 　　‘导师’转身，一双碧油油眸子，盯着方斗。 　　“你是里面道士的同门？” 　　方斗点了点头，“差不多！” 　　“那好，他们两个，龟缩在道观内，怎么也逼不出来！” 　　“我以你为人质，不怕他们不出来！” 　　‘导师’突然笑了，举着手杖往前一伸，杖首宝石冒出光圈。 　　光圈袭来，顷刻爆发千斤力量，撞在方斗身上。 　　方斗微微振动道袍，咚，光圈瞬间消弭无形。 　　光圈内，不仅包含冲击，更有燃烧伤害，两重叠加的伤害，令敌人防不胜防。 　　但是，水火道袍经过祭炼，技能防御物理打击，也能抵御高温燃烧，轻松挡住攻击。 第三百一十三章 灭尽胡僧 　　‘导师’有些讶异，目光落在方斗的道袍上。 　　“你比松竹老道士厉害多了！” 　　‘导师’带着一帮胡僧有备而来，早已打听出黄山道脉式微，而且松竹属于不受重视的旁支。 　　即便攻击古泉观，也不会引来主支救援。 　　果不其然，一众胡僧围攻古泉观，弄得声势浩大，黄山主峰半点动静也没有。 　　但是，千算万算，他们也没想到，陡然杀出方斗这个异数。 　　“你，莫非是福元寺的人？” 　　‘导师’也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福元寺斗法，邀请松竹前来，斗法过程中杀了他手底下的学徒。 　　他们远在域外，还是福元寺将胡僧遗物送归，才得知同伴战死的消息，不远千里来寻仇。 　　“导师不对，福元寺都是光头，他是个有头发的，对啦，是中原的修道之士！” 　　一个胡僧，认出方斗的打扮是道士，急忙提醒‘导师’。 　　‘导师’点了点头，“我们此番过来，是为寻仇，你不要掺和进来！” 　　方斗没回答，目光掠过众人，落在古泉观上。 　　这座古朴的道观，显然年代久远，仅仅是旁支分院，足见黄山道脉的底蕴深厚。 　　胡僧导师放出的熊熊烈火，将整座道观包裹起来，无时无刻不在烘烤燃烧。 　　但是，古泉观墙脚地面，不断渗出透明的水光，自下而上倒流，将整座道观笼罩起来，抵挡烈焰燃烧。 　　方斗来之前，‘导师’一行人已经围攻多日，始终不能突破。 　　“番和尚，懂不懂规矩？” 　　“斗法伤亡，不得事后追究，你们来寻仇，好没道理！” 　　“此为黄山道脉的地盘，小心主支出手制裁！” 　　这时候，从道观中，传来松竹中气十足的声音。 　　方斗含笑点头，不错，看来对方情况还不错。 　　‘导师’冷哼，身旁一个胡僧高声叫阵，“别傻了，你以为我么没打听么，黄山道脉封山多年，哪会管你区区旁支的死活。” 　　“松竹道友，放宽心，我来了！” 　　方斗趁机高声，将声音送入道观当中。 　　古泉观中，松竹沉寂片刻，随即高声问道，“外面是哪位道友？” 　　“罗汉汀故人！” 　　道观内，松竹大喜过望，“原来是他来了！” 　　一旁的百丈小道士，欢呼着拍掌，“太好了，方斗的飞剑一出，眨眼就能把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别胡说，那群胡僧的首领，可有法师境界！” 　　松竹欢喜过后，目光露出忧色，方斗再强，也才二流境界，击败八公山的綦毋坐忘，已经是超长发挥了。 　　眼前胡僧导师，可是实打实的法师境界，又有一件极其厉害的法器，能释放烈焰、光圈和闪电。 　　古泉观仗着祖荫，以周围的十七处泉眼为阵，一旦外地来袭，就能调动泉水形成‘水网大阵’。 　　正是有了‘水网大阵’，方才挡住胡僧的攻击，但久守必失，若是任由对方攻击下去，阵法也沉不住。 　　好在，方斗来了，给松竹带来希望。 　　“道友，可要我们内外配合，灭杀这帮胡僧！” 　　松竹高声叫道。 　　胡僧导师听了，不由得握紧法杖，若是松竹和方斗联手，怕是麻烦了。 　　这时候，方斗笑着高声回答，“松竹道友，安心看戏，我帮你收拾这群恶客！” 　　‘导师’冷笑道，“好大口气，吃我一杖！” 　　只见他举起法杖，腥红宝石闪烁，射出笔直的红线。 　　红线见风就涨，化作熊熊烈火，哗啦啦如同巨浪席卷过来。 　　其他胡僧见状，不由倒退几步，生怕被火浪波及，烧得皮肉酥烂。 　　方斗见状后退几步，将道袍一展，激发内部的‘避水阵’。 　　道袍表面清光浮现，化作半圆形的罩子，挡住汹汹而来的火浪。 　　“凉爽得很！” 　　方斗身处道袍防御内，感受不到半点炎热，可见‘避水阵’厉害，将对方的烈焰完全隔绝在外。 　　“破！” 　　方斗一声吼，口吐雷光，刹那间撕开火浪。 　　‘导师’眼见雷光扑面而来，手中法杖抖动，召出雷霆交织成丝网，企图兜住方斗的雷光。 　　通常情况下，这般应对倒也没错。 　　但是，他低估了方斗的雷法。 　　这道雷光，乃是五行六神齐聚，吐出的一道精髓雷霆。 　　雷光落入雷网，稍微翻滚两下，便势如破竹，撕开防御。 　　“啊呀呀！” 　　‘导师’踉跄后退，举起法杖往上抬，企图将雷光打散。 　　雷光接触法杖，当场炸开，炸得导师身躯摇晃。 　　其他胡僧，更是被炸得东倒西歪，肝胆俱裂。 　　“去！” 　　方斗见状，捏着青铜飞剑，顺势一划。 　　胡僧导师双目瞪圆，眼前白光一闪，脖子当场断开。 　　青铜飞剑去势不止，将导师身后的三两个胡僧，当场洞穿，方才返回方斗手中。 　　“逃！” 　　“快回山中教院，找大导师他们报仇！” 　　剩下的胡僧，早被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就要逃走。 　　这时候，古泉观外表的水光，陡然暴涨三分，将失去操纵的烈焰裹住，缓缓消磨灭绝。 　　原本紧闭的大门张开，松竹带着百丈道童，大跨步走出来。 　　“想走，没那么容易！” 　　几个仓皇后退的胡僧，一不留意，被后方用来的云雾包围。 　　“啊啊啊！” 　　几声惨叫过后，再无半点声息。 　　方斗差点忘了，这道士杀性不弱，被‘导师’带人围攻多日，怎能没有火气，一出来就灭杀几个残余。 　　松竹呼吸几下，平息胸口愤怒，朝方斗拱手，“多谢，咦……” 　　显然，他看出方斗此刻的面容，绝非当日所见。 　　方斗这幅面目，是以轻影钱分光化影而成，本体藏在马甲下方。 　　“一副皮囊而已！” 　　方斗伸手一抹，除去伪装，百丈见了跳起来，“是你，果然是你！” 　　小道童正要冲上来叙旧，却被松竹拽住耳朵，“还不快去收拾尸体！” 　　百丈有些委屈，只好跟着师父，一同去收拾胡僧众人的尸身。 　　松竹嘿嘿冷笑，“上次杀个胡僧，这次惹来一窝，若不杀干净了，将来还有斩不断的麻烦！” 　　“方斗道友，听闻他们也有门派，叫什么山中学院，在西域深处！” 　　“本想斩草除根，却不方便！” 　　言下之意，这位黄山道士，被惹急了，心里盘算着上门斩尽杀绝。 第三百一十四章 黄山隐秘 　　“师父，胡僧好臭！” 　　“衣服都剥下开，洗干净就不臭了！” 　　“咦，他们身上的袍子，竟然是真金丝织成的，还有宝石碎片点缀！” 　　“都拆下来，一丝一粒也不能少！” 　　方斗本以为，自己摸尸的技能，纵然不能成为绝顶，也堪称中等偏上的水准。 　　但是眼前，松竹、百丈师徒的造诣，当真让他大开眼界。 　　一群胡僧的尸体，被剥个精光，连同内衣足袜也未能幸免。 　　松竹向方斗解释，“苦日子过惯了，见不得浪费！” 　　方斗笑着说道，“理解，理解！” 　　最终，松竹咬咬牙，将战利品中，最珍贵的一样物事挑出来，俨然是‘导师’手中的法杖。 　　“这胡僧的法杖，材质上乘，只是祭炼不得法。” 　　“方斗道友，此为答谢你上门援助的恩情！” 　　方斗心想，以松竹吝啬的性格，肯让出这根法杖，已经是大出血了，当即伸手接住，“多谢了！” 　　心里想着，日后祭炼一番，找借口赠给百丈，也算是间接还给他了。 　　以方斗如今的身家，真看不上这根不伦不类的法杖。 　　“道观内外，也收拾干净了，进来喝杯茶！” 　　这次来的凑巧，古泉观内，正巧有应季的新茶。 　　百丈早已拿着水桶，打回清澈的山泉泡茶。 　　“咕嘟嘟！” 　　开水冒泡，沏入茶碗，瞬间烫出沁人心魄的茶香。 　　“好茶！” 　　方斗竖起大拇指赞道。 　　松竹眯眼笑道，“这是山上茶田出产，常年吸收云雾，清香甘甜，乃是极品，产量也少，都留着自家喝，从不拿去售卖！” 　　“如此说来，我倒有口福了？” 　　方斗抿了几口，觉得回味无穷，连连点头夸赞。 　　松竹见状，咬了咬牙，“道友若是喜欢，走时可带上十斤八斤。” 　　方斗突然愣住了，放下茶碗，“松竹道友，若是有事相商，不妨开门见山！” 　　以对方精打细算的性格，开口就是十斤茶叶，方斗立刻想到，‘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八个大字。 　　松竹讪讪笑了，“道友真是心细如尘，实不相瞒，正有一件事情相求！” 　　原来，古泉观虽未旁支，曾几何时，和主支也有来往。 　　但自从百年之前，主支宣布封山，断绝和各方往来，已经许久没有门人弟子出现了。 　　“那山下的佃农契户，如何将租钱送到？” 　　方斗突然想到，黄山脚下良田千顷，都是主支的产业，这些年来的租钱积累起来，都是一笔极为可观的数字。 　　松竹解释起来，原来主支不亲自出面，而是派出使者，定时收纳租钱上山。 　　“所谓‘使者’，就是法术炼制的阴灵神将一流！” 　　方斗明白了，合着黄山道脉的主支，就是一帮宅男。 　　“这次胡僧攻山，虽然目标是我古泉观，但折损的是黄山道脉的脸面。” 　　松竹说到这里，神情变得愤怒。 　　“主支不闻不问，也太过分了！” 　　“实不相瞒，今日过后，我就要上主峰，拜见主支的各位同门，想要请教一二，这是什么道理？” 　　松竹起身，朝方斗下拜，“方斗道友，请你作为见证，替我古泉观正名如何？” 　　方斗沉思片刻，最终答应了，“可以！” 　　黄山道脉封山，这件大事，在修行者当中，也算是一件秘辛。 　　无人知道，黄山内部出了什么事情！ 　　封山可不是小事，一个门派做此决定，等同自封五官、斩断手脚，彻底断绝和外界来往。 　　历史上，许多门派就是因为封山，消失在时间长河中。 　　方斗大概明白了，这次松竹起意，就是要打探主支的情况，叫上方斗同行，也是看中他的实力。 　　若是有机会，古泉观旁支，未必不能成为主支。 　　方斗自无不可，黄山道脉，也是道家的正统之一，若能趁此机会见识玄妙，也是难得体验。 　　这次来丹阳郡，方斗是为了实地考察，看看有无适合作为基业的地方。 　　“方斗道友，既然你答应了，我也放心告诉你！” 　　“主支所在，不在肉眼可见处，而是藏在山中的小洞天中！” 　　‘小洞天’！？ 　　方斗猛抬头，随即释然，黄山道脉源远流长，有小洞天正常。 　　所谓洞天福地，是道家的术语，专指独立的小天地。 　　道家的无上神通，若是修炼到极致，足以划分两界，在凡尘俗世当中，独立创造一片小天地。 　　这种小天地，对比外界更加清净、隐蔽，称为‘洞天’，可以自由穿梭、藏于虚空。 　　真正的洞天福地，就是自创一界，唯有陆地真仙才能办到。 　　黄山道脉，从未出过陆地真仙，所以只有‘小洞天’。 　　所谓小洞天，如同附着大水泡上的小水泡，无法移动，藏于固定的位置，但也能领外人无从查询。 　　主支藏身的小洞天，若非松竹身为旁支，恐怕也不知道藏在何方。 　　毕竟，黄山主峰也有近两千米，崎岖险要，藏个入口，就像是大海捞针般。 　　第二天，松竹、百丈这对师徒，带着方斗往黄山主峰赶去。 　　路上，松竹身为半个地主，为方斗介绍各样奇景。 　　“方斗道友，你若想看遍山上景色，起码要在此留宿一个月。” 　　“山上最雄奇瑰丽的景色，更在最险要的地方，寻常人足迹难致！” 　　“你看，那块悬崖的形状……” 　　方斗一边观赏沿途景象，心里却想着小洞天，不知道该是什么模样！ 　　百丈在黄山长大，但还是头一次上主峰。 　　主峰是主支的地盘，尽管封山了，不论是外人，还是古泉观这旁支，不经邀请上山，都属于闯山的冒犯行为。 　　平时，松竹约束百丈，不让他乱闯，以免冒犯主支的人。 　　但这次，外人闯山，主支都没动静，这让松竹开始怀疑了。 　　黄山道脉这块招牌，历经百十来年的封山，已经衰微到极点。 　　松竹在外行走，打着黄山隐修的招牌，许多人都记不得了，心中隐隐不安。 　　道家口头上离不开‘清净’二字，但实际上呢，经常派门人弟子下山，到处斩妖除魔，治病救人。 　　真正隐世高人，压根不会传出半点名头。 　　松竹出身旁支，一向以黄山真传为荣，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道脉就此衰败下去。 　　这次上山，他抱定的决心，坚定得可怕！ 第三百一十五章 小洞天 　　主峰上，一处山坳，三人站立。 　　方斗和百丈两个，一高一矮，站在松竹身后。 　　这次上山，松竹和百丈两个，特地换上崭新道袍，显得非常隆重。 　　松竹这道士，神情凝重严肃，朝着面前虚无一物的空气，恭敬下拜。 　　“黄山道脉旁支，古泉观掌观道士，松竹，求见主支同道！” 　　与此同时，松竹摆出手印，对着空气比划起来，神态极为虔诚。 　　从他头顶，升起丝丝缕缕白气，勾勒出一幅‘符箓’。 　　方斗见状，猜出这道符箓，正是黄山道脉的身份象征。 　　或许，也是开启小洞天的关键。 　　果不其然，符箓成型后，虚无一物的空气嗡嗡震动起来。 　　三人面前，空气旋转流动，眨眼间开出一面脸盆大的‘窗口’。 　　“何事？” 　　‘窗口’，俨然是通向小洞天内部的同道。 　　从内部传出的声音，正是隐居小洞天深处的黄山道脉主支。 　　松竹脸上，浮现欢喜之色，连忙拱手行礼。 　　“弟子松竹，斗法中杀了一名西域胡僧，就在刚才，胡僧上门发难，破坏黄山景物。” 　　“还请主支同门做主，若要讨伐胡僧门派，弟子义不容辞！” 　　‘窗口’内部，传来恼怒的回答。 　　“岂有此理，你怎可四处招摇，为黄山道脉树敌？” 　　“松竹，胡僧之事，你必须妥善处理，万万不可牵连主支！” 　　这下子，不仅松竹目瞪口呆，连同方斗也皱眉了。 　　这黄山道脉，怎么有些内残外忍？ 　　松竹按捺心头火气，耐心解释道，“此事是胡僧蛮横，斗法死人本是正常，他们偏不依不饶，还要闯山寻仇。” 　　“若不惩戒他们，我黄山道脉的威严何在？” 　　这话说的有道理，如果阿猫阿狗都能闯入黄山，身为地主的黄山道脉，岂不是威严扫地？ 　　小洞天内，那个声音许久没能响起，显然在沉思。 　　就在三人等的有些不耐烦时，‘窗口’再度传出声音。 　　“松竹，你惹下祸事，还指望主支为你担待？” 　　“还不快速速离去，自行解决了！” 　　松竹腮帮子咬得鼓起，这么多年没见，黄山主支的人怎么如此凉薄，半点情面不讲？ 　　这时候，方斗上前一步，与松竹并肩，笑着拱手，“晚辈丹融，素闻黄山道脉的大名，求见主支的各位高人！” 　　他眼下又披上道士的马甲，看上去是丰神如玉的青年道士。 　　“松竹，你怎么把外人带来？” 　　小洞天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带着三分慌张。 　　“这位……丹融道友，并非外人，助我杀退来敌，是相交的好友！” 　　松竹上前解释道。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外人带入黄山主峰，更不能接近小洞天所在！” 　　“松竹，快把他赶走！” 　　‘窗口’创来的声音，越发惶急。 　　这时候，方斗发出一声长啸，“哈哈，黄山道脉，人丁单薄至斯！” 　　“从刚才到现在，怎么只有你一人发话，其他人呢？” 　　松竹这才醒觉，从始至终，与他们对话的，只有这一个声音。 　　“你，你休得放肆，其他大老爷们，都在闭关精修。” 　　“速速离去，若是惊醒了他们，你们没好果子吃！” 　　听到这里，松竹忍无可忍，大喝道，“岂有此理，你还在含糊其辞，哪有整个主支都在闭关的？” 　　“快说，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窗口’晃动着，如同水波般，往中央收缩起来。 　　松竹横眉怒目，并指对着小洞天入口一指，云气勾勒的符箓，猛然贴在‘窗口’上。 　　“松竹你大胆，怎敢以下犯上？” 　　方斗一抬手，大把豆子透过‘窗口’，撒入小洞天内部。 　　金光冒起，一尊尊豆兵接二连三出现，往里面冲去。 　　“啊呀，松竹，你勾结外人，擅闯小洞天，小心惹下弥天大祸！” 　　声音的主人慌乱起来，显然豆兵的进入，给他带来巨大压力。 　　方斗的感应中，豆兵没有一尊折损，显然小洞天内，并无想象中危险。 　　“松竹道友，进去走一趟？” 　　松竹点点头，“可！” 　　“百丈，你留在外面！” 　　小道童噘嘴，蹲在地上，用树枝戳泥土。 　　二人一纵身，通过‘窗口’，进入小洞天内部。 　　小洞天内，一座高大山峰耸立，从山脚下方便缭绕云雾，看上去如同仙境。 　　一个个蠕动的黑点，正在山腰处往上行进，正是方斗撒入的豆兵。 　　“去！” 　　难怪，刚才传出的声音，如同九天降临般飘渺。 　　声音的主人，就藏身高山之上。 　　方斗和松竹二人，飞身掠到山上，见到豆兵重重包围深处，一个仓惶的背影。 　　“这？” 　　被豆兵包围的，正是刚才对话的主人。 　　但是，出现在方斗二人面前，竟是一头人立而起的白鹿。 　　这头白鹿身穿常人的衣袍，下巴生长一簇白胡须，双眼灵动带着人性。 　　“莫要手抖，小心伤到人！” 　　白鹿朝周围豆兵求饶，抬着蹄子挡在眼前，生怕豆兵的武器戳到自己。 　　“你这鹿妖，竟敢戏弄我们？” 　　松竹发现白鹿的真容，气得怒不可遏，快步上前，就要用烟锅敲碎它脑壳。 　　白鹿见状，挺起胸膛大喝，“你好大胆子，我可是主支的护山灵兽！” 　　“那又如何，左右不过一头畜生，我杀你有问题吗？” 　　白鹿愣住了，结结巴巴说道，“老奴，可是代表主支，你区区一个旁支，怎么敢？” 　　松竹盯着他，质问道，“主支的人呢？” 　　“刚才说了，正在闭关！” 　　“胡说！” 　　方斗快步上前，“咱们刚才闹出好大动静，却没半个人影出现，你以为还能瞒得过去吗？” 　　“还不快说，主支的人，出了什么事情？” 　　白鹿把心一横，闭眼，“我虽为鹿妖，却是忠仆，打死我也不说！” 　　方斗和松竹皆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头鹿妖挺有骨气。 　　但是，下一句话，让二人三观尽碎。 　　“但，事急从权，主支如今覆灭，松竹老爷身为旁支之主，自当接过黄山道脉的责任！” 　　“老仆，这就给松竹老爷带路！” 　　方斗和松竹对视，发现对方眼皮子都在跳，改口挺快，老爷都叫上了。 　　再看白鹿，已经摆出一副狗腿模样，“松竹老爷，快请！” 第三百一十六章 道化之厄 　　“这位老爷的朋友，还请收了神通！” 　　方斗摇了摇头，伸手将豆兵都收了。 　　白鹿殷勤带路，为方斗和松竹指引，一路往山巅赶去。 　　“松竹道友，你看这头鹿妖，靠不靠谱？” 　　松竹嘿然说道，“不靠谱又如何？” 　　他们二人早已看出，这鹿妖色厉内荏，比三流术士都不如。 　　否则，也不会一帮豆兵都能制住他。 　　就算有什么阴谋，只要白鹿还在视线范围内，无论松竹还是方斗，一伸手都能灭杀之。 　　一路上，白鹿倒也老老实实，带着二人，来到一处石林。 　　“嗯，这里是什么地方？” 　　松竹有些吃惊，石林雾气浓厚，目力难以看穿。 　　白鹿叹了口气，“松竹老爷，跟我过来，你就知道了！” 　　石林内部，存在一处空旷的平地，竟被开辟出来，有石桌石椅石凳石床，各种休息的器具。 　　更难的是，各器具上，或坐或卧，都有不同姿态的石像。 　　“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松竹有些恼怒，“带我去主支众人闭关之所！” 　　“就在这里！” 　　白鹿面带忧伤，看向石林中的石像，“主支的大老爷们，都在这里！” 　　“什么？” 　　松竹惊怒交加，仔细打量石像，每一具皆栩栩如生，毛孔汗毛等细节活灵活现，不是雕工能做到。 　　方斗越看越是吃惊，这些石像，或许真如白鹿所说，是血肉活人石化而成。 　　四周静悄悄，没有鸟雀，也无野兽，只有两人一鹿的动静。 　　呼吸声变得清晰无比，也更加沉重起来。 　　“主支，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切答案，都落在眼前这头鹿妖头上。 　　鹿妖缓缓开口，“我本是黄山野生的一头山鹿，被掌教老爷看重，收为灵兽，带入小洞天效力。” 　　“正因如此，才能陪在老爷身边，见到主支众人，一夜之间覆灭，如此惨绝的事情！” 　　“两位老爷，可曾听过道化之厄？” 　　方斗摇了摇头，道化没听过，但有个‘厄’字，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道化之厄？” 　　松竹失声交出来，脸上肌肉抽搐，竟是恐怖压过惊讶。 　　这一刻，白鹿背影苍凉，像极了落魄的老人。 　　“是啊，道化之厄，整个黄山主支，一夜间尽数覆灭！” 　　“无人能幸免！” 　　“老奴命好，方才逃过一劫，只能勉强支撑小洞天内部。” 　　“黄山道脉，已经名存实亡！” 　　松竹深吸口气，显然此事太大，需要时间消化 　　方斗一把拉过白鹿，低声询问道，“具体怎么回事？” 　　白鹿苦笑不已，解释道，“黄山道脉的掌教法师，百十年前，一夜间悟道，得了突破真人，飞升成仙的诀窍。” 　　“于是，他宣布封山，避免诀窍外传，还拉上整个道脉主支，进入小洞天参详！” 　　“老奴身份地位，无从得知详情，但主支的老爷们，全都沉迷其中，日夜不停参悟！” 　　“此处石林，就是他们参悟玄机的场所！” 　　“至于山下的佃农契户，一应租钱都是老奴代为收取。” 　　白鹿鼻翼扇动，喷出三五成团的白雾，化作栩栩如生的活人。 　　这些活人幻化而成，实力低微，但蒙混普通人还没问题。 　　很显然，白鹿本人不出面，就是用这个手段，应付山下佃户，方才拉扯起主支的偌大家业。 　　想到这里，方斗看向白鹿的眼神，变得敬重其起来。 　　“随着参悟越发深入，老爷们越发痴迷，整日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终于有一日，老奴进入石林，想要送些茶水，却见到……” 　　白鹿表情变得惊恐，显然当时他见到石林中景象，也是被吓得不行。 　　“那些大老爷们，平日里谈笑自若，争论不休，但一夜之间，全都化作石雕。” 　　“那一天，喧嚣的石林，变得静悄悄，老奴吓得魂飞魄散！” 　　“一日日过去，石雕并未还原，老爷们再也回不来了！” 　　白鹿说到这里，狠狠说道，“掌教老爷错了，那天夜里，他并未参悟玄机，而是被心魔入侵。” 　　“心魔狡诈，通过掌教老爷，蛊惑了主支众人，一步步拉着他们，进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道化之厄，由此而来！” 　　这时候，松竹回味过来，缓缓开口解释。 　　“丹融道友，我给你解释一下，何为道化之厄？” 　　“修道之人，感悟天地元气，但并非越多越好！” 　　“一旦情况失控，天地元气充斥身躯，便会将血肉之躯，化作自然界的物事，花草木石流水，皆有可能！” 　　松竹一指石林中的众多石雕，“这些主支的同门，就是受心魔蛊惑，修行失控，方才招致道化之厄！” 　　方斗点了点头，懂了，就像是癌细胞，来自生长不受控制的正常细胞。 　　道化之厄，就是修行过度，导致天地元气暴乱，将身躯化为石头、草木等。 　　一般情况下，修行者懂得适度修行，绝不可能产生‘道化’。 　　但是，黄山道脉主支这些人，收到心魔蛊惑，幻想着飞升成仙，最终道心失守，尽数化为石雕。 　　鹿妖猛地向松竹跪下，“松竹老爷，黄山道脉，只剩下你这条旁支了。” 　　“老奴勉强支撑多年，今日再也瞒不下去，还请你接过掌教之位，支撑起黄山道脉的摊子！” 　　松竹苦笑不已，自嘲道，“烂摊子而已！” 　　整个黄山道脉，只剩下他和百丈二人，这么大的烂摊子，如何撑得起来？ 　　鹿妖说道，“小洞天的权限，须得正统黄山传人，方才能够掌控。” 　　“老奴无能，终于等到松竹老爷来了！” 　　“还请松竹老爷跟上来，一同去接过主支的传承！” 　　鹿妖说道这里，不忘问了句，“松竹老爷，请问你的古泉观，共有多少弟子？” 　　“两个！”松竹补充道，“连我在内！” 　　鹿妖愣住了，“什么，才两个人？” 　　“这可不行，想要接过黄山道脉的传承，身为旁支，至少有三名正式门人！” 　　“松竹老爷，你往日里，就没想过多收一两个弟子吗？” 　　松竹听了，罕见老脸一红，“这不是穷么，养不起太多的人！” 　　“这下麻烦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丹融入黄山 　　松竹皱眉，曾几何时，他也胸怀壮志，要让古泉观这一支，成为黄山道脉的骄傲。 　　时移境迁，多年蹉跎消磨志气，但午夜梦回，松竹也还记得当年梦想。 　　大喜大悲来的太快，黄山道脉的前途命运，就摆在面前，交给他抉择。 　　但是，这份担子，却无比沉重。 　　如今的黄山道脉，只剩下他和百丈二人，主支全军覆没，只剩下一头苍老的白鹿老妖。 　　甚至于，由于门人数量不足，连继承主支的任务都做不到。 　　白鹿叹了口气，他这也是没办法，换做以前，还能勉力支撑。 　　这次方斗和松竹联手，闯入小洞天中，已经非常危险了。 　　今后，再有敌人闯山，若无人主持小洞天，怕是又要重演今日的事情。 　　鹿妖年老成精，也是果决的性子，当即顺水推舟，将黄山道脉继嗣，交到松竹手上。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古泉观这支旁支，衰败到这个地步，连师带徒，也才两个人。 　　偏偏黄山道脉承嗣的条件，至少也有三人才满足。 　　这可好了，人数都不够，一切修提！ 　　方斗轻声劝道，“松竹道友，这事儿也好办，山下孩童众多，随便找个资质上佳的收为弟子，人数这就够了！” 　　以前是条件艰苦，养不起第二个徒弟，如今好了，继承主支的家业，别说一两个弟子，便是成百上千的门人也养得起。 　　松竹若有所思，盯着方斗上下打量，说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丹融道友，真是一表人才！” 　　方斗愣住了，虽然我是很优秀，但你现在夸人，有些不分轻重啊！ 　　“丹融道友，上次听你说过，独门独户，无所师承，是么？” 　　他口中称呼方斗马甲的化名，实则是直接询问方斗本尊。 　　方斗愣住了，点了点头，“是啊！” 　　下一刻，他反应过来，这是把注意，打到自己身上了。 　　果不其然，松竹哈哈大笑，“丹融道友，若不介意，我愿代师收徒，邀请你加入黄山道脉！” 　　方斗还没答应，一旁鹿妖欢喜拍手，“这也是个法子？” 　　白鹿刚才见过，方斗一撒就是数十个豆兵，本事不小，若能加入黄山道脉，必定是栋梁之才。 　　方斗微微皱眉，“这样好么？” 　　“怎么不行？” 　　松竹正色道，“是丹融道友，入我黄山门墙，而且作为贫道的师弟！” 　　他重点指出，不是方斗加入黄山，而是他的化名丹融，代替本尊加入黄山。 　　不得不说，松竹这般急智，可谓是一举两得。 　　方斗的提议虽好，但选拔弟子哪能一蹴而就，需要考察心性、各种磨炼，少说也要小半年。 　　但是，小洞天这里等不急了。 　　反倒是方斗近在眼前，若是答应了，就能满足三人条件，让古泉观承嗣黄山道脉，从旁支转为主支。 　　第二个好处，就是方斗自身本领高强，松竹有目共睹，连法师级别的胡僧都杀了。 　　引入这么一个强援，只赚不亏！ 　　方斗还在思索利弊，松竹却整理衣袍，朝他恭敬行礼。 　　“丹融道友，如今黄山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倾覆，还请你念在交情份上，答应贫道的不情之请！” 　　“相信，黄山道脉，也不会辱没了道友！” 　　方斗急忙说道，“道友言重了，我丹融答应便是！” 　　言下之意，是道士丹融，而非方斗，答应加入黄山道脉。 　　松竹开怀大笑，“好好！” 　　片刻过后，百丈被接入小洞天，迷迷糊糊听到，自己要多个师叔了。 　　但以他的小脑袋，怎么也想不清楚，丹融不就是方斗么，为何要说是丹融要成为他的师叔？ 　　松竹一瞪眼，小道童就不敢多问了。 　　…… 　　云山雾罩的山顶，坐落庞大的建筑群，像是一条长龙卧着，沿着山脊方向蜿蜒而下。 　　最高的大殿，正是供奉历代祖师的地方，耸立着入山般的牌位。 　　香案烛台，信香袅袅，松竹带着方斗跪下，敬告历代祖师，代师收徒。 　　磕头三下，方斗站起身时，已经成了黄山道脉第三十二代传人。 　　“百丈，还不快见过丹融师叔！” 　　百丈走到方斗面前，双手行礼，“参见师叔！” 　　松竹朝方斗抱歉道，“授箓之事，还请等到我传承道脉后再说！” 　　“理解！” 　　这下子，方斗以丹融身份，加入古泉观这一支，终于满足条件了。 　　松竹看向白鹿，“现在可否？” 　　白鹿点了点头，“黄山道脉，第三十二代传人，古泉观掌观松竹，你可愿意承嗣主支？” 　　“弟子愿意！” 　　松枝跪下，对着祖师牌位恭敬行礼。 　　一瞬间，众多祖师牌位，闪烁光芒，如同天上群星。 　　刷刷，一道道光芒从牌位升起，最终在半空交汇。 　　光线交织成的‘符箓’，足足有旗帜大，刚一出现，整个小洞天的精气神都汇聚于此。 　　“这是小洞天的核心，也是黄山道脉的传承道箓！” 　　松竹一旦接受‘符箓’，必将成为黄山道脉的掌教，同样掌握这处小洞天。 　　松竹恭敬跪拜，头也不抬，但是他头顶，浮现云气勾勒的‘符箓’，这是道脉旁支的身份象征。 　　眨眼间，传承道箓落下，将旁支‘符箓’击得粉碎，代替了原来的位置。 　　“多谢祖师青睐！” 　　这一刻，方斗、百丈和白鹿都知道，传承已经成功了。 　　从今以后，松竹就是黄山道脉的掌教，掌控这片小洞天，连带着黄山这片基业。 　　“参见掌教！” 　　方斗以丹融身份，恭敬行礼。 　　百丈也跟着后面，模仿方斗的动作，像模像样说道，“参见掌教！” 　　松竹的气势，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此刻初具威严。 　　“免礼，如今黄山道脉百废初兴，正是用人之际，要多多仰仗丹融师弟！” 　　白鹿恭敬上前，朝松竹跪下，“老奴见过掌教大老爷！” 　　说罢，他吐出一团丝绸，里面裹着一叠书册。 　　“掌教老爷，此乃黄山道脉的产业，请您延寿！” 　　“呈上来！” 　　松竹神情淡定，等账册入手，刚翻开了几页，手猛地一抖，声音微微发颤，“师弟，你过来看看！” 　　方斗心中好奇，走上前去，和松竹共同端详起来。 　　没过多久，方斗吸了口凉气，狗大户啊！ 第三百一十八章 授箓 　　黄山道脉，数百年的积累，可谓是良田千亩、牛羊成群，钱串绳烂、仓米发霉，金银珠玉不知数、香药佳木堆如泥。 　　账册之上，记载一笔笔财富，光是田地，就有粮田、药田、果园等等。 　　除了出产粮食外，更是产销一条龙，有磨坊、粮行、饭馆。 　　“咦，还有矿产、铁厂、铁器铺子？” 　　方斗捧着一本账册，看得津津有味，他本以为，大财主，无非是田多钱多，但真正见到黄山道脉的产业，才知道狗大户的真相。 　　山林矿产、河流田地，均为黄山道脉名下产业。 　　不仅有金矿、银矿、铁矿、铜矿、锡铅矿，更有成熟的开矿体系，以及庞大的矿工人员。 　　根据白鹿解释，每年送入小洞天的五金，少说也有几十万斤。 　　这些庞大财富，都藏在大山深处，只需松竹一声令下，就能随意取用。 　　“这可真是……” 　　松竹穷惯了，方才养成精打细算的性格，如今一夜暴富，激动得不能自已。 　　“师弟，你快扶着我，我头晕！” 　　方斗扶着松竹，“别激动，慢慢来，黄山这份家业，还要师兄主持！” 　　百丈含着手指，心想今后能过上阔少爷的生活，想想都有些小激动。 　　“师弟，怀璧其罪，这太危险了！” 　　松竹冷静下来，拉着方斗长吁短叹。 　　这些家业，是黄山道脉历代积攒下来，若无力量守住，转眼就就会沦为吸引饿狼的肉块。 　　如今的山上，满打满算，也才松竹、方斗和百丈三人，怎么守得住？ 　　松竹突然转向方斗，“师弟，你刚才使出的撒豆成兵，能否让我瞧瞧？” 　　方斗一点头，手腕抖动，一颗颗豆子落地，化作一尊尊雄壮的豆兵。 　　“师弟，你这豆兵好生厉害！” 　　松竹挑了个豆兵，开始检查起来，这尊豆兵的实力，也能匹敌一个弱二流的术士。 　　再看四周，方斗掌控的豆兵，足足有九十多个，是一股相当可观的实力。 　　“嗯，这是……” 　　松竹注意到异种豆兵，想要上前查看，却被方斗拦住，“这个有些特殊，不能碰！” 　　“师弟，你这手撒豆成兵的本事，师兄想要借用一二！” 　　方斗一愣，随即想明白了。 　　如今，黄山道脉人丁单薄，想要守住基业，必须扩充实力。 　　情急招人是下策，人心翻覆，若是一个不好，极其容易招致萧墙之乱。 　　这种情况下，听从操纵的豆兵，成了第一选择。 　　“师兄若是要用，这些豆兵，暂且留在黄山听用便是！” 　　对方斗来说，随着实力提升，普通豆兵的作用都不大了。 　　除了异种豆兵外，其他豆兵，都能留在黄山镇守，也算是为丹融这个身份做些事情。 　　松竹大喜，多出这些豆兵，小洞天可用的力量，得到扩充。 　　先前惴惴不安的心情，如今总算稳定下来。 　　方斗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三种豆兵中，最厉害的‘金豆’层次。 　　以前，方斗手头资源不足，无法炼制金豆。 　　但黄山道脉不同啊，他们有两个金银矿、七个铜矿、十三个铁矿，连同其他伴生矿脉。 　　小洞天的山中，积攒的五金堆积成山，保守估计，炼制出金豆的数量，能超过一个巴掌。 　　“师兄，我还有一种豆兵，你来看看！” 　　片刻过后，松竹抬头看着方斗，“这种豆兵不错，咱们少说也要二十个！” 　　金豆层次的豆兵，以水银为血液、金银为经脉、铜铁为骨皮，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足以匹敌法师层次的敌人。 　　唯一弱点在于，重量太过骇人，不能入水、不能腾空。 　　纵观金豆兵的综合实力，最大的用处不是进攻，而是防守呀！ 　　松竹一眼看出，若有二十金豆兵镇守，小洞天不说固若金汤，除非真人前来，任何敌人也攻不破！ 　　“师弟，待我为你授箓过后，一起炼制金豆！” 　　方斗这边，又是给出豆兵，又是大方分享‘撒豆成兵’这门法术。 　　他做的如此大方，却没想到，松竹的手笔更大。 　　授箓而已，方斗如此想着！ 　　在他想象中，天罡法坛的赐符，就和授箓差不多！ 　　但真的身临其境，方斗才知道，这门道家的正统仪式，不愧是第一位。 　　“丹融，今赐尔箓，可愿受否？” 　　正统的授箓仪式，需要登坛做法，并有三师见证。 　　但黄山道脉条件艰苦，箓坛倒是有，但三师实在凑不齐了，只好松竹身兼数职。 　　方斗点头，“愿！” 　　“自承家世！” 　　这是授箓第一关，授箓之人，须得自保身世，并有道家之人担保（松竹代劳）。 　　“黄山道脉第三十二代传人，丹融，潜心向道，恳请授箓！” 　　“可！” 　　松竹惜字如金，这关算是过了。 　　“上仪表！” 　　方斗掏出一张黄符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文字，是松竹代笔的‘申请书’。 　　松竹接过仪表，点火烧了，第二关也过了。 　　“戒除情性，止塞愆非，制断恶根，发生道业，从凡入圣，自始及终，先从戒箓，然始登真。” 　　松竹一字一句默念，掌心对着方斗头顶。 　　“丹融，授箓！” 　　方斗抬头，只见松竹身后，升起传承道箓，分化一道光芒，冲他头顶天灵钻来。 　　事前松竹早已嘱托，千万不能抵抗，方斗索性把眼一闭，任凭光芒钻入其中。 　　下一刻，方斗心中明悟，自己所受的这道‘符箓’，除了是身份象征外，更得了黄山道脉的传承。 　　道家弟子，不是你披件道袍就能冒充的，除了官方度牒外，还有各道脉独有的符箓。 　　两个道家弟子见面，只需亮出符箓，就能得知对方的身份。 　　伴随道箓而来，还有一门传承。 　　《周天一炁还章》！ 　　方斗没想到，松竹这般大方，直接将黄山道脉的真传，尽数传给他。 　　这可是道脉真传！ 　　须知，松竹身为古泉观这分支的掌观，也只能学得一门‘云符小挪移’，脱胎自《周天一炁还章》中的‘鸟篆云符周天转轮诀’。 　　他今日刚得了完整传承，一转手就赠予方斗。 　　这般大手笔，足见他对方斗的拉拢之心。 　　果然，身份地位不同，行为举止也不同了。 　　放在以前，松竹斤斤计较，哪有这般大手笔？ 第三百一十九章 黄山真传 　　接下来日子，方斗留在小洞天，和松竹交流心得。 　　黄山道脉的真传，全在《周天一炁还章》中，就连松竹所在的旁支，先前也只修炼其中一小部分。 　　如今得见全貌，松竹激动不已，加上方斗和他境界接近，二人开始埋头修炼起来。 　　论境界，方斗后来居上，如今已是一流境界。 　　论造诣，松竹的根基扎实，属于黄山道脉真传，学习起来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 　　二人的思路交流碰撞，产生许多珍贵的心得，这时候，作为旁听者的小道童百丈，不得不捧起纸笔，负责记录。 　　小道童发髻稍乱，脸上染了大块墨汁，但神情专注，盯着方斗和松竹二人的交流。 　　稚嫩小手抓着毛笔，快速在纸上记录。 　　师父曰：周天者，流转也；一炁者，本源也；周天一炁，便是动静结合，归本还原，直指大道的无上功法。 　　师叔曰：重点在于‘还’字，颇有历经百劫、回归初始的韵味，此功法的尽头，应当是回归太初、太始。 　　…… 　　百丈认真写着，每个字他都认识，但合起来就不懂了。 　　师父和师叔都好厉害哟！ 　　小道童化身迷弟，认真看着方斗和松竹二人。 　　二人足足辩论了十天十夜，最终大笑着，挽手走上山峰，望着云雾缭绕的小洞天，长笑三声。 　　接着，方斗和松竹告别，分别寻找地方修炼起来。 　　小洞天的大山上，到处都是洞府，是先前主支门人留下，随便清扫灰尘就能入住。 　　方斗选择的洞府，就在半山腰处，门前平台之下，乃是万丈深渊，看了就头昏脑涨。 　　如此险地，进退不得，正符合‘不成功则成仁’的搏命心态！ 　　洞府内，方斗盘腿而坐，眉心悬浮一颗法术种子，正是‘周天一炁还章’。 　　这段时间，他和松竹辩论，对这门功法的理解越发深入。 　　丹融这个马甲，走的是道家路线，更有黄山嫡传的身份，须得加大力度，修行黄山真传的功法。 　　米斗吐出的法术种子，降低功法的入门门槛，方斗修行起来，虽然比不上松竹，却比百丈更具备优势。 　　食气法三层的境界，顷刻间转化成‘周天一炁还章’的法力，在体内四处流动，隐然散发出黄山一脉独有的波动。 　　“果然，黄山道脉，不愧是道家真传，这门功法的底色，可比民间大路货……食气法，要高深许多！” 　　方斗将一身法力，尽数转化成黄山道脉的路线，如同经过烈火淬炼，变得更加纯净高级。 　　“学一两门法术！” 　　功法当中，还有配套的法术，分别‘周天’‘一炁’两个系统。 　　松竹修炼的‘云符小挪移’，属于‘周天’系统，以流转不休、善变无定为特点。 　　至于‘一炁’系统，则是万法归一，反而更加难炼。 　　方斗瞧上了‘周天遁法’，其中包含星宿挪移术、云雾腾飞术、山川潜行术等，对应各种地形。 　　黄山道脉的‘周天遁法’，丝毫不比挂印观的‘五行遁术’弱。 　　要知道，方斗自从见识过‘五行遁法’，可是对其念念不忘，如今得到变化更精妙的‘周天遁法’，如获至宝，当即修炼起来。 　　这一开始修炼，方斗才发现，符箓的作用太大了。 　　黄山道脉衰败已久，符箓无从借力，也没有什么护法神将、六丁六甲驱使，但核心的妙处还在。 　　方斗得了授箓，自然是黄山道脉的真宗门人，修炼法术时，更是毫无窒碍、流畅无比。 　　最容易着手的‘山川潜行术’，转眼间就练成了。 　　至于‘星宿挪移术’、‘云雾飞腾术’，须得进入强一流才能修行。 　　方斗走出洞府，望着雾霭浮沉，山间云海翻腾，突然走到平台边缘，前面一片虚空，无路可走。 　　下一刻，方斗迈步，足下是脚掌踏空。 　　“嗖！” 　　方斗身上浮现遁光，竟是如同壁虎般，顺着陡峭的山壁，往下方飞速滑落。 　　黄山险峻，这处绝壁更是陡峭之极，几乎和地面成90°，就算灵活的猴子也爬不上去。 　　此刻，方斗如同一团糯米糕，黏在峭壁上，却又灵活无比，四处飞快滑翔运转。 　　眼见他速度越来越快，化作一道虚影，在山间谷地穿梭，有时候仿佛拜托地心引力，短暂悬浮在半空，眨眼消失不见。 　　“好个山川潜行术！” 　　方斗一掠之下，没入潺潺流淌的山溪，竟是和流水融为一体，只投下淡淡的影子。 　　不愧‘潜行’二字，简直将山林化作主场，敌人根本无从发现，就会被他趁机遁走。 　　“黄山道术，果然厉害！” 　　方斗修行了山川潜行术，又掌握了‘鸟篆云符周天转轮诀’，此乃松竹的看家本领，也是了解最透彻的一部。 　　修行此法，要以黄山符箓为核心，凝聚一道鸟篆云符。 　　“呼呼！” 　　方斗掌心，一道灰雾蠕动，似有似无，仔细看去，竟是无数细小细线交织而成，时而化作引吭高歌的鸟雀、急切想冲天飞去；下一刻，却又化作翻滚的云雾、变化万千。 　　“似有还无、亦真亦幻！” 　　方斗回想罗汉汀斗法，刹那间心头明亮，总算明白松竹施法的原理了。 　　这门‘转轮诀’，将世间万物任意挪移，若是修到高深，只需将手一抹，天地倒转、阴阳互换。 　　“有意思！” 　　方斗开始发现，‘周天’好练，‘一炁’难得，后半部比前半部更加难以修炼。 　　其中，有一门道术名为‘叱咤一炁’，取阴阳激荡之力，从口鼻喷出，将敌人打得粉碎。 　　简直是为方斗贴身打造，他修炼的‘紫府正篇’，六神五行，已然初涉阴阳，为此法奠定根基。 　　更重要的是，这门道术，无疑能为飞剑作掩护。 　　想想看，你张口喷出‘叱咤一炁’，将飞剑混入其中，敌人不明所以，还以为能防得住，结果就被飞剑戳死了。 　　“好，好，太好了！” 　　方斗开怀大笑，意外之喜啊，这门‘叱咤一炁’也要抢先练成了。 　　当今天下将乱，蜀中剑仙即将现世，这门飞剑手段尽量不要暴露，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三百二十章 炼豆兵 　　方斗这边进步飞快，另一边，松竹收获更大。 　　一日，洞府门外，响起敲门声。 　　“掌教师兄！” 　　方斗走出洞府，见到松竹神采奕奕，站在门前。 　　下一刻，方斗察觉不对，松竹气势今非昔比，也踏入一流术士境界。 　　“恭喜掌教师兄突破！” 　　松竹谦虚摆手，“比不得师弟天纵英才！” 　　松竹是真心不好意思，他得了传承道箓，又掌控整个小洞天，黄山传承的好处，大半都被他得了。 　　再加上多年积累，如今才突破一流术士境界。 　　但方斗呢，孤身在外修行，比他更年轻，却后发先至，抢在他之前修炼到一流境界。 　　“师弟，你我二人，都已进入一流，是时候炼制豆兵！” 　　如今的黄山道脉，有松竹和方斗二人镇守，遇到一般毛贼也不怕，就算是来个法师，也能应付。 　　但是，一个门派的底蕴，至少也要法师才镇得住。 　　天下修行，道家和释门的祖庭无数，真人足以立教，但想要支撑下去，至少也要一代代修出法师，才能传承下去。 　　许多消失的门派，就是后继无人，最终自发隐退。 　　黄山道脉，此刻也处在消失边缘，若是让外界知道，门内最强的掌教松竹，仅仅是初入一流的术士，怕是会引起群狼争抢的惨烈境地。 　　松竹每每想到此，都是大汗淋漓，因此迫不及待邀请方斗，一同炼制金豆。 　　…… 　　方斗和松竹，站在一处洼地前，这是选定的炼制场所。 　　松竹抬起手掌，身后浮现‘传承道箓’的影子，只见他指着地面喝道，“山火起！” 　　小洞天的气温，陡然下降，变得如寒冬般冷冽！ 　　方斗注意到，刚才还四季如春，现在就已经呵气成冰了。 　　洼地陡然裂开，流淌橘红色的液流，竟是从地底钻出的压降。 　　腾，笔直火柱升起，空气泛起焦臭的气味。 　　松竹此举，操纵小洞天天地元气，硬生生造出一处火穴，用来炼制金豆兵。 　　白鹿忙前忙后，操纵幻化的活人，将山腹内存储的五金，搬运到火穴旁边。 　　“师弟，可以开始了！” 　　先前钻研黄山的传承功法，松竹为主，方斗为辅助。 　　但现在炼制金豆，情况反过来了，方斗担任主导，松竹在旁边打下手。 　　方斗动手前，想到京城见闻，镇脉金人的冲天霸气，敢和仙人别手腕，目光落到‘金豆兵’炼制上，有了想法。 　　金豆级别的豆兵，缺点在于笨重、僵硬，缺少灵活变化，防御意义大于进攻，但如果加上机关术的强化呢？ 　　“哨兵！” 　　方斗忍不住叫出声，按照这样来说，岂不是要炼出哨兵机器人，那可是叉战警的克星呐！ 　　“烧饼？师弟你饿了！” 　　松竹听到后，好奇问道。 　　“不，没什么！” 　　哨兵还是不太可能，造出个雷神里面的毁灭者还行！ 　　“掌教师兄，咱们开始喽！” 　　按照方斗的习惯，开工先先做计划，于是以石板为纸，开始列出步骤，先骨骼、再经络、后填肉、最后蒙皮。 　　步骤清晰、条理分明，松竹看得连连点头。 　　“掌教师兄，咱们说好了，先做个零号机，积累经验、摸索参数，等到一号、二号乃至三号，稳定下来，再考虑大批量生产！” 　　方斗解释道，“这样一是提升效率，二是降低成本！” 　　松竹听了只拍大腿，“师弟，你简直是奇才！” 　　他如何听不出来，方斗的计划，兼顾效率和成本，乃是最优化的法子。 　　前期炼制的失败品，可以打下手，干些粗重的活儿，再不济也能回炉重炼，提炼出各种金属。 　　但只要能炼出一具豆兵，就有了攻关的方向，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最终能大批量产合格豆兵。 　　“咱们开始！” 　　接下来日子，小洞天乌烟瘴气、浓烟滚滚。 　　“白鹿爷爷，今天又有些铁坨子，要拉下山提炼！” 　　有方斗这位师叔提供玉佛脂，百丈头上的疮疤已经全好了，只是头发再也长不出来，索性和方斗一样留光头。 　　黄山道脉人丁稀薄，连带着百丈也身兼数职，替两位长辈打下手。 　　小道童身后，一尊尊豆兵抱着熔炼成团的坨子，呈现黄白混杂的色泽，显然是炼制豆兵的下脚料。 　　白鹿点了点头，按照惯例，他将这些坨子，送到黄山道脉的冶炼厂，分解还原出珍贵的金银铜铁，可不能浪费了。 　　“百丈小爷，放心，老奴一定办好！” 　　豆兵们将坨子送出洞天，再度返回。 　　百丈伸手一抹，豆兵还原成豆子，被他揣在怀里。 　　身为晚辈，方斗也赏给他几个豆兵，小道童视若珍宝。 　　方斗本人还不觉什么，但松竹和百丈知道厉害，将近一百个等同二流的豆兵，这般实力可没几人能做到。 　　百丈从小打基础，如今也才刚入三流境界，松竹一直没传授法术，就怕他根基不稳。 　　方斗索性顺水推舟，给他几颗豆兵防身。 　　“去看看，师父和师叔如何了？” 　　百丈走到火穴附近，见到头顶红云翻滚，那是火光冲天造成的异象，四周草木枯萎，土地化为砂砾。 　　这才数月功夫，周围环境就变了。 　　“师……” 　　百丈刚走近，面前一阵热浪袭来，脸皮如同针扎。 　　“后退，千万别靠近！” 　　他听到，这是师叔的声音。 　　热浪排空，空气扭曲，两道人影蜿蜒不定。 　　百丈眼前模糊，依稀见到一尊三米高的雄壮人影，立在师父和师叔面前，脚下百十来道火舌腾起，却烧不动。 　　“成了！” 　　咚，一声闷响，漫天热浪烟消云散。 　　百丈感觉到，周围气温开始凉爽，揉了揉眼睛，快步上前。 　　“师父，师叔！” 　　方斗掌心，躺着一颗金灿灿的豆子，和松竹相对而笑，“哈哈，成功了！” 　　历经十几次失败，浪费的材料上万吨，总算炼出第一尊金豆兵。 　　面对来之不易的成功，松竹忍不住擦拭眼泪，先前浪费的金银铜钱，他前半辈子都没见过。 　　此刻回想起来，当真是太冒险了！ 　　苍天不负有心人，巨大的付出，终于得到巨大的回报。 　　这尊金豆兵，堪比一流术士的境界。 第三百二十一章 测试威力 　　豆兵不是修行者，只能肉搏，无法施展法术。 　　方斗衡量豆兵实力，用的是同等级别修行者的杀伤力。 　　比方说草豆兵，级别最低，堪堪能匹敌三流术士，已经被方斗搁置不用。 　　数量最多的肉豆兵，则是堪比二流术士。 　　这里的衡量，不是说豆兵就能当成二流术士用，而是他们的存在，能抵挡二流术士的进攻，并伺机做出反攻。 　　面对同等级别的修行者，能斗得有来有往，就已经很不简单了。 　　至于异种豆兵，吸收圣僧舍利后，一举突破法师境界，这般异变超出方斗想象，只能归为奇迹。 　　眼前这尊金豆兵，用来对等的是一流术士，而且是强一流级别。 　　“掌教师兄，你来试试看！” 　　豆兵炼出来，还要试试杀伤、承受伤害各项参数。 　　松竹点点头，“我就不客气了！” 　　方斗手腕抖动，金灿灿的豆子，猛然爆开。 　　一尊三米高的巨人，全身如同金铸，落在地上。 　　百丈见了，瞪圆双眼，刚才他见到的巨人身影，就是这尊豆兵。 　　奇怪的是，巨人全身都是金属，但双脚落地，并无重物落地的晃动感，反而有种举重若轻的感觉。 　　“为兄要出手了！” 　　松竹伸出一根食指，对着巨人额头点落。 　　指凝气罡，这是‘一炁’中法术，足以隔空洞穿钢板，威力骇人！ 　　方斗见状点了点头，看来这段时间，松竹提升明显。 　　钟声响起，金巨人头颅微微后仰，随即恢复原位，半点损伤也没有。 　　“不错！” 　　松竹点了点头，如此防御，一般法器攻击，都难以留下痕迹。 　　“师弟，你操纵豆兵，全力一击！” 　　下一刻，金巨人猛地动了，双足在地上猛蹬，结实的山地表面，刹那间凹陷两个大洞。 　　破空声凌厉，金巨人径直撞过来，也不用什么招式，简简单单一撞，就令人避无可避。 　　松竹心想‘大意了’，豆兵的冲击力道，远超他的想象。 　　就算一座小山在这里，都要被金巨人撞得粉碎。 　　“凌虚一转！” 　　他抬起左右双手，划出一个大圆，对着金巨人猛推。 　　划出的圆圈，刹那间化成气旋，竟是发出强绝的吸力，先是一张大口，要将金巨人吸入其中。 　　金巨人沉重的身躯，竟不由得晃动起来，眼看就要沦陷。 　　下一刻，这尊豆兵猛张口，吐出百十股银亮的液流。 　　水银漫天，像是粘稠的胶水，瞬间糊住气旋。 　　松竹施展的法术，尚未奏效，就变得粘稠起来。 　　方斗露出微笑，一般的金豆兵，可没这般随机应变，这招喷出水银的手法，还是他用机关术改造过。 　　“不错，果然有哨兵的风采！” 　　方斗含笑点头，干脆别叫豆兵了，改名‘哨兵1型’得了。 　　“师叔，别提烧饼，我饿！”百丈可怜巴巴望着他。 　　松竹撤去气旋，越发感兴趣了，这样的豆兵，也不用太多，二十个都能守住这片洞天了。 　　“再来！” 　　松竹为了测试豆兵的极限，决定十成实力出手。 　　“看招！” 　　松竹一捶胸口，口鼻喷出云雾，竟是使出看家本领。 　　云雾袅袅，去势奇快，转眼间罩住豆兵上半身。 　　下一刻，云雾消失，豆兵齐腰断开，上半身不翼而飞，只剩下肚脐以下的下半身。 　　松竹喘了口气，施法斩断豆兵，法力消耗剧烈。 　　这还是第一尊豆兵，若是今后炼制得熟练了，必然更厉害，匹敌强一流、乃至初等法师都不是梦想。 　　“师兄别急，再看！” 　　松竹目光落在仅剩半截的豆兵身上，突然睁大双眼。 　　原来，剩下的半截身躯，猛地开始蠕动起来，仅剩的两条腿分开，蠕动着化成两尊缩小版金人。 　　和先前三米高巨人不同，小金人只有孩童大，动作更加灵活，跳跃着朝松竹杀过来。 　　松竹接连两道云雾，企图将小金人卷走，但只命中一个，剩下一个小金人，冲到松竹面前三丈。 　　没等松竹出手，小金人抬起胳膊，猛地拉长成细长的刀刃，刹那间停在他的胸口部位。 　　“师兄，见笑了！” 　　方斗一抬手，将小金人收了。 　　松竹虽然狼狈，但欢喜不已，这样随机应变的豆兵，才是当下黄山道脉需要的力量。 　　“太好了！” 　　“师兄将移走的部分找来，还有惊喜！” 　　松竹将信将疑，将第一次移走的上半身，连同第二次的小金人，都施法移了回来。 　　方斗施展法力操纵，只见三个部分如同磁铁吸引，合在一处，蠕动几下，重新恢复成三米高的金巨人。 　　松竹没想到，金豆兵的恢复力，也是这么恐怖。 　　“只可惜，金豆兵的弱点，在于水火！” 　　“入水则沉、遇火则化！” 　　松竹想了想，说道，“这世上，水火不侵的奇物，少之又少！” 　　“等闲溪流，金豆兵一跨就过去，至于江海湖泊，尽量避开！” 　　“火吗，咱们先前炼制，温度已然不低，想要融化金豆兵，起码要六火那个层次不可！” 　　“金豆兵如此妙用，足够守护我黄山道脉！” 　　方斗想想也对，黄山是主场，金豆兵主场作战，可以规避水火的风险，更能发挥最强的威力。 　　“我粗略算了下，山中积累的五金，足以炼制十来尊豆兵！” 　　“师弟，你手头的豆兵都留下，无从防身，带走五颗！” 　　“剩下的，留在小洞天！” 　　方斗心中盘算，五颗金豆兵，比九十个草豆兵价格更高，点头答应了，“就按掌教师兄说的办！” 　　“百丈，还不快来帮忙！” 　　百丈刚才看的痴迷了，先前还以为肉豆兵就很厉害，但眼前金豆兵更是厉害百倍不止。 　　眼前只有一尊，没他的份儿。 　　但如果接着炼制，他百丈身为二代第一、也是唯一的弟子，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得到一颗金豆。 　　想到这里，百丈雄心万丈、干劲百倍。 　　“师父、师叔，你们渴不渴，我刚泡了一壶云雾茶！” 　　百丈大献殷勤，满脸笑容。 　　“也好，师弟，先休息好了，再继续炼制！” 　　松竹一伸手，面前空荡地面，多出一套桌椅。 　　方斗心中感叹，小洞天内，松竹掌握权限，几乎无所不能。 　　前几日，为了扑灭山火，松竹还表演了聚气成云、雷霆降雨的手段，堪称奇迹。 第三百二十二章 升级2型 　　炼制豆兵，堪称一项大工程，任重而道远。 　　第一尊豆兵炼制成功，已经成功了大半，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优化，提升豆兵的综合实力。 　　尤其是，金豆兵力大无穷，又能抵挡一定程度高温，堪称绝佳的苦力，可以分担不少苦活累活。 　　半年之后…… 　　小洞天内，十几个身形高大的金豆兵，抬着数十吨、乃至上百吨的矿石，运送到火穴内。 　　四周雪花飘飘，所有热力都汇聚到火穴，用来炼制豆兵。 　　这顿豆兵身高五米，是强化版本的‘2型’，这是方斗和松竹炼制了十几具成功的‘1型’，积累足够经验后，方才尝试的。 　　保守估计，2型哨兵……呸，新版金豆兵，堪堪匹敌初入法师的敌人。 　　有了这尊豆兵，黄山道脉算是初步稳了。 　　道家内部，即便再衰微的支脉，少说也要法师级别坐镇，否则连普通的民间术士都不如，必将彻底消散。 　　为了这次炼制，松竹可算是破釜沉舟。 　　黄山道脉积攒多年的五金矿石，全部家底都掏出来，一旦失败，至少还要等十年才能凑足。 　　这尊强化版的豆兵，专门强化抗火的功能，所以炼制温度更高。 　　为供应炼制的火力，小洞天的环境，变成冰寒彻骨的冬季，事后需要一段时间修养才能恢复。 　　“师父，都准备好了！” 　　小道童百丈，个头拔高一大截，开口时一口公鸭嗓，显然到了变声期，身后跟着二十多个肉豆兵。 　　他看向方斗、松竹，亲近之情不分高低。 　　这段时间以来，百丈跟着松竹、方斗修行，可谓是受益匪浅。 　　松竹如今身为掌教，需要处理各方面事务，纵然有白鹿从旁辅佐，每日仍是忙得不可开交。 　　于是，传道授艺的任务，多半落在方斗身上。 　　松竹和方斗交流过，知道方斗虽然出身旁门散修，却无驳杂不专的缺点，每门修行的法术，都是至精至纯。 　　百丈交给方斗调教，绝不会走上弯路。 　　这半年来，方斗这位师叔代为传授，百丈和他亲近许多。 　　小道童也知道，为何方斗隐瞒身份，以青年道士丹融的身份，加入黄山道脉。 　　但是，黄山道脉衰败之际，能得到方斗这名强援，总算是意外之幸。 　　百丈本就是黄山道脉传人，根基深厚，经过方斗稍微点破，就到了三流术士的巅峰，等过几年就能突破二流术士。 　　现在的他，操纵二十几个豆兵，完全能不在话下。 　　小道童，已经完全变成方斗的迷弟。 　　方斗除了炼制金豆兵，闲暇之余，翻阅黄山道藏中的丹书，小试牛刀，练成了几种丹药。 　　嗯，先前跟着明觉炼制延寿丹，收获的经验值堪称天文数字，如果用游戏数据表达，那就是从lv9，瞬间暴涨到lv99。 　　这下子，不仅松竹大为吃惊，百丈更是乐得直跳。 　　炼丹之术，对所有修道者来说，都是高大上的技艺，古泉观没落已久，平时为了生计挣扎，都是修炼最实用的法术，哪有时间钻研又费钱、又费时间精力的炼丹术。 　　百丈心痒痒的，觉得方斗身上宝藏太多，又是飞剑，又是炼丹术，自己怎么学得过来！ 　　但是，眼下黄山道脉当务之急，就是要炼制豆兵，增强实力。 　　百丈从旁辅助二人，掌握最快、最全面的，就是豆兵炼制手法。 　　“师叔，你和师父说过吗，我什么时候能炼制豆兵？” 　　方斗摸摸他头顶，笑道，“这次金豆兵炼制完，就能让你练手，师叔亲自给你保驾护航！” 　　当然了，百丈是生瓜蛋子，起码要从草豆兵开始积累经验。 　　小洞天内，各种珍贵草药都有，条件不缺。 　　百丈听了欢呼雀跃，有方斗替他压阵，肯定能成功。 　　“师弟，过来！” 　　方斗听到松竹开口，和百丈吩咐几句，走到火穴前方。 　　火穴四周，按照八卦方位，设立倾斜滑道，各种矿石可以从上面滑落，进入火穴后融炼成液态。 　　底部正对四方，开了排渣口，用以排出矿渣。 　　旁边正对着谷口，可以调集山风吹鼓，调节火力、焰色的变化。 　　这般布置，都是炼制十几个金豆兵积累的经验，大大提升效率。 　　十几个金豆兵，手捧各种材料，走到火穴四周，在松竹、方斗操纵下，按照次序将矿石放入其中。 　　融化的各种金属液流，汇入火穴中，像是沸腾的热粥，咕咚咚直冒泡。 　　方斗、松竹身形如风，绕着火穴掐诀施法，一柱柱液流冲天而起，如同灵巧大手操弄，先是骨骼、经络，然后是血液、蒙皮、塑形。 　　五米高的金豆兵，看似只高了两米，带来的气势压迫，几乎是成倍数上涨。 　　十米以内，但凡是一米半米的增加，都能带来成倍数的提升。 　　因为，这是人体肉眼能辨认的极限，但凡超过百米，千米也好、万米也罢，都感觉差距不大了。 　　“师弟，避水、避火的法阵，交由你来！” 　　松竹朝方斗点了点头，2型的强化内容，还是方斗的提议。 　　这半年来，方斗吃透水火道袍的避水、避火两道阵法，打算炼入金豆兵内部，补全缺点。 　　金豆兵怕水怕火，一旦敌人看出破绽，施展对口的法术进攻，怕是抵挡不住。 　　于是，方斗打算在蒙皮的最后阶段，将避火阵、避水阵刻在上面。 　　铭记阵法，并非蘸墨作画简单。 　　金豆兵作战时，筋肉骨节变化，牵扯大量变形，所以阵法的铭记，不仅在物理层面，更在法力流通的回路上。 　　‘阵器诀’，就是研究这门学问。 　　水火道袍，就是一件珍贵的法宝，道袍本身轻薄，穿在身上各种变形，却不影响功能，炼制的手法高明，牵涉到几十种高明的法子。 　　方斗略微吃透，就有信心，将避火、避水两种阵法，炼入金豆兵中，将其升级为强化2型。 　　“可以！” 　　方斗提起青铜飞剑，对着金豆兵微微晃动，吸引水银流淌，开始勾勒出细弱纤毫的丝线，开始铭刻两门阵法。 　　松竹在旁看着，目光露出赞叹之色，这一年多他专心钻研豆兵炼制法子，但仍旧比不上方斗。 　　如今的松竹，最多能炼制金豆兵1型，如今炼制强化型，都是以方斗为主导，他在旁边协助。 第三百二十三章 整顿 　　足足六六三十六天，期间历经磕磕绊绊，强化2型总算炼制完成。 　　火穴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仍旧残留未熄灭的灰烬。 　　五米高的金豆兵，双足深陷灰烬中，仅仅在原地一站，扑面而来迫人压力。 　　“行云布雨！” 　　松竹伸指一点，周围雾气浓烈十倍，化作白蒙蒙云层，笼罩在金豆兵头顶，眨眼下了场小雨。 　　小雨落在金豆兵身上，金灿灿表面，如同蒙了层油膜，一滴水也渗不进去。 　　“这可试不出来！” 　　方斗对着雨云虚握一抓，顷刻间汇聚数百根水箭，比强弩射出的利箭更加猛烈，朝金豆兵身躯覆盖。 　　这次攻击更猛，引来的防御反弹也更厉害。 　　水箭尚未靠近金豆兵体表，几尺之外，就像被铁锤击中，瞬间粉碎，连同附着的杀伤力，顷刻间烟消云散。 　　“不错！” 　　方斗随即摇头，“只可惜，还是不能涉水！” 　　金豆兵耗费的材料，都是五金之属，一旦进入江河，必然会沉入水底。 　　“再来看看防火！” 　　松竹对着火穴施法，四周空气陡然下降，变得滴水成冰。 　　眼下火穴的温度，陡然间提升，比先前炼制豆兵时更胜几分。 　　豆兵缓缓移动手脚，起初安然无恙，但随着时间流逝，开始冒出青烟，举动也变化迟缓许多。 　　“可以！” 　　松竹这边操纵火穴，方斗则是操纵强化2型，做出各种动作。 　　高温之下，金豆兵没有融化，行动速度、进攻力道均遭受削弱，却没有损坏的征兆。 　　甚至在避火阵加持下，各种火焰无法靠近，高温影响大大削弱。 　　“师弟，成了！” 　　松竹接下来，对金豆兵接连施加攻击，发现比1型更厉害。 　　他引以为傲的‘挪移术’，大团云雾罩在强化2型身上，发现竟是挪不动。 　　连压箱底的底牌，都已经弄不懂金豆兵，足见强化2型的防御，提升到何等地步。 　　“这份防御，已经到了法师境界！” 　　金豆兵铜皮铁骨，水银血液，能挡刀枪锐器，又能防锤棒钝器，一句话简介，就是抗揍。 　　通常情况下，一尊能抗揍的豆兵，比什么都管用！ 　　金豆兵全力一冲，眨眼间充数十几丈外，钢板都能洞穿，甚至能免疫许多法术。 　　松竹哈哈大笑起来，“小洞天，总算稳了！” 　　强化2型的金豆兵，单独来看还没什么，但是在方斗、松竹操纵下，足以发挥出法师级别的实力。 　　如今黄山道脉，总算有法师级别坐镇。 　　“师兄，金豆兵算是法宝吗？”方斗问道。 　　松竹想了想，回答，“还差些火候！” 　　“除非能飞天，入水不沉！” 　　方斗挠了挠头，“这可就难了，还是等强化3型吧！” 　　飞天，这可是法师才有的本领，至少当前方斗，还不具备这般本领。 　　“也好！” 　　强化2型的成功，掏空黄山道脉的积攒。 　　松竹也向白鹿下令，要提升各矿脉的产能，争取能炼制更多金豆兵。 　　炼制豆兵，终告一段落。 　　…… 　　黄山道脉根基初步稳固，其他事务摆上日程。 　　松竹身为掌教，自然忙得不可开交，不仅是方斗，甚至百丈都被拉了壮丁，埋首各项大小事务。 　　“二老爷，这是咱家的牧场账册！” 　　白鹿毕恭毕敬，对着方斗点头哈腰。 　　方斗翻开账册，见到上面有山林、平地的牧场，用来养马、养鹿、养仙鹤鸟雀。 　　这些牧场，除了畜力、肉食，各种炼器的材料。 　　“嗯，这个养鹿场！” 　　方斗盯着账册，又看向白鹿，眼前这老妖怪，貌似本体也是一头老鹿。 　　白鹿觉察不到方斗的惊讶，点头解释道，“鹿血、鹿胎、鹿茸都是大补，是炼制气血丹药所需。” 　　“咱们山上秘制的鹿肉脯，味道鲜美之极，二老爷若是要尝尝，咱们给您预备个百十来斤！” 　　方斗见他言谈自若，没有半点物伤其类的不自在，突然恍然大悟。 　　白鹿是妖类，又被黄山道脉收编，成了护山灵兽。 　　他看待牧场中养殖的鹿，就像是仙人看待凡夫俗子，根本不会因为外形类似，就会生出‘我们是同类’的感觉。 　　“要尝尝，一百斤怎么够，起码要上千斤！” 　　白鹿眯眼笑了，“二老爷胃口真好，老奴这就去准备！” 　　方斗翻看完账册，看了历年的收支，挑出几个办事不利的当地管事，“老白了，这几个人有问题，你派人查查。” 　　白鹿一见，脸色严肃点头，“这就去办！” 　　这些年来，白鹿心里透明，也知道下面人中饱私囊，奈何背后无人，无力追查，眼下有了掌教大老爷、二老爷撑腰，总算可以大干一场了。 　　黄山道脉产业庞大，聘用众多凡人办事，以往主支还在时，每年都要清查账册，所以下面的人纵然贪心，也不敢多捞。 　　但是，这百十年来，主支之人再无出现，白鹿不敢多露面，只能任由下面众人兴风作浪。 　　松竹初掌大权，首先就是炼豆兵，增强实力，然后才是整顿自身。 　　连同果园、粮田、药田，这些出产的大头，更是贪污的重灾区。 　　黄山一地，出产文房四宝，驰名天下，为了供应笔墨纸砚的原材料，黄山道脉拥有畜园养殖黄鼠狼、竹林提供笔管、石山开采用来雕琢砚台等等。 　　每年文房四宝行销天下，但利润却一年比一年低。 　　“岂有此理，这帮蛀虫，必须打杀干净！” 　　方斗这才知道，为何松竹愤怒至极，等到豆兵炼制完，就迫不及待委托他，整肃黄山道脉的各项产业。 　　前期炼制金豆兵，不宜大张旗鼓，松竹只是接触到矿山这条线，就已经触目惊心，为了不影响进程，不动声色处置了。 　　此番腾出手来，松竹身为掌教，自然要联系其他有往来的道脉，透露自己接任黄山掌教的消息。 　　至于整顿内部，则是交给方斗，并‘贴心’派了百丈辅助。 　　方斗哭笑不得，这位师兄当了掌教，这份斤斤计较的本领，反而越发炉火纯青，不但要让他担任苦力，还要兼职调教徒弟。 　　“百丈，过来！” 　　“师叔，我在这儿呢！” 　　百丈屁颠颠走来，“师叔，我这门朱雀火雷，修炼起来还有些疑问！” 　　方斗一挥手，“先别练了，跟我下山，去办些事情！” 　　松竹私下和方斗透露过，这个徒弟，他一直都当成儿子养，将来铁定是黄山道脉的传人，还委托方斗代为培养。 　　方斗心想，趁此机会，好好历练下百丈！ 第三百二十四章 查账 　　黄山脚下，附近最近的城里。 　　一条街上，遍布大小店铺，出售文房四宝等。 　　百丈带着方斗，走在街道上，替他介绍城里场景。 　　“师叔，这条街上寸土寸金，想在这里开家店铺，一要有充足的本钱，二要有丰厚的人脉！” 　　“想当年，我和师父做买卖，本想在街上盘间店铺，结果一问价钱，果真租不起！” 　　百丈望着客来客往，深吸口气，“现在好了，如今咱们是道脉主支，街上最好的店面，都是咱们的了！” 　　百丈给方斗介绍起来，文房四宝，是黄山道脉最具实力的拳头产品，远销天下四方。 　　释门、道家和名教，修行过程中，都要用到文房四宝，尤其以顶级的货色更为珍贵，消耗堪称海量。 　　黄山道脉名下的产业，包揽了全天下顶级文房四宝的八成市场，分走最大一块蛋糕。 　　但是，几乎垄断高端市场之下，每年带来的利润，却是弱的可怜。 　　尽管各家的账册，都给出合力的解释，比如说某年黄鼠狼染疫，大规模死亡，只能高价收购野生，导致成本飙升；山洪导致道路断绝，山上的松枝运不下去，导致以松木炭为原料的顶级墨产量下降等等。 　　“黄山道脉名下，真是多灾多难呐！” 　　到最后，方斗干脆把账册当小说看，情节跌宕起伏，百转千回。 　　“师叔，这家就是包销文房四宝的总行！” 　　百丈停在一家商行前，这家门槛高，气派十足，没等他靠近，就冲出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这里不招待外客，去别处玩！” 　　几个壮汉体型剽悍，显然是习武的保镖，将百丈当成是街上厮混的浪荡少年。 　　“我们是黄山来的，奉命来查账！” 　　“什么？” 　　几个保镖面面相觑，他们大致知道，商行幕后老板是黄山上的道爷，但百丈的模样，怎么也难以令人信服！ 　　这时候，方斗快步走上前，他此刻是以马甲‘丹融’的形象出现。 　　“贫道丹融，这是师侄百丈，特来查账！” 　　方斗笑了笑，取出一枚手令，亮明身份。 　　与此同时，商行内部，孙大掌柜正在品茶，盘算着今年的两笔账，分别是明账，还有暗账。 　　明账，则是扣除成本耗费，最终交给黄山的利润。 　　暗账吗，是他通过各种手段，通过虚报材料进价、增添损耗，暗地里贪污的钱财。 　　这是一笔巨大财富，甚至远远超过上交的利润。 　　最终的分账，孙大掌柜，要和几位心腹，共同瓜分利益。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黄山上的道爷们，将近百年没下山，他们是餐风宿露的仙人，咱们肉体凡胎，总要吃喝拉撒！” 　　“想必他们也不会在乎，什么金银俗物！” 　　“我们这些小人物，多分润些钱财，养家糊口，也算对得起代代侍奉的功劳苦劳啦！” 　　孙大掌柜五旬出头，他的祖父、父亲，都在商行办事，为黄山道脉做事已过了三代。 　　包括他的亲弟弟，也在商行办事，身为二掌柜，这段时间不在本地，前去会稽郡商谈大事。 　　所谓的大事，自然是孙大掌柜起意，想要攀上会稽郡挂印观的关系，将文房四宝的生意做大。 　　黄山道脉封山，这件事情修行界知道，孙大掌柜身为黄山家奴，也是略有耳闻。 　　若是黄山道脉倒了，他孙家也成了无根之木，情况不妙。 　　于是，孙大掌柜深谋远虑，想要投靠挂印观，为此他给二弟开出的筹码，就是黄山道脉文房四宝这一块的生意。 　　“良禽择木而栖，这是生存之道，怪不得我！” 　　孙大掌柜想的累了，喝了口云雾茶，眯着眼睛想要休息。 　　这是顶级的云雾茶，他父亲当差的时候，一片都不会流落到外面，但现在吗，他都能偷偷扣留享用。 　　“大掌柜，不好了，山上来人了！” 　　孙大掌柜起初，有些反应不来，突然后脑勺一凉，这是黄山道脉下来查账了。 　　“来了几个！” 　　“一大一小，青年道士自称‘丹融’！” 　　回报之人，对‘丹融道士’印象深刻，这位年轻道士丰神俊朗，一看就不是凡人。 　　“人就在门口，怎么办？” 　　“还不快请进来！” 　　孙大掌柜心中慌乱，先前还想着做账贪污、转投别家，现在黄山道脉来人了，莫非这就是报应？ 　　片刻过后，方斗带着百丈，见到了孙大掌柜。 　　孙大掌柜对照手令，点了点头，却是是黄山道脉的信物。 　　黄山道脉下属的产业，并没有想象中薄弱，山林土地、地契房契都扣在手上，直接控制原产地、原材料。 　　是以，黄山道脉的人百年没出山，一出山仅凭信物，就能让他无从辩驳。 　　孙大掌柜，平时也是精明之人，见到手令后，就知道指鹿为马的路子行不通，干脆认下来。 　　“两位道爷，今年的账册，早已做好了，随时可以看！” 　　孙大掌柜客气笑着，“今日城中，来了个南戏班子，戏园场场爆满，老夫包了三天，招待两位道爷！” 　　百丈眼睛瞪大，他先前跟着松竹，也来过城中戏园，当时舍不得买一张十两的戏票，硬是趴在墙头偷听到半夜。 　　如今，竟能包下整个戏园，大大方方听戏？ 　　“这个不忙！”方斗淡淡说道。 　　孙大掌柜咬咬牙，“道爷从山上到城里，想必还没用斋，城里得月楼，也是咱们的产业。” 　　“老夫这就清空酒楼，专门招待二位！” 　　百丈咽了口吐沫，我的乖乖，难道这才是黄山主支的日常生活？ 　　“孙大掌柜，先办正事！” 　　方斗神情淡然，语气为坚定无比。 　　孙大掌柜心下哀叹，这是个油盐不进的，不好对付啊！ 　　但他对自己做的假账，非常自信，这可是数十年摸索出来，纵然是几十年的老账房也看不穿。 　　“来人呐，把账册哪来，给道爷查验！” 　　方斗一抬头，“孙大掌柜，把商行各路主事、账房都叫来，还有其他各家的掌柜主事，也都叫来。” 　　“我们顺便见见，日后经常要往来！” 　　孙大掌柜点头应了，“稍等！” 　　他转身出了客房，一阵头晕目眩，被心腹搀扶站稳。 　　“大掌柜，你怎么了？”心腹关切询问。 　　“祸事了，快派人去会稽郡送信，让二老爷先不要回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接连爆头 　　出大事了！ 　　这天城里，黄山道脉名下产业，各家的掌柜主事，都被叫到商行议事。 　　这些人各自掌管一摊事务，最终都是听令孙大掌柜。 　　孙大掌柜派人来请，最终都重点强调，按照往年私下商量好的说，千万不能节外生枝。 　　商行后院，一应累赘之物，皆被搬空，用来站人。 　　各家掌柜主事，身穿绸缎锦服，毕恭毕敬站着。 　　整个院子，只有方斗站着，百丈侍立身后，捧着一大摞账册。 　　“各位，贫道丹融，是黄山道脉第二十三代传人，受掌教师兄委托，前来下山查账。” 　　“顺便认识下各家的掌柜主事！” 　　“下山前，掌教师兄说了，各位劳苦功高，家家为黄山做事，让我代替他表达谢意！” 　　孙大掌柜突然开口，“此乃我等分内之事，道爷客气了！” 　　他这一开口，其他各家的掌柜主事，纷纷开口，“道爷，我们吃苦受累不要紧，只要您能体谅，一切都值了。” 　　“千万不能听小人挑唆，误会忠良啊！” 　　方斗听到身后百丈，发出不屑的轻哼，他却笑了，这是排练过啊！ 　　于是，他将目光落在孙大掌柜身上，知道他是这帮人的主心骨。 　　“孙大掌柜，人都来齐了，看账册吧！” 　　孙大掌柜笑着挺直腰，“道爷请看！” 　　提到账册，其他各家的掌柜主事，神情变得轻松起来。 　　黄山上的道爷神通广大，但记账算账，却是他们的专长。 　　账册上的明账，可谓滴水不漏，就算朝廷户部的人来了，也查不出半点问题。 　　方斗接过账册，翻看起来，孙大掌柜见状，心猛地提起，却见方斗信手交给百丈，“你先看看！” 　　“我？” 　　百丈脸上笑容垮了，他跟着松竹，以前的生意小打小闹，哪有看账的本事？ 　　“师叔，我？” 　　“你先看看！” 　　百丈硬着头皮，逐行逐字查看，四周陷入一片沉寂。 　　孙大掌柜成竹在胸，在他看来，‘丹融道士’就是个草包，自己看不懂，交给小孩子装模作样。 　　其他掌柜主事，心头越发笃定，这次完全可以蒙混过关。 　　“道爷，可否上茶？” 　　方斗点点头，“上吧！” 　　茶上来后，方斗喝了口，“这可是顶级的云雾茶！” 　　孙大掌柜矜持道，“平时攒下，舍不得喝，特来招待道爷！” 　　方斗招呼身后百丈，“你别只顾查账，喝茶！” 　　百丈看得汗流浃背，明明感觉不对劲，但怎么也找不出问题，匆匆拿起一杯茶，不顾热气缭绕，当即喝干。 　　“烫烫烫！” 　　小道童一跃三丈，像只烫到尾巴的猴子，抓耳挠腮。 　　等他平静下来，方斗问他，“看出什么了？” 　　百丈咬咬牙，“师叔，这几个地方，我觉得不对，但说不出来！” 　　孙大掌柜匆忙上前，解释起来，“道爷，我可以解释下……” 　　“宣纸这一块，今年维扬郡富商，挖走工坊的几个大师傅，并高价采购当地的青檀、杨桃藤，出产的纸张，已经有了咱们纸张的八九成品质。” 　　“他们又打价格战，咱们被迫降价，利润很受影响！” 　　百丈听了模模糊糊，“原来是这样！” 　　“还有这块……” 　　孙大掌柜继续解释，将百丈提出的疑点，逐一推翻。 　　院子内，其他知情的掌柜主事，纷纷低头，心中明了。 　　孙大掌柜口中的维扬郡富商，背后实则是他本人，这番做戏一般的竞争，为的就是将公账的利润，搜刮到自己私囊当中。 　　这些老油条，完全可以做到不着痕迹，你怎么查都查不出来！ 　　“道爷，还有什么疑问吗？” 　　百丈满头大汗，“暂时没有！” 　　他以求救的目光，看向方斗，以他的经验，完全不是老油条的对手。 　　孙大掌柜信心大增，朝方斗拱手，“丹融道爷，历年的账册，都在商行存着，若有疑问，不妨一次查清楚！” 　　方斗对他点头道，“你有心了！” 　　再然后，他朝百丈问道，“学到什么了？” 　　百丈摸不着头脑，“没有啊！” 　　方斗叹了口气，从座椅上起身，“傻孩子，我若是你，就该明白，绝不能在对方划定的主场，按照对方的规则走。” 　　“这是犯傻！” 　　孙大掌柜心里咯噔，勉强笑着问道，“道爷这是什么意思？” 　　方斗盯着孙大掌柜，轻声说道，“做买卖算账，这是你的专长，但是施法杀人，却是我的专长！” 　　下一刻，方斗轻哼，吐出一道透明的气流，正是叱咤一炁。 　　激射而出的气流，当场轰碎孙大掌柜的脑袋，如同开瓢的西瓜。 　　旁边几个离得近，当场被糊了满脸，吓得都傻了！ 　　“道爷……，何故杀人？” 　　沉寂许久，才有人颤悠悠发问。 　　方斗甩甩袖子，“因为他不说实话！” 　　说完，他目光落在账册上，朱雀火线飞出，将其燃烧成漫天灰烬。 　　“这些糊弄人的玩意，不用拿出来现眼！” 　　“我知道，真正的账本，都在你们脑子里，现在若想活命，乖乖说出来！” 　　一旁百丈刚反应过来，喘了几口气，双眼泛光，太帅了。 　　院子里，几个孙大掌柜的死忠，见周围人多，贼心不死，鼓噪起来。 　　“纵然你是山上道爷，也不能随便杀人，我们要保管！” 　　方斗也不理他们，朝百丈问道，“百丈，咱们怕官吗？” 　　此刻百丈，已经意识到黄山道脉的威势，挺胸道，“谁家的官儿，敢管我们黄山内部的事情！” 　　这帮掌柜主事，说到底是黄山道脉的私奴，怎么有底气叫嚣？ 　　“还是杀的人不够啊！” 　　方斗一挥袖口，嗖嗖几声，几个叫嚣的心腹，脑袋同时爆开。 　　“呕，求求你，别再来了！” 　　某个掌柜在也承受不住，趴在地上剧烈呕吐起来。 　　其余人，或者惊恐跪地求饶，或者瘫倒在地裤裆湿透，没人敢站在方斗面前。 　　片刻过后，各家的掌柜主事，一五一十交代，将孙大掌柜牵头，贪没公账的记录，全都交代出来。 　　百丈听完咬牙切齿，“该杀，杀一百遍也不解恨！” 　　小道童怒了，孙大掌柜贪没的钱财，古泉观经营一万年也赚不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甘 　　夜半，繁星满天，院子空荡荡。 　　百丈伸了个拦腰，仍然觉得精神振奋，文房四宝这块的账务，他早已了然于胸。 　　孙大掌柜和心腹的死，彻底镇住各家掌柜主事。 　　平安多年，他们都忘了，黄山道脉的道士们，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敢偷他们的钱，这不是早死吗？ 　　胆肥的代价，就是孙大掌柜这样，无头尸首躺在地上。 　　“你们回去后，将真实的账册重做一份，明天正午前交来！” 　　方斗闭目不言，百丈狐假虎威，下了最后通牒。 　　一帮掌柜主事如蒙大赦，心想就算连夜赶工，也要将账册做好交来。 　　“百丈，学到什么了？” 　　百丈心头舒坦，如今才知道，黄山道脉的威势，众人在他面前服服帖帖，尝过独掌大权的滋味。 　　冷不丁，听方斗发问，微微一愣。 　　百丈脑子转的飞快，当即回答，“对付这些刁钻的小人，不必和他们客气，打杀一两个冒头的，杀鸡儆猴，事情就好办了！” 　　方斗盯着她，摇头叹息，“再想想！” 　　“呃，术业有专攻，我等修行之人，不必分心太多，这些杂事儿，交给下面人去做。” 　　“我们只需做好监督，识人用人即可！” 　　方斗略微点头，“还差些意思！” 　　百丈有些发愁，还有什么意思在里面？ 　　“百丈，你听好了，如今黄山二代，以你为大弟子！” 　　“往后山上来了师弟，更要你代为培养拉扯！” 　　“说不得，今后黄山道脉，还要传到你手上。” 　　方斗一字一句说道，百丈听得心情激荡。 　　“我们制定规矩，但不遵守规矩！” 　　百丈如雷贯耳，震惊许久，缓缓说道，“师叔，我明白了！” 　　“凡人的规则，不是咱们修行者的规则！” 　　方斗点了点头，见他眼神还有些迷茫，“日后慢慢体会吧！” 　　两日时间，方斗和百丈，将城中商行整顿干净。 　　除去被杀的孙大掌柜和心腹，其他各家的掌柜主事，均主动退出历年积欠的赃款，并交出真实账册。 　　百丈出面，代表师叔允诺，准许他们戴罪立功。 　　掌柜主事们松了口气，钱财身外之物，能保住一条性命，才是上策。 　　百丈又学到了，水至清则无鱼，若要真正整肃，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论罪处死，但若真如此，就没人敢为黄山道脉干活了。 　　因此，先前杀孙大掌柜是杀鸡儆猴，现在高抬贵手，准许他们戴罪立功，同样也是手段。 　　“师叔，接下来去哪儿？” 　　“桃山！” 　　黄山名下，有一座桃山，生长成片桃林，其中不乏百年老树。 　　这片桃林是异种灵桃，每年出产大量果子、桃胶和桃木，但近些年，产量大幅度下降，管理桃山的人推脱是‘闹鬼’。 　　“这次要去看看，闹得什么鬼？” 　　方斗带着百丈，出了城外，朝桃山方向赶去。 　　他们没先到，前脚刚走，就有两位来客靠近城外 　　孙二掌柜，是大掌柜的亲弟弟，也是他得力的干将之一，这次远赴会稽郡，和挂印观连线，这是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这位二掌柜，年约四旬，正是年富力强之际。 　　他这次回来，已经达成了目标，请来一位挂印观的道长。 　　在他身边，一位三十出头的道士，神情倨傲，也不和他说话。 　　“凤玄道长，我以送信到城内，待会儿家兄将亲自出城迎接！” 　　凤玄道士，正是挂印观的弟子之一，也是他请来的大人物。 　　“二掌柜，不好了，不好了！” 　　这时候，蹲在墙角的一个乞丐，身穿破烂衣裳，张开双臂朝孙二掌柜冲来。 　　孙二掌柜瞪大眼睛，方才辨认，这是他大哥提拔的伙计，也是心腹之一。 　　“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商行的大伙计，可比土财主更气派，油水更足，怎么沦落成乞丐了？ 　　伙计哭丧着脸，“黄山上道爷查账，大掌柜和几位主事都死了！” 　　“怎么可能，大哥做的账，没有任何问题？” 　　孙二掌柜闻言，惊怒交加，“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前几日，从黄山来了两位道爷，一大一小。” 　　“大掌柜本以为能糊弄过去，没想到对方二话不说，当场就杀了大掌柜他们，脑袋都碎了，死后都没留全尸！” 　　凤玄道士听了，露出玩味的神情，突然问道，“出手的道士，可有什么名号？” 　　“大的那个，长相如玉人一般，下手最狠辣，就是他出手杀人，道号叫‘丹融’；小的那个，被他称呼‘百丈’，是他的师侄！” 　　孙二掌柜听完，一阵晕眩，心头悲起，“大哥，你死的好惨呐！” 　　他猛地想起，身边还有挂印观请来的道长，连忙抓抓紧这根救命稻草，“道长，你一定要主持公道。” 　　孙二掌柜，此刻心里无比清晰，语气越发笃定。 　　“黄山封山多年，突然冒出来两个自称山上的道士，二话不说就来杀人，肯定是歹人冒充！” 　　他越说越是流畅，言辞恳切，“如今黄山道脉，肯定遭遇不测，甚至和这两个贼人有关，只有您老能主持公道。” 　　“我回归城中，能发动家兄人脉，将黄山道脉的生意，都交给挂印观代为掌管！” 　　孙二掌柜心知，自己想要活命，必须除掉‘丹融’两人。 　　凤玄道士眉头紧皱，显然在衡量利弊。 　　孙二掌柜咬咬牙，报出个数字，“我和家兄掌管的产业，每年的利润，能达到这个数字。” 　　凤玄道士一见，吐出口气，“甚好！” 　　“黄山道脉，是我道家一支，挂印观岂能坐视不管？” 　　“这件事情，我应承了！” 　　风玄道士，是二代弟子排名前列，前年刚突破法师，说这句话相当有底气。 　　“多谢风玄道长，快说，那两个贼人，去了何处？” 　　“他们去了桃山的方向！” 　　孙二掌柜稍微思量，指着一条路，“就是那里！” 　　凤玄道士示意，“头前带路！” 　　与此同时，方斗和百丈二人，站在一座翠绿山头，望着从山顶道山脚，全是整齐的桃林，觉得甚是壮观。 　　“好一座桃山！” 　　山上桃林，是黄山道脉的前辈，从野外移植的异种，属于罕见的灵桃，服用之后对修行者身心有益。 第三百二十七章 桃林闹鬼 　　“师叔，山上桃林闹鬼，以我来看，当是人心闹鬼！” 　　百丈小脸认真，显然抱定怀疑的态度。 　　方斗抱着玩味神色，问道，“你为何这么想？” 　　百丈见方斗有考验的意思，认真解释起来。 　　“五木之精，分别是桑柳榆桃槐，其中桃木驱鬼辟邪，是咱们道家制器炼宝的灵材之一。” 　　“桃木剑除妖杀鬼、桃符更是辟邪灵物，这么大一片桃林，神鬼皆辟易三分，怎么还有闹鬼的事情？” 　　历经城中商行的事情，他对人心的贪婪疯狂，有了更加深入的认识。 　　这么一大片桃山，其中不乏数百年的老树，乃至炼制法器法宝的绝佳材料，堪称丰厚的财宝。 　　可这些年‘闹鬼’，山上镇守的道士，困守孤山无所作为，已经许多年未向黄山进贡收入了。 　　百丈根据自己分析，得出此地道士监守自盗，贪没财富的真相。 　　方斗点了点头，“没有见到事情，先别下定论，上山看看！” 　　二人走到山脚的时候，见到山顶缭绕五彩光晕，迎着阳光越发艳丽夺目，令人沉迷其中。 　　“师叔，这片彩虹当真好看！” 　　方斗收回目光，“未必是彩虹！” 　　镇守桃山的道士，是当年黄山道脉收编，略有法力本领，不算是分支。 　　‘桃山观’！ 　　方斗和百丈二人，停在山腰的道观门口，心想这道观的名字，就地取材、简单粗暴，倒也好记得很！ 　　“开门！” 　　百丈上前叫门，看到木门边角腐朽，连带着铜环，也满是绿绣。 　　小道童有些迟疑了，看这幅破败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贪没发财的样子。 　　“谁啊？” 　　木门打开，一个垂垂老矣的道士，在身边两个青年搀扶下，走到门口站好。 　　“黄山来人，调查当地闹鬼的事情！” 　　百丈亮出手令，朝方斗一指，“这是贫道师叔丹融！” 　　老道士见状，连忙推开二人，朝百丈、方斗恭敬下拜。 　　“黄山的道长终于来了，老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 　　老道士身上的道袍，呈现素灰色，穿的太久，已经洗得发白，身上没有半点金玉饰品，身旁服侍的青年，也都穿着粗布麻衣。 　　“快，快请进！” 　　整个道观内，都充斥腐朽的气息，山中湿气深重，再加上保养不善，导致这件年代久远的道观，多处腐坏。 　　“贫道善佑，从师祖起投靠黄山道脉，代为镇守桃山产业！” 　　“传到贫道这一脉，只剩下贫道老弱多病，这两位是俗家子侄，并非出家人，是过来照顾贫道！” 　　“从师祖辈开始，桃山观每年收割桃胶、桃枝，采摘花瓣、果实！” 　　“山下还有工坊，制作桃花酒、桃胶制品。” 　　“道观名下，雇佣的工人，巅峰时期多达三千人！” 　　“五十年前，桃林中出现邪祟，打杀上山劳作的工人，贫道几次前去斩杀妖邪，始终无能为力！” 　　老道士善佑咳嗽几声，指着道观周围，摇摇欲坠的圆柱、横梁上，包括牌匾各角落，都有纹路复杂的符文。 　　“若非先人留下的符文，邪祟早已杀入道观，将贫道也除掉！” 　　这时候，百丈提出疑问，“那邪祟，究竟是妖是鬼？” 　　小道童盯着善佑，企图看出他的破绽。 　　老道士叹气摇头，“邪祟驾驭五彩雾障，来去无踪，与桃山地形结为一体，贫道法力低微，看不出来历！” 　　方斗仔细打量老道士，这么大年纪，境界堪堪和百丈相当，处于三流术士境界。 　　还有，这座桃山观的符文禁制，远比不上古泉观的阵法。 　　“师叔……” 　　百丈看向方斗，他心里很是怀疑，根本没有邪祟，都是老道士编出来的。 　　“善佑道长，邪祟通常在什么区域活动？” 　　老道士想了想，回答道，“邪祟似乎是桃山所生，除了那片雷击木的区域，到处都能出没。” 　　不知不觉，天色昏暗下来，即将进入深夜。 　　“两位道爷，还请休息一晚，明日再说！” 　　老道士指向外界，“邪祟到了晚上，法力处于巅峰，凶威炽盛，经常来攻打道观！” 　　“倒要会会他！” 　　方丈开口说道，朝老道士点点头，“休息就不必了，请在道观门后摆放两张椅子，我和师侄通宵镇守，静待邪祟过来！” 　　老道士善佑叹了口气，也没多劝，叫身旁青年搬来桌椅，还有茶水点心，供方斗二人吃用。 　　天色渐渐暗了，道观内灯火通明，老道士带着两位青年，站在方斗、百丈二人身后。 　　“善佑道长，你先回去休息！” 　　方斗见他年级大了，恹恹欲睡，便开口全收。 　　善佑摇摇头，“贫道熟悉地形，虽然法力低微，但还能帮上忙！” 　　见他如此，方斗也不再劝说。 　　天色一分分变深，四周响起虫鸣声，邪祟仍旧没到。 　　“看来，今晚不会来了！” 　　善佑话音刚落，突然想起一阵炒豆般的爆响，两扇大门如同遭遇狂风暴雨，疯狂抖动起来。 　　道观的大门，背后有符文镇守，看似腐朽之极，一只手都能推到，实际上能抵挡法术进攻。 　　眼前这般场景，肯定是有邪祟前来攻击。 　　“呱呱呱！” 　　几声急促的鸦叫响起，道观上空腾起大片黑云，伴随着无数黑羽飞旋落下。 　　“就这，一群鸦怪？” 　　百丈忍不住叫出声，这群黑鸦看似来势汹汹，但实际上，都是一群不成气候的小怪。 　　“师叔，我去打退这群鸦怪！” 　　百丈快步上前，怀中掏出一枚雷珠，对着鸦群弹出。 　　这枚雷珠，是方斗传授，百丈以自身的朱雀火雷，以炼丹术炼制而成，虽然威力不及丹火雷珠，却是契合他自身的法力路子。 　　雷珠飞入半空，一头黑鸦好奇，精钢般的爪子伸出，企图将其抓住。 　　“朱雀火雷，起！” 　　百丈运转法力，雷珠当即爆开，窜出十几条熊熊烈火，伴随着跳跃的银色雷霆，顷刻间淹没这片鸦群。 　　凄厉的叫声连续不绝，一头头鸦怪被击落，黑云般的鸦群，顷刻间稀落了大半。 　　咚咚咚，闷响声中，黑鸦尸体如同下雨，落在道观门口。 　　“百丈，追上去！” 　　方斗猛地起身，打开大门追上去，留下目瞪口呆的老道士善佑。 第三百二十八章 乌巢林 　　这群怪鸦，个个大如牛犊，鸟嘴、爪子如精钢浇铸，一下就能铲起大片皮肉，落在身上就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虽然尚未成妖，但已经是小有气候的精怪了。 　　这座山上的桃林，乃是移植来的一条灵脉，珍贵无比，将这片环境改造得非常厉害。 　　连带着林中栖息的乌鸦，呼吸空气，啄食灵桃，也成了精怪。 　　粗略数来，这次来袭的鸦群，起码有数百只。 　　其他地方，哪能养出如此规模的群居鸦怪！ 　　“师叔，您老不用出马，我百丈一人，就能解决掉！” 　　百丈小试牛刀，眼见朱雀火雷如此厉害，心头信心大增。 　　雷法本就威力极大，方斗传授给百丈的雷法，既有心府朱雀神的内炼法门，又有雷珠的外炼法门，二者结合起来，纵然是民间的二流术士，也未必有如此威力！ 　　小道童首战告捷，有些飘了。 　　方斗沉声说道，“这些鸦怪，只是打头阵的小喽啰，千万别大意！” 　　黑鸦虽然拼命逃窜，但还是被二人一前一后，跟着杀入老巢当中。 　　“这么多乌巢？” 　　百丈当先踏入树林当中，见到四面八方的茂林树枝间，都有一团团漆黑的影子，俨然是乌鸦筑巢。 　　体积小的如同脸盆，大得也有磨盘模样。 　　“呱呱！” 　　乌鸦的怪叫声，在黑夜中无比刺耳，四周浮沉不定。 　　大大小小乌巢中，一道道目光亮起，开始包围方斗和百丈二人。 　　“这是有多少鸦怪？” 　　百丈故技重施，再度弹出一枚雷珠，对准大片乌巢聚集的地方。 　　“朱雀火雷！” 　　雷珠爆开，如同火雨降临，烧得这片桃树焦黑。 　　但是，窜出的电光，落到一座座乌巢上，像是海绵吸水消失无踪。 　　百丈瞪大双眼，怎么回事？ 　　方斗看得分明，这些鸦怪的乌巢，竟然是法器，也是百丈雷法低微，才被挡住了。 　　“百丈，你让开些！” 　　方斗撩起袖子上前，“这里的桃林，都是黄山产业，千万不能放火损坏了。” 　　“记住，雷法不是这么用！” 　　说罢，方斗胸口酝酿几下，陡然喷出一团雷霆。 　　这片雷霆煌煌，照得四周雪亮，仿佛一瞬间从深夜变成白昼。 　　躲在乌巢内的鸦怪，感觉到末日来临的恐惧，疯狂扇动翅膀，在老巢内黄作一团。 　　“雷起！” 　　方斗操纵雷法的娴熟，比起百丈远超许多。 　　在他操纵下，雷霆分化出树枝般分叉，对准分布四周的乌巢狂涌过去。 　　“师叔，我看到了，这些乌巢果然有问题！” 　　百丈瞪大双眼，见到这些乌巢，明明雷霆尚未靠近，表面浮现跳动的电丝，原来如此。 　　“有问题又如何？” 　　方斗话音刚落，树枝般的雷电，几乎在一瞬间，刺入大大小小的乌巢当中，随即响起凄厉的鸣叫声。 　　“啪嗒，啪嗒！” 　　一具具僵硬的黑鸦尸体，雨点般落到地上。 　　这片树林中的鸦怪，被清扫一空。 　　“百丈，将这些乌巢摘下来，带回道观查看！” 　　…… 　　“两位道长，你们竟然将山上的鸦怪都灭杀了！” 　　道观门口，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乌巢。 　　老道士望着这些乌巢，吃惊不已，由此可见，那群鸦怪已经被一网打尽了。 　　“小菜一碟！” 　　方斗朝善佑请教，“这些乌巢有些怪异，竟能抵挡雷霆！” 　　善佑仔细打量乌巢，点了点头，“原来是雷击木的桃枝！” 　　原来，桃山地势高，气候潮湿，一旦雷雨天气，经常有九天雷霆落下，打在桃树上。 　　雷击木，就是被雷霆打坏，然后焕发生机的树木。 　　雷霆蕴含生死气机，有此产生的雷击木，乃是道家炼器的至宝。 　　这群鸦怪也是精灵，懂得拾取雷击木的桃枝，用来筑成的乌巢，便是能防御藏身的法器。 　　百丈听完解释，恍然大悟，“原来是雷击木，难怪能挡我的雷法！” 　　方斗一拍他后脑勺，“还不是你学艺不精，否则师叔的雷法怎么就能奏效了？” 　　百丈有些惭愧，“弟子一定加倍修炼！” 　　“这些鸦怪，能从雷击木取桃枝，如今却听从邪祟驱使，难道邪祟的本领，已经增强到这个地步？” 　　善佑见状，更加忧心忡忡。 　　“善佑道长，可否带我们，去看看雷击木林？” 　　根据善佑介绍，桃山上有片区域地形特殊，最是吸引雷霆。 　　那片区域的桃林，饱受雷霆洗礼，大部分都被雷击燃烧死去，但也有少部分枯木逢春，成为珍贵的雷击木。 　　可以说，桃山上最珍贵的材料，就在这片雷击木林中。 　　想必其他茂林覆盖，雷击木林所在地，显得有些光秃秃的，大半都是烧得焦黑的枯木，仅仅在中间夹杂几颗翠绿桃树。 　　这几颗‘鹤立鸡群’的桃树，表皮仍旧残留疮疤，那是曾遭受雷击的痕迹。 　　“雷击木！” 　　方斗走到一颗桃树旁，伸手抚摸表面，感到里面生机盎然，阴阳气机旺盛无比。 　　“好宝贝！” 　　百丈也很感兴趣，仅仅是几节桃枝，被鸦怪编制乌巢，就能挡住他的朱雀雷火，若是炼制成法器，岂不是更厉害！ 　　“师叔，这里有问题！” 　　百丈眼睛，突然看到一颗桃树，虽然看似青翠，实则树冠早已枯萎脱水，枝叶往地面下垂。 　　“嗯！” 　　方斗快步上前，见到桃树的驱赶，表皮被剖开，里面的树心被取走，生机已经流逝到尽头。 　　“有人偷桃木！” 　　善佑见状，连忙辩解道，“道爷明鉴，绝非老道所为！” 　　百丈质问他，“按照你说的，邪祟无法靠近雷击木，而鸦怪只能窃取桃枝，眼前这颗雷击木，被人剖走木心，你怎么解释？” 　　老道士急得几乎吐血，算是解释不清。 　　“百丈，善佑道长年迈，手下无人可用，又被邪祟逼得困守道观，无法定时巡山。” 　　“想必是有人偷偷上山，窃取雷击木，此事和他无关！” 　　善佑听得眼泪都快下来，“丹融道长，一定是这样！” 　　“但是，知道山上有雷击木，并且能来偷取的，必然早已打听内情，肯定不是路过的。”方斗盯着善佑问道，“桃山附近，可有什么术士出没？” 　　善佑沉思片刻，恍然大悟，“山下二十里地外，有一支术法传承，擅长炼器，先前也曾来山上，购买过雷击木。” 　　“老道想起来了，黄山有严令，寻常桃木可出售，但雷击木绝不能外传，所以曾拒绝他们的求购！” 第三百二十九章 邪祟由来 　　“原来如此！” 　　方斗想了想，黄山道脉还真是内忧外患呐！ 　　封山数百年，家臣心思生变，贪没钱财、离心离德，现在好了，连民间术士都敢上山偷窃。 　　善佑越想越是气氛，“枉我当年，还好生招待他们，没想到这帮贼子，竟然上山偷东西！” 　　“丹融道长放心，这件事情交给老道，一定将雷击木连同贼人带回！” 　　方斗见他一副风烛残年模样，心想还是下山时，顺路解决。 　　“贼人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这片雷击木林，没有邪祟侵入的痕迹。” 　　“善佑道长，如果我们想要找到邪祟，该从何处着手？” 　　老道士善佑想了想，回道，“邪祟最擅长隐匿身形，驾驭五彩雾障，光天化日之下极为醒目。” 　　方斗和百丈对视两眼，不会这么巧吧，他们山上前见到的五彩光晕，莫非就是邪祟出没的痕迹？ 　　“百丈，你送善佑道长回道观，我去去就回！” 　　话音刚落，方斗施展山川潜行术，影子闪烁几下，消失在密令当中。 　　百丈还想跟上去，眼下望尘莫及，只得听令。 　　方斗此刻的状态极为玄妙，和桃山地形融为一体，每次呼吸，都能掠过几十米上百米的距离。 　　眨眼功夫，就巡视了好长一段路程。 　　“嗯！” 　　方斗突然发现，对着阳光照射，见到五彩光芒一闪而逝。 　　“总算抓到你了！” 　　这团彩光，必然是邪祟藏身之处。 　　方斗追了片刻，发现这团彩光，左右飘忽不定，竟是无从判断去向，只能耐心追赶，以山川潜行术拉近距离。 　　这门遁术，不仅速度奇快，更兼藏身功能，若是大张旗鼓追赶，怕是没等靠近，就会惊动邪祟。 　　一步步拉近距离，方斗来到一片茂盛的桃林中。 　　这片桃林，充斥刺鼻的气味，地面泛起厚厚的淤泥，仔细看去，竟是历年堆积的落叶、桃果腐坏而成。 　　空气中，弥漫着灰雾，令人闻之作呕。 　　“这可不妙啊！” 　　老道士曾说过，自从五十年前，山上工人被邪祟打杀，再也无力派人上山采摘，这些年来成熟的果实，统统掉落地上腐烂。 　　经年累月之下，形成眼前这片恶劣的环境。 　　邪祟藏身其中，莫非就是这个原因？ 　　方斗正想着，突然听到刺耳尖叫，“臭道士，你是老牛鼻子请来的帮手吗？” 　　“胆子倒不小，竟敢闯入我的地盘！” 　　一团云雾飞来，竟是灿若云霞，充斥五颜六色光芒，在日光照射下尤其艳丽，比世上最名贵的绸缎更鲜亮。 　　刚才邪祟的声音，就是从云雾传出。 　　方斗见到云雾时，心头恍然大悟。 　　“我道是什么，原来是桃花瘴气！” 　　疫瘴之气，古人归结为五行失调的恶气，实际上，都是环境恶劣造成。 　　就想眼前的桃花瘴气，就是经年累月的落叶、花瓣连同桃果，落在地上无人收拾，腐化后积累而成的恶气。 　　五十年前，这团瘴气初生灵智，急切要发展壮大，开始驱赶工人，令桃果无从采摘，落在地上腐烂形成瘴气。 　　原本，当时是灭绝的最好机会，但瘴气是桃山所生，能自由穿梭各地，老道士善佑追不上，眼睁睁任其壮大。 　　再加上黄山道脉封山已久，请不到援兵。 　　等到瘴气成了气候，善佑再也敌不过，只得困守道观。 　　这团桃花瘴气，随着时间流逝，不仅本体壮大，灵智也越发厉害，懂得避让雷击木林所在，甚至是收服鸦怪，驱使攻打道观。 　　若假以时日，等到瘴气化形成妖，就再难遏止。 　　“还好，不算晚！” 　　方斗望着这团瘴气，算你运气不好。 　　站在你面前，是黄山道脉正统传人，道士丹融。 　　黄山道脉的传承功法，可是玩弄云雾的行家，专业对口，处置你一团小小瘴气不在话下。 　　“臭道士，此山是老子，你若想活命，带着老牛鼻子滚！” 　　桃花瘴气叫嚣着，四周灰蒙蒙的雾气，全都被吸入，体积瞬间暴增数十倍，形成一片云层，笼罩在桃林。 　　这片云层，足足有几十公顷，加上飞的低，看上去震云蔽日，凶焰滔天。 　　方斗眯眼，见到云层中，五颜六色的光晕，时而显现，时而隐没，此乃邪祟的本体到处乱窜。 　　“狡猾！” 　　对方懂得利用地势优势，吸收四周的污秽之气，造成压迫，本体藏在幕后，操纵瘴气对付方斗。 　　“拨云见雾、重见天明！” 　　方斗抬起双手，对着云层轻轻一撕。 　　鸟篆云符从背后浮现，朝两边分开，刹那间，云层中浮起狂潮。 　　邪祟惊恐的声音响起，“什么，这是什么？” 　　嚯啦，污秽云层顷刻间裂成两半，浮现一团五彩瘴气。 　　这是邪祟的本体，已然诞生灵智的桃花瘴气。 　　“哪里逃？” 　　桃花瘴气见状不妙，转身钻入云层深处，企图藏在污秽之气中。 　　“去！” 　　方斗手指轻弹，一大片云雾撕开，顷刻间被他移走。 　　“再去！” 　　“去去去！” 　　东一指、西一划，漫天云雾肉眼可见缩小，桃花瘴气再也隐匿不了身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捉迷藏，玩够了吗？” 　　桃花瘴气还没主动攻击，就被削成光杆司令，见状不妙，连忙从半空落入桃林当中。 　　它是桃山所生，最擅长借助林木逃遁，当年初生虚弱时，就是借此逃出善佑的捕捉，然后一步步壮大。 　　“臭道士，你虽然厉害，却抓不住我！” 　　桃花瘴气信心十足，唯一能彻底灭绝它的法子，就是放火烧山，将无数桃树毁之一旦。 　　如果桃树毁了，它便是无根之木，只能暴露在日光消散。 　　但这可能吗？ 　　桃花瘴气的灵智，不比人差，知道对方投鼠忌器，绝不可能放火烧山，这就是它的依仗。 　　“等我逃走后，吸收瘴气壮大，一定能反过来追杀你！” 　　桃花瘴气心里想着，眼前陡然浮现巨大雷光，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铺天盖地的雷霆淹没。 　　“啊！” 　　方斗的身影，从一旁浮现出来，解除山川潜行术的状态。 　　“和我比脚力？天真！” 　　五颜六色的瘴气，在雷光中翻滚几下，最终沉寂下去。 第三百三十章 化解 　　“如此顽强！” 　　方斗一记雷法，本拟将桃花瘴气打得灰飞烟灭。 　　没想到，这团天地形成的瘴气，纵然灵智被雷霆粉碎，但本体仍留存下来。 　　在他面前，一团五彩云雾蠕动，吸收四周污秽之气。 　　可想而知，若是任由其留在桃林，日久天长之下，仍会诞生灵智。 　　方斗突然想到，黄山道脉的传承中，就有炼制云雾类护身法宝的法门，眼前这团桃花瘴气，可不就是现成的材料。 　　“收！” 　　方斗取出一根法杖，正是胡僧‘导师’的法器，轻轻晃动几下。 　　法杖的杖首，几颗宝石同时闪烁，将桃花瘴气收入其中。 　　“可以了！” 　　今日过后，黄山道脉掌握这片桃林，定期采摘花瓣、桃胶和果实，并派人清扫地面，再不会出现桃花瘴气。 　　地上淤积的腐泥，未来将化作养分，让这片山上的桃林，生长的更加旺盛。 　　方斗张口接连吐出几团雷光，炸得污秽烟消云散，阳光照下来，再无半点瘴气残留。 　　“该回去了！” 　　方斗施展山川潜行术，几个呼吸就能返回桃山观。 　　突然，他发现不对。 　　三个人影正在上山的路上，其中带头一人气势旺盛，俨然是法师境界的修行者。 　　“好哇，这帮偷桃木的小贼，还敢再来！” 　　法师境界的民间术士，也算是凤毛麟角，难怪敢捋虎须，刚在黄山道脉的产业薅羊毛。 　　这回整不死你！ 　　方斗立刻纵身，背影融于山林，崎岖山路如履平地。 　　山道上，凤玄道士抬头，望着山腰云雾，依稀能看到道观一角。 　　“凤玄道长，桃山观并非道家谱系，是民间术士，被黄山道脉收服，在此镇守桃山。” 　　孙二掌柜带着先前的伙计，跟着凤玄道士上山，他们二人没见过方斗和百丈，认不出来，唯有这伙计和他们照过面。 　　“一块风水宝地！” 　　凤玄道士略懂望气，看着桃山景物，由衷叹道。 　　孙二掌柜趁机挑拨，“黄山式微，若是道长有意，这座桃山就是挂印观的！” 　　“这个嘛，以后再说！” 　　凤玄道士纵有心思，怎么会和一个蝼蚁般的小人说。 　　“好大胆子，敢来桃山捣乱，来得正好，全都留下！” 　　一声怒喝过后，风起云涌，空中浮现白色气浪。 　　叱咤一炁！ 　　这门法术，借助山雾缭绕的环境，声势骇人。 　　凤玄道士眼皮直跳，桃山观的道士，竟然这么厉害，一个照面，就是强一流术士来攻。 　　别说民间术士了，就算是有些没落的道家门派，也没有这般手笔！ 　　微微讶异后，凤玄道士五指摊开，喝道，“八方元气，听从号令！” 　　方斗听着耳熟，这不是那个凤…… 　　叱咤一炁化作的气浪，足以洞穿钢铁，但是来到凤玄道士面前，如同撞上透明的墙壁。 　　咚！ 　　凤玄道士原地不动，承受住这招叱咤一炁。 　　单凭这一点，此人的法术造诣，远远超过当年的凤德！ 　　“会稽山挂印观？” 　　方斗盯着凤玄道士，貌似自己认错人了，搞了个大乌龙！ 　　“这法术的路子……” 　　凤玄道士皱眉，随即开口，“黄山道术！” 　　“好眼力，在下黄山道脉，丹融！” 　　凤玄道士看向孙二掌柜，脸上浮现怒气，他竟被人戏弄了。 　　“不，不，不！” 　　孙二掌柜绝望至极，拼命朝凤玄道士磕头，“他是假的，绝不可能是真的。” 　　“道长，城里的产业，还有这座桃山，多大的家业呀，千万不能松手！” 　　说着，孙二掌柜拉着伙计，“快说，是不是他！” 　　伙计饿了几天，眼神不太好，拼命睁眼看方斗，然后点点头，“就是他，杀了大掌柜！” 　　孙二掌柜眼神充满怨恨，“凤玄道长，这恶贼杀人不眨眼，绝不可能是黄山道脉的人，还望你除掉这魔头！” 　　凤玄道士深吸口气，朝方斗拱手，“丹融道友，可否明示道箓？” 　　方斗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想确认下道友身份！” 　　说完，二人相互行个稽首礼，双掌摊开，一道巴掌宽的符箓浮起，分别是挂印观、黄山道脉的符箓。 　　“果然是黄山道脉的道友！” 　　方斗手上，这是正儿八经的符箓，凤玄道士一看，就知道他是正轨传人，绝无任何问题。 　　黄山道藏中，也有道家各派的符箓，方斗曾做过功课，更何况他曾亲眼见过凤德的符箓，已经确定此人身份。 　　凤玄道士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但是，孙二掌柜仍在叫嚣，不断催促他动手。 　　“如今，这恶贼公然冒充黄山道长，杀人夺产，已经到了猖獗的地步！” 　　“想必黄山的道长们，已经遭遇不测！” 　　“我曾听过，道家同气连枝，还请凤玄道长代表挂印观，主持公道！” 　　凤玄道士听完，重重点头，“正该主持公道！” 　　孙二掌柜心中一喜，突然心口剧痛，当即失去知觉。 　　站在他身旁的伙计，看的清清楚楚，凤玄道士袖口一道白光，轻松洞穿孙二掌柜的心口，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丹融道友，此人也是帮凶之一，贫道代你料理了！” 　　白光一闪，伙计人头落地。 　　“抱歉，在贵派山上杀人，弄脏了地方！” 　　凤玄道士朝地面虚按，刹那间土浪翻滚，地上如同裂开两张大嘴，将孙二掌柜和伙计的吞没。 　　刹那间，地面恢复平整，没有半点痕迹。 　　方斗神情镇定，他没见过孙二掌柜，却也猜出，此人是大掌柜的余孽。 　　“小小蝼蚁，也敢妄图挑拨你我火并，正是可笑！” 　　凤玄道士拱手，将孙二掌柜的来意据实相告。 　　方斗听了，微笑道，“家门不幸，出了恶仆，让道友见笑了！” 　　“树大有枯枝，修剪掉即可！” 　　凤玄道士淡淡开口，心里想着，就算要吞没黄山道脉的产业，也要真正确定对方彻底衰落。 　　这么大的事情，可不是他能决定，至少要告知观主才是！ 　　“凤玄道友，还请过来坐坐！” 　　方斗客气不已，立刻邀请凤玄道士，一同到桃山观做客。 　　凤玄推辞一番，却不过方斗的邀请，到桃山观喝了杯热茶，临行前被赠送了一束桃枝。 　　“雷击木桃枝！” 　　凤玄道士当即认出，不起眼的树枝，竟是雷击木上取下的桃枝，这可是炼制法器的上好材料。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方斗矜持笑着，区区一束桃枝，只是拆掉最小的乌巢得来，剩下还有许多。 　　“那我却之不恭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余波 　　凤玄道士脚步不停，一路下了桃山，从丹阳郡回到会稽郡。 　　会稽山挂印观，凤玄道士回到道观，立刻向观主明皋汇报。 　　“原来师叔也在！” 　　凤玄道士见到，明皋身旁，陪着师叔明忝，微微讶异。 　　这位师叔，可谓是闲云野鹤，平时也不常出没，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没想今日突然撞见。 　　凤玄道士进门时，两位长辈正在商谈什么，明皋手上还捧着一封书信，见状将其放在桌上。 　　“凤玄，事情如何了？” 　　当时孙二掌柜上山，这件事情牵扯到黄山道脉，立刻汇报给观主明皋。 　　明皋知道凤玄生性谨慎，派他去看看，重点嘱托四个大字‘坐观其变’！ 　　吞并黄山道脉，固然是一大块肥肉，但若是操作不好，同门相残的名声传出去，可谓是得不偿失！ 　　凤玄道士抬头，回道，“我遇到黄山道脉的传人，道号丹融，一流术士境界。” 　　“哦，此人有何特异，说来听听！” 　　凤玄道士，说出方斗在城内整顿，还有桃山和他交手的经过。 　　“丹融道士君子如玉，杀伐决断，心志坚定，而且修为不弱。” 　　“弟子和他交手一个回合，正宗的黄山道术，法力精纯，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 　　明皋朝明忝点头，“看来，黄山衰败的传闻，不太真实啊！” 　　凤玄道士稳重，更是法师境界，乃是明皋的得力心腹，连他都赞赏，可见这丹融道士的确不凡。 　　“他年岁多大？” 　　“二十左右！” 　　听到这里，明皋点了点头，“知道了，下去！” 　　凤玄道士离开后，明皋拿起桌上的书信，“封山将近两百年的黄山道脉，如今开始外出行走，太有趣了！” 　　这封书信，正是黄山道脉的掌教发来，内容是大同小异的寒暄，但内容之外的信息，却是非常重要。 　　明皋还打听到，江南江北不少道家的门派，也都收到信件。 　　隐世已久的黄山道脉，展露积极入世的态度，背后莫非有什么？ 　　“信里说道，掌教有位得力师弟，道号丹融，看来凤玄见到的，就是这个青年道士！” 　　明皋叹道，“果然各家都有杰出之辈，黄山道脉气运不绝！” 　　二人眼光高远，绝非等闲世俗可比，丹融道士整顿世俗产业，再加上黄山掌教送信给各家，这两项事情加起来，都表明了一件事情，黄山道脉还没到衰亡的时候。 　　和道家各派交流，这是打通上层的关系；整顿名下产业，乃是加强对基层的掌控。黄山道脉两步并行，可见这代的主事者，绝非什么庸碌之辈。 　　丹融道士，身为一流术士，能和凤玄交手，在整顿产业过程中，眼光、心志、手腕均是上乘。 　　这般人才，运势若好，是振兴门派的主力，纵然运势不济，也是个守成之才。 　　“师兄，你还想着吞并人家产业，前脚刚有想法，后脚就来了这封信，再加上丹融道士下狠手，杀了几个不听话的奴才！” 　　明忝道友摇摇头，“你还别说，黄山当代掌权之人，倒是个人才！” 　　明皋正色道，“师弟你哪里的话，家里说说罢了，千万别泄露出去，免得伤了黄山同道的和气！” 　　“黄山入局，倒也是个变数，符钱之事，要不要通知他们！” 　　明忝陡然说出这番话，令明皋神色为之一变。 　　明皋沉吟片刻，“可以！” 　　…… 　　桃山观，方斗送别凤玄道士，将邪祟的来龙去脉，说出来。 　　“这团桃花瘴气，就是邪祟本体！” 　　方斗举起法杖，对着空中一戳，宝石闪烁。 　　五彩雾气喷出，凝聚成一团云雾，只是没了灵智，再也无法说话、主动攻击。 　　胡僧的这件法器，能吸收火焰、光波各种能量，释放出来攻击敌人，虽然鸡肋，但也有用处。 　　“原来如此！” 　　善佑老道士，见了这团桃花瘴气，终于知道邪祟的来由，心情豁然开朗。 　　“道长不愧是黄山高徒，邪祟在您手下，无所遁形！” 　　方斗点了点头，“邪祟我为你除去，桃山这一块的产业，你还要抓起来！” 　　善佑拍拍胸口，“老道一定不负使命！” 　　方斗见他身形老迈，怕是干不了几年，劝道，“我看你这两个子侄，倒也精干，不妨让他们帮忙！” 　　“今后，本派要发展壮大，少不得桃山的资源。” 　　“你可有的忙了！” 　　“再说了，桃山观这一脉，也要有传人发扬光大，善佑道长你，是时候多收几个弟子了！” 　　善佑道士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先前邪祟在，将四周百姓都吓跑了，连招收弟子都没门路。 　　眼下桃花瘴气被收服，再无隐患。 　　方斗见他年迈，叹了口气，“罢了，我和百丈先留一段时间，帮你把这摊子先支撑起来。” 　　山上的桃林，从五十年前，就进入放养状况。 　　树枝疯长，相互缠绕，树冠结成一体，到了遮天蔽日的地步。 　　善佑见状，连连摇头，“这样的树枝，可结不出好果子！” 　　他这一脉被黄山道脉收服，自然有独到之处，就在于伺候灵脉。 　　桃树的树枝越多，分摊养分越多，再加上树冠遮住阳光，结出的果实瘦小青涩，根本无从下咽。 　　“荒废这么多年，总算能打理一番！” 　　善佑带着新收的弟子们，开始进入桃林，开始修剪树枝。 　　还有桃胶，这可是一大珍宝。 　　五十多年未采摘的桃胶，有些甚至凝固成琥珀状固体，堪称比黄金更珍贵。 　　“丹融道长，我已经准备了一百筐顶级桃胶，随时送上黄山！” 　　方斗看着善佑坐视，这老道士虽然法术稀疏，但伺弄桃树却娴熟无比，的确是一名人才。 　　黄山道脉的先辈，真是深谋远虑，给后代留下桃山观这支。 　　“善佑道长，你做的不错！” 　　方斗转向百丈，“你留下五个豆兵，在此协助善佑道长！” 　　百丈嘟嘴，有些不情愿，但下一刻，听到方斗低声，“不白要你的，给你一颗金豆兵交换！” 　　“好的！” 　　百丈乐呵呵答应，傻子才不答应呢！ 　　至于他目前境界不足，没法操纵金豆兵，这不是问题，好歹肉烂在自家锅里！ 第三百三十二章 贼人出现 　　一日夜间，忙碌整天的桃山，陷入沉寂中。 　　劳作的雇工，早在日落前下山，就已接连离去，回家休息了。 　　善佑老道士和一帮弟子，连带着方斗、百丈二人，也都接连回归桃山观。 　　偌大一座桃山，陷入沉寂当中，鸟雀无声。 　　善佑老道士，特地留下两尊豆兵，四处巡山，提防贼人山上偷桃木。 　　遍山的桃木，其中不乏超过数百年的桃树，都是炼制法器的珍贵材料，更别提其中的雷击木，千金难买。 　　桃树本就妖邪难近，再加上雷击不死、焕发生机，更是道家中极为珍贵的炼器材料，美其名曰‘降龙木’。 　　先前方斗查探，就发现一棵百年树龄的雷击木，被剖去木心。 　　如此恶劣的事情，绝不能在此发生。 　　百丈交给善佑五尊豆兵，就是考虑桃山观人手不足，特地交给他使用。 　　豆兵不知疲倦，只要法力驱使，就能行走崎岖山路，如同插翅飞行一般。 　　结果就是，豆兵夜间巡山以来，鸟兽绝迹，连偷吃桃果的小动物都不敢再出现。 　　一尊豆兵，纵跃如飞，穿梭在桃林间，身边掠过大片桃枝，脚下是刚踩出的新鲜小路。 　　突然，他察觉到不对，就要张口。 　　豆兵并非血肉之躯，无法开口出声，但可以通过法力的联系，同步瞬时通知到桃山观的善佑。 　　一点蛛丝马迹，都瞒不过桃山观内。 　　但这次不妙！ 　　“定身咒！” 　　草丛中窜出一道人影，对着豆兵抬手。 　　刹那间，一枚通红的木符，嗖飞出，对着豆兵额头落下。 　　豆兵如同被冻住，瞬间化作一座雕塑，连同通向桃山观的示警信息，统统被切断了。 　　“师父，你这枚桃符，果真厉害！” 　　接二连三人影出现，口中满是恭维之词。 　　出手之人，是个五短身材的老者，手上握着血红木符，神色自得。 　　“这可是雷击木炼制的符咒，你们这些小崽子，还说咱们这一派没有真本事，如今见到了？” 　　几个弟子，立刻就是马屁如潮，滚滚而来。 　　老者名为六心老人，是临近桃山的一支散修传承，以善于炼器闻名。 　　众所周知，炼器是吃钱大户，没有庞大门派支撑，绝对难有成就。 　　六心老人这一支，不过是颠沛流离的散修，纵然师门传承精妙，奈何资源供应不上，一代代传承下来，早已不成气候。 　　到了他这一代，更是破落之极，六心老人熬到花甲之年，也才勉强跨入一流术士，接着就再难进步。 　　山穷水尽之时，六心老人不甘就此等死，狠了狠心，将目光投向桃山。 　　桃山观也是散修出身，不放在他眼里，但背后的黄山道脉不是善辈，绝不能随便招惹。 　　六心老人苦心打听，得知方黄山封山消息，才壮着胆子上山找机会。 　　也是他运气好，误打误撞进入雷击木林，见到满地珍宝。 　　这下子，六心老人如同掉进米缸的老鼠，对炼器之人来说，雷击木珍贵万分，随便一截就能受用不尽。 　　他心里又是狂喜，又是担忧，着急忙慌之下，匆匆剖开一颗百年树龄的雷击木，转身逃走。 　　事后，六心老人惴惴不安，但见到无人追究，胆子渐渐壮大起来。 　　他召集弟子，利用这截雷击木树心，炼制传承的宝物。 　　饶是荒废多年、技艺不精，但这截雷击木不小，还是被他炼成一块桃符。 　　这截桃符，一经炼成，就展现极其厉害的本领。 　　堪比二流术士的豆兵，被桃符一镇，便再也动弹不得。 　　几个弟子围上去，端详豆兵的模样，突然有人发现，“师父，这不是活人！” 　　“什么，让我看看！” 　　六心老人快步上前，大量豆兵几眼，惊呼，“这是道兵！” 　　他清楚知晓，桃山观底蕴淡薄，绝不能炼出道兵，眼前这尊豆兵，莫非是黄山道脉来人了？ 　　这老者心里开始发虚，但架不住身边一群弟子起哄。 　　“师父，怕什么，咱们有桃符，再干一笔，就发了！” 　　六心老人咬咬牙，左思右想，“干了！” 　　自从炼成桃符，他豪气大增，认定道家虚有其表，不过是资源丰富，才能占据大好河山。 　　如今，他若能得了雷击木林的资源，再以传承的炼器手法，炼制成各种厉害的法器，必然能冲天而起。 　　“嘿嘿！” 　　一名察言观色的弟子，趁机说道，“师父，丹阳太守下令灭妖，无论何方修行者，若能斩杀郡中作乱的妖首，便赏赐一座名山为道场！” 　　听到这里，包括六心老人在内，所有弟子均露出憧憬之色。 　　一座名山的产业，这可是立业根基啊！ 　　那些道家为何能屹立不倒？还不是门人能打敢拼，再加上有产业做后盾，一代代发展下去，自然成了根深蒂固的大树。 　　不少散修传承，也曾出现绝世天骄，但都如流星一闪而逝，就是没有‘根据地’，气运发散太快，撑不了太久。 　　六心老人重重点头，“你们这些小崽子，都机灵着点，山上雷击木众多，为师得了之后，也能给你们炼制几样护身的小玩意。” 　　“咱们师徒同心，共谋富贵！” 　　其他弟子们，听得热血沸腾，身为散修，谁不羡慕道家吃香喝辣，高高在上！ 　　如今，他们也有机会，成为有基业的门派，甚至将来还能成为道家一员，如何能不心荡神移？ 　　“师父瞧得起咱，兄弟们可不能掉链子，一起上！” 　　一群人气势汹汹，穿过桃树林，眼前变得稀疏起来，正是饱受雷霆洗礼的雷击木林。 　　“师父，到了！” 　　这群人，就像是冲入麦田的野猪，把偷窃的东西，当成了自家的财物，变得半点也不客气。 　　“呱呱！” 　　一声鸦叫声响起，众人听了，纷纷笑道，“这些鸦怪，又来捡树枝了！” 　　上次他们来偷雷击木，见到鸦怪出没，本已戒备万分，但没想到怪鸦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最终虚惊一场。 　　反正都是来偷雷击木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偷各的。 　　鸦怪实力有限，只能投细弱的树枝，相比之下，六心老人和弟子们，破开树皮、截取树心，才是断根的恶毒行径。 　　“呱呱呱！” 　　鸦叫声，变得急促起来，像是在示警。 　　“不对劲啊！” 第三百三十三章 灭杀 　　不用弟子提醒，六心老人也察觉不对。 　　这头怪鸦的鸣叫，远比先前听到的更响亮，叫声经久不绝，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难道，这头黑鸦，竟是桃山观家养的？ 　　“快，射下这只怪鸟！” 　　几个弟子听了，迫不及待上前，手上射出飞刀、萤石，嗖嗖破空有声，将那片桃枝炸得木屑乱飞。 　　一阵狂风暴雨过后，那片桃枝稀疏下来，却不见黑鸦的尸首掉落。 　　这可蹊跷了！ 　　弟子们面面相觑，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恐惧。 　　上山前，他们曾打听过，桃山荒废许久，起因就是有邪祟出现。 　　但是，六心老人带着弟子偷偷上山，一路无惊无险，除了见到几只鸦怪，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侥幸之下，就将传言当成空穴来风！ 　　这次不同了，这头黑鸦太过古怪，仿佛没有实体的幽魂一般。 　　“一帮没用的小崽子，让老夫来看看！” 　　六心老人举着桃符，刹那间绽放红光，对着周围桃林晃动几下。 　　桃山观内，方斗眼睛一眨，有点意思！ 　　没人知道，桃山上巡查的人手，除了善佑派出的豆兵，还有方斗放出的飞天夜叉。 　　飞天夜叉的本体，是鸩灵，可以伪装成黑鸦，潜伏在桃枝当中，可谓是藏于无形。 　　六心老人和弟子们，从迈入桃山起，就被飞天夜叉发现。 　　先前，六心老人施展桃符，定住豆兵，这一手有些看头。 　　方斗来了兴致，想要戏弄这些贼人，看看他们偷走雷击木，究竟练成什么厉害的法器。 　　桃符中绽放的红光，带有破邪的功能，射入飞天夜叉双眼，顺着畜生道的联系，传到方斗这里。 　　方斗一双瞳孔深处，迸发金光，顷刻间将红光扫荡干净。 　　“看来，要亲自出马了！” 　　…… 　　桃林当中，呱呱怪叫声中，一团黑影在空中掠来掠去。 　　飞天夜叉来去如风，身形融入夜色，下方弟子们发出的攻击，连背影都擦不中，逐一落空。 　　六心老人眯着眼睛，掌心扣着桃符，几次想要出手，但飞天夜叉速度太快，根本抓不住动手的时机。 　　这时候，一个莽撞弟子快步上前，对双足交心掐诀念咒，“蹑空诀，起！” 　　法力激发，他脚下猛地法力，如同安上弹簧，瞬间乐器半空。 　　与此同时，袖口弹出一截银亮刀刃。 　　这时候，飞天夜叉化身的黑影，正巧掠到他头顶上空。 　　“合该我立功！” 　　这弟子狞笑着，将刀刃刺入黑影当中，突然笑容凝住了。 　　飞天夜叉身形翻滚，刀刃刚刺在腹部，如同刺中钢板，火花四溅，雪亮刀锋当场撞断。 　　与此同时，飞天夜叉伸出双爪，刺入弟子双肩，插入血肉当中，牢牢锁住骨骼。 　　“啊啊！” 　　弟子痛呼惨叫，双爪猛地往上提起，他迎着月光，见到飞天夜叉的面庞，这分明是……雷公嘴脸。 　　下一刻，天空下了场血雨，这名弟子当场撕成两半。 　　一群弟子们心痛同伴惨死，接连痛呼不已。 　　六心老人却见到，飞天夜叉撕裂弟子，动作猛地停顿，露出了一丝微微破绽，当即动手。 　　桃符裹着红光，划过弧线，击中飞天夜叉后背。 　　飞天夜叉身形失去平衡，竟被桃符封住双翅，不由自主落在地上。 　　“夜叉神将！” 　　弟子们见状，纷纷惊叫起来。 　　飞天夜叉的模样，俨然是道家护法神将中，最是凶名昭彰的夜叉神将。 　　双翅飞天、面如雷公，再加上刚才生撕活人的凶残，足以证明身份。 　　“都让开！” 　　六心老人手一挥，桃符回到手中，夜叉神将又如何，还不是被他封住双翅，不能飞天。 　　“夜叉神将又如何，老夫斩杀了你，为弟子报仇！” 　　六心老人刚要施法，将桃符祭出，突然察觉不妙，侧身猛地让开。 　　“呜！” 　　一道黑影裹着寒风，擦着六心老人胸口飞过。 　　六心老人胸口冰寒彻骨，耳边响起五六声破碎声，这是他藏在身上的护体法器，竟然被对方一击同时打碎。 　　“什么东西？” 　　他看得分明，不是飞天夜叉，对方难道还有同伴？ 　　黑鹰落地，人立而起，俨然是地形夜叉，一张狗脸带着凶狠。 　　“又来一个？” 　　六心老人额头滚落冷汗，一尊夜叉神将还好，眼下出现第二尊，应付起来有些勉强了。 　　他可以肯定，区区桃山观，绝无这份能耐！ 　　难道，真是黄山道脉来人了？ 　　也只有这般道家真传，才能一口气派出两尊夜叉神将。 　　但六心老人不死心，好不容易见到希望，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夜叉神将又如何，老夫绝不认命！” 　　六心老人手腕抖动，桃符绽放红光，交织成一张棉被大的符文。 　　“六兵齐行，斩！” 　　符文和雪花形状类似，有锐利六角，旋转间森寒无比。 　　飞天夜叉双翅缠绕红光，如同有千斤重，无法飞行，只能一跳一跳，往前靠近。 　　反倒是地形夜叉，在地上滚来滚去，来去如电，抢先和符文撞在一处。 　　“哐当！” 　　地形夜叉带飞出去，身上没有半点伤痕。 　　反倒是符文被崩掉大半角，落一地晶莹碎光。 　　“飞天夜叉，将这些小杂鱼清掉！” 　　方斗在桃林边缘出现，朝飞天夜叉下令。 　　飞天夜叉得令，猛地将背后双翅扯断，扔到地上，动作反而灵活许多，猛地杀入六心老人的弟子群中。 　　只见他粗壮胳膊一伸，就能抓住一人，当场撕成两半，无人能挡、无能能躲。 　　这幅场景，就像是农夫闯入鸡笼，抓自己的鸡一般。 　　片刻过后，六心老人的弟子，被杀个干净。 　　飞天夜叉，双手恭敬行礼，下一刻化作光芒，消失不见。 　　“可是黄山道脉的道长？” 　　六心老人看着飞天夜叉行礼的方向，大声喝问道。 　　月光下，方斗拨开一丛树枝，走到他面前。 　　“不问自取的贼，你还有什么话说？” 　　六心老人脸上浮现悲愤，“你们道家占据丰厚资源，却不知进取，偏偏我们民间散修，空有抱负，却无从施展，你说这公平吗？” 　　“不公平！” 　　方斗干脆回答，然后一张口，白线掠过。 　　六心老人神情凝固，他没想到，方斗如此果决，没说几句话，便痛下杀手，取了他的性命。 　　“我又不是天秤座，给不了你公平！” 　　方斗看着脚下尸首，摇了摇头。 第三百三十四章 招贤令 　　天亮之后，善佑老道士一行人，来到雷击木林，见到遍地尸首。 　　老道士翻到六心老人的尸身，见他眉心一粒红点，细如朱砂，却是贯穿前额后脑，正是致命伤，心头骇然。 　　他看向方斗的目光，变得更敬畏起来。 　　如此高明的手段，才符合黄山高人的飘渺形象！ 　　“没错，此人为六心老人，正是老道所说的那支散修传承！” 　　方斗袖子中，装着两样东西，都是从六心老人身上摸尸而来。 　　其中一本册子，里面记载各种炼器法门，驳杂无比，倒也符合旁门散修的路数。 　　方斗此刻，有了黄山道藏的底蕴，一眼看出，其中不少技巧，走的是奇门路子，倒也能收取奇效。 　　比方说这枚桃符，虽然比不上道家真箓，但自有几种别样奇效。 　　另一件东西，则是漆黑的角牌，以黑牛角打磨而成，通体乌黑光亮，正面是‘招贤令’三字，反面则以微雕手法，刻着密密麻麻文字。 　　上面的内容，大致讲的是，丹阳郡太守悬赏民间散修，诛灭本地肆虐的妖族，若能斩杀妖首，许以一座名山为道场。 　　这枚招贤令，就是六心老人所得。 　　方斗也算是明白，为何这老头铤而走险，赶来桃山偷东西。 　　富贵险中求啊！若能偷取足够的雷击木，炼制几样厉害的法器，真有可能火中取栗，得了这座名山做奖励。 　　“勾曲山！” 　　方斗嘴里琢磨，这座名山来历不小啊！ 　　黄山道藏曾记载，丹阳郡的名山中，曾以勾曲山名气最大，曾为道家一支的道场。 　　这支道家传承，曾是东南道宗的魁首，只可惜未能长盛不衰，最终全员陨落，消失历史长河当中。 　　虽然，民间也有传言，自从那场变故之后，勾曲山成为恶地，再也无法修行。 　　否则，为何道家其他传承，都不来占据勾曲山？ 　　时间流逝至今，一切都已救援，勾曲山的道家气质消散殆尽，沦为普通的名山之一。 　　没想到，丹阳郡太守，将勾曲山拿出，作为灭杀妖首的奖赏。 　　方斗心中有些心动，虽然他以‘丹融’身份，入股黄山道脉，但终归不是自家产业。 　　若能得了勾曲山，可比区区一间鸡鸣庙，要好上许多！ 　　方斗心动了，当即问道，“善佑道长，听闻丹阳本体的妖物肆虐，不知可有什么隐情？” 　　“道长，您就在黄山，却不知道，本地的妖物，已经肆虐到什么地步？” 　　“原本，黄山道长下山，诛杀妖邪，澄清气氛，正道昭彰！” 　　“但自从封山之后，妖类越发壮大，公然在市井横行，以本体出没，甚至还有夜间出没村落，捉走孩童吃空心肝！” 　　“老道还听闻，有妖狐召集妖类，造就一座极乐城！” 　　“那座极乐城所在，只有妖物知晓，相传此地伦常颠倒，人畜地位翻转，堪称人间地狱！” 　　方斗皱眉，问道，“难道就没人敢管？” 　　善佑老道士叹气摇头，“太守大老爷，听闻曾受过妖类恩惠，在任期间纵容妖物横行，这才是妖孽横行的根源！” 　　什么？ 　　方斗吃惊不已，“可我听说，最近抬手下达招贤令，号召四方散修除妖！” 　　善佑老道士，从怀中掏出一枚角牌，俨然也是招贤令。 　　“老道也收到，但太守前后反差太大，却是信不过他！” 　　方斗微微皱眉，连桃山观都收到了，没理由啊，黄山道脉声名远扬，怎么无人来请！ 　　与此同时，黄山小洞天内，掌教松竹摇摇头，将手中角牌捏碎。 　　“区区一座残破的勾曲山，也想让我黄山道士卖命。” 　　“这人间的官儿，越发小器了！” 　　…… 　　桃山这边，善佑老道士派人，将六心老人和弟子的尸首，就地埋在桃林当中，当做现成的肥田材料。 　　贼人已去，桃山观这边终于可以安心了。 　　这段日子，善佑老道士操持得力，名声远扬出去，陆续有人前来投靠。 　　老道士想起来，自己年纪大了，未免后继无人，便向山下的数十个村庄、乡镇发出消息，挑选适龄童子，选入道观培养。 　　一时间，应者如潮。 　　善佑老道士，思想还停留在，守着一座破道观，被邪祟堵在门口的凄惨景象。 　　却没想到，他消息发出去，竟有数百家携家带口而来。 　　“老叔，啊不，观主，您老不知道，这山下最近可乱了！” 　　“洪水肆虐，农家颗粒无收，家家都吃不上饭了！” 　　“以前，有资质的孩童，读书练武都有出路，如今这些路都断了，只能山上当道士，还能有口饭吃！” 　　善佑的一个子侄，如今也在桃山观出家，经常下山采买，可比老道士更知道外界疾苦。 　　善佑老道士发愁，桃山观再大，也受容不下数百童子啊！ 　　再说了，黄山道脉的道长还在，这事儿还要请教他！ 　　“丹融道长，你看？” 　　方斗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见到不少童子聪慧毓秀，的确是可造之材。 　　“善佑道长，酌情挑选些，收入门下也好！” 　　“切记，不可滥竽充数！” 　　数日后，善佑老道士带着弟子们，从数百童子中，选出最优秀的二十多个，暂且收入桃山观培养。 　　“呃！” 　　方斗面前，站着两男一女，都是六七岁的童子，这是善佑老道士，专门‘孝敬’他的。 　　数百童子中，以眼前三人天资最高，女童过目不忘、记忆超群，两位男童，一人悟性极强、学力惊人，另一人沉默寡言，却是天生灵眼，能看出天地灵气的痕迹。 　　“丹融道长，这几位童子天资出众，留在桃山观可惜了，如果黄山道脉不嫌弃，可以收入门墙培养！” 　　方斗愣住了，他光顾着桃山观了，却没想到黄山道脉，也是大小猫三两只，急切要补充人手培养。 　　百丈有些不乐意，眼下他在黄山，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独生子，很不情愿见有人来‘分宠’。 　　方斗望着三个童子，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悟性强的男童，反应极快，显然是三人中，最聪明伶俐的一个，立刻摆出个稚嫩的稽首礼，“拜见丹融道长，小童名叫陶家！” 　　女孩怯生生，回道，“小童姚青藤！” 　　最后是沉默寡言的男童，吐出两个字，“朱聪！” 　　“不错，你们愿意和我回黄山吗？” 　　陶家当即点头，“小童愿意！” 　　“能吃饱饭吗？”女童姚青藤问道。 　　“管饱！” 　　方斗笑着开口，听到三个孩童咽口水的声音。 　　“我愿意！” 　　姚青藤和朱聪二人，接连答应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诛妖 　　方斗将百丈叫来身前，“师侄啊，师叔交给你一件任务！” 　　百丈看到在场的三个童子，挺起胸膛，“师叔，你吩咐吧！” 　　“这三个童子，你带回黄山，让掌教师兄看看，若是合适就收下！” 　　百丈听出话中不对，急问道，“师叔，你呢？” 　　方斗举着招贤令，“事关斩妖除魔，贫道一定要去看看！” 　　说得好听，就是不带我去！ 　　百丈小嘴一瘪，“师叔，我也想去！” 　　“此行危险，你速速带着他们，返回黄山！” 　　百丈见方斗心意已决，只好答应了，“师侄听令！” 　　“这才是好孩子！” 　　方斗又和善佑老道士吩咐急剧，转身下了桃山，几步后发动山川潜行术，如清风消失无踪。 　　陶家、姚青藤和朱聪三个童子，见到方斗如此潇洒的身姿，纷纷露出羡慕的表情。 　　百丈的目光，落到三个童子身上，神态威严起来，“还不快叫师兄！” 　　方斗下了桃山，越走越是心惊，这还是人间吗！ 　　村庄大半荒废，野草侵入破败的房屋内，更有野狗狂吠，盯着腥红的眼珠子，盯着过往来人。 　　田地里庄稼稀疏，经常见到野猪横冲直撞，肆意糟蹋粮食，却无人敢出来阻止。 　　城镇中，走不出几步，就能见到衣衫褴褛的乞丐，过往行人面黄肌瘦，神色慌张。 　　“丹阳郡的官员，该杀！” 　　方斗先前在晋陵郡，虽然也有破败荒凉之地，但整体还好，怎么到了丹阳郡，一下子败坏到这个地步。 　　“啾啾！” 　　一头黄毛狐狸，嘴里叼着小脸发紫的婴孩，张牙舞爪形走在街道上。 　　过往行人视若无睹，任凭狐狸在脚下穿梭。 　　方斗停下脚步，盯着黄毛狐狸，这畜生竟然通人性，竟以挑衅的目光，看向方斗得意翘起尾巴。 　　“死！” 　　此刻，方斗以丹融道士身份行走，也不啰嗦，鸟篆云符运转。 　　黄毛狐狸眨眼间，从几十米开外的距离，出现在方斗掌心。 　　“啊呀，作孽呀！” 　　一个老太太从人群冲出，不是指责狐狸，而是方斗。 　　“还不快放了狐仙！” 　　“你们叫这畜生狐仙？” 　　方斗面带嘲讽，望着不断挣扎的黄毛狐狸，嘴角带着冷笑，硬生生将捏得爆开。 　　“天啊，他杀了狐仙！” 　　人群响起惊恐的尖叫声，行人如潮水般往两旁让开，方斗身边清空一大块，像是海洋中的孤岛。 　　“丹阳郡的人心，也以败坏如此吗？” 　　方斗叹了口气，高声叫道，“我乃黄山修士，丹融，下山斩杀妖孽，尔等无需惊慌！” 　　但当地的百姓，惊恐之下，顾不得听，尖叫声此起彼伏。 　　“不好啦，他杀了狐仙，大仙们震怒之下，要给咱们降宰！” 　　“快，快去报官！” 　　方斗眉毛跳动，报官？ 　　群情汹涌，堵着方斗去路，不让他离开。 　　片刻过后，一群捕快从人群走出，走到方斗面前。 　　“是你，杀了狐仙？” 　　带头的捕头质问，他身形肥壮，一双小眼睛露着凶光，毛茸茸手掌按在刀柄上，神情不善。 　　方斗深吸口气，这捕头也不是人，而是妖怪化形。 　　城里的捕头，都是妖怪，这是什么世道？ 　　难怪都说，丹阳郡比会稽郡差不了多少，都是妖怪横行、百姓受难！ 　　“捕头大人，此人自称黄山修士。” 　　妖怪捕头一摆手，“黄山修士又如何，敢在丹阳郡撒野，还杀了狐仙大人，也要伏法认罪！” 　　言谈之下，方斗斩杀妖狐，也是初犯王法的罪行。 　　方斗感觉好笑，妖怪也谈律法，当真是沫猴而冠！ 　　“大胆，你残害生灵，不但不认罪，还在嚣张，给我拿下他！” 　　“是！” 　　左右两边的捕快，快步上前，举着铁链就要锁住方斗。 　　方斗神情淡然，稍微运转法力，两个捕快原地旋转，如同陀螺，哎呦几声跌倒在地上。 　　“废物！” 　　这边捕头喝骂，方斗却感到压抑，他感受到，捕快是凡人，并非妖怪！ 　　奇怪了，妖怪当捕头，率领凡人捕快，这可真是人、妖一家亲！ 　　“我来拿下他！” 　　妖怪捕头快步上前，没走出几步，觉得身上衣物累赘，一双毛茸茸的爪子，撕开身上捕头官袍，露出毛茸茸的身躯。 　　“这是一头犬妖！” 　　犬妖人立而起，越有两米多高，露出嘴里锋利獠牙，双爪细长尖锐，一扑之下，足以将铁球撞飞。 　　方斗眼皮子不抬，轻轻吐出口气。 　　叱咤一炁，白色气浪命中犬妖，当场将他击碎成碎肉，从半空稀稀落落坠落，像是下了场血肉之雨。 　　“啊，杀官啦！” 　　人群更加惊恐了，连带着几个捕快，也都惶恐不已，转身亡命奔逃。 　　方斗对这个地方，非常厌恶，这里人妖不分、是非颠倒，仿佛不属于人世间！ 　　“若要宇内澄清，这丹阳郡的天都要换过一遍！” 　　“谁谁谁，谁敢杀妖？” 　　凡人跑了个干净，但街道尽头，开始有妖怪身影出没，显然是得了消息，气势汹汹狂奔而来。 　　“看来还不少！” 　　兽类成妖，小气候成精怪，大气候成妖类，实力高低不等。 　　像先前的黄毛狐狸，不能化形，最多算是精怪，后来的妖怪捕头，已能化成人形，算是小妖。 　　妖怪当中，类人程度越高，实力就越强。 　　从街道两头冲来的妖怪，大部分本体未蜕，仅有一两个身影夹在在内，已经有了人类的轮廓。 　　方斗裂开嘴角，“终于可以杀得痛快！” 　　他手掌抬起，整条街道上空，漂浮一层烟雾般灰气。 　　几个冲势太猛的精怪，冲着冲着突然气力衰竭，等反应过来，或者头颅消失，或者后半身消失，肚肠拖了一地，遍地都是血腥。 　　“这道士厉害！” 　　几个成妖的畜类，灵智不低，见状知道方斗施法。 　　一头猪妖原地打滚，口中呼噜噜，喷出大团长满绒毛圆球，朝方斗方面砸落。 　　方斗口中一吐，雷霆闪现，将圆球炸得粉碎。 　　雷霆去势不止，命中猪妖，响起杀猪般的惨嚎声。 　　片刻过后，猪妖全身焦黑，空中飘起烤肉的香气，夹杂着毛发烧焦的气味。 　　方斗露出‘狞笑’，一步步往畏缩的妖怪们逼近。 　　…… 第三百三十六章 教储 　　数日之后，几个身影出现在这片街道上。 　　几人全都身穿麻衣芒鞋，衣着打扮，倒和京城中，方斗曾见过的麻教左右长老类似。 　　他们脚下的石板上，仍旧沾满发黑的血迹。 　　“教储，就是这里！” 　　风吹过街道，卷起一两片树叶，看上去萧瑟不已。 　　方斗大杀一场，将这座城镇的妖怪屠戮干净，飘然离去。 　　留下了黄山道士的凶名赫赫！ 　　被称为教储的青年，长相端正，但左边眉毛齐中而断，看上去有几分凶煞之气。 　　“这次诛杀妖狐一族，连黄山道士也出现了。” 　　教储点了点头，“正愁送死的棋子不够，多他一个不多！” 　　但是，他的同伴就没这么乐观，黄山道脉，也曾威震一时，是东南道宗的重要分支。 　　“教储，教主吩咐过，这次咱们镇守丹阳，为的是就近监视勾曲山，看守那件物事！” 　　“此次诛杀妖狐，是丹阳太守一意孤行，咱们不宜牵扯过深！” 　　虽然他们语气委婉，但教储听了，还是有些不满。 　　“丹阳太守，将勾曲山作为奖励，这件事情，师尊还未知晓。” 　　“我麻飞灵身为教储，为师尊分忧，这是分内之事。” 　　“你们不必再劝，这次我必须参与！” 　　其他麻教的成员，听了暗叹口气，不便再劝了。 　　这位教储年纪轻轻，就已经修成法师，平素心高气傲，这次离开教主身边，终于暴露刚愎自用的性格。 　　“至于那个黄山修士，你们盯着点！” 　　与此同时，方斗正站在一处荒村，藏身暗处，暗中望着。 　　一群锃光瓦亮的光头，正在村里歇脚，取出干粮饮水，各自吃起来。 　　这是一群和尚，也是来凑热闹，诛杀妖类的。 　　众所周知，丹阳郡妖类虽多，却以妖狐一族最势大。 　　前几天，方斗捅了马蜂窝，就是因为杀了一头黄毛狐狸，才引发当地妖怪暴乱。 　　狐狸狡猾，洞窟极为难找。 　　传说中的极乐城，就是妖狐一手创建，相传已有二三十年，除了妖怪内部，却无外人知晓下落。 　　这次前来除妖的修行者虽多，却苦于找不到极乐城所在。 　　于是，众人各种施展本领。 　　方斗离开城镇后，也曾抓过几头小妖，以引香寻踪的法术，企图找出极乐城的下落。 　　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有此看来，幕后黑手的狐妖，真是狡猾无比，隐藏得极深。 　　这次方斗本想进荒村休息，没想早已有一群和尚先到了。 　　听他们交谈，这群和尚也是丹阳本地，来自一间名为‘九华寺’的寺庙。 　　带头的和尚，手持一根锡杖，是寺庙主持。 　　这座九华寺，可比福元寺凄惨许多，一群和尚的僧袍灰旧，脸上带着菜色，连主持本人，也才一流术士的境界。 　　这群和尚，取出的干粮，也都是炒米、面饼之类，看上去粗粝难下口。 　　“嗯！” 　　一道黄影窜出，荒草丛生的地面，发出细碎的脚步声。 　　九华寺的主持，露出笑容，“小黄儿回来了！” 　　黄影窜到他脚下，显出本体，俨然是只灵活的黄鼠狼，毛茸茸的双耳蓬松，一双眼睛又大又黑，看上去灵活可爱，很通人性。 　　方斗微微吃惊，这和尚竟然养灵兽，看来艺多不压身呐！ 　　主持从怀中，掏出一根肉干，递给黄鼠狼。 　　黄鼠狼张口吞了，对着主持叽叽，快速说些什么。 　　九华寺主持听完，抚摸黄鼠狼后背，将它放在地上，黄鼠狼一溜烟钻入草丛中。 　　“都别吃了，地方找到了！” 　　九华寺主持一声令下，其他和尚不敢再吃，纷纷收起干粮饮水，起身聆听他的训斥。 　　“那群骚狐狸，倒也狡猾，起了个极乐城的名字，实则将老巢安放在地下洞穴之内！” 　　“嘿嘿，我的小黄儿果然厉害，一出马就找到极乐城所在！” 　　九华寺主持心中高兴，却不知道隔墙有耳，苦心得来的情报，顺着风声传到方斗耳中。 　　原来如此！ 　　方斗听完，朝这群和尚方向，拱手道谢。 　　好人呐，日后必有所报！ 　　接着，他悄无声息离开，半点动静也没发出。 　　九华寺主持，竟然别树一帜，让灵兽冒充妖怪内奸，找到极乐城的真实所在。 　　狐狸擅长钻穴为巢，他们筑起的极乐城，并非外人所想一般在地上，而是在地下，仅在地面留几个入口。 　　众所周知，人类喜欢在日光下行走，而许多妖怪则不同，偏好阴暗潮湿的环境。 　　极乐城这么多年，才一直没有暴露。 　　“好一群妖怪！” 　　方斗心想，除了隐藏地下，极乐城本身，自然也有什么诡异，怕是不能轻敌大意！ 　　丹阳郡一座城池内，这几日生面孔出现许多，而且奇装异服，和寻常行人大有不同。 　　方斗行走街道上，见到这里的行人，比其他地方富足许多，但神色有些不安，显然是外人带来的影响。 　　“哎呦，对不住！” 　　一个人影扑面而来，方斗眼明手快，捉住对方双手，将其几乎扑到自己怀中的身躯扶好。 　　这是一个背着半人高葫芦的老道士，头上稀疏的头发，勉强扎了个发髻，枯瘦下巴仗着一缕山羊胡。 　　老道士连连道谢，“多谢道友！” 　　方斗盯着他，似笑非笑，“我若不出手，道友你自然不会跌倒，但我身上的口袋，却要被你掏干净了！” 　　刚才老道士顺势而倒，双手伸出快如闪电，若是方斗不察觉，胸口腰间，连同双袖内，瞬间就会被掏空。 　　老道士尴尬笑了笑，突然身后窜来一个道童，“师父，你去哪儿了？” 　　老道士按住徒弟脑袋，朝方斗正色道，“这位道友，贫道是斩妖一流，道号少冲！” 　　方斗还了一礼，“黄山道脉，丹融！” 　　道家分为斩妖镇魔、升仙拜神四支，占据主流的是升仙，也就是以修炼成仙为目的的道士。 　　但是，其他三支的道士，也一直传承不绝，只是世人都没有注意。 　　方斗得知眼前老道士，竟是罕见的除妖一流，大感兴趣。 　　正好，旁边有家茶馆。 　　“道友，到这边来，便喝边聊，我请客！” 　　重点在最后一句，老道士少冲听了，笑眯眯牵着道童，“恭敬不如从命！” 第三百三十七章 入口 　　惨，真惨！ 　　方斗看着师徒二人，心生怜悯。 　　早就听说，其他三支的道家传人，混得凄惨无比。 　　镇魔拜神两支，几近灭绝，除妖一支流浪各地，靠着斩杀妖孽，勉强能糊口。 　　但今日见到，方斗才发现，少冲师徒二人，真是太惨了。 　　茶馆中落座，一壶茶两碟包子，被二人瞬间吃个精光。 　　道童饿得久了，吃完包子意犹未尽，伸出舌头，舔舐指头沾上的油渍，回味无穷。 　　老道士少冲，吃相不比他好，一口茶一个包子，吃得大开大合。 　　方斗微笑不已，叫来小二，“再来两碟包子！” 　　“这怎么好意思？” 　　少冲搓着双手，不忘提醒小二，“光吃包子不行，你给送些小菜呗！” 　　方斗微微叹气，原先松竹和百丈二人，虽然过得艰难，但古泉观小有产业，还能雇佣佃农契户，也算是小康之家。 　　相比之下，少冲师徒才是真正凄惨。 　　“道友，你不吃！” 　　方斗笑着摇摇头，我真要开吃，能吓死你们！ 　　少冲连吃十几个大包子，总算饱了，端茶漱口，“让道友见笑了，我已经饿了许多天！” 　　“丹阳郡妖类横行，这里生意应该不错！” 　　方斗有些疑惑，径直问道。 　　一提这个，少冲就唉声叹气，“道友有所不知！” 　　“江南之地，其他地方还好，唯独这丹阳邪门的很！” 　　“咱们除妖一流的道家，基本都在维扬郡，那里虽然妖物横行，但太守镇压得力，各地都有赏赐奖励！” 　　“虽说除妖危险，但总能有所回报！” 　　“偏偏这丹阳郡，人妖混杂，是非不分，咱们拼着性命危险除妖，反而被当地百姓喊打喊杀。” 　　“半个大子赚不到，连干粮都吃光了！” 　　少冲满肚子牢骚，说到这里，朝方斗拱了拱手，“刚才一时冒犯，让道友见笑了！” 　　“没什么！” 　　方斗摆摆手，反正你也没偷到，就不和你计较了。 　　“道友，这些银钱你收下！” 　　方斗取出一个鼓囊囊布袋，里面发出铜钱和碎银碰撞的脆响，老道士少冲听了，两眼发直盯着。 　　“太不好意思了！” 　　少冲一把接过钱袋，郑重朝方斗行礼。 　　方斗摆摆手，“都是道家中人，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没想到，随口一句话，让少冲感慨不已。 　　“哎，若其他道家中人，都有丹融道友这般胸襟，我师徒二人，何以沦落至此啊！” 　　黄山道脉属于有产阶级，以修炼成仙为目标，阶层和会稽郡挂印观同等。 　　挂印观为代表的升仙流，很是瞧不起斩妖道士，认为他们奔波劳碌，烟火气太重，已然失了道家清静无为的本意。 　　通俗来讲，是瞧不上这帮穷亲戚！ 　　提起这个少冲一肚子怨气，“他们家产亿万，吃饱喝足，可以高高在上，做高人风范！” 　　“咱们斩妖道士，终日求生糊口，活着已是不易！” 　　“哪有条件，像他们故作姿态！” 　　少冲猛然醒觉，眼前的方斗，也是升仙流的黄山道士。 　　“抱歉！” 　　方斗淡淡笑着，“不碍事！” 　　“丹融道友，你来此地作甚？” 　　方斗从怀中，掏出招贤令，“来看看！” 　　“这个我也有，没想到道友身为黄山道士，也有兴趣过来！” 　　少冲心中奇怪，区区一座勾曲山，怎能引起黄山道脉的兴趣！ 　　别说如今残破的勾曲山，想当年全盛时期，黄山道脉也不会轻易沾染。 　　“实不相瞒，黄山封山百年多，我近些年来，听闻丹阳妖类横行，特来下山斩杀！” 　　升仙流不光闭门修仙，也经常下山除妖，但和斩妖道士养家糊口不同，他们斩杀妖类为的是扬名。 　　“难怪了！” 　　“丹融道友，你也知道，这座城池中，藏着极乐城入口？” 　　方斗点头，“不错！”这还是从九华寺主持偷听来的。 　　少冲也不隐瞒，当即介绍起来。 　　原来，他们斩妖道士，以妖类为猎物，自有一门‘鉴妖望气术’，可以通过风气云气变化，查明妖类的踪迹。 　　少冲师徒二人，也是知足常乐，来此参加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勾曲山，而是想夺斩杀几头妖物，去太守处兑换些银钱。 　　极乐城隐藏极深，却瞒不过少冲的‘鉴妖望气术’，通过一番追踪，终于来到这处城池中。 　　少冲指着街道上，随处可见的修行者，“这些同道，目的都是地下极乐城！” 　　“道友出身黄山名家，肯定早有了下落！” 　　少冲看向方斗，一副认真的表情。 　　“当然！” 　　方斗表情淡然，实则心里慌得一比，他接触黄山道藏才多久，哪有可能面面俱到，学得各种本领。 　　至少望气术，他就没来得及学！ 　　什么，望气术…… 　　方斗突然想起，自己深藏阴阳家的望气术，咳嗽几声。 　　“这个嘛，我略有所得！” 　　少冲露出敬佩的神情，“黄山传承果然厉害，贫道我也只是捕捉空中散乱的妖气，才一路追到这座城池！” 　　“狐妖狡诈，将洞穴藏得极深，入口更是极难寻找！” 　　“没先到在丹融道友面前，无所遁藏！” 　　方斗心想，这次吹的牛皮，若是圆不过来，待会儿非把自己炸死不可。 　　他把心一横，心中回忆前几次催动阴阳望气术的路线，一股玄妙的感觉涌上双眼。 　　顷刻间，方斗一双瞳孔，分化出太极阴阳鱼。 　　眼前的世界，瞬间变了模样，五彩斑斓的世界，转变成黑白二色气流运转。 　　原本落在眼中的世界，是平面的，但此刻变得丰富立体起来。 　　方斗甚至能穿过人群、墙壁，看到视线中，数百米乃至上千米范围内，所有生灵活动的踪迹。 　　原来，这座城池中，藏了不知多少妖怪，或潜藏民居，或躲在角落，暗中监视来往的修行者。 　　“来到妖怪窝了！” 　　方斗目光一转，呈扇形区域的地表场景，再度出现在视线中。 　　嗯，异样就出现在，一口水井上空。 　　人来人往的街道旁，一处屋檐下的水井，透出丝丝缕缕的异色。 　　阴阳望气术，能辨别万物的阴阳运转，但凡有半点不协调的地方，都能查漏无缺！ 　　“找到了！” 　　方斗可以肯定，这个水井，就是通往地下，极乐城所在的入口。 第三百三十八章 聚众 　　井口前，一个长着猫脸的老太太，弯腰摇着轱辘，将木桶提到地面。 　　木桶里的液体，不是清澈的井水，而是泛着血腥的人手人脚。 　　老太太眯起双眼，口中发出呜呜声，提着木桶，转身离开井口。 　　不远处的街角，方斗带着少冲师徒，见到这一幕。 　　“岂有此理，这妖怪也太猖狂了！” 　　少冲见此情景，须发贲张，恨不得上前，一掌打死这妖怪。 　　“井口下方，就是极乐城！” 　　方斗说出自己的发现，惊得老道士少冲，半天说不出话。 　　“让贫道看看！” 　　少冲一拍身后葫芦，窜出两道符光，被他以手掌接了，抹在双眼上。 　　“鉴妖望气术，天眼开！” 　　少冲睁开双眼，瞳孔浮现两道符文形状，对着井口望去。 　　“妖气冲天，妖气冲天！” 　　老道士此番也确定，方斗看得没错，井口就是进入极乐城的通道。 　　“这城里的妖怪，可不少啊！” 　　方斗先前施展阴阳望气术，见到的妖怪，不止刚才打水的猫脸妖怪。 　　城中藏着进入地下的入口，必定早已被经营日久，怕是当地的官府，早已被妖怪架空了。 　　“有了，咱们将这个消息，传给其他道友，共同闯入极乐城除妖！” 　　少冲突然想到，对方斗建议道。 　　方斗等得就是这句话，“我初来乍到，不熟悉情况，还要麻烦少冲道友！” 　　“包在我身上！” 　　少冲从背上解开绳索，将葫芦抱在怀中，对着口部轻轻说了几声。 　　随之，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潭水，葫芦内部晃动几下，荡漾着水波声。 　　“去！” 　　少冲怀抱葫芦，如抱婴儿，对着半空摇晃。 　　从葫芦口，不断飞出一只只蜻蜓，扇动几乎透明的翅膀，朝四面八方飞去。 　　…… 　　一件客栈内，妖怪化形的小二，正在后厨剁人肉，血肉溅得满脸都是。 　　客房内，某个清瘦的术士，正举着一碗水，水面悬浮铁针。 　　铁针缓缓转动，时而减缓，时而加速，竟无法彻底停下。 　　“哎，我这门天星指南术不到家，无法测出极乐城入口方向。” 　　术士叹了口气，看向后厨的方向，“这帮妖怪，敢弄人肉招待我，我离去前，怎么也得杀光他们！” 　　突然，薄薄一层窗纸洞穿，纤弱蜻蜓闯入。 　　术士眼疾手快，一把捏爆蜻蜓，却从掌心钻出一个声音。 　　“极乐城地下入口，就在柳条子街口转角的水井处！” 　　术士愣住了，真的假的。 　　过了片刻，后厨横七竖八，躺满一地尸体，都是各种妖怪。 　　术士转身离去，朝柳条子街方向赶去。 　　…… 　　“真的吗！” 　　越来越多术士，遇到少冲放出的蜻蜓，得到水井入口的消息。 　　他们起初带着疑问，生怕这是妖怪的轨迹，故意设下陷阱，企图诱骗他们送死。 　　但是，人数一多，开始交流起来，渐渐相信。 　　也有除妖道士，辨认这个声音，有些像是少冲老道士的声音。 　　除妖道士之间往来频繁，经常有业务冲突，往往遇到厉害的妖物恶鬼，还要组团刷怪，自然交情不浅。 　　“少冲的鉴妖望气术，已经厉害到这个地步？我们都没发现，却被他抢先一步！” 　　得到消息的除妖道士，感觉难以置信，大家的鉴妖望气术，水准都差不都，没理由被少冲先发现！ 　　“不论真假，先过去瞧瞧！” 　　众人来到井口前，见到恭候多时的方斗、少冲师徒。 　　“少冲，果然是你！” 　　“你运气真不错，竟率先发现了入口！” 　　众多术士们齐聚于此，见到少冲后，几个熟人开始打招呼。 　　少冲客气还礼，“侥幸而已！” 　　也有几人，注意到一旁的方斗，“这位道友面生，怎么称呼？” 　　“在下黄山修士，丹融！” 　　黄山二字出口，众多民间术士，包括除妖道士，均露出震惊神情。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道家传人，怎么也来掺和这趟浑水了？ 　　要知道，这次来灭杀妖类，乃是丹阳郡太守号召，虽然也给道家发去了邀请，但人家压根不理会！ 　　能来此参与的，都是落魄的民间术士，以及少冲师徒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除妖道士，来赚钱糊口的。 　　丹阳太守这次除妖决心很大，不仅拿出勾曲山悬赏，更是颁发高额赏金，凡是能斩杀一头妖怪，赏银五十！ 　　聚集在此的民间术士，怎么着也有百十来人！ 　　“原来是黄山道长！” 　　一群民间术士，不咸不淡打招呼，他们深知道家的倨傲，就算他们肯用热脸贴冷屁股，人家也未必会买账！ 　　方斗温和笑道，“贫道久在山中，这次出山历练，有幸参与战场除妖盛会，许多地方还不懂，请各位道友多加照顾！” 　　这位黄山道士，貌似人还不错！ 　　花花轿子人抬人，方斗这边给足众人面子，说话也中听，一时间，众多民间术士、除妖道士脸色好看许多。 　　“哪里，黄山是道家名门，我们应当依仗丹融道长才对！” 　　“丹融道长年少有为，有您参与，咱们胜算更大！” 　　这时候，一旁少冲开口了，“实不相瞒，这次还是丹融道长施展道术，才发现此处入口！” 　　“原来如此，黄山道术果真不负盛名！” 　　方斗眼看着，这群人彩虹屁越来越灿烂，大有趋于泛滥的姿态，急忙叫停。 　　“各位道友，除妖要紧，咱们想办法，进入极乐城。” 　　民间术士，包括除妖道士，对道家名门的态度非常复杂，类似方斗前世的社会中，老百姓对富人的态度，我仇视你是因为没法成为你。 　　方斗表现的客客气气，这些人竟觉得受宠若惊，心想这才是真正的道家传人，气度非凡。 　　恐怕，此刻若是方斗开口，这帮人都愿意推选他作为首领。 　　方斗却没那个想法，他一向低调，才不愿意出风头。 　　身边的民间术士、除妖道士，都是一般水平，还没见到什么厉害角色，光凭这点人手，自保都不够，谈何扫平极乐城？ 　　“丹融道长说的极是！” 　　“咱们这就下井，闯一闯这虎穴！” 　　“错啦，下面是骚狐狸的老巢，应该是狐穴才对！” 　　“有道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极乐城 　　方斗本以为，水井作为入口，必然杀机四伏，每块砖头都藏着机关陷阱。 　　想要通过这十几米的水井同道，少说也要牺牲几条人命。 　　实情就是，一切都是他臆想的。 　　某个民间术士，释放纸人下井，来回飞旋一趟，发现井底没有一滴水，侧旁有一处通道。 　　“果然有地道入口！” 　　这帮妖怪也太大意了，地道入口无妖看守，任凭外人闯入。 　　“各位道友，一起下去看看！” 　　众人接二连三，进入井底，沿着地道往前走。 　　方斗在队伍中央，默默观察四周地形，这条地道是斜着往下，看来要通往地底的某个洞穴。 　　这群民间术士，虽然是乌合之众，但并未莽夫。 　　有人取出泥捏的老虎，施法扔到地上，化作栩栩如生的猛兽，走在前面探路。 　　也有人手持罗盘，不断观察四周，对身处地下多少米，竟是精确掌握，半分不差。 　　少冲这边，不断从葫芦中，取出一团团符文，贴在通道两旁，那副模样，就像是抱着一大摞小广告，沿街找电线杆子张贴的老头。 　　方斗看出来，他如此举动，应当是以符文为联系，做一个类似‘锚’的法术，万一前方迷失，也能以符文联系回归地面。 　　“嗯！” 　　方斗没进地道前，也以为地底阴暗闷湿，但出乎意料，面前总是传来清新的凉风，并没有混浊的感觉。 　　由此也能肯定，前方不是死路，必然通往某个别有洞天的世界。 　　“哗啦啦！” 　　清澈的水声传来，众人猛地提神，水为生命之源，有水的地方就有生灵，这是常识。 　　纵然是地底暗河，终年不见天日的所在，也肯定有活物。 　　极乐城既然以‘城’为名，必然要傍水而立，方能长久。 　　“快加把劲，前面到了！” 　　地道陡然拐过一个大弯，少说也饶了大半圈，眼前豁然开朗。 　　“壮观！” 　　“造化之物！” 　　“地底竟有如此雄城！” 　　一众民间术士、除妖道士们，纷纷走出地道，脚下是类似平原的地形，长满幽蓝的苔藓，发出微弱荧光。 　　正前方，一座雄伟的城池，耸立在平原中央。 　　再看头顶，竟是无数闪烁光芒的晶石，如同石笋般镶嵌在岩石层，无数光线交织落下，显得并不刺眼。 　　刚才走过的地道，就像在西瓜上扎出小洞，内里是宽广千万倍的空间。 　　方斗曾见过世上最雄伟的城池，对眼前这座地下城，自然远远胜出。 　　但眼前城池，虽然规模略逊色，但风格却别有特色。 　　“这绝不是人类的手笔！” 　　方斗尚未开口，就有不止一人，说出这番想法。 　　确切来说，这座城池的外观，更像是动物的巢穴，没有棱角分明的四方城墙，反而像是几颗花生粘连成团。 　　“各位道友，可有胆气，进去一探！” 　　方斗突然开口。 　　“都到这里了，怎么不敢去？” 　　少冲带着徒弟，跟上方斗脚步。 　　其他人见此地空旷，除了这座城池外，别无其他，也抱着打探的心思，快步走向城池。 　　城池门上，挂着‘极乐城’三字的牌匾。 　　方斗有名教根底，看出这手书法不凡，看来这帮妖怪不简单。 　　“这里就是极乐城！” 　　一群人进入城池，见到的场景，和地上城池别无不同，大街上‘人’来‘人’往，客流如织，到处都是叫卖的景象。 　　没有想象中，大妖怪带着小妖怪，口中唱着‘大王叫我来巡山’的场景。 　　一切都是这么平和！ 　　但是，还是有人发现不对，街道上的行人，有正儿八经的活人，也有化形人形的精怪小妖，穿着人类的衣服，竟是融洽无比，没有半点不协调。 　　“怪哉！” 　　一行人本为除妖而来，但这城中气氛和谐，人和妖怪和谐共存，瞧着模样，没有机会呀！ 　　突然，人群中一头身穿短衣的恶浪，猛地窜出，吓得行人连连避让，张口咬住路边的小贩，顿时血光四溅。 　　“嗷呜！” 　　这头恶狼也是饿极了，拼命撕咬小贩的胳膊，大口吞咽血肉。 　　“穷凶极恶的畜生！” 　　众人精神振奋起来，妖怪果然兽性难驯，竟敢当街吃人。 　　有些性子急的，当场掏出法器符纸，就要斩杀这头狼妖。 　　突然，街道上响起鸣锣声，“都让开，衙役老爷来了！” 　　只见一个带刀的捕头，尖脸毛茸茸的，未脱狐狸的本相，也是刚修成小妖不久。 　　狐狸捕快急步上前，指着恶狼大吼一声，“大胆畜生，竟敢当街吃人，还不快束手就擒！” 　　这当儿，恶狼已经吃掉小贩半边胳膊，肚里有了东西，不复刚才疯狂，停了下来，朝狐狸捕快诉苦。 　　“我在城中青丘楼散尽家财，数日不曾进食，饿得很了，一时忍不住才吃人！” 　　“不经本人同意，吃人便是犯法！” 　　狐狸捕快一脸正气，“还不快跟我回衙门听审！” 　　恶狼急忙起身，整理身上的衣物，“别去衙门，我愿意认罚！” 　　说着，它朝小贩作揖行礼，“抱歉，你若不肯追究，我愿意赔偿你！” 　　小贩站起身，被吃掉的胳膊处，只剩下肩膀伤口血肉模糊，他脸上因痛苦而表情扭曲。 　　狐狸捕快叹了口气，“你是受害者，想要如何？” 　　方斗和众多民间术士心想，还能想什么，杀了这头狼妖呀！ 　　但下一刻，小贩的回答，让众人三观尽毁！ 　　小贩指着狼妖，“看你这头公狼倒也雄壮，不如将狼鞭赔给我，我便不追究你吃我的罪行！” 　　恶狼愁眉苦脸，“我这条鞭还要享乐，不能赔你，你看我这身狼皮如何？” 　　小贩上下打量，觉得还行，朝狐狸捕快点头，“我就要这身皮！” 　　在狐狸捕快审判下，恶狼乖乖剥了自身的狼皮，赔偿给小贩，自身则是找了一张残破人皮裹着，灰溜溜逃走。 　　小贩得了狼皮，也顾不上少了根胳膊，欢天喜地离开！ 　　狐狸捕快呢，则是在路人‘青天老爷’‘公正严明’的马屁下，得意洋洋离开。 　　“这极乐城，完全就是妖窝！” 　　刚才发生一幕，令众人心中发寒，这里妖不像妖、人不像人，如同置身魔界。 第三百四十章 街头叫卖心肝 　　从踏入城门开始，此地就透着诡异。 　　明明是妖类的巢穴，入口隐蔽，却没有半个妖怪看守。 　　方斗一行人从外面进来，这么多陌生面孔，街道上行人却无所察觉，根本不理会他们。 　　一众民间术士、除妖道士，感觉自己就像是透明人。 　　太诡异了！ 　　这时候，小贩卷起狼皮，欢天喜地离开。 　　“跟上去看看！” 　　方斗快步跟上去，少冲师徒也紧随其后，剩下的人，想看看其他地方，没有跟上来，各自走散了。 　　三人跟着小贩，穿过一个街口，来到一处店铺前。 　　店铺里，摆放各种木盒、坛子，遮的严严实实，看不清究竟售卖什么！ 　　“掌柜的，我来卖一场狼妖皮！” 　　小贩用仅剩的胳膊，将狼皮在柜台展开，不停介绍着，“你看这张狼皮的毛皮油亮，没有半点伤疤，简直是极品！” 　　柜台后的掌柜，是一头狈，生的獐头鼠脑，爪子抚摸狼皮，点头道，“果然是极品，若我所料不差，应当是狼太岁的皮吧？” 　　小贩指着伤口，“这可是我用一条胳膊换来！” 　　“运气不错，你的四肢、连同心肝加起来，真实价值也比不上这张狼皮！”狈掌柜神色如常道。 　　“谁叫他当街啃我的胳膊，触犯了极乐城的禁法，有狐仙捕快主持公道，判他将这身皮赔偿给我！” 　　小贩说到这里，一拍柜台，“能卖多少，我急需钱！” 　　狈掌柜笑道，“来我这儿典当，都是缺钱去青丘楼快活的。” 　　“这样吧，狼太岁的毛皮上乘，我给你一百玉钱！” 　　方斗听到玉钱二字，心头更震惊，这帮妖怪，私自建城、设立律法，更是制造内部流通的货币，这是要自发创建王国吗？ 　　如此看来，这群妖怪的野心不小，难怪丹阳太守要下令灭绝。 　　小贩取了钱财，转身离开了，显然是去口中提及的青丘楼。 　　这时候，又有几个身影闯入这家店铺。 　　两个魁梧的大汉，一头山猪成精，一头黑熊成精，押着一人来到柜台前。 　　“这头淫鹿，来咱们青丘楼，狂吃烂嫖，身上钱财花光不说，还倒欠了不少。” 　　“狈掌柜，你看看，他身上还有什么可卖的？” 　　狈掌柜见到这头鹿妖，有些吃惊，“这不是鹿公子吗，你先前典卖了最珍贵的香腺，这次还有什么可卖？” 　　猪妖和熊妖，听闻鹿妖把香腺买了，暴跳如雷。 　　“你这穷鬼，竟连唯一值钱的香腺也卖了，当真是大胆！” 　　“看爷爷不打死你！” 　　鹿妖身上香气熏人，脸上仍残留享受之色，双手朝虚空抓着，不停念叨，“好妹妹，好妹妹，等等我！” 　　接连挨了三下熊掌、五下猪蹄，鹿妖才醒悟过来，满脸不高兴，“你们这俩夯货，就知道要钱，本公子缺钱吗？” 　　“不缺钱，你倒是把欠下的两百玉钱还上！”熊妖双目圆瞪，露出足以嚼金咬铁的利齿。 　　狈掌柜两手摊开，“抱歉，他卖不出这个价钱！” 　　鹿公子双角光秃秃，那对树枝般茂盛的鹿角，早已出售掉，身上不是梅花斑点的鹿皮，而是换成了牛皮，因为鹿皮早已卖掉。 　　前些天，连体内最珍贵的香腺也卖掉，此刻已经卖无可卖。 　　“谁说不能卖了？” 　　鹿公子一拍胸口，“我还有鹿血、鹿骨，都是大补之物！” 　　狈掌柜笑着摇头，“您这身骨肉，就是拆碎了论斤卖，也凑不够两百余钱！” 　　“我，我卖我的内脏！” 　　鹿妖吼叫出来，“鹿肠、鹿肝，都是餐桌上的美味，狈掌柜，你这里也收吧？” 　　狈掌柜神色一变，“你不要命啦？” 　　猪妖和熊妖在旁边怂恿，“他自己不要命，你劝什么，赶紧开膛破肚！” 　　鹿妖也在催促狈掌柜，“赶紧取货拿钱，别耽误我回去快活！” 　　狈掌柜叹了口气，“我取你一半的肠子和肝，这样动刀之后，还能留你条命！” 　　鹿妖却问道，“能卖多少钱？” 　　“我给你两百玉钱，足够还债！” 　　没想到，鹿妖反应激烈，“瞧不起谁呐，我还要回青丘楼快活，你别给我省，肝肠都给我去四分之三，胆也给我去一个！” 　　“真是不要命了！” 　　鹿妖被开膛破肚，取出内脏后，虚弱得满脸苍白，但还是抓着玉钱，朝猪妖、熊妖下令，“还不快扶公子回去！” 　　两头雄壮的妖怪，态度变得热切起来，“好咧！” 　　说着，将鹿妖搀扶着走了。 　　方斗和少冲对视，目瞪口呆，这他么…… 　　狈掌柜将鹿妖内脏，浸泡在坛子中，看向方斗三人。 　　“几位客官，可有要出售的东西？” 　　方斗连忙摇头，强忍住一巴掌拍死对方的冲动，“没有！” 　　他就要带着少冲师徒离开，听到狈掌柜在背后大呼，“你们是外地来极乐城的吧？” 　　“本地只认玉钱，你们在这里没钱，寸步难行！” 　　老道士少冲心想，我在外面也没钱，有什么不对吗？ 　　方斗正要转身，突然见到店铺一角，斜靠着某根熟悉的锡杖。 　　这根锡杖，正是他曾见过九华寺主持的法器，怎么也在这里？ 　　“这位掌柜，此物从何而来？” 　　狈掌柜目光落到锡杖上，笑道，“是个和尚典当的，好家伙，出家人犯色戒，就像是老房子着火——烧得快，连吃饭家伙都典当干净了！” 　　方斗指着锡杖，“这东西我要了，你开价！” 　　“没问题，本店有买有卖，但问题是，你有钱吗？” 　　方斗从袖口，掏出一颗暗棕色的球体，“这个能当钱么？” 　　此物，是桃山特产之一，桃胶。 　　狈掌柜见到桃胶，鼻子扇动两下，双目反光，这可是好东西啊！ 　　“客官，里面坐，慢慢谈！” 　　最终，方斗用三颗桃胶，将这根禅杖交换到手中。 　　“客官有了钱，不妨去青丘楼玩耍！” 　　方斗笑着看向狈掌柜，“掌柜，你是笃定了，将我们骗去青丘楼，最终来你这里典当手脚心肝！” 　　狈掌柜眼皮一跳，随即谄笑道，“客官哪里话，咱们极乐城为何得名，还不是城中有青丘楼这好地方！” 　　“真正的极乐之处，还是在青丘楼内！” 第三百四十一章 青丘楼 　　“玉钱可是好东西，客官珍重！” 　　狈掌柜递给他一枚玉钱，朝方斗意味深长说了这句话。 　　玉钱入手，光滑冰凉，漆黑如墨玉，上面闪烁四个大字。 　　‘欲乐无极’！ 　　方斗见状，心中一动，问道，“这钱，究竟叫玉钱，还是欲钱？” 　　“都一样！”狈掌柜打了个哈哈。 　　通往青丘楼的道路，并不难走，因为路上行人，不是从青丘楼出来，就是往青丘楼过去。 　　方斗三人行走其间，像是汇入水流的水滴，丝毫不起眼。 　　“丹融道友，我看此地邪门的很，咱们须得万分小心！” 　　老道士少冲，一辈子斩妖捉鬼，经验丰富，但自从踏入极乐城，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人和妖类共同混迹，肆意叫卖身上的手脚内脏，个个如同疯魔一般。 　　还有，众人口中的青丘楼，又是何其恐怖的所在？ 　　“咱们静观其变！” 　　三人走到青丘楼前，深吸口气，这乃是一座楼阁，简直是一座不见尽头的高山。 　　前面迎客的门脸，倒像是进山的山门，又像是庞大巨兽张口，吞吃四方汇聚而来的人流。 　　先前见过的猪妖、熊妖，此刻笑容憨厚，站在门口两边，点头哈腰，迎接各方来客。 　　“客人请进！” 　　方斗径直走进去，少冲咬咬牙，也带着徒弟跟上他的步伐。 　　进入楼内，就像是迈入全新的天地，四周挂满灯笼、烛台，照得灯火通明，反倒是窗户紧闭，如此置身其中，分不清日夜，对时间流逝没有半点感应。 　　楼极高，看不到楼顶，站在大堂往上看，一层层楼往上堆叠，何止几十上百层！ 　　“客人，您来啦！” 　　一个热情的小厮，长相俊美，手脚伶俐，招呼三人入座。 　　但是，身上一股浓重狐骚味，暴露他的身份。 　　方斗不动声色，带着少冲三人落座，突然目光一凝，见到熟人。 　　另一个角落，九华寺主持，身处燕瘦环肥、莺莺燕燕围绕下，眼神迷离，不停往口中倒酒。 　　“大师，吃口最肥嫩的鹿肉！” 　　坐在他身旁的美女，伸出纤纤玉指，喂了一块鹿肉。 　　九华寺主持，张口一吞，舔到美女指尖，将其逗弄得花枝乱颤。 　　“大师你好坏！” 　　“贫僧一向惜玉怜香！” 　　方斗捂住双眼，主持你学坏了，让你的徒弟怎么看？ 　　少冲的徒弟，突然指向另一边，“师父，那是尤叔吗？” 　　少冲见到徒弟手指那人，猛地起身，“他怎么也变成这幅模样？” 　　原来，少冲也遇到熟人，还是个交情不浅的民间散修。 　　“一起去看看！” 　　方斗三人快步走去，走到那位姓尤的民间散修身旁。 　　“美人，你终于来了！” 　　尤姓散修，醉眼朦胧，见到人影晃动，张开双臂就要抱。 　　“尤贤弟，你醒醒！” 　　少冲一巴掌，拍的尤姓散修脑袋晃荡，然后回过神来。 　　“少冲兄，你也来了。” 　　“我正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邀请你过来享乐！” 　　少冲恨铁不成钢，这位尤贤弟，平时嫉恶如仇，斩妖捉鬼从不手软，怎么到了这里，原形毕露了？ 　　“清醒清醒，别忘了，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哈哈！” 　　尤姓散修听了，狂笑起来。 　　“没忘，斩妖嘛！” 　　“可是你还不知道吧，咱们丹阳郡的太守大人，却是这极乐城中妖怪们，最大的靠山呐！” 　　一言落地有声，惊得方斗、少冲二人，面面相觑。 　　“这，你怎么知道的？” 　　尤姓散修一指大堂的舞台，“你们待会就能见到了！” 　　这时候，大堂响起敲打梆子的声音，有人朗声说道，“好戏开演了！” 　　一阵浓烈香气，瞬间弥漫四周，极具侵略性，就像是自动望你鼻孔钻。 　　方斗冷哼，射出的气流将香气粉碎。 　　“这是迷香！” 　　少冲既惊且怒，指尖点化符文，遮住徒弟身周。 　　再看尤姓散修，脸上浮现迷醉神情，竟是鼻翼扇动，大口呼吸迷香。 　　“少冲兄，虽然是迷香，却是助兴的好东西，你也别抗拒，多吸收些，下面的戏才能更精彩！” 　　少冲见他无药可救，遂不再理会他。 　　舞台两旁和后方，开始响起戏班子的乐器声，随即升起白茫茫烟雾。 　　“白狐有情，千里报恩！” 　　“书生心善，金榜题名！” 　　“今日这出戏，就是感天动地的人狐之恋！” 　　方斗翻个白眼，这剧情俗得掉渣了。 　　但是，这群狐妖不简单，将幻术施展得炉火纯青。 　　几尺舞台在演绎下，仿佛实景一般，丝毫不觉得拥挤。 　　烟雾缭绕，更是颇具几分如梦似幻的气息。 　　饰演书生和狐妖的一男一女，都是颜值超高，演技过硬。 　　台上柔情似水、凄凄切切，将一出人妖恋曲，演绎得荡气回肠，见者落泪。 　　少冲和徒弟，起初面带戒备，但看到最后，心神沉浸其中。 　　戏的内容很是俗套，无非是书生在街市上，从猎人手上，买了一只手上的白狐。 　　后来，书生上京赶考，途中遇到白狐化为人形，自然是美女前来报恩。 　　嗯，少不得土匪拦路、小人暗算，科举考场上明枪暗箭，但在痴情狐妖相助下，一一化于无形。 　　书生金榜题名，被点为状元，还收到大官看重，要招收为女婿。 　　狐妖恋恋不舍，但愿意成全书生大好前程。 　　最后关头，书生幡然醒悟，决定放弃大好前程，和狐妖在一起。 　　大圆满结局！ 　　方斗打了个哈欠，聊斋写烂的剧情，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他低估了身边众人的爽点阈值！ 　　眼前这出戏的威力，就像是将《网文经典一百部合集》打包，乘着时光机回到八九十年代，让只看过金庸古龙作品的人品鉴，不啻于降维打击啊！ 　　少冲眼睛红了，徒弟也小声哭泣，“太好了，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尤姓散修，显然看过一遍，此刻摇头晃脑，回味无穷。 　　但是，结局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信息。 　　书生拒绝大官的联姻，结果被贬黜京城，来到丹阳郡当官，靠着自身努力，以及狐妖的帮助，最终成为一郡太守。 　　故事中的主人公，就是招贤令的发起人，立志灭妖的丹阳太守。 第三百四十二章 人自迷 　　“徒儿，为师错了，这世上还是有痴情善良的好妖怪！” 　　少冲接连摇头，叹气反省。 　　方斗瞪大双眼，你反思个毛啊！ 　　徒弟也很是感动，接连埋怨，“师父，你以前就是下手太狠了，人家妖怪遇到你，从来都是没命，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说的是，师父以后一定改正！” 　　方斗失望摇头，这帮狐妖太狡猾，还懂文化入侵、娱乐洗脑的手段，难怪这些人轻易沦陷。 　　不对！方斗陡然醒悟，没这么简单。 　　舞台上，乐器停止，戏曲散去，一片素净的地毯上，缓缓走出一名绝代佳人。 　　顷刻间，原本喧闹的青丘楼，变得鸦雀无声。 　　在场的所有男性，老到少冲这个年纪，小到他徒弟的年纪，见到绝代佳人的瞬间，都原地凝固，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众人的世界中，只能见到佳人，容不下其他。 　　方斗微笑点头，果然漂亮，但是小狐狸，你尾巴养好了吗？ 　　舞台上的绝代佳人，正是方斗曾见过的狐妖，端庄中带着妩媚、清纯中透着魅惑，衣着并不暴露，但仅仅是一抹白皙的手腕，就让人浮想联翩。 　　“好个狐媚子！” 　　方斗深吸口气，觉得周围空气都污秽无比，突然觉得此女的长相，真是美艳至极，恨不得冲到她面前，诉说对她的倾慕。 　　“不对！” 　　方斗头昏脑涨，扶住身旁栏杆，胸膛微微起伏，五脏庙内，六神齐聚，各自浮现身姿，发出嘶吼咆哮声。 　　与此同时，方斗双目瞳孔深处，浮现雷霆跳跃。 　　晕乎乎的脑袋，耳边响起炸雷，变得瞬间清醒许多。 　　方斗深吸口气，却见到台上的小狐狸，巧笑嫣然走到下方，对着一名晕乎乎的民间术士伸手，“可否借我一枚玉钱？” 　　民间术士满脸痴迷，“我身上还有八十个玉钱，愿意都给仙子，只求你陪我喝一杯！” 　　绝代佳人露出嗔怒，“你如此看轻我，这玉钱不借也罢！” 　　她转身就要离去，民间术士扑通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告饶，“我错了，求仙子不要恼怒！” 　　说着，他将身上所有玉钱，全都交给绝代佳人。 　　佳人抱着玉钱，轻启朱唇，“欲乐无极。” 　　“我代表这位贵客，请各位享乐一番！” 　　说罢，佳人怀中玉钱，同时燃烧起来，化作雾气腾到半空，汇聚成一团翻滚的乌云。 　　乌云哗啦啦，落下漫天闪烁的金光，像是下了场金雨。 　　众人置身其中，神态痴迷，拼命高举双臂，接着金色雨点，像是干旱已久的禾苗，等到从天而降的雨点。 　　尤姓散修，拼命扯开胸膛的衣襟，让金色雨点接触到皮肤。 　　“痛快，痛快！” 　　方斗则是运转法力，雨点都落在脚下，没有一滴落在身上。 　　少冲和徒弟，望着金色雨点，似乎意动，抬脚就要上前。 　　“少冲道友，醒来！” 　　方斗轻声开口，但少冲听在耳中，如同晴天霹雳，瞬间惊醒过来。 　　“丹融道友，我刚才怎么了？” 　　方斗说出实情，少冲道友惊恐不已，“这些狐妖太厉害了，只有丹融道友道家正宗，才能抵御他们的妖术魔法。” 　　他身旁的徒弟境界低微，脸上痴痴发笑，不断挣扎，显然中招太深。 　　“丹融道友，这青丘楼不能呆了，我即将用宝葫，封住自己和徒弟，还请你代为照顾一二！” 　　方斗点了点头，“没问题！” 　　少冲摘下葫芦，对着徒弟晃动两下，徒弟瞬间消失无踪，化作一缕烟投入葫芦当中。 　　“拜托了！” 　　方斗接过葫芦，晃动两下，照样将少冲收入其中。 　　少冲境界不到，难以抵御狐妖的诱惑，只能自封在葫芦法器内。 　　葫芦缩小到拳头大，被方斗收入怀中。 　　绝代佳人的出场，点燃现场气氛，其他客人也都掏出玉钱，扔到场中，每扔一次，上空就下了场金雨。 　　众人置身金雨之中，神态痴狂，争得头破血流，仍然不知疼痛。 　　“不要赶我出去，我要在这里！” 　　先前掏出所有玉钱的民间术士，被猪妖熊妖二人，抓住双臂往楼外拖拽。 　　旁边的客人们见状哈哈大笑，也不见阻拦。 　　其中，就有卖掉大半内脏的鹿妖，此刻奄奄一息，躺在美女的胸脯，不断咳血，不断指着他嬉笑。 　　“别闹，出去再卖些东西，就能继续回来享乐！” 　　方斗甚至听到，不远处的九华寺主持，身旁美女嬉笑着发问，“大师，你的玉钱也快花完了，该怎么办？” 　　九华寺主持，大手一挥，“我带了十几个徒弟来，可以继续卖钱！” 　　“大师真是健忘，您的徒弟早就卖光了，桌上那盘肉就是！” 　　“啊哈哈，老衲还有禅杖！” 　　“禅杖也卖掉了！” 　　“老衲这颗禅心，也值不少钱！” 　　“大师果然有胆气，请放心，极乐城有‘石心秘术’，以顽石代替血肉之心，换心之后，还能活着享乐！” 　　妖艳美人一指对面，某个胖大的男子，袒胸露乳，心口处一道伤疤，显然是换心的遗留。 　　九华寺主持一拍额头，“有道理！” 　　他掏出一把玉钱，“给我再来一盘炒人心，吩咐后厨，不要我徒弟的，老衲念旧情！” 　　“还有酒水美人，有多少来多少！” 　　“大师真坏，咱们姐妹你都嫌不够！” 　　…… 　　方斗听得火冒三丈，简直是个畜生！ 　　原本以为，这极乐城既然是妖类所建，应当是妖物横行，压迫人类的凄惨场景。 　　但身处其中才发现，这里活人和妖物，根本没区别，都是欲望的奴隶，为了一朝享乐，不惜卖空所有，甚至到了自残肉身的地步。 　　方斗到了这里，才真切感受到，人心即妖魔的道理！ 　　正因如此，他才抱定决心，必须将极乐城彻底抹去。 　　这帮狐妖倒也狡猾，在大堂上演戏码，道出丹阳太守是狐妖女婿的真相，令前来除妖的民间术士心灰意冷。 　　紧接着，有用各种奢华的享乐，迷惑众人，令他们一步步堕落，出卖亲朋好友，乃至身上最珍贵的东西，最终一无所有。 　　这才是妖魔的手段，简单粗暴的吃人太低级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聚红尘为道果 　　“嗯，小狐狸离场了！” 　　方斗环视四周，发现台上绝代佳人，已经不知不觉离开。 　　大堂上，到处都是纵情享乐的客人。 　　缺了条胳膊的小贩，抱着一条蛇妖称兄道弟，身旁跟着狐狸化成的美人了，大口痛饮美酒。 　　鹿妖在美人搀扶下，坐在两个斩妖道士身旁，不断推杯换盏，边咳血便喝酒，气若悬丝。 　　四周传来丝竹之音，更有珠帘后的乐师佳人，弹奏箜篌锦瑟，乐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空中弥漫的香气，堪称森罗万象。 　　珍贵的各色香料，不值钱般在火盆中焚烧，墙壁上刷着花椒和泥，美人脸上的胭脂、腰间的香囊，散发浓郁香味。 　　天南地北的米酒、果酒，无限量供应，自来水般滚滚而来。 　　桌上各种鲜美的菜肴，让人尝得舌头都快掉了。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方斗站在青丘楼上，带着怜悯的目光，望着下方深陷的芸芸众生。 　　这一刻，五行内炼中的诀窍，浮现在脑海。 　　道家禁绝享受，起因就在于，放纵欲望，无异于自取灭亡。 　　极乐城，欲乐无极，无限制放大人心内部的贪婪和欲望，最终连自己都要吞没。 　　这些极乐楼中的客人，已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为了留在此地，不惜典卖所有，最终连一副皮囊都丢的干干净净。 　　“原来如此！” 　　方斗猛地发现，他大概能猜出，狐妖建立极乐城的目的了。 　　与此同时，绝代佳人，也就是方斗见过的小狐狸，已然款款走上青丘楼的最高层，见到狐妖一族的老祖宗。 　　老祖宗，并非鹤发鸡皮的老妇人，而是三旬模样的中年美妇人。 　　美妇人见到小狐狸，朝她张手，“孩子，快活来！” 　　小狐狸笑着上前，“老祖宗，我最近在青丘楼修行，进步飞快，断掉的那根尾巴，已经长好了。” 　　若是让方斗知道，必定大吃一惊，这才几年，对方就补足了损失的道行。 　　狐族老祖点点头，“孩子，你是我族当中，血脉最纯一人，重返青丘的梦想，就寄托在你身上！” 　　“咱们本是高贵的青丘一族，上古时代便赫赫有名，结果流落至此，沦为普通妖族！” 　　“重返青丘，是咱们最大梦想！” 　　小狐狸听了，迷惑问道，“青丘山，到底在哪儿？” 　　她出身狐族，知道族人对青丘的执念，这座青丘楼的得名，就是出自这股执念。 　　但是，普天之下，哪有青丘的存在？ 　　小狐狸也曾外出游历，从未听过有青丘山存在。 　　狐族老祖听了，温和笑了，“傻孩子，青丘和仙家洞天一般，不在凡尘俗世，而在咱们血脉深处！” 　　“只要咱们狐族，能出现九尾的绝顶纯狐，就能破开血脉深处的秘密，重返青丘祖地！” 　　说到这里，她宠溺看向小狐狸。 　　“咱们这一支，上溯到第三十八代的老祖，曾出过一个惊才绝艳的老祖，已然修到八尾境界，距离返祖只差一步之遥！” 　　“只可惜，她情根深种，为了报恩，自毁前程！” 　　小狐狸听着叹气，“狐妖报恩，本是咱们诱骗凡人的谎言，为何那位老祖自己却看不透呢？” 　　狐族老祖摇摇头，“傻孩子，身处其中，怎么能看得透？” 　　“咱们青丘一族，出身名山大川，本是高贵的神兽！” 　　“离开祖地后，沦落到这凡尘俗世，成为妖类，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归青丘！” 　　“但是，上古时代，遍地九尾的场景，已经再难出现！” 　　“一代代传承下来，血脉越发稀薄，这一代的纯狐，只剩下你一个！” 　　“咱们的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 　　“孩子，红尘污浊，对那些立志修道成仙的人来说，堪称剧毒！” 　　“但咱们狐族，却从人心欲念中，看出得道的玄机！” 　　“须知道，红尘欲望，深不见底，若能借助其修行，必然前途无穷！” 　　小狐狸不能更赞同了，当初她为求活命，以一根尾巴代替自身，挨了方斗一记飞剑，逃回极乐城时，狼狈至极。 　　但是，狐族老祖却安慰她，可以修炼回来。 　　于是，小狐狸进入青丘楼修行，以花魁身份，诱惑无数人、妖沉浸欲望之中，迷失心志，最终堕落下去。 　　聚红尘滚滚、成就道果煌煌，这就是狐妖一族的法门。 　　这也是，极乐城存在的最大意义。 　　小狐狸身为纯狐，资质远超同辈，几年时间，就将损失的百年修为补充回来，而且更进一步，已经长出第三根尾巴。 　　有时候，她深夜对着月色，总会忍不住想起方斗。 　　“小和尚，你给我等着，本姑娘饶不了你！” 　　她正遐想着，下次遇到方斗，轻松将其击倒，然后百般折磨，见到方斗丑态百出的求饶场面，嘴角不禁露出微笑。 　　“孩子，最近你不要离开极乐城，青丘楼也不要出去！” 　　小狐狸被惊醒，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狐族老祖含笑点头，“咱们那位太守女婿，最近有些不安分呐！” 　　“招贤令的事情，三姐不是问清楚了，太守借此骗人过来，为咱们修行补充血食来着！” 　　若是让众多民间术士听到，简直要炸开锅！ 　　原来这次招贤令，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狐族老祖笑着摇头，“没那么简单，太守明面上以招贤令掩盖，实则已经召集丹阳郡名教子弟，将桑村学派尽数带来。” 　　“他们想干什么？”小狐狸下意识问道。 　　“太守女婿解释了，他思念恩师同窗，特地请来聚会。” 　　狐族老祖轻笑出声，显然不信这个解释。 　　“孩子，你须记住，这世上，最千变万化、捉摸不定的，就是人心！” 　　“花无百日好，再美好的爱情，终有凋零的时刻！” 　　“即便太守和三姐当初感情再好，也别忘了，咱们是妖，他是人！” 　　“他如今已不是当年的穷书生，而是一郡太守，将来还要入朝为官，位极人臣！” 　　“与狐妖联姻，无疑是污点，既然有污点，怎能不擦去？” 第三百四十四章 桑村学派 　　井口所在的城池，此刻死寂一片。 　　街道上、门窗上，到处都是妖怪的尸身。 　　至于凡人的踪迹，却是消失无踪。 　　“呱呱呱！” 　　一只乌鸦在空中盘旋，似乎也被冲天血气惊动，不敢在此逗留。 　　嗖一声，利箭贯出长虹，将乌鸦射个对穿。 　　乌鸦尸身落地，落在一行人面前。 　　“小师弟好射艺，不愧是恩师近年得意的弟子！” 　　开口之人三旬有余，面如冠玉、美髯长须，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士大夫。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丹阳郡太守，颜无双！ 　　在他身边，老老少少一大群，都是戴着头巾读书人。 　　刚才出手的少年，身穿短衫，手持桑木弓，眉目间带着英气。 　　听得颜太守夸赞，少年不好意思道，“师兄过奖，恩师曾说过，他门下弟子，以师兄的学问最为扎实！” 　　“你们不必互夸了！” 　　人群中的老者开口，众人顿时不说话，静听他的吩咐。 　　颜太守出身桑村学派，乃是丹阳郡名教中最大的学派，开创者桑夫子，可谓桃李满天下。 　　老者，就是桑村学派的开创者，桑夫子，也是颜太守授业恩师。 　　“颜无双，你娶妖为妻，多少年养气修身的功底毁于一旦，纵然官位做得再高，也是舍本逐末！” 　　“索性你能幡然悔悟，向为师求助，总算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桑夫子淡淡望着颜太守，“我问你，家中妖妻该如何？” 　　其他师兄弟的目光，都聚集在颜太守身上，等待他回答。 　　颜无双咬咬牙，从身后取出滴血的布袋，倒出一枚美人首级，兀自双目瞪圆，充满怨念。 　　“我以手起刀落，斩杀这妖孽，正要向恩师、各位师兄弟表明心迹！” 　　“我颜无双，发誓和妖族势不两立！” 　　青丘楼中上演的人妖相恋，此刻变得冰凉无比，地上的首级，正是故事中报恩的狐妖。 　　桑夫子见了，满意点头，“大是大非，绝不能含糊，你做得很好！” 　　他转向其他弟子，“都见到了，我桑夫子的弟子，可以犯错，但知错能改，还是我名教子弟。” 　　“今日，我桑村学派受邀而来，就是要灭极乐城狐妖一族，还丹阳郡明朗风气！” 　　颜无双拱手行礼，“恩师明鉴，弟子忍辱负重，已然探知狐妖底细！” 　　“极乐城就在地下，极乐城中，狐妖老祖应当是七尾的修为，剩下的都不成气候，不是三尾就是四尾。” 　　“至于其他妖类，都是狐族附庸，也没几个成气候的！” 　　狐族以尾数论境界，一到三尾类似于术士，四到六尾是法师境界，七尾已经真人了！ 　　桑夫子隐居桑村，收徒三十载，距离大儒境界，终究差了一丝。 　　一众桑村学派的弟子们，目光中不无担忧，看着恩师。 　　“呵呵，颜无双，你久不读书，也沾染上释、道二家的习气！” 　　“我名教一声正气，妖邪辟易，管它是七尾还是八尾，照样斩杀了！” 　　桑夫子年约七旬，但年色红润，身材高大，声音轰响，简直是个壮老头。 　　他虽然年迈，但每日三餐，一餐食米三升，双臂能开百斤战弓，比武将都不逊色。 　　颜太守心喜，他这次有备而来，先是发动郡兵围住此城，趁着众多妖怪不备，大军杀入。 　　当地百姓早已陆续迁走，剩下的都是化形妖怪，猝不及防之下，被屠杀一空。 　　郡兵中，有兵家率领，再加上桑村学派的名教弟子加入，瞬间扫荡所有妖怪。 　　桑夫子更是笃定，能对付狐族老祖，看来此战必胜无疑。 　　“恩师，这是我打探的极乐城入口，请……” 　　桑夫子抬手，“老夫眼睛还没瞎，看得见！” 　　他一指不远处的井口，“那里就是一处入口！” 　　颜无双佩服不已，此处正是极乐城入口之一，“恩师慧眼如炬，弟子佩服！” 　　众人正要举步，其中一位弟子掏出龟甲和铜钱，“恩师且慢，临行前，让我占卜一卦，看看吉凶！” 　　桑夫子摇摇头，“却是不必，此去斩除妖邪，凭的是胸口一股浩然正气。” 　　“瞻前顾后，没来的弱了这口气，将物事收起来！” 　　占卜之事就此作罢！ 　　一行人沿着井口下去，顺着地道，来到极乐城所在的地下平原。 　　“妖气冲天！” 　　桑夫子眯眼望去，见到极乐城上空，血色乌云翻滚，隐隐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其他弟子境界低微，看不出什么。 　　颜无双走到恩师身旁，躬身请示道，“恩师，可要弟子调兵下来，动用战阵军器屠灭妖族？” 　　“晚了！” 　　桑夫子悠然开口，“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狡诈百倍的妖狐！” 　　背后突然想起轰隆隆的声响，有人回头望去，见到来时的地道，像是猛兽的大口闭合。 　　几个弟子快步上前，张手企图掰开地道，但见到土层闭合，哪还有半条缝隙？ 　　“夫子，这……” 　　桑夫子乐呵呵，不以为意，“颜无双，你想和那些千年万年的老狐狸斗法，还是太嫩了！” 　　“你这点小心思，早被人家看透了！” 　　颜无双想到什么，汗水淋漓，“那……” 　　“你是说杀妻明志的事情，嘿嘿……” 　　桑夫子淡然笑着，当时他没有点破，那个人头被施加幻术，并非狐妖本尊。 　　颜无双这是被骗了，那帮狐妖野心甚大，反而想趁此机会，将桑村学派覆灭在此。 　　丹阳郡中，释门、道家和名教三家，释门式微，只有九华寺勉强支撑，道家正宗黄山道脉早已封山百余年，支撑下桑村学派独擎大旗。 　　这些年，若非忌惮桑村学派，狐妖一族率领群妖，肆虐之地，又何止一处极乐城？ 　　现如今，狐妖察觉颜无双这颗棋子不受控制，竟是顺水推舟，想要借他的手，将桑村学派一网打尽。 　　此刻，桑夫子带着精英弟子倾巢而出，都被困在地下平原。 　　…… 　　青丘楼中，最高的顶楼上，狐族老祖身旁，站着数名千娇百媚的美人。 　　其中一人，俨然是颜无双献出人头的主人，三姐。 　　“老祖，那臭男人，果然心狠，杀了我的替身，从桑村学派请来救兵！” 　　狐族老祖睁开双目，露出精光，“已入彀中，该动手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大闹 　　青丘楼内，方斗抽身就要离去。 　　极乐城的水，可比想象中更深，这群狐妖所图不小啊！ 　　它们将人类和妖族收拢一城，看似和平共居，实则是以欲望为诱饵，让二者甘为奴隶。 　　眼前青丘楼中衣香鬓影、彩带飘飘，看似花天酒地的销魂之地，实则是豢养牲畜的圈栏。 　　无论人还是妖，只要踏入青丘楼，心志遭受污染，精神逐渐堕落，最后沦为享乐的奴隶。 　　九华寺主持，方斗先前见过，虽然修为地位，也还是一流术士境界，此刻已完全堕落。 　　他为了享乐，已经将心脏换为石块，还在和狐妖美人寻欢作乐。 　　方斗摇了摇头，这帮人已经救不了，必须将极乐城连根拔起。 　　奈何举目四望，没有一个助力。 　　方斗心想，青丘楼背后的狐妖深不可测，若是初等法师才能应付，若是法师巅峰，就远非自己能敌。 　　为今之计，只有瞧瞧离开，回黄山请救兵。 　　只需请来三五个金豆兵，扫荡青丘楼和极乐城，就有把握多了。 　　方斗如此想着，便要悄然离开，没想到他刚起身，就引起注意。 　　“客官哪里去，可是我们招待不周！” 　　几个貌美多情的狐妖美人，穿着几近透明的纱衣，往方斗身上纠缠过来。 　　方斗微微皱眉，抬手轻拍，几个狐妖倒退几步，近不得身。 　　“抱歉，我外面还有事情！” 　　狐妖仍不死心，“有事情，可以交给门外的猪、熊二妖去办，客官只需尽情享乐！” 　　一左一右，两个狐妖美人，绵软身子贴着方斗胳膊，“留下吧！” 　　方斗深吸口气，“请放手！” 　　“不放又如何？” 　　“你若有胆，不妨挥拳来打我！” 　　狐妖美人嬉嬉笑笑，一如平常和恩客打情骂俏。 　　下一刻，她脑袋爆开，无头尸首倒落在地，露出只有一根尾巴的原形。 　　方斗缓缓收拳，“如你所愿！” 　　“杀人了！” 　　剩下几个狐妖，变得龇牙咧嘴，满脸都是狰狞，朝方斗举起双爪。 　　“好大胆子，敢在青丘楼闹事！” 　　方斗早被纠缠得不耐烦，心想混出去不太可能，唯有杀出一条血路。 　　从他掌心，冒出一团墨色线条，在空中交织成鸟篆云符。 　　鸟雀扑打翅膀的声音响起，一团虚无缥缈的云雾，眨眼间罩在几头狐妖身上。 　　扑通扑通，残缺不全尸体落地。 　　转轮诀之下，这些狐妖还没来及暴起，被云雾罩住的身躯不翼而飞，瞬间丢了性命。 　　“有人闹事！” 　　这里动静闹大了，青丘楼中的小厮妓女，都是狐妖一族出身，见状奔走相告，拦住方斗去路。 　　方斗嘿嘿笑着，张口吐出‘叱咤一炁’，滚滚气流喷出。 　　刹那间，青丘楼大堂，掀起一阵狂风，酒桌掀翻，众多美人恩客神色大变，狼狈不堪！ 　　“这还得了，还叫猪妖、熊妖来！” 　　话音刚落，两个小山般黑影闯进来，正是守门的猪妖、熊妖。 　　这两头妖怪本体就庞大，更兼气血旺盛，成妖之后，也是实力凶悍之辈，堪比一流术士。 　　“客官你敢闹事，还杀了楼中的姑娘，这可不得了。” 　　“请乖乖束手就擒，让老祖发落！” 　　猪妖手掌急速抓来，伴随两根森白的尖刺，竟是要刺穿方斗双掌，让他无从逃脱。 　　方斗照旧开口，‘叱咤一炁’。 　　“嗷呜！” 　　熊妖一声咆哮，如同炮弹飞出，炸得白色气浪摇摆不定，威力折损大半，落到猪妖身上，被他皮糙肉厚挡住。 　　“老熊，有你的！” 　　熊妖听了憨厚笑着，突然想起什么，催促道，“还不快拿下他！” 　　“好！” 　　猪妖胳膊用力，速度更快几分，堪比闪电，他这只巨大手掌，足以将方斗大半身子攥入掌心。 　　方斗叹了口气，抬起手掌，浮现金灿灿色彩。 　　“小子找死么？” 　　猪妖本身就皮糙肉厚，刀剑难伤，尤其是修炼成妖后，更是练就一副铜皮铁骨，再加上将两根獠牙，练成洞穿厉害的法宝。 　　对方用一双肉掌抵挡，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方斗双手裹着金光，捏住猪妖两只獠牙，微微用力，竟不能折断，颇有些吃惊，索性将其弹飞。 　　嗖嗖，两根獠牙被甩开，猪妖微微吃惊，手掌捏成拳头，要将方斗砸得血肉模糊。 　　方斗手掌切换成爪子，对着猪妖拳头一拧。 　　噼里啪啦，骨头脆响，猪妖那只脸盆大的拳头，竟被硬生生拧断了，断口处血如泉涌。 　　“啊啊啊！” 　　猪妖痛不欲生，口中发出的惨痛哀嚎，越听越像是杀猪般的惨叫。 　　“我要杀了你！” 　　猪妖心念一动，炼成法宝的一双獠牙飞起，朝方斗双眼扎去。 　　方斗一振道袍，飞起衣角，将獠牙打落在地。 　　这时候，熊妖也反应过来，张口发出咆哮弹丸。 　　方斗笑了笑，张口又是‘叱咤一炁’。 　　熊妖见了冷笑，和我比吼声，你输定了。 　　他胸膛鼓足几分，口中咆哮弹丸暴增三寸，足以将一座假山炸得粉碎。 　　方斗吐出的白色气浪后发先至，没等咆哮弹丸飞出几寸，就刺入其中。 　　下一刻，熊妖以为自己看错了。 　　咆哮弹丸，当场被洞穿。 　　众目睽睽之下，熊妖脑袋当场炸开，无头尸首倒在地上。 　　不止是‘叱咤一炁’，还有暗藏的飞剑，将这头熊妖斩杀。 　　猪妖惨叫着，回身往顶楼大叫，“老祖宗救命！” 　　方斗追上他，一拳打碎猪妖心脏，将其踩在脚下，“晚了！” 　　接连杀了几头妖怪，方斗杀心旺盛，他倒要看看，那狐族老祖是什么成色。 　　毕竟，一个照面都不打，就灰溜溜逃走，也太丢面子啦！ 　　“狐仙来了，狐仙来了！” 　　从头顶上空，缓缓飘落两个狐族美人，在她们的裙裾下，分别飘扬着四根尾巴。 　　四尾妖狐，相当于初入法师的级别。 　　“就派你们两个？” 　　方斗疑惑皱眉，看来自己还是被看轻了！ 　　顶楼之上，狐族老祖带着其他狐妖，瞥了一眼下方。 　　“区区一个闹事的道士，法师境界还没到，就让十七姐、十八姐对付他！” 　　“至于你们，跟我一同过去，品尝桑村学子的心肝！” 　　一群狐妖们，虽然还是美人的模样，但双眼竖瞳幽幽，露出尖齿尖爪，仅有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野兽。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双方对峙 　　极乐城外，桑夫子朝一众弟子下令。 　　“到地方了，还不快动手！” 　　众多桑村学子们，纷纷取下腰间的革囊，全都鼓囊囊，装满不知名液体。 　　颜无双先前，见一众师兄弟们，腰间都带了硕大革囊，以为是装饮水所用。 　　但现在看来，竟是桑夫子早已吩咐好。 　　“恩师，这是什么？” 　　桑夫子摇头，不满道，“颜无双，你官老爷当久了，难道忘了我桑村学派的传统了！” 　　桑夫子名下有百亩桑田，不用一个佃户，都是自己带着弟子忙碌，养活整个桑村学派。 　　颜无双当时在桑村求学，除了日常功课外，更要践行农桑、耕读并行。 　　别的不说，桑村学子学射礼所用的弓箭，就是自己种植桑树，以此为材料制作弓箭。 　　一旁的某个学子解释道，“恩师帮助当地村民打水井，从地底涌现黑泉。” 　　“这些黑水遇火即焚，极为凶猛，一旦燃烧，永无休止！” 　　颜无双看向桑夫子，“恩师，难道你要……” 　　“不错，老夫要火烧这座妖城！” 　　老夫子一声令下，众多桑村学子，举着革囊散步到极乐城四周，往墙角倾倒黑水。 　　黑水粘稠，顷刻间将极乐城四周附着粘遍，如同刷上层黑漆。 　　这时候，只需一点火头，就能引燃这片黑水。 　　极乐城上，突然响起狐族老祖的声音。 　　“桑老儿，你不在桑村植桑养蚕、教授弟子，来我极乐城做什么？” 　　“当然是来诛灭你这窝骚狐狸！” 　　狐族老祖笑道，“你的弟子颜太守，是我家三姐的夫家，咱俩论关系还是亲家，你这可就见外了！” 　　桑夫子举目看向四周，不动声色从身旁弟子手中，接过一副桑木弓。 　　桑木弓是单体弓，上弦时呈新月形状，弓身仔细打磨过，没有半点木刺，倒没有刷上清漆，也无装饰用的彩绘。 　　这幅弓箭，就和桑村学派风格一样，简单实用、朴实无华！ 　　“桑老儿，此地是我主场，你若识相退去，还能为桑村学派保留些读书种子，否则……” 　　狐族老祖的怀中，威胁之意越发浓郁。 　　“否则如何……” 　　桑夫子反问道，手中桑木弓拉成满月，扣指蹦弦。 　　嗡一声，弓臂打直，带动弓弦振动声响。 　　“好狡猾的老头，你故意引我说话，实则是伺机出箭！” 　　离弦飞箭，起初毫不起眼，但飞出几丈后，瞬间洞穿狐族藏身的所在。 　　只见看似空无的高空，像是被打破一扇玻璃，哗啦啦幻象剥落，浮现狐族老祖率领一众狐妖精英的踪迹。 　　原来，这群狐妖借着幻术掩盖，早已出现在桑村众人身前八百米外。 　　狐妖老祖故意隐藏踪迹，企图喝退桑夫子等人，反而被对方看破踪迹，一箭破开防御。 　　这支箭威力无穷，破开幻象之余，更是命中首当其冲的狐族老祖。 　　狐族老祖眼睛都不眨，身后窜出七条黑影，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瞬间将这只桑木箭刷落。 　　“果然是七尾！” 　　桑夫子看得分明，挡掉箭枝的正是对方的尾巴，不多不少俨然是七根。 　　“你这贱人，竟然诈死！” 　　颜无双从狐妖群中，发现三姐的踪迹，对这位‘夫人’冷眼相待。 　　狐妖三姐，属于身材火爆的轻熟女，一颦一笑韵味十足，听得颜无双叫骂，嗔怪道，“夫君，你身为一郡太守，好歹是封疆大吏，能否有些风度？” 　　“我被你这妖怪蒙骗，做下许多错事，让尔等狐妖日渐做大，今日再难回头，悔之莫及！” 　　“哎呦呦！” 　　狐妖三姐目光幽怨，叹息道，“夫君，为何你们男儿犯错，都要归咎咱们妇人身上，明明是你德不配位，靠着咱们狐族的财力支撑，才能步步高升，成为丹阳太守！” 　　“你能力有限，导致郡内盗贼蜂起、名不聊生，却偏偏怪我们狐族惑乱。” 　　“想当年，你抓着奴家的双手，发誓一生一世对奴家好，当年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怎么不记得了？” 　　“你斩杀奴家的替身，那股子狠劲儿，让奴家想来不寒而栗！” 　　狐妖三姐抚摸脸蛋，叹息道，“奴家也知道，这幅脸庞纵有姿色，但这么多年来，夫君也看腻了！” 　　“我狐族的积累财力，只能助你推上丹阳太守的地位，若还想往上在近一层，必须有朝廷大员撑腰！” 　　颜无双冷汗淋漓，大叫，“住口，你这妖妇！” 　　“说下去！”狐族老祖冷笑。 　　狐妖三姐接着说道，“听闻，夫君前年入京述职，很是被祁连太师看重，对方曾戏言，若非夫君早有婚配，当以小女许之！” 　　说到这里，这位狐妖美人叹息，“只怕从那日起，夫君就起了休妻再娶的心思，只是顾忌我狐族势大，才迟迟不能动手！” 　　“今日，已然是夫君筹谋已久的发难！” 　　“哎，我身为女人，又是妖物，遇人不淑，这也是没法子！” 　　“夫君何其忍心，杀我一人也就罢了，还要牵连奴家母族，更是巧言令色，将师门牵连至此？” 　　“这是何其冷酷的心肠？寒冰铁石，不过如此！” 　　狐妖老祖得意望着桑夫子，“桑老儿，你现在知道，自己教出了一个何其人面兽心、忘恩负义的畜生了？” 　　“颜无双资质平庸，这辈子做到县令也就到头，若非由我狐族出钱出力，怎能做到丹阳太守？” 　　“他不思回报，反而为了荣华，抛弃发妻，更是为求灭口，蛊惑你们来灭我狐族，如此丧心病狂的小人，简直与禽兽无异！”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狐族众妖均面带愤慨，指着颜太守叫骂。 　　桑夫子身后的学子们，神情也有些动摇，若颜太守真如狐妖所说，此战就成了不义之战。 　　颜太守满头大汗，嘴唇微微颤抖。 　　桑夫子神情凝重，过了片刻，轻笑出声，问道，“颜无双，这帮妖孽所说，是真是假？” 　　“恩师，你听我解释！” 　　“那就是确有其事喽？” 　　颜太守见事已至此，咬牙点头，“恩师，弟子错了。” 　　“错在何处？” 　　“错在不该一时贪恋，走了弯路。” 　　“哦！” 　　“若不是弟子利欲熏心，娶妖为妻，贪恋美色和狐族财力，此刻纵然是清贫书客，也能问心无愧。” 第三百四十七章 火烧极乐城 　　颜太守自己承认，其他学子们看向他，眼神中带着鄙夷。 　　他们在桑夫子座下读书，一向崇拜这位师兄，金榜高中、外放为官，一步步做到丹阳太守之位，可谓传奇人物。 　　但是，今日得见真相，这位师兄为求名利，娶狐妖为妻，这也就罢了。 　　狐妖为祸，残害当地百姓，但对颜太守本人，却是倾尽财力扶持。 　　但，颜太守得到祁连太师青睐，为求高升，竟然想害死发妻，若非对方是狐妖，恐怕早已遭了毒手。 　　为了一己私欲，更是蒙骗恩师，将整个桑村学派牵扯进来。 　　如此行径，简直就是令人不齿的小人！ 　　颜太守跪在地上，“恩师，弟子错了，一步错便再难回头！” 　　“恩师明鉴，弟子今日来除妖，不是为了官位高升，而是要将自己犯下的过错，一桩桩弥补过来！” 　　“这些年来，狐妖挟恩图报，让我这丹阳太守大开方便之门，所以才在郡中招摇过市，日益壮大！” 　　“弟子今日请恩师和师兄弟过来，就是要摧毁这极乐城，将狐妖斩尽杀绝，还百姓一片太平！” 　　对面狐族老祖嗤笑出声，“巧言令色，桑老儿，这话你信吗？” 　　“信！” 　　桑夫子正色说道，“为什么不信？” 　　他指向颜太守，“颜无双，在我座下读书十年，他的品性如何，我比你更清楚！” 　　“苦出身的孩子，以为捷径最快，不免走了弯路，但只要他及时纠正，还不算晚！” 　　颜太守抬头，眼泪婆娑，“恩师……” 　　桑夫子看向身后众弟子，“桑村学子听令。” 　　“弟子在！” 　　“今日此来除妖，不是为了丹阳太守，而是为了迷途知返的桑村学子，颜无双！” 　　学子们面面相觑，然后笑了，或温和、或友善。 　　“听我号令，火烧极乐城！” 　　桑夫子一声令下，学子们点燃火头，朝极乐城墙角的黑水扔去。 　　狐族老祖脸色大变，“不好，这帮人好毒的心肠！” 　　她裙下伸出七条尾巴，当空拉长交织，化作遮天般的幕布。 　　众多投掷的火头，纷纷被弹回，无法点燃黑水。 　　桑夫子再度举起桑木弓，满月开弓，一箭射出。 　　“不好！” 　　狐族老祖的七条尾巴，组成的巨大屏障，当场被射穿。 　　木箭命中墙角，蹦起火花，顷刻间点燃黑水。 　　壮观一幕出现了，火焰就像埋在土下，猛然被人牵着一角，瞬间拉到半空，裹着极乐城四周，开始燃烧起来。 　　黑水中点燃的火焰，霸道无比，纵然沾上土石，也在不断燃烧。 　　砂砾土石，开始如奶油般融化，变成五彩斑斓的透明液体，开始缓缓流淌低落。 　　整座城池都在融化，甚至还有身上着火的妖怪，现出原形狂奔，一头撞在融化的城墙，烫得全身焦黑。 　　“好，桑老儿，你此举，和咱们立下不共戴天的仇恨！” 　　“今日，桑村学派的来人，一个也不要走了！” 　　“老祖必有厚报，要让你桑村生灵，一鸡一犬都留不得！” 　　狐族老祖见状，知道极乐城救不了，这是倾注狐族心血所在，数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桑夫子捏紧拳头，“狐妖饶舌，还不快来领死！” 　　…… 　　青丘楼中，战况越发激烈。 　　方斗面对两尊法师境界的狐妖，感觉压力大增。 　　两个四尾妖狐，不仅战斗力惊人，更是配合娴熟，分别从左右交替攻击，时而进退配合，时而共进共推。 　　方斗纵然有水火道袍护体，还是被对方锐利的爪子，在身上掏了好几下，虽然没有受伤，但还是隐隐作痛。 　　“十七姐，这小道士的道袍，竟是件难得宝贝！” 　　“可不是，我的利爪足以撕烂铜人，却被他的道袍防住！” 　　“此宝甚好，正该献给老祖！” 　　突然间，下方喧闹声，变得响亮十倍，惊恐尖叫声更显慌乱。 　　出事了！ 　　人群中，响起惊恐的尖叫声，“着火了！” 　　“哪里着火了？” 　　“不是楼里，是城内，整个极乐城都着火了！” 　　方斗抿了抿嘴，觉得有些干燥，周围气温比起刚才，堪称炎热。 　　落在地上的花瓣，原本是青丘楼装饰之用，如今看来，从边缘开始脱水卷曲，大片大片萎缩焦黑。 　　十七、十八两个狐妖小娘，对视两眼，知道大事不好。 　　猛然间，响起狐族老祖的声音。 　　“杀了敌人，速速出城汇合！” 　　“是老祖！” 　　两位狐妖小娘，目光落在方斗身上，“受死！” 　　这时候，楼下的妖怪人类，无论妓女恩客，都拼命往外逃窜，眼见四周浓烟滚滚，不少房屋开始燃烧起来。 　　接二连三的火头，在城中窜起，四面八方都是浓烟烈焰，再不出逃就完了。 　　青丘楼内，雕梁画栋的漆层开始剥落，缸中的酒水开始升温冒泡，不少轻纱无风自燃，也有火光出现。 　　方斗深吸口气，张口吐出‘叱咤一炁’。 　　右首的十八姐，嗤笑道，“又来这一招，有用吗？” 　　方斗神秘笑道，“这次加料了，包你满意！” 　　话音刚落，白色气浪狂涌而出，朝十八姐面门扑去。 　　两个狐妖配合带着默契，同时伸出各自的四尾，交织成厚重的屏障，先前好几次，就此挡住叱咤一炁的攻击。 　　狐妖的尾巴，既能化作洞穿心口的利剑，又能变成固若金汤的防御，堪称厉害无比 　　但这次不同了。 　　白色气浪掩盖下，当着无坚不摧的青铜飞剑。 　　气浪当场撞得粉碎，但青铜飞剑却趁其不备，洞穿两头狐妖的防御，逼近二人面前。 　　“不好！” 　　十七姐踉跄后退，猛地醒悟，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她，而是身旁的十八姐。 　　“糟糕！” 　　十七姐的尾巴蠕动几下，绒毛交织，当场将刺出的伤口愈合，竟是不去理会青铜飞剑，直接攻击方斗本体。 　　这招攻其必救，若是遇到其他剑修，到也能奏效。 　　可惜，她的敌人，叫方斗。 　　方斗嘿嘿笑着，弹出一颗豆子，当空化作一尊狰狞的豆兵。 　　眉心镶嵌一颗舍利，四臂六目，神情不怒自威，身上散发的气质，俨然是法师境界。 　　异化豆兵，朝十七姐攻去，仅凭肉身撕裂空气。 　　这时候，飞剑已经杀到十八姐面门。 第三百四十八章 战尤酣 　　十八姐是狐妖，天生灵觉远超常人，纵然飞剑凝成一线，但危及生命的森寒，仍是被她感应到。 　　“不！” 　　这头狐妖的面孔，因惊恐而扭曲，她真能确定，若是被这条白线命中，必死无疑。 　　于是，十八姐临死关头，使劲全身解数自救。 　　它周身毛发竖起，根根似钢针，刷刷，整张狐皮蜕下来，化作第二个‘十八姐’。 　　此举，颇为类似金蝉脱壳，要代为承受飞剑攻击。 　　‘刷’，飞剑闪过，这幅替身像是戳破的气球，迅速漏气萎缩。 　　白线速度不减，仍旧朝十八姐眉心刺来。 　　“飞剑，竟然是飞剑！” 　　狐妖一族中，也流传人间剑仙的传说，遇到这些凶神恶煞，即便是狐族老祖也要谨慎三分。 　　十八姐心头绝望，咬咬牙，身后尾巴竖起。 　　两根尾巴自动断开，落地化为两个化身，和先前‘金蝉脱壳’不同，这可是狐妖保命的招数。 　　上次方斗追杀小狐狸，就是被其断尾自救，硬生生挨了一记飞剑逃走。 　　十八姐这次，可算是下血本了，她仅有四尾修为，一下子断送过半，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 　　“杀！” 　　两个狐尾化作的‘十八姐’，面带煞气，一左一右朝方斗杀来。 　　方斗双手握紧，手腕艰难扭动，飞剑受到感应，刷刷左右两下，将两个‘十八姐’刺爆。 　　今时不同往日，方斗非往昔可比，眼前的十八姐，也不是小狐狸那般的纯狐。 　　“小十八，我来救你！” 　　十七姐面带狠意，咬牙往前猛冲，但她后背大块皮肉不翼而飞，露出森白的脊椎和肋骨。 　　异种道兵面无表情，双手分别抓着桃木剑、鹤首钢杖，在她身后追杀。 　　不愧是妖类，生命力如此旺盛！ 　　“聒噪！” 　　方斗吐出两道白光，落在十七姐身前炸开，雷霆翻滚，化作一道冲天屏障，将对方拦住。 　　飞剑继续朝十八姐刺去，看似平常，实则无坚不摧。 　　“我命休矣！” 　　十八姐大口呼吸，身后再度掉下一根尾巴，这次没有变作化身，而是如同标枪投出。 　　这根尾巴，灌注十八姐大半妖力，短短瞬间，便提升到堪比法宝的层次。 　　起码这头狐妖认为，这招的威力，纵然比不上飞剑，却也相差不远了。 　　方斗嘴角含笑，“来得好快！” 　　话音刚落，他身上道袍浮现青光，尖锐如枪的狐尾，瞬间刺在水火道袍表面。 　　“磨灭之！” 　　方斗缓缓开口，从道袍表面，浮现光纹，交织成复杂的图案，缓缓转动，开始消磨狐尾冲刺的力道。 　　“去！” 　　青铜飞剑，并未受到影响，往前刺入十八姐头颅。 　　十八姐双目瞪圆，到底身亡。 　　“小十八！” 　　十七姐痛呼不已，双目通红，本以为对付一流术士，她们两姐妹手到擒来，但此刻却率先折损同伴。 　　“臭道士，我要杀了你！” 　　话音刚落，头顶一根燃烧的横木落下，正中十七姐头顶。 　　这头狐妖不闪不避，硬生生用头骨，将横木撞断成两截，火焰撩过她身上的绒毛，竟是无法点燃。 　　“你放心，我会留你活着，从手指和脚趾，一点点细嚼慢咽，将你彻底吞入腹中！” 　　十七姐身后四根尾巴，如同水中海草，竖在空中摇摆，像极了妖艳的舞姿。 　　狐妖每一根尾巴，都是一门保命的神通。 　　她见识到方斗的飞剑之术，此刻抱定拼命的决心，要一口气放出三根尾巴。 　　刷，异种豆兵飞扑过来，挡在方斗面前。 　　“又是你！” 　　异种豆兵堪比法师境界，虽然变化略有不及，但悍不畏死的本能，却又弥补了技巧不足。 　　刚才正是异种豆兵，缠住十七姐，令其无暇抽身救援，才让方斗腾出手来，从容杀了十八姐。 　　否则，这两头狐妖都是法师境界，哪是方斗随便能诛杀的？ 　　狐妖四根尾巴高高翘起，陡然拧成前所未有粗壮的一根，朝方斗头顶天灵刺落。 　　她心想，你身上有法宝道袍法身，头顶总没有吧？ 　　我这下刺你头顶，非得把你脑浆打出来不可！ 　　“国！” 　　方斗张口一声怒吼，周身气血翻腾，久违的感觉来了，双手高举，化作利爪抱拢。 　　狐尾落下时，方斗双爪合抱之，僵持起来。 　　与此同时，方斗周身金光，流水般往上涌，包裹方斗双爪，对抗狐尾上越发浓厚的煞气。 　　“嗖！” 　　异种豆兵掷出桃木剑，正中狐妖后心。 　　十七姐故意转身，用脊椎和肋骨，卡住飞来的桃木剑。 　　这根桃木剑，还是方斗意外得来，材质才二十年，在桃山压根不入流，再加上内部仅仅一道除妖咒。 　　对付些不成气候的妖怪还想，但落到十七姐身上，如同隔靴搔痒。 　　异种豆兵快步上前，高举鹤首钢杖，对着十七姐头颅砸落。 　　美人头颅，瞬间如西瓜爆开，钢杖毫无阻碍，破入其中。 　　下一刻，原本爆开的头颅，显出原形，竟是一根狐尾幻化，趁机将鹤首钢杖层层包裹缠绕。 　　异种豆兵脱手后退，高举四根手臂，六目同时睁开，仰天无声怒吼，身上腾起透明色火焰。 　　“呜！” 　　它举步撞出一团风，竟是不管不顾，飞扑在十七姐身上。 　　这头狐妖身躯迸发巨力，将异种豆兵的双臂震得节节粉碎，连同大半身躯都开始粉碎崩断。 　　但是，无色透明的火焰，通过身体接触，过度到狐妖身上。 　　“啊，这是？” 　　狐妖哀嚎怒吼，她身上的皮毛，经受妖力洗练，等闲火焰不能点燃，可是这团火焰落在身上，灼痛感竟是瞬间穿透皮肉，深入骨骼内脏。 　　与此同时，异种豆兵拼死一击，自身也被狐妖挤压得粉碎，倒地后化作一道光消失。 　　方斗这是从容上前，望着烈焰焚烧的狐妖，没想到异种豆兵进步不小，如今没有重阳大阵，也能放出无色透明的火焰。 　　“臭道士，杀了我！” 　　此火厉害，令十七姐如同在地狱挣扎，竟向仇人求助。 　　方斗点了点头，张口一吐，将十七姐头颅射爆。 　　这头狐妖死后，火焰仍在继续燃烧，将尸体烧成灰烬。 　　“好可怕！” 　　方斗对此火的恐怖，有了更加深入的体会，今后使用时小心，绝不能沾染半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斗歌 　　方斗这边交战剧烈，城外的大战，更是如火如荼。 　　狐族老祖率领一众狐妖，和颜无双请来的桑村学派对峙。 　　言语交锋，均不能撼动对方。 　　狐族最擅巧舌如簧、颠倒是非，但遇到了名教子弟，辩才高明，双方言辞交锋，半天不分胜负。 　　于是，桑夫子下令放火，将极乐城化作火海。 　　桑村学子带来的黑水，乃是传说中黄泉的变种之一。 　　传说中，阴司冥府，有黄泉环绕，生人游魂，一旦接触，当场就会烟消云散。 　　黄泉乃是传说之物，又能化作溺水、黑水，出现在阳世人间。 　　这团黑水，一旦燃烧，除非生灵死绝，将永不停止。 　　狐族老祖见火焰升起时，就知道没救了，专心率领狐妖们，要将颜太守、桑夫子一行人灭杀干净。 　　桑村学子们，取出桑木弓、宝剑、木杆长枪等武器。 　　桑木弓，是君子六艺之一，射艺所用，先前桑夫子几箭下来，已经初见威力。 　　宝剑，则是君子之器，名教弟子最爱佩戴联系。 　　至于桑木大枪，也是特地为了除妖而来。 　　五木之精，桑柳榆桃槐，其中桑木也能驱鬼除妖。 　　桑村学子有备而来，携带桑木制作的武器，就是要灭绝狐妖一族。 　　但是，狐族当中，有老祖这头七尾妖狐，相当初入真人层次。 　　桑村学派这边，修为最高的桑夫子，虽然是饱读儒生，却距离当世大儒还是差了一丝。 　　如此对比之下，颜太守这边处于劣势。 　　但是，双方交手，情况竟是僵持起来。 　　桑村学子们，或用桑木弓箭远射，或以宝剑、木枪进攻，开始和众多狐妖死斗起来。 　　狐妖虽然妖术千变万化，漫天都是摇曳的狐尾，但对面的名教弟子，胸口一股浩然正气，诸般变化均告失效。 　　于是，只能用最原始的利爪、牙齿，连带着最厉害的尾巴，撕咬攻击这些桑村学子。 　　“负心人，我三姐来会会你！” 　　狐妖三姐，身后五根尾巴摇晃着，找到颜太守。 　　颜太守冷笑道，“先前你逃得快，这次本官绝不会失手了！” 　　他掀开腰间布袋，取出一枚官印，对着狐妖三姐晃动。 　　这头狐妖觉得满眼金光刺眼，身边响起接二连三的惨叫声，都是同伴遭受了波及。 　　“你竟动用官印中的王道气运？” 　　“如今朝廷失德，你这般做，透支丹阳郡的气运，难道就不怕民不聊生吗？” 　　颜太守冷酷笑着，也不回答。 　　狐妖三姐恍然大悟，“你本是铁石心肠之心，怎会估计这些？” 　　“纵然是你的恩师、同窗，如今也沦为你算计的棋子！” 　　“颜无双，你好狠的心！” 　　颜太守突然开口了，“那一年，祁连太师对我说，若非我早有婚配，必将爱女下嫁。” 　　“你绝不会知道，当时我想的是什么！” 　　狐妖三姐冷笑，“无非是利欲熏心，盘算着如何弄死我，好迎娶祁连太师的小女儿，和皇帝老儿成为连襟！” 　　“不！” 　　颜太守摇头道，“我当时想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若当你那没遇到你，我就没有污点，可以光明磊落，成就自己的事业！” 　　“贱妇，是你勾引我，坏我大好前程！” 　　“颜无双此生最大的污点，就是你，还有这些狐妖。” 　　“今日，我要彻底将你们抹去！” 　　狐妖三姐被官印金光所迫，一双美目眼眶裂开，留下两行血泪。 　　“颜无双，枉你长了一副人皮，怎么就生了副禽兽的心肝！” 　　“若无我狐族倾尽财力，为你在官场搭桥铺路，你现在还是个不得志的小官儿；若无我施展法术，为你除掉政敌、拉拢同僚，你怎能这么快做到丹阳太守？” 　　“你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我三姐当年瞎眼了，才看上你这畜生！” 　　颜太守神情冷漠，“别把话说的这么漂亮，你我之间从无真情，只是相互利用而已！” 　　“是啊，只是利用而已！” 　　狐妖三姐的嘴唇，红的像是鲜血涂抹，她伸出丁香软舌，舔舐嘴角，“先前日夜同床，奴家曾想过，夫君的心肝，到底是什么滋味？” 　　“如今，总算能得偿所愿！” 　　下一刻，这头五尾妖狐发出一声咆哮，尖利得足以刺破耳膜。 　　颜太守首当其冲，脑袋晃动几下，稳住身形。 　　但周围功力较弱的桑村学子，一个不注意，竟被狐妖反扑，当场被杀了两个，更有三四人受伤。 　　“唱采桑民歌！” 　　桑夫子一声令下，幸存的学子们纷纷开口。 　　“春蚕生三月、桑枝正吐绿！” 　　“朝起采桑去、暮归好喂蚕！” 　　…… 　　起初一名声音雄厚的弟子开口，其他弟子接连应和，声音中饱含热情，像是回到桑村春日，结伴而行，穿梭在桑林间。 　　名教六艺之，乐！ 　　歌声化作滚滚洪流，开始涤荡四周，削弱狐妖一族的气势。 　　原本气势正盛的狐族老祖，突然脸色一变，往后退了几步。 　　对面的桑夫子，下巴胡须微微颤动，嘴唇微微张合，竟也在哼唱民歌，身上气势越发旺盛。 　　名教弟子，以歌声聚众一心，农桑之事，自古起来，就是人道大事，关系到吃饭穿衣。 　　如此之下，竟压过狐妖的风头。 　　狐族老祖突然笑了，“偏你们有歌，咱们狐族便没有？” 　　“三姐，还记得青丘谣吗？” 　　狐妖三面带血痕，款款上前，张口轻声唱道。 　　“青丘有狐，九尾庞庞！” 　　又一个狐妖接着唱道，“茹毛饮血，其声昂昂！” 　　“逐月濯泉，山风为裳！” 　　“髑髅戴之，目见不殇！” 　　一个个声音汇聚起来，越唱越是高亢。 　　最终，汇聚成最后八个字。 　　“纵死首丘，生我何妨？” 　　“纵死首丘，生我何妨？” 　　这首狐族歌谣中，充满对祖地的回忆，在山间逍遥，与日月为伴的自由自在，到了最后八个字，更是表明心志。 　　如此古老悲壮的歌谣，表明这群青丘狐，也有自己的文化记忆，并非什么粗鲁的野兽。 　　双方的歌声，斗得旗鼓相当，这边你高一头，那边我便压过一头。 　　这时候，颜太守举着官印，悄然走到旁边，朝狐族老祖投掷扔出。 第三百五十章 逃出城外 　　桑村学子和狐妖一族斗歌，气势相持，正处于比拼内力的关键时刻。 　　颜太守却悄然潜入，珍贵无比的官印当做石头，朝狐族老祖当头砸落。 　　“老祖，小心！” 　　狐妖三姐突然见到，惊恐大叫起来。 　　“三姐，切莫分心！” 　　狐族老祖沉声开口，抬起一直手掌，眨眼间撑破人皮，化作小山般庞大的利爪，长满茂盛的绒毛，迎风招展。 　　利爪一把攥住官印，将其裹得严严实实。 　　“大胆，区区妖物，竟敢夺取官印？” 　　颜无双撕开便服，原来他此来，竟是身穿全套官服官帽。 　　几个呼吸，颜太守穿着正式官服，指着狐族老祖喝骂。 　　“大胆妖孽，还不快伏诛！” 　　狐族老祖一声痛呼，巨大的利爪腾起白雾，官印猛然跳到半空，燃烧金色火焰。 　　再看她的利爪，已然被烧得皮肉酥烂、骨头都焦黑了。 　　狐妖一族，肉身强大，到了七尾境界，已经能以血肉之躯，硬扛法宝的攻击。 　　但是，一郡太守的官印，何其重大，蕴含的人道气运，几乎将这只爪子废掉。 　　“恩师，快……” 　　生死对峙关头，狐妖老祖少了一根爪子，高手过招，对实力削弱太大了。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必须立刻抓住。 　　桑夫子叹了口气，“颜无双，你欠丹阳父老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官印中人道气运，乃是镇压一郡之用，如今被颜太守私自调用，若不能及时归还，将来丹阳郡必将生灵涂炭。 　　“罢了，我桑村学派，就以阖派性命，填这个缺口！” 　　这位老人高声开口，“桑村学子听令。” 　　“恩师，弟子在！” 　　“今日有死无生，一只妖狐也不能放过了！” 　　桑村学子们，高唱着采桑民歌，张开桑木弓，挥动宝剑、木枪。 　　如此同时，狐妖一族，口中唱着青丘谣，和对方厮杀起来。 　　战况越发惨烈了。 　　狐族老祖七尾横空，不时往下扎落，却被桑夫子一箭接一箭逼退，双方斗得难解难分。 　　燃烧的极乐城中，到处都是亡命奔逃的人、妖，此刻众生平等，都在寻找逃生的出路。 　　桑村学派纵火焚城，竟是不分敌我。 　　青丘楼陷入火海，街道两旁的店铺房屋，也都开始燃烧冒烟。 　　街道上的青石，烧得冒出白烟，脚掌踩上去，立刻烫得通红。 　　方斗总算逃出来，在青丘楼燃烧倒塌前，掏出升天。 　　“嗯！” 　　街道旁，一个和尚脸色灰败，盘坐在地上，身边到处是慌乱逃生的人、妖，竟不逃生。 　　他身上的僧袍，衣角已经点燃，眼看即将陷身火海。 　　方斗认出他，这和尚是九华寺住持，为求享乐，将徒弟、禅杖和心脏都典卖了。 　　一股清风，打灭他衣角的火焰。 　　“这位大师，还不快逃命？” 　　虽然此人在楼中行为，已经和禽兽无异，但方斗知道是狐妖操纵人心所致，也没有什么偏见。 　　方斗能找到极乐城，还是对亏对方先前发现，此刻对他只有怜悯。 　　九华寺主持耷拉着脑袋，朝方斗挥手，“你逃命去吧，老衲罪孽深重，合该一把火烧了！” 　　他此刻，已经摆脱精神污染，回忆先前禽兽行径，恨不得自行了断。 　　方斗取出锡杖，“大师，别犯傻了，你们释门对大奸大恶之徒，都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对待自己也不妨宽容些！” 　　“及时醒悟，还不算晚，赶紧回家去吧！” 　　九华寺主持，双手接住锡杖，朝方斗点头，“多谢这位道家朋友，老衲总算圆满了！” 　　他神态庄严郑重，高举锡杖，对着心脏插落。 　　锡杖末端很是锋利，轻松撕开皮肉，插入胸腔，响起洞穿石块的声音。 　　九华寺主持，拔出带血的锡杖，送给方丈。 　　“请！” 　　话音刚落，这和尚当即气绝。 　　方斗接过锡杖，这和尚先前越是可恨，眼下就越是凄凉可怜。 　　极乐城待不下去了，到处都是火光。 　　方斗注意到，这些人类、妖物，别看到处乱撞，却没人能或者逃出去，这把大火从四面八方燃烧，压根没留半点生路。 　　水火道袍虽能护体，但法力总归不是源源不断，所以方斗绝不能大摇大摆闯出极乐城。 　　“嗯！” 　　头顶响起翅膀拍打的声音，竟有些鸟雀本体的妖怪，展翅冲上高空。 　　只可惜，火光顺风到处飘舞，只需轻轻掠过翅膀，就能点燃松软的羽毛，借助表面的油脂熊熊燃烧。 　　凄厉的鸣叫声，在头顶上空盘旋缭绕。 　　一只只大大小小的火鸟，如同飞蛾扑火，当火光覆盖全身时，便从高空往下坠落。 　　这倒给了方斗启发，地上没路，天山有啊！ 　　方斗掌心吐出光芒，面前多出一尊威风凛凛的夜叉。 　　这头夜叉背生双翅、鸟面人身，悬浮在半空，朝方斗恭敬行礼。 　　“飞天夜叉，这次要借你逃生了！” 　　方斗眉头皱起，身旁火光更加旺盛了，从四面八方往他身上挤压。 　　水火道袍有避火阵，此刻正好起作用。 　　飞天夜叉转到方斗身后，托着他双臂腋下，用力往上猛提。 　　方斗眼前一花，地面已经甩出十来丈，再看四周，已经不是到处燃烧的地面，而是极乐城高低不平的屋面。 　　再看飞天夜叉，飞行途中，也被数道火舌擦中，但羽毛间仅有小火星跳动，没有泛滥成灾的趋势。 　　飞天夜叉的一身羽毛，均含有剧毒，等闲火焰烧不起来。 　　至于方斗，有水火道袍护体，清湛水光流遍全身，更是不惧火焰。 　　飞天夜叉带着方斗，越飞越高，突然见到前方云端，两道交手的背影，气势凌人。 　　“飞出城外，即刻降低！” 　　方斗低头望着脚下，原本的城墙荡然无存，只剩下流淌着类似岩浆的液体，不少一头冲出来的妖类，直接陷入其中，烧成焦炭模样。 　　城外打仗了。 　　方斗借助飞天夜叉，以航拍视角，看到双方交战的场景。 　　一方是狐妖，从两尾三尾，再到四尾五尾不等，连撕带咬，凶残无比。 　　他们的对手，则是一群正常的人类，手持弓箭、宝剑、木枪，逐个猎杀狐妖。 　　方斗一眼认出，这些人的来历。 　　“名教子弟！”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两败俱伤 　　方斗飞出城，原本该是动静很大。 　　毕竟，术士境界只能在地上交战，了不得一跃几丈，在低空闪转腾挪。 　　唯有法师，深谙御气技巧，才能飞行。 　　这次剿灭极乐城之事，双方的法师加起来，也凑不够两只巴掌。 　　其中桑夫子和狐族老祖，才能肆无忌惮在空中交战。 　　如今，冷不丁闯入个方斗，本该非常显眼。 　　奈何，此刻双方交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程度。 　　狐妖凶残，拼着被木箭木枪，刺得毛皮千疮百孔，也要扑上桑村学子，张口撕咬血肉。 　　甚至以利爪、尾巴，洞穿胸腹，将热气腾腾的心肝剜出。 　　“嗷呜！” 　　一头头狐妖凶相毕露，张口吞吃心肝，嘴角流淌鲜血。 　　桑村学子也不甘示弱，或者一箭将狐妖钉在地上，或者宝剑斩断利爪尾巴，或者干脆一枪洞穿。 　　极乐城燃烧成巨大火堆，城外却是血流成河。 　　颜太守脸上，一道爪痕覆盖脸庞，从左眼划到右嘴角，皮肉外翻，原本俊朗的相貌，已然被毁掉。 　　而他对面，狐妖三姐没了右腿，尾巴也少了两根。 　　这对相爱相杀的夫妇，眼见同类惨死，厮杀得越发激烈。 　　方斗拍拍飞天夜叉，示意他将自己在一旁放下。 　　他算是看出来了，招贤令有问题啊，那些被忽悠来的民间术士、斩妖道士，都是打头阵的炮灰。 　　颜太守真正的主力就在眼前，是这批奋力作战的桑村学子。 　　名教在斩杀妖邪方面，也是毫不含糊。 　　桑夫子身配弓箭、枪剑，远了张弓射箭，近了挥剑举枪，将狐族老祖的攻击一一击退。 　　狐族老祖眼见族类惨死，越发惨烈，心中早有定计。 　　眼下不比上古，乃是神兽横行的时代，人类处于微末，任凭各方奴役打杀，当做牲畜食物。 　　当今时代，人道气运昌隆，释门、道家和名教，皆在人道气运基础上而成。 　　纵然没了朝廷，也有这三家镇守，稳固无比。 　　颜太守先前，以官印释放一郡气运，伤了狐族老祖的爪子。 　　两强相争，任何一方削弱，都会造成致命的差距。 　　桑夫子状态圆满，越战越勇，一步步打得狐族老祖落于下风。 　　“罢了，我狐族式微，纵然七尾境界，仍旧比不上真人，却被这小小儒生克制。” 　　“如今之极，唯有灭杀桑老儿，再从容剿灭桑村残余！” 　　狐族老祖心中发狠，陡然抬头看天，透过厚重底层，“看时节，已经是深夜时分，月上中天！” 　　“天狐惑月，钻心遁！” 　　这头七尾老祖，瞬间如孔雀开屏，七根尾巴如展开的折扇，将大半天空遮住，四周陷入黑暗。 　　下一刻，她的本体，则是无限缩小，最终消失无踪。 　　嗖，桑夫子眼前一花，响起弟子接二连三的惨叫。 　　“啊！” 　　桑村学子们，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心头剧痛，瞬间气绝。 　　狐族老祖这招遁术，杀戮惊人，一口气将在场的桑村学子杀个精光，唯独留下颜太守和桑夫子。 　　颜太守神情剧震，低头看向胸口，却见到官印浮现凹坑，正是其挡住狐族老祖钻心的杀招。 　　桑夫子，眼神浮现悲哀，嘴角流出一丝碧绿的血色。 　　“妖孽，你毁我桑村学派。” 　　“正因如此，老夫心痛欲绝之下，才悟透碧血丹心。” 　　“你有钻心遁，何不再来杀我？” 　　这时候，狐族老祖的声音，如同九天降临，虚无缥缈。 　　“有何不敢？” 　　下一刻，桑夫子胸口剧震，似乎被重物击中。 　　这位老夫子睁眼，红光对着空中掠过，空气泛起波纹。 　　藏于无形的狐族老祖，瞬间现出本体。 　　名教之大成就——碧血丹心，最能克制幻术，狐族老祖这门钻心遁，也是一门极其高明的杀招幻术。 　　七尾横空之下，狐族老祖缓缓浮现身躯，嘴角、利爪染遍鲜血。 　　“呵呵呵！” 　　一旁狐妖三姐咧嘴，斜眼看颜太守，“你的手足同窗都死了，颜无双，你还能如何？” 　　颜太守深吸口气，“狐妖，来日我必将调集兵马，将此地彻底摧毁！” 　　“你没机会了！” 　　狐妖三姐语气森然，“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这时候，原本占据优势的狐族老祖，却遭遇突变。 　　桑夫子深吸口气，再度取下弓囊，一副桑木弓箭，此刻只剩下七支箭。 　　“妖狐，受死！” 　　桑夫子弯弓射箭，“中！” 　　狐族老祖抬起尾巴，企图将其拍落，不料一阵剧痛，利箭刺穿尾巴，当地将其钉死在地上。 　　她挣扎再三，始终拖拽不动，这才发觉，这支箭缭绕碧赤二色，带着沉重无比的力量，压制住这根尾巴的一切变化。 　　碧血丹心，本就是浩然正气的极致，镇压妖邪。 　　“中！” 　　桑夫子接连说了七个中，将剩下的箭枝射空，狐族老祖的七根尾巴，被同时钉在地上。 　　这头七尾妖狐，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老祖！” 　　狐妖三姐见状，带着身边仅存的狐妖，往桑夫子身前冲杀而来。 　　桑夫子腾出一只手，掷出桑木大枪，当场炸响如雷。 　　气浪咆哮，缭绕木枪四周，瞬间洞穿狐妖三姐胸口。 　　这头五尾狐妖，胸腹炸开，身躯当场断成两截。 　　她趴在地上，眼神怨毒，盯着颜太守，“可惜，终究比你先死一步！” 　　刚才一枪威力太过强劲，血肉都溅到他脸上。 　　颜太守，抹去脸上血迹，双目孔洞茫然。 　　桑木大枪去势不止，任何狐妖被挨到，当场炸得血肉飞沫。 　　“桑老儿，你敢灭我狐族？” 　　狐族老祖惨痛哀嚎，仰头长啸，吼叫声带着悲戚。 　　桑木大枪贯穿最后一头狐妖胸口，斜插在地上，后方一条血线，横七竖八摆满狐妖尸体。 　　“纵死首丘、生我何妨？” 　　空气中安静下来，似乎仍在回荡这句话的余音。 　　狐族老祖裂开嘴巴，盯着桑夫子，“今日你若杀不了我，我必将血洗丹阳郡，为我族类殉葬。” 　　桑夫子脸色铁青，他最后七支箭，分别钉住狐族老祖七根尾巴，再无剩下一支箭取其性命。 　　狐妖狡诈，若是他上前补刀，说不定会临死反扑。 　　局面陷入僵局。 　　这时候，颜太守缓缓起身，走向狐族老祖。 　　“杀了你，我就洗白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借箭 　　颜太守抬脚，跨过一具具尸体，此刻地上尸体交叠，血流成河。 　　有同窗桑村学子的，也有狐妖的尸体，生前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死后叠加交缠，不分彼此。 　　他一步步抬脚，突然踩到一只手掌，低头看去，手掌的主人，死后仍不改少年的英武之气。 　　颜太守认出，正是先前射落乌鸦，被他夸赞的少年学子。 　　他心口一痛，随即脸色恢复冷酷。 　　“妖孽，受死，受死！” 　　颜太守，一步步闯入狐族老祖面前，举起手中宝剑。 　　狐族老祖也不动手，冷笑着看他逼近，“颜无双，你这伪君子、衣冠禽兽，三姐是你发妻，你也下得去手！” 　　“我是名教子弟，和妖孽不共戴天！” 　　颜太守喃喃自语，举起宝剑，朝狐族老祖心口插落。 　　一只爪子提起，握住锋利的剑身，闪烁雪芒的锋刃，无法割伤妖狐的毛皮。 　　狐族老祖微微用力，将宝剑捏成废铁，一爪子捏住颜太守脖子，将他提得双足离地。 　　“桑老儿有碧血丹心，灌注之下，凡铁都能刺伤老身。” 　　“可你一个利欲熏心的脏官儿，读书人中的败类，也配来杀我？” 　　狐族老祖点点头，“我狐族今日死个干净，让你一郡太守陪葬，也不过分！” 　　“恩师！” 　　颜太守面对死亡，内心恐惧之极，拼命回头，企图朝桑夫子求救。 　　“别看了，你一己私欲，连累桑村同窗死伤殆尽，你以为这位恩师，还会救你么？” 　　狐族老祖的声音冰冷无比，“颜无双，你这畜生，也有今日！” 　　利爪逐渐收紧，将颜太守胸腔最后一丝空气挤出去，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颜太守仿佛看见，少年时光，穿着粗布衣裳，在桑田劳作，双腿沾满污泥草叶，晚上还要强忍疲倦挑灯读书。 　　十年寒窗，踏出桑村之后，才知道名利之路难走。 　　年少意气，逐渐被残酷冰冷的现实，消磨的差不多了。 　　几乎绝望的时刻，狐妖三姐出现，对他做出各种许诺，也带着他见识到狐妖一族的千万年底蕴。 　　颜无双答应了，接下来就是一帆风顺，政绩斐然、官运亨通，最终四旬不到，就成为一郡太守。 　　可是，他还有更大的野心和抱负，丹阳郡太守，势必要进入中央朝堂，掌管整个国家。 　　祁连太师的事情，让颜无双知道，曾经的狐妖助力，此刻却成了最大的阻碍。 　　无论是名教弟子的身份，还是朝堂官员的地位，都容不下妖孽发妻，狐妖妻族的污点。 　　“污点！” 　　狐族老祖，一眼看穿颜太守内心，嘿然冷笑起来。 　　“人心凉薄，竟至于此！” 　　“颜无双，多谢你，老身自诩活了数千年，看穿人心事故！” 　　“在你这里，才见到人心的下限，原来是没有下限！” 　　“今日送你上路，也算祭奠三姐这可怜儿！” 　　狐族老祖爪子用力，就要将颜无双脖颈拧断。 　　突然，白光闪过，狐族老祖的爪子浮现一道血痕。 　　再看坠落地上之物，俨然是桑夫子脱手而出，将自身宝剑掷出。 　　至此，桑夫子手上，只留下一张桑木弓，再无其他。 　　狐族老祖来了兴致，也不急着杀颜太守，问道，“桑夫子，你这孽徒，留着也是恶心，为何不让我替你，清理门户？” 　　桑夫子目光掠过遍地尸体，缓缓说道，“我家的孩子犯错，也要拉回去打屁股，何时轮到你动手？” 　　此刻，双方均无力动手。 　　狐族老祖七根尾巴都被钉住，短时间无法脱身，但谁若是以为她软如可欺，颜太守就是教训。 　　桑夫子手中只剩一张空弓，也无力再动手。 　　“可恶，若老夫还有一只木箭，必能将你射杀！” 　　狐族老祖嘿然冷笑，“老祖放你回桑村，再取来木箭杀我如何？” 　　“未尝不可！” 　　一个是反话讽刺，一个却顺水推舟，谁也不肯示弱！ 　　这时候，桑夫子突然开口，朝方斗藏身的方向高呼，“是哪一路的朋友？” 　　方斗吃惊，自己以山川潜行术，尽力收束气息，没想到还被对方看破行踪。 　　这碧血丹心，真就这么厉害？ 　　狐族老祖微微一惊，“烈火焚城，仍有漏网之鱼？” 　　不由得不吃惊，桑村学子以黑水焚烧极乐城，火焰熊熊，全城的人、妖都被烧毁大半。 　　如今，只剩下少数天赋异禀，仍在苦苦挣扎。 　　其中也不乏，有民间术士、妖类闯出火海，但他们都以耗尽法力，元气大伤，只能藏在暗处蛰伏。 　　唯有方斗这个异数，精神圆满，在一旁伺机。 　　既然被看到了，也无需隐藏了。 　　方斗起身，在两位大佬前现身，“在下黄山修士，丹融，见过桑夫子，见过狐族老祖！” 　　听到方斗自报名号，两位大佬同时吃惊。 　　狐族老祖当即狂笑，“哈哈，桑夫子，你名教折损人手，却被黄山道脉捡了便宜，感觉如何？” 　　他们二人可都记得，曾几何时，丹阳郡一家独大，黄山道脉鼎盛之时，桑村学派和青丘遗族，都不敢打出名号。 　　眼下两败俱伤，方斗却突然出现了。 　　桑夫子看向方斗，径直问道，“道友可是除妖而来！” 　　方斗点头，“正是！” 　　“你一个区区术士，纵然是黄山传人，也能杀我？”狐族老祖倨傲说道。 　　纵然她此刻被封住七尾，仍不是区区术士能捡便宜。 　　“自然不能！” 　　方斗从袖口，掏出一根树枝，正是雷击木的桃枝。 　　“桑夫子，听闻你缺少箭枝，我这里有根桃枝，特来献上！” 　　狐族老祖，见到树枝上跳跃的雷霆，神色露出惊恐，“雷击木！” 　　这种灵木，可是妖邪的克星。 　　桑夫子一把接住桃枝，“多谢了！” 　　下一刻，他从怀中，掏出枣木的戒尺，张口喷出一团血。 　　碧血丹心的气韵，盘旋在戒尺之上。 　　“老夫一物换一物，不占你便宜！” 　　刷，戒尺落在手上，方斗感觉沉甸甸的，来不及查看，随手塞入怀中。 　　狐族老祖面孔，渐而惊恐起来。 　　桑夫子双手极稳，将桃枝搭在桑木弓上，瞄准狐族老祖的心口。 　　狐族老祖深吸口气，目光飘向某个方向，“孩子，幸好你走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名山到手 　　桑夫子，将桑木弓拉成圆月，雷击桃木枝为箭矢。 　　碧绿、赤色两股气流，缓缓缭绕，围绕着雷击桃木箭枝，最终凝聚成一颗箭头。 　　“想要杀我？” 　　狐族老祖狠绝狂笑，“桑老儿，我要拉着你陪葬！” 　　话音刚落，它爪子猛地用力，将颜太守周身骨头捏碎，破口袋般甩落地地面。 　　这头狐妖老祖，究竟是个狠人。 　　桑夫子神情不动，耳边也听不见，颜太守惨痛的哀嚎声。 　　桑木弓上，雷击桃木箭已经蓄势到巅峰状态。 　　“呼呼！” 　　桑夫子扣指开弦，桃木箭嗖飞出，破空有声。 　　奇异一幕发生了，箭矢越是靠近狐族老祖，速度就越发缓慢，如同整个空间冻结。 　　很显然，这是狐族老祖施法，企图挡住桑夫子汇聚心血的一箭。 　　“幻术扰乱时空！” 　　方斗在一旁，看出此招的厉害，这狐妖老祖果然厉害，不愧真人层次的大妖。 　　但是，桑夫子碧血丹心，何其厉害。 　　箭枝的速度，已经接近于零，但还是往前飞。 　　二者的争斗，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结果就看，是桑夫子的木箭命中狐族老祖，还是在命中前就半空停顿，就此折戟失败。 　　一时间，如同废人的颜太守，以及在旁观看的方斗，心都悬起来。 　　“邪，不能胜正！” 　　桑夫子轻轻开口，这句话的伟力，施加在桃木箭上。 　　下一刻，碧赤二色缠绕，陡然加速翻涌起来。 　　噗嗤声中，雷击桃木箭猛往前冲，扎入狐族老祖额头。 　　这尊老妖狐，双目神色黯淡下去，身后七根尾巴如同镰刀划过，刷刷齐根折断。 　　“哈哈哈！” 　　桑夫子仰天长啸三声，对着虚空抓手，“大儒门槛，触手可及，但老夫走不到了！” 　　说罢，他盘腿坐下，高声吟诵，“不负家国、无愧天地！” 　　八字声落，人已气绝。 　　两败俱伤，实实在在的两败俱伤。 　　桑村学派这一方，众多学子先后惨死，如今桑夫子也取义成仁。 　　狐妖一族，自狐族老祖以下，尽皆丧命。 　　颜太守猛抬手，“黄山高人，还请救我！” 　　过了片刻，方斗脚步声响起，在他面前十步停下。 　　“太守大人，有何吩咐？” 　　“救我！” 　　颜太守语气微弱，此刻他相貌损毁、全身骨碎，与废人无异。 　　方斗点了点头，“扶危济难，悲天悯人，本就是我道家所为！” 　　“不过……” 　　方斗这两个字，让颜太守心悬到嗓子眼，“道友，你想要什么？” 　　方斗心想上道，说道，“我要勾曲山！” 　　勾曲山，是颜太守招贤令的赏赐，按理说，狐族老祖是桑夫子所杀，应该为他所得。 　　但是，桑夫子力竭而亡，桑村学派更是名存实亡。 　　颜太守勉强笑着，牵动嘴角伤痕，“狐族老祖能伏诛，道友的雷击木桃枝居功首位，勾曲山应当是你的！” 　　“我手脚无力，还请道友相助！” 　　方斗双手掐指，背后升起道箓，暗中从天罡法坛，调出一丝治愈之力，轻点在颜太守右手上。 　　颜太守痛呼，感觉粉碎的骨骼，连带着皮开肉绽，瞬间恢复。 　　这感觉挺美好，但从右手延伸到肩膀，瞬间停住。 　　“呃！” 　　颜太守看向方斗，想询问为何戛然而止。 　　方斗似笑非笑，看着颜太守。 　　“是本官忘了！” 　　颜太守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俨然是勾曲山所有权证明，提笔研磨书写转让，取出官印在上面盖章。 　　他对着地契吹口气，吹干墨迹，将其赠送给方斗。 　　纵然方斗此刻逼迫他，颜太守内心，也没有半点怨念。 　　经此一战，丹阳名教损失惨重，黄山道脉反而成了最大赢家。 　　至于释门吗，丹阳郡的和尚倒也是异数，一心要建造大佛，将其视为此生最大的修行，等同于自我放逐。 　　从今往后，丹阳郡，就要以道家一家独大。 　　方斗收了勾曲山地契，这座名山总算到手，心情大好。 　　“道友，可否带我离开？” 　　颜太守脸上，浮现希冀的眼神，抬起唯一完好的右手。 　　方斗神色一变，走到他面前，抬脚刚刚痊愈的右手，踩得稀烂。 　　“啊！” 　　颜太守惨叫。 　　“死了这么多人，就是因为你小子，不肯协议离婚！” 　　方斗抬脚，将颜太守揣入燃烧的极乐城中，望着他消失在火海中。 　　“败类，当有此报！” 　　勾曲山到手，又将此战的罪魁祸首灭杀，方斗总算舒心了。 　　这时候，不远处的极乐城，已然被烧成一坨琉璃废墟，轰然坍塌。 　　“先离开再说！” 　　方斗陡然发现，来时的井下地道，已然消失无踪，才知道是狐妖施法，将众人困在地下。 　　但这也难不倒他！ 　　狐妖施展幻术，不可能将出口封死，充其量，就是将出口挪移到其他地方。 　　“阴阳望气术！” 　　方斗瞳孔闪现阴阳鱼，四周巡查一番，最终停在某个方向。 　　“出口在那儿！” 　　离开前，方斗目光扫视四周，笑了笑离开了。 　　许久，才有不少人影出现，彼此间窃窃私语。 　　“道家这一手，绝了！” 　　“这次到最后，还是黄山道脉成了最大赢家！” 　　“禁声，若是他还没走远，返回来杀我们灭口，就糟了！” 　　“咦，那边还有几个妖怪，杀了吧！” 　　“杀什么杀，咱们赶快想办法脱身，这趟水太深了，来前谁也没想到！” 　　…… 　　地面某处，小狐狸心生感应，对着极乐城的方向，泪流满面。 　　狐族出战前，特地将她单独送出。 　　“孩子，若此战能赢，你可以回来！” 　　“若是老祖我遭遇不测，丹阳你断不能留，一定要逃到妖族的地方，寻找机会晋升九尾！” 　　小狐狸知道，这次不是外出游玩，她的家已经没了。 　　从今往后，小狐狸在天地间孑然一身，再也没有亲人、家园。 　　“老祖，还有各位姐妹，我将继承你们的遗愿，以九尾之身重返祖地！” 　　小狐狸脸上的稚气，开始烟消云散，眼神前所未有坚定。 　　“此战过后，丹阳郡妖族几近灭绝，唯有去维扬郡栖身，才能有活路！” 　　“老祖曾说过，我身为青丘血脉传承，乃是唯一的纯狐，绝不能暴露身份，索性就冒充普通的小狐妖！” 　　小狐狸抱定决心，再也不留恋脚下土地，转身朝维扬郡狂奔而去。 第三百五十四章 后话 　　黄山主峰，古泉观已然搬迁至此，建筑面积扩充原先数十倍，不复先前低矮破落的模样。 　　院落内！ 　　百丈像个小大人，双手背在身后，在一群童子面前来回踱步。 　　口中不断强调，“心境贴近自然，不能乱！” 　　桃山带来的三位童子，赫然在列，盘坐得笔直，一动不得，小脸绷得紧紧，呼吸间吐纳一丝丝白气。 　　最近，黄山道脉开始下山，招收有资质的童子，引起一阵子风波。 　　好在先前，松竹以黄山掌教的身份，向道家各门送信，提前沟通情况，总算没出什么状况。 　　松竹掌教举动，倒也称不上大张旗鼓，只在黄山产业范围内，招收有资质的童子，送上山加以培养。 　　这年头，破产之家越来越多，只能将孩子送进寺庙道观，还能给家里减少一两张吃饭的嘴。 　　古泉观中的道童们，和桃山三童子情况类似，或者被家人送到山上，或者是主动山上求口饭吃。 　　如果是先前的古泉观，倒也养不起这么多张嘴。 　　但是，方斗下山整治产业，终于卓有成效。 　　根据鹿妖统计，今年送山上的利润，至少是往常三五年的总和，由此可见，那帮蛀虫的可恶。 　　古泉观宽裕了，能养得起更多门人，但松竹记得和方斗的定计，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抬高门槛。 　　眼下院落中，跟着百丈修炼的童子们，资质至少是千里挑一。 　　百丈身为大师兄，感觉到危机感，虽然他是老人，但资质真不算上好，比起这帮小师弟、小师妹，差的太多。 　　他也深知，将来黄山扩张势在必行，眼下起于微末，就要抓住机会，绝不能被后来者甩掉。 　　危机感，往往是奋斗的动力。 　　百丈自告奋勇，承担了许多人物，包括道观迁移、教导新入门的童子等职责。 　　下方一帮童子们，修行之余，羡慕望着百丈。 　　这位大师兄，备受师父、师叔信赖，可以自由初入门派核心的洞天，还被赏赐了厉害的豆兵，威风凛凛。 　　他们刚入门，还在考察期，留在道观入门修炼，还没资格接触到洞天。 　　但是，童子们，身为预备道童，已经算是正儿八经的黄山道脉成员了。 　　比他们还低一个层次的，就是古泉观招收的杂役、奴工。 　　那些淘汰的童子，有些家中实在困难，宁可留下打杂，也想要留在道观吃口饱饭。 　　松竹大手一挥，选了些灵机能干的留下，负责打扫做饭。 　　如今的古泉观，也有两三百人口，规模巨大。 　　但最核心的三人，只有掌教松竹、师叔丹融，还有大师兄百丈。 　　早课昨晚，百丈威严说道，“你们回去后，各自修行，切勿松懈！” 　　其实，不用他吩咐，童子们也不敢松懈。 　　古泉观内，采用的培养方式，乃是方斗提出的‘末位淘汰制’。 　　这些童子虽然是预备道童，也并非没有压力，若是修炼松懈，考核落于倒数，那么就会革除身份，沦为奴役。 　　要知道，道观内那么多杂役，许多人的资质，仅比他们弱几分，除了担任杂务外，都传授粗浅的法门，一旦有机会，挤破头也想成为道观中人上人。 　　童子们一哄而散，心中盘算着，回去后通宵修炼，怎么着也不能落后于同伴。 　　黄山道脉，此刻的气象，就像是每日的朝阳，蒸蒸日上！ 　　从上到下，都憋着一股劲，拼命往上。 　　百丈昨晚早课，马不停蹄，接见了各院的管事道士，这些人虽然都是出家人，却没有法力法术，各自负担一部分职司。 　　古泉观摊子铺大了，需要的人才越来越多。 　　诸多杂事处理完，已经日上头顶，快到午餐的时刻。 　　百丈这才醒悟到，自己忙得连轴转，连早饭都没吃。 　　他转身扯了张厚厚的大饼，一边撕咬，一边往洞天方向走去。 　　洞天是门派机密，整个古泉观中，除他之外，无人能接触到。 　　掌教松竹，一直坐镇洞天之内，平时少有出现，有什么事情，都是交代百丈去做。 　　道观的各项事务，都是百丈汇总好，定时进入洞天交代。 　　百丈进入洞天后，来到山上松竹修行的地方。 　　松竹斜靠一颗松树下，身前放着树桩木桌，正在看一卷道藏。 　　“师父……” 　　松竹听完百丈的交代，含笑点头，“你做的不错，越发历练出来，这黄山道脉的大师兄，非你不可！” 　　百丈听了心中大喜，有师父这句他，他今后的地位都固若磐石。 　　“只是，师叔仍是没有音讯！” 　　百丈有些不安，自从桃山分别，方斗再无消息传回，这让他有些忐忑。 　　“他，你不用担心！” 　　松竹从身旁，取出一截竹筒，外表刷着清漆。 　　竹筒内部，本是空的，被他摇晃几下，猛地多出一物，摇晃起来哐当哐当。 　　松竹打开竹筒，倒出一卷纸，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 　　“看看吧！你师叔刚送回的信件！” 　　百丈大喜过望，接过纸卷仔细读起来。 　　片刻过后，百丈面带喜色，抬头看向松竹。 　　“师父，没想到师叔做下如此轰轰烈烈的大事！” 　　极乐城之事，最近才传到黄山，同时也传到其他地方。 　　这次狐妖一族被灭，连带着其他妖类，几乎死伤殆尽。 　　招贤令引来的民间术士、除妖道士，也是伤亡不小，纷纷喝骂颜太守冷血无情、卑鄙无耻。 　　桑村学派近乎全军覆没，桑夫子带着精锐弟子，战死极乐城外，只剩下桑村中几个总角、垂髫的童子，也不知道统能否传承下去？ 　　释门吗，这件事情当中，也死了不少人，但剩下的苦行僧们，仍在山中雕刻大佛，半点出世的意思都没有。 　　“此战过后，我黄山道脉，岂不是更加名扬天下？” 　　百丈看得分明，这次方斗参与其中，成功笑到最后。 　　名教、妖族两败俱伤，唯有方斗代表的黄山道脉，最后杀出，将丹阳太守救出，并带兵返回扫荡残余妖孽。 　　此战过后，黄山道脉的威名，终于在百年封山之后，再度重现人间。 　　如果说，松竹写信给道家各派，是在道家内部宣言。 　　这次，方斗的所作所为，彻底让黄山道脉火到出圈。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丹阳释门 　　丹阳郡一座荒山，远远望去，似乎是尊盘坐的巨佛。 　　这般轮廓，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这些年来，日复一日雕刻而成。 　　许多年前，丹阳郡释门，发下大宏愿，要在本郡建造百丈大佛。 　　从那以后，郡中各寺庙的高僧，脱下僧袍，化作苦行僧，四处奔走化缘，开始选定地址，开山凿石。 　　这帮和尚倒有大毅力，每日喝泉水，吃粗粮，睡在荒山野地，常年日晒雨淋，坚持了几十年。 　　化缘而来的钱粮，都投入到工程中，聘请各地闻名的石匠，和尚们自身则是节衣缩食。 　　这尊大佛，将丹阳释门的精髓，尽数汇聚如此。 　　三四百米的石山，已经被雕琢出大致的轮廓，粗主、圆木搭建的架子，支撑着荒山各处，数不清的人影上下攀爬。 　　在这里，工匠、和尚不分彼此，肩扛手提石块，咬牙流汗。 　　彭石匠指挥弟子们，将上百个楔子，顺着裂缝方向逐一打入。 　　“听声音，石缝开了，都让开些，别被落石砸到！” 　　开山劈石，最是危险不过，一旦有巨石松动落下，下方躲闪不及，眨眼就砸得血肉模糊。 　　在此忙碌的工匠、和尚，每月都死伤不少。 　　徒弟们越发小心，其中最魁梧的大汉，手持长柄大锤，朝着正当中的主楔子猛力砸落。 　　石缝瞬间崩裂，一线长达百米的岩石松动掉落，半空时因为自重，碎成七八块大小不一的石块。 　　几十个呼吸后，才听到石块落地的轰隆巨响。 　　幸运的是，这次没有死伤。 　　过了片刻，一个精瘦的青年，如同灵活的壁虎，沿着凹凸不平的悬崖峭壁，攀爬到彭石匠等人面前。 　　“彭师傅，那片地方，我已经设好机关，可以过去了！” 　　来人正是候六哥，他来到此地，很快就和彭石匠熟络起来，尤其是在某次交谈，提到方斗的名字，关系变得非常密切。 　　候六哥加入后，他一手精湛的机关术，加固山道、木架，失足坠崖的次数大为减少，尤其是制作许多方便的工具，使得功成进度事半功倍。 　　比方说，这次他搭建的机关所在，乃是一处山风险恶的地方，普通人就算绑着绳索垂下去，坚持不了几口气，就会被吹得来回晃动，活生生在尖锐的岩石上割得血肉模糊而死。 　　但是，候六哥因地制宜，设下机关栈道，不仅能防风，更可以加固位置，危险性大大降低。 　　“多谢了，候六哥！” 　　候六哥抬手，“都是方斗兄弟的熟人，相互帮忙也是应该！” 　　彭石匠胡子头发，都发白了许多，望着晋陵郡方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小师傅在鸡鸣寺，如今怎样了？” 　　“这些开山雕佛的大师，也都是有德高僧呐！” 　　山脚下，一位骨瘦如柴的老和尚，皮肤晒得黝黑，表面泛着油光，敞开的僧袍四处漏风，倒也凉爽，露出两排外凸的排骨。 　　他肩膀抬着一根硕大条石，起码有两吨重，却是脚步如常。 　　这时候，两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和尚，快步上前。 　　“师兄，出大事了！” 　　老和尚叹了口气，将条石请放在旁边，“坐下说！” 　　三个和尚坐在条石上，取出加盐的饮水，对着酷热的烈日喝了起来。 　　“师兄，丹阳太守，召集桑村学派，前去极乐城灭狐妖。” 　　“结果两败俱伤，反倒是黄山道脉渔翁得利！” 　　老和尚吃惊问道，“黄山道脉，竟然重现人间！” 　　“这就是大事，现有黄山道脉的掌教，送信各方，后有青年道士丹融，下山整顿产业，桃山诛杀宵小散修，又在极乐城坐观双方覆灭。” 　　“道家之势，已如烈火烹油，一发不可收拾！” 　　老和尚神色如常，问道，“我记得，九华寺最近还不错，主持也算是后起之秀！” 　　“死在极乐城了！” 　　“如此啊！” 　　老和尚跳下条石，将其抗在肩上，“顺其自然！” 　　两个和尚急了，“怎能坐视不理？” 　　道家若是坐大，释门怎么办？ 　　老和尚指着面前荒山，“大佛可成了？” 　　“没有！” 　　荒山此刻才初现轮廓，想要竣工还早了几十年。 　　“既然如此，咱们开山采石、雕琢大佛，其余小事，任其自然！” 　　老和尚无论威望、修为，都是丹阳郡释门的领袖，地位堪比桑夫子，他如此发话，自然无人反对。 　　两个和尚双手合十，“师兄说的是，我等着相了！” 　　这时候，不远处一块磨盘大岩石，从峭壁上松动滚落，将三个工匠卷入下方，顿时响起惨痛嚎叫声。 　　老和尚眼中，浮现一丝悲悯，“还不快去帮忙！” 　　两个和尚匆忙上前，开始救治伤员。 　　“若无石中见佛，哪有心中成佛！” 　　老和尚见状，摇头叹道，“这座百丈大佛成就，老衲能让丹阳郡内，多出一尊圣僧。” 　　…… 　　离开极乐城后，方斗寻一处清净地，取出葫芦，放出少冲和徒弟，告知前因后果，并赠送些许盘缠。 　　老道士以除妖为生，但这次来丹阳郡，落得两手空空，吃饭都成问题。 　　“这怎么好意思！” 　　老道士不好意思，但这趟颗粒无收，一老一少都要吃饭，最终还是收下。 　　“丹融道友，日后若是有闲暇，来维扬郡找我们！” 　　少冲临行前，还特别嘱托方斗。 　　方斗笑而不语，想当初颜太守，照样能算计利用民间术士，但却不敢对道家动半点歪脑筋，这就是底蕴所在。 　　民间术士、除妖道士，说到底都是无根浮萍，得罪了也不怕。 　　但黄山道脉之类的道家，却是根深蒂固，实力雄厚。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佛诞节之变，朝廷遭受重创，在非先前一力压制三家的局面。 　　天下大势，已经大半落在道家身上。 　　黄山道脉此时出山，碰上了好时候。 　　方斗敢杀了丹阳太守，事后还没杀人灭口，就是有底气在。 　　一念至此，方斗越发坚定，自创基业的念头。 　　这座勾曲山，就是方斗立业的希望。 　　极乐城事了，方斗正要去勾曲山一趟，查探现场地形。 　　这座曾经的道家名山，如今不知是什么状况？ 第三百五十六章 九华寺 　　方斗没想到，前往勾曲山的路上，还能遇到九华寺。 　　这座寺庙，坐落在野外，气相庄严，一副名寺的景象。 　　九华寺的规模，纵然比不上福元寺，也差不太多了。 　　因为九华寺主持的事情，方斗对这座寺庙，心中也不以为然。 　　但眼下见到，却发现九华寺，颇有几分底蕴。 　　方斗掂量下锡杖，他有恩必偿，一直想要报答九华寺主持，替他找到极乐城所在的恩情。 　　加上极乐城中，老和尚宁可自戕赎罪，也不愿苟活，堪称硬气。 　　“罢了，去一趟，将这件禅杖归还了！” 　　这根禅杖，是主持的信物，更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 　　即便放在福元寺，这根锡杖也足以作为一殿之宝。 　　“笃笃笃！” 　　方斗敲响寺庙大门。 　　“今日闭门，不见外客！” 　　方斗听完，果断转身后退几步，朝着脚底一指。 　　袅袅云雾升起，裹着方斗身躯，朝寺庙内轻轻一扑。 　　下一刻，方斗消失的身影，出现在九华寺内。 　　这座寺庙的大殿内，正处于剑拔弩张的时刻。 　　主持带走大部分精英，出征极乐城，本想要斩杀妖孽，为逐渐式微的释门扬名，没想到一去不回。 　　这些天，陆续有消息传回，说是主持和一众和尚尽皆战死。 　　九华寺内，剩下的和尚，都是没有主见的，匆忙请了位养老的老僧出来主持场面，勉强将场面支撑起来。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有一群民间术士上门。 　　这群民间术士，修的都是释门法术，而且手段不弱。 　　至少，方斗藏在殿外的柱子后，观察到这些人有备而来。 　　虽然光头是新剃的，但这帮人做戏全套，显然就是为了掠夺九华寺的产业而来。 　　前些年，丹阳郡的释门中人，大半都投入百丈大佛的工程中。 　　各寺庙抽空精锐，声势开始衰败，甚至还有整座寺庙关门，跟随长辈入山开凿去了。 　　九华寺勉强支撑，能有今日规模，实属不易。 　　若是主持还在，身为一流术士，手持法器锡杖，倒也不怕眼前这些趁乱上门的宵小。 　　但今日不同往日，九华寺精锐尽皆丧命，剩下守家的和尚，都是资质鲁钝、法力低微的。 　　连同推举出来的老和尚，老眼昏花，勉强有二流术士境界，却是镇不住眼下的场面。 　　对面的民间术士们，这次为了夺产而来，可谓是心机算计。 　　首先，他们早已打听，九华寺主持命丧极乐城，连带着身边的弟子也都无一幸免，此刻偷其老巢，正是时候。 　　其次，释门宽容，只要肯落发出家、口诵佛号，就是释门中人。 　　他们如今剃发自称释门中人，要取代九华寺中的僧人，这是一次豪赌，赌赢了一本万利，自此成为有产有地的和尚；若是输了，身为同门，对方也不好追究什么。 　　怎么想都是赢，为何不搏一把？ 　　九华寺的寺产，虽然比不上黄山道脉，却也有良田百亩、山林两座、牲畜数百，店铺十几家、商队三支。 　　如果能鸠占鹊巢，入住九华寺，将来修行之用，便无需担忧。 　　“你们休要胡说，咱们九华寺，从无你们这些人。” 　　“休要胡言乱语，速速离去，小心主持回来了，出手惩治你们！” 　　撑场面的老和尚，精力有限，时间一长已经撑不住了，正处于恹恹欲睡。 　　此刻发话呵斥的，正是主持的小弟子明净，年约十三，是个早慧的孩子，身后一帮二三十的青年和尚不敢说话，唯独他大声开口。 　　“嘻嘻，小和尚，可不要乱说！” 　　这帮民间术士，功课早已做足，不怕明净这小和尚。 　　“这位师弟，咱们的来历，主持必然知道。” 　　“今日天色不早，让咱们先住下，慢慢等待主持归来，有他老人家作证，必能证明我等身份！” 　　明净心道不妙，听他们语气，显然笃定师父已死，这下不好应付了。 　　他将目光看向旁边，见到老师叔昏昏欲睡，叹了口气。 　　“我九华寺，虽然不是什么大寺，却也是释门真传，你们若想冒充，小心触犯因果！” 　　若这帮民间术士，真是心向我佛的修士，听到因果二字，还要忌惮几分，奈何不是。 　　“哈哈，我们怎么会冒充？” 　　明净知道，若是让对方入住，必然就不走了，日久天长，必然发生鸠占鹊巢的事情。 　　他身为小弟子，知道九华寺是师父心血所在，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师父不在，我等无法做主，也不能留客！” 　　明净咬咬牙，朝门外一伸手，“还请各位暂且离去，等师父归来，再请诸位回来议事！” 　　这时，一个身高两米的民间术士，满脸凶相，走出人群，“等什么等，你师父早已在极乐城，被烧成灰烬。” 　　“九华寺，眼下就是无主的果树，多少人巴不得来摘果子。” 　　“你们这些小和尚，守不住这份基业，倒不如让咱们进来，帮你们看护一二！” 　　明净心下一沉，最坏情况发生了，眼下九华寺摇摇欲坠，随时会落入他人手中。 　　“切莫胡言乱语，丹阳郡中，释门同气连枝，其他寺庙的高僧，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小和尚好厉害！” 　　先前发话的民间术士，冷笑开口，“让他死心吧！” 　　这次过来，本就存了动强的心思，如今说不通，只好动手了。 　　“你们敢？” 　　明净双手合十，一身精纯法力流转，竟是释门奠基的‘礼佛八式’。 　　醇厚的佛光，水波般冲过来。 　　带头的民间术士微微吃惊，“没想到啊，那老和尚，还留下你这个么好苗子！” 　　他大致猜出，九华寺主持临行，或许猜出此行凶险，特地将年龄最小，同时也是天分最高的明净留下。 　　小小和尚，已经是弱二流的境界，加上正宗释门功法，竟然能和他抗衡。 　　“都上吧！” 　　其他民间术士，一拥而上，开始动手。 　　这时候，撑场面的老和尚被惊醒，“怎么回事？” 　　身高两米的高壮术士，嘿然冷笑，双手捏紧，化作两颗石球，朝他脑袋砸落。 　　其他和尚惊叫不断，显然被打个措手不及。 　　一方有备而来，一方却是老弱病残，结果早已注定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物流主持 　　片刻过后，九华寺一众和尚，或鼻青脸肿，或胳膊折断，被驱赶到大殿角落，惨叫连连。 　　“我一个老人家，你这样好吗？” 　　老迈的和尚，乌青左眼肿的隆起，被两米高的术士提着后领子，高高挂在半空，扔到角落中。 　　“师叔！” 　　众僧接住他，还好，没摔坏！ 　　大殿中央，明净小脸绷紧，双手高举苦苦支撑。 　　整个九华寺留守的僧人，均已全军覆没，只剩下他一人。 　　除了他实力最强，也是主持专心教导外，就是这帮民间术士，眼见大局已定，肆意戏耍他。 　　别的不说，和他对敌的民间术士首领，是强二流境界，又有丰富的斗法经验，三两下就能解决明净。 　　但是，此人偏偏留手，戏耍明净，看着他满脸通红的模样，哈哈大笑。 　　“小和尚，你九华寺的本领，也不怎么样？” 　　这民间术士，修行的是九字大明咒，手印一指，浮光咒字如影随形，将明净压迫得苦苦支撑。 　　主持对明净爱护，就和松竹一般，前期只修行基础功法，打下扎实的根基，后期才考虑传授法术。 　　所以，明净至今，只会九华寺基础功法，‘礼佛八式’。 　　打起来，太吃亏了！ 　　眼看着，民间术士双手施咒，梵文光字结成经幡，拖拽长长飘带，围绕明净四周，包裹成巨大圆球。 　　一步步，圆球收紧，压迫明净四周。 　　“明净！” 　　一帮和尚所在角落，眼见小和尚即将落败，发出悲鸣。 　　今日不但斗法失败，连九华寺都要落入这帮歹人手中，留守的和尚们万念俱灰。 　　也有人心存幻想，主持能带着一帮师兄，从天而降，将这帮恶人打得狼狈而逃。 　　“主持，你什么时候回来？” 　　有个和尚心里默念，不知不觉说出声。 　　身高两米的高壮术士，听了哈哈大笑，“做梦，你们主持早在极乐城烧成一堆焦炭！” 　　众和尚对他敢怒不敢言，却无人敢动手。 　　这术士，修行肉身神通之一，名为力士戒。 　　先前，他就是用这门神通，硬生生打败老师叔。 　　力士戒修成后，肉身能幻化地火风水，源源不断抽取力量，号称‘无量力等第一’！ 　　此人修为尚浅，但也能在体表覆盖石甲，将双拳化作石球，攻击防御皆没有短板。 　　高壮术士狂笑不已，突然耳边一声尖啸，神情凝固。 　　尖啸声在他耳边，越来越响亮，显然是冲他而来。 　　“敢偷袭我？” 　　高壮术士深吸口气，脚下土气翻涌，瞬间在身上覆盖一层石甲。 　　这层石甲，不仅能挡刀剑，连法术都能隔绝。 　　“是谁？” 　　高壮术士自认叠上厚甲，已经处于不败之地，转身就要看谁动手。 　　下一刻，石甲洞穿，粉屑四飞。 　　高壮术士低头，见到胸口空荡荡，“都去哪儿了？” 　　角落中一帮和尚，却是惊恐地鸦雀无声，他们近距离看到，一物洞穿此人胸口，将皮肉内脏当空打爆，如同怒放的血雾之花。 　　“噗嗤！” 　　一物插落地面，终于露出真容。 　　明净见了露出喜色，“师父！” 　　此物不但洞穿高壮术士，更是插入地面，仅留上半截，但仍能辨认出，是九华寺主持的禅杖。 　　和他对敌的民间术士，后退几步，听到同伴高叫，“头陀死了，头陀死了！” 　　“是谁？” 　　这民间术士心头惶恐，出手之人，必然不是普通人。 　　头陀的本事，仅在他之下，却被一杖杀了，换做是他本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他明明听说，丹阳郡释门，已经没几个高人了。 　　九华寺近来微弱，也没什么强援，出手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时候，一个人影走入大殿。 　　方斗走进大殿，众人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 　　嗯，他此刻的形象，已经用轻影钱，变化成‘圆通’小和尚模样。 　　“咳咳，小衲此来，特地为了归还这根禅杖！” 　　方斗话音刚落，就见到明鉴双目明亮，换却朝他张开双臂，“小师叔，你总算来了！” 　　什么玩意儿？ 　　方斗从懵逼到恍然大悟，好狡猾的小和尚，竟打蛇随棍上，想要利用自己解决困境。 　　但他也不计较，本来这次归还锡杖，也要顺手解决这次事情。 　　“什么？” 　　一帮民间术士们，惊恐不已，眼前这小和尚，比明净大不了几岁，就已经是师叔辈，那该多么厉害？ 　　难怪，皮厚的头陀，都被他一杖杀了！ 　　其余留守的和尚们，仍是惊疑不定，他们怎么不知道有这个师叔。 　　垂头丧气的老师叔，闻言抬头，眯着老花眼看方斗，“唔，这师弟有些面善，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位？” 　　“哎，年纪大了，又被锤了一拳，脑袋都不清楚啦！” 　　方斗朝明净微笑，心想待会儿，再来和你算账。 　　“各位，我这个师叔回来了，你们有何话说？” 　　带头的民间术士，咬咬牙，猛地大吼，“快动手！” 　　呃！ 　　一群民间术士，各自施展法术，乱糟糟，朝方斗冲杀过来。 　　“和我玩猪突！” 　　方斗手腕一抖，飞天夜叉、地形夜叉出现，从上下两个方向，展开了夹击。 　　飞天夜叉一声怪叫，双翅扇动，剧毒羽毛如同利箭，射的人仰马翻。 　　当场就有四五人，倒在地上闭目丧命。 　　地形夜叉如同疯狗，呃，猛冲过来，当场撕碎一人。 　　“喝！” 　　九字大明咒施展，经幡缭绕，开始缠绕两只夜叉。 　　飞天、地形两尊夜叉，一个往高空，一个在地面乱滚，梵文光字均沾不到身上。 　　下一刻，飞天夜叉甩出两物，竟是双爪离体，化作黑铁般的利器。 　　地形夜叉张口，喷出七八点寒星。 　　一双黑铁利爪，将施咒的民间术士，当场锁住，硬生生不动，让七八点寒星，尽数刺入胸膛。 　　实力最强的首领已死，剩下的乌合之众，没有一个能逃过大殿，均被两个夜叉追杀，取了性命。 　　片刻过后，整个大殿安静下来。 　　脚步声响起，明净早已从地上，拔出了锡杖，双手举着，走到方斗面前。 　　“九华寺危难之际，多亏师叔回援！” 　　“值此风雨飘摇，还请师叔顾全大局，暂代本寺主持！” 　　圆通主持，次日必达吗！ 　　方斗心想，别的不提，这口彩倒是不错！ 第三百五十八章 布局一子 　　九华寺，此刻真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主持离去，带走的都是主力，留下的无不是老弱病残。 　　明净虽有志气，却也知道，自己想要撑住大局，起码还要五六年。 　　这段时间，必须有靠山依托。 　　原本，他的想法，是前往石山开凿之处，跪地磕头，求释门前辈施加援手。 　　但民间术士们来的太快，让他来不及反应。 　　幸好，危机关头，方斗出现了。 　　‘圆通’大杀四方，下手狠辣，来犯之人不留一个活口。 　　明净并不迂腐，知道这样杀伐决断之人，才能力挽狂澜，撑住摇摇欲坠的九华寺。 　　所以，这个师叔，他认定了。 　　方斗含笑，看着明净，“这位师侄客气了，师叔要考考你，我法号是什么？” 　　明净正色道，“师叔说笑了，您和师父同辈，均为‘圆’字辈，自当以此开头，具体法号，师侄不敢当面称呼！” 　　方斗微微一惊，这可巧了，他这幅马甲的法号，就是圆通啊！ 　　“师侄好算计，师叔我法号圆通！” 　　明净心中一松，以为圆通这法号，是方斗临时取得，表示他同意了。 　　心中又是失落，又是庆幸，失落的是，他亲手将九华寺主导之位交出；庆幸的是，有此强援入住，总算是安全了。 　　“还请师叔明示，这禅杖是家师之物，如何得来？” 　　方斗心想人死为大，也不必说出九华寺主持的丑事，干脆编个谎言，说他带着一帮弟子，和群妖力战而亡。 　　明净听着眼眶通红，“师父和一众师兄，除妖而死，果真壮烈！” 　　下一刻，他转向后方的和尚们，“师兄弟们，这位圆通师叔，乃有道高僧，先前一直在外地修行。” 　　“师父临行前，特地去信，请师叔来寺坐镇！” 　　“如今，师父不在了，我有个提议，请师叔暂代主持，可否？” 　　剩下的和尚们，都是没主见的，包括先前请出昏庸的老师叔坐镇，都是明净一人出主意。 　　这次，他们照旧没意见！ 　　先前方斗放出两尊夜叉，杀戮民间术士，如同砍瓜切菜，这般威势，早已深刻众人心间。 　　“慢着！” 　　老师叔突然开口。 　　明净见状心道不好，这老师叔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方斗对他笑道，“这位师兄，有何见教？” 　　“你当这个主持，我也没什么意见，但我身为师兄，总要提点你几句！” 　　“九华寺是释门名寺，望你不要辱没了名声！” 　　这下子，明净松了口气，方斗也松了口气。 　　老师叔，无非是倚老卖老，展示存在感而已，没有故意刁难！ 　　当天夜里，新晋的九华寺主持，圆通和尚，盘腿坐在静室。 　　明净小和尚，跪在他面前，“前辈恕罪！” 　　方斗似笑非笑，“你有何罪过？” 　　明净深吸口气，知道这次应对，关系到将来的关系。 　　“明净不该，利用前辈！” 　　说按，他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许久，明净才听到，方斗开口，“起来吧！” 　　听得方斗招呼，明净在一旁坐下，恭敬看着方斗。 　　日间大殿上，方斗放出两尊护法夜叉，轻松灭杀这群闹事的民间术士，让明净佩服不已。 　　仅凭施咒的民间术士，明净就自问不是对手。 　　更何况，方斗的两尊护法夜叉，也都是释门的法术。 　　明净想方设法，将其留在九华寺，就是要借助对方力量。 　　他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大势如何？ 　　九华寺想要自救，身后的释门靠不上，只能依托强大之辈。 　　从天而降的方斗，反而是最佳选择。 　　此人是释门中人，又和主持有一面之缘，为了归还禅杖亲自上门，更兼有强一流的实力。 　　综合各方面考虑，明净都认为，拯救九华寺，非方斗不可！ 　　“明净，你今年多大？” 　　“十三！” 　　“嗯，以你的天资、心智，五年倒也足够了！” 　　明净心中一动，他给自己的规划中，接管九华寺的期限，就在五年之后，没想到被对方一眼看破。 　　看来，这位圆通和尚，不是好糊弄的。 　　方斗又开口了，“九华寺的传承，是什么？” 　　明净咬紧牙关，取出一叠丝绸包裹的贝叶经书，“此乃十方无量经！” 　　方斗翻看了片刻，明净坐在一旁，心中感慨万千。 　　他早已心理准备，但这一刻将寺中真传拱手相让，内心仍旧感慨万千。 　　片刻后，方斗翻完经书，将其叠好，仍以丝绸包裹。 　　“收好吧！” 　　明净心头一松，至少对方并不贪图传承。 　　他又想到，对方护法夜叉如此厉害，自身传承必然更强，显然不会觊觎九华寺的传承。 　　“明净，圆通不欠因果！” 　　“当日受你师父恩情，白日杀尽来敌，送还禅杖，已经是归还了！” 　　明净听到这里，双手合十，“弟子再三拜谢！” 　　方斗又说道，“今日，读了贵寺的经文，也不白看，为你坐镇九华寺五年，暂代主持之位！” 　　“五年之后，圆通自当离去！” 　　明净心中百感杂陈，自己内心诸般算计，原来从未算准对方。 　　他心心念念的九华寺基业，或许在对方心中，连佛前一粒微尘都不如。 　　“我于释门一道，也算有些心得！” 　　“这本《十方无量经》，你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接下来的日子，圆通这位新任主持，干脆进入方丈闭关。 　　外部一切大事，均交由明净。 　　一切恢复往常，明净有了这尊靠山，管理寺庙越发得心应手。 　　修行之余，明净开始修行寺庙传承，遇到不通之处，前去请教方斗，结果发现这位的修为造诣，还在师父之上。 　　期间，也有几波民间术士，施展各种试探手段，企图争夺寺产，或者干脆想抢九华寺的释门传承。 　　方斗本人都不用出面，随便放出一两尊夜叉，陪同明净前去应付。 　　夜叉在释门传说中，本就是凶悍好斗的生物，出手非死即残。 　　如此一来，九华寺的威名，倒比前任主持在时，名声更加赫赫，四方宵小无人敢来招惹。 　　九华寺上下，自然与有荣焉，对方斗这位新任主持，越发死心塌地。 　　但，就算‘心腹’明净在内，都不知道，留在静室闭关的，并非方斗本人，而是轻影钱分化的分身，圆通。 　　至于方斗本人，就职十日后，便已轻身离去，去往勾曲山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勾曲山 　　勾曲山，曾为丹阳境内，道家扛鼎的一支。 　　山上有九峰、十八洞、二十八泉、三十六池，景物秀美、山形险峻。 　　别的不说，光是历代道观的遗址，便数不胜数。 　　有天圣观、火浣观、华阳观、元符观、白云观、玉泉观、乾元观等大小道观几十所，堪称道家风格浓厚，一草一木，都是经过千万年风韵浸染。 　　方斗来到此山，第一眼见到，就笃定了，这就是自身立道的基业所在。 　　“从今往后，此山属于我了！” 　　官面上，方斗有整座山连同四周的土地，属于合法拥有。 　　至于修行界中，方斗以丹融的身份，将勾曲山收入囊中，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若真有人反对，方斗也不介意，直接来找到便是。 　　“好，好，不错！” 　　方斗一路漂泊至此，总算找到扎根的地方。 　　鸡鸣庙地方太小，又处在福元寺边缘，除非方斗转修释门，才能发展壮大。 　　勾曲山这块宝地，天然适合方斗。 　　由于种种原因，丹阳郡中，如今最大的势力，反而是黄山道脉。 　　而方斗的马甲丹融道士，又是黄山道脉的二把手。 　　黄山道脉，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扩充实力，填补丹阳境内修行界的空地，一步步壮大到到巅峰装填。 　　方斗和松竹达成协议，一座勾曲山便成了他的私有物品。 　　去信中，方斗也明言，他不贪心，只要勾曲山这一块。 　　目前为止，方斗发展的方向，暂时不会和黄山道脉冲突。 　　对于此事，松竹回信，“可以！” 　　方斗深吸口气，此地空气清新，不远处云雾缭绕，山间不时响起婉转幽啼，越发寂静。 　　接下来，方斗足迹踏遍九峰，将历代道观遗迹寻访一遍。 　　时光悠悠，许多盛极一时的门派，最终被雨打风吹去。 　　但脚下这座勾曲山，仍旧屹立不倒。 　　方斗终于明白，为何道观古刹，都喜欢在深山坐落，除了图个清净外，也是想要与山川之气相近，方能悟透长久之道。 　　“从今往后，这座勾曲山，就是我方斗的道场了！” 　　这一刻，方斗不是‘丹融道士’，也不是‘圆融和尚’，而是真真正正的自己。 　　第一件事情，为自己身寻遮风挡雨之处。 　　当年在鸡鸣庙，方斗还有破庙栖身，现在两手空空山上，有的只是遍地道观残骸。 　　也不知道，究竟要经营多久，才能重归当年鼎盛时期。 　　方斗手一挥，金光落地，化作四尊金豆兵，下令砍树凿石，在某处无名道观的遗址上，搭建全新的道官。 　　金豆兵干基建，堪称大材小用，五个大汉合抱的巨树一推就倒，小山般的岩石举起来轻飘飘，双手往地面一挖，就是三室一厅规模的地下室。 　　入夜前，方斗就住进全新的道观，略显原生态，但方便快捷，也就瑕不掩瑜了。 　　方斗夜间暗自运转食气法，感觉食气三层，又进一步，距离圆满境界，直插临门一脚。 　　这才知道，自从得了黄山道脉的传承，自身积累越发雄厚，再加上下山此行的历练，进度飞快。 　　“法师境界，如探囊取物！” 　　他却不知道，此刻勾曲山脚下，正有一行人紧赶慢赶走来。 　　带头之人，俨然是麻教教储，麻飞灵。 　　这位年少有为的教储，带着一众麻教术士，急匆匆往勾曲山狂奔。 　　麻飞灵原本得宝的欢喜，此刻不翼而飞，只剩下心中惶恐。 　　他本想前去极乐城，参与剿灭狐妖，顺便占了勾曲山。 　　没想到，动身前几日，听到外地某处，竟有灵材‘血锡’的存在。 　　修行者中，有‘恶五金’的说法，分别是毒金、邪银、烂铜、秽铁和血锡。 　　这五样金属，都是炼制阴邪法宝的上好灵材，世间分布更是凤毛麟角。 　　凡是修行者，听到恶五金，首先是感到忌惮，其次就要生出贪婪之心。 　　只要手中有一件恶五金炼制的法宝，斗法之时，必先增添三分胜算。 　　麻飞灵得知这个消息，心动不已，当即决定前去寻找血锡。 　　没成想，这次寻找血锡并不顺畅，途中平添许多波折，等到他取到血锡，将至炼制成一根细针法宝时，却发现风云突变。 　　极乐城付之一炬，颜太守命丧当场，参与其中的桑村学派、民间术士无不是死伤惨重，妖怪一方更是被摧毁干净。 　　勾曲山的地契，竟落到黄山道脉手中。 　　这可不得了，如今丹阳郡中，以黄山道脉一家独大。 　　勾曲山若是落在其他人手中，以麻教的实力，都不放在眼里。 　　黄山道脉，源远流长，底蕴深厚，若是被他们上山，发现教主的布置，那就糟糕了。 　　麻飞灵身为教储，和教主是师徒关系，深知师父性情，若是自己在此事上失职，必将遭受严惩。 　　于是，他得知消息后，一刻不停赶赴勾曲山。 　　“只希望，黄山道脉，还没发现勾曲山的秘密！” 　　麻飞灵担忧不已，下意识看向右边袖口，一根遍布血纹的银灰色细针，别在袖口花纹上，看上去很不起眼。 　　但若是被这根血锡针刺中，周身血液沸腾，冲破血管皮肤，好好一个大活人，变得如同漏水的破口袋，几个呼吸血液流干。 　　…… 　　“呃！” 　　方斗裹紧身上道袍，他平时睡觉，都把水火道袍当睡衣穿，此刻被山风吹过，感觉有些凉意。 　　倒不是晚上有起夜的习惯，而是…… 　　方斗面前，刚造好的道观，已然化作一片废墟。 　　就在刚才，方斗闭目养神之际，突然身边一阵凉风。 　　随之而来，是极为寒冷的警兆。 　　方斗匆忙起身，往屋外狂奔，走到空地后回望，见到终身难忘一幕。 　　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刃，斜着将道观切开，土石圆木如积木般，哗啦啦往地面流淌。 　　片刻过后，整座道观坍塌成废墟。 　　“嗯！” 　　方斗想了五分钟，他亲手监制的道观，绝不是豆腐渣工程，毕竟自己住的地方，谁也不想玩命！ 　　只有一个解释了。 　　勾曲山，有蹊跷！ 　　是人为，还是天灾？一定要弄清楚。 　　方斗早已降服睡尸，平时无需入睡，打坐养神即刻，眼下三更半夜，遭遇如此变故，反而越发精神起来。 第三百六十章 洞天 　　在黄山时，方斗阅读道藏，就见到勾曲山的描述。 　　勾曲山的洞天福地，原本天下有名，但历经岁月流逝，越发衰败下去。 　　到最后，山上道士走个精光，连带着洞天荒废。 　　洞天须得维护，才能长存不灭，若是荒废下去，会一步步萎缩，最终水泡般破灭。 　　方斗本以为，勾曲山的洞天，早已消失无踪。 　　但半夜来了这一出，让他改变想法了。 　　道观被斜着切开，从表面开来，是某种杀伤力强的法术造成。 　　方斗却敏锐发现，废墟上的石块和残木，计算下来，竟少了三成。 　　缺失的三成木石，就像是被虚空大口吃掉，整座山上没有半点残留。 　　“空间门！” 　　方斗猜出这个可能。 　　应当是勾曲山的洞天，处于不稳定的状态，嗯，就好比电力不足的灯泡，时刻闪烁、时而熄灭。 　　方斗曾见过黄山的小洞天，入口开启时，就是一面二维状态的窗口，必须开在空旷的地方，若是不巧碰到实物，效果堪比神兵利器，当场切成两半。 　　道观毁灭的元凶，不出意外，就是勾曲山的洞天。 　　勾曲山的洞天，却要比黄山小洞天，更高一个层次。 　　小洞天的入口，只能固定一处，但洞天却能肆意挪移。 　　如今，勾曲山洞天，因为处于不稳定状态，随机出没在山上各处，开启也是毫无规律。 　　“好么！” 　　方斗终于明白，为何这么一座名山，成了行人绝迹的险地了。 　　随机出没、随机开启的洞天大门，俨然是致命的杀招，十个上山的行人，若是有一两个不走运碰到，非死即残。 　　传言流出去，可不就是勾曲山有‘无形怪物’吃人吗？ 　　方斗拍拍胸口，侥幸啊，以他今时修为，若是被洞天之门命中，怕是和豆腐的下场差不太多。 　　“太危险了！” 　　方斗拍拍胸口，当即运起阴阳望气术，观看四周。 　　这门阴阳家的望气术，方斗无从捉摸、无法修炼，但最近用了几次后，开始发现熟练度提升，也就多多益善了。 　　阴阳鱼睁开，方斗突然微微吃惊。 　　原本道观的废墟上，像是被撞破的玻璃，上面布满蛛网般裂纹。 　　方斗猜出，这些痕迹，就是洞天之门掠过的痕迹。 　　顺着裂纹的方向，方斗一路翻过山坡，跨过溪流，在某处山谷停下，裂纹消失了。 　　这意味着，洞天之门在此处消失，只是不知道，下次会否也在此处出现。 　　方斗折断一根大树，倒栽葱插在地面，作为标志。 　　从今天开始，摸索洞天之门的规律。 　　老实说，方斗来之前，没有做好准备，只以为勾曲山上藏着猛兽妖怪，却没想到，是即将破灭的洞天这般棘手。 　　若不能解决洞天的问题，勾曲山再好，也不能长久逗留。 　　为今之计，就是要找到洞天之门出没的规律，看看有无办法解决。 　　数日之后，方斗站在山谷中，见到空气微微颤抖，一个不规则的洞口缓缓张开，对面是别样天地。 　　那片天地，比黄山小洞天内部，更加辽阔无比，在外界竟看不到天空是什么模样！ 　　“可惜了，即将破灭了！” 　　一个洞天的兴盛，背后靠着道家门派。 　　大门派开启洞天，定期维护使用，这是共生共存之道。 　　若是门派衰败，无力维护洞天，便会仍由其消散灭亡。 　　这座洞天，想必是历代勾曲山中道观开辟，历经多年，已经即将破灭。 　　方斗倒退几步，这和黄山小洞天不同，说不定什么时候破灭，贸然闯进去，最终下场连棺材都省了。 　　如果说，洞天是依托真是世界的水泡，洞天内的世界，就是水泡表面的斑斓花纹。 　　一旦洞天破灭，内部的世界万物，都将随之消亡。 　　洞天之门，从侧面看去，像是一条带鱼，蜿蜒游动，美丽中带着危险。 　　方斗离得远远的，生怕其突然加速，扑倒自己身上。 　　…… 　　“你们可知道，勾曲山有什么？” 　　行至半途，前方黑暗当中，隐约见到高山的轮廓，俨然是勾曲山在望。 　　教储麻飞灵，突然开口，声音在夜空中极为清晰。 　　其他麻教成员，不敢说话，这是教中机密，仅有教储知道内情，他们这些打下手的，哪敢多问？ 　　麻飞灵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让你们知道也无妨！” 　　“师尊为对付兵家牛武，抢先一步，将至宝白虎衔尸图抢到手中！” 　　白虎衔尸图，乃是兵家之宝，若是被牛武得了，必将实力大进。 　　麻教是祁连太师左膀右臂，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师尊得了此宝，用尽各种办法，始终无法将其毁灭。” 　　“白虎衔尸图，蕴含兵家煞气，刀劈剑砍、水浸火焚皆不能伤！” 　　“唯有这勾曲山中，有一物能毁之！” 　　“师尊早已算出，勾曲山的洞天灭亡之期，就在这一两年间。” 　　“他将白虎衔尸图，送入洞天之内，借助洞天破灭之际的力量，将此宝毁去！” 　　“我被派到此地镇守，就近监视勾曲山，就是要等到洞天破灭，再返回京城复命！” 　　麻教成员们，听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但下一刻，内心涌起恐惧感，此事如此重大，若是失败了，结果该当如何？ 　　麻飞灵继续说道，“我实在没想到，黄山道脉会插手，最终夺得勾曲山，他们传承深厚，说不定会查出蹊跷！” 　　“各位，这次过去，纵然和黄山对上，也不能退步！” 　　“必须撑到洞天破灭，完成师尊的吩咐！” 　　眼下牛武发配海外，但兵家各巨头尚在，还没到元气大伤的地步，若是白虎衔尸图出世，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朝廷，祁连太师一家独大，佛诞节之后，六部各家均已隐退，被他安插不少亲信。 　　再加上皇帝大受打击，越发昏庸，大半时间流连后宫。 　　朝堂之上，祁连太师已做到，当之无愧的权倾朝野。 　　麻教追随祁连太师，势力发展得飞快，已然有征兆，成为释门、道家和名教之后，第四个大势力。 　　这里的大势力，指的是超脱区域，势力铺展到全国，以前只有三家才有这般体量，如今多了个麻教。 第三百六十一章 冲突 　　麻教众人，披星戴月而来，终于在凌晨时分，到达勾曲山上。 　　“山上有人！” 　　教储麻飞灵，一颗心提起来，顺着教众的指向看去。 　　东方天空，群星隐退，只剩下一颗启明星高挂。 　　这颗星辰明亮无比，周围缭绕光雾般，化作丝丝缕缕垂落，下方的归属正是勾曲山中。 　　眼前场景，显然有人在山中练功，吸收星力！ 　　“这不是黄山的路子！” 　　麻飞灵皱眉，道家中修炼星宿法，多半在北方道宗，拜斗姆元君，连同对应的各方星君。 　　黄山道脉，少有星宿修炼法！ 　　他不由得心里一松，山上不是黄山道脉，事情就好办多了！ 　　“速速上山，随我杀了这人，保守秘密！” 　　麻飞灵做出决定，招呼身旁教众跟随。 　　勾曲山危险的传闻，也有麻教在推波助澜，借此吓退各方人马上山。 　　甚至于，麻教成员听令，也曾藏在山上，暗中出手，杀了误入山中游客，不信邪探险的术士，将传说渲染得越发可怕。 　　如今，麻教成员才醒悟到，此举目的为何！ 　　麻飞灵，猜出山上之人，并非黄山道脉，一路连夜至此，心中怨气难平，正要杀人泄愤。 　　山坡上，方斗坐在向阳的石阶上，运转白金吐息的功法。 　　丝丝缕缕的凉气，吸入肺腑中，一步步壮大内脏。 　　方斗几乎可以感应，若是继续修炼下去，他一颗肺腑，即将修炼得金灿灿、无坚不摧。 　　这门镇国剑仙传授的功法，越是修炼，越是发现潜力无穷。 　　天色渐明，启明星即将隐退。 　　方斗缓缓收功，胸膛一团金色气流，逐渐炼化消失。 　　“可以了！” 　　飞剑法门，越发娴熟，已经可以进入第二个层次，从简简单单一刺，衍生出各种变化。 　　变化越繁杂，威力越强。 　　方斗双腿盘坐，青铜飞剑放在膝上，随着他呼吸节奏，微微颤抖，似乎也随之有了生命。 　　“嗯！” 　　方斗心中一动，这段时间，他动用阴阳望气术，寻找洞天之门的下落，可谓是娴熟无比。 　　随之而来的变化，也解锁了这门阴阳家秘术的技能。 　　眼下心血来潮，便是从本能中，发现危险即将来临。 　　“我看看！” 　　方斗睁开双目，阴阳鱼旋转，当即见到几个人影往自己所在的山坡狂奔而来。 　　这些不速之客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樵夫猎人，或是游客可比。 　　显然是施法行走，目的明确，正是方斗。 　　“呵呵，勾曲山荒废多年，没想到我一来，却成了是非之地！” 　　方斗自嘲着笑了两声，握着青铜飞剑起身，拾级而下。 　　“三百一十二！” 　　等他脚下的台阶，数到这个数字时，已经能见到麻飞灵一行。 　　麻飞灵见到方斗，怒气喝道，“你好大胆子，敢来勾曲山！” 　　他不禁为之气结，本以为黄山道士得了勾曲山，洞天之事瞒不住，没想到，却是方斗这个野道士在此。 　　如今麻教，有了祁连太师支持，隐然以第四家自居。 　　身为教储的麻飞灵，可以瞧不起任何民间术士，打杀任意。 　　“你们是……麻教？” 　　方斗眼见这位断眉青年，连同他身后众多同伴，均是麻衣芒鞋，衣着和当年京城所见，被追杀的麻教成员相同。 　　“亏你也知道，此山是我麻教占据！” 　　麻飞灵神色稍缓，一个野道士，都知道麻教的名声，足见本教经营日渐壮大，于全天下都有了一席之地。 　　“你既然如此识相，我留你一个全尸，自戕吧！” 　　麻飞灵神色平静，仿佛这句话，对方斗来说，已经是莫大恩赐。 　　“……那个被兵家追杀，如丧家之犬的麻教！” 　　没想到，方斗后半句话，让麻飞灵气得火冒三丈。 　　别看麻教如今势大，先前牛武在朝时，和祁连太师势如水火，时刻不忘剪除羽翼，杀得麻教死伤惨重。 　　佛诞节前，那一战尤其惨烈，麻教两位真人级的长老，都丧生大将军牛武的方天画戟之下。 　　这段往事，是所有麻教成员心中永远的痛。 　　方斗如今提及，恰如一根尖锥，刺痛麻飞灵内心伤疤。 　　“野道士，你今日必死无疑，让你知道，我麻教的威严！” 　　方斗冷淡笑道，“所谓麻教威严，莫非是两位真人长老，被人用长枪扎成烤串儿？” 　　“死！” 　　麻飞灵怒极动手，手掌摊开，“地煞凶兵，速速来战！” 　　顷刻间，无数黑影浮现，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 　　方斗摇摇头，胸口雷音翻滚，刹那间从口中，喷出数十丈雷柱，朝黑影中扫荡一圈。 　　这时候，麻飞灵召唤出的地煞凶兵，此刻刚凝聚轮廓，均是凶神恶煞、杀人如麻的模样。 　　雷霆轰隆隆，洪水般淹没地煞凶兵。 　　这时候，其他麻教成员，开始在山坡散开，对着方斗施展法术。 　　“鞭石成兵！” 　　一个麻教术士，手持藤鞭，对着岩石抽打，四周岩石如磁铁吸引，瞬间化作三米高石人，朝方斗挥拳打来。 　　“昏沉咒！” 　　也有麻教术士，双手掐诀，遥遥对着方斗念咒。 　　各种五花八门的法术，雨点般落到方斗身上。 　　实际上，这些攻击如隔靴搔痒，连水火道袍的防御圈，都破不进去，仅能溅起几点水花。 　　方斗摇摇头，“雕虫小技！” 　　“让你见识下，我麻教真诀！” 　　教储麻飞灵，此刻带上一顶高冠，闪烁星芒。 　　地煞道冠，此乃麻教教主广林真人亲手炼制，共有七十二顶，赏赐给教中的精锐骨干。 　　麻飞灵身为教储，也得了其中一顶。 　　方斗发现，此人戴上玉冠，气势陡然拔高数倍。 　　原本一流术士的麻飞灵，经过道冠加持，已然迈入法师境界。 　　“今日，你必死无疑！” 　　麻飞灵伸手一指，从山腰抓来大团云雾，顷刻间压缩成千百根冰锥，化作瓢泼大雨，笼罩方斗全身。 　　一根冰锥落地，炸得岩石粉碎、土屑纷飞，半空下了场砂石雨。 　　成千上万冰锥落下，就算是拿着盾牌也挡不住。 　　方斗深吸口气，弹出两颗豆子，化作金豆兵。 　　两尊金豆兵张开双臂，在方斗头顶，四只大手张成伞盖，冰锥落在上面，逐一撞得粉碎。 第三百六十二章 教储亡 　　两尊金豆兵，四只大手，遮挡起来密不透风。 　　刹那间，漫天冰锥，在金灿灿外皮上撞得粉碎。 　　冰锥碎开，寒气肆意，在金豆兵双掌铺上一层寒霜，并蔓延而上，将金色双臂染得霜白。 　　麻飞灵头戴玉冠，双目炯炯有神，快步朝方斗背后冲去。 　　他从掌心，逼出两道光华，竟是凝聚星光成手刀。 　　劈空手刀，刷刷带动寒风，正中金豆兵双臂。 　　此举，竟是要乘着双臂冻结，迟钝之际，将其斩断。 　　不得不说，麻飞灵此举，对时机把握精准。 　　金豆兵双臂被冻气封住，材质变脆，已然成为弱点。 　　刷刷，两道手刀命中，金豆兵一双胳膊斩断，啪嗒掉落地上。 　　“成了！” 　　麻飞灵刚露出喜色，就见到两尊金豆兵，肩膀断口处，涌出银色液体，顷刻间窜出两条水银长成的胳膊。 　　“呼！” 　　两尊金豆兵纵身一跃，撞得空气颤抖，组成水银的双臂波动，竟是变化成刀剑长枪等武器。 　　麻飞灵头顶玉冠闪烁，脚下生风，顷刻间，闪过两尊金豆兵的攻击，下一刻出现在三百米外。 　　“不好！” 　　他眼见金豆兵去势不止，丝毫没有因扑空而意外方才知道，对方一开始的攻击目标，就不是自身。 　　“啊！” 　　一个麻教术士，正燃烧手中符纸施法，突然胸口冒出一截枪尖，瞬间口中吐血而亡。 　　两个金豆兵插入麻教术士群中，恰似猛虎下山，挡者披靡。 　　麻教术士积极自救，放出各种大威力法术，雨点般落在金豆兵身上，奈何见效甚微。 　　方斗和松竹炼制时，就重点加强防御，仗着有黄山道脉的积累，用料十足，硬生生披上令人发指的厚甲。 　　此刻，一左一右两尊金豆兵，身上溅射火光，各种法术落在地上，不停往外回弹，竟是没有一例破防。 　　反而是出手的麻教术士，无时不刻不在死人。 　　纵然麻飞灵斩掉双臂，但金豆兵多了机关变化，将水银幻化成各种利器，不停杀戮麻教术士。 　　惨叫声此起彼伏，然后渐渐衰弱下去。 　　这是麻教术士，被杀戮殆尽的征兆。 　　“受死！” 　　麻飞灵惊怒交加，这些术士都是他的心腹，如今在勾曲山死伤殆尽，回去后如何交代？ 　　如今麻教日渐壮大，广林真人很是收了几个天资卓越的弟子，带在身边悉心栽培，已然威胁到他的地位。 　　眼下想要挽回损失，只有灭杀方斗，将功赎罪。 　　麻飞灵想到这里，开始抖动袖口，飞起一物，恰是血锡针。 　　此针以恶五金‘血锡’制作，一旦沾上皮肤，周身血液沸腾、爆枯而死。 　　为求杀伤最大，麻飞灵特意选取方斗的脖子，作为攻击目标。 　　夜色下，血锡针化作一缕微风，微弱的忽略不计。 　　方斗耳朵一动，感觉脖子微麻，这是心血来潮的征兆，“不好！” 　　他抖动水火道袍，企图挡住血锡针。 　　嗖，飞针命中水火道袍，被蚕丝挡着，不轻不重碰了方斗皮肤一下。 　　下一刻，方斗满脸涨红，感觉周身沸腾，像是煮熟龙虾般。 　　“哈哈，你死定了！” 　　麻飞灵掌心倒吸，将血锡针收回，傲然说道，“你中了恶五金之列的血锡针，必死无疑！” 　　方斗深呼吸几下，感觉问题不大，“做梦！” 　　下一刻，他甩出青铜飞剑，喝道，“去！” 　　飞剑化作一缕白线，对着麻飞灵刺去。 　　咚，麻飞灵摇晃几下，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从他头顶玉冠，此刻垂下万千流苏，交织成厚厚屏障，挡住青铜飞剑的刺击。 　　奈何飞剑太猛，将防御笼罩的这片空间，整个撞得来回摇晃。 　　麻飞灵见到飞剑如此凌厉，心中胆寒不已，知道已经不安全了。 　　再过几个汇合，怕是飞剑就要洞穿流苏屏障，灭杀自己。 　　“纵地金光，走！” 　　话音刚落，麻飞灵头顶的地煞道冠，飞出一团金光，包裹他身影，往地上投去。 　　“想走？” 　　方斗施展山川潜行术，身形融入勾曲山的地形中，追上麻飞灵逃遁的步伐。 　　刷刷，两道人影如同鬼魅，围绕着勾曲山追逃起来。 　　麻飞灵几次想要举步，走出勾曲山，但刚要动作，就感受到山上的气势化作绳索，将他拉回原地。 　　这便是山川潜行术的可怕，还能调动山川气势为助力。 　　“不行，这样下去，我非得力竭不可！” 　　麻飞灵想到这里，陡然抬手，屈指一弹地煞道冠。 　　玉冠荡出一阵清音，落地生出数十根荆棘，通体银色、刺如利齿，纷纷朝方斗身上缠绕起来。 　　“嗯！” 　　方斗被荆棘包裹，中途急刹车，陡然停顿下来。 　　再看麻飞灵，早已乘着金光，一跃飞出勾曲山，划过弧线朝远方落下。 　　“去！” 　　方斗脚下升起天罡法坛，虽然没有实体依托，仍旧能将飞剑的攻击范围，增加一倍有余。 　　下一刻，青铜飞剑加速，先是化作白线，随即白线缩短，这是速度太快，造成的视效变形。 　　只见，麻飞灵乘着金光，背影即将融入夜色。 　　白线后发先至，没入背后。 　　麻飞灵的身躯，如同中箭的大雁，拼命往上蹿高一大截，然后石块般垂直往下坠落。 　　“咚！” 　　这位麻教教储，当场摔得血肉模糊，回天乏术。 　　京城，某件道观内，广林真人陡然发出叹息。 　　一旁两位童子正守着香炉打瞌睡，陡然被惊醒，急忙抬手，“真人，怎么了？” 　　广林真人擦拭眼角，“飞灵徒儿，死了！” 　　“啊呀，教储死了，大事不好！” 　　“飞灵一死，我在勾曲山的布置，也终告失败，白虎衔尸图出世之日不远矣！” 　　广林真人眼中，浮现悲悯之色，“果真天意难违？” 　　“我早已算到，勾曲山是白虎衔尸图的生死之地，便将其送入洞天，并派了飞灵徒儿看守。” 　　“本以为万无一失，却拗不过天意！” 　　“哎！” 　　广林真人叹息口气，胸口接连闪烁五种颜色，却是越发急促紊乱。 　　“三花聚顶之后，便是五气朝元！” 　　“我停在聚顶阶段五十载，始终不得突破，莫非真要让麻教立道，方能聚足突破的资粮？” 　　他抬头望着勾曲山方向，通过地煞道冠的联系，刚才感应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师弟，是你的传人，杀了我徒儿，倒也不亏！” 　　广林真人，小名八九，还有个师弟丹余真人，小名重六，二人拜师同门，学的是罡煞之道。 　　只不过，广林真人学得地煞之道，而丹余真人，则是学了天罡之道。 第三百六十三章 入洞天 　　方斗脚下踩着天罡法坛，手上托着地煞道冠，眉头皱起。 　　地煞道冠，从麻飞灵血肉模糊的尸身搜来。 　　从刚才交手，方斗就敏锐发现，二者之间，竟存在若有若无的联系。 　　天罡法坛、地煞道冠，一个天罡，一个地煞，简直同出一门。 　　“嗯，看书！” 　　麻飞灵身上，还有几本书册，除了记载财物、人手、分坛等信息外，还有一本，是麻飞灵的日记。 　　“丹余真人？” 　　阅读日记时，方斗吃惊看到，丹余真人这个熟悉的名字。 　　原来，曾在江南盛极一时的丹余真人，出自罡煞门中，和广林真人是师兄弟。 　　这对师兄弟，也是天纵才情，将罡煞之道修行大成，分别成就天罡、地煞两条道路的真人果位。 　　区别在于，丹余真人气盛，过江而来，想要在江南地区立道，结果遭受暗算死于非命。 　　广林真人老谋深算，看出南方道宗实力雄厚，反倒是北方地域广阔，有机可乘，便攀附朝中权贵，暗地发展势力。 　　这些年来，广林真人创建的麻教，已然越发壮大。 　　此为麻教起源。 　　丹余真人的天罡法坛、广林真人的地煞道冠，都是出自同门，炼制手法、器物之道都是相同。 　　“二者合一，不知有什么效果？” 　　方斗心中想着，接着往下看去。 　　“麻教势力，竟如此巨大？” 　　麻飞灵身为教储，清楚知道麻教的势力分布，广林真人身为祁连太师的供奉，借着朝廷力量壮大。 　　佛诞节后，百家隐退，道家一跃凌驾三家之上。 　　朝廷虽然中央威严受损，却是深知平衡道理，眼看着无从打压道家，开始扶持麻教壮大。 　　曾几何时，麻教只能在京城四周活动，但现在，已经将势力铺展到全国。 　　广林真人自身实力极强，又极有手腕心机，不断收服旁门左道的高人，壮大麻教。 　　“竟有五个真人级别？” 　　方斗本以为，被牛武杀掉的左右两长老，已经是麻教最后的真人，但见到麻飞灵日记描述，竟还有五位真人层次。 　　无怪乎，麻教胆敢觊觎道家的地位！ 　　方斗读着日记，对麻教的实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突然，他察觉到，手上的地煞道冠，连同脚下的天罡法坛，如同磁石吸引，隐约有了融合的征兆。 　　“记得日记上说，罡煞之道，本为一体！” 　　“丹余和广林二人，为了晋升真人，各自选取天罡、地煞一部分，以至纯至净的路子，追求极致之道！” 　　“广林真人也和徒儿透露，近些年来境界停滞，或许正因如此。” 　　“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必须走罡煞合一的路子！” 　　方斗迟疑片刻，松开手掌，地煞道冠落入天罡法坛当中。 　　铺展成法坛的光影，嗖一声吸入地煞道冠当中，前者无有实体，自然吸附到玉冠内部。 　　方斗托起玉冠，感到如同千钧之重，天罡法坛原本轻盈，但地煞道冠却分量不轻，二者融合，重量增加远超想象。 　　“有意思！” 　　方斗摇晃几下，输入法力，却如泥牛入海，整个玉冠半点反应也无。 　　“还在冷却期间，先不要动！” 　　方斗随意翻了几页，看剩下部分，都是平时琐碎，就要合拢日记。 　　突然，他的目光，落到日记最近的部位，瞳孔扩大。 　　“洞天，镇压宝物！” 　　方斗呼吸沉重起来，原来麻飞灵在此，是要就近监视勾曲山。 　　起因在于，麻教教主麻飞灵，在洞天镇压一件宝物，企图以洞天破灭之力，将其毁掉。 　　如此一来，前因后果都串联起来。 　　“难怪如此？” 　　方斗摩挲下巴，该不该冒险呢？ 　　他要以勾曲山为基业，不稳定的洞天必须解决，却又得知，洞天内被镇守什么宝物。 　　想要取出宝物，必须进入洞天之中，但若是在内期间，洞天陡然破灭，岂不是人为财死？ 　　“嗯！” 　　方斗举起轻影钱，眼神闪烁几下。 　　下一刻，遥远的九华寺内，‘圆通’主持的静室中，传出声音，“从今天起，我要闭关，任何人不得打扰。” 　　明净听了，双手合十，“敬遵法旨！” 　　静室内，‘圆通’化作一道影子，消失无踪。 　　此刻若有人不管不顾，闯入房内，只能见到空荡荡，没有半个人。 　　勾曲山上，方斗脚下影子归来了，他捏着轻影钱，晃动两下。 　　影子升起半空，蠕动几下，像是充气般，化作丹融道士的模样。 　　“走！” 　　方斗走在前，丹融道士紧跟其后，开始寻找洞天入口下次出没的地方。 　　结合前几次的经验，方斗以阴阳望气术，捕捉空中的裂痕，找到洞天入口上次消失的地方。 　　“就是这里！” 　　等了一天两夜后，方斗面前的山岩，像是被大口吞没，陡然少了十来个立方。 　　洞天之门再度出现，这是悬在半山腰部位，有些难上去。 　　但是，这难不倒方斗！ 　　丹融道士点点头，施展山川潜行术，顺着悬崖峭壁往上升，待到洞天入口附近百米开外，便慎重停下。 　　洞天入口，边缘呈锯齿模样，和现实世界重叠部位，则是一圈不规则的黑线。 　　方斗清楚看到，周围松动的石子滚落，接触到边缘的瞬间，即刻削成两半，另一半吞入洞天当中。 　　“拼了！” 　　丹融施展山川潜行术，盯着洞天入口方向，往前一冲。 　　下一刻，方斗眼睁睁看着，入口猛地从原地移开，丹融撞在上面，果断被削成两半。 　　“吭！” 　　方斗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没想到洞天入口如此厉害，连影子都能撕开。 　　内心一阵后怕，若是自身前去，恐怕早已丧命了。 　　“没办法，仍旧要去！” 　　方斗晃动轻影钱，丹融道士再度出现，损失小半影子，此刻变得略显透明状。 　　“山川潜行术！” 　　丹融道士这次慎重许多，解开警醒红线，拴在鹤首钢杖，然后挥手将其抛出。 　　钢杖劲射如箭，扎入洞天入口，这次没有出意外。 　　钢杖似乎在对面扎根，红线猛地绷紧了，给方斗带来回馈的力道。 　　“成了！” 　　下一刻，丹融道士捏住红线末端，施展山川潜行术，顺着红线轨迹，畅通无阻钻入洞天当中。 第三百六十四章 白虎衔尸图 　　“我看看，这里面是什么模样？” 　　方斗睁开双眼，切换到丹融道士身上。 　　四周空间，对比勾曲山外界，辽阔无边，俨然是全新天地。 　　“勾曲山洞天，难怪要衰亡了！” 　　黄山小洞天，站在山顶能看到尽头，对比眼前的洞天，可谓是小巫见大巫。 　　这片土地之辽阔，脚下是松软的草地，遥远的地平线尽头，卧着一条笼罩在云雾中的‘长龙’，俨然是看不到尽头的山脉。 　　众所周知，屏幕越大，耗电越快，咳咳咳！ 　　这么大的摊子，若是无人维护，衰败速度越快！ 　　眼前这座洞天，四周景物如镜花水月，稍微呼吸就能吹得波动，显然正处于崩溃边沿。 　　幸运的是，丹融道士进来，见到地上一团黑影蠕动，俨然是刚才被吞没的影子，当即借助轻影钱，将其融入自身。 　　原本半透明的身躯，变得凝实起来。 　　方斗心知，必须尽快探索这片洞天，找到宝物所在。 　　否则，以眼前洞天不稳定的状态，这幅分身极有可能搭进去。 　　丹融道士这幅分身，当即施展山川潜行术，飞快掠过这片平原。 　　“应该在山中！” 　　方斗心想，按照日记记载，广林真人曾进入洞天，将宝物藏于其中，如果想要隐秘，首选之地就在山中。 　　但是，入口距离山脉甚远，短时间难以到达。 　　“我真是犯傻！” 　　方斗猛地一拍额头，洞天时刻处于崩溃边缘，广林真人难道就不怕，左右想要借助洞天毁掉宝物，也无需藏得太深。 　　“那件宝物，应当就在附近！” 　　方斗当即操纵分身，在四周逡巡查找，终于找到了。 　　草地一角，地上铺着一张图，约有半人高，上面压着三块石头。 　　“这么简单就找到了！” 　　方斗停下脚步，大喜过望，上前要扔掉石头。 　　谁想到，他手掌刚触碰石块，陡然升起星光，撞在这幅分身上，将其击得粉碎。 　　洞天外，方斗睁开双眼，吐出口气，低头看脚下，影子再度回归，已然碎成无数碎片，正在艰难融合。 　　广林真人，果然老谋深算，怕是连徒弟都防着，藏宝物的地方有致命的禁制，这一点连麻飞灵都不知道。 　　影子分身，足以承受本体五成伤害，一眨眼就被打碎。 　　换做本体前去，最多死的好看些，没别的变化。 　　“好个麻教教主！” 　　方斗朝轻影钱中，输入法力，影子碎片开始融合。 　　过了半晌，丹融道士再度出现，故技重施进入洞天。 　　再度出现宝物旁，方斗慎重许多，不敢贸然接触石块。 　　这三块石子叠加，俨然是一门厉害的阵法，藏有广林真人的后手，外人贸然触碰，必死无疑。 　　“嗯！” 　　方斗目光落在一旁，见到散发一圈圈荧光的玉冠，这东西或许能派上用场。 　　丹融道士戴上玉冠，靠近三块石头，当即起了反应。 　　三块石头被星光淹没，化作一只大手，朝丹融道士头顶抓去，目标俨然是地煞道冠。 　　“好大胆子，敢破我阵法？” 　　“也好，趁此收回地煞道冠再说！” 　　大手传出威严的声音，俨然是属于广林真人。 　　星光大手，裹住地煞道冠，待要往上提起，却仿佛有万钧重量，动作瞬间凝固了。 　　“什么？” 　　下一刻，星光大手崩溃，无数碎光倒卷，被吸入玉冠当中。 　　啪嗒几声，三块石头裂开。 　　方斗操纵分身尝试，阵法已经破了，急忙捡起地上的图纸。 　　“嗯！” 　　这张图触感特别，不是纸质，而是某种兽皮为材料。 　　方斗的目光，落到图画上，如同被大锤砸到，接连后退几步才站稳。 　　“白虎衔尸图！” 　　这封图画上，一头狰狞猛虎，眉骨两颗墨点，如同长了四只眼睛，血盆大口叼着一具尸体，周身杀气腾腾。 　　方斗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沉浸到杀气当中，目光越发凌厉。 　　“此乃兵家至宝！” 　　方斗看了片刻，急忙将心神抽回，此物煞气太重，走向极端，果然还要配合兵家秘法才能修行。 　　“的确是宝物，可惜得之无用！” 　　方斗收起白虎衔尸图，心中叹息，这趟闯入洞天，甘冒大险，结果得到的宝物如同鸡肋！ 　　“罢了，是时候离去！” 　　方斗刚迈步，心头生出感应，再度心血来潮。 　　冥冥中，某个声音在指引，要他前往远方山脉所在。 　　“值得吗？” 　　方斗有些顾忌，从平原到山脉，可不是短短片刻就能到达，万一在途中遇到洞天破灭，这句分身就毁了。 　　可是，他内心的呼唤，随着时间越发剧烈。 　　“拼了！” 　　方斗施展阴阳望气术，见到远方山脉，如同一头垂垂老矣的苍龙，本已恹恹欲睡，在他目光投落的瞬间，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如利剑，刺得方斗太阳穴隐隐作痛。 　　“如此看来，非去不可！” 　　方斗咬咬牙，操纵丹融这幅分身，施展山川潜行术，飞快朝山脉方向赶去。 　　幸运的是，这一路有惊无险，总算进入山中。 　　顺着阴阳望气术的指引，方斗来到山脉中的主峰，也就是龙头所在的方位，恰好是两根龙角的中央。 　　“法坛？” 　　方斗在荒芜的山坡上，竟然发现一座法坛，铺满灰尘，显然早已荒废多年。 　　“莫非要我……” 　　方斗突然醒悟，天罡法坛早已融入地煞道冠，已经无法寄托眼前这座法坛。 　　“奇怪了！” 　　他围绕法坛来回踱步，上前检查材质，先后几次输入法力，始终没得到半点回应。 　　道冠、青铜飞剑、警醒红线各种宝物，接连落在法坛上，无一能引发异象。 　　“难道，这就是普通的法坛？” 　　方斗摸着下巴，按理说，阴阳望气术，不应当落空啊！ 　　“米斗！” 　　方斗福至心灵，当即召出虚幻的米斗，身旁法坛震动一下，瑟瑟抖落大片尘土。 　　“果然有效！” 　　方斗登上法坛，双手探入米斗，开始抓米。 　　今日和往常不同，到了第七下时，没有就此停下，反而继续有白米涌出，增长到第八下白米。 　　但是，方斗期待第九下时，白米戛然而止。 　　“分明两件宝物，怎么只来了一下？” 　　方斗此行进入洞天，得了玉冠、白虎衔尸图。 　　白虎衔尸图，是兵家至宝，可以开启半斗米。 　　玉冠呢，吸收天罡、地煞的精髓，可以改名为罡煞道冠。 　　“原来如此！” 　　罡煞道冠，起源于天罡法坛，不算新得的宝物。 第三百六十五章 稳住洞天 　　方斗坐在法坛上，头戴罡煞道冠，身穿水火道袍，双膝横着青铜飞剑，面前浮现虚幻米斗。 　　他一下下抓米，从一到八，不多不少，正好四斗米。 　　等到最后一把米抓出，米斗摇晃几下，竟渐渐在空气中浮现，竟是从虚幻化作现实。 　　咚，米斗落在法坛上，俨然是实物才有的动静。 　　这一刻，法坛像是剥壳的花生，外层石壳剥落，露出乌黑油亮的本体。 　　这座法坛，俨然是用星辰五金铸造而成。 　　“嗯！” 　　方斗吃惊发现，米斗坐落在法坛上，如同立地生根，再也移动不得。 　　这可糟了！ 　　方斗额头冷汗淋漓，洞天问题没解决，反倒把米斗搭进去。 　　眼看着洞天即将破灭，若是米斗陷在法坛上，伴随着洞天破灭，这趟就是血本无归了。 　　“起！” 　　“快起来！” 　　“米斗爷爷，你的咒语是什么，给个提示呗！” 　　方斗对着米斗连连作揖，奈何米斗毫无反应。 　　额头的冷汗，足有黄豆大，缓缓滑落脸颊。 　　这下子，方斗真是慌了。 　　“惹怒了我，将你这法坛摧毁了！” 　　方斗张手，青铜飞剑扬起半空，以星陨之势，猛地朝法坛根脚刺落。 　　咚，飞剑高高弹起，整座法坛毫发无伤。 　　“这件法坛，也是法宝级别！” 　　方斗越发着急了，米斗是他的金手指，若是就此没了，将来如何是好？ 　　“呼呼！”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但是在方斗心中，仿佛度过了千年万载。 　　“呼呼！” 　　方斗感到一丝凉意，身周刮起了风，这种现象极不正常。 　　这座洞天处于崩溃边缘，四周景物陷入死寂，没有风雨雷电类似的自然景象。 　　但是，这一刻分明有风。 　　方斗猛地抬头，见到四周景物，发生彻底变化。 　　如果说，先前洞天周围景物，就像是卷曲的油画，远近都糊成一团，正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那么现在，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 　　原本的洞天，就像是岌岌可危的水泡，随时可能破灭，但现在竟开始稳固下来。 　　而这一切的变化，都是从米斗落在法坛开始。 　　“这是为什么？” 　　方斗目光落在法坛上，心中一动，莫非这处法坛，是洞天枢纽所在。 　　当年在黄山小洞天，松竹接受传承道箓，便是洞天枢纽。 　　每个洞天，都是道家门派的私有空间，洞天枢纽就是掌握这片空间的钥匙，都是历代掌教才能拥有。 　　洞天的崩溃，就是从枢纽遗落开始。 　　勾曲山的洞天，眼下开始稳固下来，明显是米斗起了作用，代替了洞天枢纽的位置。 　　“哎！” 　　方斗亦喜亦忧，喜的是这片洞天不必破灭，勾曲山的价值大幅度提升。 　　勾曲山毕竟是道家名山，这么多年荒废，根本缘由在于，外界以为洞天已然崩溃，更是留下恶劣后遗症，导致山上险恶，修行者都难以居住。 　　但现在，洞天不仅没有崩溃，反而稳固下来，情况就变了。 　　这么大一座名山，再加上洞天，远胜黄山道脉的根基。 　　毫不夸张的说，这般财富若是露白，足以让真人动心，不顾身份出手当一回强盗。 　　所以，绝不能外泄。 　　方斗先是操纵分身，初入洞天数次，发现入口稳固下来，才安心以本体进入。 　　站在法坛上，见到米斗化作实体，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 　　仔细观摩这件宝物，材质非金非木，表面还有剥落漆层，看上去古朴无比，显然有些年头。 　　这座米斗，此刻展露惊人的底蕴，镇压如此巨大的洞天世界。 　　“既然米斗成为枢纽，我岂不是掌控这片洞天？” 　　方斗走上法坛，站在米斗前面，双手插入内部。 　　这回，他没有抓米，而是双目闭合，感应这座洞天的权限。 　　“唔！” 　　这一刻，方斗的心神，铺展到整个洞天，甚至能看到每个角落。 　　连同平原中央的洞天之门，也在视线当中。 　　“关闭！” 　　方斗念头落下，洞天之门的锯齿边缘，开始往中央闭合，先是化作一条裂纹，最终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勾曲山上，影子分身化作的丹融道士，见到悬在半山腰的入口，同一时间消失，满意点头。 　　洞天内，方斗念头再度变化，开始在洞天各处，开关入口。 　　以法坛为中央，洞天每个角落，都是他的操纵范围。 　　洞天之外，悬崖上的入口，像是灯泡般，熄灭又点亮。 　　“在没有刻意操纵的情况下，出口在外界的位置，固定不变！” 　　方斗念头在变，标定洞天出口的位置，与此同时，又标定了出口的位置，换到勾曲山的某个山峰中。 　　下一刻，方斗踏出洞天，见到脚下不再是悬崖，而是心中所想的山峰。 　　“太好了！” 　　方斗一捶掌心，再度尝试起来，这次他打算，通向洞天内另一个地方。 　　刷，方斗睁开双眼，出现在法坛上，站在米斗前方。 　　失败了！ 　　验证结果，在洞天内部，可以随意开启洞天，任何角落都可以，也能标定外界的出口所在。 　　但是，离开的洞天后，不管在什么地方开启洞天，最终通向的位置，只有洞天枢纽所在的法坛。 　　但是…… 　　方斗露出疑惑神情，为何他刚进入洞天，入口不在山中，而是平原之上。 　　思来想去，应该是法坛失去枢纽作用，导致洞天出口不受控制，随即出没在洞天各角落。 　　…… 　　“看来，实验结果很明显了！” 　　“这座洞天，依托勾曲山存在。” 　　“洞天入口的位置，只能在勾曲山范围内，离不开半步！” 　　方斗心想，这可比黄山小洞天厉害太多，要知道小洞天的入口，只能固定在某个地方。 　　勾曲山的洞天，已然具备灵活机动的特点。 　　“这洞天好啊，等于过出个回城卷轴的功能！” 　　万一遇到打不过的敌人，就开启洞天，回到法坛之上，仍平对方如何厉害，也达不到自己，想想就有些小得意！ 　　“不对！” 　　方斗随即想到，眉山公以警醒红线，刺穿道家太乙山的洞天，硬生生将窃寿蝉夺来，可见洞天并非无懈可击。 　　但是，警醒红线此刻，就在方斗手上啊！ 　　这个危险项，可以排除了。 　　今后做人，仍要低调为主，有了洞天也不能大肆炫耀！ 第三百六十六章 龙门异术 　　方斗下定决心，不成就法师，绝不出洞天。 　　经过麻教一行人的事情，方斗知道了，勾曲山也不太平。 　　自身若没有实力，绝对守不住这片地方。 　　米斗陷在洞天内，一时半会取不出，方斗只好留在洞天，守在附近。 　　抽了个空，方斗动用轻影钱，分化出‘圆通’的分身，令其返回九华寺，继续履行责任。 　　毕竟有五年之约，还要继续守护这个寺庙上下。 　　方斗本体，则是进入洞天，四处巡查起来。 　　这片洞天，别看现在荒废了，以前鼎盛时期，许多勾曲山的道家在此聚会、修炼。 　　平原草地上，随便找个地方往下挖，都能找到斗法残留的痕迹。 　　山脉中，随处可见法坛、石塔。 　　甚至于，还有人在山中开辟洞府，修炼秘术、炼制法宝丹药等。 　　起初，方斗还没觉得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在水池边，意外见到宝光升起。 　　结果，从水池底部，捞出一个黄色葫芦。 　　这枚葫芦，里面装了上千斤好酒，竟然是罕见的空间存储法宝。 　　“好东西！” 　　方斗爱不释手，实验一番，觉得有些惋惜。 　　这枚葫芦，只能装入酒水之类的液体，其他东西皆不能进入。 　　“罢了，当个无限水壶也好！” 　　经过这次事情，方斗发现自己进入宝山了。 　　勾曲山的传承，可以上溯到万年之前，在此兴起衰亡的道家门派，大小数十个。 　　九峰各处的道观遗址，就是雨打风吹后的残留。 　　一代代人进入洞天，开辟维护，在里面修炼斗法，自然要留下些痕迹。 　　别说真人了，就算是法师，指缝流出的一星半点，就足够方斗受用无穷。 　　方斗先前在黄山小洞天，见到山中的珍藏，以为就见到道家的底蕴了。 　　直到现在，身处勾曲山洞天之中，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底蕴！ 　　勾曲山，随便一个废墟中，挑拣出来的酒壶，里面都有可能藏着万颗珍珠。 　　至于金银俗物，更是车载斗量。 　　方斗已经麻木了，这才叫富可敌国，恐怕修道之人，对俗世的钱财，已经麻木了。 　　对他来说，真正有价值的宝物，还是法宝、秘术、丹药一类的。 　　但这些东西，恰恰是最稀缺的。 　　日子一天天流逝，方斗的发现越来越多。 　　这一天，方斗正站在一面峭壁旁，看着上面纂刻的小字。 　　此刻处在避风的山坳内，倒也清静，否则也不会有人在此刻字。 　　崖壁平整，没有突兀的凹凸，上面记载一门名为‘龙门异术’的秘术。 　　这是勾曲山一名前辈所遗留。 　　鲤鱼跃龙门，从普通的鱼类化作真龙，这是神话故事。 　　这门秘术借了这段传说，内容则是关于境界突破的。 　　‘龙门异术’，便是要激发人体潜力，发挥出蜕变的惊人力量。 　　“意外之喜啊！” 　　方斗此刻的修行，已经到了瓶颈，正处于冲刺食气三层的门槛。 　　若是能一具突破，势必迈步大步，从术士晋升到法师。 　　一旦成为法师，不啻于蜕变凡体的巨大转变。 　　这门‘龙门异术’，详细描述了，人体潜力的内在表现，以及激发的方法。 　　一是精神力量强大，能挖掘自身潜力，如果方斗此刻已练成元神，倒是可以使用。 　　二是外力刺激，人体深处的潜力，平时蛰伏不动，唯有超出极限的外力，方才能够使其爆发。 　　第二种简单，但却太过冒险，稍有失误，非死即残。 　　方斗本不想行险，但一想到，自己的选择真不多。 　　第一种方法，让他想到一人，玄武镇中的天赐小童，天生有玄武精魄碎片，在他引导下练成玄武元神。 　　如今方斗知道了，天赐有玄武元神，通往法师压根没有门槛，这就是天赋。 　　方斗没这个天赋，只能选择第二条道路。 　　至于用什么外力挖掘，这个要仔细考虑下！ 　　参考前世的传说，许多人在面对死亡的瞬间，激发出超出平常的潜能，这个方法可用。 　　‘龙门异术’，归纳出十几种方法，或者自残自虐，或者绝食闭关，总之将自己折磨得生不如此。 　　成功率，也挺感人，不说百分百吧，十之一二都算高的。 　　方斗连连摇头，太冒险了，就不能有靠谱的方法？嗑药可否，我等凡人，最喜欢嗑药了！ 　　答案是：不行！ 　　道家丹药，若真能量产法师、真人，恐怕此刻早就没有名教、释门的存在了。 　　外力虽强，但作用在内在，定然大打折扣。 　　“再找找，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方斗跋山涉水，接连扫荡了好几处，有人在山中结庐的遗址，找到不少笔记。 　　这些笔记中，也曾三言两语，提及突破法师的内容，奈何干货不多，总有帮助也有限。 　　方斗虽然气馁，仍是一丝不苟，认真总结记录，留待日后有用。 　　“看来，唯一剩下的路，就是向死而生！” 　　从术士突破法师，乃是质的飞跃，往常按部就班的修炼突破，此刻行不通。 　　想要大突破，必须有非常之行为。 　　方斗站在一处悬崖上，身旁放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瓷瓶，里面装着各种毒液。 　　当时蛊王珠在手，他扫荡山中毒虫，收集了许多珍贵的毒液。 　　斗百毒心法，用不了这么多，剩下许多。 　　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没错，方斗就要用毒，来强行逼出体内潜力。 　　片刻过后，瓷瓶东倒西歪，空空如也铺了一地。 　　方斗面前，一大碗五颜六色的液体，泛着复杂的气味，这可是混合毒液，剧毒中的剧毒。 　　碗中的毒液，哪怕是用头发丝蘸起微不足道一滴，都能堵死上万人。 　　“拼了！” 　　方斗一根手指，点入毒液当中，感到剧痛袭来，仿佛被毒虫咬中。 　　开始中毒了！ 　　沿着指尖开始，五颜六色的线条，如同有生命般蜿蜒而上，开始铺满方斗半边身躯。 　　这些线条如同大网，时刻蠕动着，看上去妖艳诡异。 　　方斗的嘴唇时而变紫、时而变青，脸色越越发灰白，像是走到生命的尽头。 　　此刻，他正按照‘龙门异术’记载，接着剧毒的生命危险，一步步挖掘潜力。 　　效果，却有些不尽如人意。 第三百六十七章 得丹 　　按照方斗的想法，剧毒入体，威胁生命，人体的自救体系激发，顺理成章激发潜力。 　　事实上，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按照剧本走的。 　　但是，随着剧毒越发凶猛，倒灌入方斗体内。 　　情况开始变了，方斗动手前，显然忘了，自己有‘斗百毒’的根基在，怎么可能允许剧毒肆虐。 　　某个瞬间，方斗体内汹涌的法力，瞬间流畅运转起来。 　　“这是……” 　　方斗有些哭笑不得，剧毒开始遇到克星了。 　　‘斗百毒’心法，开始自动流转，沿着体内四处冲刷，消灭剧毒。 　　这门心法，通过和剧毒对抗，提升体质，一步步壮大。 　　这个是此消彼长的过程，或许起初陷入僵持，但随着心法运转，优势越来越大，直到最后摧枯拉朽，将剧毒扫荡干净。 　　方斗脸上中毒的征兆，缓缓消退，体内却轰鸣不断，如同狂浪拍岸、风波险恶。 　　他坐在悬崖上，眨眼间就过了三天两夜。 　　这天夜里，星斗漫天，方斗头顶发丝沉积露水，已然打坐很久了。 　　突然，他眼睑抖动，猛地张开双眼。 　　双目如琥珀，射出迫人金光，抬手时两道金柱子直插天空。 　　方斗瞬间起身，恢复‘金鸡独立’的姿势，喉咙发出咕噜噜，如同开水翻滚的声音。 　　就好比，一口气憋在胸口，来回翻滚，始终不得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方斗仰天长啸，周围黑暗尽数退散，再看已是白昼。 　　雄鸡一唱天下白！ 　　方斗的金鸡诀，已然到了大成境界，肉身力量强得不可思议。 　　“试试！” 　　他取出青铜飞剑，对着皮肤一拉，略微疼痛，却没有破皮，也未见血。 　　这下方斗大为吃惊，青铜飞剑经过祭炼，锋利程度他是知晓的，竟连皮肤都刺不穿。 　　“再试试！” 　　方斗施展飞剑术，青铜飞剑化作一道白线，对着手掌刺下。 　　刚出手，方斗就后悔了，“这不是犯傻吗？” 　　山上到处都是石头，拿来试剑不好，偏偏自虐！ 　　噗嗤闷响，青铜飞剑力道耗尽，现出本体，竟只刺入一小截。 　　方斗龇牙咧嘴，将青铜飞剑拔掉，朝掌心伤口倒入玉佛脂。 　　肉身到了这个地步，玉佛脂作用不大，伤口恢复很慢。 　　方斗皱眉，对着头顶的玉冠一指，天罡法坛的治愈功能发动，投射下一束光，落在伤口处。 　　伤口缓缓愈合，最后彻底闭合。 　　试过防御，接下来是攻击。 　　方斗举着手爪，随意对着一块石头，发现好无趣。 　　坚硬的岩石，在他手下如同豆腐渣，一拳打得粉碎，一爪抠成烂渣，随手一抹，哗啦啦石屑直往下掉落。 　　毫不夸张的说，方斗的双手，能把铜锭铁块当橡皮泥玩。 　　大成境界的金鸡诀，果然出乎意料，方斗很是满意。 　　“嗯，飞剑连掌心都不能刺穿，看来威力已经落后了，要多做功课！” 　　方斗一想，这次尝试突破世外，但也有意外之喜，总算不是一无所获。 　　毒攻不起作用，就该想些别的法子了。 　　“跳崖呢？” 　　方斗一拍大腿，这个方法好。 　　一般人跳崖那是作死，但主角不一样，这是开发思路。 　　他如今是术士境界，还不能御风飞行，若是从悬崖跳下去，必将摔得粉身碎骨。 　　如此生死一线，必能激发体内潜力，一举突破法师境界。 　　想到就做！ 　　方斗选了最高的山峰，脚下万丈深渊，压根看不到底部，只见到云雾缭绕。 　　他投落一颗拳头大石块，嗖嗖消失云海中，许久都听不到落地的声音。 　　“这也太深了！” 　　方斗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毫无保护落下去，怕是要摔成一堆原子。 　　这可真真是作死啊！ 　　方斗想了又想，朝身旁的飞天夜叉，郑重说道，“万不得已，千万别救我！” 　　飞天夜叉盯着方斗，不说话。 　　“也不是说，你就见死不救了，起码要看到我有危险了，就可以出手了！” 　　飞天夜叉点了点头。 　　方斗心下稍安，深吸口气，抬头望着前方，柔和光落下山峰上，显得特别绚丽。 　　然后，他笔直往下迈步，消失在悬崖尽头。 　　“啊～” 　　方斗刚开口，就被迎面而来的空气，灌入口中。 　　下落之势太快，这可是没有绳子的蹦极，一生只能玩一次的刺激游戏啊！ 　　眼前云雾被撞破，下方依旧是深不见底的谷底，竟是看不到尽头。 　　心中默默数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一百下。 　　方斗撑不住了，没想到这么深，再落下去，积累的动能，怕是飞天夜叉都接不住。 　　这一刻，潜力也没激发出来，求生欲反而起来了。 　　“山川潜行术！” 　　方斗朝身旁山崖一贴，身形融入其中，滋溜往下滑落。 　　一连滑落上万米距离，下冲势头总算逐渐衰弱。 　　片刻过后，方斗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块上，忧郁望着头顶天空，这里已经距离谷地不远了。 　　在他头顶百米处，飞天夜叉一脸无辜，望着方斗。 　　“果然是主角命，跳崖也死不了！” 　　方斗自嘲，索性跳下谷地，看看有无什么奇遇！ 　　飞天夜叉跟着下来，忠心耿耿为方斗开路。 　　谷地是一汪潭水，通往某处三角形的洞穴入口。 　　从洞穴入内，方斗双目突然瞪圆，果然有收获！ 　　一座圆滚滚的丹炉，三足立在地上，下方的圆盘凹陷中，一团火焰缓缓燃烧。 　　这分明是前人炼丹的遗留。 　　至于前人是谁？ 　　片刻过后，方斗终于找到答案。 　　丹炉不远处，一具白骨盘腿而坐，脸正对着丹炉，似乎一直在等待。 　　这位前辈，堪称壮烈，为了等待炼丹，自己都风化了。 　　方斗仔细绕了一圈，没看出什么特别，这位前辈身无长物，或许是炼丹耗费太大，身家都掏空了。 　　最可惜的是，这位前辈不喜欢记笔记，也不知道练的什么丹药！ 　　方斗倒是发现，抛开丹药不提，丹炉下的这团火焰，倒是个好宝贝。 　　火焰不热不燥，没有任何火炭木炭，仍旧燃烧得稳定，没有熄灭的征兆。 　　“空中火！” 　　方斗突然想到，道藏典籍中，记载一类真火。 　　此火天生灵物，无物自燃，千万年不灭。 　　没想到，炼制丹药的火焰，竟是罕见的空中火。 第三百六十八章 炉鼎法 　　方斗越发好奇，这具白骨炼制的，究竟是什么丹药，需要以空中火炼制。 　　但根据猜测，此丹绝非凡物，甚至不在延寿丹之下。 　　以空中火炼制，尚且需要许多念头，连主人都熬死了，足见不凡。 　　“莫非，我突破的机缘，就在这丹药中！” 　　方斗大喜过望，走到丹炉前，施展炼丹手法，就要看看里面的丹药，究竟是什么来历！ 　　当他走入丹炉十丈之外，原本缓缓燃烧的空中火，陡然爆裂起来。 　　这团拳头大火焰，瞬间暴涨成一朵磨盘大的花盘，绽放出层叠的花瓣，最中间的位置，窜出花蕊般的火舌，足足有七八十根，朝方斗身上狂冲而来。 　　方斗神色变了，不光是火舌，还有裹挟的热风，扑面而来刺得脸皮生疼。 　　额间一簇头发，瞬间融化了，不是烧焦，而是融化。 　　方斗这才醒悟，空中火位列六火之一，绝非看上去柔弱无害。 　　平时，空中火集中力量炼丹，万一有人闯入丹炉十丈之内，便会暴起反击，将敌人硬生生烧化。 　　面对空中火的攻势，水火道袍浮现出‘避火阵’，裹着方斗全身。 　　方斗金鸡诀大成的作用，也初步展露威力，面对足以将真金融化成沸腾液体的高温，他皮肤仅仅感觉刺痛，没有半点烧伤的痕迹。 　　“好家伙，看护如此严密，必定是难得的仙丹！” 　　遇到突如其来的危险，方斗反而高兴起来，这是有重宝的节奏啊！ 　　他接着水火道袍，往前走到三丈，停下脚步。 　　“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丹药？” 　　方斗双手掐着丹诀，开始操纵丹炉，感受内部的气息变化。 　　“嗯？！” 　　“怎么可能？” 　　方斗瞪大双眼，在他的感应下，丹炉里面，竟然是空的。 　　不可能啊！ 　　空中火还在燃烧，更是守护丹炉，化成白骨的主人，也在等待丹药出炉。 　　洞穴内的布置，怎么看都像是丹药即将出炉！ 　　但是，方斗再三感应，丹炉内部仍然是空的。 　　“这可奇怪了！” 　　方斗看出来，空中火是宝物，连带这个丹炉也是宝物，至少比他的紫金丹炉品级高几个层次。 　　但见不到丹药，总觉得亏了。 　　“究竟发生什么了，莫非有人先来一步，将丹药取走！” 　　方斗想了半天，唯有这个解释合理，带着怜悯看向白骨。 　　“这位前辈，可惜了，你固然为他人作嫁衣裳，我也没得了好处！” 　　“罢了，相遇即是有缘，送你入土为安！” 　　白骨身上，只披了层破烂烂衣裳，只有些零碎的饰品，价值不大。 　　方斗索性用破布过了，放在白骨身旁，原地刨个坑埋下。 　　将白骨埋了，方斗转身，想着没有丹药，收获丹炉、空中火也是意外之喜。 　　空中火，虽然没有三昧火出名，却也是六火之一。 　　六火这个级别，都是能克制金豆兵的存在，足见其威力。 　　方斗望着空中火，就要发动法诀，将其收了。 　　突然，方斗脑海灵光一闪。 　　“白骨、空丹炉、燃烧不灭！” 　　他似乎抓到一丝脉络了，眼前所见的，绝非真相。 　　过了半晌，方斗一阵头晕，跌跌撞撞坐在地上，“我明白了！” 　　这丹炉中炼制的丹药，不是别的，而是这具白骨自身。 　　这位前辈，炼的不是外丹，而是内丹。 　　内丹法，更是一种成就法。 　　丹外形滚圆，在道家中经常用来代替‘圆满’二字，丹境就是圆满境界。 　　所谓内丹，便是内在修炼达到圆满境界。 　　这位白骨前辈，显然困顿某个境界许久，一直没有突破，只好用外丹的法子，寻求突破。 　　没想到，直到坐化，也没能炼成‘内丹’。 　　“也是个执着的人！” 　　方斗目光落在丹炉上，这可巧了，他如今突破法师境界，也要借助‘内丹法’。 　　“现成的丹炉，就缺我这味材料！” 　　方斗咬咬牙，前面那么多作死，结果都失败了。 　　眼前这座丹炉，是老天送到眼前，不试一试就太遗憾了。 　　“龙门异术！” 　　方斗心头浮现这门秘术，或许，这才是置死地而后生的真谛。 　　前几次，毒攻是斗百毒失败，跳崖是山川潜行术，都是自身反应危险而中断。 　　眼下进入丹炉，不能再失败了！ 　　方斗脱下水火道袍，径直往丹炉走去，没想到，空中火竟然不主动攻击他。 　　想想也明白了，先前的身份是闯入者，现在是自投丹炉的药材，待遇自然不一样。 　　方斗进入丹炉中，出奇并不炎热，像是泡入温水中。 　　渐渐地，他开始睡着了。 　　睡梦中，方斗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 　　梦中，五个胖娃娃，身穿各颜色的肚兜，拥簇一处，蹦蹦跳跳。 　　“你是谁？” 　　“我是谁？” 　　胖娃娃们乐哈哈，相互拉手蹦跳，欢快得很。 　　突然，一团火焰，从五个胖娃娃脚底升起。 　　“呜哇哇，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胖娃娃们，哭泣着抱成一团，身上肚兜大放光明，融成五色云霞。 　　云霞中，五颗光球载浮载沉，时刻聚合，时而散开。 　　不知过了多久，只剩下一颗光球，以律动的节奏，膨胀收缩。 　　哗啦，光球从中间裂开，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人影缓缓抬头，落在方斗视线当中，俨然是……他自己。 　　“嘿嘿！” 　　方斗猛地睁眼，醒了！ 　　这场梦太过迷幻，就像是喝醉酒的三流写手，脸滚键盘写出的情节。 　　方斗伸手冲额头抹汗，下一刻动作停止了。 　　他突破了，如今已经是法师境界。 　　睡一觉就能突破，这事儿也太美了。 　　不对，睡梦中的五个胖娃娃，指的是五行，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 　　梦境中发生的场景，分明是五行合一。 　　联想到梦醒后，自身突破法师境界，原来是在丹炉中，就完成五行合一的炼化。 　　方斗冲出丹炉，放生长啸，整个洞穴都震动起来。 　　一团温暖柔和的物事，跳入怀中，正是空中火。 　　方斗稍微一想就明白儿，自己在丹炉淬炼，无时无刻不被空中火淬炼，染上了火焰气息，无怪乎受其亲近。 　　“这炉丹药，总算炼成，你也能功成身退，跟我走吧！” 　　方斗毫不费力，将空中火炼化，藏在心府当中。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一梦十年 　　“即为法师，尝试下御风飞行！” 　　方斗站在谷地，望着头顶天空，心中无限遐思。 　　人类对天空的向往，从远古贯穿至今，多少美妙的传说神话，都是对天空沉思而来。 　　但是，凡胎肉身，无法飞上天空。 　　即便是修行者，也不是个个能飞行，术士境界，只能借助豢养的灵兽飞鸟，或者是机关职务，浮空飞行。 　　唯有到了法师境界，初步涉猎御气，才能御空飞行。 　　方斗如今突破法师，感觉的环境，已然变了另一副模样。 　　术士境界时，眼界中白茫茫一片，天地元气丝丝缕缕，都是白气模样。 　　如今，方斗成为法师，眼界中的天地，充斥各种泾渭分明的灵气，有火红色、翠绿色、海蓝色等等，更有不祥的黑色、灰色。 　　“果然，先辨气才能御气！” 　　方斗果断分辨出，最自身修行有益的灵气，张口便是大口呼吸。 　　他目前的修行法门，以大路货食气法为根基，糅合挂印观的五行内炼、黄山道脉的周天一炁还章，是最上乘的修行法。 　　步入法师后，这门修行法的精髓，才真正凸显出来。 　　短短几次呼吸吐纳，体内增加的法力，是过去一个月的增加。 　　“原来，这才是法师的妙处！” 　　法师和术士，俨然是天差地别的差距。 　　方斗感觉，若是突破前自己站在眼前，自己可以打十个。 　　这还是刚突破的时候，若是再花些时间巩固，必然更加厉害。 　　“一夜突破，还要继续巩固才对！” 　　“现在，先试试能不能飞行！” 　　方斗张口呼吸，周身阴阳二气变化，空气流动加速，化作一阵清风，托着他身躯缓缓往上升起。 　　飞到半空时，方斗才发现，难怪先前会稽郡中，钢鞭道人三位法师境界，很少飞行，尽量走路，或者骑乘灵兽。 　　飞行消耗太大，简直是吃法力的大老虎。 　　方斗飞到半途，就难以为继，召出飞天夜叉，将他带到山峰上。 　　“果然，还是要真正的大佬，才能飞行当走路！” 　　想要肆无忌惮飞行，呼吸灵气炼化法力的速度，至少要和飞行消耗的速度同等。 　　能做到这一点，最低也是法师巅峰，挂印观明忝那样的！ 　　“哎！” 　　方斗有些惆怅，这项装逼技能，限制太大了。 　　回到米斗处，方斗盘腿坐地，继续修炼起来。 　　一日日巩固境界，方斗体内积累越发雄厚，境界提升代号的好处，已经初步见到了。 　　黄山道脉的各项法术，原本受限境界，如今信手拈来，又练成了几样。 　　至于飞剑，堪称弹药充足，可以支撑更复杂的变化。 　　水火道袍，更是势如破竹，又炼化了十来个阵法，防御力大幅度上升。 　　轻影钱，也上升到能分化三个影子分身。 　　步入法师境界，带来的变化，还不仅仅局限如此。 　　方斗可以炼制法宝、炼制更高级的丹药，甚至是留下传承。 　　这个境界，名为‘法师’，就是寓意为‘授法之师’。 　　如今的方斗，在天下旁门左道中，也算是叫得上名号的人物了。 　　遥想当年，会稽郡中，被三家裹挟的炮灰，都是民间的术士，真正的法师级别，压根不会卷入其中。 　　这就是境界变化带来的底气。 　　佛诞节之变，朝廷权威大受打击，但仙门开启带来的影响，也是愈发强烈。 　　仙界的气息逸散进入人间，福泽万千生灵，许多修道天才应运而生，未来将绽放光芒。 　　民间的旁门左道，人数呈爆炸倍数增长，诞生出的杰出之辈，堪称车载斗量。 　　麻教的壮大，就是基于这个基础上。 　　方斗突破后，又在洞天内部，修行了半年时间。 　　“这次修炼了半年，感觉差不多了！” 　　方斗走出山脉，来到平原上，想要看看先前种下的东西。 　　从京城归来，方斗带了许多种子，都是从农家家主，农老头的田里，讨来的珍贵种子。 　　其中，就有花椒树、辣椒树、番茄树等。 　　农家的秘技果然厉害，直接将一年生的辣椒变成多年生，番茄也不是长在藤上，而是生长在大树上。 　　“半年过去，已经长得差不多了！” 　　修行前，方斗特地在平原上，开辟一方土地，用来种植农作物。 　　这次下山，也有半年时光，应当生长的更加繁荣了。 　　“呃！” 　　方斗站在一片茂盛的树林前，已然见不到当初特地开垦的田地。 　　辣椒树和番茄树，都是经过农家秘术培育，虽然是树木生长，但都是低矮的植株，一伸手就能摘到果树。 　　树枝上，生长着令人垂涎欲滴的番茄、辣椒，还有一大簇花椒。 　　这幅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才过了半年？ 　　“难道是……” 　　方斗想到一个可能，莫非这些品种，能在短短半年，就能长成树木，并且开花结果的地步。 　　要不就是，洞天环境特殊，足以刺激植物生长。 　　下一刻，方斗低头看树下，推翻这两个念头。 　　一颗颗大树底下，肥沃的泥土里，夹杂着腐烂的果实落叶，形成的腐殖层能将整只脚掌陷进去。 　　要形成这个规模，起码要十来年！ 　　可是这片洞天世界，并未开启时间加速的功能！ 　　方斗突然醒悟到，或许在丹炉中的那个梦，过去了不止一夜。 　　想要找到答案，只有走出洞天，查探外界的情况。 　　方斗一念动，洞天入口开启，当即踏出勾曲山上。 　　刚接触到外界，方斗就感应到，怀中的竹筒中，接二连三有东西坠落，叮咚声连成一线。 　　这枚竹筒，是黄山道脉的法宝，千里一线，能传输信件。 　　眼前这模样，就像是开完会，打开关机半天的手机，信箱中都快被塞爆了。 　　“十年，竟然过去了十年！” 　　竹筒内的信件，竟是过去十年的挤压。 　　方斗在勾曲山，接连十年多没有出现，松竹接连来信，怎么也没有回应。 　　甚至于，松竹还在数年前，亲身下了黄山，来勾曲山寻找方斗，结果无功而返。 　　这么多年来，松竹逐渐死心，只是隔半年送一封信，希望能得到回应。 　　方斗怎么也没想到，丹炉中突破，整整用去十年时光。 　　这可真是‘洞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 第三百七十章 回山途中 　　方斗起手书信一份，倒入竹筒当中。 　　书信内容，便是解释这十年年，自己偶有所得，闭关修炼，才错过松竹的来信。 　　他也知道，十年间杳无音讯，这位掌教师兄，不知该何其焦急！ 　　眼下黄山道脉百废俱兴，正是用人之际。 　　松竹手头可用可用之人，也就只有方斗了。 　　送出这份信后，方斗寻找一片清澈山泉，沐浴更衣，整理仪态。 　　捯饬一番，方斗才下了勾曲山，往黄山返回。 　　十年时光，竟是眨眼就过，如同梦幻一般。 　　方斗望着山下略显熟悉的景物，心中感慨，这次的事情，给自己带来提醒。 　　既然踏上修行之道，就该有此觉悟。 　　丹阳郡的光景，不仅没有变好，反而越差了。 　　原本荒芜人烟的勾曲山中，竟然迁入一些流民，在山间开垦田地，偷偷种些庄稼过活。 　　方斗身为此山主人，倒也没有驱赶，任凭这些可怜人在此栖身。 　　这些流民倒也知趣，没有山上，只是挑选偏僻的山沟居住，开辟田地。 　　勾曲山，先前洞天不稳，入口四处挪移，堪称一动的空间刃，所以外界此案有传言，此地非常危险。 　　流民们冒着生命危险，都要进入山中逃难，足见外界的景象，危机到何等地步。 　　十年前，颜太守灭狐妖一族，自身也丧命大火当中。 　　按理来说，妖怪被扫除一空，光景将变好了。 　　但是，摆在方斗眼前，是满目疮痍的世间。 　　佛诞节之变的恶劣影响，终于在十年后，完全暴露出来。 　　世间雨水都有定数，当夜天河之水倒灌人间，导致江河泛滥、洪水横流。 　　镇国剑仙出手，只能将隐患压制一时，但随着时光流水，一一爆发出来。 　　先是各地洪水泛滥，冲垮农田房屋，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沦为灾民。 　　接下来的岁月，天下大旱，数不清的田地颗粒无收。 　　原本富庶的江南之地，也开始灾民遍地，官府救治不及，造成遍地饿殍。 　　方斗越走越是心惊，若是他穿越晚上十年，恐怕等不到猥琐发育，就要沦为饥荒流民口中的食物了。 　　是的，荒野之间，秩序崩坏，已然发生了人吃人的惨事。 　　一座座村庄荒废，连带着土壤板结、田地荒废，满是荒草丛生、狐鼠横行。 　　倒是较大的城镇上，虽然人群稀疏，却还能保持基本的秩序。 　　只是，官差士兵都瘦弱的很，身上兵服破烂，双眼盯着过往行人，就像是挑拣猎物肥瘦的饿狼。 　　方斗身穿道袍，做道人打扮，竟是高人一等，这些官差士兵也不盘问，任由他进出城门。 　　倒是其他平民百姓，不管是走亲戚、做买卖的，凡是过城门都要被盘剥一番。 　　这些吃官饭的，如同乞丐一般，干粮、粗布、盐巴、酸酒，什么都要扣一点，若是敢有怨言，刀鞘、枪杆劈头盖脸一顿毒打。 　　老百姓敢怒不敢言，怨声载道。 　　“这天下，分明是亡国征兆！” 　　方斗怎么也没想到，才过了十年，原本和平的国家，已然有了王朝末年的景象。 　　天子失德，正有这般言重的后果？ 　　更让方斗心惊的是，丹阳郡中，释门、名教衰退后，剩下的空间，没有预想中一般，被黄山道脉接管。 　　一个后起之秀，大肆在城镇乡间出没，赈济灾民，拉拢人心。 　　“麻教！” 　　方斗没想到，自己杀了他们教储麻飞灵，十年之后，对方卷土重来。 　　麻教财雄势大，每到一地，便放粮救灾、施符治病。 　　大灾之年，官府权威衰败，连救灾都做不到，大权旁落是应有之事。 　　方斗下了勾曲山，便见到一路之上，人口稠密的地方，都有麻教成员四处救灾。 　　“这情况，可不妙啊！” 　　十年时间，足够麻教乘虚而入，扎下根基。 　　难道，黄山道脉也遭受压迫？ 　　方斗想到这里，不由得加快步伐，回返黄山道脉。 　　前方的城池，居住不少黄山道脉的信众，内部也有不少产业。 　　方斗入城前，内心担忧，生怕此地已经被和平演变，到处都是麻衣芒鞋的麻教术士。 　　没想到，入城后，却见到城内秩序井然，不少一同进入的流民，被带到靠城墙的草棚内，以竹席隔开，开始盘问来历、特长，显然视为了将来安置所用。 　　“敢问道长，仙乡何处？” 　　方斗刚走了几步，眼见此地虽无往日繁华，却也治理不错，在当前年景实属不易。 　　没料到，一位少年当面走来，起手就是道家的稽首礼。 　　方斗一看，竟然是同道，还礼道，“黄山道脉，丹融！” 　　少年道士呆住了，“你，你……” 　　这时候，又有三两个少年道士上前，催促他，“叶庆，怎么还不走？” 　　叫住方斗的少年道士叶庆，如梦初醒，低声对他们耳语几句。 　　这些少年道士吃惊大叫，“什么，师叔？” 　　“可师叔早已早无音讯，这都是十年了？” 　　“而且，这长相也才二十出头。” 　　方斗闻言，突然醒悟，自己服用延寿丹，十年时光，或许真就一梦而已。 　　“陶家师兄曾亲眼见过师叔，快去告知他！” 　　叶庆对方斗恭敬行礼，“这位道长，身份未明，还请随我们去一趟本地道观！” 　　方斗在本地道观内，终于见到长大成人的陶家，当年桃山的三位灵童之一。 　　这位童子早已长大成翩翩少年，眉目间残存当年模样。 　　方斗辨认他有些困难，但陶家却一眼看出，眼前就是当年桃山的黄山道长。 　　可是，十年过去了，为何他容颜依旧？ 　　陶家恭敬行礼，“若您是师叔，可否出世道箓？” 　　方斗心想，这孩子心思倒也缜密，看来果真历练出来。 　　他端然不动，背后升起门板大的道路，俨然是正宗的黄山道箓。 　　陶家见状，双手行礼，同样出世自身道箓。 　　其他少年道士，在旁边恭敬望着。 　　少年道士中，唯有陶家出类拔萃，才有资格通过授箓。 　　唯有道箓在身，才是正统的道家之人。 　　陶家顿首下拜，以晚辈之礼说道，“师叔，弟子陶家，见过师叔！” 　　这一刻，少年道士终于确认，眼前这位和他们年岁相近的少年道士，正是失踪十年的师叔，丹融。 第三百七十一章 重逢 　　“师叔回来了！” 　　城中黄山道脉的弟子，全都召集到道观中，来拜见方斗。 　　这十年来，黄山道脉开枝散叶，开始在各地兴建道观，派出弟子镇守。 　　只是，崛起之日尚短，外出行走的成员，大多是陶家这样的少年弟子。 　　“大师兄，坐镇黄山，俯视掌教师尊！” 　　陶家回忆往昔，他和其他两位童子，被送到黄山后，留在古泉观修炼。 　　百丈身为大师兄，代师传艺，乃是一众少年道士敬仰的大师兄。 　　这些年来，陶家等初代弟子脱颖而出，纷纷修炼到二、三流术士境界。 　　松竹为他们授箓，并以此为基础，扩招弟子。 　　陶家指向道观其他弟子，说道，“这些师弟，都是我教出来的。” 　　“师叔，你失踪这些年，掌教师尊很是担心，大师兄更是遍寻世间，想要找到你！” 　　方斗叹息道，“也是我疏漏了，闭关修炼之前，未曾通知师兄。” 　　“大师兄如今，已经有了一流术士境界，更有道兵辅助，扫荡地方，宵小蛰伏！” 　　根据陶家所说，这十年来，黄山道脉并非一事无成。 　　松竹派出陶家等初代弟子，前往势力范围的各地，成立道观，与黄山主峰遥遥相对。 　　这些分布各地的弟子，基本都有二流术士境界，再加上招收的少年道士，可是一股不笑势力。 　　天下纷乱，盗贼蜂起，更有不少民间术士，没了官府压制，变得肆意妄为。 　　“师叔，那些民间术士，竟敢冲击官府、盗窃钱库粮仓。” 　　“还有些胆大包天的，竟敢染指我黄山道脉的产业！” 　　陶家说到这里，愤愤不已，“我等新晋弟子，下山之后，大小斗法数十场，伤亡不小，才有了今日的安宁。” 　　“有劳你了！”方斗叹息。 　　他有些自责，若非自己消失十年，这年少年道士，也不用负担如此沉重的责任。 　　“如今，我黄山道脉名下产业，均已稳如泰山，其中大师兄功不可没！” 　　原来，眼下乱世初现征兆，龙蛇混杂的民间术士，开始搅风搅雨。 　　其中，不乏一流境界的强悍之辈。 　　这些人想要占便宜、打秋风，陶家等初代弟子抵挡的非常吃力。 　　唯有大师兄百丈，四处救火，一旦遇到强敌，便下山灭杀之。 　　“大师兄的威名，已然传播到各地，已经是道家年轻一辈的杰出天才！” 　　方斗恍惚间，如同见到当年的小道童，叹息他也长大了。 　　“对了，我归来路上，见一伙人自称麻教，日渐势大！” 　　方斗想起麻教的事情，便开口询问。 　　“师叔，这麻教，可是我道家之敌啊！” 　　原来，不管是丹阳一地，连同附近晋陵、维扬和会稽，都有身穿麻衣芒鞋的修行者，四处放粮试药，赈济灾民。 　　这帮人的手段，可比当年千秋社高明许多。 　　麻教扩张势力的手段，乃是救治流民灾民，传播信仰，也无什么明显的为恶之举。 　　黄山道脉这边，本想缓缓图之，将基本盘巩固好，再占领名教和释门空出的地盘。 　　却没想到，麻教异军突起，反而成了心腹之患。 　　方斗一阵恍惚，这才想起来，自己留在九华寺的分身，圆通，早已过了五年之期，却仍旧没有回归。 　　这期间，也有麻教的缘由。 　　…… 　　九华寺内，小和尚明净，早已长成少年僧人，但面对圆融，仍不改当年的尊敬。 　　十年过去，圆通仍是十五六岁少年模样，容颜不改。 　　十年前，二人并立如同兄弟，十年后，依旧是，只是反过来了。 　　如今，明净反而比圆通显得更为年长。 　　但是，此刻的圆通，已然进入‘罗汉’境界。 　　明净倒是如愿以偿，修炼到一流术士境界，但这等实力，已然不够用了。 　　原先的计划，建立在世间安稳的情况下。 　　但十年来，天下大势，如江河日下，败坏得无以复加。 　　五年之期间，陆续有人上门挑战，企图侵占九华寺的基业，都被圆通逐一打退。 　　明净发现，来犯之敌一次比一次强大，再加上寺外流民越来越多，终于知道情况不妙了。 　　于是，期满之日，明净率领阖寺僧人，跪在静室之外，恳求圆通和尚正是成为九华寺主持。 　　圆通几次推脱，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方斗想法就是，九华寺作为楔子，打入释门内部，左右一副分身，影响不大。 　　尤其是，方斗的轻影钱，现在可以分出三个影子化身。 　　明净面带崇敬，仰头望着‘圆通’和尚，“请主持开恩，招收我为弟子！” 　　这位少年真人，早已心中认定，在这片风雨飘摇的年代，方斗才能保住九华寺一方安宁。 　　先前，曾有一名法师境界的民间修行者上门，企图鸠占鹊巢。 　　那时候，包括明净在内，所有人都认为大限将至，毕竟最强的代理主持圆通，明面上的境界，也才一流术士。 　　那一天过后，阖寺上下对方斗死心塌地。 　　因为，方斗这幅分身，放出了当日最强的战力，法师境界的异种豆兵。 　　这具异种豆兵，四臂六目，如同佛经中的明王降世，将那位民间法师活生生烧死。 　　至此以后，敢上门挑衅的民间修行者，越来越少。 　　九华寺的名声，也开始传扬四方。 　　毕竟，在精华远走石山的释门，还能有一尊罗汉坐镇的寺庙，依然是丹阳郡屈指可数的名刹了。 　　正因如此，这些年来，信众投献田地，更有其他破败的寺庙依附，九华寺也日渐壮大，隐然有了执牛耳的地位。 　　当然了，最近日渐壮大的麻教，也不免与之发生碰撞。 　　先前，明净有异种豆兵相助，很是与之冲突几下，不分胜负，于是有了各自相安无事的默契。 　　现如今，主持‘圆通’成就罗汉，更是扬眉吐气。 　　方斗知道自己情况，这具分身的突破，来自本体境界提升。 　　圆通这幅马甲，修的是释门功法，以畜生道的三大夜叉、异种豆兵，连带着九华寺真传的十方无量经。 　　真正动手，灭杀初等法师，也不成问题。 　　这个身份，打入释门内部，能起到的作用，不容小视啊！ 第三百七十二章 黄山危机 　　黄山，今日再遭厄运。 　　通往山上的险峻道路，被一颗颗大石头堵死，挡住往来行人。 　　山上人影闪烁，分布在四面八方。 　　这些人显然是有法术在身，行走崎岖山间如履平地，有的骑着凶恶的猛兽，有的驾驭清风掠过。 　　众多人影聚集在主峰，从山脚开始，将黄山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目标明确，正是古泉观所在。 　　自从松竹继承黄山道脉，成为掌教以来，古泉观成为主支，开始迁到主峰，镇压道脉的气运。 　　十年来，古泉观名声渐响，成为黄山道脉的代名词。 　　二代弟子中，大师兄百丈名声远扬，其余师弟陶家等人，也都分别镇守各地道观，为黄山道脉出力良多。 　　麻教在丹阳郡兴起，也才十年不到，本以为瞄准机会，却没想到碰上黄山道脉这根硬钉子。 　　松竹身为掌教，镇守小洞天，调度各方弟子，很是和麻教打了几场硬仗，巩固了丹阳郡道家的势力。 　　但是，此消彼长，麻教越发兴旺了。 　　当今之世，民间修行者力量越发壮大，以往一流术士都罕见，但现在，不少民间法师也都不敢寂寞，纷纷出世。 　　也是朝廷威严削弱，不复从前，民间修行者挣脱枷锁，开始走上前台。 　　黄山道脉身为道家，自然严格收徒，必须是白纸一张的童子，收入门墙培养，才是值得信赖的门人徒众。 　　想方斗这般的异数，也是当时黄山道脉情况危急，才特许加入其中。 　　一般情况下，民间术士想要加入道家，难于登天。 　　所以，十年以来，黄山道脉纵然势力扩张，但受限于人手不足，未能将丹阳全郡吃下。 　　反倒是麻教，来者不拒，积极拉拢四方民间修行者，很快就膨胀到骇人的地步。 　　丹阳郡中，地盘呈现四六分景象，黄山道脉竟居于劣势。 　　麻教假借赈灾拉拢人心，更是收服民间修行者，已然成为丹阳郡的庞然大物。 　　一山难容二虎，终于迎来了两强决战的时刻。 　　“黄山道脉，此刻都龟缩在古泉观中！” 　　这次麻教倾巢出动，六位法师一个不漏，都在黄山脚下。 　　六人当中，根正苗红的麻教元老，名为左子扇，自从教储死后，被教主广林真人派来，打听消息之余，顺便壮大麻教势力。 　　此人也是有能力的，在他操纵下，陷入混乱的丹阳郡，为麻教发展壮大提供丰沃土壤。 　　发展到今日，当地麻教的实力，已经不弱于某个道家的中等门派。 　　唯一区别在于，麻教是民间势力，未得官方许可。 　　但今日过后，一切都不同了。 　　左子扇望着山上，目光如利箭，足以刺穿浓厚的云雾。 　　黄山地区气候独特，常年湿润多雾，物产丰饶，是一块风水宝地。 　　“从今往后，黄山当归我麻教所有！” 　　左子扇看向身旁两边，其他五位法师，都是从民间拉拢而来，目的虽然不通，但此刻都在为麻教效力。 　　“前方局势如何？” 　　他看向左手边一人，这位法师名为欧阳瓠，原本是一名民间术士，困顿一流巅峰许久，为求突破投靠麻教。 　　左子扇以地煞道冠，帮助他突破，更是许下诺言，若将来为麻教立下功劳，还有晋升的机会。 　　欧阳瓠自是深信不疑，对麻教忠心耿耿。 　　这次进攻黄山，此人最为积极，鞍前马后，处理甚多。 　　听到左子扇发问，欧阳瓠回答，“小的们已经围住古泉观，奈何对方有大阵护持，急切间攻打不下！” 　　遥想当年，方斗和松竹联手，将古泉观迁入主峰，也曾想过防御的问题。 　　方斗常年炼化水火道袍，阵法造诣不妥，便将原本的法阵照旧迁到主峰之上，并酌情优化。 　　“这座大阵，抽调山上随处可见的瀑布、山泉，化作水网覆盖整座道观，天上地下皆无疏漏！” 　　左子扇有些不满，“那就施法抽干山泉、割断溪流，让他们无从借水布阵！” 　　“试过，也是行不通！” 　　欧阳瓠拱手解释道，“即便没了山泉瀑布，此阵还能吸收山雾。” 　　这下子，左子扇也说不出话。 　　古泉观地处主峰，山腰之上就是浓厚山雾，源源不绝，连绵长达数十里，谁能一把抹个干净？ 　　“尊使，情况也不差！” 　　“听闻黄山道脉，十年前发生一场变故，掌教松竹隐居小洞天，常年不出。” 　　“至于黄山道脉最强的丹融道士，也是杳无音讯，有人猜测他已经死了！” 　　“现在山上，只有二代弟子百丈，率领一帮年轻弟子抵挡。” 　　左子扇听到百丈名字，叹息道，“区区一流术士，纵然有阵法相助，又能抵挡多久？” 　　“传令下去，继续功法，阵法之力有限，我就不信，磨不穿古泉观四周的水网！” 　　左子扇说到这里，朝其他五位民间法师拱手，“几位朋友，一同出手吧！” 　　“该当如此！” 　　五位民间法师，纷纷赞同左子扇的建议。 　　对他们来说，今日攻打黄山道脉，堪称梦幻般场景。 　　曾几何时，道家对他们来说，堪称可望而不可及的超然存在。 　　现如今，自身有机会，攻入道家一支的黄山道脉，尽情掠过珍贵的道藏、法器和各种宝物。 　　可以说，参加麻教的民间术士，莫不是为了改变命运，这次攻打黄山道脉，堪称难得机会。 　　若方斗在此，必然感到形势严峻。 　　遥想当年，释门、道家和名教，三家覆灭千秋社，从头到尾也才触动了四位法师。 　　可在黄山脚下，就有六位法师，如此规模，已然是存了灭门而来。 　　今日麻教倾巢而出，目的就是覆灭黄山道脉，扫除最后的障碍，将丹阳郡收入掌心。 　　与此同时，小洞天内，松竹从竹筒中，倒出姗姗而来的回信，喜极而泣。 　　“师弟，你总算出现了！” 　　“这帮麻教贼子，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说罢，松竹书信一封，言辞杀气腾腾，请方斗回援，共同诛灭这帮麻教的来犯之敌。 　　只是，他尚未知道，方斗已突破法师境界，仍不忘郑重提醒，敌人势力雄厚，千万不要硬拼，悄然来小洞天和他会合，共商退敌之策。 第三百七十三章 速归 　　“师叔，你现在道观住一晚，我即刻送信上山，大师兄知道你回来，必定非常开心！” 　　城中道观，陶家和方斗叙旧，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于是，陶家索性留方斗住一夜，明日再送他回黄山。 　　方斗胸口竹筒发出声响，急忙取出倒出信件，看得眉头一跳。 　　“出事了！” 　　陶家见方斗神情严峻，急忙问道，“师叔，莫非是古泉观中来信？” 　　“掌教师兄说了，麻教集结人手，围攻主峰，古泉观正在全力抵挡！” 　　这些年，陶家和麻教来往冲突不断，也知道对方的实力，不由得倒吸口凉气，“这可麻烦了！” 　　“麻教使者左子扇，拉拢不少品行不端的民间术士，光是法师就有五个，若是他们进攻主峰……” 　　“六个法师嘛！” 　　方斗若有所思，这么大一股力量，光凭古泉观肯定守不住，除非百丈带所有人都推入小洞天。 　　但这样也不行！ 　　小洞天不同于洞天，入口只能固定一处，若是露出行藏，让麻教众人发现，对于黄山道脉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难怪松竹来信，言辞急切，对于黄山道脉来说，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 　　“陶家，你带着师弟们，镇守本地，要提防麻教趁乱来攻！” 　　方斗虽然心急，却不慌乱，毕竟当年他和松竹联手，炼制了不少金豆兵，如果采取守势，总能支撑下去。 　　陶家却说道，“守护黄山，我等黄山弟子义不容辞，师叔，我和你一起回去！” 　　方斗制住他，“我一个足够了！” 　　“须得提防麻教调虎离山，趁机侵占我黄山在各地产业！” 　　“陶家，掌教师兄那边，对你们并无安排，用意很明显，就是要你们镇守本地道观！” 　　方斗看向陶家身后，七八个少年道士，都是三流术士境界，这股力量镇守本地道观已然足够。 　　但若是回到黄山，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 　　“陶家，可有法器？” 　　陶家愣了愣，取出一串念珠，“师叔，此乃咒珠！” 　　方斗掂量几下，朝念珠内，打入三道雷霆，还给陶家。 　　“安心守好本地产业，等我们得胜的好消息！” 　　说罢，方斗从脚底，升起飘渺云雾。 　　众人惊诧目光中，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师叔，已然腾云驾雾，升到道观上空，嗖一声消失在天际。 　　“师叔真是神人，竟然会飞！” 　　陶家听着师弟们惊呼，表情惊骇，“这是云雾飞腾术！” 　　“怎么没听过？” 　　“师兄，这门法术有什么名头？” 　　陶家看着这帮师弟，长叹口气，“此乃本门的真传法术之一，非法师境界不能修炼！” 　　这句话如一时击破千层浪，道观中的少年道士们，又是惊喜，又是意外，“师叔竟然是法师境界？” 　　陶家想的却是，师叔以法师境界回援，定能杀退麻教来敌。 　　方斗在空中狂奔，身下云雾缭绕，目的地就是黄山。 　　“好个麻教，还没去招惹你，你却来自寻死路！” 　　方斗心想，勾曲山洞天中，十年一梦突破法师，又花了半年巩固境界，诸般法术都修炼得纯熟了。 　　此刻的方斗，就好比一把磨得锃亮的宝剑，急切需要试一试锋芒。 　　麻教这帮不长眼的，洗干净脖子伸出来让他砍！ 　　“嘿嘿！” 　　走了大半个时辰，方斗心头一跳，留在陶家的咒珠中的一道雷霆，竟然被引发了。 　　“果然，麻教的计划，没这么简单！” 　　先是麻教使者率领主力，上黄山主峰，攻打古泉观。 　　山下各处的产业，同时也遭受攻击，这是要彻底覆灭黄山道脉，斩断枝叶、彻底断根。 　　…… 　　方斗离开的道观，此刻狼藉一片，大半砖墙轰塌，泛着焦臭味的白烟缓缓上升。 　　陶家双目瞪大，难以置信望着眼前一切。 　　在他背后，众多少年道士，也都目瞪口呆。 　　先前，方斗前脚刚离开，麻教的人就杀到了。 　　那人也是久负盛名的民间术士，有一流术士境界，投入麻教门下，甘为爪牙来攻打道观。 　　他也不是孤身一人，还带了不少麻教的术士，无论从人数，还是境界来说，都压过道观的力量。 　　本地道观，又无守护的阵法。 　　陶家心中绝望，正要抵挡对方首领，让师弟们且战且退。 　　突然间，咒珠被激发，窜出一道雷霆。 　　这条雷霆，从珠子飞出只有筷子粗细，但落到半空，已然如同参天大树般茂盛，对着麻教来人当头落下。 　　麻教的头领，身为一流术士，当即召出六颗碗口大的光球，企图将雷霆碾碎。 　　其他麻教术士，也都施展法术，雨点般轰击雷霆。 　　但下一刻，众人亲眼见识到，什么叫摧枯拉朽。 　　“啊！” 　　雷霆如洪水般，轻易淹没麻教众人，一条漏网之鱼都没有。 　　绝望的惨叫声，持续了半刻，最终陷入沉寂。 　　方斗留下的雷霆，破坏力远超预估，连道观都遭受波及，被轰塌了大半院墙。 　　遍地狼藉的废墟中，麻教来人全军覆没，遍体焦黑或躺或趴，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师叔，真乃神人也！” 　　陶家握住咒珠，心里想得更远，还剩下两道雷霆，应该发挥更大作用。 　　“你们几个留下看家，剩下跟我来！” 　　陶家既然有师叔留下的后手，便想要援助其他同伴，杀退各地来犯的麻教成员。 　　方斗来到黄山脚下时，头顶星斗漫天，却见到山上人影绰绰，显然是麻教带来的成员。 　　感应传来，最后一道雷霆消失。 　　“希望这些孩子，能化险为夷！” 　　方斗心头沉重，却不知道陶家手持咒珠，驰援数地，杀了麻教好几个一流术士，将对方的阴谋彻底粉碎。 　　麻教主力，都在黄山之上，各地攻打黄山产业的成员，一流术士的数量也凑不足一巴掌，尽皆丧身在三道雷霆之下。 　　于是，一帮初代弟子聚首，听着陶家讲明来龙去脉，不由得感叹道，“师叔，真乃神人也！” 　　他们先前在黄山学艺，经常听到大师兄百丈，对师叔崇敬有家，当时还不觉得什么。 　　如今见识到厉害，方才醒悟到，为何掌教师尊，都默认黄山最强的，就是这位师叔，丹融！ 第三百七十四章 誓死不降 　　古泉观，时隔十年，再度迎来围攻。 　　这次敌人，远比当年胡僧，更加人多势众，更加经验丰富。 　　黄山主峰上，此刻被破坏的一塌糊涂。 　　漫山遍野都是麻教术士，将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古树砍伐一空，树干投入池塘溪流中，阻断大阵的水源。 　　原本茂盛的树林，剩下触目惊心的树桩，到处都是碎木块和枝叶。 　　一道风景的‘怪石’，也被肆意挖掘、搬运，用来阻隔道路。 　　甚至还有麻教术士，不断搬运沉重的石块，往古泉观砸落。 　　法术投出的石块，比投石机更威猛，砸在地面上，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古泉观四周布满水网，遇到超出极限的攻击，也只能卸掉一部分，剩下的只能由本体承受。 　　“都让开！” 　　脚步杂乱人群中，一团磨盘大的火球，顺着地面越滚越快，走到古泉观十丈之外，陡然高高跳起。 　　呼啦啦，火借风势，火球瞬间暴涨一倍，瞬间覆盖小半个古泉观。 　　火球当即崩散，化作无数火焰，疯狂舔舐古泉观的院墙、屋檐，连同各角落。 　　水网被烧得滋滋声响，但还是继续防御，保护古泉观。 　　“再来！” 　　接二连三，三四个火球落在古泉观上。 　　人群后方，欧阳瓠指尖冒着青烟，对左子扇微微点头，“两个时辰内，必能攻破古泉观！” 　　左子扇含笑道，“辛苦了！” 　　其他四位法师，同样跃跃欲试，“我们也来试试！” 　　这时候，前方人群猛然骚动起来，想起撕心裂肺的叫声，“金甲道兵，又杀出来了！” 　　但见，一道金光，在人群中往来纵横，刷出纵横交错的血光，无数残肢断臂飞起。 　　“是黄山的金甲道兵！” 　　欧阳瓠嘿嘿笑道，“果然坐不住了，把压箱底的手段试出来了！” 　　相传，黄山的道兵厉害，尤其以金甲道兵为冠，每一尊都堪比法师境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会轻易现世。 　　左子扇露出胸有成竹的神情，显然黄山道脉已成困兽之斗，古泉观的大阵即将告破，甚至不惜动用金甲道兵苟延残喘。 　　“尊使，在下请战！” 　　欧阳瓠和另一名法师请战。 　　左子扇点头应允，“去吧！” 　　二人一前一后，快步上前，双手之下，挡在前面的术士们，像是大风刮过的麦子，纷纷往两边倒伏。 　　“我倒要看看，金甲道兵，有何厉害？” 　　欧阳瓠双手合抱，巨大火球再度出现，朝那道金色人影当头砸落。 　　炎热空气中，人影终于浮现真容，这是一尊五米高的金人，通体都是金灿灿，先前冲杀一阵，早已糊满血浆和碎肉。 　　金人面对巨大火球，竟也不躲不闪，张口猛地吹气。 　　空气撕裂，发出刺破耳膜的咆哮，从金人口中，球形空气如同炮弹，与巨大火球对撞一处。 　　刹那间，火球炸成无数碎块，溅射速度之迅猛，足以洞穿钢板。 　　欧阳瓠和同伴首当其冲，猝不及防之下，面前升起一层透明的气抢，被火焰碎片砸得涟漪不断。 　　古泉观内，百丈见状，恨恨喝道，“若是一般术士，早就凉透了！” 　　可没办法，法师境界，御气多变，能驱使天地灵气，化作各种形态，防御力之强，不是一般手段能杀死的。 　　但是，金豆兵，又岂止这点能耐！ 　　咚，沉重脚步声，如同敲响丧钟。 　　金人化作一道流光，越过前方的法师，径直朝欧阳瓠飞射而来。 　　“竟敢小觑我！” 　　这名法师神色不忿，抬手一道银光，斩开金人腰部。 　　锋利的银光，当场将金人斩成两半，啪嗒掉在地上。 　　“不过如此！” 　　一击得手，法师刚露出冷笑，随即便凝固了。 　　两截‘尸身’，竟开始蠕动，分化成两个缩小版的金人，也有两三米高，分别攻击欧阳瓠和同伴。 　　“狂妄！” 　　两位麻教法师，均愤怒不已，区区一尊道兵，竟敢两线作战，同时应付他们两位法师。 　　欧阳瓠抬起手掌，对着眼前金人一爪，火焰形成爪子，轻松将其刺穿，露出空荡荡的内部。 　　“空壳子，声东击西！” 　　再看同伴那边，金人出手越发沉重了，从掌心窜出几十股水银，触手般朝他身上刺来。 　　这位法师倒也不惧，手掌快如闪电，几个呼吸，银光交织成大网，将这些‘触手’斩得支离破碎。 　　“不好！” 　　欧阳瓠旁观者清，见到这些水银触手，虽然被斩断，却藕断丝连，显然正在蓄力反击。 　　果不其然，金人身躯猛的离开，大团水银溅射而出，如暴雨倾盆，对着法师劈头盖脸飞来。 　　这名法师，照旧御气防御，挡住水银的轰击。 　　但是，这些水银轰击的力道，远超想象，有那么七八颗银色液珠，洞穿透明气墙，打在法师面皮上。 　　“呀哈！” 　　法师吃痛，银色液珠深入体内，开始头晕目眩。 　　欧阳瓠见状不好，退出一颗大火球，将金人砸得飞出去。 　　金人也不继续来攻，转身飞入古泉观中，再也没出现。 　　“这是中毒了！” 　　左子扇查探伤势，见到手上的法师，嘴唇青紫，正在竭力拔除血液中的水银，但一时半会无法成功。 　　“安心休息，剩下交给我们！” 　　左子扇看向古泉观，冷笑不已，“刚才出手之人，必定是二代弟子之首的百丈，果然不负盛名！” 　　古泉观中，众多师弟师妹，恭贺大师兄再度建功。 　　百丈此时，已经是身材高大的青年，由于幼年头生疮疤，即便痊愈了，也不长头发，光溜溜的挺清爽。 　　“别拍马屁了，省些力气，待会儿大阵破了，拼死作战！” 　　百丈望着掌心的金豆子，色泽暗淡，虽然刚才对战两位法师，并伤了其中一人，但这尊金豆兵，短时间无法再用了。 　　“师父，师叔，你们若再不来援，弟子真撑不住了！” 　　百丈眼前，浮现十几年前，那时候胡僧攻山，他和松竹二人相依为命，以为到了灭亡的时候，结果师叔从天而降，救了他们。 　　十年过去，师叔音讯全无，如今又有谁能救他们？ 　　小洞天，是黄山最大的机密，绝对不能泄露。 　　所以，百丈带着古泉观上下，在此死守，也不肯退入小洞天，便是要为黄山道脉保留元气。 　　但他也不知道，现在还能撑多久。 第三百七十五章 从天而降 　　道观之外，麻教术士们，经历刚才混乱，重新平静下来，继续攻击古泉观。 　　刚才百丈出手反击，伤了一名法师，杀了十几个术士，但对方并未元气大伤。 　　左子扇和欧阳瓠等主心骨还在，士气略微削弱，随即又恢复了。 　　巨石、火焰、各种攻击，雨点般砸落。 　　攻击太密太猛，已然超出水网的承受极限，古泉观本体，开始来货摇晃，部分薄弱的地方，已然开始浮现裂缝。 　　“各位师弟，释放道箓，增幅大阵！” 　　百丈带头，一道真箓飞起，在空中散成云气，填补到阵法中。 　　剩下的弟子们，有真箓在手的，也都跟随百丈不乏，开始稳固大阵。 　　包裹古泉观的阵法，得到道箓的增幅，轰然绽放水光。 　　两颗飞来的火球，被火光一冲，瞬间熄灭。 　　还有七八个离得近的麻教术士，猝不及防，如同草人般当空翻滚，摔在锋利的岩石上，当场丧命。 　　咚咚咚，岩石撞在水网上面，震得粉碎。 　　“有点看头！” 　　左子扇眯着双眼，看出百丈等人的行动。 　　欧阳瓠不忿道，“这帮道家弟子，仗着道箓、阵法，仍能支撑片刻。” 　　左子扇笑道，“各位劳累了，让我来吧！” 　　这位麻教尊使，在众人面前，一直深不可测。 　　但是他能让欧阳瓠晋升法师境界，众人都不敢轻视。 　　如今他要出手，众人皆表示期待。 　　左子扇一步跨出，若方斗在场，并能认出他头戴的玉冠，和麻飞灵一样，都是地煞道冠。 　　他走到古泉观十丈外，此刻阵法灵光大涨，发出绝强的排斥力。 　　“仅此而已吗？” 　　左子扇朝古泉观叫道，“百丈，你是个人才，不必给黄山道脉殉葬。” 　　“现在，给你个机会，放开大阵，投入我麻教门下！” 　　“我教主广林真人，最是爱才，说不定能受你为亲传弟子！” 　　最后这句话，让众多术士们听了，露出嫉妒的心情。 　　能被真人收为弟子，这是多大的造化？ 　　古泉观中，许多黄山弟子，望着百丈的目光，露出担忧，生怕这位大师兄‘叛变投敌’！ 　　百丈却哈哈大笑，“滚你姥姥的，小爷誓死不降！” 　　左子扇也不动怒，点头道，“如此甚好！” 　　话音刚落，他一弹头顶玉冠，射出纵横交错，几十道红蓝光线。 　　红蓝光线锋利无比，落到石头上，石头碎成无数块，落到树木见，散落遍地木屑。 　　“去！” 　　光线如同遇到血腥的鲨鱼，朝着古泉观一拥而上，浸入守护的水网大阵中。 　　原本无色透明的水网，被光线染成红蓝双色，运转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完全停滞了。 　　道观中的百丈，深吸口气，“终于到时候了！” 　　对方的手段，超出他的想象，竟能想出此招，破解了古泉观最后的屏障。 　　防御大阵一破，古泉观再也无险可守，麻教可以尽情发挥人多势众的优势，将道观淹没。 　　“还以为，能多支撑片刻！” 　　百丈心头苦笑不已。 　　“师兄，跟他们拼了！” 　　百丈听着师弟师妹们的请战，心头豪气大增，他们是黄山道脉的弟子，是正统的道家传人。 　　就算面对强大的敌人，面临死亡，也要保住师门的尊严。 　　“好，就让今日，我们以此身，捍卫黄山道脉，古泉观的名声！” 　　百丈快步冲出，手掌一扬，金豆兵落地，开始冲杀起来。 　　左子扇冷笑不已，头顶玉冠飞出一道光，没入金豆兵体内。 　　原本快如闪电的金豆兵，如同全身关节生锈，动作变得迟缓，如同双手双脚挂着千吨重铁球。 　　“区区道兵而已！” 　　百丈猛地抬手，一颗颗豆兵落地，组成重阳大阵，抵挡四面八方杀来的麻教术士。 　　左子扇微微点头，“百丈，黄山道脉能有今日，你功不可没！” 　　“只可惜，大厦将倾，你独木难支！” 　　百丈咬牙说道，“休想，等我师叔归来，你定然死无全尸。” 　　左子扇听他提及师叔，开始回忆起来，这位丹融道士，早已消失十年，就算在场，也仅仅是小麻烦。 　　“你以为，我们这么多人，围攻区区一座古泉观，需要这么长时间？” 　　百丈听了心中咯噔，莫非…… 　　“围点打援你懂吗？” 　　左子扇指着百丈，“从一开始，老夫目的就不是你们这帮小道士，而是黄山的根基，小洞天！” 　　“休想！” 　　“只可惜，黄山掌教，果真是个老乌龟，到这个份上，依旧隐忍不出！” 　　左子扇目光，重新落到百丈，和一众弟子身上。 　　“如今攻破古泉观，有你们这些人质在手，不怕黄山掌教不屈服！” 　　百丈双手合拢，一团云雾升起，朝左子扇飞去。 　　“痴心妄想，我黄山道脉，没有贪生怕死的懦夫！” 　　左子扇神情冷漠，看着云雾扑面而来，竟是不躲不避，头顶玉冠闪烁光芒，没入云雾当中。 　　下一刻，云雾裹着光芒，消失无踪。 　　百丈心头浮现无力感，这招是‘小转轮诀’，修炼到精深，足以将敌人肢解得支离破碎。 　　无论是松竹还是师叔，修炼这门功法都有颇深造诣。 　　百丈跟着二人修行，对这门‘小转轮诀’学得更透彻，但这最强一招使出，对左子扇来说，如同清风拂面，不起半点作用。 　　这些年来，百丈闯下赫赫威名，身为一流术士，但有道家功法加成，再加上方斗传授的厉害手段，纵然面对普通法师也不怕。 　　先前，他操纵金豆兵，同时斗法两位民间法师。 　　但是，面对左子扇，竟是处处受制。 　　可想而知，眼前的左子扇，绝非普通的初等法师。 　　“呼呼！” 　　百丈深呼吸几下，心中抱定成仁决心，就算是身死，也不能落入对方手中，成为威胁师父的筹码。 　　左子扇站在原地不动，但欧阳瓠等人，已然缓缓逼近，企图生擒活捉百丈等人。 　　从一开始，麻教的目的，就不是区区古泉观，而是黄山小洞天。 　　松竹平时深居浅出，将小洞天隐藏得很好。 　　对麻教来说，黄山上价值最大的，还是这处小洞天。 　　只可惜，松竹隐忍功夫了得，即便到现在，仍旧不肯出面。 　　“待得擒拿你得意弟子，当众折磨虐杀，看你还能躲藏几时！” 　　左子扇心头想着，脸上笑容越发和煦！ 第三百七十六章 师叔 　　黄山主峰上，古泉观外，一帮黄山弟子苦苦支撑。 　　没了大阵防护，他们暴露在外，被迫承受麻教术士的围攻。 　　左子扇和其他法师甚至不用动手，众多麻教术士为求立功，纷纷出手。 　　百丈撒出的豆兵，也被人多势众的麻教众人淹没，师弟们陷入苦战。 　　“时间到了！” 　　百丈一挥手，云雾缭绕，移走几个术士的攻击，但猝不及防，背后遭受重击。 　　他心头悲凉，响起前夜时，师父从小洞天送来的召唤。 　　“百丈，如今麻教势大，我们不可硬拼。” 　　“你找准机会，撤回小洞天内，量他们也找不到！” 　　百丈吃惊问道，“那其他师弟呢？” 　　师父沉默半晌，然后说道，“让他们各自突围，往山下脱身！” 　　百丈却知道，麻教来时汹汹，围住黄山主峰，纵然师弟们能逃出去，也必将难以幸免。 　　师父此举，是要舍弃其他，保住百丈一人。 　　“师父，我拒绝！” 　　百丈回想那一夜，师父欣慰的笑容，带着苦涩说道，“百丈，你长大了！” 　　身为黄山弟子，怎么不战而逃，舍弃情同手足的师弟，成为一个懦夫？ 　　“求仁得仁！” 　　百丈深吸口气，抬头望着黄山之外，云海翻浪、雾霭沉沉，多好的山水，可惜…… 　　“黄山弟子何在？” 　　这句话，从百丈口中，如同惊雷炸响。 　　人群当中，许多弟子遭受围攻，正昏沉沉，陡然听到大师兄的召唤。 　　“弟子在！” 　　“跟我一同，护山殉道！” 　　百丈双掌合拢，身后升起道箓，在人群中极为显眼。 　　与此同时，其他有资格受箓的弟子们，也都纷纷放出道箓。 　　这是道家弟子，独有的仪式，燃烧道箓，发挥远超境界的绝强攻击。 　　代价就是，死！ 　　不远处，麻教使者左子扇，见状轻叹，“果敢刚烈，可惜了！” 　　“尊使，那黄山掌教，事到如今也不出头，该当如何？” 　　欧阳瓠在旁边问道。 　　毕竟，他们此来目的，是为了黄山小洞天，而非灭杀百丈等人。 　　“我也没想到，黄山掌教，竟是如此冷血，任凭弟子战死也不露面！” 　　左子扇收到这里，轻笑一声，说道，“我自有办法，找到小洞天所在！” 　　说完，这位麻教使者眼皮一跳，“不必留守了，统统杀了！” 　　只是，百丈带头燃烧道箓，法力陡然暴增，任谁都看出危险。 　　麻教术士们，见状纷纷后退，也不敢靠近，免得沦为陪葬。 　　“哎！” 　　一声长叹，从山下传来，传入混乱喧嚣的战场，却显得无比清晰。 　　“小百丈，十年未见，你如今，让我很是满意！” 　　百丈表情凝固，惊愕中带着狂喜，吐出两个字，“师叔！” 　　其他黄山弟子，也都表情诧异，什么师叔，难道是消失十年的那位师叔。 　　他们跟着百丈修炼，经常听到大师兄口头挂着，都是对这位师叔的崇敬。 　　百丈曾推崇，说丹融师叔，乃是黄山道脉的第一高手。 　　可是，从始至终，都少有几人见到这位师叔，一直都存在传说中。 　　如今黄山即将覆灭，这位师叔回来了？ 　　左子扇神情变了，下面守山的那些术士，难道都睡觉了？ 　　一道人影缓缓走来，旁边山道散步的麻教术士，见状上前阻拦。 　　从他掌心，飞出一团灰雾，蠕动着变化，时而如飞鸟，时而如云雾。 　　周遭缭绕的山雾，变得疯狂起来，朝人影周围飞扑落下。 　　麻教术士们，眼见身旁雾气越来越浓，或者口吐狂风、或者持扇猛摇，却吹不走半点雾气。 　　“呼！” 　　人影轻轻吹气，雾气瞬间消散，所有人都消失无踪。 　　“师叔！” 　　来人抬头，远远朝百丈微笑，“小师侄，你如今个头挺高！” 　　“是师叔！” 　　百丈喜极而泣，抽着鼻子大叫，“师叔，我知道你必然归来！” 　　“这么大人，还哭鼻子，没出息！” 　　方斗目光淡然，看向左子扇等人，“是你们，把我师侄弄哭的！” 　　左子扇看着方斗，心中回忆，丹融道士这人，十年前曾出手，区区一流术士，不算什么大人物！ 　　“这位想必是丹融道友！” 　　左子扇刚开口，就被方斗毫不客气，一句话糊在脸上。 　　“同道方为友，你我道不同，道友二字，莫要再提？” 　　左子扇身边的法师们，露出不忿神情，其中一人，忍不出开口喝道。 　　“好胆，尔等黄山道士，早已没落多年，还敢摆架子？” 　　他们身为民间修行者，对道家又是向往又是嫉恨，如今能在黄山道脉身上踩一脚，心里大为解恨。 　　“哦！” 　　方斗目光一瞥，落在发话的这位法师身上。 　　“呸！” 　　这位法师怒上加怒，“你敢呸我？” 　　然后他就见到，方斗‘呸’的口型，吐出一道白浪。 　　“叱咤一炁！” 　　法师心道不好，还好自己警觉，发现对方的轨迹。 　　立刻御气变化，化作透明墙壁，挡在勉强。 　　白浪飞来，轻松贯穿透明墙壁，在法师视线中迅速放大。 　　“你这不是……” 　　法师刚开口，一条细微白线没入口中，将他脑袋炸成烂西瓜。 　　这时候，左子扇和欧阳瓠等人方才发现，有一位同伴被杀了 　　“你……” 　　欧阳瓠既惊且怒，双手一搓，火焰凝结成长鞭，对着方斗抽打过来。 　　方斗并手成刀，信手一挥，将火焰长鞭打散。 　　众目睽睽下，方斗周身被云雾淹没，对着欧阳瓠面前一扑。 　　“休得猖狂！” 　　左子扇抬手，刚触及头顶玉冠，就见到方斗以云雾飞腾术，冲到欧阳瓠背后。 　　“好快的动作！” 　　这时候，别说当事人欧阳瓠，连同其他几位法师，均不知道发生什么。 　　百丈和一众黄山弟子，看得目眩神迷，心头热血澎湃。 　　“看好了，此乃云雾飞腾术，是我黄山道脉无上法术之一！” 　　“师叔，已经是法师了！” 　　百丈的神情，充满自信，不复先前心如死灰。 　　从方斗出现的那一刻起，黄山道脉就有救了。 　　这时候，方斗冲到欧阳瓠面前，二人距离太近，鼻尖几乎碰到。 　　“嗨！” 　　方斗一开口，吐出大团雷球，扑到欧阳瓠脸上。 　　欧阳瓠上半身，淹没在如水雷光中，惨叫几声，戛然而止。 第三百七十七章 对敌 　　“呼呼！” 　　山风吹过，此刻黄山主峰上，格外清冷。 　　方斗一击得手，快速抽身回归，动作行云流水。 　　反观麻教这边，两个法师没了性命，更严重的是，人心沮丧，不复先前气势如虹。 　　曾几何时，这些麻教术士，对黄山道脉存在敬畏。 　　毕竟也是道家真传之一，纵然没落多年，必定存在底蕴。 　　可是，跟随左子扇上山后，一路上势如破竹，敬畏之心渐渐淡了。 　　攻破古泉观后，众人更是几乎陷入狂欢，为将道家门派覆灭而欢呼。 　　道家算什么，如今的世间，乃是我麻教的天下！ 　　但是…… 　　自从方斗出现后，情势急转直下。 　　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少年道士，举手投足，就杀了两位法师。 　　那可是法师，对术士来说，法师境界，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超然存在。 　　两位法师，被宰鸡般杀了，换成他们，必然更加凄惨。 　　“道家高人，果然厉害！” 　　“我们也真是胆大，竟敢闯入道家门派。” 　　“惹怒了道家之人，往后如何是好？” 　　众人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人心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动摇了。 　　“哈哈！” 　　左子扇两声大笑，走出人群中，正对着方斗站好。 　　“黄山丹融，果真名不虚传！” 　　方斗的目光，落在对方头顶玉冠上，点了点头，“地煞道冠，你在麻教身份不低啊！” 　　左子扇瞳孔收缩，随即释然笑道，“道家好手段。” 　　单凭‘地煞道冠’四个字，他就判断出，方斗必然是个厉害角色，已然打探到麻教的核心机密。 　　地煞道冠，乃是教主亲手炼制，外人怎能得知？ 　　方斗冷冷问道，“你要灭我黄山！” 　　“久闻黄山盛名，前来游历一番，顺便请几位黄山高人，去我麻教做客，并无歹意！” 　　左子扇客气说道。 　　“上坟烧报纸，你糊弄鬼呢？” 　　左子扇听得一脸懵，烧什么？ 　　方斗立刻喝道，“我黄山一向好客，既然各位来了，也不用走了！” 　　左子扇听出，他话中森寒的凉意，脸色一变，“阁下，这是要与我麻教为敌？” 　　“是你先和我黄山道脉为敌！” 　　方斗懒得和他啰嗦，“临死前，我给你还手的机会！” 　　太狂妄了！ 　　左子扇脸色变得难看，这丹融道士，半点脸面也不给。 　　“师叔小心，此人头顶玉冠，也是一件法宝，厉害的很！” 　　百丈对左子扇大为忌惮，从刚才交手可知，这帮麻教术士，若无百丈带头，纯粹是一盘散沙。 　　唯独是这位麻教使者，手段厉害，先是摧毁水网大阵，后来又将金豆兵克制住，令百丈心生绝望。 　　他生怕方斗大意，赶忙出声提醒。 　　“玉冠而已，我也有！” 　　方斗取出罡煞道冠，在头上戴好扶正。 　　这枚玉冠，来自教储麻飞灵的地煞道冠，吸收了天罡法坛后，自行炼化而成，外形已然不同。 　　左子扇见到玉冠，貌似有些眼熟，但随即认定，这件法宝和地煞道冠不同。 　　“呵呵，你怎知地煞道冠的厉害？” 　　左子扇身为法师，足以发挥地煞道冠的威力。 　　百丈一开始，还能同时颤抖两位民间法师，但是在左子扇面前，却是处处受制，这就是差距所在。 　　方斗掌心，钻出‘鸟篆云符’，临空蠕动几下，朝左子扇飞快掠至。 　　左子扇心头悸动，知道此招危险，远非先前百丈出手可比。 　　“去！” 　　地煞道冠，飞出纵横交错的线条，如同大网落下，切割这团云雾。 　　“走！” 　　方斗一声和，云雾陡然消失，光线交织的大网，如同被大口撕咬，缺失好大一片。 　　“有点能耐！” 　　方斗看出来了，同样是地煞道冠，在法师手中，发挥的威力简直云壤之别。 　　若无光网阻拦，这团云雾早已靠近左子扇身边，对他造成危险。 　　左子扇更是心惊，对着玉冠一弹指，“有请地煞神将！” 　　从玉冠中，飞出一条黑影，快得超越视线，朝方斗飞扑而来。 　　方斗身上道袍无风自动，两对宽大的袖袍，瞬间拉长变化，对着黑影从空中往下罩落。 　　黑影往前猛扑，正在袖袍上，钻出一个凸起，但始终未能刺破。 　　“什么妖魔鬼怪，也敢妄称神将？” 　　方斗手腕抖动，道袍猛然收紧，将黑影困在当中。 　　“也来看看，我这道观如何？” 　　方斗话音刚落，从头顶玉冠上，垂落百十条柳条状的流苏。 　　光影交织，衬托得方斗越发神圣。 　　左子扇头顶玉冠一歪，发现大事不妙，对方的玉冠，竟能隐隐克制地煞道冠。 　　这枚轻盈的玉冠，瞬间变得沉重万分，仿佛从玉冠变成铁冠，压得左子扇颈骨碰撞，发出脆响。 　　“走为上策！” 　　左子扇见事不可为，转身就要发动遁术，离开方斗的攻击范围。 　　丹阳郡，自从‘丹融道士’出现，便已发生变数。 　　此人绝非一般的法师，展露出来的战力，已然有中等法师的层次。 　　“一定要将此事，告诉教主知晓！” 　　左子扇逃命之时，脑子转的飞快，“说不定，教储身亡，也和他有关！” 　　十年前，教储在勾曲山被杀，连带着地煞道冠也损失一件，这对麻教来说，堪称一大损失。 　　后来，教主广林真人，派他来此发展势力，私下也有一桩任务，就是打听教储身亡的事情。 　　左子扇也曾，三番五次派人上勾曲山，可惜半个人影也没发现 　　那时候，方斗正在洞天闭关，怎么可能出现？ 　　“黄山丹融，你给我等着！” 　　左子扇头顶玉冠，陡然升起一枚星辰，光芒刺眼，笼罩住他周身。 　　眼看着左子扇背影逐渐变淡，即将在星光中消失。 　　这时候，方斗出手了，他抬手就是一道雷光。 　　“来了，就别走啦！” 　　这道雷光，暗藏五行之力，生克变化、繁复无穷。 　　嚯啦，雷光命中左子扇背影。 　　只见此人身躯摇晃几下，逐渐变得凝实，竟是被打断逃逸的法术，再也不能脱身了 　　“今日上山的麻教众人，一个也别想活！” 　　方斗语气中杀气腾腾，一步步往前逼近。 　　百丈等黄山弟子，热血沸腾，跟着重复道，“一个也别想活！” 第三百七十八章 扫荡残敌 　　左子扇，正施展‘孤星遁’，企图离开黄山。 　　没想到，方斗一道雷法，将遁法打断。 　　“可恶！” 　　他恨得咬牙切齿，却也知道，对方无论如何，也不肯善罢甘休了。 　　但是，黄山主峰之上，仍是麻教人数占优！ 　　除左子扇本人外，尚未有三位法师境界在。 　　“都听好了，咱们今日杀伤黄山，侵毁道观，此仇不共戴天！” 　　“不想死，就和我动手，杀灭这些黄山道士！” 　　“我众敌寡，若能奋力一拼，还有胜算！” 　　“此战获胜，黄山道脉的珍藏，我分文不取，都交给诸位了！” 　　左子扇鼓动下，剩下的三位民间术士，也动摇起来。 　　“对啊，咱们人多！” 　　“黄山产业丰厚，家中积蓄丰厚，若能灭杀他们，咱们每个都能捞得盆满钵满，今后修炼，再也不必发愁！” 　　财帛动人心，这帮麻教术士，被利益烧红了眼。 　　或许，他们天真以为，凭借人海战术，不怕方斗一人。 　　“你找死也就罢了，还拉着这么多人陪葬！” 　　方斗眼见麻教术士，群情汹涌，连连摇头。 　　左子扇嘿然冷笑，“你一人再厉害，能敌得过我这么多手下吗？” 　　“别忘了，你不是孤身一人，还有这些师侄晚辈。” 　　“和我交手，你敢分心他顾吗？” 　　原来，他打得这个主意。 　　方斗摇头笑道，“夏虫不可语冰，你也就这点眼界了！” 　　话音刚落，方斗大声喝道，“百丈，起雾！” 　　你不是人多吗，有我黄山的云雾多吗？ 　　百丈和一众黄山弟子，以道箓沟通自然，刹那间，黄山各峰缭绕的云雾，仿佛被十万抽风机，疯狂倒吸入主峰中。 　　顷刻间，黄山主峰之上，陷入白茫茫一片，五步之外，便已看不到近在咫尺的同伴。 　　黄山道脉的法术，在此等环境下，才是如鱼得水。 　　更重要的是，百丈等人藏身云雾当中，纵然敌人再多，此刻也无从施展，更别提出手攻击了。 　　“现在，轮到你了！” 　　方斗看向对面，左子扇所在。 　　左子扇拼命驱动地煞道冠，一片片黑光飞出，切割云雾，盯着方斗的动向。 　　方斗踏出一步，身形如水，融化在雾气当中。 　　‘云雾飞腾术’，和眼下环境，当真是最契合。 　　“不好！” 　　左子扇头顶玉冠，射出一道拇指粗的光线，落在方斗原本站立的地面，却是扑个空。 　　“小心了，别走神！” 　　方斗的声音，在左子扇耳边响起，令他毛骨悚然。 　　下一刻，如同大铁锤，重重凿在左子扇后心。 　　哗啦啦，响起冰层劈碎的声响。 　　“咦，还有护身宝物！” 　　方斗仅仅是惊讶，一击失手，更不留恋，果断抽身而退。 　　左子扇操纵玉冠，飞出鱼鳞般的刀光，无差别覆盖，将身周五丈之内，暴雨般洗礼一遍。 　　但是，没能伤到方斗。 　　“咕咚！” 　　左子扇咽了口水，心头发凉，胸前竖掌，“御气成盾！” 　　“让我来试试，是你的气盾硬，还是我拳头硬！” 　　一缕云雾浮现眼前，翻滚几下，浮现方斗的身影。 　　方斗举起拳头，对着左子扇胸口猛捣，正中御气成盾。 　　“咚！” 　　左子扇全身颤抖，眼睁睁看着，气盾被砸的粉碎，方斗手掌在他胸口轻轻一按。 　　“噗嗤！” 　　左子扇倒飞出去，身在半空，仍不忘驱动地煞道冠自救。 　　“晚了！” 　　方斗微微侧头，头顶的罡煞道冠，绽放出扇形光柱，对着地煞道冠轻轻一刷。 　　刹那间，左子扇头上一轻，地煞道冠不翼而飞。 　　紧接着，方斗轻轻摇头，道冠上扇形光柱，再度对着左子扇一刷。 　　左子扇，如同被渣土车撞到，肋骨齐刷刷粉碎，落地时成了一团无从辨认的肉酱。 　　地煞道冠，飞掠而来，和罡煞道冠碰撞，当场粉碎。 　　罡煞道冠的光柱猛然收缩，将地煞道冠粉碎是，飞出的光球吸入其中。 　　方斗跨过左子扇尸身，再去解决剩下的三位法师。 　　都是民间法师，也无什么厉害法宝，实力比左子扇更是相差甚远，比吃小菜更轻松。 　　方斗接连杀了两位法师，等找到最后的欧阳瓠时，却见到他正在和百丈缠斗。 　　百丈施展遁术，在云雾中神出鬼没，先后杀了好些个麻教术士，最终将目光放在欧阳瓠身上。 　　百丈将黄山道脉的法术，修炼得极为扎实，纵然没有金豆兵，也足以和欧阳瓠打成平手。 　　只见，欧阳瓠周身烈火燃烧，水汽难以靠近，不断朝百丈周身，释放熊熊烈火。 　　百丈不断抬手，将袭来的火光移走。 　　突然，欧阳瓠找到机会，一团火球贴着地面，滚到百丈脚下猛然升腾而起，将他淹没在内。 　　下一刻，烈火中的百丈，化作一张纸人，烧成灰烬。 　　“纸幻术！” 　　方斗颇为赞赏，传授给百战的小玩意，没想到，被他结合本门法术，有这般出彩的表现。 　　“中计了！” 　　百丈接着云雾掩藏，在欧阳瓠的视线死角出现，陡然取出一枚法杖。 　　法杖释放一团桃色雾障，对着欧阳瓠头顶扎落。 　　欧阳瓠的口鼻，喷出大团烟雾，企图将桃色雾障挡住。 　　方斗摇摇头，“桃花瘴气，哪有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下一刻，粉红色气流，刺破黑烟，扑到欧阳瓠脸上。 　　这位民间法师，如同喝醉酒般，手足踉跄。 　　“死！” 　　百丈一声怒吼，法杖贯穿欧阳瓠胸口，将他当场刺死。 　　“干得不错！” 　　方斗现身后，对百丈大为赞赏。 　　“师叔，若非你上次的桃花瘴气，百丈也无法得手！” 　　这道桃花瘴气，先前在桃山得手，被方斗赏赐给百丈。 　　此物结合云雾环境使用，威力倍增，连欧阳瓠都避让不开，中招身亡。 　　方斗看着百丈，用法杖将桃花瘴气收起，心中一动。 　　“这桃花瘴气，应当能炼成一件法宝！” 　　“师叔得空，帮你炼制下！” 　　百丈连忙道谢，“多谢师叔！” 　　“眼下当务之急，扫荡残敌！” 　　方斗和百丈，开始分头行动，召集其他黄山弟子。 　　云雾开始散去，地上出现一具具尸体，令人意外的是，都是麻教一方的术士，没有半个黄山弟子。 　　剩下的麻教术士，面如死灰，他们败了，而且是惨败。 第三百七十九章 终见松竹 　　“饶命！” 　　麻教术士们，见到左子扇和其他法师尸体后，立刻崩溃了。 　　法师们都已战死，他们这些小喽啰，继续动手只能是找死。 　　这帮来自民间的术士，再无半点动手的勇气。 　　“我们投降了！” 　　几个胆子大的麻教术士，拼命辩解。 　　“我们也是丹阳本地修仙者，加入麻教没多久，这次山上，最多烧毁了几棵树，不曾伤到黄山的各位道长。” 　　“是啊，我们罪不至死！” 　　“求丹融道爷大发慈悲，饶我等一命！” 　　有些心思灵活之辈，说道，“我等各有本领，若不嫌弃，可以为黄山效劳，还望给予戴罪立功的机会！” 　　方斗却不想放过他们，冷哼道，“一帮乌合之众，半个我都嫌多，统统杀了！” 　　百丈等人，被麻教接连围攻许久，困在古泉观时，又见到这些人砍树搬石，将风景大好的主峰，弄得一塌糊涂。 　　黄山弟子们，对这帮麻教输死，也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听方斗下令，这帮少年道士们，纷纷叫道，“遵命！” 　　“饶命啊！” 　　“我等愿为牛马，为黄山效力赎罪！” 　　方斗突然改变心意，抬手说道，“且慢！” 　　百丈等弟子不明所以，停下来望着他。 　　“你们，都愿意做牛做马？” 　　方斗盯着残存的麻教术士，也有四五十人，模样凄惨。 　　他们见有活命机会，捣蒜般磕头，“愿意，愿意！” 　　方斗突然笑了，手掌摊开，亮出一堆铁环。 　　此宝名为‘控心环’，是在勾曲山洞天找到，用法倒也简单，若想控制某人，刺穿皮肉镶嵌身上。 　　控心环下，对方一举一动皆受控制，但凡有反抗心思，就会遭受惩罚，生不如此。 　　“……，你们敢有半点不服，生死就在我一念之间，听到没有？” 　　方斗讲出控心环的厉害，看向投降的麻教术士们。 　　这帮术士，此刻悔得肠子都青，这道家也太黑、太狠了。 　　一旦接受控心环，必将沦为奴隶，生死不由自主。 　　但若是拒绝，当场就要没命。 　　怎么选，还要迟疑吗？ 　　片刻过后，在场所有的麻教术士，纷纷领取一枚控心环，仍平方斗施法，镶嵌在体内。 　　控心环入体的瞬间，所有麻教术士，均感觉到不同，这枚铁环化作冰凉的气流，盘旋在心口四周。 　　“都听好了，你们入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搬走这些尸体！” 　　“从此以后，你们就是我黄山道脉的奴修！” 　　“去吧！” 　　这些奴修们，也不敢反抗，乖乖收拾地上尸体。 　　这时候，方斗幽幽叹气。 　　百丈不明所以，问道，“师叔，何时叹息？” 　　方斗指着这些奴修，“我本想，有那个不长眼的刺头，能让我找个机会杀鸡儆猴，展示控心环的厉害！” 　　“没想到，这些人倒也知趣，让我无从发作！” 　　四周奴修们，听到这句话，心中庆幸，幸亏乖乖听话，不然就变成被杀的那只鸡。 　　“来，都见过师叔！” 　　百丈招呼一帮师弟们，“你们平时都念叨着，想要见识下师叔的风采，怎么现在见到真人，一个个雅雀无声？” 　　少年道士们，被训得不好意思，实在是方斗为师太甚，让他们敬畏交加。 　　“百丈，你给我介绍一下！” 　　百丈呵呵笑着，一个个拉着师弟们，“这个是……” 　　这些弟子们，见到方斗的时候，心下按捺不住惊讶，这位师叔也太年轻了，甚至比百丈看起来更年轻。 　　方斗逐一见了，勉励几句，或随手赏赐一两样东西。 　　“你们先回道观，收拾一番！” 　　等到众多弟子离开，百丈朝方斗行礼，“师叔，师父怕是等不及了，咱们一同去见他！” 　　小洞天内，三人终于见面。 　　“师弟，你做得好！” 　　方斗和百丈，再见到松竹时，这位掌教双眼满是血丝，显然遭受莫大煎熬。 　　他藏身小洞天，眼睁睁看着弟子遭受围攻，却又不能出面，生恐暴露了门派的核心底牌。 　　要知道，百丈从小起，便和松竹相依为命，情同父子。 　　这般心灵的煎熬，让松竹如同老了十岁！ 　　松竹看向方斗，说道，“师弟，十年不见，你容颜不减当年，我却鬓生白发，真是造化弄人！” 　　“师兄操劳黄山，心力损耗，对门派崛起功不可没！” 　　百丈也在旁边，恭维道，“师叔，你这养颜的法子，当真是世间一绝，若是泄露出去，不知让多少女子疯狂！” 　　方斗说道，“容颜不老，此为细枝末节，我黄山道藏博大精深，你若潜心修炼，也能让师叔这般！” 　　纯粹瞎扯，他心知肚明，自己这幅不老容颜，全靠驻颜丹所赐。 　　百丈却当真了，“师叔，果真如此？” 　　松竹训斥道，“师叔这是在提点你，万千法术，以修仙长生为本，不可舍本逐末！” 　　百丈连忙下拜，“多谢师叔警醒！” 　　“我和你师叔，还有要事相商！” 　　百丈连忙说道，“外面被弄得一片狼藉，弟子正要出去主持修复，师父和师叔慢慢聊！” 　　等到百丈离去，方斗欣赏道，“师兄，将来黄山道脉，就要落在这孩子身上了。” 　　先前麻教来袭，百丈各种表现，均是可圈可点，当得起黄山二代弟子第一人的身份。 　　松竹叹息道，“我如何不知，但黄山式微多年，如今还被小小麻教杀上门，也太憋屈了！” 　　“师兄有所不知，这麻教可不是什么小角色，上有广林真人，下有不少厉害的法师使者，全国各地多有势力分布。” 　　“咱们吃了小亏，也不算冤枉！” 　　松竹叹息道，“师弟，你成就法师，实乃我黄山之福。” 　　他先前藏身小洞天，珠峰上的大战看得清清楚楚，方斗及时回归、力挽狂澜，一人独斗六位法师，将其全部斩杀。 　　这般实力，对黄山道脉来说，堪比强心针。 　　“这些年来，麻教在丹阳攻城略地，步步紧逼！” 　　“左子扇此人，先后几次孤身上山，企图探索小洞天的奥秘！” 　　“师兄我资质愚钝，这些年来，始终困顿一流术士境界，依靠金豆兵将其击退数次。” 　　“正因如此，才让他看破虚实，这次倾巢出动，企图灭我黄山！” 　　“若非师弟出手，黄山必亡！” 　　松竹原本的想法，若是百丈战死，他就要放开小洞天，将左子扇等人引入其中，发动小洞天的陷阱布置，与之同归于尽。 第三百八十章 丹阳在握 　　“师弟，这十年来，你到底去了何处？” 　　聊了几句，松竹开始关心，方斗十年来的去向。 　　原本，方斗从桃山离开，曾和百丈说过，只在附近走一圈。 　　但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十年。 　　原本极乐城事变过后，松竹和百丈以为，方斗过段时间就能返回。 　　没想到，至此之后，方斗杳无音讯。 　　这下子，这对师徒都担忧起来。 　　毕竟眼下黄山树大招风，丹阳郡内，不少人不愿意见之一大独大。 　　最坏的情况就是，方斗遭受暗算围攻，已然糟了不测。 　　松竹很是自责，认定自己有责任，总想着找回方斗。 　　他身为大师兄，又要主持黄山道观的事务，同时还要代替师父松竹传授师弟。 　　但是，百丈仍然锲而不舍，一有时间下山，便四处寻找方斗踪迹。 　　直到陶家等初代弟子成材，可以下山镇守一方，百丈才有了更多时间。 　　这些年来，百丈不仅走遍丹阳郡各地，更是四处打听，始终没有消息。 　　甚至，百丈偷偷前去晋陵郡，到鸡鸣庙，也没能见到方斗。 　　七八年后，松竹和百丈，内心希望越来越小，只以为方斗已然不在人世。 　　没想到，十年之后，方斗霸气回归，还是以法师境界归来。 　　黄山道脉，有了一尊法师坐镇，底气充足无比。 　　别的不说，今日之事传出去，再也没有不长眼的东西，效仿左子扇之举，前来挑衅了。 　　甚至于，麻教这次吃了大亏，也不敢生长。 　　外人眼中的黄山，封山多年，已经衰败之极，距离灭亡不远。 　　这种情况下，被一帮民间术士纠结上门，轻松灭杀，太丢道家面子。 　　所以，麻教大举来袭，同为道家的各门派，哪怕离得近的，也没有来救援的意思。 　　历史长河中，被类似方式淘汰的道家门派，数不胜数，归根结底就是自身太弱，保不住家业。 　　但是，方斗成就法师归来，灭杀这群麻教成员，意义就不一样了。 　　这意味着，黄山道脉，有资格屹立不倒，担得起道家真传的名头。 　　松竹看着方斗，越发满意，心想自己当年，邀请他加入黄山，真是神来之笔。 　　算起来，方斗从危难关头出手，已经足足拯救他们师徒两次了。 　　“师兄，我得了勾曲山地契，便去山中查看地形。” 　　松竹脸色变了，急忙说道，“你怕是不知道，勾曲山有危险，当年洞天破灭，残留许多裂痕，就算是法师遇到，也会被肢解身亡！” 　　方斗点了点头，松竹的看法，就是外界对勾曲山的普遍看法。 　　世人都以为，勾曲山洞天已然破灭，至于四处切割山石草木的空间入口，也被当成残留的裂痕。 　　也只有广林真人，才有实力查探出洞天内部情况，得知具体情形。 　　方斗顿了顿，也没有多做解释。 　　“我在勾曲山中，心中偶有所得，便寻找山洞闭关修炼。” 　　“这次突破法师境界，足足花了十年。” 　　“时光飞逝，我出关才发现，已经是十年之后，匆匆送信归来。” 　　“师弟，让师兄和百丈担心了！” 　　松竹听完，面露羡慕神色，他何尝不想突破法师境界，奈何根底太差，纵然得了黄山道脉的遗藏，也要按部就班修炼上去。 　　方斗作为后起之秀，已然超过他的进度。 　　曾几何时，罗汉汀相遇，方斗还比松竹弱一些。 　　现如今，松竹还停留在一流术士境界，方斗却已经是法师境界。 　　法师者，可以传道为师，炼制丹药、炼制法宝，对一个门派的意义太重大了。 　　现如今的方斗，等同于黄山道脉的开辟者。 　　自他以后，黄山道脉的成员，突破法师境界，有了更明确的目标。 　　“师兄，这次麻教来袭众人，被我杀了首领，剩下的小喽啰都收服了，充作苦力！” 　　左子扇带着麻教成员，攻山期间，将黄山糟蹋得不成样子。 　　如今大战过后，需要收拾残局，总不能让黄山弟子动手。 　　于是乎，那帮被控心环控制的奴修，就派上用场了。 　　“师弟，你做的不错。” 　　松竹思索片刻，说道，“据我所知，丹阳郡中，麻教以使者左子扇为主。” 　　“如今，他和几个法师爪牙，均已丧命在此。” 　　“麻教精锐，也都覆灭在此！” 　　“咱们正好出击，彻底扫荡丹阳郡的麻教成员！” 　　方斗听了，含笑说道，“正该如此！” 　　与此同时，远在九华寺中，主持圆通和尚，缓缓走出门外。 　　“众弟子听令，随我一起，前去斩杀麻教妖孽！” 　　明净连同其他僧人，听了目瞪口呆，随即反应过来，开始劝诫起来。 　　“主持，切莫冲动！” 　　“麻教势大，我等不可与之为敌！” 　　圆通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魔焰嚣张，正是我辈除魔卫道之士。” 　　“无需劝诫，跟我一同杀出去，扫荡麻教！” 　　说罢，圆通和尚大踏步，走出九华寺。 　　其他和尚围在明净身边，“快把主持劝回来！” 　　他们担忧不已，麻教势力雄厚，若是因此得罪了，九华寺必将迎来灭顶之灾。 　　明净咬咬牙，“都愣着干什么，更上去！” 　　见众人不动，明净威吓道，“你们以为，没了主持的九华寺，还能庇护你我吗？” 　　片刻过后，九华寺倾巢出动。 　　圆通带着明净一行，走一路打一路，见到麻教成员，便出手消灭。 　　甚至于，他们在途中，收拢几个破败的寺庙。 　　这一路杀来，顺畅地不可思议，让明净等人啧啧称奇。 　　数日过后，众僧听到消息传来。 　　麻教左子扇，率领八成精锐进攻黄山，被丹融道士率领弟子消灭。 　　主力已亡，留在各地的都是小喽啰，麻教在丹阳郡已然名存实亡。 　　“主持真是明见万里，莫非您早已料到？” 　　明净对这位主持师父，佩服的五体投地，方才醒悟这次行动，并非一时鲁莽，而是谋定活动。 　　圆通和尚，面带微笑，心想，还不是黄山道脉人手不足，才便宜这帮秃驴！ 　　丹阳郡太大，黄山道脉这次获胜，也才占领了七成土地。 　　剩下三成地盘，暂且留出来，让给释门、名教还有其他民间术士势力存身。 　　这次九华寺出战，隐约成为释门首领，主持圆通更是声名远扬。 第三百八十一章 来人 　　一袭烟雾蒙蒙，人影走在泥泞路上。 　　“哎，自从剑仙斩断天河之水，十年降水耗尽。” 　　“如今，即将迎来大旱的年代！” 　　“这么好的雨水，以后只怕不多了！” 　　凤玄道士，行走雨幕之中，也不用蓑衣雨伞，径直行走，发丝道袍上，半点水珠也无。 　　此行，他正要去黄山，拜访古泉观。 　　目的吗，自然是挂印观掌教明皋下令，邀请道家同门，针对各地愈演愈烈的麻教，商讨对应之策。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凤玄进入丹阳郡后，却听到本地麻教，已然烟消云散。 　　麻教灭亡，完全是在道家和释门联手打击的成果。 　　这次事件过后，道家和释门，有两位人物崛起。 　　九华寺主持，圆通；黄山道脉，丹融。 　　这二人，前者为罗汉，修法力僧，后则是法师，为黄山掌教师弟。 　　尤其是丹融，更是一位惊才绝艳之辈。 　　十年前，凤玄见到丹融时，对方还是一流术士境界。 　　十年后，凤玄仍在冲击中等法师，丹融道士出现时，已经成为法师。 　　黄山之战中，丹融道士率领弟子，灭杀左子扇在内六位法师，杀死降服的麻教术士不计其数。 　　丹阳郡麻教精锐，此役全军覆没。 　　后来，才有了九华寺主持圆通，顺着大势，率领释门众僧出动，扫荡各地麻教参与。 　　这二人，名声已经传出丹阳郡，辐射到临近各地。 　　毕竟，法师层次的强者，足以影响一个门派的兴衰。 　　凤玄想到这里，连连摇头。 　　“师父，你叫我过来，请人家过去商议如何对付麻教，但人家关起门来打扫，已经干干净净，未必肯去啊！” 　　想到这里，凤玄再度回忆道，桃山上见到的那位丰神俊朗的青年道士。 　　黄山之战中，丹融表现出来的作用，不仅仅是一尊法师，更是能力挽狂澜、主持大局的干才。 　　如此人物坐镇，黄山道脉绝无可能衰亡。 　　凤玄不仅叹息，丹阳郡这块地方，平时无人注意，将其当成妖魔横行之地。 　　连他都以为，此地释门道家，皆已衰弱式微。 　　嗯，麻教也是这么认为，才有了使者左子扇进入，发展壮大势力。 　　可是，黄山一战，世人终于知道，黄山道脉的底蕴仍在。 　　连同释门，看似所有高人都去山中凿石佛，可九华寺内，不也出了个罗汉境界的主持。 　　“三家底蕴，究竟非凡！” 　　凤玄叹息不已，天下之大，人才辈出，哪一方都不可小视。 　　他快步行走，穿过雨幕，很快就在前方，见到黄山的影子。 　　“什么人？” 　　山脚下，多了一处凉亭，里面站着三两个人影。 　　凤玄快步上前，见到一位少年道士，身后跟着两位唯唯诺诺的中年术士。 　　“在下会稽挂印观，凤玄，前来拜山，求见黄山掌教及丹融道长！” 　　少年道士见状，行道家礼节，“凤玄道长稍待，我即刻禀告！” 　　话音刚落，少年掏出一枚竹筒，往里面投入信件，晃动几下。 　　凤玄目光，落到少年身后，两位中年术士神态恭敬。 　　以他看来，少年道士，必定是黄山道脉的真传弟子，但这二位…… 　　“敢问，这两位是？” 　　少年道士，闻言冷哼，“这两人，曾为麻教爪牙，如今是我黄山奴修！” 　　原来如此！ 　　凤玄听传闻说，丹融道士收服一批麻教术士，将其拘禁山中，当做苦力驱使。 　　“真真是好手段！” 　　凤玄叹息不已。 　　片刻过后，面前雨幕当中，云雾翻腾，一道人影由远及近，在凉亭下方浮现。 　　“凤玄道友，许久不见！” 　　方斗以丹融道士的形象，快步拾阶而上，走入凉亭当中，客气行礼。 　　凤玄见到方斗，心头剧震，“他怎么容颜丝毫微变？” 　　“丹融道士，冒昧来访，实在是家师有要事邀请！” 　　凤玄边说，便观察方斗容貌，发现没有幻术痕迹，显然是本来面目。 　　“请！” 　　方斗朝山上一招手，带着凤玄往黄山主峰走去。 　　二人所过之处，烟雨自动排开，让出一道空白的通道，像是用玻璃割开，雨点落不进来。 　　“听闻前些日子，麻教进攻黄山，贫道很是担忧。” 　　凤玄目光看向各处，发现山上仍旧残留斗法痕迹，不经历说着。 　　方斗略微点头，“跳梁小丑，不堪一击，早已覆灭，道友无需担忧！” 　　凤玄望着方斗，感觉他气势略显熟悉，颇为类似一人。 　　“明忝师叔！” 　　凤玄心头剧震，这念头当真荒唐。 　　明忝道士，乃是挂印观第一高手，被誉为数百年来，本观唯一能突破真人境界的存在。 　　眼前丹融道士，也才初入法师的境界，怎能与之相提并论？ 　　“对了，这幅自信！” 　　凤玄细想过后，才发现，丹融道士身上，带着一股横扫万难的自信，纵然面对山崩海枯，也能杀出去的充足自信。 　　这股自信，同样在明忝道士身上见过。 　　“黄山道脉，果真了不得呀！” 　　凤玄当即判断出，就算黄山掌教如何平庸暗弱，只要能信任依仗丹融道士，黄山道脉这一支，必然会越发发展壮大。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入主峰，来到古泉观外。 　　此地乃是大战的核心战场，四处仍残留斩获痕迹。 　　满地光秃秃的树桩，连带着麻点般的石坑。 　　“见笑了，请！” 　　方斗将凤玄请入古泉观，“掌教师兄，早已等候多时！” 　　松竹在道观主殿，对凤玄微笑道，“挂印观的凤玄，久仰大名了！” 　　凤玄见到松竹后，微微失落，可惜了，看不出对方的境界，大概也是法师境界吧！ 　　松竹身为掌教，有传承道箓在手，外人难以查探境界。 　　否则，被人看出，一派掌教，只有一流术士境界，岂不是贻笑大方！ 　　“松竹掌教，贫道前来，乃是奉家师之命，邀请您前往会稽山挂印观，商讨事宜！” 　　松竹微笑点头，“见谅，本尊需坐镇黄山，无暇分身，这件事情，交由师弟丹融前往，可否？” 　　凤玄看向方斗，点了点头，“丹融道长，若能有临机决断之权，倒也可以！” 　　听到这句话，松竹和方斗不由得对视，看来这次会稽山聚会，竟是要商谈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啊！ 第三百八十二章 授课 　　“可以！” 　　松竹思索片刻，展颜笑道，“丹融师弟，可以代替我，决定一切事宜。” 　　说着，他转向方斗，“师弟，这次麻烦你了！” 　　方斗拱手道，“师兄有令，必当尊从！” 　　凤玄见状，心道黄山道脉，倒是内部和谐，并未冲突。 　　“如此变好，请收下信物，上山时出示！” 　　凤玄留下一枚玉令，交到方斗手中，寒暄几句，便匆匆下山。 　　方斗执意要送他下山，却被凤玄婉拒。 　　“抱歉，还有其他几家要去，无需相送了！” 　　凤玄离开后，方斗和松竹二人，开始商谈起来。 　　“好一块美玉，挂印观果真富庶！” 　　方斗把玩着玉令，入手温润，雕工高明，令人爱不释手。 　　松竹也说道，“会稽比之丹阳，富庶许多，而挂印观更是占有会稽全境，势力比我黄山，如同炎炎烈日，无法直视！” 　　江南地区，挂印观无疑是执道家牛耳者。 　　“掌教师兄，听闻挂印观中，还有真人坐镇？” 　　方斗好奇问道。 　　松竹闻言笑了，“你把真人当做什么，守户之犬吗？” 　　“真人如神龙，凡人难得一见，只能从传说听闻！” 　　“纵然挂印观出过真人，也不可能守在山上，而是游历八方，寻找修炼成仙的机缘！” 　　方斗听完点头，“那倒是！” 　　勾曲山上，也曾出过仙人，但人家飞升完就走了，哪会下凡重返故地？ 　　真人的层次，乃是他们想象不到的。 　　人家修的是大道，和凡夫俗子的交集微乎其微。 　　“这次挂印观邀请，说不定有大事，你看着办，我信得过！” 　　松竹大手一挥，对方斗极为信任。 　　方斗点了点头，“师兄放心，黄山绝不会吃亏！” 　　“对了，你如今成就法师归来，需要多留些日子，多指点下百丈，还有剩下的弟子们！” 　　松竹说到这里，就有些唉声叹气，“我这个师父，境界低微，没资格教授他们。” 　　“也只有你这个师叔，才有那个资格！” 　　方斗义不容辞，一拍胸口，“师兄，交给我！” 　　这次松竹从小洞天出来，目的只有一个，应付凤玄。 　　送走凤玄后，又和方斗说了几句，松竹返回小洞天坐镇。 　　临行前，他交代百丈，接下来一段日子，师叔代为传授修行之法。 　　这个消息传出，不仅是百丈，其他弟子更是激动万分。 　　黄山之战，方斗大发神威，深深刻在每个弟子心中。 　　现如今，黄山弟子们，对方斗敬若神明，巴不得被他传授一招两式。 　　“太好了！” 　　“听说师叔还没弟子，我们岂不是有机会？” 　　“做梦，师叔要求极高，轻易不收弟子。” 　　山上的弟子们热情如沸，山下镇守各方道观的弟子们，也安耐不住心动。 　　那座城池的道官内，陶家、姚青藤还有其他初代弟子，都聚集在此。 　　前些日子，扫荡各地麻教参与，众人合作，事情完结后，本打算各自回归道观。 　　却没想到，从山上传来消息，师叔将在观中，亲自指点弟子修行。 　　这么求之不得机会，怎么能错过！ 　　黄山一战，丹融声名传世间，乃是每个黄山弟子的骄傲。 　　“陶家，我们这些初代弟子，劳苦功劳，怎么能错过师叔传授？” 　　“哪怕抛开这摊子，我也要回黄山！” 　　众人很是激动，他们平日镇守各地道观，贡献良多，怎么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偏偏轮不到自己。 　　陶家也想去，但他毕竟更加冷静，劝道，“稍安勿躁，据我所知，这次师叔传授，并未限定，只有山上弟子才有资格！” 　　“我等想要参与，只需解决一个问题！” 　　“为何要回黄山？” 　　说到这里，陶家看向一众同伴，笑得很明显。 　　一众初代弟子，都是天资聪慧的，当即明白了。 　　“这个简单，咱们每年都要上山，汇报全年的事务！” 　　“嗯，今年麻教作乱，咱们提前山上，顺便多住几日！” 　　陶家一拍手掌，“那好，各位师兄弟们，就这么决定了！” 　　…… 　　这一天，还是百丈上门提醒，方斗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掌教师兄，为黄山弟子们，传授修行内容。 　　“嚯！” 　　方斗走进大殿，如同走进学校大礼堂，下面乌压压一片，坐满了弟子，百丈坐在前头，身旁都是熟面孔，类似陶家这样的。 　　“恭迎师叔！” 　　百丈带头行礼，其余弟子们，齐刷刷行礼。 　　方斗见状，心头涌现豪气，这么多后辈，也就自己能教了。 　　“各位，今日为大家讲讲，黄山一脉的道法体系，以及各种基本法术的修行诀窍。” 　　“黄山传承，分为周天、一炁两脉！” 　　“其中……” 　　方斗将自身感悟，缓缓道出，自从进入法师境界，他对道法理解，越发精深入微，有了独到见解。 　　法师境界，本就有资格，成为传授道法的师父。 　　在场的弟子，有百丈这样的核心弟子，也有陶家这样的真传弟子，更多的是普通弟子。 　　这场讲法，更像是公开课，而非专业课。 　　也就是，方斗不大可能，讲解什么高深的法术，比方说鸟篆云符、云雾沸腾之类的。 　　面对这些弟子，方斗讲述内容，则是入门基础的功法，如何运行吐纳天地元气，更好调整自身。 　　至于法术，则是呼云术、起雾术之类。 　　“注意这一点……” 　　方斗说到这里，信手拈来，掌心一团云雾，凝而不散，对着面前弟子们比划。 　　百丈听得入神，心中佩服不已，一门普通的入门法术，被方斗讲解的精微玄妙。 　　他甚至听到，后方几个普通弟子，低声窃窃私语。 　　“师叔真乃神人！” 　　“本以为，他讲的东西，咱们入门都学过。” 　　“可是，听他讲来，竟是崭新一遍，许多细节咱们从未注意到！” 　　“那种感觉，叫什么来着？” 　　“醍醐灌顶！” 　　“没错！” 　　大殿当中，一个个弟子们，听着方斗讲法，眼神如同点燃的火炬，越发明亮。 　　方斗望着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陡然想起，自己在田间播种的场景。 　　眼前，他所做的，不正是播种吗！ 　　区别在于，种子播种的地方，是在这些弟子的心间。 第三百八十三章 悉心指导 　　方斗在黄山主峰，总共讲了三天课程。 　　第一天，黄山所有弟子全员到场，无人缺失。 　　这次讲课的意义，可谓是影响深远，许多年后，许多亲身经历的黄山弟子，提起来仍津津乐道，当成荣誉。 　　到了第二天，人数少了大半。 　　因为这天，方斗讲课的内容，不对普通弟子开放。 　　第二天参加的弟子，除了百丈之外，就是陶家这些初代弟子。 　　讲法的内容，也上升到较为高深的内容，比方说某些不外传的门派法术。 　　而且，除了方斗讲解外，还有互动环节，也就是各位弟子，如果在日常修行过程中，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方斗为他解疑。 　　百丈和一帮初代弟子们，简直是久旱逢寒霖，积攒了许久的问题，一股脑倾倒出来。 　　黄山道脉，苦于没有名师，这些弟子自行摸索，修炼得很是辛苦。 　　方斗未归时，黄山上仅有松竹和百丈二人，身为一流术士，传授起来极为吃力。 　　现在好了，有了方斗这位法师，指导弟子不在话下。 　　“一个个来，别着急！” 　　方斗耐心解答，解决每个弟子的问题。 　　“你这个地方错了，按照我说的运行看看。” 　　方斗从一位初代弟子胳膊上，收回指尖，对他点头。 　　这位初代弟子，闭目运行片刻，睁开双眼时，露出狂喜神情。 　　“师叔，果真有效，我往日运功时，双臂经络隐隐作痛，现在已经好了！” 　　方斗叮嘱道，“修行之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平日有问题，千万不能勉强，拔出隐患才能继续！” 　　这位弟子还想再说，却被后面的同门拍拍肩膀，“轮到我了，你让开一边！” 　　就这样，一直从天刚蒙蒙亮，到了傍晚时分。 　　晚餐的铜钟，已经敲响好几遍，始终无人动身，都在听方斗讲法。 　　“看来大家都不饿！” 　　方斗拍拍双手，“我来讲讲，炼丹、画符和炼器的技巧！” 　　听到这里，一众弟子骚动起来，师叔连这个也会，真是全才啊！ 　　“切记，贪多嚼不烂，自己量力而行，若是有天赋，兼修一两门即可，千万不能误了正统修行！” 　　方斗边叮嘱，双手在空中划出线条。 　　但见虚无一物的空中，沿着指尖倾泻白色线条，开始形成一张符纹。 　　“御气成墨，虚空画符！” 　　百丈见识不凡，当即认出方斗这一手的玄妙，越发感叹方斗境界之高，令人仰望。 　　“画符的基础，道藏中都有记录，我今日演练一番，供你们参照！” 　　方斗下手飞快，片刻间，已在空中，画了几张基本的符，清心符、风净符等。 　　一帮初等弟子，看得叹为观止，也开始知道，非法师境界，都无法做到这般轻松写意。 　　“然后是炼丹！” 　　方斗手腕一抖，紫金丹炉落在地上，“今天炼制个简单的，炼气丹！” 　　到了法师境界，炼气丹作用变弱，但对术士境界来说，仍旧是灵丹。 　　在一众弟子惊诧眼光中，方斗动作如喝水般轻松，开炉点火、放药炼化。 　　“师叔一人炼丹，都不要帮手么？” 　　有人低身询问身旁的师兄弟。 　　“嗯，不需要！”被问到的弟子，虽然一脸懵逼，但还是不懂装懂。 　　“原来这么厉害！” 　　哗啦，炉门打开，一阵火浪席卷整个大殿。 　　炼气丹成形，如同大珠小珠，纷纷落在方斗掌心。 　　“见者有份！” 　　方斗挥手一扬，炼气丹化作雨点，均匀落到所有弟子手中。 　　百丈眼明手快，接住七八颗丹药，仔细用药瓶装好。 　　十年前，黄山道脉创业阶段，他跟着方斗修行，炼气丹没少吃。 　　可是等方斗消失，存货用完，百丈没有炼气丹辅助，修行速度大为降低。 　　“炼气丹！” 　　百丈端详炼气丹，神情激动，果真是师叔的手笔。 　　突然，人群中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师叔，这门炼丹手法，我能学吗？” 　　方斗不以为意，炼丹哪有写这么简单，但还是点头，“你可以现在本门书阁中，阅读道藏，熟悉基本的炼丹手法！” 　　“我已经读了大半，缺的是实战经验，以及名师指导！” 　　发话的竟是位小道姑，缓缓从人群走出。 　　“青藤，你做什么？” 　　方斗听了恍然大悟，也是桃山故人呐。 　　他开始感兴趣了，“刚才我炼制炼气丹，你看懂了多少？” 　　“七成不到，六成有余！” 　　姚青藤思索片刻，回答道。 　　方斗看着她，许久说道，“嗯，你先入座听讲，稍后我再和你细说！” 　　姚青藤有些失落，但还是回到座位坐下，身旁同伴不住埋怨，“你也太胆大了！” 　　“接下来，我讲炼器之法！” 　　“各位手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两件法器，有师门传授，也有自身炼制的！” 　　“众所周知，炼器法，分为咒器诀、符器诀和阵器诀！” 　　“炼制法器的原理各有不同……” 　　方斗一边说着，见弟子们听得认真，不少人已经拿出笔记，认真记录。 　　“那个谁，你手上的乌铁环，应该是‘如山咒’炼制，给我看看！” 　　被点名的弟子，不好意思说道，“我自己琢磨的，炼的不行！” 　　方斗点评乌铁环，毫不留情，“的确不怎么样！” 　　“用料不错，但手法拙劣，运转起来头重脚轻，跌跌撞撞。” 　　“你想打对方，奈何速度更不上，力道更是不稳，怎么能行？” 　　那弟子满脸通红，羞得不行。 　　方斗嘱托道，“看好了，我顺着你的思路，重新炼制！” 　　话音刚落，方斗手腕抖动，空中火窜出，围绕乌铁环旋转，却并不靠近。 　　以空中火的威能，但凡接触到乌铁环，都能将其烧成虚无，足见其霸道。 　　但是，在方斗操纵下，乌铁环内部，响起噼噼啪啪的声响。 　　那弟子一脸关切，生怕烧坏了。 　　方斗指责道，“你炼制时，混入许多杂质，现在给你炼纯了！” 　　片刻过后，乌铁环缩小一圈，但光泽变得乌黑油亮，触感十足。 　　“接着！” 　　弟子结果乌铁环，入手轻若无物，微微输入一丝法力，瞬间沉重，增加了数百斤。 　　他甚至有预感，若是扔出去，一个呼吸就能窜出十几米外，将石头砸得粉碎。 　　“师叔，弟子佩服！” 第三百八十四章 百丈 　　方斗小试身手，这枚乌铁环如脱胎换骨。 　　其他弟子都羡慕不已，有反应快的，高举自己法器。 　　“师叔，我这件法器，简直是破铜烂铁，你救救它！” 　　“我这个更不好，快报废了！” 　　众多弟子争相恐后，这可是难得机会，错过就没了。 　　方斗轻笑不已，这帮猴崽子，半点便宜也不肯错过。 　　罢了，顺手帮他们解决吧！ 　　趁这个机会，进一步熟悉空中火，磨合御火手法。 　　…… 　　“喔喔喔！” 　　一声鸡鸣，从殿外传来。 　　清晨第一道光线，打在大殿入口处，众人这才醒觉，已经到了第二天早晨。 　　方斗收了空中火，环视四周，所有弟子们，都拿着崭新的法器，爱不释手。 　　“炼器也讲完了，你们回去后，各自修行。” 　　这句话，无疑是宣告结束。 　　许多弟子依依不舍，但还是起身离去。 　　离去前，这些初代弟子们，纷纷从方斗面前走过，恭敬行礼。 　　一天的课程，真心讲不了多少，与修行的广阔内容相比，方都展现的只是沧海一粟。 　　但是，他以法师的境界，给众多弟子演练各种法术，对他们的眼界有着拓展和提升的作用。 　　正如方斗自己所想，这次课程，已经成功播种了种子。 　　未来黄山道脉，都落在这些弟子身上。 　　大殿内，脚步渐渐稀疏，最终消失不见。 　　只剩下方斗和百丈两人。 　　“你怎么不走？” 　　方斗看着百丈，这位师侄，坐在原地不动。 　　“师叔，您老的用意，我早看出来了！” 　　“今天，应当是你给我单独授业！” 　　方斗笑着指他，“真是个机灵鬼，我这点心思都被你看透了！” 　　没错，百丈和其余初代弟子，又有不同。 　　此人是松竹的大弟子，早在贫困时期相濡以沫，等到传承黄山道脉后，又担任开山大弟子。 　　无论松竹还是方斗，都对百丈器重有加，几乎是确定他将来继承掌教之位。 　　松竹请方斗讲课，八成心思，还是为了松竹。 　　于是，方斗决定单独腾出一天，指导百丈的修行。 　　“你先露几手，让我看看你的水平！” 　　百丈先是展露境界，弱一流的境界，他这个年纪，已经算是中上水平。 　　然后是黄山法术，鸟篆云符尚未小成，杀伤有限。 　　‘小转轮诀’，倒是精熟无比，背后少不了松竹的亲身指点。 　　他走的路子，偏向于‘周天’，对‘一炁’毫无头绪。 　　尤其令方斗吃惊的，自己传授给他的几样法术，百丈竟都练得不错。 　　纸幻术，先前已经见识过了。 　　“金鸡诀？” 　　大殿中，百丈单腿站立，周身肌肉紧绷，如同蒙一层铁皮，敲上去硬邦邦。 　　方斗怎么也没想到，当初只是一时起意，传授松竹金鸡入门的桩法。 　　这位师侄，竟将其修炼到极深的火候。 　　“师叔，如何？” 　　百丈收了功法，一脸迫切望着方斗。 　　“不错，很是不错！” 　　方斗心头火热，眼前的百丈，与其说是松竹弟子，倒不如说，是他和松竹共同栽培。 　　想到自己，目前尚无弟子，索性将百丈当成半个徒弟，仔细栽培。 　　“简直是错漏百出！” 　　方斗表情变得严厉起来，“难怪你的师弟们，个个稀松，原来根源出在你这边！” 　　“这里不对……” 　　方斗信手拈来，逐一指出百丈修行的问题。 　　这可比昨天大殿，针对个人提问，更是仔细入微，堪称保姆式的传授。 　　百丈止不住狂喜，知道师叔给自己开小灶，如同海绵吸水，如饥似渴学习。 　　“这金鸡诀，乃是一位大能传授，我看你也有天赋，就将剩下的部分，传授给你！” 　　方斗将斗百毒心法传授，心中叹息，若蛊王珠还在，百丈的进程还能再快些。 　　“我看你的本门遁法，也有了几分火候，可曾开始学山川潜行术？” 　　百丈失落摇头，“师叔，这门遁法太难，我只好退而求其次，练的是腾云驾雾诀！” 　　腾云驾雾诀，相比星宿挪移术、云雾飞腾术、山川潜行术，属于大路货，普通弟子也能修炼。 　　“愚蠢，哪里难了，说给我听听！” 　　方斗修行的黄山功法，又和传承中不同，经过米斗提纯升级，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百丈刚说完困难，方斗就喝道，“简直是榆木脑袋！” 　　“你看好了！” 　　方斗后退几步，身形轮廓开始模糊，眼看着即将融入山川背景中。 　　但是，他却不急着纵步离开，而是保持这个状态。 　　此举，是为了让百丈，亲身感受山川潜行术的奥秘。 　　真传，一句话就足够了。 　　百丈望着方斗的状态，心头激动，以往困顿的难关，瞬间势如破竹解决了。 　　“原来如此！” 　　百丈后退几步，往前快步行走，法力在身边流转，背影逐渐变淡。 　　下一刻，百丈高大身躯，陡然落在地上，化作影子在山道上行走。 　　“师叔，我明白了！” 　　百丈刚入门，行走间磕磕绊绊，甚至被地面凸起的石块撞到，有些鼻青脸肿。 　　但他一脸兴奋，停在方斗面前，“多谢师叔指点！” 　　方斗看他满脸青肿，摇了摇头，从罡煞道冠调出一道光。 　　光打在百丈脸上，伤势立刻消肿愈合。 　　片刻过后，百丈脸庞恢复如初。 　　“接着！” 　　百丈正要开口感谢，突然面前风声响起，连忙伸手去接。 　　啪嗒，一枚桃符落在掌心，颇有些眼熟。 　　“这是我以百年雷击桃木，炼制成的桃符。” 　　“桃符中有朱雀火雷，你平日法力温养，对敌时放出，可收到奇效！” 　　这枚桃符，已经是绝顶法器，内部朱雀火雷，可以重复使用，并非一次性。 　　雷击木是桃山得来，但桃符炼制手法，却是方斗融合六心老人的炼器精妙，自行创造。 　　百丈捧着桃符，稍微输入一丝法力，耳边响起朱雀鸣叫声。 　　红光从桃符表面升起，伴随着跳跃的雷霆，滋滋烧得空气发焦。 　　“别乱来，道观还在旁边！” 　　二人演练的场所，就在古泉观旁边的空地，若是放出朱雀火雷，极有可能殃及道观。 　　天可怜见，古泉观刚经历麻教攻山，如今又遭受蹂躏，太不幸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炼丹种子 　　“对了，姚青藤此女，你可有了解！” 　　百丈正抱着桃符，爱不释手，这可是他手中威力最大的法器。 　　黄山道脉，底蕴还是太浅，他身为大弟子，手头法器也不多。 　　猛地听到方斗发问，百丈这才反应过来。 　　师叔，这是要追究青藤师妹胡乱发言的罪过啊！ 　　这一刻，百丈身为大师兄的责任感涌上心头，决定替师妹扛住。 　　“青藤师妹，资质上佳，志气不让男儿，对炼丹也颇感兴趣！” 　　“师叔，一定是您炼丹手法太过高超，让她看得入迷，才忍不住开口求教！” 　　“她不是存心冒犯您的！” 　　方斗哪知道百丈的小心思，一摆手，“明天带她过来！” 　　百丈急了，“师叔，你可不能罚她！” 　　黄山道脉，始终男多女少，姚青藤身处其中，还能脱颖而出，更是被派到地方镇守道观，足见其刻苦。 　　百丈也很是欣赏这位师妹，忍不住为他开口求情。 　　“你别乱想，师叔是要指导她炼丹！” 　　方斗有些无奈，怎么就成了晚辈眼中的反派。 　　百丈双眼发亮，“师叔，当真！” 　　“如果这位姚青藤，真有你说的那样优秀，今后黄山上的丹药，就要多仰仗她了！” 　　…… 　　道观院落中，百丈带着姚青藤，站在方斗面前。 　　方斗指向身后，紫金丹炉落在地上，旁边摆放各种药材。 　　“姚青藤，你来看看，这些药材都认得吗？” 　　来之前，姚青藤就听百丈偷偷嘱托，知道方都在考验她。 　　她深吸口气，走上前，挨个辨认药材。 　　“这是……” 　　一样样药材，辨认的分毫不差，甚至还有几颗的年份，都被准确无误说出来。 　　“好！” 　　百丈赞许大喝，但看到方斗表情平静，乖乖闭嘴。 　　“还可以！” 　　方斗不置可否，对姚青藤说道，“会炼制什么丹药？” 　　“驱虫丸！” 　　驱虫丸属入门级丹药，乃是山中行走必备的丹药，佩戴在身上，散发的气息能驱赶毒虫、毒蛇，以免被咬伤。 　　姚青藤在无人指导情况下，能靠着自身摸索，炼制驱虫丸，已经是了不得天才了。 　　方斗点了点头，“炼制一遍给我看！” 　　百丈无需吩咐，便找了几个弟子，竟所需材料凑齐。 　　姚青藤有些紧张，走到丹炉前，按照步骤开始片刻。 　　片刻过后，黑烟升起，炉门打开，驱虫丸炼成了。 　　方斗取出一颗丹药，指尖用力捏成粉碎，仔细观察内部纹理。 　　“尚可！” 　　姚青藤目光露出惊喜，抬头看向方斗，“师叔！” 　　方斗点了点头，“还记得刚才那些药材吗？” 　　这个问题太突然，姚青藤反应过来，点头道，“记得！” 　　“炼气丹的药材，就是这些！” 　　方斗走到丹炉前，“看好了，丹药是这么炼制的！” 　　说罢，方斗按部就班，炼制了一炉炼气丹。 　　丹药出炉后，百丈殷勤上前，“师叔，我给你装好！” 　　方斗转向姚青藤，“看明白了多少？” 　　姚青藤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回答，“还差些许！” 　　“好，我再炼一遍！” 　　片刻过后，又是一炉炼气丹出炉。 　　百丈收获得盆满钵满，化身捡丹童子，乐得美滋滋。 　　“不全是你一人的，别忘了和师弟们分！” 　　方斗声音响起，百丈苦着脸，得，白高兴了。 　　“看明白了吗？” 　　方斗转向姚青藤。 　　这位小道姑，咬着牙，许久出声，“看明白了！” 　　“可会炼制了！” 　　姚青藤缓缓摇头，“师叔的手法，太过高深，我只能看懂，想要炼制，非得一二年不可！” 　　“大善！” 　　方斗终于露出笑容，这让百丈惊诧不已。 　　为何青藤师妹说无法炼制，师叔反而开口笑了？ 　　方斗心中高兴，这姚青藤，总算是可造之才。 　　知人智者、自知者明，姚青藤没有夸下海口，反而坦言要一两年时间，才能开始炼制炼气丹。 　　“百丈，从今天起，青藤炼制丹药所需，你来供应！” 　　百丈也认真起来，看方斗反应，姚青藤还真能学成。 　　他甚至，黄山道脉，若能多出一位炼丹的弟子，将会带来多大提升。 　　“师叔放心，弟子一定尽心办好！” 　　方斗朝姚青藤点点头，“用心炼丹！” 　　姚青藤认真点头。 　　方斗和百丈离开，留她在原地，继续琢磨试手。 　　“百丈，和我出去走走！” 　　方斗和松竹商议，前往会稽山，参加道家会议，这件事情，还没和百丈说过。 　　“百丈，再过几日，我就要下山，前去会稽郡！” 　　百丈一惊，他还想着，如今师叔回山，自己能轻松些，没想到方斗又要外出！ 　　“莫非是前些日子，挂印观来人？” 　　方斗点头，果然一点就透。 　　“没错，挂印观派人来请，掌教师兄须坐镇小洞天，只有我去走一趟了！” 　　“我不在期间，山上的事情，要多劳烦你了！” 　　百战略微沉默，跟着方斗走了百十来步，方才开口道，“师叔，你放心在外，黄山主峰有我！” 　　方斗看着这位师侄，心中叹息。 　　如今世道，想要支撑一个门派，术士境界远远不够，起码要法师境界才行。 　　只可惜，无论松竹还是百丈，仍差得太远。 　　方斗陡然响起，被他灭杀的左子扇，曾用了一种秘法，帮助民间术士欧阳瓠，突破到法师境界。 　　这种秘法藏在地煞道冠中，一同被罡煞道冠吸收。 　　‘苗生法’，取的是拔苗助长的意思，固然能得一时突飞猛进，实则后患无穷。 　　可惜的是，这门秘法，至少也要一流术士巅峰才有用。 　　而且，秘法的代价，乃是消耗潜能和寿命。 　　百丈年轻有为，有大好前途，自然不能用这种秘法。 　　倒是松竹…… 　　“不行不行！” 　　方斗想到这里，连连摇头，这门秘法，能不动最好不用，免得多生事端。 　　这等走捷径的法子，一向被道家正统，视为邪门歪道。 　　如今黄山，还有方斗撑着，还不到动用‘苗生法’的地步。 　　方斗呼吸几下，将这个念头打消，然后看向百丈。 　　“百丈，自己不要太勉强，多多挖掘师弟中的人才，帮你分担些！” 　　方斗嘱托几句。 　　百丈点点头，“弟子记住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入会稽 　　数日后，方斗离开黄山。 　　那天，仅有百丈相送，没有惊动其他弟子。 　　“师叔，早去早回！” 　　方斗点点头，纵身一跃，以山川潜行术，飞快下了黄山主峰。 　　自从晋升法师境界，这门遁法的威力，越发水涨船高，纵然在平地行走，也能纵跃如飞。 　　什么甲马符、神行咒，相比之下，都是小道。 　　方斗脚步不停，离开丹阳郡，走最近的道路，前往会稽郡。 　　沿途当中，方斗短暂停留，见到当地秩序逐渐恢复。 　　麻教被赶尽杀绝，黄山道脉趁机扩展，收服大片地盘，以道观为基地，联络各方信众，开始赈济灾民。 　　另外，九华寺为首的释门，也开始拉拢人心。 　　道家释门双方联手，鲸吞麻教留下的势力范围，争着放粮试药，灾民难民们得以存活下来。 　　方斗露出欣慰之色，转身离去。 　　自从颜太守去后，丹阳郡的太守，以朝廷一位官员遥领，管束不力，才有了这片混乱。 　　若还是治标不治本，灾难之下，本地秩序必将崩溃。 　　方斗离开丹阳郡，本想就近返回晋陵，看一眼鸡鸣庙如何。 　　但盘算一番，正要这样，时间总也不够。 　　于是，方斗只得径直赶往晋陵。 　　这次出差，时间紧迫，沿途无暇停留，一刻不停赶路。 　　偶尔，也有人在路旁和方斗擦肩而过，看不到人影，只觉得身旁狂风一闪，如同大白天见鬼。 　　日夜不停赶路，方斗终于在数日后，成功赶到会稽郡。 　　这次进入会稽郡，和上次的道路不通，直接往会稽郡赶去。 　　会稽山，是挂印观所在，也是本地道家的大本营。 　　江南之地，以挂印观执道家之牛耳，于是会稽郡中，道家氛围最浓。 　　除了挂印观外，还有其他五六家中等道观，小道观不计其数，都以挂印观马首是瞻。 　　“东南道宗，精华尽皆在此！” 　　进入会稽郡中，道观分布的密度之广，令方斗叹为观止。 　　这片土地上，完全没有民间术士存活的空间，但凡有些资质的，都被提前选拔，进入各家道观修行。 　　想当年，千秋社的壮大，还是明觉老道士私下庇护的结果。 　　等到千秋社覆灭，会稽郡中，重新恢复挂印观一大独大的场面。 　　但是，近些年来，麻教兴起，陆续进入会稽郡。 　　千秋社是地下社团，好办的很，人家麻教，背后有祁连太师撑腰，各地发展得如火如荼。 　　官方自然视若不见，麻教人手充足，手段也不差，很快便凭着拉拢人心，各地攻城略地。 　　方斗来到会稽郡中，也见到麻教四处放粮的场面，但没有丹阳郡先前那么严重。 　　麻教也顾虑当地道家势力大，故意避开各家道观，在别处角落发展壮大。 　　“难怪，挂印观要派人前来商议！” 　　方斗虽没去过其他地方，但从丹阳、会稽两地来看，麻教的肆意壮大，已经成为全国区域的问题。 　　其他地方管不着，但江南地区，挂印观非得过问不可。 　　“好个麻教！” 　　方斗心头叹息，广林真人，可比他师弟丹余厉害许多，不动声色，便创建如此大的教派，危及到老三家的地位。 　　丹余真人，但凡具备他三分心机，也不会落得陨落的下场。 　　会稽山下，方斗停下脚步，望着周围景象，心头叹息。 　　不愧是东南道宗屈指可数的大派，这般气象，足有千百年积累，一代代经营下来。 　　相比之下，勾曲山、黄山，差的太远了。 　　远远望去，会稽山上，云雾如虎踞龙盘，隐约传来各种乐声，展现出道家的庄严宏大气象。 　　方斗想到，想要恢复黄山气象，仍重道远呀！ 　　上会稽山，就不能施展山川潜行术了。 　　这般有主的名山，外人闯入其中，施展法术乱跑，这是犯忌讳的事情，极有可能引发流血冲突。 　　方斗处于礼节，双足落地走上会稽山。 　　走不出几十丈，便见到石阶两旁，早有会稽山的道士们等候多时。 　　方斗出示玉令信物，“受邀而来！” 　　迎客的道士们，接过玉令一看，恭敬行礼，“原来是丹阳黄山的丹融道长，快随我前来！” 　　方斗跟着道士们，拾阶而上，看到四周景物古朴幽静，微微点了点头。 　　突然，空气中一丝不协调，在方斗眼前闪过。 　　“咦！” 　　方斗忍不出开口，随即醒觉失态。 　　带路的两位道士，急忙停下，“丹融道长，何事惊扰？” 　　“不，没什么？” 　　方斗低下头，双目瞳孔中，阴阳鱼悄然隐退。 　　就在刚才，他以阴阳望气术，见到丛林当中，浮现丝丝缕缕裂痕，正是洞天入口留下的痕迹。 　　会稽山，竟然也有洞天。 　　想象也明白了，挂印观兴盛这么多年，创派祖师更是真人，一代代经营下来，有洞天也不足为奇。 　　“果然都不简单！” 　　方斗安静行走，突然想起什么，忍不住开口发问。 　　“我听说，贵道观中，有一位老道长，道号明觉，不知最近怎样了？” 　　方斗刚开口，就发现气氛变得不对。 　　两个道士相互对视，表情沉重，终于一人说道，“明觉师叔祖，十年前已然坐化。” 　　什么？ 　　方斗大为吃惊，这老道士，服了一颗延寿丹，竟然死了。 　　他心乱如麻，但还是礼貌说道，“是我冒昧了！” 　　莫非是受伤太重，明觉老道士最终还是死了。 　　只可惜，那颗延寿丹，还没发挥作用，就随着老道士入土！ 　　方斗轻轻叹气，连连摇头。 　　他这番模样，落在两位迎客的挂印观道士眼中，不由得啧啧称奇，丹融道长情真意切，听了师叔祖去世消息，竟如此悲伤？ 　　“不对啊！” 　　方斗突然想到，这老儿能创建千秋社，多少人都查不出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就轻易死了。 　　莫非是诈死？ 　　方斗越想越有可能，真是高明啊，假死脱身，离开挂印观的束缚，有了延寿丹带来的寿命增长，大可以逍遥世间。 　　很有可能，明觉老道士，此刻就藏在暗处，观察挂印观的情况。 　　“一个个，都喜欢假死，有意思吗！” 　　方斗连连摇头，比方说我，从来都不喜欢这一套。 　　嗯，绝对是人品问题！ 第三百八十七章 各方来客 　　山上途中，方斗和两位迎客道士，逐渐交谈起来。 　　交谈得知，两位道士虽是中年，但从辈分来说，还是风玄的晚辈，所以称呼明觉为师叔祖。 　　光从二人身上，方斗就见到挂印观底蕴。 　　两个迎客的道士，都是一流术士境界，黄山远远不及啊！ 　　“丹融道长，那片松林，曾经是本观祖师悟道之处，你看那边石地上，周围落满松针，唯独那一块空地，始终空空如也！” 　　方斗顺着对方手指，见到遍地松针中，一块空地。 　　果真神奇！ 　　两位迎客道士，一路走来，向方斗介绍山中奇景。 　　这里一草一木，都有故事，这便是底蕴所在。 　　方斗心想，短时间内，黄山追赶不上挂印观了。 　　山道蜿蜒而上，走了足足大半天，最终才到了挂印观所在。 　　挂印观，背靠一片悬崖建立，地处背风带，远远看去险峻无比。 　　但是，方斗踏上道观所在的石道，觉得脚下稳固，没有想象中摇摇欲坠的模样。 　　还没进门，方斗就见到风玄道士，带着几位同为道家众人，在道观门口，指着门梁上的痕迹。 　　走进时，听到凤玄道士在讲解本门历史。 　　“本观祖师，辞官归来，见到此山风景甚好，便再次结庐修炼！” 　　“由于他名声太响，朝廷派来使者，几次三番邀请他回朝任职，连同官印官服送到门口！” 　　“祖师逐一谢绝，将官印挂在门口，这处痕迹，就是绳索残留！” 　　几位道士，显然对挂印观的来历，早已了然于心，但仍是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 　　方斗看着他们，想起了前世领导参观学校，教导主任忙前忙后的模样。 　　凤玄突发发现方斗，简直是意外之喜，“丹融道长，你竟也来了！” 　　方斗快步上前，微笑道，“风玄道长，恕我来迟了！” 　　“来得正好！” 　　凤玄指向身旁几位道士，“我来给你，介绍几位道友！” 　　“这位是洞庭湖畔、三吉观，岳阳道长！” 　　“闽西，丹芝山，南明观，石青道长！” 　　“桂林，漓江道脉，伏波道长！” 　　…… 　　方斗含笑行礼，和这些道士一一照面，心想南方有名的道观，大概都被邀请了。 　　几位道士，都有法师境界，可见自身门派在当地，也是雄踞一时的势力，有些甚至不比挂印观弱。 　　“这位，乃是黄山道脉，丹融道长！” 　　风玄刚说完，几个道士露出惊讶神色，对方斗的模样，变得客气起来，“原来丹融道长！” 　　他们远道而来，在会稽山多时，丹阳郡的事情已经传来。 　　丹阳当地的麻教，已经猖獗到主动攻击道家门派，没想到最后全军覆灭。 　　黄山大战，最大的功臣，就是眼前这位丹融道士。 　　甚至于，挂印观掌教明皋，对丹融的评价都极高。 　　这次挂印观遍邀南方道宗，前来挂印观商讨，就是为了对付日渐壮大的麻教，没想到丹阳自己就解决了。 　　除了这几家，挂印观也请了其他道观，只是规格不同。 　　凤玄上门去请的，都是道家名门，至少有法师坐镇。 　　至于那些破落的小门派，自然是术士境界的三代弟子上门去请，嗯，就是路旁迎客的那些道士。 　　甚至于，客人陆续上门，招待规格也不同。 　　方斗和这些法师境界的道士，自有凤玄亲自接待，在山上游山玩水。 　　其他的人，分别由三代弟子们接待。 　　观看完门口的‘挂印’遗迹，凤玄又带着方斗一行人，参观了挂印观的马场。 　　地点位于深山的一处山谷，气候湿润，草木繁盛。 　　山谷中的马场，养得不是凡马，而是挂印观出名的灵兽，“雷马”！ 　　当年太湖边上，钢鞭道人三人出场，就是骑乘‘雷马’。 　　山谷中，一头头骏马背生双翅，跳跃着从地上飞起，在空中来回翱翔，相互撕咬踢打。 　　也有刚出生的小马儿，双翅稚嫩，拼命扑扇着，好不容易四蹄离体，一不留神泄了气，摔在地上眼泪汪汪。 　　身材高大的雷马昂首行走，头顶双角雷霆跳跃，对着岩石一顶，当场崩塌粉碎，落满一地碎石子。 　　“早有耳闻，挂印观的雷马，乃是天下少有的灵兽之一，如今见面，果真名不虚传！” 　　这是来自洞庭湖畔的岳阳道长发话了。 　　岳阳道长有个怪癖，无论是否说话，嘴里都在嚼东西。 　　刚开始，方斗也好奇，这世上可没口香糖，岳阳道长吃的是什么？ 　　现在终于见到了。 　　岳阳道长便说话，吐出口中嚼得稀烂的一团，从袖口掏出一物塞入口中。 　　“槟榔！” 　　方斗看的分明，心道难怪。 　　凤玄道长听了，颇为自得。 　　“此灵兽，还是先祖师，在野外降服，带回山中繁衍，才有了这处马场！” 　　根据风玄所说，一日大雨倾盆，挂印观某代祖师，卜了一挂，外出定有奇遇，便出门查看。 　　行走了几十里地，终于在一处洼地出，见到落雷滚滚，当中一匹骏马头生双角、背生双翅，昂头嘶鸣。 　　祖师将这头异兽救下，带回挂印观中，一代代驯服繁衍，终于成就天下闻名的雷马。 　　“我也听闻，挂印观的雷马，也只有太乙山的仙鹤方能媲美！” 　　凤玄听了谦虚不已，连忙摆手，突然看到方斗在旁边。 　　“想当年，黄山的灵兽白鹿，也是天下一绝呀！” 　　方斗有些惊讶，竟有此事，眼前浮现那头老管家模样的白鹿。 　　这些年来，若非有这头鹿妖从旁辅助，松竹和百丈这对师徒，也不能将黄山道脉抓上轨道。 　　但是，偌大黄山，除了这头鹿妖，也没见到其他白鹿呀！ 　　凤玄这么一说，其他道士的目光，都聚集在方斗身上。 　　方斗连忙解释，“山中白鹿，繁衍困难，早已灭亡了。” 　　“可惜！” 　　不仅是凤玄，其他道士们也连连叹息。 　　自从上古之后，世间的灵种灵根，少一个是一个，越发珍贵了。 　　方斗心头好奇，想着回到黄山，就询问松竹和鹿妖，看小洞天内，可曾残留了白鹿的种群。 　　修仙者不玩灵兽，逼格降三分呐！ 　　别说方斗了，其他几家的道士们，望着山谷中雷马，也都露出欣羡的神色，显然很是眼热。 第三百八十八章 道家内部 　　参观雷马，也是挂印观展现实力的手段。 　　方斗感应到，看似空荡的山谷，实则暗藏各种阵法禁制。 　　外人别说偷窃雷马，就连擅闯也不能。 　　其他道观的法师们，对雷马赞赏不已，很是眼热。 　　雷马生有双翅，真是传说中天马的模样，气势十足。 　　若能有一匹雷马坐骑，凌空飞行，逼格十足啊！ 　　只可惜，挂印观将雷马视若珍宝，轻易不肯外流。 　　方斗注意到，南明观的石青道长，眼睛盯着雷马，几乎挪不开。 　　后来，石青道长，曾私下找过凤玄，二人交谈半天，最终不欢而散。 　　很显然，这位闽西的法师，想要交换雷马，却被拒绝了。 　　小小插曲，很快过去。 　　又过了数日，各地应邀前来的道家来人，陆续上了会稽山。 　　挂印观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安排个人住宿、游山。 　　方斗也发现，道家的门派，也分高下。 　　比方说，黄山道脉，还有先前游玩的一帮法师们，在道家位居中上水平。 　　更多的道士，来自的门派，已经式微多年，连撑场面的法师都派不出来。 　　方斗心想，若非有自己，黄山道脉，肯定也和这些门派无异。 　　这次会稽山邀约，南方道宗的精华，尽数聚集在此。 　　众所周知，出差开会，乃是扩展人脉的好机会。 　　方斗趁机，认识不少南方道宗的法师人物，对道家当前的形势，了解越发深入。 　　外人可能以为，道家铁板一块，事情并非如此。 　　道家发展至今，分化出的流派不计其数，连道家中人也分辨不清。 　　以大江为界，道家分为南方、北方两大道宗。 　　北方道宗兴盛，先前方斗见过的枯木、黄冠真人，就是北方道宗。 　　连同萧乐师的‘道乐司’，也是归属北方道宗的门派。 　　北方道宗，先天对南方道宗具备心理优势。 　　方斗和身边道士们交谈，发现他们对北方道宗的同门，很是不以为然。 　　这其中，还要牵扯到一桩公案。 　　道家在北方兴起，几乎遍布大江之北的地方。 　　蜀中剑修，雄踞西南，势力曾辐射南方各地。 　　双方原本井水不犯河水，但道家后来越发壮大，起了过江传法的念头。 　　于是，道家各门派，派出不少分支，过江发展势力。 　　如今的南方道宗，便是由此而来。 　　这些打前站的道家分支，来到江南地区，在这片土地开荒，逐渐扎根下来。 　　顶着蜀中剑仙的压力，南方道宗从扎根，再到壮大，其中艰难不必多说。 　　到如今，南方道宗，事实上已经自成一路，足以与北方道宗分庭抗礼。 　　问题就出在这里。 　　北方道宗，却不这么认为，始终将南方道宗看成下属。 　　历年来的接触，南北双方皆不欢而散，矛盾冲突越来越明显。 　　道家的真人们，倒是不在乎南北之分，正因为有他们存在，矛盾才没爆发出来。 　　但是，下面的各门派分支，也是各玩各的，南北很少搅合一处。 　　比方说，这次挂印观邀请各方，都是大江以南，没有半个北方道宗的成员。 　　“果然，就算亲如一家的道家，内部也有这些龌龊！” 　　方斗心头冷笑，不进入道家，哪能知道这些。 　　身在江湖，以散修身为，只见到道家庞然大物，却不知道内部也有冲突对立。 　　南方道宗内部，修行的路子也各有不同。 　　道家的来源，承接自古巫，与时俱进进行更改，但内部仍残存不少古巫的痕迹。 　　豢养灵兽、招魂驱鬼等等，无不是古巫术的残留。 　　但是，道家的修行方式，也在不断发展和进步。 　　挂印观，因为祖师出身名教，坚持要改革道术体系，吸收名教精华，洗去古巫的糟粕。 　　因此，此为‘改革派’！ 　　但是，越往西南地区，原始巫术保留的越是完善，崇尚古代神灵，以及自然力量。 　　比方说，方斗曾见到的梅山道巫，就是其中代表。 　　道巫这个名字，就能说明一切。 　　嗯，这方算是‘守旧派’。 　　挂印观，自然是‘改革派’先锋，这些年来发展局势蒸蒸日上。 　　掌教明皋，身兼道家、名教两家之长，乃是当今道家当中，最出色的人物之一。 　　但看这次，他向各方发出邀请，这么多方门派应邀前来，足见人脉之广、根基之深。 　　方斗对这位明皋掌教，也是大为忌惮。 　　此人的心机手段，可不一般啊！ 　　遥想当年，明皋出入宫廷，为隆光帝讲道说法，一度被引为上宾。 　　隆光帝对其信任无比，连带着对道家爱屋及乌，极其倚重。 　　但是，佛诞节之变，道家背后插刀，隆光帝损失惨重，沦为失德昏君。 　　这位明皋，虽然没有露面，但仔细一想，肯定参与其中。 　　看似不含烟火的算计，背后藏着多少尔虞我诈。 　　道家能蒙蔽隆光帝，在佛诞节当日得手，少不了这位明皋掌教助力。 　　隆光帝，识人不明，败得不冤。 　　方斗又想到，这次算计朝廷，道家不分南北，想来是全员参与其中了。 　　由此想来，道家仍是初阳上升之势，内部总有分歧，但在重大决策上，仍是团结一致。 　　这场无间道，还是要继续下去啊！ 　　方斗化身丹融，代表黄山道脉出使，此番在会稽山上，总算见到道家势力的冰山一角。 　　抛开那些真人不谈，会稽山上济济一堂，各家各脉的法师们，都是修行者中的杰出之辈。 　　“独自立教，分庭抗礼！” 　　方斗想起曾经的誓言，觉得沉重无比。 　　任重道远呀！ 　　丹余真人的教训，方斗至今历历在目，连一尊真人都陨落了。 　　再看广林真人，麾下麻教人多势众，在各地扩充势力，却少有和道家正面冲突。 　　左子扇这次擅自起意，也是看准黄山衰败已久，才起了别样心思，结果就此折戟。 　　今时今日的道家，毫无疑问，位列三家第一。 　　谁要是妄图挑战道家的权威，必将遭受残酷的打击。 　　方斗想到这里，仍旧不寒而栗，佛诞节中，他曾亲眼见到，镇国剑仙、名教大儒，连同百家家主，接连陨落、失败，这幕后黑手的能量，已经超出他能想象的范畴。 　　“还是要继续苟啊！” 第三百八十九章 会议 　　会议如期而至。 　　这天，挂印观关门谢客，整座会稽山上下封闭，禁绝初入。 　　会议的地方，在山中一片松林当中，特地开辟的空地。 　　地上摆着竹席、蒲团，供各位来客跪坐。 　　自身其中，风声过处，但见松涛起伏。 　　挂印观掌教明皋，连同师弟明忝，列席其中。 　　其他应邀而来的道家来人，也都位列两旁，按照门派和修为，划定主次的席位。 　　方斗恰好在第一列，正能见到主座的明皋。 　　这位掌教身上的气质很是复杂，又像是清虚高士，同时带着饱读诗书的稳压气息，令人见了心生敬畏。 　　在他旁边的明忝，神情懒洋洋的，但凡是见到他的道士们，纷纷神情凝重，不敢轻视。 　　众所周知，挂印观的威名，大半是明忝双手打下的。 　　此人一身道法高明，放眼天下难逢敌手。 　　方斗曾在太湖边上，见过明忝出手，对他也甚是忌惮。 　　想当初，自己只是小小术士，明忝一个眼神都能杀死。 　　现如今，方斗有了法师境界，虽然仍旧不是对手，倒也能周旋一二。 　　“差点忘了！” 　　方斗此刻，是丹融道士的身份，倒也不怕暴露。 　　至于五行内炼这份缘分，方斗自己不说，又有谁知晓。 　　“诸位远道而来，明皋深感荣幸，以一杯清茶，答谢诸位！” 　　明皋举起面前案桌上的茶盏，对着四周微微示意。 　　各家的道士们，纷纷起手，端茶示意。 　　“今日，请各位来此，是要商议几件大事，事关我南方道宗。” 　　众人竖起耳朵，知道进入正题了。 　　方斗坐在原地，望着碧绿的茶汤，面无表情。 　　他早已抱定决心，不发言、不表态，做个无情的旁听机器。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当出头鸟！ 　　哎，这次出差，只带了双耳朵来，没办法。 　　“首先，第一件事情，便是麻教势大！” 　　明皋缓缓说道，“广林身为旁门真人，不思静心修炼，反而依附奸臣，趁乱聚敛教众，此为大恶行径！” 　　“相信各位所在的郡县，都有麻教妖邪的踪迹吧？” 　　果不其然，这番话，让众人起了共鸣，纷纷打开话匣子，倒苦水。 　　麻教的优势，在于高度的组织力，以教主为尊，各方使者奔赴各地，发展势力。 　　相比之下，道家各门派，死守自身一亩三分地，故步自封，很是吃亏。 　　一个江南小道观的道士，开口说道，“麻教成员，如蝗虫一般，每日都在壮大，他们用粮食收买人心也就罢了。” 　　“结果，还招惹到我道家头上，上门要低价收购道观的粮食，太欺负人了！” 　　其他人也纷纷抱怨，无非就是麻教收拢灾民，开始挤压当地道观的生存空间，无论是粮食土地，都是争夺的资源。 　　岳阳道长、伏波道长，显然也遭受麻教的骚扰，神情中很是愤怒。 　　这时候，明皋突然开口，“听闻在场有位同道，灭了麻教一支人马，各位不妨听他讲讲。” 　　方斗猛地一个激灵，莫非是在说我。 　　果不其然，下一刻，明皋开口，“丹阳黄山的丹融道友，您灭了左子扇及其爪牙，可否为我们说说麻教的情况？” 　　方斗心想，道家若和麻教开战，自己压力就小了许多。 　　正好，他手上有教储麻飞灵的日记，又从左子扇身上，搜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对麻教的了解，怕是无人能超过他。 　　“麻教，教主为广林真人！” 　　在场众人听了，表面没说什么，但心里都想，也没什么特别，这个大家都知道。 　　“……他派到各地的人手，分为两类！” 　　“一为使者，乃是他收服的法师强者，实力高低不等，比方说我所杀的左子扇，就是使者之一！” 　　“二为教储，所谓教储，则是广林真人的弟子，受他悉心栽培，出色之处，不亚于各门派的真传弟子！” 　　听到这里，众多道士纷纷坐直，听得认真，这可太有用了。 　　“使者和教储，均赐有一顶玉冠，名为地煞道冠，具备各种神奇的功效，能平添三分力量！” 　　方斗比划着，空中御气，划出地煞道冠的模样。 　　许多道人，曾和麻教冲突过，见状确定无疑，这就是对方首领头上佩戴的玉冠。 　　这时候，石青道长开口询问，“使者和教储，皆有地煞道冠，究竟该如何区分？” 　　方斗顿了顿，说道，“教储身为教主弟子，都是从小挑选出来，悉心栽培，天资出众。” 　　“但凡是教储，都是极为难缠的角色，而且年纪都不大！” 　　石青道长恍然大悟，“难怪，我遇到的那个青年道士，那么难缠，他必定是教储无疑！” 　　说到这里，各方的道士们，私下交流开了。 　　他们有人地处临近地带，开始交流遇到的麻教成员，总结起来发现，使者人数更多，想必之下，教储更为稀少。 　　但别看教储不多，个个都是出众的人物。 　　教储分布的地区，一个个鼓弄得风生水起，当地道家门派，无论根基深厚、底蕴充足，都被围攻得焦头烂额。 　　甚至于，方斗还听到，会稽郡中，疑似藏了一个教储。 　　听到这个消息，方斗瞪大双眼，胆子也太大了。 　　会稽郡是挂印观大本营，这教储敢潜藏其中，必然存了兴风作浪的意思，真可谓艺高人胆大。 　　但是，明皋和明忝，也不做解释，此事真假尚且存疑。 　　等各方都聊的差不多了，明皋开口了。 　　“各位道友，咱们南方道宗，同气连枝，应当守望相助。” 　　“若是任由麻教壮大，欺凌我道家，岂不是令世人笑话？” 　　明皋重重点头，喝道，“今日，我挂印观决定起头，为南方道宗的诸位同门发言，今日起，诛灭麻教！” 　　这句话，如重锤落地，铿锵有声。 　　不少人方才醒悟，这才是明皋的真正用意。 　　“武林盟主吗！” 　　方斗微微摇头，果真要算计，对付麻教是借口，真正目的，还是要趁机确立执牛耳的地位。 　　放眼天下，会稽郡反而最是干净，麻教成员绝迹，半点水花都没有。 　　偏偏挂印观要带头诛灭麻教，用意不言而喻，只要争夺大义名分，借此成为南方道宗的领头羊。 第三百九十章 异变 　　“呵呵！” 　　伏波道长起身，朝明皋拱手。 　　“明皋道友，听闻你读书多，不光我道家道藏，连名教经典也有所涉及，久仰大名！” 　　这句话，说的云里雾罩，令人猜不透。 　　明皋微微一笑，“伏波道友，有何见教？” 　　“我的意思，名教的邪书看不得，看多了容易沾惹他家的毛病，容易虚伪！” 　　一阵低沉的惊呼声，从四面办法响起。 　　伏波道长表情平静，显然对明皋很是不满。 　　他背后的漓江道脉，远在桂林，同样是源远流长的道家分支之一。 　　在当地，漓江道脉的地位，就如同挂印观在会稽郡。 　　他当面表达不满，也是有底气的。 　　大家都是盘踞一方，底蕴、源流都不差，凭什么你相当老大！ 　　伏波道长，接着说道，“打麻教，多大的事儿，一句话不就行了！” 　　“你这么兴师动众，将大家请来，就为了这个？” 　　这时候，明忝一双剑眉，原本卧着，此刻开始缓缓竖起。 　　但是，明皋却笑着解释道，“战与戎，死生大事，怎可草率？” 　　伏波道长摇头，“别咬文嚼字了，诛灭麻教，大家各有想法。” 　　“你挂印观想要带头，有什么说道没有？” 　　各方来人反应过来，是啊，我们诛灭本地麻教，还要靠自己。 　　挂印观势力大，但于我何干，你想要当盟主，可有什么好处？ 　　“各位可知，为何我道家流传千万年，面对区区一个麻教，却落得如今窘迫的地步？” 　　明皋不等众人开口，说道，“因为一盘散沙，心力不齐。” 　　“反观麻教，归于广林一人统领，各使者、教储，勠力同心，聚众得力，才能快速发展！” 　　“如若我南方道宗，继续一盘散沙，将来极有可能，被麻教逐渐蚕食，各个击破！” 　　方斗听了微微点头，这明皋口才不错，道理也是对的。 　　但是…… 　　方斗皱眉，道理虽好，但若无其他手段，最终无非是心服而口不服。 　　果不其然，洞庭湖畔的岳阳道长，南明观的石青道长，江西封云山的恶虎道长，几位颇有名望的法师道长，皆面露不满。 　　“你们一家家，都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不知大势、不顾大局，怎能长久？” 　　明忝开口喝道，“在这么下去，麻教必将长成吃人的猛兽，将你们全都吞了！” 　　这边头面人物冲突，后方的中小道观，均战战兢兢，生怕他们打起来，自身遭受波及。 　　此地毕竟是挂印观主场，若正要动手冲突，外来人绝对逃不了好。 　　方斗缩了缩脖子，心想自己还是装聋作哑，全程糊弄过去吧！ 　　黄山道脉，不当出头鸟！ 　　但是，别人却不放过方斗。 　　“这位丹融道长，曾和麻教交手，更有资格开口。” 　　明忝一指方斗，“丹融道友，你说说看，如何才能诛杀麻教？” 　　方斗心想，果然还是坐在前排惹的祸，老是点我的名。 　　“呃！” 　　情况不允许啊，其他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方斗身上。 　　明皋目光看似平和，但隐隐带着深意，丹阳郡距离会稽不远呐！ 　　至于岳阳、石青等道长，则是期待方斗，站在他们这边发话。 　　方斗额头出汗，这世道，不是你装聋作哑，就能蒙混过关的。 　　你不愿出头，架不住别人把你提溜出来。 　　死就死吧！ 　　方斗一抬头，大义凛然，“身为道家，诛杀麻教，义不容辞。” 　　政治正确，这是必须的。 　　明皋和明忝听了，露出满意神色，看来还是识时务的！ 　　另一方，则是咬牙启齿，同为东南道宗，果然沆瀣一气。 　　“但是……” 　　方斗话锋一转，“麻教分散各地，挨个对付，有些治标不治本！” 　　“何为治标不治本？” 　　运气不错，众人当中，有人不失时机捧哏。 　　方斗成竹在胸说道，“历朝历代，都有邪教出现，但其兴也勃、其亡也乎。” 　　“邪教，都是无根之木，难以长久！” 　　“咱们想要根除麻教，却也不难，但着力点不在江湖，而是朝堂之上！” 　　明皋听到这里，一双眼睛亮的吓人，盯着方斗，开始重新认识此人。 　　岳阳道长等人，越听出方斗话中的意思，逐渐安静下来。 　　方斗一看，有作用了，继续说道。 　　“麻教能有今日势头，全在广林真人一人。” 　　“而广林真人，依附了祁连太师，方才能肆意扩张麻教。” 　　方斗说到这里，成竹在胸道，“想要灭绝麻教，需从根本着手！” 　　“杀了广林真人，麻教群龙无首，灭亡之期就在眼前！” 　　“杀祁连太师，麻教没了靠山，咱们可以尽情扫除！” 　　方斗看向各方，这些道士神情震惊，显然被吓到了。 　　刺杀真人，刺杀国丈太师，这是认真的吗？ 　　“因此，我认为明皋掌教说的有理！” 　　方斗朝明皋遥遥拱手，“挂印观作为盟主，统帅南方道宗，入京刺杀广林真人，祁连太师。” 　　“此二人一去，麻教便死期在望！” 　　铿锵有力一番话，在松林见回荡，久久无人应和。 　　方斗说完，回到竹席坐下，靠在蒲团上，心想累死我了。 　　岳阳道长等人，看向方斗的目光，像是见鬼一般，奇才啊！ 　　你挂印观不是要做老大吗，好，现在给你选择，带着我们去杀广林真人、祁连太师，大家就认你。 　　前者是真人，后者是国之重臣，哪一个都牵连甚广。 　　这盟主之位，瞬间变成烫手山芋！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众道家之人，均窃窃私语，看向方斗的目光，变得慎重起来。 　　这位黄山道士，也是个厉害人物啊！ 　　他这一招，逼住明皋，更是收获岳阳道长等人的友谊。 　　纵然得罪了明皋，却多出这么多助力，也不怕对方日久追究。 　　“哈哈！” 　　明皋大声笑道，“丹融道友，许久没见过，你这般目光洞察、一针见血的人物了。” 　　方斗看得出来，对方不是怒极而笑，目光中不带半点怒气。 　　他竟不生气？ 　　突然，松林外响起脚步声。 　　“师尊，弟子凤玄求见！” 　　明皋手指轻敲案桌，淡然问道，“什么事情？” 　　“有人擅闯马场，企图盗窃雷马。” 　　“哦，竟有此事？” 第三百九十一章 控神法 　　人群哗然，这可不是小事！ 　　雷马是挂印观的珍宝，一向不许外传。 　　豢养雷马的马场，地处山谷深处，周围无数禁制阵法，布成天罗地网。 　　平日里，外人想靠近都难。 　　也就这些日子，各地道家来人，才能参观雷马山谷。 　　没想到，今日开会，竟有人擅闯山谷，企图偷窃雷马。 　　明皋没有丝毫动容，平淡问道，“贼人可擒住了？” 　　“生擒活捉。” 　　“可认得是谁？” 　　凤玄沉默片刻，看向石青道长，“是石青道长的随从！” 　　“你，血口喷人！” 　　石青道长脸皮涨红，他一声修道，将清誉视若生命，岂容污蔑。 　　但是，凤玄押来一人，当着众人面前，展露脸孔。 　　“果真是！” 　　不少人当即认出，被捉的贼人，正是石青道长带来的随从之一。 　　凤玄指尖拈起一道光，打在这名随从脸上，没有半点变化。 　　“诸位请看，此人并未幻术易形而成！” 　　石青道长怒不可遏，指着随从，“你你你，是谁指使你！” 　　随从低头不言，似乎愧对石青道长。 　　这时候，周围道士们，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不光方斗曾见到，石青道长喜欢雷马，想要和挂印观交换一匹，找上凤玄商讨，结果被拒绝。 　　难道，正因如此，石青道长起意，趁着开会，让随从去偷？ 　　方斗连连摇头，这不合情理，绝对不是石青道长所说。 　　这随从，必有蹊跷。 　　“你竟敢害我！” 　　石青道长心头冰凉，心知今日此事传扬出去，自己头上扣上贼名，不光清誉受损，更是连累南明观的名誉。 　　想到这里，他心头万念俱灰。 　　“道友，切莫冲动！” 　　岳阳、伏波两位道长，急忙拦住他，“小心有诈！” 　　前脚还在共同抗拒挂印观，后面就爆出有人偷窃雷马，冒头指向石青道长。 　　这也太巧了！ 　　他们心头怀疑，这是挂印观自导自演，为了击破反对的众人。 　　这时候，随从猛地抬头，朝石青道长大叫，“道长，小人有罪，情愿一死！” 　　说罢，此人头一歪，当场气绝。 　　有人惊叫，“竟然是死士！” 　　这句话，更是坐实了石青道长的罪名，显然随从自尽，是为了不牵连主人。 　　“凤玄，你去喝令，挂印观得知此事的众人，绝不能泄露半句，违背者杀！” 　　明皋语气严厉，朝弟子发话。 　　石青神色灰败，心知已万劫不复，只想着寻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自尽。 　　这时候，方斗缓缓开口，“石青道长，你这随从，是新请来的？” 　　石青道长听了摇头，“他跟了我十来年。” 　　这么说来，不可能是外人安插的奸细。 　　“我看倒是未必！” 　　方斗缓步上前，朝凤玄拱手，“可否让我见见尸身！” 　　凤玄不肯让开，“丹融道友，此事你无需插手！” 　　“我擅长验尸，或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方斗转向明皋，“明皋掌教，此事发生在会稽山中，您身为地主，要还石青道长一个清白！” 　　“凤玄，你且让开！” 　　明皋看向石青道长，“此人，毕竟是石青道长的随从，尸身你无权扣押！” 　　好厉害，轻描淡写一句话，又提醒了众人，此人是石青道长的随从。 　　方斗站在随从尸身旁，摇了摇头，这手段，能瞒过别人，可瞒不过他。 　　“谁有铜镜？” 　　方斗突然发言，伏波道长回过神来，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镜。 　　好家伙，竟然是法宝！ 　　铜镜入手沉甸甸，方斗掂量几下，将镜面对着尸体，摇晃几下。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凤玄委婉提醒，“刚才我以破幻法术试过，此人并无伪装，丹融道长若是想要验证，怕是要失望了！” 　　“其实，我想试试，这块铜镜的光色如何？” 　　方斗空出一只手，在虚空连划，一口气的功夫，划出九个不同的符文。 　　“看得懂吗？” 　　岳阳低声问伏波，没向对方摇头，“想来是黄山秘法，并非道家流通的手法！” 　　主座上，明忝好奇问明皋，“奇了，师兄，我看他这几手符法，晦涩冷门，竟是看不出名堂！” 　　明皋微微叹息，“黄山道脉，确有本领啊！” 　　无怪乎，他们看不出来，方斗施展的手法，来自‘三尸守神法’。 　　他刚才发现，随从身上，泛着一股蹊跷，显然遭受‘控神’。 　　‘控神’秘法，潜藏太深，很难察觉。 　　但是，方斗有‘三尸守神法’，须以明镜为媒介。 　　眨眼间，空中九道各异的符文，围绕铜镜一周，瞬间钻入其中。 　　铜镜表面，水波泛起，一道光柱，投落在随从尸身上。 　　刹那间，尸体猛地起身，冒出浓浓白烟，口中发出惨痛哀嚎。 　　“尸变！” 　　自尽身亡的随从，这一刻发生尸变，从原地跳了起来。 　　在场众多道士，都是修行众人，一眼看出，尸变的源头，不是方斗手中铜镜，而是体内早已埋藏暗手。 　　“三尸守神法，确有奇妙之处！” 　　按照这一门的理论，人体内的三尸，守着宝贵神魂，一旦见到虚弱，便会趁虚而入，侵占本体。 　　因此，修行者须得壮大神魂，降服恶尸，才能修成正果。 　　神在外，则恶尸壮大，占据血肉皮囊，活人化作行尸。 　　这随从，早已被人以秘法，控制了神志，一旦死后，恶尸占据全身，稍微引导，便会发生尸变。 　　方斗手举铜镜，光柱如同枷锁，将其牢牢定在地上。 　　尸体如上岸的鱼儿，四肢挣扎跳跃，但始终无法逃走。 　　“好手段，竟敢暗算我！” 　　石青道长如获新生，此番发现随从尸变，先前盗取雷马，就没那么简单，洗脱嫌疑就在眼前。 　　他也是道家法师，伸出食指中指，对着眼睑掠过，双目睁开时，射出两道青光。 　　青光照射下，随从后颈脊椎，七八处骨节处，镶嵌着细弱针毫的丝线，肉眼难见，还是他以道家天眼，方才发觉。 　　“控神法！” 　　“竟是控神法！” 　　“这等恶毒的邪术，竟然还有人会！” 　　一时间，群情激奋，控神法是当之无愧的邪术，今日重现人间，还要用来陷害石清真人。 　　“明皋掌教，为何在会稽山上，竟有控神法出没？” 　　石青道长目光不善，看向明皋。 第三百九十二章 又一教储 　　明皋尚未开口，他身旁明忝，面色不善。 　　“石青这随从，一路从闽西，带来会稽。” 　　“控神法，究竟是在何处中招，谁也说不准！” 　　“我挂印观，不背这个黑锅！” 　　石青道长也开口，“不错，人在会稽山出事，控神法可能早已种下！” 　　但是，石青发生在挂印观的主场，必须给个交代。 　　明皋突然开口了，“此事，我挂印观，必定追究到底。” 　　说着，他从袖口中，取出一把算筹，“贫道不才，算术不错，愿意算出凶手下落！” 　　原来，明皋身兼道家、名教两家之长，卜算之术，更是深得精髓。 　　只见他在案桌上，慢条斯理排开算筹，指尖拨弄。 　　一时间，众人目光，都汇聚在明皋指掌之间。 　　片刻后，明皋停下动作，缓缓开口。 　　“凶手，就在会稽山中潜藏！” 　　众人哗然，还是和挂印观有关！ 　　石青道长冷笑道，“明皋掌教，这可是你说的！” 　　明皋点点头，“正要给石青道长，一个交代！” 　　他走到随从尸体前，掌心对着控神法的丝线，轻轻落下。 　　“你以为，躲在暗处施展控神法，就能置身事外？” 　　这句话，竟是对凶手所说。 　　明皋陡然发力，袖口飞出一条五色锁链，将行尸脊椎处的细丝全都缠绕起来。 　　“五行颠倒、倒因为果！” 　　下一刻，随从尸身的浑浊眼珠，变得透明起来，剧烈挣扎逐渐平息，口中的哀嚎怒吼声，变成一句清晰的话，“佩服！” 　　方斗也看出来，明皋这一手的确厉害，竟能借助控神法的痕迹，将对方的心神拘来，困在这幅尸身上。 　　控神法是邪术，威力强大，但也容易遭受反噬！ 　　明皋就是借助控神法的主仆联系，将凶手的心神强行抽来，囚禁在这幅尸身中。 　　行尸开口，真是凶手在说话。 　　“你是谁？” 　　明皋问道。 　　行尸笑了，但这个笑容，显得诡异恐怖，“你猜！” 　　明皋也不废话，手指清点，行尸腾起一阵烟雾，烫得连连嚎叫。 　　“你信不信，我让你的神魂，痛得活生生分解！” 　　行尸连忙举手求饶，“我服了，莫要动刑！” 　　“还不快招！” 　　“我就是，你们先前谈论的，麻教教储！” 　　一石激起千层浪，松林中的道士们，闻言骚动起来。 　　没想到，会稽郡果真有麻教的教储，而且就藏在挂印观眼皮底下。 　　“你藏在我会稽山上，难道就是为了今日，陷害石青道长？” 　　岳阳道长，忍不出开口质问。 　　“当然不是，今日之前，我可不认得什么石青？” 　　行尸继续说道，“当然是为了挑拨离间，让你们自相残杀！” 　　说到这里，他仿佛控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说，这个计划妙不妙！” 　　“疯子！” 　　凶手的言谈，近乎疯狂，这是修行控神法的特征。 　　明皋听完，转向石青道长，“真相大白了，此乃麻教妖邪暗中控神，企图嫁祸道友。” 　　他向弟子下令，“凤玄，还不快想石青道长赔礼！” 　　凤玄恭敬行礼，“石青道长，晚辈冲动，险些败坏您的清誉！” 　　对方礼数做足了，石青道长也不好发作，什么也不说。 　　下一刻，石青道长，走到方斗面前，诚心道谢，“若非丹融道友，贫道便没了活路！” 　　方斗摆摆手，“一时趁手而已，还要多谢伏波道友的法宝，让妖邪无所遁形！” 　　伏波道长连连推辞，“我这铜镜，用来砸人的，你能识破妖邪，还是黄山道法厉害，竟能识破控神法？” 　　控神法，是道家谈之色变的邪术，原因就是，此法来去无踪，不容易被发现。 　　若非方斗先以铜镜令其现形，石青道长纵然开了天眼，也难以发现细弱毫发的细针。 　　另一边，明皋问出真相，也不想啰嗦了。 　　“麻教妖邪，送你归西！” 　　他手腕抖动，细细的五色锁链，猛地缠绕行尸全身，用力勒紧。 　　这一勒，当场将困在行尸中的凶手神魂，当场勒得粉碎。 　　“多谢相送，我们日后还会相见！” 　　行尸临死前，发出疯狂叫嚣。 　　明皋也不理会，收回五色锁链，一把火落下，将尸体烧成灰烬。 　　与此同时，挂印观中，某件房间当中，一位青年道士缓缓睁开双眼，身上散发出尸臭气味。 　　“好你个明皋，灭了我一缕分魂！” 　　他修行控神法，走了最凶险的路子，‘裂魂’。 　　分裂神魂，稍不留意，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但一旦成功，便能将神魂分化几处，等同多出几条性命。 　　这次，明皋抓走的神魂，只是他交出替死的。 　　没人知道，堂堂麻教教储，竟是挂印观中一位普通弟子。 　　“这挂印观，不能待了！” 　　青年道士，也是麻教教储之一，先前被拘走一缕神魂，甚至还被明皋灭绝。 　　已然暴露了，以明皋的手段，一旦回到观中，就能发现异常。 　　他身上的尸臭，越发浓郁，这是神魂被灭的后遗症。 　　“必须尽快逃走！” 　　…… 　　松林当中，小插曲之后，众人重新落座。 　　众人对先前的冲突，此刻绝口不提，仿佛形成了默契。 　　明皋重新说道，“各位同道也见到，麻教如此猖獗，一位教储，竟然藏身会稽山，企图挑拨离间！” 　　“此等妖邪，非灭不可！” 　　话锋一转，明皋又说道，“至于合力之事，眼下时机未到，日后再谈！” 　　众人心头一松，总算掠过此节了。 　　突然间，凤玄去而复返，神情略显紧张，走到明皋耳边，轻声说道，“师尊，道观有弟子叛逃！” 　　刹那间，明皋目光便的无比锐利，刺得凤玄脸皮生疼。 　　这一刻，明皋已猜出前因后果，古井无波的内心，竟也泛出微微恼怒。 　　这件事情，绝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对挂印观名声打击太大。 　　麻教教储，就藏身道观当中，暗中兴风作浪。 　　他身为掌教，不能辨别奸邪，反而遭受蒙骗，简直是奇耻大辱。 　　“知道了，下去吧！” 　　凤玄惊疑不已，但还是奉命退下。 　　明皋按捺心头万般念头，转向众多道士，微笑说道，“贫道还有一个提议，不知各位可有兴趣？” 第三百九十三章 符钱 　　这次会稽山邀约，挂印观最大目的，还是要借着诛灭麻教，成为南方道宗真正的盟主。 　　奈何稍有实力的道官，都不肯居于认下。 　　大家都是道家分支，实力不分高下，凭什么我当小弟、你做老大？ 　　尤其是，麻教教储横插一杠子，使得局势紧张起来。 　　挂印观身处尴尬境地，只得暂且打消这个念头。 　　但是，听明皋的语气，一计不成还有一记！ 　　“我这个念头，也是一时兴起，想着趁此机会，请各位参详！” 　　明皋这话说得客气，先前反对的各人，也不好发作。 　　至于其他中小道观，仍旧充当尽职的背景板，谁赢我支持谁。 　　明皋见无人反对，道出想法。 　　“我召集南方道宗的同门，发行符钱，不置可否？” 　　方斗听到这里，心噗噗直跳，难道今日，就要见证历史。 　　按照修仙世界的设定，货币基础就是灵石。 　　但是，眼下世界，无论道家释门，都是用俗世金银铜钱，没有灵石存在。 　　方斗早已习惯了这个设定，却突然听到，明皋想要发行符钱，一时间如同雷霆炸响。 　　他正要开口细问，突然听到岳阳道长几人，纷纷发问。 　　“何为符钱？” 　　明皋似乎早有预料，开始解释道。 　　“俗世金银，沾染红尘，乃是污秽之物！” 　　“我道家清修之士，怎能沾染铜臭？” 　　“贫道的想法，不如由各家牵头，发行一种钱币，以符为载体。” 　　“符钱，在道家内部流通，购买修行之物！” 　　方斗听得心潮澎湃，这不就是灵石吗？ 　　一定要加入其中，万万不能错过。 　　发行货币，这可是一本万利的机会，凡是能参与其中，获益都是难以计数的。 　　方斗正要代表黄山道脉开口，突然发现气氛不对。 　　岳阳道长、伏波道长、石青道长，等有名的道观代表，均表示不赞成。 　　“明皋掌教，世间本有金银钱币，何必多次一举？” 　　“你信了名教的话，将钱财看做阿堵物，但这世上人口，哪个不用钱？” 　　“本观一向清贫，发行货币之事，不便参与！” 　　一个个有实力的大型道观，接连表示拒绝。 　　初出意料，明皋表情平淡，不见愠怒。 　　至于那些中小型道观，可没这个勇气，多半认为，明皋此举，是要从他们身上，刮些油水下来，心里默默盘算，该舍多少出去！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我黄山道脉，愿意加入！” 　　此刻松林中，众人都对符钱抱有怀疑，没想到有人带头支持。 　　方斗承受四面八方目光，心中无奈，还是违背先前的想法，这个出头鸟不得不当啊！ 　　这符钱，可是一大杀器，若是推行开来，必将席卷天下。 　　方斗心想，明皋此人，果真是大才啊！ 　　今日会议，或许发行符钱，才是他真正用意。 　　掌握符钱的发行权，使用经济进行和平演变，最后一步步成长为货真价实的盟主。 　　“千万不能错过！” 　　所以，方斗才不顾一切，抢先开口。 　　明皋目光露出讶异，看向方斗，“丹融道友，此事非同小可，不用请示贵掌教吗？” 　　“我可以代表黄山道脉！”方斗果断说道。 　　明皋的目光，掠过岳阳道长等人，“诸位，丹融道友都答应了，你们不再想想？” 　　岳阳道长等人，看向方斗目光，略带惋惜。 　　定然是因为，先前丹融道士得罪了明皋，生怕对方报复黄山道脉，所以才委屈求全。 　　什么符钱，无非就是挂印观想要借机敛财！ 　　“不必了。” 　　岳阳道长起身行礼，“若还要谈论符钱，我等就先告辞了！” 　　言下之意，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石青、伏波、恶虎等大型道观的来使，也都纷纷起身告退。 　　众人所属的道观，实力不比挂印观低，何必自降身份，为他捧臭脚？ 　　明皋丝毫不动怒，转身对明忝点头，“师弟，你去送送这些道友？” 　　明忝撩起袖子，“这就送他们回老家！” 　　岳阳道长等人，惊得倒退几步，惊得结结巴巴，“你，你，你想干……干什么？” 　　“师弟，你又来了！” 　　明皋摇摇头，叫来弟子凤玄，“凤玄，你去送这些道友！” 　　于是，凤玄起身，恭敬走到岳阳道长等人，“各位，请！” 　　松林中的席位，空了一小半，但剩下的都是些中小道观，只剩下唯唯诺诺。 　　明皋看向方斗，“丹融道长，你过来坐，咱们好好谈谈符钱！” 　　眨眼间，方斗已做到主座上，和明皋对着案桌，比划着谈论。 　　“掌教能想出符钱，真是大才啊！” 　　明皋心想，自己提议符钱，连身边人都猜不出全部用意，难道你能看穿。 　　当即问道，“丹融道友，看出什么了？” 　　“世人都以为，财富藏在家里，才是最保险的，实则谬矣！” 　　“流通的财富，方能创造价值，调动生产力的积极性！” 　　明皋重复问道，“生产力？” 　　“呃，种田打铁、买卖生意，各项能使财富增至的活动！” 　　“原来如此，请接着讲！” 　　方斗取出一枚铜钱，“确切来说，这不是钱，而是国家发行的欠条，向全国百姓，购买商品、劳动力。” 　　“铸币权，乃是国家权柄之一，唯有乱世，方才旁落！” 　　“掌教所说的符钱，应当独立于世俗金钱之外，因为许多东西，以金银难以衡量价值！” 　　“比方说，传承的功法、法术、丹药、法宝，都需要一种衡量价值！” 　　方斗说道这里，叹道。 　　“现如今，道家各门派，积累数十代的财富，已经极为可观。” 　　“但各家故步自封，不肯动用，限制了道家生产力的发展！” 　　“符钱，就是为了解放生产力，应运而生！” 　　最后这句话，如雷霆炸响，令明皋为之动容。 　　这位掌教，养气功夫了得，纵然先前几次冲突，脸上也保持淡然神色。 　　但听到方斗讲到这里，却心潮汹涌，难以自制。 　　他关于符钱的起意、设想，本以为暗中谋划许久、演练万遍，早已熟烂于胸。 　　但是，听到方斗所讲，竟是比他想的更加深入。 　　明皋神情大变，接下来的交谈，绝对不能让其他人听到。 　　“各位，今日聚会就此中断，请回道观休息！”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三清符钱 　　片刻过后，松林走的干干净净，案桌、竹席和蒲团，均空荡荡。 　　只剩下方斗和明皋，并肩而坐。 　　明忝、凤玄二人，站在不远处，心中惊诧。 　　眼下这幅场景，大大出乎他们二人的想象。 　　掌教如此器重‘丹融’道士，想来是关于‘符钱’的事情。 　　“丹融道友，符钱一事，我早有预谋，惜乎无人能懂！” 　　“今日听你高论，如遇知音！” 　　“咱们今日于竹林之中，将符钱的谋划定下来！” 　　方斗点了点头，“我黄山道脉，虽积蓄不丰，但发行符钱一事，也不敢落后于人。” 　　“明皋掌教，此事定要算我一份！” 　　明皋心中有些迟疑，这块大蛋糕，在他设想当中，应该是挂印观独吞，如今要分出一块？ 　　但是，他想到方斗的见识，终于做出决定。 　　“定然不负丹融道友！” 　　方斗点了点头，反问道，“明皋掌教，是要以符剑为兵，剑指天下吧？” 　　一言道破内心，明皋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何以见得？” 　　这一刻，他内心动了杀机。 　　方斗似乎没有察觉，缓缓说道，“南方道宗，各家短视之人太多，不懂得符钱的威力！” 　　“表面看来，发行符钱，乃是舍财之举，实则却是将财富，转化为影响力，控制整个南方道宗，乃至修行界！” 　　“若有一天，无论道家众人，还是民间修行者，都要用你我发行的符钱，那么谁能与之抗衡？” 　　明皋哈哈大笑，心想丹融道士，万不可留！ 　　方斗突然停下来，突然冷不丁问道，“掌教，你该不会想要杀人灭口吧？” 　　说实话，丹融道士这幅马甲，乃是轻影钱分身化影而成，即便被杀了，本体仍能存活。 　　纵然对方想要灭口，方斗也不怕。 　　大不了，去找岳阳道长等人，点破明皋阴谋。 　　此言一出，明皋愣了，旁边守护的明忝、凤玄二人，心下决定，只等掌教一声令下，就动手杀人。 　　“丹融道友说笑了，我明皋读书知礼，绝不会对客人无礼！” 　　明皋笑着说道，“更何况，我还想听听，丹融道友的高论！” 　　方斗点了点头，“掌教，我想请问，符钱是什么？” 　　“当然是钱币！” 　　“如此，能买什么？” 　　明皋沉思片刻，随即回答，“自然是金银俗物，买不到的东西！” 　　方斗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么，我等发行符钱，以什么为抵押？” 　　“抵押？” 　　方斗解释道，“咱们发行符钱，要以自身的财力为根本，若是滥发，反而会时而其烦！” 　　明皋一听有道理，“门派传承，功法道藏，自然不在买卖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核心之物，绝不能买卖！” 　　方斗反问道，“下一个问题，谁来用符钱？” 　　“自然是……” 　　明皋正要开口，突然头脑无比清晰，“你是说……” 　　“不错，符钱流通的范围，不在道家之内，而在道家之外！” 　　这时候，明忝听了多时，早已不耐烦，嗤笑出声，“你是说民间修行者，那都是些穷鬼！” 　　明皋没有说话，等待方斗说话。 　　“穷鬼的钱，才最好赚呀！” 　　方斗说出心中所想，“如今天下打乱，正是大争之世，道家绝不能继续故步自封，应当放眼天下！” 　　“过去十年，民间修行者如雨后春笋，增长得难以计数！” 　　“这些人对道家多有怨气，若不能安抚，日后必成大祸！” 　　“符钱一出，问题引刃而解！” 　　“道家发布任务，以符钱为酬劳，可以驱使世间修行者，春风化雨一般，足以将其收服！” 　　“而我等，只需以并非核心的法术、丹药等，作为符钱的等价物！” 　　“符钱流通体系，初步以此为核心，并根据实际情况，逐渐丰富！” 　　“符钱，就是一根驯服猛兽的绳索，将来世间修行者，都收服道家门下。” 　　明皋听到这里，未来逐渐明晰，忍不住拍节叫好。 　　他哪里知道，这套任务体系，不过是方斗前世的网络小说，烂大街的设定。 　　但是，结合这套体系，符钱存在意义，一下子拔高了。 　　明皋心头激荡，越想越是激动，顺着方斗规划的蓝图，可以看到无限可能的未来。 　　但是，经过方斗规划，发行符钱的权柄，太过重大了，如此利器，岂可与他人分享。 　　明皋心头杀机再起，装作不经意，看向方斗。 　　方斗神色平常，这幅身躯，左右不过是马甲，灭了又何妨。 　　明皋见他神情自若，心头杀机极度翻滚，始终难以下决心。 　　许久，明皋开口问道，“若要发行符钱，该以何符为根本？” 　　方斗思索片刻，说道，“莫不如清心符咒如何？” 　　清心符咒，一门大路货色而已，民间术士随手就能使出。 　　按照明皋设想，应当是道家内部的核心符咒，才能作为珍贵的符钱。 　　以清心符咒为符钱，就不怕仿冒吗？ 　　“清心符咒，岂非无用？” 　　方斗承认了，“正因无用，才能当钱用！” 　　他的掌心，分别躺着金叶、银锭、铜钱，“这金银、铜钱，饥不能充食、寒不能当衣，偏偏能当钱财，掌教以为如何？” 　　明皋恍然大悟，“权柄！” 　　“不错，我等发行符钱，最大的抵押物，乃是道家的权柄呀！” 　　明皋心头翻滚，他仍然想杀方斗，但现在开始怀疑，是否能杀的了方斗。 　　方斗掌心翻转，顷刻间凝聚一道清心符咒，随即捏一撮土，捏成三角形，将符咒寄托其中。 　　三角符，摆放在案桌上。 　　“一枚符钱，正方两面，象征阴阳。” 　　“三角，则是代表我道家至高无上的三清，三位一体！” 　　说着，他以指尖，在三角符上，划出三道线。 　　“莫不如，就叫三清符钱吧！” 　　方斗这番表现，当真是超水平发挥了，说完便等待明皋答复。 　　但是，松林静悄悄，无人开口。 　　许久，明皋缓缓开口，“好，大善！” 　　他接着问道，“人间货币，有金银铜铁，三清符钱，该以什么材质？” 　　方斗思索片刻，回答，“什么都成，唯独不能是金银铜钱！” 　　“正合吾意！” 　　明皋哈哈大笑，牵着方斗胳膊，“丹融道友，来来来，咱们回道观，继续完善符钱的方案！” 第三百九十五章 体系初成 　　方斗在挂印观，一待就是数月。 　　期间，他和明皋商谈，逐步完善符钱体系。 　　每日交流汇总，通过竹筒同步，送回黄山小洞天，交由松竹审批。 　　松竹出身寒微的旁支，不似其他道家门派，远离尘土，不是人间烟火。 　　起初，他也对符钱不以为然，但经过方斗解释，果断决定参股。 　　方斗有了黄山道脉支持，底气更足，摆出各种奇思妙想。 　　明皋听了叹服不已，这等天马行空的想象，换做他本人，绝对做不到。 　　他精通名教学问，自认经世济民的本事不低，能想出‘符钱’这般绝妙物事。 　　按照明皋原本的设想，符钱体系，目的是聚合南方道宗，将一盘散沙的各家门派，捏成一个拳头。 　　按照方斗理解，那就是仿欧盟，搞个经济联合体。 　　从始至终，明皋目的简单，就是让挂印观，成为南方道宗执牛耳者。 　　但是，方斗的设想，比他更深入、更辽阔。 　　按照二人如今商议，符钱体系，将是道家将自身影响力，辐射到民间，掌控各方修行者的有力保障。 　　释门、道家和名教，充其量是修行界的主流权威，并不能代表全天下的修行者。 　　要知道，民间存在大量修行者，虽然处于底层，但数量可不少。 　　甚至于，许多成了气候的旁门高人，虽然行事低调，境界修为实在不低。 　　比方说，方斗在京城中，见到的章明老祖，就是旁门中的真人。 　　丹余真人、广林真人，也都是旁门出身，不属三家主流之一。 　　修行者人数多，虽然资源都被三家垄断，但保不准就有天才诞生，往往都能威胁三家地位。 　　明皋立刻意识到，符钱体系若是形成，民间修行者对道家的敌视，瞬间转变过来，成为依附从属的关系。 　　“妙啊！” 　　方斗不过是，将网络小说的设定，东鳞西爪照搬出来，剩下全靠明皋感悟。 　　这位挂印观掌教，还真的发散出许多有用的知识。 　　最终情况的演变，也是让方斗始料未及。 　　“三清符钱，就按照丹融道友的设定，不必改了！” 　　“至于材质，则以木、角、玉三类。” 　　木头、角质和美玉，错开金银铜，作为道家符钱的材质，颇为合适。 　　“符钱本体，定为清心符咒，但要以我们两家的符箓画押。” 　　方斗听了连连点头，道家真箓，乃是无法破解、无法伪造的天然人证。 　　说到底，符钱的核心，不是大路货的清心符咒，而是发行符钱的道家符箓。 　　“可以，但兑换比例么？” 　　方斗哑然失笑，一金十银百铜，这不是现成的吗？ 　　小白是有点小白，但十进制他不费脑子啊，便于推广！ 　　明皋听完，默默点头，“可以！” 　　方斗接着提出建议，货币都有了，存折呢？ 　　一下子，又从符钱，跳到了贡献点的体系。 　　“我算了下，即便是最珍贵的玉符钱，若是多了，也是携带不便。” 　　明皋点点头，储物法宝何其珍贵，连道家内部，也是极为罕见。 　　“不如，仿照飞钱金票，搞个存折！” 　　方斗摊开双手，“这样一来，符钱都不用了，记账！” 　　“当然了，符钱流通初期，数量不大，这个用不着。” 　　“但是，等到流通开来，符钱体量增大，就要考虑此事了！” 　　明皋捏捏鼻梁，“丹融道友啊，你可真是想的深远！” 　　议题接着进行，二人开始定下符钱的抵押物。 　　方斗早已和松竹商议完毕，珍贵稀有的东西，都是门派掌控的战略物资，严禁符钱兑换。 　　于是，普通的金银铜铁锡，作为炼器材料，可以兑换。 　　大规模种植收获的草药，也加入兑换体系。 　　如今饥荒之年，粮食价格节节拔高，金银铜钱飞快缩水，正好用来和符钱挂钩，坚挺货币值。 　　当然了，为了避免有人挤兑，符钱和粮食，比照人民币和Q币一般，单向兑换。 　　除此以外，桃山上的普通桃木、桃胶，也是民间修行者趋之若鹜。 　　名单上，还有一物，是……豆兵。 　　方斗和松竹商议许久，争论数场，最终将草豆兵的租赁，也列入符钱体系中。 　　如今黄山上，包括百丈在内，已有不少弟子，能炼制草豆兵。 　　此物虽不说泛滥，但也不像金豆兵般，属于门派核心机密。 　　况且，清单上的，不是金豆兵的所有权，而是租赁使用权。 　　这是方斗深思熟虑的，推广符钱，必须有令民间修行者趋之若鹜的。 　　以后，若是桃山特产，还要多出一样桃符。 　　至于挂印观的抵押物，当时列出清单，很是让方斗吃惊。 　　果真是财雄势大啊，随便拔根腿毛，都比黄山道脉的腰粗。 　　方斗这边，惊诧于挂印观的底蕴充足，具备独自发行符钱的能力。 　　但挂印观这边，却惊诧于方斗的决断力。 　　众人都知道，方斗是黄山掌教的师弟，并非掌教本人。 　　发行符钱，需要动用的门派财力，已经设计根本。 　　从黄山清单上，足以看到，方斗推行符钱的决心。 　　明皋越发将方斗，当成我道中人，对其越发倚重了。 　　一日，挂印观中，明皋和明忝独处，没来由长叹口气。 　　“师弟啊，这些天，你对黄山来的丹融，有何见解？” 　　明忝认真想了想，说道，“若让凤玄和他对打，绝不是对手！” 　　明皋心想，我不是问你这个。 　　但他也知道，师弟是战斗狂人，除了斗法强弱，其他全没在意。 　　但是，丹融道士，在他口中有此评价，已经很不错了。 　　“师兄我原想，丹融能守住黄山，灭了麻教左子扇这一路，堪称守户之犬。” 　　守户之犬四个字，并非骂人，已经是不错评价了。 　　消灭来犯之敌、守护门派安宁，这样的人物，已经是杰出之辈。 　　明皋随即说道，“如今看来，丹融此人，不仅能守门户，还是进退开拓的大才！” 　　一眼落下，明忝吃惊抬头，“师兄你这个评价，是不是高抬他了？” 　　明皋摇摇头，“数月前，我还想着杀他以绝后患，如今却舍不得杀了！” 　　“道家能有今日，凌驾三家之上，便是一代代有丹融这样的人物出现。” 　　“我岂能为了挂印观一家，损害道家的人才。” 第三百九十六章 影响 　　会稽郡，某县道观中。 　　观主玄心道长，面前放着三堆符钱，形如三角，分别是桃木、牛角和白玉制成。 　　“各位师弟，过来看看，这就是符钱？” 　　其余道士们上前，取来符钱，在掌心仔细抚摸。 　　“清心符咒！” 　　一人以法力出发，感觉凉流顺掌心流入，心境平息下来。 　　清心符咒，是道家修行的基本符咒之一，用来平心静气。 　　可以说，但凡修炼有成的修行者，都能划出这道符咒。 　　“竟然以清心符咒做符钱，难道就不怕假冒么？” 　　数月前，挂印观明皋掌教，宣称要发行符钱，当时南方几个大型道观当场拒绝，险些不欢而散。 　　但来自丹阳的丹融，却第一个支持。 　　有了黄山道脉支持，挂印观此举，得以顺利推行。 　　剩下的中小道观，不敢违逆挂印观、黄山道脉的联盟，虽然口头答应，但都抱着阳奉阴违的心思。 　　你若是蹭些油水，只要我不肉痛，都能答应，但若是下手太狠，对不住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玄心道长，从符钱送来，就一直眉头紧锁。 　　此刻，他终于发话了，“清心符咒，一小道童都能仿制，但背后会稽、黄山两大的道箓画押，谁能伪造……谁敢伪造？” 　　这家道观，和会稽其他道观来历相似，都是挂印观生长出的枝节。 　　创派祖师，来历统一，都是挂印观的弟子，学成后出来独掌一家道观。 　　明皋一发话，他们也不敢不从。 　　嗯，分公司和总公司的区别！ 　　其他道士们，也没办法，见到符钱，如同见到催命的欠条。 　　“观主，挂印观要多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众多道士们，都以为挂印观要以符钱，搜刮他们的财富。 　　玄心道长摇摇头。“什么都不要？” 　　他拈起一枚符钱，“大家听好了，这枚符钱，可以向挂印观、黄山道脉，购买以下物品！” 　　随着符钱送来，还有写得密密麻麻的清单。 　　众多道士刚一看，就有几人忍不住跳起来。 　　“挂印观这是疯了吗，连法术都肯卖？” 　　这时候，同伴善意提醒，“看清楚，不是挂印观内部传承，是他们收集而来的外部法术。” 　　但是，也很不错了，以这家道观的水平，这门法术很有价值。 　　再看到挂印观掌握的各种物资，赫然在列。 　　“黄山道脉，也有不少好东西！” 　　百年桃木、租赁豆兵，还有其他本地特产，都是平时买不到的。 　　道家的修行物资，一向存在问题，价值难以计量，金银本身就属于练气材料，自然不能作为货币。 　　如今符钱一出，如同大杀器般，轻易席卷四方。 　　“买买买，观主，这可是大好机会啊！” 　　挂印观财雄势大，以往只有他们这些小道观进贡，何曾有此激动人心的大甩卖。 　　有人都盘算开了，“一截品相完好、没有裂纹的百年桃木，也才这个价格，值了！” 　　“可惜，挂印观不卖雷马！” 　　听着道观成员讨论，玄心道长裂开嘴，双手摊开，“问题来了，符钱从何而来？” 　　刹那间，道观内雅雀无声。 　　是啊，怎么赚符钱呢？ 　　接下来，玄心道长，终于出示挂印观的符钱体系。 　　原来，小道观内，也能以自身物资，兑换相对的符钱，价格表明摆着。 　　“任务体系！” 　　挂印观和黄山道脉，会发布任务，完成结果和奖励挂钩。 　　任务面向全天下修行者，不设门槛，以任务结果，兑换符钱。 　　“观主，这可太值了，咱们干吧！” 　　一时间，群情激奋，都想着美好未来。 　　玄心道长的笑容下，带着担忧，这符钱一出，挂印观对名下小道观的掌控，越发牢固了。 　　将来何去何从，已经不是他能预料的。 　　…… 　　晋陵郡，福元寺一家独大，但道家也非无人。 　　各县零星分布，一两家小道观，低调行事，总算能存活。 　　今日，一家小道观门口，低矮屋檐下的灰墙面上，张贴了一张纸。 　　“道观也有布告？” 　　路过的一名汉子，忍不住停下脚步，眯眼读纸上的内容。 　　“民间术士XX，打伤本观道士，盗走法器一件。” 　　“先颁发通缉任务，若能擒获此贼，送还失窃法器，奖励桃木符钱100枚！” 　　汉子忍不住咂舌，“符钱，这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道观略显破旧的木门打开，一个道童正提着污水桶，要外出倒掉。 　　“小道士，你说说看，符钱是什么？” 　　道童也是似懂非懂，但还是解释道，“是咱们道家的三清符钱，可以买好东西的！” 　　汉子笑了，“什么都能买？法宝，丹药可以吗？” 　　他本是戏谑，但没想到道童，却认真回答，“若是钱财足够，当然能买。” 　　汉子笑容一收，指着墙上的布告，“上面说的是真的。” 　　“当然。” 　　道童离开后，汉子摸摸下巴，“有意思啊！” 　　数日过后，汉子提着布裹的圆球，连带着一根长长布棍，敲响了道观木门。 　　看守道观的中年道士，听到汉子报出名号，惊得险些坐不稳。 　　他虽然是道家门派，但破落已久，但这汉子却是民间修行者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近十年来，自从鸡鸣庙大师消失后，晋陵郡的民间修行者，越来越多，也出现了不少狠角色。 　　汉子就是其中最出名的一人。 　　“这是悬赏的首级、法器，你清点一下！” 　　中年道士一番确认，从外墙撕下布告，转身取出桃木符钱。 　　汉子接过符钱，皱眉，“清心符咒，你这在戏耍我不成？” 　　中年道士连忙解释，“你再看看，这上面有挂印观、黄山道脉的道箓，绝非伪造！” 　　汉子严查过后，终于确定没错。 　　“此物能买什么？” 　　中年道士苦笑道，“小观物资短缺，自然无法供应，但挂印观、黄山道脉，一应物事都在清单上面。” 　　汉子接过清单，将信将疑，但目光落下，便再也挪不开了。 　　“哈，连法器都能买到。” 　　“还能租赁道兵，是黄山上的精品道兵！” 　　他看得心动不已，但见到价格后，终于沉默了，100桃木符钱，能买个寂寞啊！ 　　“你这里，还有任务吗？” 　　中年道士连连摆手，“没有了，你若是有意，不妨去会稽，或者丹阳，那里机会更多！” 　　汉子转身就走。 　　中年道士看着他背景，有些心疼，100桃木符钱，也是不小数字啊，他为了换来这些符钱，将本门珍藏的一门法术作为交换。 　　但如今灭杀了通缉的狂徒，也算值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各方 　　丹阳郡，陶家从黄山返回，坐镇道观各地。 　　麻教灭亡后，各项事务趋于平稳，一时间倒也无事。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上头推广符钱，忙得连修炼时间都没了。 　　各地道观，负责发布任务、兑换奖励，在符钱体系中作用很大。 　　“我来交任务！” 　　一个浑身是泥的老头，笑眯眯走到面前。 　　陶家早已习惯了，下意识问道，“什么任务？” 　　“悬赏类！” 　　“人还是物？” 　　“物！” 　　陶家心中一松，大师兄解释过，为了平衡体系，门派也会发布些药材、矿石的悬赏。 　　实际上，以黄山道脉的资源，除非是特别珍贵的灵材，一般都不需要。 　　“什么东西？” 　　老头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外表包裹绸缎，显然非常珍视。 　　“三百年的野山参！” 　　木盒打开，陶家双目瞪圆，这可是无价之宝。 　　“我来验验！” 　　陶家掐个手印，掌心光芒落下，对着野山参一照。 　　片刻过后，他点了点头，的确是货真价实、足年足份的三百年野山参。 　　“三百年野山参，你要哪种符钱？” 　　老头搓着双手，“我要玉符钱！” 　　陶家数出足额的玉符钱，交给老头，“不想换些什么？” 　　老头笑眯眯，“钱没攒够，先不买了！” 　　陶家心想，清单上的物事，需要以玉符钱兑换的，就那么几种，无外乎豆兵租赁、一百年雷击木等等。 　　人走后，陶家收起三百年野山参，心中叹息。 　　这次符钱一事，乃是师叔大力推动，和会稽山挂印观联手发布。 　　陶家也以为，符钱之事，无疑是赔本赚吆喝的举动。 　　没想到，符钱退出后，丹阳郡的形势为之一边。 　　麻教虽去，但民间仍散落大量修行者，原本游离在黄山道脉之外。 　　符钱退出后，黄山道脉也开始发布任务。 　　比方说，闯入农田的野兽，侵害信徒的鬼孽妖邪、为非作歹的修行者。 　　这些任务，原本是黄山弟子的任务，如今都打包成项目，列入符钱体系中。 　　而黄山道脉需要付出的，则是过剩的材料，连同书阁中收集的外门法术等。 　　“符钱，就是影响力！” 　　陶家越琢磨，越是有道理。 　　“咚！” 　　一名汉子，走到陶家面前，手掌按在桌上。 　　“我来领任务！” 　　陶家取出任务表格，心想师叔说的任务栏，过几天要设立了。 　　汉子看了半天，眯起双眼，指着上面一条。 　　“哦，追杀这群散修，悬赏金额怎么这么高？” 　　陶家一看，正是悬赏最高的任务之一，解释道，“这群人暗地伪造符钱，虽然无法伪造符箓画押，却也恶心的很。” 　　汉子当即说道，“好，这条任务我要了。” 　　“可以，我即刻将任务挂起，等你结果！” 　　九华寺内，明净带着几枚符钱，前来拜见主持圆通。 　　圆通和尚，仍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正是法力高深的特征。 　　“主持，大事不妙啊！” 　　明净见识不弱，当即认识到，道家多出符钱此物，无异于猛虎插翅。 　　丹阳郡中的民间修行者，如今开口闭口符钱，终日盘算着如何赚取符钱、拿符钱买什么！ 　　原本纷扰的民间修行者，冲突少了许多，都在盘算着赚符钱。 　　这种环境下，释门感受颇深。 　　明净深知，若任由发展下去，丹阳郡的释门，必将走投无路。 　　圆通拈着符钱，眯着双眼，心想释门也有人才呐！ 　　眼前这位明净，虽然地位不高，但眼力还是有的。 　　这些日子，符钱一经推出，便如火如荼。 　　挂印观和黄山道脉，如同伸出无数触角的庞然大物，影响力开始铺遍各地。 　　各自的基本盘，会稽郡和丹阳郡，民间修行者莫不臣服，自动加入符钱体系中。 　　如此情况下，其他两家，自然会感受到危险。 　　“一枚符钱，藏了多少玄妙啊！” 　　圆通和尚缓缓开口，朝明净说道，“道家符钱，咱们寺庙也囤一些，别的不必管了！” 　　“可是？” 　　明净急了，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明净，如今是会稽和丹阳两地联手，一动不如一静。” 　　江南地区，以两地为核心，符钱推出后，迅速蔓延到晋陵、维扬，甚至连江北之地都有出没。 　　如此大势，自有释门高层参与，九华寺身处丹阳，插手无异咨询思路。 　　明净稍微想想，便明白了，双手合十，“谨遵师命！” 　　…… 　　太乙山洞天，几位真人相对而坐。 　　突然，枯木真人，从怀中掏出三种符钱，分别是桃木符钱、牛角符钱和玉符钱。 　　“最近，有几个有趣的小玩意，诸位见过没有？” 　　黄冠、沉鉴、浮稷三位真人，目光扫过，纷纷笑了。 　　“此物，莫不是会稽挂印观的明皋，做出来的？” 　　嗯，符钱是会稽山、黄山双方联合，但在高层真人眼中，只见到明皋的存在。 　　这便是差距，真人眼界极高。 　　符钱一出，造成巨大影响，瞬间在民间修行者中流通起来。 　　此物的重大意义，填补了修行界的货币空白。 　　按照往常，一位修行者斩杀妖邪，只能以俗世钱币换算，但想要购买修行用的材料，经常遇到有价无市的结果。 　　俗世和修行者，许多东西都不相通。 　　是以，符钱一出，迅速在民间风靡，率先征服众多民间修行者。 　　须知，民间修行者流通性太强，很快就将符钱，带到南方各地，甚至跨过大江，落到北方道宗手中。 　　洞天内四位真人，都是北方道宗的祖师爷，自然第一时间，收到了符钱的样品。 　　“好个明皋！” 　　四位真人，见到符钱后，稍微思索，便能看到未来数十年，乃至上百年前，符钱可能造成的影响。 　　“此物一出，我道家发展趋势，将无人能遏制！” 　　道家自立货币体系，足以摆脱民间朝廷的钳制，纵然未来有明君出世，也不能再压制道家。 　　“静观其变！” 　　四位真人，略微思索，便已决定不插手。 　　北方道宗的那些后辈，也实在是不成器，反倒让明皋做下这件出彩的事情。 　　至于黄山的某人，从始至终，无人提及。 　　方斗若是知道，不是是庆幸，还是感到失落。 第三百九十八章 重返 　　晋陵郡！ 　　鸡鸣庙前，方斗站在门前，见到斑驳木门。 　　门前铜炉遍体铜锈，像是缠绕一圈圈绿藤，岁月流逝的气息扑面而来。 　　“岁月啊！” 　　十年时光，重回故地，一切恍如昨日。 　　方斗眼前恍惚，原本离开鸡鸣庙，去一趟丹阳郡，没想到返回时，已经过去十年了。 　　“鸡大师，哎！” 　　方斗绕着鸡鸣庙四周，来回查看，越发觉得，只当是做了场梦。 　　唯独是先前开辟的天地，里面的果蔬、辣椒，树木繁盛，只是果子都摘光了。 　　突然，一个佝偻的老妇人，挎着竹篮子，走到鸡鸣庙前。 　　老妇人老眼昏花，也没注意到方斗，走到铜炉前，取出三根枯草，扎入其中。 　　竹篮放在地上，里面放着几个黄土捏的馒头。 　　枯草为香、黄土馒头，这位老人家尽管穷困，却心诚得很。 　　“神鸡保佑，天景早日变好，来年家里有米！” 　　老妇人双手合十，念叨不停。 　　方斗看得出来，这位老妇人是本地人，特来拜神求愿。 　　这次来晋陵，除了重温故地，没别的意思。 　　故地重游，心中百味杂陈，许多事情，都已物是人非。 　　县令冠子清，早在百年前，就已升职，调到朝廷就任京官。 　　这番升迁也属正常，一来冠子清任职期间，政绩斐然，二来么，他是名教嫡系，自然要大举栽培重用。 　　他之后，又来了三人县令，洪水、旱灾交替发生，百姓越发贫困。 　　百姓家中早已没了粮食，不少田地抛荒，往往整片村子没有炊烟，静的吓人。 　　方斗一路回到晋陵，但见民生凋敝，远非他穿越而来的太平景象。 　　眼前这老妇人，若在十年前，竹篮装着的，也有杂粮馒头供奉。 　　老妇人念叨了片刻，毕竟年老体衰，加上平时吃不饱，也有些疲倦，迷迷糊糊差不多睡着了。 　　“老人家，醒醒！” 　　方斗连忙上前，将老妇人扶起身，外面风大，容易着凉。 　　老妇人一双老眼，努力睁大，看到方斗时，微微讶异，“小师傅！” 　　方斗心想，原来见过我啊！ 　　“不能吧，你还这么年轻？” 　　老妇人对着方斗比划几下，“这都十年过去了，你怎么一点没变？” 　　方斗忍不住摸摸脸，“天生长相嫩，不显老！” 　　接着问道，“老人家，我外出游历，今天刚回来，如今这年景不太好，家家都没余粮吧！” 　　老妇人被说起伤心事情，老泪浑浊，抹着眼泪说起来。 　　“往常年份，杂米野菜，汤汤水水，总能混个半饱。” 　　“这些年，越发败坏了，土里打粮种，一年到头不是水大就是没水，收不着粮食！” 　　“地里野菜都挖光了，树皮也抢不着。” 　　“我家老头子，去年刚饿死，死的时候，一口热的都吃不上！” 　　方斗听得于心不忍，问道，“官府不管吗，县里的大户，也应该设粥棚啊！” 　　老妇人点点头，“若不是钱员外家，每天施舍稀粥，老婆子也饿死了！” 　　方斗想到这里，重重点头，“老人家，我给你变个戏法看看！” 　　老妇人心想，这小师傅真逗，肚子都吃不饱了，谁有心思看戏法？ 　　“看好了！” 　　方斗摊开手掌，往下一扣，如同打开口袋。 　　哗啦啦，白米如同流水，往老妇人的竹篮中流淌。 　　老妇人揉揉眼睛，接着跳脚大叫，“不得了啦，小师傅，这是米啊，白花花的大米呀！” 　　方斗含笑点头，“老人家，白送你，不要钱！” 　　片刻过后，老妇人挎着竹篮，脚步飞快离开。 　　在她背后，方斗抬手高叫，“叫大家都过来领米啊！” 　　老妇人不复先前步履蹒跚，像是打了鸡血般，小脚跑的飞快。 　　“忘不了，小师傅你是神仙呐！” 　　片刻过后，四面八方的百姓蜂拥而至，挤得道路为之堵塞。 　　“鸡鸣寺大师回来了，正在施舍大米！” 　　老妇人挎着满满一竹篮白米，逢人就说，过不了片刻，大半个县城都知道了。 　　头发花白的钱员外，马车堵在十里外，记得连连调教。 　　车夫也急啊，可没办法，四面八方，都是争前恐后的人群。 　　饿得饥肠辘辘的百姓，举着瓦瓮、米袋，双眼冒着绿光，即便是跌得头破血流，也不顾性命往前冲。 　　这种情况，若是硬闯，怕是这些饥民，能把马匹都吃光了。 　　“老爷，还是先等等吧！” 　　钱员外叹了口气，回到车厢坐下，抬抬手，“那先等等！” 　　鸡鸣庙前，方斗双手背在身后，面前虚空如同张口，源源不断有白米流下。 　　在他面前，人头窜动，纷纷高举手中器皿，生怕漏掉半粒米。 　　这些白米，是方斗从米斗掏出，若要喂饱晋陵一郡，或许勉强，但请全县吃饭，却没问题。 　　饥饿的百姓们，见到天上下米，心头百味杂陈，眼眶发热，笑着笑着就哭出来。 　　“够了，够了！” 　　不知不觉，靠前的百姓们，瓦瓮米袋都慢了，急忙转身让开位置。 　　有人迫不及待，走到旁边，捞起一把白米往嘴里塞，嚼得吱嘎作响。 　　“大米太香了！” 　　当晚，就有十几个人，吃多了生米，活活胀死。 　　这件事情，连当地县令都惊动了，他叫来略显老迈的蔡捕头。 　　蔡捕头解释几下，说明方斗来历。 　　“哦，原来是城外鸡鸣庙的大师，慈悲为怀，施米救济百姓，也是好事！” 　　县里也紧张，有方斗施舍白米，总能缓解些压力。 　　五天后，最后几个百姓，朝方斗磕几个头，带着白米离开了。 　　方斗望着米斗深处，这些年来，每日抓取的白米，只剩下薄薄一层，几乎是掏空了。 　　“神通法术，终究有限啊！” 　　方斗的米斗，只能喂饱一县百姓，当今天下，灾荒年年，饥民何止亿万，天下到处都是，岂是他一人顾得过来？ 　　这时候，钱员外乘着马车，匆匆来到庙前，见到方斗后，恭敬下拜。 　　“方斗大师！” 　　方斗看向他，这位熟人，也已经老了。 　　二人见面，还记得当年鸡鸣庙揭牌，参与其中的人，如今许多都已不在了。 　　“大师，这些年，庙里有神鸡坐镇，乡亲们受恩惠极多。” 　　钱员外的介绍下，方斗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鸡大师撑起了这片门面。 　　神鸡诛杀妖怪猛兽，连同为非作歹的术士，名声远望。 　　正因如此，方斗消失十年，鸡鸣庙仍旧香火不断，受万人敬仰。 　　可是，鸡大师，你如今在何方？ 第三百九十九章 重逢 　　钱员外年纪也大了，听到方斗回来，便不顾身体，驱车前来拜会。 　　方斗安抚他几句，让车夫送他离去。 　　不出意料，这些年来，晋陵郡各县的光景，就是全天下的缩影。 　　百姓们，家中无粮，一日日煎熬着等死。 　　这次方斗回归，舍出的白米，足有数十万斤，县城的粮库都没这个数字。 　　可想而知，将有两个可能。 　　方斗的法术，必将越传越玄乎，被老百姓当成神仙一般人物。 　　又或者，这么大一笔白米，被人惦记上了，当成肥羊来宰。 　　方斗暂时不想这些，此刻心中念叨，都是如何找到鸡大师。 　　“鸡大师啊，你去哪儿了？” 　　方斗从钱员外处，得知这十年来，鸡大师在本县出没，这是守着鸡鸣庙，等他归来。 　　想到这里，内心越发愧疚。 　　…… 　　苗家月，身穿粗布衣衫，这不是她寨中的服饰，但入乡随了俗，这些年来也习惯了。 　　十年了，这位少女长相，褪去婴儿肥，但美貌却越发成熟。 　　她怀中，抱着闭目养神的鸡大师，正行走在乡间。 　　“神鸡爷爷，你还要回那个地方，等那个没良心的？” 　　鸡大师微微睁开眼睛，咕了一声，再无言语。 　　苗家月有些不满，“神鸡爷爷，你守了十年，那人也不回来，肯定早已忘了！” 　　“莫不如，随我回寨子，咱们全族上下供奉你。” 　　她不喜欢这个地方，人心砌着墙、说话遮遮掩掩，连吃得东西都甜的心腻。 　　但身为圣女，苗家月离开家乡，就是为了侍奉神鸡爷爷。 　　她不远千里，来到晋陵郡，当时方斗外出、鸡大师未归。 　　这位女子咬着牙，在旁边山中结庐等候，日夜等待，终于等到鸡大师。 　　鸡大师不肯离开，始终要等那人归来。 　　于是，苗家月陪着鸡大师，四处斩杀妖怪猛兽、作恶术士。 　　她知道，这是要那人归来时，这片土地仍旧太平。 　　这些年来，本县虽然凋敝，但始终没有恶贼妖怪，百姓们比其他地方好过许多。 　　“神鸡爷爷，我今日忍不住了，要劝劝你！” 　　“这中原地区的人，生性凉薄，不及咱们爽快。” 　　“那光头小贼，十年不归来，肯定早把您忘了！” 　　鸡大师始终不开口，苗家月猜出，神鸡爷爷不开心，便闭口不谈。 　　“咦，今天情况不对呀！” 　　苗家月行走乡间，见到家家户户，多了些生气。 　　所谓生气，就是锅碗瓢盆的动静，屋顶上头的炊烟。 　　这般俗气的人间烟火，许久没见着了。 　　“他们哪来粮食？” 　　苗家月知道，这些年来，地里长出的庄稼日渐稀疏，粮食越吃越少，许多百姓家中揭不开锅。 　　往常平淡的炊烟，俨然成了难得的奢侈品。 　　但是，今日又见炊烟，而且不是一门一户，是家家户户。 　　“神鸡爷爷，这事儿必定有怪！” 　　苗家月撩起袖口，决定管一管。 　　这些年来，一人一鸡，暗中守护本县，早已形成了本能。 　　“他爹，快起来喝粥！” 　　“不喝，光吃野草拉不出来，上堵嗓子眼，下堵X眼子！” 　　“这次是大米粥，你闻闻，可香！” 　　“啥，咱家早就卖空了，哪来大米？” 　　“鸡鸣庙的大师归来了，给咱们的白米，不要钱。” 　　听到这里，苗家月心头一颤，感到怀中的神鸡爷爷绷紧，瞬间化作一坨铁块。 　　“神鸡爷爷，阿月知道，这就去鸡鸣庙！” 　　苗家月脚下，浮现硕大星辰虚影，眨眼间化作流光，消失在乡野。 　　她内心，恨得咬牙切齿，心想这次见到光头小贼，非得教训一顿，给神鸡爷爷出奇。 　　如今的苗家月，继承阿姆的修为，堪比法师境界，有这个底气。 　　片刻过后，星光在空地一闪而逝。 　　苗家月怀抱公鸡，在空地前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木门，却见铜锁消失无踪。 　　“人回来了！” 　　苗家月当即大叫，“快出来，神鸡爷爷回来了！” 　　手头一松，公鸡早已跳到地面，目光炯炯有神，朝着四周寻找下落。 　　“呼呼！” 　　一个人影，从庙后空地转出来，裤腿卷到膝盖上，双手抱着大团树枝。 　　方斗今天，刚走了一趟地里，修剪冗余的枯枝。 　　苗家月见状，惊得魂飞魄散，树上长得尖尖果子，火辣辣咬舌头，是她平时最爱吃的。 　　这几棵树来之不易，她每年采摘果子，指望这个下饭。 　　如果树被毁了，那可怎么办？ 　　“光头小贼，你找死！” 　　苗家月一抬手，雪白手腕环绕点点光芒，交织成光环状，对着方斗头顶轰落。 　　“谁敢暗算我？” 　　方斗正要施法引水，冲去手上污泥，头顶陡然风声大作。 　　出手之人，起码是法师境界。 　　“找死！” 　　方斗也怒了，首先激发水火道袍，防御全开。 　　再然后，他挥手一甩，青铜飞剑窜出。 　　光环和飞剑对轰，整座鸡鸣庙晃动几下，百十来块瓦片震碎。 　　“咕咕咕！” 　　一道声音掠过，挡在二人面前。 　　方斗见状大喜，“鸡大师，你回来了！” 　　眼见公鸡气鼓鼓，冠子一抖一抖，得，又要挨啄了。 　　方斗闭眼，来就来吧，重温往日记忆。 　　咚，一声轻凿，睁眼过后，公鸡以站在面前。 　　“鸡大师，你可想死我了！” 　　方斗双臂张开，想要冲上前，保住公鸡。 　　“大胆，既然亵渎神鸡爷爷！” 　　苗家月义愤填膺，一纵步上前，挡在公鸡前头。 　　于是乎，方斗带着热情的微笑，扑在苗家月的身上……才怪。 　　最后关头，方斗悬崖勒马，停在苗家月面前，鼻尖仅距离一张纸，但其他地方却碰到了。 　　“笃笃笃！” 　　方斗快步后退几步，装作不经意，抬手往胸口拂去灰尘，对眼前女子叹为观止。 　　成功女子的特征，总有什么部位领先鼻子之前。 　　苗家月怒气冲冲盯着方斗，“光头小贼，你让神鸡爷爷空等，还敢弄坏我的尖果果树。” 　　方斗一头懵，什么尖果果树。 　　突然，他猛地拍手，“我明白了，你说的是辣椒！” 　　随即他又说了，“可这些树是我种的，你生气什么？” 　　苗家月说不出话了，随即鼓起怒气，“神鸡爷爷，你来教训教训他！” 　　公鸡咕咕几声，示意她先让到一边，然后走向方斗。 第四百章 金鸡丹和星樽 　　方斗突然认出，眼前这肤白胜雪、皮肤火爆的女子，可不就是先前来暗杀他的刺星部少女阿月。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人越发水灵了，身材也…… 　　鸡大师目光森森，一下子打断方斗的浮想翩翩。 　　“鸡大师，我可以解释！” 　　方斗脸色严肃，抬起右手竖在面前，振振有词。 　　“你别看我十年没回家，可我没耽搁功课，金鸡诀已经大成了！” 　　说罢，方斗单腿独立，周身金光流转，皮肤绷紧如同铁板。 　　公鸡点了点头，表示可以了。 　　“方斗，你我缘分尽了！” 　　方斗心中沉痛，这次把鸡大师伤的太深，连分手的话都说出口。 　　“嗯？” 　　下一刻，方斗目瞪口呆，“鸡大师，你会说话了！” 　　公鸡点点头，表示可以，看来先前是惜字如金来着。 　　“鸡大师，出什么事了？” 　　方斗拍拍胸口，颇有些自得，“我现如今，也有些本事，可以帮得上忙。” 　　公鸡认真看着他，摇了摇头，“走之前，我送你个东西。” 　　方斗听他不想提，知道不想自己牵扯其中，心头越发沉重。 　　这时候，公鸡大喝一声，“注意了！” 　　话音刚落，一团火炭般的圆球，从公鸡口中喷出。 　　“张嘴，接！” 　　方斗迟疑片刻，鸡大师吐出来的，自己吞下去，也太不卫生了。 　　圆球红彤彤，在空中旋转浮沉。 　　公鸡看出方斗迟疑，恨铁不成钢，“鸡蛋你都吃过，这个还顾忌什么？” 　　方斗脸一黑，听到旁边响起苗家月的笑声，这下脸丢大了。 　　下一刻，他猛地张嘴，轻轻一吸。 　　圆球飞入口中，顺着食道往下滚落，带来一股暖流。 　　出乎意料，圆球形如火炭，却并不烫人，整个胸膛，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 　　“好家伙！” 　　方斗直接一个好家伙，随即感动的热泪汪汪。 　　“鸡大师，我何德何能？你竟把内丹给我！” 　　公鸡翻个白眼，“这不是我的内丹，是蛊王珠！” 　　方斗惊得反胃，圆球顺从心意，跳上口腔，落入掌心中。 　　对比先前蛊王珠，缩水了大半，而且也没有先前吸引毒虫的气息了。 　　这颗珠子，通体散发火炭般光芒，看似灼热，实则温暖。 　　“我耗费十年之功，将此物炼成，拿去用吧！” 　　“至于名字，自己取！” 　　方斗举着珠子，试探问道，“叫金鸡内丹，如何？” 　　“随你！” 　　方斗忍不住问道，“鸡大师，你会说话，怎么以往不开口？” 　　公鸡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懒得开口！” 　　方斗深呼吸几下，要不是打不过，我…… 　　“你有此物护体，我也放心了！” 　　方斗忍不住问道，“鸡大师，你想去哪儿？” 　　这时候，苗家月面带喜色，快步走过来，“当然是跟我回苗寨！” 　　方斗被她晃得眼花，心想鸡大师喜欢这样的铲屎官？ 　　哎，输在色相啊！ 　　“方斗，我和阿月离开，终生不再回来，你自己多保重！” 　　公鸡留下最后一句话，跳入苗家月怀中，随后任凭方斗如何发问，也不开口了。 　　这一刻，方斗终于明白，缘分已尽，是什么意思。 　　从今往后，即便是当面，也如同陌路人一般。 　　方斗心头微痛，见到苗家月美滋滋的，抱着公鸡就要离开。 　　“慢着！” 　　苗家月得意说道，“神鸡爷爷不理你，莫要继续纠缠！” 　　方斗微笑着上前，“我是找你私下有事儿！” 　　“能有什么事情？” 　　苗家月将信将疑，被方斗拉到一边。 　　方斗好几次，都被带偏了目光，好不容易拴住心猿意马，盯着苗家月的脸庞。 　　“辣椒，啊不，尖果果，还想不想吃？” 　　“想！” 　　苗家月脱口而出，随即闭嘴摇头，千万不能上当。 　　方斗也不废话，掏出一串红彤彤的干辣椒，辛辣气息传出。 　　苗家月眼神坚决，抿紧嘴唇，下定决心说道，“说罢，你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有要求，但不过分！” 　　方斗耐心说道，“我可以分你一颗辣椒树，让你带回寨中种植，往后年年都有辣椒吃。” 　　“条件呢？” 　　嘶，这女子，胸脑双修，恐怖如斯！ 　　方斗看了眼公鸡，“鸡大师对我有恩，这一路上，你代我多照顾它！” 　　听到这里，苗家月的目光变得柔软，这光头小贼，也不是太坏。 　　随即，她凶巴巴说道，“我是神鸡寨圣女，侍奉神鸡爷爷是应该的，无需你提醒！” 　　话虽如此，苗家月还是全程监督，见着方斗拔起辣椒树，用法术脱水保持活性，封存了交给自己。 　　“还有，这些辣椒，你带着路上吃！” 　　方斗取出百十来串风干的辣椒，塞给苗家月。 　　苗家月越发感动，但随即警惕起来，“你是不是对我有想法？” 　　人心险恶，这是她人在他乡，积累下最有用的经验。 　　方斗点点头，“有啊！” 　　下一刻，他继续说道，“一码归一码，我对你好，是指望你对鸡大师好些！” 　　不知道鸡大师喜欢什么，只能侧面讨好你了。 　　鸡大师即将远赴苗疆，这女子是当地人，以后要多多依赖她。 　　苗家月咬咬牙，从怀中掏出一物，不情不愿交给方斗。 　　“我阿月不欠人情，这个给你，用来交换尖果果。” 　　此物像呈‘)(’形，光从外表看，就是个两头宽、腰部窄的花瓶。 　　公鸡见到此物，目光瞪圆，怎么把这个给出去了。 　　随即，它安静下来，越来越有趣了。 　　方斗接过此物，下意识问道，“这叫什么？” 　　“这可不是咱们苗寨的东西，是从你们中原流传过来，送还给你啦！” 　　片刻过后，苗家月抱着公鸡，挥手朝方斗告别。 　　上次见面，双方不欢而散，这次苗家月憋了鼓劲，想要教训下方斗。 　　千算万算，奈何方斗有辣椒啊！ 　　又是送干辣椒，又是送辣椒树，简直是周到之极。 　　“鸡大师，阿月姑娘，一路保重，有缘今后再见！” 　　阿月点了点头，脚下浮现星光，化作一道光，顷刻间消失无踪。 　　鸡鸣庙前，只剩下方斗的背影。 　　“没了鸡大师，这鸡鸣庙，也名不符实啦！” 　　方斗摇摇头，看向背后的庙宇，心中下定决心。 第四百零一章 前后脚 　　鸡大师离去，方斗也萌生了去意。 　　他回身看了眼鸡鸣庙，心想临走前，还有一件事情。 　　以后，鸡鸣庙这个地方，方斗不会再来了。 　　“吱嘎！” 　　推开木门，方斗震惊得目瞪口呆，呆立在原地。 　　庙宇正堂上，原本供奉杞子圣贤的石像，但现在，空无一物。 　　“不可能啊！” 　　“那么大一座石像咩！” 　　归根到底，石像就是一块顽石，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钱花，偷走能干嘛？ 　　方斗撩起袖口，看着缠在手腕上的红线，本想物归原主，没想到，原主没了。 　　这根警醒红线，拴着封印状态的窃寿蝉，来历非同小可。 　　方斗思来想去，觉得留在身上烫手，趁着回归鸡鸣庙，将其还给‘杞子’的石像。 　　连同水火道袍，这些背后有来历的法宝，方斗都觉得烫手。 　　随着修为越发精深，方斗能看到得越多，知道世间因果，有来必有往。 　　如今使用这些法宝趁手，将来越是依赖，需要偿还的因果越多。 　　更何况，警醒红线还拴着窃寿蝉，牵扯到名教和道家两家的宝物。 　　方斗怎敢多留，但没想到，鸡鸣叫空荡荡，杞子石像早已消失。 　　“不对！” 　　方斗开始怀疑，这座石像，根本不是人为弄走。 　　真有可能，是石像自己……不翼而飞。 　　方斗上前几步，目光扫过石像底座，见到落满灰尘的地面，隐约有一行字迹。 　　一个除尘术打出去，灰尘如同刀子抹去，字迹变得清晰。 　　“从无处来、往无处去！” 　　八个大字，似乎说出石像的取出。 　　方斗叹了口气，心想这些厉害的大佬，做事滴水不漏，一点机会不留给你。 　　眼下这状况，警醒红线必须留在手上。 　　方斗有些头疼，这些法宝就像是债，留的越久，利息越高，真到偿还的那一天，代价极有可能超出他的极限。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方斗叹了口气，不再留恋这片土地，转身离开。 　　…… 　　云顿之上，一个头戴金鱼冠的老道，身后跟着器宇轩昂的青年。 　　青年约莫二十出头，但长相稚嫩，身材魁梧，将宽阔的道袍，穿出紧身衣的感觉。 　　老道站在云端，如鹰击长空、鱼游水地，自然得像是双足行走。 　　如此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只有真人境界，才能做到。 　　也就是说，老道是一名道家真人。 　　青年微微有些紧张，双足紧绷，显然不是经常飞行。 　　“天赐啊，这次，老道第三次，带你去鸡鸣庙。” 　　“如若这次，再见不到方斗此人，你就该死心了，拜我为师！” 　　云端的青年，竟是当年玄武镇的孩童天赐。 　　十年过去，竟成长为器宇轩昂的青年，远比实际年纪更成熟。 　　老道看着他，叹了口气，这孩子人如其名，乃是天赐奇才。 　　遥想当初，他在玄武小镇，意外发现天赐，立刻被他的资质惊呆了。 　　土生土长的小镇孩童，学得几手大路货的功法，竟练成玄武元神，并一举突破到一流术士。 　　老道如获至宝，知道天赐此人，就是老天送到眼前，为他继承香火的弟子。 　　“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子？” 　　老道神态矜持，仍不忘提醒，“贫道老坛真人，你跟着为师，就知道了！” 　　“不愿意啊！” 　　天赐果断拒绝，盯着他神态警戒，“我有师父啦！” 　　他举着手上的低等法器，像是警惕的小狗。 　　老道气得连连指责，“一门低劣的食气法，还有送人都不要的低劣法器，老道都没追究他险些误了你的前途，你怎可死心塌地认他为师？” 　　于是，他耐心解释起来，食气法是大路货，还有方斗传给他的几门法术，也都是散修才用。 　　“孩子，你天赋奇高，跟着他太浪费了。” 　　“若能跟着老道，将来真人可期啊！” 　　老道苦口婆心，反复唠叨，期待天赐回心转意。 　　天赐越听，越是笃定了，恩师没有骗他，早已料到，会有今天，而且早就坦荡明言，任由他选择。 　　“师父对得起我，我怎能辜负恩师！” 　　于是，天赐果断拒绝老道。 　　“这位高人，天下这么大，人才辈出，又不止我一个！” 　　天赐反过来劝老道士，“我已有恩师，定下十五年之期，期满他就来接我。” 　　“您老还是找别人吧！” 　　谈不拢了！ 　　老道怒从心头起，一把掳走天赐，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这些年过去，老道各种手段用尽，始终不能打动他。 　　“贫道刚卜了一挂，那人霉星当头，早就死了。” 　　“天赐啊，贫道刚炼了一葫芦丹，自己吃了三颗，剩下都给你。” 　　“你突破法师，贫道邀请亲朋好友，来为你庆祝！” 　　天赐始终不为所动。 　　最后，老道定下约定，若是十五年之期满，方斗再不出现，天赐就答应拜他为师。 　　期间，老道带着天赐，接连两次来鸡鸣庙，始终一无所获。 　　这次，已经是第三次来鸡鸣庙。 　　天赐开口道，“前辈，你对我诸般恩情，天赐无以为报，愿意粉身以报！” 　　“但是，我和恩师的约定之期未到，绝无可能答应。” 　　老道心堵得很，当即按落云头，带着天赐落到地上。 　　“鸡鸣庙大师，前些日子归来，以法力搬来几十斤白米，给全县老百姓吃饱。” 　　天赐听了，激动不已，急着就要去鸡鸣庙。 　　“慢着！” 　　老道眉头竖起，“你听到没有，他做过什么？” 　　天赐不明所以，“恩师施舍白米救人，这是救助百姓的行为啊！” 　　“呸！” 　　老道怒不可遏，“世间之物，有得必有失，他这边弄来数十万斤粮食，其他地方就会少了。” 　　“这是损人利己、沽名钓誉的小人行径！” 　　老道越说越是气氛，这些年来，天赐始终不肯认他，这股子怨气，都发泄在方斗身上。 　　天赐却不相信，“恩师，绝不是这种人。” 　　他突然想到，“几十万斤大米失踪，肯定是个大消息，但这些天也没有地方传来消息，前辈你猜错了！” 　　老道也不说话，伸出一根食指，点爆数十根发丝般光线，飞射到四面八方。 　　“我即刻打听，若有线索，你就能认清他的真面具。” 第四百零二章 回归勾曲山 　　老道心头得意，这些年来，他只做了一件事情。 　　为了令天赐收心，老道用尽心思，比对付生死大敌更吃力。 　　越是和天赐相处，越是发现这孩子天资出众，正合他的大道。 　　只可惜，剃头挑子一头热，老道有意、天赐无心。 　　十年时光，天赐仍旧以‘前辈’相称，始终记得那位恩师。 　　老道有时候，气得想杀人，一个民间术士，不过是运气好，提前见到天赐，就霸占了这个天才。 　　如今，老道总算抓到机会。 　　若能借此机会，证明方斗是偷窃粮食，用来施恩百姓、沽名钓誉的伪善之人，足以让天赐死心。 　　“嘿嘿！” 　　老道想到这里，得意之极。 　　搬运术，是道家的经典法术之一，被不同流派引用，演变出各种版本。 　　老道身为道家真人，对搬运术了若指掌。 　　方斗施舍数十万斤大米，在他看来，根本是一场搬运术。 　　纵然是真人，也不可能做到无中生有，必然是损有余、补不足。 　　“天赐，你等着，贫道消息渠道，遍通天下！” 　　“片刻过后，就能收到消息！” 　　“你那个恩师，很快会暴露真面目！” 　　天赐深吸口气，“前辈，可否一切会鸡鸣庙？” 　　他这是生怕去晚了，见不到‘恩师’！ 　　老道一时气结，险些背过气，苦心全白费了。 　　二人脚步不停，但还是晚了一步，来到鸡鸣庙后，已经人去庙空。 　　“来晚了！” 　　老道语气有些酸溜溜，“贫道早已算出，你命中与他无缘。” 　　“咱们二人，才是上天所赐的师徒情缘。” 　　天赐神色暗淡，走进鸡鸣庙，“这是恩师的鸡鸣庙！” 　　在老道的注视下，天赐走过空荡荡的书架、南北两殿，像是要找到方斗活动的踪迹。 　　方斗临走前，已经将东西搬空，什么都没留下。 　　“这孩子，太重情义了！” 　　老道古井无波的心境，生出名为妒忌的情绪，为何先遇到天赐，不是他。 　　算起来，这座破庙的主人，也只比他提前了几个月。 　　嗖，一道光线返回。 　　老道借助返回的消息，来不及看，便招呼天赐过来。 　　“来来，有人传回消息了！” 　　老道叫来天赐，将消息转为语音，播放起来。 　　“真人，晚辈打听过了，没有你说的数十万斤大米失窃的事情！” 　　老道表情一滞，咳了咳，“不要紧，还有其他地方。” 　　夜色渐暗，但一道道光线，远远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一个个声音响起，然后熄灭。 　　“真人赎罪，也没有！” 　　“没有！” 　　老道先前打通的渠道，接连反馈，都是没有失窃的情况。 　　天赐越听，笑意越是明显，“前辈，现在你死心了吧！” 　　“恩师绝不会偷窃粮食，用来收买人心！”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如今天下饥荒，数十万斤大米，可不是小数目，一旦失窃，必然传遍天下。” 　　“如今，悄无声息，可见没有失窃的事情。” 　　“那些大米，都是恩师自己收集而来！” 　　老道深吸口气，“好，是贫道走眼，他不是伪善小人。” 　　天赐哈哈笑道，“恩师定然没走远，前辈擅长卜算，能追上他么？” 　　老道心想，能算准才怪呢！ 　　“求你了，前辈！” 　　天赐一脸乞求，看着老道。 　　老道心想，先前几次找不到那人，如今有机会，当面说清楚了，或许能让他知难而退。 　　“好，我给你！” 　　老道从地上，抓了一把黄土，撒向空中，开始卜算起来。 　　天赐抱着希望，观察老道的行为。 　　他知道，这位老坛真人精通卜算，也曾见过许多神奇的例子，对老道非常信任。 　　黄土飞扬空中，老道十指如飞，脸色越发严肃起来。 　　片刻过后，老道停下动作，轻吐口气。 　　“前辈，怎么了？” 　　天赐关切问道。 　　“算不到！” 　　老道眉头紧锁，看来天赐这位‘恩师’，来历不简单呐！ 　　连他都算不出去向，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他本人的卜算之法，高深到足以与老道媲美，这显然不可能。 　　第二，背后有人插手，扰乱天机，出手之人足以和老道抗衡。 　　老道心中估计，极有可能，是第二条理由。 　　“前辈，连你也算不出？” 　　天赐失望之余，流露几分怀疑。 　　老道硬着头皮解释，“也不是每次都能算到。” 　　“是这样吗？”天赐仍旧怀疑。 　　“这座庙宇的主人，应当有些本领，能躲过我的卜算！” 　　天赐露出笑容，这才是合力的解释吗？ 　　“天赐啊，你找的这人，来去无踪，连老道都算不出！” 　　“这次有扑空了，你跟我回山，咱们再行商议！” 　　老道转念一想，又怂恿天赐跟他回去。 　　天赐想了想，点头，“也好！” 　　于是，老道升起云头，带着天赐离开了。 　　“前辈，再过两年，我想回这里守着！” 　　云端之上，老道差点一个跟头栽倒，难以置信看着天赐，“你……” 　　天赐说道，“我想好了，最后三年，就在鸡鸣庙守着，等恩师归来！” 　　老道呆了半天，一声长叹，那个狗运的东西，怎么不被雷劈死！ 　　…… 　　勾曲山上，方斗走到山腰上，突然打了个哈欠。 　　“谁想我？” 　　方斗从晋陵返回，便脚步不停，返回勾曲山修行。 　　眼下，两句分身，圆通和尚坐镇九华寺，丹融道士，往来会稽和丹阳，负责推行符钱。 　　忙中取闲，本体则是返回勾曲山修行。 　　离开鸡鸣庙，方斗选择勾曲山作为落脚地。 　　“从今往后，勾曲山和方斗，就再也分不开了！” 　　丹融道士，纵然在道家，做出再多成绩，也和方斗无关。 　　既然放出，方斗决定以勾曲山为道场，自然要以此为基地，一步步发展。 　　眼下，他好歹是法师境界，有了在此立足的底气。 　　“这里风景不错！” 　　方斗停在一处山岩下，双掌按在空中，洞天入口打开。 　　洞天内，熟悉的平台上，米斗坐落在法坛上。 　　方斗深吸口气，进入洞天中，站在米斗前。 　　米斗晃动两下，显然这次方斗归来，得到的两样东西，再度开启了变化。 　　“是金鸡内丹，还是星樽？” 第四百零三章 解锁米斗 　　方斗站在米斗前，叹了口气。 　　这次外出，他早有预料，将米斗中积累的大米，尽数抽调一空。 　　巧得很，从勾曲山洞天中，找到一件储物法宝，刚好装下这些大米。 　　所以，方斗在鸡鸣庙前，尽管没带米斗，还是能接济四周乡亲。 　　但是，这些年来，方斗一直有米斗相伴，这次外出，身边空荡荡，总觉得少些什么。 　　如今回到洞天，看着米斗坐落在法坛上，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 　　“抓米！” 　　方斗要试验下，如今能抓多少大米。 　　当今天下，洪水、旱灾交替进行，粮田大半被摧毁，即将迎来最艰难的岁月。 　　很快，粮食就比金银更珍贵。 　　未雨绸缪，方斗打算抽出时间，多积累些大米。 　　一斗米、两斗米…… 　　眨眼间，方斗抓到第八下，这已经是先前的极限了。 　　但是，先前方斗就有感应，肯定收获新的宝物。 　　“金鸡内丹，还是那女子赠送的星樽？” 　　方斗心中疑惑，一巴掌捞下去，“有米！” 　　第九下半斗米来了，哗啦啦的白米，被方斗一把把抓出。 　　最后一把米到手，方斗心头颤抖，竟产生了感应。 　　九个半斗米不是极限，竟然还有第十下。 　　哗啦啦，白米如同流水，倾泻到米斗当中。 　　“十个半斗米，合起来五斗米！” 　　方斗心头激动，继续抓米出来。 　　可以肯定了，鸡大师赠送的金鸡内丹，连同星樽，两件都是宝物。 　　顷刻间，方斗将第十个半斗米抓空，眼看着没有第十一下，正准备收手。 　　突然间，整座米斗剧烈颤抖起来。 　　振动幅度越来越大，逐渐波及下方法坛，到最后，周围洞天都开始荡出波纹。 　　“怎么回事？” 　　方斗脚下不稳，心中知道，这般征兆，必将有大事发生。 　　轰隆隆，米斗内部，放出一声雷霆炸响。 　　下一刻，方斗的身躯，被吸入米斗当中。 　　白，白的刺眼！ 　　方斗许久才回神，睁眼望着身周世界，白花花的大米如同海洋。 　　“这么多大米！” 　　方斗抬起脚步，施法往上飞起，企图看到这方世界的尽头。 　　片刻过后，方斗落在米海中，心中惊骇无比。 　　他几乎耗尽法力，飞到极限高度，仍旧未能见到米海的尽头。 　　这个世界，上不见天，四方不见边缘，只有脚下无边无尽的米海。 　　外面世界中，全年收获的粮食加起来，与之相比，不过沧海一粟。 　　“到底有多深？” 　　方斗又看向脚下，袖口一道白线刺出。 　　青铜飞剑，嗖一声，钻入脚下，顺着米粒间缝隙，垂直往地底钻去。 　　他就不信了，脚下茫茫大地，竟都是大米不成？ 　　说不定，只是在地上铺了一层，等飞剑刺穿米层，就能看出地下黑土。 　　时间流逝，方斗鼻尖渗出一滴汗。 　　以飞剑的速度，始终未能找到尽头，眼看着即将超出飞剑的感知范围。 　　“回！” 　　方斗掐指往回一引，数百个呼吸过后，大片白米化作浪费，飞剑喷溅而出。 　　结局很明显了，这片空间内，除了方斗外，全都是白米，没有天空，没有土地。 　　“这里……莫非是米斗内部空间？” 　　方斗这才想到，往日抓出的白米，都是从此方空间取出不成？ 　　随即，他心头狂喜，这么多大米，能养活多少人口？ 　　道家、释门和名教的修行，都有救治终生的功德，这是一路修行的成就法门。 　　方斗想了想，有了这片米海，哪怕今后世间再有十年，乃至百年的饥荒，自己都能喂饱百姓。 　　有了这般功德，几乎是拿到免死金牌，一路能修行到真人境界，甚至冲击飞升成仙。 　　方斗越想越美，心头火热不已。 　　但是下一刻，这片世界的无边米海中，陡然泛起滔天巨浪。 　　组成巨浪的，不是水滴，而是一粒粒白米。 　　方斗惊骇的连连后退，若是被这些大米淹没，岂不是要死在这里？ 　　他连连后退，眼看着巨浪步步紧逼，最终停在面前。 　　大米组成的巨浪，蠕动几下，化作一张大手，摊在方斗面前。 　　那副模样，像是在在讨要什么？ 　　“这是……” 　　方斗正苦思冥想，突然心头一颤，瞬间明白了。 　　要债！ 　　原来，先前方斗抓去的白米，并非不劳而获，都是米斗借给他的。 　　如今，方斗集合法宝，终于开启米斗内部空间，对米斗来说，到了还债的时刻。 　　“我的天哪！” 　　方斗捂着额头，解锁法宝的喜悦不翼而飞，瞬间背上几十万斤大米的巨债。 　　大米组成的大手，是米斗的意识化形，意思很简单，“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可是，如今天下大旱，方斗去哪里，找几十万斤粮食，还给米斗。 　　而且，米斗只要白米，其他金银财物，一缕不要。 　　“愁死我了！” 　　方斗捏着额头，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天道好还的意思。 　　即便是金手指，也不可能无限制奶你，始终要收回投资的一天。 　　到最后，方斗开始允诺，“有生之年，我一定还清借走的大米，说到做到！” 　　米斗空间内，沉默片刻，大手轰然崩溃，无数米粒从半空落下，回归米海当中。 　　“总算约好了！” 　　方斗拍拍胸口，他早有计划，外面年景不好，任何一斤粮食都能救人性命。 　　所以这段时间，方斗绝不会采买粮食，用来还债。 　　相反，方斗还要向米斗拆借，继续借出粮食，用来接济四方百姓。 　　等灾年过后，遇到丰收年份，再以真金白银购买白米还债。 　　“嗯，就这么办？” 　　方斗心念一动，已经回到法坛之上。 　　突然，他惊奇发现，米斗可以移动了。 　　先前米斗代替洞天枢纽，只能固定法坛上，无法像以前带走。 　　但现在，米斗解锁内部空间，可以摆脱法坛，恢复先前随身状态。 　　方斗试了好几次，确认无误，心头大喜。 　　“看看，我有多少借米权限！” 　　方斗大喜过后，将手伸入米斗当中，一把把白米抓出。 　　一斗、两斗，眨眼间过了五斗。 　　但是，米斗中再无限制，任凭方斗继续抓去。 　　十天后，方斗身旁多出一座米山，终于确定，可以无限制抓取白米。 　　但是，他心头的喜悦有限，因为这些都是要还的。 　　现在抓的越多，将来换的越多。 　　等价交换、有借有还，这就是米斗的规矩。 第四百零四章 种田 　　方斗经过尝试，终于确定，米斗解锁内部空间，那片无边无尽的米海，都将归于他的使用。 　　但是，有债必还，没有侥幸。 　　先前在米斗空间，方斗也曾想过，万一还不上，自己就遭遇不测，该怎么办？ 　　米斗意识，立刻传来‘解决’的办法。 　　这一世还不完，来世米斗也将如影随形，追讨欠债。 　　若想赖账，死后魂魄镇压在米斗中，日夜饥饿，望着大米无从入口，哀嚎千万年。 　　方斗回想此节，仍旧打了个冷战。 　　太狠了，这债必须还！ 　　转念一想，米斗解锁之后，竟多出全新功能。 　　作为洞天枢纽，此刻的米斗，不仅可以移动，还能将洞天装入空间内。 　　方斗当即尝试起来，将米斗幻影召出，坐落在面前。 　　“洞天入米斗！” 　　方斗心念微动，身周洞天景物，一瞬间坍塌下来。 　　那副场景，就像末日降临，天塌地陷，朝米斗中快速钻进来。 　　几个呼吸过后，方斗以站在勾曲山上，眼前米斗依旧，只是内部多了一团光球。 　　这团光球，正是洞天。 　　这下可好了，方斗从随身一米斗，变成了随身洞天，好不痛快。 　　但是，根据随身流的情节，有这么大一块地，不种些什么都浪费了。 　　“对了，种大米！” 　　方斗一拍额头，洞天内有辽阔的平原，内部水份充足、光照不缺，正好大规模种植粮田。 　　只是，种子…… 　　刚想到这个念头，米斗晃动几下，吐出满满一斗带壳的稻谷。 　　“还有这个功能！” 　　方斗越看越是惊喜，以往都是脱壳的精米，但眼下的稻谷，可是能作为粮种啊！ 　　这笔债，非借不可。 　　方斗咬着牙，从米斗当中，掏出足够的稻谷，作为粮种。 　　土地有了、粮种有了，人手呢？ 　　方斗挥动袖口，一个个光点落地，俨然是豆兵。 　　但数来数去，数量也不够啊！ 　　种田又不是打仗，最低等的草豆兵，都够用了。 　　只可惜，方斗步入法师之后，连金豆兵都很少用，肉豆兵又交给黄山弟子观摩使用。 　　“可是尝试下，真正的撒豆成兵了！” 　　这门法术，等施术者步入法师境界，还有一重变化。 　　一颗灵种在手，施展法诀，无需提前祭炼，立刻就能成为豆兵。 　　方斗早有尝试的意愿，此刻人手不足，终于步入流程。 　　“去！” 　　手头的粮种，就是现成的灵种。 　　方斗运转‘撒豆成兵’的法诀，法力进入粮种内部，心头明亮一片。 　　果然，这门法术的精髓，便在于化草木为精英。 　　法力进入灵种内部，顺着胚胎开始催生，瞬间发生变化。 　　粮种破壳发芽，瞬间长成一个豆兵的形状。 　　“好得很！” 　　方斗感应到，这尊豆兵不同于草、肉、金三种豆兵，而是成长型的。 　　根据他输入法力不同，可以一路冲破三流、二流、一流，甚至突破法师境界。 　　但是，种田而已，用不着玩太大。 　　方斗竟留下一丝法力，让豆兵的体制，维持在成年青壮的水平。 　　洞天之内，一万颗粮种撒出，遍地都是长出的豆兵。 　　“去，开垦种地！” 　　方斗望着豆兵大军，露出欣慰笑容，这才是撒豆成兵的正确使用方式。 　　接下来的日子，方斗在洞天内，督促豆兵开垦平原、点下粮种、翻土洒水。 　　洞天内，日子一天天过去。 　　起初，方斗很是手忙脚乱，但没经验可以看书啊！ 　　这个世界，名教尚未垄断学问，农家也有著书立说。 　　方斗比照着农家典籍，磕磕绊绊摸索，死了好些粮种，但大部分都活了。 　　洞天中的水土阳光，虽然承自外界，但好处在于，可以自主调节。 　　方斗手中的勾曲山洞天，等同于大型大棚，用来种植米斗中的粮种。 　　米斗中的粮种，和普通稻谷可不一样。 　　方斗施展撒豆成兵时，就感受到，绝非一半灵种。 　　所谓灵种，起码是桃山上的灵桃种子那个层次，普通的五谷种子，够不上这个级别。 　　方斗内心早有期待，若是能种出大米，必将是传说中的灵米。 　　眨眼间，收获的季节到了！ 　　粮种种在洞天内，和外界季节不同步，但仍旧遵守春季播种、秋季收获的规律。 　　半年时光匆匆过去，洞天内已然变了模样。 　　放眼过去，金灿灿的稻谷，沉甸甸下垂，风吹过的稻浪，令人满心都是幸福。 　　“宁要一斗米，不要半块金！” 　　方斗终于明白，为何老百姓，将粮食堪称命根子。 　　这番播种和收获的体验，让他体会到，最简单朴素的道理。 　　民以食为天，眼前这片稻田，岂不是最接近天道的地方？ 　　方斗照旧使出撒豆成兵，一个个豆兵落地，开始收割稻谷、晒干保存。 　　嗯，没有脱壳，主要是带壳容易保存。 　　方斗掌心托着一把稻谷，施法将谷壳脱去，露出略显透明的白米。 　　“果然是灵种！” 　　所谓灵种，乃是草木精华成就，和修行者无比契合。 　　这把白米，吃下肚子能强身健体、辟易疾病，更是更用来施法炼制。 　　“果然，米斗出品，不同凡响！” 　　在豆兵的抢收下，稻田收割一空，最终收获了二十万斤稻谷。 　　“米斗，我先还十万！” 　　米斗晃动几下，吞吸地上的稻谷，流水般消失。 　　片刻过后，稻谷少了一半。 　　方斗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自己要还债，外界又要用到粮食。 　　他在黄山道脉时，也翻查过粮田，发现每年的收入，勉强够佃户的口粮，连带着朝廷的税收，再加上黄山道脉需要消耗的数量。 　　丰年时节，或许还有盈余，但一到灾年，如果黄山道脉不减免租子，佃户轻则饿死，重则逃亡。 　　佛诞节前，道家的产业还能免税，但现在这些优惠都没了。 　　即便如挂印观，名下的田地产业，多半是用来种植经济作物，仅有少部分种粮食。 　　各家还是没有太大危机，即便种出的粮食不够吃，总能拿钱去买。 　　他们作为人上人，饥荒之年，粮食再短缺，也缺不到他们头上。 　　但是，方斗却不这么想，或许在鸡鸣庙时穷怕了，总觉得手头要囤积些粮食。 　　刚收获一茬，洞天还要缓三两个月，才能继续种植下一茬。 　　方斗留下几个豆兵，定期松土、施肥，保证土地肥力。 第四百零五章 金鸡元神 　　如今，总算是农闲时分。 　　方斗离开存储稻谷的地方，回到洞天法坛坐下，回顾往事，不禁哑然失笑。 　　明明是修行者，怎么开始种田了？ 　　而且，还是真正意义上的种田。 　　也罢，耽搁了不少时间，眼下该是重新修炼了。 　　方斗双腿盘坐，微微呼吸几下，猛地睁开双眼。 　　洞天内的空气，多出几丝微妙的变化，修行起来的效果，发生了细微的提升。 　　而这个变化，是种植米斗中的稻谷之后，才发生的。 　　“起了，种田还能提升洞天！” 　　方斗左右想不出原委，索性不去管，直接进入主题。 　　他如今修行的功法，以自身的六神雷法，综合挂印观的五行、黄山的周天一炁。 　　若论功法的层次，已经不弱于道家中一流门派，修行的速度和质量无需担心。 　　此刻身处洞天，环境又是顶级的，更加不必担心。 　　许久之后，方斗缓缓吐气开声，一个周天大循环完成。 　　境界虽然没进步，但体内法力的增长，却是肉眼可见。 　　按照此法稳步修炼，中等法师的境界，就是跑步前进的目标。 　　方斗伸个懒腰，起身行走几步，杂质顺着热汗派出。 　　“险些忘了！” 　　方斗一拍额头，喉头蠕动，金鸡内丹吐落掌心。 　　这团炭火般的圆球，本体是蛊王珠，方斗为了想念鸡大师，才取名金鸡内丹。 　　实际上，鸡大师有没有内丹，方斗也不知道。 　　“此物，到底有何神奇？” 　　方斗捏着金鸡内丹，召出空中火。 　　这片缓缓燃烧的火焰，看似柔和，实际上，却能将万物烧成虚无。 　　方斗存了尝试的心思，缓缓将空中火，靠近金鸡内丹。 　　下一刻，金鸡内丹变得火热，窜出一头气势汹汹的大公鸡，对着空中火的方向，发出愤怒的啼叫声。 　　“咕咕咕！” 　　空中火在空中，连推数丈远，最终翻几个跟头，钻入方斗掌心。 　　“厉害！” 　　方斗这才知道，鸡大师在这颗丹内，炼入精气神合一的烙印。 　　“应当是帮助我，修炼金鸡诀来着！” 　　方斗内心感动，一口将金鸡内丹吞了。 　　早在突破法师前，方斗各种作死，误打误撞以斗百毒心法，将金鸡诀修炼大成。 　　现如今，有了金鸡内丹，不知会发生什么变化？ 　　方斗迎着山风凛冽，摆出个金鸡独立的姿态，周身法力流转。 　　这一刻，沉寂多时的金鸡内丹，仿佛得到感应，开始缓缓释放力量。 　　“唔！” 　　方斗的感觉，有些吃撑了，就像是饱餐一顿后，还要喝汤。 　　金鸡内丹中，带着精纯的力量，没入方斗四肢百骸中。 　　皮肤、骨骼、血肉都在迅速强化，镀上一层金光，令人难以直视。 　　这一刻，方斗反而成了当事人，旁观自身发生的变化。 　　金鸡内丹，如同小太阳大放光明，这些光芒对此刻的方斗，无疑是大补之物。 　　从皮肉到骨骼内脏，都在疯狂贪婪吸收。 　　方斗正晕乎乎，突然见到地上的影子，隐约朝着一头‘大公鸡’轮廓转变。 　　“不好！” 　　金鸡内丹，还是鸡大师十年祭炼而成，内部精髓超出方斗容纳极限。 　　若平时慢慢吸收，也还罢了。 　　现在继续下去，极有可能到最后，方斗被金鸡内丹同化，变成一头鸡妖。 　　“停止，必须停止！” 　　方斗开始操纵金鸡内丹，企图将其逼出体外，但情况依然失控了。 　　金鸡内丹，抗拒方斗的操纵，加快增强肉身的速度。 　　“反噬！” 　　方斗一阵头晕，这下糟糕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开始感觉皮肤痒痒的，已经有羽毛从毛孔钻出。 　　“必须自救！” 　　这世间，妖怪绝对是人人喊打。 　　方斗出身民间散修，已经够惨了，如果再变成妖怪，那就是地狱模式。 　　绝不能任由发展下去，最终同化成一头公鸡妖怪。 　　危急关头，方斗搜肠刮肚，想着自救对策。 　　动用鸟篆云符，将金鸡内丹移出去？ 　　不行，金鸡内丹顺着体内四处流走，根本抓不住。 　　吞下青铜飞剑，一举射爆金鸡内丹。 　　也不行，空中火都奈何不了金鸡内丹，搞不好飞剑自残成功，金鸡内丹还完好无损。 　　方斗越想，越是感到绝望，压根没办法呀！ 　　“天赐！” 　　不知为何，方斗脑海中，陡然想到这个名字。 　　“玄武元神！” 　　方斗乐得快跳起来，有办法解决了。 　　玄武小镇中，方斗作为见证者，亲眼见到天赐，如何将身上的玄武精华，汇聚成玄武元神。 　　这个法子，正好可以解决眼下困境，严丝合缝。 　　“上天可怜！” 　　方斗整顿心思，开始调动体内法力，引导金鸡内丹，开始汇聚金鸡元神。 　　这一刻，方斗精神高度集中。 　　脑海中，浮现一头雄壮的金鸡，对着朝阳昂头，发出唤醒山河的鸣叫声。 　　“咕咕咕！” 　　衔出一轮明日来，大地山河变颜色！ 　　如此雄壮的气势，舍金鸡其谁？ 　　方斗内心的惶恐不安，渐渐平息下来，变得空灵高远。 　　精神缓缓拔高，朝着九天云霄飞去，越来越高…… 　　陡然间，方斗觉得身体一松，先是跳上某个高台。 　　“这是？” 　　等他睁开双眼，却见到下方是自己的身躯。 　　此刻的方斗，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公鸡，只不过是精神灵光组成。 　　“金鸡元神！” 　　方斗有了天赐的经验，立马知道，自己正是元神状态。 　　金鸡内丹的精华，被他成功转化成元神。 　　下方的肉身此刻安详一片，再也没有刚才，又转化成公鸡形态的危险。 　　“成了！” 　　方斗操纵金鸡元神，顺着头顶天灵，钻入肉身。 　　睁开双眼，一切恢复往常。 　　金鸡诀的修行，提升到圆满境界。 　　金鸡元神加持下，周身刀枪不入，一声大喝能让恶鬼魂飞魄散。 　　更有甚者，方斗还能寄托元神，化作一只公鸡，肉眼凡胎绝无法识破。 　　“鸡大师，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方斗想到这里，内心越发暗淡。 　　鸡大师不肯让他跟着，想必要处理的事情，凶险万分。 　　连法师都不够看，难道是真人层次的交锋？ 　　方斗心中决定，不能辜负鸡大师的希望，尽量提升实力，前去苗疆帮忙。 第四百零六章 九大法宝 　　法坛上，方斗右手放在膝盖上，左手掌心朝上摊开。 　　米斗化作拳头大，坐落在左手掌心。 　　“我得到米斗后，先是遇到水火道袍。天罡法坛，接连开启更多的半斗米，知道最后，解锁米斗空间。” 　　方斗细细数来，每一件法宝，能突破半斗米。 　　如今，方斗手中的法宝，水火道袍、罡煞道冠（原天罡法坛）、青铜飞剑、警醒红线、轻影钱、仙剑碎片、白虎衔尸图、金鸡内丹、星樽，不多不少，正好九件。 　　九大法宝，一步步开启米斗。 　　米斗空间解锁后，内部辽阔的空间，不仅可以存储大米粮食，更是可以装入法宝和各项物体。 　　等同于一件随身储物法宝，没有限制。 　　米斗伴随方斗走到今日，全靠一个‘缘’字。 　　方斗突破法师，解锁米斗之后，知道先前抓去的白米，都要逐一归还，更何况九件法宝呢？ 　　水火道袍属于道家的风尘真人，罡煞道冠更牵扯到丹余、广林一脉、警醒红线是名教至宝、白虎衔尸图处于兵家，其他法宝的来历，也丝毫不次于这四样。 　　“若冥冥之中，自有主宰，我这些因果，最终都要偿还！” 　　方斗头皮发麻，奇遇太过，将来成就大道时，需要偿还的因果越过。 　　世上没有免费午餐，吃饱喝足之后，没钱付账，就只有洗盘子抵账。 　　方斗再度回想佛诞节当日，道家真人不出面，轻描淡写几下不知，就将如日中天的朝廷，打得衰落败坏下去。 　　如今升为法师，越发对真人敬畏不已。 　　到了真人那个境界，斗法斗力是下乘，斗智斗计方为上乘。 　　人家轻描淡写一个布置，让你全身本事无从施展，憋屈惨死，这就是境界差距带来的。 　　方斗这才想起来，难怪道家、释门和名教三家，都有卜卦测算之法，大道游戏，拼的就是信息不对等。 　　“阴阳望气术！” 　　方斗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门秘法。 　　阴阳家的末代家主，邵子灵，是个厚道人，将此法赠给方斗，而且没有任何要求。 　　一直以来，方斗借助此法，趋利避害，越发明白阴阳望气术的厉害。 　　现如今，他感觉前途忐忑，想到借助此法，测一测前程。 　　“让我看看！” 　　刷刷刷，九件法宝，一件不落，全都悬浮到米斗上空。 　　水火道袍、罡煞道冠，平时穿戴身上，骤然离开，颇有些不适应。 　　方斗摸了摸脑袋，陡然睁开双眼，阴阳鱼从瞳孔浮现，盯着九件法宝。 　　“我艹！” 　　不怪他爆粗口，实在是眼前一幕，太过令人惊骇了。 　　九件宝物，密密麻麻交织的因果线，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这些因果线，穿透方斗全身上下，然后深深扎入虚空，不知去往何处。 　　九件法宝，所有因果线聚合起来，几乎竟方斗包裹成一个大蚕茧。 　　方斗激动之余，反而冷静下来，给自己讲个冷笑话。 　　欠了一千万的债，怎么才能恢复平常心？ 　　答案：再欠一个亿。 　　曾几何时，方斗还在为米斗的几十万斤大米，愁得不行。 　　但现在吗，一切都看开了。 　　九件法宝的因果线，背后各有来头。 　　水火道袍的主人，风尘真人，辈分比枯木、黄冠更高，保守估计是三花聚顶的真人，更有可能是地仙。 　　警醒红线背后的杞子圣贤，是名教传说中的圣人，比风尘真人成就更高。 　　白虎衔尸图，更是汇聚整个兵家的气运，嗯，方斗曾见过兵家家主，牛武，砍瓜切菜灭杀两个真人。 　　仙剑碎片的主人，镇国剑仙，连仙人都能刺伤。 　　罡煞道冠，牵扯到的广林真人，是麻教教主，麾下教众无数。 　　金鸡内丹，背后是鸡大师，方斗必然要报答他。 　　剩下的轻影钱、星樽、青铜飞剑，暂时无法得知来历，但仅从因果线上，也不比其他几样差。 　　“愁死我了！” 　　这些法宝的主人，可没有米斗好说话。 　　现在不讨债，是要等利息累积足够，将来一次性回本。 　　“不行，绝对不能拖下去！” 　　方斗决定了，必须在法师境界，将这几件法宝的因果，统统回报了。 　　如今累就累些，若是将来突破真人，只怕累积的因果，需要方斗粉身碎骨，为他人挡灾消难，才能还了因果。 　　前世，方斗曾读《封神演义》，总是疑惑，为什么武王伐纣期间，为什么那些散修，前赴后继、飞蛾扑火一般，代替三清门人赴死，填补封神榜的空缺？ 　　现如今，方斗大致有些明白了，背后就是因果。 　　封神一事，三清筹谋已久，以天地众生为棋子，众多散修早已定下因果，无从脱身。 　　欠下的因果，需要身死道消来偿还！ 　　所以，正统道家中人，从来不轻易欠下因果。 　　方斗出身散修，走的野路子，此刻明白已经晚了。 　　转念一想，若无这些法宝，方斗未必能崛起这么快。 　　一饮一啄，自有天意！ 　　虽然抱定了结因果的心思，但方斗知道，没那么容易！ 　　先前他回归鸡鸣庙，临时心血来潮，想要竟警醒红线，重新缠回杞子石像手中，没想到推门入庙，石像不翼而飞。 　　可想而知，方斗就是将水火道袍，重新还给成衣铺，也不可能解了这份因果。 　　“找对思路，才是解题第一步！” 　　方斗坐在米斗前，望着九件法宝的因果线，心想阴阳望气术，可否给出提醒？ 　　下一刻，方斗双眼剧痛，阴阳鱼旋转之下，九件法宝中，水火道袍的因果线，猛地跳动两下。 　　等疼痛褪去，眼前一切恢复正常。 　　九件法宝再无任何变化，仿佛先前发生的都是错觉。 　　方斗却知道，这是阴阳望气术给出提醒，突破口的第一步，就是这件水火道袍。 　　片刻过后，方斗跪在法坛上，对着虚空恭敬行礼。 　　“邵前辈，我对天发誓，让阴阳一脉存续不绝！” 　　阴阳望气术，帮助方斗踏出偿还因果的第一步，对他来说，不啻于救命之恩。 　　方斗终于醒悟到，邵子灵的馈赠，对他意义何其深远？ 　　“那个方向，是维扬郡？” 　　方斗回想先前所见的动静，看向因果线震动的源头。 第四百零七章 远访故友 　　维扬郡，一列商队缓缓前行。 　　说是商队，实则只有寥寥无几数人，领头跑帮的大掌柜，照顾骡马的三两伙计，还有做饭的师傅。 　　就这些人，要拉扯起骡马齐整的队伍，托着庞大的货物缓缓前进。 　　“方先生，听你说，来维扬郡访友，这朋友应该有些年头没见了？” 　　大掌柜脸圆圆，身材魁梧，胯下骑着匹马，一看就是精明能干。 　　在他身旁，方正骑着头大青骡，脚步倒也不慢。 　　身下这头大青骡，自然不是当年那头的后代，毕竟骡子没有生育能力。 　　这头大青骡，还是钱员外赠送给他，乃是精挑细选的良种。 　　离开鸡鸣庙时，钱员外赠送好几头牲口，供方斗搬运东西。 　　方斗这次远行，牵了头健壮的大青骡，倒也好用的很。 　　阴阳望气术，看出水火道袍的机缘，就在维扬郡中。 　　方斗福至心灵，想到有位故人，也在维扬郡安身，便下了勾曲山。 　　“太湖一别，也有十几年了，奇烈大哥，不知如今安好？” 　　太湖之战过后，方斗收到佛诞节的邀请，匆匆离开。 　　辞别前，奇烈和饮火老人，正要前往维扬郡安身。 　　方斗总想着去维扬郡拜访，但一来二去总抽不开身，这回顺路去看看。 　　期间，方斗也收到奇烈信件。 　　饮火老人和奇烈，在覆灭千秋社过程中，小赚一笔。 　　他们在维扬郡中，开了一家烟花店，专业对口，生意倒也红火。 　　好吧，火器一门做烟花生意，倒也是物尽其用。 　　途中，方斗遇到这支商队，搭伙赶路，一来二去熟了。 　　对了，现在方斗是读书人大半，头戴儒巾，身穿长袍。 　　这也是大掌柜，对他如此客气，近乎尊敬的地步。 　　维扬郡，名教气氛浓厚，人人都对读书人无比敬重。 　　这背后的根源，还在维扬郡太守身上。 　　维扬郡太守，乃是当世有名的儒生，两榜进士出身，又是大儒弟子，无论是学问神通，还是治理手段，都是当时顶级的水平。 　　相比之下，丹阳郡太守，就是个废物。 　　维扬郡，可是有大妖横行的，仍然被他压制住，不能肆虐。 　　当地百姓，感念太守庇佑之恩，对名教也是崇拜有加。 　　是以，维扬郡中，释门和道家两家，压根没有市场。 　　倒是在乡野民间，民间术士还能有些生存空间，靠着斩杀妖怪，勉强糊口。 　　方斗得知这个消息后，乔装打扮，扮成读书人模样。 　　听到大掌柜发言，方斗回道，“一别十年了，有些年头！” 　　大掌柜听了，上下打量方斗，许久才说道，“方先生，保养挺好！” 　　方斗的外表，才二十不到，十年前多大？ 　　方斗醒觉失言，倒也不做解释，反问道，“听说过‘焰霄居’这家吗？” 　　大掌柜肃然起敬，“阁下的朋友，莫非在‘焰霄居’做事？” 　　原来，焰霄居的烟花，乃是维扬郡远近闻名，甚至远销其他地方。 　　“焰霄居的烟花，乃是紧俏货色，连续三年，我家都没抢到。” 　　听着大掌柜解释，方斗缓缓笑了。 　　原来，饮火老人和奇烈来到维扬郡，开了家的烟花铺子。 　　这二人虽然脾气火爆，但炼制火器的手段一流，用来制作烟花小菜一碟。 　　铺子刚开，也不用打广告，在门前通宵燃放烟花。 　　那一夜，堪称‘火树银花不夜天’，五彩缤纷的焰火，将夜宵都染遍了。 　　至此以后，‘焰霄居’的大名，传遍整个维扬郡。 　　二人本是修行者，开店除了掩饰身份外，顺便赚些小钱，自然没有什么动力。 　　但是，烟花实在紧俏，不可避免陷入有价无市的地步。 　　逢年过节都要燃放烟花，富贵之家不问价钱，只要最好、最绚丽的，只认‘焰霄居’的牌子。 　　“其他老字号的烟花铺子，也想过仿冒，奈何推不出秘方？” 　　大掌柜说到这里，连连摇头，‘焰霄居’东西是好，奈何价格太贵，赚头不大。 　　方斗笑而不语，火器门的手法，掺杂了修行者的手法，区区普通人也想仿冒？ 　　“奇烈大哥，现在做生意了，不知火爆脾气怎样了？” 　　方斗望着远处天空，开始浮想联翩，奇烈大哥穿着朝奉外袍，叉腰瞪眼，“爱买不买，滚！” 　　“那个，方先生，咱们一路过来，也算有些交情吧？” 　　不知何时，大掌柜凑上前，以商量口吻，对方斗说话。 　　“何事？” 　　方斗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有事儿。 　　“这是，贵友在‘焰霄居’做事，不知道地位如何？” 　　方斗想了想，回道，“应该不低！” 　　废话，饮火老人是老板的话，奇烈就是少当家了。 　　“能做主否？” 　　“可以！” 　　大掌柜乐得咧嘴，“那能打个商量，让贵友帮忙，给我们商行出一批货吗？” 　　方斗想了想，多大事儿，“可以！” 　　大掌柜乐得蹦起来，有了这批紧俏货，就能拉来更多关系，生意滚滚而来。 　　“方先生，你刚来维扬郡，不认识路，我为你带路，前去焰霄居！” 　　大掌柜对这次机会无比珍惜，在一处小镇让商队停下，自己和方斗轻身上路，前往焰霄居。 　　“奇烈大哥的生意，做得貌似不错！” 　　方斗心想，当年饮火老人和奇烈，就是看中此地妖怪横行，适合民间术士存身。 　　没想到，误打误撞，开辟了一条商路。 　　二人日夜兼程，很快就到了焰霄居所在的小镇。 　　“唔？” 　　方斗听到大掌柜语气疑惑，显然看出蹊跷。 　　“有什么不对？” 　　大掌柜指着宽阔的夯土路，“方先生，此地是通往焰霄居的道路，往常车来人往，热闹的很，都是前来购买烟花。” 　　“怎么今日静悄悄的？” 　　“肯定有事！” 　　焰霄居，光前街头脸铺面，再加上临河的加工作坊，足足占地十几亩，俨然是不小产业。 　　“这个……” 　　方斗和大掌柜，站在大门前，但见铁将军把门，竟是关门歇业。 　　呃，这也太任性了，生意正火红的时候，就关门了。 　　方斗走上前，抬手敲门，“有人在吗？” 　　“没人！” 　　方斗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笑着摇头，“那你是谁？” 　　“东家和少东家都不在家，你们改日再来！” 第四百零八章 意外 　　方斗心想，来的不巧啊，饮火老人和奇烈都不在。 　　这可就难了，除了这二位，没人认识他呀！ 　　他正苦思冥想，旁边大掌柜上前，“这位方先生，有故人在贵铺子做事！” 　　说着，他转身看向方斗，“方先生，你那故人叫什么？” 　　“奇烈！” 　　大掌柜朝门内喊道，“奇烈在吗？” 　　门内沉默片刻，然后怯生生叫道，“少东家就叫奇烈，不在家！” 　　大掌柜猛回头，盯着方斗。 　　方斗有些尴尬，“我叫方斗，不管你信不信，我真认识奇烈！” 　　他心里也没底啊！ 　　片刻，脚步声响起，木门打开，一个少年钻出来，盯着方斗。 　　“你，你是方斗师叔？” 　　方斗听这个称呼，琢磨过什么，当即问道，“你是奇烈的弟子？” 　　“嗯，你认得我吗？” 　　少年盯着方斗，许久才点头，“是，我认得你！” 　　他让开进门的通道，“方师叔，快请进！” 　　二人接连进了店铺，见到里面的布置，不像是准备开门做生意的。 　　方斗一指大掌柜，“这位朋友路上见到，想要购置一批烟火。” 　　少年点了点头，叫来一个伙计，带着大掌柜下去点货！ 　　店铺中，只剩下少年和方斗。 　　“你应该没见过我，如何认得出我？” 　　方斗心中好奇，便问道。 　　少年说道，“我是维扬郡生人，年幼失孤，得老东家收留，在‘焰霄居’做事。” 　　“前年，少东家见我机灵，收我为弟子！” 　　少年说到这里，猛地想起来，自我介绍道，“我叫赵芒。” 　　方斗点点头，问道，“赵芒，你还没说，怎么认出我？” 　　少年赵芒，缓缓说道，“少东家，经常和我说起你，说方师叔是他见过，民间出身的术士中，最有天分、最有潜质的。” 　　“方师叔的长相气派，少东家已经收了无数遍，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 　　方斗心头有些微酸，这些年来，怎么就不来看看。 　　这时候，大掌柜已经点了一批货物，从后院赶来，拜谢方斗介绍的恩情。 　　“改日再聚！” 　　方斗拜别大掌柜，目送他离开在远方。 　　“饮火前辈和奇烈，这次外出，有多长时间了？” 　　赵芒扳着手指，细细数着，“约莫有三个多月了！” 　　“以往也有类似情况，老东家和少东家不在家，就叫我看家，闭门不开张！” 　　“但这次时间太长了。” 　　根据少年赵芒所说，平日外出采买材料、解决纠纷等，都花不了这么长时间。 　　方斗心血来潮，有了些许感应，莫非此行有什么危险？ 　　“赵芒，你可知道，他们此行为何而去？” 　　赵芒咬了咬嘴唇，显然内心挣扎，但最后还是说了。 　　“方师叔，少东家一直说过，他平生最服气的就是你！” 　　“我也知道，自己没学到什么真本事，帮不上满！” 　　“但这次老东家和少东家他们，可能真的遇上麻烦了！” 　　少年越说越是惶恐，顷刻间泪流满脸，双肩都在颤抖。 　　“别怕，说！” 　　方斗的语气平静，但散发的自信意味，让少年逐渐平静下来。 　　“我知道，他们修炼法术的，少东家也没瞒着我，说好下半年就教我！” 　　“咱们维扬郡，读书人是人上人，修炼法术的，很是被看不起。” 　　“但老少东家经常外出，斩杀妖邪救人。” 　　“近些年来，灾荒四起，咱们维扬郡靠着水路，虽然招灾，却也不算艰难！” 　　“再加上，本郡织绣工坊兴盛，种田活不下去，可以做工养家。” 　　“但七八年前，大批人口开始失踪，老弱青壮都有！” 　　“其中，还有不少远近闻名的绣工、织工的名家大师，也都相继失踪。” 　　方斗皱起眉头，这可不简单啊！ 　　维扬郡中，人口失踪，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妖怪掳走了。 　　太守治理民间，为了对抗肆虐的妖怪，各地编户选民，以保甲制度，将村镇乡寨打造成堡垒。 　　这个制度下，妖怪菱形吃人的情况，越来越说。 　　相应的，一旦出事，就是整个村落、整个城镇的人口消失。 　　这年头闹饥荒，但妖怪总不能吧？ 　　竟然饿到大肆出动，吃人行凶的地步。 　　而且，听赵芒所说，许多织工、绣工的大师也消失了。 　　这些技术工种，莫非口感不同，竟让妖怪挑拣着抓走吃？ 　　赵芒接着说道，“老当家和少当家，得知这个情况，一直想要外出，查探此事如何？” 　　维扬郡的妖怪们，比丹阳郡又不同。 　　当年丹阳郡中，妖怪横行市井间，公然穿上人的衣裳，装扮成各种职业。 　　但是，维扬郡中的妖怪，数量更多、规模更大，反而更加隐秘。 　　方斗一路行走至今，穿街过巷、行走村镇，竟没见到半个妖怪。 　　“莫非，维扬郡也有极乐城？” 　　方斗想到这个可能，但摇了摇头，丹阳郡之事过后，纵然还有妖怪躲在地下，也该搬走了。 　　传闻当中，丹阳郡可是有大妖存在的。 　　何为大妖？真人境界的妖怪是也。 　　“莫非？” 　　方斗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难道妖怪也有洞天？ 　　有大妖，就有能力创造洞天，隐藏在暗处。 　　“如果这样，就太麻烦了！” 　　方斗心中隐约猜到，维扬郡的妖怪，很有可能有独自的洞天藏身。 　　阴火老人和奇烈，若是追查人口失踪，贸然涉及妖怪的核心地带，那就危险了！ 　　“奇烈他们，往何处去了？” 　　方斗猛地起身，追问二人去向。 　　赵芒指了个方向，心中实在放心不下，“方师叔，你能找到他们吗？” 　　“给我找两套衣物来！” 　　方斗摩拳擦掌，许久没施展引香寻踪术，现在正好试试。 　　“你留在家中，不要外出，我必定将奇烈他们寻回来！” 　　方斗安抚赵芒，便离开‘焰霄居’，前去寻找饮火老人和奇烈二人。 　　听赵芒描述，十年来，饮火老人没有突破，倒是奇烈突破至一流境界。 　　这二人联手，只要不是遇到特别厉害的妖怪，都具有自保之力，毕竟火器厉害，杀伤力巨大。 　　但若是他们误打误撞，触碰到妖族所在的洞天，那就不妙了！ 　　三月未归，显然是凶多吉少。 第四百零九章 荒村 　　一处破败荒村，野狗横行，从废墟中不断拖拽出沾满泥土的东西，然后疯狂撕咬争抢。 　　数月前，这里还是一处保甲村，家家户户有青壮参与练兵，四方猛兽不敢靠近，连妖怪都绝迹了。 　　但是，现如今，村庄完全破败，鸡犬之声灭绝，半个人影也见不着。 　　一缕青烟，蜿蜒着在空中前行，穿梭在废墟中，渐渐迷失了方向。 　　“已经到了极限了！” 　　方斗大概还原出，饮火老人和奇烈二人，追寻线索来到此地，进入荒村后消失。 　　引香寻踪术，只能追踪到这一步了。 　　“好浓的妖气！” 　　方斗皱起眉头，发现废墟上空妖气冲天，显然毁灭村庄的罪魁祸首，正是维扬郡中的妖怪。 　　不，应该是妖族！ 　　普通的妖怪，纵然杂居一处，也是混乱不堪，不能成为‘族’。 　　像丹阳郡的狐妖，以氏族血脉为纽带，根据尾巴数量分等级，创造出井然有序的组织，所以自称狐族。 　　丹阳郡的妖怪，上有大妖坐镇，下方的无数妖怪，若再有洞天作为老巢，已经超出占山为王的范畴，足以自称妖族，乃至是妖界了。 　　“这维扬郡的水，也太深了！” 　　方斗这才醒悟，为何维扬郡一地，道家和释门都插不进手。 　　“这位维扬太守，也不是凡人呐！” 　　方斗想到这里，掌心捏了几颗粮种，朝地上一丢。 　　此乃洞天收获的稻谷，乃是灵米级别，落地见风就涨，迅速成长为雄壮的豆兵。 　　“进村，探探有无危险！” 　　几尊豆兵分头行走，行走在废墟中，查找线索。 　　方斗附在豆兵视线上，见到满目疮痍，家家户户门窗撞断、土墙倒塌，都是被暴力破坏。 　　妖怪皮糙肉厚，力大无穷，普通遮风挡雨的房屋，在他们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轻松就能摧毁。 　　眼前这幅场景，不用多想，村庄内的百姓，肯定早已遭遇不测。 　　方斗沉思片刻，心神顺着豆兵行走。 　　突然，村庄中的几头野狗，双目变得通红，看着缓缓靠近的豆兵，弓腰炸毛，双耳竖起。 　　下一刻，这些野狗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人立而起，朝豆兵扑上去。 　　“区区小精怪！” 　　方斗手掌轻按，豆兵气息迅速拔高，停留在二流术士境界，和几头野狗怪厮杀起来。 　　“汪汪！” 　　“嗷呜！” 　　片刻过后，遍地都是野狗的尸身，豆兵来回翻捡，遇到仍在抖动的，便补上一刀杀了。 　　总算收拾干净了。 　　这些野狗双眼通红，显然是吃过人，所以才成了精怪。 　　“该杀！” 　　方斗果断下令，豆兵继续往前行走，查探情形。 　　这些野犬，不过是后来成精怪，绝非屠村的凶手。 　　若当年村庄还在，光是训练的青壮，就足够对付这些不成气候的小怪。 　　“咦！” 　　方斗目光看向一旁，见到有修行者的气息靠近。 　　对方靠近的方向，正是豆兵前去的方向，二人眼看着就要碰面。 　　“好胆！” 　　豆兵视线中，漫天黄沙飞起，扑面而来。 　　狂风中砂砾，携带者巨大力道，每颗沙子都像全力挥动的铁锤，落在身上足以将人砸得粉身碎骨。 　　这股怪风，绝对是法术驱使之下。 　　方斗勾动手指，豆兵的气息，再度提升到一流术士境界。 　　一尊尊豆兵身上，散发出金光，形成防护罩，挡住风沙的侵袭。 　　接下来，豆兵接二连三，闯入风沙当中，要召出出手的修行者。 　　“师叔，连您老的呼风咒都挡得住，来者不善呐！” 　　“哼，区区妖怪，看我不收拾了他！” 　　来着足有五人，竟把豆兵当成了村中参与的妖怪，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 　　方斗没有解释误会的意思，喝令豆兵出手。 　　嗖嗖嗖，一道道人影，撞破狂风，来到众人面前。 　　‘师叔’见到豆兵，方才醒觉误会了，妖气并非来自对方身上，而是村庄中残留的气息。 　　这时候，豆兵抢先动手，嗖一声飞快，对他挥拳冲来。 　　“哼！” 　　‘师叔’二话不说，抬起手掌，食指上的铁指环冒光，掌心狂风大作，顷刻间凝聚成一根丈二长棍。 　　三四米的长棍，对着豆兵当头砸落，带着撕裂空气的风声。 　　当，瞬间命中，豆兵头歪了歪，脚步不满，一拳击中师叔胸口。 　　师叔躲闪不及，但身上的法器立刻反应，浮现一层光，挡住豆兵的拳头。 　　下一刻，破碎声响起，光芒破碎。 　　豆兵拳头正中师叔胸口，虽然被挡住大半力道，但仍是令他结结实实吃了一拳，胸口血气翻滚。 　　“且慢动手！” 　　师叔见到，其他的豆兵越过自己，要对他的晚辈动手，记得连忙大叫。 　　“道友，请罢手，这是误会，这是误会啊！” 　　这位年近五旬的民间术士，眼见不是对手，终于喊停。 　　此刻，狂风早已散去，方斗缓缓走到前方。 　　‘师叔’见到方斗，吃了一惊，竟如此年轻，他身后的几位晚辈，最年轻也有三十多岁。 　　但是，对方看上去二十不到，实力远胜于他。 　　刚才交手，他立刻感应到，豆兵并非血肉之躯，而是法术形成的傀儡。 　　区区一个傀儡，就打得他如此狼狈，那么对方本体该有多强？ 　　想到这里，‘师叔’越发恭敬，“这位道友……” 　　突然，他神情剧变，因为他反应过来，对方的气息比自己远胜。 　　而‘师叔’自身，已经是一流术士顶尖的人物。 　　答案很明显了，这位年轻人，还是法师强者。 　　“啪啪啪！” 　　‘师叔’连连打脸，“前辈恕罪，刚才是我口误！” 　　要命了，他竟敢称呼一位法师道友，若是对方心眼小，仅凭这个借口，就能出手杀人。 　　方斗缓缓开口，“不碍事！” 　　随即，他问道，“你们前来此地，也是寻找失踪的人口？” 　　‘师叔’听得方斗发问，连忙解释道，“前辈，的确如此。” 　　“这些年来，维扬郡各地，都有村庄、城镇失踪，幕后凶手，正是那些丧心病狂的妖怪！” 　　“我们前来查询，看能否查出蛛丝马迹！” 　　这位‘师叔’，带着四位子侄晚辈，也是来寻找妖怪踪迹，伺机除妖来着。 第四百一十章 残璧画 　　‘师叔’见方斗沉默不语，心中忐忑。 　　这世道，三家不靠，绝难成就法师，顶天了就是一流境界。 　　眼前的方斗，外貌二十不到，就算再道家，也是天之骄子般人物。 　　可想而知，对方必定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刚才自己冒失出手，已经惹得他不快，如今只好小心伺候，免得生出祸事。 　　方斗见他如此唯唯诺诺，又是初来乍到，显然不知道什么。 　　想到这里，他懒得多说，转身就要离开。 　　突然，方斗停下，问道，“你们可曾听过，饮火老人和奇烈这对叔侄？” 　　‘师叔’听了回道，“听过，焰霄居的东家，他们家的火器厉害，在民间修行界中大有名气！” 　　方斗来了兴趣，没想到啊，奇烈表面卖烟花，暗地里卖火器。 　　“听过他们的事情吗？” 　　‘师叔’摇摇头，“没听过！” 　　接着，他问道，“前辈，可否赐下您的名号？” 　　方斗想了想，正要借他之口，让奇烈知道自己再找他。 　　“我叫方斗，原在晋陵鸡鸣庙修行！” 　　‘师叔’听了瞪大双眼，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竟是当年在太湖边上，斩杀千秋社法师的方大师？” 　　嗯，斩杀左长老，的确是方斗成名之战。 　　“原来是方大师，您能成就法师，果真厉害，为咱们散修长脸了！” 　　‘师叔’看向方斗的目光，变得崇敬无比。 　　民间散修，想要晋升法师，本就千难万难，如今见到方斗这个传奇，简直激动得不能自已。 　　“前辈此来，也是为了追查此事？” 　　方斗点了点头，“差不多！” 　　“我等愿意听从方前辈驱使！” 　　‘师叔’和四位子侄辈，一副马首是瞻的模样。 　　方斗却不想添累赘，刚才交手，已经知道底细，这些人还没豆兵好用，当即推辞。 　　“不必了，我四处走走，你们随意！” 　　说罢，方斗转身走入荒村，留下‘师叔’一行。 　　许久过后，有师侄提醒，“师叔，咱们怎么办？” 　　‘师叔’眼珠转动，“咱们跟上去，跟着法师强者，遇到危险有人挡着，说不定还能捡些好处。” 　　于是，一行五人，远远跟上方斗背影，却不敢靠近，生怕惹他不快。 　　方斗也知道，多出‘小尾巴’，且浑不在意，径直走向村落深处。 　　从村庄边缘，越往中央地带走，毁坏程度就越强。 　　中央地带，正是村庄祠堂所在，更是此地最大的建筑。 　　但凡一地的祠堂，都是各家各户捐钱出力，集体修建而成，无论是用料还是做工，都是半点不敢马虎。 　　但是，村中央的祠堂，被破坏得最彻底，连同砖瓦和木柱都粉碎，落满一地。 　　“这里是起火点！” 　　方斗望着脚下，知道妖怪开始肆虐的地点，就从这处祠堂开始。 　　“嗯！” 　　一转眼，废墟当中，竖着般面残破的石壁，看模样是祠堂一角。 　　这处石壁屹立不倒，也没有半点歪斜，竖立在遍地废墟中，显然格外显眼，更添几分蹊跷。 　　“有趣！” 　　方斗走到石壁前，见到上面有斑驳油彩，上面画着人物像。 　　“师叔，你看他在做什么？” 　　不远处的瓦砾堆旁，‘师叔’带着晚辈，偷偷看着方斗背影。 　　听着师侄反问，‘师叔’瞪了他一眼，“闭嘴！” 　　若是惊动了方斗，他们可没好果子吃。 　　“果真有古怪！” 　　方斗的目光，落在画壁上，凝神望去，上面油画人物，竟然开始动了起来。 　　画壁上的小人开始动了，就像是动画片，展露出一副春社聚集的场景。 　　全村老少，聚集在祠堂前，在空地上聚会，等着族老烧香敬祖。 　　原本是安宁祥和的景象，瞬间被打破了。 　　无数妖怪冲出来，趁着百姓们没有防备，到处抓人吃人，凶残无比。 　　许多村民逃走，躲在家中关紧门窗，却被妖怪们撞塌墙壁、冲破门窗，将人拖出门口吃掉。 　　方斗面前的画壁，红色油彩的比例，越来越大，顷刻间铺满整个画壁。 　　望着无声的壁画，耳边仿佛听到惨叫声。 　　即便是粗陋的石壁，简单的彩笔油画，却勾勒得栩栩如生，令人见到如同身临其境。 　　方斗此刻呆住，如同心神沉浸其中。 　　这些妖怪当中，有一头金钱豹尤其凶残，不少青壮取了兵器，对着他连连刺戳，碰撞得火花四溅，始终难伤分毫。 　　反倒是被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一个，将青壮们吃个干净。 　　这头金钱豹，显然是妖怪的首领，带领群妖将村庄扫荡一空，上至垂垂老朽，下至嗷嗷婴儿，无一幸免，连带着牲畜家禽，也都吃个精光。 　　画壁中，金钱豹突然转身，嘴角露出一丝诡笑，四爪按在地上走动，石壁上占据的面积，越来越大。 　　“师叔，这位法师前辈，怎么不动了？” 　　方斗此刻的情况，有些不对，似乎心神都被画壁吸走了。 　　“哇呜！” 　　一声带着腥风的咆哮，陡然在祠堂废墟响起。 　　咆哮声中，‘师叔’几人藏身的瓦砾堆，被声波震得松动，瞬间坍塌陷落。 　　“不好！” 　　五人都清楚看到，从画壁表面，窜出一头壮如水牛的金钱豹。 　　这头金钱豹，双爪弹出利刃般指尖，朝方斗当头抓去。 　　这般异变，来得太过突然，对方又是蓄谋已久，全力攻击。 　　更令人心惊的是，金钱豹俨然是法师层次的妖怪。 　　方斗一下子，陷入危险的境地。 　　“嗯！” 　　猛然间，方斗抬手，一根枣木戒尺抬起，迅速打在金钱豹额头。 　　金钱豹正要得手，见戒尺落下，打算硬生生承受，将方斗胸膛掏穿，取出热气腾腾的内脏吃尽。 　　方斗嘴角，露出冷笑，就等你这一招了。 　　戒尺表面，浮现红绿二色，瞬间爆发一股巨力。 　　金钱豹，如同被火车撞到，嗖往后倒飞，撞穿了几十个废墟。 　　这根枣木戒尺，上有桑夫子的‘碧血丹心’，法师层次的妖怪，也照打不误。 　　方斗收起戒尺，迅速冲向金钱豹。 　　刚才看到石壁，他就猜出不对，果然一看之下，发现上面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这头金钱豹藏在画后，一有机会就出来伤人。 　　这处画壁，若无意外，就是一处洞天的出口。 　　是的，单向出口，只能出不能进。 　　方斗想要知道更多，必须捉住金钱豹，拷问详细内幕。 第四百一十一章 小试身手 　　金钱豹纵掠如飞，身躯融入空气，化作扭曲的斑斓的色块。 　　“好快！” 　　方斗心惊不已，还是首次见到法师层次的妖怪，肉身强大到这个地步。 　　先前法宝一击，金钱豹倒飞几十丈，看似狼狈，实则毫发无伤。 　　如今方斗在后面追，眼见金钱豹越走越快，即将消失在地平线。 　　“这是逼我出绝招啊！” 　　方斗猛地纵身，环视四周，没人。 　　“云雾飞腾术！” 　　一阵浓密的白雾，从脚下升起，瞬间裹住方斗。 　　前方狂奔的金钱豹，心中骇然，本想在荒村画壁上，狩猎几个民间术士吃，没想到撞到这个煞星。 　　法师级别的散修，他不是没见过，但这么厉害的，绝对是道家才有的水平。 　　“不对劲啊，维扬到处都是穷酸大头巾，怎么有道家牛鼻子了？” 　　这头妖怪，灵智和常人无异，心中不断琢磨。 　　但是，他也不担心，自己脚力飞快，众妖当中都能排上号。 　　金钱豹急速狂奔，落爪如蜻蜓点水，稍微用力，就在地面留下碗口大的凹坑。 　　“嗖嗖！” 　　突然，金钱豹心头发紧，感觉不对劲，怎么背后的脚步声没了？ 　　他回头一看，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难道甩掉了？ 　　金钱豹正高兴，突然双眼迷迷糊糊，眼前竟然起雾了。 　　“不好！” 　　野兽本能提醒，金钱豹急速下难以转身，索性往地上侧倒，就地打滚儿。 　　嗖，一道寒光，擦着金钱豹脊背掠过。 　　剧痛，瞬间弥漫金钱豹全身，伴随而来是血腥气。 　　“受伤了！” 　　金钱豹在地上打滚，亡命般躲闪，生怕被击中。 　　这一刻，他无暇多想，只有逃命的念头。 　　翻了几十个跟头，金钱豹抬头看去，见到方斗双足腾空，下半身遮着云雾，朝他步步逼近。 　　云雾本是柔和轻缓之物，但此刻托着方斗，速度却如风驰电掣。 　　金钱豹起身站好，却见到方斗脚下云雾散去，在他面前落下 　　“拼了！” 　　这头妖怪，毕竟也是茹毛饮血的脾性，面对强敌，没有畏缩，反而激起凶性。 　　金钱豹四爪扣地，龇牙咧嘴，全身肌肉绷紧，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嗷！” 　　这头豹子妖，扑击猎食，乃是纵横山林、捕食猎物，千锤百炼而成。 　　壮硕身躯在空中，穿梭成流线型，比某些法器击出的速度更加骇人。 　　他盯着方斗的双手，决定一粘身，便要咬断左右手。 　　维扬郡的妖怪，和其他地方不同，在大妖的统领下，已经形成团体。 　　妖怪内部之间，多有交流经验，知道修行者施法，九成都要依靠双手。 　　于是，豹子妖重点攻击的对象，就是方斗双手。 　　腥风扑面而来，方斗倒退几步，有趣。 　　有门儿！ 　　豹子妖见方斗站在原地不动，以为对方被吓住了，心头浮现狂喜。 　　他听同伴说过，有些修行者太弱，只知道远远放出法器法术，一旦被近身，就和普通人无异。 　　豹子妖视线中，方斗貌似真是吓傻了，站在原地不动，甚至抬起右手，似乎要挡在面前。 　　“吃了你！” 　　豹子妖狰狞咧嘴，鲜红舌头掠过獠牙，猛地张开血盆大口。 　　啪！ 　　一下重击，重重打在豹子妖脸颊，如同千斤大锤，打得几乎变形。 　　豹子妖脑子嗡嗡响，血盆大口闭合，咬伤了舌头，满口都是血腥气。 　　怎么回事了？ 　　他回头看去，却见到方斗缓缓收手。 　　我被一个法师打了？ 　　豹子妖惊愕不已，随即怒不可遏，这是奇耻大辱啊！ 　　维扬郡中，妖怪和修行者交手，各有所长。 　　修行者擅长施法御器，但本体稍弱，妖怪则不同，肉身强悍，擅长近战。 　　可是，豹子妖却在引以为傲的近战上，被人类法师打脸，一巴掌糊在脸上，太伤自尊可。 　　“我要撕碎你！” 　　豹子妖双目通红，周身散发的煞气，几乎要凝结成块。 　　下一刻，豹子妖猛地提速，身躯从斑斓色块，变成结成一堆的线条。 　　方斗心头叹道，妖怪天赋异禀，一旦修炼成妖，仅凭肉身便足以媲美法术的威力。 　　金钱豹以肉身之力驱动，恰似在空间跳跃，一眨眼来到面前。 　　这头豹子妖，抬起锋利的爪子，一个‘猛虎掏心’，目标就是方斗的胸口。 　　“总有防身法器，也挡不住我十成妖力的一击！” 　　金钱豹残酷笑着，爪子已经按在方斗胸口，听到布帛撕裂的声响，下个瞬间，就是撕开血肉的温热感吧！ 　　“嗯？” 　　锋利的爪子遭到阻碍，如同按在滑腻的油皮上，丝毫不得寸进。 　　方斗抖了抖水火道袍，微笑问道，“还有力气吗？” 　　金钱豹不信邪，猛地咆哮一声，一双前肢猛地膨胀几圈，空气都浮现层层气浪涟漪。 　　咚，锋利的爪子，再度往下凹陷几分。 　　但是，方斗仍旧岿然不动，金钱豹悬在半空，很是尴尬。 　　“圆满的金鸡诀，果然厉害！” 　　方斗承受金钱豹接连两击，除了胸口微响外，小伤都没有。 　　除了水火道袍的防御，本体肉身的强度，也强悍到足以睥睨妖怪的地步。 　　“你也打了两下，困到我了！” 　　方斗抬起右手，在面前摊开，掌心空荡荡，以示光明磊落。 　　随即，右手捏成爪子，朝豹子妖当头击中。 　　咚，硕大身躯，当场砸落地面。 　　深深的凹坑中，豹子妖陷入泥土深处，脸上一道爪印血痕，皮肉外翻、血如泉涌。 　　“想不明白！” 　　豹子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就打不过呢？ 　　他却不知道，方斗自从吞了金鸡丹，凝聚元神后，肉身强大到什么地步呢？丝毫不弱于同等水平的妖怪。 　　真人境界之下，妖怪天然具备优势，肉身强大，可弥补法术带来的优势。 　　但是，一旦升入真人境界，妖怪就从肉身转为元神，而修行者能血肉重洗，二者进入并驾齐驱的地步。 　　唯独方斗这个异类，修行金鸡诀，肉身强悍程度，堪比妖怪。 　　“莫非，你是披着人皮的妖怪？” 　　豹子妖双目发亮，盯着方斗，如果这样，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你才是妖怪！” 　　方斗一把揪着尾巴，拔萝卜般，将金钱豹从坑里抠出来。 第四百一十二章 大妖迷踪 　　金钱豹被折腾得七荤八素，壮牛大的身躯，小老鼠般倒提半空。 　　他不甘心，身躯扭动几下，又挨了几下。 　　方斗挥拳如夯，砸得金钱豹头昏脑涨，等他老实下来，开口发问。 　　“你叫什么？” 　　金钱豹懊恼不已，若早知道，方斗是这么个怪胎，就不该傻乎乎拼命！ 　　如果先前逃走了，哪有现在的事儿！ 　　“我乃豹将军，是妖王坐下的三十六大将之一！” 　　嗬，还是个有头有脸的妖怪！ 　　方斗正要继续拷问，对方反而来劲了。 　　“识相的，速速放开我，否则等我妖界大军杀到，你死无全尸！” 　　方斗伸出食指，对着豹子妖眼眶戳去，瞬间戳瞎一只右眼。 　　“嗷嗷！” 　　金钱豹痛得惨嚎不已，恨不得回身咬尾巴。 　　“接下来，我问你答，不许废话！” 　　方斗的声音，冰冷如铁，让金钱豹逐渐生出畏惧的心理。 　　“同意了，现在继续！” 　　方斗盯着金钱豹，问道，“刚才那面石壁，是不是你们妖怪的洞天出口？” 　　金钱豹身躯一僵，显然方斗问在点子上了。 　　“快回答！” 　　金钱豹呵呵笑道，“你这修行者，不是一般人呐，连这个都知道。” 　　“不错，妖王施恩，让我等妖族，得以居住在妖界内，不受你们人类欺凌！” 　　“隔段时间，妖王大发神通，将出入口，投射到各地，我们妖族大军，能肆意横行，捕食人类。” 　　“前些日子，我率领麾下儿郎，将这处村子吃空了。” 　　说到这里，豹子妖狠狠说道，“可恨，我一时大意，想着吃几个回头的修行者，却遇到你这煞星！” 　　方斗心头一动，手掌对着空中施法，采集烟气勾勒出饮火老人和奇烈的相貌。 　　“遇到这两个人马？” 　　金钱豹眯着双眼，没有回答，反问道，“他们是你的朋友？” 　　好个妖怪，果真狡猾，猜出方斗寻人的用意，竟是想趁机讨价还价。 　　“不说，我卸掉你两只腿！” 　　听得方斗威胁，金钱豹越发笃定，抓到方斗软肋了。 　　“哈哈，不不敢动手！” 　　方斗目光平静，伸手捏住金钱豹左右腿，指尖射出尖锐气劲，洞穿血肉。 　　金钱豹疼得面孔扭曲，急忙叫道，“他们还活着！” 　　“这才好！” 　　方斗点了点头，将金钱豹扔在地上。 　　豹子妖落地，四爪抓挠地面，总算站稳了，正要思索如何脱身。 　　下一刻，森寒凉意，洞穿身躯，从左边腹部刺入，顺着另一头贯穿射出。 　　“为何？” 　　这般伤势，对法师层次的妖怪，也是足以致命的重伤。 　　豹子妖躺在地上，血如泉涌，不断流逝生机。 　　方斗收回飞剑，面无表情俯视他，“做个交易！” 　　“交出这二人的下落，我为你治伤，放你活着离开！” 　　豹子妖满腹怨毒的话语，但一看到方斗的目光，顿时都吓得缩回去。 　　这人心狠手辣，绝对不能刺激。 　　“你先给我治伤，我带你去见他们！” 　　豹子妖强行说道，“我流血太快，若不救治，必将血枯而死，到时候，无人知道他们下落！” 　　方斗却不信，摇头道，“我却不信，只有你见过他们！” 　　“呵呵，至少，我是你目前能找到的唯一知情者！” 　　方斗想了想，有道理啊！ 　　他翻转手掌，从罡煞道冠抽出一道光，落在豹子妖伤口上。 　　妖怪肉身本就强大，借助这道光的作用，伤口很快停止流血，只是一直不能愈合。 　　“这……” 　　豹子妖看向方斗，伤口残留一股力量，阻止愈合，若不去除，还会崩裂流血。 　　“等你带我，找到这两人再说！” 　　豹子妖点头哈腰，“请跟我来！” 　　说着，一豹在前带路，方斗紧跟其后。 　　走了片刻，方斗提出疑问，“这是回去的道路？” 　　豹子妖回头解释，“三十六位大将，各自分配一处出入口，那边村子的出口，便是归我掌控的！” 　　言下之意，他只知道这个出口。 　　方斗提醒他，“别耍小花招，否则要你的命！” 　　“哪敢？” 　　一人一妖，来时你追我赶，归时也是一前一后。 　　片刻过后，方斗和豹子妖，进入荒村废墟，停在祠堂残璧前。 　　石壁上的彩画，又变了副模样。 　　方斗微微吃惊，被豹子妖听到，转身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方斗摇摇头，没有说实话。 　　他在石壁上，见到先前遇到的‘师叔’一行，正怒目圆瞪，身处众多妖怪包围下，不停施法反抗。 　　但妖怪实在太多，片刻过后，几个晚辈被杀，师叔被活捉，妖怪们瓜分得干干净净。 　　金钱豹见了，解释道，“这个场面，是您来之前，我麾下儿郎捉了几个闯入村子的修行者！” 　　方斗心头冷笑，敢骗我，怕是不知道，我早就见过这几人了。 　　“你们这群妖怪，敢骗人吃人，太可恶！” 　　方斗伪装成愤怒模样，不断呵斥豹子妖。 　　豹子妖唯唯诺诺，一副臣服的样子，“饶命，我以痛改前非，以后再也不敢捉人吃人，回去后，还要遣散儿郎，让他们也不要害人！” 　　“这才像话！” 　　方斗嘴上说着，心里却想，鬼才信。 　　“我的两个朋友在哪，你快去找出来！” 　　豹子妖听到方斗下令，神色为难，“这位法师，怕是不容易！” 　　“你敢反悔？” 　　豹子妖见方斗瞪眼，慌忙解释，“要从里面带人出来，还要你帮忙！” 　　“为何？” 　　方斗心头警惕，知道对方在挖坑！ 　　“小妖法力低微，初入妖界，只能孤身一人。” 　　“您的两位朋友，都是自己误打误撞进入妖界，此刻早已被困住，凭着自身之力出不来！” 　　“想要救人，还要请你进去一趟！” 　　方斗盯着金钱豹的双眼，质问道，“这是真的？” 　　“肺腑之言，半点不假！” 　　方斗点了点头，问道，“我怎么知道，他们二人还活着？” 　　金钱豹拍拍胸口，“这个好办，你跟我进去，就能见到这二人！” 　　“您老的朋友，都是一流术士，总要留着后面吃的！” 　　方斗越发肯定，对方见过奇烈，不然绝无可能，知道他们是一流术士境界。 　　金钱豹却想着，若能将方斗骗入妖界，自己就能一雪前耻，报仇雪恨。 　　“还是不行！” 　　方斗突然说道。 第四百一十三章 救人 　　金钱豹心想，这一路上委曲求全，尊严丧尽，步步设下陷阱。 　　本以为能得手，却没想到，对方警惕性这么强！ 　　“为何不行？” 　　金钱豹急了，追问方斗。 　　方斗摇摇头，“我怎么知道，两位朋友就在妖界当中，如果是陷阱怎么办？” 　　还挺谨慎！豹子妖心想，看来还要下本钱。 　　“好办，我这就传令，让儿郎们将人带到入口附近。” 　　豹子妖指着画壁，“您老可以看看，人是否还在？” 　　方斗眯眼笑了，“可以！” 　　说罢，豹子妖喉咙呼噜噜，低吼几声，对着画壁吐出。 　　片刻过后，画壁上的图像有了反应。 　　一群妖怪，或本体行走，而人立而行，拥簇着二人来到前方。 　　方斗定睛一看，二人神情狼狈，身上裹满绳索，但从相貌来看，俨然是饮火老人和奇烈。 　　和十年前相比，饮火老人也苍老许多，奇烈更是长出络腮胡子，呈现成熟大叔范儿。 　　“不错，很好！” 　　金钱豹看向方斗，眯着眼睛搓手，“法师，可以跟我一起进去，带人出来吗？” 　　方斗不复先前平静，微微有些急切，“你现在就下令，让里面打开入口！” 　　金钱豹一声令下，朝着画壁大吼，“打开入口！” 　　下一刻，画壁表面，泛起一阵阵涟漪。 　　熟悉的开门动画，再度浮现在方斗面前。 　　豹子妖盯着方斗，想要从他脸上，看出震惊的反应，毕竟以往的任何人类修行者，见到洞天开启，都会出现短暂失神。 　　最终，他失望了 　　方斗神色平静，看过多少遍，玩了多少遍，都习以为常了。 　　“请！” 　　豹子妖往前一冲，原本坚硬石壁，如同打开门窗，任由他闯入其中。 　　方斗紧随其后，果然是洞天入口，和进出勾曲山的感觉丝毫没区别。 　　这妖界，看来就是大妖构建的洞天。 　　方斗眼前一花，出现在画壁中的空间，原本寥寥几笔勾勒的景物，瞬间变得清晰明了。 　　“方斗！” 　　奇烈和饮火老人，被一帮骚臭的妖怪拥簇着，路上不断折辱，正怒不可遏。 　　突然间，眼前空气浮现光圈，先是一头豹子妖冲出来，接着一道人影出现。 　　奇烈早已认出，当头出现的豹子妖，正是将他和师叔活捉的妖怪头领。 　　见到豹子妖时，奇烈须发贲张，正要张口喝骂。 　　下一刻，他认出后面出现的人影，正是十年未见的至交好友，方斗。 　　方斗一眼看到奇烈，朝他走来，“奇烈大哥，多年未见，你风采依旧啊！” 　　“是你，方斗！” 　　饮火老人也老了，一头红发间，多出几簇白发，但精神矍铄，认出方斗，当即叫出声。 　　豹子妖见状，颇有种诡计得逞的得意，对着方斗张口，“……” 　　突然，一阵凉风，灌入他口中。 　　豹子妖发不出话，猛地发现，喉咙被洞穿，呼呼窜风。 　　他竟然杀了我？ 　　豹子妖心中又是怨毒，又是不解。 　　他不明不白，为何方斗二话不说，见到人质后，就动手杀了自己。 　　这头豹子妖，早已谋算好了，只要进入妖界，就落入他掌控范围。 　　自己只需一声令下，就有源源不断的妖怪，围攻方斗，就算不能力敌，也可以利用人质，威逼他束手就擒。 　　可是，方斗根本不按套路来，没等他开口，就挥剑斩开豹子妖咽喉。 　　普通，豹子妖带着疑惑，倒地而亡。 　　异变太过突然，一群妖怪喽啰，见到豹子妖变成尸体，方才反应过来。 　　“不好了，他杀了豹将军！” 　　“快去禀告大王！” 　　“野猪将军、猞猁将军就在附近，请他们过来，为豹将军报仇！” 　　刷刷刷，飞剑化作白线，来回飘荡几下。 　　前一刻还在叫嚣的妖怪们，头颅刷刷掉落，眨眼间化作满地尸体。 　　“杀得好！” 　　奇烈哈哈大笑，一脚踢飞脚下狼头，胸口恶气总算出了。 　　白线又一闪，奇烈和饮火老人身上的绳索，刷刷落了一地。 　　二人心中惊骇，这可不是普通草绳，是妖怪的法器，名为‘捆仙索’，专门用来束缚修行者。 　　他们自从被抓后，几次想要脱身，都无法挣脱绳索。 　　可是，方斗刷刷几下，就把捆仙索斩断。 　　“方斗，何时修得这么一身超卓的本领？” 　　奇烈正要叙旧，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轰雷般怒吼声。 　　“谁敢杀我同族？” 　　方斗心头一动，回身看向入口处，阴阳望气术发动。 　　本以为杀了豹将军和小喽啰，入口无人关闭，但没想到，其他地方的妖怪，竟然接管了权限。 　　入口正要缩小，眼看着即将关闭。 　　“奇烈大哥，阴火前辈，快随我一同出去！” 　　方斗拉着二人，纵身一跃，通过入口，回到荒村现实当中。 　　“啪啪啪！” 　　方斗在二人背后，分别贴了一张符纸，内含一道‘山川潜行术’。 　　“你们先走，我来抵挡一阵子！” 　　话音刚落，饮火老人和奇烈，化作两道气流，消失在原地。 　　方斗缓缓转身，深吸口气，对着画壁方向。 　　这时候，一头黑胖壮汉，身边跟着蜂腰女子，从画壁冲出，落在地上。 　　“野猪、猞猁，倒也形象！” 　　方斗一眼认出，黑胖壮汉，就是野猪将军，旁边的蜂腰女子，不用说了，就是猞猁将军。 　　“原来是法师，无怪乎，能杀了豹将军！” 　　野猪将军目光落在方斗身上，“好个青春年少的法师，肉也不老，若能献给妖王，必定是大功一件！” 　　他转向身旁猞猁将军，“你我联手，活捉此人如何？” 　　猞猁将军点点头，“可！” 　　两头妖怪将军，开始一左一右散开，打算联手活捉方斗。 　　“不可大意，豹将军和手下的尸首，都是被极其厉害的法器斩杀！” 　　野猪将军张口吐出大片酸液，地面融化成泥坑，自己躺下滚了几下，等到起身时，已经裹满淤泥盔甲，遮住全身，仅留脸上两个窟窿。 　　猞猁将军，则是后退几步，闪烁几下，消失在废墟当中。 　　一个自己叠上厚甲，一个藏在暗处，果然各有风格。 　　“呼噜噜！” 　　野猪将军撒开四蹄，看似笨重身躯，冲起来速度不慢，俨然是一辆全速前进的重型坦克。 第四百一十四章 难缠的妖怪 　　“皮糙肉厚、血厚防高！” 　　方斗当即对这头野猪妖怪，给了个极高的评价。 　　山林中的野猪，足以和虎、熊相媲美，一身厚皮，再加上敢撞火车头的蛮劲儿，谁也不敢惹。 　　如今，这头野猪将军，更是堪比法师层次的妖怪。 　　他身上裹满的泥甲，用吐出的酸液，混合地上的泥土，被风一吹，瞬间板结变硬，比水泥都好使。 　　几十吨重的庞然大物，狂冲过来。 　　方斗就算有水火道袍、外加金鸡体，也不敢挡在前面。 　　虽说不会手上，但被撞飞了，总还是狼狈。 　　再者说了，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猞猁将军，想要趁乱出手。 　　于是，方斗选择了暂且退让。 　　他一挥手，青铜飞剑飞出，瞄准了野猪将军的右眼。 　　这头野猪，竟灵活得很，觉察不妙，见到白线的瞬间，拼命低头，用额头硬生生承受飞剑一击。 　　泥甲火星四溅，伴随着几点血星迸出。 　　“好硬的头骨！” 　　野猪将军的额头，泥甲碎裂大半，露出毛茸茸额头，皮肉绽开，露出的头骨上，残留着一道剑痕。 　　这一剑，虽说不是方斗全力出击，却未能洞穿头骨，足见这头野猪妖怪的体魄强大。 　　野猪将军这边，吓得魂不守舍，泥甲是他天生的法术，以往和同僚切磋，和修行者斗法，一向是无往不利。 　　但今天，在方斗面前，一个照面就破了，还受伤见血了。 　　他全身上下，最硬的地方，就是头骨，还险些被斩裂了。 　　野猪将军心知，猪脑子若是被刺穿，任他再是皮糙肉厚，也是非死不可。 　　“大猫，还不出手，你在等什么？” 　　方斗听到野猪将军大叫，突然感觉警兆，背后无声无息，竟靠近了一物。 　　“哇呜！” 　　裹着寒风的爪子，一下子划拉在方斗后颈上。 　　这下偷袭，堪称是杀招，猞猁将军潜行靠近，无声无息，要用锋利的爪子，将方斗的脖子割断。 　　猞猁吸取教训，专门挑选没有防护的脖子，一出手就是要害。 　　换成另外一个法师，还真有可能让她得手。 　　只可惜，这是方斗啊！ 　　爪子靠在后颈上，闪烁金光的皮肤挡住，再也切不下去。 　　方斗回头，裂开嘴巴，“好个大猫，我不去找你，你自己来找死！” 　　一团雷球喷出，正中猞猁将军胸口。 　　猞猁将军发出凄厉惨叫，身上裹着闪烁爆炸的雷霆，重新躲到暗处取了。 　　这时候，野猪将军再度裹上了泥甲，朝方斗猛冲过来。 　　似乎是忌惮飞剑，野猪距离十丈之外，张口吐出七八颗飞石。 　　他生性喜欢吃砂石，久而久之，在胃中积累，练成一团戊土精气，能源源不断凝聚飞石。 　　这些飞石盘旋灵活，一旦落地，又会变得沉重无比，杀伤力不弱。 　　方斗不等飞石靠近，张口又是一道雷霆，将飞石逐一炸开。 　　随之，雷霆缩成一根细丝，窜入野猪将军嘴里。 　　“什么？” 　　野猪将军一时不察，竟被雷霆钻入腹中。 　　那团养了几十年的戊土精气，雷霆一入其中，如扬汤撒雪，瞬间消融一空。 　　“嗷呜！” 　　野猪将军腹部剧痛，仿佛有剪刀将肠子剪成几百段，又像是一根尖锥，不断在五脏六腑猛扎。 　　他接连怒吼了数百声，震得四周瓦砾滚滚而落，一座座废墟崩塌。 　　最终，吼叫声减弱。 　　一声闷响声中，野猪将军倒地而亡，张开的猪嘴中，冒出烤焦的气味。 　　方斗的雷霆，早已将他五脏六腑烤成焦炭，死得不能再死。 　　“猞猁将军，你再不出来，我就去找你了！” 　　方斗张开双眼，阴阳小鱼出现，瞬间捕捉到猞猁将军藏身之处。 　　“哪里跑？” 　　猞猁将军，正要翻身推到画壁之处，返身回归洞天。 　　眼前这法师，太过强大，远远超出当初预料。 　　先是豹将军，然后是野猪将军，都是三十六将之一，都被杀了。 　　猞猁将军不敢再战，只想逃回妖界，上奏妖王此事。 　　“呼呼！” 　　当头劲风响起，猞猁将军心道不妙，弓腰一窜，化作流光。 　　身后响起炸响，碎土纷飞，像是天空下了场雨。 　　猞猁将军回头望去，心下骇然，原本藏身之处，却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凹坑。 　　“太可怕了！” 　　猞猁将军肝胆俱裂，深吸几口气，缩小成家猫大，发动天赋的潜行术，在废墟中来回飞窜。 　　“遇到个小机灵！” 　　方斗见猞猁将军，在废墟中穿梭，时而出现，时而隐没。 　　这些妖怪将军，都有一两手绝招，豹将军是速度飞快、野猪将军防御惊人，至于这猞猁将军，则是潜行无声，符合山林杀手的风格。 　　猞猁就是大号山猫，藏在茂林当中，悄无声息靠近猎物，一出手就是致命杀招。 　　野兽成为妖怪，也保留了天性的风格，各自练成独特法术。 　　眼下，猞猁将军全力发动，气息断断续续。 　　若非方斗凝神盯着，只怕她抓住机会，一下子钻入死角，就此隐匿不见。 　　“去！” 　　方斗抓住机会，青铜飞剑化作白线，朝着猞猁将军拉长的幻影刺去。 　　“呜！” 　　一声凄厉惨叫过后，猞猁将军吃痛之下，猛地加速，变得更加灵活，身躯以难度超高的程度，偏折回返。 　　“糟糕！” 　　方斗陡然发现，猞猁将军趁机，窜到画壁前方。 　　“飞剑，去！” 　　猞猁将军伤口的血气，蒸腾如烟，显然是在透支生命，拼命要进入妖界。 　　这时候，青铜飞剑追赶上来，一步步拉近距离。 　　紧要关头，猞猁将军猛地加速，扎入画壁上的入口。 　　进入妖界的瞬间，猞猁将军动用权限，将这处入口闭合。 　　荒村废墟中，飞剑化作的白线，撞在石壁上，将其撞碎成漫天石块。 　　“关闭了！” 　　方斗失落摇了摇头，竟让一头妖怪逃得性命，失算了。 　　不过，好歹此行目的达到了，奇烈和饮火老人都已救出，走了一个妖怪，算不得大事儿。 　　妖界内，猞猁将军气若悬丝，身旁围着一圈妖怪，都是听到动静刚来。 　　“快，带我去见大王，有个极其厉害的法师，杀了豹将军和野猪将军！” 　　妖怪们轰动了，三十六大将，竟然一下子就死了两个！ 第四百一十五章 维扬妖迹 　　方斗转身离去，半途遇到奇烈和饮火老人。 　　二人被妖怪困住许久，吃喝不便，身体极度虚弱，走得并不快。 　　起初还以为，是妖怪追上来，二人心生惨烈之情，几乎决定玉石俱焚了。 　　等见到是方斗，终于松了口气。 　　方斗在他们身上施加的符咒，也能也工作定位的功能，很快便找到他们。 　　“方斗，这次多亏你了！” 　　奇烈一副络腮胡子，看起来就是成熟大叔，相比之下，方斗容颜未改，别说称兄道弟了，称作叔侄也有人信。 　　方斗点了点头，“奇烈大哥，前段时间，我一直忙于修炼，最近才出关，便来维扬郡看你！” 　　“兄弟，你怎么还能当年一般，容颜不变？” 　　叙旧完，奇烈方才发现，方斗的容貌，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这时候，饮火老人突然发话了，“方斗，你已经是法师了？” 　　方斗心想，好眼力啊！ 　　“刚突破没多久！” 　　方斗委婉解释，毕竟十年突破法师境界，这个速度有些耻于开口。 　　“什么？” 　　奇烈激动不已，上前攥住方斗手腕，“好兄弟，你竟然成就法师了，这可太好了！” 　　“难怪，那些妖怪首领，都不是你的对手！” 　　“还有，你如今这模样，莫非就是突破法师带来的？” 　　延寿丹的事情，方斗不方便多说，点头回答，“差不多吧！” 　　奇烈突然哈哈大笑，“我奇烈的兄弟，现在是法师境界了！” 　　他笑了两声，就被饮火老人打断，“没大没小，应该叫法师大人了！” 　　法师和术士之间，隔着一道鸿沟，此乃修行界公认的法则。 　　奇烈愣了愣，目光看向方斗。 　　方斗热情揽着奇烈肩膀，“奇烈大哥，你我之间，无需客套，按照往常称呼即可！” 　　说罢，他朝饮火老人拱手，“饮火前辈，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饮火老人撸撸胡子，乐呵呵道，“那是，老夫精通保养！” 　　方斗带着二人，以云雾飞腾术，几个时辰便回到焰霄居。 　　二人身体虚弱，不宜大补，还是赵芒忙前忙后，准备稀粥小菜，让奇烈和饮火老人饱餐一顿，连睡数日才醒来。 　　苏醒之后，奇烈找到方斗，开始商讨起来。 　　“方斗，维扬郡的妖界，这潭水太深了！” 　　“我和饮火师叔来此，开了这家烟火铺子，勉强度日。” 　　“这次的事情，我们本不想掺和，无奈牵扯到一桩天大人情，不得不出面，结果到了荒村后，遇到群妖围攻。” 　　“同行的几位道友，力战而亡，只有我和师叔被生擒。” 　　“这帮妖怪果然邪恶，竟喜欢虐杀修为高的民间术士，我和师叔都是一流术士，所以才被留下！” 　　说到这里，奇烈愤愤不已，“这帮妖怪，将咱们关在牲口棚中，再有几天就要虐杀，做成食物吃掉！” 　　“多亏了你，我等才得以活命！” 　　方斗摆摆手，“小事一桩！” 　　“不过，这维扬郡的妖界，到底有何奇特，竟能坐大至此？” 　　方斗始终搞不清楚，这天下之大，都是人道文明的范围，怎么还有维扬郡的妖界存在？ 　　妖界自称一方世界，内部妖怪阶层分明，有大王、将军，还有数不清的小喽啰。 　　维扬郡太守，身为名家子弟，一直以铁血除妖闻名，但妖怪越发壮大，丝毫没有削弱的趋向。 　　若说妖怪太强，有真人境界坐镇，那么道家的真人、释门的圣僧，还有名教的圣人，为何不出面铲除？ 　　若说妖怪较弱，何以面对维扬太守剿杀，仍能存活至今？ 　　“莫非，维扬太守，也和妖怪有勾结？” 　　方斗想到这个可能，不料奇烈开始说出一桩秘事。 　　“方斗，听我说，维扬郡的妖怪，不是别处的妖怪，太危险了！” 　　“你或许听到，那些妖怪口中的大王了。” 　　方斗点头回答，“听到了，那妖王什么来历？” 　　“维扬郡的妖王，原本是个雄的，后来来了个雌的，将雄的打跑了，占据了妖界，收服所有本地妖怪！” 　　“天下四方的妖怪，陆续来投靠，这些年势力越发壮大！” 　　方斗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十多年前！” 　　方斗掐指一算，那时候他刚踏上修行之途啊，这么算来，有些年头了！ 　　“前后两任妖王，均是堪比真人的大妖，连官府都制不住！” 　　“哦！” 　　方斗心中好奇，“这两任妖王，分别是什么来历？” 　　“前任妖王，乃是一头雄蛟，被驱逐后，藏身运河水底，吞吃饮水的牲畜、翻船的行客。” 　　“至于后来的妖王，则是一头母老鼠！” 　　老鼠能打败蛟龙，足见这头女妖王的厉害！ 　　这个消息太劲爆了，维扬郡内，竟藏了两头真人级别的妖怪。 　　方斗这才知道，天下之大，处处危险啊！ 　　和丹阳郡相比，维扬郡就是地狱难度。 　　想到此处，方斗不仅庆幸，幸好穿越时，没有生在维扬郡，否则等不到金手指到账，就会提前大结局。 　　“方斗，最近的祸事，相传就是女妖王作祟，四处掳掠人口！” 　　奇烈低声说道，“我被困妖界，听到那些小喽啰交谈，女妖王最近，宠幸一头蜘蛛妖，百般满足其要求。” 　　“掳走的人口，都是为了填饱蜘蛛妖的巨大胃口。” 　　“方斗，纵然你是法师，这事儿也管不了，还是尽快回鸡鸣庙，安心修行去吧！” 　　方斗这才想起来，解释道，“我最近搬到丹阳勾曲山，已经不在鸡鸣庙了！” 　　“勾曲山？” 　　奇烈微微吃惊，正要说出口。 　　方斗连忙制止，“勾曲山，如今被黄山道脉的丹融掌握，我偷偷潜入山中修行，低调行事。” 　　“明白！” 　　奇烈心中感慨，像方斗这样出色的民间散修，已经修到法师境界，还要躲躲藏藏，避免得罪道家门派，这什么世道？ 　　二人十年未见，促膝长谈，方斗足足待了十来天，方才动身离开。 　　“蜘蛛妖！” 　　“失踪的织工、绣工……” 　　“呵呵，这女妖王好雅兴啊！” 　　方斗通过只言片语，大致猜出，维扬郡的现任妖王，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了！ 　　所以，尽管奇烈好心劝说，但方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第四百一十六章 故人 　　临河众多工坊，大型工坊不计其数，最近由于织工、绣工接连失踪，变得冷清许多。 　　若放在平时，来往运送货物的船只穿梭不绝，极为壮观。 　　大半工坊都关门了，工人们生怕遭遇不测，无人敢上工，都躲在家中闭门不出。 　　工坊请不到人，自然没生意，只好关门歇业。 　　薛娘子家的工坊，放在运河旁，就是家不起眼的小作坊，几十家织机的规模，请的工人不多，忙的时候，还要东家母女搭手帮忙。 　　大势之下，这家小工坊，也不可避免关门。 　　薛娘子四旬未到，但鬓间已有白发，显然操劳过度，她相依为命的女儿，正值二八年华，正在旁边劝说。 　　“娘，别忧心了，别家都没生意，又不是唯独咱一家！” 　　“少赚些钱，歇歇也好！” 　　薛娘子愁眉不展，“傻孩子，娘不去赚钱，你的嫁妆怎么办？” 　　女儿去年就已许配人家，按照当地习俗，嫁妆不能马虎，否则女儿嫁过去，公婆会对她不好！ 　　“可是，咱家的工人都不来了，怎么开张？” 　　薛娘子叹了口气，望着天空，想起后院堆积如山的丝线材料，这些材料不织成布匹，就卖不出去，白白占用地方和资金。 　　可是，几十台织机，光凭母女二人，如何能顾得过来？ 　　这时候，从街口缓缓走来一人，手上捧着荷叶包裹这甜滋滋的糖藕，身后背着包裹，一看就是外地来人。 　　“娘，你看那人！” 　　女儿突然指着那位行客，眼神露出苦思回忆的光芒。 　　“像不像……” 　　薛娘子，跟着看向那人，身躯一震。 　　十年前，她带着女儿回乡，途中遇到水匪劫财害命，幸亏遇到一位豪侠，杀了水匪，救下她们二人。 　　这么多年过去，薛娘子和女儿，对恩人始终不忘。 　　今天在大街上，遇到一位原来的行客，相貌和恩人有八九分相似。 　　“这位客人且慢！” 　　方斗停下脚步，张嘴将糖藕吞了，咀嚼几下咽掉，“何事？” 　　眼前的少女很是陌生，方斗肯定没见过。 　　少女盯着方斗面庞，确认再三，转身朝薛娘子，“娘，是恩公的样子！” 　　薛娘子上前，朝方斗行礼，“客人，您像我家的一位恩公，不知可认得此人！” 　　她快速将当年乘船赶路的遭遇，对方斗说了过一遍。 　　方斗听了恍然大悟，肯定说道，“你们，莫非是我……嗯，叔叔当年救下的那对母女！” 　　是的，方斗打算冒充自己的……侄子。 　　果不其然，薛娘子和女儿，对视两眼，露出欣喜，竟然相信了。 　　也对，十年过去，方斗容貌与当年无异，若不加掩饰，肯定会被当成妖怪。 　　“您是恩公的侄儿，快快进门，喝杯茶！” 　　薛娘子和女儿，将方斗请入门中，给他倒了热茶，并奉上果品点心。 　　“嗯，薛东家，听叔叔说，你们家当年，不是只有七八架织机吗？” 　　方斗环视四周，见到有几十架织机，也算是中小规模。 　　薛娘子笑了，脸上带有几分自傲，“我这些年来，生意越做越好，买入织机扩充工坊，才有了今日规模！” 　　原来如此，这位薛娘子，还是个经营有道的女强人。 　　“请喝茶！” 　　薛娘子的女儿，见茶水凉了，又给方斗续了一杯。 　　方斗端起茶碗，下意识问道，“薛东家，我看你家生意不太好，莫非有什么烦心事儿？” 　　薛娘子叹了口气，“您从外地人，应该不知道本地的事情！” 　　“咱们维扬郡，乃是天下织造的中枢，举世闻名的织绣大师，都在咱们维扬郡中！” 　　“我这家工坊，虽然请不到顶级大师，却也有一位师傅坐镇！” 　　“咱们沿河工坊，哪家没有一两手绝活。” 　　“只可惜，这几年，接连有师傅失踪，还都是织绣方面的行家里手。” 　　“一家家失踪，任谁也找不出下落！” 　　“官府也没办法，只要交代各人归家，自己注意安全！” 　　薛娘子指着门外，“这家家工坊，没了大师傅坐镇，上好蚕丝织不成绸缎，都堆在家里发霉，都愁得不行！” 　　说到这里，她哀叹道，“小女年底就要出嫁，还打算给她置备一份丰厚嫁妆，如今也不成了！” 　　笃，方斗将茶碗，放在身旁桌上。 　　“薛东家，你们家里缺不缺人？” 　　说这话时，方斗的包裹放在身边，一看就是外出打工的。 　　听到这句话，薛娘子愣了愣，下意识问道，“小方啊，你都会写什么？” 　　“织绣裁剪缝衣，都会一些！” 　　“那你先留下吧！” 　　方斗被安排在工人暂住的房内，双目闭合，两耳微微颤动，听到薛娘子和女儿，正在低声争辩。 　　二人故意避开方斗，离得远，声音压低，但仍被方斗听到了。 　　“娘，家里什么情况，都不开张了，哪里养得起闲人？” 　　薛娘子坚持道，“他是恩公的侄儿，咱们不能不管！” 　　“你看他孤身一人，漂泊无依，在维扬郡举目无亲，还能依靠谁？” 　　女儿迟疑片刻，“那咱们也不能一直养下去。” 　　“等生意好了，就能派上用场了。”薛娘子说道，“他不是说了，会一些手艺！” 　　“恐怕是说说而已！” 　　这下子，薛娘子也不好意思为方斗说话了。 　　维扬郡的织绣大师，大都是中年女子，一来女子心灵手巧、做事细致，二来年纪不到、积累不够，无法掌握精湛技艺。 　　至于男子吗，勉强能做些做种活儿，真正高深的技艺是无法掌握的。 　　方斗本以为，刚才说话已经够低调了，但听在二人耳中，简直是蛤蟆吞天——口气不小。 　　织绣裁缝，四个字就是四个行当，担任一位大师傅，哪怕穷尽一生，都不敢夸口精通其中一样。 　　方斗偏偏敢说，自己每样都懂一些，这让薛娘子母女，立刻生出这是夸大其词的印象。 　　连带女儿，也将方斗当成不学无术之途。 　　若不是看在，方斗是‘恩公’的侄儿，压根不想搭理他。 　　“被人看轻了！” 　　方斗突然哈哈笑了，闭目陷入沉思，眼前浮现‘天衣无缝’‘嫁衣’‘裁云’三项技能。 　　前者是当年锦妃制作羽衣的手法，后两门剑法，则是从半截断袖得来。 　　“从现在开始，我方斗，要凭手艺吃饭！” 第四百一十七章 响起的织机声 　　“小方，你今后，负责看管工坊和仓库。” 　　“晚上需要巡防三次，主要是防水防火！” 　　“工坊旁边就是运河，一旦走水了，扑灭也是方便！” 　　第二天，薛娘子带着方斗，来到工坊走了一圈，向他介绍工坊的情景。 　　方斗边走边看，目光扫过织机，将大致的原理、用法，瞬间明白了七七八八。 　　“咱家包食宿，至于工钱吗？” 　　方斗急忙说道，“吃住就不错了，工钱也不提，等东家有了生意，咱们再商量工钱的事儿！” 　　薛娘子打量方斗，这孩子挺懂事儿！ 　　接下来几天，薛娘子和女儿，接连观察方斗，发现他干活勤快，也不偷懒，开始觉得他人还不错。 　　方斗这边安心了，薛娘子母女继续想办法，看能不能从外地，请来些工人，好歹将库存的生丝做完。 　　但是，从外地请人，又要找熟人担保，还提前付一笔钱。 　　工坊许久没开张，薛娘子家囊中羞涩，哪里拿得出钱，正打算变卖首饰，却被女儿拦住，坚持要动用嫁妆。 　　母女俩僵持不下，这些天一直在争吵。 　　方斗呢，每日擦拭织机、保养零件，并定时检查仓库，检查生丝的情况。 　　蚕丝价格不菲，保管也需要上心，一旦发生霉变，便会沦为一文不值的废品。 　　“娘，小方这人倒也实在，每天都擦拭织机，半点灰尘也不留！” 　　闲暇时候，女儿也向薛娘子，说起方斗的情况。 　　薛娘子也点头，“是啊，这么踏实肯干的孩子，少见的很！” 　　他们却不知道，方斗擦拭织机，是为了熟悉内部结构。 　　墨家机关，方斗好歹也是入门水平，制造大规模战争器械或许勉强，但熟悉织机，并提出改造优化的方案，并不太难。 　　这几天，方都在母女二人眼皮底下，大大方方研究，终于决定动手了。 　　薛娘子母女二人，这天外出筹钱，正巧不在家。 　　方斗面对几十架织机，撩起袖子，正式开始了。 　　叮叮当当一通响！ 　　片刻过后，几十架织机，都被改造得面目全非。 　　方斗转身走向仓库，搬来生丝，在织机上捋顺安放好，牵起线条，脚踩踏板，深吸口气。 　　“开始！” 　　哐哧哐哧！ 　　沉寂的运河边上，再度响起织机运转的声音，几十架织机的声音，瞒也瞒不住，顺着河流远远传去。 　　沿河的各家工坊，这些日子都在歇业，东家们煎熬得不行，突然听到织机开工，而且规模不小，都出门打听谁家开工。 　　“谁家开工？” 　　“那个方向，好像是薛娘子家！” 　　“薛娘子家的师傅，不是跑了吗，怎么还能开工？” 　　“她们孤儿寡母，怎么能让几十架织机同时开工？” 　　各家东家，越是谈论，也是疑惑，索性上门拜访。 　　顷刻间，街道上汇聚一道人流，刚走了几步，就遇到返程归来的薛娘子母女。 　　“薛东家，你家工坊，请来了哪家师傅，怎么今天开工了？” 　　一位相熟的东家当即反问。 　　薛娘子起初疑惑，随即满脸煞白，倒退几步，被女儿搀住。 　　“快，快回工坊！” 　　女儿心焦不已，这可是祸事了。 　　留守工坊的，只有小方一人，肯定是这小子，不甘寂寞，乱碰织机，若是浪费生丝、弄坏织机，那就坏了。 　　其他东家，看母女二人神情不对，拥着二人来到工坊。 　　女儿一把推开大门，瞪圆双眼就要叫骂，身后薛娘子颤声道，“你别骂人，小心吓坏小方！” 　　这一刻，织机声戛然而止。 　　女儿堵在门口，呆立原地，不进去也不出来，像是吓傻了一般。 　　“怎么回事？” 　　其他东家都猜出内情，肯定是守家的人，乱玩织机，这下薛娘子家可有乐子瞧了。 　　织坊人家，最大的财富就是织机，连同囤积的生丝原料。 　　学徒要跟着师傅，起码学三年，才能碰到织机，想要触碰生丝，还要两年练习，足见这行的经验重要。 　　但是，一个外行人莽撞行事，不仅会浪费生丝，还会损坏织机。 　　薛娘子家织机本就不多，若是损毁了，修理或是购置，都要坏一大笔钱财，简直是雪上加霜。 　　“莫非织机都坏了，薛娘子的女儿都吓傻了？” 　　一个东家暗地猜测，摇头怜悯，“可怜，这下薛小娘子嫁不成了！” 　　说不得，为了挽救工坊，还要将小娘子的嫁妆搭进去。 　　“哎，节哀吧！” 　　有人开口劝道，提醒薛家小娘子，千万不要气坏身子。 　　这时候，小娘子颤声声说道，“娘，你快来看看！” 　　薛娘子心想，事情都发生了，眼睛睁还是闭，都改变不了现实！ 　　她索性快步上前，走到女儿身边，看向工坊内部。 　　“这……” 　　薛娘子也呆住了，母女二人，竟是同样的反应。 　　“怎么回事？” 　　其他东家越是见到事情蹊跷，心头越是痒痒。 　　“各位都来瞧瞧！” 　　薛娘子母女二人，走进工坊，一群东家鱼贯而入。 　　众人眼前，浮现七彩缤纷的色彩，从一堆丝绸表面浮现。 　　方斗站在织机前，正专心给丝绸收尾，这一步最讲技术，绝非大剪子咔嚓一划就能解决。 　　“呼呼！” 　　片刻后，丝绸轻飘飘落地。 　　“此等丝绸，堪称极品啊！” 　　一群东家，都是干这行的老手，见过的上好丝绸不计其数，当下就认出，眼前的丝绸，乃是足以媲美蜀锦的绝品。 　　“可惜！”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东家，捧着轻柔如云纱的丝绸，连连摇头，“薛娘子，你家的生丝，不过是中品，若选用上品生丝，这丝绸的品级，还能更上一层！” 　　薛娘子看着丝绸，已经痴了。 　　丝绸的品相，除了生丝外，还和织工的手艺息息相关。 　　薛娘子这家工坊财力有限，买不起上品生丝，也请不起大师，一直做的是中低端的丝绸生意。 　　但是，她眼力不差，看出方斗织出的丝绸，乃是上品中的上品。 　　真如同行所说，若是换成上品生丝，恐怕这丝绸，就是顶级的水准了。 　　“小方，这真是你织出来的？” 　　薛娘子看向方斗，其他东家的目光，也变得炙热不已，全都集中在方斗身上。 第四百一十八章 小方大师 　　用的是库存的生丝，但织出来的丝绸，如同有七彩光芒。 　　先前众人进入工坊，如同见到一片彩虹，根本原因在于，丝绸的品级太高，能反射光线成七彩光彩。 　　薛娘子心知，采买的生丝，品级并不高，呈微黄色。 　　这样生丝织出来的绸缎，呈现白色发黄，绝无可能呈现七彩纷呈的品相。 　　唯一的解释，就是织工手艺极高，已经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 　　如今的维扬郡中，什么最宝贵？人才！ 　　高明的织工，是各家工坊争抢，甚至求之不得的人才。 　　更加进一步，眼前局势下，还敢出来做事，不怕送命的织工大师，更是有价无市的物价珍宝。 　　薛娘子没来得及细问，就被其他热情的东家挤到一边。 　　“这位大师如何称呼？” 　　“呃，小方！” 　　方斗刚说了一句，就被马屁如潮淹没。 　　“小方大师，您这手织工，简直神了！” 　　“我见过的师傅，无人能与您相比！” 　　更有赤裸裸的，直接就开出价码招揽，“小方大师，我愿以每年五千两，聘请你在我家工坊做事，平时指点即可、无需动手！” 　　“去你的，五千两，太不把大师当人了，我翻倍！” 　　“我翻三倍！” 　　“我翻……” 　　一众人吵得急赤白脸，甚至撩起袖口，恨不得拳脚相向。 　　“静一静！” 　　薛娘子的女儿，站出来大叫，“这是我家的工坊，你们都出去！” 　　她跟着娘亲操持家业，养成了泼辣性子，竟是不管不顾，将各家的东家往外赶。 　　“哎哎哎，小方大师，你考虑下，改日我上门拜访！” 　　片刻过后，众人走个精光，只剩下母女二人。 　　薛娘子早已将丝绸卷起，视若珍宝捧在手上，走到方斗面前。 　　“小方，这些丝绸，真是出自你手！” 　　方斗挠了挠头，“许久没干，有些生疏了，没浪费生丝吧！” 　　薛娘子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责备方斗，“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不早说呢？” 　　早知有方斗这尊宝贝，薛娘子还用得典当家私，从外地请人。 　　这趟她和女儿回来，求助无门，就是打算孤注一掷，变卖部分家私渡过难关。 　　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出了方斗这档子事儿。 　　“东家，这丝绸可还入眼？” 　　方斗织锦的手法，可是从‘天衣无风’‘嫁衣剑法’化用而来，可谓是牛刀小试。 　　“简直是上品！” 　　薛娘子喜不自胜，问方斗，“这般品相的绸缎，你还能织的出来！” 　　“完全可以！” 　　方斗斩钉截铁，在他看来，织锦也是修行，正要以丝线穿梭的轨迹，悟透‘嫁衣剑法’‘裁云剑法’的奥秘。 　　别说是织锦，包括绣工、裁缝，方斗统统要趁机学习。 　　对你们来说，这只是生意，对我来说，这可是修行啊！ 　　“东家，库里的生丝，有多少算多少，统统包在我身上！” 　　薛家小娘子喜不自胜，“太好了，这下咱家的工坊，可要发大财了！” 　　“千万不能招摇，其他工坊都不开业，唯独咱家有小方大师，若要引起某些人红眼，小心招惹祸事！” 　　眼下行业各家歇业关门，唯独薛家工坊能开张，足以引发众人嫉妒。 　　方斗突然提议，“东家，我年轻能干，仓库里的生丝，很快就能织完，闲着也是闲着，其他工坊的生意，可以接过来一部分！” 　　薛娘子听了，恍然大悟，“有道理！” 　　一人独自发财，容易引起众怒，但若是带着大家一起发财，还能交到朋友。 　　方斗的建议，就是替其他工坊加工，收取加工费，这样赚到钱，也能分担一部分压力。 　　“好，小方你真是聪明！” 　　方斗也不会承认，他这是想多要联手的机会。 　　接下来，沉寂的工坊，开始恢复了生机。 　　一担担生丝，运到工坊中，经由方斗双手，织造成绚烂的丝绸。 　　“我这门裁缝剑法，已经见到雏形了！” 　　一日，方斗在织机间醒来，心头忽有感悟。 　　这些日子，他埋头织锦，见过的生丝不下亿万，编制绸缎过程中，变化的轨迹何止亿万。 　　这些轨迹积累下来，化作飞剑技艺的养分。 　　一日日做工也是修行，方斗积累越发深厚。 　　“小方大师！” 　　“已经织完了，将丝绸带走！” 　　其他工坊派来的伙计，小心翼翼上前，搬运丝绸卷。 　　方斗松了口气，取来针线，开始练习绣工，此乃忙里偷闲。 　　运河旁的工坊，在方斗一力推动下，渐渐恢复了生机。 　　方斗有改进的织机，再加上以剑法织锦，一人顶得上百位大师，出产顶级丝绸的速度，堪称神速。 　　原本凋零的行业，短暂迎来小春天。 　　“我的这番谋划，应该迎来时机了！” 　　方斗一边穿针引线，心头急速思索。 　　若是有人在旁，见到方斗运针手法，绝对不敢相信眼睛。 　　在方斗指掌间，一根纤细银针，仿佛灵活的精灵，上下翻飞，轨迹玄妙，带动丝线绣出的图像，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一只蚊子，扇动翅膀飞到附近，银针一闪，将其撞得粉碎。 　　方斗视若罔闻，继续运针。 　　一针一线，动静之下，便是整个世界，无数穿梭的轨迹，便能分化出万千迹象，由此悟出的剑道，便是繁花似锦的‘嫁衣飞剑’。 　　能斩断‘嫁衣飞剑’的‘裁云飞剑’，论级别，足以与之并驾齐驱。 　　唯有仙娥留下的‘天衣无缝’，才能将二者结合，成就一门全新的裁缝飞剑。 　　他故意在工坊扬名，真是要以织绣大师的身份出道，啊呸，是引起幕后黑手的注意。 　　妖怪要来掳人，方斗正要趁机混入其中，打探内情。 　　“嗯，快了！” 　　某个无人觉察的角落，两个黑影低声交谈。 　　“查到了吗？” 　　“嗯，我放出一只灵虱，附在伙计身上，进入工坊，见到那个大师了！” 　　“不错，能以普通生丝，织出五彩斑斓的极品丝绸，这般人才，正是大王需要的！” 　　“既然确定目标，咱们尽快下手，将他捉回妖界！” 　　“切记，是请，不是捉，下手轻些，别一不小心弄死了。活着的大师有大用，死了就是一顿饭，排不上用场！” 　　“明白，一定般的妥妥当当！” 第四百一十九章 读书人 　　维扬郡，郡治所在，太守府内。 　　幕僚闻先生，打发了几个上门拜访的盐商，正要回书房读几页书。 　　这时候，门房急忙来报，“有客人来访，是读书人！” 　　众所周知，太守最敬重读书人，其他富商乡绅来访，能推则推，唯独是读书人上门，就算自己脱不开身，也要让幕友代为接见。 　　眼下太守正忙，自然是闻先生出面相迎 　　“是什么样的读书人？” 　　郡治所在，太守府更是森严之地，一般读书人绝不敢轻易上门。 　　门房回忆片刻，回道，“是个年轻的士子，气度不凡！” 　　闻先生心里有数了，门房成天迎来送往，阅人无数，连他都赞一句气度不凡，来人必定是有神通在身的名教中人。 　　片刻过后，来人被请到会客厅。 　　闻先生一见之下，赞不绝口，果然是读书种子。 　　眼前的青年士子，生得一张方正的国字脸，俨然是读书人中一品的相貌，举手投足文气充沛，双目更是湛然有光。 　　“在下丹阳士子，袁养正，拜见这位教友。” 　　闻先生突然一惊，发现眼前的袁养正，俨然是登堂入室的儒生。 　　这么年轻的儒生，可不多见呐！ 　　便是文脉汇聚的维扬郡，能与之媲美的任务，也觉不超过一掌之数。 　　闻先生，目光停在袁养正腰间，挂着一根枣红木戒尺，上面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碧血丹心！” 　　他更是惊骇，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当即问道。 　　“袁教友，你从丹阳来，和桑村学派可有关系！” 　　袁养正，正是方斗所化，也是他认识到当前环境，以读书人身份行走，应该少些麻烦。 　　于是乎，方斗一边在沿河工坊织锦，另一边化身‘袁养正’，来太守府登门拜访，寻求机会。 　　为此，他特地露出枣木戒尺，连带着警醒红线。 　　有这两样宝物在，再加上方斗的名教造诣，冒充名教弟子绰绰有余。 　　听得闻先生发问，方斗目光凝聚，微微露出悲伤，“家师和桑夫子，也是讨论经学的交情，只可惜十年前，桑夫子舍身成仁，就就此去了！” 　　他说到这里，捞起腰间木尺，“这块枣木戒尺，还是桑夫子赠予我这个晚辈的！” 　　闻先生刚才匆匆扫过，如今见到方斗亮出戒尺，得以仔细看过，确认这戒尺，正是桑夫子爱不释手、贴身携带之物。 　　至此，他对方斗的身份深信不疑。 　　名教弟子的身份，可没那么容易冒充，首先是学问，其次是来历，这两点方斗都能给出解释。 　　“袁教友，来我维扬郡，是求学，还是访友？” 　　名教子弟，一向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说法，穷则闭门读书、富则在外游学。 　　但是，游学太花钱，这时候就要靠着名教的教友们周济。 　　维扬郡中，名教魁首，俨然是太守大人，每年他都要接济过往的读书人，赠予盘缠。 　　闻先生如此发问，便是询问方斗，是否需要接济！ 　　方斗听了，缓缓摇头，直接说道，“闻先生，听闻您是太守最器重的幕友，应当知道近些年来，维扬郡人口大量失踪的消息！” 　　闻先生听了，笑容缓缓消失，“袁教友，您是为了此事而来！” 　　方斗点了点头，“没错，我游学经过维扬郡，见到家家户户闭门，百姓们谈妖色变，一番打听便知道，原来光天化日，妖怪竟猖獗到这个地步！” 　　他愤然起身，“闻先生，我听闻太守励精图治，怎么在他治下，竟是妖怪横行、名不聊生的局面！” 　　“如此世道，还是我国朝天下吗？” 　　方斗这般大声呵斥，闻先生却安静听着，也没有开口制止。 　　这就是名教士子的风范，遇见世间不平、官员失德，不惧生死当面呵斥，死也要捍卫浩然正气。 　　许久，闻先生才开口，“袁教友，太守身为一郡父母官，自有他的计较，不方便和你分说。” 　　“妖怪横行，恰如黑夜，纵然压抑绝望，也将迎来黎明破晓，光明重现人间的时刻！” 　　说罢，这位儒生境界的幕僚，再没有其他解释，换人过来。 　　下人捧着钱袋、干净的新衣等，都是赠送给方斗的。 　　方斗满脸通红，一副劝诫无门的憋屈模样，顿足叫道，“好，既然你们不管，这维扬郡的龙潭虎穴，我自己闯一闯！” 　　说罢，他起身出门，在太守府门口，仰天大笑三声。 　　“不过如此！” 　　太守府内，闻先生叹了口气，可惜了。 　　数日过后，闻先生才见到太守，向他说出这位年轻士子的事情。 　　“丹阳士子？奇了，丹阳郡自桑村学派后，还有这样的奇才！” 　　太守是个极具个人魅力的中年大叔，长须飘飘，垂在胸前，一看就是经常修剪保养。 　　这年头，胡须是男子的第二张脸，马虎不得。 　　他听到‘袁养正’的举止，摇摇头，“初出茅庐，年轻气盛，纵然有儒生境界，也只能坏事，不能成事！” 　　闻先生却不同，他极为惜才，见方斗二十岁就已成就儒生，将来必然能成为名教的栋梁之才。 　　“可惜了！” 　　太守端起茶碗，正要饮用，闻言笑道，“闻先生，你该知道，维扬郡的形势太过复杂！” 　　“运河关系重大，万万不能有所闪失！” 　　“咱们当务之急，是要稳住河里的那头恶蛟，至于盘踞妖界的妖王，只能先放一边！” 　　闻先生叹道，“只可惜，那些被掳走的百姓了！” 　　“运河不稳，殃及天下，相比起来，本郡这些百姓，暂且让他们受苦吧！” 　　太守眼中，浮现一丝怜悯，但随即消失不见。 　　郡治之外，方斗边走边想，维扬郡太守这边，也不是一无所得。 　　至少，从闻先生口中得知，妖界掳走百姓的事情，太守府心知肚明，却不想插手。 　　那么，对方在担心什么？ 　　“莫非是前任妖王？” 　　方斗耳边响起滔滔河水，看来此身要往运河走一趟。 　　那可是蛟龙啊，传说中的神话生物，真龙不出世的年代，足以睥睨天下万妖。 　　更何况，此妖盘踞运河，掐住了来往运输的命脉，相比之下，宅在妖界的女妖王，反而威胁更小。 第四百二十章 如愿被捉 　　袁养正这幅化身，沿着运河行走，寻找蛟龙踪迹。 　　另一边，工坊这边，方斗沉浸在织锦当中，飞剑造诣越发精深。 　　小方大师的名头，已经随着七彩锦缎，远扬各处。 　　原本沿河工坊歇业，许久没有丝绸注入市场，民间正处于极度缺货的状态。 　　一下子，涌入这么多极品丝绸，带出的效果堪称爆炸。 　　‘小方大师’，短短数日便已成名，传遍维扬郡。 　　别说是民间，就算是妖界，也开始知道了。 　　藏在暗处的妖怪，再也坐不住了，身为执行者，他们肯定是想筹谋再三，稳妥行事。 　　但上头传来命令，无比要将小方大师掳走，带入妖界。 　　这可是妖王传达的命令，若敢拖延，小心性命不保。 　　近些日子，工坊附近，总有黑影窜过，连带着旁边运河，也有东西破浪而出，落下溅起水花的动静。 　　方斗耳聪目明，哪里不明白，这是对方在暗中窥探。 　　“瞧这趋势，快上门动手了！” 　　这天夜里，方斗召出米斗虚影，将周身法力修为，尽数打包，一股脑塞入其中。 　　片刻过后，方斗彻底变成凡人，半点本事都没有。 　　如此伪装，是混入妖界的前提。 　　这么多妖怪，不可能都是傻子，必然有个别精明之辈，若是被他们查探出方斗的修行者身份，那可糟了！ 　　“嗯，相貌也要改变，毕竟上次荒村，留了个活口！” 　　方斗对脸上一抹，骨骼肌肉扭曲，眨眼变成陌生的模样。 　　充分准备之后，方斗卧倒在床上，心中默数，等待妖怪来临。 　　夜间静悄悄的，几个黑影在月光下，飞跨掠过地面，藏在墙角边游走，很快便潜入工坊内。 　　方斗今非昔比，晚上无需巡夜，房间也换成条件更好的单间。 　　“仔细了，那边才是小方大师的房间，不要弄错了，免得惊动其他人！” 　　妖怪们这次是来捉人，不想弄出太大动静。 　　先前，他们大张旗鼓捉织工绣工，已经弄搞得人心惶惶，以至于再无人出现，搞得上头都很恼火。 　　好不容易，再出现个小方大师，才有了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次，若是再弄出太大动静，可真要受重罚了。 　　“轻点轻点！” 　　带头的猫妖抬起爪子，毛茸茸的爪子上，藏着粉嫩的肉球，“看到没有，轻轻走，不出声！” 　　一群妖怪贼兮兮，潜到方斗房间外，靠着窗户往里看，大致见到躺着一个人影。 　　“没错了！” 　　一个妖怪上前，张口吐出绿色烟雾，这是他天生的毒气，能让人陷入昏睡，失效前再大动静也弄不醒。 　　绿色烟雾，通过窗户钻入房内，片刻过后，响起普通一声。 　　嗖，又一个妖怪现出本体，竟是个老鼠，沿着墙洞钻进房内，从里面打开门，兴奋叫道，“成了，就是小方大师！” 　　至于长相，人类在妖怪眼中一个鼻子两只眼睛，都差不多。 　　“快带走！” 　　带头的猫妖，从口中吐出一个袋子，朝着方斗头顶罩落，片刻过后，缩小成巴掌大。 　　“将军给的法宝，果然管用！” 　　猫妖小心翼翼，将口袋拴在脖颈下，朝身后一招手，“撤！” 　　走时如风卷残云，一群妖怪撒丫子就跑。 　　到了个第二天，薛娘子和女儿敲门，发现无人回应，才发现方斗失踪的小事，再看行礼包裹都在。 　　于是乎，小方大师离奇失踪，又成了当地的怪奇传说之一。 　　沿河工坊的东家们，哀叹不已，天妒英才了，方斗在时，他出品的七彩丝绸是一块大肥肉，各家都吃得满嘴流油。 　　他这一去，这笔大好生意就此作罢。 　　可惜，可叹呐！ 　　方斗这边，被困在法宝布袋中，感觉很是新奇。 　　这件困人的法宝，里面虽然空间狭小，却并不憋闷，好似有通风的气孔，倒也无需担心憋死。 　　看来，这帮妖怪抓人，已经是熟门熟路，经验丰富。 　　将他掳走的这群妖怪，虽然实力不强，但个个动作娴熟，显然是穿堂过户的行家里手，显然是家猫家犬一流成精。 　　“跟你们说，人类没一个好东西！” 　　归途路上，猫妖和一帮小弟，谈起了往事。 　　“到了春天，我想要讨个丰腴的母猫作伴，不过是下手重了些，结果一帮人对我喊打喊杀，最后还把我阉了！” 　　说到伤心处，这名猫中硬汉，也忍不住鞠一把泪，“太欺负喵了，老子气不过，成了妖怪之后，索性跟着大王干！” 　　说到这里，他拍拍脖子上挂着的布袋，“人类把我们猫狗，当成货物贩来卖去，我如今也把他们拐走，献给大王！” 　　“猫先锋威武，听说你和猞猁将军，是远方亲戚，这是真的吗？” 　　一个人立而起的野狗，耷拉着舌头，满脸兴奋问道。 　　猫妖的三撇胡须，得意翘了几下，“嘿嘿，你们这些小崽子，套我话不是？” 　　几个小妖怪，匆忙掏出一壶酒，递给猫妖，“猫先锋，这可是好酒，用了你最喜欢的猫薄荷！” 　　猫妖嗅到香气，迷醉得双眼都快眯起来，“好好好，太好了！” 　　他正要接过酒，突然一个激灵，“不行不行，办正事要紧，咱们先把人带回去，交完差再喝酒，现在不行！” 　　“至于猞猁将军那边，若有机会，我会帮你们请功！” 　　敲他这幅得意模样，有几个小野猫，心中不忿，暗想，人家是猞猁，你不过是家猫，哪来的亲戚关系，说不得是你自己往脸上贴金，硬是往人家身上靠。 　　猫妖不知道手下腹诽，他为了这次任务，可谓是提醒吊胆，睡觉都搂着布袋入睡。 　　妖怪们离开运河工坊后，便来到野外约定的地点。 　　“喵呜！” 　　猫妖发出约定信号，空气开始浮现涟漪，妖界入口打开了。 　　“小的们，跟我一起进去！” 　　他们这只小分队，隶属于猞猁将军手下，擅长潜入捉人，专门为妖王捉来织工绣工等有用的人才。 　　“咱们现在就去找猞猁将军报功！” 　　猫妖兴冲冲，带着布袋去找猞猁将军。 　　“什么？” 　　等待他的，却是一个不妙的消息，猞猁将军重伤，无暇接见下属，让他先把人交给蜘蛛长老。 第四百二十一章 打工人 　　方斗被两个妖怪押着，一路行走在妖界中。 　　一路走来，他观察到，维扬郡的妖界，俨然是完整的洞天，而非半成品的小洞天。 　　“这维扬郡的妖王，好生厉害！” 　　不管是前任妖王雄蛟，还是现任女妖王，能维持这么大的洞天，显然不是泛泛之辈。 　　方斗还奇怪，外面少见妖怪，没想到都躲在妖界中。 　　“羊小五，又从外面抓人回来了？” 　　不时有妖怪，从草丛、地洞钻出来，朝着两个妖怪打招呼。 　　“我偷了几瓶好酒，待会儿咱们喝一顿！” 　　两个妖怪一一招呼了，驱赶方斗朝向目的地。 　　目的地，是一处枯树林，半点绿意没有，充满死寂气息。 　　远远望去，树林山空笼罩一层云雾，走近了看，树枝间包裹缠绕数不清的白丝。 　　走进时，一阵森寒扑面而来，令人接连冷战。 　　“蜘蛛长老，我们带人来了！” 　　片刻后，从树林深处，嗖嗖飞来一根绳索，缠在方斗身上，将他拉进去。 　　两个妖怪眼前一花，听到锯子般刺耳的怪叫声，“人收下了，你们滚吧！” 　　“走！” 　　这鬼地方，纵然是两个跑腿的小妖怪，也一刻不想多待，闻言连忙转身离开。 　　树林深处，一头小山般的蜘蛛，全身黑漆漆的甲壳，泛着幽绿光芒。 　　八根粗壮的蜘蛛腿，上面的绒毛如同短枪，往地上轻轻一戳，就是脸盆大的破洞。 　　“呼呼呼！” 　　方斗身上缠满白丝，正在思索自身的处境。 　　眼前的蜘蛛妖怪，体型大如小山，吐出的蛛丝比钢丝更韧，复眼大如磨盘，看得人心里发毛。 　　从刚才抓到树林中，方斗就注意到，这里俨然是一处巨大的工坊。 　　树林深处，并非死寂一片，除了蜘蛛妖外，还有不少人存在。 　　只不过，这些人如行尸走肉，表情麻木，不断重复手头动作。 　　方斗注意到，这些人在……织锦。 　　“你就是，最近声名大噪的织工大师？” 　　啪嗒，一卷丝绸掉落眼前，闪烁七彩光芒。 　　方斗认出，这正是自己在沿河工坊，亲手制造的丝绸。 　　蜘蛛妖这一开口，扑面而来的热浪，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腥气，熏得方斗差点翻个跟头。 　　“没错！” 　　方斗指着地上丝绸，反问道，“你们抓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聪明，冷静，你这样的凡人真不多见！” 　　蜘蛛妖微微点头，葡萄般的复眼转动，一大半都落在方斗身上。 　　“听好了，这里是妖界，想要活着，就必须有用！” 　　蜘蛛妖抬起一根蜘蛛脚，戳穿地上的丝绸，溅起几颗土屑。 　　“从现在开始，你留在这里，听我的命令，为大王织锦。” 　　“只有干活，才有饮水和粮食，否则……” 　　蜘蛛妖说到这里，头顶一根丝绳绷紧，黑影闪烁，掉下一个人影。 　　这是个双手老茧的中年妇人，落地时连连求饶，“妖怪大爷饶命！” 　　“这个月，你偷工减料，办事不利，留你不得了！” 　　蜘蛛妖语气冷酷，突然张口，露出两派锯齿，下一刻喷出大片白浆。 　　白浆落下，化作迎风弱柳般的丝线，将中年妇包裹成粽子一般。 　　中年妇人包裹成的丝茧，呈现纺锤形，倒吊在半空，被风掠过微微摇晃。 　　“瞧好了！” 　　这句话，蜘蛛妖俨然是朝方斗说得。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口中弹出，扎入白色丝茧中。 　　仔细一看，黑影是蜘蛛妖的口器，尖锐无比，入肉无声。 　　半点惨叫也无，只有咕噜咕噜，大口喝粥的吞咽声。 　　鼓鼓的丝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 　　片刻过后，蜘蛛妖缩回口器，发出依旧未尽的叹息声，复眼看向方斗。 　　“见到了？” 　　一旁的丝线松开，中年妇人再度出现时，只剩下一张人皮，裹着森森白骨。 　　就在刚才，这头蜘蛛妖，已经将她全身血肉内脏，全部吮吸干净，半点不剩。 　　“妖怪大人饶命！” 　　方斗装作一副害怕模样，吓得全身发抖，双腿都在筛糠。 　　“去干活！” 　　蜘蛛妖点了点头，转身爬入树林深处。 　　这片树林，天山地下都是丝线，俨然是天罗地网，被罗织成蜘蛛妖的主场。 　　其他人闯进去，插翅难飞，但蜘蛛妖却能神出鬼没。 　　“呃！” 　　方斗站在工位上，身旁就是掳来的织工、绣工，一个个表情麻木，只顾着干活。 　　想必刚才的下马威，每个人来时都见过，早就被吓得魂不守舍。 　　“小伙子，来帮忙！”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踮脚够树上的丝茧，见到方斗刚来，远远招呼着。 　　方斗心中好奇，便上前帮手，二人合力，将丝茧从树上摘下。 　　“这是？” 　　丝茧落地，方斗猛地发现，里面同样藏着一副尸骸。 　　“先干活吧，我满满向你解释！” 　　方斗和老者各抬着丝茧一头，抬到旁边石桌上放好。 　　“会织工吗？” 　　方斗点头，“会！” 　　老者点了点头，“和我一起，将丝线拆开，懂吗？” 　　原来是缫丝。 　　方斗这段时间，织锦锻炼，早已练得耳目精微，动作灵活。 　　呼呼呼，一根根纤细丝线，在方斗指缝中倾泻，被他缠在木梭上。 　　“小伙子，你这个动作有点问题！” 　　老者动作比方斗更自然，速度更快，还有闲暇提点方斗。 　　方斗起初不以为然，但偶然心中一动，照样做了，手头动作更加流畅起来。 　　“老人家，还问请教？” 　　方斗肃然起敬，眼前老人，必然是织绣业中有名的大师。 　　“哎，大家被妖怪捉了，如今朝不保夕，外面那些虚名，都不必提了！” 　　老者正好缺人手，带着方斗，开始熟悉这里的工作。 　　原来，这片树林是蜘蛛妖的巢穴，除他之外，还有外界掳来的人口，都藏在这里。 　　人数最多的是‘菜人’，乃是蜘蛛妖的储备食粮，用来吃了补充体力的。 　　剩下的，就是老者和方斗这样的技术工种，负责从搬运丝茧、抽离丝线，最终织成大片丝绸。 　　蜘蛛妖手段酷烈，为防止偷懒，保留节目就是，当着新人面前虐杀旧人，用来震慑。 　　像刚才被吃的中年妇女，就是最近手脚慢了，被特意挑选出来。 　　“末尾淘汰呀！” 　　方斗啧啧称奇，妖怪当中，也有人才。 第四百二十二章 妖王 　　蜘蛛妖沿着丝线，凌空滑过，快得如同全速前进的动车组。 　　一阵烟雾中，蜘蛛妖小山般身躯，渐渐缩小，最终化作人形轮廓。 　　“嘿嘿！” 　　丑恶狰狞的蜘蛛妖消失无踪，取而代之，是一尊妖媚的男子，身穿紧身黑衣，嘴唇和指甲都是墨绿色。 　　蜘蛛妖离开森林后，脚步不停，来到妖王的宫殿。 　　最近妖界当中，出了一件大事儿，震惊四方。 　　这次妖王召集众心腹，便是为了商讨此事。 　　原来，前不久，有位民间法师，杀入妖界救人，接连杀了豹将军和野猪将军，连救援的猞猁将军都重伤了。 　　事情发生后，整个妖界哗然一片。 　　维扬郡中，已经多少年头，没有这么嚣张的修行者了。 　　前任的雄蛟妖王在时，经常率领妖族大军，围猎各城镇乡村，将人类当成猎物捕食。 　　现任妖王更是不得了，将三十六将军收拾得服服帖帖，杀得外界人类无计可施。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历？” 　　蜘蛛妖走到宫殿门口，就听到守门的两个妖媚的女妖，甜腻的嗓子高高叫出声，“蜘蛛长老来了！” 　　“快请！” 　　通报过后，女妖王的声音远远传出，回荡在大殿四周，显得极有威严。 　　蜘蛛妖扭着身子走进宫殿，远远望着宫殿尽头，一名女子裹着皮草，蜷缩在宝座上，身旁侍立两位俏生生的侍女。 　　大殿两旁，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妖怪将军，或坐或卧，有的抓着人腿在啃，有的则是喝着一缸鲜血。 　　“八足郎君，参见大王！” 　　蜘蛛妖款款下拜，耳边听到几声不屑的声音，“娘娘腔！” 　　他妩媚笑了，眼线翘起，你们这是嫉妒。 　　最近，妖王将一桩大事，托付给蜘蛛妖，并倾注大量资源。 　　三十六位将军，却成了打下手的，整日奔波各地，为他抓人。 　　尤其是，这次豹将军、野猪将军被杀，引子就是为了捉人。 　　将军们兔死狐悲，一枪怨气无处发泄，全都转嫁到蜘蛛妖身上。 　　尤其是，在众多妖怪看来，蜘蛛妖是幸进小人，没有半点战功，本事也稀疏平常，一朝讨得妖王欢心，便小人得志、令人厌恶。 　　一头壮硕的虎妖，抖动胸口两块肌肉，心头郁闷，“早知道妖王喜欢这样的娘娘腔，老子化身时就不选这款的！” 　　“蜘蛛长老请坐！” 　　蜘蛛妖选了个远离众妖的位置坐下，往侧旁一看，见到了猞猁将军。 　　三十六位将军中，猞猁将军是罕见的雌性妖怪，此刻神情萎靡，显然还没从重伤缓过来。 　　“都到齐了！” 　　女妖王缓缓开口，“叫大家过来，是为了前些日子，豹将军和野猪将军被杀的事情！” 　　她朝猞猁将军点点头，“猞猁将军，你来说说！” 　　猞猁将军愤然起身，将亲身经历，详细说了一遍。 　　“那贼人，太厉害了，貌似是……剑仙！” 　　最后两个字落地有声，接着响起石桌倾倒，尖叫失声的动静。 　　一头狼妖起身，半只耳朵豁口了，头顶残留巨大伤疤，此刻眼皮直跳，高大身躯微微发抖。 　　“剑仙？蜀中剑仙？” 　　其他将军们，也都吓得不行，那帮子杀才怎么来了维扬郡？ 　　蜀中距离维扬，也不近呐，来这里做什么？ 　　一头黄皮狐狸捋着胡子，若有所思道，“维扬郡，乃是名教掌控，怎么允许蜀中剑仙进入？” 　　宝座上的女妖王，突然开口，“一个区区蜀中剑仙，就将你们吓成这样，都给我坐下！” 　　这时候，众多妖怪将军，才醒觉到失态，纷纷收拾好，重新坐回原地。 　　猞猁将军，搜刮记忆，回想起的细节越来越多。 　　“大王，那民间法师，好像不是蜀中剑仙？” 　　“嗯！说！” 　　“听闻蜀中剑仙，平生不修其他，只一口飞剑，上劈云月、下斩黄泉。” 　　“可那术士，除了飞剑外，还有其他各种杂学，都挺厉害的！” 　　猞猁将军面露惭愧，朝妖王跪下，“是我无能，敌不过他！” 　　宝座上的妖王，突然说道，“他当然不是蜀中剑仙，若真是法师境界的蜀中剑仙，你岂能逃出性命？” 　　妖王朝左首边，一个背带双壳的妖将开口，“听闻你手中，有一口幻蜃珠，借本王用用！” 　　妖将笑道，“大王想用，拿去便是！” 　　片刻过后，幻蜃珠落到猞猁将军手中。 　　这口碗口大的珠子，盘旋一团云雾，如同呵气凝结，顺着圆珠表面游走不定。 　　“闭上双眼，回忆那人模样！” 　　猞猁将军闭上双眼，双掌紧握幻蜃珠，从眉心钻出一道光，在空中翻滚蠕动。 　　光芒缓缓成型，最终化作一人的模样。 　　尽管还有些模糊，但见过他的人，必然能认出，是方斗。 　　“咦！” 　　“咦！” 　　大殿当中，传出两声不同的惊呼声。 　　第一声，来自淡定自若的女妖王。 　　这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妖王，美目盯着方斗，若有所思，口中念叨，“宁采臣？” 　　下方的猞猁将军，闻言惊喜抬头，“妖王认得他？此人原来叫宁采臣！” 　　“好个宁采臣！” 　　一头暴躁的猪妖，踢翻石桌，“大王你下令，我去杀了他，带回来给大家加菜！” 　　女妖王的思绪，飞到那个雨夜，有趣啊，昭日仙君的庇护之人！ 　　随即，她转身身旁，落在一个侍女身上。 　　侍女虽然年幼，容颜同样绝色，但是在女妖王身边，像是姣姣明月旁的星辰，衬托得黯淡无光。 　　“你也认识他？” 　　侍女，正是从丹阳郡逃走的小狐狸，她来维扬郡加入妖界，由于资质出众，成了妖王身旁的侍女。 　　听到妖王发问，小狐狸压制心中震惊，老老实实回答。 　　“我先前杀人时，被他中途打断，还斩断我一根尾巴！” 　　“大王，此人能抵挡我魅惑之术，而且飞剑厉害，只是当年他也才区区术士而已。” 　　对妖怪来说，十年时间短的很。 　　妖王含笑点头，“这个人很有趣，你们给我留意些，一旦发现行踪立刻告知我，切记，不可擅自行动。” 　　说到这里，她冷笑着抬手，“谁要是不听，小心自己的小命！” 　　下方的妖将们，个个胆战心惊，齐声高呼“不敢”！ 第四百二十三章 潜心钻研 　　方斗还不知道，妖王已然识破他的身份，幸亏进入妖界前，利用轻影钱改头换面。 　　蜘蛛妖见到幻蜃珠化出的模样，倒也没和方斗联系到一起，免去了暴露的危险。 　　此时此刻，方斗正在蜘蛛妖的囚笼中，勤勤恳恳当个打工人。 　　“小方，快过来，这里的丝线需要捋顺！” 　　“小方，这块需要收头，你来负责一下！” 　　方斗遇到的老者，竟是位织工大师，听周围人所说，他的大名远扬天下。 　　此老的手艺，堪称样样皆精，从缫丝、纺织再到绣工，无一不通。 　　方斗帮了回手，就被他青睐有加，喝令跟着打下手。 　　帮了几回手，方斗便服了，这老者的本事极为高明。 　　“技进乎道，艺通乎神！” 　　这八个字，讲的是一门技艺，若是修行到极致，便能和天地之道互通。 　　神箭手百发百中，以为是天下无双的绝迹，但遇到了卖油翁，才知道什么才是“技近乎道”？ 　　方斗先前以织锦手法，参悟飞剑技艺，心中便有了大致猜测。 　　此刻跟着老者打下手，见他一举一动，若是以飞剑之术看来，俨然是登峰造极的剑仙技巧。 　　“果然如此，世间百艺，若是臻至极致，都是殊途同归，汇通大道！” 　　于是，方斗的心态变了，开始跟着老头身后，踏踏实实学习。 　　他为了混入妖界，故意封住法力境界，只剩下凡人的层次。 　　此举有些危险，但也是极大机遇。 　　“小方，还愣着干什么？” 　　老者又在招呼方斗，指向旁边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捂着手掌，额头冷汗淋漓，指缝中不断渗出殷红的血滴。 　　原来，刚才老妇人一个不留意，被剪刀划伤手掌，伤口外翻，血液不断涌出。 　　“这伤势，怕是许久干不了活！”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显然不看好老妇人。 　　老妇人面涂死灰，可想而知，等蜘蛛妖回归，必然会沦为食粮。 　　“别担心，老姐姐，这孩子帮你干活！” 　　老者将方斗推到前方，迎接众人的目光。 　　方斗有些尴尬，但还是挺起胸膛。 　　老妇人泪眼婆娑，抬头看了眼方斗，失望摇头，“别害人家了，我年纪一大把，死就死吧！” 　　“老姐姐，别丧气，我这不是给你想办法！” 　　老者将方斗拉到身边，低声对他说，“这位金针婆婆，一手绣工巧夺天工，你帮她干活，还能学东西，赚大了！” 　　方斗苦笑，“老爷子，我帮她干活，自己这份怎么办？” 　　“别担心，新人刚来，任务不多，你少睡几晚，一定可行！” 　　不等方斗分辨，老者就代替方斗做主了。 　　片刻过后，方斗站在老妇人身旁，身前是一堆丝绸。 　　“大娘，你开口吧，我需要干什么？” 　　石台上装着针线的簸箕，各种工具齐全。 　　老妇人心如死水，想着手掌受伤，任务难以完成，必将被蜘蛛妖吃掉，借此威吓众人。 　　想起先前见了无数遍，一个大活人被活生生吸干的场面，老人家便不寒而栗。 　　“大娘……” 　　方斗提高声调，提醒老妇人。 　　老妇人目光落到方斗身上，若是个纤细的女子，还能调教一二，可男子么…… 　　“你在丝绸表面，绣上……” 　　老妇人交代完任务，也不详细解释，任凭方斗折腾。 　　她这是破罐子破摔，明知难以完成，索性眼一闭，不去管了。 　　方斗不停拿出粗细不一的钩针、细针等，连同剪刀等工具，然后是绣上的图案。 　　老妇人在一旁，越想越是平静，对死亡渐渐看来了，表情平淡。 　　“大娘，你看看，怎么样？” 　　方斗将一个做好的作品，递给老妇人查看。 　　老妇人本已不抱希望，目光一扫，全身如遭雷击。 　　下一刻，她激动抓着方斗袖口，“这是你做的！” 　　方斗矜持点头，“没错！” 　　“……真不怎么样！” 　　方斗脸上的微笑，瞬间垮下来。 　　老妇人望着方斗的作品，不停挑刺，“你这是，把锈针当锥子使呐？” 　　“啧啧！” 　　“针路不是这么走的！” 　　口头上埋怨，但老妇人的神色，却变得越发精神。 　　很显然，她看出方斗的资质，认为调教一番，说不定真能完成任务。 　　“看好了！” 　　老妇人用完好的左手，拈着细针，缓缓穿插起来。 　　方斗目光一凝，又是高手！ 　　随着老妇人一针一线，在丝绸上跳跃，令方斗大开眼界。 　　无怪乎，刚才说方斗使针像锥子。 　　这位金针婆婆，运针如飞，意境绵绵，让方斗看了沉浸其中。 　　许久之后，老妇人停了，显然年迈体力不济，再加上只剩单手，演练一番便停下。 　　“学到了几分？” 　　方斗琢磨片刻，回道，“七八分！” 　　“年轻人，不要说大话！” 　　片刻过后，老妇人脸皮微微发烫，还真不是大话。 　　方斗一板一眼，在丝绸上绣花，心头却震惊不已。 　　这丝绸上的花纹，好像是某种阵法的一小部分。 　　这群妖怪，究竟在做什么？ 　　“小方啊，你小心些，这些丝线，可不是普通的蚕丝，而是蜘蛛妖吐出的丝线形成！” 　　老妇人生怕方斗大意，特地嘱托道，“你仔细看看，每根丝线内部，是否泛着血红色？” 　　方斗拈起一根丝线，对着光线细看，竟然还真有。 　　“此乃血玉蛛丝，相传乃是传说中的珍宝，这蜘蛛妖怪需要吃十人，才能吐出这么点丝线，不能浪费啊！” 　　血玉蛛丝，这可是足以比拟水火蚕丝的宝物啊！ 　　方斗撩起袖口，干劲十足，有这个机会，还不趁机贪点儿。 　　老妇人负责的绣工这一块，绣上的各种图案，普通人看不出来。 　　但方斗是什么人，他将水火道袍都快吃透了，怎么看不出来？ 　　蜘蛛妖抓来这么多织工绣工，根本目的，就是要炼制一件法衣，等级不在水火道袍之下。 　　外界失踪的其他人口，就是为了给蜘蛛妖补充体力，让他源源不断吐出蛛丝的。 　　真相终于揭晓，但方斗心头更加沉重，背后谜团越来越多了。 　　妖王是什么来头，为何要炼制这件法衣？ 　　方斗念头流转，手上动作不满，运针如飞，绣出各种图案。 第四百二十四章 龙王传说 　　妖界当中，方斗过上了打工人的生活。 　　老妇人眼见方斗进步飞快，将精湛绣工倾囊相授。 　　方斗也不负所托，顺利完成了老妇人的当月份额，连带自己的那份也没落下。 　　金针婆婆，感谢方斗救命之恩同时，也对他的天赋赞不绝口。 　　接下来，方斗发现自己，成为到处救火的万金油了。 　　这片丝线不够了，拉他过去摘丝线、缫蛛丝；那边织工忙不过来，又把他拉过去。 　　这般充实的生活，方斗忙得连轴转。 　　奈何无法拒绝啊，若是方斗不帮忙，对方任务完不成，就要被蜘蛛妖吃了。 　　…… 　　维扬郡，顺着运河两旁，方斗的化身‘袁养正’，风尘仆仆而来。 　　运河乃是沟通南北的大动脉，到了维扬郡后，更是成为天下水运的重要枢纽之地。 　　方斗眼前这截运河，比起晋陵郡时，无论宽度还是深度，都是判若云泥。 　　“如此，方才藏得下真人级别的雄蛟！” 　　没到运河边上，方斗还好奇，怎么一条河底，还能藏着体型庞大的恶蛟。 　　身临其境才知道，为何大江、大河得以并列，任选一段河道，宽度至少数千米。 　　站在河岸一头，根本看不到对岸，眼前白浪滔滔、水汽弥漫。 　　蛟龙藏身其中，根本难以寻找。 　　更何况，这头雄蛟已有真人境界，若掌握了大小如意的变化，藏身河底，更是无从查询。 　　“有些为难呢？” 　　方斗略微一想，就知道了，为何维扬太守对雄蛟如此忌惮？ 　　恶蛟藏在河底，若是什么事而不干，专门和来往船只作对，略施小计，就能截断漕粮、物资。 　　一两日还好，正要断粮数月，非得天下大乱不可。 　　事情若是发生，首当其冲就是太守这父母官，丢乌纱是肯定的。 　　“爱惜羽毛！” 　　方斗越发厌恶维扬太守，其人就是传统的士大夫，君为重、民为轻，为了所谓大局，可以任意牺牲百姓。 　　再联想到维扬民间，以保甲制度约束乡民，面对成规模妖怪的捕杀，俨然是现成的畜栏。 　　方斗越想，越是觉得黑暗。 　　“蛟龙么？” 　　方斗脑海浮现，各种影视作品的真龙形象，传说当中，蛟龙和真龙想必，除了爪子少一只外，就是头上没角。 　　短短片刻，方斗已经脑补出，几十个蛟龙的形象。 　　传说中的神话生物，还真想亲眼见一面啊！ 　　脚步飞快，方斗已然走进一处村庄。 　　这处村庄的模样，俨然是维扬郡最普通的一座，村口竖着石碑，上面写着各家各户、人口多少的情况。 　　方斗刚靠近村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锣声响起，村中青壮提着梭镖，将他拦在村外。 　　村里的保长甲长们，听闻有读书人经过，急忙外出迎接。 　　按照当地的规矩，不明来历的外人，想要进村必须接受盘查，但读书人除外！ 　　方斗此刻的身份，正是‘袁养正’这个马甲，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这位先生，请进村休息！” 　　保长客客气气，延请方斗到家中落座，并奉茶招待。 　　方斗此番进村，还是抱着打听消息的目的，几句话后，便装作无意提及。 　　“保长，运河边上，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保长想了想，“没什么怪事啊？” 　　这时候，旁边一位甲长，出声提醒，“保长，前些日子，隔壁村祭祀龙王，被一个野丫头打乱了！” 　　保长被提醒，一拍额头，“险些忘了，是有这个事儿！” 　　原来，维扬郡当地，有拜祭龙王的习俗。 　　这些年来，干旱严重，田地庄稼枯萎，老百姓以为龙王发怒，祭祀的频率越来越多。 　　方斗听到这里，问道，“可有童男童女生祭？” 　　这句话看似平淡，实则暗藏冷意，若是得到肯定答案，说不得要出手惩治了。 　　保长接连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他指向村口石碑方向，“咱们村口人口是有定数，老人去世，婴儿降生，都要一笔一划写好。” 　　“太守老爷说了，人口繁衍，乃是国之大事，生死不能隐瞒！” 　　“生祭乃是野蛮旧俗，早已禁绝多时！” 　　“咱们小老百姓不敢惹事，最多整治些猪头羊头，祭拜龙王老爷！” 　　方斗听了，心下稍安，听保长接着叙说。 　　原来，各村祭拜龙王，都是分开的，无非是担心龙王‘流量’有限，分担到个人身上，都抢着让龙王降雨到自家田里。 　　方斗闻言笑了，农民的狡黠啊！ 　　隔壁村祭拜龙王，原也和往日不用，无非是大鱼大肉、猪肉羊头，外加香烛线香。 　　保长带着德高望重的乡老们，在供桌前祭拜，对着香烟袅袅合手跪拜。 　　突然间，一个野丫头闯进祭祀的场所，咋咋呼呼，大声呼叫，“我爹爹呢？” 　　“找爹的？” 　　保长点点头，“可不是，这丫头也太野了，祭祀这么重要场所，女人家不能进的！” 　　根据名教祭祀的礼仪，男尊女卑，现场只能有男子在场，女人都被赶得远远的。 　　众人口中的野丫头，冒冒失闯入祭祀场所，可不就引起众怒了。 　　“隔壁村的老少爷们，气得不行，举起木棍就打！” 　　“这野丫头邪性得很，一晃就消失不见，谁也打不着！” 　　保长说的连连摇头，“那么多手脚灵活的青壮年，谁也追不上她，眼睁睁看着野丫头逃走！” 　　方斗继续问道，“那丫头，可有什么特征？” 　　“一身红衣，头上扎着两个丫髻，长得特别俊俏！” 　　保长连连叹息，“这般模样的女娃，就像是仙女下凡，怎么就疯疯癫癫？” 　　一旁甲长也跟着附和，“祭祀龙王的地方，找什么爹爹？” 　　在场的保长甲长们，纷纷都笑了。 　　方斗却没笑，根据他的猜测，隔壁村的村民，很有可能逃过一劫。 　　根据村民所说，以前龙王只存在传说中，但近些年才开始显迹象。 　　掐指一算，恰好在雄蛟驱逐，仓皇逃到运河栖身的时候。 　　如此看来，所谓龙王，就是被驱逐的前妖王，雄蛟。 　　但是，找爹爹的红衣少女，又是什么来历呢？ 　　这维扬郡的水，在外看来也就那样，但真身处其中，才发现既深且混，捉摸不透啊。 第四百二十五章 全郡缉拿宁采臣 　　方斗还在访问民间，对照雄蛟和‘龙王’传说的轨迹。 　　另一边，维扬郡中，妖怪们四处出没，通缉某个名为‘宁采臣’的凡人。 　　猞猁将军利用幻蜃珠，勾勒出方斗的大致容貌，经由某个文气十足的妖怪妙笔作画，得出七八分相似的画像。 　　于是，五大三粗的妖怪们，抓着方斗的画像，离开妖界，到处通缉方斗的下落。 　　野外、乡间，时不时就有妖怪，冷不丁从草丛钻出，拦住挑柴、提水的百姓们，凶神恶煞逼问。 　　画像上，方斗留一头短发，怎么看还是和尚！ 　　“喂，见过这个叫宁采臣的和尚吗？” 　　也不知为何，妖王明知误会，却没有纠正过来，以至于下面的妖怪们，都把‘宁采臣’三字，当成方斗的大名。 　　于是乎，维扬郡上下，开始传出风声，妖怪在捉拿一个名为‘宁采臣’的和尚。 　　消息传到维扬郡太守府，太守和闻先生相对愕然。 　　“闻先生，咱们维扬郡中，有宁采臣这个和尚吗？” 　　维扬郡的释门式微，寥寥无几的数家寺庙，都在官方统计册上。 　　闻先生思索几下，摇头，“没听过。” 　　他随即提出疑问，“宁采臣，听起来是个读书人的名字，怎么就出家为僧了？” 　　太守说道，“无论如何，妖怪们倾巢出动，通缉此人，必有原因，闻先生传令下去，各地保甲，也要注意此人的下落。”。 　　妖怪们粗枝大叶，很快就有画像遗落，被各地保甲得了，张贴在各处，按照太守府的命令，追查其下落。 　　短短数日，‘宁采臣’的大名，传遍维扬郡。 　　有史以来，这是头一个被官府、妖界两方通缉的名人，‘宁采臣’三字足以名留史册。 　　这件事情，传得越来越邪乎，引起各方的好奇。 　　有人私底下，猜测宁采臣究竟干了什么，何以惹下众怒，被双方共同通缉？ 　　“听说，宁采臣此人，本是太守府的西席，勾引了太守大人的女人，所以才被通缉了！” 　　“呸呸，瞎说！宁采臣是个和尚，怎么可能进太守府教书。我听说了，他是妖王的男宠。” 　　“嚯，仔细说说！” 　　“据说，女妖王美艳绝伦，偏偏所求无度，日夜压榨，宁采臣的头发都掉光了，所以偷跑出来！” 　　“按你说的，他也不是和尚呀！” 　　“这里面，还有另一个故事……” 　　“他们说的都不对，我听说这宁采臣，乃是日鬼之人，剽悍无比！” 　　…… 　　民间流传月广，宁采臣的故事版本就越多。 　　维扬郡中的游方僧人，这下子遭殃了，不仅妖怪拦路搜查，所过之处的村庄，也要挨个检查。 　　“站住，站住！” 　　一个青年僧人，听得稀稀落落叫喊声，从背后响起，停下脚步转身。 　　十几个青壮村民，手上提着棍棒，追上青年僧人脚步。 　　“何事？” 　　青年僧人双手合十，微笑着发问。 　　他心生疑惑，早就听说维扬郡中名教独大，百姓不尊佛陀，所以此行前来，特地避开村落城镇，没想到麻烦还是自己找上门。 　　村民们停下脚步，取出几张画像，盯着青年僧人，越看越像。 　　“是不是啊！” 　　“是和尚，而且年纪也对！” 　　青年僧人见他们窃窃私语，客气问道，“各位施主，可要贫僧帮忙？” 　　这时候，带头的青壮看长相不太对，发问道，“和尚，你是否叫做宁采臣？” 　　“抱歉，贫僧法号性空，从小长在释门，别无俗家名姓！” 　　这时候，村民对照画像，发现对方不是目标。 　　“又认错了！” 　　为首的青壮，朝性空挥挥手，“认错了，你可以走了！” 　　青年僧人性空，却有了兴趣，“这画像上的人，莫非是贵地的通缉犯，可否让贫僧瞧瞧！” 　　“看看也好，一路上可曾遇到！” 　　“嗯！” 　　性空见到方斗的画像，当即脱口而出，“这不是我释门中人，可这佛缘，好生浓厚！” 　　“你这和尚，一张画像，就能瞧出这么多东西，莫非你见过他？” 　　性空摇摇头，“出家人不打诳语，真没见过，但如此人物，贫僧倒是想见上一见。” 　　说罢，青年僧人拜别这些村民，转身离去。 　　村民们扑了空，失落不已，突然有人提议，“刚才那和尚，盯着画像有段时间，极有可能认识，要不咱们拦下他，继续问问？” 　　毕竟这件事情，乃是太守大老爷交代下来，各保甲全力以赴，日夜派人巡查交通要道。 　　这时候，青年僧人也还未走远，不过十几步的时间。 　　就在村民们准备开口时，惊奇一幕发生了。 　　青年僧人每一脚落下，地面尘土飞扬，围绕僧袍四周，凝结成一朵朵盛放的莲花。 　　就像是足下踩着莲花，一步步远去。 　　几个呼吸，青年僧人就消失在地平线上。 　　“高僧，这是高僧！” 　　有人惊诧不已，连忙双手合十，忏悔冒犯之处。 　　…… 　　“唔！” 　　一座村庄前，方斗眉头紧皱，盯着自己的通缉画像。 　　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被维扬郡通缉？ 　　还有，这张画像的名字，为何是宁采臣？ 　　方斗百思不得其解，好在他此刻是化身，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身份，倒也无人盘问。 　　只是路过的一对和尚师徒，有些可怜，被保长带人围住，盘问了半天。 　　师父胡须茂盛，都被狠揪数下，确认是真的方才罢手。 　　“这维扬郡，真是邪性得很？” 　　方斗猜测，莫非还真有巧合，这个世上也有‘宁采臣’。 　　莫非我穿的是聊斋？不能吧，这都多久了，也没看出半点征兆。 　　方斗心头狐疑，继续往前赶路，沿着‘龙女’的足迹赶路。 　　那位‘找爹爹’的红衣少女，在维扬郡各地出没，闯入祭祀龙王的场所大闹，却无人能制住。 　　渐渐地，百姓们发现，此女天真无邪，没有恶意，嘴上不停说要‘找爹爹’，只是有些神志不清，无法交流。 　　民间个少女取个绰号‘龙女’，认为她要找的爹爹，就是龙王大人。 　　有人猜测，龙女是跟着龙王大人降雨时，从云端掉落，落在地上撞坏了脑子，所以才四处找爹爹。 第四百二十六章 龙女 　　“我爹爹呢？” 　　“谁能帮我找到爹爹？” 　　一处河滩边上，庄重的祭祀场所，此刻遍地狼藉。 　　身穿大红衣裳的少女，双目茫然，对着人群四处寻找。 　　她头上扎着双角丫髻，表情天真无邪，双足轻轻在地上一点，身躯轻盈如同蝴蝶。 　　“太不像话，打断了祭祀，龙王大人要降罪呀！” 　　乡老们拄着拐装，躲得远远，对着少女连声呵斥。 　　“还不快上去，把她赶走！” 　　村中青壮们，手上拿着棍棒，胆战心惊不敢上前。 　　刚才少女出现，不是没人上去，但下场都不太好。 　　棍棒打中少女，如同打在石墙上，震得虎口裂开、胳膊酸麻，若是用力过猛，棍头弹回，还会将自己打晕。 　　旁边躺着几个青壮，头生肿包，仍然闭目不醒。 　　没人敢上前了。 　　“她有大神通，真有可能是龙王！” 　　人群中，有人出声。 　　带头的乡老猛顿拐杖，“你们糊涂啊，如果她真是龙女，打乱了祭祀，你们说说看，龙王是会怪罪他，还是怪罪咱们！” 　　很显然，龙王大人，绝不会怪罪自己的女儿！ 　　村民们慌了，这可是无妄之灾啊！ 　　本指望这次祭祀，能保证来年风调雨顺，但这么一闹，龙王不降灾就已经很好了。 　　“龙女，快别闹了，龙王大人在天上，你去找他！” 　　红衣少女听到这句话，双目看向天上，竟是没有焦距，“天上！” 　　她脚尖踮起，猛地往上跳，轻盈身躯像是树叶，盘旋着飞到天上三两百米，最后力道耗尽落下。 　　“果然是神仙呐！” 　　百姓们见状，更是深信不疑，肉身凡胎难能飞这么高？ 　　红衣少女落地，苦恼皱眉，“飞不上去啊！” 　　她陡然一伸手，动作太快，幻化出残影，竟是从一百几十米外，抓来某个村民。 　　“你告诉我，怎么飞到天上去？” 　　被抓到的小老头，哭丧着脸，“小人哪知道啊，您是神仙，应该知道怎么上天？” 　　红衣少女将其扔回人群，伸出一根纤纤玉指，点在额头上，“我知道吗？好像知道，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下个瞬间，少女表情变得凶起来，“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她长相绝美，即便表情变凶，也还是一副令人赏心悦目的模样。 　　但是，红衣少女身周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仿佛有一头太古凶兽虎视眈眈。 　　“扑通扑通！” 　　村民中的老弱病残，接二连三晕倒，竟是承受不住压迫。 　　“龙女饶命！” 　　剩下的青壮，也在跪地求饶，生怕对方一个不如意，将他们全吃了。 　　“小姑娘，你想要飞升上天，去找三家的修行法门，何必为难这些小民？” 　　这时候，方斗化身的袁养正，终于来到了祭祀现场。 　　红衣少女转向方斗，“你又是谁？” 　　“一个读书人而已！” 　　红衣少女盯着他，“你知道怎么飞上天去？” 　　方斗回想佛诞节一幕，点了点头，“不错，有两个办法！” 　　红衣少女闻言大喜，纵身一掠，已来到方斗身旁。 　　“呃！” 　　对方速度太快，远远超出方斗的反应。 　　“这少女，绝对是接近真人层次的强者！” 　　这般速度，如果用来攻击上，足够将方斗打得不能自理。 　　想到这里，方斗越发小心。 　　“快说，快说！” 　　红衣少女盯着方斗，脸上浮现娇憨的表情，“你比他们厉害多了，他们一个办法都没有，你却又两个！” 　　“第一个办法，修炼成陆地真仙，便能白日飞升！” 　　这是最正统的办法。 　　红衣少女听了摇头，“不行，太慢！” 　　方斗想起锦妃的法子，说道，“织一件羽衣，披在身上就能上天了，但前提是，你是仙人之躯！” 　　说到这里，方斗突然愣住了，脑子里的碎片记忆，此刻串联到一起。 　　妖界的树林、辛勤忙碌的织工绣工们、血髓蛛丝…… 　　所有片段拼凑起来，最终指向一个真相，女妖王要做羽衣。 　　“好家伙！” 　　方斗直吸凉气，这女妖王心也太大了，也想上天。 　　不对啊，如果不是仙人之躯，贸然闯入接引天光，是要活生生炼化成灰烬的！ 　　难道，这女妖王有偷渡的路径？ 　　“啪嗒！” 　　方斗正想着，身旁龙女兴奋的一捶掌心。 　　“还是第二个办法好！” 　　“走走，我们去织羽衣！” 　　方斗肃然起敬，莫非这是第二个锦妃，连忙发问，“你会织羽衣？” 　　“不会啊！”红衣少女理所应当说道，“这不是有你吗？” 　　方斗表情僵住了，我也不会啊！ 　　本体还在妖界小树林打工，基础还没凑齐，距离能织羽衣的境界，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个！” 　　方斗小心翼翼说道，“我觉得你修炼成仙，或许比较快一些！” 　　片刻过后，红衣少女总算耐心听完，方斗对羽衣难度的解释，兴奋的小脸顿时垮下来。 　　“你这么急着上天做什么？” 　　“找爹爹！” 　　红衣少女伤心说道，“我找不到爹爹了！” 　　方斗想起民间传说，试探问道，“你爹爹是何方神圣？” 　　“他们口中的龙王啊！” 　　果然是龙女啊！ 　　方斗一拍胸口，“我知道啊！” 　　雄蛟就在运河当中，哪用上天那么远。 　　只是…… 　　方斗上下打量红衣少女，长得这般周正，那头雄蛟化形后，莫非是个中年帅哥。 　　平心而论，这位龙女的长相，就方斗见过的绝色中，仅有锦妃能媲美，属于冠绝众生的级别。 　　再加上天然呆的属性，更是极具致命的杀伤性。 　　但是，人家老爹是蛟龙，还是以礼相待为好，保命！ 　　“你是好人，带我去找爹爹！” 　　龙女一把抓着方斗衣袖，紧紧贴在他身上。 　　“好吧！” 　　方斗此行前来，就是为了寻找雄蛟，一路走来，百姓们都在祭祀龙王，可见雄蛟蛰伏的地方不远了。 　　红衣少女兴奋不已，拉着方斗离开了。 　　村民们逃过一劫，事后根据龙女和书生，脑补出‘龙王嫁女’的传说，在民间流传越来越广。 　　事实上，这次之后，龙女再没有出现祭祀场所大闹。 　　百姓们对故事信以为真，都以为是书生以真情打动龙女，跟着他回归龙宫入赘为婿。 第四百二十七章 找爹爹 　　方斗带着红衣少女，一路沿着运河行走，寻找雄蛟痕迹。 　　路途中，他发现红衣少女的奇特之处，越来越多。 　　方斗如今修成法师，虽然法力充沛，但肉身也有局限，需要进食休息。 　　“吃东西吗？” 　　方斗取出食物，想要分给红衣少女。 　　热气腾腾、美味可口的饭菜，任何人闻了就垂涎欲滴。 　　红衣少女扫了一眼，摇摇头，“不爱吃这个！” 　　方斗吃惊不已，“你该不会想吃生的？” 　　对方是蛟龙的女儿，不爱吃素，难道喜欢生吃活物？ 　　红衣少女摇摇头，嘟嘴一吸。 　　一缕清风，卷着几滴露水，落入红衣少女口中。 　　“饱了！” 　　少女拍拍肚子，朝方斗笑道。 　　方斗看得触目惊心，餐风饮露，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一连过了十来天，少女水米未进，全靠餐风饮露过活。 　　而且到了晚上，她越发神采奕奕，也不用睡觉休息。 　　要知道，方斗降服睡尸，也要靠着打坐养神，缓解肉身和精神双重疲劳。 　　“相传蛟龙有真龙血脉，乃是神兽后代，难道真有这么神奇？” 　　道家修行者，还要到了真人境界，练成辟谷术，方能不饮不食，靠着食气而生。 　　“厉害，厉害！” 　　方斗询问红衣少女，但对方一脸呆萌，“我一直都这样啊，没什么诀窍！” 　　神兽后代，完全不能相比！ 　　方斗带着红衣少女，沿着运河边上，寻找踪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方斗在河边某处村庄，意外找到一片巴掌大的鳞片，上面水汽未干，还是新鲜的。 　　“你嗅嗅上面的气息，是不是你爹爹？” 　　红衣少女眉头紧皱，盯着这块鳞片，繁复的花纹、七彩的色泽，散发若有若无的威严。 　　方斗找到这块鳞片时，尽管散落野外泥土中，周围野兽绝迹，连虫蚁也不敢在附近出没。 　　可想而知，鳞片的主人非同小可，十成中有九成属于雄蛟。 　　“唔？” 　　红衣少女盯着鳞片，许久没说话。 　　“莫非有问题？” 　　方斗见红衣少女模样，有些不太确认。 　　“气味太淡了，看不出来！” 　　红衣少女露出疑惑，哀求方斗，“带我去见见他，我就能认出来！” 　　方斗松了口气，“好吧！” 　　雄蛟身为妖王，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若是贸然去找他，不用多想，肯定要被吃掉。 　　但方斗带着龙女，为他找回失散的女儿，总不至于对恶人下手吧？ 　　“我带你去找！” 　　这片新鲜的鳞片，表示雄蛟就在附近出现过。 　　方斗对着鳞片一爪，凝聚气息成香，点燃着朝运河飘扬过去。 　　引香寻踪这门法术的指引下，烟气浮在水面上，不断往前方延伸。 　　“快追上！” 　　红衣少女比方斗更要急切，一把抓住方斗手掌。 　　方斗总算知道，什么叫肤若凝脂！ 　　更令他心惊的是，少女的实力远比他想象更强大。 　　红衣少女一抓，方斗半点反抗的机会也无，被她拖拽着，掠过河岸的田地，来到运河边上。 　　运河两岸高耸，从平地攀爬上去，就像是登山一般险峻。 　　但是，红衣少女带着方斗，轻而易举翻过河岸，飞快掠过河面。 　　烟气飞到某个区域，在上空盘旋着，并不往下落。 　　方斗失望不已，对红衣少女大声说道，“在水底下，我的法术不能入水，找不到了！” 　　“这有何难？” 　　红衣少女紧握方斗的手，一头扎入河水当中。 　　方斗吃惊发现，从手中飞出的烟气，竟被气泡裹着，破开河水，继续往深处扎去。 　　“好高明的水遁！” 　　方斗至今还没掌握水遁，见红衣少女做到这个地步，心中佩服不已。 　　但一想到，对方是蛟龙后裔，岂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越往深处，从头顶落下的光线越是稀薄，碧绿的河水，渐渐变成墨绿色，身旁不时掠过庞大黑影，是水里的鱼虾。 　　运河深处的鱼虾，远比想象中更大，不少是食肉的。 　　“她难道不想吃吗？” 　　方斗转向身旁，观察红衣少女反应。 　　没想到，红衣少女熟视无睹，半点捕食的意思也无。 　　看来，这位龙女是急切要找到爹爹。 　　“罢了，先找到雄蛟再说！” 　　方斗心里正想着，眼前烟气陡然断绝，怎么回事？ 　　仔细一看，竟是路程太远，手中香线已然燃尽。 　　这雄蛟藏得也太深了！ 　　方斗再度对着鳞片抓起，凝聚第二根香线，继续使用引香寻踪的法术。 　　最终，这根线香燃烧了四分之三时，有线索了。 　　下方的水底，仿佛握着一条墨黑色山脉，蜿蜒散落在河底各处。 　　“望山跑死马！” 　　方斗初见时，本以为靠的很近，但下潜了不知多久，仍感觉距离太远，怎么也够不着。 　　“雄蛟，绝对是雄蛟！” 　　方斗越是靠近，越能见到下方‘山脉’的轮廓，从头到尾长满飘荡的水草，仔细看来，竟是生长在鳞片间的绒毛。 　　这条庞大的蛟龙，遍体鳞片，卧在水底淤泥见，将较为脆弱的腹部掩藏住，身躯蜷缩成团，将头颅藏在中央。 　　“好一头巨大的恶蛟！” 　　方斗甚至看到，蛟龙身旁散落星星点点的白色半点，仔细看去，竟是被吃剩下的森森白骨。 　　其中，有人类的骨骼，也有牲畜大鱼的尸骸。 　　很显然，这头恶蛟生冷不忌，经常上岸吃活人牲畜，若是无从捕食，也会就近抓些鱼虾果腹。 　　巴掌大的鳞片，重叠着覆盖全身，看上去已然变成化石。 　　方斗更想见到，蛟龙的头颅，但这位前妖王很是警觉，睡眠时将头颅藏在躯体缠绕中，根本无从寻找。 　　“睡着了！” 　　方斗提示一旁红衣少女，想问问你老爹有无起床气！ 　　但是，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红衣少女突然对着下方蛟龙，开口发问，“你是我的爹爹吗？” 　　昏暗的水底，顷刻间亮起两颗巨大光球，光是瞳仁就有数人高。 　　“呼呼呼！” 　　仅仅是刚睡醒的呼吸声，就带动水流翻滚，如煮如沸，脸盆大的水泡咕噜噜翻滚，朝头顶涌上去。 　　“嗷！” 　　愤怒的吼叫声，震得河水都浮现裂纹。 　　貌似，这头雄蛟的起床气，不是一般的大啊！ 第四百二十八章 错了 　　呼！ 　　方斗耳膜几乎震碎，面前水流猛地加速，如同万千利箭，撞在身上。 　　这是雄蛟苏醒后，稍微活动身躯，便造成如此骇然声势。 　　红衣少女面对狂潮扑面而来，执着问道，“你是我爹爹吗？” 　　“昂！” 　　雄蛟那条山脉般的躯体，缓缓动起来，伴随着呼吸间一起一伏的节奏，带动河水来回荡漾。 　　“我……” 　　雄蛟两个巨大眼球，转动几下，捕捉到方斗和红衣少女。 　　在他眼中，两个人形物体，简直和蝼蚁没区别。 　　“……饿了！” 　　方斗转向红衣少女，“这是你爹？” 　　“不确定！” 　　红衣少女吃惊看着巨大雄蛟，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许多东西，我都不记得了！” 　　雄蛟缓缓张口，猛地倒吸口气，周围河水瞬间抽干，形成巨大的旋涡状真空地带。 　　“不好，被波及了！” 　　方斗感觉全身一紧，被拖拽着往前冲，身旁的红衣少女也紧随其后。 　　在二人身旁，无数鱼虾拼命挣扎、摇头摆尾，但还是被水流裹着，往蛟龙嘴里倒卷过去。 　　“睡醒了就进食，还是免不了野兽本能！” 　　方斗心惊不已，心想这次探险，总不能变成送菜上门。 　　外卖小哥，葬身顾客口中，这不是年度消化吗？ 　　“龙女，你不和他解释解释！” 　　红衣少女嗖一声，飞到方斗前方，竟是无力反抗，朝蛟龙口中投去。 　　“别！” 　　方斗手掌抬起，腰间的枣木戒尺闪烁光芒，红绿二色越发耀眼。 　　“去！” 　　混乱海水中，到处都是翻滚的气泡，双眼难以视物。 　　眨眼间，枣木戒尺飞出，每个呼吸，都会留下经久不散的残影。 　　无数残影堆积累加，仿佛是庞大的飞鸟，缓缓张开双翅。 　　这幅绚烂的‘翅膀’，完全被红绿两种光芒淹没，遭受猛烈水流冲撞，仍旧缓缓展开。 　　倒卷的水流，已经裹着无数鱼虾，投入雄蛟口中。 　　雄蛟血盆大口，张阖之下，将无数生灵搅得细碎。 　　下一刻，水流往外涌，带出难以消化的碎骨头。 　　这一吸一吐，对雄蛟来说，只是睡醒后的舒展筋骨，但对运河的水生物种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 　　原本，红衣少女也会被吸入口中，关键时刻，方斗放出枣木戒尺，拦住雄蛟吞吸的水流。 　　枣木戒尺拖出无数残影，交织成的巨大羽翼，将二人护在下方。 　　“桑夫子的遗物，威力果真不凡！” 　　戒尺固然有效，但消耗太大，方斗隐隐有些支撑不住。 　　这幅身躯，也才初等法师境界，承受不住如此剧烈消耗。 　　“龙女啊，咱们先退吧！” 　　方斗觉得，可能只找错人……呃，找错龙了。 　　这头雄蛟，显然没有‘父母重逢’的喜悦，一张口就要吃东西。 　　红衣少女，这边也说不清楚，一副天然呆模样。 　　真是要认命了！ 　　方斗见红衣少女一脸懵，皱眉极力回忆，咬咬牙拉住她的手。 　　没想到，这下子落个空！ 　　红衣少女纵身一跃，朝雄蛟猛扑落下。 　　方斗吃惊不已，自己不懂水遁，这下子要憋死不成！ 　　嗖嗖！ 　　一道红影快如闪电，红衣少女很快返回，手中拿着三块鳞片。 　　仔细看来，这三块鳞片和先前那块，外形、花纹和色泽别无二致。 　　只是…… 　　“这鳞片根部，怎么还带血迹？” 　　方斗问红衣少女，“哪儿捡的？” 　　红衣少女指着下方，“从他身上拔的！” 　　下一刻，愤怒的吼叫如火山喷发，滚烫的河水从脚底激射射出。 　　“你惹祸了，快走！” 　　红衣少女舔了下鳞片上的血迹，嫌弃着皱脸，呸呸几下，“不是，不是爹爹！” 　　方斗心里哭笑不得，你这下子痛快了，却把雄蛟惹祸了。 　　蛟龙身上拔鳞片，这找死的程度，可比摸老虎屁股强千万倍吧！ 　　“别说了，快跑！” 　　方斗拉着红衣少女，快速往水面猛冲，急切要离开水底。 　　呼呼，滚烫的热水，顷刻间化作灼热的蒸汽，瞬间裹住方斗二人。 　　“卧槽！” 　　方斗回身一看，见到雄蛟嘴里，含着不规则的巨大火团。 　　周围的河水，一眨眼的功夫，从烧得滚烫，再变成蒸腾的雾气。 　　在雄蛟身周，数万吨的河水，顷刻间被蒸发一空。 　　许多幸存的鱼虾，遭受厄运，瞬间被烫熟。 　　雄蛟张口吐出火团，如同火炮一般，击穿厚厚河水，笼罩方斗和红衣少女二人。 　　这时候，红衣少女动手了。 　　她双掌分开，一个水泡笼罩二人，在火团落下前夕，最终成型合拢。 　　方斗眼前，都被橘红色火焰扑面，紧张得张开道袍，将红衣少女护在身旁。 　　没想到，这丫头毫不客气，伸手推开方斗。 　　方斗这才发现，雄蛟吐出的火团，半分热力也渗不进来，还很是凉爽。 　　“厉害！” 　　方斗朝红衣少女，翘起大拇指。 　　二人身处的气泡，上浮速度极快，又趁着雄蛟喷火的冲击力，很快升上水面，破水而出。 　　“可算出来了！” 　　方斗深呼吸两下，还没来得及干别的，见到脚下水面的波动，剧烈得不正常。 　　雄蛟追上来了，以其庞大身躯，从河底到水面，就是个伸懒腰的动作。 　　“龙女，快跑！” 　　方斗招呼红衣少女，却发现对方还在发愣。 　　都什么时候了？ 　　方斗急得不行，却听到红衣少女，念念有词说道，“虽然不是，但他有可能，知道我爹爹在哪？” 　　说罢，这丫头不逃了，还转身迎向雄蛟。 　　嚯啦，万顷河水被掀翻，一道黑影钻出水面。 　　雄蛟的身躯，从破水而出，再到尾巴拖出水面，花了足足几十个呼吸，足见其躯体庞大。 　　“小虫儿，你见过我爹爹吗？” 　　方斗心道不好，这不是存心惹事吗？ 　　雄蛟盘旋半空，身周水汽翻滚，化作云雾托起小山般身躯。 　　两颗巨大眼球，转动几下，落在方斗二人身上。 　　但是，雄蛟双眼的焦距，汇聚在红衣少女身上。 　　“你身上的气息，太美味了，我要吃掉你！” 　　方斗手指有些僵硬，雄蛟可是真人级别的生物，身上散发的威势，对他来说压力太大了。 　　难以想象，妖界中的女妖王，能把他打跑，究竟强大到何等地步！ 第四百二十九章 伏蛟 　　方斗抚摸手腕上红绳，指尖掠过光滑冰凉的玉蝉。 　　今日说不得，还要求助这件法宝！ 　　无论是警醒红线，还是窃寿蝉，都是真人级别的强大法宝。 　　若雄蛟真追杀不休，方斗又舍不得这具化身，只好和他死磕。 　　一旁，红衣少女盯着雄蛟，“小虫儿，别淘气，帮我去找爹爹！” 　　雄蛟大声咆哮，气浪如大锤，击打在方斗和红衣少女身上。 　　方斗心下郁闷，在这等庞然大物面前，人躯真是渺小到极点。 　　“吃了你，我就能长出双角，成为真龙了！” 　　雄蛟盯着红衣少女，目光充满贪婪。 　　他本是维扬郡的妖王，结果被仙人妖王击败，仓皇逃到运河栖身。 　　这些年来，雄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反攻妖界，夺回妖王的位置。 　　只可惜，女妖王太强，对他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如非成就真龙，复仇无望。 　　现在好了，眼前的红衣少女，散发诱人气息，令他垂涎不已。 　　血脉深处的信息，告诉雄蛟，只要吃了红衣少女，就能成就真龙。 　　“你没有双角？” 　　红衣少女吃惊瞪眼，指着额头，“可是我有啊！” 　　霞光一闪，红衣少女的头顶，伸出两根珊瑚般的角丛。 　　“龙角！” 　　方斗脱口而出，虽然他没见过，但这世上，唯有真龙现世，才会让从未见过的人信以为真。 　　红衣少女，果真是龙女！ 　　“真龙后裔！” 　　雄蛟身躯猛地一缩，然后呵呵笑出声，“一条不成气候的小龙而已，做我的血食吧！” 　　这头雄蛟心肠歹毒，得知龙女真实身份，也不畏惧，反而生出将其据为己有的心思。 　　红衣少女摇摇头，“你想吃我，那可不行，你嘴巴太臭！” 　　她一脸天真烂漫，面对恶形恶状的雄蛟，没有半点畏惧。 　　雄蛟猛地张口，对着红衣少女咬落，两排锐利的牙齿，撕裂空气发出锐利尖啸声。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蛟头庞大如小山，动起来快若闪电，方斗眼前一花，就见到红衣少女，消失在雄蛟口中。 　　“不好！” 　　方斗后颈汗毛竖起，捏着戒尺的手指发白。 　　他朝着雄蛟大喝，“吐出来！” 　　雄蛟两只竖瞳，闪烁歹毒狡猾的光芒，挑衅看着方斗，紧闭嘴巴，露出‘你能耐我何’的表情。 　　咚！ 　　雄蛟的头颅，仿佛被无形大锤砸中，猛地往下坠落。 　　“呼呼呼！” 　　两颗黑洞洞鼻孔，如同千百个风箱同时拉动，呼哧呼哧喷出灼热气浪。 　　下一刻，雄蛟表情痛苦扭曲，眼角流下透明的液体。 　　“咋哭了？” 　　方斗原本心中又急又气，但见到这幅滑稽的情景，忍不住乐了。 　　看来，雄蛟吃了龙女，也是消化不了。 　　果不其然！ 　　雄蛟猛地张口，吐出一团红影，四周围绕血滴和碎牙。 　　“袁养正，他嘴巴好臭，我刚才就说了！” 　　龙女逃出来，朝方斗兴奋叫道，“你看到了，他吃不了我！” 　　方斗指向她背后，“小心些，这头恶蛟好像很生气！” 　　能不生气吗？雄蛟快气疯了。 　　一口将红衣少女吞下去，张口就咬，结果崩碎满口牙。 　　雄蛟这口牙，可不是普通货色，嚼烂生铁是等闲、吞金断玉不留痕。 　　方斗看过的道藏中，雄蛟牙乃是炼制法宝的材料，属于上品之一。 　　“浪费了！” 　　方斗望着漫天碎牙和血滴，这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啊！ 　　下一刻，方斗掏出器皿，开始接蛟血和蛟牙。 　　“你喜欢这些？” 　　红衣少女看向方斗，感觉难以理解。 　　然后，她翻转雪白手腕，亮出几根短剑般的蛟龙牙。 　　“送给你了！” 　　方斗接住蛟牙，好奇问道，“你哪儿来的？” 　　“刚才掰断的！” 　　红衣少女一脸嫌弃，还将先前拔起的三块鳞片，同样塞给方斗。 　　“太臭了！” 　　鳞片也是好东西，入药炼器都有作用。 　　这时候，蛟龙也恢复过来，他满口烂肉的牙床，如同春雨后的农田，迅速生长出一根根白色獠牙。 　　片刻功夫，满口碎牙都生长完成。 　　这头恶蛟的生命力，远比想象中更强大。 　　“小丫头倒是生了铜浇铁铸的身躯，但你以为，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恶蛟嘿嘿冷笑，“我有灵火、毒液，总有办法将你融成一堆肉汁。” 　　他语气怨毒，表情狰狞，任何人见了都会做噩梦。 　　偏偏红衣少女视若无睹，转向方斗，“他什么意思？” 　　方斗心想，真是天然呆，提醒对方。“这头恶蛟想吃你！” 　　“吃我？” 　　红衣少女指着鼻子，“我有什么好吃的？” 　　方斗耸耸双肩，“不知道，他口味怪吧！” 　　下一刻，红衣少女虎着脸，奶凶奶凶地盯着雄蛟，“小虫儿，你竟敢吃我！” 　　“而且，你嘴巴好臭！” 　　“我要给你些教训！” 　　话音刚落，红衣少女化作一道虚影，飞扑到雄蛟身上。 　　方斗算是看出来，龙女的特长，便是速度奇快无比，连雄蛟都躲闪不开。 　　雄蛟也看出来了，特地将身躯盘成一堆，将要害藏在肉山般身躯中。 　　但是，仍不能闪开红衣少女的进攻。 　　下一刻，方斗见到，雄蛟尾巴高高翘起，上面附着一颗小黑点。 　　龙女纤细身躯，抓着蛟龙的尾巴，高高举起。 　　真龙的尾巴，是扇形的鲤鱼尾巴，但雄蛟没能成就真龙，尾巴是细长圆锥状，类似于蛇尾。 　　红衣少女一双柔嫩的小手，紧紧抓住雄蛟尾巴，与鳞片摩擦间，溅起灼热的火星。 　　雄蛟用力甩尾巴，但龙女仿佛粘在尾巴上，怎么也甩不掉！ 　　空中猛地响起崩断声，仿佛无数钢筋裂开。 　　一道血色瀑布，倒挂从半空落下，龙女抓着半截断尾，咧嘴笑得非常开心。 　　“不能浪费！” 　　方斗举着玉瓶，掌心浮起空中火，将漫天蛟血炼化，杂质去除，只留最精纯的精血。 　　“袁养正，这个你要不要？” 　　龙女兴高采烈，举着断尾来到方斗面前。 　　方斗看得头皮发麻，“你先放到一边，可以吗？” 　　尾巴都被揪断了，可想而知，雄蛟此番动了真火，绝对是不死不休。 　　这个时候抓着断尾，等同于开嘲讽，故意找死哇！ 第四百三十章 有僧踏波至 　　性空是圣僧本源的心爱弟子，从小便出身释门名宗。 　　据说他的法号，来头也很是不小，继承了恩师的愿景。 　　圣僧本源，修行一世，直到晚年，方才悟出‘性空’二字精髓。 　　恰好那一年，性空拜入本源坐下，仿佛冥冥之中主宰。 　　本源将希望，寄托在弟子身上，将‘性空’二字赠予他作为法号。 　　从小到大，性空便是释门天之骄子，备受瞩目。 　　年纪轻轻，他已经是罗汉巅峰的人物，乃是天下释门当中的佼佼者。 　　这次外出，乃是恩师本源，交代给他一桩事务。 　　“性空，想要突破圣僧，除了修心念禅，更要积累功德。” 　　“我早年间，已经为你预备一物，你速速去维扬郡。” 　　这桩往事，还是本源当年，刚突破圣僧境界，参与某个陆地真仙的宴会。 　　宴会上，有一道菜名为‘烩龙卵’，乃是大补之物。 　　本源刚成为圣僧，不明所以，大惊之下询问释门前辈，何以将真龙卵当做菜食！ 　　那位前辈笑呵呵解释，上古之后，世间神兽隐没，只留下形似的混血种。 　　所谓‘龙卵’，只是区区蛟龙卵而已，并非真龙卵。 　　餐桌上，还有其他‘凤髓’，也不是凤凰骨髓，而是口吐火焰的杂血凤种。 　　虽非真龙凤凰，却也是神兽后裔，食材难得，唯有陆地真仙才有资格享用。 　　本源作为刚晋升的圣僧，有幸参与其中，可以趁机一饱口福。 　　须知，烩龙卵可是大补之物，一口吞下去，吸收未出世的蛟龙精华，炼化之后足以省了数十年之功。 　　这道菜，乃是先杀现做，将雌蛟剖腹，剜出带着血丝的蛟龙卵，现场烩成菜肴。 　　本源见其他圣僧、真人毫无芥蒂吃了，也想依样画葫芦。 　　但是，他心中偶然一动，决定留下这口蛟龙卵。 　　当时本源尚未收下性空这个弟子，但以捕捉到未来的一丝天机。 　　宴会上，性空出言求情，将活生生的蛟龙卵收起，并未烩制成菜肴。 　　回归途中，他于云端之上，信手一挥，将蛟龙卵洒落人间。 　　许多年后，蛟龙破卵而出，生长壮大，成了维扬郡中的众妖之王，其后更是被神秘女妖打下王座。 　　这时候，本源心爱的弟子性空，奉命前来维扬，收服作乱人间的恶蛟。 　　此事一举两得，降服恶蛟，为释门多一头护法神兽，更能让性空积累功德，成为突破圣僧的资粮。 　　“恩师深谋远虑，则是目视千古，怎么知道远在万里之外，还有这条恶蛟兴风作浪！” 　　本源一番谋划，并非告知性空，只是叫他降服恶蛟，为生民除害。 　　性空来维扬郡前，早已造访晋陵郡，拜会当地的名寺福元寺。 　　期间，也认识了寺中的几位‘后起之秀’，包括方丈主持最器重的戒严，药师殿、观音殿等佛子。 　　性空看得出来，福元寺这一辈，没什么出色的后起之秀，充其量是守护之才。 　　倒是戒严神情自得，吹嘘自己认识蜀中剑仙，让性空很是讶异。 　　来到维扬郡中，性空一路上遭受盘问，对‘宁采臣’这个名字，熟的不能再熟。 　　可是，他却知道，画像上的短发青年，压根不叫宁采臣，而是戒严口中，那个名为‘方斗’的蜀中剑仙。 　　“有趣，有趣啊！” 　　性空本以为，这次前来维扬郡降服蛟龙，无非是一来一去的功夫。 　　经历此事，这位青年僧人觉察出，原本波澜不惊的旅程，隐约泛起波浪，增添许多趣味。 　　“龙王爷发怒了，龙王爷发怒了！” 　　性空眼前，突然跑来大群百姓，身上沾满泥浆，神色仓皇，乱奔乱叫。 　　“这位施主，究竟发生什么事儿？” 　　性空抓住一人，语气放缓询问。 　　“龙王爷发怒，翻滚河浪，已经将河堤冲毁几处缺口，淹没田地无数！” 　　“有人惹怒龙王爷，被降下灾罚！” 　　“淹死了许多人，房屋都被冲垮，不得了，快放松，我要逃命去！” 　　被抓住的百姓急于逃命，说得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 　　但性空一颗慧心，听完便明白，这是恶蛟又作乱了。 　　“好个恶蛟，竟敢祸乱人间。” 　　“性空身为释门弟子，定要降服你这头恶蛟，还维扬太平！” 　　性空放开那个百姓，随即一步步踏入满是泥泞的路上，越走越高，七八步后以悬浮在半空。 　　白色僧袍点尘不染，如白云飘飘。 　　那百姓见同伴都走光了，正要拼命迈步追赶上，突然见到性空的背影，惊得目瞪口呆。 　　那青年僧人，一步步凌虚而上，脚下如同踩着看不见的阶梯，从遍地狼藉的田地，顺着河岸攀爬而上。 　　运河旁的河岸，乃是经过土石堆砌而成，仅凭高度而言，便已超过许多小山。 　　性空飞掠过河岸，往上越升越高，仿佛随时会破空而去。 　　“嗖！” 　　性空越过河岸，落在运河之上，迈出一步落下。 　　僧鞋踏落，隔着水面七寸停下，平静水面随即旋转升起，化作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 　　接下来，他一步抬起、莲花溃散，下一步落下，又是一朵莲花盛开。 　　朵朵水莲花随生随灭，托着性空的身形，迅速往远方飞掠而去。 　　性空的一双瞳仁，浮现激射的浪花，翻滚中一条巨长黑影翻滚挣扎，放出怒吼声。 　　“恶蛟，看你这次，逃得过佛爷的手吗？” 　　与此同时，方斗眼睁睁，看着龙女暴打恶蛟。 　　这头恶蛟震怒不已，接连吐出毒雾、霹雳和火焰，原本平静的河水，被搅弄得湍急飞射。 　　运河两岸，为了仿佛汛期河水暴涨，本已经过加固，但也承受不住这般折腾。 　　几处年久失修的薄弱地方，遭受水波冲撞，河水决堤而出，淹没了不少农田房舍。 　　但是，恶蛟无论挣扎，都改不了被碾压的事实。 　　龙女轻舞一身红衣，灵活翩跹得像是蝴蝶，这边揪下几片蛟鳞，那边拽断半根胡须。 　　饶是恶蛟重生能力再强，也来不及生长恢复。 　　“太残忍了！” 　　方斗连连摇头，抬起手中玉瓶，不远错过珍贵的蛟龙精血。 　　“嗯？” 　　地平线尽头，一位僧人脚踩莲花，踏波而至，口中念着，“恶蛟，还不快就此伏法！” 第四百三十一章 争抢 　　性空终于见到恶蛟，但和想象中不一样。 　　预想当中，必然是恶蛟翻滚河水，激起万千恶浪，淹没无数百姓，正因作恶而洋洋得意。 　　于是乎，他这位释门高僧，就能从天而降，拯救万民，为释门刷一波声望。 　　恩师的良苦用心，总算得以实现。 　　但是，实情远非如此啊！ 　　传闻中的恶蛟，活脱脱如扒光鳞片的泥鳅，遍体污血，虽然暴躁狂怒，但那副模样，竟更像是受委屈的小孩子！ 　　怎么回事，堪比圣僧境界的恶蛟，为何被欺负成这幅模样？ 　　性空才注意到，与恶蛟对峙的，乃是一男一女二人。 　　一脸期待、举着玉瓶接血的方斗，首先被他忽略了，实力境界太低，不用着眼。 　　性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龙女身上，这可不是凡人的气息啊！ 　　尤其是，龙女凭着一双小手，将恶蛟打得凄惨不已。 　　“待贫僧瞧瞧！” 　　性空双目闭上，随即睁开，龙女的背影映射在瞳仁中，化作一团虚幻云雾。 　　“昂！” 　　一声龙吟，惊醒性空，令他心头剧震，往后倒退几步。 　　性空双足发力，接连踏碎十几朵凝水莲花，方才停下，随即露出狂喜。 　　他盯着龙女，欢喜得双目合十，“女施主大有慧根，若皈依我释门，少不得一尊菩萨果位。” 　　降服一条恶蛟算什么，比起能度化一条真龙，简直是微末之功。 　　性空将雄蛟抛诸身后，目光灼灼盯着龙女。 　　龙女此刻，左手扣着雄蛟右眼眶，右手捏成粉拳，奋力捶打，发出擂鼓般闷响声。 　　雄蛟吃痛，断尾剧烈扭动，将运河搅动得湍流激射，又冲垮一两段河堤。 　　猛地听到性空的话，龙女和雄蛟都停下，转眼看向突入起来的青年僧人。 　　这时候，方斗也注意着不速之客，收起玉瓶，捏住枣木戒尺上前。 　　“你找我？” 　　龙女一脸懵，望着性空反问 　　“女施主，是否愿意皈依我佛？” 　　性空耐心问道。 　　龙女转向方斗，“袁养正，他说什么？” 　　方斗解释道，“这位和尚问你，是否愿意跟着他，加入释门！” 　　龙女当即摇头，“不愿意！” 　　性空耐性解释，“女施主，以你的天资，只要能加入我释门，将来必成就菩萨！” 　　龙女尚未答应，她踩在脚下的恶蛟，已经吃痛不过，连忙大叫，“大师救我，小蛟愿意加入释门！” 　　“对极，对极！” 　　方斗急忙上前，挡在龙女面前，笑容可掬，“这位高僧，你看这恶蛟，雄壮威武，姿态超然，释门若多出这么一尊护法神兽，必然面子十足。” 　　他这般插科打诨，是察觉到情况不妙啊！ 　　眼前这青年僧人，俨然是明忝一流的绝顶人物，无论在道家还是施释门，都是仅次于真人。 　　这副‘袁养正’的马甲，无论如何也抵敌不过。 　　某种程度上，青年僧人可比恶蛟更难缠，背后站着庞然大物释门。 　　方斗可知道，相比其他两家，释门有一桩恶习，最是令人恶寒。 　　释门大佬，都有收藏癖，不管宝物、人物，统统喜欢收编到自己名下。 　　什么先天后天法宝、神王仙人修罗恶鬼，统统编入自家的体系中，衬托出佛陀高高在上。 　　遥想洪荒封神当年，‘此宝与我有缘’和‘道友请留步’一时瑜亮，令多少有道高士闻之胆寒。 　　眼前这青年僧人，显然是见‘色’起意，想要把龙女这小丫头拐跑！ 　　“龙女菩萨，这名字可不好！” 　　性空见方斗挡在面前，但他心境极稳，问道，“名教中人，来此作甚？” 　　“子曰：降服恶蛟，人人有责！” 　　方斗微笑说道，“英雄所见略同，释门兄弟不也来了！” 　　“油嘴滑舌，阁下可不是正经的名教中人！” 　　性空懒得和他啰嗦，手掌朝旁边一引，“此地的事情，已经由我释门接管，清吧！” 　　在他眼中，名教又如何？ 　　维扬郡中，便是那位名满天下的太守大人，也不放在他眼中。 　　这时候，雄蛟眼眶被抠的流血，眼珠子快看不见了，连忙大叫，“恳请大师收容，小蛟愿意降服，只求你收拾了这恶丫头。” 　　雄蛟也是狡猾，看出前后两拨人不对付，起了借力打力的心思。 　　这句话，正中性空下怀。 　　青年僧人大喜，正色道，“好个小丫头，小小年纪，便下手狠辣。” 　　伸手一指，指向可怜兮兮的恶蛟，“此蛟也是世间生灵，被你欺压成什么模样？” 　　“罢了，唯有见你带回去，听我诵经消磨戾气，才能成就正果！” 　　说罢，性空袖口飞出一枚木鱼，只见他屈指弹响。 　　响声落下，龙女和方斗同时愣了一愣。 　　雄蛟却是趁机脱身，窜到空中摇头摆尾，心中开始盘算。 　　“此番脱身，无需兑现承诺，趁秃驴和恶丫头火并，逃之夭夭！” 　　他想的虽好，奈何性空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恶蛟，请入内暂居！” 　　性空敲打木鱼，对着雄蛟一晃。 　　雄蛟刹那间，变成鱼缸中的金鱼，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一步步缩小成手链大，最终落入木鱼当中。 　　恰到好处，缩小无数倍的雄蛟，正好镶嵌在木鱼的口部。 　　“女施主，请跟我回去！” 　　龙女就算再傻，也察觉出性空来者不善，接连摇头。 　　“我不跟你回去！” 　　她摊开白嫩的掌心，“还有，你要把小虫儿还我。” 　　性空见她天真烂漫，笑道，“想要这雄蛟也好办，只要你跟我回去，加入我释门。” 　　“慢着，龙女可不做尼姑！” 　　方斗急忙说道。 　　性空含笑望着他和龙女，“误会了，贫僧是要她，成为我释门护法神兽！” 　　“什么？” 　　方斗怒了，脑海窜过青狮白象、金毛犼等，什么护法神兽，不就是奴才吗？ 　　“绝对不行！” 　　方斗斩钉截铁，看向龙女，“不要理他，这是坏人！” 　　“嗯，我相信你！” 　　龙女朝方斗点头，然后冲着性空大喊，“留下小虫儿，快滚，否则我杀了你！” 　　性空温和的脸上，浮现一丝煞气，“既然如此，贫僧只好让你们，见识下明王之怒！” 　　脚下双足用力，河水缓缓升起，凝聚成直径百米的巨大莲花。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不让释门 　　“龙女，这光头是坏人，要捉你回去。” 　　方斗捏紧拳头，朝龙女一挥，“打他！” 　　“好！” 　　龙女脆生生回答，响应飞快，嗖一声化作红影。 　　她进攻速度太快，远远超出性空预料。 　　性空视线中，一团红光越来越大，顷刻间充斥眼帘。 　　“来得好！” 　　这青年僧人也不畏惧，身上袈裟升起，迎风吹鼓，化作巨大球罩，裹住身周八方。 　　龙女化作的红影，撞在袈裟球罩上，咚一声闷响，随即响起漏气般锐利的尖啸声。 　　性空以袈裟化作的屏障，竟被她一击洞穿。 　　鼓得滚圆的袈裟，内部气流狂猛外泄，顷刻间干瘪下去。 　　但是，却没了性空的踪迹。 　　龙女抬起手掌，三两下将袈裟撕得粉碎。 　　方斗嘴角抖动几下，这袈裟可不是凡物，而是释门豢养的金蛛吐丝织成，同样是刀剑难伤，仅比水火道袍略逊，没想到在龙女手中，竟比纸张更脆。 　　“无量寿佛！” 　　性空口中的佛号，从四面八方响起。 　　运河之上，水波飞剑，顷刻间凝聚成青年僧人的身形。 　　“咚！” 　　性空刚出现，但比他更快的，则是龙女突如其来的拳头。 　　一拳重重击打腮帮子上，性空整个身躯飞出去。 　　“干得漂亮！” 　　方斗大笑，一力降十会，别说雄蛟，就算是性空这释门高徒，遇到龙女的蛮力，照样是无计可施。 　　龙女听了，不好意思笑了，摸摸后脑勺，“我还能做得更好！” 　　一声悠扬的声音响起，“唯识者，四大皆空！” 　　下一刻，方斗五官六识，同时被屏蔽了。 　　目不可见、耳不能闻，全身感官被剥夺，如同被关在黑暗的小房子中，彻底成为断绝外界的废人。 　　“龙女呢？” 　　方斗心知，性空此招针对的目标是龙女，自己仅仅遭受余波，就已无力到这个地步，那么龙女此刻如何了？ 　　“必须冲破现在状况！” 　　方斗深吸口气，什么感觉都没有，这便是感官剥夺带来的恶劣后果，根本不确定是否做了什么事情。 　　“五脏府开、六神齐出！” 　　方斗眼前，仿佛浮现六只神兽苏醒的画面，各种力量从五脏六腑汇聚，化作一道道属性各异的雷霆。 　　雷霆无声翻滚，没有爆炸声，一切都像是虚幻。 　　这便是‘四大皆空’的可怕之处，直接将你的六识感官剥夺殆尽。 　　须知正常人的一举一动，最重要的是感官反馈，得以形成逻辑的闭环。 　　比方说自己打脸，如同眼睛看不见动作、耳朵听不见巴掌声，甚至连肉体都感觉不到疼痛，那么这个动作是否真实存在？ 　　从五脏六腑抽调的雷霆，开始五行汇聚，提升到前所未有的层次，最终形成五行合一的终极神雷。 　　但是，方斗一颗心越沉越低，因为他什么也感受不到。 　　五行合一的神雷术，也无法冲破四大皆空吗？ 　　以往，方斗遇到的敌人，境界比他高，但功法层次可以补足这个短板，总有以弱胜强的机会。 　　性空则不同，罗汉巅峰的修为，凌驾防抖之上，且四大皆空和五行神雷处于同等层次。 　　如此一来，方斗拼尽全力也无法冲破。 　　“给我破！” 　　最终时刻，方斗索性放开一切，四大皆空是吧，我索性自己玩自己的。 　　就算六识不剥夺，但我自去施展五行合一的神雷，以客观存在的强有力实力，击穿你布置的‘假象’。 　　“轰隆隆！” 　　仿佛是幻听，一声似乎从远方传来的雷声，在方斗耳边响起。 　　有门儿？ 　　猝不及防间，方斗被一声撕破天际的雷霆，炸得双耳嗡鸣。 　　下一刻，被剥夺的各种感官，统统回到身上。 　　方斗睁开双眼，见到龙女收拳，性空再度倒飞出去。 　　原来，不是方斗的五行神雷，击破四大皆空，而是龙女将性空再度击败。 　　可是，她又是如何冲破四大皆空的阻碍？ 　　方斗心想，这龙女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难道她真是真龙之女？ 　　难怪性空这释门高徒，执意要把龙女带回去，将她收服入释门。 　　释门中人，为了抬高身份，喜欢收服各种祥兽瑞兽为坐骑。 　　佛经当中，也有佛陀降龙、乘龙的传说，更有神鸟迦楼罗以龙为食物，实际上都是自抬身价的。 　　释门中的‘龙’，并非真龙，而是居住水底的带角巨蛇，名唤‘娜迦龙王’，天龙八部里面的龙众就是这个。 　　人间通传的真龙，实则居于九天之上，隐藏于云雾之间，凡人难得窥见全貌，所以才有了根据传说，拼凑成的图腾龙印象。 　　西游记中的四海龙王，居住在水底，喜欢收集各种珍宝，实际上就是佛教传说中的娜迦龙王，而非真龙一属。 　　至于为什么，佛经中有‘龙’，只能说是翻译背锅，这是西方的凤凰都是同一情况。 　　如果，真有释门中人，能度化一条真龙，这可不得了。 　　性空已经是罗汉巅峰，若有此功劳，成就圣僧轻而易举，说不定佛陀大喜之下，直接将他提升为菩萨，也就是陆地真仙的果味。 　　这可不行！ 　　方斗坚决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身为龙的子孙，对真龙的执念与生俱来，再者说了，凡是读网文长大的，谁能对光头神教有好感！ 　　区区释门，也想收服真龙，做梦！ 　　更何况，释门收编神龙，可不是纳为正式成员，而是坐骑来着。 　　这方面，光头们的前科不少。 　　比方说，封神之战后，通天教主座下金光仙，拜入佛教中，结果成了坐骑金毛犼。 　　小白龙好歹是龙王太子，结果加入取经队伍，从头到尾都是驼东西吃草料的待遇，后来功成正果，得，还是八部天龙的编制。 　　一想到，那么可爱、那么天真的龙女，落入释门手中，被一帮光头当成坐骑，方斗就怒不可遏。 　　“秃驴找死！” 　　方斗故意忽略了，若是他以本体前来，头发也不比性空长多少。 　　“龙女，打死他，这秃驴不怀好意，不是个东西！” 　　龙女兴奋点头，“好的，没有问题！” 　　这位天然呆少女，一转身变成暴力萝莉，暴打恶蛟之余，教训性空也有些上瘾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厉害 　　这时候，性空冷静下来，先前交手失利，是他错估了龙女。 　　这女子，一身神力不似凡人，更兼心境纯净，四大皆空也毫无影响。 　　这等超凡脱俗的神仙中人，绝不能以常人视之。 　　性空连道几声‘无量寿佛’，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降服真龙，可比降服恶蛟的功德更胜百倍，怎能一蹴而就？” 　　性空想起师父教诲，我辈修行之人，合该越挫越勇，怎能一点小挫就畏惧不前。 　　“师父，弟子总算明白，您这番历练的良苦用心了！” 　　大道漫漫，险关重重，任何一关的历练，都需要全力以赴。 　　性空一念至此，心境越发沉寂，紊乱气息渐而平息下来。 　　龙女察觉到，眼前的光头，似乎变得厉害了。 　　“龙女，快闪！” 　　方斗的直观感受，却比龙女更加敏锐。 　　原本，性空在他感知中，虽然很强，但只是强大，没有别的夹杂，但现在，竟然平添了几分危险。 　　莫非对方，临场顿悟了？ 　　性空双手合十，气息越发虚无缥缈，如同神棍一般。 　　“凡尘俗世，均如镜花水月，何必执迷！” 　　“叹世人，身在局中，始终看不透。” 　　下一刻，性空手掌抬起，掌纹亮起光芒，片刻间裹满整只手掌。 　　龙女不信邪，一纵身扑过来，故技重施，要挥拳痛殴之。 　　这次性空，不复先前狼狈，缓缓抬起手掌，当场竖起一面圆镜。 　　圆镜当中，同样有一团红影急剧放大。 　　龙女只把它，当做寻常的镜子，一拳就能击碎。 　　“咚！” 　　两团红影，最终在镜面上接触，出乎意料，没有发出破碎的脆响，而是拳拳到肉的闷响声。 　　龙女一拳击中，对面反馈的触感，竟同样是拳头打来。 　　镜面中的红影，俨然是第二个龙女，挥拳朝本体打来。 　　“怎么回事？” 　　方斗处于旁观者位置，看的清清楚楚。 　　性空掌心放出的镜子，就像是播放贞子录像带的电视机，直接将二维画面转化成三维立体了。 　　镜中‘龙女’的倒影，从镜面挣脱，和龙女本体实打实比拼了一拳。 　　而且看力道，竟是不分胜负。 　　放在先前，肯定是镜子击破，性空被打飞出去。 　　但这次不同，性空防住了。 　　“不好！” 　　方斗脸色难看，他大概猜出来，性空已经找到对付龙女的诀窍。 　　龙女属于神力女战士，更能免疫心灵攻击，唯独是应付复杂变化的法术神通并不擅长。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战斗，龙女被看破虚实，一步步被压迫，逐步落于下风。 　　性空打出一道道镜光，周身形成镜像空间，龙女只要一动，就会浮现数不清的倒影，从刁钻的角度钻出，参与围攻。 　　龙女一拳拳挥出，用力越大，遭受的反击也越厉害。 　　“果然……” 　　性空脸上浮现微笑，这条雏龙已经入彀。 　　“刷！” 　　一根枣木戒尺，突然从天而降，破入镜像空间中。 　　性空见状微微皱眉，“这是？” 　　枣木戒尺表面，浮现红绿二色，一股浩瀚无双的忠义气息，瞬间充斥整片空间。 　　四周镜面当中，同样浮现红绿光芒。 　　但是，碧血丹心的征兆，并非实体，而是一团精光。 　　“龙女，快退！” 　　方斗更有脑子，他看出性空这些镜子，是被动激发，无法主动攻击。 　　也就是说，龙女主动退出，镜子没长脚，追不上来。 　　“退得了么？” 　　性空朝着龙女、方斗脚下一指，莲花升起，裹住二人的脚掌。 　　一时间，龙女和方斗双脚，如同扎根虚空，无论如何用力，竟丝毫拔不动。 　　“糟糕！” 　　性空见状，双手合十，开始念经度化。 　　“我佛慈悲！” 　　性空口中念出的经文，化作肉眼可见的光字，窜连成一条条光带，分别朝龙女双耳钻去。 　　此乃释门神通之一‘菩提心’，以经文度化，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感化，从而大彻大悟，最终投入释门当中。 　　“给我断！” 　　方斗举起枣木戒尺，对着龙女耳畔两侧，迅速拍打两下。 　　两条经文形成的光带，当场崩灭。 　　“又来坏我好事！” 　　性空看向方斗，再度分化出两条光带，朝方斗双耳钻去。 　　眨眼功夫，性空口中经文，分化出万千光带，令龙女和方斗避无可避。 　　“不好！” 　　释门的思想钢印，一旦落章，再无挽回余地。 　　方斗心中一动，大声诵念起来。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 　　这首《正气歌》，起初诵念时，还是为了对抗性空的度化经文。 　　但随着一句句抑扬顿挫的诗句出口，方斗的心境，越发和‘袁养正’这具名教子弟的身份契合。 　　方斗心口的热血，一步步被激发，脑海中浮现出记忆中场景。 　　祭天坛广场上，鱼羊公面对仙人寸步不让，一身正气稳固社稷。 　　眉山公单身出蜀，风雨入京城。 　　无数名教经典的内容，在心间缓缓流淌，其中蕴含的精气神，最终化作口中念叨的一句句《正气歌》。 　　宏大的度化经文，早已形成无孔不入的攻势，但随着方斗的正气歌逐渐成规模，形成分庭抗礼的局面。 　　性空眉头微皱，慷慨悲歌方面，名教弟子无疑是专长。 　　一介初等儒生，就能和他分庭抗礼。 　　“罢了，让你见识下，我佛门至宝！” 　　性空手腕抖动，一颗莲子飞出，瞬间击中方斗。 　　方斗被击中的瞬间，周围空气瞬间化作凝固的水泥，将他牢牢束缚在其中，手脚无法动弹，连同法力都随之凝固了。 　　莲子散发奇异的芬芳，继续朝龙女方向飞去。 　　“切记，不要碰到莲子！” 　　幸好方斗还能说话，急忙出声提醒。 　　龙女果断听话，吐出一团口水，竟比射击更准，刚巧击中莲子。 　　莲子遭受重击，陡然失了准头。 　　但是，性空信手一挥，莲子饶了大圈，再度从背后，击中龙女。 　　龙女再厉害，也不能把口水吐中身后。 　　一声轻响，龙女也中招了，落到和方斗同样的境地。 　　性空这青年僧人，露出欢喜的笑容，总算得手了。 　　今日后，释门将多出一条真龙，这是何等伟岸的功德？ 第四百三十四章 蝉鸣再响 　　性空这边，认定大局已定，露出成竹在胸的神情。 　　这颗莲子来历非同小可，乃是佛陀身下莲座而来，天然具备一项大神通，‘一击诸天’。 　　凡是被莲子击中的事物，都会自成一界，无法挣脱。 　　方斗和龙女，先后被莲子击中，等同脱离此界，再无无法逃脱。 　　莲子滴溜溜，回落性空掌心，一闪而收。 　　“小龙女，还不快皈依我佛！” 　　性空厉声喝道，横眉竖目，对着龙女并手一指。 　　声音如同炸雷，震得方斗和龙女二人，身躯摇晃几下。 　　龙女双目，变得痴迷起来，两只小手抬起，眼看着即将合拢，化作双手合十的姿势。 　　“龙女，千万不能沦陷，输给这光头就完了！” 　　方斗大声呼喊，可惜被莲子划开一界，无论声音和其他信息，都传不到，龙女耳中。 　　反倒是性空，可以将精神意志放大，灌注到龙女所在的一界。 　　“皈依我佛，方能往生极乐，永无苦厄！” 　　龙女毕竟年幼，被佛音贯脑，一步步沦陷下去。 　　方斗急得无可奈何，突然见到手腕上的红绳。 　　“对了，警醒红线！” 　　曾几何时，这根红线在眉山公手中，穿透洞天，将窃寿蝉捕捉。 　　但那是大儒手笔，现在方斗怀疑，自己能否动用此宝？ 　　“杞子先贤，晚辈现在不是方斗，而是儒生‘袁养正’！” 　　“释门秃头太欺负人了，竟敢度化真龙，这谁能忍？” 　　“我帮名教出头，挫败释门阴谋，属于义务帮忙，不能管我自己出力。” 　　“您老若在天有灵，帮我一把！” 　　方斗解开红线，缠在食指和中指上，口中念念有词。 　　情况不能等了，龙女表情几度挣扎，双手拼命往后拉，但奈何释门度化之力太强，眼神稍微澄澈片刻，随即转变成痴迷。 　　就这样，一双白嫩的小手，时刻往外拉，时而如同磁石急于合拢。 　　但是，龙女的双手的距离，眼看着一寸寸靠近，恐怕几个呼吸过后，即将合拢。 　　方斗知道，只要龙女摆出双手合十的手势，那一切都结束了。 　　“杞子……” 　　但是，无论方斗如何求助，红线始终没有反应。 　　方斗咬咬牙，抬起枣木戒尺，用坚硬的棱角，对准心窝猛的一戳。 　　“罢了，老子不求你，自己拼命！” 　　心口重击，方斗胸膛翻滚，一口心尖精血喷到空中。 　　枣木戒尺抬起，淋满心尖精血，刹那间，红绿二色急剧扩张，如同太阳般炽烈。 　　刹那间，‘碧血丹心’的力量，被催生到极致。 　　但，这还远远不够。 　　“去！” 　　方斗猛地甩出枣木戒尺，重重击打在玉蝉身上。 　　瞬间，玉蝉活过来了。 　　窃寿蝉，本也是上古异种，却被警醒红线封印，化作玉雕模样。 　　平时，方斗将其当成饰品，拴在手腕上，倒也相安无事。 　　眼下到了危急关头，方斗不得不利用这件宝物的特性，想要冲破眼前困局。 　　枣木戒尺，带着增幅的‘碧血丹心’威力，重重打在玉蝉身上。 　　如果这是普通玉蝉，如此威猛的一击，别说是玉蝉，就算是金蝉铁蝉，也会当场粉碎。 　　但，窃寿蝉可不同，这头上古异种，除了需要窃寿而活，其他方面根本没有短板。 　　也就是说，窃寿蝉除了寿尽而亡之外，没有任何方式能杀死。 　　强如眉山公，也只能借助警醒红线将其封印。 　　方斗此番施加的致命攻击，不为别的，而是要激发窃寿蝉的生机。 　　果不其然，原本万籁俱寂的天地间，陡然响起一声蝉鸣。 　　玉化封印的窃寿蝉，一瞬间活过来了，身上缠着红色光圈，展翅高飞。 　　方斗遭受的莲子攻击，落不到窃寿蝉身上，所以它自由自在，朝性空飞去。 　　性空听到蝉鸣，再见到窃寿蝉，神情陡然变化。 　　这头上古异种的大名，早在十年前佛诞节，便已传遍天下。 　　曾几何时，窃寿蝉只存在经典之中，但佛诞节上，鱼羊公之死，已经树立窃寿蝉的凶名。 　　性空掐指一算，这十年间，如果窃寿蝉再无进食，眼下必定饿红了眼。 　　“不好！” 　　想当年，从佛诞节返回，恩师本源曾语重心长，对他感叹，窃寿蝉真乃天下奇物。 　　此蝉以盗窃人寿为生，就算圣僧真人也无从抵御，谁要是见了，只管认命便是。 　　性空内心一紧，往后倒退。 　　“去！” 　　方斗拽了拽红线一端，操纵窃寿蝉，让它对准性空的方向。 　　窃寿蝉刚从玉雕状态苏醒，第一眼见到的，正是性空。 　　“吱吱！” 　　蝉鸣声响起，窃寿蝉振动双翅，朝性空方向飞去。 　　一瞬间，性空脑海中，连续闪过‘天龙念法’‘步步生莲’‘神足通’等各种佛门遁法，企图躲开窃寿蝉。 　　毕竟此蝉虽然素有凶名，但飞行速度并不快，和寻常鸣蝉无异。 　　可事到临头，性空却发现，根本逃不掉。 　　眼前一花，窃寿蝉已经悬在头顶，展翅旋转起来。 　　“窃寿蝉在头顶，每转一圈，便窃走一年寿命！” 　　性空脑海中，想起本源说过的这句话，心头胆寒。 　　释门修行者，求的是极乐净土、往生佛国，并不钻研长生之道。 　　若是被窃走大半寿命，等同白白蹉跎，于修行无益，于功德无关。 　　“不好！” 　　这一刻，性空脑海中，再无度化龙女、求得功德的念头，只剩下‘尽快摆脱窃寿蝉’。 　　“师父救我！” 　　性空右眼猛地流血，从瞳孔中飞出一枚虚幻的舍利，正是本源给他的保命绝招。 　　他数遍全身的神通，都无法摆脱窃寿蝉，只得求助恩师。 　　这便是窃寿蝉的可怕之处，根本是无解的杀招。 　　虚幻舍利裂开，传出一声悠悠叹息，“竟然是窃寿蝉，这可是一大劫数啊！” 　　下一刻，舍利化作流光，裹着性空身躯，化作长虹破空而走。 　　从头到尾，窃寿蝉一共盘旋了三十六圈，攻击盗走性空三十六年寿命。 　　长虹当中，性空以镜光自照，见到眉毛花白，心头潸然。 　　随即，他流露出阴狠表情，“窃寿蝉一经放出，不吃饱绝不蛰伏，接下来，看你如何以自身寿命，喂饱这头上古异种！” 　　显然性空笃定，自己逃之夭夭，窃寿蝉只得将目标，落到方斗身上。 第四百三十五章 余波 　　修行者当中，有个说法叫‘反噬’。 　　一旦使用超出自身极限的力量，当时固然能享受超脱的快感，但事后必将遭受更加痛苦万分的索求返还。 　　所谓‘反噬’，恰恰是天道至公的特点之一。 　　比如说，窃寿蝉被封印，和警醒红线一道，都是‘暂寄’方斗手中。 　　先前，任凭方斗如何乞求，警醒红线没有半分回应。 　　方斗只有另走偏锋，激发窃寿蝉的生机，用来对付性空。 　　此举是大冒险，自然也会遭受‘反噬’。 　　性空逃走之后，反噬降临了。 　　窃寿蝉嗡鸣几下，转向方斗这边。 　　虽然剧烈较远，但方斗偏偏感应到，那对复眼就盯着他。 　　“果不其然，要把我当成粮食了！” 　　方斗苦笑不已，没想到性空还有救命的底牌，化虹而去。 　　窃寿蝉没吃饱，所以将目光落到方斗身上。 　　“吱吱！” 　　方斗还在想着，自己服了延寿丹，寿命比先前延长四五倍，或许能承受窃寿蝉的吸收。 　　但是，谁也没个准儿，窃寿蝉需要吃多少寿命？ 　　鱼羊公寿尽而亡，那是他时日已不多了。 　　性空是中途打断，还被盗走了三十六年寿命，从风华正茂的年轻僧人，变得眉毛灰白、形容枯槁。 　　如果窃寿蝉，认准一个目标，就无限制窃寿下去，那么方斗死定了。 　　性空走了，莲子划分的一界，力量在缓缓流逝，但远不到能挣脱的地步。 　　方斗眼睁睁，看着窃寿蝉趴在头顶，缓缓转圈。 　　“这十年来，我日夜贴身佩戴，将你当成半个儿子，你下口轻点！” 　　方斗内心默念，对窃寿蝉唠唠叨叨，像极了被讨要零花钱的老父亲。 　　奈何，窃寿蝉不给面子。 　　眨眼功夫，就转了十个圈儿，十年寿命被窃走。 　　而且，窃寿蝉远没有停下的意思。 　　方斗睁开阴阳望气术，见到象征寿命的大片根须，从边缘开始枯萎，虽然仅仅占据九牛一毛，但这可不是小事儿。 　　若任由窃寿蝉继续下去，剩下的寿命看似庞大，但也经不住时间流逝。 　　恰在此时，身旁传来哗啦啦啦，大片玻璃破碎落地的声音。 　　龙女比方斗更快，挣脱莲子的束缚，将‘一界’打破，开始活动手脚。 　　方斗想要求助，这才想起，声音压根传不出去。 　　正绝望的五内俱焚时，情况突然发生转机。 　　“嗯！” 　　龙女看向方斗，率先被窃寿蝉吸引，“你不是好东西！” 　　下一刻，她脸上露出凶相，仍是奶凶奶凶，“快滚！” 　　顷刻间，方斗仿佛看到，一头太古凶龙的背影，从龙女背后升起，汹涌的气势瞬间淹没。 　　“这是龙威？” 　　方斗猛地发现，头顶一轻，手指法力，竟将窃寿蝉拽下来。 　　‘啪嗒’！ 　　窃寿蝉掉落掌心，还原成玉蝉模样，上面仍旧拴着警醒红线一端。 　　方斗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这波危机总算过去了。 　　龙女咂咂嘴，“光头跑了，太可惜，我还想教训他！” 　　方斗忍住没说，你压根打不过他好吧，还是赶紧长大吧！ 　　…… 　　河堤不远处，一枚小木人钻破泥土，口中发出苍老的声音。 　　“不得了。” 　　“释门高徒，性空也就罢了！” 　　“名教中，何时出了位后起之秀，继承杞子衣钵？” 　　“警醒红线重现人间，窃寿蝉归于名教，这可是一件大事！” 　　“我维扬道家，还是继续隐世吧！” 　　说罢，木人钻入地下，消失无踪。 　　…… 　　太守府内，闻先生快步入内，远远发声，“太守，运河恶蛟之事，已经解了！” 　　等他见到太守时，发现对方神态平和。 　　“闻先生来了，请坐！” 　　闻先生坐下，端起热茶喝了一口，便说出运河上的大事。 　　这段日子，运河决口多处，闻先生作为幕友，协助太守收拢灾民、拨出粮食救治。 　　私底下，他也知道是恶蛟作乱，却无从阻止。 　　毕竟，恶蛟在运河当中，占据主场优势，不管是派出水师，还是修行者围剿，都无法一战功成，反而会让局势恶化。 　　“太守，恶蛟已然伏诛，只需将决口河堤堵死，水灾立解！” 　　闻先生目光停住，突然起身，“太守早已知晓了！” 　　论修为，维扬太守在他之上，目光洞察更远。 　　“没错，此事，牵扯到释门和我名教！” 　　太守语气淡然说道，“没想到，恶蛟由来，竟是多年前，释门留下的一桩机缘，如今等到性空前来收割。” 　　“但是，却被我名教众人打断！” 　　说到这里，他问闻先生，“还记得，前些日子，登门造访的那位教友吗？” 　　“太守是说，袁养正？” 　　闻先生还记得，这位慷慨激昂的‘愤青’。 　　“就是他！” 　　太守幽幽叹息，“他身怀警醒红线、窃寿蝉，是杞子先贤的传人。” 　　“窃寿蝉，这不是道家之物吗？” 　　闻先生大为惊讶，这两样宝物都鼎鼎有名，警醒红线是杞子圣贤的宝物，此乃众所周知的事情。 　　至于，窃寿蝉，更是道家宝物，一把阴死了鱼羊公。 　　“我前一刻才知道，窃寿蝉被眉山公所擒，竟是以警醒红线封住！” 　　太守眉眼间，竟是惆怅，“这位袁养正，除了是杞子传人外，更得了眉山公的青睐，放眼天下，谁人能及？” 　　闻先生点了点头，如此规格，倒也和性空旗鼓相当。 　　“事情经过便是，性空降服恶蛟，不知为何与袁养正发生冲突，袁养正放出窃寿蝉，夺了性空三十六年寿命，被其逃走了！” 　　太守说到这里，放出大笑，“释门刚踏入我维扬郡，早该知道由此下场，啊哈哈！” 　　闻先生，也跟着开怀大笑起来。 　　他们二人，都是名教的坚实信徒，和道家、释门堪称势不两立。 　　此事过后，不光是运河，整个维扬郡，都摆脱恶蛟的阴影。 　　更重要的是，名教在这次争斗中，胜了一场。 　　性空降服恶蛟，却留下三十六年寿命，亏大了，绝对亏大了。 　　“走吧，闻先生，咱们去渐渐那袁养正！” 　　太守起身往门外走去，闻先生错愕道，“太守……” 　　“只希望，见面时，他不要问一句，‘何以前鞠而后恭’！” 第四百三十六章 何以前鞠而后恭 　　太守和闻先生来到运河边上时，方斗和龙女还没离开。 　　恶蛟虽去，后续需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 　　先前交手时，河水冲垮好几段堤坝，决口之处更多。 　　汹涌河水如脱缰野马，奔入平地中，无论农田还是房屋，都在无边无际的河水中垮塌。 　　这年头的土地，经过洪水一泡，化作遍地泥泞，人畜难行。 　　恶蛟虽去，但洪水尚未退去，许多人抱在树枝上，绝望望着下方浑浊的黄泥水，漂浮稻草、碎木等。 　　也有幸存者，坐在木桶、渔船上晃晃悠悠，拼命用手划水。 　　性空可以一走了之，方斗却不能，这件事情必须处理好。 　　“龙女，你能将河水，送回运河当中吗？” 　　龙女望着遍地浑浊泥水，上面还漂浮淹死的人畜尸体，认真点了点头，“可以！” 　　“那好，等我堵上缺口，你就施法将洪水都送回运河中！” 　　方斗朝着虚空一抓，源源不断的灵稻种，哗啦啦落下。 　　每颗稻种落下，都化作一名雄壮的豆兵，从地上捡起岩石、土块，朝缺口狂奔而去。 　　当下，仍有河水源源不断，从缺口涌出。 　　不少豆兵被汹涌河水一冲，当即淹没其中，但更多的豆兵举着石块、土袋蜂拥而上，前赴后继填补缺口。 　　方斗发了狠，以人民子弟兵的方式，令豆兵手拉着手，以身躯堵住缺口，再用土石填埋，一步步夯实河堤。 　　法力飞速流逝，但数不清的豆兵工作下，总算将众多缺口堵死了。 　　往外流淌的河水，沦为无源之水，最终断绝了。 　　方斗拍拍双手，豆兵一个个消失，还原成漫天稻种，被他收入袖中。 　　“龙女，可以开始了，呃……” 　　方斗正要招呼，却见到龙女满眼泛光，“这个一定要教我！” 　　“你这么厉害，不需要学！” 　　方斗这是真心话，对方是真龙后裔，天生大神通，只要等到成年，就是神仙一流的存在。 　　“不嘛，我就要学！” 　　龙女拉着方斗袖口，摇晃着撒娇。 　　“好好好，你想学我就教！” 　　方斗提醒她，“先把洪水送回运河！” 　　龙女拍拍胸口，“这也不难，你看我的！” 　　深吸口气，龙女掌心朝天，微微往上轻抬。 　　刹那间，地上的浑浊水流，似乎被牵引着，全都升到天空。 　　从视线延伸出去，就见到广阔的平原大地上，无数肆虐的洪水，尽管已经停止流动，仍被抬到空中。 　　如此壮阔的景象背后，乃是龙女神乎其神的神通，以及永无尽头的力量。 　　“去！” 　　龙女打了个哈欠，洪水哗啦啦，砸落运河中，水面被打破，升起几十米，乃至千百米的浪花。 　　洪水过后，遍地都是神情麻木的百姓，全身泥泞相互抱着，两眼无声望着面目全非的家园。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反应过来，起此彼伏响起哭喊声。 　　重建家园，谈何容易？ 　　“袁养正，那边也有敌人来了？” 　　龙女指向一个方向，经过先前性空的事情，她开始警惕起来。 　　“什么？” 　　方斗奇怪，怎么还有敌人？ 　　来者出现在视线中，方斗反应过来，原来是太守和闻先生。 　　“袁教友，听闻你打跑释门恶僧，本官特来相谢！” 　　方斗突然笑了，说道，“两位教友，何以前鞠而后恭？” 　　果然，太守和闻先生对视，目光有些苦涩。 　　先前的袁养正，充其量是得了桑村学派的遗宝，普普通通一位儒生而已。 　　经过和性空恶战，‘袁养正’的大名，将名扬天下。 　　杞子传人、眉山公青睐，哪一样不是天之骄子的待遇。 　　这次交战，天下的关注点，不在恶蛟身上，不在运河决堤，只在二人交锋上。 　　事情就是这么残酷，不管淹没多少良田，多少百姓受难，但世人关注的，只在乎释门和名教两家的青年俊杰交锋的结果。 　　结果就是，名教略胜一筹，释门反而吃瘪了。 　　太守和闻先生，再度见到方斗，变得客气无比。 　　耗子啊，方斗没有给他们太多难堪，而是直接进入主题。 　　“恶蛟为祸，百姓受难！” 　　“请太守即刻派人派粮，赈济灾民！” 　　太守点了点头，“我为一郡父母官，此为应有之意！” 　　方斗接着说道，“必须尽力救治，不可造成太多伤亡！” 　　这时候，闻先生出言解释道，“袁教友，你没有牧守一方的经验，救灾一事，岂能尽如人意？” 　　在他的解释下，方斗才知道，封建时代救灾的规矩，往往都是等到灾情末尾，人死的差不多了，才会大规模出手救治。 　　此举虽然冷酷，但在资源紧缺的年代，却是最佳抉择。 　　即便太守和闻先生，属于有能力的官僚，若是按照他们往常的规矩，幸存下来的百姓，不超过三成。 　　“这可不行！” 　　方斗脱口而出。 　　太守听了也不气恼，他大致弄清袁养正的性格，此人绝对是出乎茅庐、年轻气盛的典型，将世界想的太美好，总想着十全十美。 　　“袁教友，不如这样，我可以提供人手，已经粮食物资，交由你掌控，用来救治灾民！” 　　也罢，趁机卖个人情，也好结交这位新星。 　　闻先生接着解释，“连年大灾，郡内粮库吃紧，拨不出太多粮食。” 　　他报出个数字，方斗听了皱眉，果然不够，这样下去，还正要饿死大半灾民才能结束。 　　“不能再多了吗？” 　　太守闻言苦笑，“袁教友，实话跟你说，维扬郡的粮食，多半不在官府的粮仓中，能拿出这些，已经是极限了！” 　　方斗咬咬牙，实在不行，自己补上剩下的缺口。 　　这次恶蛟作乱，很大一部分原因，归咎到方斗身上，是他冒冒失失带龙女认亲，引发了连番恶战。 　　“灵稻，应该能顶一阵子！” 　　方斗内心盘算，实在不行，再向米斗拆借一部分白米。 　　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等宽裕了慢慢再还。 　　“袁养正，你什么时候，教我那好玩的？” 　　等太守和闻先生离开后，龙女发问。 　　“咱们边救人，便教你！” 　　归程途中，太守突然问闻先生，“刚才怎么忘了问，袁养正身旁的女子，究竟是何来历？” 　　“没注意，应该没什么要紧！” 　　闻先生摇摇头，想要回忆，但越是尝试，关于龙女的印象，就越是减少，到最后，半点也没留下。 　　太守和闻先生二人，转眼将其抛之脑后。 第四百三十七章 灵米济世 　　“多谢大老爷！” 　　一位灾民手捧破碗，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滚粥，对方斗感恩戴德。 　　方斗身旁，站着龙女，身后跟着维扬郡各级大小官员。 　　太守说到做到，立刻派来人手辅助方斗，许诺的有限钱粮也是陆续到位。 　　维扬郡虽然有运河水利，更兼天下织造的中枢，财富固然深厚，自身却不是产粮地。 　　这番遭了水灾，连为数不多的粮田都淹了，官府的粮仓早就空了。 　　方斗身后的官员们，颇有些忧心忡忡，粮食本就不多，按照方斗的熬粥法子，怕是撑不过十天。 　　自古以来，赈灾必定设置粥棚，将难民聚集起来，以免散落民间作乱。 　　不管粮食多寡，都要熬粥，而不是做饭，这里面大有讲究。 　　难民饥一顿饱一顿，胃里早已虚弱不堪，只能以柔和的热粥养着，若是吃米饭，说不得划伤胃里，吐血而亡。 　　再者说了，无论太平动乱，天下粮食总也不够，同样一把米，用来熬粥可比做饭好看多了。 　　但是，熬粥也有门道，多水少水，无非就是出锅的热粥稀薄粘稠的区别而已。 　　太守派来的官员们，或多或少，都有就只灾民的经验，原本还想劝说。 　　但方斗真就是实心眼，按照前世电视剧的说法，要求“竖叉筷子不倒”。 　　如此一来，百姓们倒是吃得满意，但运来的粮食不够了。 　　粥棚前，排队打粥的百姓，一眼望不到尽头，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大半天后，终于有官员忍不住，偷偷和方斗说。 　　“方先生，粮食不够了！” 　　方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官员一愣，“那……” 　　“不够的粮食，我来想办法！” 　　方斗胸中有了计较，民间并非没有粮食，都在豪门大户手中。 　　“还有，大灾之后，必有疫情。” 　　方斗多看了这位官员几眼，看来不是庸碌之辈，还是个干才！ 　　洪水泛起，什么污水、粪便混杂，人畜泡在里面，更是滋生无数细菌。 　　这种情况下，灾民又冻又饿，身体虚弱之下，更容易得病。 　　大规模传染病，在现代医学体系尚未建立前，可谓是种族灭绝的大杀器啊！ 　　“你有什么建议？” 　　方斗目光落在人群中，不少人面色蜡黄、脚步虚浮，行走间摇摇欲坠。 　　还有人捧着滚烫热粥，边喝边吐，甚至有人在路边拉稀，臭气熏天。 　　这情况，可是大大不妙啊！ 　　“放在旁边的那些大米，见到没有！” 　　官员的目光，顺着方斗一指，见到粥棚旁边的米堆，用草袋装好，并以油布裹着防水。 　　这般严密的措施，通常都是用来存储宝贵的药材。 　　“往后熬粥，每锅放十粒米，切记，切记！” 　　官员听了，目瞪口呆，十粒米都有什么用？ 　　“别问了，去做！” 　　接下来，熬粥时有了变化，雇工们下米时，特地掏出红布米袋，仔细数着往里面下米。 　　有人奇怪了，“左右看来，这些也只是普通的大米，怎么不多放些？” 　　锅里的粥，怎么可能全是大米，有豆麦杂粮，甚至红薯夹杂。 　　“你别多嘴，只是官员老爷吩咐的！” 　　全新出锅的热粥，除了多出十颗大米外，再无其他变化。 　　但是，巨大的变化，在潜移默化中悄然发生。 　　一家三口围坐在地上，面前用破瓦片盛着热粥，却无人下口。 　　原因是，顶梁柱的男主人，此刻病得厉害，吃什么都吐，昨夜连续腹泻七八次，最后完全是清水，早已奄奄一息。 　　妇人抱着孩子，不停擦拭眼泪，眼下靠着粥棚还能弄口吃的，哪有钱请大夫看病。 　　“阿芬，我怕是不行了，你和孩子把粥吃了，快逃命去！” 　　男主人也是晓得事的，“我这疫情，弄不好会传染，千万不能害了你和孩子！” 　　“爹！” 　　孩子哭着要扑上去，却被妇人死死拽住，满脸都是惊恐。 　　“还不快滚，难道要一家人都死吗？” 　　听着男主人催促，妇人含泪点头，“好，我走！” 　　男主人干呕几下，什么也吐不出来，含笑点了点头。 　　挣扎再三，妇人举着一片破瓦，小心翼翼端着粥，“他爹，吃两口，好歹能吐些。” 　　男主人抬手推开，“别浪费了，给孩子留几口！” 　　“爹，我这里有，你吃！” 　　男主人嘴凑到破瓦片，勉强做出个吞咽的动作，热粥流入口中。 　　妇人见他气息微弱，知道离死不远，忍住没哭。 　　“咕咚！” 　　传来的吞咽声音，陡然变得有力。 　　妇人一看，破瓦盛着的热粥，已然被吃光了，露出惊喜神色，“他爹，你？” 　　出奇的，男主人没有呕吐，脸上灰暗的气息，竟减淡几分。 　　“我饿！” 　　妇人狂喜，再端着一瓦片热粥，“他爹，你吃。” 　　男主人又吃了几口热粥，精神变好，呼吸也变得强劲起来。 　　“阿芬，我死不了！” 　　妇人喜极而泣，抱着男主人哭出声来。 　　粥棚四周，无数个家庭，都上演同样的场景。 　　灾民们在污水横流环境下，病从口入，各种疫瘴之气横行，早已病倒许多。 　　再加上灾后环境简陋，更是利于疫病传染，眼看着即将迎来爆炸性的传播。 　　但是，方斗用洞天种植的灵米，混入赈灾热粥中。 　　没想到，效果比想象更好。 　　每锅十颗灵米，熬煮得稀烂，散入几十乃至上百份热粥中。 　　灾民们喝了几口热粥，便能驱邪去病，免遭疫气侵袭。 　　除去那些病重难返的，无病之人强身健体，有病在身的也能入口病除。 　　一锅锅热粥下去，到了第二天，官员们也发现不对了。 　　要知道，为了防止疫病传染，粥棚里的官员和雇工，都是带着面巾遮住口鼻的。 　　按照经验，大灾过后几天，就是疫情集中爆发的时候。 　　但眼下，粥棚四周的百姓，虽然还是冻饿交加，病人也越发少了。 　　不光是病死了一批，剩下的病人竟奇迹般痊愈，彻底断绝传染的可能。 　　“奇也怪哉！” 　　亲手操办的官员，想起方斗吩咐的十颗米，心中惊骇无比，恰似掀起一场风暴。 　　“这大米，难道真是神仙服食的灵米不成？” 　　此刻，方斗和龙女，已然离开了粥棚，前去找粮食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符钱犀利 　　众所周知，封建时代贫富不均，朝廷和百姓都没有粮食，那粮食去哪儿了？ 　　答案是：豪门大户。 　　无论是官宦、乡绅，还是富商、贵族，只要是有权有势，都会拼命囤积物资谋利。 　　眼下正值灾年，粮食比什么都紧俏，某些极端情况下价比金银。 　　而且，越是行情走俏，越是要捂着涨价。 　　维扬郡虽然不产粮食，但总有人要吃饭，以运河便利，来往舟船只要分出十分之一，就能满足全郡上下的口粮。 　　奈何，百姓家无余粮，官府粮仓也是空空如也。 　　粮食去哪儿了？ 　　真相就是，被人囤积居奇了。 　　方斗要做的，就是‘劫富济贫’。 　　“没想到啊，维扬郡中，释门、道家还有势力！” 　　方斗带着龙女，走到一处城镇中。 　　龙女颇感无聊，不停追问，“袁养正，你许诺过我，要帮助去天下找爹爹，什么时候兑现？” 　　方斗想法被打断，耐心解释，“等忙完这件事，我保证帮你完成。” 　　妖界中的女妖王，也要织羽衣上天，将龙女带去便是，还能解决此事。 　　“好吧，我信你！” 　　方斗应付完龙女，又想起维扬道家的事情。 　　这还是太守向他介绍的，原来在维扬郡，名教势大，但也不能完全断了释门、道家的传承。 　　放眼天下，三家势力均衡，局部地区纵有差距，但总也不能一家独大。 　　维扬郡中，道家和释门，被压迫得不能公然传教，但势力尚在，只不过转为地下。 　　这两家化入世俗，和常人无异，但背地祭拜祖师神佛，暗中修行练法。 　　既然如此识趣，太守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做乱，听之任之吧！ 　　修行者再低调，想要成功也不难，君不见奇烈开烟花铺子都能发家吗！ 　　释门和道家没法传教，将精力转为经营，积攒下的资源财富数不胜数。 　　维扬郡藏在暗中的钱粮，多半在这两家手中。 　　眼下，粥棚中的存粮还能撑住三天，这是极为危险的红线。 　　若是三天内，没有粮食补充进来，粥棚就要变成火药桶，一点就炸。 　　这么多灾民聚集起来，若是吃不饱，一旦有人煽动，怕是当场就造反。 　　“袁先生最近，可是大名人呐，登门造访，可有什么事情？” 　　眼前这位富商，头戴金丝冠，身穿金钱服，十指戴满宝石戒指，一身打扮不能再市侩了。 　　他笑起来，小眼睛迷城一条缝，腮帮子都在抖动。 　　怎么看，都是普通的富商！ 　　方斗心中暗叹，若不是有太守情报，谁能想象出，此人是释门高僧！ 　　果然，三家都有人才啊！ 　　眼前的富商，对外吃酒喝肉、酒色不忌，但私底下却虔诚供佛，一日三拜。 　　维扬郡的粮食生意，有一半都在他手中掌握着。 　　方斗若不是闯出‘袁养正’的名头，对方还不一定肯接见。 　　“买粮！” 　　方斗吐出两个字，富商笑眯眯搓手，“抱歉，手中无粮，您就是有金山银山，此时的维扬郡也买不到粮食！” 　　开玩笑，就算太守上门，也休想从他手中掏走粮食。 　　眼下水灾过后，百姓动荡不安，连带着官府也威信大减。 　　此时此刻，正是动摇名教通知的大好机会，纵然死些灾民百姓，那又如何？ 　　富商诚恳说道，“袁先生，我也是维扬本地人，那些受苦受难的，都是父老乡亲。” 　　“这不，我以派出人手，前往外地买粮，不日就会归来。” 　　不日？ 　　方斗笑了笑，“就算您有粮食，我也没有金山银山。” 　　富商放松了，“如此一来……” 　　“但是，我有符钱！” 　　方斗摊开手掌，上面分别躺着三种符钱，分别是桃木、牛角和玉三种符钱。 　　富商见到符钱瞬间，瞳孔凝缩，“这是……符钱！” 　　由不得他不慎重，符钱一出，南方道宗越发势大了，许多民间散修纷纷倒戈。 　　他这边，为了暗藏势力，也豢养不少民间散修，想要继续拉拢人心，金银珠玉已然作用不大，还是要符钱。 　　可是，他一个做买卖的，哪有机会筹集符钱？ 　　“袁先生，你有多少符钱？” 　　富商心动了，金银钱粮再多，也是世俗的财富，若想壮大势力，还是要符钱。 　　方斗哈哈大笑，“符钱我有的是，要看你能不能凑足这些粮食了！” 　　开玩笑，站在你面前的，乃是符钱发行人之一。 　　如今的方斗，就是人形自走的修行印钞机。 　　这一天，富商闭门谢客，和方斗商谈许久。 　　最终，双方都得到满意结果。 　　方斗离开时，富商于门前送客，边鞠躬边说，“第一批粮食，已经用骡马驮运，送到指定位置。” 　　“剩下几批粮食，一个月内陆续运到！” 　　方斗双手行礼，“如此，多谢了！” 　　离开富商家，方斗心想还要走一家。 　　富商背后的释门，藏有足够的粮食，但这其中，还要牵涉筹集的问题。 　　灾民等不起太久，眼下急需一批粮食救急，富商这边匆匆筹集，也才一半不到。 　　“道家那边，也要去一趟！” 　　方斗这边登门，却没想到对方早已知晓，特地等他上门。 　　“袁先生，你有多少符钱？” 　　方斗微微惊愕，随即释然，看来他向释门筹粮的事情，对方已经耳闻了。 　　这位道家的代表，神情露出傲然，“袁先生，你是名教中人，应当知道，符钱是我道家之物。” 　　“哈哈，名教做事，还要用我道家的符钱，痛快！” 　　或许被压迫太久，维扬郡道家之人，也是扬眉吐气，果断答应方斗买粮的要求，最终，自然同样以符钱支付。 　　方斗走了两趟，已然筹集到足够粮食。 　　太守在任，都无法从两家手中筹集粮食，但他偏偏做到。 　　这背后的根本原因，乃是符钱起了作用。 　　方斗都没想象到，符钱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俨然成为修行界中公认的货币。 　　无论释门还是道家，都默认符钱为流通的硬通货。 　　而且，经过这次买粮时间，可想而知，维扬郡的名家，说不得见识到符钱厉害，也要暗中囤积一些。 　　“哎，也不知道，我为道家造出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第四百三十九章 妖界之事 　　维扬太守府！ 　　太守面前，站着几位官员，都是派去辅助方斗的。 　　“禀太守，袁先生外出一趟，后面就陆续有粮食运来。” 　　“粥棚运行无碍，又有他赠予的灵米，灾民们吃的饱，有无疫病蔓延，眼下洪水陆续褪去，都开始返乡去了！” 　　闻先生在一旁，颔首说道，“不错，运河决堤的豁口处已经堵死，洪水断了根，眼下各地都开始退去。” 　　然后，他看向太守，啧啧称奇，“粮食的来源不用多说，肯定是来自那两家，不知袁养正如何做到？” 　　太守为维扬郡的名教之首，在任期间，压制得释门道家转入地下，但却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没想到，袁养正从两家手中，求得大量粮食，借了燃眉之急。 　　太守睁开双眼，说道，“袁养正，这是掏出大把符钱，才从两家手中，购得大量价比黄金的粮食！” 　　荒年时，无论精米粗粮，都是活命之物，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宁可囤积粮食，也不愿收取金银。 　　除非是，有什么东西比粮食更珍贵。 　　闻先生听到符钱，大吃一惊，“符钱？” 　　他早有耳闻，道家私底下发行符钱，仅在修行者内部流通。 　　初听闻时，闻先生也是义愤填膺，名教崇尚的是大一统王朝，铸币权也应该归于君主所有，道家此举乃是僭越。 　　“袁养正，手上竟有这么多符钱？” 　　符钱是道家发行，唯有那些亲近道家的势力，才能得到符钱。 　　袁养正带回的粮食，何其千万，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这位袁先生，越来越有意思了！” 　　太守微笑不已，对官员吩咐道，“等赈灾过后，请袁先生道太守府喝茶！” 　　几位官员面面相觑，露出为难之色。 　　“何事？” 　　太守看出他们神色不对，当即询问道。 　　“太守恕罪，袁先生见大局已定，便带着女伴离开了！” 　　闻先生无可奈何，朝太守笑道，“太守，像他这样的人物，咱们留不住的！” 　　背后有杞子、眉山公撑腰，这是有关系、有人脉；手上掌握大把符钱，这是有本领、有手段。 　　如此人物，怕是连太守都瞧不上，怎么肯屈之人下？ 　　“罢了！” 　　太守抬抬手，突然想起一事，问下方官员。 　　“他的女伴，你有印象吗？” 　　官员脸上浮现茫然，不确定着点了下头。 　　“年方多少，相貌如何，平日可有什么举动？” 　　听完太守发问，几个官员仔细一回忆，发现脑海大片空白。 　　太守看向闻先生，“闻先生，越来越有意思了！” 　　闻先生也点头道，“袁教友的女伴，也是大有来历啊！” 　　这般来去无痕的特征，不是得道高士，就是天生异种。 　　他们这边正念叨着，方斗已经带着龙女，离开了赈灾粥棚，前去寻找妖界的入口。 　　荒野中，方斗迎着逆风，伸手挡住扑面而来的枯叶，大声转头对龙女说话。 　　“听好了，咱们此行目标是妖界！” 　　龙女听完一脸懵逼，“妖界，在哪里？” 　　方斗耐心解释，“妖界是妖王创建的洞天，藏在维扬郡地界上，我们想要进去，唯有守着入口出现的地方，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龙女仍是一头雾水的模样。 　　“简单来说，找到入口出现的地方，等妖界内部重新开启！” 　　方斗深知，某些存在成妖之后，仍摆脱不了野兽习俗，必然会选择某个固定地点开启洞天入口。 　　龙女听到最后，索性点头，“一切都听你的！” 　　二人行走荒野，寻找妖怪下落，也是方斗运气好，龙女对妖气特别敏锐，轻松找到妖怪出没的地方。 　　方斗再以阴阳望气术，查找空间裂痕，最终总算找到一两处入口的位置。 　　“袁养正，接下来该怎么办？” 　　冷风吹过，荒野私下无人，龙女一脸天真询问方斗。 　　“等，耐心等！” 　　…… 　　妖界外，‘袁养正’这个马甲，还在等着进入妖界。 　　妖界内部，方斗的本体，仍在忙碌着织锦、绣工等各项工作。 　　老头子对他越发欣赏，连带这一帮大师级别的织绣师傅，开始传授方斗各项精湛技艺。 　　随着一日日劳作，方斗越发肯定，女妖王的最终目的，乃是要造出锦妃和太子之后，第三件羽衣飞升上天。 　　若是想抵抗接引天光的洗礼，至少也是陆地真仙的级别。 　　难道，女妖王已强大到这个地步？ 　　方斗深陷其中，已有超过半年之久，期间陆续有新人被捉进来，或者被吃掉，或者留下来做工。 　　蜘蛛妖，自然是这片树林的王者，负责监督众人织锦制衣。 　　方斗的织绣手艺，一日日变得精湛，许多老师傅都说，自己毕生精髓都被掏空了。 　　“你这手本事，若是在外面，定然是足以名垂青史的大师。” 　　“只可惜，如今只能在妖界等死！” 　　这帮大师傅都知道，就算完成任务，妖怪也不会放他们或者离开，最终下场免不了被吃掉。 　　现如今，只能够过一日算一日。 　　人心惶惶，自然积极性不够，所以才要蜘蛛妖以生吃活人的血腥举动，督促众人加班加点。 　　气氛越发紧张起来，许多老师傅接连手上，分给方斗的担子越发沉重起来。 　　老头子他们，都私下有些愧意，认为有些亏待方斗。 　　但方斗却不以为意，这些机会他求之不得。 　　要知道，眼下的蜘蛛林，对他来说乃是宝藏之地。 　　通过参与各环节的工作，‘天衣无缝’这门手艺，从入门、初通，再到现在的融会贯通。 　　方斗可以毫不夸张说，一旦恢复修为，自己就能自制法衣。 　　“水火道袍，也可以解脱出来！” 　　这件道袍背后因果不少，需要及时切断联系才对。 　　无人知道，每逢夜半三更无人，方斗都会偷偷干活。 　　当然了，他开夜车，自然不是为妖怪干活，而是自己干私活。 　　所谓私活，就是拿着白天偷偷积攒的血髓蛛丝，织锦制衣，在上面绣上阵法禁制的花纹。 　　“快了，快了！” 　　方斗先前修炼时，日夜以炼宝决祭炼水火道袍，见其中的阵法早已吃透大半。 　　等到了法师境界，方斗站得更高，不仅能祭炼阵法，更可以吃透，并反推出制造手艺。 　　现如今，他就要造出第二件水火道袍。 第四百四十章 广林真人造访妖界 　　这一日，方斗还在蜘蛛林中，奋力织绣。 　　妖界当中，已然风云再起。 　　妖王大殿中，奇形怪状的将军们，正在大口享用酒肉。 　　女妖王端坐在宝座上，下方跪着猞猁将军，正在禀告通缉‘宁采臣’的事情。 　　“妖王陛下，我等四处通缉，寻遍了维扬郡，始终不见其人！” 　　“遇到几个散修，说见过此人，但他真实姓名不叫‘宁采臣’，实则是晋陵郡鸡鸣庙的方斗。” 　　女妖王若有所思道，“方斗？” 　　“不错，此人将近十几年音讯全无，先前曾出现过，但仅仅是惊鸿一瞥，随即又失去行踪！” 　　“谁能想到，他又来了我维扬郡？” 　　女妖王含笑点头，“不错！” 　　突然，她脸上笑容猛地一收，抬头望向殿外。 　　“小的们，有客人上门！” 　　刹那间，大殿内的各位妖怪将军，纷纷愣住了。 　　这里可是妖界，历代妖王出手加固，依然是自成一界。 　　寻常门派的洞天，只能依托山川，而妖界之所以敢自称‘一界’，更是因为这方世界，依托在整个维扬郡中。 　　维扬郡各地，妖界可以随时随地开出入口，谁也找不到踪迹。 　　方斗就算有阴阳望气术，也只能想出守株待兔的笨法子。 　　妖怪们藏在妖界当中，敌人再强也找不到他们行踪，稳稳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现如今女妖王，口中说出‘有客来’。 　　所谓的‘客人’，必定又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刷刷，将军们接连起身，踢倒面前案桌，纷纷取来兵器，杀气腾腾往外闯。 　　女妖王站在大殿中，双目闭合，开始感应不速之客的气息。 　　“咚咚咚！” 　　整片天地开始摇晃，风声大作，天上地下开始浮现虚晃的光人。 　　这些光人身材高大，足有数千米高，像是俯瞰盆景一般，将苍穹按得到处都是凹陷。 　　“敌袭，嫡系！” 　　下面的小喽啰们，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面，惊得四处乱窜。 　　蜘蛛林中，蜘蛛妖正要吸干一个茧子，突然见到地动山摇，惊得一抖滑落地面。 　　“大事不好！” 　　咚咚，光人们挥动拳头和手掌，将头顶苍穹打出水波般荡漾的特效，令人看了如同末日降临。 　　方斗身边的大师傅们，见状惊慌不已，个个大叫没命了。 　　“有人在攻打洞天！” 　　方斗心知，来攻之人，起码是真人之上级别。 　　“女妖王，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 　　战鼓声、号角声接连响起，冲出大殿的将军们，早已开始重整旗鼓，将失魂落魄的小妖怪们收拢，组成一个个方阵。 　　“老狐狸，怎么回事？” 　　“敌人在外不在内！” 　　“那好，我已尽起大军，现在就撑开出口，将来犯之敌一网打尽！” 　　各方将军们，都是凶悍残忍之辈，平时盘踞妖界，眼下竟有人上门挑衅，被激起了凶性。 　　下方各方阵的妖兵妖将们，举着兵器鼓噪呐喊，一时间到处都是杀气腾腾的景象。 　　“都站在原地，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一声寒霜般的话语，从妖王大殿传出。 　　声音柔媚，但听到的将军们，无不臣服，这是女妖王的命令。 　　大殿当中，女妖王回头，见一众侍女吓得瑟瑟发抖，唯独小狐狸还站在旁边坚守岗位。 　　“你们都滚下去！” 　　侍女们连滚带爬离开，只剩下小狐狸陪在身边。 　　女妖王抬起手掌，五指涂满鲜红的花汁，仿佛镶嵌饱满的红宝石。 　　小狐狸见了心中凛然，这只手夺天地造化，完美得无可挑剔，不仅是一件艺术品，更是无敌的凶器。 　　她曾见过，女妖王这只手将某个妖怪的头盖骨轻松掀开，掏出一把热气腾腾、带着血丝的脑髓。 　　“客人在外面踢门，没来的打扰了妖界清静，还是进来说话！” 　　女妖王轻声说着，手掌对虚空一划。 　　像是锋利的小刀，在光滑纸面裁处一条破口，妖界瞬间出现入口，对着外界洞门大开。 　　小狐狸透着入口的缝隙，见到外界有几十道高大人影来回交错，朝妖界发起攻击。 　　入口打开的瞬间，一道人影钻进来，顷刻间消失无踪。 　　“呼！” 　　一阵清风钻入大殿，落下谋生的背影。 　　这是个头戴玉冠、身穿麻衣的道人，神态举止，足以和女妖王并驾齐驱。 　　“麻教广林真人，见过维扬妖王！” 　　来人竟是广林真人，他朝女妖王一拱手。 　　这时候，大殿外面，杂乱脚步声接连响起，原来是妖怪将军们见情况不对，纷纷带着兵将回援，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广林真人视若无睹，只是盯着女妖王。 　　“广林真人，你不和道家他们争天下，却来我妖界做什么？” 　　女妖王一句话，便点破麻教的当前局势，显然并非宅在妖界中一事无成。 　　广林真人微笑道，“听闻维扬妖王，乃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影刺，特来结个善缘！” 　　“呵呵，什么巾帼须眉，那是你们人的说法！” 　　女妖王也不客气，径直问道，“你无故闯我妖界，要做些什么？” 　　“我麻教即将立教，还请维扬妖王助我一臂之力！” 　　女妖王冷笑，“你们人类狗咬狗，与我何干？” 　　“话不是这么说！” 　　广林真人微笑解释，“贫道以为，在对抗三家方便，我和维扬妖王，存在合作的可能！” 　　“废话少说！” 　　女妖王问他，“我若帮你，可有什么好处？” 　　“陛下若有要求，尽可以提出！” 　　女妖王哈哈笑道，“我要江南之地，尽数成为我麾下妖国！” 　　广林真人摇头，“虽说是漫天要价，但还请妖王开价现实些！” 　　“不和你开玩笑，维扬郡一地，供养我妖族略有不足。” 　　女妖王指着殿外，数不尽的妖怪鼓噪喧嚣，“你们凡人可以立国，我妖族为何不能？” 　　广林真人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妖王请自重，如今贫道听了也就罢了，若是让其他三家知晓，维扬之地的妖族，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女妖王捂嘴大笑，“就知道你没法答应，滚吧！” 　　广林真人脸上红气翻滚，“维扬妖王，你真不给我面子。”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你纵然曾为仙属，可眼下不过是被贬下凡的大妖，还摆着神仙的臭架子作甚？”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一言不合开打 　　叮当一声脆响，在气氛紧张的大殿中，显得特别突兀。 　　原来是小狐狸，听到这个骇然秘密，惊得手足僵硬，倒退时将宝座旁装饰的玉瓶碰倒，摔在地上弄个粉碎。 　　但是，摔碎声如何刺耳，也无法引两位正主儿分神！ 　　广林真人和女妖王，双方对峙，看似手足不动，实则已经暗中气机交锋，局势演变成复杂的态势。 　　“大王他，竟然曾是神仙！” 　　小狐狸内心震惊不已，耳边又听到广林真人侃侃而谈。 　　“这世上的妖物，分成三类！” 　　他指向殿外，“大部分就是外面的蠢物，草木顽石、飞禽走兽诞生灵智，成就的精怪，此为一。” 　　小狐狸听了微微点头，这是最起码的常识。 　　“第二吗，就好比这头小狐狸！” 　　广林真人说到这里，指向小狐狸，啧啧称奇道，“世上还有纯狐存在，有趣！” 　　小狐狸被喝破身份，心头剧震。 　　“此乃上古神兽血脉，得天独厚的天生妖族！” 　　小狐狸听了，不觉挺起胸膛。 　　却见到女妖王，目露沉思之色，对广林真人的话不置可否。 　　“最后吗，就是维扬妖王这般……” 　　广林真人朝女妖王拱拱手，“恰如阁下，曾为天庭仙属，叙事犯错被贬下凡尘，成了占山为王的妖怪！” 　　“犯错？” 　　女妖王嗤之以鼻，“你这道人，知道的还不少！” 　　她这句话，等同于默认了广林真人的说话。 　　小狐狸终于明白，为何女妖王能战败厉害的雄蛟大王，将一众桀骜不驯的将军们治理得服服帖帖？ 　　为何女妖王，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孤高冷傲？ 　　原来，女妖王本是天上的神仙。 　　“在天为仙，下界为妖！” 　　广林真人悠悠说道，“现如今，阁下也是人间一妖，没必要目中无人，和贫道交个朋友可好！” 　　女妖王笑着问道，“我如今是妖族不假，但你身为修行者，不是正该斩妖除魔为己任么？为何要来找我合作？” 　　广林真人竖起一根手指，“别玩了，佛诞节中，镇国剑仙如何死的？” 　　女妖王陷入沉思，纵横无敌的镇国剑仙，被一头穿山甲偷袭，最终黯然退场。 　　背后出手的道家，口头上说什么斩妖除魔，还不是要勾结妖魔以成大事吗？ 　　“所以，你来找我合作，一同对抗道家！” 　　广林真人淡然点头，“对极了！” 　　心想，若不是突破五气朝元困难，谁会来找你这妖物？ 　　女妖王，乃是从天庭贬落凡间的罪仙，如今只能以大妖身份存活。 　　这意味着，她背负的罪孽，已经超出想象。 　　广林真人，已然深知因果的关系，绝不愿意牵扯其中，这次过来只为利用，而非真心结盟。 　　“想找我合作，好说！” 　　女妖王点了点头，随即怒目而对。 　　“只是，你先前出手攻打我妖界，这笔账怎么算？” 　　广林真人心想，这女妖王不愧是雌的，这么小心眼儿！ 　　“妖王你想如何？” 　　女妖王柔媚一笑，盯着广林真人，“我要你的命！” 　　广林真人刚听到时，只以为她在开玩笑，但随即发现，对方是要来玩真的。 　　一只纤细的手指，五根手指修长，如同无暇白玉雕琢而成，对着他面门罩落。 　　“雕虫小技！” 　　广林真人正要抬手，将女妖王飞来的手掌打飞，突然头顶玉冠窜出飘光彩带，托住女妖王的手掌。 　　“地煞天兵，速来！” 　　广林真人见撕破脸皮，也不多废话，一出手就是杀招。 　　刷刷刷，从玉冠当中，飞出七十二道光影，纷纷落在地上。 　　小狐狸见了，惊慌叫出声，这些数千米的高大光人，俨然就是先前在外界攻打的背影。 　　女妖王见了，挥手一抹，小狐狸消失在大殿当中。 　　“广林，你真是愚不可及，敢在妖界和我动手！” 　　女妖王露出嘲讽的笑容，脚下这片世界，乃是维扬郡妖族精英多年的老巢，自己身为妖王，便有了主场便利。 　　随着她话音落下，整个妖界风起云涌，大殿上空乌云密布。 　　再看七十二尊地煞天兵，无形中遭受压制，身高开始缩水，纷纷被压制到千米以下。 　　“小的们，给我干死这些死物！” 　　女妖王杀气腾腾一番话，说得颇为粗俗，但妖怪将军们听了热血沸腾，个个怪叫着怒吼，率领妖怪喽啰们冲杀上去。 　　有一尊地煞天兵，刚好落在蜘蛛林旁，半只脚踩入树林当中。 　　“不要慌，不要乱！” 　　方斗咬咬牙，感受到地煞天兵的气息，确定是地煞一路的道术。 　　当今天下，除了广林真人本尊外，无人能达到这个境界。 　　“广林真人降临妖界，这是什么情况？” 　　方斗心头剧震，见到四周无数丝线，如同利箭般嗖嗖射出，前赴后继缠绕地煞天兵。 　　有一位妖怪头目率领手下，身躯膨胀成十几米长，开始围攻地煞天兵，却被其随意抬脚，踢得漫天乱飞。 　　蜘蛛妖甩出的蛛丝，粘在地煞天兵身上，稍微固定住。 　　这尊地煞天兵，似乎察觉到蛛丝的粘滞作用，猛地法力往回到拽。 　　哗啦啦，像是一阵狂风刮过，小半个树林被连根拔起。 　　蜘蛛妖甩出的漫天蛛丝，都缠绕在树林深处，这下子都凭空拽走了大半。 　　“好家伙！” 　　方斗和一帮大师傅们，原本被囚禁在树林中央，如此异变之下，直接就变成边缘地带了。 　　四周没了树林掩护，地煞天兵也不用可以针对，随便一脚就能将他们踏成肉酱。 　　“糟糕，小方，我们今日都要死了！” 　　身旁的大师傅们，早已吓得魂不守舍，他们平时哪见过几百米高的巨人，瞧这身板儿，只需擦中一下，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别担心，出不了事儿！” 　　方斗虽然也略微紧张，却知道女妖王所图不小，定然不会容许蜘蛛林损失太大。 　　果不其然，空中响起一声娇叱，“滚！”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握住地煞天兵的脖子，猛地提起半空。 　　数百米的地煞天兵，全无反抗之力，如同玩具般提起，下一刻破口袋般甩出，直直飞到几千米外，重重甩落地上。 　　“这爪子，有些眼熟啊！” 　　方斗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四百四十二章 趁乱 　　“袁养正，我们下面去哪儿？” 　　一片混乱的妖界内，到处都是喊打喊杀声。 　　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龙女拉着方斗，追问他去向。 　　是的，方斗和龙女，趁着广林真人闯入妖界，混水摸鱼偷偷进来。 　　先前，女妖王打开洞天出口，放广林真人进来。 　　入口缝隙一闪而过，快得令人来不及反应。 　　当时方斗都以为没希望了，却没想到龙女给了个大惊喜。 　　“袁养正，愣着干啥，快进去！” 　　龙女牵着方斗衣袖，朝着缓缓闭合的入口冲过去。 　　“万万不可，太危险了！” 　　空间入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等方斗和龙女二人靠近时，只剩下筷子粗细的一根，连只鸟儿都飞不进去。 　　方斗有开启洞天的经验，知道若是硬闯空间入口，和一头扎进绞肉机没区别，还得是千刀万剐的下场。 　　龙女冒冒失失，但对方是真龙血脉，自己这幅小身板儿，很大概率撑不住啊！ 　　“啊！” 　　龙女不管不顾，拉着方斗往里闯，眼前的入口缝隙，只剩下头发丝般粗细。 　　方斗忍不住开口大叫，突然间，入口缝隙迅速扩张，变成足以容纳五六人进入的宽度。 　　于是乎，方斗和龙女轻松进入妖界。 　　“奇怪了！” 　　方斗落地后，转身回望，发现入口已消失不见。 　　而自己的身躯，已经缩小至尘埃大，此刻正在缓缓恢复原状。 　　“原来如此！” 　　最后关头，龙女施展变化，将自身连带着方斗，缩小至尘埃，从容通过了合拢的入口缝隙。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 　　方斗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心生叹服。 　　他进入妖界的瞬间，感应到本体所在，无数信息传入脑海当中。 　　“难怪如此？” 　　方斗转向龙女，“和我一同去蜘蛛林！” 　　龙女欢呼不已，“好，同去！” 　　二人刚走几步，就遇到一群咋咋呼呼的妖兵，正在小头目的率领下，进攻一尊地煞天兵。 　　这尊地煞天兵，落地时陷在沼泽中，下半身被淤泥拦着，缓缓往下沉去。 　　按理说，此乃玉冠放出的‘天兵’，寻常淤泥根本无法困住。 　　但是，这片沼泽地，乃是某位妖怪将军的领地。 　　沼泽中的淤泥，乃是经过妖气祭炼的宝物，死死缠住地煞天兵双腿，令其不得脱身。 　　参与围攻的妖兵，也都是生于沼泽的土著，在眼下环境中得天独厚，身上裹着湿滑的淤泥，既能当盔甲，又能融入环境，作战凶猛。 　　“咚！” 　　地煞天兵胳膊横着扫过，几头妖怪躲闪不及，被凭空打爆，血肉和淤泥混合，啪嗒落到沼泽当中。 　　“起！” 　　沼泽四周，陡然冒出咕咚咕咚的气泡，炸开后恶臭袭来。 　　黑色淤泥如同煮开的热粥，开始跳动着飞溅，从四面八方你汇聚过来，如同有生命般，化作千百条触手，往地煞天兵身周蜂拥而至。 　　地煞天兵怒吼着，张口吐出万千光线，所过之处，淤泥纷纷切割断开，接连响起惨叫声，躲在其中操作的妖怪身首异处。 　　“袁养正，怎么办？” 　　龙女看向方斗，询问他意见。 　　“走吧！” 　　方斗可没有插手的意思，不管是妖界，还是广林真人一方，都不是什么好人。 　　“赶快去蜘蛛林！” 　　…… 　　女妖王伸出爪子，将入侵蜘蛛林的地煞天兵扔走，终于暴露了目的所在。 　　大殿前，广林真人和女妖王对峙，立刻察觉这个情况。 　　七十二尊地煞天兵，散落在妖界各处作乱，为何偏偏是蜘蛛林旁的那尊被打飞？ 　　“果然！” 　　广林真人微笑不已，目光看向蜘蛛林方向，“妖王，你的死穴在那边！” 　　女妖王傲然说道，“被你猜到又如何？” 　　“如此，告辞！” 　　广林真人一欠身，伸手朝空气虚抓，似乎牵着透明的纱帐，往身上罩落。 　　下一刻，他身影融入虚空。 　　“不好！” 　　女妖王察觉不对，对方想要去蜘蛛林。 　　那片树林中，藏着她苦心谋划之物，绝对不容有失。 　　蜘蛛林中，巨大丑陋的蜘蛛妖，耗费大半法力，终于将剩下的蜘蛛林笼罩在天罗地网中。 　　方斗和幸存的大师傅们，身边都是白色蛛丝织成的网络，陷入寸步难行的局面。 　　刚才，地煞天兵落地，有人慌乱逃走，结果没走出几步，不是被地煞天兵踩死，就是被妖怪兵阵碾过，死无全尸。 　　蜘蛛妖反应过来，连忙织网困住剩下的人口。 　　“你们都听好了，不想死，就乖乖留在原地，否则我活吃了他。” 　　蜘蛛妖话音刚落，头顶一团五彩斑斓的光球落下，正中头顶的蛛网上。 　　此刻的蜘蛛林中，已经被无数白色丝网缠绕，无论是密密麻麻的枝丫，还是四面的坑道石块，都成为网络的节点。 　　说一声‘天罗地网’，毫不夸张。 　　光球落下，立刻激发蜘蛛网的反应。 　　蜘蛛妖的用来防御的蛛网，虽然不是耗费心血的‘血髓蛛丝’，却也是用妖力凝结而成。 　　“给我滚！” 　　蜘蛛妖见光球来得蹊跷，猛地激发妖力，蛛网上腾起大片毒液，刹那间漫天都是白茫茫的雾气。 　　雾气往上倒卷，企图将光球裹住，挡在蛛网之外。 　　“噗嗤！” 　　一层层白雾过上去，眼看着光球散发的彩光，即将熄灭。 　　某个瞬间，响起无数闷响声，就像是细针戳破厚布。 　　从第一缕彩色光线开始，雾气屏障被接连洞穿，戳成千疮百孔的破布般。 　　“蹭！” 　　光线落在蛛网上，如同点燃浇油的干柴，瞬间燃烧起来。 　　火线蔓延太快，仅仅几个呼吸，就布满整片蜘蛛林。 　　“大王救我！” 　　蜘蛛妖口吐粘液，落到这些火焰上，不仅没有熄灭，反倒像是火上浇油，烧得越发旺盛。 　　几条火舌猛地暴涨，落在蜘蛛妖身上，将其烧成一团火球。 　　“快逃！” 　　方斗身边的大师傅们，慌得六神无主。 　　往常时候，蜘蛛妖何等凶残，眼下却被烧成火球。 　　树林中到处都是火焰，已经有不少人影，裹着火焰惨叫着乱跑，越跑越快，到最后全身都是火焰。 　　“再等等！” 　　方斗感应到，‘袁养正’和龙女已经到了附近。 　　眼下四周都是火焰，不管往何处奔逃，都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第四百四十三章 捆仙索 　　燃烧的蜘蛛林，像是巨大火球，被钉在地面上，尽管火光随风飘荡，却始终吹不走。 　　“妖王在里面，究竟有什么谋划？” 　　广林真人面无表情，俯瞰下方燃烧的树林。 　　刚才的七彩光球，就是从他指缝投下，轻松烧杀蜘蛛妖。 　　连同树林中的人类，也被火焰包围着，这一点他看在眼里，却没有半点怜悯。 　　广林真人估算，妖怪在树林中囚禁这么多人，必定有什么阴谋，眼下一把火陷入困境，正要逼出女妖王的手段。 　　对他来说，见死不救，从来都不是什么骂名！ 　　“嗯！” 　　广林真人突然发现，树林中有一群人，动作颇有意思。 　　燃烧的火光中，方斗招呼身边的大师傅们，将一片片丝绸裹在身上，抵挡火焰燃烧。 　　“小方，你怎么知道这样能得救？” 　　大师傅们原先不信，但照样做了，却发现丝绸能挡住火焰燃烧，免去了被烧伤的厄运。 　　于是乎，一帮人裹着丝绸，在树林中艰难跋涉，寻找火焰稀薄的地方藏身。 　　方斗没有多做解释，而是说道，“这些丝绸的来源，都是蜘蛛妖吐出的丝线织成，我猜肯定能抵挡火焰！” 　　实情就是，这些丝绸上，都被绣上避火阵，虽然没有法力激发，但‘血髓蛛丝’内部蕴含妖力，可以微微激发。 　　“广林牛鼻子，你好胆！” 　　女妖王终于到来，见到整片蜘蛛林，已经笼罩与火海中。 　　而被他委以重任的蜘蛛妖，此刻已经被烧成焦炭，倒在地上散发热气，动也不动。 　　她怒不可遏，朝着广林真人，伸手就是一爪。 　　“嗯！” 　　广林真人不敢怠慢，往后倒退几步，伸指轻弹玉冠，一片水光落下，化作球形光罩，护住他周身上下。 　　结果证明，他这番谨慎举动，实在是明智之极。 　　女妖王看似只伸出了一爪，实则在眨眼间，从虚空伸出数不清的利爪，朝着广林真人全身上下，发动了无数次攻击。 　　每个爪子的残影，都破空有声，划出黑色裂缝。 　　咚咚咚，爪子落在光罩上，碰撞得火星四溅。 　　广林真人神情淡然，但随即色变，因为爪子的攻击效果是累加的。 　　一爪之力不动如山，十爪、百爪过后，透明光罩表面，开始浮现雾蒙蒙的白气，这是无数微裂纹累加的征兆。 　　“撑不住了！” 　　广林真人没料到，对方仅出了一爪，就攻破自己的防御。 　　“不愧是被贬下凡的曾经仙属！” 　　他心中叹息，同样是妖王，但眼前的女妖王，可不是普通货色，曾为神仙之流，无论是见识还是实力，都高明之极。 　　“轰！” 　　刺耳的划擦声中，光罩被几道爪影叠加，轻松打得粉碎。 　　凌厉破空声中，一道爪影穿心而过，将广林真人身躯洞穿，却没有半点血液。 　　“嗯！” 　　女妖王飘然落下，一袖甩出，将‘广林真人’打得粉碎。 　　“毫无意思！” 　　她早已看出，眼前不过是残影，广林真人的真身，早已逃之夭夭。 　　“灭！” 　　下一刻，女妖王的目光，落到下方的蜘蛛林中。 　　一声娇叱，空气瞬间变冷，水汽凝结成霜雪，飘飘洒洒，盖落在下方的火焰中。 　　片刻过后，最后一处火头熄灭，蜘蛛林恢复了平静。 　　树林中的木石，统统烧得焦黑，上面覆盖尚未融化的霜雪，看上去黑白混杂，极为残酷冰冷。 　　“还有活人！” 　　女妖王稍微察觉气息，就感应到树林中，还有活人残留，心下稍安。 　　“广林，你坏我好事，今日势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女妖王脸上杀气腾腾，一手竖在胸前，缓缓闭上双眼。 　　刹那间，她背后头顶的虚空，睁开两颗明亮的眼珠，朝着四面八方转动。 　　“找到你了！” 　　眼珠的视线汇聚点，最终落到虚空一处，彻底停住。 　　“竟能识破我的藏身，厉害！” 　　广林真人撕开虚空，缓缓走出，双掌正对着拍响。 　　“地煞天音！” 　　啪，拍手声无比响亮，刹那间传遍整个妖界。 　　女妖王低头，见到脚底无数小蛇升起，扭动滑腻身躯，在他四肢驱赶上游走收紧，如同绳索般束缚住。 　　“凝结地煞成法宝？” 　　女妖王冷笑着点头，“太幼稚了！” 　　下一刻，她身上的皮草落地，融入地下，万千白毫破土而出，仿佛长满白草，迎风摇曳轻缓柔和。 　　“你操纵地煞之气，我便一手打散它！” 　　女妖王一抬手，无数白毫疯狂生长，缠绕编织，最终化成巨大的爪子，对着她身上猛拍。 　　轰，小蛇儿纷纷炸成雾气，消散不见。 　　“广林，你想要困住我，见识下我的捆仙索如何？” 　　女妖王抬起手掌，掌心空无一物，“捆仙索何在？” 　　刹那间，整个妖界得到感应，各个妖怪将军腰间，纷纷爆发灼目的亮光。 　　“是大王赐下的捆仙索！” 　　女妖王上位后，便赏赐给各将军一件法宝，名为捆仙索。 　　此宝极为厉害，一旦修行者被困住，法力全无。 　　更厉害的，每根捆仙索，还能分化出分体，仅仅威力略有下降。 　　无人知道，这些捆仙索的来源，都是女妖王贴身的一件法宝。 　　此刻女妖王一声令下，众多分体纷纷回应。 　　嗖！ 　　某位妖怪将军腰间一松，捆仙索化光而去，消失在天际。 　　接二连三，有光点从远方汇聚，最终落到女妖王面前，汇聚成一条缓缓游荡的光带。 　　广林真人脸色变得难看，“这莫非是仙器？” 　　“仙器又如何，和我一同贬落人间，无非是大妖身边的一件法宝而已！” 　　女妖王摇摇头，对着广林真人一指，“还不快束手就擒！” 　　话音刚落，光带嗖一声飞出，比离弦飞箭更快。 　　广林真人在一两个呼吸间，早已切换了几十种道法，但始终逃不出光带的笼罩范围。 　　“中！” 　　他全身一紧，低头看去，见到光带缠在身上，开始收紧。 　　不妙，广林真人此刻，体内变得空荡荡，半点法力也无。 　　连同头顶的地煞道冠，也变得一件凡物，再无半点宝光。 　　也就是说，女妖王这根捆仙索，已然将他大落凡尘，彻头彻尾成了凡人。 第四百四十四章 熟人？ 　　万事休矣！ 　　广林真人脑海中，浮现这个念头，手足变得冰凉。 　　实际上，广林真人出身罡煞门，属于道家的一支偏门。 　　罡煞门有个特别的习俗，每代只收两个弟子，分别传授天罡、地煞两支。 　　所以，每一代罡煞门的传人，都只有‘天罡’、‘地煞’两人。 　　广林真人的道号是‘地煞’，小名七九；而他师弟‘天罡’，就是江南地区曾掀起波澜的丹余真人，小名重六。 　　自从丹余真人逝去后，广林真人便按照门规，招收弟子，分别传授‘地煞’、‘天罡’两支，为门派延续传承。 　　这招早已留下的后手，今日总算派上用场。 　　广林真人此刻，被捆仙索困住，一声道法神通均无法使用，成了待宰的羔羊。 　　“我这手卜卦，真信不过啊！” 　　广林真人心想，来之前测了一卦，分明不是大凶之相，怎么…… 　　眼下局势分明，女妖王的法宝厉害，将广林真人擒下，已然占据上风。 　　只需锋利的爪子，轻轻往前一递，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而且，女妖王也不是婆婆妈妈的经典反派，双眉竖起，就要动手杀人。 　　这时候，方斗和龙女到了。 　　龙女指着女妖王，吃惊说道，“小貂儿！” 　　“什么，你认识他？” 　　方斗正想着，偷偷潜入树林，和本体汇合，没想到龙女竟认识女妖王。 　　下一刻，他们二人暴露了。 　　女妖王何其厉害，龙女指向她时，便被她察觉行踪。 　　这么变故一来，杀气烟消云散。 　　“你是，七龙女？” 　　女妖王瞪大双眼，将广林真人抛诸脑后，下意识问道，“连你也被打下来了？” 　　“打？” 　　龙女一头雾水，什么意思，谁敢打我？ 　　“不对！” 　　不等龙女回答，女妖王摇头否决，“你是贵种神兽，和我们这些杂流不同，无论什么罪过，也不可能贬下凡间！” 　　“说罢，你是为了何事下来？” 　　龙女被她问得，满肚子郁闷，等女妖王停下来，急忙反问，“你认得我？” 　　女妖王见她不似作伪，奇怪说道，“你都叫我‘小貂儿’，还要装作不认识？” 　　“不是，我真记不得了。” 　　龙女越看，越觉得女妖王眼熟，急忙问道，“我再找爹爹，你认得我爹爹吗？” 　　“至高无上的真龙大人，谁人不识？” 　　女妖王仔细端详龙女，突然恍然大悟，“你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知道！” 　　龙女急得快哭，转身朝女妖王求助，“袁养正，你帮我说说！” 　　方斗心想好了，正要躲着对方，却被龙女推出来照面。 　　没办法，他硬着头皮上前，朝女妖王拱手。 　　女妖王扫了方斗一眼，语气冰冷，“读书人！” 　　糟糕，维扬郡中，妖族和读书人是死敌！ 　　好在，女妖王并非追究什么，直接问道，“你是如何蒙骗龙女的？” 　　成见太深，一开口就是蒙骗。 　　方斗解释道，“我在运河边上，偶然遇到龙女，帮她寻找爹爹。” 　　女妖王盯着他，追问道，“别想撒谎，小心我吞了你！” 　　这时候，旁边被困的广林真人，哈哈大笑道，“女妖王，你多久没出去了，连大名鼎鼎的袁养正都不认识！” 　　女妖王‘哦’了一声，再问方斗，“你叫袁养正？” 　　广林真人又道，“你难道不知，运河边上，释门高徒性空，降服雄蛟，和名教高徒袁养正交手，被窃走三十六年寿命，大败而归！” 　　“原来是你，我听说了，到还有些本领！” 　　女妖王语气平静，在他眼中，再出色的人类，终究是凡人。 　　广林真人看向龙女，叹道，“原来是龙女，我终于知晓，为何释门名教两方的高徒，会大战一场了？” 　　“哼，你们凡人龌龊，妄图染指贵种，都该杀！” 　　女妖王话音刚落，一爪挥出，印在方斗胸口。 　　太快了！ 　　方斗脑海浮现两个字，就见到爪子刺入胸口，来不及了。 　　下一刻，他撤销这幅分身，回归本体所在的蜘蛛林。 　　但是，在龙女看来，‘袁养正’被女妖王一爪打散。 　　“你？” 　　龙女的双目，瞬间变得通红，身后虚影翻腾，龙吟声隐约可闻。 　　“哈哈，你惹怒了龙女，麻烦大了！” 　　广林真人乐得直笑，在旁边冷嘲热讽。 　　“你以为，我要应付龙女，就会放你逃走？” 　　女妖王语气冰冷，伸手对着捆仙索一指，“灭！” 　　顷刻间，捆仙索猛地收紧，将广林真人勒断成七八段。 　　啪嗒啪嗒，尸块落在地上，自发拼凑起来，还原成广林真人。 　　“假死逃遁！” 　　女妖王正说着，龙女便咆哮着扑上来，一头咆哮的龙形气流，吹得女妖王几乎站不稳。 　　“好你个龙女，真以为我怕了你！” 　　“你不过是仗着好家世，如此你我都在凡间，我杀你，就和掐死一蛇没区别！” 　　女妖王心里来气，一挥手朝龙女，捆仙索落下。 　　龙女额头浮现一颗珠子，绽放毫光，将捆仙索化作的光带挡在半空，迟迟落不下来。 　　双方开始僵持起来。 　　蜘蛛林中，一地积雪中，看似漆黑的岩石蠕动。 　　“小方，危险，别动！” 　　方斗一把掀开护身的丝绸，掌心扣着轻影钱，往前缓缓走动。 　　第一步，他穿上水货道袍。 　　第二步，他带上罡煞道冠。 　　第三步，青铜飞剑捏在掌心。 　　几步过后，修为尽皆回归，方斗重新恢复全盛时期。 　　这时候，一群妖将妖兵气势汹汹，杀到蜘蛛林。 　　“蜘蛛妖死了，这个没用了，白白浪费那些多血食，结果一事无成。” 　　“小的们，快过去，将剩下的人口拦住，千万别浪费！” 　　妖怪们大呼小叫着，嗅到生人气息，朝着大师傅们藏身的地方冲来，当先见到方斗。 　　“有个光头的和尚！” 　　妖怪将军听了，奇怪道，“咱们没抓和尚，不管了，先拿下！” 　　话音刚落，一片雪亮的光芒升起，越演越烈，刺得众妖眼珠刺痛。 　　剑光过后，遍地都是残缺尸身，喷涌而出的热血，将霜雪冲刷大半。 　　“什么人？” 　　妖怪将军心惊胆寒，瞧这架势，如果自己上前，也逃不过被杀的下场。 　　缓缓脚步声中，方斗一步步上前，“别挡路，好么？” 第四百四十五章 剑法初成 　　这妖怪将军，是穿山甲成精，天生胆小，遇到危机，便将身躯卷成一团。 　　他一身硬甲，灌注药力之下，堪称妖界防御之首。 　　当初雄蛟担任妖王，将他提拔为将军，便是喜欢将他缩成团，放在爪子下面盘弄。 　　雄蛟虽然未成真龙，但爪子仍旧锋利非常，铁球铜球都能随便撕碎，只有穿山甲将军能承受。 　　女妖王上位后，也曾考察过，发现他本领稀松平常，但身上硬甲厉害，能承受她半爪之力。 　　正因为这个评价，穿山甲将军极为自得，引以为荣。 　　此番妖界动乱，到处都是地煞天兵，他不敢率兵攻打，只好四处巡游找机会。 　　蜘蛛林大火熄灭后，穿山甲将军看出机会，急冲冲上前抓人。 　　没想到，遇到方斗这么个凶神恶煞。 　　冲上去的妖怪小喽啰，统统被斩成碎块，落在地上热气腾腾。 　　“将军，怎么办？” 　　穿山甲将军双目圆瞪，发出一声吼，“跑！” 　　下一刻，他蜷缩身躯，周围硬甲合拢，变成严丝合缝的圆球。 　　“啊啊啊！” 　　惨叫声先是在身边，随着圆球在地上乱滚，渐渐被甩到身后。 　　穿山甲将军心想，这样总能逃出生天？ 　　咚，如同被大铁锤击中，圆球猛地加速，撞在地上，深陷地中。 　　方斗此刻杀光其他妖怪，走到穿山甲面前，“滚出来！” 　　“死也不出来！” 　　穿山甲瓮声瓮气，声音从圆球传出来。 　　“不出来是吧，正好用你试剑！” 　　方斗抬起青铜飞剑，手指拂过冰凉的剑锋，心头百味杂陈。 　　这段时间，他自封修为，沉浸在织绣之中，看似荒废修为，实则在施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策略。 　　蜘蛛林中，日夜遭受生命危险，方斗和其他大师傅们，都要拼命赶工。 　　巨大压力下，方斗进步飞快，将身边大师傅的毕生经验，都掏个干净。 　　根据几位宗师级人物评价，方斗若能出去，就有了开门收徒，自立一派的资格。 　　“我修的是飞梭、锈针，也可以是飞剑呀！” 　　方斗睁开双眼，空荡荡的虚空中，俨然化成锦绣丝绸，内部是密密麻麻的纺线纹路。 　　“我今日方知，何为‘以无厚入有间’！” 　　这六个字是‘庖丁解牛’的最佳诠释，就是说庖丁杀牛，以刀锋解开骨节，半点折损也无。 　　方斗修行的织绣，也有同样境界，已经做到一针扎入丝绸，丝毫不损防线，顺着缝隙进入。 　　“区区妖怪，正要为我试剑！” 　　刚才方斗一道剑光，使出穿山甲的能耐。 　　这头妖怪的硬甲，防御力堪比水火道袍，仅仅残留一道白印，大半力道被卸掉。 　　“好甲片，正好炼一副护体宝甲！” 　　方斗一抬手，青铜飞剑嗖飞出，当空缩成一根细针。 　　细针围绕穿山甲缩成的圆球，来回盘旋了几圈，始终无处下口。 　　穿山甲身上的甲片，一层叠一层，半点缝隙也没有。 　　“真没有破绽么？” 　　方斗手指一动，“再密的丝绸，我都能找到下针的点，更何况是你！” 　　青铜飞剑化作的细针，朝着两片鳞片交合处，猛地往下一扎。 　　“去！” 　　方斗十指连连跳动，圆球猛的跳动起来，在空中旋转片刻。 　　最终，圆球轰然落地，炸出无数甲片。 　　嗖，细针回归掌心，还原成青铜飞剑。 　　漫天甲片，都是从穿山甲身上拆解，半点折损没有。 　　穿山甲将军呢，露出粉嫩的身躯，被冷风一吹，瑟瑟发抖，怎么回事？ 　　“去！” 　　方斗手指一弹，剑光过处，这头妖怪没了硬甲护身，当场毙命。 　　“好高明的剑法！” 　　一人拍手走出，露出惊奇目光，盯着方斗头顶道观。 　　“道袍怪僧，擅使飞剑，阁下就是晋陵郡鸡鸣庙的方斗大师！” 　　方斗震惊过后，问道，“广林前辈，大好机会，怎么不趁机脱身？” 　　广林真人摇摇头，一指他头顶道观，“正为此物，不得不走啊！” 　　方斗心头一紧，大意了，罡煞道冠被对方发觉。 　　“你是我师弟的传人？” 　　方斗当即回绝，“不是，我没有门派传承！” 　　广林真人盯着他双眼，许久才说道，“不错，你身上无我罡煞门的传承，的确如你所说！” 　　随即，他淡淡说道，“可你头上道观，有我弟子麻飞灵的气息，这一点总不假！” 　　“嗯，是你杀了他？” 　　方斗点点头，“没错！” 　　“白虎衔尸图，也被你得了！” 　　这回方斗没有说话，闭口不言。 　　“罢了，你得了我师弟的传承，此刻‘天罡地煞’齐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流落在外！” 　　广林真人一抬手，“随我回麻教，让我这个师伯悉心传授，带你重归正途。” 　　方斗听了汗毛竖起，竟想要囚禁他。 　　有这位真人坐镇，麻教本部和龙潭虎穴没区别。 　　“去！” 　　广林真人手掌往下压，“千煞听令！” 　　方斗呼吸变得困难，四肢沉重，下意识反抗起来。 　　没想到，他这一挣扎，身周空气扭曲，响起‘噫’的惊呼声，似乎大出意料。 　　方斗一身金鸡诀功底，早已升至圆满境界，动用躯体之力，千煞之力竟压制不住。 　　广林真人吃惊，“好一身蛮力，你若是妖怪也就罢了，充其量就是天赋异禀，修行者怎可分心炼体？” 　　“错了，错了！” 　　广林真人连连摇头，正要加力将方斗彻底降服。 　　猛然间，方斗面前浮现一道细细光线，冲着他面前刺来。 　　“飞剑？” 　　广林真人几乎笑出声，普天之下，庸碌之辈都将剑仙视为蛇蝎，唯独他不同。 　　以他的眼界，普天之下，出去已故的镇国剑仙外，就算阅尽蜀中剑仙，能令他忌惮的，也不超过一掌之数。 　　这些人当中，当然不包括籍籍无名的方斗。 　　广林真人目光一扫，便捕捉到飞剑轨迹，抬起手掌，就要上前将其捉住。 　　“师伯教教你，罡煞门的真传，修炼到极致，捉拿飞剑也是等闲！” 　　“你与其分心他顾，修炼一身乱七八糟的功法，倒不如随我回去，洗去全身杂学，专心跟我修行天罡地煞的绝妙功法！” 　　说话时，他五指张开，四指在上、一指在下，眼看着就要将青铜飞剑化作的细线捏住。 第四百四十六章 第二件羽衣 　　方斗视线中，广林真人仿佛化作一座大山，没有半点破绽。 　　别看他五指摊开，却带着遮天蔽日的威势，青铜飞剑也飞不出掌控。 　　“地煞大手印！”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手，不带半点人间烟火气，乃是广林真人最厉害的绝学之一。 　　别看他守得轻巧，面对方斗全力出击的飞剑，也要全神贯注应付。 　　“真是个怪胎！” 　　这是广林真人对方斗的评价，若是流传出去，足以惊世骇俗。 　　方斗一身所学驳杂无比，大无论是炼体还是飞剑，都是足以开宗立派的造诣。 　　神力足以挣脱千煞之力，而飞剑呢，还要他以地煞大手印才能拿住。 　　“罢了，好歹是个好苗子，带回麻教调教，好歹能让他回心转意！” 　　广林真人，这是起了爱才之心，他修炼至今，像方斗这般人才，也才见了不超过一掌之数。 　　其余几位天才，都被三家抢先收入，偶尔也有漏网之鱼流落民间。 　　广林真人创建麻教，心知想要传承下去，必须后继有人，所以才招收许多教储，善加培养。 　　可是，他招收的那些弟子，在天资上，无人能与方斗媲美。 　　“方斗，跟我回麻教，最多五十年，贫道就将掌教之位，传授给你！” 　　广林真人这个条件，若让他麾下的教储、使者们听了，必定惊骇不已。 　　须知当年的麻飞灵，乃是广林真人最器重的弟子，都没能得到这个承诺。 　　而方斗呢，亲手杀了广林真人的爱徒麻飞灵，和麻教结下大仇，反而被广林真人如此拉拢？ 　　广林真人，淡然望着方斗，等待他的答案。 　　陡然间，剑光飘忽一变，像是狂风吹过枯叶，剑势变幻莫测。 　　下一刻，青铜飞剑化作的细针，以极为玄妙的轨迹，让开广林真人的‘地煞大手印’摄拿。 　　“奇了！” 　　广林真人一击落空，也不气馁，反而啧啧称奇。 　　方斗区区法师，就能驱使飞剑，掏出大手印捉拿，足见剑法精湛。 　　“蜀中剑仙？” 　　他脑海中，跳出这个念头，盯着方斗剑光来回。 　　方斗这边，咬着牙沟通飞剑，背后大汗淋漓。 　　刚才那一下，就像是灵光闪现，连他都认为逃不掉了，却在未见关头，飞剑陡然生出变化，避开‘地煞大手印’。 　　如此变化，掏空方斗大半法力，足见耗费之甚。 　　“成了！” 　　方斗喘了口气，心头浮现喜悦，剑法破入第三个境界，裁缝剑法初步成就了。 　　先前，他还停留在第二层，剑光直来直去，以刺、削为主。 　　这段时间，自封修为苦练织绣手艺，已经到了触类旁通的地步。 　　恢复修为的瞬间，方斗手握青铜飞剑，如同手持飞梭、锈针，站在平滑的丝绸面前，信手挥洒，便能成就一幅锦绣。 　　‘嫁衣’‘裁云’两门剑法，被他融会贯通，以‘天衣无缝’的手法，创出切合自身的‘裁缝剑法’。 　　唯一不足在于，‘裁缝’二字，略显格局太小，不够霸气！ 　　凡是，在避开‘地煞大手印’后，方斗想法变了。 　　名字好听也没用，重用在于威能。 　　“裁缝剑法，挺好！” 　　方斗接住飞剑，警惕盯着广林真人，敌我悬殊太大，能保持守势就不错，主动攻击就是找死。 　　他眼光六路，注意到一旁女妖王和龙女的交手，情况也很是不妙。 　　对比女妖王，龙女还是太稚嫩了，纵然天生贵种，手中也有并驾齐驱的宝物，还是渐渐落于下风。 　　龙女身周，悬浮一颗拳头大的宝珠，闪烁精妙灵光。 　　女妖王则是驱使捆仙索，堪称是炉火纯青、出神入化。 　　这件法宝化作光带，时而上天为云霞，时而落地为缤纷，已经到了操纵如意的地步。 　　龙女起初还能抗衡，到后来节节败退，好几次保住挡不住光带，被擦着手腕、腰部掠过。 　　“小龙女，你迟早是我囊中之物！” 　　女妖王露出狰狞笑容，丰腴身材接连抖动，“这世上，多得是蛟蛇充数，谁能吃到真龙血肉呢？” 　　言下之意，她竟是要活捉龙女，将其吃掉。 　　这可不行！ 　　方斗观察到的情况，已经恶劣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时候，他猛地拽落掏出一物，迎空招展，上面布满各种绚丽的彩纹。 　　“女妖王，看看这是什么？” 　　广林真人没有说话，他已经猜到方斗此举，故意要将女妖王吸引过来。 　　只是，他还不明白，方斗又何底气，敢祸水东引，又不怕女妖王的反噬呢？ 　　女妖王目光扫过，陡然神色大变，“你竟然成功了？” 　　她见到这件法衣时，满脸都是惊骇，藏在内心的私下谋划，就此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震惊过后，她满心都是狂喜，双手颤抖，朝方斗请求，“快，把它交给我！” 　　方斗手中抓着的物品，不是别的，正是蜘蛛林存在的目的，羽衣。 　　原来如此，女妖王也曾为天上仙属，犯错被贬下界，成为大妖。 　　自从佛诞节后，女妖王听了锦妃的故事，便想要依法施为。 　　所以才有了，维扬郡中，无数人口消失，先带着织绣业的大师傅们，接连被捉入妖界。 　　可是，凡人的手法，不管如何努力，都比不上仙娥锦妃的仙家手法。 　　甚至连女妖王本身，也未必认定能成功。 　　但是，机缘巧合，方斗混入妖界，带来了锦妃的‘天衣无缝’手法。 　　众多大师傅们，十年来的积累，只是一事无成，但等到方斗加入，却迎来强烈的催化效应。 　　在方斗手中，这件‘血髓蛛丝’为根本的羽翼，已经初步成就。 　　简单来说，仅凭外表，就能糊弄过去，让女妖王认为成功了。 　　女妖王凝视着羽衣，简直想哭，当年听到佛诞节之事，她死去多年的内心重新燃烧，开始恢复斗志。 　　这些年来，她调动妖界资源，创造出蜘蛛林。 　　十几年匆匆而过，不出意料，始终一事无成。 　　“仙娥手法，凡人怎能复制？” 　　就在女妖王逐步死心的死后，方斗出现了，手上举着羽衣。 　　这可是飞升上天的重要法宝，举世无双的存在。 　　“方斗，你我有一面之缘，我不骗你，只要你把羽衣交给我，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第四百四十七章 讨价还价 　　女妖王全部身心，都集中羽衣上，浑然忘了龙女，乃至一旁的广林真人。 　　此时此刻，她满心都要获得羽衣。 　　其实，以女妖王的实力，本该上前抢夺。 　　但关心则乱，女妖王生怕方斗毁掉羽衣，选择了好言相求。 　　方斗手捧羽衣，心头惴惴，眼下可是钢丝线上行走，稍不留意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一旁的广林真人，冷静看着，心中越发笃定。 　　“袁养正，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龙女得以脱身，落到方斗身旁，和他打招呼。 　　‘袁养正’是方斗以轻影钱化生的马甲，但龙女看人，是透过皮囊看本体，一眼便认出方斗。 　　“龙女，快来我身边！” 　　龙女靠近后，目光同样盯着羽衣，“这是……” 　　她虽然不知道羽衣，但灵感敏锐，知道此物对他大有好处。 　　方斗看向女妖王，此刻想要脱身，全指望她了。 　　刚见面时，他就辨认出，眼前这位女妖王，就是当年避雨山洞中的夫人。 　　这女妖怪真会玩，屈尊嫁给连提鞋都不配的虎妖，如今有入住妖界，成为至高无上的女妖王。 　　“想要羽衣很简单，杀了这道人！” 　　方斗指向广林真人，语气中杀气腾腾。 　　广林真人哦了一声，并不震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驱虎吞狼，好主意！” 　　神情淡然，如隔岸观火，仿佛方斗算计的，并不是他本人。 　　女妖王点了点头，深吸口气，“好，我拿他的人头，和你交换这件羽衣！” 　　广林真人，转向方斗，“你是个好样的，区区法师，就能挑拨妖王和真人。” 　　“这般人才，若能入我麻教，将来必能成就一桩美事！” 　　事到临头，他还不慌不忙，极力招揽方斗。 　　“你可知道，如今的麻教，正处于蜕变的关键时刻，若能度过这一关，将来成就，不在三家之下。” 　　“方斗，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你不要选错了！” 　　广林真人，自认这般诱惑，对区区散修出身的方斗，简直是不能拒绝。 　　“方斗，佛诞节时，你也在场，这世界至高的景色，难道就不想看吗？” 　　方斗突然笑了，“很好啊，可是我拒绝。” 　　说罢，他朝女妖王一挥手，羽衣轻飘飘飞出。 　　女妖王大喜过望，心想羽衣到手，可以擒下方斗，推翻先前的承诺。 　　她是妖怪，无需和凡人信守承诺！ 　　刷，一道七彩光芒刷出，命中羽衣。 　　广林真人抢先出手，将羽衣夺到手中，仔细打量着。 　　“广林，将羽衣交给我，你可以离开了！” 　　女妖王开口，果不其然，从一开始，她就打算蒙骗方斗。 　　方斗笑了笑，也没有生气，只要以羽衣为引子，双方必然不能善罢甘休。 　　飞升上天的宝物，别说女妖王了，就算是身为真人的广林也无法拒绝。 　　“袁养正，你坏，为什么不给我！” 　　方斗开始头疼，他忘了，龙女也要啊！ 　　“别着急，那是我做的，稍后有空，我再给你做一件！” 　　方斗好说歹说，总算让龙女破涕为笑。 　　这时候，女妖王和广林真人，为了争夺羽衣，开始交手起来。 　　广林真人一手羽衣，也不收起来，仿佛在故意刺激女妖王，腾出的手掌，开始操纵各种煞气。 　　地煞一门，善于凝结煞气，或化为蛇神，或化作兵刃，无人操纵，就能飞来伤人。 　　嗖嗖嗖，无数凶煞袭来，参与围攻女妖王。 　　女妖王愤怒咆哮，双爪接连挥动，“它是我的，还给我！” 　　煞气凝结，原本比钢丝更结实，却被她轻松划断，丝毫无法近身。 　　这一刻，女妖王彻底失去理智，连捆仙索也忘了，使用最野蛮的攻击手段。 　　广林真人头顶玉冠，晃动频率越来越快，不断刷出各种灵光，抵挡女妖王步步紧逼。 　　但是，处于狂化状态的女妖王，撕裂一道道灵光，拼命冲向广林真人，目标真是方斗。 　　“好机会！” 　　广林真人见她心神乱了，反而找到机会，掐指一个迷乱神光，正中女妖王额头。 　　女妖王中了迷乱神光，眼前幻象丛生，以为广林真人以带着羽衣，逃出妖界去了。 　　“哪里走！” 　　女妖王抬起手掌，打开洞天出口，纵身跳出妖界。 　　“好机会！” 　　方斗拉着龙女，“赶紧走！” 　　嗖嗖，几道人影通过出口离开妖界，回到维扬郡地面。 　　“糟了，妖王被引出妖界取了！” 　　“快跟上！” 　　几个妖怪将军，发现情况不妙，接连紧跟上去。 　　外界的荒野中，女妖王被风一吹，随即恢复神智。 　　广林真人的迷乱神光虽然厉害，却只能迷惑一时，混乱过后便已失效。 　　“广林，你若不交出羽衣，我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杀光你麻教中人！” 　　女妖王盯着广林，满脸都是仇恨。 　　广林真人哈哈笑道，“这件羽衣归我，换来我提点一下你，请问，这件羽衣是谁织成？” 　　刷，二人目光，同时落向一旁。 　　方斗正拉着龙女，想趁着不注意，悄然离开。 　　这下好了，逃不掉了！ 　　“那些凡人工匠庸碌，多年来一事无成，自从方斗出现，才将羽衣织成，由此可见，此人是关键呐！” 　　广林真人成竹在胸，淡然说道，“你现在不该找我麻烦，扣下此人才是关键！” 　　这老瘪瓜蔫坏蔫坏的！ 　　方斗直翻白眼，报复心还挺强，刚才我挑拨女妖王对付他，现在原样奉还了。 　　果然修炼到真人的，都不是简单货色！ 　　女妖王却自有想法，“人我要，羽衣也归我，你现在交出羽衣，滚！” 　　广林真人也动了火气，“女妖王，这里可不是你的妖界，对我客气些！” 　　女妖王可不懂什么是客气，当即一声咆哮，身上的皮草坎肩飞出，射出万千白毫。 　　刷刷，颇有‘北风卷地白草折’的态势，刹那间漫天都是白茫茫。 　　广林真人一瞬间，身陷四处围攻，这些白毫纤弱细微，顺着皮肤毛孔、鼻孔往内钻。 　　可想而知，一旦白毫入体，当即就会化作致命的凶器，将体内扎的千疮百孔。 　　“来得好！” 　　广林真人见状大笑，掌心浮现煞气灵光，迎着漫天白毫打去。 第四百四十八章 脱身 　　别看广林真人中气十足，迎战时好不退让，实则他已开始想着撤离此处了。 　　原来，刚才为挣脱捆仙索，广林真人元气大伤。 　　当时光带勒紧，硬生生将他勒断成七八截残骸，虽然后来拼凑还原，却也伤及元气。 　　眼下，广林真人看似无恙，实则已经动用老本，硬拼女妖王。 　　按照他原本想法，抓了方斗就要回返麻教本部，但突入起来的羽衣行踪，让他改变了想法。 　　佛诞节时，广林真人也在京城，亲眼见到锦妃和太子飞升，身穿羽衣乘着接引天光而去。 　　修行之人，谁不想飞升成仙、长生逍遥？ 　　从那刻起，广林真人自己都没发觉，他对羽衣这件宝物，产生即为隐秘的执念，虽然平时没有察觉，但一旦见到第二件羽衣，便不顾一切也要得手。 　　“这是我的！” 　　广林真人为挣脱捆仙索，不惜身遭重创，本该立刻回返，但为了羽衣，仍留在此地硬拼。 　　“还给我，还给我！” 　　女妖王攻击越发疯狂，但神智已冷静下来，刚才被摆了一道，受幻想操纵打开洞天，放走了几人。 　　广林真人再想动用迷乱神光，对方有了防备，已经难以得手了。 　　“凶煞槊！” 　　广林真人掌心喷薄而出，无数煞气凝结，化作一根锋利无匹的长朔，对着女妖王纤腰横扫过去。 　　这架势足以横扫千军，让人忍不住担忧，若是命中，女妖王纤纤细腰怕是当场断折。 　　女妖王纤手抖动，缠在胳膊的光带飞出，俨然是‘捆仙索’。 　　不好！ 　　广林真人快步往后退去，这法宝极为厉害，若是被命中，再想脱身少说也要送掉半条命。 　　凶煞槊被光带缠绕，汹涌翻滚的煞气当场烟消云散，下一刻脆响声中，硬生生被捆仙索折断。 　　没有留给他更多时间，光带如灵蛇，蜿蜒游动，朝广林真人脸上扑来。 　　广林真人下意识，抖动手上的羽衣，如同洒落大片云霞。 　　“真漂亮！” 　　羽衣的材质，以‘血髓蛛丝’为主材料，击伤各种名贵的丝线，又汇聚了维扬郡顶尖的织绣师傅，出来的成品效果，堪称天下无双的顶级货色。 　　羽衣当空展开，阳光透着轻薄的质地落下，散发五颜六色的光芒，如同流动的云霞虹光。 　　龙女见了脱口而出，方斗含笑不语，双手抱胸极为自得。 　　眼下二人想走也走不了，别看女妖王和广林真人恶斗不休，实则早已锁定他们二人，但凡想要动弹，必将遭受雷霆万钧的攻击。 　　这件羽衣，毕竟是方斗的得意杰作，听到有人夸奖，脸上没有表情，心里还是有些小得意。 　　女妖王见到羽衣，心底渴望越发炽热，如同一团火越烧越旺。 　　“给我，这是我的！” 　　捆仙索破空有声，在空中来回盘旋，想要缠住羽衣。 　　广林真人看出机会，双手操纵之下，羽衣时而如云霞、时而如飞翼，形状变化莫测，捆仙索久久落不下去。 　　“差不多该跑了！” 　　龙女突然开口，提醒方斗。 　　“嗯！” 　　方斗有些奇怪，反问她，“你不要羽衣了？” 　　龙女表情前所未有认真，对方斗说道，“我听他们说了，你会做羽衣。” 　　说着她看向交手二人，不甘心说道，“我抢不过他们，但有你在，可以做第二件羽衣！” 　　方斗略微苦笑，“哪有那么简单？” 　　锦妃的羽衣，是以朝廷的举国之力，从各地搜刮珍稀鸟羽，再以仙娥的制衣手法，最终才成就了一大一小两件。 　　蜘蛛林中，妖界全力供奉，以血髓蛛丝为根本，再收集天南地北的珍贵灵材丝线，维扬郡顶尖的师傅赶工十几年，最终有了方斗参与，方才得以成型。 　　这几件羽衣，需要的人力资源，都不是方斗和龙女能做到。 　　龙女对他很有信心，“不，你一定可以做到！” 　　方斗咬咬牙，大不了蹉跎几十年，怎么样都要给龙女，再织造一件羽衣。 　　“好，我们即刻离开！” 　　方斗和龙女商量好，分别切断广林真人、女妖王的气机锁定，借机逃之夭夭。 　　“我数一二三，然后一起动手！” 　　龙女认真点头，“明白，一二三！” 　　“一……” 　　方斗刚开口，龙女就猛地动手，真龙气势发动，嗷呜一声怒吼，将女妖王的气机锁定冲断。 　　“袁养正，怎么还不动手？” 　　方斗惊得目瞪口呆，“我的意思，是数到三！” 　　“啊，不是一就开始吗？” 　　“是从一开始，但是要到三才……” 　　方斗心想干脆不解释了，抬手放出青铜飞剑，“龙女，一起动手，分散出逃，在我们相遇的运河边上碰头！” 　　“记住了吗？” 　　“记住了！” 　　青铜飞剑嗖一声，在空中肆意飞窜，顷刻间散布无数光线，纵横交错，如同织布机上的经纬线条。 　　嗖嗖嗖，广林真人的锁定，最终被切断。 　　“跑啊！” 　　方斗话音刚落，眼前红影一闪，龙女早已消失无踪。 　　“啊！” 　　怎么这么快？ 　　方斗甚至听到，从风中传来龙女的声音，“我在老地方等你！” 　　这也太快了！ 　　方斗突然想起那个故事，名字叫做“我不需要比熊跑得快，只需要朋友跑得快就得救了”。 　　这下子，自己成了那个倒霉的朋友。 　　龙女这没心没肺的孩子，肯定逃跑时还乐滋滋的，心想能比方斗早到约定的地方等他。 　　“糟糕了！” 　　方斗硬着头皮，不用看也知道，女妖王和广林真人已然把手，锁定他的气机。 　　“跑啊，你怎么不跑？” 　　女妖王冷笑不已，跑了个龙女算什么，只要方斗还在，就有人为他织羽衣。 　　“方斗师侄，你一向聪明，怎么犯傻啦？” 　　广林真人失望摇头，“我若是你，就该用龙女做挡箭牌，借机脱身，怎么你反倒将自己搭进去？” 　　方斗感觉，自己就像可怜的小兔子，面对两头凶残的巨鳄。 　　“哎，唯有借势啦！” 　　方斗心念微动，法力输入水火道袍，这件灰扑扑、不起眼的道袍，瞬间绽放宝光，露出本来面目。 　　“水火道袍！” 　　广林真人一眼认出，这件天下闻名的法衣。 　　“是风尘老儿的贴身法衣？” 　　女妖王看向方斗，越发惊疑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闯刀山 　　广林真人略微想了想，不仅笑出声，“太有趣了！” 　　本是一时兴起，来维扬郡结盟，没想到奇遇不断。 　　这些日子，维扬郡风起云涌、人杰辈出。 　　先有释门高徒性空，降服恶蛟，抽身而去；又有名不见经传的名教子弟袁养正，露出杞子、眉山公的后台，更是斗法挫败性空，夺走对方三十六年寿命。 　　现如今，又有散修方斗，身上亮出风尘真人的水火道袍。 　　风尘真人，乃是道家的前辈真人，三百年前，已经是五气朝元的真人，现如今，他真实修为如何，谁也说不好！ 　　水火道袍之所以闻名天下，只因为是风尘真人的贴身法衣。 　　强如女妖王和广林真人，见到水火道袍的瞬间，就大为忌惮，面露凝重之色。 　　道家盛产老阴比，平时龟缩在不知名角落，一旦嗅到机会，闪电般伸手撕咬，又狠又毒。 　　佛诞节之变，足以令天下人，看清道家老祖们的风格。 　　这种藏在背后，冷不丁出手的老阴比，谁见了都头疼。 　　广林真人，已然心生退意，并不是环视四周，生怕风尘真人从某个角落窜出来，一掌将他击毙。 　　女妖王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是仙属被贬为妖，无论释门道家，都是眼红不已的灵兽目标，更显紧张。 　　当今天下，陆地真仙之下，便以朝元真人为最高。 　　又或者，如今的风尘真人，已然突破五气朝元，成就阳神贬值，踏入陆地真仙级别？ 　　方斗没想到，亮出水火道袍的效果这么好，无论是高傲强横的女妖王，亦或是老谋深算的广林真人，都大为忌惮。 　　可是这样好吗？ 　　方斗心头一紧，这次来维扬郡，本打算斩断水火道袍因果，如今却要扯虎皮拉大旗，因果关联岂不是越陷越深？ 　　过了片刻，广林真人开口，“方斗，你大难临头，尚未不知吗？” 　　“还请前辈指教！” 　　方斗不卑不亢，倒要听听，对方有何高见！ 　　“道家的好处，没那么容易得手！” 　　“你今天得了机缘宝物，到将来，怕是要以性命相报！” 　　“更有甚者，自己这条命填进去还不够，更要殃及后代！” 　　广林真人微微抬手，“论辈分，你是我师侄，和我们麻教关系更近，跟着师伯吃不了亏！” 　　他开始解释，无非是道家早已创派多年，内部体系根深蒂固，各方大佬连自己后辈都照顾不过来，更遑论没有跟脚的外来人。 　　麻教就不同，草创初期，正是生机勃勃的创业公司，大把上升渠道、股权激励，若是肯奋斗、领福报，妥妥能混成高层。 　　奈何方斗不想打工，加持独立创业，内心十动然拒。 　　“抱歉，人各有志！” 　　广林真人见劝不动他，淡然道，“你执意要离开？” 　　方斗点了点头，“不错！” 　　“我广林创建麻教，日后定要要与道家争锋，风尘好大名头，广林真人也不怕他！” 　　“方斗，你就算有水火道袍，也需要吃我一招，才能离开！” 　　广林真人言下之意，是要设置考验，如若方斗能通过，他便不再阻拦，放任方斗离去。 　　说实在的，能有如此待遇，方斗已经很满意了，这是完全依仗了水火道袍的威势。 　　“还请真人出手！” 　　方斗行礼，真人毕竟是真人，最起码的气度还是有的。 　　又或者，方斗此时此刻的身份，还不至于令广林真人无所不用其极下黑手。 　　一旁女妖王，抱胸在旁冷眼旁观，也不说话。 　　她的眼神，始终盯着广林真人和方斗，羽衣在牵着身上，羽衣的制作工艺则在后者身上。 　　“开始了！” 　　方林真人一挥手，整片荒野剧烈抖动，无数条煞气破土而出，凝结成银亮的吴钩刀锋，顷刻间化作雪白的刀山。 　　刹那间，方斗陷身刀山中，仅有脚下一方净土。 　　“走过这片刀山，我便不再留你！” 　　广林真人提醒道，“你虽有水火道袍护体，但我这些刀锋不同，煞气锋利无比，能透过道袍入侵体内。” 　　“你若没有本事，千万别硬闯。” 　　“等闲法师，贸然闯入刀山，支撑不过几个呼吸，就会被千刀万剐，最终化作一滩血水！” 　　“这么有趣？” 　　方斗脸上浮现的，不是畏惧退缩，而是跃跃欲试，“我倒要试试！” 　　说罢，他袖口抖动，一道剑光若影若现，大踏步往刀山走去。 　　地上的雪亮刀锋，如同有生命般，伸缩不定、吞吐光芒。 　　空中飘过的飞虫落叶，一旦落入刀山，尚未落地，就被雪亮刀芒卷中，当场粉碎成无数灰尘。 　　煞气炽烈，上冲云霄，以至于愁云惨淡、雾霭沉积，仿佛这片天空都要塌下来。 　　方斗的背影，逐渐融入刀山阵中，恰似一滴凉水，落入滚烫的油锅内，引发剧烈反应。 　　无数刀锋被方斗的气息刺激，像是苏醒的猛兽，刀芒齐刷刷，对准了方斗，如同下了场暴雪，飘飘洒洒往方斗头顶罩落。 　　“来得好！” 　　方斗弹指一挥，青铜飞剑嗖嗖，破入排山倒海的刀光当中。 　　眼前的刀山极为厉害，是广林真人以地煞破土形成，万千刀锋排列成阵，森寒锋芒刀气相辅相成，引出爆炸性效果。 　　任何一位外人，也不用踏足其中，只需靠近刀山大阵，就会引发凶煞之气反噬，惹来无数刀锋袭击。 　　叮叮当当！ 　　眨眼间，青铜飞剑挥动千百下，挡下了蜂拥而至的刀光。 　　刀光虽快，但方斗究竟磨炼，最终成就的剑法第三层，也非同小可，总能恰到好处拦下刀光。 　　方斗环视四周，已经走入刀山深处，周围洋洋洒洒，像是下了场永无止境的暴雪，刀光密度暴增百倍不止。 　　“和真人硬拼，这可不明智啊！” 　　方斗叹了口气，双目睁开，从漫天刀光中，看出许多细微的缝隙。 　　“我最擅长游刃有余了！” 　　青铜飞剑化作细针，刺入漫天刀光，刀剑相击的碰撞声渐渐消失，却而代之的是细微摩擦声。 　　刀光仍旧猛烈，却被方斗借力打力，纷纷打偏方向，落在方斗脚下四周，始终无法靠近身边。 　　远远看去，方斗就像是水中的气泡，缓缓往前移动。 第四百五十章 离去 　　刀山之内，方斗一步步前行，看似艰难，却未曾有半刻停顿。 　　女妖王和广林真人远远看了，不仅啧啧称奇。 　　“这般剑法，就算是蜀中剑仙的门派传承中，也少有人能及！” 　　广林真人，也曾孤身闯入川蜀，见识过不少蜀中剑仙。 　　蜀中剑仙威名赫赫，实则都是顶尖人物打下，其中不乏中小门派，庸碌之辈也不在少数。 　　原本，他以为方斗兼修飞剑，了不得就是寻常剑修的层次。 　　但现在看来，方斗飞剑技艺之精湛，足以媲美蜀中年轻一辈的高徒，比方说‘凌霄锋’‘白帝门人’‘少渔翁’等。 　　“事先说明，就算他能闯过刀山，你放过了他，我也不会放手！” 　　女妖王神情冷漠，死死盯着方斗，就算他不会织锦，留在身边讲故事也不错，聂小倩和宁采臣，这样的故事总也听不够！ 　　广林真人叹了口气，“您在天上为仙久了，也不知道人的心思！” 　　“那又如何？” 　　“凡间有个说法，强扭的瓜不甜，你若暴力囚禁，强逼他制作羽衣，就算蹉跎百年千年，也终将一事无成！” 　　广林真人突然扬了扬手中羽衣，“这件羽衣，我暂时用不上，不如交给你了？” 　　“有趣！” 　　女妖往看向广林真人，先前二人为争夺羽衣，还打得不可开交，现在怎么就肯交出手了？ 　　“你想要什么？” 　　女妖王在人间混迹多年，虽然情商不见涨，至少起码的人情世故，该懂的都懂了。 　　“交个朋友！” 　　广林真人下定决心，也不拖泥带水，运力将羽衣抛出，轻飘飘的羽衣如同利箭，落到女妖王手中。 　　女妖王入手羽衣，皱眉问道，“你想要什么？具体些！” 　　广林真人抬手，正了正头顶的玉冠，“实不相瞒，我一手创建的麻教，即将立教！” 　　“那你可麻烦大了，不是一般的麻烦！” 　　女妖王听完，含着冷笑说道。 　　所谓立教，不是创出‘麻教’这个名号就成，还要历经各种考验，最终存活下来才行。 　　打个比方，就好像古惑仔插旗，你不光能插好了，还要能防住对手拔旗，才能站稳阵脚。 　　麻教若是要立教，等同于向释门、道家、名教宣战，将来拔旗之人，必定来自这三家。 　　一下子得罪三家，纵然不是举世为敌，也相差不远！ 　　广林真人听了，正色道，“正因如此，我才要广交朋友，应对立教时的诸多磨难！” 　　“我身为妖类，怕是不方便出面吧？” 　　“正面对敌，女妖王自然不便出手，但道家阴手不断，若要重演佛诞节之事，少不得请您出手！” 　　广林真人举的例子，便是佛诞节上，道家以窃寿蝉和穿山甲，接连废掉鱼羊公和镇国剑仙两尊战力。 　　前车之鉴，不得不防啊！ 　　“这件羽衣，只能换我出手一次！” 　　广林真人点头，“一次出手，足够了！” 　　立教之初，往往是最危难时刻，若不能挡住，麻教自然不复存在，这份人情又有何用？ 　　“成交！” 　　女妖王和广林真人，三言两语定下策略，然后看向刀山中的方斗。 　　“方斗，已经走完大半路程了！” 　　广林真人却知道，他布下的刀山大阵，不是中间最强、边缘薄弱的典型阵法，而是越往前走，煞气刀锋威力累加，呈现叠加暴增的趋势，冲破刀山的瞬间，也是最危险的时刻。 　　“他若原路返回，还能有一条活路！” 　　广林真人淡淡说道，对他这般人物来说，爱才之心，充其量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方斗几次拒绝招揽，那就随他去吧！ 　　这些年来，死掉的天才还少么？ 　　无论何等风华绝代的天骄，一朝身死，又和庸碌之辈有何区别？ 　　刀山当中，漫天刀光冷浸浸袭来，令人遍体生寒。 　　这些寒意，都是刀芒隔空作用，若是经受得久了，皮肤裂开、血肉消融，连骨头都会脆断。 　　方斗泼洒剑光，以虚空为画布，织成一幅幅锦绣图案。 　　光线杂而不乱，颇有章法，击溃接连而至的刀光。 　　方斗如闲庭信步，顶着越发猛烈的刀光，用飞剑破开一条道路。 　　“果然，这一剑要这么刺下去！” 　　刀山之行，固然是危险重重，却也是前进的压力。 　　方斗自创‘裁缝剑法’，从一开始，便是理论大于实践，此刻面对汹涌刀光压迫，一招一式的衔接，越发流畅起来。 　　“哈哈！” 　　一步步前进，眨眼间，已经到了刀山边缘。 　　方斗已然察觉，压迫力增幅速度越发恐怖，空气开始凝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最后一击么？” 　　方斗目光平静，若有所思，整座刀山的核心，就是破阵之时，汇聚所有精华的一击。 　　这一击，必将是石破天惊、沛然莫御。 　　广林真人，看似大度，实则早已断定，方斗无法闯出刀山，所以才设立这道关卡。 　　对方斗来说，闯得过，生；闯不过，死！ 　　纵然回头能有活路，但此刻也已经晚了！ 　　“呼呼！” 　　方斗深吸口气，胸膛热血仍在，可以一拼。 　　“一剑在手，看我锦绣山河！” 　　青铜飞剑一跃，遁入刀山当中，剑光和刀光不分彼此，纠缠到一处。 　　方斗前脚踏落，踩在出阵的边缘，整片空间陡然变化，空气掠过面皮，变成锋利见血的刀刃。 　　此刻，已经无所谓煞气刀芒，眼前这片空间，充满杀机，无处能逃。 　　纵然是令人绝望的压迫下，仍有一线生机存在，破入空间当中，伺机寻找突破的机会。 　　裁缝剑法，本就是一根细针，挑动锦绣风华的无上路数。 　　“给我破！” 　　方斗脑海疯狂运转，青铜飞剑来回纵横，寻找突破的契机。 　　刀山当中，无数雪亮刀锋，已然汇聚成一点，往方斗身上落下。 　　这是非死即生的交战！ 　　对广林真人来说，就像是将蚂蚁丢入水塘，看它是挣扎着浮起，还是手足无措往下沉，游戏而已。 　　但落在方斗头上，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破！” 　　整个刀山，蔓延超过十亩，在方斗破阵而出的瞬间，迅速坍塌萎缩，化作一个光球，落在方斗身上。 　　方斗面对如此恐怖的攻击，吼叫声变得声嘶力竭。 　　噗嗤，一道剑光刺破光球，带着方斗的人影，消失在天际尽头。 　　空中洋洋洒洒，几片粉红的‘桃花瓣’飘落，仔细看来，是血滴。 　　“还活着，不去追？” 　　女妖王转身，询问广林真人。 　　“既已破阵，随他去吧！” 　　广林真人望着方斗远去背影，目光闪烁，“他一介散修，能在我手底下逃生，他日成长起来，必成道家心腹大患，留着有用！” 第四百五十一章 失散 　　方斗裹着剑光，身旁景物快速流逝，消失在荒野尽头。 　　从始至终，女妖王和广林真人，都没有出手强留。 　　“必有蹊跷，但也不是坏事！” 　　方斗拍了拍胸口，这次扯虎皮做大旗，亮出水火道袍，让着两位有所忌惮，才求得眼下一线生机。 　　无论广林真人和女妖王有什么交易，但方斗得救了。 　　“只可惜，又欠下一缕因果！” 　　方斗有些懊恼，这次来维扬郡，本想解决水火道袍的因果，没想适得其反，越欠越多。 　　“强求不得啊！” 　　不知不觉，已经走出数百里外，始终无人出现。 　　方斗松了口气，这下稳妥了，再绕几个圈子，就去和龙女汇合。 　　这丫头不长脑子，方斗很是担心，担心她祸害别人。 　　为求谨慎，方斗换了几幅面孔，在维扬郡绕了好几个大圈，最终才回到约定的运河地点。 　　“果然啊！” 　　方斗望着空荡荡的运河岸边，没有龙女的踪迹。 　　龙女又掉链子了，明明走的更早，但却没有及时来此与方斗汇合。 　　“应该是弄错地方了！” 　　方斗心里安慰自己，这孩子还没长大，应该算是幼龙，略微路痴也是正常的。 　　于是，方斗咬咬牙，开始沿着运河寻找。 　　“见过这个红衣少女吗？” 　　方斗拿着龙女画像，沿着运河边上寻找，一个村庄一个村庄找人询问。 　　“这不是龙菩萨吗？” 　　村民们纷纷给出答案，整齐划一。 　　“什么，她怎么成了菩萨，还是糟了释门的毒手？” 　　方斗心急如焚，“老乡，你给说说，怎么回事儿？” 　　于是，当地村民们，讲出龙女和方斗联手，修复河堤，弄来大批粮食，最终救下众多灾民的故事。 　　“这个故事我听过，但是龙女怎么成了菩萨，还有那个书生呢？” 　　救灾之时，方斗的马甲袁养正才是功臣，龙女就是跟在旁边的吉祥物，没有只有她出名啊！ 　　方斗提出质疑，村民们感觉受到冒犯，“一看你就没见识！” 　　“龙女是天上菩萨下凡，才有强大的法力，凭空编出许多粮食，更是喝退百病疫鬼，所以这次灾情没死多少人！” 　　“至于那个书生，应该是跑腿的！” 　　方斗鼻孔喷出热气，明明我才是正主儿，怎么就成了跑腿的？ 　　“老乡，大爷，你不明白，情况是这样的……” 　　方斗耐心解释，奈何对方不想听啊！ 　　又有村民加入进来，驳斥这位老大爷，“你可别瞎说，那位书生可不得了，是龙女菩萨下凡历劫，选取的夫婿！” 　　“现如今，龙女菩萨已经带着他，回到龙宫享福！” 　　方斗惊得嘴巴快合不拢，结结巴巴解释，“不是，没这回事！” 　　“可是，我曾听说，这次的事情，乃是龙王招婿，特地设下的考验！” 　　“你听到的版本，也不是正版，我这个才是！” 　　方斗很快被挤出圈子，百姓们争得不可开交，吐沫星子四处飞溅。 　　“算了，什么有用的都问不出来！” 　　方斗转身就走，边走边翻白眼，民间传说就是这么来的，才过了几天，真相越穿越离谱。 　　龙女倒是傻人有傻福，被口口相传，成了此番最大功臣。 　　反倒是方斗的马甲‘袁养正’，却被众人忽略了。 　　但方斗知道，‘袁养正’这个身份，已经初步声名鹊起。 　　“龙女，你在哪儿啊！” 　　方斗忧心忡忡，想到释门对她虎视眈眈，心里就愁得不行。 　　龙女是个小憨妞，脑子一根筋，动手无敌，却最怕设计。 　　别说释门了，道家某些门派，若是知道龙女真实身份，同样会生出不好的想法。 　　“一定要尽快找到他！” 　　方斗施展引香寻踪，无奈发现，半点痕迹也找不到。 　　“真龙善隐，半点气息也没留下！” 　　方斗想着对她的承诺，竟是心头执念大起，沿着运河不断寻找。 　　不知不觉，方斗离开维扬郡，到了大江边上。 　　河水滔滔，汇入大江之中，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方斗望着茫茫江面，感觉如同内心，看似茫然一片，实则暗藏无数复杂的情绪。 　　“龙女……” 　　脚下就是江边，面前是划分南北的大江，踏过去就是江北之地。 　　方斗沿着运河穿过维扬郡，始终没找到龙女，望着滔滔江水，不知如何是好！ 　　这位从天而降的精灵，或许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出现的突然，消失的同样突然。 　　“我该往何处，才能找到你呢？” 　　方斗叹息道，“我还欠你一件羽衣呐！” 　　滔滔河水，哗啦啦直流。 　　方斗望着来往江水，内心渐渐恢复平静，索性放空思维，也没有目标和方向，随缘而走。 　　这次他沿着江岸，一路溯流而上，时而裹着剑光沸腾，出没于u荒野之间，时而出入乡镇，打听当地的大事。 　　这天下的动乱，越发严重了。 　　麻教的形势，如烈火烹油般，发展的越发旺盛。 　　天下修行者们，苦三家久矣，不少散修中的名宿，纷纷加入麻教，使得这个新兴教派的实力，滚雪球般壮大。 　　局部地区，麻教压过释门、道家和名教三家，成为当地的显学，招揽弟子、扩充地盘，初步具备气象。 　　“好家伙，距离天下动乱不远了！” 　　三足鼎立，才是最稳固的形势，从上古至今，多少流派名人雨打风吹而去，精华沉淀，才有了释门、道家和名教并存的局面。 　　历史长河中，不是没有惊鸿一瞥的教派或人物，曾一度可与三家并驾齐驱，但最终都消散无踪。 　　然而，每次都发生巨大动乱，世间流血无数，最终还是三家并存的局面。 　　方斗在妖界时，也听到过广林真人想要立教，就知道大乱将生。 　　麻教想要虎口夺食，势必与道家发生冲突。 　　无论是立派思想，发展的路数，麻教和道家高度重合，根本无法并存于世。 　　这一日，方斗停下脚步，面前这段大江的分支河流，滔滔不绝，翻滚着黑色浊流，无数鱼虾泛着白肚，飘在水面上。 　　“有人在开矿炼器！” 　　方斗抬头望着天空，浓烟滚滚，宝光闪烁，这是典型的修行者炼制法器的场面。 第四卷 蜀中剑仙 第四百五十二章 蜀中剑仙出场 　　“如此这般大张旗鼓，倒也奇怪！” 　　根据方斗所指，修行者炼制法器、法宝，都不会如此招摇！ 　　比方说，当年黄山炼制豆兵，先是以旗下的铁匠铺、炼铁厂为掩饰，运送各项所需材料，然后送入小洞天最终成型。 　　其他有产业的道家门派，流程也差不多，有开矿、冶炼一条龙产业，真正炼制法器法宝，都要在隐秘的山间谷地，外人难以见到的地方才行。 　　像眼前这般，光天化日之下，浓烟滚滚、污水横流，四溢宝光更是容易惹来觊觎。 　　“这般举动，是雏儿吗？” 　　方斗来了兴趣，朝着污水、浓烟的来源，溯流而上。 　　“也不知道是什么法宝？” 　　“印、杖、珠、铃……” 　　方斗缓步前行，越是靠近，空气越是污浊。 　　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剧烈咳嗽几声。 　　“吐！” 　　一口血痰落在地上，浮现黑蚁般的颗粒，仔细看来，都是狭长如剑的锋利外形。 　　空气中肉眼可见，大片灰蒙蒙的微尘，都是这样的颗粒。 　　“炼剑，这是在炼剑！” 　　方斗终于知道，对面的炼器之人，根本就是剑修。 　　如此恶劣环境，一般修行者都无法存身，除非是修行了‘白金吐息’一类的剑修吐纳法。 　　方斗一开始尚未察觉，吸入空气的剑形微尘，胸口隐隐作疼，还是以白金吐息一口喷出，方才恢复过来。 　　“莫非是……蜀中剑仙？” 　　方斗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离开了东南地界 　　但是，脚下的土地，已经距离西南不远了。 　　众所周知，自从眉山公出栈道，离开蜀中，那帮子剑仙再无忌惮，纷纷离开蜀中，进入中原地带。 　　“是要让开，还是转身离开？” 　　方斗停下脚步，蜀中剑仙可不是好惹的，而且又在炼剑的关键时刻，若是贸然闯入，必定引发冲突。 　　恰在此时，他还没决定，就已经暴露行踪。 　　“谁刚闯我炼剑天庐！” 　　所谓天庐，就是露天场地，虽然没有设立墙壁，但四处升起的烟尘，无异于警告。 　　“不好，被发现了！” 　　方斗连忙拱手，“抱歉，误闯道友的天庐，我现在就走！” 　　“哼，想走，有那么容易？” 　　那个声音变得锐利起来，“来得正好，我这段日子，炼剑接连失利，正要拿活人血迹，激发剑灵精妙。” 　　“你自己送上门，可怪不得我！” 　　“二弟、三弟，去拿下他，为我飞剑血迹！” 　　嗖嗖，两道人影默不作声，朝方斗飞扑过来。 　　“来得好！” 　　方斗弹指飞剑，击中左边一人，将他凌空打飞。 　　但是，右边的人影出手了，速度快得令人目不暇接，托着森寒的剑锋，朝着方斗右肩划了一下。 　　“好快！” 　　这番交锋，双方一经接触，随即分开。 　　“厉害！” 　　方斗心中叹道，眼前二人，必定是主事之人口中的‘二、三弟’，是的都是正宗的飞剑技艺。 　　单独对上任何一人，方斗都能从容获胜，但同时对上二人，就勉强了。 　　就在刚才，方斗击飞一人，却被另一人割伤，伤口不大，但也是吃亏了。 　　“大哥，好厉害的同道！” 　　这句话，透露出两个信息，方斗也是剑修，而且实力得到他的认可。 　　“认识吗？” 　　大哥的声音，从雾霾中传出，冷静如锋。 　　二弟和三弟对视，摇了摇头，“不认识，是生面孔！” 　　“奇了，我倒要见识见识！” 　　一道人影，缓缓从浓烟走出，他朝二弟三弟招收，“到后面去，给我看着炉火，千万别熄灭了！” 　　是个中年剑修，两束白发如剑，从鬓间升上头顶。 　　“这位道友，你绕我炼剑，可有什么说法？” 　　方斗醒觉，自己真莽撞了，炼剑仪式，对剑修来说，乃是至高无上的过程，外人不请自来，足以引发流血事件。 　　“抱歉，一时兴起！” 　　中年检修点点头，“我最近困顿，炼剑遇到瓶颈，心头正不爽利，道友既然来了，吃我几剑可好！” 　　方斗淡然笑道，“请！” 　　中年剑修微微抬手，朝着后方一招。 　　“我的飞剑，还在炉中煅烧，本体不能来，暂且分化剑气而来！” 　　只见他张开手掌，朝着方斗面庞按落。 　　顷刻间，剑光翻腾，如云霞腾空，刹那间裹着方斗身躯。 　　“好！” 　　方斗双手交错，飞剑拉长成光线，来回穿梭，硬生生将云霞切断。 　　“断而后续！” 　　方斗十指灵活飞舞，将云霞缝在一处。 　　中年剑修神色大变，剑光化作的云霞，在一针接过一针下，竟被对方夺走，再也无法操纵。 　　“这是什么剑法？” 　　他盯着方斗的飞剑，穿梭时如同细针，留下光线般的轨迹。 　　“轰！” 　　方斗双手用力，将大片云霞般的剑光，硬生生勒得粉碎。 　　“大哥，我想起来了，细弱珠毫，这是飞剑‘珠毫’！” 　　二弟猛地一拍额头，提醒中年剑修。 　　“雀儿山，曹洞玄，飞剑‘珠毫’！” 　　中年剑修看向方斗，若有所思，“你是曹洞玄的传人！” 　　方斗一阵恍惚，怎么还是落入扫地僧的算计中了。 　　“曹洞玄当年逃出蜀中，败而不馁，调教出你这个传人！” 　　中年剑修说到这里，傲然抬头，“我和你师父，也是同辈之人，你称呼我一声佘世叔，也不为过！” 　　方斗心想好机会，真好能混入蜀中剑仙的圈子，了解这个外人眼中非常神秘的团体。 　　于是乎，他含含糊糊，行礼道，“还未请教！” 　　“你师父，没和你提过，雪顶山三兄弟吗？” 　　方斗露出黯然神色，“蜀中之事，从未听师父说过！” 　　“哎，一片伤心地，难怪他不愿提及！” 　　中年剑修叹息片刻，随即自我介绍。 　　兄弟三人，都是来自蜀中雪顶山，中年剑修是老大，名号为佘御冲，二弟张磨、三弟李炼。 　　原来，自从眉山公离开，蜀中剑仙没了枷锁，纷纷离开蜀中。 　　少部分人前往中原，剩下的大部分，仍在西南地区活动。 　　比方说佘御冲三人，便在附近搜集材料，想要将飞剑祭炼一番。 　　方斗闯入时，正是佘御冲积累多时，要将贴身飞剑，炼制成‘剑器’的重要关头。 第四百五十三章 剑器 　　剑器，乃是剑仙独有的宝物。 　　寻常剑修，飞剑原形随身，也不避讳外人。 　　但真正有了功底的剑修，就要再炼飞剑，将其炼制成剑器。 　　所谓剑器，具备各种外形，比方说弹丸、小印、发簪等。 　　剑器对比飞剑，具备一样重要的优势。 　　剑修虽然飞剑随身，但遇到敌人时，必须输入法力，激发飞剑变化，这是必经过程。 　　但练成剑器后，只需心念一动，便会自从飞出伤敌。 　　剑器，就是出于预启动的飞剑，对敌之时优势更大。 　　方斗听完解释，朝佘御冲拱手，“佘世叔，晚辈冒冒失失，误了您的大事，您尽管罚我！” 　　他这般自然，佘御冲也不好发作，摆摆手，“算了，也没造成什么影响，你跟我们一道过来！” 　　接着，佘御冲三人，将方斗带入炼剑的场所。 　　“果然是天庐！” 　　三人就地取材，围着一片活火山，内部岩浆翻滚，一条长龙在里面翻腾，俨然是飞剑掠过留下的痕迹。 　　火山口漫天都是橘黄光芒，远远望去，目光微微刺痛，只能看出模糊不清的轮廓。 　　方斗微微睁开阴阳望气术，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透过漫天火光，才见到一口飞剑，在岩浆中浮沉沐浴，偶尔闪过一丝锃亮光芒。 　　“方斗啊！” 　　佘御冲指着火山口下方，“我一直想将飞剑练成剑器，最近却越发陷入瓶颈，一时心头恼火，没想到你闯进来了！” 　　方斗心想这可是难得机会，日后他也少不得炼制剑器，正好趁此机会积累经验。 　　“佘世叔，莫非是温度不够，我可以想想办法！” 　　身上还有空中火，这可是世间六火之一。 　　佘御冲摇摇头，“不是火的问题，而是飞剑缺了灵机，无法点化剑灵，缺了这最关键一步！” 　　“灵机？” 　　方斗觉得这个概念太玄，自己还是闭嘴，安静听讲。 　　佘御冲叹息道，“飞剑本是死物，若要蜕化成剑器，必定要点化剑灵！” 　　“就好比野兽成妖，先要诞生灵智？” 　　方斗这个比喻，让佘御冲一愣，随即点头，“这个比喻，倒也恰当！” 　　“可是这一点灵机点化，玄而又玄，最是艰难不过！” 　　佘御冲叹了口气，“我为了这次炼剑，下海斩杀妖兽，寻来精血内丹，又深入青海雪山，寻得异种雪莲。” 　　“这些珍贵材料，仍旧点化失败。” 　　他挥动袖子，指向下方火山口。 　　“平日里，这口飞剑如同臂使，与我血脉合一，但现在就像是块顽铁，怎么也点化也不通透？” 　　方斗边听边点头，心想我也不懂啊！ 　　佘御冲说到这里，看向方斗，拱手说道，“尊师曹洞玄，飞剑‘珠毫’便炼成剑器，成了一颗宝珠！” 　　“对敌之时，宝珠绽放毫光，乃是万千剑器所化，无孔不入、伤人于无形！” 　　“贤侄啊，你从尊师哪里，可曾得了什么指点？” 　　方斗心中咯噔，难怪刚才那么热情，这是挖坑等他呢？ 　　“这个嘛？” 　　方斗装作沉思模样，内心急速思索，该如何应付过去！ 　　佘御冲满怀期待，盯着方斗脸庞。 　　这时候，旁边的二弟张磨，出声道，“大哥，依我看来，必定是点化的灵材等级不够！” 　　“海中妖鱼、雪山灵莲，尚有不足，该找些更好的？” 　　三弟李炼摇摇头，“二哥，咱们三兄弟，为了积攒这些材料，下海上山，什么苦没吃过！” 　　“但机缘不够，也只能弄来这些！” 　　“传说中，海里还有蛟龙，咱么也不曾遇到；雪山上，相传也有仙人遗落人间的宝物，可咱们什么都没发现！” 　　说着，李炼摇头叹息，“还是机缘未到啊！” 　　佘御冲越听脸越黑，到最后不满冷哼一声。 　　两个兄弟一听，知趣不在多言。 　　方斗猛地得了提醒，对啊，蛟龙身上的材料，我有啊！ 　　“佘世叔，如果是灵材方面，我可以帮忙！” 　　“什么？” 　　一下子，三人目光，都聚集在方斗身上。 　　“家师，咳咳，家师曾斩伤一头蛟龙，得了些鳞片、蛟血！” 　　方斗话音刚落，就见到佘御冲化作一团风，将他牢牢抱住。 　　“贤侄，你若能帮我，世叔我、我、我……” 　　佘御冲结巴了半天，始终给不出承诺，还有什么能敌得过蛟龙身上的材料呢？ 　　“佘世叔，咱们先办正事儿！” 　　方斗手掌一番，掌心出现半瓶蛟血，连带着四五片巴掌大的蛟龙鳞片。 　　“这是蛟鳞和蛟血！” 　　佘御冲打开玉瓶，见到里面的红色液体，见了大吃一惊，是精炼过的精血，去处无用的杂质，滴滴都是精华。 　　再看蛟鳞，完整新鲜，没有半点损伤。 　　都是上乘货色啊，方斗并未藏私！ 　　“贤侄啊，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佘御冲揽着方斗胳膊，“一起过来，世叔还要你搭把手！” 　　实际上，佘御冲和曹洞玄的关系，并非他说的那么亲密，无非是见过几面的泛泛之交。 　　但，从方斗拿出蛟鳞和蛟血的瞬间，这个朋友他认定了。 　　刚才他说过，为了炼制剑器，曾今下海斩杀妖鱼，实际上斩杀蛟龙效果更好，奈何打不过啊！ 　　一头蛟龙，至少是真人境界，以他的剑法造诣，若是碰到了，能脱身便已十分不易，更遑论杀伤取血了。 　　而曹洞玄能做到，他的实力已经到了何等地步？ 　　“哎，都说我蜀中剑仙，困局一地，故步自封，所以千年来进步大！” 　　佘御冲心有所感，叹息说道，“本来我以为，这是无稽之谈！” 　　“但曹兄离开蜀中，却在外界闯出全新天地，更有镇国剑仙珠玉在前，莫非我蜀中剑仙想要突破，非得出蜀才对！” 　　两位兄弟见状，心想大哥为此激发斗志，反倒是好事儿！ 　　四人走到火山口旁，见到佘御冲施法，将岩浆中翻滚的飞剑定住，缓缓升到半空，上面附着的液态岩浆，滚滚流淌滴落。 　　“我刚才心有所感，三兄弟炼剑，或有不足，如今增添了贤侄这位生力军，又有蛟鳞蛟血增添，点化剑灵必然成功！” 　　佘御冲恢复信心，朝方斗拱手，“贤侄，拜托你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炼剑 　　“贤侄啊，这处炼剑天庐，乃是我精挑细选，才最终定址于此！” 　　中年剑修佘御冲，已然将方斗看做晚辈，亲热招呼着他。 　　雪顶山上，佘御冲和两位义弟，也整治了份不小家业，招收了几位弟子。 　　但是，那些弟子天赋有限，没有一个能入眼的。 　　佘御冲也算是蜀中剑仙中，中上流的人物，这么多年来忧心忡忡，生怕一身剑法所传非人。 　　如今见到方斗，年纪轻轻，剑法不在两位义地之下，当真是年少英豪。 　　“莫非，蜀中之外，真的是广阔天地，人才无数？” 　　一念至此，佘御冲内心，也生出拉拢方斗的心思。 　　“佘世叔，如今是您练就剑器的大好日子，晚辈微末伎俩，若能相助一二，也算是三生有幸！” 　　方斗决口不提蛟鳞、蛟血，态度摆得很低，看在三人眼中，啧啧称奇。 　　剑仙普遍桀骜不驯，尤其是那些年少得志的天才，正是纵横睥睨、目无余子。 　　佘御冲若遇到几位顶级剑仙的弟子，若是应对不好，劈头盖脸就是‘老匹夫’的臭骂，还只能忍着。 　　外界都以为，蜀中剑仙个个高高在上，其实不然，真正的荣耀只属于顶尖的几位剑仙。 　　佘御冲遇到方斗这般有礼貌的晚辈，老怀大慰，心想曹洞玄倒是教出个好弟子。 　　“贤侄啊，你的灵火给我瞧瞧！” 　　方斗亮出手掌，空中火飞出，悠悠然，仿佛随时融入空气中。 　　“好火啊！” 　　佘御冲，竟也没能认出空中火的本质，见其温度颇高，可以帮忙催生地底火焰。 　　空中火位列六火之一，本就具备神物自晦的特征，等闲之人看不出来历。 　　佘御冲定下方斗作为帮手，开始为他讲解起来。 　　原来脚下这块火山，乃是新近开辟出来，曾几何时，还是一处平地。 　　“我花了大人请，请人测算出，脚下这块土地，乃是地肺薄弱之处。” 　　“随后，选定良辰吉日，兄弟三人合力，以飞剑刺破地壳，引地火上涌，形成这片火山！” 　　方斗听到这里，心中骇然，原来脚下是人造火山。 　　佘御冲兄弟三人，能用飞剑刺穿地层，硬生生引出岩浆造就火山，这份功力果真非凡。 　　听他们的语气中，雪顶山在蜀中流派中，只属于中等水平，那些顶级的剑仙，莫非真能媲美镇国剑仙？ 　　“这些蛟鳞蛟血，非强火不能焚化，我有一门聚火诀，能聚集灵火之力，提升温度。” 　　“先前三兄弟合力，始终差了一层，现在有了你，必定能水到渠成！” 　　方斗听了拱手，“义不容辞！” 　　说罢，四人站在火山口，各自按照方位，俯瞰下方翻滚的岩浆。 　　佘御冲的飞剑，材质非凡，在岩浆中翻滚，只当成寻常沐浴，没有融化损毁的迹象。 　　“开始了！” 　　佘御冲手腕抖动，玉瓶当空倾倒，蛟血泻成一条红线，迎风散成无数血色颗粒。 　　蛟血沉重，比同等体积的钢珠、水银球更重，哗啦啦笔直坠落下去。 　　然后是蛟鳞，飞射破入岩浆当中。 　　片刻之后，大片殷红浮在岩浆表面，连带着几片蛟鳞毫发无损。 　　地心岩浆的温度，连金银都能融化，唯独不能奈何这些蛟鳞蛟血，足见恶蛟品级之高！ 　　“好宝贝！” 　　佘御冲见了，不惊反喜，朝方斗点点头，“贤侄，有这些宝物，此次必定能成！” 　　“二弟，三弟，一起催发灵火！” 　　修行之人，迈入法师境界，便能分化阴阳，于体内催生灵火，足以驱邪祛病、外孽不侵。 　　同样，灵火也是炼器、炼丹的绝佳催化，一旦加入，便有事半功倍、一锤定音的奇妙功效。 　　张磨和李炼二人闻言，二话不说，当即推出自身灵火，一朵幽蓝、一朵橘黄，纷纷飘落火山当中。 　　佘御冲深吸口气，右掌心浮现火光，左手则是掐着印诀，俨然在施展‘聚火诀’。 　　“贤侄你还年轻，且在旁边压阵，若见火力不及，再施展灵火为我等补充！” 　　方斗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 　　哗啦啦，佘御冲兄弟三人的灵火，当空拧做一束，温度腾腾上升。 　　融合灵火四周，景物扭曲得近乎混乱，靠近的火山岩石，已经开始融化，缓缓低落流淌。 　　“去！” 　　佘御冲的聚火诀，操纵灵火确有奇效。 　　这团灵火，融合了三人合力，内部力量极度狂躁，一旦收束不好，就会瞬间爆开，在场众人非死即伤。 　　但是，在佘御冲操纵下，灵火缓缓落下，往岩浆压落。 　　噗嗤！ 　　灵火落下，岩浆猛地沸腾，温度极度升高，液面瞬间下降小半，这是内部杂质凭空蒸发的后果。 　　但是，蛟血和蛟鳞，仍旧漂浮着，没有融化迹象。 　　“大哥，再来！” 　　一次不够，再来几次，温度累加之下，说不定就能融化。 　　佘御冲额头渗出汗珠，操纵融合灵火，消耗之大，只有他自己清楚。 　　如此再来个四五次，他就要精力耗尽，不得不散去灵活，否则融合灵火失控，在场三人无疑能幸免。 　　“好！” 　　佘御冲手诀一指，灵火本已退到半空，原地旋转几圈，继续朝岩浆落下。 　　轰，又是一次无功而返。 　　方斗注意到，佘御冲的手腕，开始微微颤抖，这是快到极限了。 　　“佘世叔且慢，我来助你！” 　　方斗一抖手腕，空中火飞出，朝着融合灵火飞去。 　　佘御冲心想也好，即便方斗的灵火再稚嫩，多少也能提升些火候，便大开方便之门。 　　空中火融入的瞬间，佘御冲神色一变，法力消耗的速度狂增。 　　原本还能三四次，现在只剩下一次机会了。 　　“不好！” 　　空中的融合灵火，融入空中火后，各种绚丽的焰色消失，只剩下近乎透明的火焰，若不仔细去看，会以为隐形了。 　　“最后的机会了！” 　　佘御冲来不及多想，操纵所剩不多的法力，强行拉着融合灵火，猛地往下压去。 　　脚底的火山，开始微微晃动起来，晃动幅度越来越大。 　　轰！ 　　一声闷响，四人脚下的火山，原本坚硬的质地，瞬间变得松软，如同流水般往下坍塌。 　　“速速腾空！” 　　刷刷，四道人影冲到高空。 第四百五十五章 交流心得 　　方斗悬在半空，见到脚下的火山口，像是一头走投无路的巨龙，张口含着汹涌的龙息火焰。 　　那些翻滚沸腾的白色炽流，俨然是急剧升温的岩浆，开始挣脱地心束缚。 　　太热了！ 　　即便在高空，都能感受到面庞刺痛的热流，正源源不断袭来。 　　这座新生的火山，在急剧高温之下，开始土崩瓦解，融入到岩浆中。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拙劣的沙雕，正在缓缓崩塌。 　　“大哥，还愣着干啥？” 　　张默和李炼二人，出言提醒佘御冲。 　　眼下这的场景，出乎三人预料，但无论如何，总算能融化蛟鳞蛟血了。 　　佘御冲一个激灵，这可是大好机会，开始沟通飞剑。 　　果不其然，刚才空中火落下，首当其冲的蛟鳞蛟血，瞬间融化成精粹的本源。 　　沐浴岩浆的飞剑，在佘御冲操纵下，开始融合这些精髓。 　　于是乎，蜕变最困难的关隘，轻轻松松一跃而过。 　　“成了！” 　　佘御冲满怀欣喜，对着下方一指。 　　嗖，一团橘红色火光飞出，围绕他身边几周。 　　佘御冲刚要收回，仅仅指尖掠过，便烫得呼呼直叫。 　　没法子，飞剑上余温太高，需要许久才能散去。 　　“贤侄，两位兄弟，可以收回灵火了！” 　　方斗心念一动，火山废墟当中，空中火飘然返回，落入掌心。 　　“嗯！” 　　还有个小惊喜，融合灵火时，空中火吸收了佘御冲三人的灵火变化。 　　所谓灵火，乃是修行之人的内在体现。 　　方斗从灵火变化中，便可见一斑。 　　佘御冲兄弟三人，虽然是剑修，但路子偏向于道家修行法，其中夹杂几分名家的特色。 　　“看来，这蜀中剑仙，也和三家颇有渊源啊！” 　　佘御冲取回飞剑，得知蛟血蛟鳞的精髓，已经被尽数吸收。 　　临门一脚成了，剩下就是缓缓炼化，最终蜕变。 　　“两位兄弟，替我招呼贤侄，我要专心了炼化剑器！” 　　佘御冲留下这句话，便带着飞剑冲入下方，开始精心炼剑。 　　张磨李炼二人，除了帮助炼器外，也有护法的职责所在。 　　“贤侄啊，请到一旁，咱们聊聊！” 　　方斗求之不得，正要借机请教蜀中剑仙的形势。 　　张磨和李炼，虽然屈居佘御冲之下，但论飞剑造诣，也是成名多时的剑修。 　　雪顶山，也是蜀中一支，必然知道许多内情。 　　“两位世叔，我久在外面，不知道蜀中事务，家师也少有提及，不知能否提点一二！” 　　既然被误认为曹洞玄的弟子，方斗索性将错就错，反正他从未直接承认。 　　张磨和李炼二人对视，心想果然。 　　原来曹洞玄出蜀，内情并不光彩，乃是挑战一位绝顶剑仙失败，而且出言不逊。 　　绝顶剑仙自有气度，但他的门人追随却不肯罢休，逼迫曹洞玄离开蜀中。 　　难怪他不远和‘弟子’明说。 　　张磨和李炼一番脑补，开始理解曹洞玄的‘苦衷’，也都不好意思开口。 　　“尊师既然不愿说，想必有用意，我们也不方便透露，只等机缘到了，尊师必然会说出实情！” 　　得，打听不出来，只好问些别的。 　　“几位前辈在山中，都是如何修行的？” 　　方斗认知中的蜀中剑仙，都是传说中的印象，但他也逐渐认识到，传说不靠谱。 　　张磨和李炼呵呵笑着，这个倒是可以说。 　　“我等在山中，放牧云霞、汲取清泉、驱风降雨、调和四季，借以飞剑而为！” 　　方斗有些吃惊，你们是凶名赫赫的剑仙呐，不是应该用人命磨炼飞剑吗？ 　　接下来，听二人解释了，方斗才知道，果然传说不靠谱。 　　蜀中剑仙，平生不修其他，一口飞剑走天下，但不意味着，他们都是只懂白刀子捅人的莽夫。 　　雪顶山的修行路子，也是蜀中剑仙的普遍情况。 　　他们手中一口飞剑，能驱使风雨雷电、朝霞夕雾，改善恶劣的生存环境。 　　山中险恶，也要披荆斩棘、斩杀凶兽，甚至要开辟田地，口中食、身上衣，都要靠着飞剑得来。 　　“人在天地、身处自然，一举一动皆为修行！” 　　“我等剑修，一口飞剑便是本命！” 　　方斗听了内心震撼，都说一剑破万法，但前提就是‘万法生一剑’呐！ 　　听对方所说，蜀中剑仙，唯剑以外，别无其他，这是最纯粹的修行路子。 　　以前，方斗还奇怪，为何蜀中剑仙如此强大，释门、道家和名教三人均无法入蜀？ 　　强如蜀中眉山公，也只能镇压剑仙，无法将其击败同化！ 　　实际上，三家的势力没法打入蜀中，但三家的修行思想，早已潜移默化，进入剑修群体当中。 　　比如说，佘御冲的雪顶山，受到的道家思想最大。 　　佘御冲正在闭关炼制剑器，他的两位义弟，对外界的道家，嗤之以鼻。 　　“道家的变化，从清净、锻炼、服食、符箓，再到仪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先是清净无为、然后长生，这才是上上之道，到后来，以功法锻炼，也不失为上道，知道后来炼丹服药、符箓手印，已然走了下乘之道！” 　　“当今天下，繁文缛节、各种仪式大兴，正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二人对道家嗤之以鼻，“这是取其精华取其糟粕，买椟还珠的愚昧之举！” 　　方斗听得一愣一愣，他们言下之意，炼剑之道属于锻炼法，远比服食、符箓更高明。 　　“不好，这是道家正统在蜀中啊！” 　　方斗越发觉得不好，一想到其他两家的思想，也被剑仙厮守了。 　　将来岂不是能见到御剑飞行的和尚、尼姑，还有读书人了？ 　　“蜀中的水，看来颇深啊！” 　　眉山公在蜀中，当真就是清江垂钓，什么都没做？ 　　这番交谈，方斗受益匪浅，先前修炼飞剑，都是以局外人的视觉，流于表面、无从深入。 　　原来，剑道修为，就是融入行走坐卧当中，并非高不可攀。 　　将飞剑当成杀戮的工具，这是下乘的道，唯有将飞剑，当成感悟天地自然的媒介，这才是上乘剑道。 　　“裁缝剑法，一断一续，岂非是自然天理？” 　　方斗两只手掌比划着，越发心痒难耐，觉得进步的空间颇大。 第四百五十六章 顿悟 　　张磨和李炼，处于门派之间，自然不会透露飞剑秘法等。 　　但是，对于剑修最基本的常识，却是不吝赐教。 　　殊不知，这些常识，正是方斗所需要的。 　　以前，方斗都不能成为剑修，而是‘拿剑砍人’的修行者。 　　随着二人介绍，蜀中剑仙的习俗风格，方斗开始对照自身不足，心中生出恍然大悟的感觉。 　　难怪，总觉得意犹未尽，原来差的这么多？ 　　方斗在妖界织锦的积累，正在缓缓转化为剑术造诣，无非是招式更精妙、速度更快。 　　但今日不足了思想理论的短板，迷雾般的前途豁然开朗。 　　就像是一位百战余生的猛士，本已纵横无敌，突然得到某位宗师的指点，将毕生精华系统总结，颇有浴火重生的感觉。 　　“原来，我的剑道是这样！” 　　曾几何时，方斗也忧虑不已，自己的飞剑之道，一根细针刺来刺去，岂不成了东方不败！ 　　但现在看来，裁缝剑法，远非那么浮现。 　　裁断之道，贵在一刀两断、干净利落；缝补之道，又在于破而后立、破旧立新。 　　“山穷水尽，破而后立，妙妙妙！” 　　方斗心头豁然开朗，猛地起身，抬头望去，一片云彩刚巧飘过。 　　“分！” 　　方斗并指一划，云彩当即分成两半，断口整齐，久久未能合拢。 　　“合！” 　　紧接着，方斗两指一捏，两片云彩重新合拢，像是以巧手缝合，再无半点缝隙。 　　“果然！” 　　方斗有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放在掌心大量。 　　石头形状不规则，无法拼凑在一起，勉强捏合也会随机散开。 　　“裁缝！” 　　方斗掌心用力一搓，棱角断折，两颗石块猛地合并一块。 　　“哈哈，世间万物，皆有相性，寻不合者去、相合者并！” 　　“我的剑道，不管是毁灭，也有新生！” 　　这一刻，方斗身上的气息，翻滚着越发凝聚。 　　张磨和李炼二人，在旁边越看越是惊奇，没有出声打扰。 　　很明显，方斗这是在顿悟，剑法造诣更上一层楼。 　　须知这般玄奇的景象，他们大半辈子修剑，也未曾遇到一次，只有在大哥佘御冲身上，才见到类似的情况。 　　“曹洞玄后继有人！” 　　张磨叹息道，“若是让他成长起来，真有可能挑战那个人！” 　　“谈何容易？” 　　李炼摇摇头。 　　又过了几日，一道剑光从不远处腾起，落到三人身边。 　　佘御冲满面红光，两手空空走来，从气色看来，显然已经成功了。 　　“恭喜大哥！” 　　张磨和李炼二人，开始走上前，出言恭贺。 　　佘御冲拍拍二人肩膀胳膊，“多亏两位贤弟，将来你们炼制剑器，我义不容辞！” 　　张磨和李炼二人苦笑，“我二人资质平庸，剑器也不敢多想了！” 　　说着，他们一指方斗，“倒是贤侄有可能！” 　　佘御冲这才注意到方斗，看了一眼，大惊不已，原来这次见面，方斗气息脱胎换骨，显然在剑法造诣方面大有进步。 　　“你们……” 　　两位义弟见他疑惑，连忙解释，“我们没有指点，完全是他自行顿悟！” 　　佘御冲哪里肯信，拉着一番询问，最终惊得合不拢嘴。 　　原来，就在他炼化剑器的当儿，方斗听两位义弟说蜀中剑仙的日常，便已顿悟飞剑精髓。 　　仅仅是日常生活，就有这般神奇的顿悟，若是说道更深入的功法剑招，岂不是要原地飞升了？ 　　奇才，简直是奇才！ 　　佘御冲震惊不已，心想莫非真要走出蜀中，才能招收到这般惊才绝艳的天才弟子？ 　　还真有可能？ 　　佘御冲越想越是笃定，蜀中这么大，总有出色人才，也被几位顶级剑仙瓜分了，剩下的不说是歪瓜裂枣，但总归是天资有限。 　　反倒是外界天地广大，人才众多，或许能抢到出色的人才。 　　“贤侄啊，托你个事儿！” 　　方斗心中奇怪，对方的本领超过自己，哪有什么要帮忙的？ 　　“世叔请说！” 　　佘御冲搓着双手，“你久在外面行走，想必遇到许多年轻天才？” 　　“不算太多！” 　　那就是有了！ 　　佘御冲更欢喜了，“你看啊，我雪顶山正缺人才，如果你遇到什么天才人物，不用太过出色，和你想不多就行，可否代为引见，让我有机会收入门墙？” 　　“这个完全没问题！” 　　方斗拍着胸脯，“世叔你不知道，蜀中剑仙的名头，外界响亮的很，你若是放言收徒，怕是过几天就要关上门！” 　　“为何？” 　　张磨不满问道，关上门可不是很么好事，一般都遭遇强敌，敌不过对手，才行的下下之策！ 　　“因为，来的人太过，会将门槛都挤破！”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方斗是在说俏皮话，连连大笑起来。 　　但是，佘御冲知道，想要找到和方斗差不多的人才，谈何容易？ 　　外界人数虽多，但天才也不会超出太多，只能一切随缘了。 　　“对了，大哥，你新练成的剑器，可否让我们开开眼？” 　　张磨和李炼二人，忍不住鼓噪起来，想要见识一下。 　　佘御冲正有此意，手掌一番，亮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如意。 　　“这便是我的剑器！” 　　原来，佘御冲的剑道，乃是‘流转如意’，所以成就的剑器，也是玉如意的形状。 　　“好个剑器！” 　　两位义弟见识不差，都见到这件精美的玉如意，内部蛰伏剑气，稍微激发，便能飞出伤敌。 　　经过这番蜕变，佘御冲的飞剑越发厉害。 　　甚至，得了蛟鳞蛟血的精髓，这把玉如意的表面，带着隐隐约约的白气，扭曲着汇聚成类似蛟龙的形状。 　　方斗见了，也是啧啧称奇，心想将来有机会，也要讲青铜飞剑，炼制成剑器。 　　但是，炼制剑器，消耗也是不小，需要提前积累。 　　别看炼制剑器，只是让飞剑换个形态，期间消耗的资源物力，不比炼制一件法宝容易。 　　听佘御冲两位义弟所说，为了这次炼制，雪顶山早已提前准备数十年，集合了兄弟三人的精力。 　　雪顶山上，众多弟子仆人，忙碌多年，为的就是这次炼剑。 　　方斗也算是明白，为何剑修两袖清风了，实在是损耗太大，存不住钱！ 第四百五十七章 斩鬼大祭 　　“贤侄啊，你这次回蜀中，莫非要为尊师了却心愿？” 　　佘御冲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方斗愣住了。 　　旁边的张磨、李炼二人，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有些事情他们不方便说，但佘御冲可以。 　　方斗随即反应过来，朝佘御冲拱手，“还请佘世叔请教？” 　　尽管他不知道，曹洞玄的心愿是什么，但将问题推给对方，总不会露馅儿！ 　　佘御冲轻叹口气，“你还是太年轻了，计划不周啊！” 　　“尊师得罪了白帝剑仙，纵然他不出面，你身为他的弟子，想要入蜀，也是困难重重！” 　　“白……白帝剑仙？” 　　方斗内心一个咯噔，难道扫地僧给他挖的大坑，就在这里。 　　“难道家师得罪的，竟是白帝剑仙？” 　　开玩笑，能称号剑仙的，起码是真人层次的剑修，就好比镇国剑仙。 　　方斗在佛诞节之夜，见识过剑仙层次的战力，真正是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曹洞玄得罪的是剑仙？这可糟了。 　　方斗正盘算着，和佘御冲三人分别后，果断转身离开，再也不和曹洞玄沾上半点关系。 　　佘御冲略带怜悯，望着方斗，可怜的孩子，曹洞玄这是要将你当成过河卒子探白帝剑仙来着。 　　曹洞玄真狠，这么个天才弟子，就这么当成探路石子？ 　　方斗内心挣扎，被佘御冲见了，更是同情他。 　　“佘世叔，师命难违啊！” 　　方斗面露惆怅，一副身不由己的样子。 　　佘御冲点点头，“也不是没办法，我给你想个主意！” 　　“佘世叔请讲！”方斗拱手行礼。 　　“这样，不管你将来谋划如何，进入蜀中为第一步，只要能站稳脚跟、打响名号，往后的事情，可以慢慢来！” 　　佘御冲顿了顿，说道，“你不妨跟着我三人，以雪顶山弟子身份行走，等日后机会到了，再回归雀儿山，重拾曹兄的基业，可否？” 　　生怕方斗不答应，他跟着说道，“贤侄啊，我雪顶山薄有威名，绝不会辱没你！” 　　方斗咬咬牙，对方都把话说道这里，对剑修而言，已经算是了不得的通情达理，他还能或什么呢？ 　　“如此，晚辈就仰仗三位世叔了！” 　　方斗不放心，又问道，“雀儿山，如今是什么情况？” 　　佘御冲笑道，“放心，曹兄去后，雀儿山仍在，无人敢入住。” 　　“如此，我从今往后，便是雪顶山弟子，方斗了！” 　　佘御冲松了口气，哈哈大笑，“我就不客气了，往后对外，你是我座下弟子，这两位是你的师叔？” 　　方斗知趣，连忙行礼，“拜见师父，师叔！” 　　他从怀中，取出几样法宝，都是从勾曲山洞天所得。 　　“此乃我拜师之礼，还请几位长辈不要嫌弃！” 　　给佘御冲的，是一个锡酒壶，能容纳十吨酒水；张磨、李炼的法宝，也都是平常实用的法宝。 　　众所周知，剑修两袖清风，方斗若是给出战斗法器，对方多半会不屑一顾。 　　但这些法宝，都是日常实用，外观精美，用来把玩也是上佳。 　　于是，三人都手下了。 　　佘御冲嗔怪道，“方斗啊，你这般多礼也太见外了，下次可不许了！” 　　方斗心想，哪有下次啊！ 　　他这般重礼开路，无非是提前打好关系，却没想到，反而让佘御冲更加坚定要假戏成真。 　　“方斗啊，你身为新人，剑法不弱，至少不在我两位义弟之下！” 　　说道这里，张磨和李炼老脸一红，两位长辈联手，只能和方斗打成平手。 　　佘御冲又说道，“今年七月十五，斩鬼大祭，乃是你扬名的大好机会。” 　　“斩鬼大祭？” 　　方斗心中奇怪，他也曾听过，鬼都地处蜀中，每逢中元鬼节，各地鬼卒驱赶孤魂野鬼，同归鬼门关进入冥府。 　　此乃天地大道流转，但对蜀地百姓来说，却是一场灭顶之灾。 　　孤魂野鬼无香火祭祀，饥饿无比，所过之处，经常生吃活人果腹，往往整村扫荡干净。 　　每年如此，若是无人管治，蜀地将无半个活人。 　　但是，蜀地中，存在天地间最强悍的一群修行者。 　　蜀中剑仙，为了一方天地，每逢七月十五，便出剑斩杀恶鬼。 　　久而久之，便有了斩鬼大祭，这场剑修界中的一大盛事。 　　斩鬼大祭，既能磨炼剑法，又能扬名立万，乃是蜀中剑仙人人趋之若鹜的盛会。 　　方斗听得心动，鬼使神差答应道，“佘世叔，我挺你的！” 　　张磨和李炼二人，望着佘御冲的目光，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参加斩鬼大祭，可是有门槛的，雪顶山中，只有他们三人参与其中。 　　佘御冲的几个弟子，已经炼剑十几年了，一直巴巴望着，希望能参加斩鬼大祭，却不得机会。 　　可方斗一个外人，还是暂且寄名的弟子，就被佘御冲拉着，要参加今年的斩鬼大祭。 　　由此看来，佘御冲也太偏心了，不是一般偏心。 　　但两位义弟想了想，便觉得如果化成自己，恐怕也会同样偏心。 　　放着方斗这样的人才不争取，家里的庸才再多，对雪顶山也没有益处。 　　“方斗啊，眼下我炼成剑器，等修复下方土地，就带你回返蜀中！” 　　方斗听了，拍拍胸口，“些许小事，交给我便是，三位长辈且在旁边歇歇！” 　　佘御冲有些惊异，“那好吧！”没忘了嘱托，“别太勉强了，若不成，让我们出手也可！” 　　下方的火山坍塌，并未将地壳的缺口填补，融合灵火急剧升温，将土石融化，岩浆范围蔓延更广。 　　一片汹涌的火湖，流淌的不是河水，而是液态的火焰岩浆。 　　远远望去，就像是地面睁开的火焰巨眼，永无闭合的瞬间。 　　若是佘御冲三人出手，最好的办法，便是令寻找一处火山，引导火气从旁边泄走，然后从山中运来大石，将脚下的火湖填补完成。 　　只是不知道，方斗该如何解决？ 　　张磨和李炼，走到佘御冲身后，“大哥，这方斗或许真有办法？” 　　佘御冲笑道，“我知道他有办法，但就是想要看看，是什么奇思妙想！” 　　方斗悬浮在火湖上空，盯着火湖周围景象，开始掂量起来。 　　“真能缝好么？” 第四百五十八章 缝补地壳 　　“让我先看看！” 　　方斗自言自语，目光投落下方，辽阔大地中央，火湖翻滚不休。 　　这处火湖下通地心，熔岩远远不断涌出，强行堵上绝不可行。 　　“若是换成他人出手，无非是梳不如堵？” 　　方斗内心暗想，如果是佘御冲三人，应该是在顺着地下岩浆的流动方向，在其他地方开几个口子，泄掉狂暴的火力，等到火湖的势头衰弱下去，再搬运大石块将其堵上。 　　如此策略，倒也中规中矩。 　　但是，方斗还有别的方法。 　　究其根本，这处火湖的由来，还是佘御冲刺破地壳，将地心岩浆抽出地面，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想要抹去这片火湖，按照起源的原理，可以反过来，将地壳弥补完成。 　　裁缝剑法，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方斗双手张开，十指射出白色气流，化作弧形气柱，刷刷落到地面，毫无无碍融入土地当中。 　　接下来，方斗闭上双眼，感应地壳的纹理走势。 　　“嗯！” 　　肉眼凡胎，只能见到土壤颗粒，夹杂的碎石子，连带着各种昆虫尸体，以及蠕动的蚯蚓，筑巢忙碌的蚂蚁。 　　但是，方斗这番以剑气探索，对地壳的认知更上一个境界。 　　这时候，他经过顿悟，认识到飞剑并非简单的凶器，而是沟通自然的媒介、修道的宝器之一。 　　剑气钻入地下，感受地形走势，原来看似浑然一体的土地，也存在类似织物纤维的纹理走势。 　　顺着纹理裁切分割，便能事半功倍，一份力气能达到十分的效果。 　　相应的，若是能找到吻合的部分，施加妙手合并，也能将地壳的裂缝合拢。 　　方斗心头过了一遍，已经有了信心，深吸口气。 　　“先裁割！” 　　方斗眉心灵光一闪，青铜飞剑飞出，对着下方地壳飞落。 　　灵光化为丝线，围绕着火湖四周，盘旋了几周，然后落下。 　　火湖的形状，并未原形，而是呈现不规则的凹凸，远远望去，像是漏气的皮球。 　　飞剑环绕了几周，大致判断出火湖的地形形状，连同先前地壳的探查情况，初步方案已经确定了。 　　“去！” 　　方斗心念微动，飞剑刷刷刺入地下，犁开一道土浪，开始裁切火湖周围的土块。 　　不远处的张磨和李炼二人，见方斗反其道而行之，开始扩张火湖的范围，只见一块块地壳切开，岩浆蜂拥而出。 　　“这怎么能行？” 　　佘御冲微笑，胸有成竹，“耐心些看！” 　　片刻过后，火湖的面积被扩张一倍，变成狭长的橄榄形状。 　　方斗切割出的地壳碎块，也都放在旁边，留待后面使用。 　　“还不够啊！” 　　方斗预估了下火湖的面积，这些碎片远远不够填补，还要从其他地方借来。 　　地理学的知识，这时候起了作用。 　　地壳并非平板一片，而是类似毛巾，存在类似拱起的褶皱。 　　那些褶皱，便是地面的丘陵、山川等。 　　方斗想要填补火湖，就是要借用这些部分。 　　嗖，方斗借助飞剑之力，化作一道光消失。 　　半晌过后，一座小山从天际尽头飞来，稳稳当当落到地上。 　　“他这是要硬堵！” 　　张磨和李炼二人见了，略微有些失望，这法子还不及他们所想，简单粗暴，极大可能失效。 　　佘御冲摇摇头，“待会儿，你我出手，帮他泄掉火气！” 　　“年轻人嘛，不好让他太过失望！” 　　他们已然认定，方斗年轻气盛，虽然考虑不周，但若是这次失败，必定脸上不好看，打定主意暗中出手相助。 　　“听大哥的！” 　　这时候，方斗已经开始裁割碎片，比照着火湖的轮廓，不时调整飞剑的轨迹。 　　脚下大地，就像是有了破洞的衣裳，方斗裁割的碎片和小山，便是用来打补丁的布片。 　　用来缝补的细针，恰恰是方斗操纵中，灵活跳动的飞剑。 　　“大哥，方斗的剑道好生奇妙，在他手中，剑光就像是绣花针一般，灵活翩跹！” 　　张磨和李炼，毕竟是剑修老手，看出方斗的剑法奇妙。 　　这时候，他们对方斗的轻视，已然开始消散。 　　瞧方斗这般举动，说不定真有可能，将火湖彻底堵死。 　　佘御冲点了点头，“他这般剑法，已经入了意境，你们二人远远不及！” 　　两位义弟也不尴尬，说道，“大哥，得想办法将他留在雪顶山，这样的人才放走了，真是可惜！” 　　“谈何容易啊？” 　　佘御冲摇摇头，这想法他早就有了，但招揽天才可不是小事，轻重分寸都要注意，一旦操之过急，却会适得其反。 　　“轰！” 　　第一块碎片，落入火湖当中，周围岩浆看似流动缓慢，实则力道强劲，来回冲刷碎片，仿佛碎石会崩溃融化。 　　方斗的剑气，散成万千丝线，将碎片缝死在火湖边缘。 　　接下来，是更多的碎片。 　　方斗一手飞剑，一手碎片，灵活得像是砌墙的熟练工，将碎片严丝合缝得填补在火湖中。 　　这幅场景，落在佘御冲三人眼里，活脱脱就是‘俄罗斯方块’，前提是他们知道这个游戏。 　　刚开始，火湖被填入碎片，反击倒也平常。 　　随着碎片越来越多，岩浆活动的范围急剧缩小，汹涌的程度越发剧烈，跳动的岩浆浪花，一度飞溅到数百米高空。 　　方斗缝补碎片的时候，越发吃力，出剑‘下针’时，也要再三小心，控制住力道。 　　若是破坏倒也简单，方斗直接甩出飞剑，足以将脚下地壳打得粉碎，但现在是缝缝补补，必须不轻不重。 　　轻了，无法定住碎片；重了，弄坏了碎片，反而无法填住火湖。 　　方斗心神高度集中，将最后几块碎片，往即将合拢的火湖中央投落，地面微微鼓起。 　　不好，这是岩浆暴乱，企图冲突地层的征兆。 　　方斗心知，若是任由岩浆冲出地面，先前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天衣尚未无缝，更何况地壳？” 　　方斗猛地睁开双眼，周身光芒大方，无数丝线爆出体外，如春雨般钻入下方的土地。 　　这些丝线没入火湖上层的地壳，开始彼此交织，化作一层剑气丝绸，固定住这片新生的地壳。 　　土层的鼓包，开始平稳下来，地底流动的岩浆，无处发泄，只能顺着地底的走向，重新回归原想的轨迹。 　　“稳了！” 　　佘御冲和张磨、李炼三人，笑着对视几眼。 第四百五十九章 百鬼同游 　　火湖填补完成，重新回归平地。 　　地面恢复如初，仿佛从未出现火山，也无佘御冲开炉炼剑一事。 　　方斗也猜出，佘御冲此举，除了恢复地形外，还是为了掩盖炼剑的痕迹，以免被敌人见到。 　　这件事情过后，佘御冲三人，对方斗更加亲近。 　　“先回蜀中，赶赴斩鬼大祭！” 　　每年的斩鬼大祭，也有大年、小年，根据天灾人祸变迁，死亡人数越多，赶赴鬼都的恶鬼就越多。 　　今年无疑是大年，而且是大年中的大年。 　　“蜀中父老，又要遭遇灾劫了！” 　　佘御冲叹息不已，“冥府越是混乱，人间越是多灾多难。” 　　原来，冥府当中，本是泰山君主管，负责接引人间鬼混，回归地府当中，有那得了香火供奉的，自有阴宅存留，其他孤魂野鬼，没了供奉，自然而然硝酸钠无踪。 　　不知何时，泰山君陨落，冥府一片混乱，但天地间的法则没有随之消失。 　　每年都有大量鬼卒，押运鬼混进入冥府，就要通过蜀地中的鬼都入口。 　　百鬼同游、昼巡夜狩！ 　　恶鬼无香火供奉，饥渴难耐，只能生吃活人牲畜，闹得人间鸡犬不宁。 　　游鬼大军所过之处，生灵绝迹，堪称灭绝式灾难。 　　但是，幸而有蜀中剑仙在，每年都斩杀大量恶鬼，才使得蜀中百姓得意幸存。 　　方斗也曾打听到，这方世界中，没有六道轮回，还是中国传统神话中的冥王泰山君主事，负责管理阴间鬼神。 　　如今，冥府鬼界群龙无首，鬼卒自发押运游鬼，不可避免为蜀地百姓带来巨大灾害。 　　蜀中剑仙年年斩杀，收效甚微。 　　毕竟，哪有不死人的念头，尤其是眼下饥荒灾害，冤死鬼一年超过一年，游鬼大军的规模日渐增长。 　　佘御冲三人这次出川，原本就是为了炼制剑器，如今炼制完成，自然要回归蜀中，备战斩鬼大祭。 　　方斗也随行，见到三人的袍服丝绸上佳，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原来，蜀中生产上好丝绸，此地水土，养出的蚕种，堪称是天下无上的顶级货色。 　　像方斗身上的水火道袍，就是使用水、火两种灵蚕的丝线编制出来。 　　“我这件法袍，材质是寒冥蚕丝！” 　　“我这是六目灵蚕的丝线！” 　　“我这是……” 　　佘御冲三人身上的袍服，都是是炼制的法宝，材质丝毫不比水火蚕丝低劣。 　　唯一差距，在于法袍的炼制手法，他们三人，毕竟比不上朝元真人风尘。 　　方斗方才感叹，蜀中剑仙的格调，果真是太高了。 　　风尘真人，身为朝元真人，地位何其崇高，但对他来说，收集到的水火蚕丝已经是最好的。 　　可是在蜀中，佘御冲这样中上级别的剑修，所用的蚕丝，就已经与水火蚕丝处于同等层次。 　　可想而知，若是那些顶级的剑仙，所用的材质，该是何其珍贵的天材地宝？ 　　方斗想到这里，又不急着为自己编织道袍了。 　　原先，他在妖界蜘蛛林做事，偷偷薅了不少羊毛，积攒大量‘血髓蛛丝’。 　　这些血髓蛛丝的份量，织出一件道袍，仍旧绰绰有余。 　　原本，方斗想用这些蛛丝，但打听到蜀中，还有更珍贵的蚕丝，便想要弄到更好的蚕丝。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中，方斗一有空闲，便埋头劳作，将先前完成的袍服拆开。 　　佘御冲三人看在眼里，也不多说。 　　过了几天，张磨李炼二人忍不住了，和佘御冲抱拳。 　　“大哥，这方斗什么都好，天赋上佳，修行勤快，唯独有一样不太好？” 　　“嗯，什么？”佘御冲问道。 　　“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应当是舞刀弄剑、追求少女，怎么整日净弄些女红，挑针弄线、胭脂气太重！” 　　在张磨李炼二人看来，方斗整日拿着绣花针比划，枉为须眉男儿。 　　“你们只看到表象！” 　　佘御冲解释道，“难道就没看出，方斗这几日穿针引线的手法，恰如前些日子，填补地上火穴的手法！” 　　张磨和李炼听了，面面相觑，这么一点破，还真有相似。 　　“你们看他在做女红，而在我再看，分明是在练剑！” 　　佘御冲缓缓睁眼，赞许笑道，“能将剑法，融入到日常中，这份心劲儿，足以超过九成同龄人！” 　　随即，他叹息道，“这样的孩子，千万不能让他遇到白帝门人，否则就废了！” 　　张磨二人听了，也有露出黯然，曹洞玄的敌人太强太可怕，连带着‘弟子’也虔诚堪忧。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再无干涉方斗。 　　佘御冲三人平时修行养气，倒也没有故意避开方斗。 　　方斗算是大开眼界，得意见识到正统的蜀中剑仙修行法子，对照自身的修行，找到许多提升点。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便到了川蜀的入口。 　　剑阁、栈道，各种崎岖险峻的道路，令人望之生畏。 　　唯有剑仙、鬼魂才能在这种地形健步如飞，普通人想要走一趟山路，至少需要好几天来回，若是稍有失误，便是失足坠崖的下场。 　　蜀道之外，已经初见凋零的景象。 　　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游鬼大军，汇聚到此地入蜀，首先要经过这片平原，当地百姓饱受其害。 　　“几位剑仙轻慢用！” 　　一件破旧的茅草屋中，垂垂老矣的老汉，端着几碗粗陋的黍米，放在佘御冲四人面前。 　　佘御冲朝方斗点头，“用些吧！” 　　方斗端起粗陶碗，里面是粗粮米粒，就这样还只盛了半碗，看上去灰扑扑。 　　佘御冲和两位义弟，毫不介意，端起碗筷吃起来，表情如常。 　　方斗笑了笑，边吃米饭，便观察四周情况。 　　这家茅草屋四面都是土墙，连木窗都装不起，只留一扇门，内部阴暗不已，再加上点不起油灯，大白天都像是黑夜。 　　家里，只有老汉一人，端来米饭后，就坐在门槛旁，浑浊双眼望着天空，脸上的皱纹都凝固了。 　　“快吃吧，吃完上路！” 　　佘御冲看出方斗的疑问，没有做多解释，只是催促他快用。 　　方斗大口吃了几下，将这些米饭都吃光了。 　　“老汉，你的米不好吃，尝尝我的这些！” 　　方斗临走前，忍不住取了半袋子米，交给老汉。 　　老汉麻木的神情，似乎有所意动，跪下朝方斗磕了几个头，等抬起头来，四人早已消失不见。 第四百六十章 热身 　　“你在同情刚才的老汉？” 　　离开老汉家中，佘御冲一直飞出十里地，方才开口询问。 　　方斗点了点头，问道，“佘世叔，这里一直如此凋敝吗？” 　　“刚才那家老汉家，我们来过几趟。” 　　“第一趟是二十年前，家中老妇儿子，儿媳孙儿俱全。” 　　“第二趟是十年前，遭遇百鬼席卷，儿子儿媳均已死光。” 　　“第三趟是七年前，老妇牺牲自己，好歹保住了孙儿。” 　　“这是第四趟了，孙儿也死了，只剩下老汉一人！” 　　旁边的张磨李炼二人，也开始解释道，“悲惨之人，又岂止他们一家，老汉家的乡邻们，这些年来雨打风吹，去得七七八八，也不剩下几家了！” 　　方斗沉默不已，亲身经历，才知道蜀地之惨烈。 　　难怪，眉山公离开蜀中，无人镇压，这些剑仙还大半留在蜀中，为的是斩杀游鬼，保住一方安宁。 　　“你刚才留下那袋子米，应当是怪我们吃老汉家的粮食吧？” 　　佘御冲笑着解释，“老汉留的一条残命，只想着找恶鬼报仇，但他年老体衰，无力杀鬼，得知我们是剑修，便潜心拜求！” 　　“我们吃他一碗粗粮米饭，便会尽心为他斩杀恶鬼，这是有来有往的天道！” 　　方斗恍然大悟，若是佘御冲三人，连口饭都不吃，那老汉唯一的指望都没了，还能活得下去？ 　　“佘世叔，是我太年轻，误解了你们！” 　　方斗虚心检讨，惹得佘御冲三人大笑，“你这孩子，心眼太好了！” 　　这件事情过后，四人本想连夜入蜀，但没想到，一桩事情突入起来，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大哥，游鬼出现了！” 　　这天夜里，张磨找到佘御冲，他负责今夜巡查四周，发现天边云气不寻常。 　　当时，张磨御剑前往，丛云端见到，下方鬼气森森，无数恶鬼伸出枯瘦的胳膊，远远望去像是枯死的丛林。 　　绿油油的鬼火，连带着黑色的鬼气，将这片大地化作鬼蜮，生灵无不遭受殃及，被游鬼大军淹没，眨眼过后化作森白残骸。 　　他不敢多看，当即翻身回来报告。 　　“好！” 　　佘御冲不惊反喜，朝方斗点点头，“方斗，热身的机会来了，斩鬼大祭前夕，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原来，斩鬼大祭，并非只在七月十五一天，前后几十天内，都有游鬼大军陆续赶到。 　　眼前发现这股游鬼，连前锋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散兵游勇。 　　饶是如此，按照张磨探查，这些游鬼的数量，洋洋洒洒，足有数万之多，散布长达十几里。 　　佘御冲三人，带着方斗商议，这次计划，必须要剿灭这些游鬼，还要尽量保全当地的百姓。 　　这群游鬼前进的路上，还有数个村落、城镇，牵涉到的百姓足有近十万，一旦毫无阻碍，这些百姓将面临生灵涂炭。 　　杀这些游鬼不难，难在保全百姓！ 　　以佘御冲三人的实力，灭杀游鬼不在话下，但阴鬼四处逃窜，一旦冲入村镇中，百姓必将遭受灾劫。 　　“我们如此这般……” 　　佘御冲将方斗带在身边，两位义弟按照先前商议的计划，各自分头行动。 　　“方斗，记住，我们可不是莽夫，灭杀游鬼，也要用到兵法！” 　　佘御冲和方斗二人，御空而行，很快见到前方乌云密布，鬼火的绿光直冲云霄。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军队夜间行军，打着幽绿的火把，形成条望不到尽头的火龙。 　　但是，这只大军的成员，不是血肉生灵，而是鬼气森森的阴鬼。 　　队伍里面，底层的孤魂野鬼最多，个个形容枯槁、表情麻木，只知道被队伍拥簇，漫无目的往前行走。 　　其中少数精英恶鬼，长相狰狞丑恶，身材足有数人高，站在群鬼当中，就像是一尊尊小巨人般。 　　这些恶鬼，目光残忍血腥，手上抓着活人牲畜，放在最终咬得鲜血乱用，不时发出哈哈狂笑声。 　　队伍的最前头，乃是此行的带头人，鬼卒。 　　所谓鬼卒，还有另一个说法，乃是阴神，原属于泰山君麾下，尽管主君消亡，仍是不忘职责，年年押送游鬼进入鬼都。 　　这些鬼卒，又和寻常游鬼不同，身上没有恶气，反而泛着湛然青光，那是代表阴神的神光。 　　数万游鬼聚集起来，鬼气凝结成云气，足以抵挡日光侵袭。 　　但是，处于习性，游鬼仍是在夜间行走。 　　但凡有些积累的恶鬼，就能抵挡日光，对他们来说，在日间行走，就像活人在烫水中游泳，虽然难受，却不致命。 　　更何况，眼下是黑夜，为游鬼大军提供天然庇护。 　　黑夜中，鬼气蔓延，乃是游鬼的主战场。 　　刷刷，两道交叉剑光，对着游鬼大军的前方落下。 　　两道剑光，恰如扬汤撒雪，消融大块鬼气，里面的阴鬼烟消云散，露出狗啃般的残缺边缘。 　　边缘地带，不少阴鬼恶鬼，被剑气波及，虽然没有切碎，但还是缺胳膊少腿。 　　呜呜呜呜，鬼哭狼嚎声中，四周阴气翻滚，汇聚到边缘地带。 　　那些残缺的阴鬼，接着鬼气滋养，肢体恢复如初。 　　“如此棘手？” 　　方斗倒吸一口凉气，这帮恶鬼可不好杀啊！ 　　两道剑光现出本尊，俨然是张磨、李炼二人。 　　“请回！” 　　带头的鬼卒，身穿青铜盔甲，黑洞洞的头盔深处，闪烁两颗灯泡般的红光。 　　“职责所在，必入鬼城！” 　　鬼卒说出这句话，脚步不停，率领游鬼大军，继续往前行走。 　　“动手！” 　　张磨和李炼二人，对视两眼，纷纷高举剑光。 　　刹那间，张磨的剑光旋转，化作一轮烈日。 　　刹那间，日光如同射出利箭，刺破鬼气屏障，不少微弱的阴鬼承受不住，当场烟消云散。 　　鬼卒抬手，遮住头盔，身上升起丝丝缕缕的烟气，身后响起一阵难听的鬼号声，不少身材高大的恶鬼，也都下意识遮脸。 　　这是计划第一步，张磨以剑光模拟大日，逼迫游鬼大军的阵势。 　　阴鬼天性畏惧烈日，纵然能承受，也从心底里厌恶。 　　这轮飞剑模拟的大日升起，游鬼大军的阵型，被一步步往后压迫，分散范围进一步压缩。 第四百六十一章 坑杀恶鬼 　　鬼卒一声咆哮，他虽是阴属，却也是阴神，身上有神光庇佑。 　　撑了片刻，他看出这轮大日的本质，无非是飞剑拟化而成。 　　于是，鬼卒迎着烈日，前进半步。 　　下一刻，他举着手中阴铁钢叉，对着烈日甩出。 　　嗖嗖，浓烟滚滚，化作一条烟柱，呼哧命中烈日。 　　张磨身形晃动两下，烈日散开，还原成飞剑，对着钢叉化作的浓烟劈砍几下，将其击退。 　　鬼卒一把接住阴铁钢叉，架着黑烟云雾，和张磨剧斗起来。 　　这时候，潜伏在旁边的李炼，开始出面了。 　　这位雪顶山老三，飞剑化作旋风，开始吞吸游鬼大军的鬼气。 　　呼呼呼，直径上千米的漩涡，吸力强劲，不仅是鬼气鬼火，连同微弱的孤魂野鬼，同样被吸入其中。 　　“走！” 　　李炼操纵巨大漩涡，脱离游鬼大阵，朝着另外方向退去。 　　“嗷呜！” 　　群鬼中，那些高大健壮的恶鬼，纷纷咆哮着，往李炼的方向追去，由于步伐太大太急，接连踩死不少阴鬼。 　　剩下的阴鬼胆战心惊，不得不跟着恶鬼步伐。 　　远远看去，整个游鬼大军变阵，被李炼一人牵引，朝着侧方的某个方向缓缓前进。 　　若在平时，有鬼卒带领，这帮游鬼绝对不敢如此。 　　但现在，张磨缠着游鬼，李炼故意吸走鬼气，吸引群鬼来追，这番谋划果然得逞了。 　　“唔！” 　　这时候，鬼卒发现不对，手中钢叉一指，逼退张磨，返身俯冲，开始追赶远去的游鬼大军。 　　张磨速度比他更快，飞掠上前，仍以飞剑拟化大日，对着游鬼大军的后方射落日光。 　　这下子，游鬼前进的速度更快了。 　　前面是恶鬼带头追赶，后方的老弱病残害怕日光，就像是一团雪球快速滚动，没有停顿的迹象。 　　鬼卒又气又急，途中发了几下钢叉，对着张磨猛刺。 　　但张磨也不和他正面交手，见到钢叉升起，便侧身让到一边。 　　不知不觉，这只游鬼大军，已然被带得偏离轨道，再往前去，就是一片偏僻的山谷位置，内部足以容纳十万活人，更别提这些恶鬼了。 　　“佘世叔，您的谋划要成了！” 　　方斗心服口服，从今往后，谁要说剑修是满脑子劈砍的莽夫，他就和谁急？ 　　今夜这场计策，乃是佘御冲三人制定，暗合兵法，有侦查、诱敌、埋伏、围歼等手法，环环相扣。 　　前方的山谷，就是选定的战场，用来坑杀这群游鬼，一个也逃不掉。 　　此时此刻，佘御冲和方斗，就站在山谷上空，俯视下方。 　　李炼和张磨，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将规模庞大的阴鬼群，逐步引入山谷当中。 　　这一刻，飞剑化成鞭子，牧羊牧牛般，驱赶众多阴鬼恶鬼。 　　“飞剑之道，果真是博大精深呐！” 　　方斗叹息不已，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这时候，鬼卒紧赶慢赶，已经冲到游鬼大军后方，望着一帮无头苍蝇般的阴鬼，愤恨不已。 　　“快站住！” 　　鬼卒发声大喊，就要将游鬼大军拉住。 　　这时候，方斗怎么允许他打乱计划。 　　“缝上你这张嘴！” 　　方斗手指弹动，飞剑化作光线窜出。 　　鬼卒眼前一花，下意识举起钢叉去挡，耳边听得叮叮当当几下，碰撞声如疾风骤雨，心想好快的飞剑。 　　刷，一缕细丝闪过。 　　鬼卒嘴唇微微麻木，就见到飞剑离开了，以为自己发力，打退这波飞剑攻击。 　　下一刻，他张嘴发言，企图喝止群鬼。 　　他虽然是底层的鬼卒，却也是阴神，可以号令群鬼，无敢不从。 　　眼下，尽管遭遇剑仙围攻，他失踪记得职责所在，那就是收聚群鬼，将他们带入蜀中，回归鬼都。 　　可是，等鬼卒张口时，才发现不对劲。 　　张不开口、发不出声。 　　鬼卒并非血肉之躯，没有活人的声带咽喉，他能发出声音，还是以阴神之体发出。 　　“不好！” 　　他这才想起来，刚才那把飞剑来袭，目的不是为了杀伤，而是为了阻止他开口。 　　“对方是怎么做到？” 　　鬼卒哑口无言，满心都是震惊。 　　“做得好！” 　　佘御冲见方斗收回飞剑，大加赞赏。 　　对他来说，杀鬼卒也要费一番功夫，能像方斗这样，稍微施展手段，就能让鬼卒无法说话，那才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尤其是，方斗能封住阴神的话语，这让佘御冲更加好奇。 　　佘御冲微微点头，若是任由鬼卒开口，势必会分流一部分阴鬼，使得这次计划大打折扣。 　　毕竟，这次谋划，一开始就要将游鬼大军一网打尽，但凡逃走了些许，都会继续肆虐百姓。 　　方斗这么一来，后续的操作，稳了。 　　李炼和张磨二人配合，一前一后，‘鞭策’恶鬼和阴鬼，开始进入山谷当中。 　　这时候，也有些灵智拔群的阴鬼，发现此地形势不妙。 　　但大势已成，整个游鬼大军流动往前，出现极个别的逆流，也难以挽回大局，被拥簇着进入山谷中。 　　咚，一颗大石从天而降，将谷口彻底堵死。 　　进入山谷中的恶鬼们，见到四周都是高山，开始骚动起来。 　　不少阴鬼当即自动散去，化作一缕缕阴气，开始寻找山岩的缝隙，地层的裂缝，企图借此逃走。 　　阴鬼可以幻化无形，寻找地层的颗粒、缝隙脱身。 　　但是，佘御冲和他们打了多年交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刷刷！” 　　阴气在四周乱冲乱撞，很快返回原地。 　　不管是四面山峰，还是脚下土地，都被施加禁法，没有逃生的可能了。 　　也就是说这片山谷，已经成了游鬼大军的囚笼。 　　“哈哈，笼子里的老鼠，杀起来痛快过了！” 　　“对了，不用担心乱窜乱跑！” 　　张磨和李炼二人，先后出现在山谷上空，和佘御冲、方斗二人会儿话。 　　“咚！” 　　鬼卒在山谷之外，开始猛攻，企图打破囚笼，放出这些恶鬼。 　　“咱们要速战速决，消灭这些阴鬼！” 　　佘御冲分清主次，杀灭游鬼大军，乃是当务之急，至于鬼卒那边，稍后再说。 　　四人齐刷刷点头，望着谷底下方的群鬼，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山谷外，鬼卒手持钢叉，正要再刺一下，突然见到四道剑光飞上高空，猛地往下方扎落，响起鬼哭狼嚎声。 第四百六十二章 入蜀 　　“轰！” 　　山谷入口崩塌，鬼卒一击得手，闯入山谷中。 　　但他心中，没有丝毫欢喜，剑修将屏障撤去，意味着大局已定。 　　“呱！” 　　鬼卒闯入其中，第一眼便见到，有恶鬼化作的乌鸦，企图展翅飞走，结果被剑光斩落，羽毛化作黑烟消散。 　　“大胆剑仙，竟敢斩杀我收服的游鬼！” 　　鬼卒怒不可遏，举着阴铁钢叉，朝向佘御冲几人怒吼。 　　这时候，方斗双手跳动，剑气四处飞散，将几头体型庞大的恶鬼，缝死在山岩上，动弹不得。 　　刚才他对鬼卒出手，将阴神之口封住，便认识到这门剑法的厉害，连无形之物都能缝上。 　　于是乎，山谷中绞杀恶鬼之余，方斗便小试身手，以众多阴鬼联手，尝试剑法的极限。 　　结果，众多孤魂野鬼，也剑气一缝，彼此粘连分不开。 　　到最后，无形的鬼物和实物岩石，都能缝在一起。 　　远远望去，方斗站立的崖壁上，密密麻麻无数鬼物，仿佛从石头生长出来，拼命挣扎也无可奈何。 　　然后，鬼卒杀到了。 　　佘御冲三人面无表情，手上飞剑四处穿梭，挨个斩杀零星的恶鬼。 　　经历刚才大屠杀，困在山谷的数万游鬼大军，此刻只剩下寥寥无几的数百，仓皇逃窜。 　　“我身为冥府鬼卒，捉拿鬼物送入鬼都，此乃天地法则！” 　　“你们这些剑修，恃剑行凶，妄图逆转天道，简直狂妄！” 　　佘御冲开口道，“你身为鬼卒，押送鬼物进入冥府，这是职责所在，但我蜀地百姓，难道就该横死不成？” 　　“天道无情，这是必要的牺牲！” 　　鬼卒冷酷说着。 　　“哈哈哈！” 　　佘御冲仰天大笑，指着鬼卒，朝方斗收到，“我和这些死硬的鬼卒，打交道多年，来来去去就是这套说辞，耳朵都起茧子了！” 　　叹了口气，他对两位义弟下令，“杀了他！” 　　张磨和李炼二人，齐刷刷御剑而落，围着鬼卒冲杀。 　　片刻后，鬼卒在飞剑绞杀下，灰飞烟灭。 　　“佘世叔，斩杀阴神，可有什么后患？” 　　方斗心里有疑虑，当下询问佘御冲。 　　“方斗啊，这鬼卒不必寻常鬼物，乃是冥府法则所生，不死不灭。” 　　“今年站杀了他，来年还会再生！” 　　佘御冲说到这里，叹息道，“蜀地百鬼同游，根源就在这些鬼卒身上，若是能彻底灭绝鬼卒，当真能一劳永逸。” 　　言下之意，斩鬼大祭年年展开，只能灭杀寻常阴鬼，鬼卒无论损失再大，来年也能卷土重来。 　　“走吧！” 　　朝阳升起，山谷中盛满阳光，游鬼大军被斩杀后，留下的阴森鬼气逐渐烟消云散。 　　佘御冲带着方斗，一同御剑转身，往入蜀的方向赶去。 　　路过村镇时，百姓们尚无知觉，还不知道逃过一场大劫。 　　若无佘御冲出手，这群游鬼大军必将扫荡各处，这些百姓势必难以幸免，最终沦为血食。 　　佘御冲见到这南宁的场景，心头叹了口气。 　　方斗略微一向，心头变得沉重起来，他知道原因了。 　　眼下这股游鬼大军，还只是零星散落，如果等到七月十五，鬼门关洞开，汇聚到当地的群鬼数量，必将是千倍万倍。 　　纵然蜀中剑仙倾巢出动，也无法尽数灭杀恶鬼，到时候百鬼散落各地，百姓们必将遭受荼毒。 　　“民生多艰！” 　　方斗心头越发沉重，盼望着早日参加斩鬼大祭，尽可能多斩杀恶鬼，保护更多的百姓。 　　但是，他转念一想，斩鬼大祭，也是治标不治本。 　　这些祸事的根源，还在于泰山君陨落，导致冥府无主，一众鬼卒群龙无首，无人发号施令，只能依照本能，将天下鬼物聚集，押送到鬼都。 　　他们运行的是阴间的法则，自然觉得有道理，纵然波及到蜀地百姓，也以为这是必要的牺牲。 　　“冥府之事，可不是好掺和的！” 　　方斗思来想去，以眼下的本领，还是不能牵扯太深。 　　这次入蜀目标明确，磨炼飞剑技艺，增长见识，看有无机会，解决掉一两件法宝的因果。 　　一路心事重重，跟着佘御冲三人，顺利进入蜀中。 　　“蜀中别有天地！” 　　方斗由衷赞道，此地群山聚拢，形成巨大的盆地，如同天然的聚宝盆般，聚集了天地的灵气。 　　这里随便一座山都有传说，都曾有神仙人物出没。 　　正因如此，才能养育出蜀中三千剑仙，多少惊才绝艳的人物。 　　“方斗，你记住了，蜀中各位剑修同道，性格各异，有的好说话，有的不近人情，甄别应对即可！” 　　“但唯独记住，千万不能得罪三个地方的人！” 　　入蜀之中，佘御冲语重心长，给方斗上预防课。 　　方斗洗耳恭听，知道这是身为地头蛇的金玉良言，不能有所疏漏。 　　“凌霄剑仙，名号：万古，凌霄山凌霄城修行！” 　　“白帝剑仙，名号：金招，白帝山白帝城修行！” 　　“青城剑仙，名号：渔翁，青城山青城修行！” 　　“这三位，都是蜀中对顶级的三位人物，不管本尊还是名下弟子，都是万万不能招惹的！” 　　佘御冲提及白帝剑仙时，仔细盯着方斗，见他没有反应，内心松了口气。 　　方斗听了点点头，问道，“这三位剑仙，和当年的镇国剑仙相比如何？” 　　佘御冲听了，沉思片刻，说道，“听闻那空自若上京前，曾入蜀挑战三大剑仙。” 　　方斗双目一亮，追问道，“战果如何？” 　　“没人知道，但空自若全身而返，出蜀入京。” 　　方斗点了点头，如此，纵然没有获胜，也没有败得太惨，最大可能是不分胜负的平手之局。 　　“只是……” 　　佘御冲继续说道，“佛诞节之变，空自若命星陨落，天下齐悲，消息传到蜀中，三位剑仙或叹息、或狂醉，反应不同。” 　　“这是英雄间惺惺相惜！” 　　方斗心头噗噗直跳，空自若假死，这件事情还是他亲手操办，没想到能瞒过全天下，如今听人提及，心头滋味复杂的很。 　　“方斗，你目光远大，这很好，但我身为长辈，还是要提醒你，咱们修行剑道，还是要脚踏实地！” 　　佘御冲见方斗神情变幻，以为他心思浮动起来，好意出言劝说。 第四百六十三章 蒋道理 　　斩鬼大祭，各方剑仙从蜀中各地赶来，共同诛恶鬼。 　　聚集的地点，就在蜀道入口地带，没有固定的聚集地。 　　佘御冲带着两位义弟，连同方斗进入蜀道，便遇到一位同道。 　　于是，佘御冲带方斗见过三人，介绍起来。 　　“这位方斗，乃是我雪顶山弟子，这次带他过来张张见识！” 　　“嗯，年轻人需要磨练，参加斩杀恶鬼，剑道进步的快，你这么做极有道理！” 　　对面的剑修，头发灰白、胡须灰白，身上穿的衣服也浆洗得灰白，每次说话结尾，都喜欢带上‘有道理’，开口前，必以‘按道理说’开端。 　　他的名号也有意思，叫做‘蒋道理’。 　　这位剑修‘蒋道理’，也在一处山中修行，和佘御冲素有来往。 　　方斗注意到，此人袖中以丝线捆着书卷，说话时文绉绉的，显然是思想倾向名教的剑修。 　　没办法，剑修战斗力强大，但思想方面，却要严重依赖三家。 　　方斗越想，越是觉得三家厉害，拳头打不过，就用思想征服你。 　　蜀中剑仙如此强大，不还是被三家思想渗透？ 　　三位绝顶剑仙当中，青城剑仙，就是公认的道家剑修。 　　话说回来，这位蒋道理看似老学究，但充其量就是喜欢带口头禅，为人并不迂腐，仍是带着剑修的杀伐果决。 　　佘御冲和他见面时，提及一众人联手，先杀了小股游鬼大军联手，蒋道理听得热血沸腾。 　　“按道理说，我也该参与其中，但听到佘兄壮举，不禁为你称赞一声，壮哉！” 　　蒋道理看向方斗，“你这晚辈，表现不错，这口剑匣送给你！” 　　佘御冲听了，下意识推辞，“太珍贵，别害了这孩子！” 　　剑匣，乃是剑修梦寐以求的宝物。 　　平日里，剑修修行之时，沟通飞剑，需要日夜温养，但平时只能贴身收藏。 　　若有了剑匣，将飞剑收入其中，可省去修行之功，等同于游戏中的挂机长经验。 　　剑匣功能强大，但数量也稀少。 　　佘御冲哥仨，如今也没有一口剑匣，足见其珍稀。 　　蒋道理一见面，就赠送剑匣，佘御冲下意识拒绝。 　　“按道理说，我身为长辈，应当送见面礼给晚辈，是吧！” 　　佘御冲点了点头，“但是？” 　　蒋道理袖口抖动，取出一物，亮给佘御冲看，“我知道你的顾忌，这口剑匣太过晦气，我不喜欢，索性送给贤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方斗见到‘剑匣’的瞬间，不仅哑然失笑，这口剑匣的模样，竟是一口巴掌大的红木棺材，上面漆光锃亮，还有醒目的‘寿’字。 　　修行之人，十个有九个迷信，棺材模样的法器，除非是修鬼道的邪门术士，正常修行者都不会使用。 　　毕竟，随身揣着口棺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遭受牵累，这种可有可无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贤侄啊，你要不要？” 　　蒋道理振振有词说道，“你看这口剑匣，虽然外形晦气，但外观完好无损，用起来绝无问题，你若想要，尽管拿去。” 　　方斗点了点头，接过剑匣，“多谢蒋世叔！” 　　“好孩子，将来必定懂道理！” 　　蒋道理欣慰笑着，点了点头。 　　见过蒋道理后，陆续有更多剑修汇聚在此。 　　蜀中山头太多，随便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都能挖出剑修的传承。 　　甚至，有些名山大川，好几个门派盘踞其上。 　　三大剑仙的道场，原本也是蜀中有名的大山，但他么名头太盛，才能独占这片地域。 　　与之齐名的天台山，就很是混乱，聚集了七八个剑修流派，信佛的、修仙的、读书养气的都有，都自称天台派。 　　“天台派，不说也罢！” 　　佘御冲和蒋道理二人，提及这个奇葩的山头，也觉得头疼，哪怕是将每个流派提一遍，大半天都过去了。 　　“今年斩鬼大祭，那三家可要推年轻一辈的弟子？” 　　佘御冲想起来，每年斩鬼大祭，都有各家的年轻弟子声名鹊起，今年是特殊的‘大年’，发挥的舞台更大了。 　　“凌霄的钧天锋、白帝的行走门人，以及青城的少渔翁，最近风头正盛，除此以外，三家门下人才济济，很有不少后起之秀！” 　　蒋道理扳着手指头，如数家珍。 　　“我刚下山时，听闻凌霄山的人马，已经率先出动，想必这次斩鬼大祭，他们想要夺头筹！”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更何况是蜀中剑仙。 　　三大剑仙盘踞一地，分不出高下，但他们门下的后人，却要争个高下。 　　每年斩鬼大祭，都是三家剑修弟子大放异彩的时候，佘御冲和蒋道理这些中等层次的剑修，充其量就是承托的背景板。 　　往常年份，佘御冲提及三家弟子，都是羡慕带着不甘，但今年不同，他身边带着方斗。 　　听蒋道理口中提及，凌霄山的几位年轻弟子，如何年轻，剑法便如何强劲，当真是年少有为？ 　　佘御冲忍不住了，指着方斗，“蒋兄弟，我说了你别不信，今年我雪顶山的弟子也要扬名了，方斗你有无信心？” 　　方斗一愣，随即回道，“有信心！” 　　蒋道理目光落在方斗身上，客气道，“贤侄年少有为，但想要和那三家交锋，还是差了些火候，起码要将雪顶山的剑法练熟了再说！” 　　言下之意，很是不看好方斗 　　佘御冲正要分辨，话到中途，硬生生噎下去。 　　他能跟蒋道理说，方斗乃是罕见的剑修天才吗，自行顿悟，剑法入境，一路走来提升飞快。 　　同行时，佘御冲不是没想过，将兄弟三人的剑术精髓传授，但见到方斗的情况后，果断选择放弃。 　　因为，那不是帮方斗，而是在害他。 　　方斗已经走上一条自主研发的路子，强行灌输反而会冲突，导致实力不进反退，倒是通过交谈，印证彼此修行的经验，这样对他好处更多。 　　这段日子以来，佘御冲和两位义弟，和方斗相处时，名为长辈和晚辈，实则以同辈论交。 　　双方交流飞剑的心得，不是单方面的赠予，而是伴随着碰撞的火花，彼此都有极大的收获。 　　甚至于，佘御冲隐隐觉得，方斗的飞剑水平，变得不在他之下。 第四百六十四章 气冲凌霄 　　“老佘，老蒋！” 　　过了几日，又来了一支剑修。 　　莲花山丘望月，率领座下五位弟子前来，人数算是比较多的。 　　这位丘望月，也是和佘御冲、蒋道理一般，中等水平的剑修。 　　他这一门，应当和释门有些关联，脑门寸草不生，纹着一朵莲花。 　　丘望月的五个弟子，从长相到身材，都是精挑细选，仿佛是五胞胎，行走间整齐划一，像是用尺子量好。 　　“这是我雪顶山弟子方斗！” 　　“方斗，还不快见过丘世叔！” 　　方斗行参见礼，但这里丘望月没有送见面礼，想想也应该，毕竟对方有五个弟子，正要互赠礼物，佘御冲他们才亏呢！ 　　蒋道理这边，目光扫视他的五个弟子，没有说话，也没提什么见面礼！ 　　方斗和丘望月照面后，便仔细观察他五个弟子，应该是修炼一门合击的剑法。 　　“老丘啊！” 　　佘御冲和他们，继续聊天叙旧。 　　丘望月的五个弟子，似乎修炼什么秘法，神情僵硬，不苟言笑，仿佛没看见方斗。 　　方斗见状，也没了主动攀谈的意思。 　　三位中年剑修聚会，谈话当中，还是对当前形势的讨论。 　　方斗注意到，他们交谈内容十句话有七八句，都是关于凌霄、白帝和青城三家。 　　仔细一想，蜀中剑仙这个名头，将近八成都是三位剑仙撑起来，他们三家的走势，的确可以代表蜀中剑仙了。 　　偷听谈话，方斗对这三家剑修流派，有了直观认识。 　　凌霄城，号称‘气冲凌霄’，飞剑重在气势，门人个个孤高冷傲、盛气凌人，这是最大特点。 　　白帝城，则是以贵气见长，门人弟子均出身蜀地的名流贵族之家，温文尔雅、贵气十足。 　　至于青城派，完全就是一家道观，但他们不认道家，仍以剑修自居，号称修行的是原始大道，和外界沽名钓誉的道家无关。 　　斩鬼大祭，好比一场大戏，佘御冲他们都是跑龙套的，唯有三家的绝顶人物才是主角，至于配角吗，也得是三家之人。 　　“来一趟，跑个龙套！” 　　方斗微微笑着，认识到自己脱身的雪顶山，究竟处于什么层次了！ 　　好不容易入蜀，谁能真的甘心，就只是衬托其他人？ 　　众人交谈的时候，四周天穹如同星陨，一道道流光落下，降落在山野、平原、河流旁。 　　这些来自各方的剑修，找到相熟的同道，开始聚集一块。 　　他们可不是简单聊天，而是借此合力结盟，应对即将到来的游鬼大军。 　　方斗听他们谈及，真正的游鬼大军，可不是先前的小打小闹。 　　顶级的鬼卒，乃是掌握足以斩杀剑仙的法宝，战力强大足以媲美真人的强悍存在。 　　甚至于游鬼大军中，也有些特殊的恶鬼，会猛地发生异变，具备各种棘手的本领。 　　甚至于，有些身前是兵将的恶鬼，苏醒生前灵智，甚至会设下陷阱，诱惑剑仙孤军深入，然后布下大阵灭杀之。 　　斩鬼大祭历年来，都有剑仙大意翻船的案例，甚至还有三家的弟子，作为前车之鉴，警醒后人。 　　比方说，佘御冲这个小圈子，就以雪顶山势力最强，他们兄弟三人各有绝迹，相比之下，蒋道理孤家寡人，丘望月人手虽多，但五个弟子摆不上台面，只能算他一人。 　　所以，雪顶山三兄弟，隐然成为这个圈子的话事人。 　　连带着方斗这位‘太子爷’，地位也上升不少。 　　接下来数日，又有几支小规模剑修加入进来，后来者远逊于蒋道理、丘望月，人数虽然多了，但战力远远不如。 　　这些剑修，都是师带徒模式，但实力最强的师父，本领连方斗都比不上。 　　方斗心中更绝怜悯，这些小剑修们，夹缝中生存，很是不容易。 　　后来的剑修们，对佘御冲他们恭敬不已，决口不提‘道友’‘佘兄’，而是尊称‘佘山主’。 　　连带着方斗也水涨船高，在佘御冲的默认下，戴上一顶‘少山主’的名号。 　　既然身为少山主，也是这个小集体的‘二代’，方斗肩头上的担子更重了。 　　剑修不是和平主义者，聚集在一起，少不得摩擦，已有摩擦，就要亮剑相斗。 　　于是乎，大大小小的圈子，每日都有斗剑争锋。 　　方斗所在的‘雪顶联盟’，也不例外，虽然他本人没兴趣，但奈何人数太多、龙蛇混杂，总会有冲突发生。 　　“少山主，不好啦！” 　　方斗听到这个声音，就感觉头痛，这是今天第几次了。 　　这些天来，类似的话听了不知多少遍。 　　“说罢，又是哪家？” 　　方斗叹了口气，等待对方回答。 　　抢来报信的剑修弟子，报出个不知名的山头，方斗听都没听过。 　　“罢了，我去看看！” 　　方斗处理类似纠纷，已经积累经验，遇到通情达理的，道歉两句，骂骂惹事的祸精，一切皆大欢喜；若是遇到不肯让步的，只好亮剑斗法。 　　两种情况的比例，在六四之间。 　　但凡要亮剑，方斗都没输过。 　　正因如此，方斗‘少山主’的名头越发响亮，连带着其他圈子里，都流传着雪顶山少山主的名声。 　　佘御冲得知此事，笑得合不拢嘴，称赞方斗争气。 　　平日里，剑修各自居住深山修炼，总也不外出聚会，一年一度的斩鬼大祭，算是极为罕见的机会。 　　眼下出现的众多冲突，大多击中在后背弟子间，也是众多剑修默认，用来锤炼弟子。 　　真正出众的人才，必能趁此机会脱颖而出，一举扬名。 　　方斗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树立了名声。 　　这段时间，都知道雪顶山佘御冲三兄弟，调教出一位天赋出众的弟子，接连接战数十场无一败绩。 　　连带着下面的小弟，也越发趾高气昂，给方斗惹事越多了。 　　方斗也以为，这次的事情，和往常一般。 　　结果到了地方，对方的正主儿恭敬站在旁边，朝着一位面带傲气的少年说话，见方斗来了，指向他说道，“就是此人！” 　　人群中，响起压抑不住的惊呼声，“凌霄城的弟子，这是凌霄城的弟子！” 　　方斗的目光，落在少年剑修身上，衣服装饰上都带着云纹，这是凌霄城弟子的特点，其他剑修不敢随便用。 　　这下子，乐子大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约斗 　　方斗身后，也跟了十几个剑修弟子，听了倒吸口凉气。 　　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那个前来告状的小子，更是吓得当场腿软。 　　怎么就惹上凌霄城了？ 　　他们之间小打小闹，都掌握个度，充其量就是底层剑修之间切磋，借以扬名。 　　稍微上规模的剑修势力，都不会看上这样的比试。 　　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得罪的一个对手，竟然能攀上凌霄弟子有关。 　　那可是凌霄城啊，三大绝顶剑仙的门人。 　　“少山主，我真没想到！” 　　惹祸的小子，脸色苍白，接连想方斗告饶。 　　他想起严重的后果，扑通跪在凌霄城的少年面前，拼命磕头。 　　“这件事情，都是我的错儿，不管少山主的事情。” 　　“凌霄城的少爷，千万不要迁怒我师父！” 　　咚咚咚，血肉之躯，撞击坚硬的地面，片刻后血肉飞溅。 　　少年神色冷漠，看也不看他，只是瞥了眼方斗，“是他吗？” 　　旁边的那个剑修弟子，笑着鞠躬道，“没错，他就是人称少山主的方斗，雪顶山三老的心爱弟子！” 　　“不过如此！” 　　少年慵懒开口，神情很是鄙夷。 　　整个过程中，二人都没看地上磕头的弟子一眼。 　　方斗突然开口了，“站起来！” 　　声音中带着怒气，如同雷霆炸响，磕头如捣蒜的弟子，当场愣住了。 　　“凌霄城又如何，别给你的门派丢脸！” 　　方斗一挥袖子，磕头的弟子倒飞出去，被身后的同伴扶住。 　　“我乃是，雪顶山弟子，方斗，阁下请报名！” 　　少年微微一愣，刚才磕头求饶的弟子，才是正常反应，反倒是方斗这般镇定，出乎预料。 　　蜀中剑修当中，凌霄城威名远扬，一旦报出名来，多少凶神恶煞的人物，都会当场化成一滩软泥。 　　“有点儿意思！” 　　少年挑起下巴，朝身旁剑修弟子，“告诉他，我是谁！” 　　这位剑修弟子，一直想着巴结少年，见有了机会，趾高气昂道，“让你长个见识，这位是凌霄城高足，剑修新锐，米长顾！” 　　话音刚落，四周剑修人群中，齐刷刷响起惊呼声。 　　少年神色如常，显然凌霄弟子这身份，他早已习以如常。 　　斩鬼大祭，此刻还未进入正题，附近出现的剑修，大多是中下层次的剑修流派。 　　真正顶级的三大剑修势力，还没有正式出现，如今少年米长顾出现，令众人吃了一惊。 　　人群中，早已有人惊慌不已，转身前去报信。 　　这时候，佘御冲等人煮了一锅茶，正在坐而论道，突然就有相熟的剑修前来报信。 　　“不好了，佘山主，您的弟子惹上凌霄城的人了！” 　　“什么？” 　　佘御冲猛起身，情急之下，袖子将被子扫倒，打湿了衣裳下摆。 　　蒋道理和丘望月听了，也都露出凝重之色。 　　“怎么可能？” 　　佘御冲不信，“凌霄城的人，哪有可能来的这么快？” 　　“是个少年弟子，或许不再山上，就在附近出没，所以来得早了！” 　　报信的剑修懊恼不已，“那帮子小辈，闹得太不像话，今天挑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剑修，结果对方能攀上凌霄城的关系！” 　　佘御冲关系则乱，气得手指乱抖，后悔要接纳那些鱼龙混杂的小势力了。 　　若非如此，方斗怎么会惹上凌霄弟子？ 　　张磨起身说道，“大哥，也不用太担心了，凌霄城那么大，不可能个个都是厉害人物！” 　　“咱们家的孩子，也不是弱手。” 　　李炼朝报信的来人拱手，问道，“那凌霄弟子，叫什么名字？” 　　“米长顾！” 　　听到这个名字，佘御冲闭上双眼，蒋道理和丘望月，神色变得暗淡下去。 　　张磨和李炼，也是惊慌不已。 　　米长顾，这是近几年来，凌霄城的出色弟子之一。 　　此人的风采，尽管被‘钧天锋’遮盖，但一旦走出凌霄城，仍是能横扫四方的存在。 　　毫不夸张的说，米长顾在佘御冲等人面前，都可以倨傲无礼，骂一声‘老匹夫’，这几人还只能忍着，不敢丝毫动怒。 　　“怎么就是米长顾呢？” 　　佘御冲不说话，起身就要过去，却被丘望月拦住。 　　“不能去！” 　　丘望月分析形势，“小辈们切磋，纵有输赢，也不会危及生命！” 　　“但是你一出面，情况就变了。” 　　“以米长顾的性子，肯定不会给你好脸色，若是当面给你难看，雪顶山的名声该怎么办？” 　　蒋道理也跟着说道，“按道理说，凌霄弟子在蛮横，也不会仗势欺人。” 　　“你且等着，让贤侄应对吧！” 　　佘御冲深呼吸几下，坐回原来位置，扶好茶杯，“那好，我等！” 　　…… 　　方斗盯着少年米长顾，点了点头，“选个地点吧！” 　　米长顾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倒也干脆，我喜欢。” 　　“咱们快人快语，你来找我，无非是想动手，废话不多说了，我也知道，刚才的那位小兄弟，也是无辜卷入此事！” 　　方斗早已看出，今天的事情就是个局，借由两个小剑修冲突，让方斗和米长顾对上。 　　只是，他实在想不出，为何米长顾要找上他！ 　　方斗真不知道，他这个‘少山主’的名头，已经初具威慑了。 　　米长顾又是剑痴，听到有哪个厉害的青年俊杰，就会上门挑战。 　　方斗猜的没错，这次事情是早有预谋，但不是米长顾指使，以他的心高气傲，还不屑弄这些伎俩。 　　真相就是，是有人存心讨好米长顾，才演了这场戏。 　　米长顾缓缓点头，“话不多说，出剑吧！” 　　“地点，就在这里！” 　　方斗环视四周，“不怕误伤么？” 　　“不怕！” 　　米长顾微笑。 　　这一刻，方斗凛然，认识到眼前少年的内心强大。 　　无所谓手段卑劣，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便默认了，而且丝毫不顾及无辜，堪称无法动摇。 　　方斗管中窥豹，米长顾此人，必然身怀极为厉害的剑法。 　　“凌霄弟子米长顾，挑战雪顶山方斗！” 　　这个消息远远传播出去，四面八方的剑修们闻风而动。 　　汇聚而来的人群，九成九都是冲着米长顾名头，剩下才是方斗的随从。 　　许多人想看看，这次米长顾要‘献祭’的手下败将，究竟是什么模样！ 第四百六十六章 震惊 　　双方交手的地方，就在当地一片河滩上。 　　周围剑修们，见状纷纷散开，以免遭受波及。 　　剑修争斗惊险万分，一举一动皆有石破天惊的威力，更何况一方还是凌霄弟子。 　　这时候，不仅是众多剑修弟子，连带着某些长辈也藏身隐没，偷偷关注现场。 　　有人注意到，方斗所属的雪顶山，三老无一出现。 　　“可怜啊，凌霄一名弟子，吓得雪顶山三老不敢出面。” 　　“凌霄城是什么身份，除了同为三大的白帝、青城外，谁敢与之放对？” 　　“佘御冲三人老谋深算，怎么可能为一弟子，得罪庞然大物凌霄城？” 　　一群剑修们，谈话间摇头叹气，显然很是同情方斗。 　　换做他们是佘御冲，也不敢贸然出面，毕竟弟子输了，还能有周旋的余地。 　　若是三位长辈出面，被米长顾打脸，那就是声名扫地，连带着门派都要沦为笑柄。 　　“气冲凌霄，岂是虚名？” 　　气冲凌霄四个字，乃是外界对凌霄城的评价。 　　凌霄城剑修，首重胸中一口气，蓬勃时上干云霄。 　　正是这股傲气，凌霄弟子普遍冷淡，对弱者全无怜悯，这是举世公认的。 　　众人目光，集中在事件中的两位主人公，分别是方斗和米长顾。 　　大部分人，心中早已认定，这次斗剑，和米长顾之前的战绩一般，全无半点悬念。 　　什么方斗、什么雪顶山，除了认识的人，全无记住的兴趣？ 　　米长顾的手下败将太多，连他本身都懒得记，更何况其他人。 　　“雪顶山，方斗，师从佘御冲！” 　　方斗正色行礼，朝米长顾拱手。 　　米长顾抱拳还礼，自承身份，“凌霄山，凌霄城，凌霄剑仙座下，弟子米长顾！” 　　果然是凌霄剑仙的嫡传弟子，唯有这个身份，才是令蜀中举目的天之骄子。 　　至于方斗的‘师父’佘御冲，除了几个相熟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最多是略有印象。 　　许多‘理智客’，不用观看过程，就已认定，方斗输定了。 　　光看师傅，米长顾就立于不败之地。 　　斗剑场中，方斗手掌翻滚，剑光飞出。 　　米长顾等方斗剑光升起，方才缓缓出手，竟是要以静制动。 　　刷刷，两道剑光在空中碰撞，来回环绕几周。 　　飞剑在空中碰撞，火星四溅，落下时迎风暴涨，化作拳头大的火团，落在河滩之上，烧得鹅卵石接连爆开。 　　更有剑锋划破的锐利风声，化作旋转暴风，远远落在河面上，将河水叫搅碎成漫天水雾。 　　甚至连金铁碰撞的声音，如同铜钟在个人耳边响起，震得头脑嗡嗡。 　　“快让！” 　　某些有见识的剑修，仅仅听飞剑碰撞的声音，就知道这场斗剑和想象不同，根本不是一面倒的局面。 　　按照斗剑的规矩，起手几剑，都是彼此试探深浅。 　　但差距太过悬殊，比方说米长谷先前战绩，都是起手几剑，就将对手击败。 　　但是，方斗这次不同，飞剑来回交锋，竟是有来有往。 　　米长谷也收起轻视，眼前这籍籍无名的‘雪顶山弟子’，竟是罕见的硬手。 　　但是，他对方斗的评价，也是草莽中的杰出之辈而已，算是小小欣赏，尚未到正视地步。 　　下面就是进入正题。 　　这时候，消息远远传出去，许多剑修都惊诧了。 　　原本以为，方斗对上米长顾，必然是一轮跪，没想到还能撑住这么久？ 　　消息传到佘御冲那边，煎熬已久的雪顶山三老，纷纷松了口气。 　　“顶住就好！” 　　方斗能撑住开场起手的几剑，已经很是了不起，大大出乎众人预料。 　　甚至可以说，就算下面失败了，也将收获‘虽败犹荣’的美誉。 　　“就看贤侄，下面表现如何？” 　　丘望月语气不容乐观，“若是让米长顾动了火气，使出什么杀招，那就……” 　　这句话不啻于乌鸦嘴，佘御冲三人听完，脸色变得更难看。 　　…… 　　米长顾一声大笑，胸膛傲气凌霄，眼神带着睥睨。 　　刹那间，他周身气势一边，如同天神般，居高临下俯瞰方斗。 　　方斗闷哼一声，先是被人用盾牌顶着，铺天盖地都是惊人压迫力。 　　凌霄城的飞剑首重气势，这句话平时听听也就算了，今日身临其境，才知道可怕之处。 　　剑势如同织成的罗网，充斥这片天地，令方斗瞬间沦陷。 　　周围剑修们，也遭受到剑势波及，忍不住倒退几步，斗剑场的范围更扩大几分。 　　“好家伙，剑势一出，方斗输定了！” 　　出言的剑修摇头叹息，先前还感慨方斗出色，但如今米长顾使出剑势，瞬间呈现压倒性优势。 　　“可惜了！” 　　众目睽睽下，米长顾提起飞剑，如同天神挥动权杖，对方斗头顶砸落。 　　这幅场景，浑然没有仗剑行凶的感觉，俨然是高高在上的神灵，惩罚犯错的凡人。 　　‘杀人诛心’，这是要杀你，还要将你贬成罪人。 　　一瞬间，方斗沦落成孤家寡人，任由喊打喊杀。 　　米长顾心头没有波动，对他来说，挥剑落下的瞬间，便已经没了输赢，只剩下是否命中敌人。 　　强大的内心，便是他无往不胜的底牌。 　　“去！” 　　剑光凌霄落下，带着九天之上的博大浩然，看上去就像碾压蚂蚁的手指。 　　“凌霄剑法，果真名不虚传！” 　　这一刻，围观者带入米长顾的角色，觉得酣畅淋漓。 　　若是他们站在米长顾位置，持剑施展无上绝招，以碾压姿态击败敌人，这是何等快意的局面呐！ 　　反观之，无人注意‘失败者’方斗。 　　无人注意的角落，方斗暗自运力，飞剑刺出。 　　这注定是徒劳无功的举动，飞剑往上连冲上百次，每次都是中途折返，被对方剑势压迫无功。 　　但是，方斗内心，本就是试探，看似螳臂当车的冲刺，已然勾勒出对方剑势的大体形势。 　　比方说绣花，下针之间，需要摸透布面的纤维经纬，才能找准地方下手。 　　“去！” 　　方斗一抬手，飞剑刷升起，没有直冲米长顾的剑光，而是剑走偏锋。 　　所谓剑走偏锋，便是让开对手的剑锋，从旁边绕开进手。 　　下一刻，奇异一幕发生了。 　　方斗剑光一闪，米长顾的飞剑，奇迹般和剑势分离开，切割得干干净净。 　　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剪刀，彻底将米长顾的飞剑裁开。 　　剩下的剑势，没有飞剑依托，也是无水之源，消散得干干净净。 第四百六十七章 有来有往 　　方斗这一手，自认玩得非常漂亮。 　　‘游隙而入’，这是裁缝剑法的绝招之一。 　　世间万物，绝无浑然一体的完美存在，必然存在破绽。 　　方斗能以手中飞剑，化作细针，但凡找到一点突入点，就能钻入内部，撕开缺口，最终将其斩断。 　　刚才米长顾挥落的一剑，飞剑为核心，周围满是浩然剑势，旁人看来浑然一体，毫无反抗的余地。 　　但是，方斗放出飞剑，接连冲抵上百下，看似无功而返，实则已经经过无数次探查，终于寻找一处破绽。 　　这丝破绽，也是隐晦无比，时刻在游走变幻，很难找到踪迹。 　　但是，方斗擅长的，不就是穿针引线？ 　　就有了飞剑一起，斩断剑势，如同裁布般，将剑势和飞剑分离开来。 　　米长顾如此绚丽的一剑，被方斗儿戏般破去。 　　但内部蕴含的原理，足以令明眼人叹为观止。 　　但是，绝大多数旁观剑修，只见到方斗一剑斩出，米长顾剑势中途受挫，竟是硬生生中断了。 　　一招下来，竟是不分胜负。 　　这还是米长顾全力出手的情况下。 　　起此彼伏的惊呼声，在人群中响起来，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方斗，这个谁都不看好的挑战者，竟然绝地反击了！ 　　米长顾小小受挫，也不在乎，蜀中剑修，谁家没有一两手压箱底的绝招，他只当这次是意外。 　　于是，他继续出手了。 　　剑光如同放晴天光，破开云层往下斩落，仍旧是居高临下的攻击，罩住方斗全身。 　　凌霄城的剑招，本就擅长从天而降，如同天神降罚，凡夫俗子只好被动承受，必败无疑。 　　米长顾再度出手，飞剑更稳，没有半点气急败坏，这是个可怕的敌人。 　　方斗手指弹动，青铜飞剑化作光雨，叮叮当当，与米长顾的飞剑碰撞，火星四溅。 　　但是，米长顾居高临下，优势极大，压着方斗的飞剑落下。 　　尤其是，吸收上次经验，米长顾的剑势更加凝固，沿着飞剑周围压缩，如同附着的宝石般璀璨。 　　这些透明如水晶的剑势，比刚才更加凝固，肉眼看去，半点裂纹也没有，便是再细的针也无从下手。 　　但是，方斗可是个好裁缝，善于寻找机会。 　　“针挑线头！” 　　方斗手腕抖动，飞剑猛往前刺，命中水晶般剑势时，发出碎玉般脆响。 　　“有破绽！” 　　方斗眼下的手感熟悉不已，如同无数次抚摸丝绸表面，看似光滑的平面上，实则存在许多孔隙，只需一细针扎落，就能破入纤维内部。 　　“这世间，岂有无漏之体？” 　　方斗心头叹息，若是真有此物，自己的裁缝剑法，岂不是成了无用之物？ 　　心中叹息，但下手却不慢。 　　飞剑再度‘寻隙而入’，剑尖碰撞的剑势，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 　　眨眼过后，剑势哗啦碎开，露出里面的飞剑。 　　再然后，剑光亮起，飞剑和剑势分开，裁割得干干净净。 　　“成了！” 　　米长顾的第二剑，照旧无功而返。 　　方斗抚摸青铜飞剑，心头感慨，这便是‘裁云’之力，纵然是虚无缥缈的云彩都能裁断，更何况剑招剑势。 　　他此刻早已使顺了手，纵然米长顾再来第三、第四剑，也能令其无功而返。 　　米长顾也看出，方斗的剑法刁钻古怪，竟能破解他的剑势。 　　但是，剑修之道，本就要随机应变，没有遇到拆解，就束手无策的道理。 　　“好，让我见识下，你的招式如何？” 　　米长顾剑法路子一边，干脆不用剑势，见力道灌入飞剑当中，催促以飞剑相击来攻。 　　“米长顾变招了！” 　　旁边的剑修，当即看出，米长顾放弃优势，不再以剑势压迫敌人，而是转而比拼技巧。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放在先前，米长顾的剑势源源不断，又能随着交手累积，敌人越是支撑，越是陷入劣势，最终必将落败。 　　方斗却是异数，剑走偏锋，将对方剑势破掉。 　　米长顾索性舍弃剑势，一口飞剑刺来，让你不得不应付。 　　当！ 　　半空当中，两口飞剑对撞，如同粘在一起，随即迅速分开。 　　嗖，米长顾的飞剑，似缓还急，每个轨迹都清晰无比，旁观剑修看的清清楚楚。 　　但是，飞剑每次进攻，都让方斗避无可避，不得不以飞剑抵挡。 　　一下下如同打铁，剑锋碰撞的声音，越发响亮。 　　明眼人都看出来，米长顾是要以本伤人，笃定了方斗的底蕴，拼不过他。 　　凌霄城的飞剑技艺，乃是剑仙传授，精妙之处无人能及。 　　是以，米长顾看似剑法缓慢，实则每每命中要害，让方斗只能硬拼。 　　“受教了！” 　　方斗内心感叹，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对方飞剑的变化精妙，堪称教科书般经典。 　　想必在凌霄城中，弟子之间都有类似的见招拆招，传授经验。 　　但是，方斗也怕他。 　　任凭你剑招精妙、千变万化，我的飞剑轨迹，酒席碍你事织锦一般，纵横交错两路，便能交错成锦绣之物。 　　于是，方斗以不变应万变，飞剑来回纵横，封住米长顾的来势。 　　叮叮当当，空中火花四溅，两口飞剑你来我往。 　　起初，是米长顾的飞剑，压着方斗的飞剑，一步步逼近方斗身前，眼看着锋利的剑刃，就要触碰方斗身躯。 　　但是，方斗手腕抖动，飞剑化作疾风骤雨，交织得密密麻麻，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兜住对方的攻势。 　　于是，两口飞剑交锋的场地，逐渐推到中央。 　　时而米长顾飞剑猛地突进几步，几乎戳倒方斗的鼻子，但下一刻，方斗飞剑咄咄逼人，刷刷几下，又推着对方飞剑，越过中线位置，几乎要靠近米长顾面前。 　　“棋逢对手啊！” 　　旁观众人，看得目眩神迷，许久才有人反应，二人竟是大成旗鼓相当的平手之局。 　　这可是大新闻啊，若米长顾的对手，是白帝、青城的弟子，倒也不稀奇，但方斗何许人也？ 　　雪顶山三老的名头，在场大部分人没听过。 　　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剑修晚辈，竟能和米长顾战成平手，无论后续胜负如何，今后必将名扬蜀中！ 　　“有趣啊！” 第四百六十八章 赢了 　　佘御冲面前的热茶，早已凉透了，一旁张磨帮他换了热得。 　　“不必了！” 　　佘御冲望着盏口热气，嘴里实在尝不出滋味。 　　从刚才到现在，张磨已经给他换了七八杯热茶，但佘御冲一口也没喝，眼睁睁看着放凉。 　　他忧心忡忡，其他几人有何尝不是呢？ 　　从刚才到现在，始终没有消息传回，这是最令人煎熬的。 　　方斗若是输了，哪怕受些小伤，也是个结果。 　　但现在，失踪没有消息传回，如同藏在乌云背后的雷霆，坏消息躲躲藏藏，随时可能出现。 　　“哎！” 　　“怎么还没消息？” 　　他们却不知道，委托去查看的那人，早已被交战过程吸引，看得目瞪口呆，忘了回来报信的任务。 　　斗剑场中，方斗和米长顾，盯着对方的步伐，专心操纵飞剑。 　　二人眼下的出手，乏善可陈，没有狂炫酷扎的招数，也没有炫丽多彩的特效，只是你刺我、我砍你，简单粗暴！ 　　简单来说，挡住对方的飞剑，然后伺机进攻，就这两件事儿。 　　这一刻，二人的身份，都在猎物和猎人双重游走。 　　方斗也是兢兢业业，时刻盯着米长顾，生怕他陡然出动奇招，破开防御，伤及自身。 　　殊不知，米长顾也是同样想法。 　　斗剑之法，胜利不是第一位，而是要先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然后寻找对方破绽。 　　这般高明的学问，两人恰好都掌握了。 　　区别在于，米长顾是师父传授，然后在实战中感悟，而方斗却是自行领悟出来。 　　既然打成了持久战，区别就出现了。 　　方斗心知米长顾是强敌，所以没有奢望获胜，飞剑施展得滴水不漏，生怕露出破绽，被敌人抢入身边。 　　但是，米长顾却瞧不起方斗，认为他是侥幸，存了必胜之心，自然时刻都在寻找获胜的契机。 　　终于，他找到了。 　　目光透过剑光交错，米长顾陡然发现，方斗额头渗出几滴汗珠，虽然顷刻间蒸发消失，却瞒不过他双眼。 　　“这是透支法力了！” 　　米长顾注意到这个细节，心头笃定，纵然剑法精妙，那又如何，你比得上我凌霄城的吐息内炼之法吗？ 　　蜀地剑修中，以三大顶级剑仙的吐息内炼法，列为顶尖之列。 　　其他中小层次的剑修，也有剑法精妙、值得一观的，但输在吐息法孱弱，纵然有流星一现的天才，最终都退散不见。 　　唯有米长顾这样的剑仙弟子才知道，吐息内炼方为根本。 　　剑法可以模仿，唯独是吐息内炼之法，不得真法，谁也无法模仿！ 　　“天人吐息法！” 　　此乃凌霄城内穿的吐息法，也是米长顾底牌之一。 　　曾几何时，他也遇到剑法超过自身的强敌，最终硬生生凭着吐息内炼的深厚底蕴，将对方硬生生耗死。 　　眼下，他见方斗‘体力不支’，心头一喜，总算抓住胜机了。 　　但是，米长谷胸有城府，并非表现在脸上。 　　他手上的飞剑，仍保持先前节奏，沉稳无比。 　　刷，某个瞬间，飞剑上气势爆发，如同九天挂落的瀑布，冲刷出层层气浪，往方斗头顶压落。 　　方斗的飞剑被一冲，竟然旋转着往下落。 　　“果然没气力了！” 　　米长顾双眼发亮，知道方斗没能像先前，将剑势斩断，已经是黔驴技穷的表现。 　　“小剑修，就是小剑修！” 　　他神情变得倨傲，手掌往下压，操纵飞剑带着浩然剑势，以碾压姿态，横扫方斗一人一剑。 　　这时候，方斗收起青铜飞剑，往后倒退几步。 　　落在众人眼中，这是不敌对方，想要抽身后退的征兆啊！ 　　“败了，果然败了！” 　　在众多旁观剑修看来，方斗能撑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如今落败才是正常现象。 　　尽管如此，无人鄙视方斗，以雪顶山弟子身份，能和米长顾交手到现在，实属超常发挥、虽败犹荣。 　　米长顾，心头松了口气，果然还是赢了，若是此战出现变数，他凌霄弟子的名声，必然会大打折扣。 　　百战百胜的凌霄弟子，才是凌霄弟子，只要败了一场，那就再也没脸外出行走。 　　刷刷，飞剑裹着厚重剑势，凌空往下压落。 　　那场面，如同陨落天降，积累了数十万里的势能，瞬间降临人间，连粉末微尘都能压得粉碎。 　　方斗身周，河滩上随处可见的鹅卵石，同一时间遭受重压，当场化作遍地粉末。 　　至于方斗本人，则是眯眼抬头，露出得逞的微笑，那模样，就像是看着小母鸡送上门的黄鼠狼。 　　“不好！” 　　米长顾见到这个笑容，胸口如同大锤击中，下意识觉察不妙。 　　一团光芒，在方斗掌心点燃，顷刻间从指缝爆发，化作万千细丝。 　　这些细丝，破入从天而降的剑势中，瞬间将其扎的千疮百孔。 　　方斗十指接连跳动，像是穿针引线的姿势，这次不是‘裁’，而是‘缝’。 　　他以万千剑气，将米长顾的剑势，和地面缝制一处。 　　米长顾心头一沉，觉得飞剑刹那间，变得沉重千百倍，如同强力胶水粘住，一步步往地面坠落。 　　刚开始，还是他主动进攻方斗，以居高临下的威势，但到后来，完全脱离他的控制。 　　“不好！” 　　等米长顾察觉不对，已经晚了。 　　方斗双手合拢，掌心倒扣往下压，起了一锤定音的效果。 　　尘埃落定，米长顾的飞剑，横在河滩边上，看似无拘无束，实则动弹不得。 　　“呼呼！” 　　方斗大口呼吸，心头畅快无比。 　　赢了。 　　四周鸦雀无声，久久不能消化。 　　眼前这幅场景，太过诡异了，米长顾飞剑落地，等同于输了，但他本人迟迟没有开口，难道还有翻盘的机会？ 　　方斗抱起双臂，望着米长顾，“给你机会，将飞剑取回，咱们再斗！” 　　米长顾没有回答，他若能取回飞剑，哪会想现在这般束手无策！ 　　对他来说，飞剑落地，已经和斗败无疑。 　　四周人群，开始微微骚动起来，不少人看出，米长顾这是输了，连飞剑落地都无法取回。 　　方斗这边，飞剑在身前缓缓浮沉，仍有一战之力。 　　也就是说，这场斗剑，凌霄弟子米长顾输了，反倒是籍籍无名的雪顶山弟子，方斗赢了。 　　这个消息太劲爆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拉偏架 　　“嗖嗖！” 　　突兀的御剑声响起，人群中的剑修们纷纷抬头，看来人是谁。 　　这场斗剑，眼看着是方斗赢了，只剩下米长顾亲口承认。 　　但是，突入起来的剑修，打破这份安静。 　　若来人是凌霄城的，必然不会坐视米长顾输了这场，后续又有更多好戏看了。 　　方斗也戒备起来，光是听御剑声，就知道来着的实力不弱，好几个不在米长顾之下。 　　“难道，真是凌霄城大部队？” 　　这时候，有人目力绝佳，看出来人是谁。 　　“不是凌霄城，是白帝城的！” 　　当场哗然，白帝城非但不是友军，还和凌霄城多有摩擦。 　　双方弟子之间，遇到了就要分个高下，远远算不上友好。 　　方斗松了口气，既然不是米长顾的友军，无需担心了。 　　“你还不认输？” 　　方斗目光锐利，刺在米长顾脸上。 　　米长顾咬着牙齿，太屈辱了，输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剑修。 　　雪顶山，算是干什么的？这下脸丢大了。 　　可是，让他亲手认输，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简直比杀了他更难受。 　　“凌霄城的脸面，绝不能丢！” 　　米长孤咬咬牙，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爽朗的大小声。 　　“哈哈哈，我们错过了什么？” 　　一行人从天而降，个个身穿白衣，手腕缠着金色袖带，身上带着尊贵之气。 　　“这是白帝门人！” 　　原来，白帝城收徒，多为蜀中名门望族，再加上白帝是古蜀帝后人，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 　　米长顾心头一松，见到这群白帝门人，脱口而出，“鱼非江！” 　　白帝门人，足有七八人，带头的青年，名为鱼非江，也是闻名蜀中的剑修天才。 　　米长顾脸色一红，平日他若是遇到鱼非江，纵然不拉着斗剑，也要斗几下嘴。 　　但现在情况尴尬，自己刚输了一场，没脸见人。 　　鱼非江身为白帝门人，一向和凌霄城不对付，得知详情后，还不知道会如何奚落他？ 　　米长顾闭上双眼，罢了，输就输了，干脆认了也好，何必等到鱼非江出言羞辱。 　　就在他即将开口认输时，鱼非江微笑着开口了。 　　“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一场小小切磋而已。” 　　刚才的斗剑，亲眼目睹者何止千百，鱼非江很快便打听到来龙去脉。 　　“这位方斗，你是雪顶山的弟子？” 　　方斗不知他的来意，点了表示承认，没有多说什么。 　　鱼非江悠然说道，“贵山的三老，佘、张、李三人，剑法独树一帜，早有耳闻。” 　　光是这句话，方斗对他的评价，就比米长顾高了几分。 　　白帝门人，不愧是剑修中的贵族，这份底蕴，足以令人惊叹。 　　“听闻刚才，二位因为小小冲突，举剑切磋，恕我直言，这可不好！” 　　鱼非江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同时朝着方斗和米长顾，“眼下斩鬼大祭在即，我们蜀中剑修齐聚在此，是为了斩杀恶鬼没保护一方安宁的大事，因为小小冲突而举剑殴斗，这是不明智的行为。” 　　他看向四周人群，“我等剑修，应当暗中磨剑，积蓄力量，待到中元鬼节之际，多杀一头恶鬼，就能保住几位百姓！” 　　“二位在此斗剑，白白损耗气力，于大局无补，实在是不妥！” 　　四周的剑修们听了，纷纷喟叹道，“不愧是白帝剑仙的弟子，深明大义。” 　　他们被鱼非江的话感染，也绝对死斗徒增伤亡，白白浪费气力。 　　米长顾听完，拱了拱手，“鱼非江，你说的有道理！” 　　鱼非江点了点头，看向方斗，“这位方斗，你意下如何？” 　　方斗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恕我直言，能让一让吗？” 　　鱼非江微微一愣，问道，“为什么？” 　　方斗指向他身后的米长顾，“我们刚才斗剑，只剩下收尾了，你挡着米长顾认输了。” 　　这时候，许多人反应过来，合着你大义凛然，就是要打断斗剑，混淆米长顾落败的事实。 　　怎么白帝城和凌霄城，这次竟同流合污啦？ 　　米长顾看向方斗，眼神愤怒，好好的谋划，都被你破坏了。 　　事实上，三大剑修门派，虽然内部竞争不断，但他们都自认是蜀中剑修正宗，对其他中小流派看不上眼。 　　鱼非江今日参入其中，对米长顾施加援手，不是为了凌霄城，而是为了三大的地位。 　　雪顶山籍籍无名，名下弟子若击败凌霄城的高徒，若是传扬出去，连带着白帝、青城的威名遭受动摇。 　　如此恶劣的情况，鱼非江绝不允许发生。 　　他一番义正言辞，周围剑修都信服了，唯独是方斗不为所动。 　　鱼非江身后的白帝门人们，开始说话了。 　　一位娇俏的少女，看上去就是养尊处优的美少女，指着方斗呵斥。 　　“你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剑修，就知道争强斗狠，全然不懂大局。” 　　“刚才鱼师兄说了，眼下大战在即，私斗毫无意义！” 　　“更何况，历年斩鬼大祭，凌霄弟子都是中坚骨干，米长顾更是凌霄弟子的翘楚。” 　　“将来斩鬼大祭时，米长顾能立下的功劳，必定比你更多。” 　　“你存心想要赢他，无非是图一时虚名，却要败坏将来斩杀恶鬼的大局，此罪你担当得起吗？” 　　一顶大帽子戴上来，方斗都惊呆了。 　　不顾大局？ 　　公平的一场斗剑，分明是自己赢了，却被牵扯到大局，被对方一说，自己赢了米长顾，搞不好成了千古罪人。 　　“久闻白帝城剑法无双，是否为蜀中第一，尚且存疑！ 　　但现在看来，这份颠倒黑白的口才，若是列为第二，无人敢自居第一！” 　　方斗语气中带着嘲讽，毫不留情开口。 　　少女被噎得满脸通红，指着方斗，“你，你，你……” 　　“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磕巴了？” 　　方斗摊开双手，无奈说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你们就是说破了天，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再看周围的剑修们，虽然口头不说，但显然心中都有了意见。 　　毕竟，今天这场斗剑，方斗绝地翻盘，属于草根逆袭的奇迹，对他们来说感同身受，代入感太强。 　　结果呢，白帝、凌霄联合起来赖账。 　　合着你们两家的偌大声明，都是这么来的，打赢了大肆宣扬，斗输了矢口否认？ 　　啧啧！ 第四百七十章 猎鬼 　　方斗这边，和凌霄、白帝两家的弟子，起了纠纷。 　　佘御冲这边，正在听刚返回的报信者，描述刚才斗剑的结果。 　　“你可算回来了，快来！” 　　佘御冲几人，见到对方姗姗来迟，顾不得怪罪，当头就问结果。 　　“赢了，赢了！” 　　这剑修满脸震惊，他也是被反转惊到的群众之一，怎么也没想到，方斗还能获胜。 　　想到这里，他看向佘御冲时，带上几分敬佩。 　　能教导出这般优秀弟子，佘御冲也是深藏不露啊！ 　　“果然输了！” 　　张磨和李炼二人，自动将‘赢了’的结果，脑补成米长顾赢了。 　　佘御冲面带惆怅，果然还是不行啊，但方斗能支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孩子，伤的重吗？” 　　佘御冲叹息过后，关切询问方斗的情况。 　　在他想来，方斗支撑到现在，肯定全身伤痕累累。 　　一旁的丘望月，从怀中掏出黑色药膏，“我莲花山的药膏，治疗剑伤效果奇佳，必能保住贤侄根基。” 　　蒋道理也是哀伤，“可怜的孩子！” 　　报信的人眨了眨眼睛，貌似造成误会了呢！ 　　“那个，两个都没受伤！” 　　佘御冲听完，松了口气，“没受伤就好，看来米长顾是手下留情了。” 　　转念一想，莫非是雪顶山的名头庇护，米长顾有所顾忌，方才没下死手？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米长顾压根不知道，雪顶山在哪里？ 　　“不愧是凌霄城弟子，气度非凡！” 　　其他几人，也都啧啧称赞，都为方斗安然无恙高兴。 　　怎么我被无视了？报信人有点懵，话还没说完，就被你们脑补成什么样子了？ 　　“都听我说，斗剑结果是，方斗赢了，米长顾的飞剑被打落地面。” 　　话音刚落，现场安静几分钟。 　　佘御冲率先开口，纠正他的错误，“方斗的飞剑落地，这样没什么，米长顾赢了就是赢了，咱们也认，你无需编瞎话来安慰我们！” 　　报信人哭笑不得，真话还没人信，“不是，真是你的弟子方斗赢了！” 　　一时间，他觉得百口莫辩，心里委屈不已。 　　佘御冲自嘲笑着，接连摇头，“怎么可能？” 　　张磨、李炼和蒋道理、丘望月，也是一万个不信。 　　“你们等着，我去拉个人来，你们问他！” 　　片刻过后，报信人拉着一位秃顶老头，“这位是独脚叟，你们问他！” 　　独脚叟见到佘御冲，立马双眼反光，“莫非，您老就是雪顶山大山主，佘御冲道友？” 　　佘御冲拱了拱手，“道友客气了！” 　　“不客气，初次见面，还要恭喜佘道友，教出一个好弟子，能击败凌霄弟子！” 　　佘御冲听他一字一句，说到最后时，内心尽管早有预感，还是砰砰乱跳。 　　“赢了，方斗竟然赢了！” 　　佘御冲天旋地转，倒退几步，两位义弟赶忙将他扶好。 　　“佘兄，恭喜恭喜！” 　　蒋道理和丘望月的恭贺声，在佘御冲听来，仿佛从很远传来。 　　方斗赢了和凌霄弟子的斗剑，这番意外之喜，如同做梦一样。 　　“独脚叟道友，你来详细给我讲讲！” 　　佘御冲一把拉着秃头老者，热情邀请他说话。 　　报信人满脸幽怨，话说我才是送信的，你忘得也太快了。 　　好在，张磨李炼也围过来，向他打听斗剑的过程。 　　“错过了，错过了，这么精彩的斗剑，我们身为长辈，竟然没有在场！” 　　佘御冲等人，听着二人讲述，心中痒痒的，悔恨不已。 　　尤其是，报信人和独脚叟口中，每当提到方斗，对他的表现大加赞赏，佘御冲三人听了，如同三伏天喝啤酒，爽到心底。 　　听别人当面夸自家的孩子，真乃人间一大快事！ 　　独脚叟毕竟来得更晚，比报信人多看了后续的发展，脸色微微一暗。 　　“只是，方斗的情况，现在不是太好！” 　　“怎么了？”佘御冲起身，捏紧拳头，“莫非是凌霄城想报复？” 　　“当然不是！” 　　独脚叟摇了摇头，“是白帝城的人，他们双方勾连，不想承认方斗获胜的事情！” 　　“凭什么？” 　　张磨愤怒开口，“他们也太霸道了，斗剑输了也不承认？” 　　独脚叟摇了摇头，“现在，双方僵持着，方斗胜算不大！” 　　对方是凌霄、白帝两大，方斗孤身一人，咬着牙也撑不了多久。 　　佘御冲闭上双眼，端起凉茶一饮而尽，朝两位义弟开口，“走！” 　　张磨和李炼眼见佘御冲离去，反应过来，追上他的背影，“大哥，等等我！” 　　“他们去干吗？” 　　蒋道理有些摸不着头脑。 　　丘望月笑道，“给自家孩子撑腰啊！” 　　蒋道理一捶掌心，“有道理啊，毕竟方斗光明正大赢了，无论如何也该认！” 　　“走，同去，同去！” 　　佘御冲三人，艰难挤开人群，刚开始很是困难，直到有人认出他们，提了一句‘这是雪顶山三老，方斗的长辈’。 　　接下来的路程，顺畅无比，很快到了斗剑场地的前沿。 　　“方斗！” 　　佘御冲三人，见到场中站着两伙人，其中一方就是方斗，对面却是人多势众的两大势力。 　　佘御冲正要冲上前，和对方好好理论，冷不丁听到方斗开口。 　　“就这样吧，我们即刻出蜀，猎杀恶鬼，以战绩定输赢！” 　　我们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佘御冲左右环视，抓住一个摇头晃脑的剑修，追问道，“他们在谈什么？” 　　这剑修是个话痨，迫不及待解释起来。 　　原来，方斗几番追问，米长顾目光躲闪，始终咬牙不肯认输。 　　一旁白帝城众人拉偏架，只是以大义逼迫方斗。 　　方斗几次追问无果，心头怒火，当即朝米长顾质问。 　　“既然斩杀恶鬼、保境安民是大局，那我们就以大局定输赢！” 　　“眼下虽然未到斩鬼大祭，但蜀道之外，已经有游鬼前锋出现。” 　　“你我二人，不带同伴，就一口贴身飞剑，出蜀斩杀恶鬼，看谁杀的多、杀得恶鬼厉害？” 　　“如此可好？” 　　话说打这个份儿上，众目睽睽，白帝门人也无法在转圜了。 　　米长顾本就憋屈，心想斗剑打不过，斩杀恶鬼还怕方斗吗？ 　　他已经参加十年斩鬼大祭，经验丰富，必定能胜过方斗。 第四百七十一章 出发 　　“好胆气！” 　　方斗这个建议提出，顿时占据主动权。 　　先前白帝门人们，以鱼非江为首，口口声声大义，仿佛方斗击败米长顾，就是破坏大局的罪人。 　　现在，方斗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同样以大义，逼迫他们不得不答应。 　　毕竟，对于剑修们来说，斩杀阴鬼是毋庸置疑的大局。 　　鱼非江等人，也不再提出异议，在他们看来，方斗这是自寻死路。 　　剑修之间斗剑，还有留手的余地，但斩鬼则不同，稍有差池便死无全尸。 　　米长顾是凌霄弟子，参加多次斩鬼大祭，功勋卓著，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听熟悉雪顶山的剑修说，眼前这位方斗，从未参加过斩鬼大祭。 　　历年来的斩鬼大祭，都是佘御冲三老参加，未曾带过一个弟子。 　　这下子，主动权回到米长顾等人手上。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米长顾朝鱼非江点头，帮到这个份儿，他已经没有更多要求了。 　　鱼非江看向方斗，点头问道，“这可不是小事，事关生死，需要问你的长辈吗？” 　　方斗尚未开口，人群中响起声音，“长辈在这呐！” 　　众目睽睽之下，佘御冲三老挤出人群，走向方斗。 　　“方斗，你做的不错，没给雪顶山丢脸！” 　　佘御冲说出这句话，还想再说，但一时间堵在胸口，想不出说什么。 　　“大哥，把东西给他！” 　　听到张磨李炼提醒，佘御冲这才回过神，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简。 　　“这是我们历年来，参加斩鬼大祭积累的资料，你或许能用上！” 　　一旁的米长顾和鱼非江等人，见状也不阻止。 　　游鬼大军中，各种类型的恶鬼层出不穷，多有各种奇异凶猛的能力，令人烦不胜防。 　　甚至于，那些押运的鬼卒，佩戴法宝，具备奇异力量，也是不容小觑。 　　每个剑修门派，都有积累的资料，那都是用人命换来的。 　　若论积累深厚，无人比得上三大门派，即便佘御冲给方斗资料，差距还是太大了。 　　“去吧！” 　　三老纷纷叹了口气，知道此举势在必行。 　　剑修之道，最看重迎难而上的真男儿，畏缩不前令人鄙夷。 　　先前米长顾不肯认输，所以这次方斗主动挑战，他无论如何也退让不开。 　　战就战吧！ 　　方斗朝佘御冲三人拱手，剑光升起，化作一道长虹，朝栈道方向飞去。 　　米长顾见状，也御剑紧跟其后，身后鱼非江等人，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剩下的剑修们，纷纷猜测，这次结果会是什么。 　　经历刚才反转，不少人开始对方斗有信心，毕竟这是中小门派的逆袭。 　　曾几何时，三大门派的弟子，从来都是天之骄子，睥睨世间。 　　多少中小门派的剑修弟子，一旦遇到凌霄、白帝和青城的人，无不是憋屈。 　　他们亲眼见到，敬若神明的长辈，被对方呼来喝去，偏偏不敢反抗。 　　三大剑仙威势凛然，将蜀中其他门派，都视作奴婢。 　　连同斩鬼大祭，都成了他们表演的场所，每代有出色的年轻弟子，都会趁机大放光芒。 　　对于剩下的中小门派来说，斩鬼大祭是修罗场，与阴鬼恶鬼厮杀，时刻走在生死线上。 　　但是，一切荣耀，大都归于三大门派。 　　外界只知道，蜀中剑仙的名头，实际上，这个荣耀只代表三大剑仙，剩下千千万万的剑修们，不过是被忽略的对象。 　　无数剑修们，身处底层，却不甘于平庸，内心深处，始终抱着逆袭的奇迹。 　　恰恰在今日，方斗代替他们，完成这个梦想。 　　“一定要赢！” 　　或许那些年迈的剑修们，已经认定事实，内心不抱希望。 　　但年轻气盛的弟子们，内心热血仍在燃烧，将方斗视为偶像。 　　人群中，开始涌现不同的情绪。 　　“方斗也太不自量力，侥幸斗剑占了上风，就以为能在斩鬼中得胜，小心丢了性命！” 　　一个老成的剑修，自以为看透世情，缓缓开口。 　　“少来冷言冷语，换成你是，干么？” 　　旁边的年轻剑修，气势冲冲，揪着他质问。 　　“松开松开！” 　　“自己想做烂泥，还不许别人向上？” 　　于是，人群中双方开始争执起来，分为不看好、力挺双方。 　　“这么热闹？” 　　嗖嗖，从空中落下许多剑光，米长顾和鱼非江见了，神情慎重起来。 　　这次来的，是青城剑修，身着打扮都是道人模样。 　　但是和外界的道修不同，他们身上没有多余的配饰，只是带着一口剑，或者飞剑炼化成的剑器。 　　白帝、青城两派的剑修来了，反倒是最先出发的凌霄，还未来到。 　　青城来的是大师兄慧剑，为人谦和，身上带着修道人独有的缥缈之气。 　　“奇了，三家最强的门人，怎么都没过来？” 　　青城最强的弟子，不是大师兄，而是二师兄‘少渔翁’。 　　凌霄的钧天锋、白帝的帝子剑，也都没有出面。 　　慧剑落地，听到这次斗剑的事情，连带着双方的赌斗，来了兴趣。 　　“若能以斩鬼为争斗，这可是一桩美事！” 　　在慧剑面前，鱼非江径直说道，“米长顾斩鬼十年，经验丰富，还要胜过雪顶山三老，已然稳赢了。” 　　毕竟，历年来，米长顾和同门出没，参与斩鬼大祭，遇到的都是大场面，经验丰富。 　　反观方斗这边，只有佘御冲三人给出的资料，远远跟不上。 　　“距离斩鬼大祭，还有些日子，让他们运动运动也好！” 　　鱼非江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怎么凌霄的人还没来？” 　　他已经问过米长顾，对方早已外出，没有跟着大部队出发，就近来到聚集地方。 　　至于凌霄城的人，早已出发，却迟迟未到。 　　鱼非江猜测，莫非遇到什么状况。 　　慧剑摇摇头，“不知道，带队的师叔，半途收到什么消息，外出办事了，到现在还没归来！” 　　鱼非江听了，脸上露出惊愕。 　　慧剑注意到他的表情，惊道，“你们也是？” 　　鱼非江没有说话，因为这是实情，白帝城的长辈们，也是半途离开，让他们直接来聚集。 　　二人见面交流，发现这次的斩鬼大祭，情况格外不同。 　　莫非，会有什么变数？ 第四百七十二章 鬼如潮来 　　方斗来到栈道，发现这次格外不同。 　　山谷、平地各处，泛起灰蒙蒙的雾气，阴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鬼气！” 　　百鬼入蜀，固然是常识，却不意味着，蜀中就没有阴鬼了。 　　历年来战乱、饥荒、疫病，蜀中也不太平，横死的怨鬼不在少数。 　　越是靠近七月十五，阴气聚集，当地就越是危险。 　　上次入蜀，方斗眼前见到，尚且是人间景象。 　　但这次，栈道望不出去十步，石上木梯便已隐没在雾气中。 　　灰雾中人影绰绰，凑近了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耳边嘈杂不断，时而老妪低声哭泣，时而怨妇尖利怪笑，时而婴儿呱呱而泣。 　　大白天行走日头下，全身如同裹着寒冰，刺破皮肤，深入五脏六腑。 　　方斗御剑而行，穿破层层迷雾，才走了十里路，就比平常长途跋涉更累。 　　“好家伙！” 　　方斗猝不及防，面前灰雾中，猛地钻出一头大头鬼。 　　这头鬼物，头大如磨盘，偏偏身躯瘦小如柴，像是在山道蹦跳的圆球。 　　扑面而来，大头鬼吱吱嘎嘎，像是在嘴里咀嚼石子，凶猛扑向方斗。 　　“最低级的恶鬼！” 　　先前斩杀的那股游鬼大军中，没出现过大头鬼。 　　先前方斗就有了经验，虽然同为阴气聚集，但恶鬼不同于普通的孤魂野鬼。 　　等闲的阴鬼，惧怕阳光、烈火和桃木，许多手法能灭杀。 　　恶鬼则不同，体表坚硬如钢铁，能抵挡利器攻击，还有反杀的各种手段。 　　方斗一路上，早已看了佘御冲的记录，轻车熟路出剑，对着大头鬼划落。 　　大头鬼见到剑光，吐出舌头，张开深邃的大嘴，一口吞入剑光。 　　下一刻，剑光炸开。 　　整个大头鬼，当即爆散成无数阴气。 　　方斗甩了甩手，“胆子真大，连我的剑光都敢吞！” 　　小插曲过后，方斗继续往前行进，路上灰雾当中，偶尔藏着一两头鬼物，猝不及防冲出，也是令人头疼。 　　好在，方斗手中有玉简，对照里面的内容，总能看出鬼物的特色，针对性下刀，往往起到事半功倍效果。 　　冲出栈道之后，方斗望着眼前平原，瞪大双眼。 　　“这是沦陷了？” 　　人间如同化作鬼蜮，头顶上空遍布上万个漆黑的气旋，如同长在穹顶的毒瘤。 　　明明是大白天，阳光微弱的可怜，光线反而隐晦不明。 　　一望无尽的平原上，到处都是游鬼的阵营，缓缓从地平线方向，朝着入蜀的方向蠕动过来。 　　眼前此情此景，就像是洪水泛滥人间，铺面整个地面，根本没有幸免于难的地方。 　　“天灾！” 　　方斗看得头皮发麻，这一刻才知道，为什么以蜀中剑仙的本领，还要对斩鬼大祭如此重视！ 　　眼前这幅景象，便是有通天的实力也无法应付。 　　先前那股数万的游鬼，与之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 　　如今出现的先锋部队，已经有了淹没世间的势头，这么多阴鬼恶鬼，根本就杀之不尽。 　　斩鬼本是为了保民，这么多阴鬼，根本杀之不尽。 　　只要有一两个漏网之鱼，最终都将肆虐人间。 　　“哎！” 　　方斗正自叹息，突然见到身旁一道弧光闪烁，扎入头顶的乌云当中。 　　是米长顾！ 　　此人也冲出栈道，二话不说，冲入滔滔的恶鬼大潮当中。 　　“现在就开始了！” 　　方斗笑了笑，同样驾驭剑光，紧随其后。 　　孤身闯阵，也有讲究，千万不能傻乎乎，朝着恶鬼最多的核心去。 　　须知，来自各方的游鬼群，彼此间也有缝隙，这才是趁虚而入的好入口。 　　方斗心想，以如潮鬼群为布匹，自身驾驭飞剑，就像是一根细针，扎入孔隙当中。 　　“好！” 　　期间，方斗剑走如龙，在众多鬼阵旁游走，趁机斩杀了不少阴鬼。 　　在他腰间，玉简不断闪烁，记录斩杀的过程，这是稍后定下功绩的证据。 　　“嗯！” 　　无边无尽的游鬼大军中，也有不少柱子般的身影，鹤立鸡群般站着。 　　这些是强大的恶鬼，形象各异，带着风格不同的丑陋和狰狞。 　　“人头葡萄！” 　　方斗的目光，被其中一个吸引。 　　这头恶鬼身材高大，全身红皮，如同煮熟的龙虾，蒸腾着黑烟蒸汽。 　　在他腰间，挂着一串串人头，像是熟透的葡萄，粗略数去，足有几百个。 　　这些人头，残存着凝固血迹，男女老少都有。 　　方斗见到的瞬间，心神猛地一顿，随即起了杀心。 　　玉简记录中，这头恶鬼名为‘血葡萄’，最喜欢吃人身躯，留下人头挂在身上，当做炫耀的饰品。 　　从残害百姓方面，‘血葡萄’恶鬼，算是数一数二。 　　“今日，就拿你开张！” 　　方斗对着飞剑吹了口气，化作细微的游丝，送到空气当中。 　　“唔！” 　　这头恶鬼似有察觉，停下了脚步，身周跟随的阴鬼、恶鬼，也都停了下来，四处巡查起来。 　　上了规模的游鬼，不同于单打独斗，就和蝗虫一般令人头疼。 　　嗖嗖嗖，青铜飞剑化作的细丝，对着恶鬼‘血葡萄’晃动几下。 　　“哗啦！” 　　在他腰间悬挂的人头葡萄，原本是以头发变成绳索，然后悬挂在身上。 　　没想到，方斗甩出飞剑，将头发斩断，数百个人头哗啦如水泄地。 　　恶鬼‘血葡萄’急了，这可是战利品，急忙张开两只蒲扇般的手掌，就要将人头捞住。 　　这时候，微弱的游丝猛地暴涨，化作一道门板大的飞剑，对着他当头砸落。 　　恶鬼猝不及防，猛地膨胀身躯，身上红皮闪烁光芒，先是烧得发亮的炭火。 　　这一刻，他将身上的防御，已经提升到极致，抵挡一下飞剑，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惜，他遇到了方斗。 　　青铜飞剑，落在恶鬼身上，下一刻疯狂缩水，化作绣花针般，钻入恶鬼毛孔当中。 　　一瞬间，飞剑在恶鬼‘血葡萄’体表下，疯狂流传。 　　几个呼吸的时间，这头恶鬼遭遇破防，当场被刺得千疮百孔。 　　“灭！” 　　方斗食指竖起，召唤飞剑暴涨，一道剑光如圆柱，在恶鬼脚下升起，将其撑爆成漫天灰雾。 　　首战告捷，斩杀恶鬼‘血葡萄’！ 第四百七十三章 百鬼图鉴 　　方斗杀了恶鬼‘血葡萄’，场景被录入其中。 　　这次赌斗，以斩杀恶鬼为功劳评定标准，数量越多、品级越高，就能获胜。 　　那些孤魂野鬼，品级不高，杀之如砍瓜切菜，没有多大价值。 　　越是稀有、强大的恶鬼，评分越高。 　　所以，刚才米长顾抢先飞出，就是生怕方斗抢走功劳。 　　“这么多游鬼大阵，别说我们两人了，就算是三大门派的弟子都来了，也瓜分不完！” 　　方斗心里，很是不以为然。 　　这时候，‘血葡萄’周围的恶鬼，察觉到首领被杀，开始骚动起来。 　　方斗身上的生人气息，此刻就像是旺盛的火炬，吸引四面八方的目光。 　　“活人，吃了它！” 　　人群中传来声音，方斗大惊失色，能开口说话的鬼物，莫非是‘鬼王’一流的顶尖恶鬼。 　　‘鬼王’，等同于妖怪中的王者，乃是媲美真人的终极存在。 　　“不好，快走！” 　　方斗拼命驾驭剑光，插入各游鬼大阵的缝隙，拼命往前逃窜。 　　在他背后，某个恶鬼大阵中，一头仗着鸟嘴的鬼物，身上长满羽毛，拼命叫嚣，“抓住他，抓住他！” 　　但四周的鬼物，却没有听从他的命令，显得磨磨蹭蹭。 　　“好险！” 　　方斗飞出几丈之外，再度翻出佘御冲的玉简，翻看内部的资料。 　　佘御冲参加的斩鬼大祭，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九十，遇到的恶鬼种类之丰富，足以制作百科图鉴。 　　除了‘血葡萄’外，剩下的还有更恶的鬼物，都位列其中。 　　比方说，有一种‘提灯鬼’，喜欢提灯而行，周边雾气缭绕，最擅长隐匿行踪，飞剑都很难斩杀。 　　‘子母鬼’，一鬼行走，百子相随，非常棘手。 　　尤其是，游鬼形成大阵，阴森鬼气直冲云霄，将阳间化作鬼蜮。 　　剑修闯入其中，若是稍有不慎，就会被阴气入体，就有可能阴沟翻船。 　　“有趣，我非得要，将这上面的各种鬼物，都收集全了！” 　　方斗起了集邮的心思，朝着前方望去，发现某个地方，绿油油的鬼火，像是无数灯笼齐聚。 　　这幅征兆，恰好是‘提灯鬼’出没的样子。 　　“走！” 　　方斗驾驭剑光，接连穿梭了几十里地，终于到了那片地方。 　　只见雾气缭绕，五步之外便无法看清，脚下土地像是被吞噬般。 　　“呼呼呼！” 　　粗重的喘息声，从四周的雾气传来，像是老人口中含着一口痰，艰难呼吸的声音。 　　方斗按住飞剑，感受四周气息，发现几团强烈的阴气团，此起彼伏，正在飞速移动。 　　绿色鬼火的光芒，也是化作光带，在雾气中浮沉不定。 　　“来得好！” 　　方斗眉毛跳动，飞剑嗖一声，扎入左前方雾气伸出。 　　“嘎！” 　　一声怪叫，鬼火熄灭一团，雾气当中，污血四溅，斗大头颅滚到方斗脚底下。 　　果然是提灯鬼。 　　这下子，如同捅了马蜂窝，提灯鬼可是群居的习俗，杀了一个，便惹了一窝。 　　周围雾气，剧烈翻滚起来，像是沸腾的开水。 　　一团团鬼火，从四面八方汇聚归来，将方斗都照成惨绿模样。 　　“就怕你们不上门！” 　　正前方雾气破开，像是被人拨开的纱帐，一头恶鬼佝偻身躯，手上提着白纸灯笼，内部燃烧的是绿色鬼火。 　　恶鬼双脚枯瘦无肉，如同山羊蹄子，行走起来迅若疾风。 　　他手上的灯笼内部，鬼火腾一声卷起，声势暴涨，将灯笼整个燃烧。 　　原本拳头大鬼火，顷刻间暴涨成磨盘大，旋转着朝方斗当面扑来。 　　眼前这鬼火厉害，直接作用在灵魂上，血肉之躯难以抵御。 　　“叱！” 　　方斗张口一团雷光，射入鬼火中，当即炸开。 　　绿油油的鬼火，遇到雷光时，发生剧烈反应，体积猛地暴涨百倍，随即消散无踪。 　　背后的提灯鬼，呆呆愣在原地，被方斗一招手，飞剑切割成碎片。 　　“果然，煌煌天雷、震慑妖邪，对鬼物同样有用！” 　　方斗注意到，雷光余波所过之处，阴鬼无不烟消云散，压根没有反抗之力。 　　“提灯鬼，收集完成！” 　　突然间，方斗听到四周，接连响起呱呱怪叫声。 　　“有人再杀提灯鬼，快去，快去！” 　　“不能放他走！” 　　方斗头皮发麻，这里有多少鬼王级的鬼物，难道不是先锋，而是主力队伍？ 　　他来不及细想，乘着剑光逃走，选了个没有声音的方向飞去。 　　“不对啊！” 　　方斗越想越是不对，眼下距离七月十五还有段时间，鬼王级不该出现这么早。 　　可是，按照佘御冲的描述，鬼物若无法修炼到鬼王级，无法开口说话。 　　唯有鬼卒作为阴神之身，具备得天独厚的条件，才能说人话。 　　“肯定有什么不对！” 　　方斗再度翻出佘御冲的玉简，从头翻到尾，仍未找到对应的记载。 　　“鬼物，鬼物！” 　　方斗一边驾驭飞剑，寻找机会斩杀恶鬼，一边躲避‘鬼王’的遥遥指挥。 　　突然，他喃喃自语间，心中偶有感应。 　　“役鬼书！” 　　这本宝贝，可是邙山鬼修的宝物啊！ 　　方斗掏出两块铁牌，对拼一处，严丝合缝。 　　铁牌如同磁铁般吸合，瞬间融为一体，半点裂缝都见不着。 　　铁牌表面的恶鬼，原本栩栩如生，此刻更是活过来了，如同闭着眼睛假寐。 　　“邪门法宝，慎用！” 　　方斗把手按在铁牌表面，眼前浮现无数光字，乃是数不清的鬼物模样，还有修行的文字、图像。 　　“百鬼图鉴！” 　　役鬼书中的图鉴，乃是中原地带的鬼修们，积累无数岁月的精髓。 　　可以说，世间的鬼物，但凡曾出现过，都被收录进入这部图鉴中。 　　别说佘御冲的资料玉简，就算是凌霄、白帝和青城三大，内部的资料库，都比不上图鉴齐全。 　　毕竟，人家专业玩鬼，优势太大。 　　方斗翻阅役鬼书中图鉴，很快找到目标。 　　‘学舌鬼’，生前乃是厌物，好学他人说话，死后自成半人半鸟模样，唧唧咋咋，口吐人言。 　　“原来不是鬼王，是‘学舌鬼’！” 　　方斗松了口气，若非有百鬼图鉴，自己出丑出大了。 　　被区区‘学舌鬼’吓得东躲XZ，这不是笑话吗？ 第四百七十四章 雷光破鬼气 　　一只游鬼大阵中，某个学舌鬼蹦蹦跳跳，硕大鸟头得意洋洋开口。 　　“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谁都能谈得来！” 　　他看向周围的鬼物，一个个阴森森，默不作声，心中优越感越发剧烈。 　　“哈哈！” 　　周围的阴鬼、恶鬼们，沉默不语，纷纷往前缓缓前进，目标正是入蜀的山口。 　　“我……” 　　学舌鬼敢要开口，突然发觉不妙，拼命求救，“救我，救我！” 　　话音刚落，一道飞剑落下，插入他头顶，仔细绞了几圈，将学舌鬼弄得灰飞烟灭。 　　于是乎，这片天地清净了，没了学舌鬼的嘈杂，阴鬼们恢复了平静，继续往前行进。 　　方斗接过飞剑，咂咂嘴巴，“太弱了！” 　　学舌鬼，除了会说话、搬弄是非外，实力和普通的孤魂野鬼同等。 　　方斗接连斩杀了几十头，顺利得处于意料，学舌鬼‘人缘’太差，竟无鬼相救。 　　“算了，继续寻找下个猎物！” 　　…… 　　剑光来回穿梭，将一头恶鬼来回贯穿，阴气翻滚如云。 　　这头恶鬼，头顶长满水草、身上遍布鱼鳞纹，恰恰是‘水鬼子’这珍稀物种。 　　别看水鬼子，就小瞧了他，此恶鬼在陆地上，同样能飞跃如风、力大无穷。 　　操纵飞剑的，恰恰是方斗竞争对手，米长顾。 　　这位凌霄弟子，斩杀恶鬼时，显得意气风发，出手干净利落。 　　水鬼子，头上水草猛地拉长，化作触手，企图抓住米长顾。 　　米长顾侧身一让，手掌刷落下，将伸到面前的水草斩断，还手一剑，刺中水鬼子的足踝。 　　寒光闪过，水鬼子足踝刺穿，身躯站立不稳，往后倒退几步。 　　这时候，又一道见惯飞起，洞穿水鬼子头颅。 　　“明明是鬼物，也太难杀了！” 　　水鬼子头颅爆开，但身躯猛地后退，周围挂了一阵阴风，鬼气聚集而来，重新长出一个头颅。 　　米长顾飞剑入手，猛地爆发剑势，从天而降，将水鬼子笼罩其中。 　　剑势作用下，水鬼子被定在原地，一口气功夫，被贯穿数千下，硬生生打爆成阴气。 　　“哎！” 　　米长顾内心，没有半点轻松。 　　每次斩杀恶鬼，最终没有尸骸，都会还原成阴森鬼气。 　　恶鬼越少、鬼气反而越多，到最后，鬼气氛围浓郁下，越来越多强大的恶鬼诞生，将陷入更加艰苦的时刻。 　　但是，剑修们还不能因为顾忌这个，就停止斩杀恶鬼。 　　“不得不为啊！” 　　米长顾叹了口气，掠过这方土地，继续寻找下个目标。 　　…… 　　“嗯！” 　　战场的另一个角落，方斗也发现同样问题了。 　　理论来说，鬼物生前都是活人，死过一次了。 　　现在他以飞剑斩杀，怎么能将‘死掉’的鬼物，再杀一次呢？ 　　事实就是，飞剑斩杀鬼物，最终爆成阴气，可否说，这些阴气就是鬼物，或者是鬼物的残骸？ 　　当然不能！ 　　鬼物被飞剑斩杀，等同于彻底消失，但他们留下的阴气，还是遗祸不浅。 　　方斗算计过，每斩杀一头鬼物，都会有少量阴气损失，但剩下的阴气仍然可观。 　　这些鬼物在战斗中，能吸收阴气疗伤，乃至重生躯体，甚至还有临阵突破的现象。 　　理论上说，阴气若源源不断供应，鬼物压根杀不死。 　　“治标不治本呐！” 　　方斗终于明白，为何剑修年年斩杀恶鬼，却仍然流毒无穷。 　　阴气的存在，就和鬼卒一般，乃是世间法则的体现，根本无法消灭。 　　剑修可是灭杀阴气组成的鬼物，却无法灭绝阴气，所以才有了每年一度的斩鬼大祭。 　　眼下，方斗斩杀的鬼物，留下的阴气，都会被其他鬼物吸收，发生强化或蜕变。 　　“活脱脱能量守恒定律啊！” 　　方斗接连摇头，这可太糟糕了。 　　剑修都是血肉之躯，但游鬼大军，却又阴气‘永动机’，完全能耗死对方。 　　“得想个办法！” 　　方斗抱着这个念头，又站杀了几头稀有的恶鬼。 　　正当他寻找目标时，猛然察觉到，役鬼书这块铁牌，表面的狰狞鬼头，打了个哈欠，仿佛苏醒了。 　　一瞬间，这件法宝传出饥饿的信号，要求吸收阴气。 　　原来，阴气对役鬼书，也是大补之物啊！ 　　方斗恍然大悟，早就听说过，这件法宝，就是用某个强大鬼物炼制而成。 　　“罢了，能吸多收，就吸多少！” 　　方斗一手持着役鬼书，开始围绕各个游鬼大阵冲杀。 　　他深知以寡敌众，必须用游击战法，绝不冲击大阵中央，只是沿着各边缘撕咬。 　　飞剑不断切割大阵角落，一道剑光下去，就是成千上百鬼物烟消云散。 　　现在不同了，散开的阴气，来不及被大阵吸收容纳，就化作一缕青烟，被役鬼书吸入口中。 　　“咕咚咕咚！” 　　或许是役鬼书的器灵刚睡醒，胃口还很小，但随着时间流逝，吞吸阴气的速度，变得骇人起来。 　　只见阴气被压缩，化作蒙蒙细雨，投入铁牌恶鬼口中。 　　许多弱小的鬼物，在吞吸力道下，当场魂飞魄散。 　　片刻过后，铁牌恶鬼传来催促声。 　　原来，这片区域的游散阴气，已经被吸收完了。 　　但鬼物仍未满足，再想要阴气，只有方斗斩杀恶鬼，爆出阴气了。 　　“好，让你吃个够！” 　　方斗目光扫视，发现不远处，一头壮硕的恶鬼，头生双角、手持石柱，正在缓缓移动。 　　‘山鬼’，皮糙肉厚，从内到外都坚若磐石。 　　刷，飞剑闪过，这头山鬼少了半条胳膊。 　　方斗的剑法，擅长寻隙而入，无需硬钢山鬼的石皮，找到缝隙之处落下，便轻易斩断胳膊。 　　胳膊落地，散开的阴气当场消散无踪。 　　山鬼挥动断臂，发现情况不对，周围阴气太过稀薄，竟无法重生肢体。 　　算了，他想不明白，索性大吼着扑向方斗。 　　这时候，周围的恶鬼阴鬼们，发出各种怪叫，往方斗这边杀来。 　　方斗剑光一勾，扑灭几十头抢在前头的鬼物，退后几步，绕到侧旁出手。 　　他此刻经验丰富，游斗着伺机出剑，片刻过后，就杀得山鬼周围鬼物凋零。 　　“咚！” 　　山鬼被斩杀，硕大身躯落在地面，崩散成浓郁阴气。 第四百七十五章 役鬼书异变 　　役鬼书吸收完阴气，上面的恶鬼打个饱嗝，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方斗心中一动，莫非要发生变化了。 　　从刚才到现在，役鬼书吸收的阴气，已经极为可观。 　　方斗接连斩杀恶鬼上百头，其余无名小鬼不计其数，积攒的阴气都能形成巨大湖泊。 　　如此海量的阴气，岂能还喂不饱铁牌上的恶鬼。 　　果不其然，役鬼书这件法宝，开始发生变化。 　　刷，一道灰色光芒，从铁牌尾部刷，蔓延到顶端。 　　刹那间，铁牌上的恶鬼，气息暴涨一大截，变得更加深邃幽远。 　　方斗脑海中，传来一个信息，猛地大喜。 　　他捏着铁牌，对着地面一晃，当场射出团阴气，化作提灯鬼模样。 　　这头提灯鬼，乃是方斗曾斩杀的那头，手上提着白纸灯笼，内部燃烧绿色鬼火。 　　“有意思！” 　　方斗微笑着，再度晃动铁牌，提灯鬼当场爆开，还原成漫天阴气。 　　下一刻，阴气凝结，化成红皮的‘血葡萄’。 　　这头血葡萄，也是方斗斩杀的那头。 　　接着，阴气再度还原，化成‘学舌鬼’等各种模样。 　　“果然这样！” 　　这头役鬼书，吸收了这么多阴气，开始发生蜕变，生出一项奇妙的作用。 　　凡是被方斗斩杀的恶鬼，都能用这门法宝还原出来。 　　但是，也仅仅如此了。 　　方斗不是修鬼道的，拥有这项能力，实在是排不上用场。 　　“嗯！” 　　方斗还发现，刚才铁牌恶鬼吸收的阴气，大部分存储在法宝深处。 　　也就是说，方斗可以耗费这些阴气，组成一支小规模的游鬼大军。 　　“还是没用啊！” 　　方斗心想，自己是来斩杀恶鬼的，反过来操纵恶鬼大军，又能起什么作用？ 　　弄不好，还会被外人误以为是鬼卒，冤死在剑修手中。 　　“不可行，不可行！” 　　话虽如此，方斗还是忍不住，试验了一二。 　　抽空铁牌中的阴气，可以形成‘山鬼’五百、‘血葡萄’一千二、‘提灯鬼’三千、‘学舌鬼’两万。 　　呃，学舌鬼最弱，所以能转化的数量最多。 　　“若是不求数量，而是聚集在一头身上……” 　　方斗又开始试验，召出一头最弱的‘学舌鬼’，开始灌注阴气。 　　阴气灌输下，这头学舌鬼发生奇妙变化。 　　原本，学舌鬼半人半鸟，鸟头人身，身上长满羽毛。 　　但是，随着阴气灌输，这头鬼物的身躯，裹在大团光芒中。 　　“咯噔！” 　　方斗手中，猛地感受到，仿佛冲破某个隔阂。 　　光团散开，一个身躯枯瘦的老头，身上披着羽毛大氅，佝偻着行走几步。 　　他见到方斗，跪地行礼，“学舌鬼杜忠，见过主人！” 　　还有名字，搞不好是个精英小怪啊！ 　　方斗捏紧役鬼书，抬头问道，“你有何本领？” 　　‘杜忠’捏着八字胡，嘿然笑道，“我有巧舌如簧，能说动人心，颠倒黑白。” 　　所谓‘颠倒黑白’，是营造幻象，迷惑人心。 　　打个比方，若有剑修杀入阵中，陡然遇到‘杜忠’，被他蛊惑了，冲入精英恶鬼无数的大阵，肯定是死路一条。 　　这门本事，乃是群战之中，非常厉害的辅助之一。 　　“好本领！” 　　方斗发现，这头学舌鬼杜忠，充其量就是法师中等，剩下阴气虽多，却再也提升不上去。 　　于是他猜测，或许是鬼物本身限制，于是换成山鬼。 　　山鬼被源源不断阴气灌输，身躯不增反减，变成矮如孩童的身高。 　　但是，原本石头般坑洼的表面，变得细腻光滑，质地也越发变得透明。 　　“宝石怪！” 　　山鬼被提升到法师高等，身躯变成近乎钻石的硬度，个头虽小，力量却强悍了千倍。 　　这时候，方斗再想用飞剑寻隙而入，也是不容易了，因为对方能操纵身躯，将缝隙闭合，硬生生将飞剑夹住。 　　“果然！” 　　方斗又尝试了‘血葡萄’等鬼物，发现提升的极限，就是法师高等。 　　终于可以肯定，鬼物以阴气提升的极限，乃是法师境界。 　　方斗的目光，最终落在铁牌上的鬼头上，这头恶鬼吃饱了，双目再度闭合，似乎重返睡眠。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曾几何时，方斗也以为，铁牌中封印的，乃是一头精英恶鬼。 　　但现在看来，闹不好，这鬼头的主人，是一头‘鬼王’啊！ 　　幸好，这头恶鬼吃了阴气，再度进入沉眠。 　　方斗都不敢想象，若是让他吃了足够阴气，是不是会脱困而出，反噬自身？ 　　要知道，眼下整治斩鬼大祭，到处都是游鬼大阵，这是现成的粮食啊！ 　　方斗收起役鬼书，打定主意，不会再动用这门鬼修法宝了。 　　但是，第二天，他开始打脸了。 　　因为，役鬼书经过一夜休息，上头的铁牌鬼首，再度传出进食的渴望。 　　这下麻烦了，鬼首苏醒了，原来不是一顿就完，而是每天一顿。 　　方斗想要压制，但铁牌中的恶鬼，隐约传出危险般信息，令他胆战心惊。 　　没法子，只好继续斩杀恶鬼，喂养铁牌。 　　好在，经过刚开始苏醒，铁牌中的恶鬼，对阴气进食的要求更少了。 　　这让方斗少许有些安慰。 　　如今上了贼船，不，是鬼船，总不能空手回去。 　　方斗摸着下巴，举着役鬼书，召出学舌鬼‘杜忠’。 　　杜忠跪地行礼，“主人有何吩咐？” 　　方斗露出微笑，“有件事儿，需要麻烦你，只有一点点疼！” 　　“来，对着这个方向，表情自然些！” 　　杜忠摸不着头脑，只能体从方斗吩咐，一一照做。 　　下一刻，飞剑嗖嗖飞过，将杜忠斩杀，爆成漫天阴气。 　　片刻过后，役鬼书摇晃，阴气再度凝结，还原成‘杜忠’。 　　“多谢你了，可以回去休息！” 　　学舌鬼‘杜忠’疼得龇牙咧嘴，还是说道，“能为主人效力，乃是小鬼的福份儿！” 　　接下来，方斗又以役鬼书，召唤出山鬼、血葡萄、提灯鬼各种恶鬼的精英怪，挨个斩杀，用玉简记录了。 　　斩杀精英恶鬼，得来的评分，应当和普通恶鬼不同吧？ 　　方斗如此想着，继续寻找其他种类的恶鬼，有了役鬼书，新解锁‘集邮’副本，有趣的事情更多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异数 　　方斗，这边斩杀恶鬼，试验法宝役鬼书，玩得不亦乐乎。 　　一度忘了此行目的，乃是要和米长顾争高下。 　　另一边，米长顾纵剑冲杀，无数恶鬼惨叫中烟消云散。 　　这位凌霄城的高徒，参加斩鬼大祭多年，经验丰富。 　　曾和同门一道，冲击游鬼主力大阵，斩杀恶鬼精英八十头。 　　眼下，尚未到七月十五，出现在栈道外的游鬼大军，仅仅是开头菜。 　　哗啦，剑光闪过，将一头小山般恶鬼切成两半。 　　“不够，太少了！” 　　米长顾很不满意，放眼四周，恶鬼数量极多，但精英概率太少。 　　“恶鬼精英，还不够惊世骇俗，若能斩杀一头鬼将军，此战必胜无疑！” 　　这个念头泛上心头，米长顾越发不能自制了。 　　游鬼大军中，以实力分强弱，普通的孤魂野鬼之上，乃是恶鬼、恶鬼精英。 　　恶鬼精英再往上，则是鬼将军。 　　鬼将军，生前是战功卓著的名将，有的还是兵家高手，死后煞气不散，转化成修为实力。 　　一头鬼将军，足以匹敌法师巅峰境界的剑修，而且身边有无数恶鬼的情况下，实力几乎没有耗尽的可能。 　　以往斩鬼大祭中，死在鬼将军手下的剑修不计其数。 　　凌霄城的钧天锋、白帝城的帝子剑，连同青城的少渔翁，之所以能在众多师兄弟脱颖而出，便是因为他们都曾斩杀一头鬼将军。 　　米长顾前几年，在斩鬼大祭中，遭逢一头鬼将军。 　　那一战，当真是险死还生，同去的师兄弟们，阵亡了八成人数。 　　米长顾虽然幸存，仍是被鬼爪插入腹中，回归山门后大病一场，好不容易才恢复。 　　知耻而后勇，那次之后，米长顾将鬼将军当成目标，刻苦修炼，提升飞剑。 　　到了今年，米长顾进步飞快，急切想要找到鬼将军，一雪前耻。 　　虽然明知道，游鬼的先锋部队中，很少出现鬼将军，但米长顾内心，仍旧存了希望。 　　“太弱了，太弱了！” 　　米长顾心头火起，手腕往上一抖，剑光化作瀑流，似乎从九天垂落。 　　剑光落下，笼罩住十亩方圆的土地，地面上出没的阴鬼恶鬼，均如同冻结在冰块中，动作当场凝固。 　　“给我碎！” 　　下一刻，米长顾沛然剑气席卷，将剑势困住的鬼物，瞬间搅得粉碎。 　　“莫非，我就找不到一个对手么？” 　　这一刻，米长顾恢复了先前的高傲，将惜败于方斗的事情，抛之脑后。 　　“嗷呜！” 　　一头全身漆黑的大狗，四爪腾空，飞奔而来。 　　仔细一看，这头大狗，和方斗的犬灵，模样倒有几分相似。 　　此乃‘犬鬼’，外表完全是牛犊般大狗，颈上的鬃毛，是一团团燃烧的黑色火焰。 　　更重要的是，这头犬鬼，乃是难得的精英恶鬼。 　　“有点意思！” 　　米长顾提起飞剑，往下轻轻回落，犬鬼四爪落下，陡然被浮现的四枚银环套住，遭受强烈的束缚。 　　犬鬼一声长长嘶鸣，狂奔途中，原地打滚儿，让开当头的雪亮剑光。 　　“犬鬼奸猾，果然如此！” 　　按照各门派的记载，犬鬼生性狡猾，战斗经验丰富，纵然对上老牌剑修，仍是能斗得旗鼓相当。 　　米长顾以前没遇见过，只在门派的记录中，见到犬鬼的记录。 　　此刻遇到了，正面交锋，才发现犬鬼果然棘手。 　　犬鬼打了几个滚儿，让开米长顾的剑锋，然后低头撕咬，将套住四肢的银环咬得粉碎。 　　“刷刷！” 　　米长顾迈步往上，一纵身跃到半空，居高临下对犬鬼出剑。 　　剑光落如雨点，笼罩住犬鬼全身。 　　犬鬼见状，在地上打滚儿来来去去，飞剑虽快，却仍是追不上，徒劳无功扎在地上。 　　“嗷呜！” 　　就在米长顾专心御剑，企图找到‘癞皮狗打滚’的破绽，一剑将他扎在地面时，异变陡然发生。 　　犬鬼一身黑火般的鬃毛，陡然间暴涨十倍，化作巨大火焰，将它全身裹住。 　　黑火邪气森森，带着鬼哭狼嚎，飞剑到了近前，似乎极为忌惮，再也不肯上前。 　　呼，黑火升起，竟然只是虚实，顷刻间烟消云散。 　　“不好！” 　　米长顾这才发现，犬鬼腾起黑火，只为掩人耳目，真身已然消散不见。 　　下一刻，耳边劲风升起。 　　“咄！” 　　米长顾汗毛竖起，猛地一甩头发，剑气灌注其中。 　　狂暴剑气，瞬间将千百根发丝撑爆，甩向身后扑来的黑犬。 　　犬鬼本以为背后偷袭，定然能重伤米长顾，却没料到，对方还有如此奇招。 　　眨眼间，米长顾一头乌发，统统化作锋利钢丝，刷缠住黑犬。 　　犬鬼还想挣扎，但锋利的剑气勒如体内，瞬间将其切割成碎片。 　　轰，犬鬼消散后，只留下浓厚的阴气。 　　米长顾松了口气，突然双目变得凌厉起来，“竟然有只小老鼠！” 　　下一刻，他转向右侧后方，踩着剑光，猛冲过去。 　　“糟糕！” 　　十里地外，一团漆黑如墨的乌云，疯狂蠕动起来。 　　其中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怎么遇到剑修了？” 　　乌云中，藏着一名阴气森森的青年，手持招魂幡，赫然是鬼修打扮。 　　“倒霉，我太倒霉了！” 　　刚才米长顾斩杀的犬鬼，乃是他苦心祭炼而来，乃是一招底牌。 　　本来，趁着这次蜀中百鬼同游，将犬鬼带到这里放牧，吸收阴气壮大。 　　却没想到，遇到了剑修，犬鬼被斩杀，连自身行踪都暴露了。 　　“不太妙啊，七月十五还没到，怎么就有剑修出现？” 　　青年紧咬牙关，喃喃自语。 　　他不远从中原赶来，就是要在游鬼先锋中捞些好处，好壮大实力。 　　这些年来，类似举动，已经成了邙山鬼修的惯例。 　　他们没胆子和剑修作对，但百鬼同游，这对鬼修来说，乃是一大盛事，错过了太可惜。； 　　于是，每年都有胆子大的鬼修，偷偷潜到附近，放牧炼制的鬼物。 　　鬼修们也有不成文的规定，只能在栈道外出没，绝不能跨过入蜀的分界线。 　　毕竟，鬼修们臭名昭著，一旦踏入蜀中，无疑与宣战，必将引来剑修不死不休的追杀。 　　“糟糕，必须快逃！” 第四百七十七章 冥童子 　　鬼修青年，手上摇晃招魂幡，身下乌云翻滚。 　　这片乌云边缘，漆黑如墨的气流，卷曲成形成骷髅、恶鬼，发出足以刺穿耳膜的尖利叫声。 　　下一刻，乌云开始加速，朝着远离栈道的方向逃去。 　　他这是萌生了退意。 　　这次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放牧出去的炼制鬼物，其中最强的犬鬼被斩杀了。 　　不幸中的万幸，其他都收回了，而且有了微弱的提升。 　　但，还是亏大了。 　　青年想起被斩杀的犬鬼，心头隐隐作痛，花费了数十年心血，就此被一剑斩灭。 　　但是，眼下比心痛，更重要的是逃命。 　　那头剑修，已经发现他的踪迹，正御剑追赶过来。 　　鬼修青年拼命施法，催动身下乌云，要在剑修现身前，消失无踪。 　　“宵小之辈，哪里跑？” 　　一声爆喝如雷霆，在鬼修青年耳边响起，震得他肝胆俱裂。 　　太快了！ 　　鬼修青年正惊疑，突然身旁凉风刮过，接着惨痛嚎叫起来。 　　“我的胳膊！” 　　原来，这阵凉风，乃是米长顾遥遥飞起一剑，将他整条胳膊切下。 　　“欺人太甚！” 　　鬼修青年也是法师境界，在邙山当中，同样是有根脚的传人。 　　先是犬鬼被杀，自己及时退走，仍是逃不过对方追杀，一桩桩事情涌上心头，令他心中怨毒泛滥。 　　“你杀我犬鬼，我夺你魂魄。” 　　“这招魂幡中，有个剑修的生魂，威力必然不增反减！” 　　鬼修青年脚下用力，乌云猛地斜飞，侧着看向身后。 　　米长顾脚下，踏着一道银虹，正在逐步逼近。 　　“给我受死！” 　　鬼修青年手掌用力，招魂幡飞出，当空爆散成无数恶鬼，朝米长顾当头坠落。 　　米长顾斩出一剑，立刻澄清大片天空，却无半头恶鬼陨落。 　　原来，鬼修的秘法，也有玄妙之处。 　　招魂幡中的恶鬼，均经过炼制，具备惊人灵性，见到剑光袭来，如水中浮萍让开。 　　“给我留下！” 　　鬼修青年怒喝，漫天恶鬼再度聚拢，还原成聚魂幡，竟是缠住米长顾的剑光。 　　“剑修没了飞剑，恰似猛虎没了爪牙，我看你还如何嚣张？” 　　鬼修青年双手掐咒，念念有词，操纵招魂幡。 　　招魂幡的旗面上，不断伸出恶鬼头颅，撕咬剑光。 　　最终，剑光消散，露出米长顾的飞剑。 　　“好家伙！” 　　米长顾掐着剑指，对着飞剑轻轻一点。 　　下一刻，飞剑开始解体，化作青白二气，招魂幡陡然落空。 　　片刻过后，招魂幡空荡荡，再无飞剑踪迹。 　　“去！” 　　米长顾的声音响起，青白二气出没，瞬间凝结成飞剑，朝着招魂幡扎落。 　　哗啦，招魂幡的旗面，当场被撕裂。 　　“啊！” 　　鬼修青年如遭雷击，脸色苍白，倒退几步，吐出一大口黑血。 　　这件法宝，乃是他精血饲养，方能收服许多厉害恶鬼。 　　如今法宝被破，当即收到反噬。 　　他勉强施展秘术，压制体内翻滚的血气，正要催动乌云，往后退去。 　　这时候，米长顾煌煌一剑，从天而降，串糖葫芦般，将鬼修青年从肩胛骨，贯穿到胯下。 　　饶是如此，鬼修青年遭受重伤，却还未死去。 　　“饶命！” 　　米长顾脸色冷酷，问道，“你是什么来历，来蜀中做什么？” 　　“小人乃是邙山鬼修，来此放牧鬼物，没有冒犯蜀中剑仙的意思，还请高抬贵手！” 　　鬼修青年，终于知道厉害，为何那么多厉害的前辈，明知百鬼同游的好处，却仍然对蜀中讳莫如深。 　　这帮天杀的鬼修，二话不说就下杀手，太凶残了。 　　为求活命，他放低姿态，以为能活命。 　　米长顾听完，脸上露出厌恶，“北氓的鬼物，该死！” 　　下一刻，剑光落下，将鬼修青年绞得粉碎。 　　“连区区鬼修，都敢闯我蜀中？” 　　米长顾眉头跳动，“看来，抽空要去一趟邙山，警醒这些挖洞的老鼠！” 　　这时候，鬼修青年的尸堆上，浮现一声怨毒的尖叫声。 　　“我都投降了，你还敢杀我，我诅咒你遇到冥童子，死无全尸！” 　　这句怨毒的诅咒，瞬间化作一团阴风，钻入米长顾体内。 　　米长顾打了个冷战，随即摇头笑道，“这般软绵绵的诅咒，也想乱我心神。” 　　“若遇到你口中的冥童子，只不过多个剑下亡魂！” 　　他将鬼修青年抛之脑后，开始寻找接下来的猎物。 　　…… 　　古筝声响起，笼罩方圆千亩的土地，十几个游鬼大阵位列其中。 　　这些游鬼大阵中，无论是最弱的孤魂野鬼，还是恶鬼、恶鬼精英，都面露痴迷神色，伴随着古筝的节奏，如同海草般来回摇摆。 　　古筝的乐声，充满了鬼气森森，根本不是人间的音乐。 　　下一刻，某个大阵中央，一头百米的魁梧恶鬼，猛地张口吞吸。 　　周围的阴鬼恶鬼们，纷纷爆开，化作无数阴气，席卷成大片漩涡，拖入魁梧恶鬼口中。 　　恶鬼一步步壮大，身躯开始膨胀拔高，肌肉鼓胀，仿佛随时撑爆表皮。 　　“嗷呜！” 　　某个瞬间，恶鬼脸上，露出痛苦神情，表皮被肌肉撑得裂开。 　　刹那间，这头魁梧如小山的恶鬼，当场爆炸，灰蒙蒙气流，飞射如箭，波及周围的阵型，凡是被波及的阴鬼恶鬼，被气流凌空射爆。 　　“失败了！” 　　古筝的声音停下，响起幽幽叹息声。 　　一个身材如孩童的侏儒，身前悬浮古筝，通体以白骨打造，人筋做弦。 　　刚才的操纵恶鬼的乐声，就是他以十指弹拨眼前的古筝。 　　此人，正是邙山鬼修中，极为厉害的冥童子。 　　冥童子叹了口气，“荼老鬼那废物，将宝贵的役鬼书丢了，即便没死在挂印观老道手中，我也要将他肉身融化，残魂投入招魂幡中折磨。” 　　役鬼书，并非荼老鬼一人所有，而是和冥童子二人共掌。 　　恰好，这件法宝在荼老鬼手中丢失，想当年，为了这件事情，双方大战一场，不欢而散。 　　冥童子没了役鬼书，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从一处上古巫墓中，挖掘到这件古筝。 　　古筝的层次，丝毫不下于役鬼书。 　　冥童子掌握古筝后，实力大进，只是缺了役鬼书的功用，豢养恶鬼极为不便。 　　突然，冥童子感受到什么，这时候，恰好是鬼修青年烟消云散的时候。 　　诅咒的信息，传到冥童子脑海当中。 　　“有趣，剑修么？” 　　冥童子收起古筝，看向米长顾所在的方向，尽管隔着数百里远，却仿佛见到了他。 第四百七十八章 鬼将军 　　方斗这边，遇到一个很棘手的对手。 　　“这是鬼卒，还是恶鬼？” 　　面前这座游鬼大阵中，藏着一头厉害的鬼物，身穿阴铁盔甲，手持黑色长缨的铁枪。 　　更厉害的是，鬼物身下骑着白骨坐骑，分辨不出本来是什么种族。 　　他胯下的坐骑，乃是牛、马、虎、狼各种尸骸拼凑而成，丑陋怪异。 　　有甲有兵、全套武装，仿佛是传说中的鬼卒，但是方斗见过鬼卒，对方身上虽然有阴气，但还是阴神，不想眼前这尊，鬼气太过浓厚。 　　这头鬼物的身后，跟着一列长长的队伍，虽然甲胄残破，但可以看出，身前都是训练有素的兵士。 　　方斗有些奇怪，他见过的游鬼大阵，也有十几个，从未见到如此怪异。 　　眼前这座大阵的阴鬼恶鬼，似乎来自某个古战场，全员兵士，没有半个老弱病残。 　　“好厉害！” 　　方斗刚见到这个大阵，就觉得奇怪，远远放出飞剑，擦着阵法旁边飞过。 　　按照先前经验，尽管是试探性的动作，也能刮掉百十来头阴鬼。 　　但这次情况格外不同。 　　雪亮森寒的剑光，如同砍在骨头上的刀锋，仅仅砍入几寸，便停顿住了。 　　方斗惊奇看到，阵中的鬼士兵们，高举兵器，聚众之力将剑光托住，一寸寸往外推去。 　　“果真不同凡响！” 　　以往的游鬼大阵中，恶鬼出现的概率，普遍是十之一二。 　　可是，眼前这个大阵中，四成都是恶鬼，精英恶鬼更多。 　　“这是什么异数？” 　　方斗心中猜测，眼前的大阵，应当是提前出现的主力。 　　可惜，佘御冲赠予的玉简中，没有眼前鬼物的信息。 　　“稀有品种，太好了！” 　　方斗来了兴趣，打算啃啃这块硬骨头。 　　于是，方斗跟在这片大阵附近，开始剥洋葱般，剿杀大阵边缘的鬼士兵。 　　这些鬼士兵，身前操练有素，死后也残留本能，单体实力强大，联手更是犀利。 　　“果真棘手！” 　　方斗收起飞剑，暗中观察大阵中央的鬼物将领。 　　这头鬼物骑着坐骑，一步步往前前进，口中大口吞吸阴气。 　　在他操纵下，这座大阵缓缓往两翼扩张，不断席卷吞没其他阵中的鬼物。 　　一头头阴鬼恶鬼，被鬼士兵杀得当场解体，还原成阴气，最终阴气也吞入为首的将领口中。 　　“呜呜呜！” 　　鬼物将领吞吸阴气的声势，如同火车头的汽笛，越发凄厉刺耳。 　　“他在逐渐壮大！” 　　方斗眼看着，这头珍稀的鬼物，靠着吞吸阴气，气息逐渐变得强烈起来。 　　“可进化的野生鬼物？” 　　方斗心头越发火热，看来这头鬼物，不仅珍稀，而且强大，分数更高。 　　要知道，他靠着役鬼书，才能令恶鬼进阶提升，但是在野生的游鬼当中，很少见到能自由提升的鬼物。 　　“一定要斩落这头鬼物！” 　　方斗下定决心，将这头‘奇异’鬼物，当成猎取的目标。 　　“金豆兵，去！” 　　方斗手腕抖动，七八颗金豆落地，化作尊尊威严的金豆兵。 　　这些金豆兵步伐缓慢，却坚定异常，冲入大阵当中。 　　果然，能克制阴鬼恶鬼的，只有这些没有灵魂的傀儡。 　　无数恶鬼士兵，手持兵器过来，朝着金豆兵身上攒刺，叮叮当当，脆响密不透风。 　　这时候，金豆兵身上，闪烁光芒，体表浮现一片片阵法，俨然是驱鬼辟邪的法咒。 　　光芒飞出，比刀枪更厉害，将鬼士兵们杀得烟消云散。 　　八头金豆兵，就将恶鬼大阵搅乱成一锅粥，原本森严阵势变得慌乱。 　　原先，这座大阵缓缓前进，阵脚稳固，但此刻有了虚浮的迹象。 　　“哼！” 　　一声冷哼声，平地升起飞霜，方斗心头微微发凉。 　　冷哼的来源，竟是大阵中央的鬼物将领。 　　方斗心头一睹，仔细看着他，这头鬼物怎么看，也不像是‘学舌鬼’，怎么会说话？ 　　左等右等，方斗最终发现，鬼物将军只发出一声‘哼’，没有别的话语。 　　这下他放心了，或许不是‘哼’，而是类似的鼻音。 　　鬼物将领，眼见阵脚被金豆兵搅乱，当即催动身下坐骑，举着长枪往前。 　　狂冲过程中，枪尖下的黑色长缨，迎风招展，竟是死人头发织成。 　　“果然不是普通货色！” 　　方斗看出来了，这头鬼物将军真懂兵法，或许身前还是兵法大家。 　　“轰！” 　　鬼物将军和身下坐骑，气息凝为一体，冲击的势头，如同全速发动的坦克。 　　眨眼间，长枪一击命中某个金豆兵，爆发耀眼光团。 　　一尊百吨重的金豆兵，轻飘飘被挑飞，全无反手的机会。 　　“厉害！” 　　方斗由衷赞叹，一枪挑飞金豆兵，这份本事，连他都很难做到。 　　鬼物将军猛往回收，铁枪呜呜破空，打在另一尊金豆兵腰间。 　　狂猛力道加持下，金豆兵腰部被打得凹陷下去，竟是当场折成两半。 　　皮糙肉厚的金豆兵，在这头将军面前，被打的全无反手之力。 　　“这也太强了！” 　　方斗心头越发欢喜，鬼物越强，自己灭杀之后，获胜的几率更大。 　　他还不知道，眼前这头鬼物，乃是竞争对手米长顾，心心念念的鬼将军。 　　“金豆兵，若能耗费您的实力，也算是值了！” 　　方斗竖起食指，遥遥操纵金豆兵，前赴后继围攻鬼将军。 　　鬼将军出手力道极猛，一尊金豆兵，若是遭受三次以上的接连攻击，就会残破损毁。 　　所以，方斗特地操纵金豆兵，展开车轮大阵。 　　远远望去，八头金豆兵如同八角车轮，缓缓转动，和鬼将军猛烈撞击。 　　叮叮当当，鬼将军一口铁枪，挥舞得密不透风，凡是与之交手的金豆兵，如同被蹂躏掐千百遍，不是断胳膊断腿，就是全身变形扭曲。 　　“轰！” 　　最后一头金豆兵，积累伤势太重，变成大团废铁，重重摔落地上。 　　这时候，鬼将军身边，地上散布金豆兵残骸，空出大片土地。 　　方斗有些心疼，这些金豆兵，耗费黄山道脉大半资源，如今全毁了。 　　要知道，这可不是草豆兵，而是堪比法师境界的金豆兵，八个同时围攻，都被同时报废了。 　　这头鬼物，当真是强的吓人！ 第四百七十九章 恶鬼道 　　方斗深吸口气，貌似遇到不得了的对手了。 　　他只听说，传说中的鬼王，乃是恶鬼中最强的存在。 　　一尊鬼王，都是堪比真人的存在。 　　但凡有鬼王出现的年份，堪称大年中的大年，必须三大剑仙出手，才能平息当年的恶鬼潮。 　　眼前这尊鬼将军，强则强矣，却仍然不是鬼王，这一点方斗可以确定。 　　若是鬼王，只怕一瞬间就能揪出方斗，灭杀至渣。 　　但是，眼前的鬼物，在真人之下，强得出乎常理。 　　按理说，法师是仅此真人的境界，巅峰法师方斗也曾见过，比方说挂印观的明忝。 　　眼前鬼将军的实力，已经无限接近明忝的实力。 　　“这不是硬骨头，而是铁板呀！” 　　方斗摇头叹气，这是踢到铁板了。 　　没法子，自己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不和他斗一场，都不好意思转身离开。 　　“不管你是什么来历，试试我的飞剑吧！” 　　方斗缓缓呼吸几下，双手摊开，左手掌心，钻出飞天、地行、水行三尊夜叉，右掌飞出异种豆兵。 　　“嚯！” 　　再度见到异种豆兵，方斗都吓了一跳。 　　这尊异种豆兵，面目更加狰狞，隐约带着一股飘渺的威严。 　　他额间的舍利，已经缩小了一大圈，气息也越发深厚。 　　这是进一步消化舍利的迹象，这头异种豆兵的实力，显然更加深不可测。 　　“总也叫异种豆兵，不太好，给你取个名字！” 　　方斗的目光，落在异种豆兵身上，六目四臂，丑恶却不邪恶，带着威风凛凛的气势。 　　“明王，叫你明王！” 　　一言落下，异种豆兵双眼中，浮现灼目精光。 　　“去，替我挡住这些杂兵！” 　　三尊夜叉，连带着明王，开始分散各处，抵挡四处围拢过来的鬼士兵。 　　先前有八尊金豆兵在，大阵被搅乱，鬼士兵们各自为战，如同一盘散沙。 　　但现在，鬼将军摧毁所有金豆兵，鬼士兵们没了大敌，开始稳住阵脚。 　　方斗观察到，鬼物将军若有这帮忠诚的鬼士兵，势必如虎添翼，强得令人绝望。 　　所以，想要战胜鬼将军，第一步就是将其和部下分割开来。 　　地形夜叉‘犬灵’、飞天夜叉‘毒鸠’、水行夜叉‘巨鳄’，许久不见天日，再度出现时，变得越发凶猛了。 　　三尊夜叉环视四周，到处都是阴鬼恶鬼，纷纷仰天长啸，发出兴奋的嚎叫声。 　　“这……” 　　方斗的掌心，‘畜生道’自发运转，远远望去，三尊夜叉头顶，腾起黑雾翻滚。 　　这门佛门功法，本就是意外得来，方斗没有刻意去修炼，顺其自然。 　　后来，得了舍利子的佛力，三灵蜕变成夜叉，算是暴涨一大截。 　　方斗的分身‘圆通’，久在九华寺坐镇，平时以佛门护法，承受香火。 　　与此同时，‘圆通’修行《十方无量经》，更是促进三尊夜叉的进步。 　　此刻，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游鬼大阵。 　　三尊夜叉，形成一个三角形，开始缓缓旋转。 　　“轮回？” 　　方斗心头，跳出这个念头，下一刻，掌心的‘畜生道’，开始旋转起来。 　　“恶鬼道！” 　　六道轮回中，畜生道往上，第二个就是恶鬼道。 　　畜生道是功法，但晋升到恶鬼道后，便成为神通之‘六道轮回’。 　　三尊夜叉的身躯，气息开始暴涨，从恶鬼层次，朝着精英恶鬼提升。 　　最终，夜叉蜕变成罗刹。 　　三尊罗刹的气息，即便伸出精英恶鬼，也是强横无匹的存在。 　　远在九华寺中，‘圆通’睁开双眼，大笑着拍打膝盖，“妙极！” 　　此刻在他身后，十颗颜色各异的光团，顽童般追逐打闹，生趣盎然。 　　在他下手，明净盘腿而坐，睁眼露出虔诚神色。 　　“恩师，何事开怀？” 　　圆通没有多说，只是说道，“十方无量经，最近偶有所得，稍后传授给你！” 　　“多谢恩师！” 　　…… 　　三尊罗刹，连带着明王，分成四股冲击游鬼大阵。 　　夜叉晋升为罗刹，威力大增，尽管两手空空，但举手投足，带动风压化作利器，便能横扫大阵，无数阴鬼恶鬼覆灭。 　　至于明王，手持鹤首钢杖，缓缓行走在群鬼中。 　　四周鬼士兵们，聚集过来，组成森严军阵，锋利的兵器超前，步步紧逼。 　　明王停下脚步，钢杖拄在地上，六只眼睛同时放光。 　　目光如同万千细针，将四周恶鬼扎得千疮百孔，哀嚎着惨死。 　　下一刻，钢杖的鹤首口中，叼着的漆黑光球，猛地爆开。 　　漆黑风暴，席卷明王四周，化作数不清的刮骨钢刀。 　　“呼呼！” 　　转瞬过后，这片地面上，一切鬼物烟消云散，点滴阴气不存。 　　若是方斗见到，必定惊诧不已，明王已经可以操纵元磁神光了。 　　但是，此刻方斗也陷入恶战当中。 　　鬼将军，察觉到方斗存在，知道他是最大的敌人。 　　虽然他手续爱的鬼士兵们，被罗刹、明王缠住，但仅凭他一人，就足以对方斗造成压制。 　　“去！” 　　方斗紧握飞剑，对着鬼将军接连斩落。 　　以前，方斗施展剑法，飘逸中带着杀气，姿态翩跹优美，但剑光落下，必定见血。 　　但现在，面对鬼将军这般强敌，不复先前潇洒，反而像是在打铁！ 　　是打铁！ 　　方斗感觉，自己就像拿着大铁锤，猛砸砧板。 　　鬼将军就是那块砧板，尽管砸得火花四溅，仍旧岿然不动。 　　这头鬼物稳如泰山，身下坐骑纹丝不动，无论方斗剑光如何猛烈，始终撼不动！ 　　“这可不太妙啊！” 　　方斗盯着鬼物手中铁枪，知道对方在等待后发先至的机会。 　　别看方斗眼下攻击猛烈，连绵不绝，一旦露出颓势，哪怕是短暂停顿，都会遭受鬼将军反击。 　　从先前金豆兵遭遇来看，鬼将军横枪一刺，就足以洞穿方斗身躯。 　　突然，方斗猛地一收，剑光如水银泻地，迅速收回。 　　鬼将军动了，手中阴沉沉的铁枪，黑色长缨无风自动，死人头发散开，化作一大片乌云。 　　嗖！ 　　乌云当中，一点寒芒乍现。 　　铁枪刺来的威势，令方斗产生压迫感，仅凭这一枪的威力，多少剑修都望尘莫及。 　　“厉害！” 第四百八十章 斗将军 　　方斗横眉竖目，身上水火道袍，陡然飞到半空。 　　这件法宝，鼓胀成巨大圆球，将方斗连头带脚，包裹在其中。 　　通体上下，不留一丝缝隙。 　　方斗盯着水火道袍，心下稍安，至少以他的眼力，看不出有机可趁的机会。 　　“呼呼！” 　　紧张呼吸声中，鬼将军的铁枪刺中，正中水火道袍上。 　　咚，幽深沉远的鼓声响起。 　　下一刻，水火道袍遭受重击，当场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天边尽头。 　　方斗惊得目瞪口呆，这件法宝，逃了…… 　　什么人溜什么鸟，水火道袍如此鸡贼，想必那风尘真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还是方斗头次遇到，水火道袍都抵挡不住的重击。 　　鬼将军击中水火道袍，随即抽离铁枪，再度往前猛扎。 　　此刻，方斗身边，再无半点遮掩。 　　连最强防御‘水火道袍’，都被鬼将军一枪逼退，再无其他手段，能正面抵挡。 　　“呼，吸！” 　　方斗深呼吸几口，心神高度集中，他知道寻常剑法，根本无法挡住。 　　“元神御剑！” 　　此乃剑修秘术，流传甚广，以门槛高而著称。 　　毕竟，法师境界能修成元神的，都是天赋异禀的天才。 　　纵然蜀中剑修中，也少有人能提前凝聚元神。 　　这一关过不去，纵然懂得这式秘术，也绝难使用之。 　　恰好，方斗受了鸡大师的‘内丹’，凝聚出金鸡元神。 　　此招一出，元神出窍，肉身无所防御，乃是最危险的时候。 　　方斗扫视四周，见到三大罗刹，连带着明王，已经清空四周鬼士兵。 　　四尊凶神恶煞，比恶鬼更像恶鬼，杀得鬼士兵溃不成军，大阵已经搅成一锅粥。 　　“护住我！” 　　方斗下达这个命令，明王和三大罗刹，转身后撤，聚拢到他身边。 　　“元神御剑！” 　　这一招剑法，恰似天外飞仙，剑修坐镇深山，身边有亲信弟子护法，元神遁出体外，御使飞剑杀敌。 　　百里千里之外，飞剑瞬息即至，杀敌于无形。 　　如今，方斗身处游鬼先锋形成的大潮中，身边都是阴鬼大阵，堪称踏错一步、万劫不复。 　　“一次机会，不能错过！” 　　方斗闭上双眼，头顶金光绽放，片刻见，一头活灵活现的金鸡跳出来。 　　元神遁术体外，皮囊瞬间干瘪下去，原本魁梧的身躯，变得枯瘦起来。 　　元神脱壳，和脱衣服不同，一出一进，需要损耗大量精气，即便对法师巅峰来说，也是轻易不远施展。 　　鬼将军黑洞洞的双眼，陡然闪烁一丝光，朝方斗方向抬起铁枪。 　　先前打散的鬼士兵们，不约而同得了命令，开始聚拢过来。 　　这帮阴鬼恶鬼，身前就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并非斗殴般一拥而上，而是聚拢成团，以阵法配合交错前进。 　　明王上前一步，虽然没有开口，但威胁气息弥漫四周。 　　三大罗刹面朝其他方向，开始灭杀四周的鬼士兵。 　　在方斗四周，鬼群开始沸腾，仔细看来，乃是一头头恶鬼被打爆，化作阴气翻滚。 　　方斗头顶，飞剑围绕着金鸡元神，如同星辰般环绕，伴随着璀璨金光。 　　飞剑的气息，如同爬山般节节升高，巅峰仿佛没有尽头。 　　鬼将军越看，越觉得胆战心惊，终于等不住了。 　　四周鬼将军被分隔开，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但鬼将军还是决定出手。 　　“呼！” 　　鬼将军驱动身下坐骑，带动铁枪往前猛刺，在空中扎出一条线。 　　若方斗还睁着双眼，见到这炉火纯青的一枪，必定赞不绝口。 　　阳间多少兵法大将，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刺出同样水准的枪法。 　　尽管是鬼物，对方的本领，仍是让方斗叹为观止。 　　鬼将军选择出手的机会，正是要打断方斗蓄势，只要一枪隔开元神和飞剑的融合，不管这招再厉害，也没有施展的余地。 　　“谷谷……国！” 　　金鸡元神，猛地仰天长鸣，叫声充满春日暖阳的温熙。 　　这片愁云惨淡的天空，被鸡鸣声震动，短暂间仿佛拨云见日，天光倾泻而下。 　　鸡鸣声，听在鬼物当中，无异于敲响丧钟。 　　那些底层的孤魂野鬼，如同被狂风掠过的沙雕，当场化作灰烬。 　　直面声波的鬼将军，遭受重击，竟发生短暂失神。 　　这微微一愣，给方斗留足时间，元神和飞剑融合。 　　刷，飞剑裹着金光，往鬼将军这边刺来。 　　金光外形如剑，却如金鸡般，有眉有眼、有翅有爪，嗡鸣声如同鸡鸣。 　　一瞬间，方斗全身法力，都被抽调一空。 　　刷！ 　　鬼将军若有汗毛，毕竟周身汗毛竖起，他感受到金光中，带着莫大的威胁。 　　金鸡的力量，本就是鬼物的克星，在加上飞剑的犀利斩杀，二者相加，威力翻倍上升。 　　这一刻，方斗的视线，伴随着元神御剑的念头，无限融入虚空中。 　　高速穿梭过程中，周围的景物，变得极其怪异。 　　起初，厮杀的鬼物，连带着罗刹、明王，动作缓慢，直至最终定格。 　　但速度进一步提升，静止的物体动了，不是移动，而是流动。 　　所有事物，都仿佛分解成粒子，再也无法维持原来形状，开始流淌起来。 　　方斗不敢再看，生怕多看几眼，心神崩溃。 　　于是，他将全部注意力，击中在鬼将军身上。 　　视线中的鬼将军，成了庞然大物，一座高不见顶的黑山。 　　方斗元神御剑，如同以卵击石，要撞断这座黑山。 　　这是一去无回的惨烈冲击，事前根本没留后路。 　　只有一条出路，就是穿过鬼将军，否则元神连带着飞剑，当场就会被鬼将军毁灭。 　　这时候，鬼将军聚合坐骑之力，手中铁枪撞破虚空，正中元神御剑的金光。 　　下一刻，金光跳动，金鸡振动双翅飞出，让开铁枪的锋芒。 　　刷，剑光如柳叶般，围绕着枪杆擦过，没入鬼将军胸口。 　　阴铁铠甲，浮现灰光，却被剑光寻隙而入，撕开防御的光芒。 　　鬼将军倒退几步，身下坐骑昂头做嘶吼状，崩塌成一地碎骨，尘土四溅。 　　飞剑的游光，在鬼将军面部、脖颈和躯干四肢，游走着撕裂。 　　一团团阴气，从鬼将军体内逃出，像是滚滚黑烟。 　　最终，山体崩塌的声音传来。 　　鬼将军，覆灭。 第四百八十一章 变化 　　方斗松了口气，元神和飞剑，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回归体内。 　　他往后踉跄跌倒，仿佛身体被掏空。 　　实际上，真的被掏空了，法力一点都不剩。 　　鬼将军虽死，但剩下的鬼士兵，仍旧在周围厮杀围攻。 　　幸好明王和三大罗刹奋战，杀得恶鬼人仰马翻，保住方斗本体无恙。 　　“呼呼！” 　　元神御剑的威力，方斗已经见过了，很不错。 　　但这招的凶险，他同样亲身体验过，若有可能，不想再试第二次。 　　方斗甚至预感，刚才那招的威力，远远不是极限，如果还有更多法力，都能被抽走。 　　说到底，还是方斗的修为境界，制约元神御剑的最大威力。 　　但是，这种不留余地的绝招，实在太过危险。 　　方斗打定主意，如非遇到鬼将军这般强敌，绝对不能轻易使用。 　　这次获胜，实属侥幸。 　　如果不能斩杀鬼将军，方斗身上半点法力没有，如同待宰羔羊，一枪就能叉成烤串。 　　好在，这场殊死拼斗，方斗赢了。 　　鬼将军被杀，阴气散开如同海洋，将方圆数百里淹没。 　　突然，方斗腰间蠕动，铁片当啷落地，翻滚几下，鬼头朝上，张开大口猛烈吞吸起来。 　　咕咚咕咚，阴气被压缩成液态，被铁牌鬼头吞吸入腹。 　　“今后，不能再干一锤子买卖！” 　　不知多了多久，方斗才恢复了些许法力，起身离开。 　　再看周围阴气，也被吸收的差不多了，这次铁牌中的恶鬼，胃口格外好，将鬼将军身上的九成阴气，尽数吞吸进去。 　　方斗手上掂量铁牌，感觉沉重了七分。 　　接下来，方斗收起明王和两尊罗刹，让飞天罗刹驮着自己，慢慢恢复法力。 　　“咦！” 　　群鬼中，一头犬鬼仰天嘶吼，身上鬃毛熊熊燃烧，迎风飘展。 　　方斗刚巧路过，见到这头犬鬼，回想起‘犬灵’，这可是他第一头召唤物，意义深远。 　　现如今，犬灵已经升级成为‘地行罗刹’，不复当初的模样。 　　反倒是这头鬼物，比较像当年的黑犬模样。 　　“且带我擒拿之，驯化野性！” 　　此刻，方斗的法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他袖口一指，飞剑颤悠悠，往前飞过去。 　　“奇怪！” 　　方斗感应到，和飞剑之间的联系，产生更深层次的联系。 　　这是元神御剑带来的异变，恰如水乳交融。 　　这一刻，方斗感觉，似乎能听到，飞剑在‘想什么’。 　　那种不分彼此的感觉，如同切入飞剑的视觉，见到犬鬼在视线中猛地放大。 　　“噗嗤！” 　　犬鬼刚察觉飞剑的行踪，正要侧身让开，没想到这飞剑太过狡猾。 　　方斗操纵飞剑，急速转弯，从后脑处，插入犬鬼体内。 　　噗通，犬鬼当场毙命，倒在地上化作阴气。 　　方斗一拍双手，集邮成就+1。 　　犬鬼的威力，和山鬼在伯仲之间，方斗收集他，纯粹出于情怀。 　　方斗摇晃铁牌，阴气翻滚间，还原成原先的犬鬼模样。 　　“提升为精英恶鬼！” 　　阴气猛烈灌注下去，犬鬼躯体暴涨，从脊椎关节处，一根根骨刺扎破皮肉，荆棘般生长成丛。 　　火焰般燃烧的鬃毛，从脊背开始蔓延，一直垂落四蹄。 　　顷刻间，犬鬼的四爪下，升起一团燃烧的火云，纵跃间如同凌空行走，足不沾地。 　　“嗷呜！” 　　最终，犬鬼吸饱了阴气，躯体暴增十倍，体表沉淀奇异的花纹。 　　“有些看头！” 　　方斗满意点点头，信手一挥，将犬鬼当场斩杀。 　　当然，他也没忘了，用玉简录下过程。 　　犬鬼：…… 　　方斗正要收起铁牌，突然愣住了，那鬼物将军，也被录入其中。 　　“竟是一种全新的种类！” 　　方斗没想到，鬼物将军，竟然和山鬼、犬鬼一般，都是全新的鬼物。 　　他抖动役鬼书，阴气源源不断冲出，在地上压缩成团。 　　阴气团旋转成涡流，其中一尊人影若隐若现，俨然是鬼将军的轮廓。 　　“鬼将军！” 　　方斗脑海中，浮现这个念头，知道这头鬼物的信息。 　　身前是兵家高手，死后汇聚阴气修炼而成，乃是远超恶鬼精英的存在，仅次于鬼王。 　　鬼将军的可怕，方斗可是亲身体验过，强大恐怖暂且不说。 　　光是要凝聚这尊鬼将军，铁牌中积攒的阴气，就被抽调一空。 　　而且，还只是凝聚出本体，铁枪和坐骑还没影子。 　　“嘿嘿！” 　　方斗摸着下巴，笑得很坏，若是能录入斩杀鬼将军的画面，回归蜀中计量功劳，岂不是巨大的加分项？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动手了。 　　刚才诛杀鬼将军时，太过激烈，无暇抽身录入过程。 　　刚才很是遗憾，但现在有了补偿的机会。 　　方斗围绕着鬼将军，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查看，生怕对方猛地动手。 　　但是看了半天，确定这尊鬼将军，还是逃脱不了役鬼书的束缚，变得无比忠诚。 　　“唔？” 　　方斗一抬手，就要甩出飞剑，斩杀鬼将军，但中途停手。 　　还是不行，没了铁枪和坐骑，总感觉鬼将军不是完整体。 　　“罢了，花费些时间，斩杀恶鬼补充阴气，不缺这点时间！” 　　方斗拍拍双手，抖动铁牌，将鬼将军收入其中。 　　随之，他将役鬼书，塞入怀中，突然眉头紧皱。 　　鬼将军，可是仅次于鬼王的强大存在，尚且被役鬼书收服。 　　铁牌中的恶鬼，身份呼之欲出，必定是鬼王无疑。 　　这件法宝，竟然封入一头鬼王级别的鬼物，品级堪称绝佳，落在手里略微烫手啊！ 　　“不管了，先让鬼将军恢复本体，录下斩杀过程！” 　　在记录战绩上，方斗已经在‘摆拍’的路上，越走越远，回不了头！ 　　经历元神御剑后，他的剑术，融入一丝玄妙，越发具备灵性。 　　此乃意外收获，方斗也需要战斗，熟悉这丝变化。 　　飞剑多出灵性，轨迹更加翩跹，像是活过来了，越发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以前，方斗一剑下去，了不得斩杀百十头鬼物。 　　但现在，剑法变化更加灵活，足以一口气，同时斩杀数百头、乃至上千头鬼物。 　　杀伤更强，也更加省力了。 　　但灵性的变化，使得飞剑的操纵手法，变得更加艰难，需要进一步熟悉。 第四百八十二章 积累 　　“去！” 　　方斗大喝声中，剑光飞出，化作细若游丝的光芒。 　　他此刻飞在半空，身下是一座游鬼大阵，数万阴鬼恶鬼，朝着天空伸手乱抓。 　　方斗身为活人，一身血气盎然，如同太阳板旺盛。 　　落在下方鬼物眼中，简直太过诱人，即便拼命也要尝到味道。 　　这时候，剑光化作细丝落下，围绕大阵周围，环绕飞行。 　　远远望去，如同一只透明大手，捏着细针，灵活穿透虚空布匹，缝合出丝线痕迹。 　　放在以前，方斗纵然能使出来，也缺少这股韵味。 　　但现在，剑法中多出一股灵性，越发得心应手。 　　眨眼过后，方斗收回飞剑，下方缓缓移动的大阵，陡然停住了。 　　无数阴鬼恶鬼，像是从地底长出来，停在原地挣扎着挥舞手掌。 　　原来，方斗以‘裁缝剑法’，将整座大阵的气机，与地气缝合起来。 　　数万规模的游鬼大军，就此融入地面，无论如何行动，也无法前进半步。 　　甚至于，连一哄而散的机会也没有。 　　因为方斗的剑气，早已将阵中数万鬼物，缝合在一处。 　　若有精通望气之术的人，远远望去，就会发现这片大阵铁板一块，数万鬼物如同一体。 　　方斗此举，只是为了方便斩杀。 　　“刷！” 　　方斗深吸口气，元神金光对着飞剑一抹。 　　刹那间，整把飞剑如同镀金，变得金灿灿，如同暖阳。 　　这是最近摸索的小技巧，属于元神御剑的引申技巧。 　　按照方斗分析，如果以整个元神御剑，必然会抽空全身力量。 　　但是，分化出元神的力量，融入飞剑当中，也能代替十之一二的威力。 　　这点威力，对付鬼将军不够，但无论恶鬼，还是精英恶鬼碰到，都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飞剑裹着金光落下，像是烧红的铁块，落在冰块上。 　　滋滋白雾黑烟混杂升起，鬼物烟消云散，只留下最精纯的阴气。 　　方斗摇晃着铁牌，开始吸纳阴气，汇入其中。 　　“快了，很快就能凝聚出铁枪、坐骑！” 　　方斗心中，对于斩杀完全体的鬼将军，仍是念念不忘。 　　…… 　　百里之外，原本该是群鬼丛生的地面，此刻变得清净无比。 　　这片土地，因为多了两个异数，万鬼消散无踪。 　　“冥童子，你敢趁我重伤偷袭，当真是不改鬼修的卑劣！” 　　天空千百剑影环绕，化作一团剑巢，声音从内部传出。 　　剑巢四周，乃是一团团漆黑乌云，翻滚间露出骷髅、鬼爪，甚至有的化作横亘天空的庞大恶鬼，参与围攻剑巢。 　　凡是靠近剑巢的乌云，当场被搅得粉碎，但剑巢四周，方圆百亩的面积，都被类似乌云充满。 　　剑巢旋转跳动，撕裂无数乌云，却始终跳不出这方天地。 　　“你且等着，我只要脱身，恢复了实力，就能将你斩于剑下！” 　　剑巢当中，钧天锋气愤不已，真是阴沟翻船。 　　他前往外地办事，归来入蜀的途中，遇到一头鬼将军，本以为信手能斩杀。 　　没想到，这头鬼将军的实力，出乎他的预料。 　　双方一场恶斗，钧天锋覆灭鬼将军麾下九成九的爪牙，将对方杀成重伤。 　　但是，鬼将军的反击厉害，同样将钧天锋打成重伤。 　　钧天锋不以为意，纵然所剩不多的力量，也足够回归蜀中，和凌霄城同门汇合。 　　但谁能料到，回归途中，见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鬼修。 　　不用说，这帮鬼修来到入蜀的平原，趁机放牧鬼物。 　　钧天锋眉毛一挑，出剑斩杀了这些鬼修，不费吹灰之力。 　　这些鬼修，终于引出了冥童子，这位鬼修当中的厉害人物。 　　冥童子，比先前的荼老鬼更胜一筹，又得了上古法宝，白骨古筝。 　　放在平时，冥童子绝对不是对手，但现在，钧天锋重伤还没恢复。 　　于是乎，冥童子施展鬼修秘技，将钧天锋困在其中。 　　四周的数百万鬼物，被冥童子以白骨古筝操纵，化作漫天鬼气乌云，围攻钧天锋。 　　钧天锋起初出剑，斩杀出一条通道，但紧接着，古筝声响起，重新将他困在当中。 　　冥童子立在一处山头，露出森然冷笑，怀中抱着比他更高的古筝。 　　“嘿嘿！” 　　“钧天锋，听闻你是凌霄城当代最杰出的弟子！” 　　“我若能杀了你，取其魂魄，必将是最耀眼的战利品！” 　　冥童子想了想，突然说道，“听闻你有个师弟，名为米长顾！” 　　剑巢中，传来钧天锋的喝骂声，“你想干什么？” 　　“告诉你好消息，你师弟如今出蜀了，就在附近，我可以做件好事，让你们师兄弟二人，在地底下团聚！” 　　冥童子怪笑声，刺耳的声音，一波波冲击剑巢，无时无刻不在刺激钧天锋。 　　“你这北氓老鼠，若敢伤我师弟分毫，老子必将活剐了你！” 　　钧天锋话音刚落，剑巢猛地暴涨，无数剑影往外飞出，旋转着剿灭鬼云。 　　眨眼功夫，剑巢周围，清空出直径千米的空地，但相比鬼云笼罩的范围，仍是杯水车薪。 　　“想逃，没那么容易！” 　　冥童子将白骨古筝斜抱在胸腔，伸手拨弄人筋琴弦，天地间响彻古筝声。 　　乐声响起，周围的漆黑鬼云变得疯狂，不约而同化作鬼头，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围绕着剑巢撕咬起来。 　　这些鬼头，庞若山川，一头头咬过来。 　　剑影一闪，不是穿过血盆大口，就是从下颚贯穿头顶，无数鬼头化作烟雾。 　　但是，鬼头数量太多，随着剑影力道露出颓势，开始展开反攻。 　　一颗鬼头咬住剑影，虽然被割得近乎支离破碎，仍让将其牢牢锁住。 　　下一刻，更大的鬼头咬下，套娃般将鬼头连带着飞剑裹住。 　　类似的情况，发生得越来越多，交织成剑巢的剑影，变得稀疏起来。 　　钧天锋的身影浮现出来，这是个英气勃勃的青年，一双剑眉极为醒目，虎背熊腰，双手套着银亮铁环。 　　这对铁环，赫然是他飞剑所化的剑器。 　　刚才漫天剑影，都是他以剑器幻化而成，此刻被破了，只是挑了挑眉毛。 　　“本领稀疏平常，唯独是那件法宝，还算有点意思！” 　　钧天锋看向冥童子手中古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四百八十三章 意外碰面 　　一大片游鬼大阵，当场灰飞烟灭，原地剩下浓厚的阴气。 　　阴气翻滚如沸腾，眨眼间往内收缩，消失在漩涡当中。 　　漩涡尽头，俨然是……鬼将军。 　　这头鬼将军，如今今非昔比，身下有坐骑，手中有长枪。 　　但是，阴气仍源源不断，往他体内汇聚。 　　方斗举着役鬼书，若非感应到仍在掌握中，绝对不敢继续下去。 　　已经是收服鬼将军的第十天，他横扫四方大阵，灭杀的阴鬼不计其数。 　　临近七月十五，汇聚到入蜀地带的阴鬼越来越多，如同无边无尽的海洋。 　　甚至，有些游鬼大阵中，还有不止一个鬼卒前头带领。 　　“大胆，竟敢妄杀阴鬼！” 　　一头鬼卒手上握着长刀，杀气腾腾往方斗冲来。 　　方斗翻个白眼，这些鬼卒不管死多少次，遇到斩杀阴鬼的剑修时，来来去去就是这么两句，太过乏味了。 　　飞剑升起，对着鬼卒击落，正中长刀。 　　当，长刀颤抖却不断折，嗡鸣声中，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刷，剑光擦着飞过，正中鬼卒胸口。 　　方斗遥遥发力，飞剑就此搅拌，将鬼卒打得灰飞烟灭。 　　这头鬼卒，也有超过精英恶鬼的实力，但远远不及鬼将军。 　　方斗一路杀来，也斩杀了七八头鬼卒，久而久之，也觉得稀松平常了。 　　鬼卒消失后，留下精纯的阴气，被鬼将军吸收了。 　　方斗算是略有所得，这些鬼卒充其量，就是被收编的阴鬼。 　　泰山君身为冥府正神，有册封阴神的能力，虽然他本体陨灭，但天地法则还在。 　　这些天地法则运转不休，每年都会生出鬼卒，将各地阴鬼押送入蜀，经由鬼都进入冥府中。 　　剑修可以斩杀阴鬼，也能斩杀鬼卒，却杀不绝天地法则。 　　所以，每年都有人死，自然会生出阴鬼，引渡阴鬼的鬼卒也源源不断重生。 　　“这是没完没了的轮回啊！” 　　方斗叹了口气，斩鬼大祭归根到底，完全是治标不治本。 　　这时候，鬼将军停了下来，周围阴气吸收一空。 　　“嗯！” 　　方斗端详鬼将军，陡然发现，模样发生了变化。 　　鬼将军身下的坐骑，原本是全身白骨拼凑而成，此刻表面披上一层支离破碎的骨片。 　　至于鬼将军的头盔铠甲，也生出细微的花纹雕刻。 　　“这是提升了？” 　　方斗遇到这尊鬼将军时，对方正在吸收阴气，仿佛重伤未愈的模样。 　　眼下这幅场景，进一步验证他的想法。 　　如此恐怖的鬼将近，还是重伤之躯，那么完全体该是什么层次？ 　　方斗内心，不由得一阵庆幸。 　　幸运的是，役鬼书还能掌控这尊鬼将军。 　　方斗想了想，反正要摆拍，鬼将军外表威武些，效果应该更好。 　　“走，给你找饲料去！” 　　方斗一招手，鬼将军驱动坐骑，缓缓跟在后头。 　　所过之处，只要见到游鬼大阵，当即出手剿灭。 　　但是，一人之力，究竟还是不够。 　　方斗索性放出鬼将军，让他自己灭杀阴鬼大阵，吸收阴气。 　　“笃笃笃！” 　　坐骑的白骨蹄子，踏在地上，出奇的抓耳。 　　鬼将军缓缓抬头，望着面前辽阔无际的大地，缓缓抬起手中铁枪。 　　在他面前，分布数十乃至上百个游鬼大阵，整片天空密布乌云。 　　形形色色的阴鬼，有的面目茫然、漫无目的，有的面目凶恶、往前猛冲。 　　大阵或者乱糟糟、或者整齐划一，身材高大的恶鬼手持兵器，走得不耐烦了，横扫一大片，将千百阴鬼打爆成阴气。 　　这时候，鬼将军出手了，从铁枪的枪尖上，陡然冒出一道笔直的光线。 　　光线所过之处，无论是阴鬼恶鬼，还是恶鬼精英，统统像是蜡油般融化。 　　眨眼功夫，光线伸到上百公里外，无数阴鬼烟消云散。 　　“嚯！” 　　鬼将军口中，吐出一个清晰的字眼，手腕猛地旋转。 　　刹那间，铁枪伸出光线，剧烈抖动起来，化作一片辽阔的光扇。 　　刷，光扇所过之处，阴鬼恶鬼化作灰烬。 　　鬼将军仰天长啸，周围阴气凝聚成一道道烟柱，往口中钻去。 　　方斗见到这一幕，嘴角抽搐起来，怎么看都是魔王出世的特效啊！ 　　闹不好，鬼将军恢复全盛，挣脱役鬼书的掌控。 　　可是，他现在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上。 　　鬼将军这番狂吸阴气，一度引起天象级别的异变，周围八方都产生连锁反应。 　　“嗯！” 　　另一边的冥童子，不断拨弄人筋琴弦，勾来周围阴鬼，补充天空的鬼云。 　　鬼云越积累越厚重，层层堆积，压迫得剑巢摇摇欲坠。 　　组成剑巢的剑影，光芒越发暗淡，眼看着即将破防。 　　钧天锋重伤在身，许多厉害的剑法无法使用，再加上对方有白骨古筝，远远不断抽调阴鬼化作鬼云围攻。 　　鬼修冥童子，早已立于不败之地，从容困住钧天锋，一步步压缩他的剑巢。 　　钧天锋力气开始衰败，心想今日，莫非就是自己的死期。 　　实在是不甘心啊！ 　　他身为凌霄弟子，更是剑仙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就算战死，也应该死在北氓的鬼尊手上，而非区区冥童子。 　　“如今，唯有玉石俱焚！” 　　钧天锋把心一横，就要施展绝命的剑招，与冥童子同归于尽。 　　下一刻，剑巢微微鼓胀，顿觉压力变轻。 　　周围源源不断的鬼云，不复先前的狂涌而至，竟出现后力不济的征兆。 　　这时候，下方的古筝音猛然停顿。 　　冥童子停下原地，神情疑惑，此番异变，全在于周围的游鬼被横扫一空，再无补充进来。 　　但这不应该啊！ 　　他手掌白骨古筝，才能不断抽调阴鬼，化作鬼云补充进来。 　　眼下，好似有另外一名鬼修，同样在抽调阴鬼，碰巧和他发生冲突。 　　两方均是强势抽调，竟短暂形成大片真空地带，半个鬼物也见不到。 　　“刷！” 　　空中的钧天锋，见到生机出现，剑巢猛地蠕动，化作纺梭形状，刺破鬼云。 　　眨眼功夫，钧天锋驾驭飞剑，便已逃出二十里外。 　　冥童子见状，手握白骨古筝，脚下升起惨白光芒，当场遁地而行，追赶上去。 　　钧天锋和冥童子斗了半天，摸透了对方的路子，知道阴鬼稀薄的地方胜算更大。 　　他选取的方向，正是方斗‘放牧’鬼将军的地方。 第四百八十四章 惊魂 　　“嗯！” 　　方斗盯着鬼将军，越发觉得有意思了。 　　鬼将军吞了数十万阴鬼，全身上下，恰似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 　　首先是坐骑，从蹄子到脑袋，已经被细碎的骨片覆盖上，化作一头仗着獠牙的壮牛，双角弯长如利刃，双目燃烧绿色鬼火。 　　然后是铁枪，原本是一根近乎腐朽的黑铁长棍，灌注足够的阴气，变得焕然一新，锋刃锃亮，本体乌沉，看上去便沉甸甸的。 　　最后是鬼将军本体。 　　鬼将军此刻，如同复生一般，除了脸色灰暗，与活人无异。 　　他脸上带着不怒自威的神情，一双眼窝空洞洞，同样燃烧这绿色鬼火，身上的铠甲头盔齐整，花纹也是细微精致。 　　役鬼书传来信息，鬼将军终于停止吸收阴气的步伐。 　　他，已经饱了。 　　方斗等了半天，没有任何变化，手持役鬼书，一步步往前靠近。 　　鬼将军越是壮大，气息越发恐怖，令方斗心惊胆战。 　　方斗终于知道，自己是捡便宜了，杀死的鬼将军，纯粹是重伤状态，才被他得手。 　　回想起来，一阵胆战心惊，自己拼命出手，元神御剑都用了，才能杀死重伤的鬼将军。 　　若是全省状态，岂不是没命了！ 　　“太过侥幸！” 　　方斗围绕着鬼将军，越看越是威严。 　　“好生雄壮的鬼将军！” 　　这下摆拍的效果，绝对是顶级的。 　　方斗心里美滋滋，双手搓着，举起青铜飞剑，朝鬼将军缓缓斩落。 　　这时候，天际不远处，钧天锋正在御剑飞来。 　　“呼呼！” 　　这位凌霄弟子，追逐清风流云，大口吞吸空气。 　　从九天之上，丝丝缕缕罡气垂落，随着他呼吸吐纳，进入肺腑当中。 　　这是凌霄城独传的吐息法，吞吐九霄云气，壮大自身。 　　钧天锋这是争分夺秒，急切想要恢复伤势，争取能返身一剑，将紧追其后的冥童子斩杀。 　　身为凌霄弟子，他自有傲气，绝不愿如丧家之犬，趁机逃走。 　　相反，他心中暗自酝酿，要拖着冥童子，自身暗中恢复伤势，找机会将其斩杀。 　　别看四周到处都是鬼物，看似是冥童子这鬼修的主场，但这里是入蜀要道，乃是剑修的主场。 　　这片土地，乃是钧天锋无比熟悉的地方。 　　只要有机会，钧天锋就能反败为胜，斩杀冥童子。 　　“钧天锋，你倒是逃啊！” 　　“无论你有什么谋划，但现在，你已经逃不出我的手掌！” 　　冥童子紧追不舍，怀中白骨古筝，陡然发出嗡鸣声。 　　刷刷，几道阴寒气息，悄无声息升到半空，靠近钧天锋身后。 　　钧天锋心头一阵恶寒，知道情况不妙，身后剑影如羽翼张阖。 　　刷刷，阴寒气息眼看着，就要命中钧天锋后背。 　　这位凌霄剑修，猛地拉升身形，划过一道弧形，巧之又巧，闪开冥童子偷袭。 　　“算你侥幸！” 　　冥童子冷哼一声，继续追赶钧天锋。 　　这次交锋，先前已经重复不下百次，你来我往。 　　冥童子也没指望，能一招斩落对方，目的很简单，就是拖住钧天锋步伐，让他无暇疗伤，伤势越来越严重。 　　如今看来，已经卓有成效。 　　钧天锋虽然躲过暗杀，但猛地施展剑法，刚攒下的一口气，刹那消散淡金。 　　“呼呼！” 　　二人你追我赶，陡然加到地平线上，出现一个孤单的背影。 　　这算是奇景了，临近七月十五，到处都是四面八方汇聚来的阴鬼。 　　除非像他们剧斗，波及四周，才将阴鬼们杀得烟消云散。 　　眼前看似孤单的背影，极有可能是恐怖的存在。 　　一时间，钧天锋和冥童子，纷纷减慢了速度。 　　但他们你追我赶，速度本就极快，纵然减速了，也是极快靠近了。 　　终于，钧天锋加到背影的模样，全身如遭雷击，双目瞳孔急剧缩小。 　　“这……” 　　地平线上的背影，俨然是一头全盛状态的鬼将军，骑着坐骑、手持铁枪。 　　偏偏，钧天锋还认识这尊鬼将军。 　　因为，他这一身重伤，都是蒙对方所赐。 　　钧天锋从外地返回，入蜀过程中，遇到这尊鬼将军，和对方恶斗一场，两败俱伤。 　　后来，钧天锋带伤回归，遇到冥童子。 　　谁能想到，追逃途中，竟然有遇到了对方。 　　而且，眼前这尊鬼将军，从外表和气势看来，已经恢复全貌。 　　钧天锋头皮发麻，自己全盛时期，也只能两败俱伤，如今重伤未愈，对方已经恢复全盛。 　　“这下，真是死无全尸！” 　　钧天锋心生绝望，冥童子跳墙小丑，眼前这尊鬼将军，才是要命的对手。 　　“逃啊，你怎么不逃了？” 　　冥童子眼见钧天锋停下来，认为对方逃脱无望，放弃挣扎。 　　“你……” 　　冥童子不经意间，顺着钧天锋目光，落到前方下方。 　　“鬼……鬼将军！” 　　冥童子见到鬼将军的雄壮模样，微微一愣，随即惊喜起来。 　　“这可是顶级的鬼物啊！” 　　冥童子心头火热起来，若是能收服这尊鬼将军，在加上白骨古筝，未来足以横行邙山。 　　身为鬼修，若能收服鬼将军，将来晋升鬼尊的概率，大大提升了。 　　“太好了！” 　　一时间，冥童子心头火热，甩开了钧天锋，盘算如何收服这尊鬼将军。 　　“呃！” 　　鬼将军身后不远处，方斗藏身暗处，手上高举飞剑，正要斩下去，完成摆拍。 　　但突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前者御剑飞行，俨然是剑修模样，反倒是追在身后的，鬼气森森，竟然是鬼修。 　　这二人出现后，打断了方斗摆拍大计。 　　一时间，方斗中断计划，观察形势。 　　没等他看出什么端倪，冥童子就动了，竟是冲着鬼将军来了的。 　　“这小东西，竟然要谋夺我的鬼将军？” 　　方斗既惊且怒，听到古筝拨弄的声响，猛地发现不对。 　　冥童子全力施展，以鬼修功法，驱使这件上古法宝，一时间鬼气森森。 　　白昼大地，瞬间化作鬼蜮，到处都是私语鬼哭声。 　　钧天锋在旁，远打算坐山观虎斗，听到古筝声中，神色陡然一边。 　　这冥童子，原来还藏着杀招没出，眼前操纵白骨古筝，才是真正厉害的手段。 　　不仅是活人，连同鬼物，都在古筝乐音中，摇摇欲坠。 第四百八十五章 悄然而去 　　冥童子拨弄古筝，天色陡然变暗，墨色气流翻滚。 　　风云色变，先前百鬼同游，这片天地如同处于人鬼交界的地带，尚存几分生气。 　　但现在，古筝放出鬼音，将此地化作鬼蜮。 　　一缕缕漆黑气流，仔细看起，竟是有眼有口、有手有脚，游荡着发出怒号声，朝着鬼将军身边缠绕过去。 　　每一丝气流，堪比一头恶鬼实力，古筝的乐音调集下，数十万恶鬼之力，开始围在鬼将军身周。 　　“不好，他这是要降服鬼将军！” 　　钧天锋见到，眼前丝丝缕缕的黑气，张牙舞爪，好不厉害！ 　　冥童子的打算，他瞬间就明白了。 　　鬼修和剑修不同，他们虽然是活人，却对恶鬼情有独钟，最喜欢收服珍稀的鬼物。 　　冥童子见到鬼将军如此强大，显然是心动了，想要降服他。 　　一想到全盛状态的鬼将军，若是被冥童子掌控，钧天锋就一阵后怕。 　　“绝对不行！” 　　钧天锋猛地振动双臂，胸口猛地鼓胀起来，口中传出风箱般的声响。 　　这一刻，凌霄吐息的威力，满状态运转起来。 　　从他头顶，升起数百道剑影，反射银亮光芒，如同流动的瀑流。 　　刷，漆黑气流，被剑光斩断，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竟然滴落血滴般的液体。 　　但是，冥童子的白骨古筝，何其厉害！ 　　转瞬功夫，钧天锋的剑影上，开始结上一层寒霜，越发变得沉重起来。 　　钧天锋还要提力，胸口陡然发闷，一阵剧痛袭来。 　　这是旧伤复发了。 　　冥童子得意看了他一眼，继续专心操纵古筝，期待能收服鬼将军。 　　这时候，鬼将军突然动了，他周身裹着漆黑气流，如同腾云驾雾。 　　这位雄壮的鬼将军，坐骑蹄子踩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笃笃笃！ 　　冥童子进一步发力，指尖拂过人筋琴弦，拖出道道血痕。 　　指尖划破，滴落的血滴，落在白骨古筝上，被点滴不剩吸收。 　　古筝传出的乐声，包裹着鬼将军，一步步驯化之。 　　“快成功了！” 　　冥童子满怀希望，虽然在驯化过程中，鬼将军的头脑中，存在一股强大的抗拒力。 　　这股抗拒力，似有似无，就像是一层窗户纸，轻轻一根指头就捅破。 　　对冥童子来说，不过是翻手可为！ 　　“臣服于我！” 　　冥童子没有开口，却将这句话的命令，以古筝传出，深深刻入鬼将军脑海中。 　　下一刻，鬼将军脑海中，仅存的抗拒之力，土崩瓦解。 　　“成了！” 　　冥童子面露喜色，喝令对方来自己面前跪下臣服。 　　鬼将军催动身下坐骑，手中铁枪垂下，枪尖朝着地面，在他看来，这是臣服的标志之一。 　　“雄壮、威武，这才是我理想中的鬼物！” 　　冥童子脸上露出微笑，但这个微笑，即将成为他生命最后的表情。 　　鬼将军走到半途，身下坐骑猛地加速，铁枪猛地提起，狂奔途中，枪尖刺成一条线。 　　他的目标，俨然是冥童子。 　　这一刻，心头不好的预感，猛地成为现实。 　　先前的抗拒力，不是消失，而是潜伏下来，等到这一刻，暴起偷袭。 　　“不好！” 　　冥童子神色一边，拼命拨弄白骨古筝，他这次是拼了血本了。 　　指尖大片皮肉纷飞，露出森森白骨，来回拂弄人筋，发出的声音，变得铁血急促起来。 　　鬼将军面前空气，陡然凝固起来，阻止他往前行进。 　　一旁的钧天锋，陡然嗤笑起来，鬼将军若是这么好对付，他现在岂会如此狼狈？ 　　冥童子，已经是冢中枯骨了！ 　　终于，鬼将军动了，只见他双目鬼火炽盛，瞬间烧穿凝固的空气。 　　冥童子心头颤抖，弦音错乱，四根指头当场被人筋震断。 　　下一刻，鬼将军长枪高举，死人头发阴风招展，仿佛在枪尖上插着人头。 　　“杀！” 　　全身缀着白骨片的坐骑，嘶吼着往前狂冲，撞得空气碎成七八瓣。 　　鬼将军孤身一人，此番冲击而来，似乎挟着千军万马的气势，足以碾碎直面者的每个念头。 　　这一刻，鬼将军全力爆发，终于露出狰狞的面目。 　　真是如此，冥童子才真正认识到，传说中鬼将军的可怕。 　　“这才是鬼将军，啊哈哈哈！” 　　钧天锋猛地狂笑，吐出一口鲜血，能重创我的鬼将军，岂是你这跳梁小丑能轻易降服的？ 　　冥童子，你小瞧了鬼将军，也小瞧了我，合该丧命！ 　　冥童子被对方气势逼迫，怀抱着上古法宝，竟是呆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鬼将军杀到面前，长枪往前猛刺，洞穿白骨古筝，将冥童子跳起来空中。 　　仿佛有一团磅礴巨力，从鬼将军手掌冲出，顺着铁枪流入冥童子体内，一点也无外泄。 　　冥童子身躯鼓胀几下，当场爆炸成漫天血雨。 　　鬼将军面无表情，收手往回倒抽，白骨古筝落在地上，露出一个破洞。 　　钧天锋深吸口气，甚至今日绝无幸免，就算要死，也要直面敌人，这是凌霄弟子的骄傲。 　　“凌霄城，钧天锋，曾斩杀一尊鬼将军，请！” 　　钧天锋深吸口气，朝鬼将军发起邀战。 　　鬼将军双目幽幽，绿色鬼火稳固燃烧，栩栩如生的面目没有表情。 　　“纵然你此刻比我强，也不能如此折辱我！” 　　钧天锋感觉受到侮辱，手中飞剑光芒暴涨，突然发现不对。 　　一道剑光陡然升起，对着鬼将军环绕，先是割开脖颈，然后刺穿胸口，眨眼功夫，在他身上戳穿了数千下。 　　钧天锋惊得目瞪口呆，“这……” 　　在他眼里，恐怖无比的鬼将军，眨眼间被斩杀消亡。 　　“这是哪家的剑法？” 　　钧天锋心中盘算，他认知当中，没有一人符合条件。 　　莫非，这段时间起来，蜀中又出现一个厉害人物。 　　“慢着！” 　　那道剑光斩杀了鬼将军，往后撤走。 　　背后的剑修，竟是无意和钧天锋照面，事了拂衣去！ 　　钧天锋心想，自己身为凌霄弟子，在蜀中略有薄名，平常剑修遇到，都是客客气气。 　　眼前这人性格当着古怪，半点结交的意思也无，连照面也不打，转身就要离去。 　　方斗摇摇头，实在不巧，摆拍竟然被看到了，虽然靠鬼将军灭杀鬼修，但眼前这剑修，无论如何他是下不去手。 　　索性离开，当做没见过！ 第四百八十六章 师兄弟 　　“兄台，且慢！” 　　钧天锋见状，急忙追赶上去，剑光斩破残留的阴气。 　　他生性豪迈，喜好结交，尤其是厉害的剑修人物，更是恨不得相见。 　　眼前这位神秘剑修，斩杀了全盛状态的鬼将军，实力比他更高一个层次。 　　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哪怕在蜀中，也是凤毛麟角的人物。 　　偏偏这人性子冷淡，斩杀鬼将军后，无意停留，洒脱离去。 　　此等风姿，令钧天锋越发倾心，急切想要见面结交。 　　他一路御剑飞行，却是越追越远，再也看不到‘那人’的背影。 　　“可惜了！” 　　钧天锋摇头叹息，牵动身上旧伤，胸口一阵剧痛。 　　对方早已察觉他的存在，却不愿见面，显然是瞧不上他。 　　他钧天锋，自认是蜀中剑修年轻一辈中，屈指可数的天才人物。 　　平素以来，钧天锋除了三位剑仙外，没有服过别人，如今总算遇到一位令他望尘莫及的人物。 　　钧天锋叹了口气，转身朝向蜀中的方向，如今冥童子已死，无人追杀他，可以安然返回。 　　接下来几天，他一路上无惊无险，纵然遇到游鬼大军，也能游刃有余、从容应对了。 　　“嗯！” 　　这一日，钧天锋缓缓收气，结束了凌霄吐息的修行。 　　身上的重伤，已然痊愈了七八成，纵然再见到冥童子，也能将其斩杀剑下。 　　眼下，已经可以见到入蜀通道的轮廓，再有两三日，就能踩上栈道。 　　这时候，不远处的乌云深处，陡然翻滚几下，一道圆光柱冲天而起。 　　熟悉的剑光，是同为凌霄一脉的同门在。 　　而且，剑光虽然璀璨，但摇摇欲坠，显然在遭受冲击。 　　这位同门，已然深陷围攻当中，处于崩溃的边缘。 　　钧天锋深吸口气，伸手往前一指，剑光如犁，耕开面前的如潮恶鬼。 　　朝两边泛起的‘浪花’，乃是鬼物的残肢断臂，夹杂着污浊的阴气。 　　“前方是哪位同门在，钧天锋在此！” 　　钧天锋朗声开口，覆盖周围方圆百亩，每个角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圆光柱摇动几下，传出欢喜的声音，“钧天师兄，师弟是米长顾！” 　　钧天锋思索几下，终于在记忆中，召出名字相对的形象。 　　“原来是米师弟，过来说话！” 　　钧天锋手掌滑动，剑影叠加成浓厚羽翼，划开浓厚的恶鬼群。 　　一头头恶鬼支离破碎，留出空道，里面是狼狈不堪的米长顾。 　　“米长顾，你这也太不成器了，几头区区恶鬼，就将你逼迫成这个地步？” 　　钧天锋扫视四周，围观米长顾的恶鬼，都是些不成器的鬼物。 　　这样的鬼物，寻常凌霄弟子都能应付，怎么到了米长顾这里，反而险象环生了？ 　　“不对！” 　　钧天锋目光落在米长顾脸上，发现他双颊血色全无，显然是有伤在身。 　　再想起米长顾的情况，此人近些年来，声名鹊起，什么鬼物能弄伤他？ 　　“若非钧天师兄出手，小弟我今天必定栽了！” 　　米长顾喘息口气，来到钧天锋面前，拱手行礼。 　　“怎么如此狼狈？” 　　钧天锋在米长顾面前，尽管没有故作姿态，但简简单单一句话，流露出身为师兄的威严气息。 　　米长顾摇头叹息，“小弟年轻气盛，遇到一头鬼将军，还想着斩杀之，结果被他一锤子打伤。” 　　回想先前一幕，他当真是心头发寒。 　　刚开始，米长顾还满心期待，能亲手斩杀鬼将军。 　　直到他遇到一头鬼将军，刚交手几下，便险象环生，结果被对方一锤子，打得吐血受伤。 　　好不容易施展秘法，从鬼将军手下逃生，一路逃到这里，结果深陷游鬼大阵中，险些没命。 　　“你是说，这次和某个剑修弟子赌斗，所以才冒险外出？” 　　钧天锋眉头皱起，什么样的剑修弟子，配得上凌霄弟子赌斗。 　　“对方是雪顶山的少山主，名为方斗，实力不弱！” 　　米长顾口中的‘不弱’，对于三家之外的剑修弟子，已经是颇高的评价。 　　“方斗！” 　　钧天锋口中咀嚼这个名字几下，也没有将他和先前的神秘剑修联系在一起。 　　毕竟，方斗和米长顾赌斗，二人的实力必然处于同等层次。 　　但神秘剑修，却是足以斩杀连他都无法战胜的鬼将军，二人高下立判。 　　“如今你也受伤了，就此结束，我带你回蜀中！” 　　钧天锋一抬手，当即给米长顾做决定。 　　米长顾听完，虽然心有不甘，但却知道，自己身上带伤，已经后继乏力。 　　正好遇到钧天锋，可以跟他回蜀中。 　　“走吧！” 　　米长顾，四顾茫然，却不知道方斗究竟在何处？ 　　今年的斩鬼大祭，貌似格外凶猛。 　　只不过是先锋部队，连鬼将军都出来了，若是等到七月十五，那将演变成什么情况。 　　最终，他点了点头，心中闪过无数念头，还是跟着钧天锋离去。 　　米长顾没有看到的地方，钧天锋也是满怀心事。 　　“那位神秘剑修，究竟是何方神圣？” 　　两位凌霄弟子，开始驾驭剑光，一强一弱，相辅相成，破开天上乌云，往入蜀的栈道飞去。 　　与此同时，方斗正陷入苦战当中。 　　一头肥硕的鬼将军，双足踏地，双手各自持着斗大铁锤，正他鏖战。 　　“刚遇到个骑将，现在又是个步将！” 　　方斗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刚摆拍完，没走几步，再度遇到一头鬼将军。 　　眼前的鬼将军，纵然没有全盛状态的骑将厉害，也是稳稳凌驾他之上。 　　这头鬼将军，膘肥体键，挺着大肚子，一双胳膊能跑马，手上的两个大铁锤，看上去就是实心大铁球。 　　别看铁锤沉重，对方挥舞起来，却是密不透风。 　　方斗几次施展飞剑，想要寻隙而入，结果都被铁锤磕飞，火星四溅。 　　最擅长小巧行走的裁缝剑法，在两只大铁锤面前，半点破绽也没找到。 　　“这才是全盛鬼将军的实力！” 　　方斗不由得叹为观止，总算是认识到，鬼将军这一档次的厉害。 　　他没有动动用役鬼书里的鬼将军，而是想要趁机磨炼剑法，靠自身实力，斩杀这头双锤鬼将军。 　　于是，方斗开始陷入苦战。 第四百八十七章 恶斗鬼将军 　　双锤鬼将军，虽然是步将，但一身气力浑厚，丝毫不弱于骑将。 　　一双大铁锤，忽上忽下，仿佛没了重量。 　　但是，方斗几次用飞剑斩落，直观感受到，铁锤蕴含的迅猛力量。 　　“如山之沉、如海之博！” 　　分明是一个鬼物，武技俨然有宗师风范，配合周身的鬼火阴气，仍是再厉害的剑修遇到，也会饮恨当场。 　　鬼将军施展双锤，脚步缓慢却稳固，一步步走上前，仿佛大山压过来。 　　方斗一次次进击飞剑，刷刷寒光四溢，速度越来越快，节奏也越发急促。 　　但是，双方碰撞交锋不断，方斗仍是处于下风。 　　每次碰撞，方斗都后退几步，从不远处看去，俨然是被鬼将军催逼，一步步后退。 　　“厉害，厉害！” 　　方斗内心震惊，难怪在玉简中，佘御冲对‘鬼将军’三字，描述成禁忌存在。 　　鬼将军这个层次的存在，一般剑修遇到，来多少都是白给。 　　别说方斗了，就算是佘御冲遇到，第一选择就是逃命。 　　方斗越发感觉到，先前收服的骑将，实在是侥幸。 　　对方显然曾遇到厉害的敌人，大战一场重伤，被自己捡了便宜。 　　曾几何时，方斗也以为，蜀中剑仙天下无双。 　　眼下看来，剑修年年斩杀的鬼物，也不是普通货色。 　　“大道千万，鬼道也是其一啊！” 　　方斗叹息过后，开始凝神静气，专心应付鬼将军的进攻。 　　又过了大半天，方斗剑法变得散乱，一个不留神，锤影在视线急剧放大，急忙御剑让开。 　　饶是他躲闪及时，仍是被大铁锤擦中胳膊，擦去大块皮肉。 　　“这样下去，只有坐以待毙！” 　　方斗心想，必须有所改变，斗技方面，自己绝不是对方对手。 　　要变一变路子了！ 　　方斗双指一捏，剑光瞬间缩小，化作游丝一般的细针。 　　细针刷刷刷，围绕着鬼将军身周，上下乱飞，见缝扎针。 　　鬼将军的大铁锤举重若轻，企图击落细针，奈何方斗驱使细针，故意让开他身边，时不时扎入土中。 　　咚咚咚！ 　　大铁锤一下下，锤击在地面，炸得土屑飞溅。 　　磅礴巨力，如封似闭，进一步压缩飞剑运转的空间。 　　方斗苦苦支撑片刻，手掌猛地一抹，成了。 　　飞剑刷一声，回归方斗掌心。 　　鬼将军还要动手，突然感觉胳膊沉重如山，像是有无数丝线拉扯，令他举步维艰。 　　低头看去，却见有形无形之间，无数针脚密密麻麻，将他和周围的气机缝合在一起。 　　远远望去，鬼将军身周环境，就像是一副画，此刻他就被缝入画面当中，再无法自由行动。 　　“唔！” 　　这头鬼将军，仅从体型来看，便是蛮力巨大的类型。 　　他双臂拉扯用力，空气为之扭曲，若是实物，恐怕早已被撕扯断裂。 　　方斗以裁缝剑法，将他和身周环境缝合，总算初见成效。 　　“刺啦！” 　　鬼将军手腕抖动，大铁锤对撞，竟半点声音也无。 　　正所谓大音希声，声音的极致，便是悄无声息。 　　两枚大铁锤碰撞之下，爆发出惊人的巨力，隐约将方斗飞剑的‘缝合之力’撼动，处于崩溃的边缘。 　　眼看着，这头鬼将军再度挥动大铁锤。 　　方斗眼皮抖动两下，手指轻轻弹动，飞剑再度飞出。 　　鬼将军没有变招，大铁锤终于碰撞在一起，恰在此时，方斗的飞剑到了。 　　这次不是缝合，而是……裁切。 　　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正好是铁锤对撞的瞬间。 　　铁锤碰撞，诞生的磅礴巨力，原本为了挣脱束缚，但束缚瞬间消失了，自然无处宣泄。 　　首当其冲的，就是鬼将军这个始作俑者。 　　轰！ 　　鬼将军铁塔般的身躯，被打得倒飞出去，再度落地时，在坚实地面上，砸出直径上百米的凹坑。 　　等他稳住身形，原本如同活人的身躯，瞬间变得腐朽，俨然是当时方斗遇到骑将时的模样。 　　一击之下，就被反噬遭受重伤。 　　斗力不成，改为斗智，果然收到奇效！ 　　方斗心头浮现佛诞节当日，道家真人连番阴招，可比喊打喊杀的效果厉害千倍百倍。 　　双锤鬼将军，大踏步往前冲来，身上某些部位，已经腐朽得洞穿，可以看到身后的空气。 　　“去！” 　　方斗手指弹动，突然心中一动，剑速变得缓慢起来。 　　“其徐如林！” 　　方斗心头，跳出四个字，俨然是兵书中的经典之一。 　　这个念头，从刚才就盘亘脑海中，乃是他见识到双锤鬼将军之后，才浮现出来。 　　鬼将军的双锤挥舞起来，看似缓慢，实则徐徐如林，密不透风，飞剑化作细针都刺不穿防御。 　　方斗受挫之后，竟然有所感悟。 　　先前，他以快打慢，以为飞剑越快越好，实则钻了牛角尖。 　　快与慢，恰如阴和阳，各走极端反而不美，相互调和才是正道。 　　“咱们再来斗过！” 　　飞剑颤悠悠，像是迎风飘荡的柳叶，落在鬼将军挥其的大铁锤上。 　　按照先前的交锋，飞剑碰撞之下，立刻回反弹飞出。 　　但是，这次则是不同。 　　飞剑看似缓慢，实则带着绵绵无尽的力道，一下粘在铁锤表面，丝丝缕缕包裹上去。 　　鬼将军另一只铁锤飞来，要将飞剑磕碎。 　　“嗖！” 　　飞剑往下滑落，始终如同柳叶般，粘在铁锤表面。 　　两枚大铁锤碰撞，发出的冲击余波，震得飞剑跳动不休。 　　“果然！” 　　方斗艰难操纵飞剑，放慢了速度后，许多细微的变化，都能体现出来。 　　裁缝剑法的精妙之处，经过琢磨才能体现出来。 　　嗖嗖！ 　　方斗手指往后引，飞剑脱离铁锤，对着鬼将军面门划拉几下，却被对方以锤柄驱散。 　　但是下一刻，飞剑仍是围绕鬼将军身边，像是慢悠悠的蝴蝶，但以大铁锤几十倍的体积，仍是砸不中。 　　渐渐地，鬼将军的一双铁锤，越发沉重起来，挥舞间的势头，开始变得缓慢。 　　“入我彀中！” 　　方斗双目泛光，终于找到机会了。 　　飞剑如同春蚕吐丝，将无数丝线般的力道，缠绕在大铁锤周围，如同蜘蛛织网，一步步营造对自己有利的环境。 　　此乃以柔克刚的应对法门！ 第四百八十八章 翻覆离合 　　鬼将军一身蛮力近乎神，两只大铁锤横扫八方，密不透风。 　　纵然身为鬼物一流，仍是值得尊敬的对手。 　　方斗与之恶斗半天，始终无法占到上风，认识到剑法多有不足。 　　于是，他将剑势一边，从求快切换成缓慢。 　　飞剑徐徐而来，走势飘忽不定，威慑力更强。 　　鬼将军仍旧挥动双锤，却如同沾着万千丝线，挥舞间越发艰难。 　　方斗松了口气，先前谋划，终于初见成效。 　　拼气力，方斗不是鬼将军的对手，唯有动用技巧。 　　裁缝剑法，擅长精巧变化，一旦转变思路，更是如鱼得水。 　　“去！” 　　飞剑化作万千丝线，如同暴雨落下，朝鬼将军遍体袭来。 　　刷刷，鬼将军举起两只大铁锤，交错这挥舞几下，便将漫天剑丝挡下。 　　但是，原先举重若轻的动作，此刻变得无比艰难。 　　这头鬼将军的铁锤，仿佛沉重了上百倍，不复先前灵活。 　　“机会到了！” 　　方斗双目闪光，掐指朝空中指点。 　　刹那间，飞剑朝虚空来回交织几下，将左右两只大铁锤‘缝合’起来。 　　先前积累的优势，此刻爆发出来。 　　鬼将军动作猛地停滞，两柄大铁锤浑然一体，再也无法分开。 　　如此一来，两口铁锤再无先前离合迅猛的优势，变得笨重起来。 　　方斗的机会来了！ 　　“给我破！” 　　方斗见状，御使着青铜飞剑，胸膛翻腾，演化五脏六腑的雷霆精气。 　　噼里啪啦，飞剑钻入云霄中，伴随着雷霆翻滚，俨然在酝酿力量。 　　从天而降，泻势而落，这是吸收了凌霄城米长顾的剑法优势。 　　融合五脏精气、幻化雷霆，这是见识到雷法对恶鬼的克制之力。 　　剑法为熔炉，将各家所长融会贯通，此为‘万法归一’。 　　鬼将军眼见，方斗头顶气势，越发令他畏惧，知道情况不妙。 　　于是，他猛吸口气，身边阴气翻滚，透出一丝隐约不定的土黄色光芒。 　　“这是……煞气，还是戊土精华聚集而成的煞气！” 　　方斗的罡煞道冠，立刻受到感应，原来这尊鬼将军身上，融入了一道珍贵的戊土地煞。 　　难怪，鬼将军的一双大铁锤，无比沉重。 　　戊土地煞，乃是难得煞气，若是灌注法宝当中，足以令鹅毛变得比泰山更沉重百倍。 　　“赚大了！” 　　这世上的修行者，除了罡煞门的传人外，无人比方斗更了解罡煞门的修行法门。 　　丹余真人得天罡法，采集天罡之气困难，只得立下三十六天罡法坛，企图聚集信徒之力成道。 　　广林真人就不同了，他依靠地煞之力修行，多有条件达成，所以才能稳定修行。 　　普天之下，地煞最丰富的的地方，不在于地面，而是地心深处的冥府。 　　但冥府何其危险，除了鬼物之外，活人进去救死无生。 　　虽然地表之上，偶尔也有地煞外泄，但世上最珍贵的煞气条脉，始终都藏在地心深处。 　　妖界大战时，方斗亲眼所见，广林真人身上的煞气，都是些普通货色，显然他的收藏并不丰富。 　　眼前这尊鬼将军，身上就藏着一条地煞条脉。 　　面对方斗的威胁，双锤鬼将军发力，企图以地煞条脉，挣开方斗飞剑的威胁。 　　“想得倒美！” 　　方斗这一招，以飞剑融合雷法，借助煌煌九天的威势，居高临下出手，堪称是信心十足的一招。 　　这招的攻击力，对比元神御剑，也差不了多少。 　　更何况，还没有元神御剑的后遗症。 　　“灰飞烟灭！” 　　方斗一声怒吼，与此同时，头顶乌云炸开雷响。 　　雷霆撕裂云层，漫天刺眼的光明中，一团精光窜出，里面包裹着酝酿已久的青铜飞剑。 　　刷刷，飞剑为核心，外层为圆形光芒，动起来快若闪电。 　　鬼将军已逼出戊土地煞，两只大铁锤裹满土黄光芒，高高扬起正对着从天而降的飞剑。 　　轰，光团落下，流水般倾泻无数雷霆，如同落雨般，覆盖下方的土地。 　　鬼将军身上，溅起污浊的气流，如同水滴落在水坑，溅起的泥水。 　　下一刻，分散的电光开始聚拢，化作亮得刺眼的光柱，笼罩住鬼将军全身。 　　双锤鬼将军，双手高举两团土黄色光芒，抵挡雷霆侵袭。 　　雷团电光，如同有生命力般，跳跃着游动，无孔不入往前侵袭，企图打破防御，将鬼将军电成焦炭。 　　鬼将军身边，鬼火阴气翻腾，被电光一层层削除，但总量仍是深厚异常，仍在顽强抵抗。 　　“给我破！” 　　方斗心念一动，青铜飞剑瞬间化成光芒，从实体转变成雷霆形状。 　　雷霆化作的光柱，猛地暴涨，轻松击溃鬼将军的防御。 　　两只大铁锤，高高飞起，落到百丈之外。 　　鬼将军高举双手，在雷霆光柱中挣扎，轮廓渐渐稀薄，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呼呼！” 　　方斗深吸口气，然后哈哈大小。 　　虽然这次，仍是法力耗尽，但和上次捡便宜情况不同。 　　这次的双锤将军，是全盛状态，乃是方斗凭借一己之力击败，意义深远！ 　　“第二头鬼将军！” 　　方斗摇晃役鬼书，将双锤将军的阴气吸收，铁牌上的鬼头，露出贪婪的神情，疯狂吸收。 　　片刻过后，方斗放出双锤鬼将军，见到这头肥壮的鬼物，心中啧啧称奇。 　　话虽如此，双锤将军是步将，综合实力仍比不上先前的持枪骑将。 　　方斗转念一想，不妨再收集些阴气，看看能强化到什么地步。 　　算算时间，这次赌斗的期限快到头了。 　　方斗不再往外拓展，而是转身入蜀，一边绞杀遇到的游鬼大阵，用役鬼书收集阴气。 　　双锤鬼将军，吸收了足够阴气，体型也开始暴增起来。 　　这头蛮力型的鬼将军，最终成为小山般的庞大身躯，手中大铁锤也是水涨船高，一锤下去，足以锤杀上千人。 　　至于他体内的戊土地煞，也归于方斗掌控中。 　　罡煞道冠内，一条小蛇般的条脉，缓缓游动不止，俨然是土黄色的戊土地煞。 　　这条地煞，属于五行地煞之一，以方斗的功法也能祭炼。 　　“嗯，找个时间祭炼了，对修行大有好处！” 　　方斗眼下的五行内炼法，算是到了瓶颈，真好以罡煞门的功法触类旁通。 第四百八十九章 炼煞 　　回归途中，方斗一路斩杀阴鬼，比来时速度更快。 　　掐指一算，外出赌斗，已经快满足月了。 　　如今，已经越发接近七月十五，平原上聚集的游鬼大阵，密度更大。 　　恶鬼、恶鬼精英出没的频率，也是越发水涨船高。 　　甚至于，方斗接连见到好几头鬼将军，身边有众多士兵跟随。 　　孤身一人的鬼将军，和身边带着爪牙的鬼将军，全然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方斗深知，若是贸然上前挑衅，胜负算是两说，若是稍有不慎，极有可能身陷其中。 　　只好转身避开，以回归蜀中为当前第一要务。 　　归途当中，方斗力求尽快回归，少做杀伤。 　　后来出现的游鬼大阵，鬼物数量更多，阵势也越发森严，远远看去极不好惹。 　　方斗剑光来回穿插，顺着阵法间的间隙，一路往前行进。 　　说来也怪，越是风雨欲来，反而越发宁静。 　　方斗身处位置，如同暴风眼中央，半个鬼物也见不着。 　　夜深人静时，周围鬼物嚎叫声此起彼伏，令人耳膜生疼。 　　方斗双腿盘坐，闭目养神，以待来日继续赶路。 　　过了片刻，他朝着罡煞道冠一弹，土黄色条脉逼出。 　　土黄色光芒冒出，极为扎眼，令人几乎睁不开双眼。 　　“好生沉重！” 　　方斗一入手，就察觉到地煞沉重，远超自身想象。 　　分明是无形无质的状态，却比五金更加沉重，这令人难以想象。 　　方斗回忆罡煞门的路子，辨别罡煞的区别。 　　天地初生一炁，划分清浊，上浮为天罡，下沉为地煞。 　　地煞之气，原本就是极重、极浊的存在，所以汇聚地心深处，除非是满溢时，才会溢出地面。 　　越是品级高的天罡，越是接近九天之外，非神人仙人不能触碰。 　　品级越高的地煞，也是越发接近地心深处，唯有鬼物才能深入的冥府地带。 　　罡煞门，诸般神情法术，归根结底，都是祭炼罡煞，成就妙法。 　　方斗没有修炼罡煞门的功法，但他头顶的罡煞道冠，却是集罡煞门两条路子‘天罡’‘地煞’的精华。 　　因此，入手起来，简直是水到渠成。 　　炼罡炼煞，归根结底，人体血肉之躯不能，总要借助媒介。 　　天罡法坛、地煞道冠，就是罡煞门的媒介法宝，重要性不言而喻。 　　方斗头顶的罡煞道冠，乃是融合了天罡、地煞两门路数，既能炼罡、也可炼煞。 　　再想到，他修行的五行内炼，乃是挂印观的真传，同样有炼罡煞的诀窍。 　　传闻中，明忝手中一件法宝，融合五行罡煞，威力无穷。 　　方斗定了定心神，打算炼化手中这条戊土地煞。 　　“腾蛇勾陈，位居中央，上下用力，炼化戊土！” 　　他心神凝聚，驱使戊土罡煞的条脉，凑到鼻端附近。 　　下一刻，他呼吸的节奏沉重起来，带动戊土地煞的光芒一张一缩。 　　片刻后，方斗肺腑用力，将整支条脉，通过鼻端吞吸到胸膛当中。 　　“呜哇！” 　　方斗感觉，整个胸膛如同要炸开，难怪罡煞门，需要以法坛、道观，容纳天罡地煞。 　　人体血肉之躯，根本无从容纳罡煞，若是强行困住，久而久之，肉身必然崩溃裂开。 　　“不超过一个时辰！” 　　这是方斗给自己定下的期限，若超过一个时辰，身体就要损毁。 　　一口口呼吸，方斗鼻端伸出两条黄色小蛇，俨然是戊土地煞的条脉，蜿蜒游动。 　　地煞时而体内游动，时而伸出外界。 　　空中火，在方斗体内，缓缓炼化戊土地煞。 　　这道地煞，原本被鬼将军收服，表现进入一层阴气，看上去鬼气森森。 　　如今第一要务，便是扫除鬼将军的烙印，令其恢复原始状态。 　　空中火的变化，经历炼制剑器，更加灵活多变。 　　原本整团火焰，分化成万千丝线，缠绕着地煞一路游动，缓缓炼化。 　　丝丝缕缕的黑烟升起，透过毛孔传出体外。 　　短短几个呼吸间，鬼将军留下的烙印，早已成了无根之木，顺利清除干净。 　　方斗猛地凸起，一条精英剔透的黄光，落在掌心，外表如羊脂白玉般。 　　炼化后的戊土地煞，此刻变得无比纯粹。 　　地煞之气，本就是极浊、极重，尽管炼化成最精粹的存在，看上去仍雾蒙蒙，有种看不透的感觉。 　　筷子般一根条脉，如同小山般沉重。 　　方斗端详片刻，手腕开始压酸了，急忙吞入胸中，以空中火缓缓炼化。 　　一个时辰转瞬就到！ 　　方斗全身酸胀，仿佛下一刻就要裂开，急忙吐出戊土地煞，将其收纳入罡煞道冠当中。 　　现在仅有一条地煞，但可想而知，斩鬼大祭正式开始后，必将能收集到更多地煞。 　　如今是地煞，以后是天罡，再到最后，便是罡煞合一的路子。 　　“先天一炁！” 　　方斗脑海中，浮现出黄山道脉的‘一炁’路子，虽然是法术，却也有参照的价值。 　　“当真是水到渠成！” 　　方斗按了按胸口，见天际将明，又坐下运转白金吐息。 　　就这样，方斗一路斩杀鬼物，修行不断，顺利进入栈道。 　　对比先前出蜀，栈道更加愁云惨淡，一尊尊恶鬼白日显形，猎食野兽山民。 　　幸好，蜀中百姓早已习惯，一旦临近七月十五，就举家逃难，躲避百鬼同游的场面。 　　方斗所过之处，整个城镇村庄搬空了，到处都是扑空的鬼物，失望着嚎叫游荡。 　　“杀之不尽！” 　　方斗心头，生气无力感。 　　这次出蜀，斩杀的鬼物无数，连他自己都计算不清。 　　总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斩杀鬼物，无一刻能闲下来。 　　但是，方斗离开前，那些折损的鬼物，又从四面八方补充而来。 　　来了这一趟，本以为收获不菲，但对比庞大到没有尽头的鬼潮，折损的数量等同于沧海一粟。 　　他开始怀疑，仅凭手中长剑，能否斩杀完所有的鬼物。 　　鬼潮大军袭来，蜀中的百姓们，究竟逃到何方，才是真正的乐土？ 　　“一定要参加斩鬼大祭，寻找答案！” 　　方斗深吸口气，剑光裹着身躯，斩开重重迷雾，一路破入蜀中。 　　他的目标，乃是剑修聚集的平原，那里有人在等着他。 第四百九十章 回归 　　平原上，气氛和方斗离开时，更有不同。 　　钧天锋带着米长顾归回时，白帝、青城两家的人物都来齐了。 　　甚至，连钧天锋的一帮师弟们，也都尽数来齐了。 　　“钧天师兄，你可算回来了！” 　　一帮师弟们见到钧天锋，如同找到主心骨，目光急切起来。 　　钧天锋目光扫视，察觉不妙，几位长辈不在，全都是小辈们在场。 　　凌霄城，除了凌霄剑仙外，也有一众师叔们，代为传授剑法、管理事务。 　　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剑修，经验丰富，是教导出优秀弟子的导师。 　　每次斩鬼大祭，都是这些长辈带领，口耳相传经验，帮助年轻弟子成长。 　　遇到危险，长辈们出手相助，救助遇险的弟子。 　　毫不夸张的说，若无这些长辈，参加斩鬼大祭的年轻弟子们，阵亡率要翻好几倍。 　　“师兄，我们走到半路，师叔们接到消息，突然撇开我们，转身折向酆都山方向取了！” 　　酆都山，乃是鬼都所在，百鬼同游的最终目的地。 　　钧天锋眉头皱起，竟让长辈们丢下小辈，都要前往酆都山，足见这次变故不小。 　　“师叔们说了，让我们来到这里，就找钧天师兄，让你带领我们，参加斩鬼大祭！” 　　几个师弟们对视两眼，取出师叔赐下的信物，交给钧天锋。 　　钧天锋认出信物，乃是师父赐下，当即点头，“好了，你们以后跟我！” 　　他内心沉甸甸的，往年长辈的职责，此刻都压在他身上，双肩更加沉重了。 　　再看其他两家，白帝和青城，也都是年轻弟子们，没有半个上年纪的长辈。 　　“莫非……” 　　钧天锋还在猜测，后续发生的事情，验证了他内心想法。 　　白帝城的帝子剑，青城的少渔翁，先后驾驭剑光，从天际尽头赶到。 　　他们从云头落下，第一时间找到同门，交谈起来。 　　钧天锋观察片刻，发现对方的情况，和凌霄城同样。 　　如此想来，三家的长辈们，陆续赶往酆都山，显然今年的鬼都，出大问题了。 　　弄不好，三位剑仙都要出手。 　　片刻后，帝子剑、少渔翁开始找到钧天锋，商谈起来。 　　“这事儿不妙啊！” 　　少渔翁的名号带了‘渔翁’二字，却是道士打扮，从外表看来，是个精炼能干的青年道士。 　　“咱们三家的长辈，都要去酆都山救场，今年怕是前所未有的大劫之年！” 　　酆都山作为冥界入口，每年斩鬼大祭，不光外界有鬼潮往里拥。 　　冥界中割据一方的鬼王、将军们，也是蠢蠢欲动，企图反过来侵占蜀地，将这天府之国化作人间鬼域。 　　往常年间，只需要斩杀外界鬼物，就能压制冥界躁动。 　　但今年，斩鬼大祭尚未开始，长辈们纷纷离开，要前去镇压酆都山。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不语。 　　帝子剑突然开口，“钧天锋，听说你师弟，和雪顶山的无名之辈斗气，这可太不顾身份了！” 　　“是斗剑，不是斗气！” 　　钧天锋纠正道，“米长顾他喜欢挑战，遇到有本事的，自然要切磋一二！” 　　帝子剑和少渔翁二人，心想这风格，还不是像你！ 　　三位天之骄子，帝子剑贵胄出身、目无余子，少渔翁类似恩师、擅长谋局。 　　唯独是钧天锋，生性豪迈，若是看对眼了，就算是籍籍无名之辈，也要切磋结交。 　　他乃是凌霄弟子中，最为出名的剑痴，行为作风影响了一大批师弟。 　　米长顾也是其中之一，却有着大门派的傲气，远没有钧天锋这样的亲和力。 　　少渔翁却问道，“你带着米长顾，从外界自栈道入蜀，可曾遇到那人？” 　　钧天锋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顺手的事儿！” 　　少渔翁言下之意，钧天锋若遇到方斗，随手一剑杀了，倒也干净利落。 　　“下作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钧天锋摇摇头，目光落到人群当中，不少剑修围绕着三人，俨然是雪顶山的佘御冲三老。 　　三老身上阴晴不定，显然刚才见到钧天锋、米长顾返回，心里产生不好的想法。 　　看来，他们的想法和少渔翁一样，都以为他为保住凌霄城的名声，斩杀了方斗。 　　“我钧天锋，修的是光明正大的剑法，行事无愧于心！” 　　钧天锋把手按在心口，郑重说道，“赌斗时期将满，若方斗能平安归来，一切都好，若是他遭遇不测，我也要出蜀将他带回，活人见人，死人见尸，以示我光明磊落。” 　　“无需如此，一个小小剑修而已！” 　　帝子剑目光冷漠，“若是你不好出手，我代替你，平了雪顶山，就没那么多闲话！” 　　少渔翁听了拢起袖子，也不说什么。 　　“万万不可！” 　　钧天锋眼看越描越黑，急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时候，人群骚动起来，对着出蜀的方向，喧哗声一阵接一阵。 　　嘈杂的人声中，依稀能听到，有人高喊，“少山主归来了！” 　　“少山主？” 　　钧天锋三人，没有反应过来，这时候一位师弟远远走来，“雪顶山的方斗，已经回来了。” 　　在他解释下，三人才知道，少山主是方斗的外号。 　　“总算回来了！” 　　钧天锋松了口气，不然旁人都因为，他为了袒护师弟，杀人铺路。 　　少渔翁眯起双眼，摇头叹息，嘴唇张阖，俨然是‘迂腐’二字。 　　这时候，米长顾早已迎上前，急切要和方斗比个高下。 　　他虽然遭遇鬼将军，险死还生，但之前斩杀的恶鬼、恶鬼精英无数，自认稳稳压过方斗一头。 　　方斗落地时，佘御冲三人当即迎上来，关切问道，“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儿？” 　　方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拍拍胸口，“好着呢，没受伤！” 　　佘御冲松了口气，低声告诉方斗，“米长顾的师兄，钧天锋恰好从外地返回，我们都以为你遇上了他们！” 　　说着，佘御冲指向不远处的钧天锋，口中称奇，“帝子剑和少渔翁也在！” 　　方斗见到钧天锋时，面露惊疑，“怎么是他？” 　　“你果真遇到了？”佘御冲又吃惊。 　　方斗摇摇头，“没什么，认错人了！” 　　眼前的钧天锋，俨然是当时被鬼修追杀的剑修，说起来，还是方斗驱使鬼将军，杀了冥童子，救了他一命。 　　“没想到，他就是钧天锋，看来上次绝对受伤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论功 　　“别看了，人家是凌霄城的天之骄子！” 　　佘御冲说起这句话，带着酸味，显然很是嫉妒。 　　别看他身为雪顶山的主人，但论地位，站在钧天锋面前，还要客客气气，就差点头哈腰了。 　　凌霄、白帝、青城三家的弟子，普遍具有主人翁的心态，什么意思呢？ 　　蜀中剑仙，乃是他们的名号，其他人不过是借光而已。 　　整个蜀中，唯有三家的剑修才是主人，其他人都是奴婢妾身。 　　张磨、李炼和蒋道理、丘望月等人，看向凌霄弟子的方向，也是表情复杂。 　　丘望月缓缓开口，“三位天之骄子当中，钧天锋反而是最平易近人的一个，若是有让他高看的实力，他都能跟你拜把子！” 　　方斗大吃一惊，貌似，这是个性情中人啊！ 　　可是他听其他剑修们描述，三家的弟子们，都是眼睛长在头顶的脾气，还有这等异数。 　　“对了，这玉简……” 　　方斗想起来，将玉简掏出，要交给佘御冲。 　　佘御冲摆起手，倒推给方斗，“怕是无望了！” 　　若是米长顾一人返回，还有微薄希望，但众目睽睽，米长顾是钧天锋带回来。 　　这一路上，能没有猫腻吗？ 　　扪心自问，换成他们是钧天锋，也要顺手多杀几头，为米长顾积累功绩。 　　方斗再强，最多和米长顾旗鼓相当，对方身后还有钧天锋，怎么能赢？ 　　“竟有这事儿！” 　　方斗摸索下巴，听丘望月描述钧天锋的性格，不像是能做出这事儿的。 　　正想着，米长顾走到近前，“来，你我对一下，比个高低！” 　　这时候，周围剑修让开，只剩下方斗这边的雪顶山，以及米长顾和身边的师兄弟们。 　　米长顾见佘御冲三人脸色难看，似乎猜到什么。 　　“你们放心，钧天师兄顺路返回，没有插手你我的赌斗，半点也没有！” 　　“凌霄城的名头，可以担保此事不假！” 　　米长顾此话斩钉截铁，押上门派的名头，不容置疑。 　　方斗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四周人群中，各方剑修们骚动起来。 　　“我先来吧！” 　　米长顾平静一句话，展现出强大自信。 　　很显然，他心中认定，只要亮出功绩，无所谓方斗的功绩如何，都必胜无疑。 　　凌霄城的师兄弟们，露出理所当然的神情。 　　这就是大派弟子的自信，无论是凌霄、白帝还是青城，亦或是无数中小剑修传承，竟然都习以为常。 　　米长顾手腕抖动，取出一枚玉玦，从玉质、光晕看来，都比佘御冲的玉简高级许多。 　　这次赌斗的规矩，是实战的结果论高下，都已法器录下场面。 　　米长顾比方斗实诚，尚不懂摆拍，亮出来的都是实战功劳。 　　“这是犬鬼！” 　　画面当中，是米长顾手起剑落，斩杀形如巨犬的鬼物。 　　起初的犬鬼，形如牛犊，身上鬃毛如火燃烧，龇牙咧嘴、凶悍莫名。 　　不少剑修感叹起来，他们对付一头犬鬼，都要竭尽全力，但在米长顾这边，却是如砍瓜切菜。 　　“凌霄弟子，名不虚传！” 　　有些长辈恨铁不成钢，呵斥身边弟子晚辈，“你能人家两三成的出息，我夜间做梦都能睡醒！” 　　小辈们腹诽不已，别说咱了，连你都不是人家对手！ 　　普通层次的犬鬼，一头头被斩杀，光影走马灯闪过。 　　有人从头数到尾，终于确定数量，“一共是三十儿头犬鬼！” 　　接下来，一头小山般的犬鬼出现，关节处伸出骨刺，俨然是恶鬼精英别的犬鬼。 　　方斗见状微微吃惊，这头犬鬼，纵然比不上役鬼书中的完全形态，也相差不远了。 　　果然，精英犬鬼出现后，众人的惊呼声响起。 　　“恶鬼精英，这头犬鬼可不少杀！” 　　方斗耳边听到众人惊呼，方才醒悟到，自己将斩鬼看得简单了。 　　周围九成的剑修，都是中低层的剑修，对他们来说，遇到一头恶鬼精英，都要恶战半天。 　　果不其然，米长顾斩杀这头精英犬鬼时，不复先前轻松，旗鼓相当斗了几十个回合，才将对方斩杀。 　　接下来，同样是斩杀精英犬鬼。 　　“五头犬鬼精英，厉害！” 　　米长顾斩杀的犬鬼，有三十二头普通，五头精英。 　　接下来画面一转，变成恶鬼‘血葡萄’。 　　一幅幅画面闪过，乃是米长顾斩杀恶鬼‘血葡萄’的画面，先是普通层次，然后是精英级别。 　　“五十头普通恶鬼，三头精英恶鬼！” 　　…… 　　计算功劳的声音，起初只有一两人低语，但看到后来，其他剑修为之振奋，加入到计数的行列后。 　　“一头，两头，三头……” 　　喊话人数越多，声音越是高亢，旁观者的心思，不知不觉中，已经倾向米长顾这边。 　　剑修们崇尚强者，更何况米长顾亮出的，乃是硬扎实的功绩，令人无可辩驳。 　　此时此刻，已经无人关注方斗，将他当成了失败者。 　　一只手掌，按在方斗肩头，回头看是，竟然是佘御冲。 　　“师尊！” 　　方斗正要开口，却被佘御冲制止，“不必气馁，对方是凌霄弟子，先天具有优势！” 　　“其实，我杀得恶鬼也不少……” 　　方斗实话实说，自己玉简上的功劳，不算上摆拍的，也不在米长顾之下。 　　“不必说了，我懂！” 　　佘御冲一副忧心忡忡，显然没把方斗的话听进去。 　　方斗忍不住叹气，怎么所有人都不看好他，自己可是斩杀了两头鬼将军！ 　　除非米长顾斩杀了三头鬼将军，才有可能胜过他。 　　“再看看吧！” 　　另一边，米长顾的斩杀功绩，已经进入尾声。 　　一头头强大恶鬼，接连被斩杀，外形千奇百怪，令人惊呼连连。 　　旁观者早已笃定，米长顾必胜无疑，此番他积累的功绩，甚至连许多流派的长辈都无法做到。 　　三大门派能傲视群雄，不是没理由，一个弟子都如此厉害！ 　　“雪顶山方斗，这下悲剧了！” 　　有人私下叹息，认定大局已定。 　　这时候，本已进入尾声的玉器，又出现一副画面。 　　这个画面中，不是米长顾得胜，斩杀恶鬼的画面，反而是被击败了。 　　所见之人，无不惊愕莫名。 　　因为，画面中手持双锤的人形恶鬼，貌似是传说中的‘鬼将军’。 第四百九十二章 比高下 　　玉简最后放出的场面，乃是米长顾朝双锤将军出剑，斗了数个汇合，被对方一捶打伤。 　　“这些不是！” 　　米长顾掐灭画面，将玉器收到怀中。 　　四周陷入沉默当中，唯有钧天锋几人，还在交谈着。 　　“咦，竟然遇到鬼将军还能逃走，这些年来，你这师弟算是历练出来了！” 　　少渔翁微笑说着，双目却没多少笑意。 　　很显然，对他们来说，斩杀鬼将军虽然危险，却也不是无法做到。 　　一般剑修，遇到鬼将军活命都难，但米长顾能拖着伤势逃生，已经超出普通剑修许多。 　　“竟然是鬼将军！” 　　人群中传出惊呼声，此起彼伏，显然为之震惊。 　　按照往常经验，这个时候，本不应该遇到鬼将军。 　　更令人惊讶的是，米长顾和鬼将军交手，竟能支撑几个回合，最后受伤逃走，堪称虽败犹荣。 　　“厉害，太厉害了！” 　　周围剑修们，看向米长顾的眼神，带着崇敬之色。 　　先前斩杀的那些恶鬼、恶鬼精英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和鬼将军交手余生来的震撼。 　　“不愧是凌霄弟子，纵然偶有失误，仍然不可小视！” 　　此人口中的‘偶有失误’，不出意外，就是指方斗和他斗剑获胜。 　　很显然，米长顾的战绩经过众人验收，令众人倾向他这边。 　　佘御冲见这情况，心想为难方斗这孩子了，待会儿他自陈战绩，必然是最为艰难的时刻。 　　有了米长顾‘珠玉在前’，方斗的战绩纵然远胜一般剑修，也是拿不出手。 　　佘御冲也没想到，米长顾如此厉害，能从鬼将军手下逃生。 　　如果说‘钧天锋’三人的成名，是亲手斩杀鬼将军，那么一般的剑修，若是遇到鬼将军，能活命便已了不起。 　　冥府外，鬼将军便是最可怕的存在，一般剑修若是遇到，必死无疑，能逃得性命，足以大张旗鼓。 　　有次斩鬼大祭中，白帝城的某个长辈带队，率领一众弟子围攻，死了大半人手，才将其斩杀。 　　一般的剑修遇到鬼将军，从来都是绕着走。 　　“方斗，你上去吧！” 　　佘御冲强调了下，“输人不输阵，咱们雪顶山的面子不能丢！” 　　方斗点了点头，取出自己的玉简，放出斩杀的场景。 　　先是鸟头人身的‘学舌鬼’，场景出现时，周围剑修一阵哗然。 　　“什么情况，连学舌鬼都哪来凑数？” 　　学舌鬼战斗力太弱，普通剑修都能轻松斩杀，没见到米长顾都不屑作为功绩录入。 　　唯有方斗不知道内情，贸贸然将学舌鬼录入其中。 　　佘御冲等人，也觉得脸上无光，开始反思，先前忘了提醒方斗。 　　“十七头学舌鬼！” 　　有人数了数，哑然失笑，觉得方斗那学舌鬼凑数也就罢了，怎么才杀了十几头？ 　　这时候，画面再度变化，出现一头弯腰的老头，正是‘杜忠’模样。 　　“这是什么鬼物？” 　　画面中的杜忠张口说话，吓得众人一个激灵，下意识反应，“鬼王？” 　　钧天锋三人看过来，见到杜忠模样，当即开口解释，“不是鬼王，是精英学舌鬼！” 　　学舌鬼本就罕见，精英级别的更是凤毛麟角，少有人见到。 　　经过这番解释，才有人反应过来，宛若人类老者的鬼物，俨然是晋升到精英级别的学舌鬼。 　　“倒也罕见，运气不错！” 　　周围剑修反应过来，方斗斩杀精英学舌鬼，不是说实力强，只能证明运气好。 　　精英学舌鬼纵然珍贵，却也不能反转局势。 　　杜忠过后，乃是‘血葡萄’。 　　这头恶鬼，最喜欢收集人头，杀性排在前几位。 　　方斗开始斩杀血葡萄，旁人开始打起精神，熟了起来。 　　“三十七头血葡萄！” 　　众人计算下来，对比米长顾的五十头，还是差了十三头。 　　接下来，晋升到精英的血葡萄出现。 　　有人开始猜测，方斗究竟能斩杀几头，一头，还是一头也没有？ 　　毕竟，米长顾也才斩杀三头，方斗不可能更高。 　　第一头被斩杀，接下来出现第二头…… 　　“一、二……” 　　计数的声音，变得悠长，如同梦幻般，从个位数到了两位数，“十……二十……” 　　“三十！” 　　方斗的‘摆拍’告一段落，足足斩杀了三十头精英级别的血葡萄。 　　“这……” 　　这个数量，足足是米长顾的十倍，一时间鸦雀无声。 　　众人消化不了，精英恶鬼数量本就稀少，米长顾杀了五十头普通恶鬼，也才找到三头精英级别。 　　方斗这边倒好，普通和精英级别的差不多，都在三十这个级别。 　　“别愣着，接着亮出来！” 　　米长顾有些不甘心，但仍保持信心，催促方斗继续播放。 　　方斗露出自信笑容，他有役鬼书，理论来说，没斩杀一头普通恶鬼，都能用阴气升级成精英层次，摆拍再杀一次。 　　如果不是方斗做数据，刚才斩杀的精英血葡萄，就该是‘三十七’，不多不少，正符合先前斩杀的普通数量。 　　接下来是山鬼…… 　　山鬼的战绩，再度令人震撼。 　　对比米长顾的战绩，普通恶鬼数量是两位数，精英级别就是个位数，比例在十比一这个档次，这才是正常情况。 　　但方斗却是异数，他斩杀的普通、精英恶鬼，数量都是两位数，数量接近。 　　“他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精英恶鬼？” 　　声音在四周响起，米长顾听在耳中，脸上阴晴不定。 　　虽然方斗斩杀的普通恶鬼，数量比他少，但精英恶鬼这一块，却是令他望尘莫及。 　　他内心隐约感受到，自己此行快输了。 　　佘御冲、张磨和李炼，再加上同行的蒋道理、丘望月，心情猛地大转弯，眼见方斗的战绩越来越辉煌，简直容光焕发。 　　谁能想到，方斗如此犀利，能在斩鬼战绩上压过米长顾！ 　　但是，许多旁观者却认为，方斗和米长顾谁输谁赢，现在还不好说！ 　　双方战绩仍存在争执的地方，方斗虽然斩杀的精英恶鬼多，但整体数量却比不上米长顾。 　　若是双方地位等同，还有争辩的余地，但方斗背后的雪顶山，面对凌霄城，哪有说话的地儿？ 　　少渔翁当即说道，“钧天锋，你的师弟要赢了！” 　　言下之意，有他们在场，可以让米长顾‘获胜’。 　　钧天锋摇头，“再看看，还没结束！” 第四百九十三章 原来是你 　　米长顾斩杀的恶鬼，足足有五十七种。 　　方斗这边，已经播放了五十三种恶鬼，猛地停下来。 　　这时候，凌霄城一方开始催促，“怎么不放了，难道就这些？” 　　有人忍不住嗤笑，“你斩杀的恶鬼种类，可比咱们米师兄少了好几种，现在就可以认输了！” 　　人群中，佘御冲一拍脑门，懊恼不已，“我给他的玉简，比不上凌霄城的完善，方斗就输在这上面！” 　　他很是自责，认定方斗的恶鬼数量不够，乃是自己的原因。 　　周围的剑修们，也抱着类似想法，认为方斗输在门派底蕴上。 　　到此为止，方斗的失败，已经成了定局。 　　无论是斩杀的鬼物数量，还是恶鬼的种类，方斗都比不上米长顾。 　　唯独是精英恶鬼的数量，远远超过米长顾。 　　双方陷入僵持，就要比拼身后门派的话语权了，这，这还用比吗？ 　　于是，就连雪顶山的盟友们，都以为方斗这局已经输了。 　　还有人安慰道，“虽败犹荣，虽败犹荣啊！” 　　在他们看来，方斗能和米长顾不分上下，已经很是荣耀了，毕竟，对方可是凌霄城的出色弟子！ 　　假以时日，米长顾的未来成就，未必弱于钧天锋等人。 　　米长顾心头虽隐隐不安，但见到‘大局已定’，不禁松了口气。 　　方斗如此‘坚韧’，出乎他的预料，差一点就能追上他。 　　“慢着……” 　　方斗突然开口，“我还有一种鬼物。” 　　“再增添一种，也还是比不上米师兄！” 　　凌霄城的弟子们哂笑，将方斗此举，当成是垂死挣扎。 　　“看看再说！” 　　方斗手腕抖动，从玉简当中，亮出自己精心摆拍的画面。 　　光幕中，一尊骑着坐骑的鬼物，缓缓现身，身穿盔甲，手持长枪，面目栩栩如生，就像是征战的将军。 　　风吹过，鸦雀无声，气温陡然下降了。 　　“这是鬼将军，不，不对，如果真是鬼将军，方斗就回不来，也无法播放这段画面！” 　　米长顾脑子一片浆糊，拼命想着各种杂乱念头。 　　其他剑修们，大部分茫然无措，盯着鬼将军，极力回忆这是什么品种的鬼物，唯有少数老牌剑修，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这可是凶焰滔天的鬼将军啊！ 　　剑修遇到寻常鬼物，轻松得如同砍瓜切菜，但是遇到精英恶鬼，就已经战得极为艰难，但若不幸遇到鬼将军，情况就反过来。 　　普通剑修成群结队，若是遇到鬼将军，同样是被虐得如同砍瓜切菜，压根没有还手余地。 　　今年是什么情况，先是米长顾遇到鬼将军，眼下连方斗都遇到？ 　　等等，方斗能或者带回这段往事，莫非他也…… 　　“什么？” 　　在场众人当中，最震惊的一人，当是钧天锋。 　　钧天锋见到鬼将军的瞬间，就认出这头‘故鬼’。乃是当初和他两败俱伤的那头。 　　掐指一算，方斗遇到这头鬼将军的时候，应当在他入蜀前左右。 　　比照画面情况，这头鬼将军也已恢复到全盛状态。 　　“他若能从这头鬼将军手下逃生，功绩当不在米师弟之下！” 　　钧天锋忍不住脱口而出，引来帝子剑、少渔翁二人注意。 　　“这头鬼将军，你认得？” 　　钧天锋点了点头，说出来龙脉。 　　帝子剑听完说道，“若真如此，这雪顶山方斗，具备从你飞剑之下逃生的本事，也算是后起之秀。” 　　旁人若是听到，生性孤傲的帝子剑，给出如此高的评价，方斗必将名声大噪。 　　钧天锋忍不住说道，“这头鬼将军，我曾亲眼见到，被一位神秘剑修斩杀，只可惜我没能见到那人！” 　　他看向帝子剑二人，“可以肯定，那人不是你们二位，也不知是谁？” 　　长辈们都去了酆都山，能有如此剑法的，想不出还有谁了！ 　　少渔翁突然一指，“说不定是他！” 　　钧天锋和帝子剑，顺着他的指尖，看到方斗以玉简，放出的光幕。 　　光幕中的画面中，方斗郑重其事，双手释放飞剑，对着鬼将军斩落。 　　帝子剑摇摇头，“怎么可能，钧天锋……” 　　钧天锋神情震惊，光幕中的场景，他当时就在场，只不过是从另外一个角度。 　　“是他！” 　　他心头震惊，才注意到，这道剑光无比熟悉。 　　想当时，正是这道剑光飞出，将鬼将军斩杀。 　　“不得了！” 　　三位天之骄子，凝神静气，看着光幕当中，剑光落下，将鬼将军斩杀的魂飞魄散。 　　最终光幕消散。 　　“这……” 　　钧天锋内心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师弟米长顾的竞争对手，竟是如此犀利，轻松斩杀鬼将军。 　　他此刻有千言万语，想要询问方斗。 　　一不留神，玉简中又飞出一片光幕。 　　光幕中，再度出现第二个鬼将军，踏地而行，手持双锤。 　　这下子，换成米长顾惊呼，“是他！” 　　这头双锤鬼将军，正是先前打伤他的，不对，更高大、更凶悍。 　　许多刚才亲眼目睹他落败场面的剑修，一眼看出，这头鬼将军更加凶悍、更加强大。 　　‘这……’ 　　米长顾心头震惊，说不出话来。 　　不光是他，其他剑修们，接连见到方斗斩杀两头鬼将军，也是觉得天翻地覆、世界崩塌一般。 　　那可是鬼将军，不是什么孤魂野鬼，你杀一个也就罢了，连宰两头这是什么意思，买一送一吗？ 　　要知道钧天锋、帝子剑和少渔翁，也是靠着斩杀一头鬼将军，方才确立了三大天之骄子的地位。 　　有人甚至想到，方斗斩杀两头鬼将军，岂不是双倍的天之骄子？ 　　众人都被震惊了，唯有钧天锋三人，方能保持平静。 　　“第二头，不出意料，就是打伤米师弟的那头！” 　　钧天锋深吸口气，看向方斗的目光，充满灼热光芒，“真想和他斗一场！” 　　帝子剑震惊过后，摇了摇头，“雪顶山，没什么根脚，纵有天才也是极限，我没有兴趣！” 　　“小门小户，也有英才，可堪驱使！”少渔翁心中盘算。 　　许久之后，米长顾嗓子沙哑，许久开口，“我输了！” 　　这一刻，他输得心服口服。 　　从方斗亮出连斩两头骨将军起，他就输的一败涂地，再无翻转的余地。 第四百九十四章 雪顶少主 　　到了第三天，佘御冲三人仍保持亢奋状态，雪顶山一战扬名。 　　他们三兄弟结义，在雪顶山立洞练剑，虽然自命不凡，但从内心深处，都知道比不上凌霄、白帝、青城等剑仙。 　　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但随着岁月磨砺，只剩下幽幽叹息！ 　　但是，方斗的出现，给了他们曙光。 　　尤其是这次获胜，令雪顶山名声大噪，连带着三老的名头被无限拔高。 　　雪顶山的少山主，击败了凌霄弟子米长顾，这可是大新闻啊！ 　　草根逆袭（并没有）的戏码，乃是普罗大众最津津乐道的内容。 　　佘御冲三人心里的尾巴，简直要翘上天，我这辈子，无望追上三大剑仙，但我的弟子（借来的），却能击败剑仙的弟子（一般的），这难道不是一种胜利吗？ 　　碍于钧天锋等人在，周围的剑修们，不方便公然祝贺，但私底下翘着大拇指，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方斗，这段时间走到哪里，都是饱受敬仰的目光。 　　他有了个全新的外号‘雪顶少主’，已经被某些人私底下，拔高到和三大天之骄子齐平的地步。 　　甚至有人提起‘四大天骄’的概念，方斗表示不可以，三大天之骄子，也可以有四个人，没必要改称呼。 　　得罪人的事情，少做；想要活得久，低调！ 　　如今这个状况下，方斗反而赶走所有跟班，谢绝一切访客。 　　他总算没忘了，这次和米长顾冲突，根源就是身边人流复杂。 　　那些人打着他的招牌，到处得罪人，必将踢中铁板。 　　你以为，为何那些人要宣扬方斗的大名，还不是出乎‘名利’二字，替你扬名，但你要让我们得利！ 　　方斗这里返回，再也不顾什么‘雪顶少主’的名头，将身边乱飞的‘苍蝇’，一股脑赶跑个干净。 　　这下子，耳边都清净了，方斗可以琢磨剑法变化，瞬间祭炼那道地煞条脉。 　　原本，方斗还担心，此举会破坏雪顶山的盟友感情。 　　但是，佘御冲得知后，不仅没有责怪，反而大加赞赏。 　　“方斗，你以后是和三大天骄齐平的，那些小门小户，没必要结交，你如此行事，再适合不过！” 　　原来如此！ 　　过了几天，钧天锋发来邀请的信息。 　　方斗微微发愣，还是决定赴约，斩鬼大祭在即，到处都是各方赶来的剑修，这当口绝不会出事！ 　　再说了，钧天锋的为人，乃是有口皆碑，还不至于小心眼，为难他为师弟出头。 　　方斗见到钧天锋时，他身边站着‘帝子剑’、‘少渔翁’二人。 　　三大天骄都来齐了，看样子也不像是鸿门宴！ 　　“雪顶少主，这段时间你很是有名啊！” 　　钧天锋哈哈笑道，“你能扬名，还要多亏我师弟米长顾，怎么感谢我等！” 　　方斗正色道，“此言差矣，我能胜出，在于斩杀两头鬼将军，实不相瞒，我已经谢过他俩！” 　　话音刚落，钧天锋不怒反笑，爽朗大笑，“真是个趣人！” 　　他看向左右，朝帝子剑、少渔翁二人说道，“你们也见到了，值得交吗？” 　　帝子剑从始至终斜着身躯，闻言哼了声，“你乐意九成！” 　　少渔翁却是亲热得很，“雪顶山我也听过，到了你这代，青出于蓝，只怕剑法造诣，早已胜过尊师佘御冲了！” 　　方斗谦虚说道，“家师的本领，我就是一辈子也学不够！” 　　钧天锋三人闻言，心中都不以为然，你这句话，几乎将佘御冲捧上天了。 　　寒暄两句，方斗也大致摸透三人性格。 　　钧天锋豪迈好战，乃是剑痴一流的人物；帝子剑贵族出身，早已自废情商，懒得说话；至于少渔翁，此人年纪轻轻，却是一枚老得掉漆的‘老银币’。 　　这次邀请方斗过来，只怕大半是钧天锋的主意。 　　果不其然，钧天锋开口道谢，“先前，我和你缘悭一面，还要多谢你斩杀鬼修，救了我一命！” 　　最后者半句话，听得帝子剑二人眉头一皱，姿态放太低了。 　　方斗笑着解释，“言重了，没有我出手，凌霄神剑，也足以斩杀之。” 　　钧天锋边笑，边摇头，“别给我脸上贴金，我当时和那鬼将军大战一场，两败俱伤，纵然能获胜，也必然是惨胜！” 　　“不说这些了！” 　　钧天锋朝方斗解释此行来意，原来是邀请他加入。 　　“莫非是，三大天骄要扩招？” 　　方斗脑海升起这个念头，忍不住捏了捏下巴，可算找对人了。 　　他这边胡思乱想，钧天锋开始解释起来。 　　“今年的斩鬼大祭，格外不寻常！” 　　钧天锋朝方斗点头，“往常这时节，充其量就是零散的游鬼群，别说鬼将军了，鬼卒也没几个！” 　　“但是，方斗一人，就斩杀两头鬼将军！” 　　方斗补充道，“我归来时，起码见到三个鬼将军！” 　　“竟有这事儿？” 　　神情淡漠的帝子剑，笑意盈盈的少渔翁，闻言神情一边，也察觉到情况不对劲。 　　一头鬼将军，就能率领数十万、乃至上百万恶鬼，席卷上千公里的地域。 　　如今，先后有五头鬼将军出没，到了七月十五，莫不成要出现两位数以上的鬼将军？ 　　“方斗，你还不知道，酆都山那边，也开始躁动起来！” 　　“酆都山？” 　　方斗心中已经，酆都山是鬼都所在，也是人间通向冥府的入口。 　　百鬼同游的最终汇入点，就是酆都山。 　　这段时间，他也知道斩鬼大祭的真相。 　　斩鬼大祭，根本目的，不是尽可能多斩杀鬼物，毕竟世间阴鬼何止亿万，杀是杀不完的。 　　剑修们的作用是‘驯服’，杀掉那些作乱的阴鬼，押送大部分进入酆都山鬼都，最终汇入冥府中。 　　鬼潮进入冥府，便是安然度过今年，百姓们也能免于灾祸。 　　平时大年小年，鬼物或多或少，总能应付过去。 　　如果入口都发生问题，就不是外界这些鬼物了，冥府中许多万年老鬼冲出人间，到时候荼毒人间，必将一发不可收拾。 　　“麻烦了！” 　　方斗也觉得非常棘手，冥府入侵人间，就不是蜀中一地的事情，而是整个人间的灾难。 第四百九十五章 剑阵开端 　　三大天骄邀请方斗，还有更深用意。 　　这次斩鬼大祭前所未有严峻，仅凭凌霄、白帝和青城三派，无法应付狂潮而来的鬼群，零散的中小剑修门派，也要发挥作用。 　　当前情况下，中小剑修呈一盘散沙，无从聚合，纵然是三大剑派也无法将其捏合起来。 　　现在情况不同了，方斗异军突起，短短期间，威望边提升到和三大天骄同等的水平。 　　更难得，他出身雪顶山，属于中等水平的流派，这个层次刚刚好，低了号召力不足，高了不接地气。 　　近些日子，方斗名声越盛，聚集到雪顶山联盟的各方剑修，也是水涨船高。 　　“本次斩鬼大祭，与往年格外不同，只看鬼将军数量，便远超从前！” 　　钧天锋拍拍方斗肩膀，“三家长辈不在，需要我等多加照顾，其他方面，都要交给你了。” 　　言下之意，三家都是年轻弟子，相互照顾还来不及，无暇救援其他中小流派的剑修。 　　方斗点了点头，“这个我明白！” 　　这次走了一趟，对形式的严峻，有了更加深入的表示。 　　蜀中的局势，真正起作用的，乃是三大剑仙的势力，所以钧天锋这些心腹弟子，都能知道内情。 　　他们实力超卓，可以全身而退，但带来的同门，不知能生还几人。 　　纵然是三大剑派，也是血肉之躯，免不了牺牲。 　　“谈得如何？” 　　方斗回归时，佘御冲似乎早有预料，直接问他情况。 　　听完方斗所说，佘御冲沉吟，“这倒是个好机会！” 　　“他们是在暗示，让你负责统帅其他剑修，这可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这次我雪顶山，真能脱颖而出。” 　　佘御冲越发兴奋，突然看了方斗一眼，醒悟到失态了。 　　说到底，方斗的根脚，始终还是‘曹洞玄’弟子。 　　如今方斗获得的一切荣耀，虽然按在雪顶山头上，但归根结底，还是属于雀儿山曹洞穴的。 　　“方斗，这……” 　　方斗察觉他的心思，倒也没在意，“现如今，外人看来，我方斗就是‘雪顶少主’，自然一切要以雪顶山为上！” 　　听了这句话，佘御冲吃了颗定心丸。 　　“听他们的话，接下来形势不大好，咱们要将附近的剑修流派叫过来，好好商议下！” 　　这次外出斩杀鬼物，方斗最大的直观感受，那就是鬼物数量多，再加上鬼将军统领，形成阵势森严的规模，孤身闯进去，四周如激浪拍打，永无止境的一刻，若是气力不济，极有可能陷在里面。 　　剑修和鬼物对比，始终是敌众我寡。 　　一旦出现鬼将军这样恐怖的对手，剑修数量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底层战力比不过，顶尖战力又不足，打起来吃亏太大。 　　佘御冲一道信息传出，片刻过后，其他中小剑修流派，首领来了个七七八八。 　　“师尊，您号召力挺强啊！” 　　方斗颇为惊奇，这效率也太高了。 　　佘御冲摇摇头，强调，“不是我的，而是你的号召力！” 　　方斗还是低估了，自己眼下的地位。 　　剑修以实力为尊，方斗有斩杀两个鬼将军的战绩，外界都将他和三大天骄并列。 　　再加上，先前钧天锋三人邀请方斗，商谈甚欢，消息传出去，更是令众人认定，一颗新星冉冉升起。 　　眼下，方斗说话的份量，远不是佘御冲可比。 　　毫不夸张说，他这个‘雪顶少主’的名头，可比佘御冲‘雪顶山三老’更有份量。 　　“雪顶少主，你找我们过来，莫非是有什么大事？” 　　一众剑修流派的首领们，纷纷看向方斗，等待他发话。 　　方斗才从钧天锋他们会面归来，就要召见众人，显然是得了什么重大消息。 　　“咳咳！” 　　方斗回想起，钧天锋重点叮嘱，不要泄露内情，心里组织语言。 　　“这个吗，我和钧天他们，针对这次赌斗的见闻分析，这次斩鬼大祭的鬼物，必将迎来暴涨！” 　　“尤其是鬼将军，必将是历史新高！” 　　“三大剑派尚可，咱们这些中小流派，必须想办法聚力自保！” 　　方斗微笑着说到这里，就见到某个流派首领起身。 　　他认出，此人是来自虹洞山的铁穗子，手下有三五弟子，算是最典型的小流派之主。 　　铁穗子拱手道，“雪顶少主，乃是连斩两头鬼将军的剑道高手，真要遇到危急情况，还请施加援手！” 　　其他流派之主，也纷纷赞同。 　　佘御冲和两位义弟见了，心里直嘀咕，你们真好意思开口。 　　但群情如此，都指望方斗救援，当个尽职的‘救火队’。 　　方斗笑容不变，众人反应他早有预料，钧天锋他们的意思，也无非如此。 　　但是，方斗可不想当保姆，帮众人提升自保之力，才是当务之急。 　　这次外出斩鬼，最大感觉就是，鬼物都知道聚众结阵，剑修还是单打独斗，能不吃亏吗？ 　　方斗又想起，刚入蜀时，雪顶三老配合默契，覆灭一支游鬼大军。 　　貌似，蜀中剑修当中，已经有了配合联手的模式，但仅限‘三老’之类的同门或结义兄弟。 　　方斗扫视人群，这些剑修流派中，什么‘三老四少’‘七杰八英’，都不在少数，必然有独特的联手之法。 　　或许他们自身都没认识到，这份模式的经验多么宝贵。 　　方斗清了清嗓子，“这次各位前辈过来，还是想请教各位的飞剑绝学，能否让小子大开眼界！” 　　末了，加上重点，“最好是多人联手合击的手法！”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方斗的实力，不说能凌驾众人之上，却也少有人能相比。 　　他说要见识个人的剑法，究竟是表面客气，还是真正虚心求教。 　　这时候，从绿玉山来的十位结义兄弟，陆续起身。 　　“原来是绿玉十杰！” 　　绿玉十杰，这些日子来往频繁，很是和佘御冲结交。 　　方斗提出这个要求，他们兄弟十人带个头，也算是捧场。 　　“雪顶少主，我们兄弟十人，最擅长联手合击，如果不嫌弃，你给看看！” 　　说罢，兄弟十人便排开阵势，操练起来。 　　这兄弟十人，从老年到中年，个头高矮不一，连飞剑的形状也千奇百怪。 　　这样的模式下，联手配合的难度更大。 第四百九十六章 集思广益 　　佘御冲，悄然对方斗说，“绿玉十杰的联手之法，比我们兄弟三人更精妙。” 　　虽然他也不知道，方斗用意为何，但还是积极配合。 　　方斗点了点头，十人联手合击，难度比三人更大。 　　更何况，这十个结义兄弟，师承多处，剑锋风格各不相同，更是难以融入一处。 　　这时候，绿玉十杰开始出剑。 　　老大年纪最大，乃是白发苍苍的花甲老者，手中飞剑飞出，身旁四位兄弟两侧铺开。 　　方斗注意到，十杰的老大剑法最高，乃是领头羊的位置。 　　在他两边拱卫的四位兄弟，剑法路子相近，起到相得益彰的效果。 　　剩下的五人，如同尾羽护在后方，剑光各异，显然来源驳杂。 　　刷，十人御剑横空，来回冲刺纵横。 　　方斗看得啧啧称奇，仅凭这十人，足以横扫一只数万规模的游鬼大阵，而且是碾压扫荡的模式 　　佘御冲三人，也低声交谈，这绿玉十杰联手，不容小觑啊！ 　　中小流派的剑修们，也有真才实学。 　　“这是雁翼阵！” 　　片刻过后，绿玉十杰收了剑光，落下时，听到方斗如此评价，全都愣住了。 　　老大更是惊讶，他们设计的合击模式，正是借鉴了大雁展翅的模样。 　　雪顶少主的眼光，真是毒辣啊！ 　　方斗大开眼界，但又皱起眉头，绿玉十杰和雪顶三老的模式，大相径庭，怎么结合起来？ 　　他想要提升中小剑修的生还率，正是要研究出一门剑阵，聚合众力。以弱胜强。 　　但是，剑法成阵，又和法阵不同，需要结合飞剑的特色。 　　所以，才有了这次召集群雄，集思广益的想法。 　　具体实现起来，才发现剑法模式千遍万象，想要研究一套大路货的剑法，简直是艰难无比。 　　“还有其他前辈吗？” 　　绿玉十杰过后，又有其他流派的人起身，纷纷展示合击的模式。 　　少的三两人，恰如‘雪顶三老’，多的甚至一度超过十人，达到了十几人，各有配合的独家秘法。 　　“多谢各位前辈了，若有进展，必定首先告知你们！” 　　辞别众人后，方斗开始暗自研究起来，发现手头一团乱麻，无从下手啊！ 　　按照方斗先前的想法，乃是研究一门通用阵法，让实力低微的剑修联手，抵挡强大的对手。 　　普通的剑修弟子，遇到恶鬼精英，就会险象环生，若能聚力合作，也能斩杀之。 　　若有高效剑阵，自保之余，还能顺利斩杀恶鬼精英。 　　这门剑阵的设想，乃是不限制人数，三五人能成阵，数十上百也能成阵，人数越多、效果更强。 　　想法很好，实践起来遇到困难。 　　方斗忽略了，蜀中剑法流派之多，如同天上繁星。 　　剑阵聚合，需要顾及各种实际情况，若不能调和冲突，反而会适得其反。 　　绿玉十杰就是例子，十人的来历各不相同，需要将最强者放在前面，风格类似的两侧拱卫，最后是五个类型驳杂的，留在后方作为侧策应，方才勉强成阵。 　　十人尚且如此，若人数更多，岂不是更加复杂。 　　方斗设想中的剑阵，确切来说，应当是‘统一力场’。 　　“不好办！” 　　方斗的面前，摆放着百十来个石头雕刻的小人偶，在纵横交错的棋盘格子上移来移去，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 　　“莫非，立意就是错了！” 　　道家有法阵，但剑修历史源远流长，不是没人没有提出剑阵的设想，但到了今天，仍未有剑阵存在。 　　飞剑是杀伐凌厉的风格，聚合成阵的难度，堪称令人绝望。 　　饶是方斗在妖界中，以织绣手法进修，对布阵之道颇有心得，才有了今日起意，想要闯出一门剑阵。 　　临到实践，才发现难于登天！ 　　“呼呼！” 　　方斗丢开小人偶，掌心亮出飞剑，分化出数道剑光，开始尝试心中的想法。 　　这时候，佘御冲等人，在暗地观察，均有些不看好。 　　张磨和李炼二人，轻视大哥佘御冲，“这孩子似乎钻了牛角尖，大哥你不去劝劝他？” 　　在他们看来，方斗前程远大，此刻正该巩固地位、广泛结交人脉，怎么可以浪费时间、做无用功。 　　方斗对剑阵的想法，并未瞒过三位长辈。 　　所以，佘御冲三人越想，越觉得不可能，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们是老牌剑修，知道其中的艰难，蜀中剑法传承无数，就像是风格各异的食材，方斗想用一道‘菜谱’，就将其容纳入内，怎么可能？ 　　佘御冲叹了口气，“这孩子自有想法，意志坚定，咱们劝不动的，咱们唯有给他安静的环境！” 　　三老暗中安排，方斗这边的研究无人打扰，很是安静。 　　“失败了！” 　　这是方斗构建的第十七种模式，剑光分化到七道时，模拟七人合力，最终陷入崩溃。 　　事实上，剑阵模型每增加一人，便复杂数十倍。 　　方斗失败十几次，也才勉强叠加到七人成阵的水准。 　　“这可不行！” 　　随着脑海中构造的剑阵模式，一次次失败，方斗认识到自己走了死胡同。 　　阵法本就是调和之道，并非简单粗暴的人数堆积，或许从一开始，自己的想法就错了。 　　鬼物那边，普通的大阵中，乃是鬼卒带头，恶鬼、恶鬼精英为节点，其他孤魂野鬼聚集周围，看似散乱，一旦遇到攻击，便抱拢成团，抵抗有力。 　　若是遇到鬼将军出现，更是如同噩梦，麾下鬼士兵训练有素，再加上操演熟练的军阵，即便是剑修攻击，也是如同铁板一块。 　　“军阵，对了，军阵！” 　　方斗脑海中灵光一闪，恶鬼凶残，唯有以军阵约束，才能发挥最强威力。 　　剑修斩杀恶鬼，可比恶鬼更凶残，道家的调和之阵不适用，那么改变思路，以兵法约束，可否能行？ 　　“有些困难！” 　　剑修各行其是，无法做到令行一致，兵阵同样不适用。 　　法阵有‘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十全’等，‘兵阵’有‘龟盘’‘雁行’‘鹤翼’‘长蛇’‘鱼鳞’‘偃月’等。 　　所以，摆在方斗面前，乃是结合法阵、兵阵的两家之长。 第四百九十七章 图 　　方斗手上拽着一根线，往左右两边用力拉。 　　线绷得笔直，就像是他内心紧绷的心弦。 　　做不到啊，完全做不到啊！ 　　道家法阵是谦和之阵，调和阴阳五气，方才能成阵。 　　兵家战阵，完全是杀伐之阵，走向极端，以破坏毁灭为目的。 　　二者的立意、目标南辕北辙，捏合起来的难度，比将万千剑法流派融为一体，更难。 　　方斗苦思冥想，几度想要放弃，突然想起一物。 　　“白虎衔尸图！” 　　这幅宝图，乃是兵家之宝，暗藏杀伐至理。 　　方斗从怀中，抽住这幅宝图，双目凝神看去。 　　顷刻间，耳边的宁静消失，却而代之是战场征战的杀戮声。 　　一瞬间，方斗心血翻滚，杀意大起，竟然收到影响。 　　“不愧是兵家至宝！” 　　方斗急忙调动脏腑六神，镇压这股升起的杀意，心中念头平静下来。 　　好险！ 　　兵家之宝，也不是谁人都能掌控，一般人若是触碰‘白虎衔尸图’，必然会被杀戮冲昏头脑，变成杀戮嗜血的怪物。 　　平时，若无人观察，这幅宝图上，就是狰狞白虎口衔死尸，狰狞丑恶的画面。 　　但是，只要目光落在画幅上，一切线条颜色均消失，却而代之，乃是铺天盖地的无穷杀气。 　　方斗的心神，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被杀气淹没，双目一片茫然。 　　还是他心志坚韧，最近修行杀伐剑道，总算承受下来。 　　铺天盖地杀气中，一团精纯之极的光点，朝方斗扑面而来。 　　方斗闭住呼吸，支撑了片刻，终于承受不住，大叫一声。 　　身上冷汗淋漓，目光看向宝图的方向，仍旧是‘白虎衔尸下山’的幅面。 　　方斗将手按在心口，惊魂未定，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即将魂飞魄散。 　　“兵家杀伐，果真名不虚传！” 　　方斗回想起来，兵家家主牛武，连杀麻教两位真人，如同屠鸡宰狗般。 　　杀戮，兵家是专业的。 　　他额头冷汗淋漓，闭上双眼，回忆刚才所见。 　　仿佛除了漫天杀气，只有一团亮到眼瞎的光点，此外什么都没有。 　　但是，仔细琢磨起来，杀气的流转聚集，又存在某种天地间的至理。 　　过了大半天，方斗睁开双眼，目光前所未有平静，他心里有数了。 　　接下来几天，他什么也没办，就是在棋盘格上，摆弄石子雕刻的小人偶。 　　不复先前的沮丧，方斗每个动作，都是深思熟虑，时而开怀大笑，时而默默点头。 　　佘御冲见了，越发担心起来，如此痴迷，必然会伤及心肺，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危。 　　这件事情，传到钧天锋耳中，也是叹息不已，“慧极必伤。” 　　帝子剑总结道，“惟其如此，此人才能走到这个高度。” 　　方斗想要研究一门剑阵，这件事情到了今天，已经不再是秘密。 　　许多人听了，均摇头叹息，哪有这么容易！ 　　三位天之骄子听了，也是叹息不已，以他一人之力，如何能完成如此规模重大的工程。 　　三大剑派中，也有类似的想法，但纵然是剑仙本人，也只能针对门下弟子特点，研究几种独特的联手方式。 　　但这种模式，只能算是合击法，不足以成为剑阵。 　　现在，方斗初生牛犊不怕虎，放眼要研究剑阵，将剑仙的颜面放在何地？ 　　外界的评价，倒没有多少冷嘲热讽，都是不看好，乃至无视。 　　佘御冲很是担心，方斗骤然成名，如今遭遇打击，心态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身为长辈，他们觉得有责任，要开解方斗的心情。 　　“方斗啊！” 　　这天，三老找到方斗，刚要开口劝慰。 　　方斗双目发亮，“师尊、还有两位师叔，刚好你们来了，我这里琢磨些小玩意儿，帮我试下！” 　　佘御冲和两位义弟对视，得，瞧着模样，劝起来太难了。 　　他们也知道，千万不能来硬的，否则引起抵触，后面的事情更难办。 　　方斗还不知道，此刻满心欢喜，心中设想，已经初见成效。 　　“三位长辈，请看！” 　　方斗挑出一副绢面，上面绣着自己设想的阵母。 　　佘御冲见到绢面，忍不住赞了句‘好绣工’，但见到绢面质量，皱起眉头，“这也太差了！” 　　蜀地自‘蚕丛劝桑’以来，丝绸一直独步天下，世间顶级的绸缎，都是出自蜀中。 　　纵然是雪顶山，接触到的丝绸质量，也是远超方斗从妖界顺来的货色。 　　“看图案！” 　　佘御冲看上绢面上，见到一股惊人剑气扑面而来。 　　原来，方斗将阵母录入绢面时，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面对白虎衔尸图的画面，带入一丝神韵。 　　因此，这道阵图扑面而来，乃是精纯锋利的剑气。 　　佘御冲仅一眼，就看出方斗的手法不凡，或许真被他琢磨出什么东西。 　　“这是你的剑阵？” 　　方斗纠正道，“阵母！” 　　“阵母？” 　　这个称呼倒新鲜，佘御冲琢磨几下，始终想不透。 　　方斗解释起来，“剑阵之母，以为根源，千变万化！” 　　佘御冲和张磨、李炼二人，将信将疑，开始按照阵图操练起来。 　　三兄弟本就配合默契，按照阵图比划几下，六只眼睛同时发亮，“如此神妙？” 　　方斗给出的阵图，如同黑暗中一点光，激发灵感。 　　“哥三个，一起练练手！” 　　佘御冲和张磨、李炼，当即腾起剑光，三股气势逐渐融合。 　　接下来，三人奋进合击、聚散如云，剑势始终凝聚如一。 　　旁观的蒋道理、丘望月等人，见了啧啧称奇，仅凭这般联手的阵法，五个佘御冲都赢不了。 　　半空中，佘御冲朗声召唤，“蒋兄弟、丘兄弟，一块进来！” 　　蒋道理二人听了，连连摆手，“这怎么行？” 　　人家三兄弟联手，那是多年默契，自己是外人，掺和进去别把阵势打乱了。 　　这时候，佘御冲飞出一物，落在蒋道理面前，“按照上面的，照做！” 　　蒋道理和丘望月，盯着阵图变化，对照三人的阵法，心头震惊，这样都可以。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蒋道理和丘望月二人，驾驭剑光升到半空。 　　两道别样的剑光，先是围绕佘御冲三人，试探着接触几下。 　　起初泾渭分明，难以融入，但随着五人配合磨炼，双方的气势开始逐渐融合起来。 第四百九十八章 阵母 　　方斗给出的阵图中，吸收白虎衔尸图的精髓，在意而不在形！ 　　绢面上，一笔一划勾勒出，不是具体的飞剑走势，而是融合剑势的诀窍。 　　蒋道理和丘望月二人，见到阵图中的意境，立刻明了。 　　于是，他们施展各自的剑法，开始朝佘御冲三人缓缓靠近。 　　片刻过后，五人气势开始融合，即便是截然不同的剑法，仍旧凝聚如一。 　　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五人已经成阵，进退如一，任何人从任何角度攻击，都要遭受五人连体般的反击。 　　“好！” 　　佘御冲带头，五人同时法力，剑光拧成一股水缸粗的光柱，直冲云霄。 　　云层撕裂，投落纯净的天光，引起众人接连惊呼声。 　　“痛快！” 　　试完这一招，佘御冲五人都收起剑光，陆续落到地面上。 　　“方斗，你这剑阵，果真是厉害！” 　　佘御冲惊奇不已，没想到还真让方斗鼓弄出来了。 　　方斗摇摇头，“这不是剑阵，而是阵母！” 　　“剑阵和阵母，有区别吗？” 　　方斗耐心解释起来，“蜀中剑派千万，没有一种剑阵能收纳其中，于是我想出了这道阵母。” 　　“阵母，可以万千剑阵，随机应变而来！” 　　“先前三位长辈操练，从阵母总演变一道剑阵，加入蒋、丘两位前辈，又演变成另一种剑阵！” 　　方斗指着阵图，“我这道阵母，就是顺势变化，如流水般无有定势！” 　　佘御冲叹息不已，“此物，当真是无价之宝！” 　　他心头叹息，眼前的少年真是天纵奇才，世间无双。 　　先前，方斗连斩两头鬼将军，还有钧天锋三人能对比。 　　如今，他钻研十几日，研究出这道‘阵母’，竟能根据入阵人数、风格不同，演化对应的剑阵。 　　“曹洞玄，可恶的曹洞玄！” 　　佘御冲心中大恨，若是早能见到方斗，如此天纵奇才，就是雪顶山的真正少主了。 　　“这幅阵图，必须保管好，千万不能外泄！” 　　张磨和李炼二人，连同蒋道理、丘望月，也认识到宝贵之处，连忙叮嘱方斗。 　　方斗却摇头，“一枝独放不是春，我不但不会敝帚自珍，反而要将这阵图，分享给蜀中的同道。” 　　说罢，他朝佘御冲拱手，“还请师尊，将先前邀请的各家长辈请来，进一步完善这阵图！” 　　佘御冲盯着方斗片刻，然后点头，“甚好！” 　　其他人想要劝诫，却被佘御冲摆手，示意一切听方斗的。 　　片刻过后，先前各家流派之主，聚集到方斗面前。 　　有人忍不住问道，“雪顶少主，听闻你闯了一门剑阵，很是厉害，莫非要让我们见识一二？” 　　方斗微笑道，“确有此事，这请各位过来，还请试炼一二，为我查漏补缺！” 　　说罢，方斗展开绢面，亮出阵母的图形。 　　果不其然，人群中传出吐槽，“这布料也太差了！” 　　但是，越来越多的人盯着阵图，越发沉浸当中。 　　绿玉十杰等擅长合击的，望着阵图时，心头闪过无数念头，觉得先前的方式大有丰富的余地。 　　“献丑了！” 　　绿玉十杰御剑飞到空中，开始交错着布阵，渐渐带有整齐划一的节奏。 　　十道剑光，渐渐融为一体，如同一人出剑，出入青冥之间。 　　“剑阵，这才是剑阵！” 　　片刻过后，十杰中的老大大喝，兄弟十人齐刷刷出手，剑光轰在一座山头，无声息处化为灰烬。 　　“厉害！” 　　众人都看出，经历这般变化，如同涅槃重生，绿玉十杰的合计之法，升级为货真价实的剑阵，威力上涨了不止一个档次。 　　背后，就是方斗的阵图功劳。 　　“多谢雪顶少主，这幅阵图可否借我们兄弟观摩几日？” 　　绿玉十杰的老大，忍不住向佘御冲请求。 　　方斗解释道，“此物刚刚制成，尚有许多补全的地方，还请稍安勿躁，带我补全之后，拓印一份赠予十位前辈！” 　　刚才见绿玉十杰演练，给方斗带来极大启发，反馈到这边，还能提升阵母的内容。 　　这边十兄弟退下，其他流派的跃跃欲试，开始对照这阵图，开始升级自身的合击之处。 　　一时间，天上地下剑光飞舞，开始磨合融炼起来。 　　原本平常无奇的联手，一旦形成剑阵，威力登时暴涨，令人瞠目结舌。 　　方斗手中的绢布阵图，成了无价之宝，所有人看向的目光，如同带着钩子，恨不得一把勾走。 　　“只是，这绢料也太差了！” 　　佘御冲还是忍不住提起，“能不能换块好丝绸！” 　　“可以，等我补全完，马上就一把火烧了！” 　　历经无数流派演练，以阵母为基础，将自家的合击秘术升级为剑阵。 　　方斗大开眼界，心中对阵母的构思，也是水涨船高。 　　“嗯！” 　　阵母的初版完全体，已经在他内心成型了。 　　只可惜，凌霄、白帝和青城三家，始终不肯参与。 　　方斗甚至，若能得了三家的精髓，阵母必定能更上一层楼。 　　听说，三家内部，已经有剑阵的存在，难怪人家看不上这点。 　　“嘿嘿，总有一天，让你见识到我阵母的厉害！” 　　方斗这边真想着，猛地见到米长顾遇见而来，满脸郁闷落到面前。 　　“给，这是钧天师兄给你的！” 　　米长顾抛出一物，灿若云霞、柔顺如丝，俨然是一块阵图。 　　“嗯！” 　　方斗低头一看，此乃顶级的丝绸，薄如蝉翼，捏合起来一拳能握。 　　丝绸面上，刻有一副完整的剑图，乃是凌霄城的剑阵图形。 　　“厉害！” 　　这座剑阵，要求严苛，必须是修炼凌霄飞剑的弟子，方才能布成，而且，人数不得少于四十八人。 　　方斗看完叹了口气，这是定制剑阵，除了凌霄城外，其他剑修流派得了也无用。 　　但是，对方斗来说，堪称是触类旁通的效果。 　　方斗将这座剑阵吃透，变化融入阵图当中，最终形成完整版的阵母。 　　“森罗万象，飞剑眼花！” 　　方斗一锤定音，为其命名，“不如就叫，万象剑演阵母！” 　　按照他的想法，完整版的阵母，谁要也不给，但删减版、简化版的阵母，倒是可以大大方方给出。 　　比方说，先前给众人看的，就可以无限复制，分发给其他各流派的剑修们。 第四百九十九章 未必是奇货可居 　　“什么，你要将阵母，分发给所有人？” 　　佘御冲三老，听到方斗的打算，全都表示震惊。 　　先前方斗邀请众人，一起观摩剑阵，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仁至义尽。 　　毕竟，阵母是方斗‘呕心沥血’而成，即便是三大剑派，也是禁绝外传的核心秘法。 　　这下子，连佘御冲也不站在方斗这边了。 　　“你这孩子，不知人心险恶，如今但凡有点好东西，谁不是攥在手心，拼死保密！” 　　“哪够你这样，傻乎乎分出去，别人的了好处，反而不会念你的好！” 　　佘御冲语重心长，“这阵母的厉害，我们都见识到了，若是用的好了，说不定千百年后，成就一方蜀中剑派！” 　　他口中的剑派，乃是足以和凌霄等三剑派齐平的存在。 　　有这番分析，足见他对阵母的评价之高。 　　张磨和李炼，也开始劝说起来，“是啊！” 　　这次事情，乃是雪顶山内部机密，只有三老在，连亲近的蒋道理和丘望月也没邀请。 　　方斗听完三老劝说，叹了口气，“三位长辈都以为，这阵母是奇货可居吗？我看未必！” 　　佘御冲三人一愣，难道不是吗？ 　　阵母的厉害，他们都有目共睹，无论任何流派的剑法，都能以此为基础，演化出对应的剑阵。 　　而且，无论人数多寡，都有对应的剑阵。 　　先前的演练，已经掀起巨大狂潮，如今还余波未定。 　　他们三人，见到四周流派暗潮涌动，中小流派都对阵母很是心动。 　　甚至于，凌霄、白帝和青城三大剑派，看似无动于衷，实则私底下也有议论。 　　方斗有开口说道，“前几日，钧天锋派人过来，送来一副剑阵，供我参考！” 　　佘御冲吃惊不已，“他们也惦记？” 　　“惦记未必，钧天锋是真心帮忙，另外两家或许是真惦记！” 　　方斗叹道，“阵母一物，本就是我为了提升蜀中同道的战力而创，一开始就要散播出去！” 　　“若是咱们强行扣在手中，反而会引发争议，惹来众怒！” 　　“别的不说，三大剑派若以大义名号，要求我献出阵母，我雪顶山能撑得住吗？” 　　听完方斗这番分析，佘御冲三人冷静下来，越想越是后怕。 　　是啊，宝物虽重，但不是谁都能握住的！ 　　以雪顶山的体量，若是强留阵母，必然是‘怀璧其罪’的下场。 　　许久，佘御冲开口，“即便要给出去，也不能白给，至少要些补偿！” 　　方斗点点头，“当然不白给，拓印阵图的丝绸，必须是上好顶级的蜀中丝绸，必须是他们提供！” 　　他这是要敲竹杠，但听在佘御冲耳中，却是等同什么都没要。 　　蜀中丝绸独步天下，剑修们位尊崇高，弄到顶级也不在话下。 　　“好吧，以你所言！” 　　总算劝服三老，方斗开始工作起来。 　　方斗取出一卷绢布，在上面拓印出阵母，满意点了点头。 　　这个版本的阵母，乃是先前公布的，再加上凌霄城的剑阵融合而成。 　　“将此物交给米长顾，就说是我答谢凌霄城钧天师兄的！” 　　方斗叫来一个认识的剑修，见阵图交给对方。 　　米长顾收到阵图后，皱了皱眉，觉得方斗也太寒酸了，用这么劣质的绢布，这是在寒碜谁？ 　　“我收下了，你回去告知方斗！” 　　他立马转身，找到钧天锋，将阵图交给对方。 　　钧天锋展开阵图，一看之下，拍着膝盖赞赏，“果真是天纵奇才！” 　　一旁的帝子剑和少渔翁，凑上前来，“我倒要看看，这阵母有什么新奇！” 　　二人一看，也说不出话了。 　　钧天锋换来几个师弟，让他们观摩阵图，“你们尝试操练一二！” 　　原本，凌霄城的剑阵，少于一定人数，根本无从演练。 　　但是，眼前的几位师弟，按照阵图开始操练，竟然形成了剑阵。 　　“不错，果然厉害！” 　　仅仅是一道阵图，就让凌霄城的剑阵，拜托人数限制，即便是三两同门也能汇聚成阵。 　　钧天锋哈哈大笑，“二位看走眼了，我这次可没吃亏！” 　　原来，先前钧天锋赠送阵图，还被帝子剑二人奚落，认为他这是肉包子打狗。 　　没想到，方斗的赠礼很快就到了，这件赠送的阵图，让凌霄城的剑阵提升一个层次。 　　钧天锋认真收起，叹息道，“只可惜，绢布材料太差，雪顶山的资源有这么紧张吗？” 　　不多时，去而复返的米长顾，急忙归来，“钧天师兄，方斗竟然将阵图赠送各家，只要提供拓印的丝绸，就免费赠送！” 　　钧天锋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如此胸怀，我服了！” 　　少渔翁嘿嘿笑道，“不要忘了，阵图当中，也有凌霄剑阵的变化，他在泄露贵派的诀窍啊！” 　　此言一出，米长顾神色变了，转身欲走，“我去提醒他！” 　　这可不是小事儿，凌霄城的剑阵，乃是凌霄剑仙编练而成，堪比某些核心的剑法，若是泄露出去，那就是泄密的大事儿！ 　　钧天锋摇摇头，“不过是变化而起，没有详细抄录剑阵，不算什么！” 　　这时候，白帝、青城两家的师弟们，各自手持一卷阵图，脚步轻快归来。 　　“师兄，我们用了一卷帝皇蚕丝，换来这幅阵图！” 　　帝子剑展开阵图，一看之下，摇了摇头。 　　青城的师弟，也将阵图递给少渔翁。 　　少渔翁还没展开，便调侃道，“贵派的剑阵变化，我就敬谢不敏了！” 　　话音刚落，他目光落在上面，顿时语噎。 　　钧天锋见二人神态异常，问道，“难道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 　　少渔翁和帝子剑二人，指着手上的阵图，“这两幅阵图一模一样，对比你手上那副，内容相仿佛，唯独少了凌霄城剑阵变化的部分！” 　　钧天锋听了，哈哈大笑，“方斗这事儿，做的地道！” 　　原来，只有赠予凌霄城的阵图上，有关于凌霄剑阵的变化，其他阵图当中，都是最初版本。 　　这就是方斗的风格，你帮我，我不能让你吃亏！ 　　“米师弟，咱们还没给拓印的丝绸，这卷天蚕丝，你去交给方斗！” 　　米长顾这下子，对方斗彻底心服，“一定带到！” 第五百章 操练剑阵 　　方斗收下天蚕丝，拜托米长顾转达谢意。 　　等人走后，他才发现，米长顾的态度，变得温和许多。 　　上次过来送阵图，米长顾还是一股横眉冷对的模样，方斗也觉得正常。 　　毕竟‘雪顶少主’名头，是踩着米长顾上来的，对方有此反应，不足为奇。 　　但是，这次过来，米长顾没有先前敌意，让方斗颇为惊奇。 　　一卷天蚕丝，也是顶级的材质，乃是凌霄城的特产丝绸。 　　三大剑派的丝绸，乃是最顶级的，剑仙的袍服，连带着门下弟子，身上所传的都是类似材料。 　　凌霄城是天蚕丝、白帝城是帝皇蚕丝、青城是冥蚕丝，如今方斗都收集全了。 　　其他各家的蚕丝，都是外界罕见的顶级货色。 　　所说蜀中丝绸独步天下，但少数精品产量低，只能供应内部使用，真能运出栈道、货行天下的，还是产量庞大的普通货色。 　　纵然是皇城中达官贵人，身上的丝绸，也未必比得上普通的剑修弟子。 　　方斗给出阵母图，都是用普通的绢布拓印，换来各种顶级的丝绸，感觉自己赚大了。 　　佘御冲三老见了，接连摇头，一些丝绸而已，就换取珍贵的阵母，亏大了。 　　但，阵母的所有权，归于方斗，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佘御冲等人，可是亲眼见到，方斗为了研究阵母，日夜钻研，几近疯魔。 　　再说了，方斗的根脚在于雀儿山曹洞玄处，如今只是‘寄样’在雪顶山，先前打下的偌大威名，都给雪顶山增色不少，这件阵母的功劳，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争抢了。 　　“方斗啊，你还年轻，此事处置得太过冲动！” 　　佘御冲欲言又止，始终没说什么。 　　方斗一拍脑门儿，“差点忘了，这份是给三位长辈的！” 　　手中亮出一副阵图，同样是阵母，却和外面流传的大路货不同。 　　虽然仍不是完整版，但内容更加详尽，变化也更加犀利。 　　佘御冲见了，满心欢喜之下，嗔怪道，“方斗，你这……” 　　方斗双手行礼，“阵母能成型，还是仰仗了三位长辈帮忙。” 　　毕竟，叫来各方剑修，一同参研剑阵变化，雪顶三老出力不少。 　　佘御冲得了升级版的阵母内容，欢喜不已，叫上张磨、李炼去操练，完善剑阵。 　　临近斩鬼大祭，能够提前演练纯熟，斩杀恶鬼的胜算更高，遇到危险的敌人，也能全身而退。 　　不光是雪顶山三老，其他得了阵图的流派，也都开始操练，演练出适合自身的剑阵。 　　一时间，平原到处都是剑光，偶尔酝酿出惊人的破坏力。 　　方斗这边，取出各种丝绸对比，盘算着如何裁剪下手，制造出一件法衣。 　　水火道袍带来的怨念，让方斗始终记得，要制造一件属于自己的道袍法衣。 　　方斗这方面的积累，可谓是深厚之极，通过祭炼水火道袍，熟悉法衣的结构，又有‘天衣无缝’的技艺，甚至亲手制作一件羽衣。 　　只要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整合手中资源，就能制造出一件法衣，虽然暂时比不上水火道袍，但未来一步步强化，总能赶上。 　　水火道袍这件法宝，材质是水火蚕丝，在蜀中属于低档的材质，胜在炼制手法高明，出自真人之手。 　　方斗手上这些丝绸，随便挑拣一两件，都能超过水火蚕丝。 　　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方斗叹了口气，将各种顶级丝绸放下，斩鬼大祭临近，只好先搁置一边。 　　四周剑修们演练剑阵，每观摩一遍阵图，就越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阵母中没有一招剑法，也没有具体的剑阵，只有演变的意境。 　　也就是说，阵图就是模拟机，输入对应的编码，就能计算出具体的数据。 　　别说同一门派的剑修，就算是大相径庭的风格，也能以阵图为基础，演变成融会贯通的剑阵。 　　无论强弱差距、人数多寡，通过阵图演变，最终也能得到适合的剑阵。 　　比说普通的中小剑修，就连凌霄、白底和青城三剑派，也放下高傲的架子，私底下根据阵图操练剑阵，提升实力。 　　“雪顶少主，果真是惊才绝艳！” 　　钧天锋甚至对月叹息，“此间事了，我一定向师傅引荐此人，说不定能破格将他收入门墙。” 　　言下之意，他动了爱才之心，甚至想建议师尊凌霄剑仙，招方斗为弟子。 　　米长顾等师弟们听了，震惊不已，但谁也没敢流传出去。 　　若让帝子剑听了，除了摇头说一句‘疯了’，只会徒增嘲笑。 　　于是乎，每当有人提及阵母、阵图，都会想起‘雪顶少主’四字。 　　方斗的本名，少有人知晓，反而是‘雪顶少主’，和钧天锋、帝子剑、少渔翁并列。 　　毕竟，三位天骄对外流传的名号，也不是本名。 　　方斗也在演练剑阵，进一步完善‘万象剑演阵母’，分化剑光离合变阵。 　　除他本人外，无人知晓，阵母的全称是‘万象剑演阵母’。 　　而且，唯有方斗手中的版本，是完整版。 　　雪顶三老手中，乃是次一等的删减版，核心变化都在方斗手中。 　　再次一等，就是外界流传的大路货。 　　此外，还有钧天锋手中的版本，对比大路货，多出了凌霄剑阵的变化，也算是方斗投桃报李。 　　凡是观摩阵图的，无不为方斗天赋才情惊叹。 　　有些演变剑阵的剑修，遇到阻碍之处，自然而然来找方斗询问，显然把这当成阵图附带的售后服务。 　　方斗自然来者不拒，仔细询问阻碍之处，针对实际情况，一一给予解答。 　　来人都满载而归，进一步传颂‘雪顶少主’的名声。 　　方斗也没亏，通过解决问题，进一步完善阵母，进行升级。 　　阵母中，最关键的一点诀窍，方斗没有朝任何人透露。 　　那就是最关键的‘一人成阵’！ 　　无论是兵阵、法阵，至少需要两人以上，方才能成就阵法。 　　但方斗研究剑阵，最终研制出阵母，竟发现有一人成阵的可能。 　　于是，他朝这个方向钻研，发现大有施展的余地。 　　总所周知，阵法的效果，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大于二。 　　一人成阵，足以施展出超越自身的极限。 　　方斗惆怅不已，我想起八门遁甲了！ 第五百零一章 序幕拉开 　　七月十日，鬼节五日前，斩鬼大祭正是召开。 　　往日里，凌霄城、白帝城和青城三大剑派，长辈们为执牛耳者，宣布大祭正式开始。 　　但今年不同，一众长辈半途转道酆都山，留下弟子们代为执掌。 　　钧天锋、帝子剑和少渔翁，虽然声名鹊起，但辈分和资料总差了些。 　　可是，除了他们之外，也没人有资格担起这份职责。 　　一声刺耳的剑鸣声中，钧天锋走到众人面前。 　　不少人见到钧天锋，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是钧天锋！” 　　三大天之骄子，虽然各有千秋，但以气度胸怀论，钧天锋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所以，经过三大剑派内部推举，执掌这次斩鬼大祭序幕的人选，绝对是钧天锋。 　　大祭台上，钧天锋身后是夜色，面前是万千剑修，身旁是燃烧的铜炉。 　　“诸位，我蜀中剑修，斩杀恶鬼，守护乡里，义不容辞！” 　　钧天锋顿了顿，抬起一只拳头，“从现在开始，我们出发，斩杀眼前见到的任何一只鬼物，杀！” 　　说罢，他一脚踢翻旁边的铜炉，率先驾驭剑光飞起。 　　“去！” 　　米长顾等凌霄弟子，跟上钧天锋步伐。 　　帝子剑率领白帝剑修、少渔翁率领青城剑修，同样化作两股滔滔狂潮，横亘天空而去。 　　下方平原上，众多剑修掌心，纷纷浮现剑光。 　　雪顶山这边，佘御冲三人朝方斗点头，“开始！” 　　嗖嗖，四周和头顶响起破空声，无数剑光升起，近的如柳叶、远的如光雨。 　　整片夜空，如同天降陨石雨，数不清的光线升起。 　　蜀中剑仙倾巢而出，一时间气象恢弘，令人目不暇接。 　　方斗心想，今生有幸，能参与这场盛会，值了！ 　　刷！ 　　“斩鬼大祭前期，咱们出平原，守住栈道入口，尽可能是杀伤鬼物！” 　　不知是哪家剑修，临阵之时，在低声叮嘱自己晚辈。 　　雪顶山的联盟，也有百十来人，方斗身处其中，见到身边无数萤火明灭不定。 　　“快了，快了！” 　　眼前这，前方就是栈道，笼罩的雾气越发浓厚，四面八方都是浑浊的雾障。 　　刷！ 　　方斗远远看到，雾障中有三条空道，显然是领头的三大剑派刺穿。 　　这时候，越来越多的剑修来到栈道，把剑光高举，对着栈道冲刷过去。 　　铺天盖地的锋利剑气，呈现各色光芒，一时间如暴雨倾盆，冲刷栈道上的雾障。 　　躲在里面的鬼物，算是遭了秧，往往被数百上前剑气覆盖，眨眼间消散无踪。 　　几个呼吸后，栈道上空的阴雾消散一空，露出澄澈天空。 　　一道道飞剑，穿过栈道，往出蜀的方向飞去，俨然是悲壮的出征。 　　“这？” 　　方斗和雪顶山众人，冲出栈道后，忍不出张口惊呼。 　　这哪里还是人间，简直已然化为鬼狱冥界。 　　前次方斗外出斩杀鬼屋，见到遍地鬼物，一座座游鬼大阵缓缓蠕动，将大地填满，就以为这便是极致。 　　今天一见，才知道那是小巫见大巫。 　　同样的土地，原来可以承载百倍千倍数量的游鬼大军。 　　从上往下看，只能见到首级攒动的恶鬼大潮，半点土地也见不到。 　　四面八方，均看不到尽头，眼前这方世界，已经化作恶鬼的海洋。 　　方斗深吸口气，这么多鬼物，何止数十万，乃是上百万，令他回想起洪水泛滥的场景。 　　剑修们，正是挡住鬼物的堤岸！ 　　率先出蜀的三大剑派，已经杀到远处，看不见背影。 　　现在，轮到他们这些中小剑修出手了。 　　“杀！” 　　一只璀璨的大鸟，从空中的万千光点飞出，在空中缓缓汇聚成型，率先落到下方阴鬼中。 　　“孔雀！” 　　这只大鸟，遍体璀璨星光，拖拽着长长尾巴，舒展修长脖颈。 　　“是绿玉十杰！” 　　此乃‘孔雀剑阵’，乃是绿玉十杰接住阵母，将合击秘法升级为剑阵。 　　看似璀璨的孔雀，实则暗藏杀机，落地之时，飞溅起的灰尘，将周围的鬼物洞穿。 　　“刷！” 　　巨大的星光孔雀，缓缓抬起身躯，身后翎羽竖在半空。 　　下一刻，孔雀尾羽张开，如同折扇舒展，刹那间亮出七彩光芒。 　　孔雀开屏，这是绿玉十杰的剑阵杀招。 　　无比绚烂的光影中，十名剑修合力推出的杀招，终于席卷四面八方。 　　刷刷，剑气铺天盖地，化作滚滚浪潮，无数鬼物瞬间覆灭，连恶鬼精英也不能幸免。 　　此招的威力耗尽时，周围被清空足足千丈方圆，没有半点阴气留存。 　　“绿玉山好样的！” 　　此刻天空当中，悬浮大小不一的光点，显然是各家剑修的剑光。 　　他们见到绿玉十杰以剑阵建功，也都不甘寂寞，开始按落剑光，杀入鬼物海洋中。 　　经过方斗散布阵图后，哪家没有一门剑阵压箱底，谁又甘心让绿玉十杰出尽风头。 　　“看我的！” 　　第二个叫出声的，竟是以门派驳杂出名的天台山。 　　天台山有十几个门派，剑法风格流派各不相同，本该是势同水火。 　　但是，他们根据阵母研究的剑阵，汇聚了天台山剑修的所有力量，前所未有庞大。 　　“呼哧，呼哧！” 　　一座巨大的叶轮转动，每片扇叶都是剑光所化，旋转间放出千刀万剐的破坏力。 　　周围的鬼物身不由己，被卷入叶轮当中，绞成粉末。 　　天台剑修们，虽然派别不同，但此刻身处‘刃轮剑阵’中，剑锋所向、挡者披靡，简直是横扫一切。 　　刷刷刷，这片巨大的刃轮，接连撞破几个游鬼大阵，遇到一个规模较大的大阵，还是鬼卒带头的，才停下脚步，相互僵持起来。 　　剑阵接连建功，其他剑修都跃跃欲试，纷纷落下剑光，冲入鬼潮中。 　　天空浮沉的光点，一时间如同雨落，节奏极快。 　　剑光落在恶鬼大阵中，演变成各种剑阵，斩杀各类鬼物。 　　无论是孤魂野鬼，还是恶鬼，都是轻松斩杀，唯有遇到恶鬼精英，才会多僵持几个回合。 　　但是，方斗注意到，眼前形势仍旧不太妙。 　　剑修们虽然斩杀众多，但相比阴鬼庞大数量，充其量是九牛一毛，损失不大。 　　这样下去，杀到明年也杀不完。 第五百零二章 剑阵建功 　　方斗早已得知，斩鬼大祭的具体流程。 　　七月十五前，剑修们大举出蜀，斩杀阴鬼，这个阶段没有限制，一切以斩杀鬼物为上。 　　到了鬼节当日，阴云蔽空、太阳衰微，世间阴盛阳衰，百鬼将前所未有猖獗。 　　这个时候，剑修纵然如何斩杀，也对大局无疑。 　　即便是栈道天险，也挡不住无穷无尽的鬼潮，只能开门揖盗。 　　剑修们的职责，从斩杀鬼物开始，变成‘护送’鬼潮汇聚到酆都山。 　　百鬼同游，根本目的是进入冥府，必然要经过酆都山的鬼都，这也是鬼卒每年的目标。 　　凡是，鬼卒数量太少，再加上鬼物太多，约束无力，给蜀中百姓带来灾难。 　　起初，剑修们企图杀灭鬼物，但最终失败了。 　　一年年对抗中，剑修们摸索到规律，只要将鬼物送入冥府，一路上斩杀残民的恶鬼，尽量减少百姓伤亡。 　　这便是斩鬼大祭的真相。 　　斩鬼不是目的，保护蜀中百姓，才是最高目标。 　　飞剑，以杀戮为拯救，方为大慈大悲！ 　　方斗望着眼前，数不清的鬼物茫然游荡，大部分表情麻木，少数恶鬼凶残暴戾，急切要吃活人。 　　“杀不完，怎么也杀不完！” 　　上次出蜀，分明斩杀许多鬼物，但今天看来，损失的数量太少了。 　　“愣着干啥？” 　　佘御冲带着两位义弟，连同蒋道理、丘望月等人，开始展开剑阵。 　　这段时间，他们手持剑阵，请了许多相熟的同道，一同操练剑阵。 　　“走！” 　　雪顶山的联盟中，顷刻间分化出十几个剑阵，有的形如长蛇，有的形如滚石，落入鬼物海洋中，溅起汹涌的阴气。 　　佘御冲三人的剑阵，如同水草一般，扭曲着飞舞，每次卷曲收回，都会消灭无数鬼物。 　　每根‘水草叶片’，都是一位流派之主，率领门下弟子，斩杀鬼物。 　　蜀中剑修大规模飞出，斩杀平原上处处烽烟，原本铺天盖地的鬼物，眨眼间消灭了小半。 　　原本地上拥簇的鬼物，一块块清除干净，落在平整的鬼潮海洋中，像是一块块头顶的秃斑。 　　但是，鬼物数量越多，斩杀之后，阴气却是越积越多。 　　一团团阴气爆散，空气变得灰蒙蒙，连带头顶天空，也汇聚一片片乌云。 　　“这可不太妙啊！” 　　方斗甚至看到，某些区域的乌云凝集越多，仿佛铁块一般。 　　“滋滋啦啦！” 　　糟糕情况发生了，那些乌云开始滴落黑雨，倾泻地面上。 　　阴鬼们如同遭遇甘霖，提起胳膊抢雨点，眨眼间升起树林般的手臂。 　　剑修们见到黑雨，如遇蛇蝎，避之不及。 　　此乃‘鬼雨’，乃是至阴之物，对鬼物是大补之物，但活人若是沾到，轻则大病，重则丧命，连修炼有成的剑修也不可避免。 　　“刷刷！” 　　一道道剑光旋转着，如同银伞，将落下的黑色雨点弹飞。 　　“嗷呜！” 　　下方陡然升起一条长龙般剑阵，翻滚咆哮着，逆着黑雨的方向，直插乌云上空。 　　刺啦，云雾裂成两半，被剑阵所化的长龙钻入，剧烈搅拌着，眨眼间四分五裂。 　　“好剑阵！” 　　四周接连响起夸赞声，经过这一下，开始成形的鬼雨，陡然被打断。 　　平原之上，剑修们结成剑阵，一步步压缩游鬼大阵，偶尔爆发一下，将周围扫荡干净。 　　一时间，光晕浮现，此起彼伏。 　　但是，鬼物数量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剑修杀一个的同时，已经补充了十个、百个。 　　远远看去，就像是水面的浮萍绿藻，一颗石子落下，打落水花四溅，短暂露出水面，随即又被绿藻合拢。 　　眼前的场景，鬼物是绿藻，地面是水面，而剑修的攻击，就是打破宁静的‘石子’。 　　方斗深吸口气，看的差不多了。 　　事实证明，‘万象剑演阵母’的作用，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阵图的作用，就像是一颗种子，植根在不同土壤，最终长出不同的树木。 　　各家剑修们钻研之下，研究出的剑阵，聚合群力，威力也更强了。 　　更重要的意义，弱小的剑修弟子，依托剑阵相互配合，伤亡率大大降低。 　　“下面，该我出手了！” 　　方斗一双手掌摊开，分化出丝丝缕缕的剑气，来回盘旋游走。 　　“一人成剑阵！” 　　双掌往下猛压，剑气落到地上时，已经胀大成腿粗的光柱。 　　嗖嗖，四十九根剑光柱升起，形成一面独特的剑阵。 　　“我的裁缝剑法形成剑阵，也是离合之阵！” 　　剑阵的光芒滚滚向前，顷刻间裂开一座游鬼大阵，凡是被剑光波及的阴鬼，像是被万千钢针扎中，哀嚎着烟消云散。 　　方斗心神高度凝聚，操纵这剑阵来回翻滚，先是割草机般，所过之处，鬼物无不披靡！ 　　偶尔，也遇到几个硌牙的‘石子’，那些恶鬼精英纵然凶悍，也只能抵挡片刻，最后还是被剑阵卷入，搅得粉碎。 　　“甚好！” 　　方斗操纵剑阵，心中产生明悟，如今手头只有一口飞剑，若数量越过，剑阵威力还要上升。 　　接连洞穿了七八个游鬼大阵，方斗心头生出感悟，感觉有了新的变化。 　　剑阵晃动几下，再度分化出几十根光柱，最终剑光柱的数量，稳定在八十一根。 　　数量增多，剑阵的威力也开始提升。 　　“裁缝，也是离合！” 　　方斗喃喃自语，“我这剑阵，就该叫做‘离合剑阵’！” 　　他手掌一挥，剑阵滚滚，当场将一座游鬼大阵分成两半。 　　“大胆，你敢冲撞鬼差？” 　　一头鬼卒冲出大阵，朝方斗冲杀过来。 　　离合剑阵，分化出几道光芒，围绕着鬼卒飞舞，见他双腿缝在地面上。 　　鬼卒往前冲了几步，双腿越来越沉重，最后粘在地面，再也动弹不得。 　　“离合二字，藏着莫大玄妙！” 　　方斗双目见到无数阴鬼，都是他磨砺剑阵的养料。 　　“合！” 　　剑阵飞过，将离散的阴鬼们缝合一处，下一刻，剑光如同暴雨，将鬼物全都消灭干净。 　　一来一去的变化，越发了然于心。 　　方斗这一人成阵的设想，经过实战证明，也确有实现的价值。 　　“继续！” 第五百零三章 五大鬼尊 　　这一日，方斗操纵剑阵，斩杀了几头恶鬼精英，突然发现不对劲。 　　“怪了，这几头恶鬼不像是野生，倒像是家养的！” 　　方斗曾用役鬼书，提升过恶鬼精英，对类似模式下来的产品，非常熟悉。 　　野生的恶鬼精英，乃是自发升级而成，模式粗放，带着原始粗糙的风格。 　　但是，鬼道培育出来的恶鬼精英，则是带着人工斧凿的痕迹。 　　若非精通鬼道的大家，都无法察觉其中的差别。 　　方斗刚斩杀的这几头恶鬼精英，俨然就是鬼道培育而成。 　　下意识，一个念头浮现，“鬼修！” 　　眼下斩鬼大祭展开，剑修们正全力以赴，鬼修又掺和进来，情况越发复杂了。 　　“鬼修来这里做什么？” 　　方斗心中猜测，应当是想趁此机会，放牧鬼物提升。 　　但是，左右想来，这个理由仍显不足。 　　“不管了，现在别想太多，冲杀便是！” 　　…… 　　凌霄城的剑修弟子们，各自组成剑阵，无数光线盘旋成球，抵挡四面八方的恶鬼。 　　恶鬼各有本领，有的能遁地又窜、钻出地面攻击，有的能驾驭阴风、从头顶往下攻击，更有的能变化草木、冷不丁偷袭。 　　往常，普通弟子们稍不留神，就会被恶鬼偷袭，含恨而亡。 　　现如今，有了剑阵的存在，师兄弟们联手，相互配合，可以轮流休息回气。 　　鬼物若是偷袭，必然会触发剑阵，再无危险了。 　　更为难得，经过阵母优化，凌霄剑阵再无人数限制，不像先前，阵亡人数一多，就无法成阵。 　　众人依托剑阵，实力能发挥最大，不复先前危机重重。 　　恶鬼率领众多阴鬼，一波波攻击袭来，如同惊涛拍岸，每次都粉碎，无功而返。 　　“哪个是钧天锋？” 　　阴云当中，几双眼睛，盯着四处拼杀的凌霄弟子。 　　人群当中，米长顾勇猛冲杀，吸引众多目光。 　　“不是他，以钧天锋的本事，无需依靠阵法！” 　　说到这里，有人惊叹起来，“剑修这群莽夫，竟然也懂得用阵法！” 　　“是啊，这下麻烦了！” 　　“剑修们结成阵法，就像给老虎插上翅膀，更难对付了！” 　　阴云当中，站着五个面目阴沉的老者，周围的阴气无法靠近。 　　这些老者，都是鬼修出身，在邙山中占据峰头，都是冠号‘鬼尊’的大人物。 　　鬼尊者，驱鬼为尊！ 　　北氓的鬼尊，等同于道家真人，往常都坐镇邙山，没想到不远千里，来到蜀中之外。 　　五位鬼尊，分别是宗河、夜冥、徐祖、涉川、还婴。 　　五位鬼尊乘云，显然早到多时，观察下方剑修斩杀鬼物的过程。 　　先前，他们也是听闻剑修厉害，如今亲眼所见，都不得不承认，对方确有孤傲的本钱。 　　下方的凌霄弟子，一个个锐气十足，面对如潮恶鬼，毫无畏惧。 　　鬼尊们连连摇头，自己手下的歪瓜裂枣，无不是心思诡谲、贪生怕死，都不是什么好货！ 　　“蜀中剑修，势如初生朝阳，难怪闻名天下！” 　　夜冥鬼尊见到万千阴鬼，如同残雪遇到暖阳，被剑光一扫便消亡，心疼不已。 　　“太浪费了！” 　　“蜀中有酆都山鬼都，下连冥府，正是我们鬼修的天然福地！” 　　“只可惜，落到剑修这帮莽夫手中！” 　　鬼尊们越说越是惋惜，如果让他们盘踞蜀中，定然要将百姓当成诱饵，吸引四方鬼物聚集，养出强大的鬼将军，乃至是鬼王级别的存在。 　　哪像现在，每年斩鬼大祭，剑修们噼里哗啦，将鬼物们毫不留情斩杀。 　　在他们眼中，不啻于焚琴煮鹤、暴殄天物。 　　宗河鬼尊面无表情，突然开口，“我有几头鬼奴被斩杀了！” 　　其他四位鬼尊，纷纷看向他，“竟有此事！” 　　原来，他们五位鬼尊前来，并非空着双手，也散出数百头鬼奴。 　　这些鬼奴，是鬼道炼化而成，灵性远超野生，懂得顺势而为。 　　鬼尊们散出数百鬼奴，不是为了放牧，他们看不上这点收益，目的是暗中观察，等待时机。 　　鬼奴们得了命令，知道躲开凶残的剑修，反正有野生鬼物挡灾，剑光落不到身上。 　　但谁能想到，宗河鬼尊这边，还是折了几头鬼奴。 　　虽说是几头鬼奴，对比鬼尊庞大身家，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损的是颜面。 　　“怎么回事儿？” 　　宗河鬼尊，对着虚空一窝，抓来鬼奴灭亡前残留的信息。 　　“不是剑阵，是哪家弟子出手，斩杀了鬼奴！” 　　一旁夜冥鬼尊听了，问道，“难道是钧天锋、帝子剑，亦或是少渔翁？” 　　“都不是，是个生面孔！” 　　宗河鬼尊叹了口气，“蜀中剑修，藏龙卧虎啊！” 　　折了几头鬼奴，他也不动怒，比起这次谋划的大事，眼下只是小事。 　　又过了三日，五位鬼尊通过无孔不入的鬼奴，终于见到这次剑修的情况。 　　他们聚首一处，商谈起来。 　　“果然，剑修们都用上剑阵，这次伤亡微乎其微！” 　　今年的鬼潮如此凶猛，也有他们推波助澜的效果。 　　往年，世间的鬼物之多，大半涌向蜀中，小半则是被邙山消化。 　　邙山鬼修初入各地，挑选阴鬼据地的凶煞地，捕获恶鬼、恶鬼精英炼化。 　　正是有了鬼修，才消化天下两三成的鬼物，对稳定民间也有奇效。 　　今年，五大鬼尊定计，故意不去捕捉鬼物，使得今年的鬼物规模，前所未有庞大。 　　更别提，酆都山的异变，也有五大鬼尊在背后推波助澜。 　　“鬼王令一出，冥府异动，蜀中三大剑仙自顾不暇，只能让小辈出面应付！” 　　鬼王令，乃是北氓五大鬼尊出手，联合起来炼制而成一道敕令。 　　这道敕令的成形，让在场的鬼尊们，每人都损失百年修为。 　　这道鬼王令成形后，立刻被送往冥府，作用到各方盘踞的鬼王身上。 　　于是，才有了今年酆都山异变，勾连人间冥府的入口——鬼都，遭受恶鬼冲击，眼看着就要出事儿。 　　鬼尊们所谋甚大，在他们看来，蜀中‘天府之国’的美誉不恰当，应当变成‘地上鬼国’才对。 　　鬼道修士，眼中人鬼不分，只要能助长修为进境，将蜀中百万百姓屠杀一空，作为喂养鬼物的饵食，也是眼睛都不眨。 第五百零四章 阴谋初现 　　酆都山，鬼气绕缭，方圆千里人烟绝迹。 　　一道道瀑布般剑光，围绕山头来回，层层削弱鬼气。 　　但是，想必从地底远远不断钻出的黑烟，此举只是杯水车薪。 　　愁云惨淡中，来自三大剑派的长辈们，交错着放出飞剑，斩杀从酆都山钻出的恶鬼、恶鬼精英。 　　入蜀的平原地带，铺天盖地的鬼物中，有两三成是恶鬼，已经让众多剑修很是吃力。 　　眼前的酆都山中，漫山遍野都是恶鬼，没有半个游魂野鬼。 　　酆都山，不愧是‘鬼都’，乃是人间鬼物聚集的终点，也是通向冥府的入口。 　　每年鬼节，天下各地的鬼物，朝着酆都山汇聚。 　　蜀中剑修们召开斩鬼大祭，为了维护蜀地安宁，斩杀桀骜凶残的鬼物，配合鬼卒将游鬼大军导入酆都山。 　　如此也形成了默契，年年都有鬼物被斩杀、剑修陨落，但天地间的法则始终运行不断。 　　今年出事了，酆都山异动，牵连到地底冥府。 　　这可不妙啊！ 　　人间鬼物，纵有凶残暴戾的，但忌惮阳气，总还是有限制。 　　冥府身处九幽地底，伴随着通往不知名的深渊地带，乃是至阴至秽之处。 　　鬼物在冥府中，如鱼得水，一步步吞食壮大起来。 　　在人间，鬼将军已是难得的强敌，但到了冥府，鬼将军不过是任凭驱使的级别，往上还有更可怕的鬼王。 　　鬼王这个存在，非三大剑仙都不能撼动。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一头鬼王钻出酆都山，整个蜀地都要化作人间地狱。 　　历年来，酆都山都是重点关注的地方。 　　三大剑仙的注意力，大都在酆都山上。 　　“蔺师兄，小心！” 　　一个中年剑修抬手，两口飞剑螺旋缠绕，抵住一头骑着鬼蛇的鬼将军。 　　这头鬼将军正张开大手，企图将‘蔺师兄’的飞剑捉住，并趁机拧下他的脑袋。 　　蔺师兄回过神，除了身冷汗，将飞剑召回，对着骑蛇的鬼将军刺出。 　　“多谢你，师弟！” 　　二人打起精神，只见这头鬼将军四周，一头头恶鬼精英手持凶器，嚎叫着冲杀过来。 　　再看四周，酆都山中黑烟缭绕，源源不断有恶鬼冲出，像是从泉眼冒出的泉水般。 　　“剑仙的封印可还安好？” 　　人群中，有人开始发问，一时间无人回答。 　　酆都山中，有三大剑仙的封印，等同于加了一道屏障，外面的鬼物能进去，但冥府的鬼物出不来。 　　若是剑仙封印都坏了，如今可真是大事不妙。 　　过了片刻，有人飞剑盘旋一周，返回附近，回答，“封印还在！” 　　众人松了口气，封印还在，眼前这些鬼物，充其量就是小菜。 　　毕竟，封印镇压的对象，乃是冥府中割据的鬼王。 　　这些鬼王，都有真人级别的战力，麾下更是掌控数位乃至两位数的鬼将军，一旦冲出人间，必将荼毒万里、遗祸无穷。 　　一位位剑修长辈们，开始翻腾剑光，如龙腾、如凤翔，时而初入青冥，时而斩断鬼气。 　　酆都山中，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剑光，不时爆发剧烈的光爆。 　　鬼物们接连被斩杀，但源头仍在，无法根除。 　　“钧天他们，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一位凌霄城的师叔，掐指一算，斩鬼大祭已经正式开始。 　　今年长辈们要镇压酆都山，无暇他顾，只得让弟子们代为执掌。 　　但是看今年形势，蜀地之外的情况，也必定大大不妙。 　　长辈们不由得担忧起来，钧天锋等天之骄子，自然有自保之力，但其他的普通弟子，不知能生还几人。 　　陡然间，一头巨大的鳄鱼脑袋，宛若山川，猛地钻出山谷，朝着天空咆哮几声。 　　“什么？” 　　众多剑修惊慌不已，这头鬼物不是别人，正是冥府中的‘鳄龙鬼王’。 　　鬼王出世，这可是将天都捅破了。 　　剑修们头皮发麻，突然有人说道，“转钻出个头颅，现在将他打下去，还有挽回的余地！” 　　这句话，提醒了众人，鳄龙鬼王身躯庞大，如同陆地一般，如今剑仙封印还在，根本无法全部通过。 　　虽然不知道，为何出现这个情况，但趁着鳄龙鬼王只冒个头，将其打回冥府。 　　“御剑！” 　　凌霄、白帝和青城三家的剑修们，纷纷将飞剑收回身前，凝神聚气。 　　一道道人影悬浮空中，面前剑光一收一放，光芒越发耀眼。 　　这时候，下方的鳄鱼脑袋，吐出一句话，“鬼王令果然有效，我终于得见天日了！” 　　话音刚落，从鳄嘴中，吐出大团漆黑风暴，周围鬼气当即消散一空。 　　“出剑！” 　　三大剑派的剑修长辈们，不约而同，对着下方鳄鱼脑袋一指。 　　刷刷刷，万千飞剑齐齐落下，首当其冲是漆黑风暴。 　　外层的飞剑，在风暴中原地打转儿，转眼间被吹到不知何方。 　　但是，剩下的大部分飞剑，力道相互聚合，冲破漆黑风暴。 　　一时间，如同雨打荷叶，不知多少飞剑，落在鳄龙鬼王的脑袋上。 　　这些剑修的飞剑技艺，已经精妙到极致，每道飞剑轨迹、力道各不相同，但刺在鳄龙鬼王身上时，无有先后，乃是同一瞬间。 　　一瞬间，万千飞剑的力量爆发，在巨大头颅上释放。 　　轰，无穷鬼气爆出，飞剑落下的地方，接连散开蘑菇状的鬼云，冉冉升起，不断扩散。 　　鳄龙鬼王再强，也敌不过这么多老牌剑修联手，吃了一记重创，哀嚎着缩了回去。 　　酆都山晃动几下，迎来短暂的安宁，但半天后，再度有恶鬼源源不断钻出，只是再也不见鬼王的踪迹。 　　冥府中，鳄龙鬼王眼角含泪，显然刚才挨得那下子，令他很是吃痛。 　　这头以体型庞大闻名的鬼王，身躯如同一块陆地，身上背着庞大的城池，无数恶鬼在里面哀嚎惨叫。 　　仔细看来，这座城池的墙脚，和鳄龙鬼王的脊背生长相连，半点缝隙也无。 　　一个鬼王，掌控一座鬼城，此乃冥府的规矩。 　　所谓鬼城，等同于真人的洞天，远非外表看来简单。 　　“鳄龙，你冒冒失失闯出去，果真吃亏！” 　　空荡荡的冥府，传来嬉笑的声音。 　　“如此一来，鬼王令的作用，也算试出来了！” 　　“终于等到机会！” 第五百零五章 云山雾罩 　　“嚯啦！” 　　险峻山峰破土而出，越升越高，凌厉的气势仿佛要刺穿云霄。 　　这片土地上，四处游荡的鬼物，遭受锋利的峰顶刺穿，眨眼间四分五裂。 　　更多的恶鬼们，尽管极力逞凶，仍免不了粉身碎骨的下场。 　　轰隆隆，山峰震动着，升起云雾缥缈，越发如同仙境。 　　突然，风吹云雾，朝四周散开，波及的游鬼大阵，如同割麦子般齐刷刷倒下。 　　仔细一看，这些云雾中，竟是无数剑气组成。 　　这座山峰，挡在众多恶鬼入蜀的要道之处，将规模庞大的鬼潮分成几块，不复从前浩大的阵势。 　　于是乎，一头头恶鬼精英蜂拥而至，企图将山峰连根拔起。 　　无数恶鬼如惊涛骇浪，拍打在山峰脚底，却将自身撞得粉碎。 　　山峰始终岿然不倒！ 　　“奇也怪哉！” 　　“这是谁人的剑阵！” 　　周围的蜀中剑修们，见到这座山峰异军突起，均有些惊讶。 　　从刚才拼杀到现在，各种剑阵都已现世，杀得鬼物灰飞烟灭。 　　但是，能形成山峰的剑阵，却是现在才出现。 　　此山高深飘渺，鬼物难以撼动，更兼剑气厉害，将四周绞杀得一片空白。 　　“哪个方向，应该是雪顶少主！” 　　有个雪顶联盟的剑修弟子，回忆起来，貌似方斗就在山峰附近。 　　“没错了，就是雪顶少主。” 　　“唯有阵母的创造者，才能闯出如此厉害的剑阵！” 　　众多剑修啧啧称赞，正是有了剑阵的保护，今年的伤亡对比往年，已经低微到微弱不计。 　　其中得益最大的，还是各流派的普通弟子，他们实力低微，没有经验，应该是第一波牺牲的，但因为有剑阵依托，应付层出不穷的暗算、猛攻，对敌经验突飞猛进。 　　“快看！” 　　山峰猛地颤抖起来，周围地面如同水波，起伏不定。 　　地面承受不住，从四面八方的拉扯，开始浮现沟壑、裂缝。 　　原本铺满地面的鬼物，跌落裂缝，没想到下方是无底深渊，无论跌落多少，总也填不满。 　　“地下有……” 　　轰隆隆！ 　　数百条枯瘦的胳膊，长枪般刺破土层，层层环绕山峰周围，死死抱住山脚。 　　仅从胳膊笼罩的范围，就足以判断出，这是一头庞大的鬼物。 　　“至少有上千米长！” 　　轰隆隆，鬼物的胳膊如丛林，疯狂摇晃山峰，企图将其连根拔起。 　　原来，这头山峰镇压在鬼物所在的地面，将其镇压在下面。 　　难怪这头鬼物，终于按捺不住，将全部胳膊钻出地面。 　　“快让开，这是雪顶少主的谋划，要斩杀这头鬼物！” 　　四周剑修们，终于见识到厉害，眼前这头鬼物，远超一般恶鬼精英，纵然是剑阵也对付不了。 　　斩鬼大祭中，恶鬼种类繁多，其中有几种精英，不在鬼将军之下。 　　‘毒地陀’，就是其中一种，以体型庞大，鬼气浓厚著称。 　　一头毒地陀的体量，超过大型的游鬼大阵，数百条胳膊挥舞起来，足以遮天蔽日。 　　况且，这头鬼物生性阴沉，喜欢潜伏地底，等到有剑修飞入上空，便将手臂刺破地面，将其一网打尽。 　　历年来，不知多少剑修，丧命在这头狡诈的鬼物手下。 　　雪顶少主，今日竟要斩杀‘毒地陀’。 　　其他剑修知道厉害，这个时候不掺和进去，已经是在配合方斗了。 　　于是，周围一座座剑阵，猛地爆发光芒，清空游散的鬼物们。 　　这片区域，只剩下山峰镇压‘毒地陀’。 　　“那是雪顶少主！” 　　有人远远看到，山峰最巅峰的地方，云雾缥缈之处，一道人影若影若现。 　　方斗站在剑阵所化的峰顶，俯瞰下方，耳边听到细微的石子滚动声。 　　他修炼一人成阵，终于有所得，以剑气化作剑阵，最终形成这座‘云山雾罩’。 　　‘云山雾罩’，既有山岳沉稳，又有云雾灵幻，堪称是深得两极之妙。 　　刚练成这座阵法，方斗跃跃欲试，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罡煞道冠探知到，有一头鬼物藏在附近地底，更重要的是，身上携带着地煞。 　　方斗急忙摆开剑阵，却没想到，这一网捕捞个大鱼。 　　‘云山雾罩’铺展开，大片鬼物烟消云散，但地底潜藏的庞然鬼物，远远超出他的常识。 　　眼前，‘毒地陀’极力撼动山峰，企图将剑阵摧毁。 　　方斗怎能让他得逞，不断催动‘云山雾罩’的阵法变化，企图将其震杀在地底。 　　一时间，双方各自施展本领。 　　这片大地震动越来越剧烈，土壤颗粒跳动，如同煮沸的开水。 　　二者较力过程中，山峰拔高十丈，连带着‘毒地陀’浮出地面，露出庞然身躯的本来面目。 　　“这是土豆成精了！” 　　方斗见到毒地陀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 　　原本，毒地陀的数百根手臂，一根根有十几米长，远远望去，像是生长多年的参天大树。 　　但是，相比本体而言，这些胳膊充其量，就是‘绒毛’而已。 　　毒地陀的身躯，就像是放大无数倍的土豆，形状不规则，但看上去圆滚滚的，到处沾满泥土。 　　别看他外表憨厚，实则怨毒异常，身上飘荡一团团灯笼般的鬼火，连泥土都能烧的融化。 　　方斗双目凝神看去，阴阳望气术用力，透过毒地陀的外观，见到它体内潜藏的地煞。 　　“竟然不是五行精煞，而是……毒心三煞！” 　　原先，方斗从鬼将军身上，收集到的条脉，乃是戊土地煞。 　　本以为，见到的第二条地煞，同样属于五行，没想到是另外一种。 　　毒心三煞，分别是贪、嗔、痴三者。 　　毒地陀身上的地煞，乃是贪毒地煞。 　　“可惜！” 　　方斗本想集全五行，但毒心三煞，显然不在计划之内。 　　他正惋惜着，毒地陀钻出地面，开始躁动起来，急切要掀翻山峰，捕食他这罪魁祸首。 　　“无论如何，总还有个收获，先把你解决掉！” 　　方斗往上一拿，‘云山雾罩’所化的山峰，猛地拔地而起。 　　这时候，毒地陀方才露出全部身躯，头顶土层都被震碎，沿着身旁两边滑落。 　　远远望去，就是一个躺在土坑中的‘土豆精’。 　　“果然还是个大土豆！” 第五百零六章 毒地陀 　　憨厚的大土豆，陡然发出一声尖啸，空气几乎裂开。 　　周围散落的漏网之鱼，那些零星的鬼物，在尖啸冲击下，化作一地风沙。 　　距离最近的一座剑阵，仿佛遭受千万吨大铁锤猛砸，肉眼可见凹陷下去。 　　阵中的剑修们，双耳双眼留下鲜血，脚步变得虚浮。 　　更有无数草木山石，被尖啸的声波拂过，均粉碎成粉尘，飘散风中。 　　‘云山雾罩’的剑阵，作为尖啸进攻的目标，承受了九成的破坏力。 　　这座山峰的岩石松动，崩落的石子，从拳头大，变成磨盘、房屋大，轰隆隆往下滚落。 　　方斗感受到，这座剑阵，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 　　“不太妙啊！” 　　亲眼见识到，方斗才发现，毒地陀果真名不虚传，某种程度上，比鬼将军更棘手。 　　鬼将军的厉害之处，在于本体强大，又统帅一帮鬼士兵排兵布阵，运转起来如同磨盘，消灭一切来敌。 　　但是，毒地陀仅凭体型庞大，就足以抵挡四五个游鬼大阵，具备以一敌万的级别。 　　方斗一挥手，山峰崩溃之下，滚落的无数石块，纷纷升起半空，如同下雨般，往毒地陀身躯击落。 　　这些石块，本就是剑阵凝化，破坏力惊人。 　　更何况，以毒地陀的身躯，眯着眼睛都能扔中。 　　一场石雨落下，没有半块漏掉，全部砸入这头鬼物的体内。 　　从毒地陀体内窜出的鬼气，太过浓郁，化作漆黑的雨点，看上去就像是流血。 　　岩石钻入体内，当场爆散成无数剑气，翻滚着扩张，进一步扩大伤口。 　　毒地陀身躯表面，如同绽放无数黑色花瓣，看上去璀璨无比。 　　“呜呜呜呜～” 　　这头鬼物吃痛之下，猛地抖动身躯，数百根胳膊竟然脱离身躯，齐刷刷朝着方斗射来。 　　“果然不是胳膊，甚至不是肢体！” 　　方斗催动剑阵变化，一团团云雾分离山峰，开始抵挡射来的‘胳膊’。 　　每根胳膊的末端，都长有四五根尖锐的利刺，看上去闪烁寒芒。 　　云雾一团团，裹住‘胳膊’，流动着碾磨，最终将其打爆。 　　但是，胳膊数量太多，也有漏网之鱼，刺穿岩石，扎在峰顶各处。 　　远远看去，就像是山峰各处遍布的枯木丛。 　　下方的毒地陀见得手，再度尖啸出声，那些胳膊表面，腾起绿油油的鬼火。 　　鬼火如油，铺展在山峰表面，开始摧毁剑阵。 　　“好厉害！” 　　方斗感受到，毒地陀体内的贪毒地煞，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他心神。 　　这道地煞，杀人无形，比戊土地煞更令人防不胜防。 　　“这点手段，也想毁我剑阵？” 　　方斗掐指一点，偌大山峰猛地崩塌，化作几百块岩石，分散开来，甩落毒地陀的胳膊鬼火。 　　毒地陀得了自由，庞大身躯猛地摊开，瞬间扩张了千百倍，边缘翘曲着往上沸腾。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张大网卷起，企图将方斗整个人吞噬其中。 　　这就是毒地陀捕猎、进食的绝招，一旦使出，纵然是御剑飞行，也逃脱不得。 　　方斗头顶一暗，眼看着毒地陀的身躯‘裙边’开始合拢，周围满是淤泥的腐臭味。 　　很显然，这头鬼物分泌毒液，准备消化他。 　　方斗深吸口气，周身悬浮的岩石，猛地聚拢成山峰。 　　山峰缭绕的云雾，跳动银色雷电，眨眼间暴涨成水桶粗。 　　“天外神雷！” 　　方斗张口吞吸，五脏六腑翻滚，勾动雷霆精气壮大。 　　转瞬间，整座山峰笼罩在雷云中，被照得雪亮一片。 　　雷霆精气缩成团，一团团雷球，围绕着峰顶，相互间互不接触。 　　几个呼吸内，山峰周围便悬浮上万颗雷球，每颗都是五行俱全。 　　这时候，方斗头顶的天空，只剩下井口，周围都被‘裙边’围住。 　　身下的毒地陀身躯，开始晃荡黑色液体，散发刺鼻的腐臭气味。 　　“迫不及待要消化我？” 　　方斗猛睁开双眼，山峰周围的雷球，发生连锁反应，一颗颗接连爆开。 　　无穷无尽的雷霆精气，猛地爆散开来，照得周围如同白昼。 　　方斗头顶的‘裙边’，正要缓缓合拢，将方斗彻底吃掉，突然遭受雷霆一激，蠕动着往回收缩。 　　封闭空间内，海量雷霆爆散，将空气都电离了。 　　毒地陀这番，恰如吞掉一团烧红的铁块，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至阳雷霆，天生克制万鬼，对毒地陀来说是剧毒。 　　“呜呜！” 　　雷霆不断打在毒地陀躯体上，散发一阵阵焦臭气息。 　　过了半天，毒地陀剧烈收缩，猛地裂开大口，吐出漫天黑雨。 　　至于本体，则是迅速缩小，变成原先百分之一，往地底钻去。 　　方斗驾驭‘云山雾罩’剑阵，不断击飞头顶坠落的‘黑雨’。 　　这些黑雨，乃是毒地陀‘壮士断腕’，切割的躯体部分。 　　方斗驾驭雷霆，将毒地陀体内铺满一层，不断侵蚀鬼气所化的躯体，眼看将他彻底消融。 　　最后关头，毒地陀舍弃大半身躯，最终才将方斗连同雷霆，全都吐出体外。 　　“想走？” 　　毒地陀精通地遁，眼看着即将钻入地底，逃之夭夭。 　　方斗怎么肯放他走，这头鬼物厉害，身上的地煞也是罕见品种，已是他囊中之物。 　　“剑阵起，落！” 　　方斗朝着下方一指，毒地陀消失的地方，只剩下黑洞洞的入口，至少深入地底几十米。 　　整座山峰翻覆过来，对着入口猛砸，原本庞大的体积，一步步缩小，钻入洞口当中。 　　方斗闭上双眼，操纵剑阵追杀毒地陀。 　　“嗯！” 　　毒地陀身躯毕竟庞大，地底穿行之时，总是有迹可循。 　　方斗的剑阵，融入‘戊土地煞’的精气，速度丝毫不比它弱。 　　毒地陀来回穿梭，但剑阵与之的距离，一步步缩小。 　　突然间，这头鬼物猛地张开身躯，对着剑阵一裹，企图将其消化掉。 　　“逃得昏头了么，这不是找死？” 　　方斗哈哈大笑，山峰中云雾翻滚，释放出粗大的雷霆。 　　从地底响起爆裂声，一阵阵电光闪过，从洞口传出。 　　片刻过后，动静渐渐微弱下来，再无半点声息。 　　一道漆黑光芒，从地底钻出，飞入方头头顶的罡煞道冠内。 　　贪毒地煞，到手！ 第五百零七章 集煞 　　“轻描淡写斩杀毒地陀，不愧是雪顶少主！” 　　寂静许久，才有剑修惊呼出声。 　　毒地陀的棘手，在剑修群体中非常出名，体型庞大，出名难杀。 　　况且，这头鬼物擅长地遁，平素隐匿地下行走，若非精通地遁的飞剑，就算能刺伤，也无法彻底斩杀。 　　但今日，方斗操纵剑阵，钻入地心斩杀之，足以震惊八方。 　　剑修们震惊过后，各自散去，分头斩杀游鬼大军。 　　这时候，方斗也收服了贪毒地煞，暗自炼化一周，顿觉心潮翻滚。 　　“不愧是毒心三煞之一！” 　　尝试过过，方斗才发现，贪毒地煞的厉害。 　　煞气一动，心头杂念丛生，各种欲望被放大无数倍。 　　方斗察觉到，若任由贪毒地煞泛滥，心底顿时破开无底洞，恨不得吞没世间万物。 　　“罡煞之道，也是降服炼化之道！” 　　显然方斗炼化戊土地煞，乃是借助罡煞道冠为媒介，一步步炼化融汇，将其驯服为己用。 　　贪毒地煞亦然，不过炼化途中，需要抵挡诱惑，稍有差池，便会沦为欲望丛生的魔头。 　　“太凶险了！” 　　方斗拍拍胸口，“下一个！” 　　原来，这短短瞬间，已有许多煞气，出现在身周各方，隐藏在游鬼大阵中。 　　鬼潮数量越来越多，其中身含地煞的鬼物数量，越发如水涨船高。 　　“又将迎来一波巨大收获！” 　　方斗顺着一股气息，看到头生双角的鬼马，头顶双角闪烁红、蓝双色，俨然身含两条地煞。 　　“好肥的鬼物！” 　　方斗亮出手掌，托着一枚小巧的山峰，俨然是‘云山雾罩’剑阵。 　　轰隆隆，山峰从天而降，将鬼马困入其中。 　　这头鬼物，俨然也是恶鬼精英，发现身处山峰深处，昂头嘶鸣不止。 　　下一刻，鬼马头顶飞出水火光芒，阴气森森，分别化作山火、洪水，在山中泛滥起来。 　　“嗯！” 　　方斗察觉到，山峰变得沉重起来，伴随着水火泛滥，隐约有超出掌控的趋势。 　　“万千剑起！” 　　他对着山峰施法，无数剑影升起，围绕着峰顶缭绕，每一次都掠走大片山火、洪水。 　　鬼马的蹄子如同铁铸，凶猛敲打岩石地面，笃笃笃敲鼓一般。 　　“好凶猛的畜生！” 　　方斗指尖冒出戊土地煞的光芒，钻入山峰当中。 　　刹那间，‘云山雾罩’这座剑阵，嗡嗡震动起来，开始大放光明。 　　这时候，鬼马已经将体内两条地煞，催发到极致，笼罩在红、蓝二色当中。 　　山峰中，山火漫山遍野、洪水升到山腰，一度开始驱散周围云雾。 　　方斗五指颤抖，这座剑阵几乎困不住鬼马，“你这是找……劈！” 　　话音刚落，空中云雾收缩，化作水缸粗的雷霆，往鬼马头顶砸落。 　　鬼马昂着头，露出冷笑的眼神，低头将头顶双角，对着雷霆顶起。 　　雷霆和双角对撞时，一度发出钟鸣声。 　　鬼马倒退两步，再度抬起头来，双角完好，缭绕着破碎的雷霆丝线。 　　“雷霆竟攻不破！” 　　不愧是身兼癸水、丁火两条地煞的鬼物，而且这头鬼马比前两头高明，已然将地煞炼化，运转得如同臂使。 　　先前鬼将军的戊土地煞，乃是阳属五行，鬼马的两条地煞，分属水火，属于阴属五行。 　　鬼马不待方斗多想，将地煞之力运转到极致，不光要破灭剑阵，更要击杀方斗。 　　方斗怎能让他如愿，手掌反复，山峰开始震动起来。 　　“剑阵有离合之变化，岂能困不住你小小鬼物？” 　　这座剑阵开始变化，山峰坍塌下陷，变化成深谷，山谷反而开始上升，化作山峰。 　　这番变化中，原本肆虐的山火、洪水，被消灭大半，或者被埋入地下，或者破碎送入云雾中。 　　鬼马头顶的两团红蓝光芒，收到影响之下，开始削弱大半。 　　突然，这头鬼物发觉，自身动弹不得，竟然和此山融为一体，部分彼此。 　　原来，方斗早已运转变化，将鬼马和阵法缝合，令其无法逃脱。 　　“你逃不了！” 　　方斗手掌捏紧，整座山峰塌陷，无数随时滚滚落下，将鬼马掩埋其中。 　　一块块石头落雨般滚落，逐渐将鬼马掩盖住，红蓝二色的光芒，顽强透过石缝，直至最后消失无踪。 　　过了许久，火柱猛地冲出，炸得飞石四溅，更有水浪拍打不休。 　　鬼马不甘就此丧命，开始动用两条地煞，企图绝地反攻。 　　方斗叹了口气，“垂死挣扎，有用么？” 　　他对着下方一指，石块流水般运转，一寸寸碾磨起来。 　　此番‘石浴’，石块冲刷碾磨，如同有万千剑气洗刷。 　　轰隆隆，方斗耳边响起令人压酸的声音，就像是将一块石头扔进绞肉机，可见鬼马的反抗顽强。 　　但是，他杀心坚定，不断催动剑阵变化，绞杀这头鬼物。 　　终于，一时三刻过后，鬼马发出最后哀嚎，烟消云散。 　　碎石消散一空，露出两条地煞条脉，分别是癸水、丁火两团。 　　“不错！” 　　方斗收起两条地煞条脉，继续寻找下个目标。 　　越来越发现，斩鬼大祭有意思了，可以斩杀恶鬼历练，还能收集地煞，可谓是一举多得。 　　往往身上含有地煞的，都是恶鬼当中的精锐，杀一头，抵得上成千上万的普通恶鬼。 　　方斗杀得起劲儿，一路横推过去，寻找有地煞在身的目标。 　　接下来，他运气很好，有如神助，甚至还在地上捡到一条地煞条脉。 　　这已经是运气爆棚的表现。 　　地煞条脉，乃是无价之宝，即便剑修用不着，也会收集起来，用来交换其他东西。 　　但是，也有例外，如果鬼物太强，最后剑修与其两败俱伤，无人收集遗落的地煞条脉，只能任其流落荒野。 　　地煞沉重，在地表暴露不了多久，就会渗入地底，重新汇聚成条脉。 　　方斗运气不错，这条地煞条脉落地不久，四周没有其他剑修，显然是无主之物，于是便笑纳了。 　　这条地煞，不是五行、毒心三任何一种，而是‘七星煞气’中一股。 　　“得，又要开始集邮了！” 　　方斗头疼啊，本想着集全五行精煞，但现在已经多出两个种类了，这是要逼死强迫症啊！ 第五百零八章 鬼节异变 　　“掐指一算，已经第四天，明日就是鬼节！” 　　方斗掰着手指头，计算时间，在他身前不远处，一座山峰环绕着云雾飘带、下方滔滔长河环流，正在镇压斩杀鬼物。 　　这座山头，不复先抢光秃秃，上面生长郁郁葱葱的草木，多了几分生气。 　　集煞过程中，五行精煞的‘木水火土’四种，阴阳各四种都已经集齐了，唯独缺少了‘金’煞。 　　方斗将这些地煞炼化，变化融入剑阵当中，越发厉害。 　　只可惜，金煞是五行精煞中，最珍贵也是最少见的一种。 　　更是所有剑修求之不得的宝贝，金煞若能炼入飞剑当中，足以令实力更上一个层次。 　　传闻中，三大剑仙的飞剑，便是用了金煞炼制，乃是无价之宝。 　　“刷！” 　　山峰落下，将下方的鬼物，砸得灰飞烟灭。 　　一条地煞条脉升起，落入方斗掌心，“又是七星地煞！” 　　虽然是一条全新的地煞，但方斗心头没有喜悦，因为距离心里预期相差太远。 　　五行精煞没有集全，毒心三煞倒是有了两种，七星地煞也具备五样，总之没有一样是完整的。 　　根据罡煞门的功法，必须是一条完整的大地煞，才能与大天罡融合，还原成原始一炁。 　　方斗如今，将五行生灭的变化，融入剑阵当中，威力倍增，相信只要补全了金煞，这门剑阵将脱胎换骨。 　　“可惜了！” 　　他接着寻找对手，斩杀鬼物，收集地煞。 　　第二天，鬼节到来。 　　铺天盖地的鬼物，子夜时分，如同见到鬼狱降临，纷纷抬头朝着天空怒吼，刹那间黑气冲天。 　　“这下不妙了！” 　　鬼节这天，太阳前所未有甩落，地面上阴盛阳衰，太阳之气衰败到极致，乃是鬼物最猖獗的时候。 　　蜀地之外的平原上，原本纵横的剑修们，觉得压力陡然变大，斩杀鬼物耗费的气力，瞬间陡增好几倍。 　　“快，退回蜀中！” 　　按照蜀中剑修的规矩，鬼节之前，可以在外斩杀恶鬼，尽可能削弱游鬼大军的规模。 　　但一旦进入鬼节，必须返回蜀中，依靠天险遏制鬼潮。 　　今年有了剑阵，许多剑修乐观起来，决定多留片刻。 　　但是，他们不知道，鬼尊的黑手，早已悄然伸入其中。 　　“时机到了，开始！” 　　隐藏云端的五位鬼尊，对视几眼，先前派出去的鬼奴们，不约而同暴起，开始四处袭击剑修。 　　“嗷呜！” 　　一头长着狼头的大汉，赤精上身，手持巨斧，怒吼着现身。 　　在他面前，乃是一座森严的剑阵，里面藏着数个联手的小流派。 　　“这是什么鬼物？” 　　“没有记载啊！” 　　当然没有记载，这是鬼尊亲手炼制的鬼奴。 　　相比野生鬼物，鬼卒炼制的鬼奴，想象力旺盛许多，各种奇形怪状的鬼物，超出剑修们想想。 　　不等剑修们反应过来，这头鬼奴手持巨斧，朝着剑阵当头劈落。 　　刹那间，这把巨斧从天斩落，周围阴气抽调一空，甚至还有四面八方的鬼物裹挟着，崩灭消散，卷入这一斧头的威势当中。 　　眨眼间，巨斧的力道，便汇聚上数十万恶鬼之力，降临在剑阵上空。 　　“不好，各位须得拼尽全力，否则必将死无全尸！” 　　整座剑阵，陡然焕发生机，冒起百丈剑芒，迎向巨斧的冲击。 　　其他地区，同样发生类似的情况。 　　一头身高十米的鬼将军，身上挂满拳头大铸铁铃铛，手上双刀垂在地上，拖拽出极深的沟壑。 　　在他面前，米长顾脸色难看，身后师弟们脸色苍白。 　　这时候，鬼将军提起双刀，交叉往他们头顶斩落。 　　“起剑阵！” 　　众凌霄弟子联手，拼命放出飞剑，刷刷刷，分别朝着双刀的刀身各角落刺去。 　　叮叮当当，鬼气翻腾，鬼将军纹丝不动，双刀仍是闪电般刺落。 　　轰！ 　　双刀命中，一沾即收！ 　　整座剑阵摇晃几下，脚底地面如同流水，承受不住重量，连带着米长顾等人双足下限，地面摸过膝盖。 　　“噗嗤！” 　　阵中十几个弟子，承受不住反震之力，手掌、胳膊的经络撑得爆开，将飞剑染得通红。 　　“这，难道就是鬼将军的全盛状态吗？” 　　米长顾心生恐惧，竟想起了方斗，“他是如何斩杀这样的怪物？” 　　帝子剑头顶翻滚浓烈的白气，飞剑散发尊贵之气，对着一头废墟般的鬼物劈砍，眉头皱起来。 　　“这头‘墟烬鬼’，竟有人为的痕迹，莫非是鬼修？” 　　一般墟烬鬼也厉害，但远没有眼前这头棘手。 　　帝子剑突然大喝一声，“蚕丛授丝！” 　　从掌心钻出丝线，没入飞剑当中，下一刻，飞剑灵性暴增。 　　刷，飞剑一头钻入‘墟烬鬼’中。 　　片刻过后，废墟坍塌，一团黑云飞出，冲到半空消散无踪。 　　这时候，耳边传来千里之外的声音，“不妙啊，我这边遭受到棘手的鬼物，疑似鬼修暗中出手！” 　　这是少渔翁传来的信息，此人一眼就看出，这些鬼物暴动背后的不寻常。 　　鬼节前夕，一切还很正常，最多是鬼物数量变多。 　　但今天，各种强大的鬼物出现，几乎是不讲道理的暴增，背后隐约有了阴谋的痕迹。 　　“钧天锋那边如何？” 　　“够呛！” 　　“快去找他汇合！” 　　帝子剑很快和少渔翁汇合，对比所指的情况，发现比想象更恶劣。 　　这时候，不远处的天际出，传来巨大的破碎声。 　　此乃剑阵攻破的声响，内部的剑修们没有防护，在强大的鬼物进攻下，最终命丧当场。 　　一时间，众人心神颤抖。 　　这是本次斩鬼大祭以来，首个被攻破的剑阵。 　　更意味着，剑阵也并不安全了，必须尽快撤回蜀中。 　　“快和钧天锋汇合，下令撤退！” 　　这时候，各方的剑修们也看出情况不对，运转剑阵且战且退，撤出蜀地外平原。 　　但是，鬼物数量太多，托着他们的步伐，强悍的鬼物接连追上来，从四面八方猛攻。 　　最终，帝子剑和少渔翁联手，从两头鬼将军围攻下，将险象环生的钧天锋救下。 　　“快撤，这些鬼物疯了，背后有北氓鬼修推波助澜。” 　　“我们尽快回到蜀地，酆都山那边，恐怕也不好！” 第五百零九章 援手 　　一座山峰横推而来，将周围鬼物碾压而过，留下遍地残肢。 　　方斗眉头皱起，这帮鬼物变得抗揍，鬼节前，就不是眼前这幅情况，而是当场压爆成阴气。 　　眼前的恶鬼想吃了火药，变得更加暴戾凶悍，一头头恶鬼手持石棒、木桩，猛砸山峰各角落。 　　放在先前，这都不可能发生！ 　　更何况，还有许多新奇的鬼物出现。 　　比方说，一头犀牛模样的鬼物，鼻端生长的角如同平铲，来到山峰下方，吭哧吭哧猛挖起来。 　　刚巧有个鬼物，能克制剑阵的变化，这么巧？ 　　方斗不相信，对着这头犀牛鬼物，运转剑阵变化，几次消磨之后，将其斩杀。 　　“不对，这不是野生鬼物，而是人为炼制的鬼奴！” 　　这头鬼物被杀，不光有阴气，还有一些炼制残留的杂物。 　　“这般高明的手法，超出荼老鬼那个层次！” 　　方斗深吸口气，“北氓鬼修，究竟要干什么？” 　　这个念头升起，他心头疑问越来越多。 　　于是，接下来，方斗重点关注，那些新近出现的鬼物，尤其是奇形怪状，有人为斧凿痕迹的。 　　这样的‘奇行种’，他见一头，杀一头。 　　足足杀了上百头，方斗停下手，“这人手段不低啊！” 　　上百头鬼物，种类各不相同，都是经过强化优化，对于鬼道一行，非得是登峰造极的境界，才能做到。 　　“鬼修们，这是要玩大的！” 　　方斗越想越是严重，简简单单就杀了上百头，鬼修们散出的鬼奴，真实数量有多少？ 　　他不知道，这块区域，正是宗河鬼尊散步鬼奴的重点区域。 　　“嗯！” 　　云端之上，五位鬼尊，正看着下方，一头头暴起的鬼物，猛攻各个剑阵，各自张牙舞爪、鬼火熊熊。 　　一座座剑阵，转为收缩防御状态，眼看着摇摇欲坠。 　　剑修们有心退回蜀中，但此刻四面八方都是暴戾鬼物，绝不能贸然转身就逃，否则必将阵型散乱，死无全尸。 　　这时候，宗河鬼尊惊呼一声，面色阴沉，“好小子！” 　　其他四位同伴，奇怪问道，“怎么了？” 　　“一个小子，斩杀我上百头剑修，对了，先前那批，也是死在他手中！” 　　宗河鬼尊的鬼奴，临死前传回信息，俨然都是属于方斗一人的气息。 　　“你也无需恼怒，大势如此，就算是钧天锋、帝子剑和少渔翁这样后背翘楚，如今也回天乏力！” 　　“区区一个蝼蚁，不值得动怒！” 　　宗河鬼尊弹弹手指，“不见到此人尸首，胸中意气难平！” 　　“这次我等谋划，大势之下，此人也难以幸免！” 　　“倒是酆都山那边，鬼王仍未突破剑仙封印，着实有些废物！” 　　夜冥等鬼尊，纷纷表达不满。 　　为了这次谋划，他们耗费百年时光，炼制一枚鬼王令，要撬动蜀中微妙的平衡。 　　原本，若是眉山公还在，这儒家老儿死硬，计划难以成行。 　　妙就妙在，天下局势变化，眉山公抽身，前往京城坐镇，终于有了机会。 　　一枚鬼王令，合五鬼尊之力，破开阴阳界限，送入冥府中。 　　等了这么久，酆都山的变化，仍未收到成效。 　　“本来计划就是双管齐下！” 　　“酆都山，入蜀鬼潮，那边突破不了，就从这处下手！” 　　宗河鬼尊等五人，望着下方的恶鬼大潮，众多剑阵摇摇欲坠，眼看离沦陷不远。 　　但剑修的坚韧，远超鬼修们想象，仿佛下一刻就将落败，但仍旧爆发剑光，击退来犯之敌。 　　“耐心些，就算一团铁石，正反磨盘碾压之下，也能将其磨碎！” 　　“嗯！” 　　突然，宗河鬼尊的目光，被不远处吸引。 　　那是一座山峰，在鬼潮中缓缓蠕动，挡在前方的鬼物们，不堪一击，纷纷爆散。 　　山峰巅峰，站着一道人影，散发熟悉的气息。 　　“就是这小辈，杀了你许多鬼奴？” 　　还婴鬼尊见了，啧啧称奇，“又是一位天骄级别的晚辈，必定是将来的剑仙种子！” 　　“如能早日扼杀，实乃一件幸事！” 　　宗河鬼尊突然开口，“谁都别和我抢，他是我的！” 　　方斗如果知道，宗河鬼尊盯上他，不知是感到荣幸，还是惊恐？ 　　虽然仍是所向披靡，但前推速度，越发缓慢起来。 　　鬼物越发凶狠暴戾，斩杀的效率变低，连他都如此吃力，其他人呢？ 　　方斗不仅怀疑，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是剑阵也支撑到极限。 　　果不其然，他退出二十里地外，见到一处剑阵破灭，里面飞出几十道飞剑，企图逃出生天。 　　这时候，从下方鬼群中，升起浓郁的黑气，化作一只只大手，左右阻拦飞剑。 　　更有鬼物开口，疯狂吞吸，化作旋风，将飞剑定在半空。 　　层出不穷的厉害恶鬼们，蜂拥而上，从天上地下围剿，令人插翅难飞。 　　“罢了，有缘见到，拉一把！” 　　方斗手掌抬起，‘云山雾罩’剑阵从天而降，将黑云大手砸穿。 　　说来也怪，如此沉重的山峰落下，万千鬼物砸得粉碎，但驾驭飞剑的剑修们，仍安然无恙。 　　“得救了！” 　　这些剑修们本已精疲力尽，见到从天而降的剑阵，松了口气。 　　“是雪顶少主！” 　　方斗现身后，有崇拜他的年轻剑修们，认出他的来历，忍不住叫出声。 　　“咱们合力，一同杀出去！” 　　山峰四行齐动，剑气纵横，斩杀周围鬼物。 　　解救出来的剑修们，趁机恢复法力，观察所在的剑阵。 　　“果真厉害！” 　　几位长辈们说道，“雪顶少主，不愧是阵母创者，他手下的剑阵，能不厉害吗？” 　　众人正惊叹着，却听到方斗发话，“休息的差不多了，为我运转剑阵！” 　　剑修们惊讶不已，“我们可以吗？” 　　“当然可以，熟悉一二，很快就能上手！” 　　果真如方斗所言，这些剑修们，很快融入剑阵当中，虽然是杯水车薪，却也带来微弱的变化。 　　方斗抬头看，一座座剑阵到了即将崩溃的即刻，便催动剑阵，开始前去救援。 　　“剑友们，莫要慌，雪顶少主来了！” 　　剑阵当中，不少年轻剑修兴奋开口，全然忘了，前一刻时，他们还挣扎在生死边缘。 第五百一十章 求助 　　“吐！” 　　一口浓痰，击穿张牙舞爪的鬼物，将其打爆成阴气。 　　钧天锋还嫌不过瘾，掌中飞剑旋转，刮起一阵利刃旋风，将方圆十里杀成白地。 　　一旁帝子剑微微皱眉，三位天之骄子，能做出这般举动，也只有钧天锋了。 　　三人汇合之后，一同杀穿鬼潮群阵，已经走到蜀地入口，栈道。 　　这片栈道弯弯曲曲，尽头隐没在云雾缭绕间，仿佛通往虚无缥缈的天庭仙境。 　　外界，一直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说法。 　　此等地理天险，让蜀中百姓逃过多少战乱，唯独逃不过年年百鬼入蜀的惨剧。 　　现如今，鬼节已到，鬼门关打开，四面八方的恶鬼群集蜀中，又是一场浩劫。 　　“各位师兄弟，快清点身边的同门数量，看看有谁还没回归？” 　　钧天锋发泄一通，但周围的恶鬼随之围拢而来，半点痕迹没留下。 　　在三位天之骄子身旁，众多弟子围绕四周，大部分身上带伤，显然经过一番恶战。 　　突然间，有凌霄弟子大叫，“米师兄他们还未归来！” 　　钧天锋脸色一紧，随即取出枚剑螺，开始和米长顾通话。 　　对方显然情况危急，沟通了许久，才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钧天……师兄，我们被恶鬼包围……对方有好几个强手。” 　　“……我等决意玉石……玉石俱焚，绝不给恩师……丢脸！” 　　几句话过后，对面彻底沉寂下来。 　　钧天锋一咬腮帮子，对身边某个年长的师弟下令，“你带着师弟们，会同帝子剑他们入蜀，我出去救人！” 　　被指定的师弟，记得直跳脚，“师兄，我若答应你了，今后在凌霄城就不用做人了。你留下，我去救人！” 　　“你去是送菜，反而救不了人！” 　　钧天锋撩起袖子，“只有我，才能救出米长顾他们！” 　　凌霄城这边，弟子们群情激奋，有的不答应钧天锋外出，也有的恳求带上自己，一时间乱的很。 　　“都安静些！” 　　帝子剑猛地开口，“我也有有位师弟在外面，他有个好消息！” 　　原来，白帝城先前带队的弟子鱼非江，也没能跟上他们这波，流落在外。 　　但是，鱼非江运气好，碰到方斗的剑阵，被容纳其中。 　　这时候，剑阵的规模，已经增长到八百人，威力越发威猛，即便是鬼将军也不敢触其锋芒。 　　帝子剑以独门法器沟通，从鱼非江这里，得知了‘雪顶少主’的成就。 　　“找雪顶少主，顺手带上米长顾他们，你安心等在这里！” 　　帝子剑安抚钧天锋，“你现在是一众师兄弟的主心骨，绝不能以身犯险！” 　　他看向少渔翁，催促道，“还不快来劝劝他！” 　　少渔翁悠然开口，“钧天锋，你自认和雪顶少主相比如何？” 　　钧天锋思索片刻，“略有不及！” 　　少渔翁微微一愣，能让钧天锋自认不及，足见方斗在他心中的评价。 　　“那么，雪顶少主出手，应当比你效果更好，莫非你疑虑他不愿全力出手？” 　　“这倒不是！” 　　钧天锋摆摆手，“米长顾先前和他有冲突，眼下要他出手相救，实在是有些牵强！” 　　“给他机会，搭救凌霄城弟子，这是抬举了！”帝子剑悠然开口。 　　“不可。” 　　钧天锋想明白了，向帝子剑借法器，通过鱼非江和方斗沟通。 　　…… 　　‘云山雾罩’剑阵，融合了八百剑仙的力量，此刻已经超出‘孤山’的概念，有大小山峰数十座，缭绕着七八条河川。 　　各家各派的剑修们，纷纷将自身的飞剑，注入剑阵当中，绞杀周围的鬼修。 　　方斗站在最高的峰顶，操纵剑阵，感受众多剑修带来的变化。 　　突然，一人踩着剑光飞来，远远拱手，“雪顶少主，鱼非江求见！” 　　曾几何时，鱼非江还拉偏架，袒护米长顾，如今在方斗面前客客气气，没说话就要行礼。 　　实在是，方斗在他遇到危险时刻，出手相助，这是救命之恩大于天。 　　“原来是鱼剑友，有何事来？” 　　鱼非江取出一物，“凌霄城钧天师兄，有话和你说！” 　　方斗将信将疑，接过法器，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对面可是雪顶少主！” 　　“不错！” 　　钧天锋的声音露出欢喜，“雪顶少主还未到达栈道入口？” 　　“快了！” 　　“我有一事，想要摆脱雪顶少主，还望你不要推辞！” 　　方斗心头一动，猜出对方多半要他救人，“请讲。” 　　“我师弟米长顾，连带着其他同门，此刻身陷群鬼围攻，我这里鞭长莫及，还奇怪雪顶少主出手相救！” 　　方斗微微皱眉，“若是距离太远，怕是不行，实不相瞒，我这里也有八百剑友，不能冒险！” 　　钧天锋顿了顿，解释道，“并不太远，两百里地左右。” 　　“雪顶少主若出手相助，我有一物重金酬谢！” 　　“不知雪顶少主，可曾听说金煞？” 　　方斗心脏激烈跳动两下，反问道，“可是五行精煞中最罕见的金煞？” 　　“雪顶少主果然识货，我手头有一道庚金地煞，若您能救回米长顾，必拱手相让！” 　　“一言为定！” 　　方斗权衡利弊，决定答应了。 　　剑阵中，除了中小流派成员，也有鱼非江这样来自三大剑派的，自然会答应救人之举。 　　方斗酝酿词句，朝阵中的剑修们开口。 　　“刚才，我受到凌霄城钧天锋的求助，要去搭救他师弟米长顾，各位剑友，可愿和我一同前去！” 　　他指向身后的道路，已经能见到栈道入口变成的小黑点，“若不愿意，现在就可以离开剑阵，前方路段鬼物数量不多，可以顺利入蜀！” 　　剑阵中的剑修们，纷纷陷入沉默。 　　鱼非江等一众白帝剑修弟子，率先开口，“我等愿意！” 　　剑阵一角，某个不知名的剑修说道，“雪顶少主以德报怨，我等佩服您的高风亮节，愿意一同前往！” 　　一时间，欢呼如潮，众多剑修纷纷附和。 　　方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看上那条庚金地煞，才决定冒险去救。 　　眼下众人一心，剑阵威力变强，开始朝米长顾方向快速冲去。 　　沿途两边的鬼物，被剑光一照，即刻灰飞烟灭。 第五百一十一章 冰释前嫌 　　这时候，米长顾和一众同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关头。 　　鬼节到来时，他们本已按照计划，开始缓缓后撤，前往栈道入口，与钧天锋等人汇合。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们在途中遇到一头鬼将军，而且是涉川亲手炼制的精锐。 　　更难的是，这头鬼将军率领的大军，每一头鬼士兵，都是涉川鬼尊亲手挑选生魂恶鬼，炼制而成的精品。 　　这头鬼将军率领大军，组成森严阵势，坚若磐石。 　　米长顾等归途当中，好巧不巧，遇到这头鬼将军和部属。 　　于是，一场恶战就此展开。 　　米长顾催动剑阵，三番五次冲击鬼军大阵，耗费一番气力，之杀了边缘数百来头鬼士兵，未能动摇阵脚。 　　相反，鬼将军调度大阵，时而张开双翅，时而如灵蛇吐信，不断撕咬凌霄弟子的剑阵。 　　鬼物数量众多，又有森严阵势聚力，形成压倒性优势。 　　反而是米长顾这边，时刻处于生死边缘，被压榨出剑阵最强的威力，无人能轮班休息，法力得不到补充。 　　从一个同门牺牲起，局势就开始朝着崩灭的方向发展。 　　米长顾恨得目瞪欲裂，但剑光飞不出百丈，就会被浓密的鬼气鬼火逼退，无法斩杀鬼将军。 　　这头鬼将军更加狡猾，懂得利用鬼士兵助阵，绝不肯亲身犯险。 　　“米师兄！” 　　一位凌霄弟子，气息猛地衰弱，显然走到力竭关头。 　　他回身望了眼米长顾，下定决心，双手在胸前结印，悲壮说道，“九天再会！” 　　米长顾内心一个咯噔，和身边同门们，结印回应，“九天再会！” 　　下一刻，那位凌霄弟子，将飞剑吞入腹中，周身毛孔渗出血珠。 　　他走出剑阵，一步步闯入鬼物大阵中，承受四面八方的鬼物撕咬，那是比痛入骨髓、心肺，更加痛苦百倍。 　　“哈哈哈！” 　　此人大笑三声，全身血肉炸开，化作无数碎片，每块碎片上都灌注凌厉剑气，洞穿数百鬼物，一路绝尘而去。 　　米长顾喘息几下，觉得脸庞湿润，把手伸入怀中，掏出一把碎片，俨然是通话的剑螺碎片。 　　剑螺已毁，再也联系不上钧天锋，他们沦为孤军，只能走向灭亡。 　　鬼将军狡猾，看出米长顾等人想要撤回蜀中，大部分兵力，都分布在回归蜀地的道路上。 　　其他三个方向，仅仅是相对‘薄弱’，但以凌霄弟子伤痕累累的情况，同样无法突破。 　　“各位师弟，九天再见！” 　　米长顾咬咬牙，已经决定壮烈，“我等是凌霄剑修，剑仙的弟子，绝不能让这帮污秽鬼物亵渎尸身。” 　　“就和先前师弟一般，死也要让他们陪葬！” 　　剑阵中升起悲壮气氛，剩下的二十三名凌霄弟子，均目光坚定，将飞剑召回身边。 　　吞剑入腹、血肉为剑，此乃凌霄城与敌俱焚的禁招！ 　　所谓禁招，唯有此刻用处，才是值了！ 　　这座剑阵上空，缭绕着悲壮气息！ 　　身处鬼军大阵中的鬼将军，看出端倪，只是喝令手下发起一波波攻击，将这些剑修彻底留下。 　　突然间，一阵鸡飞狗跳从远处急速靠近。 　　米长顾等人察觉异变，不由得愣住了，虽然周围都是杂兵，但也只是与鬼将军的精锐相比。 　　那些鬼物大阵，也足以让众人陷入苦战，为何如今却被摧枯拉朽？ 　　“难道是友军？” 　　某些凌霄弟子们，心头浮现希望，看着局势急速变化。 　　鬼将军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妙，从大阵中，分出一股手下，要将来犯之敌挡在外面，趁机灭杀米长顾等人。 　　但是，这股分出的精锐鬼兵，仅仅迟滞了片刻，敌人仍旧到来了。 　　这是一座群峰耸立的山岳，伴随着玉带模样的河川，缠绕在山中各处，漫山遍野郁郁葱葱，更有山火在谷底、峰顶燃烧不止。 　　山川快如移动，所过之处，鬼物们若不及时让开，下场不是撞得粉碎，就是碾压成末。 　　米长顾等人，见到山川的瞬间，忍不住惊叹，“好厉害的剑阵！” 　　他们目光不差，都看出这座山川，本质乃是飞剑形成的剑阵。 　　剑阵拟化的万物栩栩如生，这是极为高明的境界。 　　至少，米长顾的凌霄阵法，远远达不到这个地步。 　　“得救了！” 　　众人松了口气，但随即提起来，因为鬼将军为核心，大阵缓缓朝着‘云山雾罩’冲去。 　　这头鬼将军，看出新来的剑阵才是威胁最大，放弃了米长顾，转而攻击‘云山雾罩’剑阵。 　　一场堪称顶级的对决展开了！ 　　鬼将军率领鬼物大阵，开始攻击方斗的剑阵。 　　这时候，方斗的‘云山雾罩’有八百剑修，毫无疑问是规模最大、威力最强的剑阵。 　　这头鬼将军和部属，经过鬼尊炼制，比一般野生的更懂审时度势、机变灵巧，更加难以对付。 　　轰隆隆！ 　　山岳脚下如同装着滑轮，在地上转来转去，鬼将军的大阵如同黑水滔滔，不断冲击山脚，升起黑色浪花，企图将山峰淹没。 　　黑狼中，数不清的鬼物猛嚎叫挣扎，施展最凶猛的撕咬攻击。 　　剑阵中，八百剑修齐刷刷出剑，如同山雨朦胧，飘荡着席卷过来。 　　精彩的对决开展了！ 　　每次碰撞，都有大片黑水消散，剑光越发犀利，虽然也有个别剑修不慎陨落，但整体逐渐占了上风。 　　上百次交锋过后，山川未改，鬼将军的大阵缩水大半。 　　这头鬼物狡猾，已经察觉不妙，属下鬼士兵们开始变阵收缩看，开始往后撤离。 　　但是，方斗怎么允许他离开！ 　　下一刻，山川拔地而起，在天空化作一颗黑点。 　　鬼将军猛地起身，周围鬼物迅速汇聚，化作一件黑披风，速度暴增成一道黑电。 　　天外飞来一座山峰，重重压在鬼将军头顶。 　　足足七个时辰后，鬼将军终于被剑阵磨灭，剑修们赢了。 　　剑阵散开，方斗的声音传来，“米长顾，带着你师弟进来，我们一同回归蜀中！” 　　米长顾咬咬牙，朝方斗一鞠躬，“雪顶少主，你救了我和师弟们的性命，我米长顾服了。” 　　这次，他对方斗心服口服，彻底服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入蜀 　　云端的五位鬼尊们，此刻面面相觑。 　　谁能想到，连涉川鬼尊精心祭炼的鬼将军，都被剑阵斩杀。 　　这支鬼军，乃是涉川鬼尊心爱之物，一旦施展开来，足以和五百剑修周旋。 　　但是，方斗率领的八百剑修，组成大阵之后，将整只鬼军全歼。 　　击败和全歼是两个概念，前者或许不相上下，但后者，必须具备压倒性的优势才行。 　　宗河鬼尊，内心变得舒坦，终于有人损失比他还大。 　　其他三位鬼尊，面色阴森森，从表情看不出什么。 　　涉川鬼尊面无表情，脚下鬼云猛地裂开，竟是朝着方斗的剑阵飞去。 　　“万万不可一时冲动，毁了我们苦心营造的大局！” 　　五位鬼尊联手，所谋甚大，为的是蜀中一地。 　　他们可以放任鬼奴，混入游鬼大军，四处围剿剑修，但绝不能亲自插手。 　　蜀中三位剑仙坐镇，这就是最大的底气。 　　不管是斩鬼大祭的阴谋，还是酆都山异变，若不能吸引剑仙的目光，一切阴谋都无法实施。 　　“这口恶气不出，老鬼我睡觉也躺不平！” 　　涉川鬼尊抬起手掌，当中凝聚鬼云，化作半亩方圆的鬼云。 　　这团鬼云中阴风怒吼，仔细看来，尽数数不清的鬼头攒动着，男女老少皆有，摆出喜怒哀乐各种表情。 　　“千头鬼云！” 　　周围的鬼尊们见状，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涉川鬼尊微微抬起手掌，这团鬼云朝方斗所在的剑阵飘荡过去。 　　“小小教训，我在蜀地之外动手，三大剑仙也说不出什么！” 　　…… 　　米长顾汇入‘云山雾罩’剑阵，一行人开始打道回府，朝蜀道入口赶去。 　　米长顾和鱼非江聚首，谈及这座剑阵，赞不绝口。 　　尤其是，曾亲眼见到，剑阵活生生磨灭鬼将军，连带着恶鬼大阵，威力令人心惊。 　　“雪顶少主，不愧是阵母创者，他操纵的剑阵，没有人数上限，而且能转化五行力量，导入自然生生不息的力量！” 　　米长顾和鱼非江二人，分别来自凌霄城、白帝城，平素都是眼高于顶的任务，但见识到方斗的惊才绝艳，都自愧不如。 　　“此人只要在一日，我们这辈人都要受其压制！” 　　二人虽然惊叹，但心中都没起什么邪念！ 　　突然间，众人察觉光线变暗，脚下投落巨大阴影，就像是大片乌云飘到他们头顶。 　　“不好！” 　　不少剑修抬头，见到这片不寻常的鬼云，数不清的鬼头蠕动这，令人望之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 　　无人能辨认出，这团鬼云究竟是什么，但仅凭外表，就能看出是敌非友。 　　“结阵，不要轻易脱离！” 　　方斗的声音响起，这段时间培养的默契之下，八百多位剑修开始选定方位，放出自己的飞剑。 　　“嗷呜！” 　　“苦也！” 　　“痛煞我也！” 　　“吃了你的心肝，我就能活过来啦！” 　　“嘻嘻，人是我杀的！” 　　“为何骗我？” 　　千头鬼云中，传出各种嗓音的怨毒话语，汇聚成宏大的浪潮，朝剑阵席卷而来。 　　仅仅是声音，便足以勾动人心深处的怨毒。 　　剑阵中，不少剑修脸色苍白，双手捂着耳朵，拼命不去听。 　　也有些功力稍弱的弟子们，被鬼音勾动心思，一时间邪念丛生，握着飞剑的手掌在颤抖，急切要杀人见血。 　　“地煞，起！” 　　方斗放出贪、痴两道地煞，包裹着剑阵周围，纵然将众多杂音隔绝在外。 　　“守住心神，千万不能沦陷！” 　　声音通过剑阵，在每个剑修耳边响起，如暮鼓晨钟，惊醒众人。 　　一时间，众多剑修如梦初醒，遍体大汗淋漓。 　　这番挣扎，如同在生死边缘走一趟，刚才险些丧命。 　　“快，不要理它，速速赶赴蜀道入口！” 　　方斗一声令下，整座剑阵加速，往蜀道方向猛冲。 　　千头鬼云，起初被甩落后方十里地，随之加速，速度丝毫不慢。 　　“别跑，我们做游戏！” 　　“兔崽子，想跑，打断你的腿！” 　　“跑什么，来快活呀！” 　　一团鬼云中央，无数鬼头攒动，盯着剑阵中每个剑修，垂涎欲滴。 　　蜀道入口出，钧天锋三位天骄，也见到不远处的情况。 　　一座山川飞快移动，碾压得鬼物不断消亡，但上空始终笼罩着鬼云，如影随形。 　　下方的山中，不时有剑光升起，刷刷刺戳鬼云。 　　每道剑光，都能刺灭一团鬼头，但鬼云翻滚着，再度有源源不绝的鬼头重生。 　　一颗颗鬼头张开嘴巴，拼命撕咬飞剑，企图将其夺下。 　　剑阵中的剑修们，使劲全身解数，操纵飞剑做出各种复杂的变化，躲闪云中鬼头的撕咬。 　　“快！” 　　钧天锋一颗心提起来，只要众人能进入蜀道，一切都好了。 　　蜀道天险，对鬼物也有削弱之力。 　　远处云端，宗河鬼尊悠然开口，“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好个宗河，原来你也是小心眼！” 　　宗河鬼尊双目射出黑光，刺入千头鬼云当中。 　　千头鬼云猛地蠕动，凝聚成巨大的漆黑圆球，无数张面孔在表面浮现，表情各异，嘴里吐着或甜蜜、或恶毒的语言。 　　千头鬼云联合了两大鬼尊之力，形成最终形态，‘千面无相鬼首’。 　　巨大的鬼首，从高空坠落，正中‘巫山雾罩’剑阵。 　　这是鬼尊们的用意，要在众人进入蜀道前，将整座剑阵彻底抹去。 　　八百剑修又如何，这蜀地当中，也只有三大剑仙，才能让鬼尊们忌惮一二，余子皆为庸碌。 　　鬼头下坠之势，带来巨大冲击力，天地为之色变，身后拖拽出长长黑烟，和空气摩擦点燃火焰。 　　远远看去，声势不亚于陨石天降。 　　守在蜀道入口的剑修们，包括钧天锋在内，无不骇然变色。 　　这可是两尊鬼尊级别出手，属于三大剑仙同级别的层次，对他们来说，堪称绝望的敌人。 　　“危险了！” 　　这时候，众多剑修才看到，此次群鬼暴乱的黑手，竟是远在邙山的众多鬼尊。 　　剑阵当中，八百剑修的飞剑，同时悬浮在身前，酝酿石破天惊的绝招。 　　云雾翻腾、雷霆乍现！ 　　从一座座山峰，冒出粗细不一的光柱，显然是剑光所化的雷霆。 　　雷霆结成一张大网，似乎要兜住落下的巨大鬼首。 第五百一十三章 赶赴酆都山 　　雷霆是驱鬼破邪的无上道术，这让剑阵中的剑修们，升起战而胜之的信心。 　　但是，对方是两位鬼尊联手，远超他们想象。 　　“竟然是鬼尊，这帮北氓鬼修，难道就不怕剑仙惩处吗？” 　　有些剑修忍不住说道，心中实在难以置信。 　　一般鬼修他们不放在眼里，可眼前出手的是鬼尊，与剑仙同等级别的盖世强者。 　　鬼尊，便是到了真人境界的鬼修。 　　这般级别的鬼修，纵然敌不过三家剑仙，但为难他们这些中低层的剑修，还不是砍瓜切菜一般？ 　　“糟糕！” 　　少渔翁摇头叹息，“树大招风，他们八百人聚集成阵，难怪吸引鬼尊出手攻击？” 　　分析完原因，他点头总结，“没救了！” 　　他身边的青城弟子，均已先后撤离，此刻没有在外的。 　　唯独是凌霄和白帝两方，都有弟子在阵中，此刻面临九死一生的危机。 　　钧天锋和帝子剑没说话，但身周气势紧张，绷得紧紧。 　　“快看，剑阵中升起一张雷网！” 　　此刻的雷网，越发粗壮细密，俨然是一层浓烈的雷云。 　　雷云招展，空中散发焦臭气息，一条条小蛇般光芒，在空中跳动传授。 　　偶尔，有几道爆裂的雷电不受控制，落在峰顶山，炸得岩石粉碎、焦黑板结。 　　“嗷嗷嗷！” 　　空中巨大鬼首，如同从天外飞来的星球，浮现一张张栩栩如生的鬼脸。 　　不同的鬼脸上，浮现各种神情，口中的怨毒话语化作声浪，不断冲撞‘云山雾罩’剑阵。 　　轰隆隆！ 　　剑阵中八百剑修，如同暴风雨中的扁舟，来回摇晃不由自主，窒息感扑面而来。 　　但是，绝不能放手，否则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飞剑，去！” 　　一道道飞剑升起坠落，炫丽剑光明灭不定，不断冲刺巨大鬼首。 　　星球般庞大的鬼首，表面一团团黑色波浪闪现，俨然是飞剑刺中留下的涟漪。 　　但是，鬼首仍旧以碾压的姿态，降临在壮丽的山川上方。 　　恰在此时，雷云已经酝酿到极致，呈现方圆百亩，护住大阵上空。 　　下方的山川各角落，一根根‘撑天’般雷柱，插入雷云中央，蜿蜒游动的雷霆，沿着雷柱汇聚其中。 　　鬼首和雷云对撞的瞬间，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迫不及待拥抱在一起。 　　旁观的众人，无论是五大鬼尊，还是守在蜀道入口的剑修们，都有一种‘终于到了’的感觉。 　　众目睽睽当中，鬼首和雷网对撞一处，闪烁出刺目的灼热光芒。 　　那团光芒，起初是橘红色，然后变得白炽，浓烈到极致的光芒，化作惨淡到褪去一切颜色的苍白。 　　这团令天地暗淡的苍白光团，瞬间淹没所有人的视线，许多人眯着双眼，忍不住流下眼泪。 　　除了颜色外，连同声音，也被从天地间抹去。 　　万籁俱寂中，鬼首和雷云拉锯般几个来回，时而鬼气暴涨、仿佛将雷云吞没、时而雷云暴涨、似乎将鬼首吞没。 　　许久之后，光芒散尽，没有了剑阵的踪迹。 　　残光褪去、烟尘落定，一角峰顶露出，剑阵依旧岿然不动。 　　但是，周围的地面，齐刷刷被铲去三尺高度，乃是遭受先前余波冲击所致。 　　“还活着！” 　　一个呓语般的声音，打破宁静，众人这才确定，自己没有耳聋。 　　原来，‘云山雾罩’剑阵，仍旧屹立天地之间。 　　虽然略显残破，阵中剑修经历刚才碰撞，受伤的受伤、挂彩的挂彩，但都还活着。 　　八百剑修，奇迹般存活下来。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剑阵之主，方斗。 　　“雪顶少主，我们都还活着！” 　　剑阵中的剑修们，喜极而泣，刚才两大鬼尊联手，他们都以为必死无疑。 　　千面无相鬼首，乃是两位鬼尊联手驱动，蜀中能挡下这一招的，唯有三大剑仙而已。 　　但是，奇迹出现了。 　　八百剑修合力，依靠剑阵的力量，挡住了千面无相鬼首的攻击。 　　甚至于，他们自身没有折损一人。 　　“雪顶少主，雪顶少主！” 　　一个声音响起，随之响起更多的呻吟，带着崇拜、欢喜和敬服。 　　八百多个声音汇聚，成为一股令人动容的声浪。 　　“不要耽搁了，即刻进入蜀中，赶赴酆都山！” 　　方斗是最冷静的，见到距离蜀道入口不远，当即下令。 　　剑阵中的剑修们，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家门口了，不能再耽搁了。 　　“走，回家去了！” 　　剑阵开始驱动，山川如同生出无数条腿，在地面快速移动起来。 　　“还要出手吗？” 　　五位鬼尊们对视几眼，摇了摇头。 　　这次谋划的重点，在蜀地之内，而不在眼前。 　　杀几个小辈，只能泄愤，与大局无补。 　　“由他们去吧！” 　　宗河、涉川两位鬼尊，露出森然冷笑，“覆巢之下无完卵，一旦蜀地变动，这帮剑修小辈没了剑仙庇护，也将沦为鬼国一员！” 　　于是，剑阵成功到达蜀道入口，与钧天锋汇合。 　　蜀道入口两旁的剑修，见到方斗和身后八百剑修，神情崇敬无比。 　　在他们看来，无论杀了多少鬼物，都比不上刚才一幕。 　　两头鬼尊联手，别说八百剑修，就算是一千、两千也抵挡不住。 　　但是，在雪顶少主带领下，八百剑修联手，以零伤亡的代价挡住了。 　　今天这场战绩，足以流传后世，成为斩鬼大祭中的传说之一。 　　恨不能参与其中！ 　　这是许多剑修内心的想法。 　　“师兄，我！” 　　米长顾面对钧天锋，表情惭愧。 　　钧天锋拍了拍他，“回来就好！” 　　他走向方斗，掌心浮现一条明黄的气流，俨然是庚金地煞的条脉。 　　“先前承诺，此番兑现！” 　　方斗也不推辞，一把接过庚金地煞，心想五行合一总算成了。 　　阴阳五行，共计十条地煞，得了庚金地煞后，阳五行全了，阴五行还差一道‘辛金’地煞。 　　饶是如此，剑阵多出五行变化，威力将更上一层楼。 　　方斗回头望着天边乌云，心想下次再遇到鬼尊，就不用像现在，丧家犬般逃窜，说不定还能有来有往斗几个回合。 　　“事不宜迟，现在即刻返回蜀中，更艰难的还在后头！” 　　钧天锋率领一众剑修们，踏上蜀道的征程。 第五百一十四章 分裂 　　恰如钧天锋所言，入蜀之后，情况将更加艰难。 　　蜀地之外，虽然九死一生，但对剑修来说倒也简单，只管劈刺砍杀即可。 　　但是，进入蜀中之后，就要以保护百姓为上。 　　按照蜀地习俗，鬼节之前，百姓们都要佩戴香草袋，家家户户悬挂桃符、香茅，勇于驱赶鬼物。 　　甚至于，还有百姓逃入山中，请求剑修庇护。 　　尤其是鬼节当天，所有人都要关门闭户，禁足不出，生怕泄露阳气，引来群鬼食人。 　　这些年下来，百姓聚集的地方，都是故意让开‘鬼道’。 　　所谓鬼道，乃是万鬼入蜀中，通往酆都山的路线。 　　鬼道经过之处，百姓难以生存，只要搬去其他地方，久而久之摸索出规律。 　　但是，不在鬼道的地方，也并不安全。 　　鬼节时，天底下的鬼物都拥簇而来，不可能像军队般令行禁止。 　　于是，经常有鬼物脱离鬼物，以饥饿的本能驱使，破门入户生吃活人、牲畜。 　　蜀地剑修，最大的职责，便是四处脱离大群的鬼物，保护一方百姓安宁。 　　往常年节，各家的剑修流派们，都是各地守住一方区域，分批斩杀鬼物。 　　但今天情况不同，蜀道外有五大鬼尊虎视眈眈，而三大剑派的长辈们，此刻还留在酆都山上无从抽身。 　　这次的斩鬼大祭，格外凶险。 　　这时候，不光是剑修们，鬼物也源源不断，沿着蜀道进入。 　　铺天盖地的鬼物，顺着狭窄的蜀道进入，那副模样就像是‘倒灌’。 　　已经有剑修就地组织，堵在蜀道防御，斩杀闯入的鬼物。 　　这时候，蜀道天险的作用，当即体现出来。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庞大的鬼物群，只能顺着羊肠小道闯入。 　　剑修们以逸待劳，进来一个杀一个，进来一群杀一群。 　　原本摇摇欲坠的形势，就此稳定下来，仿佛乐观起来。 　　“钧天锋，下面该如何？” 　　有人开始发问，寻求他的意见。 　　按照往年惯例，维护阳世和阴间的平衡，剑修们将放入鬼物，一路‘护送’到酆都山，直至进入冥府中。 　　在此过程中，若有鬼物离群残民，剑修当即出手，斩杀这些鬼物。 　　钧天锋眉头紧皱，突然开口，“不必停留，去酆都山！” 　　一时间，众人哗然。 　　有人当即质疑，“莫非不管蜀地百姓了？” 　　“不瞒各位了，今年的鬼节，酆都山异动。” 　　钧天锋就此说是实情，身旁帝子剑和少渔翁，连同三大剑派的同门没有露出异样。 　　显然，他们内部沟通过，决定将事情告诉众人。 　　这个消息传出，堪称轰动性。 　　许多剑修头皮发麻，若是酆都山出世，这才是毁灭性的。 　　酆都山是阳世进入冥府的入口，原本是双向通道，冥府的鬼物也能出来。 　　那时候的蜀地，才是真正的至暗之地，大白天老百姓也不敢出门。 　　自从剑仙设下封印，冥府就此封闭，鬼物只能进，不能出。 　　三大剑仙的伟力，从此庇护万民。 　　剑修们每年参加斩鬼大祭，将鬼物一路送入冥府，虽然都有死伤，但相比冥府暴乱，总还能接受。 　　如今听到钧天锋的消息，一众剑修均胆战心惊。 　　这下不妙了，若是酆都山封印被破，整个蜀地将化作地狱。 　　一时间，无人反对钧天锋的提议。 　　剑修们的心思，都已飞向酆都山，急切想要得知结果。 　　酆都山才是大局，若是封印防不住，这里杀再多鬼物，也于事无补。 　　要知道，冥府中，藏着亿万鬼物，不少是千年万年的老鬼，早已修炼成精了。 　　“快，快去酆都山！” 　　“那蜀地的百姓，就不管了吗？” 　　“酆都山一破，比说蜀地百姓，咱们各家的道山洞府，也将化为废墟。” 　　蜀中剑仙，前缀是蜀中，若是没了蜀地，纵然是三大剑仙，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蜀中一地，乃是剑修大本营，至关重要。 　　剑修们分成两股，开始剧烈争辩起来。 　　一方要跟着钧天锋，前去酆都山，但另一方坚持救助百姓。 　　众说纷纭，越吵越是激烈。 　　眼看着趋势不受控制，帝子剑朝钧天锋低语，“当快刀斩乱麻，行铁血之事！” 　　言下之意，要钧天锋出手，杀几个冒头的，统一军心。 　　钧天锋面露不忍，“这……” 　　“迟恐生变！” 　　少渔翁也在一旁催促，显然他们都坚持去酆都山。 　　“我留下，在此阻击鬼物！” 　　这句话语调正常，但是在纷扰的喧嚣中，显得无比清晰。 　　原本争辩吵闹的一众剑修们，突然安静下来，纷纷看向说话之人。 　　“雪顶少主！” 　　原来，自愿留下的，是雪顶少主方斗。 　　方斗承受众人目光，神态不变。 　　在他背后，乃是入蜀后，汇合的佘御冲等人。 　　佘御冲闻言，也出言附和，“我雪顶山，愿意在蜀道对抗鬼物，为蜀中父老撑起防御。” 　　这番起了开头，雪顶联盟的剑修们，倒有七七八八愿意相随。 　　钧天锋皱起眉头，似乎在沉思。 　　身旁少渔翁，看了眼方斗，声音带着杀气，“至此危难时刻，他还在分裂人心，实乃是一大祸害，杀！” 　　“你不用出手，我和帝子剑，为你解决麻烦！” 　　率领剑修前往酆都山，这是三大天骄的决议，没想到方斗竟敢带头反对。 　　而起，雪顶少主威望不差，竟能拉走五百多剑修，足足占据小半人手。 　　在少渔翁和帝子剑看来，这就是分裂。 　　放在平时，众人吹捧雪顶少主，他们可以一笑置之，但现在事关整个蜀地安危，绝不允许有人捣乱。 　　三大天骄的两个，心头起了杀意，想要对方斗下手。 　　在他们看来，方斗的厉害，在于剑阵厉害，集合八百剑修之力，抵挡两大鬼尊联手。 　　眼下，八百剑修入蜀后，已经分裂成两个阵营。 　　况且两大天骄出手，量他们也不敢插手，所以只要对付方斗一人。 　　帝子剑和少渔翁，有着充足信心，只要他们二人联手，几个回合之下，就能斩杀方斗，将分裂的苗头掐灭。 　　此乃以大义杀人，纵然有些可惜，但也是值得。 　　剑仙弟子的思维方式，就是这么正义凛然。 第五百一十五章 一夫当关 　　帝子剑和少渔翁，心中生出杀意的瞬间，就被方斗感应到。 　　为何要杀我？ 　　方斗心中起初质疑，但随即想通了。 　　这是将自己看成不服大局、分裂军心的不稳定因素呀？ 　　方斗不等对方发难，朝钧天锋拱手。 　　“钧天锋，我等蜀中剑修，各有想法。” 　　“酆都山那边要去，但家乡父老，也不可不救！” 　　说着，他一指身后聚集的五百剑修，“我有了这些同道，就能施展剑阵，依仗蜀道天险，将鬼物挡在外面！” 　　“若你不愿意，大可以一剑杀了我！” 　　话音刚落，米长顾叫出声，“雪顶少主，你是个好汉，但我们凌霄弟子也不是孬种。” 　　“你这话恶心谁呢？” 　　“你明知道，钧天师兄绝不会伤害你一根手指头！” 　　方斗心头冷笑，钧天锋不会，旁边‘磨刀霍霍’的帝子剑和少渔翁呢？ 　　“够了！” 　　钧天锋开口，先是锐利目光看了帝子剑二人，示意他们不许轻举妄动。 　　然后，他走到方斗面前，面对面双手放在方斗肩膀上。 　　“这里，交给你了，多保重！” 　　说罢，钧天锋转身，对着一帮同门，连同其他剑修，“走，去酆都山！” 　　哗啦啦，两千多剑光，升到头顶高空，往酆都山方向飞去。 　　剩下的五百剑修，聚集到方斗身边，等待他发号施令。 　　方斗心头感慨，这些人肯留下，都是信任他‘雪顶少主’的名头。 　　如此看来，他此番入蜀，还挣下一份偌大名头。 　　但一想到，跟着三大天骄走的，足有两千多剑修，心里又有些失落。 　　“不要紧，对方是剑仙弟子，这是加分项，我可比不过！” 　　方斗安慰自己，抬头时，发现众人期待的目光。 　　“方斗，你发话吧，我们跟着你干！” 　　方斗点了点头，看向四周，大部分剑修，都是跟着剑阵归来的。 　　“先前在蜀道外，我施展的剑阵，名为‘云山雾罩’，诸位都见到了？” 　　剑修们纷纷点头，还有人说道，“不仅见到，还参与其中！” 　　“这位同道，咱们也有浴血厮杀的情谊，下面再度联手，当真有缘分啦！” 　　方斗笑着打个招呼，随即进入正题。 　　“我的想法，咱们有蜀地天险，再结成先前剑阵，可保一个鬼物也杀不进来！” 　　“只是鬼尊……” 　　方斗说到这里，佘御冲笃定说道，“鬼尊不用担心，他们只敢在外面耍绊子，绝不敢踏足蜀中半步！” 　　其他剑修，也都露出赞同的神情。 　　方斗看明白了，这就是三大剑仙的威名，纵然是鬼尊，也不敢踏入蜀地半步。 　　“如此，我们便安心杀鬼，保护蜀地父老！” 　　当即，方斗招呼一众剑修，开始演练‘云山雾罩’剑阵。 　　先前说过，这次跟随方斗的剑修，大部分是方斗途中救下的，已经有过运转剑阵的经验。 　　这些剑修能以老带新，带动其他剑修，快如融入到剑阵中。 　　“我跟你说，雪顶少主的剑阵是厉害，但要熟悉可不容易……” 　　“咱们需要这样……” 　　佘御冲三老，再加上蒋道理等长辈，汇合方斗后，倾力帮助他。 　　方斗只管感受到，剑阵带来的变化，毕竟先前人流复杂、一盘散沙，无法发挥剑阵的真正威力。 　　但眼下，尽管人数缩减到五百余人，内部反而更加凝聚融合。 　　比方说，先前米长顾、鱼非江双方，就不可能真正臣服，毫不保留加入剑阵。 　　但现在，风雨飘摇之极，肯真心留下的，都是决意跟着方斗的，自然全身心加入剑阵。 　　片刻之间，云山雾罩剑阵平地升起。 　　轰隆隆，气势恢宏，坐落蜀道关键要害之处。 　　“你们瞧瞧……” 　　有过经验的剑修，刚要炫耀阵法的厉害，突然察觉不对劲。 　　山峰缭绕的云雾，如同被朝阳照射，绽放出万道金光，染成一团团金灿灿的霞光。 　　这可和先前不同。 　　一位剑修张开手掌，见掌纹跳动着，闪烁金芒，体内飞剑蠢蠢欲动。 　　剑阵内的环境，让他们的实力，至少增长了三成。 　　许多剑修露出惊喜之色，觉得体内实力暴增，平素运转的窒碍之处，眼下可以行云流水般使出。 　　佘御冲等人，首次进入剑阵，察觉到这番变化，狂喜莫名。 　　体内停滞多年的修为，眼下有了更进一步的征兆，怎么不让人激动？ 　　“方斗，你这剑阵，也太厉害了！” 　　方斗谦虚道，“偶有突破而已！” 　　钧天锋给出的‘庚金地煞’，可算是帮了大忙。 　　阳五行中‘甲木、丙火、戊土、庚金、壬水’，此刻早已集全。 　　‘云山雾罩’这门剑阵，补全最后短板，变得更加厉害。 　　五行当中，金煞最贴近剑修的路子，补全了这个短板，提升的力量何止一倍两倍。 　　先前的剑阵，最多是聚集众人之力，但眼下升级后，竟能提升三成的实力。 　　五百多个剑修，没人都提升三成，这是何等可观的强化？ 　　“太可怕了！” 　　许多人嘴上不说，内心都暗自想着。 　　雪顶少主，仅凭这座剑阵，就足以开宗立派，为三大剑派之下最强的一支流派。 　　甚至还有人，连夜翻出阵图，企图参悟出这座剑阵如此厉害的缘故。 　　更多的剑修，在得天独厚环境中，开始修炼起来。 　　也有人尝试脱离剑阵，沮丧发现，提升的三成修为，立刻回落原先水平。 　　但是，身处剑阵之中，却能发挥超出本身三成的水准，而且是不分高低、无差别提升。 　　这让许多遇到瓶颈的剑修，欣喜若狂，抓住这个机会拼命修炼，企图留住这个状态。 　　方斗这边，也在争分夺秒，感受五行合一的剑阵变化，内心颇多感悟。 　　“雪顶少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斗回顾四周，佘御冲等人都已离开，在剑阵寻找角落修行，熟悉剑阵变化。 　　前来拜访的人，俨然是莲花山的……丘望月。 　　这位光头剑修，每回见到他，都会让方斗想起释门修士。 　　毕竟，莲花山的剑修流派，吸收了释门的思想流派，剑法中带着禅意，实属正常行为。 　　蜀中剑修当中，类似莲花山的剑修，也不在少数。 　　方斗有些好奇，这当口，对方撇开蒋道理，孤身前来拜访，究竟有什么用意？ 第五百一十六章 拒绝 　　丘望月刚见面，内心由衷赞叹。 　　“雪顶少主，你这剑阵，当真是前无古人，蜀地剑法秘术层出不穷，从未见过如此神乎其神的剑阵！” 　　方斗点了点头，“过奖了！” 　　对方前来显然有目的，这番恭维夸奖，充其量就是开场白。 　　果不其然，丘望月赞赏过后，又和方斗寒暄几句。 　　无非是说出和佘御冲的交情，已经愿意带着弟子，相助方斗守住蜀道的决心。 　　“多谢丘世叔，方斗记住了！” 　　方斗客客气气，猜测对方的用意。 　　莫非，是想要来要些好处，让方斗将他们，安排在安全的剑阵中央？ 　　猛然间，丘望月似乎不经意，轻描淡写问道，“雪顶少主，可曾听过释门的经义？” 　　“略有耳闻，无暇细研！” 　　丘望月双目一亮，热心解释起来，“我莲花山的飞剑路子，吸收释门‘妙法莲华’的精髓，雪山少主若是有意，我可以倾囊相授！” 　　方斗内心咯噔，怎么如此客气？ 　　各门各家的飞剑精要，都是不传之秘，禁止外泄！ 　　莲花山中，除了丘望月本人，连他几个弟子，怕是都没得到精髓传承。 　　丘望月面带期待，望着方斗，似乎在盼望他答应。 　　方斗张口，正要说话，突然心间闪过一道明光，他明白了。 　　丘望月传授飞剑有何目的？ 　　“丘世叔，你是剑修，还是释门修士？” 　　方斗冷不丁，问出这个问题。 　　丘望月一愣，随即哈哈笑道，“雪顶少主，我丘望月生在蜀中，从小修习飞剑，当然是剑修。” 　　“但是，蜀中封闭太久，虽然有蜀道天险，却也隔绝对外发展的可能！” 　　“这些年来，外界局势如火如荼，偏偏咱们故步自封！” 　　“这次斩鬼大祭，区区鬼修也敢插手？” 　　他看向方斗，认真说道，“我们要引入外力！” 　　方斗若有所思，问道，“你说的外力，就是释门？” 　　丘望月认真点头，“没错！” 　　“放眼天下，能帮助蜀中局势，唯有道家、释门和名教三家！” 　　“名教先不必说，眉山老儿蜀中镇压多年，与我剑修有宿怨，此乃恨屋及乌！” 　　“道家也不能，你看着蜀中剑修，大半都吸收道家精髓，若是引入道家，无异于引狼入室，一发而不可收拾！” 　　听到这里，方斗点头表示赞同，就这段时间观察，蜀中剑修将近六七成，都是偏向道家的思想，其他两家瓜分剩下的三四成。 　　剑修能盘踞蜀中，乃是靠着掌中强大的飞剑，若是引入道家，只怕不出三代，就被和平演变，成了道家的飞剑分支。 　　丘望月分析到最后，得出结论，“最后只剩下释门，是首先，也是唯一选择。” 　　方斗听完点了点头，“这话说的不错，但为何要来找我？” 　　他指向酆都山方向，“此等大事，关系到蜀地前途，你应当去找三大剑派，再不济也是钧天锋等人！” 　　方斗耸了耸肩膀，无奈说道，“我区区一个雪顶山，做不了主啊！” 　　丘望月坚定看着方斗，“雪顶少主，切勿妄自菲薄，以你当前的威望、名声，足够联合释门，引入外力自救！” 　　“三大剑派，竖子不足与谋！” 　　“他们有剑仙坐镇，自身可保无恙，却坐实局势一日日恶化，三大剑仙，才是当世大贼！” 　　方斗皱了皱眉，“过了！” 　　丘望月喘息几下，语气恢复平静，“抱歉，我一时激动！” 　　“丘世叔刚才是气话，我明白！” 　　方斗神情平淡，“兹事体大，我做不了主，还要请教三位长辈，丘世叔可否先回去，等我消息！” 　　丘望月神色稍显暗淡，“我静候佳音！” 　　他转身就要离去，听到方斗提醒，“丘世叔，演练剑阵，需要按部就班，切莫乱走，否则引发剑阵变化，容易受伤！” 　　丘望月袖口中手指抖动，装作若无其事，“多谢你提醒！” 　　片刻过后，佘御冲三人，听完丘望月的建议。 　　“这小子，绝对和释门勾结了！” 　　佘御冲气呼呼，朝方斗说，“别理他，这件事交给我们。” 　　方斗有些惊讶，看来三老见怪不怪呀！ 　　“外界对蜀中剑修的渗透，一直是不遗余力，丘望月不是孤例！” 　　原来，不光是释门，道家和名教也有过类似举动。 　　眉山公坐镇蜀地，虽然是敌对立场，也曾让不少剑修因其风采而倾心。 　　据说，白帝剑仙，就和眉山公见过几面，相谈甚欢。 　　剑修的战斗力之强，举世公认，无论哪家将其收服，都将占据压倒性优势。 　　“先是思想渗透，现在又趁人之危，打得好算盘！” 　　平心而论，方斗对三家都有所了解，但眼下剑修齐心对外，这个时候挖墙脚，可不太友好啊！ 　　丘望月此举是试探，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给，包括联系上释门哪一宗，有什么大人物撑腰等等。 　　“方斗，丘望月这小子没安好心，怂恿你做出头鸟，绝对是贼秃背后出馊主意！” 　　佘御冲越想越气，叫上两个义弟，“走，去找他聊聊！” 　　三老雷厉风行，眨眼间走了精光，临走前嘱托方斗安心主持剑阵，不要被扰乱心思。 　　蜀道外，五位鬼尊站在云头，下方的游鬼大阵拥簇成团，往蜀道猛灌进去。 　　万鬼丛中，一头头高大的恶鬼精英，怒吼着前冲，企图扩张蜀道两旁的山道。 　　“叮叮当当！” 　　身材高大的恶鬼，有的身高几十米，乃至上百米，手上握着开山斧、铁锤等，在山岩上砸得火花四溅。 　　但是，谁都知道，这是无济于事。 　　蜀道天险，长达数千公里，想要依次扩展开来，简直是难于登天！ 　　“冲！” 　　一头头鬼将军们，身后飘荡森严的旗帜，如同整齐的森林，更有无数沉默不语的鬼士兵们，高举的武器密密麻麻。 　　一波波大阵，如同浪花般，时刻拍打在蜀道入口。 　　甚至有些天赋的鬼物，化作灰雾，企图从山岩缝隙钻入。 　　但是，凡是闯入蜀道的鬼物，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半点反馈。 　　这只是第一日，鬼节是开端，而不是结束。 　　他们有信心，这一手导演的戏码，即将迎来节奏的高潮。 第五百一十七章 七星地煞 　　蜀道内，五百剑修组成的剑阵，化作翠绿山峰，镇压在关隘之处。 　　从狭隘的同道内，拥挤进来的鬼物，堪称是‘鬼山鬼海’。 　　鬼物们一头叠一头，‘叠罗汉’似的，堆积成肉塔模样，沿着栈道往前滚动。 　　剑阵太过厉害，无论来多少鬼物，都像是撞在绞肉机上，几个呼吸便粉碎消失。 　　如今，他们改变战略，放弃整齐有序的进攻，改成一窝蜂般。 　　甚至于，从山岩两边，都开始钻出扭曲挣扎的鬼物。 　　栈道两旁的崖壁上，无数胳膊如同乱草，迎风扭动着，不时钻出狰狞的鬼头。 　　一个十几岁的剑修弟子，望着诡异恐怖的场景，紧张得全身绷紧。 　　“不要慌，咱们身在剑阵当中，安全的很！” 　　他的长辈低声安慰，“就像平时操练剑法，出手要稳，心不能乱！” 　　剑修弟子深吸口气，望着左边山崖，剑光飞起，割草般斩落一地鬼手鬼脚。 　　这一剑，远超平常的水准，堪称是超常发挥。 　　“我这……” 　　剑修弟子欢喜不已，果然如同同伴所说，身处剑阵当中，会增长三成修为。 　　越来越多剑修，开始发挥出巅峰之上的水准，杀得四周形成真空。 　　他们堵在蜀道关卡之处，只需要防御窄窄的山路，压力远非先前可以。 　　纵然恶鬼如潮，但能通过蜀道入内的，只有百万分之一。 　　剑阵运转着，挨个斩杀恶鬼，挡住疾风骤雨的攻击。 　　前赴后继的恶鬼群中，倒也藏有不少地煞，随着鬼物被斩杀，接连掉落在栈道上。 　　雾气笼罩下，漫长的山道间，偶尔见到一条地煞条脉，下半截已插入地面。 　　“好机会！” 　　方斗见到一处山崖拐角处，散发着地煞的气息。 　　他暗运青铜飞剑，盘旋着往前飞去，无声无息间，靠近目标所在地。 　　这截地煞的大半截，已经钻入地下，正要回归地心深处。 　　恰在此时，青铜飞剑升起，对着地面一划。 　　眨眼间，剑光将地煞条脉附近的土地，统统被裁切分开。 　　“走！” 　　下一刻，青铜飞剑改为施展‘缝补’诀。 　　地煞条脉沉重，急切想要钻入地面，却被飞剑带起半空。 　　刷，飞剑回归掌心。 　　“不是辛金地煞！” 　　方斗心头失落，五行圆满就差这道地煞，奈何总也收集不到。 　　这让他想起童年，收集小浣熊水浒英雄卡，你越想要的那张卡，怎么也集不全。 　　只能拼命买干脆面，不惜掏光口袋最后一颗硬币！ 　　后来他长大了，不玩集卡了，但市场推陈出新，开始搞盲盒了！ 　　“那边还有！” 　　方斗目光穿破层层迷雾，见到地煞独有的气息，当即甩出飞剑往前。 　　嗖嗖！ 　　飞剑几个来回，收集了几样不同的地煞条脉，除去重复的五行地煞，倒是来了意外之喜。 　　七星地煞，集全了！ 　　方斗面前升起七股蜿蜒流动的地煞条脉，相互间吸引分开，彼此存在某种玄妙联系。 　　按照集卡……不，集煞的规则，五行精煞、七星地煞都属于大地煞。 　　地煞汇聚成大地煞，威力突飞猛进。 　　如今，方斗将五行精煞，融入剑阵当中。 　　七星地煞集全，实属意外之喜，现在倒要头疼，该如何将其融入剑阵当中。 　　方斗苦思冥想，突然双目一亮，有了。 　　“剑阵即将变化，请各位切勿惊慌！” 　　‘云山雾罩’剑阵内，奋勇杀鬼的各位剑修，猛然听到方斗的话。 　　下一刻，山川裂开，升起七团斗大的光团。 　　光团明亮如烈日，悬停在峰顶，在云层间载浮载沉。 　　七星地煞融入剑阵，没有带来多大变化，至少剑修个体的实力，没有先前五行齐全带来的提升。 　　很快，众人就见识到厉害。 　　轰隆隆，如同开闸的洪水，顺着蜀道汹涌而来。 　　形成浪潮的不是水流，而是一头头狰狞的恶鬼，他们保持抱团翻滚，闯入蜀道内部，急切要攻破剑阵。 　　剑修们早已习惯了，但这次攻击格外猛烈。 　　因为，这些鬼潮中，夹杂着七八个鬼将军。 　　这些鬼将军为核心，身边包围着精锐的鬼士兵，即便在告诉滚动的肉塔，看上去仍旧整齐划一。 　　如果说，先前闯入的鬼潮，像是黄沙捏成的圆球。 　　那么，鬼将军们主持的进攻，就是锻除杂质的钢球。 　　剑阵尚未交锋，无形中凹下去一大块，光是气势便已如此激烈。 　　“完蛋了！” 　　许多剑修心生绝望，这才想起，先前剑阵挡住两位鬼尊联手，可那是对方没有露面，从遥远的几百里外，轻描淡写的一击。 　　那一招，只是人家试探来着。 　　眼下七八个鬼将军身先士卒，这是目的不达成、誓不罢休的决战，乃是对方全力以赴。 　　更别提，他们身边带来的恶鬼精英，都是百万里挑一的凶悍之辈。 　　一时间，众人目光，纷纷投降方斗，等待这位雪顶少主的应对。 　　“稍安勿躁！” 　　方斗悠然开口，对着剑阵中央的峰顶，七团相互追逐、嬉戏的光团，轻轻伸手一指。 　　“北斗落！” 　　刹那间，七颗光团汇聚成勺子的形状，将勺柄对准下方，目标正是鬼将军带来的冲击恶潮。 　　一头鬼将军正骑着坐骑，坐骑周身白骨，但表面布满骨架和骨刺，周围鬼物若是靠近，当即被一蹄子踏碎。 　　鬼将军猛地停下步伐，抬头看向头顶，北斗七星从天而降，对着群鬼开始留下。 　　“这剑阵，竟能牵引天象，令七星降临人间？” 　　剑阵中，不少剑修惊疑，这是全新变化，从前无人见过。 　　丘望月双目泛光，“倒有几分，像是星辰道法的影子，莫非是北方道宗、斗姆元君的座下？” 　　自从被方斗拒绝，又被雪顶三老警告，他开始安分下来，不再去劝说方斗，反而开始暗中观察他。 　　丘望月开始怀疑，以佘御冲三人的本事，能否交代出方斗这样的弟子。 　　尤其是眼前的七星聚北斗，更不像是雪顶山的路数。 　　“难怪拒绝我，原来你走的是道家路子！” 　　丘望月嘿然，“这下你失算了，道家身陷麻教泥潭，这蜀地的事务，还要仰仗释门的援手！” 第五百一十八章 连杀 　　七颗光团，原本在峰顶载浮载沉。 　　剑阵中的剑修们，都以为是点缀而已，但眼前的变化，出乎预料。 　　光团汇聚成勺子形状，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捏着，从天空高高扬起，对准下方的鬼潮敲落。 　　恰在此时，鬼潮以叠罗汉的模样，在细长栈道滚动，每个呼吸，都会往前窜出数百米，超出肉眼的反应速度。 　　太快了，快得超出想象，鬼潮和栈道、山岩的摩擦，已经到了发烫烧红的地步，每个瞬间都有成百上千的鬼物烟消云散。 　　滚雪球般，越滚越快，速度已经提升到堪称恐怖的地步。 　　可想而知，等鬼潮冲撞在剑阵表面，必然是速度最快、冲击力最剧烈的瞬间。 　　如此猛烈的冲撞之下，鬼物自身承受不住，必将在反震之下，全体烟消云散，最多是最强的几个鬼将军得以存活。 　　但是剑阵这边，承受这次冲撞，即便剑修能活下来，但剑阵必破无疑。 　　五百多名剑修，看似人数不少，一旦离开剑阵，对比数量无穷无尽的鬼物，堪称杯水车薪。 　　真要陷入重围，等待他们的，将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雪顶少主，不如暂且撤退，避其锋芒。” 　　“等他们势头用尽，咱们再卷土重来，收复失地！” 　　这是‘转进’的委婉说法！ 　　众多期待目光，看向方斗，等待他决断。 　　“各位别慌，请看！” 　　方斗袖手一指，正中七星地煞汇聚的‘勺子’图案。 　　这时候，勺子已经落在鬼潮上，像是天人扬起的饭勺，重重敲落在地面。 　　轰，汇聚成团的鬼物浪潮，瞬间坍塌。 　　那副场景，就像是宏伟壮大的沙堡，水份干燥后坍塌一地。 　　嗖嗖嗖，七八道乌光飞出，顶住‘勺子’下落的速度。 　　几头鬼将军联手，稍微托起七星地煞，随即飞快逃出蜀道。 　　等他们离开后，七星地煞再无阻拦，将这边鬼潮的鬼物，打得烟消云散。 　　“回！” 　　嗖嗖嗖，七颗光团陆陆续续，返回剑阵中，悬停在最高峰顶。 　　方斗深吸口气，若非有剑阵支撑，他早已脱力而亡。 　　七星地煞，远比五行精煞沉重千倍，仅仅托起就极为艰难，更别提甩出去，击溃鬼将军的联手。 　　“果然，还是要剑阵，才能使得动地煞！” 　　难怪，方斗所见的麻教众人，只有广林真人，方能肆意使用地煞。 　　其他的人，包括教储、使者，只能用些别的法术。 　　刚开始，方斗还以为，地煞珍贵的远古，现在才发现，法师境界想要驱动地煞，那是极为勉强的。 　　若是将大地煞，拆分为普通地煞，倒也可以勉强驱使，但那样一来，威力便已大打折扣。 　　此番，方斗已集全了五行精煞、七星地煞，剑阵威力更加厉害。 　　“嗯！” 　　方斗心头感应，逃走的七八个鬼将军身上，竟有一人身上，带着金煞的气息。 　　这可太难得了。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就能那道辛金地煞，集全阴阳两五行。 　　因此，方斗心中决定，必须追上去。 　　“各位，来犯之敌，一个也不能放过！” 　　“他们拍拍屁股想逃，你们答不答应？” 　　若是放在刚才，方斗这个问题，许多人必然迟疑。 　　但现在，剑修们纷纷开口，“不答应！” 　　一时间，群情汹涌，连七八个鬼将军都不放在眼里。 　　“杀！” 　　剑阵所化的山川，贴着栈道往前急速飞去，追赶鬼将军逃窜的步伐。 　　落在最后的鬼将军，是靠双脚的步将，双手握着铁门板模样的武器，见剑阵追上来，往身前一放。 　　他本就身躯庞大，足有十八米高，站着如同一尊铁塔，铁门板挡在面前，俨然是生铁浇铸的堡垒，恐怕只有地震才能撼动。 　　这时候，方斗驾驭剑阵追杀上来，见到这尊鬼将军就地防御。 　　他下令，“出剑，站杀了他！” 　　话音刚落，剑光陨落如雨，覆盖鬼将军全身。 　　如同雨打荷叶，一枚枚飞剑，重重击打在鬼将军的铁门板上。 　　随着剑光累加，原本光滑紧实的门板表面，开始浮现坑坑洼洼的凹洞，俨然是被飞剑啃出的伤口。 　　到后来，十拳厚的门板，如同被蚕啃穿的桑叶，竟然露出贯穿的孔洞。 　　这时候，鬼将军发出悲鸣和怒吼。 　　几个呼吸，五百飞剑所化的光雨，将其覆盖在内。 　　剑光的打击，持续了半个时辰，直至最后，将这头鬼将军打爆成漫天阴气。 　　这头没有留下地煞，不是目标！ 　　方斗一挥手，“下一个！” 　　走了几步，又遇到第二个鬼将军，剑阵将其包裹起来。 　　五行流转，如同正反两块磨盘，将这头鬼将军来回碾碎。 　　接下来是第三个…… 　　遇到第五个鬼将军时，遇到小小的麻烦。 　　这头鬼将军竟是妖蛇成精，擅长阴风遁法。 　　阵中剑修，先后发动几次小规模的剑雨，都被起化身阴风闪过。 　　而且，阴风阵阵，从两边山崖上，卷来大大小小的飞石，往剑阵上投落，企图打断众人的节奏。 　　从头顶，接连落下石块，众人还要分心打碎，很是烦躁！ 　　“且看我……定风波！” 　　山川流转，升起一枚五彩光环，镇压在阴风上头。 　　顷刻间，阴风散去，鬼将军滚落地面，幽绿竖瞳盯着方斗。 　　方斗正要下手，突然锐利风声扑面而来，“危险！” 　　嗖，他侧身让开，只见一枚利箭，洞穿剑阵的防御，接连洞穿十几座山峰。 　　剑阵的长出在于攻击，但这枚利箭能洞穿，足见其攻击犀利，超出大部分剑修。 　　方斗深吸口气，看向利箭来时方向，一尊鬼将军手持长弓，几乎和他本人个头齐平，正缓缓收手。 　　“在你身上！” 　　方斗见到这头鬼将军，终于醒悟到，若非有金煞在身，怎能如此厉害？ 　　“就是你了！” 　　剑阵猛地张开，将先前的鬼将军吞没进去，交由其他剑修应对。 　　方斗则是要会一会，这手持弓箭的鬼将军。 　　这头鬼将军后退几步，再度举起长弓，一枚全新弓箭已然成型，对准了方斗方向。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箭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 　　方斗掌心托起飞剑，盯着对方的箭头。 第五百一十九章 辛金地煞 　　鬼将军身上，只得一道金煞，专心祭炼，已到了无坚不摧的地步。 　　方斗这边，采取五行合一的路数，以流转玄妙的威力应对。 　　长箭扣在弦上，尚未射出，仅仅是锋利箭头所指，方斗便觉得眉心刺痛。 　　对面的鬼将军，显然瞄准了他的额头，想要洞穿颅骨杀人。 　　仅仅是瞄准，就带来如此威慑，可见这头鬼将军，乃是前所未有的劲敌。 　　这还是方斗见过，首个以远攻擅长的鬼将军。 　　方斗深吸口气，飞剑擅长近中程打击，一旦遇到弓箭这样的武器，比拼远程打击，极具挑战性呀！ 　　一瞬间，鬼将军蓄势到顶点，长箭转瞬间消失。 　　太快了，连残影都看不清。 　　方斗只能感应到，眉心刺痛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一把尖锥钉在上面，不断用力往下压。 　　那种感觉，像是下一刻，就能刺破颅骨，将脑浆搅个稀烂。 　　“去！” 　　青铜飞剑飞出，凌空爆散成千百道剑丝，如同细雨般泼落。 　　果然，在绵密的细丝攻击下，长箭终于现出行踪。 　　但见密密麻麻细丝落下，撞得火花四溅，空出一条笔直的轨迹，显然是长箭带过的留痕。 　　这根灌注金煞力量的箭枝，威力不在飞剑之下，飞剑分化的众多丝线，竟留不住下。 　　方斗可以看见，长箭留下的痕迹，已经来到面前，急切要扎入‘靶心’。 　　“缝合！” 　　方斗双手合拢，漫天细丝一改先前，开始围绕长箭的轨迹，开始缝合起来。 　　原先笔直的轨迹，从末端开始合并，长箭带起的‘尾巴’，一寸寸消失。 　　连带着，箭枝的力道开始衰弱。 　　方斗眉心的刺痛，缓缓消失。 　　到最后，这只长箭破开的空间，完全被缝合起来。 　　于是乎，箭枝如同琥珀中的苍蝇，完全悬浮在空中，再也动弹不得。 　　方斗稍微一伸手，便将箭枝捉住，掌心掂量几下。 　　“果真有金煞之气！” 　　方斗心头狂喜，这道金煞，正是他梦寐以求的‘辛金地煞’。 　　“这下，可真不能放过你！”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怒吼，化身阴风的鬼将军被消灭了。 　　剑阵的力量空出来，可以任凭方斗调用，全力捕猎眼前的鬼将军。 　　那鬼将军见接连两箭无果，转身就走，仔细一看，他下半身竟是弯曲双蹄，奔起来迅若奔马。 　　“休想走！” 　　剑阵呼呼往前飞，如同空中堡垒，渐渐拉断和鬼将军的距离。 　　方斗表情不变，剑阵看似体积庞大，移动速度缓慢，但那是相对而言，至少追上对方全无悬念。 　　鬼将军似乎也知道情况不妙，在全力狂奔的时候，猛地转身，弯弓搭箭。 　　嗖！ 　　他在全力狂奔的时候，还能瞄准射箭，足见射术精湛。 　　这一箭，他没有瞄准了方斗。 　　方斗本想祭起飞剑，将长箭击落，没落到飞到半途，猛地爆散成漫天光点。 　　这些光点，如同长了眼睛，绕开方斗，直接钻入剑阵中。 　　“不好！” 　　方斗这才醒悟到，鬼将军的目标，是剑阵中的剑修们。 　　果然是以智谋、狡猾脱颖而出的鬼将军，眼见方斗汇聚剑阵之力，无法击败，就要另辟蹊径，转而袭杀他手下的剑修。 　　方斗孤身一人，纵然能形成剑阵，威力也远远不及现在模样。 　　正是有了五百剑修，才能将‘云山雾罩’剑阵，发展至如今规模。 　　鬼将军看准这点，转而攻击阵中剑修，这是要挖断方斗的根基。 　　一旦剑修伤亡大半，剑阵难以成行，方斗能发挥的力量，也将一落千丈。 　　“哼，你小瞧了我的剑阵！” 　　方斗冷哼一声，没有插手此事。 　　鬼将军对金煞的操纵，已经到了巅峰境界，能在中途变招，分化出几百颗光点，而且对准了所有剑修进攻。 　　这份本领，当得起鬼王之下最强存在的称号。 　　只是，剑阵真就这么简单么？ 　　能让鬼将军的攻击，毫无阻碍闯入阵中，难道剑修们只能任其宰割？ 　　此时，已经不少光点，开始找到目标攻击。 　　光芒变弱，亮出内部的金灿灿箭枝，如同强弓劲弩射出，朝剑修们各处要害刺去。 　　一位剑修长辈御剑飞起，对着箭枝斩落，剑光如同悬崖落下的瀑布，带着惊人声势正中。 　　咚，光箭当场崩碎，剑修也被反震得飞出去。 　　在他身边的晚辈们，均惊呼不已，长辈都被一击打退，他们岂不是要落败身亡。 　　“不要慌乱，调动剑阵之力，防御反击！” 　　不知是剑阵中的谁人，发话提醒出声。 　　一位剑修弟子拼命抵挡，围绕着山崖不断倒退，但眼前的长箭如影随形，一步步拉断距离。 　　无论他急速转身、拉升高空，亦或是钻入密林、越过河流，始终无法摆脱攻击。 　　眼看着，锋利的箭枝带动的气流，逐渐将他皮肤撕裂，鲜血直流，即将洞穿身躯。 　　这时候，他突然福至心灵，将身心融入剑阵当中。 　　一瞬间，这位剑修弟子，感受到心灵的升华，自身成为剑阵一部分。 　　溪流、树林、岩石、云霞、金光，身边的力量开始聚合，汇聚到飞剑之上。 　　下一刻，他以无可匹敌的姿态，将飞剑刺出，正中背后的长箭。 　　令人压酸的声响中，长箭寸寸折断，最终掉落一地。 　　越来越多剑修，融入剑阵当中，将面前的光点打碎。 　　“大局已定！” 　　方斗松了口气，开始催动剑阵，继续追击鬼将军。 　　这头鬼将军已逃不了，站在原地，猛地深吸口气，突然丢开手中长弓。 　　只见他双手插入胸膛，挖出森森白骨，组成一把长弓，再然后，他抽出双臂、双腿的筋，揉搓成弦。 　　眨眼间，一只全新的长弓做好，乃是鬼将军身躯制成。 　　然后，鬼将军口中升起金光，竟是吐出辛金地煞，将其凝聚成长箭。 　　“这是要拼命了！” 　　方斗笑着摇摇头，“鬼物而已，本就没命，拿什么来拼？” 　　嗖，辛金地煞所化的长箭，带着前所未有的洞穿之势，朝剑阵射来。 　　“黔驴技穷尔！” 　　片刻过后，鬼将军身躯凝固，从长弓开始，全身开始风化，落地一地灰烬。 　　方斗背靠剑阵，手中拿着一支长箭，光芒缓缓消散，最终还原成辛金地煞的条脉。 第五百二十章 释门迷踪 　　方斗得了辛金地煞，将其送入罡煞道冠中，进一步炼化。 　　心中欢喜，难以言表啊！ 　　对应这天干十支，阴阳各五行，先前‘甲木、丙火、戊土、庚金、壬水’已全，现如今，‘乙木、丁火、辛金、癸水’也齐全了。 　　阳五行、阴五行均已齐全。 　　此刻罡煞道冠中，光明大方。 　　五行精煞此刻方才大成，绽放出大地煞独有的威势。 　　眨眼间，七月十五就过去了！ 　　但是，鬼节过后，并未迎来雨过天晴，局势反而变得更加恶劣。 　　一波波恶鬼冲击，越发凶猛，上次进攻的鬼将军们，被方斗诛灭大半，后面他们学精了，改为送杂兵送死。 　　蜀道上闯入的鬼物，除了恶鬼、恶鬼精英外，更多是孤魂野鬼。 　　普通剑修弟子一剑下去，都能报销成百上千，但奈何鬼物无穷无尽，怎么杀得完？ 　　“看来，准备和咱们耗到底了！” 　　方斗望着从蜀道中，源源不断涌出的鬼物，就像是打开的水龙头，永无停歇。 　　这些鬼物，明摆着要耗尽剑修的气力，以本伤人。 　　他们也有这个本钱，世间各处的鬼物，全都聚集而来，何止亿万之数。 　　鬼物们，若不能进入冥府，只能在阳世逗留，再等一年。 　　一年时光，要遭受日晒雨淋、风刀霜剑，对鬼物来说，那是比凌迟更痛苦的感受。 　　不少微弱的鬼物，可能等不到下次鬼节，便会魂飞魄散。 　　左右都是消亡，还不如在蜀地外拼一把。 　　…… 　　蜀地外，五大鬼尊仍在云头，盯着下方僵持的局势。 　　“蜀道这边，已经突破不得！” 　　事实证明，剑修们靠着蜀道天险，已然将入口堵死。 　　七月十五已过，最佳的突破时机已然过去。 　　“只能希望，酆都山那边，鬼王令能起作用！” 　　提及这点，鬼尊们愤愤不平起来，耗费他们百年修为，加起来五百年功力，汇聚而成鬼王令。 　　此等大杀器，还要五人联手，破开冥府送入其中。 　　那些个鬼王得了此宝，磨磨蹭蹭到现在，都没能突破酆都山！ 　　“这帮鬼王爱惜羽毛，不愿冒险，否则早已率领冥府恶鬼，占领蜀地！” 　　涉川、还婴两位鬼尊，当即一甩袖子，“我们即刻破入冥府，催促他们动手！” 　　宗河等三位鬼尊，点了点头，“一起去，此地已成死局，无需看了！” 　　说罢，五位鬼尊联手，对着茫茫大地，撕裂出漆黑的裂口，纵身钻入其中。 　　半晌过后，一群人浩浩荡荡，从鬼群中穿行而来。 　　分明是血肉活人，但周围的鬼物，却没有半点反应，仿佛没有察觉其存在。 　　这群人，六根清净、身穿僧袍，乃是释门中人。 　　“五大鬼尊此去，是要进入冥府，与鬼王合力，冲破酆都山封印！” 　　为首的圣僧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这位圣僧，俨然是当年佛诞节上，四大圣僧之一的素因。 　　素因圣僧，身旁跟着的释门中人，都是天南地北，名寺古刹中，最杰出的僧人代表。 　　其中就有，福元寺观音殿的佛子，戒空！ 　　戒空年近中年，仍旧唇红肤白，貌如少女，修为已经到了罗汉境界。 　　他跟在众多僧人中，很不起眼。 　　这里的释门修士，汇聚天下精英，可谓是人才济济。 　　戒空代表福元寺而来，参与释门这次的巨大谋划，可谓是与有荣焉。 　　“尊师！” 　　素因圣僧的弟子，从旁边走来，对着他拱手行礼。 　　“蜀中传来消息，丘望月游说失败！” 　　素因圣僧听了，微微抬起眼皮，似乎并不惊讶。 　　像丘望月这样的棋子，释门在蜀中布置了许久，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尝试。 　　别说释门，其他两家，也有类似的布置。 　　蜀地，一直被剑修盘踞，其他势力插不进手，都眼馋不已。 　　弟子接着说道，“丘望月提及，这次在蜀道结阵防御的，并非三大天骄任何一人，而是今年的后起之秀，雪顶少主！” 　　素因圣僧听了，突然多问了几句，“说说这个‘雪顶少主’！” 　　“雪顶少主，乃是今年斩鬼大祭声名鹊起，短短数月，便已与三大天骄并驾齐驱！” 　　“此人斩杀两头鬼将军，战力凶悍！” 　　听到这里，众多僧人们，纷纷惊叹不已。 　　他们也曾度化恶鬼，知道鬼将军何其可怕，一般中等寺庙，需要汇聚阖寺之力，才能降服之。 　　但这位‘雪顶少主’，听名字就是后起之秀，以一己之力，击杀两头鬼将军，已经站在顶尖位置。 　　“此人的才华天赋，更是惊才绝艳，创建了史无前例的阵母。” 　　“本次斩鬼大祭，众多剑修得了阵母，闯出五花八门的剑阵，才能抵挡住鬼尊的推波助澜！” 　　啪啪啪！ 　　轻微的拍掌声响起，原来是素因圣僧，这位释门前辈，忍不住拍掌叫好。 　　“若所料不差，蜀中剑仙未来百年的气运，都在这雪顶少主身上了！” 　　众僧人听到评价，均惊慌失色。 　　这雪顶少主，能得素因圣僧如此评价，这是积了多少辈子的功德？ 　　“只可惜，听丘望月所说，此人的剑道思想，偏向于道家一脉！” 　　弟子解释道，“丘望月本想传他莲花山剑法，趁机灌输‘妙法莲华’的精髓，可惜他非常警觉，当场拒绝了！” 　　素因圣僧点了点头，“非常之人，岂能用寻常手段，丘望月，一介庸徒！” 　　“对了，那雪顶少主，可有俗家名姓？” 　　弟子思索片刻，给出答案，“丘望月探听到，雪顶少主本命，方斗！” 　　“什么？” 　　众多僧人当中，戒空神情震惊，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听到同名之人了。 　　他也曾遇到一个方斗，已经杳无音讯十几年，而且，对方也露出一手飞剑的本领。 　　“你是，福元寺的戒空，难道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素因圣僧目光如矩，落在戒空身上。 　　戒空走出人群，双手合十，“这个方斗的名字，我曾听过……” 　　片刻过后，戒空说完方斗的往事。 　　素因圣僧听完，叹了口气，“此人，竟和我释门，有着莫大因缘！” 　　实际上，在晋陵郡时，方斗和福元寺便多有来往。 　　佛诞节时，方斗还远远见过素因圣僧一面，以剑仙碎片，交换了释门舍利。 　　“原来是他，算起来，此人还有我释门舍利在手！” 第五百二十一章 缝合蜀道 　　众多僧人，虽然同属释门，但来自各家名寺。 　　他们在各自寺庙，都是数一数二的天才，谁也不服谁。 　　耳听得素因圣僧，在评价中，对方斗如此推崇，众僧均有些不服。 　　戒空忍不住叹息，“若敝寺的戒严师弟在，应当能和此人说得上话！” 　　素因圣僧听了，疑惑问道，“是主持极为器重的那位戒严？” 　　“没错，戒严师弟和方斗，当年是至交好友！” 　　话音刚落，有位年轻僧人开口，“圣僧，区区一个方斗，还影响不了大局。” 　　“蜀地剑修无数，这边撬不动，可以另寻他人！” 　　这是明摆着轻视方斗，将他当成一般的剑修。 　　素因圣僧叹息道，“你师兄若在，必不会说出这话！” 　　这位年轻僧人，乃是本源圣僧的弟子之一，素因圣僧口中提及的‘师兄’，便是当年降服恶蛟的性空。 　　素因圣僧，提及性空，便是知道释门这一代的晚辈中，真正能气候的，这位性空就是其中之一。 　　“罢了，我释门在蜀地的谋划，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带尔等过来，是要见识下，天底下的出色人物何其多！” 　　素因圣僧叹了口气，“回去吧！” 　　说罢，他带着众多释门修士，翻身离开。 　　眨眼间，人群散尽，只剩下恶鬼如潮，不断朝蜀道发起攻击。 　　…… 　　“这样可不行！” 　　从蜀道闯入的鬼潮，仍旧源源不绝，轰击在剑阵形成的防御上。 　　站到现在，已经进入疲态了。 　　剑阵中的剑修们，虽然能轮班替换，但心灵上的疲倦，越积越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鬼潮攻击的力道，远非刚才迅猛，但频次越发猛烈。 　　明知道对方施展消耗战术，但剑修为了保护蜀地安宁，偏偏不得不被动防御。 　　方斗扫视四周，佘御冲三老在下方，对着众人大气，但面上的疲惫遮不住。 　　眼下的士气，已经在一场接一场、永无尽头的交战中，磨灭的几乎消失。 　　剑修们血肉之躯，纵然意志如同钢铁，也禁不住无时无刻的消磨。 　　方斗口头不说，却能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剑修们，都在等待‘雪顶少主’的决断。 　　“实在是撑不住了！” 　　方斗知道，若是任由局势僵持下去，五百剑修也将崩溃。 　　必须像个办法，解决眼下困境。 　　方斗盯着蜀道，像是一根输液管，从外界插入蜀中盆地，鬼物得以灌进来。 　　唯有赌注这根管子，才能将鬼物彻底挡在外面。 　　千里蜀道，是通往外界的唯一同道，同时也是守护蜀地百姓的天险。 　　方斗深吸口气，心中做了决断，只有从蜀道下手。 　　“各位同道，我欲运转剑阵，将蜀道封闭，将鬼物挡在外面！” 　　酝酿片刻，方斗终于对剑阵中的剑修们，说出内心想法。 　　“什么，这可不行？” 　　剑修们听了，当即反对，在他们想象中，唯一能堵死蜀道的方向，就是炸断两旁高山，将山道堆满。 　　但是，这招属于七伤拳，未伤人先伤己。 　　蜀地和外界的沟通，都指望这条千里蜀道，若是就此断绝，无异于自封。 　　千里蜀道，封起来容易，若是想要休憩好，那是千难万难。 　　甚至连佘御冲三老，也委婉劝说，“方斗啊，这法子，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使用！” 　　往年斩鬼大祭，也有鬼物暴乱的意外，但剑修们从未想过自断蜀道，这背后的牵扯太大，谁也承担不起。 　　方斗自然知道各种缘由，耐心解释，“我的加护，是这样的……” 　　他的方法，是以剑阵的离合之道，将蜀道缝合一处。 　　以方斗眼光看来，所谓蜀道，无非是延绵群山中，裂开的一条长长口子。 　　将群山看做布匹，挑针弄线将其缝合，便能将蜀道堵住。 　　甚至于，后面等鬼物退去，还能将蜀道重新‘裁开’。 　　这番计划，方斗足有七成的把握，才对阵中剑修说出。 　　但是，停在众人耳中，不啻于异想天开。 　　飞剑还能这么玩？ 　　方斗的剑法太过玄奇，纵然在想象力天马行空的剑修中，也是难以理解。 　　飞剑一闪，无物不断，怎么还能像绣花针，将山岩峭壁缝合起来？ 　　不可能！ 　　但是，也有人意动了，如果真能可行呢？ 　　毕竟，方斗所创的剑阵，这段日子奇迹连连，收货许多崇拜者。 　　不少剑修弟子，私底下对方斗崇敬无比，对他的话好不质疑。 　　“我看可行，不妨一试！” 　　“试，哪能怎么试，这可是蜀道啊，若是弄塌了怎么办？” 　　剑修们意见冲突，开始争辩起来，气氛渐渐紧张。 　　“弄塌了，我雪顶山负责修好！” 　　关键时刻，佘御冲三老站出来，给方斗撑场面。 　　“各位，我佘御冲以雪顶山基业立誓，无论什么后果，都一力承担！” 　　这话说得，周围剑修们有些赧然，“言重了，言重了！” 　　越来越多剑修，开始赞同方斗的注意。 　　“雪顶少主的本领，先前咱们谁能想象？” 　　“他说有把握，就一定有把握，咱们信任他！” 　　方斗露出笑容，总算成了，这件事情，需要调动整个剑阵的力量，人心必须整齐。 　　…… 　　“开始！” 　　‘云山雾罩’剑阵，开始往上升起，悬浮在蜀道上空。 　　方斗感觉，自己就像是舰长，操纵巨大的舰船，要前去征服星辰大海。 　　“从来没缝补过，这么大的料子！” 　　在他眼中，蜀道两旁无数群山，成了一块下针的布料。 　　“开始！” 　　从剑阵中，飞出五行精煞的力量，汇聚成一根根长针。 　　说是长针，但要缝合群山，实际上都是擎天巨柱的规模。 　　嗖嗖嗖，长针扎入山中，留下的剑气如同丝线，开始缝合蜀道两旁的群山。 　　“原来如此！” 　　剑修们见到变化，终于确定，方斗的计划真有可能成功。 　　方斗缝合的，不是土石，而是山川的势。 　　铁柱般的长针，扎入深山当中，以剑气凝成粗绳，缝合山川河流的气势。 　　远远望去，原本分列两旁的群山，虽然仍旧停在原地，却如同浑然一体。 　　千里蜀道仍在，但在众人眼中，却是一只蚂蚁也渡不过去。 第五百二十二章 酆都山之行 　　蜀道缝合后，外界一片哀鸣。 　　众多鬼物，眼见唯一入口堵死，纷纷悲戚不已。 　　他们想要进入冥府，必先闯入蜀地，再通往酆都山鬼都。 　　但现在，蜀道被缝合，再也无法进入蜀地。 　　无数鬼物因为狂暴疯狂，拼命撞击两旁群山，却是无济于事。 　　方斗的离合之道，经由剑阵放大，已然臻至‘天衣无缝’境界。 　　蜀道就像从未出现过，浑然一体，半点缝隙也找不到。 　　剑阵中，众多剑修望着眼前奇迹，仍然不敢相信。 　　此等壮举，在他们心目中，乃是剑仙之流的手笔。 　　谁能想到，缝合蜀中这件大事，竟是他们合力完成。 　　“雪顶少主，壮哉！” 　　许多人，想起这件计划的发起人，转而看向方斗，满脸敬畏神色。 　　“下面，我们该如何做？” 　　此事过后，五百检修尽皆收心，均等待方斗发号施令。 　　方斗的内心却不乐观，眼下蜀道闭合，只能支撑一时。 　　真正要解决问题，还是在酆都山那边！ 　　鬼节过后，若是聚集在蜀地外平原的恶鬼仍然无法进入冥府，必将散布天下，流毒无穷。 　　因此，最理想的状态，便是暂且将群鬼挡在外面，等酆都山平息，再将他们经由鬼都送入冥府。 　　若是酆都山那边出事儿，整个天下即将大乱。 　　这段时间，方斗越发理解，天地法则的重要性。 　　强如蜀中剑仙，也要维持阳世阴间的平衡，一年一度斩鬼大祭，将鬼物送入冥府。 　　若今年除了问题，外界的鬼物暴涨，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要遭殃。 　　“我们现在去酆都山！” 　　直至现在，酆都山那边仍然没有消息传来，可见情势之严峻。 　　方斗对‘鬼都’略有耳闻，知道酆都山有剑仙封印，本该万无一失。 　　偏偏今年发生异样，冥府中鬼王暴乱，冲击鬼都，引发封印晃动。 　　冥府的秩序，自从泰山君陨落之后，便成为一片无主之地。 　　所谓鬼王，地位相当于割据一方的军阀，自身实力强大，又有鬼城、大军为羽翼。 　　平素里，鬼王们分散冥府各处，相互讨伐征战，掠夺鬼物壮大自身。 　　每年斩鬼大祭，剑修们将鬼物送入冥府，鬼王在下面接受，倒也相安无事。 　　更重要的是，酆都山有三大剑仙的封印，鬼王惧怕之，不敢冒头阳间。 　　但今年，冥府中鬼王们都疯了，从内往外攻打酆都山。 　　三大剑派的长辈们，第一波赶赴酆都山，鏖战至今仍未有成效。 　　钧天锋、帝子剑和少渔翁，带着剩下弟子，连同蜀中剑修的大部队，第二波过去救援。 　　但是，两拨人加起来，都没能稳定酆都山局势。 　　“这下事情大了！” 　　方斗心里隐约有感应，闹不好，这次要三大剑仙出面方能解决。 　　佘御冲三老，蒋道理、丘望月，连带着雪顶联盟的其他中坚人物，听了也没有异议。 　　毕竟，酆都山太过重要，若是有事，整个蜀地必将不保。 　　剑修们守土有责，必然不愿见到家乡恶鬼横行的局面。 　　于是乎，剑阵开始掉头，往蜀中方向赶去。 　　别看剑阵庞大，但移动起来，集合众多剑修的力量，速度奇快无比。 　　至少，阵中任何一位剑修，都做不到这个速度。 　　于是乎，一行人风驰电掣，掠过蜀地崇山峻岭，面对崎岖山路如履平地。 　　蜀地中也有鬼物，但相比外界，还是稀薄许多。 　　方斗和一众剑修们见到，顺手将其扫灭，因而救下许多百姓。 　　“去仙山托庇，待得安宁后，再行返乡！” 　　所谓仙山，便是各地剑修修行的山川，因为上面有各种禁制，可以抵挡鬼物冲击。 　　平时，剑修们禁绝外人踏入，连樵夫猎人也不行，但此刻事急从权，纷纷放开外围禁制，准许百姓入内逃生。 　　方斗见状，赞许点头。 　　“酆都山，是联通阳世和阴间的要道，人称鬼都！” 　　“不仅是七月十五，一年四季，若是阴雨绵绵之际，没了阳光驱散阴气，整座大山连带四周城池，大白天都会鬼影浮现！” 　　“百姓们光天化日，都要躲在家里，用香草符纸贴住门缝，若是被鬼物钻入家中，即便不死人，也会大病一场！” 　　“早些年间，冥府恶鬼经常顺着鬼都同道，进入阳世残害百姓！” 　　“甚至于，还有鬼王率领部众，在蜀地盘踞，喝令百姓进贡血食，嚣张至极！” 　　“后来，三大剑仙出面，斩杀地面上鬼王，清楚所有鬼物！” 　　“三大剑仙携手，在酆都山布下封印，只需阳世恶鬼进入冥府，冥府恶鬼出不来！” 　　“至此，蜀地方才平静！” 　　“为了维护阳世阴间的平衡，剑仙们定下斩鬼大祭，好让蜀中剑修参与其中！” 　　一路上，佘御冲向方斗，解释酆都山的情况。 　　方斗听到这里，反问道，“三大剑仙的封印，有无可能被冲破？” 　　“绝无可能！” 　　佘御冲斩钉截铁，语气中对剑仙们无比敬服，“方斗，你不明白，三大剑仙的名头，不是虚来的，而是实打实！” 　　“纵然冥府中所有鬼王联手，也攻不破封印！” 　　方斗内心说道，“那可未必！” 　　若是只有鬼物，绝不是剑修的对手，但这次斩鬼大祭，连鬼修们都出现了。 　　邙山的那帮鬼修，若是和鬼王联合，势必如虎添翼。 　　蜀地之外，至少出现了两位鬼尊，他们难道来观光旅游的？ 　　这帮棺材馅儿，一个个老不死，躲在暗处算计，说不定就布下什么狠辣的计谋。 　　“都快些，咱们尽快赶到酆都山！” 　　方斗心中隐隐不安，“希望还来得及！” 　　…… 　　冥府中，灰蒙蒙的世界不见天日，这里无数鬼物聚集，望着头顶上方的城池。 　　那座城池，虚幻得如同梦境，但却真实存在。 　　无论在阳世人间，亦或是阴间冥府，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鬼都。 　　“鬼都！” 　　一声大喝响起，某个鬼王振臂高呼，在他身周，上百鬼将军随着应和。 　　声浪远远传播出去，覆盖亿万头鬼物，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 　　片刻后，从四面八方，陆续传来九声不同的‘鬼都’。 　　冥府十大鬼王，均已聚集于此。 第五百二十三章 封印告破 　　冥府中，十大鬼王盘踞各地，将鬼物瓜分一空。 　　亿万鬼物，站在巅峰顶点的，就是这十位鬼王级别的存在，相当于人间的真人修行者。 　　平日里，鬼王们谁也不服谁，相互攻打、夺取地盘，杀灭对方的鬼物大军。 　　可以说，十个鬼王当中，任意选取两个，都是有仇怨、无交情的关系。 　　没有任何势力，能将十大鬼王统合，去做同一件事情。 　　除了……一个目标。 　　阴间冥府，不是个好地方，无光无风、无土无水，一片死寂到处都是白骨残骸。 　　别说活人受不了，纵然是恶鬼阴物，也是不喜欢。 　　于是乎，冥府中的鬼物，无时不刻不想着逃脱。 　　曾几何时，鬼物能通过酆都山，进入蜀地肆虐，吃活人牲畜，并伪装成神灵，骗取供奉香火。 　　但，自从剑仙出手，以封印断绝外出通道，一切都变了。 　　鬼物们进入冥府，只能在此地自生自灭，永无逃脱的可能。 　　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四周茫茫一片，连空间的概念也失去意义。 　　鬼物们越发麻木痴狂，遇到一点动静，就会变得疯狂暴露。 　　强如鬼王，也只是冥府中的囚徒首领，享受不到外界的鸟语花香。 　　直到有一天，冥府天空破开，降下一道鬼王令。 　　这道敕令，乃是人间修行者，向十位鬼王发出的邀请。 　　有了这道敕令，十大鬼王看到希望，开始朝酆都山发起进攻，企图重现人间。 　　于是乎，便有了这次的斩鬼大祭，酆都山异变的状况。 　　…… 　　只是，十大鬼王终究心不齐，无法合力猛攻。 　　酆都山虽然看似摇摇欲坠，但剑仙封印仍在，堵死了外出的通道。 　　这段日子，鬼王们投入数千万鬼物，均牺牲无归，却是寸土未得。 　　鬼都就在眼前，却如同隔着一层天堑，看似触手可及，实则远隔天涯。 　　十大鬼王，全都亲身出手一次，都被封印中三大剑仙的气魄吓退。 　　仅仅是随手布置的封印，都能逼退十大鬼王，足见三大剑仙的厉害。 　　如今，鬼节已过，最好的机会错过，天地间阴气如同回落的潮汐，渐渐衰败下去。 　　鬼王们，全都有了退意！ 　　唯有鳄龙鬼王，头上顶着那道鬼王令，仍旧顶着鬼都的方向。 　　他体型庞大，脑子也一根筋，还想着攻打酆都山。 　　“看不下去了！” 　　一声轻叹过后，宗河等五位鬼尊，出现在鬼都城池下方。 　　十位鬼王见是活人，起初一惊，随即平静下来。 　　鬼尊身上的气息，阴冷死寂，绝非剑修独有的凌厉肃杀，可见并未剑仙来临。 　　饶是如此，五位鬼尊，也是和鬼王齐平的人物。 　　“尔等何人！” 　　一位黑色火焰聚成的人形，乃是‘黑火鬼王’，瓮声瓮气开口。 　　“赠送鬼王令的故人！” 　　宗河鬼尊指向鬼王令，众多鬼王这才恍然大悟。 　　下一刻，夜冥鬼尊冷哼，“尔等都是蠢物，有了鬼王令，还没能打开两界同道，困顿此地，一事无成！” 　　鬼王们面面相觑，无人动怒，凡人的感情早已理他们远去。 　　黑火鬼王问道，“你们有办法，助我们打破封印？” 　　“没错，鬼王令就是这个作用！” 　　宗河鬼尊解释起来，“我们自损五百年修为，炼制这枚鬼王令，其中大有玄妙！” 　　“只要尔等，将真形祭出，融入鬼王令中，便能积蓄足够力量，破开封印，重现人间！” 　　鬼王们听了，开始交流起来，他们自有交流方式，无需开口。 　　五位鬼尊说完，站到一边，等待他们回答。 　　他们有信心，鬼王们敌不过这番诱惑！ 　　果不其然，片刻过后，鬼王们商议完毕，决定共同驱使鬼王令。 　　纵然平时有仇怨冲突，但现在事关重大，也只好摈弃前嫌。 　　于是乎，十位鬼王接连爆开，化作滚滚黑烟，当中的核心，乃是各自真形。 　　五位鬼尊连忙眯眼，企图观看，奈何鬼王们早已准备，施法遮住真形，半点轮廓也见不着。 　　鬼王的要害，就在于真形，怎能让外人抓住痛脚？ 　　“可惜了！” 　　鬼尊们很是惋惜，若能趁此机会，得窥一二真形，说不得以邙山鬼修的秘法，就有机会收服一头鬼王奴仆。 　　但鬼王也是鬼老成精，怎么不会防着他们？ 　　呼呼，十大鬼王的真形，围绕着鬼王令，却不急着托起。 　　毕竟，鬼王令是鬼尊炼化，万一在里面藏着什么后手呢？ 　　借用陌生人的东西，先要检查清楚才行！ 　　片刻过后，十大真形确认没问题，同时裹着鬼王令，旋转几圈，朝天空鬼都的方向投去。 　　“大计成矣！” 　　宗河鬼尊弹冠相庆，这一刻，多年谋划终于成功了。 　　此刻，十大鬼王托着鬼王令，感受到敕令的力量，正是他们突破封印，重现阳间的关键。 　　进入鬼城中，可以看到外界酆都山的景象，却隔了厚厚一层屏障。 　　剑仙封印，让鬼物能只能仰望人间，却无法踏足半步。 　　对蜀地百姓来说，封印是守护；但对冥府鬼物来说，封印是囚笼。 　　这一刻，十大鬼王梦寐以求的情况，终于实现了。 　　“破除封印！” 　　十尊鬼王全无保留，将真形中的力量，灌入鬼王令中。 　　鬼王令嗖一声，带着十大鬼王的真形，破开封印布下的屏障。 　　响起的声音，先是将苍穹撕裂，下方的冥府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无数鬼物们，似乎能呼吸阳世的空气，越发躁动起来。 　　此等征兆，正是封印撕裂，鬼都同道已然贯穿的迹象。 　　“成功了！” 　　鬼王们欢喜不已，举起双臂怒吼，身边鬼物们跟着鬼哭狼嚎，一时间群魔乱舞。 　　宗河鬼尊等人，低头掩饰眼神中的异色，“这才刚开始啊！” 　　裂开的屏障，一片片剥落，化作碎光斑，从鬼都城池飘荡落下，像是下雪。 　　碎光斑落到半空，陡然收缩聚拢，捏合成一把光剑，带着森寒剑气落下。 　　这把光剑的目标，正是刚才出手的十大鬼王。 　　鬼王们破坏封印，固然成功了，却也引发了剑仙留下的反制手法。 　　凡是参与破坏封印的鬼王，一个也逃不掉。 第五百二十四章 将倾 　　“苦也！” 　　离得最近的鬼王，也是站在鬼都城池下方，正是黑火鬼王。 　　这头鬼王，见到光剑粲然，像是水井雕琢而成。 　　但精致的光剑，散发的气息，却是能下探九幽、追魂夺魄的无上杀招。 　　因为，这把光剑，乃是剑仙封印告破，残余力量汇聚而成。 　　论杀伤力，等同于剑仙亲至，对着鬼王们挥剑。 　　黑火鬼王魂飞魄散，怎么找上我了？ 　　他身躯爆开，化作数百条火线，呈圆形辐射散开，企图以分身化形的秘法，逃过这致命的一剑。 　　到了鬼王的境界，并无实体，只要一点真形尚存，都能缓缓修炼恢复过来。 　　见势不妙，他选择了逃！ 　　但是，光剑落下，数百条火线，没有一根能逃掉。 　　一枚光剑，却同时刺中所有火线，同时将其弄断。 　　“救……救命！” 　　所有火线消散时，一点灵光飞出，正是黑火鬼王的真形。 　　这是一团黑花，中央藏着微型的鬼城。 　　求救的声音，正是从黑花中传出。 　　但是，其他九位鬼王，别说不想救，就算要出手，也来不及了。 　　光剑笔直坠落，直插黑花中央，将其劈成两半。 　　黑色花朵，连带着内部的鬼城，均裂成两半，随后消失无踪。 　　宗河鬼尊见了，摇摇头，“真形消散，鬼城遁走，这鬼王彻底消失了！” 　　也有鬼尊惋惜，“一尊鬼王，太浪费了！” 　　光剑一闪，再度消散，显然寻找下个目标！ 　　这时候，鬼王当中，以智谋著称的蒲头鬼王，目光扫到鬼尊们，情急大叫，“你们推波助澜，让我们打破封印，必有图谋！” 　　“如今，我们还有用处，莫非尔等坐视不理，要眼睁睁看着，我们被剑仙斩杀？” 　　鬼尊们对视几眼，笑了笑，哪儿都有聪明人呐！ 　　还婴鬼尊出阵，指着光剑说道，“难道，你们没发现，这枚光剑略显暗淡了么？” 　　剩下的九位鬼王，仔细一看，还真是！ 　　光剑毕竟是封印破碎后的力量所化，斩杀一头鬼王，怎能半点损耗也无？ 　　但是，就算如此，光剑剩下的能量，也能斩杀更多的鬼王。 　　“别怪我们没提醒，光剑斩杀的目标越大，损耗越大！” 　　话音刚落，八对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鳄龙鬼王身上。 　　鳄龙鬼王见状，暴怒大叫，“你们什么意思，想让老子去送死？” 　　不等他发作，其他八位鬼王联手，托举着鳄龙鬼王巨大身躯，往光剑前面一送。 　　鳄龙鬼王再强，也敌不过八位鬼王联手，庞大身躯迎向光剑。 　　光剑一下扎落，刺在鳄龙鬼王头颅，像是一滴雨点，落在陆地上。 　　紧接着，光剑破入鳄龙鬼王体内，一路贯穿庞大身躯。 　　鳄龙鬼王脊背上长出的鬼城，就像是仔细量过，从中央整齐离开，无论是房屋、鬼物，均朝向两旁裂开。 　　连带着下方，鳄龙鬼王陆地般的身躯，也被光剑斩裂。 　　轰隆隆，一直持续了十几个时辰，鳄龙鬼王终于裂成两半。 　　真形、鬼城，全都烟消云散。 　　这是被杀的第二头鬼王，也是最后一头鬼王。 　　光剑斩杀了鳄龙鬼王，力量耗尽，在空中缓缓散去，像是融入池水中的墨汁，最终消散无踪。 　　剩下的八大鬼王，劫后余生，庆幸之余更加恼怒。 　　剑仙封印，岂是轻易破的，如今遭受的反噬，接连杀了两个鬼王，刚才太凶险了。 　　若是刚才应对失误，眼下烟消云散的，就该是他们了！ 　　“你们几个？” 　　浦头鬼王等神情不善，盯着宗河鬼尊等人。 　　“竟敢算计我们！” 　　还婴鬼王摊开双手，“尔等该谢我们才对，帮你们打破封印，有去了两个竞争对手！” 　　“对极了！” 　　宗河鬼尊发言道，“千万不要说，你们和死去的两位鬼王，乃是血脉至亲、生死情谊？” 　　当然不是，八位鬼尊，和鳄龙鬼王、黑火鬼王，不仅没有交情，见到他们死了，甚至忍不住要开口叫好。 　　他们愤怒的原因，乃是被鬼尊们算计。 　　贸然破除封印、遭受反噬，一切起源就是鬼王令。 　　鬼王们开始反应过来，他们的举动，早已落入鬼尊们算计当中。 　　“既然来了，就不要……” 　　蒲头鬼王狞笑着，突然见到宗河鬼尊一挥手，“抱歉，接下来，便是你们的表演了！” 　　“我们，先退场了！” 　　说罢，五位鬼尊联手，再度撕裂冥府上空，消失无踪。 　　八位鬼王们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他们从容离去。 　　这份来去自如的本领，也只有北氓鬼修才能做到，鬼王们望尘莫及。 　　既然人都走了，鬼王们将目光，重新落到鬼都。 　　这一刻，通道洞开，可以毫无阻碍进入。 　　“小的们，跟我一起，进入阳世人间！” 　　一个个鬼王发起号召，从鬼城放出无数鬼物，化作滔滔洪流，涌入鬼都城池内。 　　…… 　　酆都山外，钧天锋等三大天骄，各自站在长辈身边。 　　凌霄、白帝和青城三大剑派，阵势齐整森严，围住酆都山要害之地。 　　除此之外，便是其他杂七杂八的中小剑修们，在外围策应。 　　对比从蜀道出发，浩浩荡荡的两千剑修，此刻已经伤亡过半，人群变得有些稀疏，气势也略显低落。 　　“还不如跟着雪顶少主！” 　　有些剑修嘴上不说，内心很是抵触。 　　他么跟着钧天锋们，来带酆都山后，就被三大剑派的长辈们驱使，堵住鬼都人口，斩杀冲击封印的鬼物。 　　相比方斗的风格，三大剑派的长辈么堪称冷酷，毫不怜悯，不断驱使众人上前送死。 　　相反，三大剑派的弟子们，得以趁机养精蓄锐。 　　但是，他们没时间愤怒，因为更大危机来临了。 　　哗啦啦，破碎声接连响起，封印终于告破。 　　处在酆都山上空，还能见到琉璃般的碎光，汇聚成一枚光剑，直插九幽深处，照出如海洋般的鬼物。 　　“完了！” 　　三大剑派的长辈们，脸色变得苍白，没了剑仙封印，冥府中暴乱的群鬼们，将再无阻碍。 　　到时候，无穷无尽的鬼物，将如潮水般涌入人间。 　　相比起来，蜀地外的鬼物们，不过是九牛一毛！ 第五百二十五章 苦战 　　“杀！” 　　一头雄壮的鬼将军，硕大头颅上生有四张面孔，分别是喜怒哀乐。 　　四张面孔，分别对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放出怒吼、嬉笑等各种声音。 　　在他身后，有挺着大肚子的枯瘦恶鬼，有身高如山岳的肌肉恶鬼，更有长满各种节肢的奇形怪状。 　　恶鬼大军，终于重现人间。 　　刚才，冥府中无数恶鬼，冲击封印，纵然来势凶猛，却也只能困在酆都山深处，无法突破到阳间。 　　但现在，封印告破，冥府通往人间的通道，已经再无半点阻碍。 　　一片坦途，人间如同待宰的羔羊，彻底暴露在鬼物们面前。 　　在场的所有剑修们，手足一片冰凉，有种末日来临的感觉。 　　冥府中的鬼物，都是历年来相互厮杀，残留下来的精锐，无不是嗜血暴戾、强大残忍的存在。 　　每年鬼节，蜀地外聚集的鬼物们，与之相比，就是柔弱的羔羊。 　　“快，快堵住缺口！” 　　三大剑派的长辈们，回过神来，急忙大声下令。 　　这时候，也顾不得保护各家的晚辈，连钧天锋等人，也被下令参与战场。 　　“我们已经上报剑仙，救援即刻到来！” 　　听了这句话，外围的中小剑派的剑修们，均不以为然。 　　这句话，刚才他们就说过，结果苦战到现在，折损大半人手，剑仙仍旧遥遥无期。 　　剑修们反应过来，或许，剑仙们根本不打算出手。 　　酆都山，对于整个蜀地，甚至大部分剑修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但是，放在三大剑仙眼中，却都不是事儿。 　　仅仅是信手一道封印，就能封住冥府多年，足见剑仙本尊的威能。 　　要想解决这里的问题，三大剑仙随便出来一趟，就能彻底安定酆都山局势。 　　但是，三大剑仙始终没有出现。 　　“快，迟则不及！” 　　稍微这一耽搁，已经有无数鬼物，冲到酆都山中。 　　幸运的是，酆都山覆盖面积极广，鬼物们数量虽多，但还没冲出山外。 　　一旦鬼物进入平原地带，就能毫无阻碍，袭击各处的百姓居住点。 　　那时候，对蜀地中百姓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飞剑，起！” 　　这时候，已经顾不得什么了！ 　　钧天锋、帝子剑和少渔翁三人带头，率领三大剑派的弟子们，开始上前斩杀鬼物。 　　一道道剑光，如同雪花飘落，似乎要洗地鬼物污秽的人间。 　　三大剑派的剑修弟子们，飞到中途时，开始聚散分布，化作一道道剑阵。 　　剑阵冲入恶鬼群中，如同石子落水，飞溅无数阴气。 　　“不要乱，组成剑阵，千万不能情敌冒进！” 　　鬼潮当中，不少剑修声嘶力竭，拼命大叫着。 　　幸亏有了剑阵，剑修们虽然损失巨大，但杀伤的鬼物同样众多。 　　甚至连三大剑派的长辈们，见到剑派威力后，也是赞不绝口。 　　但是，他们还是吝啬于夸赞方斗本人，认定阵母虽然奇妙，但剑阵能有如此威力，还是各家的底蕴潜力所致。 　　一座座剑阵，从四面八方落下，如同陨石一般，砸在酆都山各角落。 　　沿着鬼都冲入人间的鬼物，张牙舞爪、仰天怒吼，终于摆脱牢笼，可以为所欲为，吃人喝血。 　　这时候，一道道剑光落在地上，轰炸得阴气四溅，鬼物们接连炸得粉碎。 　　嗖嗖，更有游丝般剑光，将鬼物切割得支离破碎。 　　各大剑修勇猛无比，飞剑分化出各种光芒，斩杀源源不绝的鬼物。 　　但是，缺口依然打开，冥府中亿万鬼物找到宣泄的出口，如同开闸洪水，狂涌而出。 　　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一开始，鬼物们铺满酆都山的地面，看上去像是一层黑色地毯。 　　但是，地毯不断蠕动生长，眨眼间便漫山遍野。 　　到最后，整个酆都山都被鬼物填满。 　　‘填满’，山中所有山谷、沟壑，都被鬼物填满，甚至还有鬼物攀爬到山峰上。 　　真是一幅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 　　整个酆都山，就像是鬼物堆叠而成，不断蠕动着变化。 　　一座座剑阵，艰难在其中开辟，经常是斩裂一道空地，但几个呼吸后，又被蜂拥而至的鬼物填满。 　　剑光像是泼水般，一下下落在山中各处，但收效甚微。 　　不管杀死多少鬼物，都能以十倍百倍补充而来。 　　更何况，成批被斩杀的鬼物，都是一般的恶鬼，那些真正的精英恶鬼，连同发号施令的鬼将军，仍旧毫发无伤。 　　更何况，还有冥府中的鬼王，引而不发！ 　　三大剑派的长辈们，站在空中，捏着手中飞剑，眉头紧皱。 　　并非他们不想出手，而是真正敌人还未出现。 　　冥府中的鬼王，乃是真人级别的存在，一旦重现人间，那才是真正的末日降临。 　　别看鬼将军厉害，但相比鬼王，就是一口气吹飞的小角色。 　　三大剑仙布置的封印，最大作用，便是为了困住鬼王，鬼将军和其余恶鬼们，都是顺带的小虾米。 　　“鬼王还未出现！” 　　长辈们紧张得掌心出汗，盯着通道方向，生怕下一刻，就会钻出鬼王来。 　　别看钧天锋等晚辈奋力拼杀，但眼下还不是真正危机。 　　真要鬼王出现，必定是生灵涂炭，长辈们纵然舍弃性命，也要将其斩杀在酆都山中。 　　这时候，早已被鬼物铺满的酆都山，陡然震动两下。 　　“嗷呜！” 　　一个巨大的鬼影从鬼城冲出，出现在阳世人间。 　　这头鬼物脚踩大地，头上戴着草帽，双目如同月亮，盯着天空的长辈们。 　　长辈们心头抽搐，这是鬼王的威势，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蒲头鬼王，第一个冲出人间！ 　　他看向四周，见到鬼物潮水般，冲击四方。 　　剑修们则是组成剑阵，抵挡疾风骤雨般进攻，看似摇摇欲坠，实则还有些游刃有余。 　　“哼！” 　　蒲头鬼王冷哼一声，鬼潮被犁出无数浑浊气浪，首当其冲的鬼物们，无不烟消云散。 　　仅仅是一声冷哼，便分化出无数冲击波，开始冲撞四处剑阵。 　　“不好！” 　　半空的长辈们见状，知道剑阵若被击中，里面的人必将失去防御，被潮水般的鬼物淹没。 　　其他中小流派还好说，三大剑派的晚辈们，千万不能有事。 第五百二十六章 来援 　　“鬼物，休得张狂！” 　　三大剑派的长辈们，虽然名号都不响亮，比不上三大剑仙威名赫赫。 　　甚至于，连钧天锋等后起之秀，名声也远比他们响亮。 　　但不可否认，正是这些长辈们，撑起三大剑派的门面。 　　平日里，三大剑仙闭关修炼，不理世事，俗物都交给他们处理。 　　弟子的修行进境，多半要指望长辈们指点。 　　毫不夸张的说，任何一位长辈，独立出去，都能担当一派之主。 　　三大剑派的真正精锐，正是这帮头发胡子灰白、乃是花白的老头。 　　此刻，见到蒲头鬼王猖狂，想要击破剑阵，长辈们都坐不住了。 　　明摆着，鬼王见识到剑阵厉害，想要攻破剑阵，让剑修们没了防御，方便鬼物们发挥数量优势。 　　怎能让他得逞？ 　　“吃我飞剑！” 　　“凌霄一剑、轻如羽毛！” 　　“白帝煌煌之剑，送尔超生！” 　　一声声怒喝声中，各色飞剑升起，刷刷落下。 　　长辈们出剑，果真不同凡响，打蛇打七寸般，分别下方冲击波的轨迹中断。 　　刷刷，蒲头鬼王一声怒吼，发出的无数冲击波，插着一道道飞剑。 　　这时候，不少剑阵发现异常，面临鬼王的攻击，如临大敌。 　　甚至有些离得近，感受到死亡威胁，方才知道鬼王级别的存在，根本不是能匹敌的。 　　许多剑修放弃抵挡，闭目等死。 　　这时候，三大剑派的长辈们，纷纷出剑相救。 　　一道道冲击波被斩断，在剑阵十丈、百丈外戛然而止。 　　“得救了！” 　　钧天锋等天骄们，也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鬼王的厉害，唯有亲身经历过，方才能感受到。 　　刚才迎面而来的冲击波，若是结结实实命中，他们三人或许能幸免，但身边的同门无一能存活。 　　幸亏有长辈们出手，众人才免去全军覆没的下场。 　　“别愣着，严守剑阵，千万别自乱阵脚！” 　　长辈们威严的声音，从头顶天空落下，提醒震惊的众人。 　　鬼王都出来了，这个层次的对战，已经超出众人预料。 　　三大天骄都只知道，平时他们或许能放纵肆意，但眼前的局面，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长辈们言外之意，他们帮不上忙，但也不能添乱，保护好自己为先。 　　但是…… 　　钧天锋望着眼前的酆都山，惊得头皮发满。 　　原本崎岖耸立的名山大川，此刻山谷、沟壑和溪流，包括各处的岩峰、凹坑，都被鬼物们填平。 　　甚至于，鬼物们拥簇、堆积，让酆都山凭空增高十丈。 　　杀不干净！ 　　退一步，就算是自保，也很难做到。 　　“严守剑阵，千万不能放弃！” 　　这时候，众多长辈们，已经放出飞剑，围攻蒲头鬼王。 　　先前，长辈们联手，也曾击退十几波鬼王的攻击，但那是依仗着剑仙封印。 　　真正厉害的是剑仙封印，他们只是起到微不足道的作用。 　　现在，剑仙封印破灭，面对的是全盛状态的鬼王。 　　“是谁毁了剑仙封印？” 　　“这背后，必有天大阴谋！” 　　“谁在算计我们？” 　　长辈们双目赤红，恨得几乎咬碎牙齿，局势一旦溃烂，就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浦头鬼王这出现后，如同将通道扩大，更多鬼物充了出来。 　　酆都山，就像是烧开水汤锅，咕咚咚往外溢出，只不过溢出来，不是水沫，而是凶恶的鬼物。 　　已经有鬼物冲出酆都山，开始往周围平原散步。 　　这些鬼物是从酆都山的边缘，堆叠的原来越高，到最后超出边缘高度，像是倒塌的积木般，哗啦啦往下掉落。 　　最终，鬼物们起身，望着周围平坦的地面。 　　茫然过后，便是鬼哭狼嚎的嚎叫声。 　　局势不可避免，迅速败坏起来。 　　钧天锋等人，看得目瞪欲裂，但身边鬼物更多，剑阵须得扎根原地，艰难支撑，否则必将被冲散摧毁。 　　“百姓们，又要遭难了！” 　　他们内心生出绝望，原先在蜀道入口，艰难斩杀鬼物，本以为起到作用。 　　但现在，酆都山这边，鬼都被攻破，冥府中更多、更凶猛的恶鬼冲出人间，造成的灾害，将远超外界闯入的鬼物。 　　“杀来杀去，半点和起不到作用！” 　　一时间，即便再乐观的剑修们，也都生出失望悲哀的情绪。 　　今年的斩鬼大祭，莫非要让他们在此全军覆没？ 　　“也不知道，蜀道入口那边，方斗他们怎么了？” 　　钧天锋没来由的，内心突然浮现这个念头。 　　他们两千多剑修在酆都山，有长辈们带领，仍旧战得如此艰难。 　　方斗身边只有五百人，面对外界源源不绝的剑修，又将如何抵挡？ 　　“别想了，说不定早已全军覆没！” 　　少渔翁看穿他心中所想，冷冷开口说道。 　　在他们看来，蜀地之外有鬼尊推波助澜，方斗面临的局面，不比他们轻松。 　　“雪顶少主，一定能大获全胜！” 　　突然，有人忍不住开口。 　　原来，旁边一座剑阵中，有当初跟着方斗入蜀的剑修。 　　这些剑修回想过往，也有些后悔，开始遐想，如果跟着方斗，情况会不会变好。 　　说曹操、曹操到！ 　　众人正走投无路、坐困愁城之时，酆都山不远的平原地带，终于再起波澜。 　　酆都山此刻已经被填满，不断有鬼物从高空坠落，掉落在平原地带。 　　从远处看来，就像是溢出的热汤，顺着锅沿往下流淌。 　　鬼物们冲出平原，也不留恋后方，径直朝着四周散去，企图肆虐人间。 　　但是，刚走到地平线不远，陡然升起一座山峰。 　　从山峰飘落雪花般的剑光，从稀疏变得密集，笼罩在群鬼头顶。 　　鬼物们逐个被斩杀，从地平线开始，烟消云散，一直蔓延到近前。 　　山峰起初在地平线冒头，后来越升越高，从气势上，足以和酆都山并驾齐驱。 　　“雪顶少主！” 　　这座剑阵正是‘云山雾罩’，虽然历经升级，但在许多曾参与其中的剑修看来，却是无比熟悉。 　　没想到，众人身处危机的时刻，竟然见到方斗从前线回援。 　　越来越多，剑修们开口欢呼，“雪顶少主！” 　　面临绝境，却有救星从天而降，让中人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第五百二十七章 并入剑阵 　　“方斗还活着，好啊！” 　　钧天锋心无杂念，想到方斗还活着，又带来一股人数可观的援军。 　　眼下岌岌可危的局势，再度迎来转机。 　　但是，少渔翁却忍不住泼冷水，“别忘了，他们原本在蜀道，唯独外地入侵的鬼物！” 　　“现在，人都来酆都山，那些鬼物怎么办？” 　　言下之意，方斗他们回援，已经放弃蜀道，让局势迅速恶化。 　　蜀道若是无人防守，外界的鬼物入侵蜀地，百姓们无人守护，必将遭受荼毒。 　　“无论如何，酆都山的局势，方才是重中之重！” 　　钧天锋取出一枚短剑，将邀请方斗的话语注入其中，然后将短剑射出。 　　剑光穿破云层，最终在地平线落下，刺入山峰当中。 　　远远看到，峰顶之上，一只大手接住短剑。 　　再然后，山峰猛地加速，朝酆都山方向冲来。 　　这时候，越来越多的鬼物溢出酆都山，但往外扩散的道路上，遇到‘云山雾罩’剑阵。 　　那副模样，就像是开着汽车碾压毒虫，一路噼里啪啦爆炸声，听起来好不痛快。 　　剑阵对上鬼物，呈现毫无悬念的碾压姿态，速度并未因此减弱半分。 　　“轰！” 　　‘云山雾罩’剑阵，撞在酆都山边缘地带，气浪裹着尘埃，直升到高空千丈万丈。 　　眨眼间，百万千万的鬼物们，在碰撞中气化。 　　酆都山中小半鬼物，当场清空，碰撞处的地带，鬼物一扫而空，露出清净地面。 　　“走！” 　　轰隆隆！ 　　剑阵闯入山中，一路所向披靡，毫无阻碍闯到钧天锋等人面前。 　　“钧天锋，许久不见！” 　　方斗和对方打起招呼，扫视四周，见到对方情况不太妙，每个剑修都很是狼狈、略显脱力。 　　钧天锋也一脸客气，扫视方斗身后，五百剑修折损不多，内心很是震惊。 　　但是，看在帝子剑和少渔翁二人眼中，真是岂有此理。 　　五百剑修，没有伤亡几人，这代表并未经历恶战。 　　也就是说，方斗等人在蜀道，并未坚持多久，就转身离开了。 　　少渔翁忍不住开口，“蜀道之事如何？” 　　“雪顶少主归途中，鬼物们肆虐局势如何？百姓们可还安好？” 　　言下之意，你们转身返回，蜀地无人防守，恶鬼们祸害百姓，你们一路走来，亲眼目睹，可还心安理得？ 　　方斗反应过来，正要开口解释。 　　这时候，身后的佘御冲三老，取出玉简上前。 　　“不瞒各位，蜀道之事，已经解决！” 　　“我等五百剑修合力，以剑阵之力，将蜀道暂且封闭！” 　　“鬼物们都被挡在外面，无从祸害家乡百姓！” 　　“眼下，只等各位安定酆都山局势，便能打开蜀道，将鬼物送入冥府！” 　　边说着，玉简中放出的画面，正是方斗率领剑阵，缝合蜀道两旁大山，将通道封住的场景。 　　一时间，众人均沉默不语。 　　“好，做得好！” 　　钧天锋内心光风霁月，毫无杂念，重重夸赞。 　　“我们刚才支撑的艰难，几乎快到极限，正好里来了！” 　　“方斗，你的剑阵最厉害。” 　　“从此刻起，我们凌霄并入你的剑阵！” 　　言下之意，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听从方斗指挥。 　　更深远的意义，在于这位凌霄城的天之骄子，已然对方斗甘拜下风。 　　此言一出，凌霄城弟子们惊愕不已，但帝子剑和少渔翁，已经远远超出震惊了。 　　同为三大天骄，钧天锋这一拜，他们二人如何自处？ 　　“钧天锋，你莫要冲动？” 　　帝子剑看了眼方斗，“雪顶少主来了，咱们可以合作，没必要合并！” 　　少渔翁点了点头。 　　钧天锋为人豪迈，却并不傻，对方的心思，他很快明白了。 　　“二位，这都什么时候？” 　　他一指四周，散布酆都山各方的剑阵，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时而闪烁、时而熄灭。 　　可见，剑阵中的剑修们，已经快到极限了。 　　这当中，除了中小流派的剑修们，也有三大剑派的其他弟子们。 　　长辈们盯着蒲头鬼王，合力与之战得不相上下，将这片天空搅乱。 　　“方斗能封住蜀道，足见他能力不凡，二位难道还要坚持心头那点傲气，至大局于不顾吗？” 　　说到这里，钧天锋朝帝子剑、少渔翁二人，顺势就要拜下。 　　“我今日，不要这张脸面，跪下来求你们两位！” 　　帝子剑忍不住了，朝方斗一拱手，“记住，我是看在钧天锋面子上，从现在开始，白帝弟子都会听从你的！” 　　“青城亦是！” 　　这边帝子剑和少渔翁答应，一切都水到渠成。 　　从他们这边开始，一座座剑阵分散，并入‘云山雾罩’剑阵中。 　　山峰缓缓转动，每旋转一圈，当即胀大一周。 　　钧天锋等天骄，进入剑阵中，稍微融入其中，便感到惊诧莫名。 　　原先，他们也自视甚高，认为剑阵方便，自家也有独到之处。 　　方斗这边，除了开创阵母、惠及剑修外，所创的剑阵也就一般。 　　但是，眼下亲身融入剑阵，才见识到‘云山雾罩’的厉害。 　　“进入剑阵中，我们的修为，竟然提升了三成！” 　　刚并入进来的剑修们，猛地差距体内力量暴增，这可是意外之喜。 　　随后，他们才察觉到，这是剑阵带来的变化。 　　若真如此，这剑阵就太厉害了。 　　“哼，老土！” 　　剑阵中的‘老人们’，见到这帮吃惊的新人，内心升起一股骄傲。 　　三大天骄，看到的东西更多，除了三成修为暴增外，剑阵还有更多玄妙之处。 　　“这座剑阵，暗含五行生灭，我赠予的金煞，原来落在这里！” 　　钧天锋稍微感应，便察觉到剑阵中五行之力，一股格外熟悉，正是蜀道外，他答谢给方斗的金煞。 　　帝子剑和少渔翁二人，目光落在别处。 　　“原来如此，剑阵变化中，带着离合之道，难怪能缝合蜀道！” 　　三大天骄目光很毒，很快看出剑阵的玄妙之处，啧啧称奇。 　　刚开始，帝子剑二人，虽然碍于钧天锋的面子，答应并入剑阵。 　　但见识到剑阵的威能，内心都产生潜移默化的变化，对方斗带头，变得不那么抵触。 　　这对心高气傲的三大天骄来说，堪称是奇迹。 第五百二十八章 纵横睥睨 　　自从方斗到来，酆都山的局势，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各大剑修组成的剑阵，如同一团水打在荷叶上，碎成数不清的水滴，在荷叶面上滚来滚去，始终不愿相融。 　　不是不愿意聚合，而是剑阵四周，有如山如海的恶鬼潮，从四面八方发起进攻，只要剑修落单，必将被撕得粉碎。 　　恶鬼数量太多了，多到杀不胜杀的地步，光是凭借数量，就能将剑阵逐一挤破。 　　若是没有方斗到来，酆都山中的剑修们，只剩下苦守待援，最终气力不支，被恶鬼潮淹没的下场。 　　但现在不同了！ 　　方斗的‘云山雾罩’剑阵，并入钧天锋等精锐弟子，实力暴增一大截。 　　从山峰吹出云雾、金风、石雨各种攻击，落在恶鬼潮中，杀得鬼物烟消云散，像是感染瘟疫一般，连锁传染逐一破灭。 　　这座剑阵格外不同，在其他剑阵苦苦支撑时，已经转守为攻，开始横扫周围的鬼潮。 　　这时候，鬼潮中的精英恶鬼，甚至是鬼将军们，注意到这块难啃的骨头，开始将目光投向这边。 　　一支支精锐的鬼物，如同河水中的暗流，不起眼般汇聚过来，目标正是移动的‘云山雾罩’剑阵。 　　“嗷呜！” 　　从恶鬼群中，猛地升起七八片乌云，里面汇聚蠕动的鬼头，正是鬼物聚集而成，从高空往下攻击。 　　这些鬼云的目标，正是方斗操作的剑阵。 　　咚咚咚，像是有战鼓敲响，乌云深处酝酿可怕的声势。 　　“小心！” 　　嚯啦，乌云层猛地裂开，从里面窜出无数虚幻的影子。 　　这些鬼影张牙舞爪，带着森然严寒，往剑阵钻入。 　　刷刷，剑光拔地而起，企图将鬼影斩灭，没想到穿过鬼影，并未造成半点伤害。 　　“此乃无形鬼，可以在有无双相间切换！” 　　这些鬼物，任凭锋利的飞剑穿透身躯，毫发无伤，而且在他们面前，剑阵的防御，也如同虚设。 　　眨眼间，无形鬼所化的跨白光朝，钻入剑阵中。 　　“各自为战，不要慌乱！” 　　各位剑仙占据脚下方位，开始升起飞剑，斩杀头顶盘旋的鬼影。 　　这些鬼影极为狡猾，不停躲闪飞剑，伤害甚微。 　　方斗也注意到，伸手用飞剑，困住一头无形鬼，发现这头鬼物古怪，用飞剑劈砍上百下，无法湮灭其存在。 　　虽然，无形鬼的攻击力并不强，比一般恶鬼还不如。 　　但这么多鬼物，在剑阵中肆虐，扰乱剑修的视线和心神，已经是极为危险的现场。 　　若是下一波，更强大的恶鬼们发动攻击，剑阵内部涣散，还能挡住攻击吗？ 　　“离合！” 　　方斗猛地开口，心神投入剑阵当中。 　　他的离合之道，脱胎自‘裁缝剑法’，最高境界为‘天衣无缝’。 　　所谓天衣，是以自然借种，五行的云霓、霞光、彩虹、日晕各种璀璨的自然景象为布匹丝绸，织成的华丽衣裳。 　　连虚无的云霞都能缝合，更何况区区无形鬼！ 　　“离合之道！” 　　这一瞬间，方斗心神高度集中，盯着空中穿梭的鬼影。 　　青铜飞剑飞出，拖拽出长长的光线轨迹，就像是一条针线。 　　缝合开始了！ 　　一头鬼影被洞穿身躯，正要扭曲着，将伤口愈合。 　　但下一刻，这头鬼物惊呆了，没法愈合，飞剑洞穿的针孔，永久留在他体内，任凭如何变化也无法彻底清除。 　　仅仅是半个呼吸，飞剑刷刷，继续钻出上百个针孔。 　　这头无形鬼，感觉像是无数绳索捆着，迅速拖拽到某个方向。 　　在那里，另一头无形鬼与之碰撞，二者粘合在一处，像是有无形丝线缝合。 　　一头头无形鬼，飞蛾扑火汇聚而来，然后被缝合，堆积成巨大的球堆，越级越高。 　　片刻过后，剑阵清净下来，无形鬼被捆做一团，堆在剑阵中央。 　　“灭！” 　　方斗一声令下，剑阵中五行之力流转，伴随着雷霆爆发，开始炼化这些无形鬼。 　　鬼物虽然厉害，一旦遇到雷霆，就是无法匹敌的克星。 　　这时候，剑阵之外，更多恶鬼开始拥簇上来。 　　‘云山雾罩’剑阵，还在继续前进，持续并入遭遇的剑阵。 　　就像是荷叶上，一颗较大的水团四处游动，将碰到的水滴融入体内，一步步壮大起来。 　　“啊！” 　　一缕青烟升起，剑阵中的无形鬼被炼化消散。 　　腾出的力量，转而对外，绞杀外部恶鬼的力量更强了。 　　越来越多的离散剑阵，被方斗接入剑阵中，进一步补充‘云山雾罩’剑阵的力量。 　　不知不觉间，剑阵的人数，已经超出一千大关。 　　这时候，剑阵的力量已经扩张到可怕的地步。 　　周围十丈的范围内，近乎没有鬼物敢靠近，一旦接近，就会被剑阵离散在外的力量波及，摧毁成道道青烟。 　　超过一巴掌的鬼将军们，带着精锐的恶鬼大军，谨慎围绕剑阵四周。 　　阵亡在剑阵下的鬼将军，已经超过三人了。 　　现如今，鬼将军们越发忌惮这座剑阵，起码要集合超过十头的数量，才敢发起正面的猛攻。 　　“这剑阵，简直厉害得离谱！” 　　随着一个个剑修汇聚其中，‘云山雾罩’剑阵的力量，几乎没有上限，不断提升增幅。 　　钧天锋等三位天之骄子，已经没有半点轻视，表情极为凝重。 　　在他们眼中，雪顶少主深不可测。 　　不提他创造阵母，也不提闯出这般惊世骇俗的剑阵，但就维持这么庞大的阵法，所需要的力量，就是他们远远不及。 　　剑阵规模越大，消耗的心力、计算，都是成倍数上升。 　　换做三大天骄任何一人，操纵上千人的大阵，还能所向披靡，杀恶鬼如如同砍瓜切菜，都是堪称奇迹的场面。 　　换做钧天锋、帝子剑和少渔翁任何一人，和方斗调换位置，都会当场崩溃。 　　但是，方斗偏偏做到了，而且游刃有余。 　　不得不承认，这座剑阵的擎天巨柱，就是雪顶少主，剑修们能见到他的背影，便已感到无比自信、安全，便是鬼王来临，也具备一战之力。 　　“方斗此人，绝非雪顶山的弟子这么简单，必定还有其他传承！” 　　这时候，有心人已经猜出，以佘御冲三老的才情，绝对调教不出这等惊才绝艳的弟子。 第五百二十九章 鬼王纷至沓来 　　但是，谁也猜测不出，方斗究竟是什么来头？ 　　纵然知识渊博著称的帝子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什么古老的剑修传承，符合方斗眼下的表现。 　　“擅长剑法，精通五行变化，能驾驭离合之道！” 　　各种因素加起来，更加增添方斗的神秘气息，令人怎么猜也摸不着头绪。 　　眼下鏖战正急，没时间想着这么多！ 　　眼见越来越多鬼将军出现，钧天锋等人只好收拾思绪，专心运转剑阵，应付周围的恶鬼群。 　　“起！” 　　剑阵当中，一座山峰拔地而起，落在不远处恶鬼潮中，来回碾压几下，将数不清的恶鬼压爆。 　　随即，山峰轰隆隆作响，仿佛腹地内藏着可怕的力量。 　　无数碎石飞溅，洞穿恶鬼的身躯，杀得周围为之一空。 　　杀灭恶鬼后，山峰在原地旋转消失，再度出现时，已经回归‘云山雾罩’剑阵当中。 　　嗖嗖！ 　　一道道剑光，裹着飘渺云雾，在战场中来回穿梭。 　　若是在以前，恶鬼们只要蜂拥而上，凭借数量、已经各种诡异手段，足以将飞剑擒获留下。 　　但现在不同了，这些云雾蕴含力量，鬼物们在其中晕头转向，眼睁睁被飞剑贯穿身躯，最终消散。 　　“去！” 　　落石、云雾、金光、滚木各种层出不穷的攻击，从剑阵冲出，大片清扫鬼物，战果绝佳。 　　酆都山大部分地区，已经被剑阵清扫干净，分散各地的剑修们，也都散去剑阵，融入到‘云山雾罩’剑阵中。 　　唯独是通往冥府鬼都的通道，始终堵不住，源源不断有鬼物冲出。 　　身下的鬼将军们，连同最棘手的恶鬼精英，团团守护鬼都的通道，不断接应鬼物冲出阳世。 　　在方斗带领下，剑阵朝着对方法器猛攻，每次攻击落下，都有成千上万头恶鬼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三大剑派的长辈们，也在与蒲头鬼王鏖战。 　　蒲头鬼王，在阳世的力量受到压制，比之在冥府稍有不及。 　　但是，他将一身鬼气法力展开，漫天都是乌云，如同末日来临。 　　从乌云降落的雨点，竟是一股股猛烈的阴风，刮得长辈们站立不稳，极力才能稳固身形。 　　“飞剑！” 　　飞剑迎着阴风，艰难绽放光芒，摇摇欲坠飞行，勉强破开狂风。 　　一道道飞剑，如同精确制导的飞弹，在乌云层中爆开，炸得漩涡不断。 　　整片乌云变得千疮百孔，蒲头鬼王的身影，在云层中穿梭，躲闪飞剑的锋芒。 　　这么多老牌剑修联手，纵然是鬼王，也很是吃力。 　　漫天都是飞剑升落，凌霄飞剑缥缈至高、白帝剑法尊贵莫名、青城剑法审时度势，均大放异彩。 　　某个长辈往下看，见到酆都山中的鬼潮，被清理一空，剩下的鬼物都蜷缩在‘泉眼’位置，俨然占据了优势。 　　“钧天锋他们，干得不错！” 　　众多长辈们目光稍微扫略，见到剑阵当中，钧天锋三位天骄在，便以为他们是主事人。 　　毕竟，在众人设想中，三大天骄在，还有谁能凌驾他们之上！ 　　长辈们不知道，世间还有人，能以才情天赋和手段，同时折服三大天骄，让他们甘心从旁辅助 　　“晚辈们都如此生猛，我们这些老头子们，岂能落后？” 　　一位身穿白袍的老者开口，掌心飞剑飞出，“白帝剑法之望帝杜鹃！” 　　剑光猛地暴涨，周围空气震颤，此招俨然是前所未有的绝招。 　　“竟然是白帝剑法，他这是在拼命！” 　　白帝剑法，乃是白帝城中至高无上的飞剑秘法，是白帝剑仙的绝招，以白袍老者的地位，也只能学得这一招。 　　其他老牌剑修们，望着头顶的乌云，各自祭出飞剑，施展威力最强的剑法。 　　身处云中的蒲头鬼王们，眼见下方剑光大盛，心中感觉不妙。 　　他虽然是鬼王，但面对这么多老牌剑修，也是独木难支。 　　“你们这些老鬼，怎么还不出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被杀掉不成？” 　　蒲头鬼王的呐喊，响彻整个酆都山，通过鬼都的同道，在冥府上空回荡。 　　冥府中的七位鬼王听了，面面相觑，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轰隆隆，一阵连绵不断的爆响，如同雨点般，落在酆都山中。 　　一时间，‘云山雾罩’剑阵，头顶降临十级狂风，冲得脚底地面都在抖动，整个酆都山在狂风中几乎变形。 　　但是，剑阵中的剑修们，仰头看向上空。 　　刚才一波的攻击，终于呈现出惊人效果。 　　蒲头鬼王所化的乌云，变成一张破破烂烂的黑布，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孔洞。 　　这些孔洞蠕动着，但愈合艰难，显然受创不轻。 　　下一刻，乌云迅速收缩，凝聚成一道人影。 　　蒲头鬼王现出本尊，突然露出诡笑，“你们玩了！” 　　一众老牌剑修们，正要出言反驳，脸色大变。 　　因为下方的酆都山，猛地倒塌七八座山峰，堵在通道出口的鬼物，眨眼间烟消云散。 　　又一头鬼王现世了！ 　　仿佛是吹响了号角，一头接一头鬼王，接连通过鬼都通往阳世的出口，出现在酆都山中。 　　“一二……七八！” 　　随着众人惊心动魄的数数，最终确定鬼王的数量，不多不少，正好有八个。 　　钧天锋等人一阵晕眩，这下全完了。 　　八个鬼王齐齐现世，他们这些人全都填上，也不够杀得。 　　若剑仙封印还在，还能周旋一二，但现在通道打开，全无阻碍。 　　“完了！” 　　不少剑修几乎能预见，这些鬼王肆虐人间，将蜀地化作人间鬼狱的场面。 　　“难道，这就是鬼尊真正目的？” 　　方斗心头明亮，原来如此，鬼尊们幕后推手，最终为了释放鬼王，牵制剑修的力量。 　　更深一步，若是鬼王和剑仙两败俱伤，邙山鬼修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须知道，鬼王可不是孤家寡人，麾下有深厚实力。 　　正如鬼将军身边，都会率领浩浩荡荡的大军，每头鬼王座下，均收服了两位数的鬼将军，数之不尽的恶鬼、恶鬼精英。 　　历年来，鬼节入蜀的鬼物加起来，都比不上一头鬼王的危害大。 　　今年的斩鬼大祭，不仅是大灾，更是大劫，末日大劫。 第五百三十章 自救 　　“桀桀，你们总算来了！” 　　八位鬼王，虽然相互之间不对付，但来到阳世后，自然成为一个整体。 　　毕竟，在剑修眼中，可不会区分鬼王的阵营，在他们看来，所有鬼物都一样，必须被斩杀消灭。 　　其他鬼王或冷哼、或怪笑，但很显然，目标和蒲头鬼王一致。 　　以酆都山为起点，覆盖整个蜀地，将地上的活人牲畜化作血食。 　　最终，蜀地将变成地上鬼国。 　　但想要达成这个目的，必须先扫除眼前的剑修。 　　蜀中的剑修，八成聚集在酆都山前，剩下的都是在各家山洞看守门户的老弱。 　　来自三大剑派的老牌剑修们，聚集成一群，正戒备蒲头鬼王。 　　剩下的中小流派剑修，连同三大剑派的弟子们，则是归属于方斗操纵的‘云山雾罩’剑阵。 　　“怎么办？” 　　方斗头皮发麻，眼前的场面，已经超出他的想象。 　　若无三大剑仙，在场的所有剑修，只怕要沦为八大鬼王的开胃点心。 　　但是，从刚才鏖战到现在，三大剑仙始终不减踪迹。 　　情况恶化如此，蜀中最高战力，仍旧避而不见？ 　　越来越多的目光，汇聚到钧天锋等人身边，甚至有人忍不住询问，剑仙何时能来救援。 　　三位天之骄子，嘴里发苦，剑仙高高在上，纵然有师徒情分，但怎么可能和他们解释。 　　或许，这能知道内情的，就是头顶的长辈们！ 　　但是，长辈们始终不肯透露内情，这让三大剑派的弟子们也无可奈何。 　　“各位，家师的事情，我们也无从知晓！” 　　“但我等身为三大剑派弟子，斩杀鬼物、守护本土，这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即便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钧天锋起誓，若从现在开始牺牲，必然以我为第一个！” 　　帝子剑、少渔翁，连带着其他三大剑派弟子，也都各自站出来。 　　“我第二，我第三……” 　　三大剑派弟子，慷慨陈词，终于平复众人的急躁不安。 　　“雪顶少主，你看我们该当如何？” 　　钧天锋三位天之骄子，将救助的目光，投向方斗。 　　说来讽刺，三大剑派的名誉，此刻还不及上方斗的名望有用。 　　方斗沉吟片刻，指向外界的鬼王们，“看到了吗，他们若是要杀我们，该如何应对？” 　　不等众人回答，方斗重重说道，“干他！” 　　这声粗暴的话语，让众人心中畅快不已。 　　许多剑修哈哈大笑起来，内心紧张一扫而空，高高低低跟着大叫，“干他！” 　　三大剑派的弟子们，微微皱眉，但听到钧天锋也跟着开口，“干他！” 　　于是，越来越多的弟子们，纷纷怒吼，“干他！” 　　最后，连白帝城的弟子们，也放下身段，参入其中。 　　声音汇聚成洪流，回荡在剑阵上空。 　　这里的变化，引起鬼修们注意。 　　蒲头鬼王一直下方，盯着老牌剑修的双眼，诡笑问道，“我若是杀光下方的剑修们，你们会难过么？” 　　“你敢！” 　　见到对方暴跳如雷，蒲头鬼王越发得意，“我为何不敢？” 　　下一刻，他朝其余七位鬼王开口，“帮个忙，对这些人只困不杀，我要为他们演一场好戏！” 　　其他鬼王略微思量，变已猜出他的目的。 　　蒲头鬼王，要灭杀下方剑修，连带着老牌剑修们的晚辈，借此折磨他们，报复先前的攻击。 　　“无趣！” 　　七位鬼王当中，有几人摇了摇头，决定不参与，但剩下的表示有兴趣。 　　虽然仅仅是三位鬼王，却给众人带来极大压力。 　　先前，蒲头鬼王一人，就令众人对抗得险象环生。 　　如今三尊鬼王联手，纵然不痛下杀手，也足以令他们无从抽身，眼睁睁看着蒲头鬼王灭杀所有晚辈。 　　“休想！” 　　三大剑派的长辈们怒发冲冠，手中剑法暴涨，就要破开鬼王们的围拢，但眼前黑光大盛，距离下方的酆都山，越来越遥远。 　　三大鬼王俩手，轻易将长辈们分割开。 　　“嘿嘿嘿！” 　　蒲头鬼王落到下方，挥手驱散鬼将军和其他鬼物们，想要亲自攻破‘云山雾罩’剑阵。 　　但是，他看了几眼，神情凝重起来。 　　这座剑阵的厉害，远远出乎预料，越是细看，越发现危险重重。 　　蒲头鬼王心中惊疑不定，难道这剑阵，也是剑仙的手笔，那也太恐怖了。 　　先前剑仙封印，仅仅是破灭后的力量，便击杀了两尊鬼王，其中还有以身躯庞大、力量无限闻名的鳄龙鬼王。 　　剑仙的恐怖，深深印在鬼王们心头。 　　眼下，蒲头鬼王见到剑阵，触动心头恐惧。 　　“蒲头鬼王，你害怕了！” 　　一声讥讽笑声传来，俨然是另一头旁观的鬼王。 　　蒲头鬼王想起来，这头鬼王的疆域和他邻近，二人为了争夺地盘鬼物，多年来厮杀无数次，仇怨很深。 　　听到仇人讥笑，蒲头鬼王发狠，决定闯一闯这剑阵。 　　于是，他转身化作一团阴风，对着‘云山雾罩’剑阵落下。 　　此刻，剑阵中，足有一千五百名剑修，这是仅剩的所有剑修。 　　见到蒲头鬼王化作阴风袭来，阵中的剑修们，心头均生出悲壮的心思，仿佛下一刻，就会见到剑阵攻破。 　　“不要慌乱，专心操纵剑阵！” 　　方斗的话语，如同定海神针，众人听在耳中，恐惧、害怕均逐渐散去。 　　剑阵运转的节奏，开始占据众人心思。 　　云雾缭绕的山峰间，陡然升起一道虹桥，七彩俱全。 　　随着众人剑光汇聚，虹桥光芒越发刺眼，五行之力在其中汇聚。 　　某个瞬间，彩虹化作长龙，破空而去。 　　蒲头鬼王，正围绕着剑阵，寻隙而入，企图钻入剑阵内部，将所有剑修瞬间吸干血肉。 　　陡然间，一条七彩长龙出现视线中，头尾相连，化作圆环，朝着他头顶罩落。 　　“哼！” 　　蒲头鬼王冷哼，他化身阴风，谁能罩得住他？ 　　但是，七彩圆环成型后，仿佛带着莫大吸力，阴风不由自主，往圆环中央投去。 　　“这是五行之力？” 　　蒲头鬼王惊讶不已，这座剑阵能调动五行，隐约克制他所化的阴风，看来先前猜测是对的。 　　这座剑阵，的确出自剑仙的手笔。 第五百三十一章 抵挡 　　蒲头鬼王，随即冷笑不已。 　　“剑仙手笔如何，区区一座剑阵，又不是剑仙亲来，我还怕他？” 　　蒲头鬼王目光所及，见到剑阵当中，都是些中小流派剑修，以及三大剑派的年轻弟子。 　　连三大剑派的长辈们，都不放在他眼里，更何况这些小人物？ 　　于是，他心头起了歹意，要将剑阵覆灭，吸干所有剑修的精血。 　　鬼王的胃口极大，一旦遇到活人，必将吸干成千上万的生灵精血。 　　更何况，剑阵当中的剑修们，乃是修行之辈，血气更是充沛灵性。 　　“哈哈！” 　　在蒲头鬼王眼中，‘云山雾罩’剑阵，就像是一颗美味核桃，只要敲开薄脆的外壳，就能吃到喷香的核桃仁。 　　这时候，五行之力所化的虹光，结成圆环将他所化阴风罩住。 　　说来奇怪，蒲头鬼王所化阴风，无孔不入、阴毒非常，但被圆环罩中，顿时失去变化之力。 　　“厉害！” 　　啪嗒，阴风散去，蒲头鬼王踉跄落地，身上被一枚七彩圆环勒紧，动弹不得。 　　“哈哈，蒲头鬼王，你阴沟翻船了！” 　　一位看戏的鬼王见状，指着他哈哈大笑。 　　笑声中，带着戏谑和调侃，唯独没有幸灾乐祸。 　　因为，众多鬼王都知道，此等攻击，并未对蒲头鬼王造成威胁。 　　果不其然，蒲头鬼王胸膛猛地发光，像是点燃一团烈日。 　　这口本命鬼火，乃是蒲头鬼王在冥府中，苦修多年汇聚而成。 　　鬼火一出，烧得圆环吱吱生响，原本光滑细密的表面，浮现纵横交错的裂纹。 　　“开！” 　　蒲头鬼王振动双臂，圆环瞬间粉碎，眨眼间脱困而出。 　　下一刻，他看向剑阵的目光，先是盯着落入陷阱的猎物。 　　“技止此耳，尔等便是冢中枯骨！” 　　说罢，蒲头鬼王一转身，化作漏斗般的黑色旋风，眨眼间化作半亩大，往剑阵上空砸落。 　　黑色旋风中，鬼哭狼嚎声一阵高过一阵，足以穿破耳膜、令人肝胆俱裂。 　　更别说，风中携带的阴毒锐利，像是刮骨钢刀般，无时无刻不再寻找机会，钻入血肉之躯，吸空血肉精华。 　　“各自守住本心，不要被惑乱了心神！” 　　剑阵中，剑修们纷纷掐剑印，竖在胸口安抚心神。 　　与此同时，空出另外一只手，牵引飞剑来回旋转，割断临近身边的旋风。 　　从旋风中，传来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从蒲头鬼王喷出的黑色旋风，凝如实物，锋利之处，不下于飞剑。 　　远远看去，黑色旋风越来越凝聚，仿佛聚成巨大的黑色蚕茧，将整座剑阵包裹其中。 　　剑阵当中，众人视线中的黑色线条，越来越密，呼吸也越发困难。 　　鬼王之躯所化的旋风，几乎填满剑阵，连空气都排斥出去。 　　“呼呼！” 　　一道道剑光，像是黑夜点燃的光芒，虽然飞不出多远熄灭，但顷刻间又有无数剑光随即亮起。 　　刷刷，黑色旋风时聚时散，将众剑修连带着飞剑，封在内部。 　　好个蒲头鬼王，单凭一己之力，便将剑阵中一千五百多剑修，困在鼓掌之间。 　　“差不多了！” 　　旁观的几个鬼王，收回目光，没什么好看的，大局已定。 　　在他们看来，只要蒲头鬼王稍加用力，就能攻破剑阵，享受鲜美的血肉了。 　　“让他抢了头菜！” 　　一个鬼王舔舐嘴唇，发出不甘的抱怨声。 　　“蜀地数百万人口，还不够你吃的？” 　　“也对！” 　　鬼王们嬉笑着，已然开始盘算瓜分蜀地的人口和地盘。 　　突然，异变发生了。 　　原本摇摇欲坠的剑阵，陡然间升起七颗光团，即便在漆黑的旋风中，也是无比耀眼。 　　最高的峰顶，方斗双手高举，极力托起‘七星地煞’。 　　光团相互环绕、追逐，最终化成‘勺子’状的北斗七星。 　　下一刻，光勺嗖飞出，高高抬起，对着下方包括剑阵的旋风，用力敲落。 　　咚！ 　　虚无缥缈的旋风，被光勺击中，瞬间变得坚硬无比。 　　二者接触瞬间，七星地煞光芒大方，全部注入旋风之中。 　　“嗷呜！” 　　蒲头鬼王被地煞入体，像是亿万根烧红钢针，灌入五脏六腑中。 　　这股痛苦，纵然他身为鬼物，也是吃不消～ 　　咬牙坚持了许久，蒲头鬼王再也忍受不住，漫天旋风陡然一收。 　　一道黑影在地上打滚，随即恢复成蒲头鬼王的本体。 　　“呼呼！” 　　没等他站稳，光勺再度落下，正中蒲头鬼王头顶。 　　七星地煞的力量，猛地灌入蒲头鬼王体内，令他体内如同焚烧。 　　实在太过痛苦，连真形都有了崩溃的征兆。 　　“不好！” 　　剑阵中，方斗体内大半掏空，目光扫视四周，见到剑修们已经倒了一大半。 　　中小门派的剑修们，或根基浅薄、或法门欠缺，乃是最先吃撑不住的。 　　倒是三大剑派的弟子们，身怀顶级吐息法，气力悠远绵长，此刻还能支撑着运转剑阵。 　　匹敌鬼王，说起来容易，实则是向死而生的拼命。 　　为了维持七星地煞，方斗不惜透支‘云山雾罩’剑阵之力，方才能达到如今的效果。 　　“各位，必须再接再厉，不能让他缓过来！” 　　方斗话音刚落，钧天锋便开口，“不必多言，继续出手！” 　　“斩杀鬼王，义不容辞！”帝子剑冷冷说道。 　　三大剑派的剑修弟子们，气力透支严重，却无一人退缩。 　　便是心机最重的少渔翁，也是沉默不语，表示和身边众人共进退。 　　方斗终究不明白，剑修们的骄傲何在？ 　　在他带领下，‘云山雾罩’剑阵，抵挡住蒲头鬼王接连攻击，甚至还能反击，重伤鬼王。 　　此事传扬出去，必定天下震惊。 　　甚至于，在钧天锋看来，今日之战，足以列入平生最得意的功绩之一，甚至超过斩杀鬼将军的前事。 　　无需方斗催促鼓起，众人都要出手，乘胜追击，看能够发生奇迹，将蒲头鬼王斩杀。 　　这时候，蒲头鬼王运转体内鬼火，将七星地煞驱逐大半，却没有立刻进攻剑阵。 　　他转身，对着天空，“有人下来，和我一道玩玩嘛？” 　　剑阵中的剑修们，听了这句话，惊得手足冰凉。 　　一个鬼王也就罢了，若再来一个，剑阵只怕当场就会攻破。 第五百三十二章 仙剑碎片 　　“卑鄙！” 　　云头苦战的三大剑派长辈们，闻言大声怒骂。 　　从刚才到现在，三尊鬼王围攻，如同猫戏老鼠，虽然偶有重招，却并未真正下下手。 　　究其原因，便是要困住他们，无暇救援下方的剑阵。 　　鬼王们残忍恶毒，配合蒲头鬼王，企图让他们，亲眼见到同伴被屠戮一空。 　　但是，谁也没想到，剑阵面对猛攻，竟然撑住了。 　　甚至于，‘云山雾罩’还有余力，反攻蒲头鬼王，令他小小吃亏。 　　长辈们惊叹不已，越发笃定，是钧天锋三位天骄合力，方才有此番傲人战绩。 　　“好孩子，不愧是剑仙之资！” 　　但是，听到蒲头鬼王无耻，竟邀请另外鬼王围攻，他们都怒了。 　　对付一帮小辈，还要呼朋唤友，这鬼王也太不要脸了。 　　“好，我来！” 　　旁观的一位鬼王，名唤‘黑池鬼王’的，纵身一跃，出现在蒲头鬼王身旁。 　　“蒲头，枉你也是一方鬼王，连这些杂鱼都斗不过！” 　　黑池鬼王扫了眼剑阵，见到里面最强的气息，也比不上三大剑派的老牌剑修们，心生轻视。 　　人数再多，也不过是单手就能拿下。 　　“黑池，你可别轻敌，这阵法古怪得很！” 　　黑池鬼王摇摇头，他真形当中，生前是开疆拓土的名将，各种兵阵了然于心，也有懂得法阵的修行之人。 　　在他看来，这些剑修组成的阵法，再强也比不过兵阵、法阵。 　　“我来破阵！” 　　黑池鬼王走进十丈，周身阴气散布，如同分散的无数眼睛，无死角盯着剑阵周围。 　　“都是破绽！” 　　观察了片刻，黑池鬼王哈哈大笑，“蒲头，我来给你演示下！” 　　说罢，黑池鬼王的黑袍之下，涌出滔滔黑水，粘稠恶臭，往剑阵涌去。 　　这些黑水如同触手，往剑阵的薄弱之处攻去。 　　“我这剑阵，本就不以防御见长！” 　　刷刷，化作触手的黑水，疯狂扎入剑阵中，长眼睛般攻击各剑修。 　　“杀！” 　　钧天锋从一处山崖落下，居高临下出剑，斩断七八根黑水触手。 　　“咦？” 　　他惊讶不已，本以为这一剑灌注全力，足以横断数百股黑水。 　　但是，黑水触手的坚韧，远超他的想象。 　　果不其然，旁边的帝子剑、少渔翁等人，也都露出讶异之色。 　　随即，他们镇定下来，这才是鬼王应有的威势。 　　铺天盖地而来的黑水触手，泛着油光，何止数十万条。 　　整座云山雾罩剑阵，看上去就像被黑水填满，眼看着即将破灭。 　　“五行流转，七星聚会！” 　　八个字升起，众人心境安宁下来。 　　剑阵在方斗操纵下，五行流转成实体，开始轰炸黑水触手。 　　山岚、石雨、金光、绿藤等，如同具备生命，将黑水抽打得四处飞溅。 　　七颗斗大星辰，洒落的星光，如同无数细针，炸得黑水千疮百孔。 　　黑水遭受攻击，竟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竟然不是死物。 　　“嗖！” 　　黑池鬼王猛地缩手，将遍地黑水收入黑袍内，震惊看着剑阵。 　　刚才吃了大亏，他需要重新审视了。 　　“哈哈，黑池你刚才说什么？” 　　蒲头鬼王幸灾乐祸，“你的表现，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黑池鬼王盯着剑阵，仔细琢磨起来。 　　诚然，剑阵的防御几乎没有，连鬼将军都能杀进去，威力完全体现在进攻上。 　　杀进去容易，但杀出来难上加难！ 　　蒲头鬼王、黑池鬼王二人，接连出手，都在剑阵内吃了大亏。 　　“以攻为守，此阵蕴含飞剑至理，乃是大巧若拙的高明阵法！” 　　“剑阵，果真是剑阵！” 　　黑池鬼王心头叹息，有了剑阵，这些剑修更难对付了。 　　“黑池，别想着如何破阵？” 　　蒲头鬼王算是看明白了，指着剑阵说道，“你我二人联手，以外力催破之，好不好？” 　　“可！” 　　黑池鬼王一想，既然破不了剑阵，索性以力破之。 　　于是乎，两位鬼王开始联手。 　　蒲头鬼王原地旋转，化作滚滚旋风，黑池鬼王袍下涌出黑水，在地上流淌如蛇。 　　属于鬼王的气势，将这片天空遮得日月乌光，瞬间变成阴雨天气候。 　　呜呜呜，掠过四周的冷风，也如同妇人哭泣。 　　“不好！” 　　方斗见状，知道这下绝对挡不住。 　　剑阵中的剑修，如今还能奋战的，只剩下七八百人。 　　即便是一千五百人全盛，都挡不住两个鬼王联手进攻，除非…… 　　方斗抬头看天，三大剑派的老牌剑修们，仍旧被三大鬼王困住。 　　若是这帮生力军加入进来，剑阵威力必将暴涨一个层次，抵挡两个鬼王不在话下。 　　但是…… 　　别说他们无暇抽身，即便真进来了，也必将引来更多鬼王围攻剑阵。 　　到时候，八大鬼王联手，剑阵仍免不了被破。 　　“难道，真要动用那个？” 　　方斗深吸口气，眼下的情形，已经容不得他迟疑。 　　蒲头鬼王、黑池鬼王，两尊鬼王联手的威势，已经灌入阵法当中。 　　一座座山峰摇晃着崩塌，缭绕的溪流干枯断裂，云雾变得稀疏。 　　甚至连七颗光团，也变得黯淡起来。 　　“罢了！” 　　方斗将手伸入怀中，这可是保命的法宝，正要用到这个场合。 　　“各位助我，推动剑阵！” 　　这时候，许多剑修心生绝望，明知面对两大鬼王围攻，已然难以幸免。 　　但是，一听到方斗召唤，剑修们重燃信心，纷纷加入起来。 　　甚至于，许多早已脱力的剑修，也支撑着站起，往剑阵中输入力量。 　　无数剑修的力量，灌入剑阵当中，最终百川汇海，集中在方斗身上。 　　“还是不够啊！” 　　方斗的掌心，悬浮一片金属碎片，俨然是‘仙剑碎片’。 　　此物的来源，是镇国剑仙空自若随身佩剑，与仙人相斗时破碎，这片落在方斗手中。 　　小小一块碎片，如同山岳之重。 　　剑阵能驱使‘五行精煞’，能托起‘七星地煞’，但眼下想要驱动仙剑碎片，却是艰难无比。 　　碎片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会失去支撑，重新坠落掌心。 　　方斗专心运转剑阵，驱使仙剑碎片，双目盯着前方。 　　此时此刻，两头鬼王一左一右，裹住‘云山雾罩’剑阵。 　　在他们夹攻之下，巨大山峰摇晃着，一颗颗巨石滚落，剑修们开始失了藏身之地。 第五百三十三章 猜测 　　“雪顶少主！” 　　剑阵中的剑修们，眼见山峰崩塌、溪水断流，各种景物纷纷消散。 　　偌大一座剑阵，已经处于濒临崩溃的边缘。 　　周围起此彼伏的鬼哭声，越发亢奋起来，仿佛见到剑阵破灭，里面的剑修们暴露出来，被鬼山鬼海淹没。 　　两头鬼王合力，仅仅靠着气势逼迫，就让剑阵几乎破灭。 　　须知，就在先前，蒲头、黑池两位鬼王接连出手，都被剑阵击退。 　　前后差距如此之大，令人终于明白，鬼王联手的可怕之处。 　　“钧天锋！” 　　“帝子剑！” 　　“少渔翁！” 　　这时候，三大剑派的老牌剑修们，见到这般情景，纷纷发出悲鸣声。 　　“莫非今日，我蜀中剑修要死于此地？” 　　这声怒吼声中，老牌剑修们已经萌生死志。 　　可是，即便危及到如此境地，三大剑仙仍未出面。 　　剑阵当中，钧天锋等三大剑派弟子们，心头越发疑惑。 　　为什么，眼下冥府鬼王齐出，已经到了最危难的境地，三大剑仙仍未出面？ 　　“凌霄剑仙、白帝剑仙、青城剑仙！” 　　剑阵中某个剑修，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开口。 　　“蜀地百姓，将你们奉若神明，今日鬼王出世，百姓将遭受劫难，为何你们不来？” 　　越来越多剑修们，满怀怨念开口。 　　死期将至，也没什么好忌惮的，该骂就骂，死得痛快！ 　　若在平时，三大剑派的弟子们，听到他们辱及家师，必定要出剑维护。 　　但是，他们心中也是疑窦丛生。 　　雪顶少主呢？ 　　‘云山雾罩’即将崩溃，这位剑阵之主，又在干什么？ 　　方斗掌心悬浮的仙剑碎片，一改先前摇晃不定，稳定下来。 　　“可以出剑了！” 　　“嘿嘿嘿！” 　　漫天阴风中，浮现蒲头鬼王放大百倍的脸孔，居高临下俯视，如同看蝼蚁般，盯着剑阵中的剑修们。 　　与此同时，四周横流的黑水上，一道道人影升起，竟是一模一样的黑池鬼王。 　　一个身如巨人、一个化身千万，都准备攻破剑阵。 　　“懂的反抗的猎物，吃起来才香！” 　　两位鬼王对视一眼，同时发起攻击。 　　阴风在上、黑水在下，两个方向夹攻之下，坚持到最后的山峰轰然倒塌。 　　至此，‘云山雾罩’剑阵所化的物事，已经烟消云散，支撑下精疲力尽的剑修们。 　　“哈哈！” 　　笑容戛然而止，因为在两位鬼王视线中，一团白光扑面而来。 　　这团白光中，带着令他们肝胆俱裂的气息，“剑仙之力！” 　　“啊！” 　　蒲头鬼王的巨大面孔，猛地浮现蛛网般血纹，下一刻崩溃消失。 　　黑水中数不清的‘黑池鬼王’，一具具接连爆散。 　　此刻，白光尚未发起攻击，只是在他们面前，轻轻晃了一晃。 　　“剑仙！” 　　两头鬼王这才醒悟过来，如同被马蜂蜇了般，猛地往后缩去。 　　确定无疑，白光中的力量，属于顶级剑仙。 　　尚未临体，就几乎重创两头鬼王，若是被白光命中，岂不是当场烟消云散。 　　“快来帮手！” 　　蒲头鬼王一抬头，却见到旁观的鬼王，早已驾驭阴风逃得远远的。 　　“都是一帮趋利避害、贪生怕死的家伙！” 　　蒲头鬼王下一刻，化身阴风，朝着远离剑阵方向飞去。 　　而黑池鬼王，跑得比它更快，早已先其一步逃了。 　　三大剑派的老牌剑修们，陡然觉得压力一轻，围攻他们的三位鬼王，此刻均已抽身撤退。 　　眨眼间，八位鬼王们聚拢一团，表情惊疑不定，望着下方的白光团。 　　而这团白光团，不在钧天锋、帝子剑和少渔翁任何一人手上！ 　　“他是谁？” 　　老牌剑修们，面面相觑，根本不认识方斗。 　　他们都以为，所谓的‘剑仙之力’，是三大剑仙赐给弟子防身之用。 　　所以，钧天锋三人使出，才是合情合理。 　　为何，要出现在陌生面孔手中？ 　　“他是雪顶少主？” 　　一个老牌剑修先前和弟子们闲聊，得知了方斗存在。 　　“他又是何人？” 　　另一边，八大鬼王也才猜测。 　　“这家伙，是哪个剑仙的弟子？” 　　“啧啧，为了保护他，竟然赐予剑仙之力，这受宠的程度，可要超过钧天锋他们！” 　　鬼王们商议片刻，决定再试探下。 　　他们有八尊鬼王，联手之下，就算三大剑仙齐聚，也有一拼之力。 　　别说区区一团剑仙之力，便是真正剑仙来了，他们也不怕。 　　“好，杀了此人，足以令剑仙心痛！” 　　这下可好了，方斗成功将鬼王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 　　“呼呼！” 　　从云端上，短短瞬间，便伸出八只巨大的鬼手，分别是白骨、阴风、黑水、污秽、怨毒、血光等组成。 　　鬼王们毕竟有所忌惮，不肯亲身进攻，而是放出鬼手，远远攻击。 　　方斗神情您中，双手高举仙剑碎片，白光越发明亮。 　　八只鬼手同时杀到，蕴含各种伟力，对比之下，方斗就是暴风雨中的蚂蚁，时刻会被淹死。 　　下一刻，八位鬼王的围攻，激起仙剑碎片当中，属于空自若的意思烙印。 　　轰！ 　　转眼间，无穷的白光，充斥所有人的视线。 　　八只鬼手齐腕而断，随之被白光淹没，伴随着八声整齐的通呼声。 　　许久，白光消散。 　　方斗黯然无恙，八位鬼王的手腕光秃秃，竟被斩断一只手。 　　过了片刻，鬼王们仍旧保持断腕，没有半点愈合的迹象。 　　他们是鬼物，身躯纵有残缺，也能自行生长痊愈，这点连恶鬼都能做到。 　　但是，眼下这般异象，说明他们被斩断的手掌，被更高级的力量毁灭，永远无法生长出来。 　　这便是属于剑仙的无上伟力。 　　三大剑派的老牌剑仙们，皱起眉头，“这不是……” 　　这股力量明确无误，属于剑仙的力量，却不属于凌霄、白帝和青城任何一位。 　　当世，还有第四位剑仙吗？ 　　曾几何时，这世间还有一尊镇国剑仙，足以和蜀中三大剑仙并驾齐驱。 　　自从佛诞节后，镇国剑仙陨落，世间只有三大剑仙存在。 　　下方的雪顶少主，难道是‘镇国剑仙’的传承者？ 　　这可热闹了！ 　　蜀地遭遇危机，三大剑仙迟迟不出手，却要一个外人插手！ 　　没错，镇国剑仙空自若，并非蜀中剑仙，出身地在黔中。 第五百三十四章 四方关注 　　但是，遭受重创的八大鬼王，眼中只有剑仙之力，却辨认不出区别。 　　一剑斩断八只鬼手，彻底抹去其存在，此等威力，是哪位剑仙出手，又有什么区别？ 　　“呼呼！” 　　蒲头鬼王、黑池鬼王和其他六位鬼王，不愿再出手了。 　　鬼王们是万鬼首领，本就是聚集了各种负面情绪，不仅残忍凶恶，更是怯懦怕死。 　　更何况，不同鬼王之间互有龌龊，巴不得见到同伴惨死。 　　须知道，就在先前有十位鬼王，其中鳄龙鬼王可是被他们联手，推向剑仙封印破灭后的绝杀光剑。 　　眼前的事情明摆着，方斗手中的光团蕴含剑仙之力，想要破灭之，至少要牺牲一两个鬼王。 　　谁也不希望，被牺牲的鬼王是自己。 　　冷风吹过，八位鬼王不说话、不动作，停在原地不动。 　　三大剑派的老牌剑修们，也陷入沉默当中，他们可以肯定，自家的剑仙并未出手。 　　但是，能维持眼前僵局，对他们也非常有利。 　　索性不去揭破，让方斗继续威吓鬼王们，令其心生忌惮、不敢动手。 　　下方的剑阵中，剑修们无疑是绝处逢生，面前一片光明。 　　谁能想到，雪顶少主能拿出这么惊人的底牌，硬生生击退八大鬼王联手，更是斩断了伸来的爪子。 　　如此威力，便是再无知的人，也都能猜出，光团中的力量，属于剑仙层次。 　　“怪不得……” 　　有人低声私语，众人眼中的雪顶少主，已经足够惊艳了，但眼前发生的一幕，更是超出众人的想象。 　　原来，这位雪顶少主，身怀剑仙传承。 　　各位中小流派的剑修们，开始交换眼神，猜测方斗的来源。 　　已经没人相信，方斗是雪顶山的传人了，佘御冲三老如何教的出这般弟子？ 　　“雪顶少主，竟是剑仙传人？” 　　蒋道理和丘望月等亲近之人，正不停嗔怪，埋怨佘御冲不肯说实话。 　　他们更偏向于相信，方斗拜入雪顶山门下，乃是‘寄养’的性质。 　　所谓‘寄养’，在蜀中剑派很是寻常。 　　比方说，某个流派的剑修后人，会送到至交好友门下，学习两家的飞剑之长，有利于未来发展。 　　甚至于，还有弱小流派，臣服于更强大的流派，这种‘寄养’偏向于送人质。 　　众人心目中，方斗的情况，应该属于后者。 　　“你们何时攀上剑仙的关系？” 　　佘御冲三人，真是有苦说不出，他们也不知道啊！ 　　他么的确藏着秘密，但那份秘密的内容，只是以为方斗师从‘曹洞玄’。 　　“难道，曹洞玄已然成就剑仙？” 　　佘御冲不是没考虑这个想法，但随即打消了。 　　没别的原因，太荒唐了，曹洞玄的资质，和佘御冲相等，即便是遇到什么奇遇，也不可能突破剑仙层次。 　　唯一的原因，就是方斗另有奇遇，获得剑仙的传承。 　　但是，这各种缘由，怎么好解释呢？ 　　方斗的‘恩师’曹洞玄，可是和白帝城有旧怨，若是明着说出来，今后就不好收场了。 　　“这个，真不能说！” 　　佘御冲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苦笑着回答。 　　至于钧天锋等三大剑派的弟子们，看向方斗的目光，更有不同。 　　钧天锋三位天骄，有种焕然大悟的感觉，难怪方斗如此惊艳，原来人家也是剑仙选中的传人。 　　一时间，所有的惊叹和自愧不及，均找到了源头。 　　但是，他们心头也疑问，蜀中还有什么剑仙，能与恩师匹敌。 　　蜀地之中，无数山川林立，随便找个小土山，都会藏着剑修传承。 　　一代代流派传承下来，藏着无数中小流派，这些是蜀中剑修的生态环境。 　　许多小流派，在漫长岁月中，或者人丁稀薄，或者后继无力，都会自发灭亡。 　　但也有些逆天的存在，传人天赋惊人，将一门籍籍无名的剑修传承，修行到巅峰的境界。 　　蜀地历史上，曾经就有突然出现的剑修天才，一度冲刺剑仙境界。 　　众人也开始猜测，方斗身后的剑仙，或许就是某个山头的无名剑修，不声不响中突破剑仙层次。 　　…… 　　蜀地之外某个地方，五位鬼尊惊呼不已。 　　就在刚才，方斗爆发剑仙碎片中的残余力量时，他们便已感应到。 　　甚至于，连八大鬼王受挫的情况，也是清晰见到、一览无余。 　　由于鬼王令的存在，构建出一条联系，即便远在万里，可能观察到酆都山的场景。 　　“果然，剑仙出手了！” 　　这次的变化，尚且处于可控范围之内。 　　“八大鬼王，就算个个都是草包，联起手来，也能对付一两位剑仙！” 　　宗河鬼尊成竹在胸，点了点头，“对我们来说，无论冥府鬼王，还是蜀中剑仙，哪一方都不可以赢！” 　　“最佳的情况，便是双方两败俱伤！” 　　“如此，蜀地才能归我所有！” 　　“八大鬼王重现阳世，蜀中剑仙们终于坐不住了，这很好！” 　　“一切都在计划中！” 　　五位鬼尊们，连连点头，突然还婴鬼尊开口问，“现在要调动鬼王令吗？” 　　“暂且不用，见机行事！” 　　…… 　　云霄之上，某个飘飘茫茫的所在，已经远离地面，但距离九天之上，还有段距离。 　　三大剑仙盯着凛冽罡风，正在艰难前进。 　　这里环境恶劣，连最凶猛的飞鸟也难以到达，唯有修成妖王还能来此一趟。 　　附近的云层藏着闪烁的罡气，有的如同树枝状裂缝，有的如同跳动的心脏，更多的则是数不出形状的奇形怪状。 　　各种不同性质的罡气，汇聚成条条长河大将般的条脉，闪烁光芒如同流淌。 　　偶尔有罡气猛地跳动，便刮起猛烈罡风，足以将一个大活人，搅碎成肉泥。 　　纵然以剑仙之能，在眼线环境下，也只能亦步亦趋，小心谨慎。 　　若是惊动周围的罡气条脉，必将迎来毁灭性的打击。 　　说到底，这里并不是修行者的主场。 　　三大剑仙来此，为的是采集天罡，用来炼制飞剑。 　　周围遍布罡气条脉的云层，仿佛是天然的屏蔽层，下方任何消息也传递不过来。 　　酆都山的剑仙封印，破灭之时，都未传递到他们这边。 　　但也有例外！ 　　比如说，方斗使出仙剑碎片，爆发剑仙之力，立刻引发三大剑仙的注意。 第五百三十五章 重返人间 　　“嗯！” 　　凌霄剑仙、白帝剑仙和青城剑仙，同时停下脚步。 　　在他们面前，一道紫色的粗大罡气条脉，半露半藏，嵌入云层中间。 　　这根条脉，足有十几里长，乃是珍贵无比的‘紫金天罡’。 　　天罡用来炼制飞剑，足有提升飞剑之力。 　　传说中，镇国剑仙空自若，便采集十八条天罡之力，炼制成一口仙剑。 　　这口仙剑，斩杀仙人如同等闲，佛诞节一战虽毁，仍旧扬名天下。 　　本来，三人联手破入云层，苦心寻找许久，才发现这根条脉。 　　云上天罡无数，但对剑修合用的却不多，这条‘紫金天罡’真是来之不易。 　　想要采摘，却比寻找需要更多的耐心和努力。 　　天罡不是矿石，任凭采摘，确切来说，应该算是虎穴中的幼崽。 　　若是一不留神，惊动四周罡气，当场便会暴乱起来，即便是剑仙们，也极大可能陨落。 　　但是，即将动手之际，猛地感受一阵惊人气息。 　　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对三位剑仙来说，这股气息的主人，简直是刻骨铭心。 　　“空自若！” 　　这股力量的来源，便是传说中的镇国剑仙空自若。 　　当年，空自若闯入蜀中一战，三大剑仙都无可奈何，足见其厉害！ 　　这当中，关系到立场问题。 　　三大剑仙，代表蜀中剑修，而空自若是异端，人家出身黔中，若是崛起了，岂不是会威胁到蜀中？ 　　蜀中剑修的根本盘在蜀地，但整个西南地区，都是他们势力辐射范围。 　　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 　　空自若一人也就罢了，若是带动黔中发展，岂不是要威胁到蜀中？ 　　当年那一战的真相，互有输赢！ 　　斗剑方便，空自若以一敌三，虽平局，实则是大胜。 　　但是，此战过后，空自若也明白，蜀中剑修决不允许，他开枝散叶、壮大门派。 　　于是乎，空自若离开西南，进入京城，成为镇国剑仙，直到最后‘陨落’。 　　“他还活着？” 　　白帝剑仙皱眉，那晚命星陨落，不光是京城，身处蜀中的他们，也都亲眼见到。 　　空自若一死，世间只有蜀地三大剑仙，再无镇国剑仙。 　　头上大石已去，三位剑仙均松了口气，再也没人能威胁他们地位。 　　但就在今天，属于空自若的力量爆发，甚至穿透天罡云层的屏蔽，清晰传到三人耳中。 　　没错，这不是幻象，而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只有空自若的力量，能穿透天罡云层而不消散！ 　　“地面有大事发生！” 　　青城剑仙渔翁掐指一算，神情变了，“地点是蜀中……酆都山，眼下正值斩鬼大祭！” 　　其他两位剑仙，神色大变。 　　酆都山，乃是蜀中的关键要害，在这个地方爆发，太过敏感了。 　　一时间，三人都有些迟疑，眼神带着不舍，看向不远处的‘紫金天罡’。 　　去，还是留？ 　　这份抉择太难了。 　　…… 　　地面上，酆都山中。 　　方斗双手合拢，仙剑碎片在掌心悬浮，他不知道还能爆发几次！ 　　碎片并不沉重，里面不光有熟悉的地煞，还炼入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 　　“绝对是天罡之力！” 　　方斗内心猜测，空自若的飞剑能称为‘仙剑’，不光是他本人有‘剑仙’名号，更多在于，这口飞剑同时炼入‘地煞’‘天罡’。 　　一件法宝，能融炼‘地煞天罡’，如同修行者蜕变到真人境界，已经是更高的层次了。 　　这小小的碎片一角，便能窥探出，当年空自若的本领。 　　遥想当年在京城，方斗对空自若的认知，除了传授白金吐息外，便是远远见到他斩伤仙人、卸掉天河之水的壮阔景象。 　　但是当年，方斗也才区区术士，对那份强大，没有清晰的认知。 　　此刻，已经是法师剑修，才领略到，小小一片碎片中，便藏着迫退八大鬼王的伟力。 　　“若有一天，能有如此伟力，岂不是仙人在世？” 　　方斗心头感慨不已，一不留神，不少人悄然走到身边。 　　“雪顶少主，请问你身后的剑仙，什么时候能降临？” 　　发问的人满怀希望，这是他们掏出升天唯一的依靠。 　　三大剑仙杳无音讯，唯一能击退八大鬼王、拯救蜀地的，只剩下方斗身后的‘剑仙’了。 　　“佘老，你们劝劝雪顶少主！” 　　竟有人，将主意打到佘御冲三老这边。 　　佘御冲三人苦笑，要是能劝得动，他们早就开口了。 　　这一点，方斗连他们都瞒着，明摆着不想让他们知道。 　　方斗也很是无奈，空自若虽然还活着，但眼下这局面，肯定不能‘诈尸’过来。 　　毕竟，在蜀中这些日子，他也听说空自若和蜀地剑仙的恩怨。 　　空自若是镇国剑仙，全天下都对他崇敬有加，唯独是蜀地之人对他不加颜色。 　　“稍安勿躁，剑仙们自有安排！” 　　方斗硬着头皮，目光略大幽怨，看向钧天锋三人方向。 　　这也太过分，蜀地乃至天下的存亡，不该是三大剑仙负责吗，怎么都压到我身上？ 　　天地良心，我方斗跑龙套，加戏加着，都快变成主角了。 　　半空中八大鬼王，陷入僵持当中，谁也不肯当出头鸟。 　　毕竟，先前鳄龙鬼王的前车之鉴，众人都看在眼里。 　　堂堂鬼王至尊，岂可轻易犯险，最理想的状态，应该是同伴送死，自己坐享其成。 　　个个都想捡便宜，都不肯吃亏，一时间形成困境。 　　“咳咳咳！” 　　一声苍老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是宗河鬼尊！ 　　“别找了，我们远在万里之外，借着鬼王令的联系，来提醒你们！” 　　“下方的小辈，实则在虚张声势，刚才那波爆发，已经是回光返照！” 　　“你们随便哪个出面，一根手指头都能戳倒他！” 　　“不要中了他的缓兵之计，现在即刻出手，必胜无疑！” 　　“继续拖延下去，必将夜长梦多！” 　　“言尽于此，你们自己选择！” 　　话音刚落，几个鬼王不约而同，从体内抽出丝丝烙印，用本命鬼火烧成虚无。 　　至此，鬼王令的残留，彻底被拔除干净。 　　鬼王心思谲诈，怎么肯相信鬼尊的蛊惑，第一反应，便是斩断鬼王令的残余联系。 第五百三十六章 绝境 　　但是，宗河鬼尊的话，终究还是起了作用。 　　“要不，试试看！” 　　八位鬼王，目光聚集在方斗身上，将他底细摸了个遍。 　　方斗的真实境界，也才法师初期，纵然有精妙剑法、剑阵相助，自身的力量还是太过浅薄。 　　卷入鬼王层次的交战，便已经非常吃力，甚至要动用仙剑碎片，方能勉强自保。 　　外人都以为，方斗爆发剑仙之力，横扫八大鬼王，实际上，他已经难以为继了。 　　这块碎片的由来，乃是镇国剑仙空自若，对抗天上仙人时，灌注一生修为，中途折断而成。 　　因此，碎片中残存空自若的力量，但没有主人补充，用一次少一次。 　　刚才内部力量一阵爆发，带走八只鬼手，已经算是极致的燃烧。 　　方斗心中实在没底，若是再来一两次攻击，只怕眼前的局面再也维持不住。 　　“可恶的鬼尊！” 　　方斗内心叫骂起来，这些鬼王非我族类，企图灭顶蜀中百姓，这倒也正常，但鬼修们毕竟还是活人，为何要残害生灵？ 　　“若有一天，我成就真人，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邙山，打杀你们这些鬼尊！” 　　方斗心头发狠，但对眼下困局，终究无济于事。 　　他自身的颓势，已经再也掩盖不住。 　　八大鬼王有目共睹，从刚才出手后，方斗就站在原地，不见任何乘胜追击的动作，这很不正常。 　　按照正常逻辑，方斗若手握强大力量，就该痛打落水狗，将鬼王们逐一灭杀，彻底消弭酆都山的祸事。 　　但是，方斗并没有动作！ 　　只有一个解释，宗河鬼尊所说不假，他的力量已经所剩不多了。 　　鬼王们对视着，用目光交流，催促对方出手，自己却不愿意做出头鸟。 　　过了许久，终于有一头鬼王安耐不住。 　　“你们都婆婆妈妈，看我去试试！” 　　说罢，这头鬼王从云头掉落，化作一团浓浓的黑烟，当场在碧蓝天空划出浓墨重彩的几笔。 　　鬼王全力出手的威势，顿时将下方众多剑修们，逼迫得呼吸困难。 　　“雪顶少主！” 　　包括钧天锋在内，都知道面对如此威势，自身无能为力，只能寄托在方斗身上。 　　方斗心头苦笑，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发生了。 　　还真有愣头青，抢先出来送死，这样一来，仙剑碎片的威慑力即将破灭。 　　碎片内残存的力量，最多将一头鬼王打成重伤，先前完全是梦这一张虎皮，以此震慑众鬼王。 　　从这头鬼王出阵起，方斗就感觉大祸临头了。 　　呼啦啦！ 　　其余七位鬼王的目光，都汇聚在方斗身上，确切来说，是他手中托起的仙剑碎片。 　　出阵的鬼王，行迹浓黑如墨，夹杂着足以令日月乌光的黑暗，对着方斗当头罩落。 　　他出手很有分寸，或许是忌惮仙剑碎片，本体藏在高空，却将周身力量远远打出，企图逼迫方斗出手。 　　方斗猛地睁开双眼，手中仙剑碎片脱手而出，一道流星般划过天空。 　　鬼王打出的滚滚黑烟，被流星当场切成两截，下一刻，他本体发出一声痛呼声，“哎呀！” 　　眨眼间，雨过天晴。 　　这头鬼王重新回归阵营，周身黑烟消散九成，只剩下薄薄一层，但他肆意大笑着，“我没死！” 　　其他七位鬼王，也都跟着狂笑起来。 　　终于试出来了，对方手中的剑仙之力，已经近乎枯竭。 　　连一头鬼王都只能重伤，无法斩杀，可见已经不足为虑。 　　“这小子，归我了！” 　　蒲头鬼王深恨方斗，见他手中底牌用光，当即化作一阵阴风，对着方斗头顶扑落。 　　此刻，方斗手中的仙剑碎片，光芒耗尽，化作凡铁模样，再也无法飞起伤敌。 　　“快退！” 　　钧天锋等人，看得目瞪欲裂，若是被阴风扑中，方斗必死无疑。 　　鬼王级别的攻击，别说他们，就算是三大剑派的长辈们，也是无法抵挡，眼睁睁被吸干血肉而亡。 　　但是，方斗身历其境，却知道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鬼王出手，已经将四周空间封死，不给方斗留下半点生路。 　　轰！ 　　蒲头鬼王落下时，猛地被一道黑水打开，阴风旋转几十圈，方才稳定住身形。 　　“黑池，你捣什么乱？” 　　见到插手的竟是黑池鬼王，蒲头鬼王大声呵斥，若非对方插手，自己已经将方斗吃进肚中。 　　黑池鬼王收回触手，振振有词道，“刚才我也出手了，这份美味佳肴，你可不能独吞！” 　　“凭什么？” 　　蒲头鬼王下意识拒绝，在他眼中，方斗已成盘中餐，决不允许其他鬼王分润半点。 　　“你这是活腻歪了！” 　　两头鬼王虎视眈眈，往常在冥府时，为了脚掌大的土地，都能发动延绵上百年的征战，此刻为了美味的猎物，自然要争上一争。 　　“都别抢，这人是我的！” 　　先前试探的鬼王，此刻身上黑烟恢复少许，如同一条长长烟囱，横插到两头鬼王中间。 　　他站稳脚跟，拍着胸口，“是我戳破他的虎皮，我才是首功，这头猎物应该是我的！” 　　“你们两个废物，谁也不许抢！” 　　这下好了，三方开始争抢起来。 　　其余围观的鬼王们，目光闪烁，并无劝和的意思，反而各自盘算心思，该以什么借口，参与瓜分方斗的盛宴中。 　　不少剑修们窃窃私语，“雪顶少主，貌似还挺抢手！” 　　方斗听了苦笑，被人当成美味佳肴，这难道值得炫耀吗？ 　　但是，站在他的立场，巴不得八位鬼王谈不拢，甚至大打出手，最好同归于尽，一切就美妙了。 　　可现实哪有这么理想！ 　　八头鬼王对峙片刻，始终没有动手。 　　过了片刻，蒲头鬼王率先松口，“我毕竟处理最多，最美味的肝脏是我的！” 　　黑池鬼王跟着后面，“我要吃脑花和骨髓！” 　　“我要人筋、人皮，爽滑有嚼头！” 　　“那我要……” 　　眨眼间，鬼王们达成默契，将方斗全身瓜分了，听得众人义愤填膺。 　　末了，还有一头鬼王很是讲究，指着方斗说道，“千万别宰杀放血，生吃最有滋味！” 　　“对极，我也好这口！” 第五百三十七章 绝处逢生 　　“混账！” 　　钧天锋怒极，手持飞剑，站在方斗身旁。 　　他浑然不惧，抬头望着鬼王们，“你们这些龌龊鬼物，休想折辱我堂堂剑仙，今日死则死耳，我钧天锋和雪顶少主同心！” 　　“还有我米长顾！” 　　凌霄弟子们争先恐后，纷纷响应钧天锋。 　　“还有我！” 　　“休要忘了青城少渔翁！” 　　“……” 　　帝子剑和少渔翁，也带着同门加入其中。 　　慷慨激昂的悲壮之气，顿时弥漫开来。 　　众多中小流派的剑修们，心知今日难以幸免，今后蜀地当中，必将被群鬼占据，生灵涂炭。 　　今日，剑修全军覆没，纵然是身死，也不能丢了精神。 　　于是，越来越多的剑修们，站到方斗背后。 　　“小鬼们，别小看了爷爷们！” 　　半空中的老牌剑修们，目光对视几眼，也最终下定决心，要和下方的晚辈们，一同慷慨赴死。 　　少数几人知道，三大剑仙早已游历云上，寻找天罡炼剑，纵然酆都山杀得血流成河，也惊动不了他们。 　　今日之败，再无半个援手了！ 　　甚至于，先前方斗爆发的剑仙之力，也反复是昙花一现。 　　一些长辈猜出，方斗大概得了某位剑修的遗物，并未得到传承，否则也不会难以为继。 　　“这样也好，不成功则成仁而已！” 　　一道道剑光落下，长辈们同样落到地上，拍拍晚辈肩膀，安慰道，“你们已经做得很好！” 　　“现在，让我们一同赴死！” 　　八大鬼王见状，或阴笑、或狂笑，已然见到蜀中尽归手中。 　　“哈哈，今日双喜临门呐！” 　　“何为‘双喜’？” 　　“第一么，有了这么多送上门的血食，你我刚出冥府，就能饱餐一顿，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第二，今日过后，蜀中剑修一扫而空，这天府之国，就是咱们在地上奠定基业的鬼国领土啦！” 　　“哈哈，果真是双喜临门！” 　　鬼王们狂笑不已，已然将方斗等人，当成俎上鱼肉。 　　众多剑修当中，或者表情悲壮、视死如归，或者面带愤慨、骂不绝口，也有面色苍白、神情哀伤的。 　　唯独是方斗神色如常，没有半点异常，仿佛就像是置身事外。 　　“今天，我死不了，蜀中剑修亡不了，甚至连蜀地的百姓，也将安然无恙！” 　　他说出这句话时，尽管语气平静，却带着强大的信心。 　　一片死寂的人群中，这句话显得格外清晰，一字不落传入众人耳中，连八大鬼王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被吓疯了么？” 　　蒲头鬼王笑着摇头，“千万别疯，疯子的肉涩口，很不好吃！” 　　“不，我已经看到了未来！” 　　方斗猛地张开双眼，瞳孔化作阴阳二色，两条小鱼旋转着追逐。 　　他的目光刺头浓密的乌云，越过数十万公里外，只冲上九霄云外。 　　三颗耀眼的光团，以流星坠地的速度，朝着蜀地方向进发，目的地正是众人脚下的酆都山。 　　“来了！” 　　方斗感受到，光团中的力量，与空自若的剑仙之力，处于同等水平，那还能不明白，这是蜀中三大剑仙回援了！ 　　“不好，快走！” 　　蜀地之外，五位鬼尊率先感应到，从天而降的恐怖气息。 　　在此之外，他们自视甚高，认为纵然单打独斗比不过任何一位蜀中剑仙，但联起手来，也不怕他们。 　　但现在，仅仅感受到一丝丝外泄的力量，心中便生出脱力般的畏惧感。 　　如果不逃走，我将会死！ 　　五位鬼尊，心头同时升起这个念头，无一例外。 　　他们这才发现，传闻中的三大剑仙，比传说中更加恐怖。 　　也终于醒悟到，为何前段时间，他们在蜀中兴风作浪，甚至推波助澜，帮助冥府攻破剑仙封印，却没有半点反噬！ 　　唯一的解释就是，剑仙和他们层次相差太远，根本懒得理会。 　　所谓的五大鬼尊，根本不被放在眼中。 　　“快走！” 　　宗河鬼尊等人刚刚迈步，就见到空中有三团灼热的光团落下，仿佛是星辰降临人间。 　　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双方的距离已经堪称危险。 　　但是，剑仙们下落的目标，乃是蜀中酆都山，并未鬼尊所处的蜀道之外。 　　于是，从三个光团上，分别升起一道流光，朝着他们方向飞来。 　　“逃！” 　　宗河鬼尊满头大汗，朝着脚下一指，黄土顿时化作滔滔河流。 　　“冥河血遁！” 　　涉川鬼尊身躯被两种光芒笼罩，神情空灵念叨，“忘川不返遁！” 　　其他三位鬼尊，也都施展压箱底的遁法，企图借助阴阳运转的秘诀，发挥出足以逃脱升天的速度。 　　但是，剑仙的手段，岂是这么轻易能抹去？ 　　纵然是坠地途中，信手打出的一招攻击，也必然是不见血便无法消亡的飞剑秘法。 　　嗖嗖！ 　　三道流光，各自命中三人。 　　光芒散去后，只剩下两道遁光还残留。 　　宗河鬼尊、还婴鬼尊二人，猛地停下遁术，却见到三位同伴，早已横尸当地，脸上还残留着惊愕神情。 　　三大剑仙，信手一击，便杀了三位鬼尊。 　　宗河鬼尊二人，心中惊魂未定，因为他们猜到，自己还活着，并非是遁术快、实力强，而是运气好。 　　其他三位鬼尊，有的比他们遁术更高明、实力更强，但仍旧被灭杀了。 　　也就是说，剑仙出动的三下攻击，目的只是为了杀三人泄愤。 　　他们二人得以幸存，只是运气好，没被选中。 　　宗河鬼尊呆愣原地，热泪滚滚落下，“太屈辱了！” 　　“别伤心，至少你我还活着！” 　　还婴鬼尊惊魂未定，安慰宗河鬼尊。 　　“趁现在，快走吧！” 　　两位残存的鬼尊都知道，刚才剑仙只是随手攻击，根本目的还是酆都山中。 　　经历此事，他们都以知道，冲出冥府的八大鬼王，怕是都要灭绝了。 　　宗河鬼尊心中，不仅没有计划失败的沮丧，反而心头一阵幸灾乐祸。 　　“叫你们炼去鬼王令的烙印！” 　　“这下好了，就算我们想要示警，也是没回了！” 　　鬼王令的联系还在，他们就能提醒鬼王，趁早撤回冥府，还能逃得一条性命。 　　这下好了，八大鬼王在不知情的状态下，将迎接三位怒气满满的杀星九天归来。 第五百三十八章 终至 　　“听说你们活人，最喜欢赌博，这不好！” 　　蒲头鬼王盯着方斗，摇了摇头。 　　“你不想死，这是人之常情，错就不该说假话，勾起虚假的希望！” 　　他点了点头，“不如你我打个赌，今日我能否吃到你的肝脏！” 　　“不能！” 　　方斗斩钉截铁说道。 　　他说完看向天空，心中开始默数，“十、九……” 　　“你倒是自信！” 　　蒲头鬼王一声怒喝，“你给我专心些，死到临头，还敢分心！” 　　这时候，四周的剑修们，纷纷出言怒骂。 　　“龌龊鬼物，跳梁小丑，敢辱我蜀山剑修，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剑修面临死亡，仍旧骄傲不已。 　　一头鬼王看不惯，怒斥道，“今日，我将你们蜀中剑修，尽数屠戮吞吃，看你们还敢嘴硬！” 　　有三大剑派的弟子，威胁道，“一旦我家剑仙归来，必将杀穿你们冥府，区区鬼王，也将烟消云散！” 　　“哈哈，你们的剑仙，就是缩头乌龟，现在还不敢露面！” 　　这头鬼王双手叉腰，仰天长啸，“我站在这里，大声念出他们的名字，你倒是看看，他们胆敢现身吗？” 　　方斗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怜悯，大哥，你们听过求锤得锤的故事吗？ 　　“凌霄剑仙，万古，你敢现身吗？” 　　“白帝剑仙、金召，你敢现身吗？” 　　“青城剑仙，渔翁，你敢现身吗？” 　　说罢，这头鬼王长笑三声，随即咚咚咚。 　　头顶坠落三个光团，灰尘四溅，如波浪般席卷在场众人。 　　“咳咳咳！” 　　尘埃落定后，光团散去，走出三人。 　　当头一人，身穿天青儒袍，目光深邃若星辰，他看向这头鬼王，“在下万古，你刚才叫我？” 　　鬼王神情凝固，如同变成木偶一般，全身僵硬。 　　第二位身穿金边白袍，气质尊贵如皇室贵，微微抬起下巴，“在下金召，何事？” 　　第三人身穿道袍，乃是背后负剑的黑须中年道人，朝鬼王行了个稽首礼，“贫道渔翁，有何指教？” 　　不用过多解释，钧天锋等三大天骄，连带着一众同门，见到三人的时候，死志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狂喜和希望。 　　接下来，他们接二连三，跪拜在地上，“恭迎师尊归来！” 　　方斗惊讶看去，这三人原来就是蜀中三大剑仙。 　　他这边观察三大剑仙，却冷不丁，被三人目光一扫而过，像是被做个‘X光’，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三位剑仙彼此对视，确认无误，空自若残存的气息，就在方斗身上。 　　然后，他们将目光挪开，此事留待以后。 　　这次从九天返回，甚至还放走一条来之不易的罡气，心中愤愤之气难平，必须要祭一祭飞剑。 　　双足落地后，剑仙们立刻感应到，自己留下的封印已然告破。 　　甚至于，他们捕捉空气中残留信息，还能将封印好破的元凶，追溯到鬼王，和另外几股气息身上。 　　巧得很，另外几股气息，先前落地途中，已然在蜀道之外感应中。 　　当时，三大剑仙便感应到，五大鬼尊居心叵测，在外窥探蜀中虚实，各自出手攻击一下。 　　此举为了震慑，而非斩尽杀绝。 　　现在才发现，下手轻了，就该多出手一次，将其全数屠戮干净。 　　但是，眼下还有正事儿！ 　　一瞬间，万古、金召和渔翁，三双目光落到刚才狂言的鬼王身上。 　　这头鬼王壮着胆子，叫嚣道，“你们就是三大剑仙，我看不过如此！” 　　“我们这儿八大鬼王齐聚，倒要试试你们的能耐！” 　　万古朝两位同伴拱拱手，“交给我了！” 　　下一刻，他对着鬼王摊摊手指，随即把手缩回袖口。 　　“哼，虚张声势！” 　　鬼王一声冷哼，猛地感应到，头顶天灵所在，如同被冰锥抵着，寒凉透骨钻入体内。 　　下一刻，他眨了眨眼，等再度睁开时，全身化作虚无。 　　只留下最后念头，“他们怎么不出手？” 　　临了，这头鬼王还在抱怨，为何其他七位鬼王不出手相助。 　　实际上，鬼王们倒是想出手，但来不及啊！ 　　万古当头一剑，快若雷劈，七位鬼王刚察觉，便见到同伴烟消云散。 　　惊恐过后，鬼王们才发现，这和他们想象中不一样。 　　在想象中，三大剑仙是真人境界，和鬼王的层次相同，理论上相差不远。 　　鬼王有八人，纵然单打独斗列又不急，但凭借着数量优势，总还能拼一把。 　　可是，万古刚一出手，便屠鸡宰狗般，杀了这头鬼王，这就太吓人了。 　　剩下的七位鬼王，面色变得非常难看。 　　冥府中有十座鬼城，对应的也有十位鬼王，这是阴间的法则之一。 　　确切来说，鬼王是鬼城的器灵。 　　别看先前剑仙封印破灭，死了两个鬼王，但鬼城不灭，始终会在冥府某个角落复苏，经过漫长岁月，再度孕生出鬼王。 　　但是，新生的鬼王，俨然是全新的存在，和过去不同。 　　冥府中始终有十个鬼王，但鬼王并非永生不死，以鬼城为根据地，不断刷新版本。 　　所以，鬼王反而比活人更加怕死。 　　“各位，如今到了危急关头，再不能各怀心思了，必须合力应对！” 　　蒲头鬼王大声召集同伴，“三大剑仙齐聚，只要灭杀了他们，蜀地将再无敌手，地上鬼国终将成形。” 　　“若仍是一盘散沙，刚才被杀的鬼王，就是你我的前车之鉴！” 　　“地上鬼国，听起来，倒是一番宏图霸业！” 　　万古、金召和渔翁三人，对视几眼，丝毫不见动怒。 　　他们目光冷漠，坐视鬼王们开始联手。 　　随着心态变化，七位鬼王头顶的气势，开始聚合起来。 　　先前，尽管鬼王们并肩而立，但彼此心不齐，气息散乱，完全就是泾渭分明的八股。 　　但，死了个鬼王后，剩下的七位鬼王，认识到各自为战，终将被灭杀的危局，开始放弃成见，彼此联合起来。 　　于是乎，在众人观察中，七位鬼王的气息，开始逐渐融合起来，变得更加凝聚强大。 　　从庞大的体量来说，鬼王一方已经压过三大剑仙，开始占据优势。 　　七鬼王，对战三大剑仙，必将又是一场恶战！ 第五百三十九章 鬼王城 　　七大鬼王将气势凝成一股，四周云层翻滚，环绕成密不透风的防御。 　　如此严阵以待，显然极为忌惮三大剑仙。 　　任何一尊鬼王，在冥府中足以呼风唤雨，此刻来到阳世人间，纵然有所削弱，但真人层次的修为还在。 　　七位鬼王联手，不止是简单的加法，而是成倍数上涨。 　　“剑仙，你们无德无能，占据蜀地多年，引发天妒！” 　　“时移世易，现在也到了交出地位的时候了！” 　　“蜀地，从今往后，便是我们的地上鬼国！” 　　“哈哈！” 　　力壮鬼胆，七位鬼王联手，这才发现，彼此力量汇聚互通，竟然超出自身想象。 　　原来，鬼王的本源，乃是冥府鬼城的器灵。 　　冥府十大鬼城，分布各角落，彼此存在某种玄妙联系。 　　以往，鬼王们互相征战，从未有过联手，但眼下面对强敌，前所未有联手，发现威力强得超出想象。 　　“糟糕，这些鬼物竟如此厉害！” 　　三大剑派的老牌剑修们，虽然境界比不上剑仙，但多年修炼积累的经验和眼光，却能看出鬼王联手的威势。 　　这些鬼王彼此之间，存在某种联系，联手而成的威力，一下暴涨几十倍。 　　在众人眼前，鬼物身前黑云翻滚，连成一条漆黑森严的长城，蜿蜒起伏、坚不可摧。 　　任何一位剑修见了，也是心生无力之感，飞剑绝对无功而返。 　　“只可惜，鳄龙他们死的早了！” 　　气味鬼王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威能，惊喜之余，更加惋惜。 　　须知，冥府中有十座鬼城，若十位鬼王联手，威力比现在还要更强许多，诛杀三大剑仙轻而易举。 　　“纵然如此，也足够了！” 　　蒲头鬼王心头，升起强烈自信，前一刻，还无比强大、令他们畏惧的剑仙，已经可以有一战之力。 　　“剑仙！哼！” 　　出乎意料，三位剑仙目光冷漠，神情带着讥讽，似乎再看小丑卖弄身段。 　　“还是我先！” 　　凌霄剑仙再度踏步，想要出手，却被两条胳膊拦在面前。 　　“你抢着出手，莫非上瘾了？” 　　白帝剑仙抢先窜出，“这回该我了！” 　　少渔翁瞪大双眼，说好一起的，怎么你失言了？ 　　于是乎，白帝剑仙出手，冲向七位鬼王结成鬼气城墙的方向。 　　三大剑派的晚辈们，连同其他中小流派的剑修，见到剑仙们如同老顽童般，均有种三观崩坏的感觉。 　　但是，白帝剑仙一人冲阵，令众人内心悬空，越发紧张。 　　若是白帝剑仙，对付任何一位鬼王，那么众人毫无悬念，都相信他能摧枯拉朽，一击灭杀。 　　但是，七位鬼王联手的威势，众人有目共睹，简直是有种天地崩坏而唯我独存的气势。 　　别的不说，光是在黑云当中，隐约若现的漫长城墙，便足以挡住飞剑的轰击。 　　“蚕丛授丝！” 　　白帝剑仙一抬手，正是绝杀剑招，来自蜀中古帝的功绩，千古流传下来，被他练成剑招。 　　空中无数透明的丝线，编制成巨大的蜂群，开始轰击鬼王身前的乌黑城墙。 　　方斗见到这一幕，心头猛地跳动，此招他可以学啊！ 　　“蚕丛授丝！” 　　相传，此人乃是蜀中第一位古帝，传授蚕桑给蜀民，从此奠定蜀中丝绸纺织业繁荣的根基。 　　蜀中百姓均感念恩情，对他焚香膜拜，一直流传到今天。 　　正因如此，白帝剑仙的第一招，便是‘蚕丛授丝’。 　　这招剑招，刚才白帝城的某位长辈曾用过，方斗也曾惊鸿一瞥，但感悟并不深。 　　如今，见到白帝剑仙亲手使出，方才发觉，那位长辈并未体悟到此招精髓。 　　蚕丛授丝，乃是恩养百姓的至仁慈之心，而非高高在上的帝王心术。 　　白帝城的剑修们，都是出身贵胄，换句话说，就是不接地气，怎能感悟此招的精髓。 　　甚至连帝子剑，也未能参悟此招。 　　相反，方斗得天独厚，一眼看出‘蚕丛授丝’的诀窍。 　　再加上，他修炼‘裁缝剑法’，对此道更是精通。 　　“嗯！” 　　方斗心头感悟，如同堤坝开闸，继续多时的洪流，瞬间喷薄而出，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其他人尚未察觉，帝子剑感应到熟悉气息，忍不住看向方斗，发现他身体颤抖的频率，竟是隐约呼应不远处白帝剑仙出手。 　　“怎么可能？” 　　帝子剑内心，刮起剧烈风暴，“难道，他是恩师的某个暗中弟子？” 　　蚕丛授丝，这一招的精髓，在方斗身上体现。 　　帝子剑忍不住想歪了，结合先前爆发的剑仙之力，开始将方斗当成和他争宠的同门了。 　　方斗这边，掌心一团丝线，缓缓成型。 　　这团丝线看似柔弱，实则坚韧非常，稍微弹动，便能发出锋利的割裂力量。 　　“厉害！” 　　方斗凝视着，感应到这招剑法，若是全力施展，必定变化无穷，威力非常。 　　“这就是剑仙的手段？” 　　随即，他醒悟到，现在可不是时候，匆忙将这段丝线散去。 　　与此同时，白帝剑仙出手的剑招，已经全力轰在城墙上。 　　轰隆隆！ 　　七大鬼王气势铸成的城墙，被无数丝线编制，化作的巨大云层轰击，来回摇晃几声，但最终仍旧站稳了。 　　这番交手，白帝剑仙无功而返。 　　“诸位，我等七位联手，在阳世铸成这座城墙，能令剑仙折戟！” 　　“不如取名为‘鬼王城’，如何？” 　　听了这句话，七位鬼王连连点头，“不错！” 　　脚步声响起，凌霄剑仙和青城剑仙二人，已然走到近前，上下打量这座城墙。 　　鬼王城，并非虚设。 　　这座阳世的鬼城，乃是七大鬼王全力构造而成，沾染了他们真形潜藏的鬼城玄妙。 　　可以说，这座鬼王城，汇聚了七大鬼城的精髓。 　　难怪，白帝剑仙全力一招，无法攻破！ 　　凌霄剑仙、青城剑仙，和白帝剑仙并肩站立，似乎看出鬼王城的厉害之处。 　　“联手？” 　　三人不约而同点头，白帝剑仙若有所思道，“若能采集紫金天罡，将其炼入飞剑中，我一人就能攻破这鬼王城！” 　　只可惜，时间不允许，三大剑仙别无选择，现在就要攻破鬼王城，杀退七大鬼王。 第五百四十章 摧枯拉朽 　　凌霄剑仙万古，仙剑‘羽毛’，带着‘轻’和‘重’两种气势，升起半空。 　　这口飞剑形如羽毛，蕴含山岳之凝重，高高升起半空，伺机攻击。 　　白帝剑仙金召，仙剑‘玺印’，方方正正，蕴含光明，气息足以令四方臣服。 　　青城剑仙渔翁，仙剑‘钩沉’，似乎能勾连世间万物。 　　三口仙剑亮出，整个蜀地陷入安宁，再无半点末日景象。 　　方斗这才知道，镇压蜀地气运的，正是这三口仙剑。 　　尤其是青城剑仙的‘钩沉’，竟和‘离合之道’有几分近似，这让方斗多看了几眼。 　　‘仙剑’，不同于一般飞剑，乃是采集天罡、地煞，炼合为一。 　　仙剑的光明，如同天上烈日明月，令地上众生望尘莫及。 　　甚至有些剑修，崇敬望着仙剑，忍不住半跪于地，对其顶礼膜拜。 　　“将来，我也要有一口自己的仙剑！” 　　要知道，剑仙和仙剑，二者本为一体，缺了哪一样都不行。 　　另一边，七大鬼王的鬼王城，遭受三口仙剑的光芒照射，刹那间阵阵黑烟升起。 　　仅凭仙剑光芒，城墙表面就被削弱一层，无数冤魂烟消云散。 　　“不好！” 　　鬼王们惊慌起来，传说中的仙剑，竟是如此厉害。 　　原来，唯有三大剑仙，取出仙剑的瞬间，才是全力出手的完全体。 　　“出剑！” 　　仙剑‘玺印’，凌空施展几招，分别是‘柏灌迁徙、鱼凫定制、望帝杜鹃、开明治水’，都是来自蜀地古帝的传说。 　　顷刻间，剑光凝聚成历史洪流，带着蜀地厚重的人文光彩，朝鬼王城轰击而来。 　　仙剑‘羽毛’，则是凌空盘旋，变成一面巨大的剑轮，旋转着往鬼王城的方向，缓缓推出巨大光柱，不间断命中城墙。 　　仙剑‘钩沉’，则是粘住鬼王城的根脚，用力往上猛地提起。 　　一时间，三口仙剑同时命中鬼王城，施展力量全力攻击。 　　七位鬼王，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透过厚重的城墙，作用在他们身上。 　　巨大的风暴，朝着四面八方拉扯，将鬼王的身躯，扭曲成各种形状。 　　鬼王们或者化身阴风、黑水，不断抵消狂暴的力量。 　　幸运的是，鬼王城挡在面前，还能抵挡大部分仙剑带来的杀伤力。 　　“太可惜了，缺了三位鬼王，否则现在，我们早就赢了！” 　　越是回忆，鬼王们越发懊恼，十大鬼王组成的鬼王城，才是完全体，威力比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可惜，他们醒悟太晚了。 　　三口剑仙的力量，打得城墙黑烟四起，鬼王们更是疲于应付。 　　“动用真形！” 　　蒲头鬼王猛地开口，引起周围鬼王反对。 　　“这里是阳世，真形若是被毁，我们必死无疑！” 　　“对方已经使出仙剑，我们不用真形，同样死路一条！” 　　飞剑是剑修性命相交的本源，一向有‘剑在人在、剑王韧亡’的说法，某种程度上，仙剑对剑仙的重要性，不啻于鬼王的真形。 　　鬼王们起初不想拼命，但见到三口仙剑齐出的威力，经过蒲头鬼王蛊惑，心中想法开始变了。 　　“好，动用真形，一战定胜负！” 　　话音刚落，从鬼王城后，升起无数黑烟。 　　鬼王们终究谨慎，放出真形时，同时施展幻术，混淆真形所在，漫天都是杂乱的幻影。 　　真形开始融合，翻出波浪般黑光。 　　黑光当中，冉冉升起一座真正的城池。 　　若是有冥府的恶鬼在此，就能看出这座城池，融合了蒲头鬼王等所属鬼城的精髓，任何细节都能在在此找到。 　　毫不夸张的说，这座城池，才是真正的‘鬼王城’。 　　这一刻，七大鬼王拼命，将真形遁出，融合成真正的‘鬼王城’。 　　阴风围绕着城池四周环绕，蜀地个角落，无数孤魂野鬼感应到存在，拼命往酆都山方向涌来。 　　甚至于，深山野林中，数不清的老鬼，也都放弃藏身之处，魔怔一般急切要进入鬼王城。 　　“此乃地上鬼国的起源！” 　　七大鬼王心头，同时升起明悟，彼此对视着，露出开怀大笑。 　　这一刻起，地上鬼国的蓝图，开始缓缓展开。 　　“不好！” 　　与此同时，三大剑派的老牌剑修们，本将飞剑放在周围悬浮半空，此刻受到鬼王城影响，隐约有了崩溃的征兆。 　　甚至于，在鬼王城黑光压制下，三口剑仙的光芒，被一寸寸压缩，轨迹也开始滞涩起来。 　　“回来！” 　　凌霄、白帝和青城三位剑仙，对着远处飞剑一指，顷刻间飞剑嗖嗖返回。 　　鬼王们见状，更是气焰嚣张，认为是自己逼退了仙剑，令三大剑仙也束手无策。 　　“从今日起，蜀中再无剑仙传说！” 　　蒲头鬼王一招手，鬼王城缓缓升起，对着三大剑仙的方向碾压落下，显然是要斩尽杀绝。 　　“被轻视啦！” 　　凌霄剑仙笑着摇摇头，仙剑在掌心悬浮，化作一枚金属羽毛，四周漂浮如梦似幻的绒毛。 　　其他两位剑仙，各自将仙剑掌握住，暗自酝酿绝招。 　　“钩沉！” 　　渔翁率先出手，仙剑化作巨大圆环，对着鬼王城罩落。 　　轰隆隆，正在缓缓往下碾压的鬼王城，陡然失去平衡，像是被无数章鱼缠住，侧着朝另一边下沉。 　　“玺印！” 　　白帝剑仙的仙剑，化作四四方方的印章，如山岳般巨大，对着鬼王城内部砸落。 　　“羽毛！” 　　哗啦啦，云层裂开，下了一场光雨。 　　阴沉沉的鬼王城中，无数纷飞的羽毛，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顷刻间充斥四方。 　　七大鬼王面对这波爆发，惊骇无比，正要合力将其击退。 　　可是，来不及了！ 　　下一个瞬间，三口仙剑的光芒，已然将鬼王城摧枯拉朽，当场砸成废墟。 　　七团真形飞出，被搅碎了四团，只剩下三团得以逃生，钻入鬼都同道，回归冥府当中。 　　剩下零星散步的鬼物们，失了鬼王的支撑，已经不成气候。 　　旁观的剑修们，甚至来不及反应，这场声势浩大的异变，已经落下帷幕了。 　　剑仙出手，一锤定音，摧枯拉朽一般，将鬼王们挫败。 　　原本冥府中十位鬼王，如今只剩下老弱病残三头，再也无法危害蜀地安慰。 　　所谓的‘地上鬼国’，完全成了笑话。 第五百四十一章 战后论功 　　“钧天锋，你们去扫荡残余！” 　　凌霄剑仙一声令下，其他两位剑仙也无异议 　　于是乎，三大剑派的弟子们，率领中小流派的剑修们，开始扫荡酆都山各处。 　　鬼王们逃回冥府，但还有许多鬼物来不及撤走，仍然滞留在人间，需要剿灭之。 　　“嗯，雪顶少主留下！” 　　方斗微微一惊，抬头看向对方。 　　片刻过后，其余剑修都已离开，只剩下三大剑派的老牌剑修们，跟在三大剑仙身后。 　　“雪顶少主，方斗？” 　　方斗双手拱起，“拜见三位剑仙！” 　　“听闻这次斩鬼大祭，你居功甚伟？” 　　方斗内心苦笑，相比你们三位，我那点可怜的功劳，简直不值一提。 　　“略有微功，谈不上居功甚伟！” 　　方斗刚谦虚几句，就听到白帝剑仙当头问道，“你身后的，是那一尊剑仙？” 　　“咳咳，是这样的，我们原本游历云上，是你爆发剑仙之力，方才惊动我们回返！” 　　凌霄剑仙解释着，问道，“世间剑仙有数，我们大多认识，倒是你背后这位，我们始终猜不透！” 　　方斗心头敲鼓，这才是正题啊！ 　　对方肯定看出，剑仙之力，属于空自若，仍要装作不知情，当面询问方斗！ 　　可要小心应付，否则这条命须要交代此处。 　　“此物乃仙剑碎片，来自镇国剑仙空自若！” 　　方斗亮出掌心的碎片，诚实回答，“当年佛诞节，我曾参与其中，意外得到这枚碎片！” 　　“原来如此！” 　　三位剑仙手持碎片，相互传了一圈，确定是空自若的仙剑碎片。 　　“这么说来，你是空自若的传人？” 　　方斗苦笑摇头，“我哪有这福气，这么碎片，是我意外得来的，我和镇国剑仙并无半点关系！” 　　说着，方斗偷偷瞄了眼白帝剑仙。 　　这个小动作，当即引发三位剑仙的注意。 　　“你似乎还有隐瞒？” 　　方斗急忙矢口否认，“绝对没有！” 　　渔翁笑容和蔼，说道，“你是此战大功臣，我们绝不会亏待你，有些小秘密，若是无伤大雅，尽管说来！” 　　方斗又看了眼白帝剑仙，表情带着犹豫和挣扎。 　　凌霄剑仙和青城剑仙，心中了然，朝白帝剑仙说道，“这位小兄弟，若是曾得罪过你，可否一笔勾销？” 　　白帝剑仙没有印象，但性格倨傲的他懒得解释，鼻子冷哼道，“可以！” 　　听到这个答案，方斗松了口气，咬牙说道，“家师名讳，曹洞玄！” 　　“曹……” 　　凌霄剑仙尚未反应过来，渔翁便已明白，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是曹洞玄的弟子！” 　　再看白帝剑仙，对这个名字毫无感觉。 　　“还记得，那个被你击败，最终离开蜀中的剑修吗？” 　　白帝剑仙真不记得，对他来说，曹洞玄只是无数手下败将之一，根本无需记住姓名。 　　反倒是知识渊博的青城剑仙，还记得曹洞玄的来历。 　　经过他一番解释，旁边两位剑仙，终于明白方斗的为难之处。 　　“你这孩子，也把剑仙看得太低！” 　　凌霄剑仙指着方斗，大笑不已。 　　白帝剑仙望着方斗，显得神情古怪，对他来说，早已忘了曹洞玄。 　　至于白帝城的剑修们，为了维护他的尊严，将曹洞穴赶出蜀地，这等私底下的小事儿，也不会告知他本人。 　　“原来如此，你是曹洞玄弟子，一直在蜀地之外长大！” 　　“参加佛诞节，意外得到空自若的仙剑碎片。” 　　“后来，你想要认祖归宗，便托庇雪顶山三老名下，混入蜀地参加斩鬼大祭！” 　　“……” 　　方斗听得连连点头，无形脑补最为致命，压根不用他绞尽脑汁编造身世，眼前的三位剑仙，你一言我一语，已经给他补全了。 　　更重要的是，三大剑仙的版本，没人敢质疑。 　　“这块仙剑碎片，原先残留空自若的残余力量，可惜爆发之后，变得一块无用的躯壳！” 　　凌霄剑仙将碎片还给方斗，“留着吧，今后或许有用！” 　　得知方斗身后没有剑仙，三位剑仙松了口气，同时对方斗的评价，也下降一个等级。 　　如今的方斗，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位天赋出众的晚辈，没有剑仙的光芒笼罩，已经无法令他们动容。 　　“罢了，听闻你创造剑阵，令蜀地剑修减少损失！” 　　“此乃大功一件，再加上蜀道外、酆都山的功劳，应当重重嘉奖！” 　　“你说吧，想要什么？” 　　方斗思索片刻，决定忍痛拒绝，当即说道，“还请白帝剑仙，宽恕家师曹洞玄对您的冒犯之罪！” 　　一言既出，周围老牌剑修们，其中白帝城的部分，神情有些不自在。 　　毕竟，当年参与逼迫曹洞玄的剑修，许多就在他们中间。 　　白帝剑仙一挥手，“这个无需你说，我从来就没放在心上。” 　　说罢，他对白帝城的老牌剑修们下令，“从今往后，你们不可为难此人！” 　　凌霄剑仙哈哈笑道，“好，你可以放心回归雀儿山，接收曹洞玄的基业！” 　　“如此甚好！” 　　方斗点了点头，猛不丁听到，凌霄剑仙对两位同伴发问，“既然他想不出什么奖励，我不妨提个建议！” 　　“西山炼剑池自从上次关闭，已经足有三百年！” 　　“可以奖励方斗，让他使用炼剑池，自行炼剑。” 　　此言一出，周围的老牌剑修们，尽皆哗然。 　　但是，白帝剑仙和青城剑仙，却都接连点头答应。 　　“可以！” 　　老牌剑修们，一副懊恼不及的样子，甚至有人忍不住开口，“这不妥吧！” 　　“有何不妥？” 　　凌霄剑仙一瞪眼，质问道。 　　当即就有凌霄城的剑修，提出疑问，“即便要开放炼剑池，也该是钧天锋他们打头阵，为何要让他先去？” 　　众所周知，炼剑池封闭三百年，第一个开启炼剑之人，得到的收益最大。 　　肥水不流外人田，怎么也不应该让给方斗？ 　　“他们三个，但凡更争气些，炼剑池也不用封闭到今日，方才有开启的机会！” 　　炼剑池上次开启，还是三百年前，乃是白帝剑仙得了一道珍贵的天罡，重新祭炼仙剑。 　　除此以外，再无蜀中剑修，能有资格使用炼剑池。 第五百四十二章 收尾 　　剑修们炼制飞剑，各有法子。 　　或用起高炉焚烧黑炭、或者开山取火、或者贴身温养以灵火锻炼。 　　比方说，先前佘御冲炼制剑器，便是寻找空地，凭空造出火山，以高温的岩浆锻炼飞剑。 　　但是，蜀地当中，公认的炼剑宝地，便是西山炼剑池。 　　原因无他，炼剑池，一直都是剑仙炼制仙剑的所在。 　　从远古流传下来，炼剑池都是专属剑仙使用，期间偶有例外，都是用来赏赐优秀的后起之秀。 　　到了三大剑仙这里，一直没向晚辈开放。 　　三大剑派的老牌剑仙们，本以为钧天锋三人有这个资格，却没想到方斗一个外人，反而抢先得到机会，感情上受不了。 　　尤其是白帝城的剑修们，觉得百般别扭。 　　但是，蜀地中，三大剑仙的意志至高无上，无人能质疑或反对。 　　此事，就此一锤定音。 　　方斗答谢之余，突然想起，蜀地之外，还有无数恶鬼盘亘不去。 　　“启禀三位剑仙，先前我等运转剑阵，将蜀道堵住，蜂拥而至的鬼物还停留在蜀道外，如今应该想法解决了！” 　　剑仙们对视几眼，心想原来如此。 　　他们从云上返回时，不光见到五位鬼尊在外界，更有鬼山鬼海绝望怒吼。 　　眼下鬼节落幕，进入冥府的最佳时机错过，需要再等一年。 　　鬼哭声凄惨无比，令人无不动容。 　　“罢了！” 　　“若任由鬼物在外界肆虐，蜀地外的百姓们必然遭受殃及！” 　　“我等不能只救蜀中百姓，坐视天下百姓不顾！” 　　“现在，即刻施展封印，再度加固同道！” 　　话音刚落，三位剑仙各自伸出一只手掌，缓缓往前推出。 　　三大剑派的老牌剑修们，纷纷往后倒退，生怕影响剑仙施法。 　　方斗远远望去，只见剑仙们，呈现等边三角形，将通往鬼都的入口堵住。 　　“凌霄！” 　　“白帝！” 　　“青城！” 　　“以剑为誓、封印鬼都！” 　　“自今日始、鬼进不出！” 　　从三位剑仙手掌中，分别射出晶莹的剑形印章，在半空对撞，随即融合起来。 　　片刻过后，光芒散去。 　　一道崭新的封印，再度镇压在酆都山核心地带。 　　封印开始作用，镇压鬼都通往冥府的同道。 　　许多冥府中的鬼物，绝望地发现，再也无法通过鬼都进入人间。 　　“剑仙封印，再度被补上了！” 　　冥府当中，侥幸逃过一命的蒲头鬼王，望着头顶鬼都，喃喃自语。 　　偌大的冥府，显得有些空荡荡。 　　虽然，仍有亿万鬼物肆虐，但只剩下三头鬼王健在，其他都已陨落了。 　　“这道封印，有和没有，毫无区别！” 　　蒲头鬼王摇了摇头，目光扫视冥府各处，包括自己在内，只有三座完好鬼城。 　　剩下的七处，鬼王陨落后，只剩下鬼城废墟。 　　等到漫长岁月中，鬼城开始恢复如新，便会重新诞生鬼王。 　　终有一日，十大鬼王将再度齐全。 　　“我等鬼王，只要身处冥府，永世不灭！” 　　“但你们剑修，只要不成为真正仙人，终有一日陨落。” 　　“从现在起，我们蛰伏等待，等到下一次，反攻阳世人间的机会！” 　　蒲头鬼王目光闪烁，逐渐变得坚定，一挥身后披风，就要返回鬼城积蓄力量。 　　突然间，一声佛号响彻四周。 　　原本暴躁的鬼群，随之安宁下来，一头头鬼物收到安抚，变得平静下来。 　　群鬼如海浪般，朝着两边分来，当中空出的通道尽头，一位和尚缓缓走来。 　　“这位施主，可否听听老衲的佛经？” 　　活人？眼前的老和尚，竟是血肉之躯的活人。 　　说来也怪，这些鬼物困在冥府，无香火血食供养，早已饥肠辘辘，见到活物恨不得撕碎吞吃，但是在老和尚身边，反而变得温顺无比。 　　蒲头鬼王此刻重伤衰败，同时也看出蹊跷，便没有出手。 　　“你讲吧，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得天花乱坠吗？” 　　老和尚温和笑了，“天花乱坠，小事一桩！” 　　“慢慢来，我这冥府之中，无日月轮转、无四季变迁，你有大把时间讲那什么经文！” 　　老和尚双手合十，“我佛慈悲，鬼王施主，身怀佛缘呐！” 　　蒲头鬼王不知道，与此同时，其他两位幸存的鬼王面前，也出现了同样的老和尚。 　　冥府当中，再起微澜！ 　　…… 　　地面上，剑仙们补全了封印，这次相比以前，封印更加稳固。 　　更何况，暗中推手的五位鬼尊，已经被剑仙们杀了三个，剩下两个也吓破了胆，此生不敢踏足蜀地之外。 　　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劫，自从三位剑仙回归后，便以陆续拉下帷幕。 　　钧天锋等人，清理了酆都山的鬼物后，又被三道剑仙一道命令，前去打开蜀道，将恶鬼们送入酆都山，通过鬼都送入冥府。 　　当然了，青城剑仙渔翁生性谨慎，叫住佘御冲三人，当面质问方斗来历。 　　佘御冲倒也硬气，尽管畏惧剑仙威势，但还是一口咬死了，方斗出身雪顶山，别无其他来历。 　　还是凌霄剑仙解释，方才解除误会。 　　“好叫你们知晓，我们要带着方斗，前往西山炼剑池，你们且放心，不会为难他！” 　　佘御冲这才明白，原来方斗是‘曹洞玄’弟子的秘密，早已被三大剑仙知晓。 　　但是，他们回想炼剑池三字，越发惊悚起来。 　　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誉，连三位天之骄子，也没有得到过。 　　轰隆隆，少渔翁手持飞剑，对着蜀道斩出。 　　从剑光中，飞出属于青城剑仙的剑意，当即将原本剑阵的封印打开。 　　方斗的离合之道，在青城剑仙的剑意面前，还是太过稚嫩了。 　　蜀道打开后，迫不及待的恶鬼们，一拥而上，往蜀道源源不断涌入。 　　钧天锋深吸口气，招呼身边的同门，“到了毕其功于一役的时候了！” 　　突然间，有弟子低声提醒，“听闻雪顶少主，已经被剑仙们赏赐，有资格使用炼剑池，师兄你怎么想的？” 　　“技不如人，还能怎么想？” 　　帝子剑那边，也有同门在抱屈，“原来方斗是曹洞玄的弟子，师尊这下做错了，说不定喂养出一头白眼狼！” 　　“你什么身份，竟敢质疑师尊！” 　　帝子剑冷冷瞥了他一眼，“别废话，专心做事！” 　　在他们压制下，牢骚渐渐平息下去。 第五百四十三章 炼剑池 　　普天之下，称作‘西山’的地名，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蜀中的西山能成名，原因就在于山上有一座剑池，笼罩在独特的气候环境下，用来炼剑最合适。 　　此山极高，直插云端，因而常年寒冰笼罩。 　　但是，从山底深处，却有一道地火钻出，乃是地心伸出的至阳之火。 　　火气蓄积成池，再加上寒冰覆盖，形成冰火同源的‘炼剑池’。 　　得天独厚的环境，造成了第一无二的‘炼剑池’。 　　从远古时代，炼剑池便是炼制仙剑的宝地，被剑仙们垄断了。 　　能在炼剑池‘沐浴’的，都是天下闻名的仙剑，比方说‘羽毛’，‘玺印’和‘勾陈’。 　　甚至，镇国剑仙空自若的仙剑，同样出自炼剑池。 　　这一点，还是方斗靠近西山，通过仙剑碎片的感应，察觉到异常。 　　三大剑仙和其他老牌剑修，带着方斗一路赶来西山，兑现奖励的承诺。 　　坐落在方斗面前，就是一座光秃秃的荒山。 　　山上有炼剑池冰火同源，更有历代炼剑留下的残余剑气，堪称是地狱般险恶，寸草不生。 　　方斗眯着双眼，见到山顶红蓝二色闪烁，围绕成一圈圈光晕。 　　“到地方了！” 　　“上山炼剑，首重心诚！” 　　凌霄、白帝和青城三位剑仙，找方斗一指山顶，“自己上去，我们守在山脚，等候你功成而归！” 　　方斗朝三人拱手行礼，“多谢！” 　　说罢，转身往山上飞掠而过。 　　“慢些走！” 　　冲出百步之外，方斗才醒悟到，这是善意的提醒。 　　原来整座西山，空气中弥漫着残留剑气，被风一刮，扑面而来。 　　方斗脸上皮肤，登时浮现细密的剑痕，开始渗出血滴。 　　“如此厉害？” 　　方斗曾修行金鸡诀大成，脸皮之厚、枪捅不穿，如今竟然流血了。 　　于是乎，他放慢脚步，抬起袖子遮住脸庞。 　　越是靠近山顶，山风越是猛烈，夹带的剑气越是密集。 　　方斗可以清晰听到，剑气切割道袍，发出细碎的嗡鸣声。 　　“呼呼！” 　　本已艰难到极点，方斗重重踏下一步，突然压力全部消失。 　　却而代之的，乃是交错的冷热感觉，笼罩在身体表面。 　　时而寒冷如冰、时而炎热似火，给方斗带来的感觉，就像是打摆子。 　　然而，方斗没有打摆子，所以只能是外界气候异常。 　　“终于到了！” 　　方斗扯下袖口，目视前方，见到脚下已是山顶。 　　山顶上的云层，夹杂着细碎冰片，几乎冻结成棉花糖形态。 　　云层上浮现红蓝光芒，精灵般穿梭不定。 　　炼剑池，正在山顶上、云层下，夹杂着冰火两种液体，缓缓流淌着。 　　方斗正要上前，陡然见到炼剑池上空，浮现圆盘形状的花纹，俨然是炼剑池的封印。 　　下一刻，封印自动打开，化作流光消失在天空。 　　扑面而来的寒流和火光，瞬间强烈了百倍，猛地扑在脸上。 　　方斗脚步踉跄，后退几步方才站稳，不由得惊诧不已。 　　仅凭这番威势，修为稍弱的，但凡靠近半步，不是会被冻成冰渣，就是被烧成灰烬。 　　果然这炼剑池，才能练出仙剑那个层次的宝物。 　　方斗越发觉得难受，冰寒和炎热，如同灵蛇般，四处在体表游走，寻找道袍的缝隙，往毛孔往内钻。 　　“祭！” 　　方斗激发水火道袍，表面浮现青光，将冰火之力隔绝在外。 　　“果然有用！” 　　方斗松了口气，捏了捏水火道袍，表情突然凝固了。 　　这件法衣，莫非不是如他所想，用来斗法防御的利器，而是用来炼丹炼器时，抵御烈火伤害的外袍？ 　　越想越有可能！ 　　方斗摇了摇头，想这么多干嘛，抓紧机会，炼剑！ 　　他从怀中，取出青铜飞剑，以及多年积攒的五金。 　　勾曲山洞天中，方斗收集许多破铜烂铁，虽然是损毁丢弃的法宝法器，但材质极为优质。 　　先前一直无可奈何，到了炼剑池旁，终于可以返本还原。 　　“去！” 　　方斗举起两把残破的金刀，投入炼剑池中，顷刻间消融，化作薄薄一层金水，浮在表面。 　　“这也太少了！” 　　经过炼剑池精炼，偌大两把金刀，剩下的金水，只够一把绣花针的份量。 　　“还有！” 　　方斗手腕抖动，接二连三的法器法宝，咚咚落水。 　　冰火同源，将无用杂质去除，只留下珍贵的五金精华。 　　“这才像话！” 　　足足融化了几十件残破法器法宝，炼剑池的表面，各种颜色的液态金属，纵然足够一把匕首了。 　　“接下来，可以重炼飞剑！” 　　方斗取出青铜飞剑，就要投入炼剑池中。 　　但是，飞剑有灵，感应到冰火的厉害，竟然不停指挥，往后连连退缩，几乎要扑进方斗怀中。 　　“池中看似危险，实则是浴火重生的转机！” 　　“难道，你将来不想成就仙剑吗？” 　　方斗来自灵魂的拷问，让青铜飞剑改变注意了。 　　毕竟，这口飞剑的性格随方斗，都是不甘平庸！ 　　“去！” 　　青铜飞剑，化作一道流光，钻入炼剑池中。 　　破水入池的瞬间，方斗感受到全身剧痛，清晰感应到青铜飞剑遭遇的状况。 　　极寒之冰，足以粉碎万物，但至阳之炎，又能将万物焚化虚无。 　　青铜飞剑本体已经厉害非常，又经过方斗祭炼，材质超出一般法宝，总算没有被炼剑池融化。 　　但是，方斗目光所及，见到青铜飞剑，就像是三伏天的巧克力块，变得软绵绵的，仿佛随时融化成泥。 　　“浴火重生，千万别放弃！” 　　方斗在内心大气，对着青铜飞剑，也是对着自己。 　　几口呼吸后，方斗心神镇定下来，开始吸引周围的金水，朝着青铜飞剑汇聚过去。 　　经过起初的适应后，青铜飞剑如鱼得水，在炼剑池中来回穿梭，如同洗温泉般惬意。 　　“嗯！” 　　方斗的心神，渐渐和飞剑融合，开始感应炼剑池中的情况。 　　炼剑池中，除了流动如水的冰火外，还有以往炼剑留下的残余。 　　其中有几道，分外熟悉。 　　分别是凌霄剑仙、白帝剑仙和青城剑仙的剑意残留，他们当年在炼剑池中重炼飞剑，不可避免留下痕迹。 　　“好机会！”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三口飞剑 　　方斗和三大剑派颇有渊源，先是和三大天骄组合剑阵。 　　通过剑阵的聚合，熟悉了三大剑派的路数，后面更是亲眼见到三大剑仙出手，亲身感受到精髓。 　　凌霄剑法，首重气势，最擅长从天而降。 　　白帝剑法，则是取古帝功德，融入皇家贵气，一招一式皆有森严气度。 　　青城剑法，融合道家精髓，顺应天道、审时度势。 　　尤其是，白帝剑法中‘蚕丛授丝’，已经青城剑仙的‘离合之道’，都和方斗自身钻研的剑法颇有相似。 　　此刻在炼剑池中，方斗感应到剑意残余，更是熟悉无比。 　　平心而论，仅仅是剑意残余，根本算不得什么。 　　三大剑仙在此炼剑，知道有剑意参与，却不抹去痕迹，原因就在于，无人能从剑意，逆推出三大剑派的剑法。 　　方斗也不能，但他本身剑法已有根基，缺的就是点拨，见到相似的剑意，平时苦练的关隘，瞬间势如破竹解开。 　　“好机会！” 　　方斗趁机钻研剑意，不是要拾人牙慧，也不是拜入剑仙门下，而是要以他山之石，攻克自己的思路。 　　“原来如此！” 　　青铜飞剑追逐剑意残余，帮助方斗感悟，印证自身的剑道。 　　“剑气一发，如千丝万缕，离合世间万物，无论实体、气势，均游刃有余！” 　　裁缝剑法，各种零碎的剑招、意念，最终汇聚到一处。 　　“我的剑道真谛，就在于此！” 　　方斗心头明悟，趁着豁然开朗的心境，对着青铜飞剑下令。 　　轰，青铜飞剑爆散，化作千百条细丝般的液流，在炼剑池中穿梭游荡，吸收周围游历的金水，细丝变得粗壮起来。 　　炼剑池中，冰火力量交错作用，如同每个呼吸，都会锻炼千百次，使得飞剑的质地，发生前所未有的反应。 　　“时机到了！” 　　方斗艰难抬起双手，五行精煞飞出，十条地煞条脉，分别是阴阳各五行，钻入炼剑池中。 　　没错，他要将地煞炼入飞剑中。 　　地煞条脉进入炼剑池，当即被剥落一层，经过瘦身后，变得越发耀眼凝聚。 　　原来，方斗实力不足，祭炼地煞条脉只能浮于表面。 　　条脉中，还有许多等级甚高的杂质，顽疾般盘踞内部。 　　但是，进入炼剑池中，经过冰火煅烧，眨眼间烟消云散。 　　“总算可以！” 　　方斗盘算着，将五行精煞，炼入飞剑内部，足以令其上升一个层次。 　　甚至于，可以一鼓作气，将飞剑化作剑器。 　　这将是方斗人生中，第一把剑器，蕴含五行精煞，一剑刺出，便勾起五行流转，威力足以颠倒乾坤。 　　“炼化飞剑！” 　　十团地煞精气，周围围绕着细丝，如同春蚕吐丝，开始千丝万缕交织起来。 　　方斗这是以剑道炼剑，融入了‘千丝万缕’的精髓。 　　一层层金丝缠绕，飞剑开始成形，仍旧是先前的模样。 　　只是，原本的青铜飞剑，增添了许多珍贵材料，等到再度成型时，青铜含量降低，再称呼青铜飞剑，已经不合适了。 　　“嗯！” 　　眼看着，飞剑即将成形，方斗突然发现，进行不下去了。 　　因为，材料不够了！ 　　事先没想到，五行精煞有十条，作为载体的飞剑，自然用量更多，一口青铜飞剑，连带着融化的几十件残破法器，仍旧不够。 　　方斗搜遍全身，掏出各种零碎，发现仍是车水杯薪、无济于事。 　　他急得不行，若是就此功亏一篑，不光飞剑毁了，来之不易的炼剑池机会，也要白白浪费。 　　方斗情急之下，突然掏出一物，正是仙剑碎片。 　　“去！” 　　仙剑内部，属于空自若的力量消散一空，但本体还在，都是用各种珍贵的材料打造。 　　碎片落入炼剑池，咕咚溅起水花，随即浮到表面。 　　说来也奇怪，任何东西进入炼剑池，都会软化消失，但剑仙碎片仍旧棱角分明，没有变软的征兆。 　　“果然厉害！” 　　方斗心头欢喜，足足等了三个时辰，才见到炼剑池中，猛地咕咚翻滚着。 　　仙剑碎片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大片金水翻滚。 　　方斗都难以置信，指甲大一块碎片，融化之后，能得出这么多金属。 　　炼剑池表面的金水，不光能补全飞剑，再炼两把都足够了。 　　“两把？” 　　方斗心头一动，身上还有七星地煞、毒心三煞两种大地煞，何不…… 　　炼剑池中，一团金属蚕茧，到了最后关头。 　　仙剑碎片融化后，分出一缕金水，化作丝线缠绕上去。 　　方斗心神一动，以心血祭炼之术，沟通即将成形的飞剑。 　　轰！ 　　‘蚕茧’破开，一道热气腾腾的飞剑，如乳燕归巢，投入方斗怀中。 　　“成了！” 　　方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地煞沉重非常，更何况是五行精煞，连带着新生的飞剑，也变得沉重如山。 　　飞剑发出兴奋的嗡鸣声，灵性不仅没有磨灭，反而更加强烈。 　　心神相合，飞剑的重量瞬间消失，运转起来如同臂使。 　　“去！” 　　七颗光团升起，接连落入炼剑池中，炼化了杂质后，再度和金水融合，孕育出飞剑的雏形。 　　新生的七星飞剑，光洁表面浮现七颗若隐若现的光点，运转起来星光灿然，北斗七星浮现，围绕剑身周围环绕。 　　“然后是，毒心三煞！” 　　剑仙碎片融化所得的金水，经过接连两口飞剑，所剩不多了。 　　但是，仍可以承载毒心三煞，早就第三口飞剑。 　　片刻过后，三毒飞剑也成了。 　　这口飞剑人如其名，剑光漆黑，说不出的歹毒阴暗，仅有小臂长短，剑身狭长无比。 　　方斗将这口飞剑，贴在鼻子细看，清风拂过剑刃，耳边顿时响起窃窃私语，勾动心底阴寒的欲望。 　　一时间，连他这个主人，都险些中招了！ 　　“太危险了，简直是邪门法宝！” 　　方斗下定决心，往后绝不轻易动用这口飞剑。 　　最终，炼剑池中金水搜刮一空，成了三口飞剑。 　　三口飞剑，分别是五行精煞所在的五行飞剑、七星地煞而成的七星飞剑、毒心三煞所成的三毒飞剑。 　　飞剑因内部承载的地煞，外形也各有不同，已经看不出青铜飞剑的痕迹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剑器 　　三口飞剑，在身边环绕，时而浮沉，时而交叉。 　　方斗目视三口飞剑，各有玄妙，心中很是满意。 　　待要将三口飞剑收起，才发现有些不方便。 　　飞剑也分‘关机’和‘待机’两个状态，分别是收在体内、放在身边两种状态。 　　唯一区别在于，待启动的速度不同。 　　‘待机’状态下，飞剑无需激动，一瞬启动，便能飞出杀敌。 　　但是，‘待机’，它耗电呐！ 　　为了节省法力，平日里，剑修们的飞剑，都是守在体内。 　　遇到敌情时，方才将飞剑亮出，放在身前或抓在手上。 　　想要解决，有两种方法。 　　第一，像先前佘御冲般，将飞剑炼制成剑器。 　　剑器，换句话说，就是待启动的飞剑，而且无需损耗太多法力。 　　第二么，方斗也能做到，那就是剑匣。 　　剑匣、剑囊一类的法宝，平日将飞剑放入其中，如同‘睡眠’状态，正要对敌杀人，只需输入法力，就能激活飞出。 　　两种法子，各有千秋，差距不大。 　　方斗手头，就有一口剑匣，乃是蒋道理赠送，形如棺材模样。 　　可是，一口剑匣，只能容纳一口飞剑。 　　方斗想了想，将剑匣取出，乌黑油亮的小棺材，巴掌都能托住。 　　“开！” 　　法力输入，盖子打开，内部黝黑深邃，似乎深不见底。 　　“去！” 　　三毒剑得了命令，朝着剑匣飞去，刷！ 　　剑光投入黝黑棺材中，没有引起半点波澜，顷刻间悄无声息。 　　方斗确能感受到，棺材内部，飞剑置身的环境很是舒适，无需法力时而维持，就能保持待启动的状态。 　　“不错！” 　　剩下的两口飞剑，自然无法装入剑匣，只好炼制成剑器。 　　方斗抬头看天，还有段时间，不如趁此机会，将两口飞剑炼制成剑器。 　　“七星飞剑，就炼制成银勺的模样！” 　　“五行飞剑么，不如就做成发簪！” 　　方斗敲定两口剑器的目标，当即开始张罗起来。 　　眼前的炼剑池，用来炼化飞剑，可比当初的火山犀利许多。 　　更何况，方头的手上，还有完整的一段蛟龙尾巴，以及完整的獠牙，数量更多的蛟血。 　　这些丰富的材料，足够点化飞剑，将其炼制成剑器。 　　“开始！” 　　方斗心念一动，五行飞剑飞出，在阳光照射下，闪烁五彩光芒的光晕，如同张开的雨伞。 　　“咚！” 　　飞剑扎入炼剑池中，足足锻炼十个时辰，方才开始软化。 　　“蛟鳞，蛟血、蛟龙皮肉骨髓！” 　　方斗张开袖口，各种材料如同洪流，钻入炼剑池中。 　　阵阵黑烟升起，那是被炼化的各种杂质，剩下的都是精华。 　　飞剑乃是五金精华炼制而成，属于冰冷无情的杀戮机器。 　　但讽刺的是，飞剑升华的过程，却是逐步诞生灵性，然后一跃成为类似生命体的仙剑。 　　尤其是，从飞剑成为剑器，要以蕴含丰富灵性的材料点化。 　　材料的主体越是强大，效果越好。 　　维扬郡的那头蛟龙，已经是妖王境界，从他身上拔出的各种材料，也都是精气十足的精华。 　　炼剑池中，翻腾的液态水火受到影响，跃起时如同一条条蛟龙，各种细节栩栩如生。 　　时不时，响起长吟声的爆鸣。 　　五行飞剑，包裹着灵性物质，开始嗡嗡作响。 　　“开始！” 　　方斗双手合拢，五行飞剑猛地翻滚起来，龙吟声越发嘹亮，真正阵阵森严的气息喷薄而出。 　　先前，方斗曾辅助佘御冲，亲手炼制过剑器，自然知道眼前场景，乃是飞剑到达蜕变的节点。 　　“破而后立！” 　　飞剑嗡嗡震动，周围灵性物质化作千丝万缕，瞬间将其环绕起来。 　　又是春蚕织茧的形态！ 　　飞剑化作的大茧，在炼剑池中沉浮，吸收外部的灵性物质。 　　终于，大茧吃饱了，停下吸收的动作。 　　“咕咚！” 　　方斗耳边响起的声音，像是心脏跳动，又如同胎动声，勾起人心深处的生命悸动。 　　一瞬间，方斗悠然而生强烈的感动，仿佛见到新生。 　　大茧裂成两半，一道五彩斑斓的光芒飞出，落在方斗掌心。 　　光芒褪去，一根银色发簪，毫不起眼，没有复杂的花纹雕饰，看上去极为简朴。 　　方斗心念微动，发簪脱手而出，旋转几下，化作五道光芒。 　　五行飞剑，可以合二为一，也能分成五道，化作五行剑阵，威力非同小可。 　　“不错！” 　　轰隆隆，五道水桶粗的剑光，冲破云层，直达头顶上千里云霄。 　　方斗一招手，光芒散去，银色发簪插入发髻，平平无奇。 　　然后是七星飞剑。 　　炼剑池中，剩下的灵性物质，炼制七星飞剑还够，但第三把飞剑，却是无论如何也差得远。 　　方斗只好放弃三毒飞剑，将其放在剑匣中温养。 　　七星飞剑投入炼剑池中，载浮载沉，八个时辰过后，化作一枚银亮勺子。 　　方斗手持勺子，心想这是饭勺呢，还是调羹？ 　　两口剑器成型，这次西山炼剑池之行，算是圆满结束。 　　“不知道，山下还有几人在等我？” 　　方斗下山途中，心中盘算这个问题。 　　到了山脚，他惊奇发现，三大剑仙都在，其他老牌剑修们，也都等在山脚。 　　“小子让各位前辈久等了！” 　　方斗真是受宠若惊，这般待遇，若是传扬出去，足以令蜀中剑修们诧异莫名。 　　“炼剑池用完，即刻封印！” 　　凌霄、白帝和青城三位剑仙，对着头顶一伸手，指尖冒出光线。 　　光线在头顶汇聚，勾勒出原先炼剑池的封印模样。 　　只见这团光纹封印，猛地落在山顶，正是炼剑池所在位置。 　　轰隆隆，山顶气息猛地一手，冰寒炎热的气息消散无踪。 　　“方斗，我问你，你往后，是留在雪顶山，还是继承曹洞玄的雀儿山？” 　　白帝剑仙开口，询问方斗。 　　方斗微微一愣，“为完成恩师遗愿，该当去雀儿山收拾一趟！” 　　“雪顶三老对我有恩，我背负雪顶少主的名头，自然要留在雪顶山！” 　　听到‘遗愿’二字，三位剑仙表情不变，但心头都有些了然。 　　“如此也好！” 　　“雀儿山多年未变，你尽可以过去！” 　　此事已了，三位剑仙不再多留，各自离去。 　　但是，方斗注意到，他们身后的老牌剑修们，表情各异，显然后面还有事情。 第五百四十六章 请客 　　“曹洞玄的因果，未必有这么容易结束！” 　　虽然三大剑仙明言，不许下面人追究当年往事。 　　但是，不要忘了，三大剑仙久在云上，很久没有理会地上的俗事。 　　这次酆都山异变，险些蜀地倾覆，若非方斗爆发空自若的力量，方才惊动他们返回。 　　可想而知，三大剑仙再返云上，短时间不会出现。 　　那么，方斗身为曹洞玄的弟子，岂能不会遭受刁难？ 　　须知道，曹洞玄得罪的，不仅仅是白帝剑仙，更是白帝城这个整体，许多老牌剑修都和他有仇。 　　白帝剑仙可以宽宏大量，但剩下的老牌剑修们呢？ 　　“方斗啊，不是我有小心思！” 　　“你最好不要回雀儿山，以免旁生枝节！” 　　方斗从西山炼剑池下来，找到等候多日的佘御冲等人。 　　当他说出自己打算，佘御冲带头阻止他。 　　原因很简单，方斗现在身份敏感，如果他选择雪顶少主，原先的身份还能削弱。 　　但是，方斗选择回归雀儿山，说明他很看重曹洞玄弟子的身份，这样一来，许多前尘旧怨，都要落到他身上。 　　遥想当年，曹洞玄挑战白帝剑仙，那一场落败倒是没什么。 　　但是，后续白帝剑修们一路追杀，双方交手无数，不少人的亲友都有死伤，仇怨结的很深。 　　方斗背负曹洞玄的名义，又要归来继承雀儿山，必然会引发报复。 　　更别提，方斗得了三大剑仙青睐，使用炼剑池炼剑，这份荣誉连三大天骄都没得到。 　　几件事情加在一起，方斗在蜀中的境地，竟是无比危险。 　　“雀儿山，我还是要去一趟！” 　　方斗有苦自己知，此乃圆谎之举，不得不去啊！ 　　佘御冲叹了口气，心想不愧是世间罕见的天才，心志坚韧如钢铁，旁人三言两句根本劝不动。 　　“那好，你千万记住，去雀儿山，千万不能停留过久。” 　　佘御冲一指两位义弟，“下山后，一刻也不要停，即刻来我雪顶山。” 　　言下之意，收留方斗在雪顶山。 　　方斗很是感动，曹洞玄得罪的人太多，佘御冲此举，已经是冒了很大风险。 　　“多谢……恩师！” 　　听到这个称呼，佘御冲露出微笑。 　　但是，方斗不打算将麻烦，带给雪顶山。 　　按照他的想法，从雀儿山离开，即刻离开蜀地，从金往后，再也不来这个地方了。 　　他虽然是剑修，但对蜀地并无半点归属感。 　　但是，方斗做戏做全套，没有露出半点异常。 　　甚至于，为了冲淡离别的哀愁，方斗决定大宴一场，请大家……吃火锅。 　　“火锅？” 　　“用炭火烘烤的汤锅，什么菜肴？” 　　要说吃火锅的绝佳时间，应当是大雪飘飞的冬季，坐在房子里支起一口热气腾腾的铜锅，里面高汤翻滚，桌上放着鲜红的肉片、翠绿的蔬菜、雪白的豆腐，提着筷子猛抬头，见到窗外飘落的雪花，不知不觉，已经被热气熏到脸上。 　　“来来来，这口铜锅放在这里！” 　　雪顶少主请吃火锅，不少中小流派的剑修们，纷纷参与其中，各自动用人手，寻找炭火、铜锅，蔬菜、牛羊等食材。 　　虽然，传言已然蜂起，但剑修们都不在乎。 　　方斗得罪了白帝城，那又如何，他们又不想巴结白帝城的老爷们，各自结交各自的。 　　剑修要是没有这点傲骨，手中的剑怎么行的正、刺的直？ 　　酆都山，刚经历一场万鬼汹涌的浪潮，虽然阴气逐渐消散，但气候遭受影响，仍旧有些阴寒。 　　但是，火锅大宴展开后，热气腾腾的场面，顿时将这点微不足道的阴寒驱散了。 　　“慢着！” 　　一口口铜锅汤水翻滚，下面炭火燃烧，旁边是切好的鲜肉、蔬菜，但是方斗却按住，不让放进去。 　　“雪顶少主，还差什么？” 　　剑修们不明所以，按照他们所想，直接将肉菜放进去，烧成一锅热汤菜，这应该就是‘火锅’。 　　但是，这次方斗要让他们长长见识。 　　“还缺了辣椒！” 　　方斗取出一个银筐，倾倒火红色的洪流。 　　片刻过后，地上堆积如山的辣椒，都是他自己种着吃的，其中晒干存储的，也有新鲜采摘的。 　　辣椒独有的香气，先是一把把钩子，吸引了四面八方的剑修。 　　“这是什么？” 　　“好东西！” 　　方斗刚介绍几句辣椒，四周剑修们便等不及，一拥而上，捡起辣椒端详起来。 　　有个别性子急躁的，一把塞入嘴里，然后就…… 　　“水，给我水……啊不，不要水，太过瘾了！” 　　辣椒的味道，顿时征服了蜀地的剑修们。 　　“辣椒，好名字，比茱萸、黄姜味道更香更辣，只是长得和花椒不像！” 　　越来越多剑修，抓起辣椒往嘴里塞，吃得津津有味。 　　“别空口吃，将肉菜在汤里烫熟了，蘸着酱料吃！” 　　不得不承认，剑修们有种族天赋，无师自通，就着辣椒，已经开始调制出风味不同的辣酱。 　　有的喜爱老姜，有的喜爱蒜头，也有的加了茱萸老姜。 　　佘御冲三老，更是将土特产‘雪莲’加入其中，吃起来凉滋滋，偏偏还特别辣口。 　　方斗注意到，这些酱料配方中，最多的就是辣椒、花椒，麻辣王国真是名不虚传！ 　　“呼噜呼噜！” 　　火锅盛宴，终于正式开始了。 　　众人吃得痛快，一筷子夹着肉菜，在滚烫的汤水滚几下，搅拌鲜红的辣酱塞入口中。 　　平常吃惯的食材，此刻在酱料包裹下，变得无比鲜美。 　　“嗯！” 　　方斗注意到，钧天锋他们也在，就着大口烈酒，痛快吃火锅。 　　要知道，三位剑仙离开后，白帝、青城两家都已陆续离去。 　　毕竟，方斗身份敏感，三大剑派得知后，便对他避之不及。 　　偏偏钧天锋留下了，还参与火锅盛宴。 　　钧天锋灌了一大口烈酒，朝身边米长顾说道，“师弟，我说什么来着，咱们要是刚才走了，哪有现在的口福，帝子剑和少渔翁他们，活该没口福！” 　　米长顾烫得嘴巴鲜红，吸着凉气，“师兄，你和雪顶少主关系不错，要不，向他讨要些辣椒的种子，咱们回去自己种着吃！” 　　“呼呼！” 　　钧天锋听完，干完小半碗辣酱，重重点头，“我看行！” 第五百四十七章 雀儿山 　　一场火锅盛宴，吃得众人欢腾。 　　辣椒的出现，打开蜀地剑修们的味蕾，让‘酸甜苦辣’中的辣味，真正找到属于自己的灵魂。 　　宴会结束后，所有人都吃撑了，掐指一算，远超平时消耗。 　　“辣椒，真是下饭！” 　　于是乎，几乎所有剑修们，都来到方斗身边，目的只有一个，‘要种子’。 　　“可以，大家都有！” 　　方斗知道，蜀地的气候环境，可以种出优良的辣椒品种，自然不会吝啬。 　　“各位都有！” 　　方斗分发种子，并且指点种植的关键要素。 　　“给，嗯……” 　　站在方斗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钧天锋。 　　钧天锋笑眯眯，站在方斗面前，抓着装有种子的布口袋，“多谢！” 　　接过种子，他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还有什么需要么？”方斗问道。 　　钧天锋追问道，“火锅是你发明的！” 　　方斗昧着良心，回答，“是！” 　　“这辣椒？” 　　“是我从农家手中得到，研究出吃法！” 　　钧天锋低声凑到方斗耳边，“还有什么新奇的花样，不妨教我两手！” 　　方斗微微愣了愣，也凑到钧天锋耳边。 　　一旁米长顾心痒痒的，略微听到什么‘牛油底料’、‘干碟’、‘油碟’之类的，却是一头雾水。 　　钧天锋越听，双眼越是发亮，搓着双手跃跃欲试。 　　“多谢了！” 　　待得方斗说完，钧天锋双手行礼，“为答谢今日增物的恩情，我会拖住帝子剑他们十日，雪顶少主务必趁此机会，早做打算！” 　　说罢，钧天锋带着一帮师弟们离开了。 　　片刻，佘御冲三人走过来，“刚才，钧天锋过来了？” 　　方斗悠然说道，“是个有意思的人呐！” 　　他对佘御冲三老拱手，“三位长辈，事不宜迟，我这就去雀儿山！” 　　“一路小心！” 　　方斗驾驭剑光，从平地升起，朝雀儿山方向冲出。 　　按照旁人所说，当年曹洞玄挑战失败，一路逃出蜀中，没有来得及返回雀儿山。 　　后来多少年，白帝剑修们也曾上雀儿山，喊话搜山，均未找到半点人迹。 　　雀儿山，本就只有曹洞玄一人，他这一去，顿时荒芜下来。 　　再加上，曹洞穴得罪白帝城，自然也无其他剑修敢于在此安身。 　　这座雀儿山，直到现在，一直都是无主之物。 　　就在近日，这座山，终于迎来‘新的主人’。 　　方斗看着雀儿山，第一眼确定，这座山不像鸟雀，绝不是以外形取名。 　　看来，正如传闻所言，乃是山中鸟雀众多得名。 　　想当年，曹洞玄修炼飞剑，便是以这些鸟雀为靶子。 　　他修行的‘珠毫’飞剑，将剑光炼化成细若毫发的细针，一旦飞出，便如同春雨落下。 　　方斗都能想象到，每次修炼飞剑，都能灭杀成百上千的鸟雀，堪称是尸横遍野，极其惨烈。 　　或许真因为，当年曹洞玄杀戮惨烈，山中鸟雀绝迹。 　　方斗进入山中，竟没听到半点鸟雀声。 　　“生态毁灭呀！” 　　方斗缓步走上山，左右环视一周，落到疑似洞府的地方。 　　前面提到，曹洞玄孤家寡人，本身也很不合群，没有亲朋弟子。 　　他居住的洞府，自然无暇打理，以简单实用为主。 　　方斗停在洞府门口，脑海迸出‘原生态、全天然’六个大字。 　　从这里环境，就能看出来，曹洞玄当年的生活，几乎和野人差不多了。 　　“不对啊！” 　　方斗刚要迈步进去，猛地想起来，为何远在晋陵郡福元寺的扫地老和尚，都能知道曹洞玄的大名。 　　“难道，他见到过曹洞玄！” 　　方斗这才恍然大悟，一定是曹洞玄逃出蜀中，意外遇到了扫地老和尚。 　　他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真相。 　　既然如此，也无需进去了。 　　方斗转身就要离开，毕竟夜长梦多啊。 　　他一路来雀儿山，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与此同时，可能不少人都已经往这边过来。 　　留的越久，危险越大。 　　但是，刚抬起脚步，方斗心血来潮，“来都来了！” 　　这个念头驱使下，方斗转身闯入洞府中，决定看看更多关乎曹洞玄的事情。 　　洞口蒙着厚厚的蛛网，方斗艰难将其拨开，方才进入其中，少有几样日常杂物，也都被灰尘堆满。 　　什么都没有！ 　　没有飞剑遗留、没有剑法秘籍，稍微有价值的都没有。 　　方斗略微估计，洞中的杂物加起来，不够一个铜钱的价值。 　　“就当是旅游啦！” 　　方斗眼皮跳动，目光在角落扫过，仿佛见到了什么。 　　心里升起不妙的感觉，地面那层灰层上，有着凌乱的线条，似乎组成一行字迹。 　　但是，光线太难，距离太远又看不清楚。 　　方斗走进之后，打个响指召出光团，终于照出地上的字迹。 　　这行字，倒像是用扫帚，在厚厚的灰层上写出来。 　　“当年故人，见字即返，福元寺再话当年！” 　　方斗沉默片刻，然后重重‘艹’了一声，竟然落入算计当中。 　　此处的痕迹，不用多说，就是福元寺的扫地僧留下。 　　可这是为什么？ 　　方斗始终想不明白，但总觉得，自己落入巨大的算计中。 　　难道，老和尚就是曹洞玄？ 　　谜题越想越多，方斗心头一团乱麻，脚步虚浮起来。 　　“这样可不行！” 　　方斗深吸口气，压制杂念，雀儿山外，可以说是危机四伏。 　　若是心境混乱，影响了战力，一旦离开雀儿山，必将遭受九死一生的危险。 　　“呼呼！” 　　方斗当即运转心境，五脏六神齐出，将心头虚火一丝丝拔出。 　　不知过了多久，方斗睁开双眼，猛然觉得心头豁然开朗，眼前景物变得更清明起来。 　　“福元寺当面，任你有什么算计，我也不怕！” 　　先前，扫地僧用意不明，看起来无比神秘，但现在他露出算计，反而变得有迹可寻，没有以前那么可怕。 　　方斗猛然想起，福元寺故人，除了扫地僧外，还有好兄弟戒严。 　　“戒严，今时今日，你还好么？” 　　一时间，方斗的思绪回到十几年前，仿佛见到当年的景象。 　　他下定决心，这次离开蜀地之后，说什么也要回趟福元寺。 　　甚至他很是懊恼，上次回鸡鸣庙办事，为何不去福元寺看看，两地也隔不太远？ 第五百四十八章 围攻 　　雀儿山外，两股不速之客在此碰面。 　　少渔翁一行来的更高，身边有不少长辈们陪同。 　　“帝子剑，这是你家的事情，怎么正主反而来迟了？” 　　姗姗来迟的，反而是帝子剑一行人。 　　这次来雀儿山的两家，分别是白帝城和青城两家，唯独少了三家中的凌霄城。 　　联想到先前，钧天锋参加方斗的宴请，显然在这件事情，不打算和另外两家共进退。 　　但是，有了白帝城和青城两家，已经足够了。 　　斩鬼大祭结束，各家返回本山，继续修行，以待来年。 　　三大剑仙也重返云上，继续采摘珍贵的天罡炼剑。 　　没了剑仙们，许多事情就方便多了。 　　白帝城的长辈们明言，当年曹洞玄的事情，不可能一笔勾销，无论他是死是活，都要算个清楚。 　　虽然他本人没有回来，但‘弟子’方斗回归蜀中。 　　若是方斗资质平庸，倒也无需大张旗鼓，派一名普通弟子击败驱逐即可。 　　但是，方斗偏偏大放异彩，更是夺走炼剑池的使用权。 　　这下子，别说长辈们了，连天骄们都有意见。 　　首当其冲是帝子剑，在长辈们耳濡目染下，灌输了‘为师雪耻’的念头，决定来雀儿山挑战。 　　少渔翁么，则是不忿方斗独得炼剑池的机会。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钧天锋那么大度。 　　甚至，他们对方斗的战绩，也有个人想法。 　　斩鬼大祭中，方斗的功劳，多半是依靠剑阵所为，如果换成他们主持剑阵，照样有此成绩，而且会更加出色。 　　至于发明阵母，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恰逢其会，运气而已。 　　他们是天之骄子，更是剑仙亲传，人上之人，怎么可以被方斗强走风头？ 　　种种想法驱使下，便有了今日这场的伏击。 　　那些长辈们，想法也很是简单，曹洞玄当年桀骜，也被他们联手驱赶出蜀中。 　　方斗身为曹洞玄弟子，即便如何惊才绝艳，也不可以压过天之骄子们的风采。 　　说到底，正因为他如此出风头，才有了今日之祸！ 　　“方斗，怪只怪，你身为罪人弟子，却如此招摇？” 　　“我等今日来杀你，不是仇杀，而是给蜀中剑派们立规矩！” 　　“规矩不能乱，一乱则天下大乱！” 　　各位老牌剑修们压阵，待会儿帝子剑和少渔翁出手，败杀方斗绰绰有余。 　　如此设计，也是精心考虑许多。 　　帝子剑和少渔翁出手，不算是以大欺小，而且击败方斗之后，就能踩着方斗做垫脚石，威名更上一层。 　　“从今往后，无人能冒犯我白帝城！” 　　帝子剑提及自己迟到的原因，便连连摇头。 　　“还不是钧天锋，他不过来帮忙也就罢了，还拦着我去路！” 　　“起初，我以为他开玩笑，没想到他来真的！” 　　帝子剑亮出衣袖上的破口，足见先前斗剑激烈，“钧天锋和方斗也没什么交情，为何这次要犯傻？” 　　“或许是为了辣椒！” 　　少渔翁笑了笑，他没有参加火锅宴，无法理解旁人对辣椒的狂热。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蜀地中很是热闹。 　　剑修们各自回山，不是养伤修行，而是开辟田地，种植某种名为‘辣椒’的作物。 　　少渔翁听了付之一笑，什么奇花异草？ 　　“你如何脱身的？” 　　帝子剑叹了口气，“他足足缠了我七天七夜，最后还是长辈们出面，请了凌霄城的长辈出面，把他请了回去！” 　　他重点强调，“不是我怕了他，而是钧天锋和你我不相伯仲，若是分输赢，可不是一时半刻能行！” 　　“行了，眼下人来齐了，可以开始！” 　　少渔翁指着雀儿山，讲解起来。 　　“方斗九日前，进入雀儿山，再无出来！” 　　“雪顶山那边，一位长辈出面监视，佘御冲三人守在山中，并未半点异动！” 　　说着，少渔翁看向帝子剑，“再加上，你这边确认，钧天锋也已回到凌霄城，方斗已经外无半个援手啦！” 　　“妙！” 　　帝子剑拍手叫好，“咱们现在杀进去？” 　　“那也太不顾风度了！” 　　少渔翁一抖袖口，“自然是上前叫阵，让他乖乖出来受死！” 　　今日这么大阵仗，自然不是为了一场输赢，而是要将方斗这名天才彻底扼杀。 　　无论是上面的长辈们，还是帝子剑和少渔翁，心里都清楚，此行目的为何？ 　　“方斗，出来受死！” 　　“出来受死！” 　　“出来受死！” 　　声音在群山当中回荡，顷刻后，一道剑光从山腰升起。 　　众人见到剑光，欢喜道，“果然年轻人，受不得激！” 　　方斗驾驭着剑光，见到人数众多，唯独没有凌霄城，点了点头，钧天锋果然是信人。 　　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你不来我少做杀孽，免得日后见面尴尬！ 　　再看帝子剑、少渔翁，连同两家剑派的老牌剑修们，赫然在列。 　　“前不久还并肩作战，现在要举剑相向，你们何其忍心呐！” 　　方斗一声叹息，引得对方大笑。 　　“方斗，你此刻没了剑阵，还如何创造奇迹？” 　　“原来，你不是什么雪顶少主，应该是雀儿山少主才是！” 　　“身为曹洞玄的余孽，该敢如此嚣张，这是取死之道！” 　　帝子剑和少渔翁对视，同时并肩上前，“我们要和你斗剑！” 　　“慢着！” 　　两旁长辈制止，指着方斗，“为防此人困兽犹斗，我们先出手将他打个半死，再交由你们斩杀之！” 　　方斗鼻子都气歪了，这招听起来，怎么有些熟悉。 　　下一刻，他猛拍额头。 　　巧了，这就是先前用过的摆拍呀！ 　　怎么你们堂堂大派，也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真真令人鄙视？ 　　方斗不屑的神情，落在众人眼中，成了生命走到尽头的最后倔强。 　　一个老牌剑修走到近前，抬起宽大右掌，拇指上戴着扳指。 　　这枚扳指，正是他祭炼多年的剑器，心意相通，威力无穷。 　　只见他手掌一动，扳指消失了，飞剑已经落在十丈外，对着方斗头顶刺落。 　　飞剑的目标，不是头顶天灵，而是两边肩膀。 　　老牌剑修算计的很好，将方斗双肩刺穿，无力御剑，正好让帝子剑两位晚辈捡便宜。 　　反正在场目击者都是自己人，往后可以大大方方的说，是帝子剑二人光明正大击败了方斗，没有半点水份。 第五百四十九章 我也会 　　这位老牌剑修，身穿白衣，来自白帝城。 　　他的扳指无疑是剑器，稍微一甩，当即化作雪亮的飞剑。 　　“好！” 　　周围的老牌剑修，连同弟子们，见到如此漂亮的手法，禁不住开口交好。 　　在他们看来，闪电般的出招，足以令方斗目不暇接，一见面就被飞剑刺伤。 　　“剑器么，我也有！” 　　方斗微微低头，银色发簪窜出，落在面前两眼之间。 　　“难道……” 　　不远处的帝子剑和少渔翁二人，同样见到发簪，心中产生某种不妙的想法。 　　银色发簪猛地震动，分化出五种颜色，灼目的光芒对着头顶一冲。 　　叮当，利刃碰撞声中。 　　两口飞剑反弹飞回，显然是旗鼓相当的局面。 　　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出手力道，方斗都不弱于白帝城的老牌剑修。 　　“他也有剑器？” 　　众人惊呼不已，亲眼见到的一幕，出乎他们的预料。 　　蜀中剑修，几乎人手一口飞剑，早已普及开来，但剑器极为珍贵，除了三大剑派外，就连佘御冲也是耗费多年，方才能炼制出一口属于自己的剑器。 　　其实，若非方斗慷慨赠予蛟龙材料，佘御冲也无法成功。 　　在三大剑派中，钧天锋这个层次的天之骄子，才能开始接触剑器，稍弱一等的，比如说米长顾，压根没资格接触。 　　但是，方斗偏偏就使出剑器了。 　　更重要的是，先前帝子剑和少渔翁亲眼见过，方斗没有剑器，自身的青铜飞剑，平时也在剑匣中养着。 　　怎么再度见面，就使出剑器了？ 　　莫非，雀儿山中，还有曹洞玄的秘藏？ 　　想到这里，众人心头火热起来，虽然老牌剑修们，已经将雀儿山扫荡一空，但难免曹洞玄狡兔三窟，藏了压箱底的宝物！ 　　联想到方斗这次回山，必定是继承秘密的宝藏。 　　“意外之喜呀！” 　　本来这次来杀人，没想到还能得了曹洞玄的秘藏。 　　虽说曹洞玄只是个中等层次的剑修，秘藏未必有多丰厚，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单说这口剑器，就珍贵无比。 　　没人能想到，这口剑器是方斗亲手炼制。 　　纵然方斗刚从炼剑池返回，但众人心中都以为，他充其量将飞剑精炼过一遍，想要练成剑器哪有那么容易！ 　　白帝城的老牌剑修，点了点头，“既然你有剑器，我就无法手下留情了，请！” 　　话音刚落，这位剑修猛地出手，飞剑破空而出。 　　锋利的剑尖刺破空间，浮现蛛网般的裂纹，伴随着他口中高呼，“蚕丛授丝！” 　　“高师叔，太抬举他了！” 　　帝子剑微微皱眉，对付矮一辈的方斗，还要用这般绝招，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蚕丛授丝，乃是白帝剑仙的出名剑招，用来对付鬼将军都足够了，没想到今日用在方斗身上。 　　“死定了！” 　　一时间，两大剑派的弟子们，都认为方斗无法幸免。 　　飞剑刺出的裂纹，朝着四面八方生长，化作杂乱的丝线，笼罩大片空间，对方斗形成全方位的压制。 　　“有点意思！” 　　方斗望着对方的飞剑，已然胸有成竹。 　　力道虽猛、威势虽强，但不得剑招精髓，就像是纸糊的老虎，只能吓人，不具备半点攻击性。 　　“白帝城，终究是白帝剑仙的城池，没了他在，也是名不符实！” 　　方斗一言说出，如同石子落水，激起无数波澜。 　　弟子们义愤不已，职责他道，“狂妄，竟敢辱我白帝城！” 　　老牌剑修们，纵然城府老道，也是微微动怒，“牙尖嘴利，待会儿将你一嘴好牙打碎，再添上整条舌头！” 　　动手的老牌剑修，更是冷笑不已，“这一剑，我要从你嘴巴刺入，以惩戒你狂言辱我！” 　　说罢，飞剑张开漫天丝线，轰隆隆横飞过来。 　　“蚕丛授次，这招的精髓，你们竟无一人体会！” 　　方斗摇摇头，“也对，你们都是贵胄出身，不接地气，哪能体会蜀中古帝蚕丛，为了百姓生计，传授种桑养蚕的技艺。” 　　“唯有白帝剑仙，剑招中才有这股意念！” 　　“此乃庶民之剑，而非贵胄之剑！” 　　方斗摊开双手，五行飞剑悬在身边，各种光芒走马灯似的旋转。 　　“巧得很，这招我也会！” 　　下一刻，方斗双手往前退出。 　　五行飞剑猛地爆散，空中如同飘雪，无数丝线落下，生长着聚集起来。 　　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两团巨大的云朵，缓缓对撞在一起。 　　接触的瞬间，整片天空颤抖两下，接下来，属于方斗的‘云朵’猛地张开，将对方吞没进去。 　　“他，怎么会‘蚕丛授丝’这招？” 　　帝子剑脸色煞白，口中喃喃自语道。 　　一旁少渔翁，也在追问他，“莫非，是白帝剑仙传授给她？” 　　“怎么可能？” 　　帝子剑连连摇头，“你算算时间，他和恩师们在一起多久，还要去西山炼剑池，哪有时间学习？” 　　少渔翁又想到个可能，“难道是当年曹洞玄偷学的？” 　　这下子，帝子剑彻底无语了，难道你挨揍，能偷学对方的拳脚？ 　　遥想当年，曹洞穴被一路追杀，凄惨无比，连保命都很艰难，哪有闲暇偷学白帝城的剑术。 　　况且，白帝城的剑术，可不是偷学就能掌握的。 　　帝子剑身为天骄，还是白帝剑仙手把手传授，如今也才勉强掌握‘蚕丛授丝’这招。 　　更别提，方斗眼下展露的剑法造诣，竟比老牌剑修更加惊艳。 　　到底怎么回事？ 　　一时间，众人心头满是雾水。 　　“回！” 　　白帝城的老牌剑修，心中慌乱，不断操纵飞剑返回，却感应到飞剑茫茫然，陷入四面交锋中，竟是无从脱身。 　　这时候，方斗的目光从正对面，落在他身上。 　　“想要重伤我，好，咱们礼尚往来！” 　　话音刚落，五行飞剑所化的丝线云层，猛地蠕动两下，吐出一道寒芒。 　　这道寒芒，竟是白帝剑修的飞剑，但此刻已经脱离掌控，以最锋利的角度反噬主人。 　　仔细看去，竟是无数丝线，牢牢束缚这口飞剑，操纵它倒射返回，正对准了老牌剑修的双肩。 　　“啊！” 　　血花溅落，这位老牌剑修双肩被刺穿，遭受重创。 第五百五十章 杀出重围 　　“小子猖狂！” 　　两大剑派的长辈们，见到同伴被刺伤，又惊又怒。 　　一瞬间，五花八门的剑器飞起，化作飞剑出手。 　　紧接着，帝子剑等弟子们，也察觉不妙，各自出手。 　　他们虽然比长辈稍慢，但也只隔了几个呼吸过后，便有数百道飞剑刺落，像是下了场光雨。 　　方斗见状，只得放弃眼前的对手，侧身让开，飞剑往上迎去。 　　飞剑化作的千丝万缕，如同巨大的棉花糖，充斥着白色的纤维。 　　柔能克刚，许多锋利的飞剑闯进去，速度渐渐衰弱，不复起初的巨大杀伤。 　　“裂！” 　　剑修们见状，纷纷掐剑诀，从飞剑的锋刃传来巨大力量。 　　丝线虽多，终究难以承受，在巨响中断裂。 　　眨眼过后，巨大的云层消散。 　　这时候，方斗早已召回飞剑，从容站好了。 　　“好家伙！” 　　少渔翁指着方斗，“咱们都以为，他先前是剑阵厉害，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精湛的剑术！” 　　不管是抄袭还是偷学，方斗刚才一照面，就重伤白帝城的老牌剑修，这份本领足以震惊四方。 　　“难道，又是第二个曹洞玄？” 　　人群中一位老牌剑修，盯着方斗喃喃自语。 　　当年的曹洞玄自不量力，硬是挑战白帝剑仙，失败后又出言不逊，被他们联手追杀。 　　白帝剑修们人数众多，又掌握精妙剑术，本该将曹洞玄灭杀。 　　但此人天赋异禀，越战越强，竟一路逃出蜀中，下落不明。 　　凡是当年参与追杀的老牌剑修们，都印象深刻，曹洞玄身处重围，不管情况多绝望，都信心坚定、挥剑应敌，找到绝处逢生的办法。 　　“决不允许第二个曹洞玄出现！” 　　老牌剑修们，想起当年的往事，眼神对视间，充满坚定的杀意。 　　曹洞玄之后，出了个惊才绝艳的方斗，无论是资质、天赋都远超他，若还有下一代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就此断绝曹洞玄的传承，一了百了。 　　“一起上，灭杀此人！” 　　接连几位长辈们，伸手指向方斗方向。 　　两派弟子们起初一愣，随即神情凝重，目光盯着方斗。 　　“想人多欺负我，没那么容易！” 　　方斗可不会坐以待毙，猛地原地旋转，化作一道剑光，朝着天际尽头飞去。 　　“想逃？” 　　现场的老牌剑修们，露出冷笑，然后出手了。 　　十几道飞剑，嗖嗖飞出，快得眼睛捕捉不到。 　　众人目力运转到极致，才发现天际尽头，这些飞剑追上方斗的遁光，然后不约而同轰在上面。 　　“快追上去！” 　　众人追上飞剑的方向，留下鸟雀无声的雀儿山。 　　“叮叮当当！” 　　等追到地方时，两大剑派的弟子们才发现，方斗一人独斗十几口飞剑，剑光如同转轮，越来越快。 　　正因这些飞剑追来，才拖住他逃走的步伐。 　　老牌剑修们对视几眼，接连深处手掌，一口口飞剑被召回。 　　“不要给他机会，布剑阵！” 　　话音刚落，帝子剑和少渔翁等人，彼此面面相觑，似乎有些为难。 　　这剑阵，可是在方斗的阵母基础上，方才研制出来。 　　现在，又要用剑阵反过来对付方斗，这也太…… 　　“此人狡猾无比，必须用剑阵困住，缓缓灭杀！” 　　一位老牌剑修呵斥道，“他不是善用剑阵么，如今就让他作茧自缚！” 　　经过长辈们‘开导’，两大剑派的弟子们，纷纷站定方法，开始布置剑阵。 　　不似‘云山雾罩’，两家的剑阵只能容纳各家弟子，于是当场布置成两个剑阵，将方斗套在其中。 　　方斗深吸口气，“这是要拿我早就的剑阵，用来对付我么？” 　　“休要胡言！” 　　少渔翁呵斥道，“此乃我青城剑阵，与你何干？” 　　言下之意，阵母只是起到催化作用，真正形成剑阵的，还是青城剑术的精髓之处。 　　“剑阵，是杀人之阵，你们当真不留情面？” 　　方斗大声质问。 　　帝子剑神情冷漠，“你我之间，有何情面？” 　　这句话，彻底斩断方斗内心最后的顾忌。 　　自己还在顾念先前并肩作战的情谊，但对方早已抛之脑后了，如此也好，至少下杀手时，再无半点犹豫。 　　“方斗，拿命来！” 　　白帝剑阵缓缓旋转，陡然飞出一名弟子，剑尖带着众人之力，朝方斗的眉心刺来。 　　这便是剑阵的威力，集众人之力于一身，沛然莫御。 　　方斗深吸口气，摊开双手，“剑阵么，我也有！” 　　五行飞剑崩散，化作五道光柱，在方斗手指拨弄下，开始组成一口小型剑阵。 　　一人成阵的绝学，今日终于要见血了。 　　轰隆隆！ 　　当头飞出的白帝弟子，眼前猛地一花，接着见到山峰扑面而来。 　　他也曾参与‘云山雾罩’大阵，对这股气息无比熟悉，当即惊慌大叫，“这不是……” 　　没等他说完，便和山峰对撞在一起，掐死后半句话。 　　咚！ 　　这名白帝城弟子，当场撞得颅骨粉碎，飞剑断折。 　　“怎么可能，他也才一人，如何能施展剑阵？” 　　不光是两座剑阵中的弟子们慌神了，就连在一旁观战压阵的长辈们，也都惊慌不已。 　　“千万别慌，继续用剑阵和他对拼！” 　　帝子剑出言，极力安抚同门的情绪，却见到头顶一座山峰，正旋转着往下砸落。 　　“不好！” 　　剑阵中众人联手，飞剑高举，化作一层薄纱，兜住砸落的山峰。 　　出乎意料，这座山峰轻如鸿毛，没有半点杀伤力。 　　“这是虚招，他真正要攻击的，是……” 　　一旁，属于青城的剑阵，终于大祸临头。 　　方斗双手对着剑阵，缓缓笑道，“离合之道！” 　　下一刻，掌心分开，巨大的撕裂力道，降临在剑阵上。 　　整座剑阵，就像是被蛮力掰开的苹果，发出撕裂的声响。 　　少渔翁就在当中，眼见五行飞剑，刷刷迎面飞来。 　　惨叫声响起，不少青城弟子血花四溅，被飞剑刺伤了。 　　方斗一人独斗两大剑阵，仍旧游刃有余，面带微笑。 　　小样儿，用剑阵对付我，真以为我阵母白给的。 　　凡是从阵母中衍生的剑阵，一切变化都瞒不过方斗，只需稍加计算，就能看出破绽，施展出四两拨千斤的奇迹。 第五百五十一章 反杀 　　方斗飞剑如雨，杀得对方人仰马翻。 　　猛听到头顶有人大喝，“住手，你真要万劫不复么？” 　　“杀伤我白帝（青城）弟子，谁也救不了你！” 　　两家的长辈们，眼见晚辈死伤惨重，再度开始插手了。 　　方斗嗤之以鼻，“真要万劫不复，也是你们逼迫的！” 　　这时候，头顶响起尖啸声，伴随着空气撕裂的爆响。 　　老牌剑修的飞剑毒辣不已，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方斗手掌摊开，五行剑阵展开，升起万千剑影，磕飞落下的飞剑。 　　这么一来，帝子剑和少渔翁等弟子，总算有闲暇重整旗鼓。 　　“这方斗，也太凶残了！” 　　过了许久，才有人低声嘀咕。 　　无人出言反对，因为大伙儿从心底，都认为方斗……太凶残了。 　　一帮长辈们剑似游龙，漫天银光滚滚来去，裹着方斗厮杀了许久。 　　从天黑杀到天明，始终分不出胜负。 　　“师叔们果然老道，故意以消耗战，攻击方斗的软肋！” 　　少渔翁看出端倪，朝身边的同门分析起来。 　　“师兄，这有什么说法？” 　　师弟们心中好奇，围在他身边听讲。 　　少渔翁指向战场中，分析起来，“方斗功力尚浅，修为也不深厚，纵然出手凶悍，也必定不能持久。” 　　“师叔们却动力深厚，只要时间久了，必能将他力量耗尽！” 　　“到时候，此人败亡无疑！” 　　不光是青城弟子，连同白帝城的众人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 　　这话，若是被战场中的老牌剑修们听了，肯定大骂放屁。 　　一开始，他们也是这么想的，缠住方斗鏖战，想要耗尽对方的气力。 　　可谁能想到，方斗一身气力源源不绝，无穷无尽一般。 　　他们那里知道，方斗以轻影钱，分化出的分身，圆通和尚、道士丹融，还有书生袁养正，都能源源不断输送本体法力。 　　三个分身交替修炼补充，就像是一台自带电池的手机，外借了三个移动电源，压根不怕电量耗尽。 　　这样一来，三大剑派的长辈们，反而开始撑不住了。 　　“呼呼！” 　　怎么办？ 　　“呼呼！” 　　不用知道啊！ 　　老牌剑修们，彼此以眼神交流，询问同伴的对策。 　　但很可惜，始终想不出办法。 　　他们都知道，以方斗的凶残，一旦自己退下，剩下的弟子们绝对拦不住。 　　好不容易将他困住，若是一时松懈，导致功亏一篑，那就太可惜了。 　　这些老牌剑修，早已打定决心，决不允许重蹈覆辙，再让曹洞玄的弟子，和他师父一般，逃离蜀中。 　　于是，只好硬撑了。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即将油尽灯枯之际，竟意外见到曙光了。 　　方斗的剑光猛地变慢，表情也变得凝重，显然在做什么抉择。 　　老牌剑修们心中狂喜，转机来了。 　　毕竟是年轻人，喜怒形于色，你的表情已经暴露了难以为继的困境，撑不住了，一定早已撑不住啊！ 　　我就说么，区区一个晚辈，哪来这么深厚的法力和我们拼消耗！ 　　哈哈，果然硬撑不下去了！ 　　老牌剑修们彼此对视的眼神中，充满了得意。 　　“哎！” 　　方斗突然叹息一声，“两位剑仙，毕竟对我有恩情，炼剑池的恩惠，方斗从不敢忘！”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这句话，听上去是要息事宁人。 　　但是，老牌剑修们听了，狂喜不已，果真是撑不下去了，还是煮熟的鸭子嘴硬。 　　“众弟子听令，绝不等放走这人，快快结剑阵！” 　　没等两大剑派弟子们集结成阵，方斗周身猛地爆发光芒，冲破早已气力衰败的长辈们，扬长而去。 　　“师叔，你还好吧！” 　　帝子剑和少渔翁等人上前，见到长辈们一个个，手腕发抖，显然是近乎脱力的状态，赶忙上前查看。 　　“无需理会我们，快上去拦住他！” 　　“方斗已是强弩之末，任何一位弟子，都能持剑杀了他！” 　　“还不快去！” 　　老牌剑修们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 　　帝子剑两位天骄，结合刚才所见，也相信了长辈们的说法。 　　“好，我们追上去！” 　　…… 　　方斗御剑而行，心头很是欢快，终于到了这天。 　　刚才和两大剑派的老牌剑修交手，陷入拉锯战时，不得不动用分身的法力。 　　没想到，如此一来，收获了惊喜。 　　原来，和尚、道士和书生三具分身，各自修行，已然积攒了深厚的功力。 　　他此番临阵沟通，顿时挖掘出庞大的潜力。 　　突破法师中期的瓶颈，开始松动了。 　　这可是大事啊，相比之下，和对方斗剑什么的，都可以放在一边。 　　方斗临走前，说的是真心话。 　　三大剑仙对他当真不错，开放了炼剑池，让他炼成三口飞剑，两大剑器。 　　冲这份情面，方斗也不好意思杀伤太多。 　　于是乎，他留下这句话，便抽身离开，决定逃出蜀中，远离这里的恩怨。 　　“离开蜀中后，找个安静的地方突破。” 　　他心里想的美滋滋的，正要盘算着前途。 　　背后，猛地响起飞剑穿梭声。 　　阴魂不散呐！ 　　“方斗，休想逃！你杀伤我多少同门，必须以命偿命！” 　　帝子剑和少渔翁，带着一众同门，锲而不舍狂追而来。 　　“你们够了，再咄咄逼人，我就不客气了！” 　　两大剑派的弟子们，已然追到身后，四处散开，以方斗为核心包裹，像是一个大口袋，正在缓缓合拢。 　　“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不客气？” 　　少渔翁冷笑着，一口飞剑旋转，隐没在空中。 　　下一刻，方斗后脑勺生出寒意，竟有锋利如钩的飞剑，想要从背后出手。 　　“大胆！” 　　五行飞剑飞出，将对方的偷袭打掉。 　　此举激怒了方斗，令他心头杀意大起。 　　“不知好歹！” 　　方斗掌心摊开，五行飞剑升起，“疾！” 　　飞剑形体消失，只剩下一团五色光芒，旋转着猛然加速。 　　“怎么如此快？” 　　少渔翁视线中，这团五色光芒急剧放大，衬托得他一切反应都慢如龟爬。 　　“师兄！” 　　耳边响起同门悲戚的叫声。 　　少渔翁突然醒悟到，自己中剑，死了！ 　　三大天骄，陨落一员！ 　　一旁帝子剑惊愕不已，纵然见到整个过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第五百五十二章 轩然大波 　　“师兄，快走，他要杀你！” 　　师弟们在耳边催促，帝子剑一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 　　方斗收起五行飞剑，目光扫视周围，落在帝子剑身上。 　　帝子剑胸口那股傲气支撑着，忍不住要开口，说一句‘你要杀就杀，想让我跪地求饶，休想！’ 　　但是，事情的发展，根本不如他预料这般。 　　方斗也不啰嗦，朝着他的方向一指，飞剑嗡嗡。 　　“不好，他真要杀我！” 　　帝子剑全身汗毛竖起，对方连半句废话也无，足见杀心坚定。 　　“白帝剑阵，成！” 　　周围的白帝城弟子们，见到方斗使出飞剑，慌忙展开剑阵，将帝子剑包裹其中。 　　“师兄，少渔翁已死，你可万万不能有所闪失！” 　　帝子剑点了点头，没错。 　　下一刻，所有白帝剑修们合力，组成浑然一体的剑阵。 　　轰！ 　　五行飞剑的杀招，轰击在剑阵上，顿时炸得四分五裂。 　　帝子剑的身躯，像是被石碾子来回压过，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疼。 　　但是，他双眼余光可以，能见到周围的同门，在剑阵被轰散后，遭受飞剑余波轰击，血光四溅、残肢乱飞。 　　方斗收回五行飞剑，这时候，众人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望着恶魔一般。 　　没等他再有动作，老牌剑修们已经回过气，追了上来。 　　方斗摇了摇头，不去理会帝子剑等人，转身离开了。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你们这是……” 　　片刻后，老牌剑修们到来，见到极其惨烈的一幕。 　　两家弟子伤亡惨重，比先前酆都山时，更加惨烈数倍。 　　更严重的是，青城的天之骄子，少渔翁，死在方斗剑下。 　　“好你个方斗，与我青城结下大仇！” 　　青城的长辈们，指天痛骂，恨不得将方斗千刀万剐。 　　但是，他们也知道，当务之急，不是追杀方斗，而是处理后事。 　　经过此战，众人也知道，方斗比师父‘曹洞玄’更凶残，已然是青出于蓝生出蓝。 　　对付这样的敌人，光凭两大剑修已然不足，还要将凌霄城，连带着蜀地的所有剑修们，共同声讨方斗。 　　数日过后，三大剑派联手发出通缉。 　　雀儿山，曹洞玄传人方斗，修炼恶毒剑法入魔，残杀白帝城、青城的无辜弟子无数，甚至连天之骄子少渔翁，也在捉拿他的过程中牺牲。 　　从今日起，三大剑派悬赏，缉拿方斗，死活不论。 　　凡是有蜀中剑修，收容包庇者，格杀勿论！ 　　这个消息，堪称爆炸性！ 　　谁也没想到，曾经的雪顶少主，有功之人，还得到三大剑仙的嘉奖，一夜之间沦为通缉的凶徒。 　　三大剑派通缉，已经判了死刑，从今往后，蜀中再无方斗容身之地。 　　私底下，有人开始传播，这件事情背后的内情。 　　“啊呸，给自己脸上贴金，明明是追杀方斗，被杀了许多人。” 　　“人家凌霄城为何无人伤亡，还不是钧天锋够义气，不肯参与追杀方斗，还出手拦着帝子剑他们！” 　　“可惜了！” 　　中小剑修们，虽然心中不忿，却也敌不过三大剑派的威势，但绝不会真心帮着追杀方斗，反而会敷衍了事。 　　“有那闲情，还不如多种几棵辣椒嘞！” 　　气氛开始紧张，首当其冲便是雪顶山。 　　毕竟，方斗进入蜀中，一开始打的就是雪顶山的名头。 　　雪顶三老佘御冲，和方斗关系匪浅，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首当其冲便是他们。 　　雪顶山下，乌云密布。 　　“佘御冲，滚出来！” 　　青城的老牌剑修们，齐聚雪顶山下，杀气腾腾。 　　方斗早已消失无踪，只能找雪顶大佬出气，说不定还能逼迫方斗自投罗网，返回蜀地。 　　于是乎，雪顶山被围得密不透风。 　　这些老牌剑修，个个都有佘御冲层次的战力，显然抱着一网打尽的念头。 　　这当口儿，即便是佘御冲的好友们，也不敢前来相助。 　　对方可是三大剑派，这般庞然大物，没人敢惹。 　　“再不出来，我就一把火，杀了你的雪顶山！” 　　事实上，这句话是气话，雪顶山气候严寒，终年积雪，点火也烧不起来，不然，佘御冲也不用到外地炼剑器了。 　　老牌剑修们，喝骂许久，但山中始终无人回应。 　　过了片刻，有人按捺不住，“当缩头乌龟么，我们这就杀进去！” 　　雪顶山中，空无一人。 　　佘御冲三老，早已消失无踪了。 　　…… 　　蜀地外，张磨李炼二人，依依不舍回头，望了眼曲折的蜀道。 　　“别看了，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了！” 　　佘御冲出言安慰，虽然明知道，此生不可能再回蜀地。 　　方斗这次，惹下的祸端太大，惹得三大剑派都合力通缉。 　　当年的曹洞玄，便是例子。 　　方斗出逃后，未免牵连三老，直接沿蜀道外出，根本没去雪顶山。 　　甚至于，还特地通知佘御冲三人，要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好在佘御冲留个心眼，提前带着两位义弟离开。 　　若非他们逃得快，此刻已经成了三大剑派的阶下囚。 　　“大哥，咱们接下来，去何处？” 　　佘御冲哈哈大笑，“当然是浪迹天下，看遍世间的景物，磨炼咱们的剑道！” 　　“咱们这次赚到了，丢了一座雪顶山，却得到了整个人间！” 　　说着，他拍了拍腰间，里面长了满满的辣椒种子，“咱们每到一地，就种植辣椒，好吃好喝！” 　　“那方斗……” 　　听到义弟们提起方斗，佘御冲沉吟片刻。 　　“如果有一天，他能以剑仙身份回归，我们或许还有重返雪顶山的可能！” 　　这是极其美好的愿望，但是，有可能吗？ 　　…… 　　三大剑派无功而返，开始暗中酝酿风暴。 　　“先是曹洞玄，现在是方斗，又有雪顶三老！” 　　“接连有剑修叛逃蜀中，逃到外界，我等绝对不允许，再有类似恶劣的情况发生了！” 　　“眉山公已不再蜀中，无人监视我们，出蜀之路算是通了！” 　　“从今天起，选拔出色的弟子，从蜀道外出，追杀外逃的罪人！” 　　“通缉榜上，以方斗为第一！” 　　这个决断，不光对蜀中，乃至整个世间，都有着深远的影响。 　　与世无争的蜀中剑修，开始正式踏足尘世，或许等到神秘的外纱揭去，世人会逐步认识他们的存在。 　　无人知晓，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方斗，其实并未远离蜀中。 　　他离开蜀中后，没有走远，还在当初蜀道外的那边平原上。 第五百五十三章 借宿 　　“笃笃笃！” 　　夜深露寒，破旧木门上，响起敲门声。 　　这是一件摇摇欲坠的草屋，夯土成墙，覆草为瓦，乃是贫苦百姓最常见的住处。 　　虽然简陋，但也是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 　　平原地带，随处可见这样的草屋，点缀在大片田地中。 　　几声敲门声后，便平静下来，等待门内的响应。 　　但是，过了许久，草屋内没有半点动静，似乎早已没人了。 　　“明明有人，怎么不开门？” 　　方斗摸了摸脸，此刻他又换了副面孔，外表是一副枯瘦的老人，皮肤泛着古铜色，发际线已经上移到头顶，仅仅在后脑勺扎了个一握的发髻。 　　身上裹着漆黑的袍服，边缘处破破烂烂，满是过度使用的痕迹。 　　从离开蜀中后，方斗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是利用‘灯下黑’，就近找个地方觅地潜修。 　　先前说过，本体连同其他分身，早已修炼到瓶颈。 　　寻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突破法师中期，根本是水到渠成。 　　此刻的方斗，已然是法师中期，一身实力水涨船高。 　　甚至于，他心里还有些小躁动，想要返回蜀中，再和对方斗过一场。 　　脑子发热只是短暂，清醒过来，方斗就明白，蜀中绝不能回了。 　　杀了少渔翁，便得罪了青城，三大剑派立场一致，肯定要追杀不休。 　　别看先前方斗略占上风，那是三大剑派还未动用真正底蕴。 　　这次在雀儿山伏击的剑修们，仅仅是微不足道一部分。 　　方斗这番闯下大祸，必然要引发对方倾巢出动，那些老牌剑修的数量，令人回想起来，头皮发麻。 　　“元神御剑！” 　　方斗听说过，许多隐居在剑派中的老前辈们，掌握了元神御剑的绝招，平日里不轻易外出。 　　若然胆敢回返蜀中，说不定就会遇到这些厉害角色。 　　“罢了，蜀中不能回了！” 　　方斗起初还很担忧，这次离得匆忙，仅仅来得及往雪顶山发了一封预警的信息。 　　可想而知，三大剑派若是抓不到他，肯定牵连旁人，佘御冲三老首当其冲，躲也躲不了。 　　幸好，出关之后，收到一封飞剑传信。 　　这份信来自佘御冲，原来雪顶三老为避祸，已然离开蜀中，并送信给方斗，让他不必担心。 　　如此，总算了一桩心事。 　　“往后，必将还给三老一座山，比雪顶山更高更大！” 　　方斗心下决定，便开始启程，回归丹阳郡勾曲山。 　　当然了，途中还要去福元寺一趟，见见旧友戒严。 　　此地距离蜀中很近，尽管是灯下黑，但还是不保险。 　　于是，方斗索性改头换面，化妆成老人模样，行走在大地上。 　　距离七月十五，已经过了大半月，鬼潮已经送入冥府中。 　　但是，散落各地的鬼物，仍不在少数，在乡野间四处飘荡，祸害百姓。 　　方斗一路走来，就见到家家户户，门户上挂着辟邪之物，百姓们见到生人便神色大变，避之不及。 　　途中，也曾遇到不少鬼物，见他是落单的旅人，将方斗当成‘野味’。 　　结果，方斗稍微施展手段，就将鬼物打得灰飞烟灭。 　　此行要隐藏身份，自然不能动用剑术，于是方斗使用平常的法术。 　　一路走来，方斗见到村庄破败，田地荒芜。 　　显然，鬼潮造成极大伤害，许多地方房屋都空了，冷风吹过门缝、窗户，响起鬼哭般的声响。 　　这一日，方斗实在忍不住，找到一家尚有生气的草屋，敲响木门，想要询问下情况。 　　在蜀地时，他身边都是剑修，只听说百鬼肆虐，祸害百姓。 　　但是，具体情况如何，谁也说不出！ 　　于是，方斗想打听一下！ 　　没想到，敲门半天，里面始终无人回应。 　　方斗也没丧气，大概是附近鬼物出没频繁，幸存的百姓们存有戒心，不远接纳生面孔。 　　“打扰了！” 　　方斗轻轻开口，便转身要离去，瞥了眼门框悬挂的艾草，微微叹息两声。 　　“老哥且慢！” 　　方斗刚走出五六步，就听到身后响起衰老的声音，屋里的人竟然出来了。 　　等他回头，见到几颗黑点扑面而来，带着腥臭味。 　　“不是暗算！” 　　方斗稍微运转法力，便察觉到这黑点，仅仅是干枯的血粒，没有毒性，不具备任何杀伤力。 　　啪嗒，黑点落在身上，软泥般站在黑衣上。 　　方斗也不嫌弃，反正这身黑袍，乃是水火道袍所化，具备自净功能，待会儿污物便自动消失。 　　在他面前的，是一位瘦的出奇的老人，给人第一印象，便是‘弱不禁风’四个字。 　　方斗本以为，自己化身的老人，已经够枯瘦了，但眼前的老人更胜一筹，简直就是皮包骨头。 　　老人急忙招呼方斗，“老哥快进来！” 　　说罢，不由方斗分说，便一把将他拽进屋内。 　　木门在身后关上，方斗这才得以观察周围环境。 　　屋内昏暗一片，只看见各种器物的轮廓，灶台下藏着一颗小脑袋，正偷看方斗的方向。 　　“老哥哥，莫怪，刚才向你撒狗血，乃是防止鬼物幻化害人！” 　　老人说着，叹了口气，“恶鬼狡猾，经常化成路过行人，诱骗乡邻们开门，然后进去害人吃人！” 　　“我活到这把年纪，见过的惨事数不胜数，但凡哪家好心迎接外客，第二天必然全家灭绝。” 　　一边说着，他转身举起黑漆漆的瓦罐，倒了一碗水，递给方斗。 　　方斗举起粗陶碗，见水面泛着灰尘，也不在意，仰头一饮而尽。 　　“这位老弟，那你为何给我开门？” 　　他看向灶头，那边藏着个小男孩，应当是老人的孙子。 　　老人叹息道，“我这是在赌啊，赌你是活人，不是恶鬼，幸好赌赢了，否则我和小孙子都没命了！” 　　方斗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时候小孙子从灶台旁钻出，扑进老人怀中，将扎着总角的小脑袋，在他枯瘦的胸前蹭来蹭去。 　　“哎！” 　　方斗心头微微叹息，不用多问，就知道这家的青壮男女，都已经被鬼物害了，只剩下一对老弱，相依为命。 　　“老哥，鬼节时分，还敢在外游荡，你也真是够胆量！” 　　老人先前撒过黑狗血，确定方斗是活人，自然不在惧怕他。 第五百五十四章 尸公尸婆 　　方斗咳了咳，伪装老迈的声音，说道，“若还有家，哪怕是片瓦遮头，谁又想背井离乡呢？” 　　“一肚子苦水，说不完，不说了！” 　　老人听了，似乎引起共鸣，也叹道，“苦日子啊，总也过不到头，只能一天天熬着。” 　　说着，他摸了摸小孙子的脑袋，“若非还要照顾这孩子，我随便找个坑趟下，眼睛一闭，一了百了！” 　　小孙子吸着大拇指，昏暗光线中，一双大眼睛很是明亮，盯着方斗来回细看，似乎很少见外人。 　　“咕咕！” 　　方斗微微一惊，然后确认，不是我肚子在叫。 　　果然，老人起身，怜惜拍拍小孙子的脑袋，“该吃晚饭了！” 　　起身既要去打水做饭，方斗连忙起身，“我来帮你！” 　　“老哥哥，你身子骨还没我利落，坐下歇着，我来！” 　　方斗听了，从怀中掏出一口米袋，约莫有半斤米，手中掂量几下，交给老人，“一起煮了！” 　　老人起初以为是杂粮，打开口袋一看，白花花都是精米，惊得连忙还给方斗，“你留着自己吃，太贵重了！” 　　方斗哈哈笑道，“借借老弟家的灶台和锅！” 　　于是，老人却不过方斗，将半袋子米倒入锅中，加水加柴，仔细煮着。 　　过了片刻，蒸汽沿着锅盖边缘窜出，米香味充斥整个草屋。 　　“爷爷，我饿！” 　　小孙子突然觉得，大拇指不香了，直勾勾盯着铁锅。 　　老人深呼吸几口，“太香了，这是上好的大米啊！” 　　“还行！” 　　饭煮好了，老人率先盛了满满大碗，端到方斗面前。 　　不出意料，老人家的饭，乃是掺杂了野菜、薯根等，而且多水猛火烹煮，装在碗里都是粘稠的糊糊。 　　“爷爷，今天的饭真稠！” 　　小孙子大口吞咽，满意得眼睛都眯起来。 　　“慢点吃！” 　　老人慈爱抚摸小孙子后脑勺，却不急着动筷子。 　　方斗没想到，就眼前的粗陶碗中，浓粥一样的‘饭’，也比他们平时吃的更稠更密，当地老百姓的日子，太艰难了！ 　　小孙子大口吃着，突然停下筷子，“爷爷，奶奶还没吃？” 　　方斗听到这句话，后颈汗毛竖起，因为在他感应中，这家草屋内，只有一老一小两个活人，哪有第三个人。 　　老人停下手头动作，目光转向方斗。 　　然后，他开口了，“老哥哥莫慌，你带你去见家中婆娘！” 　　草屋最边缘的角落处，陡然响起铁链砸地的声响，似乎拴着什么野兽。 　　“莫慌，莫慌！” 　　老人喃喃自语，手上端着一碗‘饭’，带着方斗走过去。 　　方斗全身戒备，不管见到什么怪物，只要敢出手，他就毫不犹豫，一掌扫灭。 　　“婆娘，吃饭了！” 　　老人将碗放在地上，从黑暗中，伸出两只枯瘦的爪子，十指尖尖漆黑如墨，手上皮肤更是如同枯树皮。 　　“这是行尸！” 　　方斗看向老人，表情变得不善，竟然在家中豢养行尸，难怪肯开门接纳来客。 　　莫非，这看似和善的老人，竟是歹人？ 　　黑暗中的‘行尸’，将粗陶碗端走，唏哩呼噜吞咽起来。 　　方斗又奇怪了，不对啊，行尸嗜血，怎么会吃杂粮饭。 　　他满心疑问，老人端了一盏油灯回来，给方斗照亮身前。 　　这是一位枯瘦如猴的老妇人，身躯蜷缩得厉害，身上长满黑毛，皮肤布满干裂的裂纹，眼睛极为惧怕光亮，不停躲闪油灯。 　　“老哥，你从外地过来，不知道我们当地有‘尸公尸婆’的传说？” 　　老人娓娓道来！ 　　原来，这片平原地区，乃是入蜀的要道，每年归结，四方恶鬼蜂拥而至，将此地化作鬼狱。 　　即便是鬼节过了，也不意味着一切好转。 　　因为，许多鬼物散落各地，危害百姓们。 　　甚至于，由于鬼物聚集成群，污染当地的水土，幸存的百姓们喝的水、吃得食物，都沾染大量阴气。 　　日积月累，便产生了异变。 　　老人指着老伴儿，“别的地方，老人家若是活得久了，那可是值得摆宴席的大好事。” 　　“但是，我们这里，却是灾难呐！” 　　“一旦活得久了，体内阴气浓厚，等不到咽气，便会开始尸变！” 　　“好好一个大活人，开始变得浑浑噩噩，除了吃喝，别的什么都记不住了，牙齿变得尖利、指甲也变长！” 　　“每日夜里，对着夜空放声长嚎，四下邻里不得安生！” 　　“如果不用铁链锁着，跑出去就会伤人！” 　　老人说道这里，擦了擦眼角，“我们当地，都管这些怪物，叫做尸公尸婆，我老伴儿就成了尸婆。” 　　说着，他指向自己，“我比她年纪更大，侥幸能撑到现在，只怕距离变成尸公，也不远了！” 　　这时候，小孙子蹒跚学步，走到近前，双手张开，“奶奶，抱！” 　　老人神色惊恐，一把将小孙子护在身后，“别过去，她不是奶奶！” 　　他满脸肌肉扭曲，显然恐惧之极，生怕小孙子被伤到。 　　“小孙儿……小孙儿！” 　　黑暗中，尸变的老婆婆，口吃含糊不清。 　　老人突然转向方斗，“老哥哥，你是外地来人，沾染本地的水土不深，将来也不会变成尸公。” 　　“老汉我放你进来，实际是有事相求！” 　　方斗点头说道，“你且说来！” 　　“我这把年纪，死也就死了，但孩子年纪还小。” 　　“等我变成尸公，和老婆子二人，什么也不知道，若无人约束，必定做出畜生的行径，伤害到骨肉血亲！” 　　“可是，周围乡邻都死绝了，无人托付！” 　　“请你带我小孙子离开，到别的地方去求生！” 　　“这里已经成了死地，没人能活下来！” 　　老人说的老泪纵横，对着方斗屈膝跪下，“老哥哥，求你了！” 　　方斗为之动容，连忙双手扶起，“慢慢说，慢慢说！” 　　猛然间，黑暗中的老妪，嘶哑嗓音开口，“我饿，还要吃！” 　　老人下定决心，从旁边取来一柄草叉，“老婆子，你休想害人！” 　　“我饿啊！” 　　方斗眉头一动，有从怀中掏出一袋米，“要不，再给她煮些！” 　　老人表情绝望，“没用的，吃多少都不够，她这是要吃生肉、喝鲜血呀！” 　　“试试，看看再说！” 第五百五十五章 灵米奇效 　　方斗手头的这些米，不是普通稻米，而是米斗中的灵种，经过勾曲山洞天种植而成。 　　此番外出，路上所吃的，都是这些灵米。 　　老人捧着米袋，老泪纵横，“也罢，让她上路前，吃顿饱饭！” 　　显然，他已经下定决心，将尸变的老妪杀了。 　　接下来，老人蹲在灶台，望着火苗跳动，伴随着水汽嘶鸣、饭香味缓缓升起。 　　小孙子一无所知，贪婪吞吸饭香。 　　黑暗角落的老妪，更是暴躁不已，“给我，我饿，吃！” 　　蛮力之下，拉扯的铁链哗哗作响，刺耳之极。 　　…… 　　老人捧着白米饭，走到老妪面前，眼角还泛着泪花，“这辈子都没吃饱过，临走还能尝到这么好的白米饭！” 　　老妪浑浑噩噩，哪里听得进去，伸手掏出大把米饭，往嘴里塞去。 　　整整大半锅米饭，被吃个精光。 　　“老头子，我还饿！” 　　方斗注意到，老妪的言辞，比刚才流畅许多，竟还认得眼前的老人了。 　　“果然有效！” 　　老人听到‘老头子’三个字，已然泣不成声，“老婆子，安心上路，我稍后去陪你！” 　　说着，举起铁叉，就要朝老妪脖子刺去。 　　他心知自己时日不多，一旦尸变，家中只剩下孤苦无依的小孙子，面对两个尸公尸婆，必然难以幸免。 　　幸好遇到方斗到来，老人已经存了托付的念头，为今之计，亲手杀了尸变的老妪，然后自尽，才能让方斗动容，进而收留小孙子。 　　“吃得起白米饭，小孙子跟着他，吃不了苦！” 　　老人的智慧，虽然看不穿方斗的身份，却知道他不是一般的流浪老人。 　　铁叉落下，猛地停住，仔细看来，竟然被方斗抬手挡住。 　　“老哥哥，你拦我做什么？” 　　老人泪眼朦胧，“留着她只会害人。” 　　“你别看她现在还好，若是日子拖延下去，会变得越发疯狂，见不得日光，除了鲜血生肉外，什么都不肯吃！” 　　“终有一日，她会狂性大发，连铁链也锁不住！” 　　“老汉我亲眼见过，尸公尸婆将几代同堂的后人，吃个精光！” 　　方斗摇摇头，“我觉得可以救一救！” 　　他也看出来，眼前老妪虽然尸变，但仅仅处于初级阶段，身上属于‘人’的部分还很多，否则也不会吃得下饭。 　　刚才，老妪吃了灵米煮的饭，竟然口齿伶俐起来，方斗立刻发现了变化。 　　第二次试验，老妪竟恢复些许清晰，认得出眼前老伴儿。 　　也就是说，灵米对尸变，具有绝佳的作用。 　　“莫非，煮熟的灵米，反而作用大减？” 　　方斗抱着这个疑问，朝老人说道，“姑且让我一试，若失败了，你在动手不迟！” 　　说到底，让老人亲手了结发妻，此乃人间惨剧，方斗也不忍见到。 　　方斗拨开黑暗，走到老妪面前。 　　老妪嗅到生人气息，觉得无比香甜，猛地往前一扑，捆在脚踝的铁链瞬间绷紧，哗啦啦直响。 　　“走！” 　　老妪嘶吼着，表情凶恶。 　　方斗摇了摇头，“请你吃米来着！” 　　说罢，掌心已经堆了一把米，尖尖冒头，对着老妪口中塞去。 　　老妪张嘴撕咬，却咬了满口白米，待要将其吐出或咽下时，突然表情僵住了。 　　“嗷！” 　　下一刻，老妪响起惨痛的哀嚎声，从七窍中窜出白烟。 　　这幅场景，就像是有炭火在肚中燃烧，烟气顺着口鼻钻出。 　　“痛痛痛！” 　　老妪张牙舞爪，支撑了片刻，便躺在地上打滚儿。 　　老人亲眼目睹这一幕，忍不住握紧手中铁叉，“难道是下毒了？” 　　但是，尸公尸婆，本就是尸变而成的怪物，不惧人间毒物，怎么可能出现眼前情况？ 　　况且，方斗往她嘴里，只塞了把白米。 　　“果然，生米效果最佳！” 　　过了片刻，地面上挣扎翻滚的老妪，动作变得越来越慢。 　　方斗注意到，她嘴角滴落的米粒，已经从先前晶莹如玉的状态，变得浑浊灰暗，显然吸饱了阴气。 　　可想而知，继续塞入灵米，还能源源不断吸收阴气尸气。 　　但是考虑到，老妪年级太大，承受不住折腾。 　　方斗决定，分几个疗程进行，不必一蹴而就。 　　这时候，老人再迟钝，也发现不同了。 　　地上的老妪，体表黑毛褪去大半，枯裂的皮肤也开始愈合，原本的死灰色缓缓褪去。 　　十根漆黑的指甲，也自动缩回。 　　“老哥哥，你这是……” 　　方斗摆摆手，“先别问，明早继续！” 　　整个夜里，除了方斗和没心没肺的小孙子外，老人和老妪都睡不着。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老人支撑着做了早饭，在方斗嘱托下，送了一碗给老妪吃了。 　　“老头子，谢谢！” 　　老妪吃完，对老人做出个‘笑’的表情，虽然皮肉仍然僵硬，但已经恢复些许活人的气息。 　　“老哥哥，她活过来，她……” 　　老人激动不已。 　　方斗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要继续救治。 　　又是一口生米，塞入老妪口中，这次七窍喷出的烟气，远比昨日更加稀薄。 　　老妪的反应，也不复先前激烈，只是弯腰低低呻吟，像极了重病的老妇人。 　　方斗仔细观察，发现灵米的作用，可比想象中更多。 　　先前在维扬郡赈灾，发现灵米煮粥，可以去除疫病。 　　但现在看来，生米效果更佳，可以驱除尸变、拔出阴气尸气。 　　现在，方斗就以老妪试验，验证心头想法。 　　到了晚上，老妪的模样，已经不复先前‘行尸’模样，怪物的特征已经消散大半，只剩下细微的部位。 　　甚至于，她不光辨认出老人和小孙儿，还知道是方斗这位客人，正在全力救治他。 　　方斗甚至听到，这对老人窃窃私语。 　　“这位老哥哥，绝对不是普通人，难道是蜀中那边的剑仙？” 　　猜对了！ 　　“不，不是，剑仙只会，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嗯！有道理。 　　老妪说话断断续续，但已经可以完整表达出来，只是尸气尚未完全拔出，舌根还很僵硬。 　　也是她刚尸变，还能救治，一旦步入深层次，便是有灵米，也回天乏术了。 　　到了第三天时，老妪已经完全恢复了。 　　一家三口，跪在方斗面前，答谢他救命之恩。 第五百五十六章 我是巫师 　　“老哥哥，你救了我婆娘，老汉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老人磕头砰砰声响，听得方斗连连龇牙。 　　老妪也恢复正常，只是还很瘦弱，说话吐字也清晰不已。 　　她想起自己得救，但老伴儿还有变成尸公的可能，便恳求方斗顺手搭救。 　　方斗听了，低头沉思。 　　经过老妪身上的试验，他已经能猜出，老人们尸变，都是因为积累阴气太多，等到步入衰老的时期，命火衰败，无法镇压阴气。 　　于是与，没等到咽气，就会阴气爆发，开始让血肉之躯尸变。 　　这个过程太残酷了，老人们阳寿还在，却被一步步转化成行尸，硬生生砍掉寿元。 　　像老妪这种，刚刚尸变，还能压制嗜血的欲望，可以吃常人的饭食。 　　灵米救治，便是往嘴里塞入，通过七窍派出尸气。 　　活人就更简单了！ 　　方斗取了一把米，用纱布裹了，递给老人，“含在口中，不要咽下去！” 　　老人先前吃灵米饭时，只是几筷子也不动了，便是因为惧怕灵米，尽管是煮熟的，也引发体内阴气的躁动。 　　一口生米含在口中，顿时引发剧烈反应。 　　“唔！” 　　老人痛得原地跳起三丈，落下时额头滚落豆粒大的汗珠，表情痛不欲生。 　　亲身经历，才知道有多痛苦！ 　　老人虽然还未尸变，但体内阴气潜移默化之下，已然让内脏骨骼发生异变，只等达到某个节点，便会全面尸变。 　　这时候，灵米开始拔出阴气，如同在洞穿骨骼、切开皮肉、拉扯内脏，各种疼痛凝成一股。 　　“老头子，忍住啊！” 　　老妪亲身体验过，帮着按住老人的肩膀，防止他痛苦之下乱撞。 　　过了大半天，老人吐出口中灵米，已然灵气耗尽，吸饱了阴气。 　　“感觉如何？” 　　老人抖擞腿脚双臂，“年轻了二十岁呀！” 　　方斗笑而不语，我这可不是保健品，充其量就是拔出阴气，让你躯体变得更加轻便灵活。 　　噗通！ 　　老人回过神来，朝着方斗跪下，“老哥哥，敢问你是何方神圣？” 　　方斗不假思索，说道，“我是山中的一名巫师，最近鬼物多了，便想着出来走走！” 　　“原来是巫师大人！” 　　两对老夫妻，不由得深吸口气，露出崇敬的神情。 　　西南之地，客观来说，属于边陲偏远之地，许多地方还很落后，保存原始信仰 　　方斗报出巫师的身份，远比修仙者，更加令人信服。 　　“巫师大人，您神通如此厉害，务必要帮帮我们！” 　　老夫妇二人，开始向方斗念叨起来。 　　原来，鬼节过后，恶鬼留下的烂摊子太多了。 　　百姓们侥幸不死，还要面对四处游荡的恶鬼，以及尸变的同伴，以至于四处凋零，荒芜千里。 　　“附近，还有许多百姓，希望你能救救他们！” 　　方斗见老夫妇二人，自身刚脱离危险，便为附近的乡邻考虑，心想若非如此，当地的百姓们，怎能在鬼潮冲击下，能存活至今？ 　　剑仙的光芒，辐射不到这边，当地的百姓们苦苦挣扎，便是靠着相互帮忙扶持，才能不至于被灭绝。 　　“好，我愿意帮你们！” 　　第二天，老夫妇二人，便带着方斗出发，前去寻找下一处居住点。 　　原来，这片平原地带，看似空旷，实则藏了许多居住点。 　　鬼潮来临时，铺天盖地，密集的村落乡镇，第一个被集火消灭。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散乱的居住方式，这样即便有恶鬼来袭，也只能灭杀一两户，剩下的还能继续生存。 　　“你们平时，来往不太容易吧？” 　　方斗看出这般居住的弊端，开始询问对方。 　　老人点了点头，“没错，平时也不常往来，路上有鬼物、行尸出没，必须是烈日高照的大白天，才能外出行走！” 　　鬼物和行尸，属于阴物，作息时间和人类相反，大白天休眠，晚上出来活动。 　　除非是阴天，白昼有烈日高招，鬼物绝不会出动。 　　“这些鬼物，都藏在那些地方？” 　　老人和老妪，指着不远处，一处破败的村庄。 　　“空置的破屋、水井、洞穴，各种阴暗的角落，太阳照不到的地方，都有可能藏着鬼物！” 　　老夫妇亲口说起，他们活到现在，有一套和鬼物斗争的丰富经验。 　　首先，鬼物惧怕烈日阳光，若是居住地，必须选取光照好的地方。 　　到了晚上，必须紧闭大门，任何人来叫门，也绝不能开门。 　　方斗也是运气好，白天敲门，又被老人以黑狗血试验通过，才得以被放入屋内。 　　其次，绝不能轻易闯入荒村，这些破败的地方，最容易栖息鬼物。 　　最后，黑狗血、艾草、公鸡等，都是鬼物惧怕的物事，挂在门窗上，可以形成微弱的结界，保护屋内。 　　方斗听了，连连点头，别看凡人不懂法术，但久而久之，通过和鬼物的斗争，也能发现规律，进而利用优势。 　　“巫师大人！” 　　老人开口，表情有些为难，似乎有所要求。 　　“有什么事，说！” 　　“巫师大人，您手上的灵米，对治疗尸变具备神奇效用，能否赠送给我们一些？” 　　老妪急忙补充，“我们不白要，可以花钱买！” 　　方斗摇摇头，“不要钱，送给你们，但我又一个要求！” 　　“巫师大人请讲！” 　　方斗取出一袋稻种，递给对方，指着脚下广阔大地。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给你们稻种，从今晚后，在这片大地上，种下这些灵米！” 　　“你们不能敝帚自珍，还要赠送给其他需要的百姓！” 　　“帮助他们，一起用灵米，驱散鬼物、救治尸变的老人！” 　　老夫妻听了，捧着稻种，朝着方斗当场跪下。 　　“巫师大人，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免了！” 　　方斗心想，你们一大把年纪，这是要折杀我吗？ 　　“巫师大人，您可有什么名号？” 　　过了片刻，老夫妻又来问道。 　　“你们要这个干什么？” 　　老人和老妪对视两眼，恭敬说道，“我们想将给您立长生牌，供奉在家中，让后人都知道你的事迹！” 　　方斗沉思，巫师取名有什么讲究？ 　　实在想不出来，他大手一挥，“我的名号，便是米巫！” 　　从这一刻，后世将永远流传，西南米巫的传说。 第五百五十七章 行尸 　　老夫妇二人，带着方斗，走了足足两日路程，方才到了目的地。 　　只是到了一看，不好，竟已经迟了。 　　路上，根据二人介绍，这家人家有五口，分别是老妇、儿子儿媳和一对儿女。 　　儿子儿媳是青年，算是很好的劳力，这家人过得还不错。 　　平时有了闲暇，还会帮助老夫妇一家，时不时送来些野草杂粮。 　　但是，两家过得都不太好，仅仅是挣扎在生死的边缘。 　　老夫妇带着方斗，远远看到哪家的草屋，窜起浓烈的黑烟，远远超过普通炊烟的规模。 　　“不好！” 　　这般情景，俨然是有事情发生了，而且非常严重。 　　方斗袖口一展，平地升起狂风，裹着老夫妇二人，连带着小孙儿，一同落在草屋前。 　　“我在飞！” 　　小孙儿兴奋不已。 　　老夫妇又见识到方斗神奇的本领，更加坚信，眼前老人就是解救他们的希望。 　　目光落到眼前草屋上，只见浓烟滚滚，覆盖大半屋顶。 　　嗷呜！ 　　类似猛兽的吼叫声，在草屋外响起。 　　一头白发的行尸，正猛烈冲撞木门，口中不断发出嘶吼声。 　　“是谭家婆婆！” 　　老夫妇二人，见到行尸的衣着和个头，已然猜到她的真实身份。 　　原来，是这家的老妇人尸变，转而围攻家中的儿子儿媳。 　　再看四周，没有血迹尸骸，显然没有惨事发生。 　　儿子儿媳带着一双儿女，躲在草屋内，靠着薄薄的木门抵抗。 　　这头尸婆一下下撞在木门上，如同大锤猛砸，本就单薄的木门，已经凹陷下去，显然离破裂不远。 　　屋里子，传出颤巍巍的声音，“娘，你发发慈悲，去别处祸害，别伤了狗儿和小花！” 　　狗儿和小花，正是一双儿女，也是老妇人承欢膝下的孙儿孙女。 　　放在平常，这对儿女磕了碰了，但凡有分毫，老妇人都心疼得直落泪。 　　但眼下，已经尸变的老妇人，化作名为‘尸婆’的怪物，双目充满嗜血的光芒，急切要撞破木门，吃掉里面的血肉。 　　老夫妇二人见状，连忙向方斗求救。 　　“巫师大人，求你救救谭家婆婆！” 　　先前，他们都见识过，方都将尸变的老妪救活，以为同样能将眼前的尸婆救回来。 　　但是，方斗摇了摇头，“太晚了！” 　　眼前这头尸婆，已经彻底完成尸婆，最后一丝生机也断送了，成为彻头彻尾的行尸。 　　对她最好的方式，便是超度了，绝不能放任她有害人的机会。 　　咚！ 　　一声猛烈撞击声，薄弱的木门，猛地砸穿一个洞口。 　　洞口露出两位夫妇惊恐的面容，他们快步后退，从洞口往外，猛地泼了一盆黑漆漆的污血。 　　这是黑狗血。 　　也是他们惊慌失措，黑狗血大半洒在地上，只有少数泼中尸婆。 　　此物倒也灵验的很，尸婆被黑狗血泼中，像是被大锤打中，猛地往后倒飞，跌倒在地上。 　　但是，没过多久，尸婆再度起身，龇牙咧嘴往前冲。 　　“两位老人家，你们抓着这袋灵米，上去帮忙！” 　　老夫妇面面相觑，有些怀疑，方斗这是要他们去送死。 　　尸变后的老妇人，力大无穷，身躯如枯木般刀枪不入，牙齿指甲锋利如刀，连虎豹都能撕碎。 　　他们两个老弱，怎能应付得了。 　　“不要紧张，你们先前吃过灵米，体内有一股灵气，感应其存在。” 　　“手中握着灵米，以这股灵气驱动，就有作用了！” 　　方斗在二人耳边指点，引导他们运转体内的灵气。 　　他的灵米可不一般，修行者吃了，能省去打坐修行的功夫，凡人若是吃了，体内也能生出一股微弱的灵气。 　　但是，凡人修行不得法，过了时间后，灵气自然消散。 　　眼下老夫妇二人，体内还残存灵气，可以与灵米中的灵气呼应。 　　“不要怕，走上去！” 　　“若是尸婆想要攻击你们，将灵米当成石子撒出去。” 　　老妪有过尸变的经验，胆子更大，走在前头，口中念叨着，“谭家婆婆，千万别怪我们，我们这是要救你的儿孙呀！” 　　尸婆正围绕着洞口，将胳膊伸进去拨弄，突然鼻子抖动，嗅到两股生人气息靠近。 　　下一刻，她猛地转身，见到老夫妇二人，一前一后，胆战心惊靠近。 　　尸婆欢喜起来，没有房屋的保护，眼前两人的血肉唾手可得，便放弃身后的草屋，往前猛扑过去。 　　经过尸变，老妇人速度奇快无比，一阵黑影闪过，带着恶臭的腥风，眼看着就要将老夫妇二人扑倒。 　　突然，走在前头的老妪猛地抬手，撒出一片雪花般的灵米。 　　距离太近，灵米半点没浪费，全都打在尸婆身上。 　　刹那间，尸婆周身如同点燃一串鞭炮，响起噼里啪啦的爆响，灵米接触到体表，即刻爆开。 　　这次尸婆遭受的伤害，比先前黑狗血更严重。 　　片刻过后，尸婆扑倒在地上，大口喘息，似乎精疲力尽。 　　“还不快去救人！” 　　方斗在后面催促，没忘了提醒老汉，“用手中的灵米，在她身边画个圆圈，不要让她逃出来！” 　　老妪绕过尸婆，走到草屋救人，老汉则是听方斗的，仔细以灵米在地上作画，围绕着尸婆，画了个大圆圈。 　　“多谢巫师大人救命！” 　　这家的儿子儿媳，带着一双儿女，被救出草屋中，经过老妪点拨，立刻朝着方斗跪拜谢恩。 　　“都免礼，起来吧！” 　　这时候，尸婆稍微恢复，起身站起来，朝着众人张牙舞爪。 　　她猛地往前一扑，就要攻击众人，老夫妇和儿子儿子们，忍不住往后倒退几步。 　　但是，尸婆刚触碰到灵米化成的圆圈，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惨叫着缩回去。 　　一时间，这头凶悍的尸婆，竟被困在米圈当中。 　　“钱公，钱婆，你们何时学得这么厉害的法术？” 　　谭家的儿子儿媳，看得惊心动魄，没想到看似老弱的老夫妇，竟能克制住凶悍的尸婆。 　　这头尸婆的厉害，他们都见识过，菜刀砍上去火星四溅，什么驱邪的法子都不管用。 　　但是，却被老夫妇一把米，困在原地不敢乱动。 　　于是，他们开始猜测，老夫妇二人，必定得了机缘，学了很厉害的法术。 第五百五十八章 借米施法 　　方斗也是听了他们交谈，才知道老夫妇，原来应该叫做‘钱公’‘钱婆’。 　　钱公钱婆二人，此刻盯着双手，仍旧不敢相信。 　　米圈中挣扎嘶吼的尸婆，竟是他们二人降服的？ 　　尸变后的怪物何其厉害，他们都是知道的，往往一个村落出现了尸公或尸婆，就必毁无疑。 　　这种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怪物，遇到一只军队也不怕，更别提普通的百姓。 　　往常，经常有村镇出现行尸，当地居民灭绝一空的消息。 　　可以说，某种意义上，行尸比恶鬼更可怕。 　　眼前的谭家婆婆，已然深度尸变，彻底变成尸婆。 　　刚才他们也见到了，连黑狗血都伤不得，却被他们以灵米降服。 　　钱公钱婆二人，回忆刚才出手，手中握着灵米，体内一股微弱的气流输入其中。 　　接下啦，无论是将灵米撒出，还是在地上环绕成圆圈，那股气流都起到巨大作用。 　　老夫妇这才醒悟过来，归根结底，一切都是方斗的力量。 　　“这要多谢这位巫师大人！” 　　谭家的儿子儿媳，看向方斗的时候，目光无比崇敬。 　　西南地区，流传许多关于巫师的传说，当地百姓对巫师也是无比崇敬。 　　如今，方斗以巫师身份出现，又展露出降服尸婆的手段，在两家人眼中，无异于神明。 　　“这是你们家的长辈，该如何处置，你们决定！” 　　方斗一指尸婆，然后走到旁边，暗自思索起来。 　　经过几次试验，米斗中的灵米，大有可为呀！ 　　这种灵米，也算是天地灵脉之一，若是运作的好了，足以发挥巨大作用。 　　就看刚才，普通的老汉老妪，吃了灵米组成的饭食，手握灵米就能降服力大无穷的尸婆。 　　一时间，方斗心头无数念头闪过，已经粗略构造出，十几种以灵米为媒介的法术。 　　事实上，法师这个境界，除了比术士更高更强外，重点更在‘师’这个字上。 　　师者，代表什么？ 　　可以传道受业的师父、可以开宗立派的宗师等等。 　　甚至有些法师，能自创一些法术。 　　方斗如今突破到中期，平时积累足够，有黄山道脉、勾曲山洞天的积累，更兼世间凌厉无双的剑道。 　　以他的修为，凭空创造法术，没有什么难度。 　　“巫师大人，我们决定火化尸身，还请你举火！” 　　按照当地习俗，火葬必须有德高望重之人主持，名为‘举火’。 　　谭家儿子儿媳，收集许多松树的枯枝，里面饱满油脂，堆放在米圈内。 　　尸婆似乎察觉什么，怒吼不已，想要冲出米圈。 　　但是，灵米的束缚太强，将其困在其中。 　　片刻后，尸婆精疲力尽，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周围众人。 　　儿子再也忍受不住，把脸别过去，哀求道，“巫师大人，请你动手！” 　　方斗手指一搓，火球飞出，落在枯枝上，瞬间点燃。 　　顷刻间，火焰从地面升起，裹住尸婆全身。 　　一阵阵嚎叫声中，尸婆挣扎渐渐变弱，最终缩在火堆中，被杀成焦炭。 　　到了第二天黎明，火堆熄灭，只剩下一地白灰。 　　儿子和儿媳堆在地上，满脸泪痕，用手捧着骨灰，放入瓦罐中。 　　在他们身边，一对儿女哇哇大哭。 　　钱公和钱婆二人，搂着小孙儿，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 　　方斗见到这一幕，内心深深触动了，他决定要做些什么。 　　“钱公钱婆，还有这家子，老夫要你们做一件事情！” 　　两家人打起精神，“还请巫师大人吩咐！” 　　“我要你们带着灵米，到处寻找幸存的百姓，传授给他们灵米种植、煮食和使用的法子！” 　　钱公钱婆眼睛亮了，他们见识过灵米的厉害，若是教给更多的百姓，必能消除尸公尸婆的危害。 　　“这几天，我教你们几样法术，更要使用灵米！” 　　于是乎，米巫的火种，开始种下。 　　第一波传人，便是钱公钱婆和小孙子，以及谭家的儿子儿媳、一双儿女。 　　方斗先是展示稻谷，指点和普通稻谷不同的种植要点。 　　至于使用，也没什么特别的。 　　唯独是使用，已经牵扯到法术的使用范围，一般对于凡人，很难入门。 　　但是，他们通过服用灵米煮熟的饭食，体内多出一股灵气，已经具备入门的基础。 　　方斗传授给他们的法术，都是以灵米为媒介，用来对付行尸和鬼物。 　　首先是‘撒米’，灵米扣在掌心，遇到鬼物行尸，一把打出，如漫天星雨，属于大范围打击。 　　其次是‘米阵’，在地上以灵米作画，成方圆各种形状，如同迷宫一般，将鬼物行尸困住。 　　还有‘捏米成团’、‘米中剑’等法术，都是挖掘灵米的潜力，化作杀伤恶鬼的大威力法术。 　　通过传授法术，方斗也在做实验。 　　钱公钱婆是老年人，谭家夫妇是青壮年，至于下面的三个小娃娃，则是孩童。 　　他们这些日子，在方斗督促下，食用灵米做饭，体内都产生灵气。 　　吃同样数量的灵米，产生灵气的多寡，可以衡量为资质。 　　其中，以谭家儿媳资质最佳，她丈夫其次。 　　但是，他们毕竟是凡人，不懂修炼的功法，靠着服用灵米得来的灵气，过几天便会消散。 　　唯有源源不断服用灵米，才能保持一定量的灵气，用来驱动法力。 　　但是，三个小娃娃，给了方斗意外之喜。 　　某一天，方斗竟然发现，小孩子服用灵米后，尽管也会消散大部分，却又一小部分留在体内。 　　钱公钱婆的小孙子，年纪最小，刚断奶不久，留存的灵气最多。 　　“没错了！” 　　按照道家的理论，人刚出生时，体内残存先天之气，随着年月流逝，将逐步耗尽。 　　所以说，年纪越小的孩子，食用灵米时，会潜移默化影响身体，留存部分灵气，等同于修炼固化。 　　这可是意外之喜。 　　方斗可以参考孩子留存的方式，创造出通过灵米修炼，掌握灵气法力的功法。 　　也就是说，如今的方斗，才真正有了开宗立派的可能。 　　毕竟，任何一道传承，都是功法为根本，法术只是小道而已。 　　“乖孩子，多吃点！” 　　接下来的日子，方斗亲身教导三位孩子，给他们做饭喂饭。 第五百五十九章 迁徙 　　“爹、娘，咱们去哪儿？” 　　一行人背着瓦罐包裹，背井离乡，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这行人足有十几人，不是单独一家，而是某个家族残存的人口。 　　带头的老汉身躯粗壮，胳膊满是肌肉，身后跟着儿女，还有兄弟家的后代们。 　　原本，他们家族有整个村子，但被鬼物祸害，只剩下这么点了。 　　前些年，族中一位老人尸变，又是惨剧收场。 　　这些年来，为了躲避鬼物，一大家子东躲XZ，活的就像是地上的老鼠。 　　但是，前几天，老汉外出一趟，回到家中，如同魔障般，开始命令族人们，收拾东西搬家。 　　他的儿女追问，但老汉不回答，只是说给大家寻条活路。 　　这年头，族长的命令至高无上，没法子，族人们只好听从命令，跟着上路了。 　　路上，儿子按捺不住好奇，再度发问了。 　　老汉盯着前方，空气灰蒙蒙，到处都是灰尘，鬼物肆虐的地方，草木凋零、寸草不生，只有风沙和黄土。 　　“别多问，到了地方就知道！” 　　儿子的目光，落到老汉跨在肩膀的褡裢上，见到里面鼓囊囊，行走摩擦间哗啦啦，像是粮食，又像是粗砂。 　　他心中好奇，因为这次回来，老汉无论赶路休息，都背着褡裢，一刻也不愿离身。 　　很显然，褡裢中的东西，是比他身家性命更珍贵的宝物。 　　“究竟要去哪儿？” 　　儿子忍不住猜测，如今鬼节刚过不久，平原上四处散布鬼物，百姓们都要躲进山中，方才得以活命。 　　反而鬼物猖狂不已，废弃的村庄、干枯的水井、荒芜的山谷中，到处有可能有鬼物残留。 　　唯有大白天，才是真正安全的。 　　儿子想到这里，下意识抬头看天，灰蒙蒙的，只看到惨白的太阳。 　　今天日头稍弱，可不是出门的好天气。 　　“爹，怎么走的这么匆忙？” 　　听到儿子发问，老汉嚼动的腮帮子听了，往地上吐了大口绿水，原来刚才在咀嚼树叶，这是路上止渴省水的好方法。 　　“再过几天，连晴天也没了，整日里不是阴风就是下雨，想走也走不了！” 　　“老子知道你们想什么，都憋在心里，把力气用在赶路上，少啰嗦！” 　　“咱家十几口的命，如今就要落在这次的迁徙上！” 　　突然，人群中响起进攻叫声，“有鬼物出口！” 　　因为，有襁褓中的婴孩，已经哭出声，嘴唇吓得发紫。 　　刚出生的婴儿，对鬼物感应最是灵敏，一旦有鬼物靠近，便会察觉到。 　　老汉狠狠咬牙，大手往后一退，“都聚成团，不要散开！” 　　见儿子愣着，老汉大巴掌甩开，给他后脑勺来个脆的，“还不快去。” 　　人群混乱起来，畜生嘶鸣、孩童啼哭，一时间纷乱不已。 　　但是，周围的风渐渐变凉，阴寒刺骨，还夹杂着哭声。 　　显然是鬼物到了，而且数量不在少数，四面八方都有踪迹，显然要将这家子一网打尽。 　　今天云层很厚，将太阳遮住，再加上风沙遮天蔽日，所以鬼物在白昼也能出来觅食。 　　好巧不巧，遇到这行迁徙的家族。 　　十几口人，再加上牲畜，足够报餐一顿了。 　　老汉的话，毕竟有威信，再加上人群中有七八个青壮，在他们拉扯下，总算聚集成团。 　　族人们心中嘀咕，这不是存心找死吗？ 　　按照往常经验，遇到鬼物后，最理智的应对，便是一哄而散，各自逃命。 　　鬼物再厉害，也不能一网打尽，总能活下几个。 　　但眼下，大家拥簇成团，你挤我我挤你，想跑也跑不掉。 　　倒是方便恶鬼下口了！ 　　儿子盯着老汉，“爹，你还在等什么！” 　　周围阴风阵阵，鬼物已经先行，化作各种狰狞的模样，吓得人群颤抖不已。 　　老汉取下褡裢，粗糙大手插入其中，米粒哗啦啦流淌过指缝。 　　“好米啊！” 　　说罢，他抄出一把白花花的大米，围着众人撒出一条均匀的丝线，边走遍洒。 　　顷刻间，老汉围绕众人，已经划出滚圆的米圈。 　　组成米圈的细线，粗细均匀，首尾相连，将众人包裹其中。 　　老汉画完米圈，似乎精疲力尽，喘着粗气坐倒在地上，“累死老子了！” 　　“那些大米饭，总算没白吃！” 　　儿子扶住老汉，“爹，你怎么了？” 　　老汉喘了几口粗气，摆摆手，“不碍事！” 　　“你们安心坐着，前面已经有人过来，接应咱们！” 　　“只要撑到救援到来，大家都得救了！” 　　话虽如此，儿子望着四周，却是越发绝望了。 　　成百上千的鬼物，蜂拥而至，平时若是躲在围墙内，还能支撑一时。 　　但眼下深处荒野，身旁没有半点遮挡，只有脚下米粒画成的圆圈。 　　这算什么防护，风一吹就散，更别提恶鬼大举进犯。 　　儿子懊恼不已，想当初，老汉犯傻时，自己就该拦着。 　　现在倒好，一大家子都要没命了。 　　“呜呜呜！” 　　这时候，鬼物们身边，翻滚灰白气流，已经冲到众人面前。 　　人群中的妇道人家，连同孩童们，忍不住闭上眼睛，吓得哭出声来。 　　“拼了！” 　　青壮们虽然瑟瑟发抖，仍高举铁器，上面刷了黑狗血、雄鸡血等，身上也有艾草香包，散发浓郁气息。 　　虽然明知道，这些东西对鬼物作用微乎其微，但已经是仅剩的依靠之物。 　　“嘻嘻嘻嘻！” 　　鬼物们嬉笑着追逐，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眼看着就要冲入人群中。 　　“我要那个脆生生的小丫头！” 　　“胖娃娃软糯可口，归我了！” 　　鬼物们争抢起来，谁也不肯落后。 　　“想得美！” 　　老汉爆喝一声。 　　下一刻，蜂拥而至的鬼物们，触碰到灵米的圆圈边缘。 　　惊人一幕发生了。 　　刹那间响起鬼哭狼嚎，凡是闯入圈中的鬼物，像是被融化的蜡烛，顷刻间消失无踪。 　　圈内的人群们，眼睁睁看着，迎面扑来的狰狞恶鬼，像是被看不见的大口吞掉。 　　“呜呜呜！” 　　足足少了三成鬼物，剩下的才反应过来，停在米圈之外。 　　这时候，老汉猛地起身，从褡裢中，抄出一把灵米。 　　“请你们吃大米！” 　　刷，在他强劲臂力甩动下，米粒如同弹弓射出的石子，覆盖小半个鬼物群。 　　接下来，响起更多鬼哭狼嚎的叫喊声。 第五百六十章 米巫传说 　　鬼物如果有实体，经过这一波惨烈攻击，必然如同镰刀割倒的麦子，齐刷刷倒伏在地。 　　但是，鬼物本就是阴气凝结而成。 　　老汉信手一挥，大片灵米撒出，洞穿无数鬼物的身躯。 　　顷刻间，无数鬼物烟消云散，在他面前呈现大片扇形形状的空地。 　　“爹！” 　　“大伯！” 　　“族长！” 　　米圈中的人群们惊喜莫名，老汉这一手本事，出乎他们想象。 　　“难道，你老是巫师？” 　　有人不仅猜测，老汉是传闻中懂得巫术的那群人。 　　西南多山，藏着许多原始部落，又有野兽毒虫出没，久而久之，便有了巫师的传说。 　　蜀中剑修的历史，比起西南巫师，简直是沧海一粟。 　　但是，巫师数量稀少，而且生性古怪孤僻，不喜欢和凡人来往，所以很少出没。 　　老汉听了摇摇头，“我不是巫师，但这手本事，却是巫师大人传授的，这趟带你们过去，接受米巫大人的庇护。” 　　“从今往后，大家都有好日子过！” 　　米巫这个名号，开始在人群中传播起来。 　　无论是老人小孩，还是壮年男女，感觉终于得救了。 　　传说中巫师大人神通广大，将恶鬼玩弄于鼓掌之间，必定能庇护他们。 　　老汉望着族人，心头生出感慨。 　　前些日子，他冒着危险外出，给认识的一家人送粮食。 　　毕竟，老汉得知，这家人没有青壮，只有老弱病残，困在家中不得外出，家中早已断炊。 　　若是没有粮食，一家人都要饿死。 　　按照当地百姓生存的习惯，遇到能帮的，都要伸一把手。 　　老汉从紧张的口粮中，扣除一部分，趁着还有日头，赶紧来到那家人居住的地方。 　　没想到，竟然遭遇另外一伙人，也是来救援的乡亲。 　　一见面，对方就使出强悍的本领，将周围的鬼物消灭的干干净净。 　　老汉震惊之下，感觉族人的转机来了，急忙虚心请教。 　　原来，这群人是‘米巫’的手下，专门游荡平原各处，帮助散居各地的百姓们。 　　带头的青年本领最强，被称为‘功曹’，不仅答应老汉的请求，还传授给他‘撒米’和‘米圈’两手法术，赠送了一袋灵米。 　　老汉亲眼所见，自是深信不疑，回到家中，便动员全族人搬迁，他自身威望很高，态度也很强硬。 　　大力推动下，一家十几口人，踏上了搬迁的道路。 　　刚才一幕，老汉小试身手，竟然挫败鬼物的进攻，这般本领，还是对方传授的几手小法术。 　　“投靠了米巫大人，就得救了！” 　　老汉仅仅握着褡裢，里面灵米所剩不多了，先是画出容纳十几人的圆圈，后来又撒了一大把击退鬼物，如今只剩小半。 　　幸好，‘功曹’已经说了，会派人前来接洽。 　　“都别慌乱，不许哭出声，以免招来更多的鬼物！” 　　老汉望着头顶，日头已经西斜，距离日落已经没有几个时辰了。 　　如果援兵还不来，他们只能困守米圈当中，这可不是好事儿。 　　灵米中的灵气，终究有定量，使用的久了自然会消散，等到米圈失去防御的作用，十几口人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老汉这边忧心忡忡，但情况比他料想的，恶化得更严重。 　　“嗷呜！” 　　鬼物群翻滚沸腾，陡然分出一道同道，这般征兆，竟是有强大的首领出现的征兆。 　　“恶鬼，还是恶鬼头领！” 　　所谓的恶鬼头领，便是精英恶鬼的水平。 　　片刻过后，一头魁梧的恶鬼精英，头生独角，站在米圈外面。 　　老汉一颗心沉下去，完了，这是恶鬼头领。 　　寻常恶鬼，可以纵横乡村小镇，视房屋如无物。 　　恶鬼头领更加厉害，连高大城墙都能攻破，闯入其中吃人。 　　一旦有恶鬼头领带头，即便是城池都能攻破，更别提他们这支仅有十几人的队伍了。 　　“今日真是倒霉！” 　　老汉也觉得，绝对是走背运了，十几口人，给恶鬼头领塞牙缝都不够，怎么可能招来对方？ 　　这头独角恶鬼，似乎看出米圈的厉害，围绕着米圈走了七八圈，身后鬼物们紧跟启动，像是流动的浊流般。 　　片刻过后，独角恶鬼停下脚步，猛地抬起手掌，对着米圈拍落。 　　“不好！” 　　老汉低头一看，见恶鬼手掌带动的狂风，吹得地上米粒跳动，隐约有了分离的征兆。 　　他知道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到了，一旦灵米被吹得消失，米圈防御告破，身边的族人面对潮水般鬼物，将无一幸免。 　　“灵米破鬼，出！” 　　老汉默念口诀，将褡裢倒空，所剩的灵米扣在掌心，体内微弱气流流动，开始运转‘撒米’法术。 　　下一刻，漫天白米泼洒飞出，目标正是独角恶鬼。 　　独角恶鬼狞笑着，手掌往下抓捞，竟是要将灵米全部锁住。 　　但是，灵米飞到面前，即刻被激发，触碰到阴气时，猛然发动剧烈的爆炸声。 　　独角鬼王面前，陡然升起绚烂的火幕，像是以火球为珠子串起来，往他身上覆盖落下。 　　“成了！” 　　老汉气喘吁吁，这是他最后的手段，若还是不起作用，那就没办法了。 　　火光散去，独角恶鬼仍站着，身上出现大大小小的凹坑，显然刚才被灵米爆炸留下。 　　“糟糕！” 　　老汉一颗心沉下去，他只和‘功曹’学了三天时间，初步掌握着两手法术，更何况连灵米都没了，再也没有法器，抵挡恶鬼了。 　　难道，一家人就要死在这里？ 　　就在老汉心生绝望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功曹’的声音。 　　“燃米焚灵，精气化剑，恶鬼即斩！” 　　话音刚落，老汉见到前方半空，升起洪水般的灵米。 　　这些灵米跳动着火光，燃烧成最精粹的灵气，最终汇聚成一把晶莹的长剑。 　　恶鬼们见到长剑，露出惊恐的面容，放弃米圈内的‘食物’，转身就要逃窜。 　　连领头的独角恶鬼，也是惊恐不已，拔步企图逃窜。 　　但是，长剑猛地抖动，光华如水幕倾泻落下，覆盖住所有鬼物。 　　片刻后，鬼物们烟消云散，只剩下米圈内的十几口人幸存下来。 　　“功曹！” 　　老汉走出米圈，见到来救援的青年，俨然是当日所见的功曹。 　　功曹，正是谭家的儿子，此刻头上扎着黑色布袋，上面点了三颗白点，朝老汉点点头，“奉米巫之令，带你们回家！” 第五百六十一章 聚集地 　　谭功曹带着老汉和一家族人，又赶了半天路程，方才回到聚集地。 　　众人见到这处聚集地，纷纷惊呼出声。 　　眼前这片土地上，已经形成村落的模样，四周筑起一圈围墙，还有人在大门前看守。 　　老汉见了，微微摇了摇头，这般布置，对付普通鬼物还行，但凡遇到稍微上规模的恶鬼，都能洞穿砖石墙壁。 　　谭功曹，似乎看出老汉所想，指着城墙解释起来。 　　“这些围墙，乃是米巫大人指点，以灵米的米浆筑造，能防御鬼物穿墙而入。” 　　“如今，各家居住的房屋，都要刷一层米浆，提升防御功能！” 　　老汉听了，忍不住问道，“米巫大人，难道所有本领，都在灵米上？” 　　毕竟，老汉从小听到的传说，巫师藏在深山，豢养猛兽毒虫，甚至还能驱使魂魄，手段狡诈多变。 　　一般情况下，若无恶鬼肆虐，老百姓也不敢和巫师打交道。 　　谭功曹神色严肃起来，“灵米，乃是米巫大人的恩赐，更是我们修炼法术，击退恶鬼的根本。” 　　“刘老汉，你初来乍到，还不晓得，我提醒你，今后不要随便对米巫、灵米不敬！” 　　一旁刘老汉的儿子，急忙解释，“米巫大人救了我们一家，咱们不敢冒犯，我爹不是这个意思！” 　　谭功曹的神色，稍微放缓，又说道，“驯兽炼蛊，绝非正道；唯我米巫，才是人间至道！” 　　他对刘老汉一家人，开始稍作安排。 　　“你们刚来，可以找一块地方安身，我们会提供灵米、稻种。” 　　刘老汉点点头，咬牙取出一个罐子，里面叮当碰响，装着生锈的铁钱、铜钱等，还有几块发黑的碎银。 　　“谭功曹，这些钱，不知道够不够？” 　　他也知道，灵米能对付恶鬼，肯定非常珍贵，家中搜刮一通，也只有这点钱财。 　　谭功曹见了，摇头道，“这不是我们的规矩，不要钱！” 　　刘老汉和儿子都愣住了，“不要钱？” 　　“我们这里，奉米巫大人的命令，采取互帮互助的规矩！” 　　“最开始的灵米稻种，由米巫大人提供，并赏赐修行的功法。” 　　“但是，到后来，旧人必须帮助新人，借出灵米稻种。” 　　谭功曹望着刘老汉，“等你们在此地安定下来，后来有新人到了，他们的灵米稻谷，也由你们提供。” 　　“啊！” 　　刘老汉的儿子，睁大双眼，“每家都要提供？” 　　谭功曹摇了摇头，“并不是，你们只需要提供三家同等规模的家族，就可以了！” 　　刘老汉和儿子盘算，可以，于是答应下来。 　　“那法术呢？” 　　儿子迫不及待问道，他见过老汉以灵米施法，击退恶鬼，眼馋不已。 　　谭功曹指着自己，说道，“传授法术，必须有功曹指点，旁人不得私自传授，包括你，刘老汉！” 　　刘老汉一个激灵，急忙表态，“我绝不会乱传，连自己儿子也是！” 　　谭功曹点了点头，“可以了！” 　　…… 　　接下来日子，刘老汉一家，就在聚集点。 　　一家十几口人，先要解决住的地方，好在乡邻们都很热心，帮着张罗材料，还有壮劳力参与进来。 　　至于帮扶的家庭，也是由四家拼凑而成，人数和他们家同等。 　　这四家送来灵米、稻种，颗粒饱满，没有夹杂半点沙粒。 　　“爹，这地方不错！” 　　夜里私底下，儿子对刘老汉说着。 　　他们初来乍到，将眼睛都用在观察周围环境，见到四周乡邻们，和他们情况相同，都是先前散居平原各处的百姓。 　　甚至还有几家，和他们家也有来往，彼此很是熟悉。 　　众人都是被功曹救来，在此地定居。 　　谭功曹本事很大，连恶鬼头领都能斩杀，更传授法术，带领众人筑起高强，抵挡鬼物攻击。 　　这片地带，已经被肃清一空，夜晚也少有鬼物出没。 　　刘老汉一家，起初还不适应，晚上不敢睡，生怕有鬼物来袭。 　　但过了几天，发现这里很是安全，便放心入睡。 　　无论男女老少，从生下来起，就没经历过这般安宁的生活。 　　刘老汉一家，对谭功曹口中的‘米巫’大人，感激不已。 　　某天，他们访问邻居，见到他们在家中供奉了‘米巫’的牌位，还奉上香火。 　　于是，刘老汉返家后，找到上好木材，也打造了牌位供奉。 　　期间，谭功曹也来了几趟，向他们传授米巫的法术。 　　当然了，都是最浅显的法术，比方说‘撒米’‘米阵’等。 　　刘老汉儿子很是失落，他很是眼馋最后斩杀恶鬼头领的‘长剑’，没想到谭功曹并不传授。 　　真相就是，‘燃米成剑’属于中等法术，一般凡人靠着食用灵米，根本无法积累足够法力施展。 　　谭家儿子担任功曹，初步修炼了方斗闯出的功法，才得以使用这门法术。 　　毕竟有亲疏远近，刚加入的外人，不适合传授太过厉害的法术。 　　饶是如此，‘撒米’和‘米阵’两门低等法术，仍然充满无数玄妙。 　　经过不少人的钻研，这两门法术的变化越来越多，威力也千变万化。 　　众人学习之后，才知道当日刘老汉，施展的都是粗浅的手法。 　　谭功曹传授完法术，并督促他们划地种田，并修行法术保卫家人，若是有时间，也可外出寻找幸存的百姓。 　　更多时间，谭功曹并不待在聚集地，而是外出办事。 　　刘老汉听闻来得早的邻居说，类似的聚集地，谭功曹手下有几十个。 　　刘老汉听了大惊不已，仅仅一个谭功曹，便救了这么多人。 　　功曹之上的‘米巫’大人，难道是神仙不成？ 　　就在众人猜测的时候，谭功曹已经离开聚集点，赶赴‘米巫’所在地朝见。 　　自从初次见到方斗，已经过去一年了。 　　在方斗的操持下，靠着灵米修行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顽强如同工蚁，抱团壮大。 　　第二年的百鬼同游，灵米法术的功能得到进一步验证。 　　虽然杀伤的鬼物数量，对比庞大群体是九牛一毛，但是更多百姓幸存下来。 　　于是乎，众人对方斗敬若神明，开始称呼他‘教主’。 　　百姓当中，隐约有个说法，将这些行走凡人当中，救人、传米的修行者，也是米巫方斗的手下，称之为‘米教’。 第五百六十二章 米教 　　仅有高层才知道，‘米教’的核心，就在方斗当初解救钱公钱婆，连带着谭家众人的那片地带。 　　一年过去，这批人由于跟着方斗最高，获益最大，已经成为米教的高层。 　　甚至于，钱家、谭家的三个小娃娃，已经成了米巫座下的侍奉童子，地位比‘功曹’更高。 　　聚集的地点，正是当年钱家的草屋！ 　　谭功曹来到草屋前，心头升起敬佩，米巫神通广大，却不贪图享受，居住在简陋的草屋内，正是有道道人。 　　聚集点里面，随便找一件房屋，都比草屋更坚固高大。 　　“钱高师！” 　　草屋前等候的，正是钱公，他手中拄着一枚拐杖，朝谭功曹点了点头，“进来吧，教主在里面！” 　　他们这些高层，也将自身视为‘米教’，私底下称呼方斗，都是以‘教主’。 　　谭功曹点了点头，跟着钱公走了进去。 　　草屋内，方斗化作的黑袍老人，容颜已久不变，身旁站着三位孩童，分别是钱公的小孙子，以及谭家的一对儿女，侍奉在后面。 　　除此以外，钱婆、谭家儿媳也在内。 　　但是，这些老人，只占据草屋中，微不足道的十分之一。 　　更多新面孔加入进来，这是一年来，米教发展的结果。 　　这些人当中，年迈的是‘高师’，比如说钱公，负责陪同米巫，并钻研各种法术。 　　年轻的如谭家儿子，封为‘功曹’，四处寻找散居百姓，并负责各处聚集点，传遍米巫大人的恩德。 　　至于童子们，是从各家选拔的良才美质，跟在米巫身边，学习各项本领，等成年再派出去。 　　“人都来齐了，不错！” 　　方斗发话，语气平静，但草屋瞬间变得安静，连稍重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站在身后的钱家孙儿，手上敲响铜磬儿，以示肃静。 　　“今日，我又得了一段经文，传授给你们！” 　　在场的高师、功曹和童子们，神情振奋，连忙洗耳恭听。 　　他们属于米教的高层，除了修行法术外，跟重要的是修行功法。 　　平常人服用灵米，虽然体内会诞生灵气，但却是无根之木，难以长久，久而久之自动消散。 　　但有了米巫传授的功法，灵气能固化，练成属于自身的法力。 　　自从方斗闯出功法，眼前这些高层，才真正踏入修行界。 　　跟他最早的钱公钱婆等人，得天独厚，功力最为深厚。 　　但是，没人知道，方斗闯出的功劳，全要以来眼前这些童子。 　　童子们身怀尚未消散的先天之气，服用灵米后，体内会有部分灵气残留。 　　方斗将他们待在身边，名为侍奉，实则是探索灵气残留的轨迹，摸索出灵气法力流转的规则。 　　再结合自身的道藏，渐渐摸索出一套‘灵米功法’。 　　功法为根本，灵米如灵丹妙药，久而久之，便让许多人踏入修行。 　　比方说谭功曹，如今已经是术士后期，属于高层当中，战力更强的一个。 　　甚至有几人后来居上的高层，虽然处于各种目的韬光养晦，但他们瞒不过方斗，已然到了术士巅峰，处于突破的边缘。 　　方斗今日讲解的这段经文，便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有。 　　这段经文，便是从术士突破法师，最关键的部分。 　　一旦这段经文传说，便象征着，从此‘米教’这个势力，真正有了立足的本钱。 　　下面人的事情，方斗可以装聋作哑，但却不是一无所知。 　　‘米教’‘教主’这些名词，他不止一次听过，却是付之一笑。 　　他方斗，区区一名法师中期的散修，哪有资格创教自立？ 　　连广林真人这般级别，想要让麻教立足，都遭受各方围攻，支撑得很是艰难。 　　在方斗看来，眼前这群人，只是他从苦海救出的可怜人，传授给他们灵米和法术，只为救人，没有其他目的。 　　“你们切记，这段经文，须得水到渠成，方能成就！” 　　方斗这句话，停在几个隐藏修为的人耳中，不啻于雷霆贯耳。 　　他们这才知道，平日里的小心思，早已瞒不过方斗。 　　“都下去吧！” 　　众人听完经文，方斗一挥手，喝令他们退去。 　　但那几人，却下定决心，求道，“米巫大人，我等有话要说！” 　　“嗯，你们留下！” 　　钱公和谭功曹等人离开时，相互对视几眼，没说什么。 　　最后，草屋中，只剩下方斗和身后三位童子，还有留下的几位‘高师’‘功曹’。 　　这些‘高师’‘功曹’并未避讳童子们，因为他们知道，钱家、谭家的孩童，对方斗忠心不二，就算听到什么，也不会对家人透露半句。 　　果不其然，三位童子小脸绷得紧紧，目不斜视。 　　“米巫大人，我们都到了突破的境地，一直没有和你坦白，我等有罪！” 　　方斗点了点头，“说了，便无罪了，刚才的经文，就是说给你们听得，回去好生修炼，今后要贯彻米巫的意志，铲除恶鬼、救助世人！” 　　‘高师’‘功曹’们，没想到方斗如此轻易揭过，心头更加惭愧。 　　米巫越是云淡风轻，越是衬托他们自私卑劣。 　　“下去吧，好生修炼。” 　　等到人离开后，方斗叹了口气，“人一多，就要内讧呀！” 　　这才一年功法，人数壮大之后，便要分化出老人和新人。 　　刚才那批‘功曹’‘高师’，都是后来的，资质要超出老人们，之所以韬光养晦，肯定存了心思。 　　方斗也看出来，但站在他这个位置，许多事情管不了、也管不得。 　　解决内卷最好的方式，就是外部扩张。 　　众人最大的敌人，就是每年鬼节蜂拥而来的恶鬼们，只要这个大敌不倒，总有内部摩擦，也不会酿成大祸。 　　方斗心中盘算，灵米修行体系，已经搭建得差不多了。 　　到了法师这个境界，基本上都到头，虽说往上还有真人境界，但方斗本身都没到，也编不出后面的教材了。 　　传承方便，有‘灵米功法’和众多法术，等级方面，也有‘高师’‘功曹’和‘童子’。 　　大体构架已经搭建好，往后可以自行造血发展，无需方斗这个领头人了。 　　方斗心中，已经有了离去的念头。 　　毕竟，勾曲山才是他选定的成道之地。 　　西南地区，作为狡兔三窟的其中一窟，也无需注入太多心血。 第五百六十三章 西南巫师发难 　　方斗想要悄然离开的愿望，突然间被打断了。 　　“挑战我？” 　　正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一封落款‘西南巫师’的信封，通过在外行走的某位‘功曹’，送到方斗手中。 　　‘功曹’的额头，鼓起巨大鼓包，好似长出第二个脑袋。 　　不仅如此，这位‘功曹’归来时，更是全身滚烫似火烧，已经说不出话来。 　　不用多问，这份信就是战书！ 　　方斗花了半柱香时间，反省最近的举止，没有得罪人呐！ 　　算是，干脆不去想。 　　“将他扶过来！” 　　带信回来的‘功曹’，已经陷入半昏迷，需要同伴搀扶着，方才勉强站稳。 　　“不用下跪了！” 　　见两位同伴，还要将他摆成跪拜的姿态，方斗连连叫停。 　　阴阳望气术睁开，便见到巨大鼓包内部，充斥紊乱的线条。 　　这些线条又长又细，俨然是专门豢养的毒虫，毒液渗透血液中，难怪‘功曹’已经快撑不住了。 　　这功曹平时食用灵米，更是修行了灵米功法，也是术士层次的修行者，想必对他下手之人，至少也是法师层次。 　　“来者不善呐！” 　　方斗收回目光，掏出一把灵米，轻轻捏合成团。 　　然后，他手掌轻柔覆下，将米团在‘功曹’额头来回滚动。 　　巨大的鼓包起了反应，嗖嗖嗖，一条条黑线窜出，钻入米团当中。 　　于是，鼓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缩小。 　　片刻后，方斗停下动作，功曹额头的鼓包已经消失，变得光洁平整。 　　“唔！” 　　方斗摊开手掌，米团悬浮掌心上，里面填满线条状毒虫的尸体，看上去密密麻麻，很是瘆人。 　　“烧了！” 　　下一刻，掌心腾起火焰，将米团连带着毒虫燃烧成灰烬。 　　过了片刻，功曹缓缓醒来，当即对方斗跪拜，叩谢救命之恩。 　　“米巫大人，我外出办事，也没得罪人，一日赶路时，从旁边树丛钻出一个老者。” 　　“那老者身披熊皮，耳戴金环，目光很是凶狠。” 　　“一见面，他就要我给他带信回来！” 　　“我还想和他多说几句，但他二话不说，指尖一道黑光，对着我面门刺来！” 　　“后来，我迷迷糊糊中一路走回来。额头肿胀得厉害！” 　　“……” 　　方斗听完的自述，点了点头，“你下去休息吧！” 　　他没有打开信封，因为在纸张缝隙中，至少藏了三十八种细微的虫卵。 　　甚至于，胶水形成的图案，也是某种恶毒的诅咒。 　　至于上面写字的墨汁，方斗可以弄脑袋打赌，绝对是从人身上采集而来的血髓。 　　这份信，就是烫手的山芋，就算撕了扔了，最终也会害人。 　　“有意思！” 　　但是，方斗有阴阳望气术，无需打开信封，就已看穿里面的内容。 　　原来，这份挑战书，来自数个不同势力的西南巫师。 　　西南群山中，离开都是巫术盛行的地方，时至今日，还有百姓们对巫师敬若神明。 　　方斗披着巫师的外衣，才能拉扯这么大的局面。 　　这些巫师，平时藏在深山地洞修炼，外面如何变化，也都始终不出来。 　　就算是鬼节前后，百鬼蜂拥而至，祸害当地百姓，这些巫师也没出手相助的意思。 　　甚至于，他们还乐得让百姓们作为诱饵，引得鬼物前来，然后趁机捉拿用来修炼巫术。 　　方斗最近声名鹊起，尽收当地百姓的民心，终于引发了注意。 　　巫师们便是再迟钝，也知道若是任由方斗坐大，只怕西南地界上，将再无他们容身之地。 　　巫师内部，存在某种微妙平衡，绝不允许一家独大的状况发生。 　　于是，一众巫师们聚首，决定给方斗些教训。 　　这份信，仅仅是敲山震虎的警告，里面有好几个巫师同时下手的痕迹。 　　方斗中招最好，即便是不中招，对方也还有后续动作。 　　“看来，离开前，要把屋子收拾干净啦！” 　　在方斗也暗中，这些跳出来捣乱的巫师，就是一群绿头苍蝇，令人厌烦。 　　“你们下战书，我应战了！” 　　方斗手掌翻转，一颗晶莹的米粒出现，仔细看去，里面封住细微的线形毒虫。 　　“给我接好了！” 　　方斗对着米粒一指，这颗灵米当即裂成两半，内部的毒虫随之断成两截。 　　平原地带，某处地下洞窟中，来自各方的西南巫师们，如今济济一堂。 　　“各位放心，那份信一旦送到，米巫自然知道厉害！” 　　说话之人，正是当日拦住功曹，并施法暗害的巫师。 　　这位巫师，戴着拳头大的金环，态度很是凶恶。 　　在他身边，各种奇形怪状的巫师，或者骑在蟒蛇身上，或者手中把玩骷髅，也有的闭目养神，肥大的毒虫在鼻孔而空钻进钻出。 　　平常，这些巫师藏身的地方，可是很难找到，连分散山川泽地的鬼物们，也难以打扰到他们。 　　但这次不同，米巫强势崛起，开始令众多巫师感受到危机。 　　为何巫师远离人群独居，还不是因为修行的需要？ 　　巫术作为时代淘汰的修炼体系，早已被三大家吃透精髓，然后扫入历史的垃圾堆中。 　　这些巫师们，充其量就是旧时代的残余，躲在偏僻的地方，等着慢慢消亡。 　　但是，陡然间有一位知名巫师崛起，开始引起注意。 　　不同普通的巫师，这位米巫的修行法子，可以大规模推广，不受资质的限制。 　　许多巫师偷偷观察过，连平常的凡人，通过食用灵米，也能施展一两手粗浅法术。 　　这可真是惊世骇俗啦！ 　　须知，巫师传承困难，便是因为对资质要求极高，许多巫师传承断绝，便是因为找不到合用的传人，等到这一代阳寿耗尽，再无人继承衣钵，只好自然消亡了。 　　米巫这一手以灵米为媒介，施展法术的本领，早已引起各方巫师的注意。 　　巫师的力量千奇百怪，多半是依靠自然界的东西施展，有用毒虫猛兽的，也有草木金石的，如今出来个撒米施法的，倒也不起稀奇。 　　奇就奇在，米巫向大众推广法术，而且还能顺利。 　　这下子，巫师们坐不住了。 　　按照米巫这般发展法子，不出几十年，西南巫师当中，就只剩下这一支传承独大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隔空斗法 　　面对米教如火如荼的发展，其他巫师们如何能忍？ 　　更何况，方斗这个米巫，根本就是石头缝里迸出来的。 　　没有巫师认识他，自然也就没有亲朋好友。 　　西南地区的巫师们一碰头，商量后决定，这样可不行，必须治治他。 　　于是乎，有了金环巫师送信的事情。 　　那份信上，既有金环巫师的毒虫巫术，也有诅咒巫术，连信纸都是人皮的、墨汁是血髓的。 　　巫师之间的对抗，从一份信上便开始了。 　　金环巫师回想起来，得意的直挑眉毛。 　　他藏了三十八种毒虫卵，具备各种毒性、攻击力，一旦对方展开信纸，方圆十里便会化作死地。 　　哪怕是将信封撕毁、焚烧，同样会激发内部的诅咒，让下手之人魂飞魄散。 　　这便是巫师的可怕之处，擅长连环阴招，令人防不胜防。 　　其他巫师们，听了也都连连点头，甚至有人觉得，自己这边是大惊小怪了。 　　这么多巫师聚集一处，为了对付某个突然冒头的‘米巫’，那也太抬举对方了。 　　说到底，还是利益相关，才引得众人倾巢出动。 　　这些巫师们，见到米巫的传承能迅速扩张，不受资质限制，早已眼红了。 　　此次目的，就是为了消灭异数，让西南巫师们再无威胁。 　　突然，站着的金环巫师，身躯猛地抖动。 　　下一刻，从他头顶飞出光芒，汇聚成金色绳索。 　　仔细看来，这条弯曲的‘金色绳索’，俨然是放大无数倍的线性毒虫。 　　当时，金环巫师对功曹额头发出的黑光，便是虫卵，靠着食用血肉孵化生长，最后侵占躯壳。 　　许多巫师惊呼出声，眼前情况可不正常！ 　　他们都已看出，放大无数倍的毒虫，并未实物，而是金环巫师的要害，虫灵。 　　平日里，金环巫师豢养毒虫、开坛炼蛊，之所以百毒不侵，就是因为有虫灵镇压这。 　　虫灵厉害，但也是要害，相当于修道之人的元神。 　　炼制毒虫的巫师，现场也有好几个，都知道虫灵的重要性。 　　按照他们的修行方式，只有身处隐秘之地，四下无人之时，才能放出虫灵。 　　若是身边有人，玩玩不能暴露虫灵，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啊！” 　　金环巫师表情扭曲狰狞，头顶的虫灵翻滚挣扎，竟像是在‘求饶’。 　　下一刻，破空飞出一物，约莫有拳头大小，模样倒是有几分熟悉。 　　“米，这是米！” 　　“哪有这么大的米粒？” 　　巫师们都吃过米饭，人的米粒的形状，眼前这突然飞来的物事，根本就是放大的米粒。 　　灵米飞出，对着虫灵镇压落下。 　　金环巫师闷哼，口鼻流血，“救我！” 　　在场的巫师们，都发现事情变得严重。 　　眼下这般场景，根本就是先前下蛊时，被对方抓住破绽，施展反击。 　　联想到‘米巫’的名号，再看到镇压虫灵的米粒，巫师们已经猜到了真相。 　　“刷刷刷！” 　　地下洞窟中，走出六七个巫师，都是修行毒虫巫术，算是和金环巫师有交情。 　　一人从乱糟糟头发中，掐住几条扭动的毒虫，击破腹部毒囊，将珍贵的毒血滴落，送入金环巫师的虫灵口中。 　　也有一人，一双袖口滔滔不绝，如同流水版，滚落遍地蠕动的毒虫。 　　这些毒虫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围绕着金环巫师四周，组成妖异的花纹，开始给虫灵的力量带来增幅。 　　剩下的几位巫师，或者取出奇异香气的膏块，或者喝令本命毒虫飞出相助。 　　顷刻间，六七位巫师合力，往金环巫师体内，输入海量的灵力。 　　金环巫师头顶的灵虫，猛地爆发光芒，将拳头大的灵米掀开。 　　下一刻，灵米原地旋转几周，当场裂开。 　　“不好！” 　　金环巫师猛地睁眼，两行血泪滚落下来，瞬间气息全无。 　　灵米裂开的瞬间，虫灵断成两截，连带着金环巫师本人魂飞魄散。 　　四周帮手的巫师们，惊得连连后退，生怕遭受波及。 　　金环巫师的尸身，倒伏在地上，突然在衣裳下，猛地鼓起来，没了本人压制，数不清的虫卵孵化，毒虫潮水般淹没全身。 　　春蚕食叶的声音，持续了一刻钟，最后金环巫师只剩下啃得干干净净的白骨。 　　地下洞窟雅雀无声，巫师们都沉默了。 　　这是米巫的凶悍反击，一击必中，稳准狠，绝不拖泥带水。 　　金环巫师，对他手下的功曹下手，米巫便果断反击，将他隔空灭杀。 　　而且，金环巫师不是孤身一人，身边有来自各方的西南巫师，还有同样修行毒虫巫术的同伴相助。 　　如此豪华阵营，就被米巫取了性命。 　　眼前此景，唯有‘万军阵中取上将首级’这句话可以形容。 　　“太嚣张了！” 　　一个巫师踏步，赤脚如古铜铸成，踩碎地面乱爬的毒虫，甲壳破碎、汁水四溅。 　　“各位，这米巫敢视你我如无物，绝不能放任他继续下去！” 　　这位巫师，修行炼尸巫术，自身也是铜皮铁骨，不怕刀剑砍伤。 　　他手上养了一支行尸军队，目光很高。 　　“什么米巫，什么灵米巫术，咱们即刻上门，将他们消灭干净！” 　　众多巫师没有应和，实在是刚才方斗的手段，神乎其神，将他们都震惊住。 　　突然间，空中光芒一闪，有一颗米粒破空而来。 　　地下洞窟中，响起纷乱脚步声，在场的巫师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惊恐起身后退。 　　刚才发言的炼尸巫师，更是全身剧烈颤抖，大喝一声，皮肤变成古铜色，泛着尽数光芒，将防御力催发到极致。 　　更多的巫师们，各自催动保命的底牌，生怕自己被对方注意到。 　　米粒裂开，传出两句话。 　　“想战便来，别搞这么多花头，来XX找我。” 　　“耍小心思的，就和刚才那人一般下场！” 　　话音刚落，裂成两半的米粒消散无踪。 　　在场的巫师们面面相觑，开始低声商议起来。 　　…… 　　草屋中，方斗为这次的表现，打个八十分。 　　刚才隔空斗法，以阴阳望气术看出对方本质，融合了灵米法术，引香寻踪的特点，才能找到金环巫师所在，一招毙命。 　　此术名为‘灵米咒杀’，比燃米成剑等级更高，属于高等法术。 第五百六十五章 对峙 　　“希望他们识趣，直接过来找我！” 　　这次功曹遇袭，让方斗很是后怕。 　　西南巫师毕竟是土著，若是存心打游击战，自己绝对无法应付。 　　对方靠着地形优势，又有各种歹毒的巫术，可以杀光方斗的手下。 　　就像是送信回来的功曹，面对金环巫师，全无还手之力。 　　于是乎，方斗以‘灵米咒杀’，隔空杀了金环巫师，还在帮手的几位毒虫巫师身上，留下了印记。 　　之后传音警告，便是要他们直接上门来找，不要误伤其他人。 　　这般苦心营造气氛，总算有了效果。 　　外出行走的‘高师’‘功曹’，再无遇到巫师出手偷袭。 　　因为聚集一处的西南巫师们，都直接来找方斗本人。 　　传音中，方斗给出的地址，就是自己所在的草屋。 　　这一日，草屋前风起云涌。 　　西南群山的巫师们，凡是能收到消息的，都聚集在草屋前。 　　蜀地、云南、黔中等地区，早已隐世多年的巫师们，此刻行走在阳光下，露出各种狰狞的纹身、装饰。 　　什么白骨项链、毒虫纹身，都是小儿科，豢养大型猛兽、斑斓剧毒的毒虫，更是司空见惯。 　　更有不少巫师，说着晦涩的土语，相互交流信息。 　　米教高层们，此刻也都来齐了，环绕在草屋四周，显然对今日的会面早有准备。 　　钱高师、谭功曹等老人，以及后续加入的高师功曹们，此刻也放下芥蒂，因为他们面对的敌人，前所未有强大。 　　这些巫师们中，法师层次的随处可见，透出晦涩的气息，令人感到心尖颤抖的危险。 　　“米巫，我们按照预定前来，你怎么不敢出来？” 　　火爆脾气的，正是先前的炼尸巫师，他仗着铜皮铁骨，走在众多巫师前头，拍着胸口大声叫真。 　　一位‘功曹’，低声对同伴说道，“这人不是找死吗？” 　　“果然找死！” 　　他的同伴也有眼力，看出此巫师的风格，是炼尸巫术，刚巧被米教的众多法术克制。 　　果不其然，炼尸巫师叫嚣片刻，见到无人响应，便大咧咧往草屋内部闯去。 　　“站住！” 　　三位贴身侍奉的童子们，从草屋走出，站在门口，挡住炼尸巫师的去路。 　　炼尸巫师呵呵笑着，心想自己一巴掌下去，这几个粉嘟嘟的小娃娃，必然血光四溅，变成肉饼模样。 　　脸上浮现狞笑，炼尸巫师抬起蒲扇大的巴掌，往下方扇落。 　　钱高师和谭功曹，丝毫没有担心自己的孩子，冷笑看着。 　　因为，他们知道，自家孩子日夜蒙受米巫指点，功力上甚至超过自身。 　　果不其然，三位童子手一样，白光飞出。 　　炼尸巫师倒飞而出，周身烟雾缭绕，古铜皮肤遍布无数黑色麻点，像是烧红钢针挨个扎出。 　　咚，沉重身躯落地，震得地动山摇。 　　保守估计，这个炼尸巫师，体重起码上千斤。 　　三位童子回归原地，再无半点动作，像是雕塑一般。 　　炼尸巫师躺在地上，哀嚎挣扎许久，始终没能起身。 　　站在后方的巫师们，心头奇怪，此人将血肉之躯当成行尸炼制，早已没了痛觉，更是有铜皮铁骨钢筋。 　　就算烈火焚烧、巨石碾压，都不会有如此激烈反应。 　　一个巫师举着皮口袋，对着炼尸巫师张开，一团团灰蒙蒙气团，围绕着他身周飞行。 　　气团顺着七窍，钻入炼尸巫师头颅中，在众目睽睽下，将半透明的人形轮廓提出人体外。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炼尸巫师的魂魄，上面布满黑色麻点，显然是被灵米打出的伤势。 　　众多巫师深吸口气，这么厉害，本以为是皮肉伤，没想到却伤及魂魄，难怪炼尸巫师这么凄惨。 　　这时候，姓钱的童子开口了，“米巫大人在午睡，再等半个时辰！” 　　巫师们听了，下意识抬头看天，现在是晌午没错，但你在我们大举来访之际，还躺在家中呼呼大睡，太也瞧不起人！ 　　“半个时辰……” 　　又一个巫师大喝出声，随即说道，“区区半个时辰，谁不敢等！” 　　于是乎，巫师们在草屋前的空地上，耐心等待起来。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三个童子回转草屋中，片刻后迎出来一位老人，身穿黑袍、身形枯瘦，相比气象怪状的巫师们，就是个普通的居家老人。 　　“原来他就是米巫！” 　　巫师们见到方斗模样，私底下交流起来。 　　如果方斗也如同他们，在躯干四肢纹身，或者四处穿环、佩戴白骨制成的饰物，巫师们也习以为常。 　　但方斗身上干干净净，落在众人眼中，反而有种大气感。 　　“各位巫师同道，我们先前有些误会，如今有机会见面，大家可以将事情聊开了，一切商量着解决！” 　　方斗一开口，众多巫师松了口气，听他的语气，也不难接触吗？ 　　况且，他说是‘商量’，商量就好办多了。 　　在场的巫师们，有豢养毒虫炼蛊的，也有炼魂养鬼的，也有钻研诅咒害人的，简直是千奇百怪，莫如一是。 　　他们先前见方斗手段犀利，连贴身伺候的童子，也具备非常厉害的手段，心中已经有几分忌惮。 　　但现在，见方斗态度温和，心态发生变化。 　　说不定，今天真能找回面子。 　　至于丧命的金环巫师，已经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炼尸巫师，都已经被众人抛之脑后，反正大家又不熟。 　　“米巫，你最近的举动，我们都有所了解！” 　　“太不守规矩了，你应该给个解释！” 　　方斗听完笑了，“正好要和各位解释，请听好了！” 　　他深吸口气，一字一句，清晰说道。 　　“西南附近，备受鬼潮侵害，我欲解决此事，还要多多援引助力，广招人手！” 　　“先前没注意到各位，正好你们送上门来！” 　　巫师们，越听越是别扭，仿佛感应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方斗的目光，扫掠过面前众多巫师身上。 　　“我以米巫命令，请各位归降，今后供我驱使，生死无悔。” 　　“各位，诛杀鬼物，庇佑百姓，此乃天大功德。” 　　“我米巫不敢独享，请各位同道过来，一同分润好处。” 　　“尔等不要谢我！” 第五百六十六章 无可匹敌 　　这番宣言，可以说嚣张至极。 　　偏偏，方斗开口时面带微笑，毫无半点跋扈之色。 　　但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一字一句，无不充满居高临下的蔑视。 　　众多巫师们，第一反应就是听错了，随即心头怒火熊熊。 　　太瞧不起人了，你米巫就算厉害，也敌得过我们这么多同道联手么？ 　　他们一路过来，已经见识过‘米教’的实力，除了米巫本人外，其他都是术士层次的小人物，不值一提。 　　也就是说，只要消灭了米巫本人，偌大的米教将自动消散。 　　本来么，巫师们没有多想，只要方斗低头，认个错、退让几步即可。 　　但是，方斗话中含义，竟是要他们主动投靠、甘做牛马，但凡有点脾气的，谁能受得了。 　　翻译过来，就是‘来当狗’三个字！ 　　“米巫，你也太目中无人了！” 　　巫师们群情激奋，这一刻竟是前所未有凝聚，怒火中烧，对准了方斗。 　　“我倒要讨教一下，你米巫的法术如何？” 　　“打就打，是怕谁来？” 　　巫师这边气愤不已，属于米教这边的高师、功曹们，则是听得目光明亮。 　　不少年轻人，身躯微微颤抖，激动地不能自已。 　　方斗霸气十足的宣言，简直直戳他们内心，听得太过瘾了。 　　“米巫大人威武！” 　　许多人盯着周围巫师，心中细想，待会儿一旦动手，绝对要冲在前头，拼了这条命，也要灭掉一两个巫师。 　　在他们看来，巫师们敢冒犯米巫，已经是死罪了。 　　“米巫，你想让我们当奴才，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一个遍体纹身的枯瘦老人，头戴镶嵌白骨的额带，手中抓着烟杆，走到方斗面前。 　　方斗注意到，此人所过之处，巫师们无比避让，显然是个狠角色。 　　实际上，方斗若是懂得本体习俗，就能看懂老人身上的纹身，无论从面积还是内容，都不是一般巫师能拥有的。 　　“黎古巫师！” 　　不少巫师轻轻叫出声，这位巫师乃是两百年前传说的人物，没想到还活着。 　　传闻，黎古巫师，身上流着古巫族的血，掌握许多隐秘的强大巫术。 　　想当年，蜀中剑修势力强大的时候，都无法斩杀黎古巫师，反而被他灭杀了几人。 　　黎古巫师的手上的烟杆，就是融了战利品飞剑，最后打造而成。 　　“米巫，我不认得你，姑且认为你是本地巫师！” 　　“当你不要忘了，我们巫师亲近自然，讲究和睦，绝不能仗着力量强大，凌驾于他人之上。” 　　“你如此行径，和外面那些妖道、妖僧有什么区别？” 　　方斗忍不住笑了，道家和释门在你口中，成了妖道、妖僧，巫师果然有骨气！ 　　“你竟然大言不惭，我黎古来挑战你！” 　　“倒要瞧瞧，你米巫的法术如何？” 　　方斗微微点头，“且慢动手！” 　　黎古巫师皱眉，“你还要说什么？” 　　周围巫师见状，纷纷笑了，这是畏惧黎古巫师，想要改口了！ 　　刚才口气挺大，见到黎古巫师，还不是立马认输？ 　　谁曾料到，方斗说的是，“你老一人出手不够，再来几个！” 　　疯了！ 　　巫师们面面相觑，一个黎古巫师还不够，你还要更多巫师出面。 　　这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黎古巫师冷笑着，“我一人，就足以将你灭杀，别拖延时间了！” 　　方斗却不肯放弃，目光扫过众多巫师，找到几个有趣的人，伸出手指点出。 　　“你，你，还有那边的……” 　　“各位都出来吧，没有你们联手，这位黎古巫师，怕是要输得很难看！” 　　被方斗点中的几人，起初惊愕，但随即平静下来，走出人群，站在黎古巫师身边。 　　众目睽睽，落到方斗点出的几位巫师身上，顿时安静下来。 　　“蚁水巫师，他怎么也来了？” 　　这位巫师擅长毒虫知道，曾挖掘九天九夜，在底层深处，找到一窝上古黑金毒蚁的虫卵，孵化之后养育成熟。 　　有了黑金毒蚁，这位巫师纵横山林，什么猛兽毒虫都不怕，其他同道也不敢惹。 　　甚至于，他一念之下，小山般的长毛象，当场化作骸骨。 　　“还有他，莱莱巫师，他不是死了么，怎么也道场了？” 　　“竟然是诈死，莫非这些年来，又修炼了什么厉害的巫术？” 　　众多巫师们，一一辨认，终于发现，这些人都是传闻当中，最狠毒、最厉害的巫师。 　　这些巫师，同时兼具狡诈的性格，藏在人群中，不少巫师都没发现，身边藏着这么厉害的角色。 　　黎古巫师越看越是心惊，人群中最厉害的巫师，被方斗接连指出，竟是一网打尽。 　　甚至有些人，藏匿本事奇佳，连他也没发现，却瞒不过方斗的双眼。 　　仅仅从这目光上，方斗就凌驾众人之上。 　　“不对！” 　　黎古巫师察觉到，方斗敢于同时挑战这么多厉害的巫师，莫非真有依仗？ 　　要知道，这么多巫师联手，换做黎古巫师，怕是连照面的勇气也没有，闻风而逃。 　　蚁水巫师开口了，“米巫，自古以来，蚂蚁食米，我的这窝小宝贝，克制你的灵米。” 　　“单凭老夫一人，就能将你挫败！” 　　“何必让这些同道出来，近距离见识你的惨败呢？” 　　方斗笑了笑，“只怕未必！” 　　其他几位巫师，都是远超同辈的厉害角色，见方斗如此轻视他们，早已杀气腾腾。 　　“别和他啰嗦了，大家一起出手，灭了他！” 　　甚至有个巫师嘿嘿阴笑，“杀人灭魂即可，莫要伤了肉身，我还要用他的肉身，做一副上好的人皮鼓！” 　　黎古巫师心头冷笑，米巫打的如意算盘，挑选最凶恶强大的巫师，若能击败他们，剩下的巫师也将不足为虑。 　　但是，他考虑过吗，这么多狠角色，一个一个打车轮战，都足够将他耗死。 　　更别提，这么多巫师都有绝招，一哄而上，足以当场将米巫打得魂飞魄散、死无全尸。 　　周围的巫师们，也是抱着类似想法，仿佛早已见到，方斗被围攻得灭亡的下场。 　　但是，属于米教一方，那些高师功曹们，却神情平静，没有丝毫担心。 　　因为，方斗这位米巫，在他们心中，以及无限神话了，没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第五百六十七章 金鸡辟邪 　　“米巫，我们向你再确认一遍！” 　　“你我双方的斗法，不是一对一，而是我们一起上？” 　　黎古巫师看向方斗，最后进行确认。 　　方斗点了点头，“没错！” 　　黎古巫师没说什么，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们。 　　他这边的阵营，什么蚁水巫师、莱莱巫师等，连普通巫师都闻之色变。 　　这么多狠角色联合，哪怕是传说中巫王重生，也有一拼之力。 　　你米巫再厉害，也不可能是巫王，所以，你必死无疑！ 　　“嗯！” 　　黎古巫师突然看到，最远的一位巫师，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竟是个生面孔。 　　“此人也是狠角色，怎么我不认识？” 　　黎古巫师绞尽脑汁，始终没有此人的印象。 　　但是，此人被米巫指出来，肯定有过人之处。 　　“究竟是什么来历？” 　　这时候，蚁水巫师低声提醒，“别愣着，开始动手！” 　　双方的斗法，已经正式开始了。 　　方斗盘腿坐在一块圆石上，身后三位童子得令，退的远远。 　　他双手轻放在膝盖上，没有动手的征兆，体表也无力量流动的痕迹。 　　就像是在家中闲坐，面见客人般放松。 　　“故作神秘！” 　　参与进攻的巫师们，足有六人，都是名噪一时的大巫师。 　　这些巫师们最年轻的，也活了一百多年，加起来岁数绝对超过一千岁。 　　无论是巫术的造诣，还是经验程度，都远超其他法师层次的巫师。 　　可以说，这些人代表了西南巫师当中，最顶尖的精华部分。 　　方斗能令他们联手进攻，也是一向荣耀，非道家真人、释门圣僧、名教大儒不可！ 　　黎古巫师定了定心神，双手十指掐着，对着体表纹身狂点，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他一双赤足踏地，踩着特定的步伐，像是原始部落在夜间，围绕篝火起舞的动作。 　　与此同时，不断摇头甩头，动作幅度越来越大。 　　在他的施法下，体表纹身开始扭动，如同妖艳花朵一般绽放。 　　“施咒了，他开始施咒了！” 　　黎古巫师，擅长无形诅咒，隔空杀人、了无痕迹。 　　他这边率先出手，其他巫师们动作也不慢。 　　蚁水巫师对着方斗脚下一指，地面涌出大团黑水，快如闪电，当场将方斗淹没。 　　一个巫师手持皮鼓，以白骨做鼓槌，猛地敲响。 　　鼓声化作细密的暗纹，直接对方斗的灵魂法器攻击，想要将其震碎。 　　更有巫师举起草人，对着方斗接连摇晃几下，施展招魂术，企图将他的魂魄拘来，用尖针封住。 　　各位巫师的手段，当真是五花八门，令人目不暇接。 　　有诅咒、有毒虫、有人偶、有法器，都是杀人不见血的阴毒巫术。 　　其中，黎古巫师注意到的那个巫师，脸色苍白、两眼无神，也对方斗施了个咒。 　　一时间，六位大巫师的攻击，降临在方斗身上。 　　这些巫师手段高明，虽然出手不同步，但攻击却是同一时间落在方斗身上。 　　各种诅咒、毒虫，同一时间发起攻击。 　　方斗无从躲闪，当场就被淹没其中。 　　许多巫师见状，都以为大局已定，便是化作一个铁人铜人，易地而处，也该融化成铁汁了。 　　米教的高层们，纷纷双手抚胸，闭目虔诚祷告。 　　在他们心中，米巫一定能大获全胜。 　　“过过过！” 　　一阵嘹亮的鸡鸣响起，许多巫师连忙捂着耳朵，深怕惊吓了体内的毒虫。 　　“哪来的公鸡？” 　　巫师们懊恼不已，不知道他们修行的法术，最是忌讳公鸡么？ 　　他们一路前来，没见到附近养了什么公鸡呀！ 　　突然有人惊呼，朝着方斗头顶一指，“公鸡在上面！” 　　原来，方斗头顶天灵的位置，悬浮一只栩栩如生的雄鸡，披着金灿灿的袍子，尾巴如同七色彩虹。 　　步入法师中期后，方斗的金鸡元神更上层楼，像是纯金铸成，看不出半点虚幻的痕迹。 　　金鸡发出鸣叫的瞬间，裹满方斗全身的黑鸡毒蚁，潮水般褪去。 　　这些上古灵虫，显然从叫声中，觉察到危机生命的天敌，连忙要逃跑。 　　可是，来不及了。 　　金鸡如长虹吸水，吸得凭空升起一股黑泉，朝口中倒灌进去。 　　“不！” 　　蚁水巫师眼睁睁看到，一窝上古黑金毒蚁，半点不剩，都被金鸡元神吞吃干净。 　　他大半力量，都在这群毒蚁上，这下算是折损干净了。 　　此刻，其他巫师的诅咒攻击，接连落到方斗身上。 　　金鸡元神猛地伸头，快如闪电，接连啄了几下。 　　落在方斗身上的诅咒，像是虫子般，被元神吞吃干净。 　　施展皮鼓的巫师，双手一抖，皮鼓法器当场炸开，炸得他两只胳膊鲜血淋漓。 　　黎古巫师的诅咒被破，身上纹身裂开，鲜血狂涌而出。 　　越是恶毒强强大的巫师，遭到强大力量破解，反噬越是厉害。 　　前面五个巫师，接连被金鸡元神破解，各有凄惨的下场。 　　唯独是最后一人，越是黎古巫师看不穿的那位，却是稳稳守住了阵线。 　　这位脸色苍白的巫师，一双无神的眼眸，猛然变得明亮，盯着金鸡元神所在，呼吸渐而沉重。 　　“呼呼！” 　　下一刻，这位巫师取出一枚漆黑头骨，挡在面前，“先祖保佑！” 　　这颗头骨，黑洞洞的眼眶，猛地燃起两颗光核，如同转动的眼珠。 　　恰在此时，金鸡元神的啄击，来到巫师头顶，眼看着就要落在他头上。 　　按照前四人的前车之鉴，一旦被命中，最乐观也是重伤的下场。 　　“不！” 　　巫师拼命举着头骨，企图自救。 　　头骨似乎有了反应，眼眶中两颗光核，旋转着往上，似乎盯死了对方。 　　“谷！” 　　金鸡元神的啄击落下，正中头骨，响起清脆的碰撞声。 　　结果就是，这巫师倒飞出去，死死抱住头骨，总算逃过一劫。 　　现场一片死寂。 　　六位大巫师联手，结果仅有一人得以全身而退。 　　这米巫，也太可怕了！ 　　还有他头顶的金鸡，从先前威势上，正是一切毒虫诅咒的克星，在场的巫师当中，足有九成要被他克制。 　　“米巫，我是赤苗巫师，伟大巫王的后人，向你表示臣服！” 　　众多巫师还没缓过来，又一个震撼场面发生了。 　　唯一挡住攻击的苍白巫师，对着方斗缓缓下拜，将头骨高高举起奉上。 第五百六十八章 巫王 　　巫王，代表着西南巫师的全盛时代，也是逝去的荣光。 　　巫师若能修行到道家真人的层次，便被尊为‘巫王’，乃是和蜀中剑仙并驾齐驱的存在。 　　遥想当年，巫术闻名盛行的时代，这片大地上的巫王，超出一只巴掌的数量。 　　地上的巫师们，以彩虹的颜色，为七位巫王命名。 　　但是，随着巫术文明衰败，老巫王们一一陨落，却没有新生巫王出现。 　　自从三千年前，最后一尊巫王，被蜀中剑仙斩杀，宣告了巫术作为一个文明，退出历史舞台。 　　从此以后，世人都只说蜀中剑仙，少有人提及西南巫师。 　　巫师们各自离散，藏在深山地洞中，终年不见天日，暗自修炼各种诡秘的巫术。 　　久而久之，世人对巫师的印象，也开始近乎妖魔化。 　　时至今日，许多老迈的巫师，仍对辉煌的过去，念念不忘。 　　七大巫王同时存在的年代，巫师是这片土地上，最骄傲的群体。 　　无论是大小部落、城池之主，都将巫师供奉为上宾，征战婚姻生育，皆要请教巫师指点。 　　那时候，所谓的蜀中剑仙，还是在野外吹冷风、追逐猎物的征战剑客。 　　但是，随着岁月流逝，记忆开始褪色。 　　连同‘巫王’这个名词，也已尘封多年，再无人记起。 　　没想到，今日约战方斗，竟然有自称巫王后人出现，而且，此人领先众多巫师，率先表示臣服。 　　平地一声起风雷，震得众人双耳嗡鸣。 　　“不对，你怎么证明，自己是巫王后人？” 　　黎古巫师身上的纹身，已然全然化作皮肤的裂缝，皮肉外翻，不断流血，很是恐怖，但他还是支撑着质问对方。 　　赤苗巫师，举着手中头骨，“这头骨，就是祖先赤巫王留下！” 　　方斗听了，微微抬手，就要按在头骨上，突然停下，问道，“可以吗？” 　　赤苗巫师微小点头，“可以！” 　　方斗的手掌没有落下，而是施展阴阳望气术，钻入头骨深处，观察起来。 　　毕竟巫师手段太多，贸然用手接触，容易中招。 　　“嗯！” 　　呈现在方斗面前，乃是洪流般的信息，顺着双目涌入脑海中。 　　悲凉的古朴唱腔，让方斗如同置身上古时代，身边到处是方桌大的毒虫、小山般猛兽，以及动则山崩地裂、洪水横流的环境。 　　对比蛮荒天地，人类真是孱弱得可怜。 　　但是，有一群名为‘巫师’的修行者，开始敞开身心，接近自然，获得了力量，一步步壮大起来。 　　于是，有了繁华过眼的巫术文明。 　　巅峰时期，七大巫王聚首，将自身修行的精华，编织成一本书，名为‘巫经’。 　　但是，随着岁月流逝，‘巫师’力量开始衰败，天地间再无新的巫王诞生。 　　一个个老巫王陨落，到了赤巫王这里，终于知道事不可为，于是将‘巫经’炼入头骨中，留给后人作为传承。 　　但是，后人资质鲁钝，无人能承受头骨中的传承。 　　第六个大巫师，也算是后人中的佼佼者，竟将头骨当成交战的法器，硬挡金鸡元神的攻击。 　　许久…… 　　方斗睁开双眼你，终于确定了，果真是赤巫王的头骨。 　　而且，这也不是简单的头骨，而是赤巫王的传承。 　　头骨当中，藏有赤巫王的‘古代巫经’，相传乃是七大巫王的力量来源。 　　至于刚才，头骨挡住金鸡元神的一击，乃是本身质地坚硬。 　　“赤苗巫师，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方斗询问面前巫师。 　　赤苗巫师回道，“米巫，里面是我先祖赤巫王的传承，但自他以后，无人能解开秘密，承受里面的传承！” 　　方斗心想，那是当然，若非我有金鸡元神，也无法看穿头骨内部，接受里面的‘巫经’。 　　因为，当初赤巫王炼制头骨，便已设下禁制，只有元神之力才能打开。 　　普天之下，唯有真人境界，才能毫无障碍，练成元神。 　　也有例外，如玄武镇的天赐，以及吞了金鸡内丹的方斗，意外凝聚出元神。 　　但真人以下，能汇聚元神的概率，堪称是凤毛麟角。 　　这赤巫王，唯恐后代不争气，将门槛设得这么高，难怪这么多年来，无人能得到内部的传承。 　　“你将头骨献给我，可有什么要求？” 　　方斗看出来，赤苗巫师，将先祖的信物献上来，肯定有要求。 　　赤苗巫师语气变得狂热起来，“因为，我在米巫身上，看到了巫师重新兴起的可能！” 　　“我们这一代，继承了先祖赤巫王的信念，即便自身不能成为新巫王，也要成为辅佐巫王之人！” 　　“而米巫你，就是我们选定的新巫王！” 　　听到这句话，落败的黎古巫师们，简直是心如死灰。 　　众人联手都输了，可见米巫已经无法遏制。 　　单单是实力强大也就罢了，如今又有巫王后人投靠，这米巫难道是老天爷的私生子吗？ 　　周围的巫师们，望着方斗的目光，不知不觉已经发生了变化。 　　先前，方斗接受头骨中传承时，为何旁人都看着，无人出手偷袭？ 　　原因在于，那时候，方斗身上传出古老苍凉的气息，令众多巫师脑海中，响起上古时代，一股敬畏感油然而生。 　　不用解释，众人都已猜出，这枚头骨，必然是赤巫王的传承。 　　此刻的方斗，就像是得到传国玉玺的军阀，而且玉玺还是前朝后人献上来的，就差最后黄袍加身的等级仪式了。 　　更何况，他还得到了‘巫经’传承。 　　成为七大巫王之后，世间第一个巫王，这个诱惑该多大呀！ 　　众多巫师们，包括米教的高层们，都盯着方斗，等待他的答复。 　　其实，他们都认为，不管方斗迟疑多久，最终都会答应下来。 　　这个条件太过丰厚，换做他们，肯定是无法推辞。 　　赤苗巫师，也是带着期盼眼神，望着米巫。 　　方斗，在众人眼光中，缓缓开口了。 　　“我米巫最大的愿望，便是汇聚众人之力，解决西南一地，百鬼横行、百姓遭殃的局面！” 　　“至于巫王的传承，我不敢独占！” 　　方斗双手搀起赤苗巫师，“我已得到头骨内的巫经，等稍微吃透，便传给各位！” 　　“你们当中，谁要是有天赋，能成为新的巫王，也算是能者居上！” 第五百六十九章 增补还是篡改 　　巫王这个名头，听起来威风，实则吃力不讨好。 　　下面一大帮子巫师，各怀鬼胎，不听号令。 　　对外，还有蜀中剑仙这个生死大敌存在。 　　须知，蜀中剑仙的崛起，便是斩杀了末代巫王，肃清西南地区的巫师势力，才得以盘踞一方。 　　如今，新的巫王诞生，无疑是挑战蜀中剑仙的威严。 　　还是那句老话，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 　　别说方斗不想换专业，成为巫王，就算侥幸能成为巫王，怕是也逃不过当头一剑。 　　危险大、收益低，不合算！ 　　再者说了，历史证明，巫术文明已经不合时宜，早已被崛起的三家瓜分了市场。 　　无论是道家的法咒、释门的言灵、名教的祭祀，都吸收了古代巫术的精髓。 　　相应的，他们也摈弃巫师的糟粕，所以才能发扬光大。 　　别的不说，方斗都注意到，眼前这帮巫师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那么几样物件，是用人身上的零碎炼制的。 　　不管是活人死尸，这种行径都是恶劣的、反人类的，理当铲除。 　　如果是上古时代，明智未开，这等行为还能容忍。 　　时至今日，许多人已经难以忍受之，将其视作血腥野蛮的陋习。 　　巫师们，越来越不受待见，与其说是隐世，倒不如说是被赶到深山野林中。 　　“赤苗巫师，你身上流着赤巫王的血，不要糟蹋这份天赋！” 　　方斗拍拍对方肩膀，“我得到赤巫王的传承，只是代为保管，肯定要全都还给你！” 　　赤苗巫师微微一愣，随即道，“米巫大人，你是最强的巫师，传承应该归你掌握！” 　　“不用这么客气！” 　　方斗沉思片刻，对他说道，“我修为略高你几分，也不谦让了，赤苗老弟，今后由我将巫经的内容，传授给你修行。” 　　这个大惊喜落在头上，赤苗简直不敢相信。 　　他自身资质不足，和祖辈一样，都无法打开头骨传承，本已经绝望。 　　这次应约而来，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但是，方斗能认出他的本事，本已令赤苗巫师无比震惊。 　　后来，方斗一人击败所有巫师的表现，深深打动他的内心。 　　一瞬间，赤苗巫师涌现前所未有冲动，竟是不顾一切，将先祖头骨取出，献给米巫代表臣服。 　　他内心的想法，若是说给黎古巫师等人，必然要被骂成‘疯子、蠢货’！ 　　但，赤苗巫师偏偏这么做了！ 　　他这一脉的使命，便是要让巫王重现人间，久而久之，已成了家族众人的执念。 　　见到方斗如此厉害，有吞并四方的霸气，果然选择了投靠！ 　　投靠之后，方斗的表现，又令赤苗巫师受宠若惊。 　　巫师们都求之不得的‘巫经’，方斗没有敝帚自珍，而是答应传授给赤苗巫师。 　　“米巫，我决定了，从今往后，追随与你，永不背叛！” 　　赤苗巫师下定决心，跪在地上，重重发誓。 　　为表诚意，他甚至敞开心口，等待方斗刻下诅咒，一旦违背忠诚，就能夺取生命。 　　方斗看着对方灼热目光，不得已，伸出手指轻点一下。 　　这个动作，只是做个样子！ 　　赤苗巫师，感到皮肤一麻，随即恢复正常，心想米巫大人的诅咒，竟连我也察觉不出，果真高明。 　　“那个……” 　　二人这边刚弄好，一旁的黎古巫师们，早已使用草药、秘术，将身上伤势制住，开始走过来。 　　“你们站住，休想冒犯米巫大人！” 　　赤苗巫师脸色不善，做出防备的动作。 　　没想到，黎古巫师等人，当场跪倒在地，“米巫大人，你先前所说的，我们都答应了。” 　　“求你收下我们！” 　　赤苗巫师一愣，随即冷笑起来。 　　输得这么惨，还有脸投靠，我要是米巫大人，就将你们剥皮挖心拆骨抽筋，做成法器，将魂魄封在里面，日夜折磨。 　　他正要自告奋勇，出手灭了这些不要脸的废物！ 　　方斗开口了，“可以，你们以后都跟着我！” 　　“巫经的内容，你们也能学，但必须落后赤苗！” 　　黎古巫师，听到方斗肯收留，本已狂喜不已，再听到自己也能修炼巫经，更是乐得不行。 　　一时间，众多凶恶的巫师，化作驯服的绵羊，纷纷在方斗面前跪倒。 　　这些巫师们，或者敞开胸襟、或者亮出手腕，更有的放出本命虫灵等，请求方斗施加诅咒。 　　“请！” 　　方斗头皮发麻，心想今天不玩不行了。 　　于是，他手指上凝固一团水珠，微微抖动，将其震碎，化作肉眼难见的水粒子，落在众多巫师身上。 　　“好凉！” 　　这是巫师们第一个念头。 　　接下来，他们的想法，也和刚才赤苗巫师一样，“米巫大人的下咒手法，太过高明，没有半点痕迹！” 　　也有巫师心下凛然，如此隐秘的咒术，一旦爆发起来，必然凶猛迅速，当场就一命呜呼，今后绝不能背叛。 　　“你们都下去，三日之后，我给你们传授灵米法术和功法，以及巫经上的本事！” 　　…… 　　三日后，草屋前，米教高层，连带着新收服的巫师们，坐满整个空地，足足有三百多人。 　　这些人还不知道，今日将载入史册，乃是传说中‘新巫祖传道’的经典场面。 　　许多经典的壁画、书画中，都有这个场景。 　　当然了，各个版本，都有不同的演绎，成为后世津津乐道的传说。 　　此刻，与会之人，还没想到这么远，甚至于都没察觉，同伴当中，会诞生出未来的新生巫王。 　　此刻，人数虽多，却鸦雀无声。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米巫’大人身上。 　　方斗仍在闭目养神，无人敢打扰，毕竟先前大家都见识过，米巫大人的起床气，着实有些厉害。 　　他既然没睁眼，众人也静静等待，没人敢不耐烦。 　　方斗的心神，都沉浸在米斗当中，望着一颗新生的法术种子，冉冉升起。 　　成了！ 　　这颗光团内部，乃是融合‘巫经’和灵米法术的特点，产生的全新巫术经典。 　　一开始，方斗见到巫经中，有许多杀人炼魂的歹毒法术，本想删除掉，但转念一想，法无善恶，这些巫术毕竟是前人所留，于是保留下来，却故意隐没起来，权当做纪念。 　　除此以外，他更是加入灵米施法的法术，在米斗帮助下，构造出全新的‘米巫’流派。 第五百七十章 开讲前先将故事 　　“各位，今日，我讲一讲巫经的内容，连带自己一点微薄法术。” 　　“当然了，尔等都是巫术名家，各有源远流长的传承。” 　　“今日不是讲课，而是交流，为了壮大巫道传承！” 　　开口前，方斗率先开宗明义，说出这次讲法的目的。 　　有些巫师微微皱眉，这口气也太大了，真以为自己是巫师当中的扛鼎人物？ 　　但是，他们却又不得不服。 　　黎古巫师等人，在巫师当中，都是凶名昭彰的人物，联手都打不过方斗。 　　再加上，赤苗巫师身为赤巫王后人，都对方斗表示臣服。 　　因此，纵然有人不服，也只能藏在心里。 　　这次听方斗讲法，几乎所有巫师目的，就是赤巫王传承中的《巫经》。 　　如今的西南巫师，都是劫后的余孽，所仰仗的巫术，只是残章断句的内容。 　　公认的巫术传承，乃是从七大巫王之后开始。 　　毫不夸张的说，天下巫术的起源，都能归入《巫经》中。 　　各方巫师，都心知肚明，自家的巫术存在各种缺陷，已经造成进境停滞，再难攀登更高境界了。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巫术传承缺失了。 　　普天之下，并非只有道家、释门和名教三家，但却以三家的传承体系最为严密、整齐。 　　除此以外，邙山鬼修、蜀中剑修虽然是小众，却也传承有序。 　　唯独是西南巫师，早已是公认灭绝，虽然有三两巫师藏在深山，却也无法支撑起巫术代表的文明。 　　如今，赤巫王的传承《巫经》重现人间，代表意义太重要了。 　　有些老成的巫师，隐约感受到，巫术重新兴起的可能。 　　这一刻，都要落在众人目光汇聚的‘米巫’身上。 　　听方斗说完了，赤苗巫师率先表态。 　　“米巫大人，得到传承后却不藏私，还愿意和大家分享，实乃高风亮节！” 　　“这一众巫师同道们，若是感恩戴德还好，若有人忘恩负义，我赤苗第一个不放过他！” 　　话音刚落，米教中的‘高师’‘功曹’等人，接连表态。 　　米巫众人虽然境界普遍不高，但人数众多，且齐心表态，一时间压住众多念头。 　　甚至于，其中有几人，已经悄然突破法师境界，成为中坚力量。 　　如此一来，在场的巫师们，纵然有些意见，也只能藏在心里。 　　方斗环视四周，微微点头，“现在就开始吧！” 　　“我巫师文明，起源于洪荒时代，十二祖巫在世，分别为……” 　　呃！ 　　这段来自洪荒流小说，巫经中并没有，是方斗私自加上去的。 　　在他想来，巫师们沦落至此，想要奋起，必须先找个牛逼的祖宗，提升信心。 　　“十二祖巫，可组成十二都天神魔大阵，重回开天辟地时代！” 　　耳熟能详的情节，放在前世，网络小说都写烂了，但是停在众多巫师耳中，却带来灵魂层次的震撼。 　　“原来，我们祖上这么牛逼？” 　　甚至赤苗巫师都双目瞪大，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何祖上没有留下来？ 　　实际上，七大巫王已经是巫师的巅峰人物，他们也没听过‘十二祖巫’的故事啊！ 　　按照最受欢迎的老师套路，讲干货前，先抛出几个段子，吹吹牛逼。 　　方斗就是这么干的，先给你们整段‘十二祖巫’的传说，告诫你们。 　　不是巫术无用，而是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后人，糟蹋了祖上留下的大好基业。 　　这个可以有！ 　　“呃！” 　　方斗将十二祖巫的传说，捡些记得的，稍微讲了一些。 　　等他抬头，见到面前众多巫师，身前放着人皮、羊皮、桑皮等纸张，奋笔疾书，记录刚才讲的故事。 　　不是吧，真当真了！ 　　方斗头皮发麻，这真是骑虎难下啊！ 　　希望七大巫王泉下有灵，不要掀起棺材板，出来揍我！ 　　真实历史上，七大巫王已经是最强者，方斗空口白牙，给他们按个子虚乌有‘的十二祖巫’当祖宗，但凡有一个巫王活着，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嗯，十二祖巫的传说，咱们先放在一边，接下来是巫经的内容！” 　　方斗想要直入主题，奈何大家听上瘾了，怎么也不肯答应？ 　　“米巫大人，十二祖巫如此强悍，可以后人留下？” 　　“十二都天神魔大阵，如此厉害的阵法，传承何在？” 　　“敢问，你是如何知道这些远古秘辛的？” 　　糟糕，凡事就怕打破砂锅问到底！ 　　方斗终于明白，吹一个牛逼，就要用十个牛逼来托住。 　　“呃，十二祖巫的敌人太过强大，将他们凭空从历史长河中抹去！” 　　“但是，他们的血脉，都存在我们每个修炼巫术之人的身上。” 　　“只要有一天，我们能修炼到他们的层次，一定能重聚十二祖巫，重兴巫术文明！” 　　方斗顿了顿，解释道，“曾几何时，七大巫王距离成功最近，只可惜失败了！” 　　说着，他摊开手掌，“巫经中，就记载赤巫王的伟大传承，你们若有志向，跟着我一同修行内中法术，将来帮助十二祖巫回归！” 　　草屋前空地上，一时间静悄悄的。 　　众多巫师们的内心，都被苍凉大气的‘远古秘辛’填满，油然而生一股神圣至高的使命感。 　　原来，我等巫师生来，就有这般伟大的使命。 　　拯救十二祖巫，将他们从历史长河中凝聚出来，这是永恒的使命。 　　赤苗巫师，更是心潮澎湃，望着方斗暗想，“米巫大人，果然不凡，能解开巫经，得到关于‘十二祖巫’的真相！” 　　“莫非，他就是传说中的先知大巫，带领我们巫师复兴？” 　　至于米教的高层们，本就是方斗的迷弟，如今听到方斗讲解的故事，更是浮想联翩。 　　“米巫大人，必定身怀十二祖巫的秘密，咱们听完就算了，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我米教，原来是十二祖巫的传承！” 　　“太好了，这些巫师，还是沾了咱们的光，才有今日的机缘！” 　　众人越想越是夸张，若是让方斗看透了，死的心都有了。 　　“开始讲法！” 　　方斗望着众人表情，心想段子讲得太精彩，影响听课效果呀！ 　　果然，名师不是那么好当。 第五百七十一章 道之所至 　　方斗一字一句，开始讲起修改后的《巫经》内容。 　　这是米斗去芜存菁后，总结出来的版本，可谓是字字珠玑。 　　原本头骨中的《巫经》，还是数万年前，许多内容不合时宜，大半不合用。 　　经过修改后，总算与时俱进。 　　方斗原本还担心，众人听故事太投入，无心听课，但后来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这帮巫师们，包括赤苗巫师在内，都是野路子，靠着残缺内容琢磨修行，缺乏系统的传承。 　　如此危险的修行路线，导致了巫师学徒报废率极高，能活下来的，不是运气好，就是天资出奇高。 　　这也导致了，能活到现在的巫师，都是人中龙凤（非贬义）！ 　　野路子出家，缺的就是系统的知识。 　　听到方斗说了几句，巫师们的内心，开始变得震撼起来。 　　于是乎，一个个化身三好学生，奋笔疾书，记录起来。 　　方斗的巫经，从头骨获得，再以米斗重新修改编练。 　　从始至终，这本《巫经》，都没有纸质版本，只存在口头上。 　　众多听讲的巫师们，靠着自身记忆，再加上笔头记录，妄图记下更多的精华。 　　须知道，方斗讲解的内容，除了正本内容，还有自身的理解，连同灵米法术的精要。 　　巫师们来源各异，侧重点不同，记录的方向也不同。 　　比如说，米教的高层们，都重点记录灵米法术的内容。 　　赤苗巫师，则是记录赤巫王一脉的理念。 　　这次讲课，足足持续了七七十四九日，后世称为‘新巫祖讲道’！ 　　新巫术文明中，被成为‘万巫起源’的巫经，正是从这一日传出。 　　由于巫经并无实体，而是由各人记录而成，所以有了许多不同的版本。 　　其中，以米教的《灵米巫经》，赤苗巫师的《赤巫经》最为经典，也是传承最广的两本。 　　后世的巫师们，为了不同版本巫经中，一个词句的不同，都能埋头钻研几十年。 　　但现在，却无人知道，自己笔下做些，会对后世造成什么影响。 　　“嗯？” 　　方斗端坐讲课，突然眉头一皱。 　　无需运转阴阳望气术，他就能察觉到，百里之外有两道目光在窥探他们。 　　若非目光没有恶意，他早已有了反应。 　　好好讲一课，怎么还有人旁听，啊不，偷听？ 　　于是乎，方斗微微抖动袖口，一把白米流下，消失无踪。 　　百里之外，一位老头道士，一位中年道士，双手按在闭合的眼睑上，眉心裂开竖着的光纹。 　　这姿势，俨然是在使用道家天眼，偷窥方斗讲法的场景。 　　“奇也怪哉！” 　　老头道士翘着胡子，连连称奇，“西南群山中，何时出了这么个人物？” 　　他年过两个花甲，乃是北方道宗的名宿之一，如今和同道前来西南地区，本来是为了别的要事。 　　没想到，途中偶遇众多巫师集结，一时心血来潮，便开了天眼窥探。 　　这一看不打紧，竟遇到方斗讲课。 　　十二祖巫的传说，一字不落全被听了，尤其是盘古元神为道家始祖，盘古精血生出十二祖巫的传说，俨然是将巫师和道家相提并论。 　　“岂有此理，简直是妄谈！” 　　中年道士怒斥之余，转念一想，此等说法，岂不是说，道家才是天地初生才有的。 　　这个故事若是运作得好了，足以将道家的法理地位，提升到三家之首。 　　但是，老头道士看得更远，注意力都落在方斗身上。 　　此人的气度胸怀，将西南巫师聚集在一起，若假以时日，必定能成气候。 　　若在平常，两位道士们，必然要停下来，对方斗做些布置，防患未然。 　　但现在情势变了，道家要全力应付‘麻教’，最近更是得到消息，蜀中剑修有了异动，从蜀道外出，重现世间。 　　最坏的情况，二者建立联盟，对道家形成腹背受敌的惊险状况。 　　这种情况下，怎能节外生枝？ 　　老头道士撤了天眼，“师弟，他们传授巫术，咱们不要偷听了！” 　　这是老成之言，一来是偷听犯忌讳，若是被对方察觉，恐将演变成流血事件；二来么，道不同，偷听对方的巫经，若是浅显倒也罢了，越是精髓的内容，越有可能造成理念冲突，走火入魔。 　　中年道士却没有撤去天眼，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所谓‘十二祖巫’的后人，传承有多厉害？” 　　他心中仍是不忿，区区巫师余孽，也敢大言不惭，将自身和道家相提并论？ 　　老头道士叹了口气，还要再劝。 　　突然，空中闪烁光芒，一颗颗灵米跳出，在二人面前，组成六个大字。 　　“法不传六耳！” 　　中年道士突然惨叫一声，双手急忙从眼睑撤去，等再度睁开双眼，已经是通红一片，留下两行血泪。 　　老头道士，急忙对着灵米组成的六个大字，拱手道，“是我们不该偷听，还请饶恕！” 　　灵米陡然散开，化作一道直线，朝方斗所在方向射去。 　　“师弟，我来看看！” 　　老头道士，给中年道士检查半晌，最终确定，道家天眼被破，但没有伤及眼珠。 　　损失的修为还能重修过来，眼珠若是弄伤，很难恢复。 　　“他怎么敢？” 　　中年道士双目红通通，怒不可遏。 　　“师弟，千万别多事，别忘了，咱们还有要事去办！” 　　老头道士，急忙制止中年道士的冲动。 　　毕竟，对方刚才隔空出手，仅仅是小惩大诫，留有余地。 　　此人能号令西南巫师，必然不是普通的枭雄之辈，平时也就罢了，眼下道家境地艰难，万万不能再树敌了。 　　“多谢道友手下留情，北斗道宗铭记于心！” 　　说罢，老头、中年两位道士，脚下浮现星光，勾勒出星辰模样。 　　地面泥土野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弯弯的星光桥梁，直插天际远处。 　　二人走上桥梁，渐行渐远，顷刻间消失无踪。 　　“北方道宗，还是修星辰道术的！” 　　方斗收回眼光，点了点头，这二人都是法师境界，此番来西南，必然有要事在身。 　　也好，小小冲突止步于此，没有发展成更大的交战。 　　“但是，他们来西南，难道是为了蜀中？” 第五百七十二章 传道 　　方斗斥退两位偷窥的道士，继续投入到讲法中。 　　随着他深入浅出的讲解，巫经中的各般精髓要义，化作一道道洪流，在众人耳边缭绕。 　　米教高层，还有臣服的赤苗巫师们，已然对方斗五体投地。 　　“难怪，先祖的头骨，选择了米巫大人开启。” 　　“唯有他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方才不至于辱没了传承！” 　　赤苗巫师，在巨大的心灵冲击下，虔诚程度疯狂飙升，已经堪比米教中‘狂信徒’。 　　其他的巫师们，在参加这次的讲法前，还保留了小心思。 　　无外乎什么‘学会巫经的本事后，一定能击败米巫’、‘东西到手、再见无期’之类的。 　　但是，听了方斗的讲法，他们觉得这些念头，简直荒谬得可笑。 　　一本巫经，不是简单的字句堆积，而是整套完善的体系。 　　体系的传承、解释和释义，都需要一个远超众人的大宗师，才有资格确定下来。 　　至少，普天之下，无人能超过米巫。 　　有些巫师原本心里不服气，认为我若是得了巫经，此刻在主座装逼的就是我了。 　　结果，一听才发现，这逼不是谁都能装的。 　　别说巫经正文的内容了，就算方斗做出的注释，他们也听不懂。 　　除了涉及到‘本专业’的内容，还能依稀听出些门堂，其他只能囫囵吞枣几下，反正是好东西。 　　光是听懂的那一小部分，就已受益匪浅。 　　巫师们越是记录，越是肯定了，方斗就是一座大宝山。 　　“米巫，我也想投入您座下！” 　　一个巫师开口，其他巫师们面露惊讶，心中暗骂，狗贼好大胆子，竟敢抢在我前头。 　　这时候再不积极，吃翔都趁不上热的。 　　于是乎，巫师们接连跪地投靠。 　　方斗心想，反正这次过后，这幅马甲就不要了，都手下又何妨！ 　　索性大手一挥，“我都应允了！” 　　这时候，米教的众多‘高师’‘功曹’们，相互对视几眼，知道时机到了。 　　一大群人，哗啦啦站出来，朝方斗行礼。 　　“米巫大人，名不正则言不顺，我们跟随于你，需要有个名义，才能号令四方！” 　　方斗一看，总算憋不住了，也好，你们但有请求，我都答应了。 　　“我也听过，外界流传的‘米教’说法，挺好！” 　　众人听了，心头一松，这是答应了。 　　方斗这句话刚出口，陡然觉得心头一松，冥冥之中，有所感应。 　　接着，他又说道，“我身为米教教主，曾经受过一人恩情，那人名为丹余真人。” 　　“凡我米教众人，应当供奉此人，答谢恩情！” 　　众多米教成员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答应，“遵教主法令！” 　　这一刻，方斗双眼睁开，见到罡煞道冠中，属于天罡法坛的因果，齐刷刷斩断。 　　原来，丹余真人陨落前的心愿，便是立教为祖。 　　方斗得了天罡法坛，自然继承了因果，如今在西南立教，总算偿还了。 　　“哎呀！” 　　方斗一拍额头，懊恼不已，早知道，就不融入地煞道冠了。 　　罡煞道冠，属于天罡法坛的因果断了，但地煞道冠的还在。 　　这部分因果，应当和麻教、广林真人有关！ 　　他这边很是后悔，却不知道供奉‘丹余真人’的命令，为后世留下一段公案。 　　米教发端于西南，原本是一群巫师杀鬼保民而来，后来演变成数个分支。 　　眼见米教势大，道家起了收编的念头，抓住‘丹余真人’这点，直指米教的创教祖师米巫，乃是道家之人改头换面创建，所以，米教理当属于道家的分支。 　　那个时候，米教中人将供奉‘丹余真人’当成习俗，都不知道各种含义，但面对道家的说法，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只是现在，方斗还不知道，后来引发狗屁倒灶的一连串事情。 　　这时候，他还在为新生的米教，殚精竭虑。 　　“各位，我米教初创，更有蜀地剑修大敌在侧，我身为教主，定下几条规矩！” 　　“首先，米教中人，以灭杀鬼物恶尸为第一要务，保境安民，责无旁贷！” 　　“若有仗着法术残害弱小无辜，作威作福，就不是我米教中人，而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贼！” 　　“再者，创教初期，千万不能过于招摇，米教的旗帜先藏一藏，不能引起剑修的注意！” 　　这一点最为重要，毕竟蜀中剑仙的崛起，乃是踩着陨落的巫王而来。 　　普天之下，最不愿意见到巫师兴起的，应当是蜀中剑修了。 　　米教若是大张旗鼓行动，不用几日，就能引来蜀中剑修围剿。 　　所以，方斗的讲话，归根结底一个词，‘低调’！ 　　巫师们听了，这是稳重之言呐！ 　　他们这些年来，在深山地洞藏身，早已将低调刻在骨头里，那还用方斗吩咐。 　　剑修的飞剑虽利，却也砍不到咱们。 　　“大家都散了吧！” 　　“将来终有重聚之日！” 　　方斗为何要聚众讲法，还不是要以这些巫师为火种，救助西南地区的百姓么？ 　　蜀中剑修，年年守住蜀道，但蜀地外的惨状，他们却无暇顾及。 　　方斗从蜀地一路来此，见到百姓惨状，总觉的要做些什么！ 　　收编众多巫师，便是要利用他们的力量，斩杀鬼物，让百姓们得以安居乐业。 　　这是个艰巨的任务，但方斗已经留下了种子。 　　“此乃灵米的稻种，各位都分一些！” 　　巫师们手中，都得了一袋子稻谷，迫不及待观察起来。 　　他们先前亲眼见到，方斗使用灵米施法，威力强悍之极。 　　再加上，先前也曾听到，方斗讲解的灵米法术，早已跃跃欲试。 　　但眼下不方便，众人分了稻谷，只想着找到地方种植，然后体验灵米法术的强悍。 　　一位位巫师们，领取稻谷后离开，回归各方。 　　方斗望着众人背影，微微颔首。 　　这些巫师来自西南各地，通过他们的双手，足以将灵米散播到各处。 　　再过几十年，乃是上百年后，西南之地，必将遍地灵米。 　　相信当地百姓，在灵米的庇护下，将安居乐业享太平。 　　想到这里，方斗内心一片满足，来到这世界，总算带来一些改变了。 　　“米斗，多谢你！” 第五百七十三章 最后一件事情 　　来自各地的巫师们，差不多走光了。 　　只剩下一人，正是率先表示投靠的赤苗巫师。 　　“你怎么不走？” 　　方斗问他。 　　赤苗巫师神态虔诚，“我愿以余生，跟随教主，践行您的意志！” 　　方斗叹了口气，别这样，我还怎么开溜！ 　　“罢了！” 　　“我米教想要存活，还有一桩事情要做！” 　　“你既然有心，跟我走一趟！” 　　方斗话音刚落，钱高师、谭功曹等教中老人，都纷纷表态。 　　“教主，我等也愿意同往！” 　　方斗抬手，众人立刻鸦雀无声，静候他说话。 　　“这次去办事，人宜少不宜多，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传播教义、救治百姓！” 　　如今的方斗，地位近乎神灵，在众人眼中，已经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的地步。 　　他一声令下，众人顿时不敢反对。 　　于是，方斗带着赤苗巫师，开始动身启程。 　　走了半日，赤苗巫师语气有些颤抖，“教主，这莫不是去蜀中的方向？” 　　“没错！” 　　方斗话音刚落，就听到赤苗巫师脚步停下，回头问道，“有什么疑问？” 　　当然有了，而且大了去！ 　　赤苗巫师当即说道，“蜀中剑修，都是以一帮杀胚，咱们外界修行者，但凡靠近半步，就要喊打喊杀！” 　　方斗本以为，他下一句话，就是委婉劝说不要去了。 　　却没想到，赤苗巫师说道，“太危险了，教主之尊，不能涉险，还是让我赤苗走一趟！” 　　方斗拍了拍他肩膀，“走吧，没什么危险！” 　　…… 　　蜀道入口前，方斗停下脚步，望着这片熟悉的地方，心中百感杂陈。 　　“教主……” 　　赤苗巫师，看出方斗心情复杂，轻声唤道。 　　“没什么？” 　　曾几何时，方斗还施展大阵，将蜀道缝合，后来又被剑修们合力裁开，保证了蜀道通畅。 　　只是，物是人非！ 　　方斗眼下，乃是黑袍老人的‘米巫’形象，更是轻影钱的影子分身，便是钧天锋站在面前，也绝对认不出来。 　　“西南巫师，米巫，拜见蜀中剑仙，可否出来说话？” 　　方斗对着蜀道方向，接连说了三句，便闭口不再多说。 　　蜀中剑修，真正能做主的，只有三大剑派，这句话从蜀中传到三大剑派，起码要几天。 　　五日过后，一群剑修破空而至，落在方斗二人面前。 　　方斗微微讶异，竟然在人群中，见到了钧天锋。 　　这群剑修，都是凌霄城出来，以一位老牌剑修带头。 　　“巫师，你们闯我蜀道，难道想死于飞剑之下么？” 　　这位老牌剑修，见面就是毫不客气，显然没把方斗放在眼中。 　　其余弟子们，更是将蔑视二字，明摆着挂在脸上。 　　由此可见，蜀中剑修眼中，根本没把巫师当成一回事。 　　此情此景，赤苗巫师见了，尚且受不了，更何况身边还是静若神灵的教主大人。 　　方斗以‘十二祖巫’的传说，激发巫师的自信，但也有了负作用，换做往常，赤苗巫师绝对能忍耐的住。 　　“你们……” 　　眼看赤苗巫师将发作，方斗咳了一声，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位剑仙，身带飘渺无上的气息，一定是凌霄城中的剑仙吧？” 　　老牌剑修听了，冷哼道，“算你有见识，滚吧，我不杀你。” 　　方斗却道，“我来此拜见蜀中剑仙，实在有一桩大事，想要拜托诸位！” 　　“免谈，我蜀中剑修，不和外人来往，更没有什么大事相商！” 　　老牌剑修摆摆手，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换做是不了解的外人，必定气得火冒三丈，这帮剑修都是属粪坑的石头么，又臭又硬。 　　但是，方斗曾与之并肩作战，知道剑修们的秉性。 　　这帮莽夫，可是面对酆都山倾覆、冥府入侵，仍然孤军作战的剑修！ 　　因此，他也不动怒，而是耐心解释道。 　　“我名号米巫，修的一手灵米巫术，近年来出山，见到西南地区，收到鬼物侵扰严重，百姓们流离失所！” 　　“听闻，泰山君早已陨落，冥府早已失了秩序，每年都有大量鬼物从各地汇聚蜀中，通过蜀道前往酆都山，转生冥府！” 　　“而西南地区，首当其冲，饱受鬼物肆虐的危害！” 　　老牌剑修听到这里，不耐烦道，“这件事情，我们早已知晓，怕是你还不知，每年七月十五，我蜀中剑修都会举办斩鬼大祭，斩杀作乱的恶鬼，并将鬼物送入冥府，功德无量！” 　　“的确如此，但蜀地外的百姓，却饱受危害，无人伸手！” 　　“那又如何，蜀地之外，我蜀中剑修管不着！” 　　方斗斩钉截铁说道，“既然管不着，那么我米巫来管！” 　　此言一出，众多剑修们，脸上露出怒色。 　　好大口气，连蜀中剑修都管不了的事情，你凭什么管？ 　　“我来此地，便是为了请教各位剑仙，我米巫决定救治百姓，并传授些粗浅的法术，帮助他们抵挡恶鬼！” 　　“因为临近蜀中，担心各位误会，所以特来解释！” 　　他这番解释，对方根本没听进去，反而关注‘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剑修管不到的事情’！ 　　老牌剑修越发冷笑，盯着方斗，“米巫？” 　　“不错，是我！” 　　“你是说，蜀地之外，西南地区的百姓，你都要救？” 　　方斗点头，“我话中意思，的确如此！” 　　“哈哈！” 　　老牌剑修侧头，对着身旁弟子，恰好就是钧天锋，“你说给他听，手下斩杀的鬼物，到底有几头？” 　　“孤魂野鬼不计其数，恶鬼少说也有百万！” 　　“听到没有，这还只是一个弟子，我蜀中的剑修们，哪个没有这般战绩！” 　　方斗心想，我要真是外人，怕是真被你唬住，钧天锋能是一般弟子么，他这般战绩，放眼整个蜀中，也没几人能比得上。 　　“整个西南地区的鬼物，一旦到了七月十五，何止亿万？” 　　“你大言不惭，说是要拯救万民，难道自认为，比我们蜀中剑仙，还要更厉害么？” 　　听到这一句，方斗才琢磨过味儿，原来，你们想的是这个。 　　蜀中剑修，已经心高气傲到近乎傲慢的地步，眼中都放不下黎民百姓了么？ 　　我说要来救人，你们却关注孰强孰弱？真是岂有此理。 第五百七十四章 赌约 　　方斗这次前来，目的很简单，为了西南地区米教的安宁。 　　尽管他约法三章，严令米教一众巫师们低调行事，切莫引起关注。 　　但是，临近之地，就是剑修汇聚的蜀中。 　　这种事情，哪里瞒得住？ 　　单说今年的斩鬼大祭，许多剑修已经发现，汇聚到蜀道的鬼潮，已经比去年少了许多。 　　再等上三四年，米教巫师渐渐熟悉业务，斩杀的鬼物越多，异变将再也无法隐瞒。 　　所以，方斗临走前，要和剑修们打个招呼。 　　毕竟，在他想来，都是为了斩杀鬼物，救助百姓，应该能达成一致意见……吧？ 　　可惜的是，他高估了蜀中剑修的觉悟。 　　“此等胸怀，太小！” 　　蜀中剑修，真就只顾自身，对蜀道外的百姓们不管不顾么？ 　　方斗想起跟着佘御冲三老，刚来蜀地时，所见的百姓惨状。 　　算了，你们不做，我来！ 　　方斗心头涌起一股使命感，当即开口说道，“若是蜀中剑修，没有外出救助百姓的计划，不妨交给我米巫来做！” 　　这句话，无疑是正面回答对方的疑问。 　　老牌剑修，当即怒斥道，“狂妄！” 　　他深切感受到，被羞辱般的正面冒犯了。 　　最近这段时间，蜀中剑修很不太平，先是邙山鬼修暗算，导致前年斩鬼大祭异变，险些酿成大祸。 　　后来，又有曹洞玄的弟子方斗，挑衅三大剑派危险，甚至斩杀了青城的天之骄子少渔翁。 　　以至于，蜀中剑修千万年来，止步蜀道之外的规矩，因此打破了。 　　从去年开始，三大剑派开始选拔优秀弟子，送出蜀地之外，追缉逃亡的方斗。 　　还没有消息，蜀中剑修出世的消息，便震惊时间。 　　道家甚至派人过来询问，蜀中剑修到底有何想法！ 　　老牌剑修，也算是凌霄城的高层，甚至眼前局势混乱，比之以前，需要耗费十倍心神。 　　偏偏在这个时候，两个巫师上门，竟大言不惭，要包揽蜀地之外的所有鬼物。 　　这是什么意思，嘲笑我剑修无能，只能守护蜀地吗？ 　　老牌剑修的面皮，刹那变得通红，显然怒气已经压制不住。 　　“好，早在最后一位巫王，被蜀中前辈斩杀后，西南巫师当中，就已经没有什么人物了！” 　　“没想到，今日还有人敢大咧咧找上门来！” 　　老牌剑修盯着方斗，“你自称米巫，敢上门挑衅，应当有些本事吧？” 　　方斗谦和说道，“我的本领，是为了诛杀鬼物、救助百姓而用，争强斗狠，非我所长！” 　　言下之意，剑修就是一帮挥剑乱砍的莽夫。 　　老牌剑修心头杀意，更深几分，袖中光芒闪烁两下。 　　“既然如此，我倒要称量一下，你的巫术有多厉害！” 　　“须知恶鬼如潮，连我手中剑修都斩杀不尽，你又有何能耐，敢夸口接下这个担子！” 　　方斗长叹道，“力所能及而已！” 　　老牌剑修的表情，渐渐平息下来，却而代之的，是冰凉一片。 　　这时候，钧天锋悄然说道，“师叔，今年斩鬼大祭，外界涌入的鬼物，的确比去年少，莫非真有此人功劳？” 　　老牌剑修摇摇头，“你想错了，明明是咱们在去年，重创了背后作乱的邙山鬼修，今年汇聚而来的鬼物数量才有所回落，与此人无关！” 　　“钧天锋，你最近剑法大进，去试试他的本领！” 　　他也知道，在场一众人当中，钧天锋的本领，不在他本人之下。 　　钧天锋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不要留手，两个巫师余孽，杀也就杀了！” 　　老牌剑修，扫了方斗和赤苗巫师两眼，没有放在心上。 　　“弟子遵命！” 　　自从方斗‘叛离’蜀中，虽然他的名字成为禁忌，但关于此人的传说，却是流遍蜀中。 　　‘雪顶少主’前有丰功伟绩，后有斩杀少渔翁，并在两派追杀的环境下，抽身离去的本事，已经成为当代年轻一辈中，所有人不可企及的高峰。 　　钧天锋虽然对他没有敌意，但受到刺激，也拼命修炼，短短一年，进展神速。 　　甚至于，他的剑法造诣，已经不在长辈之下。 　　所以，才有了老牌剑修，指明他出战，试探两位巫师的本领。 　　只是，无论是老牌剑修，还是钧天锋本人，都察觉不出，眼前黑袍老人，就是如今蜀中通缉的‘雪顶少主’方斗。 　　方斗见到钧天锋出战，心中轻笑，熟人呐！ 　　钧天锋朝方斗拱拱手，“凌霄城，钧天锋！” 　　“米巫！”方斗还礼。 　　钧天锋指缝漏出青光，眼看着即将发动飞剑。 　　方斗开口了，“这位剑仙，你可以随意出剑，我绝不抵挡！” 　　钧天锋闻言，手上光芒散去，“你这是轻视我？” 　　“绝非如此！” 　　方斗解释道，“我修有一门秘术，杀不死，只要你能斩杀我，刚才提议就此作罢！” 　　“但是，若我能侥幸活着，还请阁下认真考虑刚才的建议！” 　　说到这里，他看向钧天锋双目，“百姓为重！” 　　四个大字，扎入钧天锋内心，令他有所触动。 　　“钧天锋，还不出手。” 　　老牌剑修在旁边催促，厉声喝道，“我倒要看看，他是如何杀不死！” 　　一众剑修们，对方斗的说法，简直是嗤之以鼻。 　　传闻中巫师最强存在，媲美剑仙的巫王，尚且被斩杀了，你一个小小巫师，有什么底气敢说自己杀不死？ 　　方斗在他们心目中，已经成了哗众取宠的小人。 　　但是，赤苗巫师不这么想！ 　　“莫非，米巫大人，修成了巫经当中，什么了不得的上古巫术？” 　　巫经当中，的确有‘死而复生’‘无限重生’的说法，但连七大巫王都没有达到那个层次，否则为何一一陨落，甚至还被剑仙斩杀，彻底断绝盛极一时的巫术文明。 　　一众人均拭目以待，想看看方斗到底有什么底牌！ 　　方斗这幅马甲，乃是轻影钱的影子分身，本体藏在暗处，才有了这次夸口‘杀不死’的本钱。 　　法师境界祭炼的轻影钱，不仅影子分身数量更多，而且得到质的提升。 　　所以，方斗有信心，对方的飞剑，无法斩杀这具分身，甚至于还能给对方惊喜。 第五百七十五章 杀不死 　　“请！” 　　钧天锋起初，还想着干净利落，一剑挥向方斗。 　　但是，听到方斗的话，他开始慎重起来。 　　‘杀不死’三个字，绝对不可能，但对方能夸口如此，必定有什么诡异的秘术！ 　　于是，钧天锋手腕画个圈，飞剑呈弧线飞出。 　　剑光如春燕般，斜斜缓行，围绕着方斗四周，伺机而动。 　　接连绕了几圈，方斗始终没有动手，将飞剑击落的姿态。 　　钧天锋点了点头，终于下定决心，指尖猛地颤抖。 　　刹那间，飞剑暴起一股灼目的光芒，竟是在方寸之间增速、变向，朝方斗后脑勺插落。 　　现在下手的迅猛，对比先前的轻缓柔和，简直是天差地别，即便是旁观之人，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是，方斗却猛地飞起胳膊，竟是用两根手指，将飞剑夹住。 　　这一手干净漂亮，赤苗巫师见了，忍不住叫一声好。 　　反观剑修那边，见状露出冷笑。 　　飞剑，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挡住的。 　　果不其然，方斗的食指和中指，刚将飞剑夹住。 　　下一刻，飞剑猛地爆散，将他整只手掌包裹其中，炸得骨肉化为四处溅落的泥点。 　　嗖，光芒中，一道细线飞出，毫不迟疑刺入方斗的脖颈中。 　　细线扎入血肉后，当即暴涨成水桶般的剑光，立刻将这幅躯体撑爆。 　　“好！” 　　老牌剑修见状，忍不住拍掌叫好。 　　这一手剑术，无论是变化精妙，还是力道运用，都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身为长辈，自问都不一定能做到。 　　钧天锋这一年的进步，真是肉眼可见，令人叹为观止。 　　夸完自家的孩子，老牌剑修的目光，又落到巫师身上。 　　赤苗巫师一脸懵，米巫就这么死了，这也太古怪了。 　　“你的同伴死了，下面该你了！” 　　老牌剑修朝钧天锋一扬下巴，示意他斩尽杀绝。 　　钧天锋双目一亮，陡然见到地面上，一团风暴旋转起来。 　　众多剑修们，也注意到这股怪风，忍不住严阵以待。 　　“呼呼！” 　　狂风散去，刚才被剑光撑爆、散落泥土的黑袍老人，再度站在众人面前。 　　方斗看着钧天锋，心中感慨，你的剑术造诣，当真是如飞猛进啊！ 　　现如今，方斗想要单独面对钧天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获胜。 　　由此可见，修行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这段时间，方斗专心米教的事务，荒废了剑修，竟被钧天锋追了上来。 　　刚才那一招，让方斗也有些手忙脚乱，先是被斩掉整只手掌，方才反应过来，剑光刺入脖颈时，便将这具分身自动打散。 　　所以，这具分身不是被杀死，而是主动退去。 　　只不过，外人看来，无非是剑光入体，将血肉之躯打爆。 　　钧天锋见到方斗‘重生’，眉头一皱，回想起刚才诡异的感觉。 　　“果然，这就是他的秘术！” 　　想到这里，钧天锋猛地弹弹手指，飞剑缭绕指尖，化作细弱游丝的光线，不停地环绕飞旋。 　　刚才只是试探，现在他要真正动手了。 　　“再来！” 　　钧天锋手掌变化，掐了个剑诀，飞剑猛地加速，如同子弹出膛。 　　嗖嗖！ 　　方斗听到破空声凌厉无比，偏偏见不到飞剑行踪，就知道对方将‘剑隐’修行到高明层次，出手时虽不说了如痕迹，却也令人无从察觉。 　　如此么？ 　　方斗睁开双眼，眼前视角变幻，陡然见到一颗光点，在眼前急剧放大。 　　凝缩到极致的飞剑，原本比空气中微尘更细微，冲到方斗面前三丈时，猛地爆发成万千光点。 　　这些光点，都是分化出的细微飞剑，如无处不在的微尘，瞬间笼罩方斗所在空间，方圆半亩的区域。 　　“如尘之密，万物难逃！” 　　钧天锋手指一捏，数不尽的微型飞剑，开始疯狂旋转，绞杀这片空间中，唯一存在的生物。 　　刹那间，方斗的身躯，就像是纸人如水，起初是变淡，最后完全消融在空中。 　　“成了！” 　　钧天锋心头一松，但随即发现不对，怎么没有半点血腥气！ 　　他这一招，将敌人搅得粉碎，连血滴都打散成雾，但为何连血腥的气味都没了！ 　　不好，又被对方逃了！ 　　钧天锋心猛地一沉，见到地面上黑影蠕动，缓缓形成轮廓。 　　片刻后，黑袍老人再度出现，没有半点削弱的征兆。 　　这下子，钧天锋没有贸然动手，而是回忆前两次出手的画面。 　　很显然，对方的秘术之诡异，已经超出常识。 　　接连两次出手，都没能损伤分毫，若不能找出破绽，再出手也是徒费力气。 　　他这边陷入僵持，老牌剑修连带着一众凌霄城弟子，也是陷入苦思冥想中。 　　从始至终，他们都坚定认为，所谓‘杀不死’只是个幌子，但眼前方斗的表现，颠覆了想法。 　　“世上竟有如此诡异的巫术，想当年，先祖是如何斩杀巫王的？” 　　老牌剑修摇摇头，“不对，肯定有古怪。” 　　想了想，他出声提醒，“或许，他能躲避飞剑斩杀，你可以尝试火烧水淹、光照雷劈！” 　　方斗深吸口气，够狠的呀，可惜没用。 　　轻影钱，能让影子变化挪移，化出的分身也没这么简单！ 　　钧天锋想了想，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依照行事。 　　只见他飞剑嗡嗡振动，和空气剧烈摩擦，顷刻间电闪雷鸣、火光燃烧。 　　眨眼功夫，在他身边四周，电光如游龙般欺负，一团团火光时而收缩、时而暴涨，烧得空气通红。 　　“去！” 　　钧天锋的飞剑，就像是指挥棒，操纵游龙般的电光，先是螺旋状从天而降，将方斗的身躯缠在中央，然后猛地收紧。 　　紧接着，漫天火光喷涌上去，将方斗四周化作火炉。 　　呜呜呜，风吹火涨，不停炼化方斗，更有一段段雷霆扎入其中，爆出雷鸣爆响声。 　　足足过了四五个时辰，这片空间渐渐平息下来。 　　众多剑修们，死死盯着空荡荡地面，心中期盼着。 　　“别再来了！” 　　但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呜呜呜，一阵冷风吹过，人形轮廓再度形成。 　　黑袍老人，分毫无损，再度出现在钧天锋面前，身上半点焦痕也无。 　　仿佛刚才浴火沐雷的，竟不是他本人。 第五百七十六章 轻影钱异变 　　“我说过，本人杀不死！” 　　方斗望着钧天锋，面带微笑，双手拢在袖口中。 　　风吹过，黑袍翻滚，如同大片浓墨重彩的乌云。 　　这幅姿态，落在众多剑修眼中，越发高深莫名。 　　老牌剑修尚未出手，但他知道，就算自己出手，也未必比钧天锋强多少。 　　眼前这位巫师，秘术诡异之极，接连遭受雷劈火烧，也没有半点损伤。 　　“这可不是一般的邪术！” 　　老牌剑修心中一颤，知道绝不能就此作罢，否则巫师的气焰，竟越发嚣张起来。 　　于是乎，他指尖轻轻弹动，早已发出讯号，朝向白帝城、青城两方求助。 　　仅凭凌霄城一方，怕是无法应付这名为‘米巫’的黑袍老人了。 　　谁又能想到，自从最后一尊巫王被斩杀后，沉寂多年的西南巫师，还能出现这般厉害的角色。 　　这时候，钧天锋朝方斗微微欠身，“抱歉，我杀不了你！” 　　此举，和认输无异。 　　但是，钧天锋作此举动，落在众人眼中，不仅没半点丢脸，反而越发显得光明磊落。 　　老牌剑修也不好苛责，对他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 　　方斗对他说道，“各位有什么本领，还可以尽情使出，只需能杀死我，一切休提！” 　　赤苗巫师望着他背景，激动地全身发抖。 　　巫师面对剑修时，多少年没这般扬眉吐气了。 　　刚开始，他跟着方斗前来蜀地，本已抱定牺牲的决心。 　　没想到，米巫大人仅凭一人，就震得众多剑修束手无策。 　　念及此处，赤苗巫师更加坚定所想，方斗是巫术文明复兴的关键。 　　“你不要嚣张，我蜀中人才济济，总有人能破了你的邪术！” 　　在老牌剑修眼中，方斗这般手段，看不破、戳不穿，不是邪术又是什么！ 　　“邪术也罢，看你能否杀了我！” 　　“且等待片刻！” 　　老牌剑修说罢，便闭目养神，不再开口。 　　赤苗巫师见状，讽刺道，“你们以众欺寡，还要找来援手，难道真没脸皮吗？” 　　一众剑修晚辈们，心知理亏，也不和他斗嘴。 　　蜀地外的空地上，陷入可怕的平静中。 　　方斗这边，也趁着难得机会，开始养精蓄锐。 　　刚才影子分身三次被杀，虽然在方斗操纵轻影钱下，也都满血复活。 　　但是，这枚法宝内部，已经产生某种玄妙的变化。 　　轻影钱划出的影子分身，乃是某种奇妙的存在，可以在血肉之躯、幻影之间切换。 　　与此同时，分身遭受到的攻击，会削弱大半，最终传递到本体身上。 　　方斗开口‘杀不死’，实际上每次被杀，都会遭受部分伤害，并非毫发无伤。 　　对面可是蜀中剑修的天之骄子，钧天锋，普天之下的修行者，不到真人境界，都不敢站在那里不动，任凭他攻击。 　　方斗的分身接连被斩杀三次，死而复生，多亏了方斗最近钻研巫经，自创一门‘替死’的秘术。 　　米斗当中，无数碎米翻滚着，雨点般落下。 　　为了抵消钧天锋的攻击，方斗不得已用灵米代替，承受了那些攻击，总算能支撑下来。 　　这门‘替死’秘术，还是属于灵米法术的范畴，属于高等秘术。 　　刚才方斗的套路，便是以影子分身，承受攻击，抵消大半伤害，剩下的伤害，以灵米替死法转移。 　　正因如此，方斗才能抵挡住钧天锋全力出手的三剑。 　　如今，对方正等待援手，看似不动，实则已经盯住他们二人，决不允许逃离。 　　钧天锋的试探，代表单独某个剑修出手，已经无法奈何方斗。 　　接下来，应该就是围攻了！ 　　而蜀中剑修，最佳的围攻手段是什么？剑阵。 　　方斗有些好奇，这些剑修们运转剑阵时，可有饮水思源，想起他这位曾经的雪顶少主么？ 　　趁此机会，方斗抓紧时间休养，进一步祭炼轻影钱，避免关键时刻掉链子。 　　没想到，这一番祭炼不要紧，轻影钱发生变化了。 　　按照往常情况，方斗祭炼轻影钱，见到法宝内部，大片黑暗，没有半点光明。 　　分化出的影子分身，便是从这些黑暗走出。 　　这次祭炼，却陡然发现，无边无尽的黑暗，竟然是有尽头的。 　　黑暗的尽头，似乎升起一条地平线，上面悬着完美至极的圆形。 　　这个圆形雪亮洁白，比圆规划出的圆圈，更加规则，没有半点瑕疵。 　　“这是，月亮！” 　　方斗越看，越是觉得这个圆形物体，和天上月亮没有区别。 　　于是乎，他的元神朝着‘月亮’越发靠近，想要看清楚上面的场景。 　　越是接近，从‘月亮’洒落的清冷光芒，洒落在‘身上’，沐浴般舒服。 　　“太……太……” 　　方斗耳中，陡然升起呢喃之语，起初以为是幻听。 　　但随着接近月亮所在的地平线，那股声音越发清晰。 　　“不好，莫非是仙侠克苏鲁？” 　　方斗心中起疑，急忙检查自身，没有精神污染、意志错乱、san值归零。 　　于是，他放缓脚步，仍是往月亮靠近。 　　这下子，声音越发嘹亮，听得也有几分清晰。 　　“太……阴，太阴，太阴……” 　　方斗猛地抬头，见到巨大的圆月悬在头顶，里面充满清冷的月光，想要汇聚目力去看，但是眼神被吸入其中，看不清什么。 　　于是，他尝试着阴阳望气术，猛地洞穿这颗巨大月亮。 　　这一看不打紧，月亮深处，一头巨大的蟾蜍盘踞宫殿深处，缓缓对他睁开双眼。 　　“这不是，三足金蟾么？” 　　方斗心脏猛地跳动，心神耗尽，从轻影钱内部退了出来。 　　这次异变，让方斗确定了，这件法宝来历也是非凡。 　　方斗花了大半夜，越想越是离奇，总也没有头绪。 　　索性不去想了，开始尝试重新凝聚分身。 　　“呼！” 　　黑袍老人，出现在眼前，身形开始蠕动，眨眼间变成道士丹融。 　　方斗吓了一跳，随即明白了什么。 　　紧接着，道士丹融变成和尚圆通、书生袁养正，一秒切换、全无卡滞。 　　与此同时，九华寺中的圆通和尚，也分别变成巫师米巫、道士丹融、道士袁养正，以及本体方斗。 　　黄山潜修的丹融，同样发生异变。 　　“原来如此！” 第五百七十七章 天炉剑阵 　　尝试了片刻，方斗终于摸索出玄妙。 　　原来，这次祭炼轻影钱，摸索到的月亮所在，便是法宝的核心。 　　触及核心，终于引发了异变。 　　从今往后，打通了各个分身的联系，彼此间再无隔阂，不分彼此。 　　先前，方斗只能从各分身借来法力。 　　经过异变后，方斗任何一个分身，都能无限叠加本体和分身的力量。 　　就拿眼下，这幅米巫的分身来看。 　　方斗深吸口气，开始从各个分身借力，体内气息缓缓提升。 　　赤苗巫师，察觉到方斗身上气息开始暴涨，吃惊看向他这边。 　　片刻过后，方斗的气息恢复平静，变得内敛起来。 　　“法师巅峰！” 　　众多分身力量叠加，将这幅米巫的身躯，叠加到法师巅峰的状态。 　　方斗微微颔首，以这般状态，只要不遇到真人层次，就再无生命危险了。 　　轻影钱的异变，无疑给方斗增加了巨大筹码！ 　　剑修那边，众人也察觉到方头气息变化，开始猜测起来。 　　“师叔，对面那个巫师，气息猛地暴涨，接着又恢复平静！” 　　老牌剑修睁开双眼，摇了摇头，“不管他，等到其他两派一到，他插翅难飞！” 　　又过了两三日，白帝城和青城两大剑派，陆续来人了。 　　三大剑派的长辈们见面，三言两语讲清楚情况。 　　“原来如此，有个巫师仗着秘术厉害，就敢挑衅我等蜀中剑修的威严，该杀！” 　　一个青城剑修杀气腾腾，断然说道。 　　“各位，先前钧天锋已经试过，他的秘术难以看出破绽，火焚雷劈都伤不得！” 　　凌霄城的带队剑修，说道，“不如，咱们就以他为目标，试试那一招？” 　　提到那一招，三大剑派的长辈们，神色凝重起来。 　　“难道，现在就要动用吗？” 　　“面对正主前，先杀几个练手，也好！” 　　商议片刻，凌霄城的老牌剑修，走到方斗面前。 　　“我们也不想拖得太久，不如一战定论如何？” 　　方斗点了点头，“这样最好！” 　　“我们有一座剑阵，如果你敢往里走一趟，还能活着离开，就算你赢！” 　　听到这句话，赤苗巫师忍不住喝道，“你们蜀中剑修，难道不要脸皮么，光明正大要围攻，以多欺少？” 　　老牌剑修瞥他一眼，继续和方斗说，“如果你还是杀不死，我们便认可你，蜀地外的恶鬼交由你米巫应付，蜀中剑修绝不插手！” 　　这个条件真是惠而不费，因为蜀中剑修，本来就没打算干涉外面的事情。 　　但是，对方斗来说，这个承诺太重要了。 　　他需要的是，乃是米教在初生阶段，不受干扰发展。 　　若是蜀地不插手，米教的一众巫师们，将再无天敌。 　　“成交！” 　　方斗答应的斩钉截铁，不光剑修们意外，连身旁的赤苗巫师，也是颇为不忿。 　　“教主，我跟你去！” 　　“不必了，我自可应付！” 　　方斗朝剑修一方点了点头，“你们可以开始了！” 　　他注意到，人群中的钧天锋，脸色有些不好，似乎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钧天锋心里很不舒服，因为这座剑阵，是专门迎来对付方斗的。 　　自从上次方斗出逃，三大剑派痛定思痛，集合众人智慧，研究出一门‘天炉剑阵’。 　　顾名思义，这座剑阵以天地为熔炉，将敌人困在其中炼化。 　　目的，就是为了对付方斗这样的棘手敌人。 　　更过分的是，天炉剑阵的根基，俨然就是方斗创出的‘阵母’。 　　这门剑阵初成时，方斗已经逃出蜀中，再无用武之地。 　　没想到，今天迎来开张的机会。 　　更加没人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天炉剑阵还是迎来宿命中的目标。 　　剑阵以‘天地人’依次排开，长辈们为‘天’，钧天锋等精英弟子为‘地’，人数最多的普通弟子则是‘人’。 　　天炉剑阵形成，森严气息升起，令人望而生畏。 　　方斗越看越是谨慎，若当时就有这座剑阵，他绝对逃不出蜀中。 　　可见，蜀中剑修，虽然大多平庸，但集合众人智慧，还是能研究些东西。 　　他以阴阳望气术，看出这座剑阵变化繁复，一旦闯入其中，必将激发层出不穷的变化。 　　直到最后，将这片区域的天地化为熔炉，闯入者被一寸寸磨灭消失。 　　这座剑阵，首重严密的防御，无论多厉害的敌人，都会被困死在里面，插翅难飞。 　　接下来，便是绵长的加时赛，将对方逐渐灭杀。 　　“这是为我准备的？” 　　方斗真是受宠若惊，若是先前的剑阵，都是为了灭杀鬼物，眼前这座全新剑阵，还是专门为他本人定制的。 　　天炉剑阵，可不就是为方斗‘私人订制’的剑阵么？ 　　“米巫，你敢不敢进来？” 　　剑阵布好后，一位老牌剑修大喝，邀请方斗入阵。 　　他们心中想好了，早前听说方斗秘术诡异，很难杀死，正好用来试验这座剑阵的威力。 　　同时灭杀了上门挑衅的巫师，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敢，为何不敢？” 　　方斗轻摆黑袍，缓步走了上前，赤苗巫师略带担忧问道，“教主，可否让我先试试？” 　　他也是一方巫师高手，仅从外观看来，就知道这座阵法极不好惹！ 　　组成剑阵的老牌剑修，随便传来一个，都不在他本人之下，如今组成阵法，威力岂止是成倍数增加？ 　　“不用！” 　　方斗摆了摆手，“走一趟即可，没什么大事！” 　　说罢，方斗走入剑阵敞开的通道，两旁剑修们身影交错，剑光闪烁，将这片唯一的生路堵死了。 　　剑阵当中，方斗环视四周，见到剑修们站在各自方位，各自持剑戒备。 　　仅仅是这般分布，便给人以固若金汤的感觉，配合各自剑势，如同置身巨大铜炉内部。 　　“开始！” 　　剑修们缓缓动了，手中飞剑升起，并不直接攻击方斗，而是走出绵密的轨迹，勾勒出剑阵的形状。 　　“严阵以待、后发制人！” 　　方斗看出剑阵的玄妙，这座剑阵最可怕的地方，正在这个方面。 　　可想而知，一旦他企图硬闯破阵，必将引发天炉剑阵的变化，到时候，眼前的轻缓局面被打破，必将迎来毁天灭地的攻击。 第五百七十八章 剑狱天动大转轮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这段名句，广泛引用在道家经典中。 　　方斗就在许多典籍中，见过不止一次，而且饮用范围极广。 　　按照这句话的含义，可以引申为‘炼丹’‘炼器’，甚至是自身修炼。 　　而现在，方斗置身其中的‘天炉剑阵’，也凸显了这句话的理念。 　　一入阵中，如同来到全新天地，四面八方都被飞剑隔开。 　　来自三大剑派的精锐弟子，在长辈们率领下，各自守住自身的方位，缓缓运转这门剑阵。 　　一时间，天上地下都是交错的身影、剑光。 　　方斗眉头微微皱起，不妙啊！ 　　剑阵衍生出杀机，牢牢锁定方斗身形，令他无可躲避。 　　此刻的方斗，就想被百十来个激光瞄准的红点集中，稍微动弹，都会引来疾风骤雨般的攻击。 　　而且，这还不是天炉剑阵威力最强的时刻，仅仅在困住方斗的行踪，让他无法逃离。 　　“有些看头！” 　　方斗心中暗暗赞许，看来蜀中剑修当中，还是有不少人才。 　　这天炉剑阵的威力，从某种程度上，丝毫不在他的‘云山雾罩’之下。 　　此剑阵的精髓，在于‘困’与‘杀’两个层次。 　　如今，饭都已经见识到‘困’的厉害，堪称一鸟如林、插翅难飞！ 　　待会儿，就能见到‘杀’的厉害。 　　果不其然，剑阵运转到极致，飞剑伴随着剑光，早已笼罩四方。 　　整个剑阵，从外观看来，如同庞大精密的机器，到处都是森寒的凉光。 　　“天似穹顶！” 　　三大剑派的长辈们，不约而同出声，声音如九天雷霆，在头顶上空轰然作响，飘渺如仙音。 　　整座天炉剑阵，如同一枚巨大银碗倒扣落下，轰然落地。 　　“地承四方！” 　　钧天锋等精英弟子，目光坚定，手中飞剑齐刷刷向前，光芒吞吐不定，像是一条条灵蛇般。 　　从剑阵的根基深处，陡然升起光柱，分别处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形成完美的正方形。 　　“天地熔炉、剑灭万物！” 　　整个剑阵抖动两下，眨眼间在内部，划分出全新天地。 　　方斗的神色，猛然变了，他突然发现，和轻影钱的联系，收到了极大削弱。 　　也就是说，先前百试不爽的‘死而复生’，已经无法使用了。 　　天炉剑阵的‘困’之力，全力发动的威力，远超方斗想象，一下子将本体拉过来，代替了这幅分身。 　　“失算了，啊哈哈！” 　　黑袍老人，也就是老人所化的米巫，先是惊愕，随即哈哈大笑。 　　这幅影子分身，已经切换成本体，若是就此被斩杀，再无复活的可能。 　　“还是不能小瞧任何人呐！” 　　方斗自嘲着微笑两声，抬头看向周围剑阵。 　　一层层剑修，层次分明，强弱搭配得当，更是以三大剑派的剑法流派划分区域，可谓是紧密结合。 　　正因如此，天炉剑阵才能达到无懈可击的防御级别，甚至将方斗的本体拉入其中。 　　“逃不出去，只有直面剑阵的绞杀了！” 　　方斗深吸口气，心中数到二十，整座剑阵终于升起雪亮的银幕，杀机很快降临了。 　　“去！” 　　剑阵中三大剑派的剑修们，无论是老牌剑修，还是精英、普通弟子，纷纷对着手腕一抹。 　　刷刷，飞剑如雨点般激射。 　　方斗清晰看到，一枚枚飞剑脱手，融入剑阵当中，在他头顶汇聚，朝着你时间方向旋转。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飞剑自发衍生，越变越多，顷刻间增长至百万之多。 　　哗啦啦，壮观景象由此而生，无穷无尽的飞剑洪流，盘旋在方斗头顶，化作巨大磨盘缓缓转动。 　　“有点意思！” 　　方斗深吸口气，掌心摊开，浮现一枚栩栩如生的金钱。 　　轻影钱的能力，还残存少许！ 　　“如今，只能以本体对敌了！” 　　方斗深吸口气，当即将所有分身的力量，全部汇聚到体内。 　　一股气息猛地爆发，在他头顶形成洪流，气息节节拔高。 　　片刻过后，境界停留在法师巅峰境界。 　　“既然是剑阵，哪里没有破绽？” 　　“从阵母衍生的剑阵，又岂能瞒过我？” 　　方斗睁开双眼，瞳孔分离，化作阴阳鱼，已然发动了阴阳望气术。 　　眼前的剑阵，又换做另外一幅模样，到处都是线条、圆盘。 　　圆盘转动、线条飞舞，时刻在变幻。 　　方斗平心静气，望着剑阵变化，见到一闪而逝的光点，俨然就是剑阵运转时，产生的破绽。 　　抓到破绽是一回事，能不能顺着破绽瓦解剑阵，又是另一回事？ 　　眼力到了，但手力不到，也是白搭！ 　　方斗前不久，升级了轻影钱的功能，将分身之力叠加，飙升到法师巅峰的境界，已经足够了。 　　没等他有反应，对方已经发动杀招！ 　　满天飞剑组成的磨盘，缓缓朝着方斗压落，越是靠近，越是看得清晰，磨盘上的纹路，俨然是锋利的飞剑锋芒。 　　一旦被卷入其中，必将遭受百万飞剑屠戮。 　　身陷天炉剑阵，天上地下都是围困，全无脱身的可能，此乃‘困’！ 　　百万飞剑化作磨盘，要将方斗卷入其中，此为‘杀’！ 　　困与杀结合，全不留半点余地。 　　三大剑派的长辈们，已经开始指着方斗，开始讲解起来。 　　“你看，剑狱天动大转轮，将他逼入死角。” 　　“一旦卷入其中，百万飞剑来回冲刺，他复活多少次，就能斩杀多少次！” 　　“管他是不是真的‘杀不死’，咱们天炉剑阵，总能让他再也走不出去！” 　　巨大的飞剑磨盘呈碾压姿态落下，参与剑阵的剑修们，已经看不到方斗翻盘的可能。 　　他们在蜀中钻研剑阵，找了几头妖兽操练，无论是小山般的庞然大物，还是细若微尘的毒虫，统统逃不出剑阵的绞杀。 　　连比灰尘更细微的毒虫，也会被切割成上千个碎片。 　　凡是敌人，一旦进入天炉剑阵，必将化作肉眼难见的粉尘，彻底消失无踪。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位黑袍老人也不例外。 　　“咦，他怎么主动钻进去？” 　　呈现在众人眼前，方斗惊不躲避，而是主动迎向巨大磨盘。 　　“这不是找死吗？” 第五百七十九章 惊人 　　百万飞剑，化作巨大磨盘，缓缓转动。 　　放眼天炉剑阵，充斥无数飞剑，再无半点空间。 　　组成磨盘的飞剑，实则以闪电般的速度穿梭，但放大到庞大磨盘上，因而变得缓慢起来。 　　但是，任何东西卷入其中，必然遭受无数飞剑旋转。 　　方斗的目力所致，可以看到许多灰尘，被卷入磨盘中，比发丝更细的灰尘，在众多飞剑切割下，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散不见。 　　“我去！” 　　方斗起身一跃，朝巨大磨盘中央钻入。 　　没等靠近，就能感受到，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这是万千飞剑破空的余波，在肉眼视线中，交织成白色毛线团模样。 　　这个动作，落在众人眼中，简直就是找死。 　　天炉剑阵，乃是蜀中剑修至今，研究出最强的剑阵。 　　幸亏有方斗的阵母，才能将众多奇思妙想，汇聚到一处，最终衍生出这门厉害之极的阵法。 　　甚至连参与其中的剑修，也是心甘情愿承认，自己深陷其中，也想不出任何办法逃出生天。 　　唯一的生路，便是尽量躲闪，晚死片刻！ 　　但是，像方斗这样的，生怕死得不够快！ 　　黑色身影一闪，消失在磨盘中，按照经验，半个呼吸后，就能见到血雾升起。 　　以天炉剑阵的运转速度，不会有任何碎片落下，无论血滴、骨骼和内脏，最终都会打碎成粉末，直至分割成细微的灰尘级别。 　　但是，接连几个呼吸过去，没有血雾飞出。 　　“奇了！” 　　磨盘仍旧运转，始终没有异状，呃，也不是！ 　　片刻过后，终于有人发现不对。 　　飞剑形成的巨大磨盘，转动速度不变，但是通体银亮的色泽和纹路中，陡然多出一抹黑色。 　　那抹黑色，如同清澈泉水中，逆流而上的黑鱼。 　　起初，有人以为看花了眼，但随着时间流逝，那抹黑色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时不时出没。 　　终于有人，想起‘米巫’身穿的黑袍。 　　“怎么可能？” 　　就算一座铁山，被卷入磨盘中，最终也是半点不剩的结果，更别提那件破破烂烂的黑袍了。 　　黑袍仍在，人呢？ 　　哗啦啦！ 　　剑修们的目光，丝丝盯着巨大磨盘，终于发现不对劲。 　　“他还活着，竟然与剑狱天动大转轮同步，避开了所有飞剑的刺击！” 　　没错，方斗主动钻入磨盘当中，便是看出破绽，主动融入其中。 　　此刻，他的身影化作清风，跟随磨盘转动速度，不停地转动。 　　一时间，天炉剑阵的按压着，来自三大剑派的剑修们，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维持庞大的剑阵运转，可谓是极度耗费法力，但此刻看来，对方斗完全没用。 　　方斗找到破解的法子，和磨盘同步转动，躲开诸多杀戮。 　　剑阵，必须是节奏一致、频率同步，方才能够运转，找到对应的节奏、频率，就有办法险中求胜。 　　理论容易，但做起来很难！ 　　能看穿破绽的，万中无一，看穿后又能针对破解的，又是万中无一。 　　所以，眼下的方斗，乃是万万中无一的存在。 　　眼下，兴师动众的天炉剑阵，却成了笑话。 　　这帮信心十足的剑修们，此刻的心思，真有种‘高射炮打蚊子’的无奈。 　　剑狱天动大转轮，内含众多剑修的力量，只要分出十分之一，就能将方斗打爆成飞灰。 　　但，就是打不中啊！ 　　“师叔，变阵吧！” 　　钧天锋见状，开始劝说凌霄城的老牌剑修。 　　“对极，变阵！” 　　老牌剑修们反应过来，天炉剑阵，还有更多变化。 　　剑狱天动大转轮行不通，还有别的？ 　　刷刷刷，剑阵开始变动，众多剑修猛地撤去飞剑。 　　巨大磨盘瞬间崩散，众多飞剑朝着四方，猛地失去先前节奏，化作狂躁的旋风，席卷四方。 　　“妙极！” 　　凌霄城的长辈，吃惊看向钧天锋，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 　　不愧是年青一代，最优秀的弟子，急切间都能想出对应的变化。 　　此刻‘米巫’身陷磨盘，一旦飞剑运转姿势打乱，极有可能措手不及，被众多飞剑分尸而亡。 　　那一抹黑色，眼看着即将被飞剑淹没。 　　“中！” 　　飞剑雪亮，纵横交错，瞬间掠过黑色。 　　顷刻间，黑色变成灰色，灰色变成惨白。 　　最终连惨白色，都碎成无数颗粒，雪花般洋洋洒洒。 　　“成了，被切碎了！” 　　众多剑修们，以为‘米巫’当场身亡，但不经意间，见到又一个黑袍老人，从半空斜飞落下。 　　再看落了一地的‘白色颗粒’，俨然是‘替死’的碎米。 　　“有些惊险！” 　　方斗弹弹黑袍衣角，心想最后那一下，险些阴沟翻船。 　　“毁天灭地覆灭章！” 　　飞剑升起，凝聚成四四方方的巨大印章，这次没有复杂的变化，而是直上直下的碾压。 　　从天而降、蛮横冲撞，没有半点犹豫。 　　任凭你如何转圜，也无法逃出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整座剑阵的力量，尽皆凝聚如此，一旦被印章命中，宏观层面上是钝器伤害，但具体到每个细微的接触点，都是一枚枚飞剑的冲刺。 　　面对海啸来临般的攻击，方斗后退几步，开始旋转起来。 　　转瞬间，整个身躯化作一道黑风，升起螺旋形状。 　　这时候，巨大印章已然落下，正中这股黑风。 　　方斗感觉，自己像是被太空飞船压了，全身皮肉都快碎成一地。 　　但是，意识还在！ 　　从外界看来，就像是一枚印章，狠狠砸在细微的弹簧上。 　　螺旋状的退让结构，缓冲大部分冲撞力道。 　　但是，剩下的小半力道，仍旧凶猛之极，当场将黑风砸得粉碎。 　　于是与，漫天都是雪花般的碎米掉落，足足在地上堆积成几座小山。 　　黑风再度汇聚，仍旧化作螺旋状，围绕着四方印章往上空飞去。 　　印章的形状，都是上窄下宽的形状，绕过最下的接触面，越往上走，空间越大。 　　方斗如此应对，已然躲过对方最强的攻击。 　　下一刻，就该是破阵而出了。 　　接连应付两记杀招，方斗损耗也不少，毕竟对方是剑阵，人数众多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继续纠缠，迟早会落败身亡！ 　　因此，破局之法，唯有破阵而出！ 第五百八十章 破阵 　　“不好！” 　　从方斗化身黑烟，缠绕着印章缓缓上升时，众多剑修便察觉不妙。 　　谁也没想到，这一招从天而降的攻击，还能如此这般破去！ 　　三大剑派的老牌剑修们，心中暗骂邪门歪道之余，急忙催动剑阵之力，企图将方斗困在其中。 　　但是，天炉剑阵的‘困’和‘杀’，总不能兼顾。 　　如今凝聚出‘毁天灭地覆灭章’，抽调大半力量，‘困’之力虽然还有，却不复先前无懈可击。 　　“好机会！” 　　方斗围绕着‘印章’上升，见到一枚枚飞剑悬浮凝固，散发着惊人剑势。 　　在见到四周剑阵的束缚之力，已经分摊许多力量。 　　“好机会！” 　　方斗抬起双手，从黑袍袖口中，涌现出两道白色洪流。 　　组成洪流的，俨然是一颗颗晶莹的灵米，何止亿万颗，朝着剑阵四方涌去。 　　“撒米成……兵！” 　　每颗灵米，当即长大成雄壮威武的兵将，朝着天炉剑阵四周攻击过去。 　　天炉剑阵，虽然是困杀剑阵，却也有极限。 　　以前，没人想过极限是什么，因为剑修们的假想敌是方斗，孤身一人。 　　但谁也没想到，方斗还有撒豆成兵这一手。 　　亿万颗灵米没多少，但若是每颗灵米化作兵将，那规模就可观了。 　　以方斗的法力，不可能将所有灵米都化成兵将，但是仅仅是其中千分之一，就已经很是可观。 　　“怎么可能？” 　　一颗颗灵米爆开，无数兵将接连出现，几乎将剑阵挤爆。 　　“快斩杀这些傀儡！” 　　剑修们也有眼力，知道这些兵将，肯定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方斗以法力构造而成。 　　于是，巨大印章猛地崩散，化作无数飞剑，开始挨个斩杀灵米所化的兵将。 　　三大剑派的剑修们，盯着众多人影，生怕漏掉一个，让方斗混在其中，逃离剑阵。 　　刷刷！ 　　一道道飞剑，起初顺利不已，挨个斩杀灵兵，行云流水般。 　　“不过如此，原来是纸糊的架子！” 　　许多剑修，见斩杀灵兵容易，便存了轻视的心思。 　　但是，随着方斗渐渐熟悉，新生的兵将们，无论境界和实力，越发水涨船高。 　　面对飞来的剑光，兵将们不复先前全无反抗之力，而是以双掌夹住，或者用手中兵器抵挡。 　　原本一击即溃的战线，开始稳固下来，甚至还有灵兵击退飞剑，开始冲击剑阵的边缘。 　　乱了，局势开始混乱起来。 　　组成天炉剑阵的剑修们，满打满算只有三位数，原本用来对付方斗，属于雷霆一击。 　　但现在，面对百倍千倍数量的灵兵，这点人远远不够。 　　在众多兵将合力攻击下，整个剑阵被冲击的，往外缓缓扩张。 　　虽然天炉剑阵尚未攻破，但随着兵将数量越来越多，原本以多欺少的局面，反而成了以寡敌众。 　　一个个剑修心头升起古怪感觉，怎么感觉提前到了斩鬼大祭，正面对恶鬼大潮。 　　区别在于，斩鬼大祭时，他们组成剑阵抵挡外界恶鬼，但眼下，却是用剑阵围困百倍千倍数量的兵将。 　　如此一来，天炉剑阵的负荷，越发沉重起来。 　　而方斗呢，仗着法师巅峰的境界，肆无忌惮爆兵。 　　别看灵米所化的兵将数量多，实际上消耗的法力远没有想象中恐怖。 　　“剑阵，看你能杀多少！” 　　方斗的兵将，都是灵米所化，成本很低，消耗完也不心疼。 　　眼看着一群群兵将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冲击剑阵，众多飞剑的速度，已经开始变得缓慢。 　　起作用了！ 　　剑修也是血肉之躯，终究还有极限，不可能无限制施展。 　　方斗见时机差不多了，悠然长叹道，“事已至此，各位不要勉强了！” 　　“你什么情况，还敢口出狂言？” 　　剑修们很是愤怒，你还被困在剑阵中，怎么就已胜利者自居？ 　　罢了，不见黄河不死心！ 　　方斗猛地爆发法力，冲在最前方的兵将们，实力迅速拔升，顷刻间爆发到法师层次。 　　眨眼功夫，在众多剑修面前，便多出了数千法师层次的灵兵灵将。 　　整个天炉剑阵，如同吞下鞭炮的蛤蟆，原本臃肿的身躯，再度往外爆炸了一大圈。 　　剑阵的某些部位，已经岌岌可危，处于崩溃的边缘。 　　“破阵就在眼前！” 　　方斗猛地化作一股黑烟，对着剑阵猛冲。 　　三大剑派的长辈们，见状大惊，“绝不能放过他！” 　　‘天’‘地’‘人’三部分合力，将剑阵的‘困’之力发展到极致，放弃了杀戮。 　　如此一来，剑阵瞬间变得坚韧起来，众多兵将闯来，势不可挡的脚步被拦住，困在原地徒劳无功。 　　方斗已冲到剑阵边缘，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手掌往下覆盖。 　　“燃米成剑！” 　　一尊尊兵将抬头望天，头顶升起燃烧的精气，陆续化作道道光芒。 　　道道光芒升到半空，汇聚成一枚巨大的飞剑，长约千丈、细节详尽。 　　至于剩下的灵米洪流，也是燃烧成精气，汇聚到巨大飞剑中。 　　亿万颗灵米燃烧，终于成就一把史无前例的巨大飞剑。 　　“去！” 　　方斗前冲的脚步不停，伸指对着前方一指，头顶飞剑加速，比他更快冲出去。 　　三大剑派的剑修们，看得分明，这枚巨大飞剑，不是虚有其表，而是蕴含海量的威能。 　　天炉剑阵，哪怕将‘困’之力运转到极致，也未必能挡住这一招。 　　“不好！” 　　巨大飞剑，只是轻轻一晃，便已撞在天庐剑阵上。 　　那副场景，如同牙签刺在芝麻上！ 　　不说是摧枯拉朽，但经历几度拉锯，终于攻破剑阵，打出巨大的缺口。 　　方斗紧跟其后，由始至终，速度都没有变化，如闲庭信步般，沿着缺口冲出剑阵。 　　飞剑带动的巨大风暴，笼罩大多数剑修，令众人东倒西歪，急忙抓住飞剑稳固身形。 　　好不容易站稳，剑修们这才发现，黑袍老人早已脱困而出，如同一颗老松，站在对面。 　　破阵而出，云淡风轻！ 　　方斗咳了声，问道，“各位蜀中剑仙，先前的提议，我就当你们答应了！” 　　一群剑修们，面上无光，但此刻也抵赖不得。 　　凌霄城带队的老牌剑修，冷冷说道，“鬼物又不是我们家养的，你想杀尽管去，只是别踏足蜀地半步，否则性命难保！” 　　说罢，剑修们接连转身离去，就算输了，也不打算和方斗多谈。 第五百八十一章 路遇麻教 　　“教主，您一人斗败蜀中剑修，真乃巫王在世！” 　　赤苗巫师，望着方斗的目光，狂热中带着崇敬。 　　在他看来，方斗一人之力，让三大剑派束手无策，实在是让巫师们扬眉吐气一把。 　　毕竟，蜀中剑修的傲气和蛮横，让西南巫师们很是不忿。 　　自从巫王陨落后，巫师们失了庇护，无法与蜀中剑修抗衡，开始东躲XZ。 　　就拿这次见面来说，剑修们见到巫师，除了目中无人，就是喊打喊杀。 　　由此可见，巫师在剑修眼中，已经低微到什么程度。 　　但是，方斗提出赌斗，竟让这么多剑修无可奈何，怎么也杀不死。 　　最终，剑修们黯然离场，无异于认输了。 　　赤苗巫师，身为赤巫王后人，胸中自有傲气，再加上听了方斗讲座，对‘丢失的上古历史’无比痴迷，已然演变成方斗的狂信徒。 　　“教主，从今往后，再无人能阻止我米教发展壮大！” 　　更进一步想，蜀中剑修已然这次斗法失败，肯定要信守诺言，不再干涉米教发展，今后岂不是一片通途？ 　　方斗却没这么乐观，一次赌斗获胜，只是利用对方的倨傲心理。 　　破解天炉剑阵，只是切磋，如果真要生死厮杀，纵然三大剑仙不在，方斗也难敌三大剑派的剑修联手。 　　幸好，目的达到了。 　　方斗转向赤苗巫师，对他语重心长说道，“赤苗啊，今后米教的事务，你也要负担一部分啊！” 　　“自当责无旁贷！” 　　赤苗巫师点头，突然觉得，这口气不对啊，有些像是交代后事。 　　果不其然，方斗猛地后退几步，纵身一跃，跳上云端。 　　从云端之上，传来方斗悠扬的声音。 　　“赤苗，日后再见！” 　　话音刚落，已经不见了人影。 　　赤苗巫师这才反应过来，教主竟然离开了。 　　“等等，等……” 　　赤苗巫师下意识要追，但已经来不及了，几个呼吸间，不仅背影消散，连气息也隐灭无踪。 　　从那天起，在没人见过‘教主’，米巫大人。 　　西南巫师圈子中，只剩下‘米巫’的传说，以及传说中‘授道讲经’的场面。 　　自那以后，西南巫师迎来一个黄金时代，许多天才涌现，在巫经划分的体系中，进展迅速。 　　米教作为起源，自然吸引了许多天才加入，势力进一步扩张。 　　久而久之，初代教主‘米巫’，被奉为‘新巫祖’。 　　众多巫师中，以参与‘新巫祖讲道’的经历为荣，因为他们手中记录的‘巫经’，乃是第一手资料，珍贵无比。 　　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也是老资历，见证过历史。 　　回到方斗这边，他已经抛弃‘米巫’这个马甲，重新回到方斗的身份中。 　　他此行的旅程，是要从西南至东南，顺着长江而下，先去晋陵郡见戒严，然后回勾曲山潜心修炼。 　　西南这番游历，无论是蜀中剑修，还是西南巫师，都带给他足够的积累。 　　尤其是织绣法衣的计划，如今技术、材料都已齐全，只等他回归勾曲山洞天，就能展开。 　　“咱们老百姓，今个真高兴！” 　　方斗满心都是期待，路上忍不住欢唱起来。 　　“嗯！” 　　离开西南后，稍微接近中部地区，这里已经初步露出繁华景象。 　　可以确定，脚下踏足的土地，无论巫师和剑修，已经无法涉及到，而是成了三家的天下。 　　方斗反应过来，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但是，过了数日，他又开始察觉不妙。 　　终于有一天，走在大街上，方斗听到有身穿麻衣的修行者，手持铜锣敲打，沿着街道宣布消息，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 　　“奉教主令，驱逐本地道观寺庙，旧信众以下月为期限，改信我教，不得有误！” 　　“若执迷不悟，赋税、劳逸加倍。” 　　方斗起初，还以为‘教主’是自己，但见到传话人的大半，才发现，这帮人是麻教的。 　　麻教的势力，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所在的县城，是靠近西南边陲之地，属于十八线小城，如今也被麻教占据。 　　而且，听麻教众人的宣告，释、道两家的势力，已经全部驱逐。 　　甚至于，麻教还能动用官府的力量，对不肯改信的信众，进行赋税、劳役方面的惩罚。 　　“我不在的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斗此刻行走，用的是本体‘方斗’的身份，隐然察觉到，麻教在朝廷的推动下，开始占据上风。 　　他这边正想着，陡然见到街道旁的两层高楼后，突然探出三个硕大的脑袋，仔细一看，竟是高过楼顶的巨人，缓缓站起身。 　　轰！ 　　砖瓦碎木如雨点般，倾泻街道中央，瞬间笼罩麻教众人头顶，铜锣声为之一顿。 　　回头看时，埋伏在高楼后的三个巨人，伸出六根巨柱般的胳膊，摧枯拉朽般将街道两旁的房屋推倒，掩埋大半条街道。 　　“邪麻妖人，我道家今日替天行道，斩杀你们！” 　　从三个巨人身后，飞起五六道身影，均是驾驭法器而来，朝着街道杀去。 　　就在刚才，倒塌的房屋碎片，将街道中的麻教众人掩盖，此刻又有法器攻击，简直是环环相扣的杀局。 　　“哈哈哈，你们这些漏网之鱼，终于忍不住了。” 　　“正好，让本使者，将尔等一网打尽！” 　　话音刚落，从街道尽头，真的升起一张巨大的金网，丝线网格间缭绕青烟。 　　这时候，三尊巨人踏着脚步，将地上瓦砾碎片踢得到处乱飞，径直朝巨网撞去。 　　巨大金网兜头落下，将巨人们包裹其中，惊奇一幕发生了。 　　巨人前冲之势太快，落入巨网中，仍旧停不下来，竟是直接掠过巨网，往前继续充了几步，然后停下来。 　　下一刻，三尊巨人齐刷刷碎裂一地，竟是沿着网格的痕迹，均匀切割成大小一致的碎块。 　　更重要的是，这些碎块断口处，没有一滴血。 　　“机关造物，还是道兵傀儡？” 　　方斗隐没身形，远远望着双方交手，见状猜测道。 　　街道中的废墟被掀起，麻教众人接连飞出，各自取出法器、施展法术，和道家众人厮杀起来。 　　巨大金网一收，片刻后，一位头戴道观的麻教众人缓缓走出。 　　“地煞道冠，这是个麻教使者？” 第五百八十二章 越发紧张的局势 　　方斗看得分明，这位麻教使者的金网，本身使用的材质，便已经是极为珍贵，更难得是，内部掺杂了一丝地煞。 　　所以，刚才巨网的丝线锋利如刀刃，将三尊巨人切割成碎块。 　　要知道，这几尊巨人体表泛着银白，必定是以珍贵灵金炼制而成，本就为了抵挡大威力的法术攻击。 　　但是，在巨网切割下，如细腻的豆腐般碎成无数块。 　　不仅是地煞，而是金煞，只不过他这丝地煞含量极低，而且杂质也多，属于下下等的层次。 　　“麻教，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再看街道上的斗法，双方纠缠在一处，互有攻防。 　　道家这边，有老有少，出手风格类似，显然术出自同门，应该说就是被驱逐的道观众人，不甘心失败，企图夺回此地。 　　麻教一方，虽然风格各异，但配合起来，威力也是不弱。 　　尤其是，麻教使者极强，手握巨网法宝，在旁边虎视眈眈，在他压阵之下，道家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果不其然，麻教使者看了片刻，摇摇头，摊掌放出金网。 　　呼啦啦，漫天都是夺目金光，一张大网从天而降，落在街道上。 　　麻教的成员们，感觉斥力笼罩全身，将他们甩出巨网笼罩的范围。 　　反观偷袭的道家众人，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砂，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睁睁望着金网落下。 　　“六丁六甲，护法驱邪！” 　　当中一位年长的道士，双手合并胸口，符箓飞舞，凝聚出十二尊护法神将，皆有法师层次。 　　这些神将虽比不上先前三个巨人，却也有两人高，双手高举头顶，顶住巨网往下压的威势。 　　经过如此缓冲，道家众人手脚能动弹，开始施展秘法，企图挣开对方巨网的笼罩。 　　“天罗地网、鸟雀难飞！” 　　麻教使者一声令下，巨大金网光芒绽放，射出万千金针般光芒。 　　十二尊护法神将，原本站在四面八方，托住巨网落下的势头，被暴起的光芒笼罩，接二连三化作烟尘消失。 　　接下来，金网猛地罩落，将道家众人裹住。 　　麻教使者，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毒，就要驱动法宝，将对方切割成碎片。 　　突然间，耳边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网中的老道士听了，大叫道，“铁脚和尚，你怎么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重重的脚步落下，似乎要踏破地壳、洞穿九泉之下的冥府中。 　　猛然间，街道上地动山摇，一道裂缝如灵蛇般蜿蜒游动，延伸到众人脚下。 　　强力的震动，传递到金网上，将缭绕的煞气震得崩散开来。 　　好机会！ 　　一把戒刀从天而降，扎在巨网角落，将其钉死在地上。 　　身陷网中的道士一行人，急忙施法将头顶巨网掀开，终于逃出生天。 　　前来救援的，竟是释门的一个和尚，乃是本县知名的‘铁脚罗汉’，以前一直和道士们不对付，没想到危急关头，前来相助。 　　“铁脚和尚，你来的正好，一起动手，灭了这帮妖人！” 　　老道士和身边徒众，愤恨盯着麻教一行人，恨不得将其斩尽杀绝。 　　铁脚罗汉摇摇头，“不行，麻教势大，我释门早已决议，暂且避其锋芒，晓月观主，你好自为之！” 　　说罢，铁脚罗汉收起戒刀，转身离去。 　　麻教众人，哪里肯放任他离开，当即有人飞出法器，“想走？” 　　铁脚罗汉目不斜视，陡然抬腿连踢几下，竟是快如闪电，将对方法器当成皮球，原物奉还。 　　也不见他如何狂奔，一脚脚落下，才走了七八步，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师父，我们怎么般？” 　　老道士身后，一众徒众们担忧不已。 　　“走！” 　　老道士见铁脚罗汉离开，心知今日事不可为，单凭本地道家的实力，根本无从抵挡。 　　若不趁着东风离开，待会儿想走也走不得。 　　于是乎，一众道士们，趁着铁脚罗汉打出的缺口，从容离开。 　　麻教使者撇下金网，只抓了几个腿脚慢的弟子，却被老道士等主要人员逃走了。 　　“使者，追不追？” 　　几个麻教成员，手中拿着铜锣，聚集到使者身边。 　　这位使者摇摇头，“先稳定当地局势，接手两家的土地财物，等我们腾出手来，再清算两家的残余势力！” 　　尽管释门和道家都被驱赶出去，却仍残余许多势力，不然怎能潜伏在附近，伺机刺杀麻教的成员。 　　这位使者老成持重，知道眼下接手两家势力，以平稳为第一要务，大张旗鼓搞清算，极易引发混乱，适得其反。 　　于是乎，一场刺杀就此落幕。 　　当事人先后离去，徒留倒塌的高楼房屋，连带着狼藉一片的街道。 　　方斗观察了半天，不由得很是惊奇，广林真人带领有方啊，在举步地区，麻教已然压过释门道家两家，形成一家独大的场面。 　　“人才啊！” 　　随即，方斗又想到，道家和释门可不是吃素的，连天上神仙都能算计，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将来，腥风血雨不远啦！ 　　路途中小插曲，方斗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去。 　　突然，头上罡煞道冠，嗡嗡震动两下。 　　街道上，本已离开很远的麻教使者，也停下脚步，头顶的地煞道冠，同样发生感应。 　　他停下脚步，身边的麻教成员们急忙询问，“使者，可有什么状况发生？” 　　“不，没什么！” 　　麻教使者摇摇头，猛地一转头，目光落在方斗隐匿的方向，双手抬起，竟是隔空行礼，姿态颇为恭敬。 　　行完礼节，麻教使者带领众人离去，不做半刻停留。 　　方斗这边，终于明白这番异变的根源了。 　　麻教的教主广林真人，竟然用这种方法，将消息传给方斗。 　　他利用地煞道冠间的联系，将一道讯息赐下，但凡有使者佩戴地煞道冠，遭遇到方斗本人，不管有无会面，都能通过道冠传递消息。 　　而这道消息的内容，就是邀请方斗上京，参加麻教的礼教大典。 　　“麻教，终于要立教了！” 　　方斗望着遥远的京城方向，心想就算有朝廷支持，麻教的未来也不容乐观！ 　　搞不好，这次的礼教大典，是开张即关门！ 第五百八十三章 福元寺 　　这条讯息中，广林真人口吻很是温和，如同一位宽厚长辈，邀请方斗前来参加。 　　甚至于，他还许下承诺，只要方斗加入麻教，就能成为凌驾众多教储之上的少教主，继承罡煞门的衣钵。 　　至于以往的误会和冲突，他身为长辈，自然不会在意。 　　“很有诚意！” 　　方斗不得不承认，广林真人的条件，相当有诚意。 　　早个十几年，方斗也会忍不住答应，毕竟罡煞门的传承，对于任何一个散修来说，都具备致命的吸引。 　　无论天罡丹余，还是地煞广林，均已稳稳踏入真人境界，足见这一门的传承大有前途。 　　可是，方斗却看出来，这份深厚条件绝不能答应。 　　主要是，广林真人玩得太大了，经想要以一个麻教，对抗根深蒂固的释门和道家两家。 　　可以看出来，他也并未狂妄，直降目标对准这两家，没有将名教牵连在内。 　　但是，这样已经够吓人了。 　　单独道家或释门，仅仅露出冰山一角的势力，就已经让方斗心惊胆战了。 　　尤其是，方斗刚刚从巫经中，得知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历史。 　　外人都以为，三家亘古流传至今的正统，却知道，从远古至今，许多和三家齐平甚至是凌驾之上的流派，都在历史长河消失了。 　　巫师和剑修在西南的兴衰，相比三家的历史，只是小儿科。 　　因此，方斗无比坚信，麻教必将灭亡，此刻过去投靠，无异于四九年投党国。 　　“可惜啊！” 　　方斗不再理会这条消息，并且得知道观间有所感应，便特地将其放入米斗深处，用来屏蔽外界感应。 　　如此，他才继续赶路，前往东南之地。 　　…… 　　福元寺，最近很是热闹。 　　凡是寺产所属的佃农，都得到好消息，免去一年租子。 　　至于街道上的商铺店家，更是迎来史无前例的好消息，从寺庙冲出来的大师傅们，将所有存货采购一空。 　　“有大事儿了？” 　　不少人询问相熟的大师傅。 　　大师傅们点点头，“没错，方丈主持年迈，决定退位，由戒严大师承接他的衣钵，掌领福元寺！”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福元寺下属的各地，俨然是一个小王国，方丈主持传承，就像是新皇帝继位，免不了大赦天下、普天同庆的喜事儿！ 　　因此，寺内的和尚们，都四处出动，采买各种物资。 　　因为继位大典，不仅仅在内部召开，还要邀请释门中的各方前辈来见证，马虎不得。 　　甚至于，有高层的心腹弟子，打听到内幕，传说中的海渊圣僧，也会莅临本寺，作为见证。 　　“可惜了！” 　　负责制作僧袍的僧院主事，望着面前上百种丝绸布料，发出长长叹息。 　　“这些布料，还远远不够啊！” 　　在他身边，站着本县中大大小小的布商，均露出谄媚讨好的神情。 　　听得这位主事抱怨，有人解释道，“大师傅，这些布料，已经是咱们压箱底的好东西了，用来给新主持做僧袍，绝对够面子！” 　　“最好的？未必吧！” 　　僧院主事伸出一根修长手指，接连戳了几下，“可有蜀锦？” 　　这句话，当场问住在场行家们！ 　　别说他们了，贵为一国天子，想要上好的蜀锦都不可得！ 　　主事叹息过后，看出他们为难，随意指了几种最好的丝绸布料，“就用这几样！” 　　福元寺后堂，还有一处凄冷幽静的地方。 　　这里的屋瓦墙壁，漆层剥落，退去一切颜色，看上去天上地下都是灰蒙蒙的。 　　一位丰神俊朗的僧人踏步走来，丰姿令人倾心，俨然是当今的观音殿首座，戒空！ 　　在他身后，跟着两个亦步亦趋的小沙弥。 　　“你们停在门口，我进去看看！” 　　戒空走进一间小院，敲了两下，然后推开木门。 　　“谁呀！” 　　一声苍老的嗓音响起。 　　“戒空！” 　　里面的人顿了顿，“进来吧！” 　　戒空进入小院，环视四周，只有一颗稀疏的大树，地上落叶被骚得干干净净。 　　前方的正堂就是佛堂，供奉一尊泥佛，已然斑驳得看不出轮廓。 　　泥佛坐下，一位老僧虔诚跪拜，口中念诵经文。 　　戒空走进来，老僧缓缓转身，一头短发泛着花白，双目浑浊得看不清瞳孔。 　　“戒空，多年没见，你不显老，风采更胜当年！” 　　这位老僧，俨然是当年的戒平，被发配到这里。 　　“戒平，一晃眼十几年了，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 　　戒空心有不忍，对方和他一个辈分，遥想当年，也是意气风发的青年俊杰。 　　“老吗？我倒不觉得。” 　　戒平面容枯瘦，带着灰败之气，缓缓说道，“我在这里不知岁月流逝，回忆过去，似乎昨日才见过你！” 　　戒空顿了顿，说道，“我来见你，是有一件大好事，要告与你知！” 　　戒平点了点头，“说罢！” 　　“戒空即将接任主持，寺中有长辈发话，提及你的往事，他答应了，继位之后，便赦免你的罪过，放你出去！” 　　戒平脸上，没有露出半点喜色，而是摇摇头，“我已经习惯了，再也不想出去，这小院子内院的春秋，对我来说已经是整个世界！” 　　“替我传话，我多谢新主持的仁德，但戒平罪孽未尽，不敢出去！” 　　戒空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自从戒平犯错被禁足后，天王殿的首座越发伤心，他年事已高，本将心血都用在栽培戒平上，没过几年便圆寂了。 　　戒平得知后，痛苦悔恨，发誓终生禁足，绝不外出。 　　现在看来，他绝不肯背弃誓言。 　　过了许久，戒空问道，“我还能帮你做些什么？” 　　戒平一指院子中的大树，“我每日扫除树叶，总也觉得扫不干净，现在想来，是心不净！” 　　“还记得吗？” 　　“当年戒严哪一首佛偈，说是‘时时轻拂拭、勿使惹尘埃’！” 　　“如今想来，真有大有道理！” 　　“我于今日，才达到他当初的境界，输得不冤！” 　　戒空见他意气丧尽，万全成了枯槁之人，心中不由的叹气。 　　“戒空师兄，想必你已有了决定，辅佐戒严，广大我福元寺了！” 　　戒空沉默片刻，然后道，“无论如何，福元寺为重！” 　　“说的不错，你走吧！” 　　这对师兄弟，再无什么话说，短暂相见后，再度分离。 第五百八十四章 相见 　　咚咚咚！ 　　戒严庞大身躯，沿着走廊行走，身后依次跟着红袍、灰袍和小沙弥，有着完整的出行依仗。 　　所过之处，寺内大小和尚们，均让道行礼，目不斜视。 　　众所周知，再有几天，戒严即将接任主持之位，成为掌领福元寺的众僧首领。 　　再者，最近这些年，在主持方丈栽培下，戒严手腕越发成熟老练，又立下不少功劳，在释门中声名鹊起。 　　福元寺中，早已没了能和他齐平的存在。 　　于是，今日戒严接任主持之位，可以说毫无悬念。 　　不少人注意到，戒严出行的方向，俨然是‘方丈’。 　　“或许，又是在商议接任仪式的事宜？” 　　“方丈主持，戒严求见！” 　　戒严走进静室，见到主持身旁，站着几位僧人，都是熟悉面孔，来自周围名寺的高僧。 　　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僧人，很是面生。 　　“戒严，这几位释门同道，都是来庆贺的，你过来见见他们！” 　　“这几位你早已见过！” 　　戒严朝着众人一一打招呼，等到到了少年僧人面前，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主持方丈看出他的迟疑，出声提醒道，“这位是丹阳郡九华寺主持，圆通大师！” 　　戒严心中一惊，原来他就是圆通。 　　圆通和尚，算是最近崛起的后起之秀。 　　相传，丹阳郡的释门，为了凿山成佛，早已全部迁入深山，导致偌大一个丹阳郡，竟没有几家寺庙。 　　后来，麻教趁虚而入。 　　关键时刻，这位圆通和尚带着九华寺，将麻教驱逐出去。 　　其人，修行九华寺经典‘十方无量经’，已经是罗汉境界，更有三尊‘护法夜叉’，同为罗汉境界。 　　因此，九华寺的存在，已经成了丹阳郡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尤其是，丹阳郡中黄山道脉，发展得如火如荼。 　　九华寺在释门中的作用，越发水涨船高，甚至在某些圣僧眼中，成为足以抗衡道家的一支力量。 　　相传，这位圆通和尚修行深厚，容颜不老，比观音殿更加逆天。 　　戒严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才发现名不虚传。 　　眼前这位圆通和尚，始终保持十几岁的少年模样，对着他笑了笑。 　　“见过圆通主持！” 　　圆通，也就是方斗的马甲，上下打量戒严。 　　多年没见，这位混不吝的好友，也成了个人物了。 　　当年方斗和他结交时，戒严身上市井气息浓厚，胸无城府，堪称是个妙人。 　　今日见到，举止沉稳，行走坐卧皆有仪态，显然以历练出来。 　　方丈主持今日让双方会面，乃是为了戒严结交人脉。 　　毕竟，这些主持的名寺，都在江南四处，可以作为福元寺的助力。 　　戒严也心知肚明，跟着主持后面，和众人说话时非常客气。 　　双方交谈几句，渐渐提及势大的麻教。 　　“这些邪麻妖人，越发猖狂了！” 　　一位主持发声了，“我一位师叔，前往西南边陲传播佛法，经过几十年经营总算有了起色，结果被麻教一招摧毁！” 　　“是啊，五年前，我阖寺上下合力，打退麻教的入侵。但近些年来，麻教转为暗地活动，已经发展不少力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抱怨起来。 　　轮到圆通和尚的时候，主持们目光聚集到他身上。 　　“圆通主持，若说在场诸位，只有丹阳郡中，没有麻教的势力，你可有什么好经验！” 　　圆通和尚心想，丹阳郡的释门有我、道家有丹融，都是方斗一人的马甲，双方配合无间，麻教压根进不来！ 　　但，这些实话不能说呀！ 　　他只好笑着说道，“我不敢贪功，实则是黄山道脉得力，防备麻教入侵。” 　　“各位也知道，黄山道脉和挂印观联手，发行符钱，早已将势力辐射到四面八方，连散修都收服许多！” 　　众多主持点头，表示赞同。 　　麻教成员复杂，少数是广林真人亲手培养，大半从散修中吸收精英，甚至于，广林真人招揽的几位真人，同样是旁门散修出身。 　　正因如此，许多地方释门道家打击得力，但麻教却通过散修暗地发展，怎么也无法完全铲除！ 　　这种情况，就像是长满庄稼的土地上，混入不少杂草，双方的根系都深扎地下，纠缠得不分彼此。 　　无论释门道家，除非将散修完全灭杀，否则无法断绝麻教的入侵。 　　唯独有例外，那就是加入符钱联盟的地区。 　　所有散修都被符钱捆绑，和道家深度绑定，麻教很难收买。 　　听了圆通的话，一众主持陷入沉思。 　　符钱流传至今，不是没人看出背后的巨大力量，甚至还有人尝试过仿制。 　　因为，黄山道脉和挂印观的联盟，放眼整个天下，还是太弱小了。 　　别的不说，北方道宗随随便便，都能聚集百倍千倍的财力物力。 　　但是，他们在释门面前，又远远不足。 　　论积累财富的本领和速度，普天之下，无人能及释门。 　　有些名寺中的金佛，那可真是用纯金打造的！ 　　起初，在某个德高望重的高僧推动下，释门开始发行相当于符钱的货币。 　　结果呢，雷声大雨点小，过了几年，损耗大、收效微，最后不了了之。 　　圆通低头，掩饰嘴角的笑意，这家事情，他也曾了解，但参与的并不深。 　　这帮光头也是人才，好好一个‘灵石体系’，硬是被完成了欧洲中世界的‘赎罪券’。 　　结果，释门发行的货币，打水漂了。 　　相对应的，符钱辐射的广度和深度，一日日壮大，早已超出所有人的预料，时至今日，已经无人能摧毁破坏了。 　　过了许久，福元寺的主持方丈，悠然说道，“道家、麻教，均是我释门大敌！” 　　“圆通主持好计谋，坐视他们双方争斗，坐收渔翁之利！” 　　圆通和尚听了，连连摆手，“别给我脸上贴金，实在是这两家都不好惹，我九华寺式微已久，硬拼不得！” 　　他话锋一转，问道，“听闻，海渊圣僧此行过来，便是为了带领我们，共同商讨对付麻教的事情！” 　　这件事情，对他们这个层次，并不是秘密！ 　　“圣僧的想法，我们不能暗自揣度，一切等来了再说！” 第五百八十五章 故友重逢 　　一众高层们商谈，原本是最平常的事情。 　　但这次，带上戒严一同，意义就不同了。 　　应约前来的主持们，也知道方丈主持的用意，这是要将人脉交接给戒严，提前为让位做准备。 　　散场前，方丈主持朝众人行礼，口中说道。 　　“今后，戒严这孩子，担任福元寺主持，还请各位多照看下！” 　　一众主持们口气谦和，都对戒严赞赏有加，认为福元寺在他掌领下，必将发展得越发兴旺。 　　戒严也知道，这是客套话，虽然同为释门中人，彼此间随时同行，也是竞争关系。 　　福元寺若是兴旺，他们不会得利，但戒严若不成器，败坏大好基业，自然是他们的机会。 　　散场后，众人依次离去，戒严也回归本院休息。 　　他脑海中，仍停留着怪异一幕。 　　临走前，少年主持圆通，意味深长对他笑了笑。 　　这种感觉，就很古怪。 　　戒严分明记得，自己今天首次见到对方，但看他的眼神，似乎早已认识多年。 　　“难道，哪里见到过？” 　　戒严反复思考，始终理不清头绪。 　　回到本院后，戒严正在沉思，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原来是负责制作僧袍的僧院主事，他身后跟着两排沙弥，手中捧着量尺、针线、布样等物事。 　　戒严这才想起，今日早已越好，为他量身定做方丈主持的袈裟僧袍，赶上庆典上穿。 　　按照释门的传统教义，僧袍不能用新布制作，应当是化缘而来的破布制作而成，不然那些纵横交错的方格从哪里来，这都是层层补丁堆叠而来。 　　时至今日，无论哪间名刹古寺，均没有这个规矩了。 　　不管再寒酸的寺庙，主持就任时，都要扯上几块新布做一身新袈裟僧袍。 　　除了高僧大德的袈裟，开过光有功德的，已经成为名物，才有资格流传下来。 　　福元寺这次，情况特殊，戒严他爹，也就是即将退位的方丈主持，是个清瘦的老人，体型从年轻保持到老。 　　偏偏到了戒严这一代，胖得从始至终，他爹那套僧袍袈裟，指定是穿不上了。 　　于是乎，才有了今日的量身定做。 　　福元寺，就像是后世的大型国企，生老病死、衣食住行都在里面，僧人哪怕足不出户，也能过完一生。 　　眼前的僧院主事，是寺庙中手艺最精湛的，主动承担这个任务。 　　见到戒严开门，僧院主事笑着说道，“戒严主持！” 　　戒严一抬头，“进来吧！” 　　静室内！ 　　僧院主事亲自动手，为他量身上尺寸，心里嘀咕，“这身材，太也费布料了，一人顶仨！” 　　表面上，他却满脸带笑，“戒严主持，你果真是宝相庄严，就像弥勒佛一般有福气！” 　　戒严没多说什么，这些年来，类似阿谀奉承的话，他记不清听了多少回，一开始还客客气气，到后来悟了，干脆闭嘴不理会。 　　记好量下的尺寸，僧院主事掐指计算，片刻功夫，便已在心中勾勒出袈裟和僧袍的样式。 　　“稍待！” 　　他转身拿起剪刀和针线，对着布料一番操作，片刻功夫，便已将大致的样服做好。 　　“戒严主持，你看看，有那个地方不满意，我该！” 　　戒严对着样服比划几下，问道，“千万别太勒了！” 　　“绝对不会！” 　　僧院主事把手按在胸口，以发誓的口吻说，“老僧制衣，绝对是舒适和外观并重。” 　　戒严看了几个来回，点了点头，下意识问道，“选什么布料？” 　　僧院主事的神情一变，解释起来，“世间布料，以蜀锦为第一，但咱们福元寺弄不到。” 　　戒严想了想，说道，“若无上品，寻常货色也好！” 　　“也没有！” 　　僧院主事忙着解释。 　　戒严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释门圣僧，才有资格穿蜀锦，他算什么？ 　　“样服就这么定了，至于布料，你酌情选几样？” 　　僧院主事一听，来了精神，介绍起来。 　　“……” 　　“就选这几样布料，虽然品级不是顶级的，可以用金丝镶边，点缀以各种宝石，嗯，戒严主持喜欢什么？” 　　“就选佛家七宝！” 　　“可也！” 　　“金丝绞线是八股、十六股、还是三十二股！” 　　“十六！” 　　“……” 　　僧院主事请示完各细节，带着打下手的小沙弥们，陆续离开了。 　　戒严送了口气，这番好折腾，累死我了！ 　　他掏出一个漆盒，掏出各色糕点，都是猪油烹制，吃了很补体力的！ 　　连吃了几口，腮帮子鼓鼓的。 　　戒严端起一杯热茶，正要将满嘴的糕点送下去。 　　冷不丁的，外面还有人敲门，惊得他呛了几大口。 　　“谁啊？” 　　“戒严师兄，小弟方斗！” 　　戒严双目瞪圆，将食盒和水壶，就近往地上一扔。 　　然后，他抛下身后的叮当乱响，快步窜出小院。 　　木门打开，戒严感觉时光倒流，再度回到以前。 　　站在他面前的，俨然是当年的……方斗。 　　“方斗兄弟，你怎么没变老？” 　　戒严拉扯自己脸皮，虽然还很胖，但皮肉已然开始松弛，这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可是，在他面前的方斗，如同从记忆中走出来，没有半点变化。 　　“我这长相，显嫩！” 　　戒严叹了口气，“方斗兄弟啊，我怎么觉得，像是前一刻刚见过你？” 　　方斗笑了笑，的确刚见过，刚才还在方丈主持那边聊着呢！ 　　“这么些年，你去哪儿了？” 　　戒严回过神来，将方斗拉入院中，仔细和他谈起来。 　　原来，这些年来，他一直派人，年年去鸡鸣庙送礼。 　　可方斗离开后，就再无消息，之后十几年过去，鸡鸣庙大门紧锁，再无方斗的消息。 　　戒严，发动福元寺在释门的人脉，四处寻找方斗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直到前些年，方斗回到鸡鸣庙，四方散米，轰动一时。 　　戒严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去见，没想到，那时候方斗又离开了。 　　就这么，接连错过了十几年。 　　方斗听了心中愧疚，这位老哥们义气深重，自己却做得不妥啊！ 　　上次回鸡鸣庙，哪怕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见对方。 　　“戒严师兄啊！” 　　方斗正要说话，突然想起来，先前见到的僧院主事。 　　“你是不是要做衣服？” 第五百八十六章 僧袍 　　刚才僧院主事一行人，浩浩荡荡，带着各种器具。 　　方斗兼修过相关专业，一眼就看出，这是在给戒严添置新衣服。 　　戒严点头承认，“接任大典，需要量身定制僧袍袈裟，这不，刚折腾一通，累死我了！” 　　说到这里，他谈兴大发。 　　“我们寺庙的僧袍僧帽，都是自家制作的，刚才那个僧院主事，可是曾在维扬郡进修过，乃是一等一的手艺大师！” 　　“只是……” 　　戒严脑海闪过关于‘蜀锦’的事情，摇了摇头，这点小事儿，就无需和方斗提及了。 　　“只是什么？” 　　“没什么！” 　　戒严一把握住方斗袖口，“好兄弟，上次你鸡鸣庙开张，我可以过去给你捧场了，这次我上位，你也一定要来！” 　　方斗满心答应，“早就打听过了，你也是有本事，偌大一个福元寺，都归于你收下了！” 　　“这都亏了方丈主持的栽培！” 　　这话倒是不假，他资质平庸，若无方丈主持以舍利灌顶，只怕今日还无罗汉境界的修为。 　　身为一寺主持，哪个不是罗汉，若无这点本事，镇不住下面的人手。 　　除此以外，为了提升威信，方丈主持动用这一脉的底蕴资源，不惜从各方面给他镀金，才有了今日的水到渠成。 　　“方斗兄弟，老头子对我不薄，他花在我身上的心血，换成戒空、戒行他们，只怕今日胜我十倍！” 　　方斗安慰他，“这是你的福法缘分，正合了福元寺的名头，你是有福之人，才能继承这座寺庙！” 　　“不说这些了，既然你要做袈裟僧袍，我可以给些意见！” 　　戒严一听，“如此正好，我把僧院主事叫来，你有什么意见，和他说说！” 　　过了片刻，戒行带着僧院主事，风风火火走来。 　　“戒严，听说你对僧袍还有意见，我来帮帮忙！” 　　这位药师殿佛子，气质越发沉稳，身上散发药香，这是将功法修炼高深的特征。 　　“嗯，你是？” 　　戒行见到方斗，一阵恍惚后，陡然反应过来，“你是……方斗？” 　　方斗笑着点头，“戒行师兄，许久不见！” 　　戒行吃惊道，“你怎么修行的，为何容颜不老？” 　　面对此人，就没法敷衍了，方斗现编了个靠谱的，“所修功法，擅长养颜驻容！” 　　戒严心里嘀咕，这功法，适合娘们修炼！ 　　戒行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而是转向戒空这边。 　　他和方斗交情不深，当年是看重方斗带来的助力，今日不同往日，他已经接任药师殿首座，手中资源无数，也看不上区区一介散修之身的方斗了。 　　随着地位越高，眼光也提升了，早已不是当年懵懂，才知道什么‘剑仙’，无非是掌握一两手飞剑的散修。 　　人家正儿八经的剑修，都在蜀中不外出，外界尽是些打着剑仙幌子的欺世盗名之徒。 　　因此，戒行再见到方斗，远没有戒严那么惊喜。 　　甚至于，内心还有些意见，戒严身为主持接班人，还和这些市井散修来往，太也不顾身份。 　　“戒严，你是咱们福元寺的方丈主持，所传袈裟僧袍，须得宝相庄严，这样式可要仔细了，一分也不得马虎！” 　　“一切，还要多听专业人士意见，切莫要听信什么胡言乱语！” 　　说话间，戒行似乎不经意，瞥了方斗一眼。 　　他心里还是有意见的，路上见到僧院主事，着急忙慌返回，说是戒严对原定的样服仍有意见，想要修改。 　　大惊之下，戒行带着僧院主事返回，见到方斗后，便认定是此人挑唆。 　　这还得了，区区一个散修，不安守本分也就罢了，还要干涉福元寺内部事宜，身为药师殿首座，更是新任主持的心腹，必须要出面。 　　旁边的僧院主事，认真附和道，“戒行首座说的是，老僧我师承维扬郡大家，也曾和同行交流，对天下各种僧袍袈裟了若指掌，量体裁衣这手本领，放眼天下也没几个能让我正眼瞧的！” 　　戒严坚持说道，“是我有想法了，有些地方，还得商量！” 　　说着，他看向方斗，“方斗兄弟，你过来帮我看看！” 　　这不是明摆着说谎！ 　　僧院主事心头来气，但不好对戒严发作，直接对准了方斗。 　　他看方斗也是光头，应该是外来的野和尚，返身取了样服，摆在方斗面前。 　　“这位小师傅，你瞧瞧，还有什么问题吗？” 　　方斗站在这套样服前，外层为袈裟，里层为僧袍，还有配套的僧帽、僧鞋，从头到脚包揽齐全了。 　　“这阵脚、线头？” 　　“是老僧操办的！” 　　僧院主事傲然抬头，矜持说道，“老僧匆忙下手，略微有些凌乱，不值一看！” 　　实际上，样服上的阵脚，整齐有序，距离一致，就如同用尺子量出来的。 　　他这是‘凡尔赛文学’，看似谦虚，实则炫耀。 　　没想到，方斗接下来一番话，如同整盆凉水当头浇落。 　　“是太凌乱了，作为样服即可，若重要用在正式袍服上，让戒严传到仪式上，可要笑名远扬啦！” 　　僧院主事，怒火上涌，你敢质疑我的专业！ 　　他在戒严面前唯唯诺诺，百般讨好，不代表没有傲气。 　　身为制衣的大行家，福元寺内，稍微有些身份的僧人，想要请他制作一身新僧袍，不仅要提前预约，还要请客款待，才能得到最优质的服务。 　　从没有人，敢质疑他的手艺！ 　　“这位小师傅，口舌无益，我这边有些布料，你倒是亲自上手，让我看看更高明的手艺如何？” 　　说道这里，僧院主事语气冰冷，心头满是怒火。 　　戒行也看出不对，对戒严说道，“戒严，你身为主持，自该坚持主见，不能被别人左右！” 　　戒严扫了他一眼，意味深长说道，“戒行师弟，你说得对。我的主见，便是相信方斗兄弟！” 　　他转向僧院主事，“你制衣多年，难道半点意见都听不得？” 　　两句话，才让戒行、僧院主事回想起来，眼前是即将尚未的方丈主持，一怒之下有如雷霆！ 　　“戒严师兄，这位主事做得对，我正好手痒了！” 　　方斗目光落在剪刀、针线等物上，莫名感到有中亲近感。 第五百八十七章 蜀锦 　　戒严罕见发怒，一时间戒行和僧院主事二人，都不敢再说了。 　　虽然他平时笑呵呵，如同弥勒一般，但终究是按照方丈主持培养的，赏罚功过的手腕纯熟无比。 　　在场的两位，见过他的菩萨心肠，也见过霹雳手段。 　　方斗看出，这是好友对自己的维护，但真没必要。 　　这僧院主事的能耐，只好在福元寺中故步自封，至于他所说的，曾在维扬郡进修，那都是胡扯。 　　想当初在妖界时，方斗可是曾和顶级的大师傅们切磋交流，无论是眼界还是手段，都是一流之上的顶流。 　　如果说，此界有时尚圈，方斗混个老佛爷的地位，半点问题没有。 　　“戒严，正好我会些针线活，手头也有几块积攒的布料，给你做一件僧袍可好？” 　　戒严听了下意识说道，“客气了，你能来就好了。” 　　至于做僧袍什么的，不是戒严不信任方斗，而是术业有专攻，实在没必要为了斗气而这么做。 　　至于布料，毫不夸张的说，福元寺用来做样服的材料，都远超市面上流通的顶级货色。 　　僧院主事，心头冷笑，此人也真是大言不惭，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本事，对我的手艺指手画脚。 　　除非是…… 　　蜀锦！ 　　方斗从身后，取出一卷丝绸，表面凝聚云霞之气，线头游走如腾龙，看上去光芒内敛，却有聚散自如。 　　“这是蜀锦？” 　　戒行还看不出来，只觉得这丝绸也太好看了。 　　须知道，福元寺毕竟是释门中人，不太好用太过华丽的装饰，所谓的金线宝石，只是用来点缀，若太过豪奢，难免沦为暴发户的分割。 　　因此，方丈主持这个层次，讲究的是低调奢华，最好是用顶级的布料，不带半点金石之物，营造出装逼于无形的淡淡意境。 　　若有蜀锦，最好不过，但现在手头没有，只好退而求其次，以佛家七宝和十六股金丝绞线，点缀增加尊贵。 　　僧院主事，见到丝绸的瞬间，忍不住惊叫出声。 　　他这辈子，仅见过一次蜀锦，还是他十几岁时，在维扬郡一件工坊做学徒，每天起早贪黑，挑茧缫丝。 　　那件工坊，乃是维扬郡最大的一间，平时也有门路，竟然得了半块来之不易的蜀锦。 　　当时，整个维扬郡轰动了，各家供奉的大师傅们，纷纷击破了头，想要亲眼目睹蜀锦的无上风采。 　　那块蜀锦，分明是下品，而且还是残片，都引得全城疯狂。 　　从那以后，僧院主事心中，对蜀锦无比崇敬，认为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才能配上世间无双的珍贵蜀锦。 　　印象太过深刻，他对蜀锦的外观气韵早已了然于心，一见到这卷丝绸，便认出是蜀锦。 　　“这……” 　　僧院主事双手颤抖，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却被方斗拦住。 　　“稍待，我做个样服！” 　　方斗深吸口气，举起剪刀，闭上眼睛思索片刻，睁开眼时，面前展开的丝绸上，已经浮现各种形状的布块。 　　接下来，就是用剪刀，将这些形状裁出来。 　　“万万不可！” 　　就在他下手的瞬间，僧院主事拼命扑上来，阻止方斗动手。 　　“这可是蜀锦啊！” 　　方斗眨眨眼睛，“没错，还是蜀中特产的金蚕丝！” 　　金蚕丝，属于中等品级的蜀锦，外观华丽，最适合释门光头的土豪金审美了。 　　僧院主事哀求道，“这一卷蜀锦，比我当年见过的更好，已经是中上品的稀世珍品，绝不能毁掉！” 　　什么叫毁掉，布匹生来不就是用来做衣服的吗？ 　　方斗摇摇头，“你且让开，大不了剩下的料头，赠送你便是！” 　　“此言当真？” 　　僧院主事一个激灵，双目炯炯有神盯着方斗。 　　“这还有假？” 　　这时候，戒严和戒行也反应过来，方斗竟然有上好的蜀锦，这可太意外了。 　　尤其是戒严，曾在方丈主持身边耳濡目染，知道普天之下，释门当中，只有几位圣僧，才有蜀锦制作的僧袍袈裟。 　　“此举会不会太过招摇？” 　　戒严有些担忧，这次海渊圣僧要来，自己若穿的比他更阔气，岂不是要造反？ 　　“有道理！” 　　方斗捏捏下巴，又取出一卷金蚕丝蜀锦，递给戒严，“好办，到时候，你瞧瞧将这个给他。” 　　第二卷蜀锦…… 　　不仅僧院主事愣住了，连戒行也呆愣了，这是蜀锦吗，怎么在你手中，成了不值钱的大白菜，还成批量拿出来。 　　僧院主事老泪纵横，刚才自己为了料头斤斤计较，没想到方斗随手就拿了一卷。 　　“方斗，你哪来这么多蜀锦？” 　　戒严忍不住好奇，当下问道。 　　“这些年，去了趟蜀中办事，最近才回来！” 　　戒严一听，来了精神，“你果然是蜀中剑修！” 　　“以前是！” 　　方斗不想谈这个，大剪刀咔嚓几声，便顺着绸缎的纹路，开始裁剪起来。 　　“咦！” 　　旁观的三人，望着方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带着优美的节奏和韵律，令人见了心旷神怡。 　　“僧院主事，你能做到吗？” 　　戒严询问道。 　　僧院主事摇摇头，“我比不上，唯有顶级的大师傅，非得五六十年的功力不可！” 　　刚谈了几句，便听到一声轻响，方斗已经搁下剪刀。 　　在他面前，裁切的各种布料形状，整齐有序排列开。 　　起初，僧院主事还担心方斗是外行，糟蹋了上好的蜀锦，但如此看来，这位年轻人，手段比自己更加娴熟。 　　他忍不住问道，“敢问，你在哪位大师傅手下学习？” 　　僧院主事早已认定，方斗这手精湛的技艺，必须是在维扬郡进修过，就和他以往一般。 　　方斗苦思冥想，貌似没有，我和那些大师傅，都是平辈论交的，于是摇了摇头。 　　“让开，我要开始制作僧袍袈裟了！” 　　袈裟是土豪金，采用金蚕丝，而僧袍则是火红色，所以方斗选用的是血蚕丝。 　　二者结合起来，既能挡刀枪利器，又能防水火法术，堪称是外观和实用兼备的法宝。 　　方斗这边专心作业，旁观三人越看，越是心惊。 　　戒行请教戒严，“主持，蜀中剑仙，难道连制衣手段也这么精湛？” 　　戒严咳了咳，他也不懂啊！ 　　“这个吗，蜀锦名扬天下，那么蜀中剑修，肯定也很擅长做衣服的，不然这么多上好丝绸，怎么用得完？” 　　“嗯，一定是这样！” 第五百八十八章 遗物‘珠毫’ 　　僧院主事早已惊呆，心神随着目光，被方斗一举一动吸引。 　　只见，方斗十指灵活蹁跹，众多细针、丝线，在他指掌间环绕穿梭。 　　如此复杂的场景，却并不杂乱，反而显得井然有序。 　　不同规格的针线，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听从指挥，依次入场。 　　金蚕丝、血蚕丝，两种上好的蜀锦，在方斗的操纵下，开始渐渐形成僧袍袈裟的雏形。 　　样服，唯有定制某些高档服装才有，是按照量身的尺寸，初步制定的服装外形。 　　先前，僧院主事做出的样服，便是给戒严看过，确认以后，才开始投入材料、人工，正式加工仪式所用的正式僧袍。 　　一经确认，最好不要更改，否则必将浪费大量人力物力。 　　方斗这横插一杠子，不仅是僧院主事，连戒行都很有意见。 　　若不是有蜀锦，两人根本不会耐心看他‘胡闹’！ 　　可是，随着方斗专心制作，僧院主事的神情，越发凝重起来。 　　就连戒行也沉下心来，仔细观摩方斗的动作。 　　纵然是不懂制衣的，见到方斗流畅的姿态，对比僧院主事的动作，也能轻松分出高下。 　　戒行内心越发凛然，此人真是深不可测，既有蜀中剑修的背景，又掌握这一手精湛的制衣手法。 　　…… 　　不知多了多久！ 　　“好了！” 　　方斗侧身让开，只见一套僧袍袈裟，凌空撑开，悬浮在半空。 　　“戒严，你先试试！” 　　戒严摊开双臂，只见僧袍和袈裟，被托住往他身上自动套上。 　　眨眼间，戒严便穿上一身崭新的僧衣，外面是金蚕丝绸制作的袈裟，内层是血蚕丝制作的僧袍。 　　戒行和僧院主事望去，只觉得威严尊贵，透出一股令人顶礼膜拜的气息。 　　“方斗兄弟，这身穿着，好不舒服！” 　　戒严活动几下，感觉手脚轻快，没有半点束缚之感。 　　方斗点了点头，“总算不负所托！” 　　这下子，僧院主事说不出话来，不管是样式款型，还是身着的舒适度，这套僧袍都远超他的水准。 　　“我服了，心服口服！” 　　僧院主事对方斗甘拜下风，转身对戒严说，“戒严主持，老僧惭愧，险些误了你的大事！” 　　“不可！” 　　戒严宽慰他，“这次你替我操办僧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下去领赏即可！” 　　“戒行，你替我送送！” 　　打发了戒行和僧院主事二人，戒严很是热心，“你和我说说，蜀中什么情况？” 　　他对传说中的蜀中剑仙，也是非常好奇，但这帮剑修很是排外，释门中人很难踏足半步。 　　方斗叹了口气，“别提了，我创下大祸，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怎么？” 　　戒严瞪大双眼，“仔细说说！” 　　方斗便将故事掐头去尾，和戒严说了一通，无非是得罪大门派，被追杀逃出蜀中。 　　戒严一听，原来如此。 　　“难怪，听闻最近蜀中剑修大举外出，原来是为了你！” 　　“方斗兄弟，你既然离开蜀地，就安全了，我福元寺可以罩着你！” 　　蜀中剑修虽强，但仅限于蜀地，敢闯入三家的地盘，分分钟教做人。 　　“这次我接任大典，你一定要参加！” 　　方斗拍拍胸口，“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见你，怎能错过？” 　　于是乎，戒严叫来知客僧，安排方斗往厢房住下。 　　方斗在路上，也曾询问关于扫地僧的事情，很可惜，知客僧没听过。 　　偌大一个福元寺，僧侣熟练多达数万，若对方存心躲着，方斗花费一年功夫也未必找得着。 　　“嗯！” 　　方斗一日静极思动，突然想到寻找方丈主持。 　　等他潜入方丈静室时，见到这位即将卸任的主持，早已年迈不堪。 　　“你来了！” 　　方丈主持丝毫不惊讶，很显然方斗入寺的消息，早已被他知晓。 　　“主持，失礼了！” 　　方丈主持指着旁边蒲团，“做！” 　　方斗盘腿坐下，“方正主持，此来为了恭贺戒严师兄，没有别的意思！” 　　“我相信！” 　　方丈主持点了点头，看着方斗，“你惹祸的本领，是我平生见过的第一高手，怎么连蜀中的天都捅破了？” 　　“这些日子，蜀中剑修四下出动，通缉于你，方斗这个名字，距离天下闻名不远了！” 　　方斗谦虚道，“不值一提！” 　　突然，他想起一事，乃是当年戒严赠送的半截衣袖，很显然，衣袖的主人，就是眼前的方丈主持。 　　“方斗前来，还要多谢方丈主持赠宝之恩！” 　　方丈主持耷拉着眼皮，似乎很是疲倦，支撑着摇头，“不用多谢，这截衣袖的来源，同样是蜀中剑修，增还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罢了！” 　　说到这里，方丈主持对方斗解释起来。 　　原来，有一年，某个全身是血的中年人，晕倒在福严寺前。 　　方丈主持做主，将其收留下来，那位中年人多了不久，便伤重而死。 　　检查此人遗物，竟发现来自西南蜀地，而且是个剑修。 　　那截衣袖，是中年人临死前，答谢收留之恩，一直被方丈主持珍藏。 　　福元寺中，本就有信库，给广大信众存储珍贵的东西，于是便将此人的遗物收入，等待后人来取。 　　这么多年，始终无人来认领。 　　方斗听了，内心砰砰直跳，他大概猜出来，中年人的身份了。 　　“方丈主持，不知可否方便，见见那人的遗物？” 　　“当然！” 　　遗物很简单，一叠衣物上，横放着漆黑的珠子，以及些许金银。 　　方斗见到珠子的瞬间，便明白了，此人必定是曹洞玄。 　　果然，将珠子入手，稍微用法力炼化，便明白了，这是一件剑器，名为‘珠毫’。 　　珠子放光，光芒飞出几寸，便化作微型的飞剑，锋利无比。 　　方丈主持见了，口中诵念，“我佛慈悲！” 　　原来，这枚不起眼的珠子，竟是传说中的飞剑，却被他们收留至今。 　　别说福元寺不敢私自扣留，就算贪没了，也是无人会用。 　　“今日，方才物归原主！” 　　方斗笑了笑，自己顶着曹洞玄徒弟的名头，收下他的遗物，到还真是天经地义。 　　那么，问题又来了，曹洞玄已死！ 　　雀儿山洞府中，给他留书信的那人，又是谁？ 第五百八十九章 典礼当日 　　大典当日，整个福元寺热闹非凡。 　　当然了，散客信众隔绝在外，唯有非富即贵的香客，才能入内观摩。 　　环绕福元寺建立的整个城镇，今日也是非常热闹，颇有种普天同庆的感觉。 　　寺庙当中，随处可见苍老的僧人，在小沙弥搀扶下，朝着举办仪式的场地赶去。 　　今天，戒严要正是接任方丈主持的位置，许多常年不外出的寺内高僧，也都跟随在里面。 　　至于寺庙后院，众多火工和尚，更是忙得不开交。 　　扫地僧，穿一身漏风的灰袍，手中抓把炒熟的花生，吃的正香。 　　“让让！” 　　一个小沙弥，端着盘热气腾腾的米糕，正大跨步疾走，见扫地僧挡在路上，急忙大呼。 　　扫地僧侧身让开，出手托了小沙弥的肩膀，提醒他，“小心！” 　　等小沙弥离开，扫地僧翻转手掌，亮出掌心的米糕，往嘴里一丢。 　　“嗯！” 　　他窜到花丛中，将炒花生吃个精光，看向举办仪式的大殿，若有所思。 　　“别急，稍后再见！” 　　…… 　　大殿内。 　　方斗在指尖揉搓一颗珠子，通体漆黑油亮，滴溜溜转来转去。 　　自从得到这枚珠毫后，方斗很是喜欢上手揉搓，手感绝佳。 　　想事情的时候，将珠子搓得飞起，反正是剑器，也玩不坏！ 　　这几天，他尝试去寻找扫地僧，不出所料失败了。 　　福元寺内，登记造册的僧人中，没有符合他描述的扫地僧。 　　方斗也知道，真正的高人来去无踪，想要隐没行踪轻而易举，若想见面，只能等对方主动出现啦！ 　　“西沱寺苍水主持，到！” 　　“……” 　　方斗耳边，响起知客僧的唱名声，来往的僧人，都是释门中的高僧大德。 　　福严寺面子足，不少高僧前来捧场，戒严的起点不低啊！ 　　包括方斗的马甲之一，九华寺主持，圆通和尚，也在明净的陪同下，坐在大殿一角。 　　方斗目光扫过圆通，嘴角露出微笑。 　　“恩师，那人在看你！” 　　明净发现方斗的眼神，低声提醒圆通。 　　“不碍事！” 　　接近晌午的时候，客人都到齐了，眼看着仪式即将召开。 　　方丈主持身边跟着各处的首座监院，招呼来自各方的客人。 　　片刻过后，接任大典正式开始了！ 　　“有请戒严！” 　　众人呼唤声中，戒严身穿一身‘素净’僧袍袈裟，在两派僧人拱卫下，缓缓走到大殿中央。 　　来自各家寺庙的僧人们，见到戒严这身打扮，很是吃惊，这也太朴素了。 　　袈裟上，没有半点金丝、宝石点缀，就是光洁的幅面。 　　福元寺，何曾贫困到这个地步？ 　　一时间，窃窃私语声，在大殿各处响起来。 　　福元寺的监院首座们，见情况不对，纷纷围到方丈主持身边。 　　方丈主持看了眼方斗，低声说道，“稍安勿躁！” 　　议论声中，众人上下打量方斗，见他神态自若，穿着素净的僧袍，仍一副岳峙渊渟的模样。 　　“这份气度，做一寺主持也够了！” 　　各家僧人不得不承认，戒严这份气质，也算难得了。 　　更有人眼尖，看出僧袍袈裟上的针脚，细密到肉眼难见的地步。 　　都说‘天衣无缝’，实际上，最高明的针线手法，能顺着布料的纹理下针，不留半点缝合的痕迹。 　　“戒严身上的袈裟，正是这种情况！” 　　有些懂行的僧人们，低声对自家主持解释，说这身僧袍的手艺，非千金不能求得。 　　“莫非，他们连夜从维扬郡请大师傅过来！” 　　这可就是大手笔了，维扬郡工坊的大师傅们，年赚数万乃是十几万，还有参股分红，若要请来贴身裁衣，可是要花费血本呀！ 　　但仅仅如此也好，这身僧袍袈裟，还是配不上今日的庆典！ 　　众多僧人正在腹诽，突然听到外面知客僧的嗓音，陡然变得高亢起来。 　　“海渊圣僧，前来观礼！” 　　听到这声唱名，大殿中端坐的各家高僧，哗一声全起身，涌到大殿门口。 　　虽然此行过来，就以听说了，海渊圣僧会前来观摩。 　　但高高在上的圣僧，能来就已经很给面子，且能强求准时，所以无人知道何时莅临？ 　　没想到，仪式刚开始没多久，圣僧便来了！ 　　海渊圣僧入得大殿，环视四周，伸手道，“都坐，不要扰乱仪式！” 　　这时候，新旧两位方丈主持，也前来拜见，口呼‘圣僧’。 　　海渊圣僧正要客气几声，说说当年见到戒严，对他赞赏有加的评价。 　　但是，目光落到戒严身上，这位圣僧愣住了。 　　“这是……蜀锦？” 　　戒严听了，点头道，“圣僧好眼力，这的确是蜀锦织成，乃是我至交好友所赠！” 　　大殿四周，猛地安静下来，夹杂几声不明情况的询问。 　　“鼠精，何来的鼠精？” 　　“竖井，哪家要打竖井？” 　　但是，大部分僧人交流一番，都确定了，海渊圣僧说的是蜀锦。 　　轰！ 　　整个大殿内，所有僧人们轰动了，戒严身上的僧袍袈裟，竟然是蜀锦制成。 　　这已经不是炫富了，而是炫门路了！ 　　众所周知，蜀中和外界少有往来，蜀锦更是稀缺之极的物资。 　　修行之人所需的蜀锦，早已被大大小小的剑修山头垄断，自己都不够用，怎么还有份额出口？ 　　在外界，唯有顶级的人物，才有资格接触到蜀锦！ 　　比方说，大殿中的数百僧人，当面见了，都认不出蜀锦，只觉得这布料很是入眼。 　　唯有海渊圣僧前来，一眼就看出，这是蜀锦，而且还不是下品的大路货。 　　“蜀锦，福元寺远在东南，哪里能弄到这上乘的货色？” 　　海渊圣僧来了兴趣，伸手拈着僧袍的材质，口中啧啧称奇。 　　“这是金蚕丝、血蚕丝！” 　　“非相有一双僧鞋，布面以血蚕丝制成，视若珍宝，从不示与外人！” 　　“他若见到，你将血蚕丝穿在身上，啧啧……” 　　海渊圣僧打量戒严稳重的身躯，心想这身僧袍花费的布料，足够做成三百双类似的僧鞋，好个大胖和尚！ 　　“还有这金蚕丝，可是与我释门圣物，金蛛丝齐平呀！” 　　海渊圣僧，掀起僧袍一角，上面绣着金边，纵然是释门圣僧，也没有阔气到整个僧袍用金蛛丝，而是点缀边角之地。 　　“你们福元寺，当真是有本事呀！” 　　方丈主持和一众高层，听了冷汗淋漓，不好！ 第五百九十章 惊人的身份 　　人家圣僧都穿不上蜀锦，偏偏你福元寺的方丈主持，大咧咧穿着纯蜀锦制作的袈裟僧袍。 　　这是什么行为？目无尊长、敝帚自珍！ 　　周围的各家僧人们，心头涌起幸灾乐祸，叫你骚包！ 　　戒严深吸口气，“圣僧容禀，这身僧袍，乃是我至交好友赠送。” 　　“哦！” 　　海渊圣僧听了，陡然升起兴趣。 　　他刚才见到戒严的僧袍，的确起了心思，倒不是勒令对方上交。 　　而是，你这一身僧袍，都是蜀锦制成，肯定有边角料剩下，不妨献上来，让我也做两双鞋，在非相面前炫耀炫耀！ 　　但是，听戒严所说，竟然是某个朋友增收。 　　这个朋友能弄到蜀锦，是个珍贵的渠道，这下僧鞋有了，僧帽也有了，僧袍和袈裟也有了！ 　　“你这位朋友，今日可曾来了？” 　　戒严点了点头，朝宾客群呼喊，“方斗兄弟，你出来吧！” 　　宾客们自动让开，方斗走出人群，对着海渊圣僧一拱手，“圣僧！” 　　“是你！” 　　海渊圣僧哈哈大笑，“咱们可太有缘了！” 　　“今日，幸好来的是我，若是本源老和尚，你小命不保！” 　　旁人听得一头雾水，唯有方斗知道，这是维扬郡时，他和本源和尚的弟子起了冲突。 　　“海渊圣僧若是出手惩治，我也无从抵挡！” 　　海渊圣僧摇摇头，“如今，谁不知道，蜀中剑修大举出动，便是为了你方斗！” 　　方斗二字，如同一颗巨石落水，激起千重浪花。 　　“他是方斗，蜀中叛逃的剑修！” 　　许多释门中人，当即想起这段时间的异变，众多剑修出现在外界，声称要通缉叛逃的凶徒，方斗。 　　难怪，此人是蜀中剑修出身，有蜀锦不足为奇！ 　　许多释门中人，双目发亮，福元寺真是好运气，能和叛逃剑修搭上关系，连这等珍贵的蜀锦都到手了！ 　　“圣僧，方斗兄弟除了这套僧袍，还有一样重礼，晚辈愿意献给您老人家！” 　　戒严大手一挥，“知客僧，快讲礼单拿上来！” 　　知客僧慌慌张张，翻开礼单，一番检索，终于找到方斗的名字。 　　“找到了，方斗赠礼，蜀锦两卷，金蚕、血蚕！” 　　早有小沙弥翻出两卷蜀锦，不等走到面前，就被寺内的高层抢过，争着献给海渊圣僧面前。 　　“唔，这就是蜀锦么？” 　　海渊圣僧抚摸两卷丝绸，新奇的触感，令他升起鸡皮疙瘩，“果真是上品！” 　　方斗心想，上品未必，真正的上品，应该是三大剑派垄断的几样，他却不敢拿出来，怕出风头太过，引火烧身！ 　　戒严见海渊圣僧模样，知道他心动了，急忙说道，“古有借花献佛的传说，小僧愿意依法施为，将此物献给海渊圣僧！” 　　“给我！” 　　海渊圣僧含笑问道，“其他圣僧就不给了？” 　　戒严愣住了，真要给，也没这么多呀！ 　　片刻间，他便已相通关节，“只有两卷蜀锦，只好献给海渊圣僧！” 　　海渊圣僧点头，“既如此，我不客气！” 　　方丈主持在后面看着，松了口气，释门当中，也分派别。 　　他们福元寺，早已打上海渊圣僧的派系烙印，如果再三心二意，肯定没好果子吃。 　　戒严这番应对，中规中矩，没出大乱子。 　　经过这个插曲，接任仪式继续进行。 　　有海渊圣僧在旁见证，仪式顺利进行，方丈主持将几样信物，逐一交到戒严面前。 　　临了，方丈主持忍不住，指着戒严一身僧袍。 　　“戒严，这身僧袍太珍贵，老僧有个不情之请！” 　　戒严见对方神色凝重，当即回答，“请讲！” 　　“待得你退位后，可否将这套僧袍袈裟流传下去，作为历代方丈主持的信物之一！” 　　若以价值论，光是戒严这身僧袍，都超过其他几样信物加起来的总和。 　　这套僧袍，如今是方斗赠给戒严的私有物，一旦戒严退位，无需流传下去，无论是转增他人，还是出手转让都行。 　　但是，这对福元寺来说，可是巨大损失！ 　　戒严听了，爽快答应，“可以！” 　　真正珍贵的，不是这身蜀锦道袍，而是方斗的友谊，这一点，戒严还是拎得清的！ 　　仪式结束后，来自各方的僧人们，可以各自回归。 　　按照以往惯例，最多逗留三五日，客人都会走的干净。 　　但这次格外不同，无论是应约而来的释门众人，还是福元寺的宾客们，心中都惦记着‘蜀锦’二字。 　　当天晚上，就有许多人接连上门，求见方斗，目的就是为了蜀锦。 　　方斗不是卖布的，自然是一口回绝。 　　海渊圣僧那边，送出两卷蜀锦意思意思，这也就罢了，你们是什么身份，也配让我破财！ 　　于是乎，许多人吃了闭门羹，心中怀恨在心。 　　他们打定主意，离开福元寺，就将方斗的行踪泄露出去，说不定追杀他的蜀中剑修，反而会送些蜀锦做好处。 　　“小和尚啊，你这样不行，容易得罪人！” 　　这天，方斗烦的不行，到厢房旁透气，就听到一个惫懒的声音响起。 　　这么欠揍的声音，舍扫地僧其谁？ 　　“大师啊，不是我说你，人家也是扫地僧，你也是扫地僧，怎么一点高人气质都没有？” 　　扫地僧抓着一个猪蹄，啃得满嘴流油。 　　“这猪蹄是怎么回事，寺庙里厨房有这道菜？” 　　扫地僧三两口，将猪蹄啃得精光，顺手将骨头扔进花丛。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方斗天发到这里，发问，“雀儿山的山洞留言，是否是你留下的？” 　　“还有，曹洞玄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老人家，到底是何方神圣？” 　　扫地僧轻轻一笑，“这么多问题，得……加钱！” 　　方斗翻个白眼，“没钱，给你做身衣服行不行？” 　　他既然说要做衣服，肯定不是普通的，而是先前无数人求而不得的蜀锦。 　　“你……” 　　扫地僧愣住了，“你是认真的！” 　　方斗摊开双手，“不然呢，你老人家深藏不漏，表面上皮里阳秋，实则比海渊圣僧更厉害，给你做一身蜀锦僧袍，难道吃亏吗？” 　　“不亏，不亏！” 　　扫地僧连忙说着，随即懊恼不已，“前几日油水少了，身材消减，给你省去不少布料，亏大了！” 　　方斗翻个白眼，“胳膊抬一下！” 第五百九十一章 原来你是…… 　　方斗很快量完扫地僧的尺寸，以手指代笔，在地上计算起来。 　　一边划写，方斗头也不抬，问道，“有什么要求？” 　　“好看，大气，还有穿着舒服！” 　　扫地僧搓着双手，“咱打个商量，剩下的边角料，能不能给我？” 　　方斗叹了口气，“你一个好端端的前辈，怎么偏生喜欢这幅市侩模样，能不能换个风格？” 　　“好说！” 　　扫地僧严肃问道，“先答应把边角料给我，一切都好办！” 　　方斗翻个白眼，不在和他多嘴。 　　但扫地僧偏偏是个话痨，憋了片刻，忍不住拉着方斗攀谈起来。 　　“方斗啊，你混得不错，金蚕丝是销金山特产，血蚕丝是红花山特产，这两家一在川南、一在川西，相隔甚远。” 　　“你能获得这两样蜀锦，可见在蜀地时，没少去地方！” 　　方斗敷衍道，“还行！” 　　扫地僧追问道，“方斗啊，你可知道，雀儿山的特产蜀锦是什么？” 　　方斗停下动作，抬头望着他双目，“前辈，此事除了逝去的曹洞玄外，只怕没人知道吧？” 　　扫地僧神秘一笑，“这个不谈，等你将僧袍做好，我答应解答你心中所有疑惑！” 　　他这边正说着，突然见到不对劲。 　　“哎哎，你再做什么僧袍？” 　　“怎么不见袈裟？” 　　方斗干脆回答，“对呀，我对照您老条件来了，你平时扫地，一件僧袍即可，还要什么袈裟？” 　　扫地僧大怒，义正言辞说道，“我可以不要，你不能不给！” 　　见方斗不说话，扫地僧再给出条件，“我不能比戒严、海渊这两小儿还差，金蚕袈裟、血蚕僧袍，一样都不能少！” 　　“这样啊！” 　　方斗捏着下巴，陷入沉思，“我原本，想给你做一件天蚕丝的僧袍，没想到你要求这么低，好……” 　　扫地僧听到‘天蚕丝’三字，惊得追问，“什么，天蚕丝，你是说凌霄城专享的天蚕丝？” 　　方斗点点头，“对啊，手头只有一份天蚕丝，没有配得上的其他蜀锦做袈裟，只好这么办了！” 　　“您老刚才的意见，挺好！” 　　扫地僧竖掌在面前，果断说道，“老僧想了想，你的法子就挺好！” 　　天蚕丝，可是凌霄城垄断的蜀锦，乃是蜀锦中的顶级货色。 　　金蚕袈裟和血蚕僧袍加起来，都比不上区区一件天蚕丝道袍。 　　扫地僧狂喜大笑，“哈哈，咱也能享受一把万古的待遇。” 　　“方斗，好好干，老僧给你甜头！”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腻歪！ 　　方斗面无表情，但心里急剧翻滚，这扫地僧，绝对在蜀地混过，对蜀地剑修的情况，了如指掌啊！ 　　但是，对方口风很严，旁敲测听也问不出来。 　　方斗只好专心制作僧袍，期待对方能兑现承诺，拿到僧袍后解答疑惑。 　　扫地僧，无疑是隐世大佬，这一点方斗早已确定。 　　所以，方斗给他制作僧袍时，极尽手艺之精湛。 　　扫地僧看了，神情渐渐凝重起来，这手本事，可非凡尘呐！ 　　方斗早有决定，抛开水火道袍，自己重新制作一套道袍，正处于积累阶段，每次制衣都当成是试验。 　　这次也不例外！ 　　专心做事，时间过得很快！ 　　方斗停下手时，已经日夜交替了六次，一件崭新的僧袍，落在扫地僧面前。 　　天蚕丝，底色为白，泛着天青色。 　　所以，最后制成的僧袍，略微呈现青灰，正符合扫地僧的身份。 　　“不错！” 　　扫地僧捏起僧袍，很是满意。 　　方斗提醒，“这件僧袍，还只是个空壳，你若想要炼制成法宝，自己往里面放东西！” 　　包括先前赠送给戒严的袈裟僧袍，方斗只制作了外形，至于内部的法咒、阵法、禁制、神通什么的，一切都是空白。 　　扫地僧满意点头，“你若动手，老僧还不安心呢？” 　　说罢，他手掌按在僧袍上，金光如流水，灌入僧袍中。 　　方斗瞪大双眼，片刻功夫，僧袍表面浮现各种花纹，什么‘金刚咒’‘神足通’‘明王护法火’‘清静琉璃杵’‘红莲具足’等等。 　　一个呼吸间，就有百十来种佛门神通，刻入僧袍深处。 　　方斗心头直跳，这老和尚难道是哪家寺庙供奉的佛陀，从莲座上走下来，体会人间风味？ 　　刷刷刷！ 　　“不愧是天蚕丝，数千神通都能刻入！” 　　扫地僧淡然说道，“哪像是水火道袍，质地本就不行，承受的阵法、咒术，仅能数百！” 　　方斗听了，心头剧烈跳动两下，难道…… 　　“小子，不必猜了，你身上那件水火道袍，就是老僧原有之物！” 　　果然是你，风尘真人！ 　　方斗惊呼出声，“可您老，是道家真人，怎么投靠释门了？” 　　“投靠二字，太难听了！” 　　扫地僧摇摇头，“老僧这是博取百家之长，要突破前所未有的遍知真人。” 　　方斗肃然起敬，这是遇到前辈了，人家玩马甲的时候，自己还没穿越过来呐！ 　　“前辈，敢问……” 　　“我在名教，也有个身份，江汉儒生，封朗，听过没有？” 　　方斗点头，听过，名教中一闪而逝的天才，相传是五十年前，最有可能成为大儒的后起之秀，可惜后来重病而死。 　　“是假死脱身，真要成为大儒，因果太重！” 　　“我也曾化名入蜀，冰火剑听过没有！” 　　方斗脱口而出，“原来，这也是您老的马甲？” 　　冰火剑，乃是蜀中剑修当中，以路数奇诡出名的前辈，方斗入蜀时，对方早已逝去，没想到…… 　　“就是么，我在蜀中偷学，啊不，借鉴飞剑之术，顺带着得了些水蚕丝和火蚕丝，才炼制一件水火道袍。” 　　说到这里，扫地僧俯视方斗，“若无这件道袍的缘分，你以为老僧在释门藏身，会多看你几眼么？” 　　方斗回顾往事，大汗淋漓，原来，他从未逃离扫地僧的因果。 　　扫地僧满意望着僧袍，“这件僧衣，无论是材质、做工，都远远超出水火道袍，你这份缘法值了！” 　　方斗谦虚道，“哪里，哪里！” 　　“只是，老僧还不知道，你到底有何根脚，区区法师境界，就能看出因果牵连！” 　　“更没想到，你心气儿如此高，还没成真人，就迫不及待，想要解开和老僧的因果关联！” 　　说到这里，扫地僧语气看似平淡，实则好比云中雷霆。 　　“你倒是说说看，风尘真人的名头，究竟哪里辱没你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道袍事了 　　天可怜见！ 　　方斗对面的老和尚，可是货真价实的朝元真人。 　　修仙小课堂：真人分为三个层次，三花聚顶、五气朝元、阳神遍知。 　　前两个境界，都是真人范畴，到了阳神遍知，就是陆地真仙，距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 　　风尘真人，即便在卧虎藏龙的道家，也是屈指可数的前辈。 　　他的境界修为，也一直成谜。 　　时至今日，方斗才从他口中确认，这位道家真人的境界，已经稳稳当当处在五气朝元阶段，正全力冲刺陆地真仙境界。 　　问题来了，这么一个大人物，如果小心眼，想要弄你，该怎么办？ 　　方斗挺急的，可惜没有‘在线等’了。 　　“前辈，你听我解释！” 　　别看这老和尚，先前和你嬉皮笑脸，人家那叫游戏人间。在他面前，只要真人以下的修行者，说的好听是晚辈，难听一点，就是蝼蚁。 　　对付蝼蚁，掐死、踩死，还是撒泡尿淹死，区别大吗？ 　　“好，解释吧！” 　　扫地僧这么一说，方斗反而没话说了。 　　事关米斗，许多事情不能说，一旦开口，就是遮遮掩掩，还不如不说呢！ 　　“这个……” 　　扫地僧叹了口气，“既然为难，那就不用说了！” 　　方斗心想不好，这家伙要下毒手，灭掉我这前途无量的晚辈。 　　好你个老牛鼻子，眼下是秃驴了，就是不干人事，我刚给你做好衣服，现在就要灭口！ 　　“气运加身之人，总有秘密，这老和尚比你清楚！” 　　方斗从这番话中，听出一番感慨。 　　“你也别不信，这世上，能成就真人、圣僧或是大儒的，哪个的故事没你丰富！” 　　“罢了！” 　　扫地僧盯着方斗双眼，“我也不说其他，就和你确定一件事情。” 　　“您说！” 　　只要别杀我，一切都能谈！ 　　“我问你，现在有个机会，让你把水火道袍，还给老僧，你答不答应？” 　　方斗愣住了，这问题，也能叫问题？ 　　但仔细一想，这其中大有玄机啊！ 　　表面上是归还水火道袍，但联合上下文，刚提及‘因果’二字，老和尚的用意很明显了。 　　方斗归还水火道袍，就能斩断这件法宝的因果。 　　这可是大好机会啊！ 　　方斗心头火热起来，但随即警惕，“前辈，还有呢？” 　　还了如何？不还又如何？ 　　“滑头！” 　　扫地僧悠然长叹，“归还，一切无亏无欠，先前过往，尽皆抹平！” 　　他望着方斗，嘿嘿笑道，“你给老僧做了一件僧袍，连人工带材料费，就充作水火道袍的租金和损耗！” 　　方斗心想，你可真不亏，但仔细一想，这条件已经足够宽厚了！ 　　“……若是不肯归还，也行！” 　　扫地僧说道，“那么，老僧亏本，这水火道袍也不要了，直接赠送给你！” 　　“从今往后，凡我道家之人，都会知道，风尘道人将水火道袍赠送给你！” 　　方斗内心一个咯噔，这是天上掉陷阱呐！ 　　若真如此，只怕世间人尽皆知，方斗是风尘真人罩了。 　　从今往后，方斗在道家的身份，等同于老顽童在全真派。 　　这可是天大的诱惑！ 　　方斗闭上双眼，深呼吸几下，然后睁眼问道，“前辈，你既然是道家高人，为何接连体验儒生、剑修和僧人？” 　　“这是老僧的修行，你现在的层次，接触还太早了！” 　　方斗笑了笑，“晚辈一点浅见，说给您老听听，若有不对，还请轻些哂笑！” 　　“说罢！” 　　“前辈，这是在寻求诸道，要猜出一条自己的小路！” 　　扫地僧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上下打量方斗，吐出口气，“后生可畏！” 　　“原本，还想等你的选择！” 　　“听了你这句话，老僧已经知道答案了！” 　　扫地僧郑重伸手，“可以原物奉还了！” 　　方斗取下水火道袍，仔细叠好，送给扫地僧。 　　扫地僧接过，叹了口气，对水火道袍说，“又要给你找个心得主人了！” 　　他转向方斗，问道，“你是否认为，老夫故意典卖水火道袍，是寻找棋子？” 　　方斗没说话，等同于默认。 　　“愚蠢！” 　　扫地僧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庸碌之辈，纵然得了机缘，也无法化为己用，反而甘为驱使，沦为棋子！” 　　“真正俊杰之才，从不用担心这些！” 　　“你呀，心思重、多疑虑，白白浪费了这大好机缘！” 　　“老僧这水火道袍，找到合适的主人，那是一份传承，若是人不对，那才是棋子！” 　　方斗平静说道，“晚辈机缘够多了，不差这一份！” 　　世人眼中，水火道袍真正可贵之处，全在于其主人风尘真人。 　　正如扫地僧所说，此宝落在什么人手上，区别大了！ 　　庸碌之辈，就是可供利用的棋子，找个机会牺牲了，也算是补偿使用此宝的代价，但若是遇到天才人物，指不定让风尘真人器重了，顺水推舟收为传人。 　　听对方口吻，对方斗颇为器重，将他视为后者，结果被拒绝了。 　　但方斗不怎么想，他有米斗在手，水火道袍最大价值，一来是防身护体，二来是倒推制衣布阵的手法。 　　如今，方斗已经吃透道袍精髓，还回去也不心疼。 　　“晚辈，也想走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呀！” 　　扫地僧呵斥道，“眼高手低，老僧有道家正统传承，直至朝元真人后再无存进，才转求另途突破！” 　　“你才什么境界，敢夸言如此？” 　　方斗昂着头，“彼之金玉，我之粪土，请见谅！” 　　“倔！” 　　扫地僧摇摇头，对方斗挥挥手，“去吧！” 　　方斗深吸口气，知道今日之后，再无见面的机会！ 　　他转身离开前，忍不住问道，“这些边角料，您老还真要呀？” 　　“噗嗤！” 　　扫地僧乐得笑了，“当然要了，老僧在福元寺安身，也要积攒些体己钱，这些料头足够卖出高价！” 　　“呃？” 　　“你是不知道，这寺庙的和尚，纷纷以堆金砌玉为荣，恨不得将天下的黄金宝石都穿戴身上，还有什么比蜀锦更贵重？” 　　“我将这些边角料裁成补丁，高价卖给他们！” 　　“但凡有些地位的和尚，只要能在僧袍袈裟上，打上蜀锦做的补丁，那还不是加倍有面子！” 　　“穿不起纯蜀锦，打个补丁也是好的！” 　　方斗心想，你老切换得挺快。 　　风尘真人，真是人如其名，游戏风尘，让人分不清楚真假！ 第五百九十三章 玄武神剑 　　方斗在福元寺中，不知外界岁月。 　　但是，他却不知道，由于拒绝僧人宾客太多，惹来麻烦。 　　那些僧众宾客，能被福元寺邀请过来，在当地都有巨大能量。 　　方斗不肯赠予蜀锦，自然得罪了他们，这些人看在福元寺面子上，不好正面发难，但暗地里动些手脚，还是绰绰有余。 　　比方说，最近蜀中剑修游历四方，通缉方斗，苦于找不到行踪。 　　这下子，可不就有机会了。 　　于是，在有些人推波助澜下，‘方斗’现身福元寺的消息，传递到四面八方。 　　与此同时，方斗还在给扫地僧做衣服。 　　…… 　　于秋暮，青城剑修之一，和被杀的少渔翁，感情深厚。 　　自从方斗逃离蜀中，他便苦心炼剑，以求能报仇雪恨。 　　终于，三大剑派合议，决定出蜀追杀方斗，于秋暮第一个报名。 　　自从出蜀后，于秋暮来到全新天地，见识到三家修行者，眼界扩展不少。 　　但是，属于剑修的傲气仍在，他看不上外界的堕落，只想着斩杀方斗，便回归蜀中潜修。 　　“敢问，阁下可是蜀中剑仙？” 　　今日，于秋暮正在赶路，有听到一人恭敬反问。 　　类似的事情，自从出蜀一来，已经遇到不止一次。 　　外界对蜀中剑修的尊崇，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在于秋暮心中，唯有三大剑仙，才能尊称‘剑仙’，但是，外界对蜀中剑修，都称呼‘剑仙’，包括他在内。 　　久而久之，于秋暮渐渐麻木不去纠正。 　　“何事？” 　　他转身，见到一位恭敬的僧人，双手合十。 　　莫非，又是来结交的！ 　　于秋暮对类似事情，颇为反感，外界人际关系太复杂，到处都是盘根错节的人脉，远比蜀中更复杂。 　　他以蜀中剑修身份在外行走，许多人觊觎背后强大背景，都赶着上来巴结。 　　这次遇到的僧人，相比也是类似的心态？ 　　于秋暮心中厌恶，就要将对方打发走。 　　突然，僧人说道，“听闻剑仙正在追查‘方斗’下落，此人已经出现在晋陵郡福元寺，特来相告！” 　　“当真？” 　　于秋暮大惊，追问起来。 　　他知道，普天之下重名重姓者甚多，更何况方斗这名字，也实在一般。 　　一路走来，也曾遇到不少重名的情况，白白浪费时间。 　　“这位方斗，符合您要追查的那人！” 　　僧人介绍道，“前几日在福元寺中，他赠送两卷蜀锦为礼物，而且相传有飞剑技艺！” 　　蜀锦，再加上飞剑，这两个条件吻合。 　　没错了！ 　　于秋暮点了点头，“多谢，你可以走了！” 　　僧人一愣，就这，我辛苦来报信，你怎可半点表示也没有？ 　　还是说，蜀中剑修抠门至此？ 　　于秋暮没想这么多，在他想来，对方前来报信，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竟然是理所应当，还要什么打赏？ 　　下一刻，他驾驭遁光，浮空升起。 　　直至于秋暮离开，僧人才呸了一口，“小气鬼！” 　　于秋暮，自然不知道僧人的心理历程，当然他也不感兴趣。 　　片刻见，他便已升到半空，对照地图辨别方向，朝着晋陵郡所在方位赶去。 　　他脚下土地，和晋陵郡隔着一条大江，路程也有几日，须得加紧赶路。 　　若是慢了，等他感到福元寺，恐怕对方早已离开。 　　于秋暮的剑光粼粼，在云层穿梭，在渡江的时候，遇到了阻拦。 　　“且留步！” 　　轰，一道光柱从地面拔起，猛地插入云霄，竟是分毫不差，拦住于秋暮的剑光去路。 　　于秋暮眼明手快，合身旋转，剑光猛地画个半圆，绕过光柱。 　　如此变招，又快又妙，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按理说，绕开光柱后，就该将光柱甩在身后了。 　　但是，下方出手之人，也不是等闲之辈。 　　光柱像是大力挤压的毛竹，猛地崩散成数不清的纤维，带着锋利的边缘，从四面八方合拢，将于秋暮连带着飞剑，包裹在其中。 　　“谁！” 　　于秋暮见状，知道走不了，身躯旋转，剑光喷薄而出。 　　顷刻间，周围千丈方圆，剑光分化，化作碧波荡漾。 　　“下来！” 　　于秋暮几次催动剑光，方才将光柱磨灭，但转眼一看，已经落到地面。 　　对面，一位身形魁梧的青年，盯着他问道，“蜀中剑修？” 　　“知道还问？” 　　于秋暮冷哼，“你敢对我出手，莫非也想成名？” 　　“猜错了，实不相瞒，正要以你的人头，去做拜师礼！” 　　于秋暮一惊，问道，“你师父是谁？” 　　魁梧青年摊开手掌，自我介绍，“修天赐，人称‘玄武童子’，我师父你认得，就是你们最近追杀的‘方斗’！” 　　那些僧人宾客，将方斗行踪散布，不仅剑修们得知，还惠及了苦苦追寻方斗的修天赐。 　　这位玄武镇当年的童子，如今已成长为昂扬少年，散发着惊人气势。 　　“好哇，原来你是方斗的弟子，果真是野草般，一茬茬剪除不尽！” 　　于秋暮有感而发，曹洞玄后有方斗，方斗又有弟子，这些流毒的生命力何以如此强盛？ 　　“正好，杀你师父之前，找你这弟子收些利息！” 　　修天赐眨了眨眼，“话不多说，请献人头！” 　　话音刚落，修天赐头顶青光大放，缓缓汇聚成一头栩栩如生的玄武。 　　玄武元神，已经成长到方桌大，身上纹路、甲纹，均栩栩如生，身周水雾、水滴凝结，扑面而来潮湿的水汽。 　　这些年来，天河之水倒灌人间，给百姓带来灾劫，却是他玄武元神修炼的绝佳环境。 　　闯下‘玄武童子’威名以来，时至今日，已经到了法师后期的境界。 　　“元神……” 　　于秋暮惊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怪物，怎么让他见到了？ 　　即便在蜀中，三大剑仙之下，修成元神的人物，也是屈指可数。 　　“不错，正是元神御剑！” 　　话音刚落，玄武元神张口，吐出一口小剑。 　　小剑一闪而过，刺入于秋暮的视线中，然后黑暗降临，一切热与光熄灭。 　　修天赐手掌伸手，带回热气腾腾的首级，掂量几下，放入腰间的皮囊中。 　　“第八颗人头，恩师见了，必然能看得出，我这些年没有偷懒，一直勤修苦练！” 第五百九十四章 风雨福元寺 　　自那天起，方斗再也没见过扫地僧。 　　身为堂堂道家真人，藏身释门名寺，这手操作……好骚啊！ 　　方斗敬佩不已，也就是他能这么玩，换个人，被发现后肯定被当场打死。 　　本来，他等仪式结束，就想辞别离开。 　　但戒严挽留下，便多待了几日。 　　方斗为扫地僧做完僧袍，当天夜里，有种隔阂被捅破，终于厚积薄发的感觉。 　　于是，他知道，是时候做一件属于自己的道袍后。 　　水火道袍原物奉还，方斗少了一桩心事，念头通达之下，福至心灵，就要开始制作道袍。 　　趁着这份突如其来的灵感，再加上福元寺内，资源也很是丰富。 　　方斗又有接连制造两套僧袍的经验，寺内环境清幽，托戒严的福，短时间也无人打扰。 　　“干了！” 　　方斗心中，对自己道袍的样式，已经有了定数。 　　样式简单，对比水火道袍，简化多余的饰物，只剩下必要的束带。 　　至于材质，则是以三大剑派的蚕丝为上品，结合天蚕丝等三者的优点，将来道袍成品，比扫地僧的那件天蚕丝僧袍更妙。 　　方斗决定将这件道袍，炼制成护身法宝，尤其是内部的阵法，更是确定了‘云山雾罩’剑阵为核心，融汇水火道袍中的优秀阵法，威力必定能更上层楼。 　　外界风起云涌，不少剑修得到消息，日夜兼程往晋陵郡赶来。 　　那些通风报信之人，也暗地里观察福元寺，监视方斗的走向。 　　本以为，方斗很快就要离开，没想到竟住下了。 　　这样就有些麻烦了，福元寺也是释门名寺之一，内有不少强大的罗汉，新任的方丈主持，更是方斗至交好友。 　　剑修贸然上门，恐将引发和释门的冲突。 　　发起之人，也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但事已至此，已经控制不了。 　　又过了十几日！ 　　方斗身上穿着崭新的道袍，活动双肩，竟是半点束缚也感受不到，就像是贴在身上的皮肤般自然。 　　双袖凌虚带风，衣摆飘飘若仙，行走间如置身云间天庭！ 　　“好一个吴带当风！” 　　方斗对着落地铜镜，越看越是满意，咱这设计思路、裁剪手艺，可值钱了！ 　　这便是道袍的成品，从外表看来，便已如神仙下凡。 　　尤其是材料，乃是集合了凌霄、白帝和青城三大剑派的特产蜀锦，普天之下，没有第二人，能有如此奢华的享受！ 　　但是，这件道袍只能算衣服，还没成为真正法宝。 　　“接下来，往里面铭刻阵法！” 　　方斗目光闪烁，早有五行飞剑、七星飞剑、三毒飞剑，连同刚得的珠毫飞剑，均浮现面前，剑尖垂直向地。 　　“云山雾罩剑阵，以一人成阵的手法，刻入其中，少不了几口飞剑的剑气灌注！” 　　这座阵法，乃是方斗汇聚百家之长，自创出来，属于智慧的结晶。 　　尤其是，以此阵的特点，可以无限制丰富内部细节、扩展外部范围，威能可以无限制叠加。 　　所以，这件道袍的核心，就以‘云山雾罩’剑阵为核心。 　　至于‘变形咒’、‘除尘术’什么的，日常必需的法咒，也必不可少，放在剑阵外围。 　　方斗脱下道袍，专心铭刻起来，身边四口飞剑此起彼落，不时放出灼目的剑光。 　　这一日，戒严情急上门，见面大呼，“不妙了！” 　　“嗯！” 　　方斗指尖冒光，正在道袍表面划写，一道道光纹深入内部，闻言停手抬头。 　　“方斗，不知是谁走漏风声，现在外面剑修们，都在往福元寺赶来！” 　　戒严很是悔恨，不该为了自己出风头，暴露方斗的行踪。 　　那些蜀中剑修，为了追杀方斗，不惜离开蜀中群山，千万里追踪而来 　　这帮杀胚，可真不好惹呀！ 　　“方斗，你现在就走，我替你打掩护，让外人以为，你还藏在寺内！” 　　戒严喃喃自语道，“这件事情，肯定有释门众人暗地传讯，否则剑修不会来的这么快！” 　　说到这里，他咬牙，“这是不把我福元寺看在眼里，且等着，此事过去后，我定会秋后算账！” 　　他抬头，见方斗不慌不忙，还在盘弄手中道袍。 　　“还不快走，听说已经有剑修过江了！” 　　“所以呢？” 　　方斗耸耸肩，“都过江了，到这里也就一两日功夫，逃得掉吗？” 　　然后，他反问戒严，“知道我为什么被通缉吗？” 　　“走私蜀锦？”戒严试探问道。 　　“当然不是！” 　　方斗翻个白眼，“是杀人了，还是个大人物的徒弟！” 　　戒严啧啧称奇，“方斗兄弟，你这惹祸的本事，了不得！” 　　但是，他随即紧张起来，“你不是我释门众人，我以福元寺一地庇护，已经是极限，若引来剑修大举入侵，如何是好？” 　　“戒严师兄，借你宝地一用，狠狠杀个几批，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戒严一听，摸了摸光头，“敢情好！” 　　这时候，一位小沙弥慌慌张张赶来，“方丈主持，大事不妙，有凶人上门，仿佛传说中的剑仙！” 　　戒严转身，“方斗兄弟，一同过去！” 　　说罢，他转身喝令小沙弥，“去将各监院首座请来，天王殿几位罗汉，务必到场！” 　　从厢房到寺门路上，戒严一路给方斗大气，“我福元寺，也不是随便就能上门要人！” 　　“岂有此理，我戒严刚上位，就欺上门来，明摆着打我的脸！” 　　他说得激动，两边腮帮子扇动几下，很是……喜感。 　　寺庙大门敞开，两旁站着的僧人都是高大健壮之人，神色戒备，围着中央一人。 　　方斗远远走来，还没见到来人模样，只是瞄了眼轮廓，就察觉到锐利气息，的确是剑修。 　　“只有一个！” 　　戒严一看乐了，就喜欢这种情况，方便我们围攻。 　　“方斗，待会儿将他骗进来，大门一关，我摔杯……啊不，咳嗽为号，咱们一拥而上，打杀了埋在后院菜田！” 　　方斗瞄了他一眼，你这方丈主持，业务太熟练了，难道开的是黑寺庙？ 　　站在寺门前的，是个身材魁梧的青年，浓眉大眼，依稀有几分眼熟。 　　方斗点了点头，很是眼熟，果然是蜀中剑修啊！ 　　他正要开口，突然青年上前几步，惊得两旁僧人捏紧棍棒，口中大呼，“你要做什么？”“休得无礼！” 　　没想到，青年冲到方斗面前，当即跪下，额头磕在石板上。 　　“恩师，徒儿总算找到你了！” 　　戒严小眼睛瞪圆，一张胖脸皱成了菊花，什么情况！ 第五百九十五章 师徒重聚 　　“嗯，刚才虚惊一场，各位请回。” 　　福元寺各位罗汉们姗姗来迟，但见到的，却是戒严对他们不停解释。 　　“但是，还请不要松懈，准备随时应敌！” 　　等众人离去后，戒严一转身，招呼修天赐，“大侄子，入寺再说！” 　　既然修天赐是自己人，什么咳嗽为好、打杀了埋菜田，都无从说起。 　　一开始，方斗也是诧异，自己没收过徒弟啊！ 　　修天赐抬头泪目，“恩师可记得，当年玄武镇外的孩童，天赐！” 　　“原来是你！” 　　方斗恍然大悟，一晃十几年了，这孩子都这么大了！ 　　天赐有玄武精魄藏身，生长速度超过同龄，难怪眼下已经是青年模样？ 　　修天赐想起什么，取下腰间的皮囊，往地上一抖。 　　血腥气扑面而来，十几个人头在地上乱滚。 　　“恩师，这是弟子一路上，遇到的蜀中剑修，被我斩杀取了首级！” 　　“特地带来，给师父做见面礼！” 　　戒严见了，心头暗想，果然是剑修出身，这般杀气腾腾，人头都随身揣着。 　　方斗看着地上人头，有几张熟悉的面孔，俨然是当年蜀中见过的。 　　“收起来吧！” 　　修天赐收拾完，跟着方斗走到厢房院子中。 　　“恩师，当年之约，弟子一切也不敢忘，今日特来投靠！” 　　修天赐诚恳说道，“前几年，听闻恩师在邻县出没，弟子恳请老前辈带我过来，可惜擦肩错过！” 　　说到这里，修天赐起身拱手，“十五年前，恩师亲口说过，等我十八岁时，就能前来找你拜师！” 　　方斗点了点头，对方不提及，自己都快忘了。 　　“我是说过，可是……” 　　修天赐恭敬行礼，跪下拜倒，“恩师，修天赐一直勤修苦练，已经到了法师后期。” 　　方斗咳嗽两下，比我还高个层次。 　　“您传授的剑法、雷法，我也修炼得小有火候！” 　　“还有！” 　　修天赐取出一口法器宝剑，竟是当年方斗赠送的，现在看来已经配不上法师境界的他了。 　　“天赐啊！” 　　方斗不知说什么，以对方的资质，这些年来，肯定有人愿意收他为徒。 　　但对方坚持到今天，还要认方斗这个师父，令他感动不已。 　　“恩师，还有一点事情，请您见谅！” 　　修天赐说道，“我九岁时，被一股怪风吹上天，结果被某位老前辈救了！” 　　“那位老前辈，说要收我为弟子，我不愿答应，却学了他的功法！” 　　他正色道，“恩师若是不允，弟子现在就废掉相关修为！” 　　“没必要！” 　　方斗见他表情当真，不像是故作姿态，急忙制止。 　　“那位前辈，究竟是什么来头？” 　　“听他的弟子，还有往来的客人，都称呼他什么‘老坛真人’！” 　　戒严在旁边听了，目光瞪的滚圆，“老坛真人？” 　　“你是说，北方四灵道宗的老坛真人？” 　　“你认识？”方斗看向戒严。 　　“当然认识，啊不，也不是很熟，听过他的名头！” 　　戒严打量修天赐，啧啧称奇，“这可是一位道家真人呐，他肯收你为弟子，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缘分！” 　　修天赐听了，铿锵有力说道，“我只有一个师父，那就是恩师他老人家！” 　　戒严看着方斗少年般的脸庞，比修天赐还要年轻，心想这‘老人家’也真够‘老’的。 　　方斗怎能不知，一位道家真人存心收徒，不啻于通天大道。 　　修天赐本是天纵奇才，若是得了道家真人悉心栽培，将来稳稳当当能入真人境界。 　　到了真人境界，凡尘俗世的苦厄灾劫，都将远离而去。 　　“天赐，我不是和你说过，若没有更好的师父肯收你，你才来找我！” 　　方斗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可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好的缘分！” 　　修天赐点点头，“老前辈对我很不错，但他弟子门人众多，而且对我很不友好！” 　　“反观师父这边就不同了，听师父说过，您没收过弟子，将来弟子入门，必将是备受器重的开山大弟子！” 　　方斗见他如此虔诚，心头涌起一股倔强，这孩子选的没错，我方斗的前途，又岂止一个道家真人可比！ 　　“好，修天赐，你这个弟子，我收下了！” 　　方斗一捶定音，弟子都要这股傲气，我身为师父，怎能没有？ 　　道家真人又如何？我教出的弟子，也不必你差！ 　　“你修行的功法，还有法术造诣，到了什么地步？” 　　修天赐回答，“恩师容禀，我刚开始，修炼的食气法，但老前辈说了，这是大路货色，便赠予我一门《北方真水玄功》！” 　　“他还说了，如果我肯拜师，就能学得四灵道宗的真传《四灵内景大开宫真法》！” 　　“不过嘛，我修炼这门《北方真水玄功》，如今也到了法师后期！” 　　“至于师父传授的剑法、雷法，也各有成就！” 　　“对了，师父，我前不久，刚修成元神御剑，很是犀利，杀人如割草！” 　　“至于雷法么……” 　　听得修天赐一一介绍，方斗微微点头，这个弟子收得值，只要稍微点拨几下，就能成为发扬一派的中流砥柱。 　　想到这里，方斗不禁有些感激，那位老坛真人了。 　　这位道家真人，虽然没有教授真传，但对修天赐的爱惜和栽培，肯定也下了血本。 　　更令方斗吃惊的是，修天赐连元神御剑都掌握了，一身飞剑技艺，丝毫不弱于蜀中剑修中的三大天骄。 　　“天赐，那把宝剑，已经配不上你今日修为！” 　　“这口飞剑你收好，就当是为师给你的入门礼！” 　　方斗取出一个银亮勺子，对着修天赐掌心扔出。 　　修天赐见状，急忙运转法力接住，但见勺子散开，化作一口寒气森森的飞剑。 　　这口飞剑的核心，乃是七团耀眼的星光团，令人不能久视。 　　修天赐的头顶，陡然凝聚出玄武元神，缓缓张口，对着七星飞剑一吞。 　　下一刻，七星飞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玄武元神的龟壳上，浮现北斗七星的图腾。 　　修天赐睁开双眼，玄武元神消散无踪，额头眉心多出一道淡淡的剑痕。 　　“剑印！” 　　方斗心头跳动，这孩子，剑器已入手，就将其炼化成剑印，可真是天赋异禀。 　　剑印，这可是比剑器更高一个层次的存在。 第五百九十六章 剑修过江 　　“天赐，你说说看，刚才怎么做的？” 　　剑印，即便是蜀中剑修，也不是随随便便能炼成。 　　方斗尤其好奇，并未传授给修天赐炼法，对方完全是自行领悟的。 　　修天赐回忆片刻，说道，“恩师，我心神潜入大乌龟中，便觉得这口飞剑很是亲切，可以融入元神当中。” 　　方斗一听，果然如此，修天赐的元神太过强大，顷刻轻而易举将飞剑炼化，从剑器升格成剑印。 　　这份能耐，方斗目前还做不到，他的金鸡元神需要提升，方能进行。 　　“至于雷法……” 　　修天赐炼化剑印，再度介绍起来。 　　“我修行恩师传授的癸水神雷，每日都有进境！” 　　“但是老前辈说了，将雷霆丢出去，这不叫雷法，叫砸炮！” 　　“在他指点下，我苦修雷法变化，将桀骜暴躁的雷霆驯服，并导入体内，用以锻炼五脏六腑、血液骨髓！” 　　说到这里，修天赐摊开手掌，五根手指白皙皮肤下，浮现血管青筋。 　　但仔细一卡，血管中流动的，竟是如水般的雷电，滋滋滋，使得竖起的汗毛周围，电丝缭绕。 　　“老前辈说了，我的雷法，已经从外炼，转向内炼，算是小有成就了！” 　　说罢，修天赐看着方斗，“恩师，您的雷法，想必比我高深许多，不知到了什么境界？” 　　方斗尴尬的不行，咳嗽两声，“这个吗，稍后再说！” 　　“天赐啊，为师得罪了蜀中剑修，追杀不日将至，没想到你先来了！” 　　方斗一指他腰间皮囊，“还杀了十几个剑修，咱们师徒两个，已经和他们不死不休！” 　　“这福元寺，是你戒严师叔的地头，不好损坏得厉害！” 　　“为师想的是，在这里打杀一场，然后便离开福元寺，和他们好好斗一场！” 　　方斗嘿嘿笑道，“真以为，我方斗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吗？” 　　修天赐点了点头，“师父说得对！” 　　他猛地抬头，看向宝相庄严的戒严，“这位是师叔？” 　　目光又落在方斗的短发上，“师父，咱们竟然是释门传承，弟子需要落发吗？” 　　他抄起散落肩头的乌发，惊得戒严连忙制止，“大侄子，别误会，咱们各交各的，不用这样！” 　　经过方斗解释，修天赐才知道，方斗这一脉，算是旁门。 　　本来嘛，方斗孤家寡人，无所谓什么。 　　但今日招收修天赐为徒，等同于开山立派，以前许多风格都不同了。 　　先前孤家寡人，打不过可以跑，但现在有徒弟在身边，总不能让他见识到尊长是‘猥琐流’吧！ 　　再者说了，修天赐出声牛犊，都能带回十几个剑修人头。 　　方斗也被这帮蜀中剑修，刺激得来了火气，这是没完了！ 　　我方斗，蜀道内外流过汗、酆都山上负过伤，算是为蜀中剑修立下汗马功劳，连三大剑仙都点名表扬，还给了奖励。 　　偏偏你们三大剑派，抓住我历史成分不干净，成心整死我！ 　　我已经远逃外界，你们还不依不饶，派人出蜀追杀！ 　　既然不让我好过，大家都别过了！ 　　方斗心头杀气腾腾，没法子，修行飞剑之后，就和好脾气彻底绝缘。 　　“追杀我？” 　　怕是不知道，这里是我的主场，谁追杀谁，还不一定呢！ 　　…… 　　大江边上，几道剑光交错，从不同方向飞来，到了某个约定地点，纷纷斜着落下。 　　“是白帝城的师兄吗？” 　　“没错，这里是青城赵师叔带队！” 　　“原来你们也到了！” 　　“于秋暮呢，听闻他也正赶来！” 　　“……” 　　散落各地的蜀中剑修，原本四处打听方斗下落，此刻收到消息，均汇聚过来。 　　如果说，一两个人传播的，很可能是假的，但消息来自各方，对照之下就明白，肯定做不得假！ 　　这几家的剑修们，相互交流，并施以秘术拷问，得出的结果，就是‘方斗在福元寺’！ 　　还有许多细节，比方说方斗赠送蜀锦、大出风头什么的，更加佐证这个信息的真实程度。 　　寻找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有些眉目，但众人聚集一处，气氛没有轻快，反而压抑的很。 　　“找到了，于秋暮的尸身，找到了！” 　　几个剑修驾驭剑光落下，捧着于秋暮的无头尸身。 　　四周一片哗然，凡是失踪的同伴，如今都找到了。 　　无一例外，都是被利剑斩杀，还被取走了首级，若非身上衣物是门派定制的，根本无法认出本来身份。 　　这些日子，似乎有个凶手，专门和蜀中剑修为敌，暗杀孤身行走的剑修。 　　“杀人取头，还是同样的手法！” 　　长辈们仔细严查尸身，确定点头，“一剑毙命，绝对是天骄层次的高手！” 　　“难道会是方斗的阴谋，传出消息引我们过来，在四处埋伏劫杀？” 　　剑修开始猜测起来，这些伤亡累加起来，已经有十几人，显然不是一句意外就能解释的痛。 　　被杀的都是同门，众人愤怒不已，急切想要报仇。 　　杀人也就罢了，连首级都要斩断，人死为大，这做法太过分！ 　　“不像是方斗的剑术风格，应该是第二位剑修！” 　　老牌剑修们，毕竟经验老到，看出出手之人的剑术路子。 　　“也不是佘御冲三老的，莫非是……曹洞玄？” 　　几个老牌剑修，推断出这个结论，彼此对视两眼，无比兴奋。 　　搂草打兔子，这是要一锅端的节奏。 　　如果这次追杀方斗，还能顺便擒杀了曹洞玄，这两代叛逃的剑修伏法，必定能重塑蜀中剑修的威名。 　　“好哇，连曹洞玄都来了，他这是要粗心包庇弟子！” 　　三家的长辈们摩拳擦掌，“以往在蜀中，让他们逃得性命，这次咱们大局出动，绝不会再给他们逃命的机会！” 　　“阵亡的同门，该处置？” 　　“先火化了，将骨灰收好，等杀了曹洞玄和方斗，夺回首级，一同带回蜀中下葬！” 　　片刻过后，这片河滩边上，升起一道道火堆，空气中泛着油脂融化焚烧的气息。 　　一众剑修们，望着火堆中的遗体，心中凛然。 　　至于方斗藏身的福元寺，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一家和尚庙而已。 　　他们蜀中剑修上门，对方还敢说半个不字？ 第五百九十七章 围寺 　　前方丈主持退位后，寻了一处幽静院落居住，身边只有两个机灵的小沙弥服侍。 　　虽说人走茶凉，但戒严是他扶持上位，又是他血脉后人。 　　所以，戒严在位期间，定期去看望问候，态度极其恭顺。 　　福元寺中，不少老和尚也赞叹他，这手却是漂亮。 　　以往大伙儿都认为，戒严资质鲁钝，颇有些拉你扶不上墙，方丈主持如此抬举他，实在不理解。 　　倒不如，选个优秀的后辈培养，将来对福元寺也更好。 　　现在看来，方丈主持实在是高啊！ 　　戒严就算资质平庸，也有这份父子亲情在，而且，他要站稳脚跟，更要依仗方丈主持的指点。 　　这不，戒严正在小院内，请教方丈主持。 　　“你想好了？” 　　方丈主持身穿灰色僧袍，没了尊贵的袈裟，看上去瘦削了些，但一双目光威严仍在。 　　在他面前，戒严抬不起头。 　　“是，我已决意！” 　　戒严郑重点头，“这次蜀中剑修来势汹汹，必须动用寺内大阵！” 　　“你可知道，普照大阵，已经五十年未启动了！” 　　“为了一个方斗，值得么？” 　　戒严抬头，看着前任主持双眼，说道，“这件事，我不全是私心，也有公心。” 　　“方斗和我私教，暂且放在一边，他身为宾客来访，更是赠送珍贵的蜀锦。” 　　“如果我们不庇护他，福元寺的颜面何在？” 　　“再说了……” 　　“他蜀中剑修好大名气，在蜀地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偏偏来晋陵郡，难道咱们就得退避三舍？” 　　戒严越说，越是笃定，“听方斗说了，追杀他的是三大剑派，也就是三位剑仙的门派！” 　　“这些人，永无可能与我释门交好，既然如此，害怕得罪吗？” 　　方丈主持哈哈大笑，“不枉我栽培你多年，戒严，你终于开窍了！” 　　“寺里有些人，真以为咱们福元寺，是开门做生意啦！” 　　“积攒的田地再广、金银再多，又有何用？” 　　“三家的地位，是打出来的，不是买来的！” 　　“这次剑修来袭，正要让他们长长见识，蜀道外的世界，可不是他们蜀地，由不得放肆！” 　　方丈主持说罢，一挥手，“去吧，以后做什么决定，不用都来轻视我，你一言而决！” 　　戒严双手合十，“弟子遵命！” 　　…… 　　这一日，风刮得很大。 　　小镇上，百姓们敏锐感到气氛紧张，但凡出门外出，都会被风吹得几乎窒息。 　　此地临近福元寺，自古就有奇异状况。 　　所以，百姓们都有趋利避祸的心态，早早打烊歇业，躲在家中关闭门窗。 　　福元寺周围，风越刮越大。 　　嗖嗖嗖，一道道道流光，从四面八方飞来。 　　这些流光，轻盈迅速，起此彼伏，围绕着福元寺周围，来回翩跹浮沉，像是早春嬉戏的燕子。 　　破空声凌厉，持续许久，传到寺庙深处。 　　“终于来了！” 　　方斗和修天赐师徒二人，相互对视，听出剑鸣声由弱变强，数量也在急剧增长。 　　这是剑修们接连到来，已经出现在福元寺外。 　　他们二人所处位置，乃是寺庙前门之后的广场，若有外人闯入，第一个直面的就是他们二人。 　　与此同时，戒严带着福元寺各高层，站在正殿中央，也察觉到剑修来临的征兆。 　　戒严深吸口气，他刚接任方丈主持，就遇到剑修大举来袭，这是危机，同样也是机遇。 　　若是应对得漂亮，足以节省数十年之功，就能树立威信，成为众人心服口服的方丈主持。 　　但是，若是失败了，就只剩退位一途。 　　毕竟，他都打算动用‘普照大阵’，此乃护寺之阵，相当于压箱底的本钱，若是输了，等同输光福元寺的连绵。 　　“说不得，我极有可能，成为福元寺最短命的主持！” 　　戒严自嘲过后，语气严厉开口，“众人准备！” 　　一旁的药师殿首座，戒行，不无担忧开口，“方丈主持，咱们应当如何应对？” 　　这也是众多高层的想法，他们内心都有意见，方斗不是释门中人，戒严为了和他的私交，不已动用全寺力量保他，这也太…… 　　“咱们无需出面！” 　　戒严摆摆手，“出动普照大阵，乃是为了保住寺庙的建筑，不被他们交手的余波损毁。” 　　“咱们福元寺，只提供场地，不掺和进去！” 　　这是他和方斗早已商量好的。 　　方斗硬扎在福元寺，存心要给蜀中剑修们好看。 　　没理由，你们说要来杀我，我就仓皇逃窜。 　　我就算能脱身，也绝不狼狈出逃，而是要和你们光明正大斗一场，才从容离开。 　　记住，不是你们打跑我，而是本人主动离开！ 　　方斗便是抱定这个决心，才摆脱戒严提供场地，让他们师徒二人从容施展。 　　此刻，周围剑鸣铮然，云中泛起一条条人影。 　　剑修们接连而至，也不急着攻击，显然在蓄势，酝酿什么大场面。 　　“天赐啊，先说定了，这次不管来多少剑修，咱们师徒两个包圆，三七分如何？” 　　“啊！？” 　　修天赐神色为难，期期艾艾半天，试探说道，“师父，徒弟才分到七成，这也太少了！” 　　“去！” 　　方斗翻个白眼，“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是我七你三！” 　　修天赐满脸失望，“师父，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少说也要对半分，咱们五五分成如何？” 　　“不行！” 　　“徒儿再退一步，四六？” 　　福元寺外，剑光如雨点，刷刷从云层落地。 　　地上灰尘飞扬，一道道人影浮现，落在福元寺前。 　　三大剑派的剑修们，长辈在前，弟子紧跟其后，层次错落分明。 　　几位打前站的弟子，指着庙门上的牌匾，“几位师叔，此处就是福元寺。” 　　“我们早已打听过，前些日子，方斗进入寺庙，再也没出来过！” 　　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头，点了点头，“正好，咱们这是瓮中捉鳖！” 　　“好好捉住，曹洞玄和方斗这对师徒，大鬼小鬼一窝捞！” 　　“好极了！” 　　既然已经定论，长辈们开始下令，调度弟子分散四方。 　　“寺庙内秃驴众多，也是碍事。” 　　“你们摆开剑阵，围住福元寺几处出口，不可放出一人！” 　　“咱们进入，会会他们！” 第五百九十八章 交出方斗 　　“徒儿，你猜猜看，外面那些人，现在正商量什么？” 　　方斗突然发问，惊得修天赐有些蒙！ 　　“师父，这个实在猜不出！” 　　修天赐摇摇头，他又不是对方肚里的蛔虫，怎么猜得出来？ 　　“第一步堵门！” 　　福元寺外，三大剑派的弟子们，三两成群，沿着福元寺的院墙四周散布，寻找门户落脚。 　　众人手持飞剑，脚踩方位，开始布下剑阵！ 　　一道道气息，或巍峨、或奇诡、或古朴、或冲灵，将福元寺四方，围绕的水泄不通。 　　“第二步，叫阵！” 　　三个呼吸后，正门外，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叫阵声。 　　“寺里的秃驴听好了，你们收留我蜀中剑修的叛徒，这是无耻的挑衅！” 　　“快讲曹洞玄和方斗师徒交出来，否则咱们杀进去，定然是血流成河的下场！” 　　似乎是为了响应长辈们，堵在门户四周的剑修弟子们，整齐划一，出声高呼，“交出方斗！” 　　修天赐，看向方斗的眼神，已经是如同见到算命的半仙了。 　　“师父，绝了，你怎么猜到的？” 　　方斗嘿嘿笑着，“傻徒弟，一般都这么干，换成你，你也这么做！” 　　修天赐挠了挠头，越想越有道理，“好像是哦！” 　　但是，对方态度也太嚣张，还没见面，就口称‘秃驴’。 　　果不其然，福元寺的高层们，听完气得火冒三丈，纷纷看向戒严，“方丈主持，下令吧！” 　　戒严乐了，我先前好话说尽，他们半信半疑，但你们一个‘秃驴’，就帮我聚拢人心。 　　你们剑修这张嘴啊！啧啧…… 　　“福元寺僧人听令，普度大阵发动！” 　　散落在寺庙各处，一座座大殿冒出金光，药师王佛、观音菩萨等一尊尊佛像，积累多年的香火愿力，喷薄而出。 　　顷刻间，整座福元寺，淹没在金色海洋中。 　　此乃，佛光普照，光照三千世界！ 　　佛光笼罩之地，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被镀上金色。 　　整座福元寺，被渲染得如同纯金打造，看上去如同净土降临一般。 　　围住福元寺的剑修们，见状倒退几步。 　　那些组成剑阵的剑修弟子，被佛光一照，发现金光无孔不入，直往剑阵内部乱钻。 　　“这帮秃驴，手段好生诡异！” 　　三大剑派的长辈们，这才想起来，不光自己有剑阵，人家释门名寺，同样也有大阵。 　　而且，以福元寺数万人规模，组成的大阵，只怕底蕴之深厚，他们这点人手攻不破。 　　“师父，都这样了，第三步呢？” 　　修天赐，见到福元寺内出招，好奇询问方斗。 　　“那还用问，见到骨头不好啃，当然要分化瓦解。” 　　方斗摇摇头，“这些招数都不新鲜，你见了，自然见怪不怪！” 　　这时候，寺庙外，再度响起声音。 　　“福元寺的和尚，方斗不是你们释门中人，而是我蜀中剑修叛徒！” 　　“你们收留我方叛徒，这是无心之失，我们可以谅解！” 　　“但是，若一再包庇之，就是公然与我蜀中剑修为敌！” 　　“望你们仔细想想！” 　　“若要相安无事，将曹洞玄和方斗，礼送出境即可！” 　　修天赐翻个白眼，你这一套，完全没跳出师父的大纲啊！ 　　过了片刻，福元寺大门敞开。 　　“我福元寺，有请客上门的道理，没有驱逐客人的规矩！” 　　“门给你打开，有能耐，自己请出去！” 　　一众蜀中剑修，气得正要反驳，却见到大门后的石板广场上，站着二人，其中一位短发少年，正是此行目标之一，方斗！ 　　修天赐还在低声问方斗，“师父，我师祖，竟是叫曹洞玄？” 　　“不是，以后和你解释！” 　　这时候，三大剑派的剑修们，终于见到方斗，感觉大局已定。 　　“方斗，终于找到你了，看你还逃到何处？” 　　这帮人脑子糊涂了，一路追寻至今，本以为希望渺茫，没想到终于找到正主儿，就以为唾手可得了。 　　实际上，找人尚且艰难，但找到人后更难！ 　　方斗可不是小白兔，等着对方过来揉捏！ 　　“嗯，你师父曹洞玄呢？” 　　一位三大剑派的长辈，见只有方斗在，没见到曹洞玄，吃惊问道。 　　方斗温和笑了，“你若想见他，我可以送你过去！” 　　“不管了，先擒拿他，仔细拷问，再做定夺！” 　　青城的长辈们，望着方斗尤其仇恨，少渔翁一死，青城后起之秀算是断层了，往后多少年，都要逊色于凌霄白帝两方。 　　所以，他们灭杀方斗之心，最为炽盛！ 　　突然，修天赐做了个动作，吸引大部分仇恨。 　　他解开皮囊，将里面的十几个首级，甩到对方阵营中。 　　这场人头雨，当真是邪典之极，剑修们本想避让，却见到是同门的面孔。 　　“原来是你！” 　　真相大白，杀戮十几位同门的凶手，竟然是这个魁梧青年。 　　“你是谁？” 　　修天赐咧嘴笑道，“我是玄武童子，修天赐，你们想要杀我师父，一个也别想活！” 　　众皆哗然，没想到，方斗都收弟子。 　　那些长辈们，更是心惊不已，曹洞玄这一脉，真是斩不尽杀不绝，实在一大毒瘤。 　　“各位，方斗这对师徒，行事近乎疯魔！” 　　“唯有将其斩杀，才能一了百了！” 　　方斗神色淡然，伸手指向四方，“各位小心了，此乃普照大阵，乃是福严寺护寺阵法！” 　　“各位动手可以，若是伤及福元寺一草一木，必将遭受无边佛光笼罩，永远沐浴在佛陀光芒之下！” 　　“哼，方斗，你可真是狡诈，竟能勾连释门，让他们庇护！” 　　青城的长辈们，越看方斗，越觉得面目可憎，恨不得当即拔剑，将方斗斩杀当场。 　　但，理智告诉他们，绝不能轻举妄动。 　　更何况，三大剑派此行，手握一件大杀器，乃是为了方斗研究而成，乃是胜负的关键。 　　所有剑修们，都深信不疑，一旦动用天炉剑阵，方斗就算是一块顽铁，也必将融炼成废渣。 　　“方斗，你不必垂死挣扎了，没看到寺门洞开，人家已经放弃你了！” 　　“你看不见，这普照大阵，覆盖整座寺庙，唯独没有福及你身上！” 　　“现在，该是你我双方，好好算账的时候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斗剑而已 　　“天炉剑阵！” 　　三大剑派的长辈们，一声令下，众多剑修目光变得凌厉。 　　一道道气息冲天而起，相互缠绕交融。 　　广场上脚步声连连，众人身影交错，顷刻间将方斗和修天赐围绕在当中。 　　“围殴？” 　　修天赐倒不紧张，就算人数再多，他也丝毫不惧。 　　再看方斗表情，似笑非笑，露出极为古怪的表情。 　　除了他本人之外，无人知晓，方斗已经是第二次见这天炉剑阵。 　　上次以‘米巫’的身份，破解了这道剑阵，扬长而去。 　　没想到，太有缘分了，今日在福元寺中，还能见到天炉剑阵。 　　而且，看对方的举止，似乎将天炉剑阵当成决胜的底牌。 　　“有意思！” 　　“起阵！” 　　一声厉喝声中，众多剑修齐齐法力，将剑阵布成。 　　空气扭曲极大，一座巨大的熔炉从天而降，将方斗二人罩在其中。 　　“师父，这阵法，有些意思！” 　　修天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眼力不差，看出这天炉剑阵布成后，天上地下都没有破绽，想要出去，只能凭实力硬闯。 　　“方斗，你听好了，这天炉剑阵，还要拜你所赐！” 　　外面的老牌剑修们，似乎想要刺激方斗，令他心志崩溃，故意说出真相。 　　“你虽然性格卑劣，但才华还是有的，闯出的阵图颇为有效。” 　　“我三大剑派合力，以阵图为根基，闯出这座天炉剑阵，就是要让你作茧自缚，死在自己的造物之下！” 　　“哈哈哈！” 　　三声大笑，惊得四周老鸦惊飞，发出几声喑哑难听的‘呱呱’乱叫。 　　福严寺内，戒严目瞪口呆，“方斗兄弟，你还有这才华，干点什么不好！” 　　广场上，修天赐看着方斗的目光，简直崇敬得无以复加。 　　“师父，他们所说是真的？” 　　方斗点了点头，“不错，但若说由此阵法，就能困杀我，那是白日做梦！” 　　“那么，徒儿想要破阵，师父没意见吧？” 　　修天赐这个请求，让方斗多看了他几眼，这新收的弟子，倒是颇有信心呐！ 　　“为师允了！” 　　修天赐快乐无比，走到前方，朝着四周剑修大叫。 　　“你们听好了，想害我师父，先要过我这一关！” 　　“小爷堂堂玄武童子，不怕你们！” 　　四周的老牌剑修，三大剑派弟子们，面面相觑。 　　片刻后，便有了决断。 　　“你这小儿如此猖狂，真不失为方斗的孽徒，好，我们便发动剑阵，将你灭杀，也让方斗体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 　　修天赐嘿嘿笑着，“我师父半根白头发也没有！” 　　方斗闻言，摸了摸头顶短发，不好意思呀！ 　　蜀中剑修们不再多言，开始刷刷刷，飞剑运转起来。 　　熔炉般的巨大虚影，交错雪亮剑光，开始逐渐变得凝实。 　　大殿当中，有一位修‘佛眼神通’的罗汉，目光穿过数千丈的距离，清楚看到广场上的景象。 　　天炉剑阵成形后，内部竟是自称天地，连一颗灰尘也飞不出去。 　　“方丈主持，这剑阵人数虽少，但品级上，不在普照大阵之下！” 　　戒严一惊，这可如何是好，方斗二人已经被困入剑阵中央了。 　　岂不是说，方斗师徒遇到危险，他难以及时救援了？ 　　这时候，青城的某个长辈，冷然笑道，“方斗，如今，你是插翅难飞！” 　　他目光扫视四周，福元寺中的草木地砖，都被佛光浸染，如同黄金铸成。 　　“天炉剑阵一发动，内部自成一界，连这些佛光也渗不进来！” 　　“你打得如意算盘，想要借助释门的力量，这下弄巧成拙了！” 　　从大殿方向，传来一声怒吼，“他麻地，这么嚣张，给我发动佛光，将这乱七八糟的剑阵破了！” 　　话音刚落，周围佛光翻滚起来，化作一浪高过一浪的浪花。 　　浪花当中，变化出一只只巨大手掌，或五指摊开、或掐着印诀，朝天炉剑阵周围拍落下去。 　　当当当！ 　　一阵疾风骤雨的攻击，像是敲响铜钟。 　　天炉剑阵看似风雨飘摇，但是在佛光巨掌攻击下，却是根脚稳固，只是来回摇晃而已。 　　片刻过后，云销雨霁，天炉剑阵完好无损。 　　“福元寺方丈，不必费力了，咱们剑阵一成，内外均无破绽。” 　　“你想要攻破剑阵，须得发动阖寺之力，将咱们一寸寸磨灭！” 　　“在这之前，我们早已动用剑阵，将方斗师徒二人，切割成漫天灰尘！” 　　戒严的狂怒吼声传来，“你敢？” 　　“不必理会了，咱们专心运转剑阵！” 　　三大剑派的老牌剑修们，已经胜券在握，指挥手下弟子们，专心灭杀方斗二人。 　　剑阵当中，修天赐挡在方斗面前，双手缓缓抬起。 　　杀招悄然兴起，一枚枚飞剑的轨迹，无形中发生变化，将剑尖和锋刃，对准了方斗和修天赐。 　　在众多剑修看来，对付他们很简单，将飞剑扔出，化作绵密的剑雨，来回碾压磨灭即可。 　　于是乎，一道道飞剑扔出，当空分化出千万道。 　　眨眼功夫，绵密如春雨的飞剑群，便覆盖了方斗和修天赐头顶。 　　这般规模的飞剑群落下，福元寺纵然有普照大阵守护，至少也得下沉三寸。 　　更何况，方斗和修天赐，都是血肉之躯。 　　“区区剑阵而已！” 　　修天赐上前一步，怒吼声中，双臂交叉挡在面前。 　　他的身躯，竟然在寸寸暴涨，皮肤纹理间电纹跳跃，筋肉噼里啪啦，如同云层中霹雳炸响。 　　“看我玄霆神雷！” 　　修天赐怒吼射中，一双眼睛，连同鼻子嘴巴，都被黑色电光填满。 　　魁梧的身躯四周，膨胀到近乎爆炸的肌肉，周身无数毛孔喷射出黑色细针般的雷电。 　　“停！” 　　他一拳砸落，面前充斥飞剑的天空，猛地停滞了，时空骤然冻结。 　　“滚！” 　　又是一拳砸落，漫天飞剑的残影，如水泡般纷纷破灭，只剩下精粹的本体。 　　虚无的空中，似乎凹下去一个拳印，乃是以雷电勾勒出轮廓，正中飞剑群中央。 　　“不好！” 　　一枚枚飞剑，同时遭受重击，连带着主人也心头颤动，气血翻腾。 　　“轰！” 　　拳印的力量彻底爆开，飞剑嗖嗖激射返回，再也不成气势。 第六百章 元神御剑破变化 　　嗖嗖嗖！ 　　“哎？” 　　一位凌霄城弟子，见飞剑在视线中放大，掐个回收的剑诀。 　　没想到，飞剑落入掌心，竟残留余力，沿着掌心划出巨大口子，鲜血当场洒落。 　　“不好！” 　　几丈之外的白帝城弟子，倒是竭尽全力，将飞剑消去力道，稳当当落在手中。 　　但是，飞剑返回速度太快，和空气摩擦生热，烫得掌心青烟缭绕。 　　“啊呀！” 　　这位剑修弟子，跳着脚惨叫，口中不停吸冷气。 　　周围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是类似情况，不是被飞剑带的一个趔趄，就是被反弹之势弄伤自身。 　　三大剑派的长辈们，姿态要好看许多，让飞剑围绕身旁几周，满满卸去力道，方才回收。 　　一番手忙脚乱，总算收回飞剑！ 　　然后，所有人看着修天赐的眼神，都有些戒备了。 　　刚才两拳，修天赐看似是神力，实则是雷法。 　　一拳打出，带动登峰造极的玄武神雷，破去万千飞剑的攻势。 　　这份造诣，放眼天下，也是凤毛麟角。 　　“这方斗，还有这么个得力的爪牙？” 　　三大剑派的长辈们，把心一横，先灭修天赐，再杀方斗！ 　　天炉剑阵，自从上次被‘米巫’破解，又多出许多新的变化。 　　可以说，现在的天炉剑阵，威力提升十倍不止。 　　“剑狱天动正反大转轮！” 　　一声令下，众多剑修的飞剑脱手，飞到头顶空中，开始旋转起来。 　　方斗起初，也以为是故技重施，但看了片刻，发现不对。 　　全新的巨大磨盘分成两层，正反两个方向碾磨，威力比先前大了数倍。 　　更重要的是，先前‘米巫’采用的破解方法，行不通了！ 　　“竟懂得改进，看来不全是蠢货！” 　　方斗心中，不仅为这个弟子有些担忧。 　　刚才修天赐两拳打散飞剑群，已经是超常发挥，大大出乎方斗预料。 　　如果要打分，方斗给这个弟子打110分，满分100，附加分10分！ 　　但接下来的进攻，可不是雷法能破解的，即便是方斗本人也有些勉强。 　　“天赐，还能应付吗？” 　　修天赐点了点头，“师父，我可以的！” 　　方斗点了点头，他们师徒二人，都在大转轮笼罩范围之下，不分彼此。 　　“为师给你压阵，你可以尽情施展！” 　　方斗估摸着，等修天赐发挥到极致，自己再下场施以援手。 　　总要照顾小孩子的心思嘛！ 　　修天赐深吸口气，望着头顶巨大磨盘，缓缓转动落下碾压。 　　“我选择，正面攻破！” 　　修天赐深吸口气，闭上双眼。 　　从他头顶天灵，猛地窜出万道青光，如同清水中浮起一只玄武。 　　玄武元神飞出，即便在众多飞剑的光芒下，也是无比耀眼。 　　“不好，这莫非是……元神？” 　　剑阵中，三大剑派的老牌剑修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双眼。 　　眼前这魁梧青年，刚才还拳挥雷法，一副莽夫模样，怎么现在又汇聚出元神了？ 　　这可是元神，即便在蜀地当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几人才能炼成。 　　世间术法，一旦以元神驱动，往往是凶险万分，却又威力无比强大！ 　　“师叔，怎么办？” 　　一众剑修弟子们，望着下方碧波粼粼，玄武元神悬浮天灵处，一副老神在在模样。 　　“不管了，只要不是元神御剑，咱们飞剑之下，皆能绞碎！” 　　此刻，大转轮发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老牌剑修们咬咬牙，喝令剑阵全力推动，将对方的元神淹没。 　　大殿中，福元寺的高层们，也注意到这个异状。 　　“方丈主持，好生厉害，方斗这个弟子，当真是世所罕见的天才，罗汉层次，便已汇聚元神！” 　　寺中一位罗汉，或许是惜才，叹息道，“可惜了，明珠暗投！” 　　戒严不满看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懂这个成语的意思，我方斗兄弟，那能是‘暗’吗？ 　　广场上，巨大的熔炉虚影中，巨大磨盘旋转着落下，对准了下方的修天赐，至于他身后的方斗，更像是个捎带的。 　　剑阵中九成的剑修，都将目标落在修天赐身上，反而将方斗抛之脑后 　　或许，在他们心目中，只需要动手逸散的余波，就能结果了方斗。 　　“好个徒儿，这么危险的境地，还敢施展元神御剑，有胆色！” 　　别人不知道，方斗却猜得出来，自己徒儿的用意。 　　只见，修天赐头顶的玄武元神，背甲上猛地发光，浮现北斗七星的图案。 　　图案太过耀眼，比黑夜中的星座，更加璀璨夺目。 　　北斗七星升起，内里是七团磨盘大的光团，散发着逼人的气势。 　　“元神御剑！” 　　玄武元神驱使下，七星飞剑化作七道光柱，同时轰在巨大磨盘上。 　　那副场景，就像是铁棍插入电风扇的扇叶中，叮叮当当，碰撞声不绝于耳。 　　玄武元神猛地抬头，对着七星飞剑吐出气流，源源不绝，如同烟柱。 　　七星飞剑所化的光柱，猛地暴涨，带动头顶的巨大磨盘，开始变得凌乱起来。 　　从边缘来时，整齐有序的飞剑，开始层层剥落，不断有人后力不济，被打落地面。 　　“给我破！” 　　修天赐猛地睁眼，眉心光芒万丈，对着头顶一指。 　　七星飞剑，兴奋的嗡鸣起来，七道光柱合二为一，光芒令人难以直视。 　　轰！ 　　巨大的磨盘，轰然碎开！ 　　整个天炉剑阵，剧烈摇晃两下，一道道余波冲出剑阵，波及到福元寺内部。 　　普照大阵，终于起到作用，只见碎如鱼鳞的余波，旋转着切割，但遇到佛光保护的物体，均无功而返。 　　饶是如此，一层层佛光，被飞剑余波削弱。 　　“方丈主持，咱们这一下，最少损失了十年底蕴！” 　　戒严也不慌张，“十年而已，值了！” 　　整个天炉剑阵，一时间陷入慌乱中。 　　这个时候，三大剑派的长辈们，比弟子们表现好许多。 　　“不要乱，各位守住位置！” 　　“元神御剑，损耗巨大，他必定难以为继，正是灭杀的好机会！” 　　这时候，修天赐已经收了飞剑，玄武元神也收回体内，双目精光四溢，不见半点透支虚弱的模样。 　　“奇了！” 　　方斗没想到，这位徒儿天赋异禀，施展元神御剑，还不见透支。 第六百零一章 徒能师亦能 　　“师父，这该是此阵，最强的变化了！” 　　修天赐喘了口气，“惭愧，只能击溃对方，未能攻破剑阵。” 　　“不必自谦，你已经做得很好！” 　　方斗明白，修天赐刚才面对，乃是升级版的天炉剑阵。 　　剑阵中的那些剑修弟子，接受三大剑派的精英教育，随便提出来一两个，都比修天赐多了几十年功力。 　　更别说，三大剑派的老牌剑修，更是经验丰富、剑术精湛的代表。 　　这些人联手，才和修天赐打成平手。 　　光凭这个战绩，修天赐足以媲美三大天骄，笑傲蜀中剑修。 　　方斗捂住胸口，以后不能炫耀，如果让人知道，这么好的弟子，是主动上门找自己收下，传扬出去，怕是会被愤怒的群众打死。 　　“方斗，这青年是何人，为何会元神御剑？” 　　出言的，乃是白帝城的一位长辈，他既惊且怒。 　　修天赐年纪轻轻，便已掌握元神御剑，若是放在蜀中，足以令三大剑仙争抢着收为弟子。 　　如此天纵奇才，怎么成了方斗的弟子？ 　　甚至有些老牌剑修，心生绝望，曹洞穴这狗日的，也太好命了。 　　你想啊，他狼狈逃出蜀中，招收个弟子方斗，已经是凌驾三大天骄的存在，还闯出全无故人的剑图，是蜀中剑阵的集大成者。 　　方斗又给他收个徒孙，年纪轻轻，就已经练成元神御剑。 　　单独的元神，或者是御剑，都不可怕，两样加起来，才可怕。 　　这意味着，若要诛杀修天赐，此行前来的剑修们加起来，至少要阵亡八到九成，才有可能得手！ 　　这还不算旁边的方斗！ 　　“不行，绝不能给他恢复的时间！” 　　有人反应过来，嗖嗖几道飞剑，朝着修天赐飞来。 　　“当当！” 　　金色的爪影，如同秋天的落叶，金黄漫天。 　　一只通体金黄的手掌，来回几下，将几道飞剑磕飞。 　　“佛手，不是？” 　　起初，有人以为，这是普照大阵出动，但剑阵没破，这不可能！ 　　仔细一看，竟是方斗摊开手掌，将飞剑击飞。 　　这一手玩得漂亮，除了肉身强大，能抵挡飞剑的切割、震荡外，还要能预判飞剑的走向。 　　修天赐双眼发亮，拍马屁道，“师父威武！” 　　方斗冷冷说道，“当着我这个师父面前，欺负我弟子，你们想什么？” 　　“方斗，你不要嚣张，今日必要将你们师徒二人，彻底留在这里！” 　　三大剑派的长辈们，想的很明白，若不趁着修天赐此刻‘虚弱’动手，待会儿等对方恢复，就再难得手了。 　　于是乎，头顶的巨大磨盘再度凝聚。 　　“剑狱天动正反大转轮！” 　　巨大磨盘，带动空气旋转，压迫得二人呼吸困难！ 　　但是剑阵之外，却是安宁一片，地面上点尘不扬。 　　内外，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足见剑阵的厉害！ 　　“还来！” 　　修天赐快步上前，再破一次又何妨。 　　方斗却拉住他，“让师父露露脸，免得将我当成软柿子！” 　　于是，修天赐后退几步，让方斗走到前方。 　　此举落在对方眼中，更加坚信，修天赐刚用完元神御剑，透支过度，无力再战。 　　“加把力，先重伤方斗，再将他徒弟击败！” 　　以天炉剑阵生生不息的运转特性，只要能占据上风，飞剑源源不绝攻击，再强的敌手，也会气力耗尽而亡。 　　巨大转轮从天而降，不分彼此，要将方斗和修天赐二人，全部卷入其中。 　　方斗第二次直面此招，心中感慨，果然打压是进步的原动力。 　　若非由他化身米巫，破解先前此招，蜀中剑修们，也不会完善大转轮的威力。 　　上下两层，完全相反转动，威力增长数倍，而且杜绝上次破阵而出的巧招数！ 　　“不能取巧破解，那就一力破之！” 　　方斗深呼吸几下，元神御剑很难么？ 　　没理由，我徒儿会，我这个做师父的不会吧？ 　　下一刻，方斗闭上双眼，头顶金光喷薄而出。 　　金光中，一头雄赳赳的大公鸡飞出，口中叼着一口飞剑。 　　“师叔，这个，怎么看起来，也像是元神嘞？” 　　“你问我，我问啷个？” 　　剑阵中的剑修们，开始慌乱起来，虽然玄武和公鸡外形不同，光彩也不同，但这幅架势，可是一模一样啊！ 　　“方斗，怎么也会元神御剑？” 　　有人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感觉这个世界无比荒谬。 　　蜀地中，修成元神御剑的高人，恐怕一辈子也见不到几个。 　　但是，他们今日在福元寺中，就接连见到两个，这多大的福分呐！ 　　就这一点，福元寺不愧其名！ 　　但是，唯一不妙的是，元神御剑对准的目标，是他们一行人。 　　“怕什么，元神御剑，不外如是，刚才咱们也挡住了！” 　　这句话，虽然听着提气，但不少人嘴里发苦，刚才挡住了，不代表现在能挡住。 　　先前，为了挡住修天赐的元神御剑，整个剑阵发力，才勉强杀了个平手。 　　眼前的方斗是生力军，而他们这边，还是先前那一批。 　　说来也讽刺，蜀中剑修人数过百，对付方斗师徒区区两人，还打成了车轮战，嗯，自己是被轮的一方！ 　　“撑住！” 　　眼瞧着，金鸡叼着飞剑，如同一口细针，绽放五彩光芒，从头顶天灵升起，越飞越高。 　　嗖，一道光芒过后，五行飞剑没入巨大转轮中央。 　　刹那间，银亮的大磨盘，被染上五种颜色。 　　操纵剑阵的剑修们，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大转轮开始脱离掌控。 　　“你的磨盘，能磨碎五行流转么？” 　　方斗一声直插内心的拷问，然后开始发发力。 　　五行飞剑，十条地煞，刹那间爆发力量，简直是排山倒海般无可匹敌。 　　剑狱天动正反大转轮，瞬间裂成七八块，而且，不是简单的散开。 　　碎裂的断口处，无论是人影，还是飞剑，却爆炸成灰尘，找不到半点残骸。 　　这般威力，又比前次更加猛烈。 　　“噗嗤！” 　　一口口飞剑，光芒散尽，接连遭受两次重击，灵性大大折损。 　　剑阵中的剑修们，如同暴风刮过的庄稼，脚步踉跄、东倒西歪。 　　“师父，漂亮！” 　　修天赐竖起大拇指，“尔辈都是跳梁小丑，不堪一击！” 第六百零二章 如何收场 　　整个天庐剑阵，虽然形状还保持完好，但通体上下，布满裂痕般的纹路。 　　打个比方，就像是钢化玻璃，被人重力击碎，虽然还没碎裂，却以浮现无数白色裂纹。 　　剑阵当中的剑修们，纷纷遭受不同程度的创伤，捏着飞剑双臂颤抖。 　　方斗师徒二人，接连两招元神御剑，将他们彻底打懵了。 　　这是什么怪物门派，元神御剑都能批发吗？ 　　若早知道，方斗师徒有这么厉害，他们这点人，绝对不敢大咧咧上门要人。 　　少说也要拉来一个大剑派，连同数十个中小流派，这样核心精锐、闯阵炮灰都齐全了！ 　　哪像现在，狼狈不堪、难以为继！ 　　方斗和修天赐对视两眼，均感到事情已经接近尾声。 　　都打成这样了，蜀中剑修大半都是伤病号，还能再战否？ 　　但是，方斗低估了人心。 　　“方斗，纳命来！” 　　轰，整个天炉剑阵崩溃，众多剑修撤去飞剑法力，稍微喘了口气。 　　但三大剑派的长辈们，却始终不依不饶。 　　先前遭受重创，众人利用剑阵，分担了压力，底层弟子们受创眼中，但落在老牌剑修身上，却是仍有大半余力。 　　这些长辈们，不仅没有心生退意，反而看到‘机会来了’。 　　方斗和修天赐二人，都施展过一次‘元神御剑’，透支严重，此刻岂不是‘待宰的羔羊’！ 　　刷刷刷，几十道剑光升起，朝着二人头顶密集刺落。 　　这场景，如同雨打芭蕉。 　　“垂死挣扎！” 　　方斗神色变冷，轻轻一弹衣角。 　　他身上，原本穿了身灰扑扑的道袍，被指尖拂过，竟是变了另一幅模样。 　　道袍瞬间，变成七彩模样，浮现出一道道精致小巧的飞剑。 　　这些飞剑在空中交错环绕，顷刻间形成剑阵。 　　这座剑阵的形状，乃是一座缭绕云雾的山峰，有山火、流水、树木和金光。 　　“云山雾罩！” 　　“怎么可能，他只有一人，如何使得出剑阵？” 　　方斗的独门剑阵，在蜀中早已名声远扬，此刻众人见了，当场认出是‘云山雾罩’。 　　但众人怎么也想不通，方斗孤身一人，就能使出剑阵。 　　刷刷，三大剑派的众多飞剑，没等触碰到方斗，就被吸入剑阵当中。 　　轰！ 　　山峰落地，一道道流光围绕山腰，行星般环绕。 　　方斗轻描淡写，便困住了对方的飞剑，看似写意，实则是在强行装逼。 　　他比不上修天赐天赋异禀，刚才那招元神御剑，抽空身上九成法力。 　　剩下的一成法力，除了让他站稳不倒，也没别的用途了。 　　幸好，道袍中，早已刻入‘云山雾罩’大阵，此刻一经激发，当即奏效。 　　‘云山雾罩’剑阵出现，彻底击溃所有剑修的意志。 　　别看他们自夸‘天炉剑阵’，乃是蜀中最强的剑阵。 　　实际上，在天炉剑阵之前，公认第一，乃是方斗的‘云山雾罩’剑阵。 　　蜀中剑修当中，超出六成的人数，都亲身体验过此阵精妙，这是不容置疑的。 　　现如今，天炉剑阵被破，‘云山雾罩’重现人间，蜀中剑修们已经无力挣扎了！ 　　“方斗，你有种就杀了我！” 　　一名老牌剑修愤然开口，指着方斗不断颤抖。 　　“我凌霄城！” 　　“我白帝城！” 　　“我青城！” 　　“与你不共戴天！” 　　方斗撇了撇嘴，多大仇啊，搞得跟我仇深似海一般！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对方挑起来，结果杀不了方斗，自己下不来台。 　　众多蜀地剑修们，像是被大魔王击败勇士，神情悲切，一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壮烈模样！ 　　方斗翻个白眼，“天赐，成全他们！” 　　修天赐点头，“师父，早该下令了，这帮人聒噪的很，早知道蜀中剑修是这个德性，我和白秀林他们的那一架也不用打了！” 　　他啐了一口地上，撩起袖子，头顶浮现玄武元神。 　　此举，竟是要故技重施，以元神御剑，将在场剑修屠戮一空。 　　“什么，你还能施展元神御剑，这是什么秘法？” 　　一位老牌剑修，近乎崩溃，大声疾呼。 　　“你若不告诉我，我死不瞑目！” 　　修天赐嘿然说道，“闭不闭眼是你的事，我只管把脑袋卸下来！” 　　大殿中央，一帮光头们哑口无言，这师徒二人，心狠手辣，毫无拖泥带水。 　　于是，高层们不声不响，望着戒严。 　　佛门清净之地，他们公然在这里杀人，您身为方丈主持，得管管吧！ 　　戒严突然笑了，“方斗兄弟的人品，我是了解的，一时冲动杀人，绝非本心，大不了，我劝他在佛陀面前放下屠刀，以表诚意！” 　　众多首座监院，连同各家罗汉们，心中嘀咕，就算放下屠刀，除了这个门，只怕会重新提起来。 　　方丈主持，你这么糊弄佛祖，不怕被雷劈么？ 　　戒严乐呵呵，不以为意，这帮蜀中剑修傲慢自大，来我福元寺耀武扬威，死在这里也不可惜。 　　普照大阵运转，损耗了十年积累，不死几个人，如何能交代？ 　　佛爷口头慈悲，但下手绝不心软，这才是释门流传至今的奥秘。 　　广场上，修天赐深吸口气，头顶玄武元神已然发力。 　　七星飞剑浮现，寒光如流水般，落在众人身上，这是死亡来临前的森寒。 　　“慢着！” 　　这时候，一位老牌剑修开口，手上举着一物。 　　“方斗，还记得凌霄城钧天锋吗？” 　　方斗眯眼，见到那件物事，是他赠与钧天锋的剑图。 　　“天赐，先住手！” 　　修天赐猛地回头，见方斗神情认真，只得撤去元神御剑，回到方斗身后站好。 　　众多剑修见状，松了口气，有的商量。 　　“说罢，你想什么？” 　　老牌剑修咬咬牙，“放我们走！” 　　方斗笑出声，“不可能！” 　　“你莫非忘了，钧天锋对你的恩情？” 　　听得对方发问，方斗笑着摇头，“老头儿，这句话，绝不是钧天锋所说，而是你的想法！” 　　老牌剑修愣住了，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因为，我和钧天锋之间，只有交情，没有恩情！” 　　方斗一字一句强调，“钧天锋，绝不会挟恩图报，这是他和你们这些人，最大的区别。” 第六百零三章 散去 　　广场上，气氛静悄悄。 　　一众剑修们遭受重创，或飞剑损毁，或躯体受伤，遭受内心和肉身双重痛苦。 　　但，就算痛得受不了，也只能咬牙忍着，苦苦硬撑。 　　所有人都知道，眼下能否活命，走指望凌霄城长辈和方斗的交涉了。 　　听了方斗的话，凌霄城的老牌剑修沉默片刻，反问道，“若钧天锋在此，叫你放我们离开，你该如何？” 　　“做梦！” 　　修天赐忍不住开口，“你们这帮人，也真是脸大，气势汹汹来杀人，结果打不过，还妄图活命，怎么不去死？” 　　古代蜀中剑修，以生死为轻，荣辱为重，常有一言不合自尽的。 　　但是，眼前这些剑修，显然不是这个类型。 　　三大剑派统领蜀中多年，有剑仙为靠山，早已养成高高在上的心态。 　　媚上欺下之人，最为惜命，放在剑修身上，也是这个道理。 　　家也太大，反而没有破罐子破摔的勇气。 　　这也是为什么，前有曹洞玄，后有方斗，孤身一人能杀出蜀中！ 　　“天赐，你先不要说话！” 　　方斗看着对方，众人神色灰败，被他看到的，目光躲闪，掩饰内心深处的仇恨。 　　这样的人，能代表蜀中剑修吗！ 　　一时间，方斗意兴阑珊，放眼整个蜀中，除了三大剑仙，再加上一个钧天锋外，无人能如他的眼。 　　想到钧天锋，方斗心头杀意消散。 　　就眼前这些废物，来多少杀多少，放一次又如何？ 　　对面的老牌剑修，见方斗不说话，心猛提起来。 　　“方斗，这张剑图，是钧天锋赠送，让我见到你时亮出来！” 　　他想起出蜀前，钧天锋这个晚辈，说什么也要他带上剑图。 　　老牌剑修身为长辈，当然要质问为何？ 　　“若是遇到危险，可以出示此图，方斗或能手下留情！” 　　他当时听了，气得火冒三丈，当场就要撕毁，还是钧天锋苦苦哀求，方才罢手。 　　谁能想到，当年一念之差，眼下就起了作用。 　　老牌剑修，心中忐忑，钧天锋的意思，这张剑图，了不得能保住他一命。 　　但眼下，他竟要方斗放过所有人，有些狮子大开口了！ 　　方斗‘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想当年，白帝、青城两家，在雀儿山外伏击我，两大天骄都参加了，唯独钧天锋没来，他不仅没来，还帮我阻拦来敌，这份义气我记下了！” 　　老牌剑修心中惭愧，想当年，还是他出面喝令钧天锋回凌霄城，才让帝子剑得以脱身。 　　今日之事，恰似冥冥中自有安排一般！ 　　“给我！” 　　方斗摊开手掌，剑图自动飞回。 　　“哎！” 　　凌霄城的老牌剑修，心中忐忑，剑图内容早已复印，价值不大，但他担心的是，方斗拿了剑图，便不兑现承诺。 　　“钧天锋若是在此，为了他的同门，还有其他两派的同道，也会向我求情吧！” 　　方斗这句话，杀气全无，带着遐思。 　　一时间，三大剑派的弟子们，想着眼下处境，又想到钧天锋的气度风格，若他在此，必定要维护众人周全，越发悲伤起来。 　　“方斗，老夫希望，你能看在钧天锋面子上，放过我……” 　　老牌剑修内心为难，该不该在‘我’字后面，加上一个‘们’。 　　条件若是开得太高，就怕对方不答应呀！ 　　不如忍辱负重，让方斗麻痹大意，放我一人归去，必将带来蜀中三千剑修，为众人报仇。 　　嗯，就这么办！ 　　没等他开口，就听到方斗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啥！ 　　一时间，在场三大剑派的剑修们，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们听好了，我看在钧天锋的面子上，放你们一次！” 　　“记住，钧天锋的人情，这次用完了！” 　　“再有下一次，你们也知道，蜀地和冥府不远，回家方便！” 　　方斗说完，喝道，“还不快滚！” 　　一众剑修们如梦初醒，纷纷将飞剑当做拐杖，强撑着转身离去。 　　“师父，就这样放过他们？” 　　修天赐有些不甘心，少说也摘百十来个人头，才好震慑后来人嘛！ 　　方斗瞥了他一眼，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杀性太重，也不算缺点。 　　…… 　　来时威风凛凛，归途愁云惨淡！ 　　一众剑修们故意避开大道，生怕被人看到损兵折将的凄惨模样。 　　行至半途，终于有人打破平静。 　　“师叔，咱们这次落败，已经是各招用尽！” 　　“你也看到，方斗和他徒弟，均掌握元神御剑，须得请更厉害的人物！” 　　刚逃得一条性命，这些剑修们又觉得不服气，刚才求生的丑态，绝不能传回蜀中。 　　所以，唯有斩杀方斗，才能雪耻。 　　“我们即可回蜀中，请几位隐居的老前辈出手！” 　　他们口中的老前辈，虽然不是剑仙层次，但隐居多年，掌握不少厉害的秘术，元神御剑不在话下。 　　“好！” 　　…… 　　“哎呀，忘了！” 　　方斗一拍额头，刚才放人草率了。 　　这帮剑修闯入寺中折腾，虽然有普照大阵防护，没有损毁物品。 　　但是，普照大阵运转的损耗，应该有个说话。 　　“师父，我也觉得，就算饶了他们性命，也该赔偿一二！” 　　修天赐一副事后诸葛亮的样子。 　　“你刚才怎么不提醒？” 　　方斗翻个白眼，修天赐见了低头，师父小气，不能再顶嘴了！ 　　“哈哈！” 　　这时候，戒严带着福元寺一众高层，走到方斗二人面前。 　　寺内高层们，包括罗汉们，全都面带笑意，比以前更加热情了。 　　“方斗，你击败蜀中剑修，将来传扬出去，必定名扬天下！” 　　方斗拜拜手，“道家可不这么想？” 　　戒严一愣，随即领会，哈哈笑了。 　　方斗在释门的地盘击败剑修，是在给福严寺扬名，释门肯定会大举宣传，但道家肯定会冷处理。 　　“还要多谢戒严师兄，动用护寺大阵，为我撑腰！” 　　“客气了！” 　　一众高层们心知肚明，就刚才所见，方斗师徒联手，击败对方毫不费力 　　普照大阵唯一作用，便是抵挡交手余波，护住福元寺不受损伤。 　　此战当中，福元寺最大贡献，便是提供双方交手的场地。 　　即便如此，‘福元寺’大名，也将流传世间。 第六百零四章 回归勾曲山 　　果然不出所料！ 　　方斗还没离开晋陵郡，就听到四处传扬。 　　福元寺内，方斗挫败蜀中剑修，一举扬名的事迹。 　　这年头，剑修们守在蜀中，天然就带有一层神秘之色，甚至有‘剑仙’的称呼。 　　在众人想象中，蜀中剑修都是强大无匹、杀伐决断的强者。 　　但是，这一战过后，神秘面纱被揭开！ 　　所谓剑仙，仍旧是修行者，充其量是稍微强大些。 　　此战影响深远，若方斗有师承门派，必定借此一跃提升几个档次。 　　但是，方斗孤家寡人，这番扬名之战，大部分好处，都被福元寺得了。 　　毕竟，蜀中剑修是在福元寺折戟。 　　释门当中，不少前辈高人，对戒严评价颇高，此人刚接任主持方丈，就办了一件大事，为释门扬名。 　　经此一役，戒严的地位更加稳固，许多不服之人纷纷归心。 　　本来，戒严还想留方斗多住几日，但实在不行了。 　　方斗的计划，在福元寺和对方斗一场，就要离开福元寺，回归勾曲山。 　　毕竟，他放走那群剑修，就有承受后续纠缠的心态。 　　福元寺虽好，但毕竟是释门主场，不好一而再再而三，选择此地作为战场。 　　“徒儿，带你回山！” 　　修天赐吃惊不已，“师父，咱们也有山门？” 　　“真以为为师是漂泊浪荡的散修不成！” 　　方斗冷哼一声，“天赐啊，为师家业不小，须得你在旁辅助，以后有的你忙了！” 　　修天赐听了，只当方斗要面子，在他这个弟子面前强撑。 　　师徒二人，辞别了戒严后，便离开晋陵郡，往丹阳郡去了。 　　这一路上，民间越发破败荒凉，本该是妖魔蜂起、邪祟出没的场景。 　　但出奇的，全无半点乌烟瘴气模样，反倒是澄净一片。 　　民间散修，秩序森严，彰显出一派管理得当的模样。 　　“师父，这丹阳郡的三家，倒是有些本领！” 　　修天赐平时在北方，那里道宗势大，却也压制不住民间动乱。 　　民间饥荒、人心破败、邪祟蜂起，道家之人杀之不尽，只能勉强压制。 　　方斗笑了笑，指着路过一位散修的腰间，露出符钱一角。 　　“知道符钱吗？” 　　修天赐点头，“听过，和这有关吗？” 　　“当然，经济之道，乃是天下太平的根本原因！” 　　方斗眼见民间虽然破败，但也没有当街饿死人的惨状，百姓们吃不饱，却也饿不死。 　　这其中，还要多亏符钱的作用。 　　一切可供变现的资源、人力，都被输入符钱体系中，影响逐渐起了作用。 　　比方说粮食吧，修行者嫌多，巴不得用来换成修行之物。 　　百姓呢，日夜劳作，也是为了一口饱腹之物，若得了天材地宝，却是得之无用，只好丢弃。 　　符钱一出，成为二者之间沟通的桥梁，成为硬通货、等价物。 　　民间百姓加入符钱体系，靠着采药、开矿，为修行者打工，也能混口饭吃，所以还能存活下来。 　　方斗进入丹阳郡中，见到的就是这幅场面。 　　百姓虽然面黄肌肉，但相比其他地方，已经幸福许多。 　　这其中，黄山道脉功劳不小。 　　随着时间流逝，黄山道脉和挂印观的联盟，势力越发坐大，收拢九成的中小流派和散修。 　　南方道宗之内，这两家已经成为庞然大物。 　　“师父，你怎么停下了？” 　　方斗进入丹阳郡后，望着黄山方向。 　　分身丹融道士，坐镇黄山，教授道法、管理事务，这些年来风调雨顺，也还不差。 　　靠着发行符钱的红利，黄山道脉稳固扩张，并入几支道家流派，实力进一步扩张。 　　并非每个道家门派，都有山门基业，不少人已经破败到无立锥之地的地步，遇到黄山道脉抛出橄榄枝，自然乐得投靠。 　　此刻，黄山道脉当中，法师境界的人数，已经到达两位数。 　　丹融辅助松竹，通过分化瓦解、扶持制衡的手段，将这些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因此，如今的黄山道脉，论明面上的实力，半点不比挂印观差。 　　方斗还想上山看看，但一想到，丹融分身一直都在，本体上去也是多余。 　　“算了，走吧！” 　　方斗轻叹一声，让修天赐跟着自己离去。 　　勾曲山，比方斗离开时，要热闹许多。 　　先前逃入山中的灾民，开垦的农田已然蓬勃生长，建立的零星房屋，开始连接成存活。 　　但是，这些农田民房，也都分布在地势稍显平坦的山脚谷地。 　　“师父，这便是咱家的山？” 　　修天赐仰头望着险峻的山峰，倒吸口气，“果然气派！” 　　“不错！” 　　方斗想了想，要和土地解释清楚，“这座山是咱们的，但平时你我不住在山上！” 　　“呃！” 　　修天赐有些懵，跟着方斗一路走上勾曲山。 　　勾曲山上，许多废墟的破瓦残砖，都被山下灾民偷走，用来建造房屋。 　　而且，路过的山道旁，许多枯枝灌木，都被砍伐，显然是当做柴火弄走。 　　方斗见了，倒也不以为意，天生万物以养人，他不是霸占一草一木的性格。 　　这年头，都是活不下去的灾民，方才逃入山中求活。 　　若太平年间，以勾曲山的险峻，也只是游人游戏之地，平时少有人来！ 　　“师父，咱们住哪儿？” 　　修天赐环视四周，所过之处，满眼都是废墟，一件完好的房屋都无。 　　“乖徒儿，咱们住的地方，就在脚下！” 　　方斗心念微动，面前一颗黑点，旋转着扩大，眨眼功夫，出现一扇圆形门户。 　　“洞天！？” 　　修天赐既惊且喜，就像是被富人家养大的穷孩子，长大后回家，本以为要住茅草屋、吃糠咽菜，结果呢，老父亲告诉他，咱家也是豪门…… 　　他在老坛真人身边，也曾进入几次洞天，但每次都有时限。 　　即便在道家大门派中，弟子进入洞天修炼，也是有次数、时间的限制。 　　洞天内灵气积蓄不易，大门派树大根深、枝繁叶茂，纵不能雨露均沾，也不好太过偏心。 　　修天赐被老坛真人宠，也曾进入洞天几次，就被那帮徒子徒孙嫉妒的不行。 　　“洞天啊！” 　　修天赐跟着方斗，踏入洞天当中，扑面而来，便是盎然灵气。 　　眼前这片洞天，可比先前哪家的洞天，品级更高、环境更好。 第六百零五章 潜修 　　“徒儿，咱家地方大，为师一个人，住不过来。” 　　“这洞天之内，你帮着照看一下！” 　　“为师要潜心修炼！” 　　方斗带着修天赐，走遍整个洞天，见识过山川、平原，连带着先前种下的果蔬、稻田等。 　　勾曲山的洞天，早已遗落多年，陷入崩溃边缘。 　　一经方斗整治稳定，重新焕发生机，多年来的深厚积累，终于彰显出来。 　　方斗先前离去时，还不觉什么，此刻重回故地，才发现洞天之内，云雾缭绕，俨然是浓郁到极致的灵气。 　　这么好的环境，不用来修炼，可惜了！ 　　于是乎，他便决议，要在这洞天内修炼。 　　步入法师中期，想要再进一步，必须出奇招。 　　方斗以六神开五脏府，辅以雷霆炼脏，五行合一步入法师。 　　如今到了法师中期，终于陷入瓶颈，回想起先前的设想。 　　五行之后，还有逆转五行，正反五行合一，才能成就是大五行循环。 　　这个设想，早有雏形，却一直落不到实处。 　　毕竟，五行是概念存在，不是搬块石头、弄捧清水，就能代替整个五行。 　　哲学概念，最是难以捉摸，理论永远领先实践。 　　所谓修行，想要突破境界，光有思路还不行，必须得实践得真知，方能水到渠成。 　　幸好，这次方斗对战‘天炉剑阵’，见到‘剑狱天动正反大转轮’，得到了启发。 　　‘正反’两个大连转，相互旋转碾磨，其中蕴含大破灭的意境，一切有形无形之物进入其中，都会被消灭殆尽。 　　但是，转轮正逆旋转，却能有序并存。 　　这当中的诀窍，触动方斗内心，将他堵塞多时的思路，瞬间打开。 　　“大五行的突破，有门儿了！” 　　方斗拔下头上发簪，五行飞剑散去行迹，归本返源，化作十条地煞精粹，分别为阴五行、阳五行。 　　“开始演变！” 　　…… 　　另一边，修天赐望着苍茫的洞天，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也太……粗犷了！” 　　他在先前，经过老坛真人引荐，进入道家洞天修行。 　　虽然来去匆匆，却也将大致布置，了解了七七八八。 　　如果说，道家的洞天，已经是开发到极致，将所有地形都利用到。 　　眼下这勾曲山的洞天，还处于原始状态，连方斗本人，也都只在地上铺层竹席，便席地而坐修行。 　　“这可不行，要好生布置！” 　　修天赐撩起袖子，驾风落到平原上，望着一望无际的稻田，以及生长得遮天蔽日的树丛。 　　“师父，这是多久没打理了！” 　　修天赐叹了口气，从腰间抓出一把灵米，洒落地面形成兵将。 　　灵光形成光幕，一尊尊精壮的兵将并肩走出，来到修天赐面前，拱手行礼。 　　“不得不说，师父这手撒豆……米成兵的手法，可比道家的撒豆成兵，厉害许多！” 　　修天赐感应到，眼前这些兵家，双目灵光盎然，并非普通的傀儡。 　　方斗闭关前，将所传的法术，一股脑塞入他脑海中，大家都有元神，可以高效的传授。 　　“还有这些借米施法的法术，听闻来自西南原始巫术，倒也神奇的很！” 　　修天赐越看越是稀奇，开始吩咐灵兵灵将，开始打理稻田，将杂草驱除，播种稻种。 　　然后是树丛，采摘新鲜的辣椒，用来晾干，清理地上的腐殖层等。 　　“搭好平原，岂可荒废，也得造几个操练法术的场地！” 　　修天赐接下来，又驱使灵兵灵将，开山劈石，清理草皮，夯实土地。 　　烧山取灰、浇水凝结，施以‘划土为钢’的法术，转眼间，地面比混凝土更坚硬。 　　道家在洞天中修行，除了打坐练气，还要演练各种大威力的法术。 　　须知，许多不外传的秘术，唯有在隐秘之地修炼，方才能保密。 　　世上隐秘之处，还有什么比得上洞天？ 　　修天赐先前进入洞天，便见识到许多道家弟子，在平地上演练法术，炸得地动山摇！ 　　地基加固完，便要构造地形！ 　　一尊尊灵兵灵将，背负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块，安放在各处，作为法术的靶子。 　　“如此便好了！” 　　修天赐松了口气，抬头看上山上，“接下来，是山中！” 　　但见群峰云雾缭绕，这些浓郁到极致的灵气，似乎触手可得。 　　落在他眼中，放着如此丰厚的资源不用，当真是暴殄天物。 　　“须得开辟一处灵池，用于积累液态灵气，无论是修行，还是温养法器，都能起到事半功倍作用！” 　　修天赐站在山顶，闭上双眼，玄武元神遁出，在他头顶天灵环视四周。 　　玄武元神的背壳上，浮现一副玄奥的图案，点线接连闪烁游动，似乎在计算什么。 　　过了片刻，修天赐睁开双眼，目光落到十里外一处。 　　“建造灵池的绝佳地点，就在那里！” 　　接下来，便是挖掘土方，在坚硬的山体上，着实有些不易。 　　修天赐起初，以元神御剑，切割豆腐般，切割出大致的灵池轮廓。 　　接下来，便是以撒米成兵，在细节处精修，凿出灵池的最终形状。 　　这期间，还有个小插曲。 　　挖地的时候，修天赐竟然在泥土中，找到一个古铜龟壳，足有半亩方圆。 　　“这……” 　　修天赐心想，这洞天内，真是风水宝地啊，随便挖块地，都能找到一件宝贝。 　　眼前的古铜龟壳，俨然是一件防御至宝。 　　“先收起来，等师父醒了，呈交给他处置！” 　　修天赐也不炼化此宝，而是放在一边，专心建造灵气。 　　…… 　　灵池的当日，缭绕山峰的灵气，如同被抽水机吸引，狂躁往下方汇聚。 　　原本轻缓的雾气，被拉成一道道笔直的细线，往灵池方向激射而去。 　　叮咚！ 　　原本干涸的灵池中，开始有水滴落下的声音，坚硬光滑的地步，开始渗出露珠般的水光。 　　哗啦啦！ 　　陡然间，水汽积蓄到极致，在灵池上空，平地下了场雨点。 　　灵池呈八角形，每个边缘都有千丈长，以五金矿石精炼加固，辅以符文阵法。 　　灵气汇入其中，压缩成液态，呈现天青色的流水模样。 　　液面一寸寸增高，山中的云雾不断补充进来。 　　“成了！” 　　修天赐嘴角绽放微笑，这勾曲山的洞天，果然厉害，填满整个灵池，也才消耗十之三四的份量。 第六百零六章 大五行天炼 　　“嗯？” 　　灵池成形的瞬间，方斗陡然升起反应。 　　身下这片高台，周围升起一大片水光，周身变得暖洋洋的，似乎沐浴在温泉中。 　　这种情况，正是灵气变得浓郁，大为助力修行。 　　他还不知道，这番异变的背后，乃是修天赐建造灵池所致。 　　灵池成就后，整个洞天内，利用灵气的效率，瞬间增长十倍不止。 　　连带着，他略显卡滞的修行进度，瞬间变得流向。 　　十条地煞颜色各异，如同一条条庞大的游龙，在方斗面前游动。 　　在他脑海中，红龙、黄龙、黑龙、白龙、青龙相互缠绕，彼此气息触碰，时不时爆发巨响。 　　五行正向流转，已经是纯熟之极。 　　但是，逆转五行，难度增长百倍。 　　正反五行合一，晋升为大五行，难度更是打着滚儿往上升。 　　“若将五行化神龙……” 　　方斗最初期的设想，将五行地煞化作龙形，正逆运转，找到合而为一的极点。 　　但是，难度太大，远超想象。 　　正巧，灵池成就，带来浓郁的灵气补充，激得他头脑猛地清醒过来。 　　“不对，还是不对！” 　　方斗回想先前，晋升法师的契机，乃是在熔炉当中，将自身当成丹药炼制。 　　五行真炼，原先也是一锅乱粥，最终在丹炉中以空中火炼制，方才成型。 　　“莫非，还要以外丹法，炼制成大五行？” 　　方斗沉思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伸手一抹，十条地煞汇聚，还原成五行飞剑。 　　他退出闭关，回想刚才遇到异变，将修天赐找来。 　　“天赐，你刚才捣鼓什么？” 　　修天赐见方斗出关，正要恭贺神功大成，但见到方斗神色不对，急忙把话憋回去。 　　“师父，我刚造了一座灵池，您看看！” 　　八角形的灵池，里面盛满一池灵水，远远看去，呈现天青色，水面上缭绕白色云雾。 　　最精粹的灵水，只可远观，不能就近触碰。 　　一颗石头丢进去，不出几日，就会被液态灵气浸透，化作灵气盎然的顶级美玉。 　　若是有人敢伸手触碰，连骨带肉化作石人。 　　“真妙！” 　　方斗望着灵池，内心有种感叹起来。 　　这可真是，瞌睡遇到枕头啦，有了这座灵池，突破的机会增加三成了。 　　“天赐，这灵池，你从何处学来？” 　　修天赐拍拍胸口，“师父，道家洞天，都有这座灵池，建造手法也不难。” 　　“前辈曾说过，我的玄武元神，学习‘河洛神算’事半功倍，用来寻地点穴，牛刀小试而已！” 　　方斗望着山形地理，风水气势最终汇聚到一点，就在面前的灵池上。 　　这门‘河洛神算’，也是一门精绝的望气之法。 　　再想到，修天赐能在道家，学到此等精妙的法门，如今拜入自己门下，千万不能耽误了他。 　　想到这里，方斗内心沉甸甸的，责任感更重几分。 　　“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突破大五行的隔阂！” 　　弟子都是法师后期，方斗身为师父，怎么样也不能留后！ 　　“天赐，接下来，我要借助这灵池修行，可否？” 　　修天赐爽快说道，“师父尽管使用。” 　　轰隆隆，从天而降一座丹炉，坐落在灵池边上。 　　“去！” 　　方斗掐个印诀，从灵池当中，飞起七八条巨蟒般的灵气柱，昂扬咆哮着，往丹炉内部投入。 　　充足的灵气浸润下，整座丹炉熠熠生辉，什么铜锈、炭层，均不翼而飞。 　　丹炉的质地，充斥灼目光芒，如同是一颗点燃的小太阳般！ 　　“五行如龙，炉中真炼！” 　　方斗一指点出，十条颜色各异的神龙，围绕丹炉上空飞旋。 　　“昂！” 　　一条条地煞所化的神龙，接连掉落云端，钻入丹炉当中。 　　眨眼过后，丹炉中出现两个漩涡，摇头摆尾的神龙们，相互缠绕环绕。 　　两颗漩涡，一正一反，彼此不停运转。 　　方斗目光投入其中，心神全神贯注，席地而坐修炼起来。 　　灵池中，天青色池水翻滚，咕咚咚直冒泡，像是煮沸一般。 　　修天赐看得直吸凉气，这消耗灵气的速度，当真是骇人听闻。 　　什么‘狼吞虎咽’‘鲸吞’，都不足以形容其猛烈！ 　　这可是液态灵气，灵气压缩到这个程度，反而成了剧毒，万万不能直接入体。 　　可是，眼下方斗修行消耗的速度，已经超出常识了。 　　半个时辰，灵池的水面，已经降下去三寸，还在不停削弱。 　　修天赐知道，眼下方斗必定在最紧要关头，所以对灵气的消耗，才会如此恐怖！ 　　换句话说，如果灵气供应不上，导致功亏一篑，那就惨了！ 　　“师父，让徒儿帮你一把！” 　　修天赐双手合并，对着灵池施法。 　　整座山脉中的云雾，剧烈翻腾起来，抽调出一片片棉絮，投入灵池当中。 　　补充灵气的速度，虽然还比不上消耗的，但已经初步稳定下来。 　　“接下来，就看师父的了！” 　　方斗盯着丹炉，观察阳五行、阴五行的演变，得益于灵池的补充，感悟变得顺畅起来。 　　“正取为顺、反取为逆！” 　　正所谓，黑暗是光明所缺，正反五行的关系，正是如此。 　　确切来说，五行是一元概念，并非两元对立，从来只有一种五行。 　　分化出正反五行，就是光暗理论的体验。 　　认识到五行分出正反两个层次，便是走向大五行合一的台阶。 　　“果然精妙！” 　　方斗心头浮现诸般玄妙，挂印观的五行内炼秘法，罡煞门的炼煞之术，以及原始巫经中的阴阳二气。 　　“原来如此！” 　　五行分化，交相呼应，蕴含了阴阳二气的变化。 　　反过来，阴阳二气，有生出五行的划分。 　　大五行的炼法，乃是具体入微，将环环相扣关联吃透，进一步明气练气。 　　“这大五行，不仅要在炉中真炼，还要在天地间真炼！” 　　这一刻，方斗吟唱起来，“且夫天地为熔炉……” 　　炉中在炼制五行真煞，方斗本人所处洞天，这小天地恰似更大的熔炉。 　　“大五行天炼！” 　　方斗双手合抱，周身气息升起，如同钢丝般根根直冒。 　　他猛地张口，五脏府门打开，从五脏六腑中狂涌精气，吐到半空中。 　　眨眼功夫，方斗脏腑精气抽调一空，本身成了空壳子。 　　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稍有不慎，就会油尽灯枯而亡。 第六百零七章 成就 　　五脏六腑的精气，常驻体内，维持生命运转。 　　一旦精气耗尽，等同于灯油烧光，即便灯芯还在，也终将熄火。 　　方斗悟透了，天地大熔炉的道理，终于决心冒险。 　　五行精气吐出体外，身躯短暂进入假死状态，仅以金鸡元神保住一线生机。 　　此次冲刺失败，五行精气大损，纵然能收回体内，也必将五脏六腑重创，前路断绝。 　　方斗深吸口气，面前五行精气翻滚，面前灵池边上，丹炉中十条地煞，已然汇聚到巨大漩涡当中。 　　“正从逆取，一体两相！” 　　方斗面前的五行精气，如同被一只大手握住，以不规则的外形，凝固在半空中。 　　陡然间，五行精气被揉成一颗丹丸。 　　若从表面看去，这颗丹丸圆坨坨、光灼灼，从表面看不出半点破绽。 　　如九天明月，光华令人无法直视。 　　方斗却能感受到，丹丸五彩斑斓的表面之下，五行精气激荡，衍生出阴阳变化。 　　和先前五行不同，眼下的五行循环，已经多出阴阳变化，是当之无愧的‘大五行’！ 　　“好！” 　　方斗猛地张口吞吸，丹丸落入肚中，散成无数精气。 　　五脏六腑，如同干枯的稻田，将精气吸收殆尽，点滴不存。 　　“嗯！” 　　咕咕，方斗内脏微微蠕动，如同蟾蜍鸣叫，呱呱回荡有声。 　　相比先前变化，五脏庙内，多出一股阴阳变化，这是先前不曾有过的。 　　“大五行循环成就，法师后期水到渠成！” 　　方斗感受体内变化，眼下还是法师中期，但境界早已到了后期，只需按部就班修炼，无需什么瓶颈突破，一路就能顺利进入。 　　五行生出阴阳，这是生命层次的晋升。 　　方斗感觉到，周身充满生机勃勃，未来冲刺真人境界，也增添一份本钱了。 　　“五行飞剑！” 　　方斗缓缓起身，伸手朝灵池张开。 　　坐落液态灵气中的丹炉，轰然打开，十条光柱冲出，在空中拧成一股。 　　刷，五彩光芒落到掌心。 　　“嚯！” 　　这口五行飞剑，经过这次炼化，也升级到‘大五行’层次，将阳五行、阴五行融会贯通。 　　阴阳之气激荡，威力更增添几分！ 　　方斗将飞剑揉成一团，化作琉璃丹丸，在掌心来回旋转。 　　“也可称为，剑丸！” 　　五行飞剑，本已炼制成剑器，跟进一步，则是不拘于外形，可以随意变化。 　　“回去！” 　　方斗双指轻搓，丹丸化作一道流光，插入罡煞道冠中，还原成发簪。 　　“恭喜师父，功成出关！” 　　修天赐见状，上前恭贺。 　　“免礼，为师这次突破，你功不可没！” 　　方斗开怀大笑，上下打量修天赐，“你这身衣物，太也寒酸了，为师给你做身新衣服！” 　　修天赐笑了，“这敢情好！” 　　早就听说，师父手头有珍贵的蜀锦，能给自己做一身法衣，再好不过！ 　　“那个天赐，你想要什么模样的外衣，和师父说说！” 　　修天赐双目发亮，“师父……” 　　不得不说，修天赐跟着老坛真人，审美倒是没落下，提出的道袍样式，很具有几分仙气。 　　“你擅长雷法，又有玄武元神，为师以水蚕丝、雷蚕丝，问你造一件法衣！” 　　倒不是说，方斗拿不出更好的蜀锦，但名贵蜀锦太过晃眼，容易给修天赐招致灾祸。 　　有了前几次经验，这次制作法衣，更是顺畅无比。 　　数日过后，一件崭新的道袍，送到修天赐面前。 　　“天赐，你看着这道袍样式，如何？” 　　修天赐亲手触碰到道袍，才知道为何世人都疯狂追逐蜀锦，若非亲眼所见，他都难以想象，将‘云霞’穿在身上的感觉。 　　触碰到光滑柔顺的蜀锦，内心油然而生，一股如梦似幻的感觉。 　　“咕咚！” 　　修天赐忍不住咽下口水，“师父，这是给我的？” 　　“穿上试试！” 　　修天赐裹在身上，感觉像披了层轻烟，没有半分重量。 　　“满意？” 　　“满意满意，一切都满意！” 　　修天赐连连点头，想起跟着老坛真人，听到蜀锦的珍贵，连这位老前辈，都没有一身蜀锦法衣。 　　“师父，这太珍贵了！” 　　方斗摆摆手，“那是对别人说的，你我师徒，蜀锦管够，给你做袜子都成！” 　　他指着法衣，“内部阵法，为师不插手，从今日开始，教你纂刻阵法之道。” 　　“多谢师父！” 　　修天赐不仅没有失落，反而更加振奋。 　　往法宝当中，刻印阵法的本领，这可是不传之秘。 　　想当年，修天赐跟着老坛真人，学了不少本领，但涉及到门派真传的，却是无从接触。 　　“里面的阵法，你选择契合自身的几样，刻入法衣内部！” 　　方斗赏赐法衣，以及刻阵之道，便是赏罚分明。 　　这次修行突破，还要感谢修天赐建造灵池，成为临门突破的一脚之力。 　　修天赐得了法衣，喜不自胜，穿在身上，对着灵池的倒影，接连摆了百十来个姿势。 　　“呃！” 　　他一回头，见到方斗玩味的笑容，脸刷的红了。 　　“师父，我平时不这样！” 　　突然，他想起什么，“师父，你闭关的时候，弟子私下做主，改造了洞天的部分环境！” 　　“好，带我去看看！” 　　平原上的稻田已然生出禾苗，树林的枯枝也经过修剪，用绳子捆扎束形，地面经过修整松土，看上去很是整齐。 　　“师父，这些农务杂活，也是顺手为之！” 　　“刚才山上的灵池，您也见过了！” 　　修天赐一路走来介绍，“前面是演练法术的场地，今后必不可少！” 　　方斗望着平整的地面，经过法术强化土地，比混凝土更结实细密，能承受水火法术的侵袭。 　　忽略了，我怎么没想到？ 　　“天赐，你做的很好，为师要为你记上一功！” 　　修天赐突然想到什么，手一挥，巨大的古铜龟壳出现，“师父，我修剪灵池时，偶然遇到这个宝贝，您请笑纳！” 　　在他设想中，洞天内一草一木，都是方斗的私有物，理应上交。 　　方斗看了眼，“收下吧，你留着正好防身。” 　　这也太大方了，好歹是一件法宝！ 　　不等修天赐发问，方斗说道，“这洞天内，残存许多前人的遗物，你待久了就习惯啦！” 第六百零八章 洞天计划 　　“天赐，勾曲山草创，咱爷俩辛苦辛苦！” 　　方斗见过修天赐的劳动成果，内心有所触动。 　　先前立派的心思，一直都藏在心中，只是没有落实。 　　但眼下，方斗再非孤身一人，身边有了弟子修天赐。 　　一个门派的雏形，就此形成了，再加上勾曲山做根据地，还有洞天作为底牌。 　　纵然是修天赐，也绝对这一手好牌，绝对能大有所为。 　　道家，万千流派，有山川基业的，只有百分之一，而有洞天的呢，还要在这百分之一中，挑选出百分之一。 　　因此，拥有洞天传承的门派，都是道家屈指可数的顶级传承。 　　方斗虽然没有立派，但就这份底蕴来说，已经不弱于许多大门派。 　　刚开始，方斗也这么认为，直到修天赐出现。 　　经过对方初步改造的洞天，仅仅是模仿记忆中见过的道家洞天模样，已经是初具规模。 　　尤其是灵池，对修炼作用太强，堪称必备配置。 　　“师父，按照我的看法，最好能收录几张洞天图录，参考内容，因地制宜，才能更好布置咱们的洞天！” 　　修天赐很是振奋，身为开山大弟子，从无到有开始创业，这个过程的体验来之不易，他决定好生珍惜。 　　于是，他结合所知，提出建议。 　　“洞天图？” 　　方斗挠挠头皮，“还有这等神奇的物事？” 　　洞天乃是机密之地，有哪个不知死活的门派，允许洞天内的地图流传出来？ 　　修天赐解释道，“现有的门派，自然将自家的洞天图珍藏，绝不会轻易外泄，但那些灭亡的门派，还有荒废洞天图呢？” 　　“嗯？” 　　方斗听出来，这有点儿意思呀！ 　　所谓洞天图，乃是门派为方便管理，而造出的地形图。 　　洞天，已经是门派生死存亡的机密，而洞天图更是机密中的机密。 　　一旦洞天图外泄，极有可能造成门派覆亡的危机。 　　所以，无论哪个门派，都不可能将洞天图外泄。 　　最常见的做法，洞天图，不落文字，只在精神意念中传递，而且加上了反搜魂的禁制，一旦强行搜魂，就会魂飞魄散而亡。 　　“怕是不好找呀？” 　　方斗叹了口气，对这个建议有些心动，真妖能得到洞天图，就能依样画葫芦，对洞天进行改造。 　　眼下，洞天荒凉一片，现有的地方已经足够。 　　但未来，方斗要自立门派，肯定不止师徒二人，必须对洞天进行改造。 　　但是，洞天图谈何容易呀？ 　　修天赐想了想，嘿嘿笑道，“师父，洞天图，总不会比洞天更难找吧？” 　　这是实话！ 　　现有的门派洞天，洞天图不见流传，但那些灭亡的门派，总有洞天图流传后世，夹杂在各典籍的角落。 　　只要用心寻找，总能找到踪迹。 　　方斗听了，哈哈笑道，“说不得错！” 　　“天赐，师父刚出关，需要演练些法术。” 　　“山上的灵池，你若要修行，可以去使用了！” 　　修天赐拱手，说道，“正好，弟子得了师父传承，有许多功法继续修行。” 　　于是乎，修天赐上山修行，方斗这边则是在平原上，演练大成后的五行内炼法。 　　“呼呼！” 　　飞剑刺出，形体寸寸隐没，从剑尖浮现一光晕，转动五色光芒。 　　光晕周围空气，不断生灭，带着阴阳变化的奥秘。 　　光是这一剑，就足以让一座小山崩溃，化作流沙。 　　“大五行，隐藏着世间万物的命运，从此起始、必此终结！” 　　方斗内心隐约感觉到，五行飞剑配套的剑法，未来的方向已经无比清晰了。 　　针对攻击的目标，运转五行循环，找出破绽下手。 　　一旦找到破绽，飞剑便能趁虚而入，将其杀之崩解的地步。 　　换句话说，飞剑的攻击，直接从五行循环着手，让其从粒子层面上崩溃消失。 　　凡在五行当中的生灵，都逃不掉这一招。 　　“唔，大五行剑法，有意思！” 　　方斗心中有预感，若能将这一路剑法传出来，足以在蜀中剑修当中，占据一席之地。 　　再往上，从大五行着手，相互激荡产生阴阳二气，便能回归原始的阴阳状态。 　　自五行，入阴阳，最终将是混元一炁。 　　方斗心头通达，若真如此，一身所学就会形成完美闭环。 　　“轰隆隆！” 　　远处的山上，修天赐正在修炼，不知为何，竟引动天象变化。 　　但见群山如龙，周围水汽汇聚而来，化作厚重的云层，笼罩在峰顶之上。 　　刚才一道雷柱，就是从云层破除，落点便是山上灵池附近。 　　而那里，正是修天赐修行之处。 　　“这孩子，真是修行雷法的天才！” 　　方斗看得出来，当时随意传授的一招玄武神雷，竟被修天赐修行得炉火纯青。 　　而且，修天赐跟着老天真人，虽然未得道家真传，却也得到不少点拨，将身法修行到内炼的地步。 　　时至今日，修天赐肉身强悍，堪比方斗以金鸡内丹强化的躯体。 　　长此以往，方斗有些担忧，将来修天赐犯错，自己还打不打得过对方了。 　　“得此佳徒，也算是一件大好事！” 　　方斗转眼间想通了，他想要创派，开山大弟子至关重要，修行资质、心机手段、管理才能，这些因素缺一不可。 　　综合各方面考虑，修天赐简直是完美的弟子人选。 　　方斗内心不敬感叹，若非当年在玄武镇一时兴起，哪有今日的机缘。 　　上好的修行种子，可是稀缺资源，连老坛真人，身为道家真人，都对修天赐这孩子无比垂涎。 　　“再观察一段时间，等他破关而出，就分给他部分洞天的权限！” 　　方斗看着修天赐修行方向，心中下定决心。 　　洞天权限，无比重要，即便是修天赐，也要入门考察一段时间，才能给予之，这是大是大非，绝不能含糊。 　　“洞天图的事情，只能先从黄山道脉、挂印观两个方面打听。” 　　“这两家是道家传承，应当有只言片语的流传！” 　　“再不济，也能暗中散发悬赏，寻找洞天图的行踪！” 　　时至今日，符钱体系内，可以针对资源、宝物、信息等，进行分门别类的悬赏，不仅方便了散修，也方便了许多宗门。 　　一举两得的好事，自然流行得很快。 第六百零九章 大幕拉开 　　黄山！ 　　古泉观中，一道身影出没其中，多数人见了，见长相陌生，只以为是哪个深居浅出的长辈。 　　但是，少数资深弟子，见到这人，先是忍不住惊呼，等看清对方的示意，却又硬生生将‘丹融师叔’四字咽下去。 　　此人，正是黄山道脉中，一人之下的丹融道士。 　　坊间流传，此人是无名有实的‘副掌教’。 　　甚至于，境界、修为、威望和名声等，都是凌驾众人之上的‘大师兄’百丈，见到丹融时，都要毕恭毕敬，下拜行礼。 　　毕竟，这位丹融师叔，可是一手创造‘符钱’，和挂印观的‘明’ 　　字辈平辈论交的人物。 　　丹融道士，也就是方斗的主体，先前一直隐居洞天修行，偶尔遇到什么大事，也会应约解决。 　　但这次，方斗想要找洞天图的下落，这具分身最为便利，可以打听道家的消息。 　　黄山道脉的道藏，最重要的核心部分，都藏在洞天内。 　　但也有一小部分，则是放置在古泉观的经书阁内。 　　方斗早已在洞天内，翻找个底朝天，始终一无所获。 　　没办法，只好走出洞天，来道观中的书阁碰运气。 　　一路走到经书阁，方斗微微抬头，今日值守的是个年轻道士，抬头见到方斗，惊喜道，“是丹融师叔！” 　　“是你，小柴！” 　　方斗认出来，这位年轻道士，正是初代弟子之一。 　　此人能看守书阁，也是得了授箓的层次，算是骨干弟子。 　　“师叔，你要找什么经书，弟子这就给你去找！” 　　若是普通弟子，见到柴姓师兄如此行为，肯定惊得合不拢嘴。 　　平时，没见他如此殷勤，从来都是，‘押金一符钱’‘自己找’‘别翻乱了’‘但有破损，加倍责罚’之类硬邦邦的话语。 　　“不必了，我自己上去，随便看看！” 　　“那好，师叔慢些，从这边走！” 　　方斗走入经书阁，目光扫视，见到角落散落零星弟子，这些弟子虽然不认识方斗，但刚才听到交谈，也都知道他身份。 　　凡是被方斗目光扫到，弟子们纷纷低头行礼。 　　方斗本想叫他们不必拘束，仍旧向先前一般。 　　但是，没等他开口，这些弟子纷纷转身离去，脚步声很轻，像是踮起脚尖的夜行猫咪。 　　眨眼功夫，经书阁变得空无一人。 　　“师叔，若有吩咐，尽管开口！” 　　不远处，传来柴姓弟子的声音。 　　方斗摇了摇头，低头翻找书籍，从字里行间，寻找洞天图的下落。 　　现存门派，不可能有洞天图流传出来，唯有那些灭亡的门派，洞天或者失踪，或者报废，才会有洞天图出来。 　　所以，方斗的目标，就是历史上昙花一现的门派洞天。 　　道家典籍上，也曾找到几个符合要求的洞天，也曾有提及洞天图的只言片语，但太过模糊，想要按图索骥难于登天。 　　“嗯！” 　　不出所料，经书阁内，也是收获甚微，翻遍群书，也只找到几条微不足道的小线索。 　　“丹融师兄慢走！” 　　方斗走出经书阁，身后响起柴姓弟子恭送的声音。 　　“丹融道长，许久不见了！” 　　方斗没走出几步，见到一位满脸堆笑的中年道士，迎面走来。 　　这位道士出身清风谷，虽然也是道家真传，但他自家的门派早已破败，没有基业存身，属于流派。 　　唯有黄山道脉这般，有基业傍身的，才有资格成为门派，否则连山门都没有，谈何‘宗门’‘师门’？ 　　黄山道脉扩张，没有并入那些小道观，毕竟道观再小也是容身之处，不到山穷水尽，绝不会加入其它门派，算送自家传承的分支。 　　但流派就不同了，没了根据地，越过越穷困，许多类似的例子，就是在历史长河中逐渐失踪，死得悄无声息。 　　于是，经过松竹、丹融和百丈，黄山三人小组商议，决定吸纳流派壮大黄山道脉。 　　前前后后，便有清风谷等几家流派传承。 　　所谓并入，除了本人加入，连带着自家传承，也要并入黄山道脉。 　　这几家从今往后，便以黄山道士自居，招收弟子、培养传人。 　　刚开始，这些流派中人，见黄山道脉人少，起了鸠占鹊巢之心。 　　没等他们勾结起来作乱，方斗和百丈果断出手，施展雷霆手段，将所有人震慑住。 　　当时，方斗出手极为凌厉，震得众人不敢动手。 　　时至今日，还有不少人有心理阴影，知道黄山内部，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个丹融道士。 　　对方主动打招呼，方斗便笑着回应，“崇安道长，今日天气不错，您也出来走走？” 　　崇安道士连忙说道，“有一笔符钱的入账，还需要核算，我这是要前去现场查探。” 　　“丹融道长，你来这里看书？” 　　他目光落到方斗身后，谁不知道，真传道藏都藏在洞天内，经书阁内，都是糊弄底层弟子的。 　　方斗心头一动，说道，“最近对洞天图感兴趣，想要找些相关的消息，崇安道长可有线索！” 　　“洞天图？” 　　崇安道士听了，心想难道最近，黄山道脉的洞天内部，有什么动作吗？ 　　“实不相瞒，自古洞天图，都是门派机密。” 　　“咱们清风谷，也接触不到洞天，所以没有路子！” 　　“丹融道长若是有意，不妨寻找些破灭门派的后人，或许能有更多线索！” 　　方斗点了点头，这个建议，不出塔所料。 　　为了洞天图，他可谓双管齐下，自己这边寻找线索，此外更是利用符钱体系颁布悬赏，以重金悬赏洞天图的线索。 　　作为符钱创始联盟的合伙人，给自己开个小号，暗中做些不方面亲自出面的事情，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看来，只有等待外面，有无什么好消息了？” 　　方斗此行无功而返，便转身返回小洞天，没想到刚迈步进入，就听到松竹的声音。 　　“师弟，你来得正好，快来看这道征召令！” 　　“什么征召令？” 　　方斗心想，咱们是修道门派，打什么仗，敢拉壮丁拉到我们头上？ 　　松竹见到方斗，将一封玉书，递给他看。 　　“真人联手下达！” 　　“面向全体道家派别？” 　　“这是要，灭亡麻教？” 第六百一十章 麻教立教 　　方斗接过信函一看，瞪大双眼。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麻教宣誓立教，通过朝廷昭告天下，消息瞬间传遍四方。 　　方斗早已预见到，麻教终有这一天，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广林真人是一方枭雄，心机谋算远胜师弟丹余，空手打造出偌大的麻教，并拉拢许多散修真人为助力。 　　而且，此人擅长把握机会，趁着佛诞节后朝廷虚弱，让麻教依托于朝廷，获得了天下大势。 　　方斗曾亲眼见到，麻教在民间发展的势头，一阵高过一阵，局部地区，连根深蒂固的三家也敌不过。 　　归根结底，三家的发展，始终要依托世俗，而朝廷才是世俗最强大的势力。 　　佛诞节之变，道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释门立场暧昧，唯独是名教牺牲一名大儒，总算站稳立场。 　　但是，隆光帝历经大变，再也不信任方外之人，不惜借助祁连太师，暗中扶持麻教，企图制约三家。 　　方斗亲身经历过，所以深知内情。 　　广林真人，就算想低调行事，隆光帝也不肯，因为他扶持麻教，就是为了对付三家。 　　隆光帝不是修行者，寿元有限，加上年事已高，已经活不了多久，若不趁着有生之年，给予三家重创，只怕心缘难了。 　　“师弟，你看看！” 　　“这麻教，也太过嚣张了！” 　　原来，麻教教主广林真人，光明正大宣告天下，将于今年八月十五，在京城正式立教。 　　到时候，欢迎天下修行者前去观摩。 　　这是官方的说法，根据道家的打探，麻教明面上，至少有三四位招揽的散修真人，真人之下的修行者不计其数。 　　这些年来，各地麻教蜂起，数不清的‘教储’、‘使者’出没，不仅是法师境界的强者，而且兼具手腕和能力。 　　道家的信函中，讲出一件重大的消息。 　　麻教在京城四周，布下五座大阵，分别由一位真人坐镇。 　　可想而知，这五座大阵，就是用来抵挡从四周赶来的修行者。 　　麻教立教，无疑是对三家的挑衅，尤其是道家，根本不可能允许广林真人公然立教。 　　不少人都知晓，广林真人出身罡煞门，乃是道家分支之一。 　　麻教的性质，最接近道家，而且私底下拉拢不少散修，一旦能自立门户，威胁最大的就是道家。 　　反倒是释门和名教，对这件事情态度暧昧。 　　名教秉承大义，效忠朝廷，这一点和麻教立场相近。 　　至于释门，这些光头一向人畜无害，看似没有争霸天下的野心，上次佛诞节之变，也只是跟着道家身后摇旗呐喊，入局不深。 　　所以，这次麻教立教，真正的主角，应该是道家和麻教双方。 　　“师兄，看来这次，咱们黄山道脉，避不过去了！” 　　方斗叹了口气，这次麻教立教，道家雷霆震怒，决议要发动道家的全力将其覆灭。 　　这封征召令上，至少附上了四位道家真人的气息，足见对此事的看重。 　　“这麻教，真是不知死活！” 　　松竹接受黄山道脉后，身为一方掌教，和道家各分支也有来往，对道家的实力有着清晰的认识。 　　不管麻教怎么发展，对道家来说，都是掌中之物，超不出掌控。 　　别看前些时间，麻教在各地的发展，大有如火如荼的态势，那是道家没有真正重视，懒得理会。 　　保守估计，以麻教当前发展的速度，再过三百年，都比不上道家的一根脚指头。 　　但是，这次麻教立教，真正触痛了道家的鱼鳞。 　　普天之下，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麻教小打小闹，道家都不屑于理会，但真要踏上舞台，与道家争天下大势，那就是自寻死路。 　　这次，麻教必灭！ 　　松竹和方斗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这是大义之争，也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容不得半点犹豫。 　　“师兄，从现在开始，就要准备了！” 　　麻教发展至今，已然是一具庞然大物，根基在京城，枝叶遍布天下，教众何止百万人。 　　要灭绝麻教，可不是一两场斗法就能解决。 　　道家发征召令，就是要出动全力，毕其功于一役，将麻教彻底灭绝。 　　大义之下，所有道家分支都没有拒绝的权力。 　　所以，这封信函是征召令，不给你拒绝或推让的机会。 　　“师兄，这次机会，你让给我！” 　　化身丹融的方斗，拍拍胸口，表示自己愿意千万。 　　纵然道家占据压倒性优势，麻教也不是一推就倒的纸糊架子，广林真人手下，少说也有四五位真人。 　　哪怕最后道家赢了，也要伤亡不少修行者。 　　麻教立教，对道家来说，乃是一场大劫。 　　松竹想到这里，也是明了，方斗此举，是要替他挡下这一灾劫。 　　“师弟，确切来说，你并非我道家中人！” 　　松竹可没忘了，眼前这位丹融，只是方斗一具分身。 　　丹融威名赫赫，为黄山道脉立下汗马功劳，但他却不是道家之人，无需为了道家而牺牲。 　　“我身为掌教，正该出场了！” 　　松竹站起身，“师兄，你替我守住黄山！” 　　方斗却笑了，“师兄，别和我争了，你这是本体，我却是分身，遇到危险，你掏不出来，我还能逃得一线生机！” 　　“再者说了，我丹融小有名气，乃是黄山道脉第一强者，人家指明要去的！” 　　说到这里，松竹默然不语，还真是这般。 　　丹融道士的名头，和挂印观的明忝一时瑜亮，都是远近闻名的强者。 　　甚至于，他松竹的掌教名头，都比不过丹融。 　　要说出战之人，丹融无疑比松竹更恰当许多。 　　“如此的话？”松竹沉思。 　　方斗却道，“不用犹豫我，我亲自出阵，带上几个弟子，就能交差了！” 　　这一点毋庸置疑，方斗只要以丹融身份出马，道家必定无所异议。 　　至于带几个弟子出战，无疑是趁机增长历练，好锻炼晚辈。 　　“把百丈带上！” 　　松竹最终下定决心，对方斗说道。 　　“嗯？” 　　方斗有些惊讶，百丈可是松竹的传人，没想到也要参加危险的征战。 　　“这是他的职责，若不能有担当，如何能传承黄山道脉？” 　　松竹心知，以方斗的志向，绝不可能甘心永远留在黄山，必须要培养能继承黄山的后辈。 第六百一十一章 道家百态 　　西南边缘，一处山脚道观。 　　“快搬，快搬！” 　　五短身材的五旬道人，手指抹着八字胡，双手背在身后，正仰头看天，估算明日的天气。 　　在他的指挥下，道观中仅有的七八个道士，忙得团团转。 　　他们将墙上的图画卷起，供奉的神像撞入木箱，填充稻草压实，然后将灯盏、餐具等杂物，一股脑撞入竹笼内。 　　这件不大不小的道官，正蚂蚁搬家般，将大小杂物打包。 　　“昂昂昂！” 　　道官门口，两头健壮的叫驴，正一口干草、一口长嘶，不亦乐乎。 　　“师父，咱们只是外出一趟，何必带这么多东西？” 　　一个中年道士，生的黝黑粗壮，山里汉子的长相。 　　“就是，又不是不回来？” 　　一个十岁的孩童道士，背着比人还高的布包，满脸不情愿。 　　五旬道士呵斥道，“胡说，这次外出，咱们就不回来了！” 　　“怎么可能，那两位师叔，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道观里的弟子们，还记得数月前，曾经后一老一少两位道士，从北方去蜀中，路过道观时，停留了几日。 　　“麻教妄图立教，必须加以铲除，师兄责无旁贷！” 　　“我辈道人，决不允许邪麻猖獗，坏我大道！” 　　弟子们曾偷听，知道师父答应邀请，要离开道观，前去斩杀名为‘麻教’的邪教。 　　在他们想来，这次外出，就是出门一趟，然后回来继续修行。 　　但是，师父竟搬家一般，将道观中的东西，统统打包收好。 　　“傻孩子，咱们这家道观，已经开不下去了！” 　　五旬道士摇摇头，“西南之地，已经成了大火炉，咱们情景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 　　他可是清楚知道，西南之地，最近变得风起云涌。 　　蜀中剑修打破誓言，开始陆续出蜀，已经有不少剑修在西南各地挑选弟子，传承剑术，培养剑修势力。 　　与此同时，西南地区早已覆灭的巫师，开始死灰复燃，而且自发成立一个名为‘米教’的势力。 　　说实在，五旬道士认为，这米教的危害，一点不比麻教小，但道家对此另有想法。 　　米教地处西南边陲，影响较小，而且正堵在蜀地之外，可以作为抗衡剑修的势力进行扶持。 　　所以，道家内部的应对，就是不管米教，任其自由发展，找准机会暗中挑拨，好让米教和剑修相互征战。 　　是的，新生的米教，已经被道家制定，作为制衡剑修的一颗重要棋子。 　　五旬修士，并非没有跟脚的小流派，相反，他出身北方道宗大派，至高奋勇来到西南传道。 　　但如今，西南之地，已经再无半点机会。 　　所以，他起了急流勇退的心思。 　　“快搬，日落前咱们启程！” 　　五旬道士话音刚落，弟子们越发忙碌了！ 　　…… 　　北方道宗，太乙山洞天。 　　黄冠真人目视前方，平整广场呈八角形状，众多晚辈们申请肃穆，如同等待检阅的军队，笔直站在面前。 　　今天，他们选拔年轻一辈的修行者，参与剿灭麻教的征战。 　　对所有苦修多年的晚辈来说，这是大好机会，为门派征战，灭杀邪教妖人，这是无上荣光。 　　红鸾站在人群中，内心忐忑，小手攥紧手上白玉箫，心中不断祈祷，“选我，选我！” 　　在场年轻一辈的弟子，多达上千，乃是汇聚北方道宗的精华所在。 　　红鸾身处其中，看上去很不起眼，在她身边，有更过资历更老、修为更高的同门。 　　“紫微道脉，成礼爵！” 　　人群中，一位长身玉立的青年，风度翩翩走出人群，走到黄冠面前行礼，“弟子在！” 　　红鸾看了眼，心想这是星辰道宗的师兄，拜斗姆元君。 　　“太微道脉，名优道人！” 　　“弟子在！” 　　“……” 　　一个个法师境界的道家弟子，闻言走出人群。 　　红鸾手指捏得发白，紧张无比，身边人群越发稀疏，凡是出类拔萃的同门，已经被黄冠真人点名。 　　这些同门，即将跟着真人身后，前往京城征战。 　　落选之人，将承受耻辱，无缘这次为道家争光的机会。 　　“道乐宗……” 　　红鸾一颗心猛地提起，莫非轮到她了，听到后半句，“……金服！” 　　金服是他一位师兄，闻言喜不自胜，急忙走出人群，“弟子在！” 　　红鸾一颗心沉下去，没机会了。 　　她双耳变得嗡鸣，脸庞火辣辣的，虽然没人再看她，但却感觉无比羞赧，恨不得钻到地底下。 　　“红鸾，愣着干啥？” 　　突然，她身边的一位小道姑，盯着她催促，“还不快去！” 　　红鸾一愣，怎么回事？ 　　仔细回想，刚才耳边掠过一个声音，“道乐司，红鸾！” 　　她猛地一个激灵，走出人群，“弟子在！” 　　幸运的是，黄冠真人没有多看她，而是继续报出下一个名字。 　　“总算被选中了！” 　　红鸾喜滋滋，已经在幻想未来，她是如何灭杀妖人，为道家争光。 　　…… 　　会稽郡，挂印观！ 　　“师兄，挂印观已经发来消息，松竹不去，丹融带队前往！” 　　明忝快步冲入大堂，还没见到明皋，就大声说道。 　　“你看，黄山道脉都这么做了，咱们挂印观为何不能？” 　　大堂内，明皋端坐在中央，手中把玩拳头大的玉貔貅，闻言将其放在光滑桌面上。 　　“黄山是黄山，我挂印观偏不能如此！” 　　对这件事情，明皋和明忝这对师兄弟，已经争论了许久。 　　明皋坚持要带回前往，但明忝偏偏不允，说自己去就可以，师兄身为掌教，应该坐镇本门，防备麻教趁虚而入。 　　明忝虽然强大，但明皋才是掌教，所以一锤定音，不容他辩驳。 　　这次，明忝得了黄山道脉的消息，迫不及待过来，期待师兄能回心转意。 　　“师兄，你怎么？” 　　明皋淡淡说道，“丹融一人，等同于你我师兄弟二人，所以他过去便能交差，但我挂印观可不行！” 　　明忝听了，恼怒挠挠后脑勺，“随便你了，反正师弟敢保证，只要我还活着，你这位掌教就安然无恙！” 　　“别多想了！” 　　明皋拾起玉貔貅，仔细把玩起来，眼皮子也不抬，“去安排吧！” 第六百一十二章 释门应对 　　一处无边无尽的海洋，充斥刺眼的金光，流动的不是碧蓝海水，而是金色液流。 　　在这片金色海洋中，一朵朵莲花悬浮，大小不一，有细小如针尖，也有庞大如山川 　　本源、非相、素因、海渊四位圣僧齐聚，各自坐在一朵莲花中央，在他们面前，大片莲花汇聚成陆地。 　　这些莲花中，站立一尊尊光头和尚，双手合十，神态恭敬。 　　仔细一看，福元寺的戒严、九华寺的圆通，赫然在列。 　　圆通身为方斗的马甲，早已猜出此行目的，无非是应对麻教立教之事。 　　但是，他还是有些好奇，释门想要如何应对！ 　　眼前的四位圣僧，只是释门的冰山一角，还有更多老和尚隐居在暗处，为释门监察天下。 　　正如道家的枯木、黄冠二人，平日里也很是活跃。 　　这些圣僧、道人，普遍有共同特征，都是最近才崛起，属于资历比较浅，尚需要在人间行走，积累功德。 　　他们四位圣僧，召集天下名寺古刹的方丈主持，名为商议大事，实则就是要宣告如何应对！ 　　“人都来齐了！” 　　本源圣僧缓缓开口，“麻教立教，此乃牵动天下大势的剧变，我释门身在人间，不得不应对呀！” 　　众多莲花中，一大片光头低下，齐刷刷说道，“听圣僧吩咐！” 　　“想那广林真人，乃是道家旁支罡煞门出身，如今却要自立门户，与道家分庭抗礼，正是可笑！” 　　“道家修行者，不得真传，妄谈大道，才有今日祸事！” 　　非相缓缓开口，看向身旁的几位同伴，“众位，此事，归根结底，乃是道家内乱。” 　　“但是，我释门，也不能坐视不理！”素因强调。 　　方斗化身的圆通小和尚，双手合十，低头垂目，泯然众人，双耳竖起，听着四大圣僧开口。 　　这还是他，首次参与释门高层的会议。 　　脚下这片金光海洋，也是类似洞天的存在，在释门称呼为‘净土’。 　　这片净土，独立在人世间外，乃是释门聚集的场所。 　　四大圣僧号令天下释门首脑，但从这点看来，就以对麻教无比重视。 　　方斗身后的九华寺，代表丹阳郡的释门而来，因为其他有资历的老僧们，都还在山中开凿巨大石佛。 　　尤其是，圆通方丈的威名，也在日积月累中，开始远扬四方，成为抗衡日益壮大黄山道脉的对手。 　　“师兄看来，咱们释门该当如何？” 　　四位圣僧中，海渊资历最前，面对其他三人，都以师兄称呼。 　　“麻教立教，我释门同样身在劫中，不得不入！” 　　非相点了点头，“各位，我的看法是，入而不入！” 　　其他三位圣僧，心领神会，俱都露出微笑。 　　周围金色海洋中，风起微澜，波纹荡漾开，推动莲花聚散自如，如同天边云朵一般。 　　风掠过水面，散发沁人心脾的檀香，众人闻了无比心境平定。 　　“圣僧深谋！” 　　一众寺庙首脑们，纷纷阿弥陀佛，赞叹不已。 　　方斗翻个白眼，一贯和稀泥的做法，有什么值得称道。 　　很显然，这次释门也和上次佛诞节般，藏在道家身后。 　　不愧是唐僧同门，深谙‘送死你去、背黑锅我来’的真谛。 　　想到这里，方斗不禁有些惆怅，这帮光头才是精通‘猥琐发育’的苟圣级别强者啊！ 　　道家看似势正盛，牢牢占据霸主地位，但一次次扫平不服的过程中，却被释门藏在背后，一步步壮大。 　　“各地释门，须得低调行事，绝不能主动出头！” 　　本源圣僧，又开口吩咐众僧。 　　“我们四人意见，此次前往京城，各位须得盯紧对应的道家门派，不可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本源圣僧目光一凝，竟是落在莲花丛中。 　　“千万别看到我！” 　　方斗从内心深处祈祷，对方可是圣僧，说不得看出蹊跷，辨认出这幅影子化身的本质。 　　天不遂人愿呐！ 　　“九华寺方丈，圆通！” 　　方斗心一跳，果然还是逃不过。 　　“弟子在，圣僧可有吩咐？” 　　方斗硬着头皮，脚下莲花无风自动，如小船般行驶到四位圣僧面前。 　　“你在丹阳郡，做的不错！” 　　当头一句，乃是赞赏，这让方斗松了口气。 　　四位圣僧，对方斗这位后起之秀很是赞赏。 　　丹阳郡的一帮老和尚，存心想要搞个大业绩，放弃大好形势，进入深山凿石成佛，这点暂且不提。 　　关键在于，丹阳郡中，黄山道脉发行符钱，并与挂印观结盟，一步步壮大起来。 　　若非九华寺还在，恐怕偌大的丹阳郡中，已无半点释门存活的空间。 　　从这个层面来说，方斗化身的圆通，乃是临危受命的大功臣。 　　“黄山道脉，此次应对如何？” 　　方斗心想，这个问我正好。 　　“丹融道士，将携一众弟子上京参战，掌教松竹坐镇黄山本宗！” 　　四位圣僧听了，对视这点头，这圆通获取情报的本事，当真不错。 　　此事也不算机密，但能这么快知晓，九华寺在黄山道脉中也有细作打探消息，足见圆通和尚的心机手段。 　　释门看似人畜无害，暗地里却积蓄实力，对‘圆通’这类的人才很是看重。 　　“不错，此次上京，你们九华寺就盯紧黄山道脉一行人！” 　　“记住，热闹都是道家和麻教的！” 　　“我释门，如磐石不动！” 　　方斗闻言，做出一副虔诚不已模样，“弟子遵命！” 　　本源点了点头，“你来此净土，不能空手而返，饮一口水，摘一朵莲花回去吧！” 　　此言一出，方斗听到身后的众僧，接连惊呼，显然很是羡慕。 　　他知道这是好事，低身饮了一口金色液流，入口瞬间，暖流散步四肢百骸，一身力量瞬间暴增三倍。 　　“这……” 　　方斗压制内心狂喜，摘下面前一朵拳头大的莲花。 　　莲花中，藏着大欢喜、大自在的意境，一看便是了不得的宝贝。 　　刚刚入手，这朵莲花化作一道光，刻入掌心深处，化作栩栩如生的莲花印记。 　　“多谢圣僧赏赐！” 　　方斗低头答谢，目光扫视四周，见到一望无尽的海洋，何止万顷海水，若是全部喝了，岂不是瞬间成就圣僧？ 　　但想想也知道，这是妄想而已！ 　　这次前来聚会，竟有意外之喜，方斗总算没白来一趟。 第六百一十三章 京城外 　　如今的京城，从上空俯瞰下去，就像是一朵绽放的巨大梅花。 　　京城本城，是梅花的花蕊中央，而周围却多出五片花瓣模样的‘大阵’。 　　五座大阵，乃是麻教创建，用来‘款待’四方来宾。 　　相传，每一座大阵中，都有一位真人主持。 　　除此以外，阵法当中，更有九位法师后期、三十六法师中期、七十二法师中期各自守住方位，运转起来，风火地水翻覆，万物化为尘埃。 　　若问此阵有何名头？天地交合湮灭阵。 　　此阵，乃是仿照天罡、地煞运转，模拟罡煞合一的瞬间，万物湮灭的灭世之力，摧毁一切来敌。 　　遥想当年，罡煞门藏有此阵，却始终攒不下布阵的资源。 　　时至今日，广林真人有国师之位，背靠朝廷壮大麻教，找蓝四方人才，总算在京城外，布置了五方大阵。 　　此阵若要发挥全力，不可或缺的，乃是主持阵眼的真人。 　　若无真人，大阵发挥的威力，不及全盛的百分之一。 　　五座大阵，其中四座都平静无比，唯独是西南角的大阵，隐约传出喊杀声。 　　数日前，一只上千人的队伍，杀入大阵中央。 　　这只队伍乱糟糟的，看上去就是散修，但阵营却比普通散修繁华许多。 　　这些散修中，有背着符咒罗盘的道士，也有手持禅杖的和尚，更有背剑行走的书生，上千人中，竟有数百法师。 　　空前‘奢华’的阵营，这可不是一般的散修啊！ 　　上千人的队伍杀入阵前，各种攻击雨点般落下，撕开大阵一角，人群如同流水，灌入大阵中央。 　　外界众人，听着隐隐约约的喊杀声，一直持续了数日。 　　大阵中！ 　　一片片漆黑的旗帜，迎风招展，带动黑色气流卷曲，四周高台上，风起云涌，不断有蟒蛇般的气流盘旋，升起却又落下。 　　“啊！” 　　一位道士猝不及防，被几条气流卷入其中，当场爆成大片血雾，落下几片残破的碎布。 　　“小心些，阵中罡煞之气横流，凶险万分！” 　　此刻幸存的‘散修’，只剩下六十几人，都是实力最强的那一批。 　　但是，接连厮杀了数日，同伴死伤殆尽，仍找不到对手在何方。 　　一入阵中，满眼都是黑烟气流，身边到处都是漩涡，稍不留意就会被卷入其中，死无全尸。 　　这座大阵，就像是血肉磨盘，任何进入其中的人或物，都会被碾磨成灰烬。 　　“白和尚，你若不来，此刻还在寺庙里喝酒吃肉，给女施主布施呐！” 　　“又快活不享，你偏要来寻死？” 　　一位身穿破烂道袍的道士，看着身旁的中年和尚，这和尚长相白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绝非风餐露宿的苦修游僧。 　　白胖和尚叹了口气，信手一挥，戒刀化作万千幻影，击碎卷到身边的煞气漩涡，“你身为道家中人，不惜伪装散修，也要前来试阵，不也是同样的想法么？” 　　原来，不管是道士、和尚，都不是散修，而是道家释门众人，此番隐藏身份，前来冲击大阵。 　　只可惜，此阵的厉害，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入阵的上千修行者，许多都是道家和释门暗中培养的人手，藏在散修当中，竟然都在大阵中折损殆尽。 　　“区区一个罡煞门，竟接连出了丹余、广林二人！” 　　某位儒生叹息不已，手中长弓嗡嗡作响，一道道无形箭矢射出，将眼前接连涌出的煞气搅得粉碎。 　　他不是道家众人，却身陷其中，不由得埋怨起来。 　　释门和名教两家，私下底都有个看法，这次麻教立教，乃是道家内讧，自家本不该参与其中。 　　但是，偏偏上头有令，要他们前来破阵。 　　一位位同伴惨死阵中，让他们悲伤之余，对道家更增怒火。 　　如此规模的大阵，共有五座，将京城围绕得水泄不通。 　　广林真人此举，就是为了做给天下看，他立教之日，若三家不能打通大阵，前来阻止，那么麻教立教就成为定局。 　　一旦麻教立教成功，道家纵然能日后剿灭，也是颜面无存。 　　所以，这些日子一来，接连几波‘散修’前来冲阵，试探大阵的威力。 　　只可惜，全都石沉大海，一去不返。 　　“我看这大阵，威力不外如是？” 　　剩下的六十几人，虽然艰难抵挡，却看出机会，只要外界多出一股外援，和他们同时发动攻击，不难能催破此阵。 　　“这个消息，绝对要传回门派！” 　　刚才说话的道士，猛地捏碎一块玉简，就要将消息传出。 　　只见一道青光，冲到半空，如同撞上透明墙壁，瞬间粉碎。 　　“不好，此阵内部，已经自称小天地，什么消息也穿不出去！” 　　接下来，有和尚、书生各自发动秘法，无论是焰火、音讯，全都被大阵掐灭，无法传出去。 　　不少人，开始差距不妙，看这样子，大阵真正的威力，尚未完全发动啊！ 　　这时候，从不远处高台上，传来悠扬的声音。 　　“你们这些蝼蚁，正好用来牛刀小试！” 　　听到这个声音，仅剩的六十几位修行者，猛地汗毛竖起，这声音俨然是主持此阵的真人。 　　话音刚落，高台上漫天巨蟒气流升起，一杆杆旗帜上黑烟翻滚，天罡地煞瞬间浓密百倍。 　　“交合，湮灭！” 　　哗啦啦，一声霹雳响，天罡地煞所化的气流黑烟，开始纠缠环绕。 　　顷刻间，大阵当中，充斥毁灭性的风暴。 　　“不好！” 　　修行者还要抵挡，却惊恐发现，无论是法宝、神通，面对这场风暴时，脆弱得如同灰烬，瞬间消散无踪。 　　眨眼过后，六十多位修行者，全都被一扫而空。 　　原来，刚才三天三夜的苦战，只是对方的戏弄，一旦动用大阵的力量，片刻间就从天地间抹去。 　　“蝼蚁！” 　　高台上的人影，淡淡收回眼神，下一刻消散不见。 　　京城，大阵枢纽中。 　　广林真人身边，一位真人缓缓睁开双眼，“前来探阵的蝼蚁，已经被我尽数灭杀！” 　　“只是，三家不断派人来送死，也是讨厌！” 　　广林真人说道，“无妨，我布下的是连环阵，名为‘表里山河’！” 　　“外面五座大阵，只是表象，真正的厉害，还在咱们脚下的这座护京大阵中！” 　　“罗网已编织好，就等你鸟雀上门！” 第六百一十四章 反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一个消息传来，松竹气得连声大呼。 　　原来，方斗已经选了十来个弟子，正要带着上京，突然发现走不了。 　　朝廷下令，最近京城戒严，各地要道需重兵把守，尤其是僧道两类人，绝不能轻易离开当地。 　　这道诏令，从朝廷传出，迅速下达各州县的每个角落。 　　明眼人都看出，这道诏令背后，乃是麻教的手笔。 　　用意不言自明，是要以朝廷名义，逼迫道家和释门，默认麻教立教之举。 　　要知道，本来道家和释门，已经开始调配人手，决心上京搅和此事。 　　一旦诏令下达，各地僧道被困在寺庙中，不得离开原地，只能眼睁睁错过麻教立教之日。 　　丹阳郡，得到诏令后，第一时间发送各家，黄山道脉也受到了。 　　松竹气得大骂，“真是昏君，竟崇信广林妖道，压迫我道家。” 　　隆光帝此举，真是光明正大拉偏架，半点掩饰也没有。 　　道家和释门，横跨修行和世俗，属于树大根深的庞然大物。 　　高层是修行者，但大部分都是没有法力在身的宗教人员，不得不依托世俗生存。 　　朝廷的诏令，管不到方斗和松竹，甚至连黄山道脉弟子也管不了，但是，对于黄山道脉的一系列产业，却能直接或间接影响到。 　　纵然道家有毁灭朝廷的力量，却也不能撕破脸皮，这是实情。 　　方斗可以肯定，眼下从丹阳郡到京城的路上，各水路要道上，必定重兵把守，严查往来行人。 　　这种情况下，各地道家和释门的成员，想要聚集成群，前往京城举事，麻烦不小呀！ 　　“师兄，何必动怒，这件事情，咱们不着急，真正着急的人，现在已经商议开了！” 　　方斗想得很开，朝廷上有政策，道家自然也有相应对策。 　　只是没想到，隆光帝年迈昏庸，竟如此不明智，动用朝廷公器为麻教撑腰。 　　松竹口头虽然在喝骂，但表情很是严肃。 　　朝廷动用王朝气运，帮助麻教立教，使得局势变得严峻起来。 　　道家和释门虽强，却不能逆天下大势而行，对付麻教虽可，但正要与朝廷作对，后患太大。 　　松竹赞同点头，“你说的不错，此等大事，自有上面的真人们确定。” 　　麻教立教，对道家来说，也是一大劫数，若不能认真应对，极有可能让道家气运，由盛转衰，甚至一蹶不振。 　　所以，麻教必须灭！ 　　“且看道家如何应对？” 　　方斗和松竹商议片刻，便各自散去。 　　他们都没想到，道家的应对，来的这么快，这么酷烈拒绝。 　　…… 　　中原某地！ 　　干枯的田地，原先生长郁郁葱葱的庄稼，此刻寸草不生，泥土龟裂，露出纵横交错的沟壑。 　　无数衣衫破烂的老百姓，如流水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有老汉、老妇，青壮男女，还有牵着衣袖的孩童，以及饿的嚎啕大哭的婴儿。 　　这些人饱受饥饿折磨，瘦的手脚如干柴，脸色蜡黄，行走间轻飘飘，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乡亲们，你们饿吗？” 　　在田地中央，一位黑须道人仙风道骨，正高声对百姓们大呼。 　　百姓们或许是饿得久了，神情有些麻木，但听到道人发问，还是稀稀拉拉传出几声‘我饿’！ 　　“知道为什么挨饿吗？” 　　黑须道人不等对方回答，大声疾呼，“是因为当今昏君当道，到处都是奸臣贪官，惹得天怒人怨，上天降下灾劫，让世间连续大旱十几年，庄稼都枯死了，你们没粮食吃！” 　　“都是昏君作孽，尔等身为子民无辜牵连，遭受上天惩罚！” 　　人群中，传来呜呜的哭泣声，许多人响起饿死的家人，再加上干瘪的胃中空无一物，像是有毒火在燃烧。 　　没有粮食吃，连树皮草根都没有，荒年之下，也野外的野兽都被吃个精光，剩下的都是吃人的虎狼。 　　“昏君无道，招致天罚！” 　　黑须道人义愤填膺，振臂一呼，“我等无辜百姓，唯有推翻昏君，才能获得上苍原谅，重新降下甘霖。” 　　“推翻昏君，替天行道！” 　　百姓们麻木的眼神中，开始燃烧名为愤怒的火焰，一个人开始附和，随即变成十人、百人，甚至是千人万人。 　　怒吼声如浪潮，越发狂暴，在大地上席卷，最终汇聚成雷霆版的咆哮。 　　“反了，反了！” 　　“闯京城、破龙庭、杀皇帝、吃饱饭！” 　　“反了，咱全家都反了！” 　　干枯死寂的田地，竖起大片一望无尽的树林，那些‘枯枝’都是皮包骨头的胳膊。 　　黑须道人见到眼前场景，嘴角绽放微笑，成了！ 　　…… 　　江南某地！ 　　一处法坛下方，盘坐密密麻麻的人群，全都身穿白衣，双手合十。 　　这些信徒或手持佛珠，或手捧线香，口中念念有词，虽然面带菜色，瘦的关节凸起，但神情很是平静。 　　法坛上，坐着一位留着长发的僧人，眉心一点殷红，正敲着木鱼念经。 　　突然，木鱼声停住。 　　法坛下方的信徒们，接连睁开双眼，不知道这番变故为何！ 　　有人发现，法坛上的僧人，双目留下两行清泪，竟是无声无息哭了。 　　“法师为何哭泣？” 　　僧人擦拭泪水，悲悯说道，“我佛慈悲，不忍见世人受苦，方才流泪！” 　　“凡我佛信众，诵经百遍，变得无量善果，将来百年之后，得以往生极乐！” 　　“但今世业果，却不得不报啊！” 　　信众们面面相觑，有人问到，“法师所说业果，究竟为何？” 　　僧人抬手，宽大袖袍中，纤手对着京城方向一指。 　　“天子无道，残害生灵，我佛信众何以视而不见？” 　　信众们纷纷起身，目光都望着僧人，等待他说话。 　　“凡我佛信众，需杀生造业，诛杀无道昏君，为来世开太平！” 　　“杀一人，成一地菩萨；杀十人，成十地菩萨！” 　　“净土无量，菩萨亦无量！” 　　“去吧！” 　　僧人说罢，当即化作一道白光，破空而去。 　　“法师坐化了！” 　　信众们悲戚不已，收敛法坛上的遗骸骨灰后，开始蜂拥而聚，化身狂暴的乱民，冲击当地的官府。 　　数日后，朝廷中枢之地，收到四面八方的传信。 　　天下四京十三州，各郡县皆反！ 第六百一十五章 决意 　　“陛下，江南有妖僧作乱，蛊惑三千信徒，攻破县城，裹挟百姓为兵！” 　　“其人白衣落发，号为‘白衣佛兵’，共计十万！” 　　“妖僧名为‘僧珈蓝’，残忍狡诈，擅长用兵，一路攻破城池，已经危及江南腹地！” 　　…… 　　“中原有乱兵，乃是饥民作乱，一路破入官府，追杀官兵。” 　　“乱兵头束红带，名为‘红头贼’！” 　　“红头贼裹挟饥民，席卷中原两州百十来县，祭拜‘真空道尊’，又称道贼！” 　　…… 　　“西陲要地，边城守兵聚众作乱，将领侯勋，自立‘天命大将军’！” 　　“叛将杀忠臣官吏，招揽四方贼寇，封赏官爵，旬日便有二十万兵马！” 　　“起兵以来，局势如火，接连攻破大小城池五十。” 　　…… 　　夜深了！ 　　冰凉的大殿上，太监尖利的嗓子，正诵读一本本奏章内容。 　　隆光帝老态龙钟，早已不复佛诞节时模样，半躺在龙椅上，身下垫着明黄绣垫，侧耳倾听。 　　大殿空荡荡，只有一人站立，是祁连太师。 　　这位太师，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乃是隆光帝最信任的臣子。 　　君臣二人独自奏对，面对的是，越来越严重的失态。 　　先前一道诏令下发，严禁各地僧道上京，这是君臣二人早已商定的事情。 　　但谁也没想到，对方的应对来对如此快、如此猛烈！ 　　全国各地郡县，竟然在短短数日内，全部造反。 　　而且，造反的情况各不相同，有僧道鼓动，有草莽英雄振臂一呼，也有地方将领率兵造反。 　　国内的局势，就已经很是紧张，大旱十几年，百姓们饱受饥荒，早已苦不堪言。 　　这幅场景，恰如干柴堆积，一点火星就能引燃。 　　原本，给这堆干柴降温的，就是释门和道家起到的宗教作用。 　　现如今，一切都按捺不住了。 　　不言自明，这背后推波助澜的，必然是道家和释门两家。 　　君臣二人，默然无声，听太监读各地发来的奏章。 　　世间糜烂如此，放眼望去，竟无一片净土？ 　　什么时候，整个国家上下，都被道家和释门渗透个遍。 　　太监高声朗读，袍服下双腿瑟瑟发抖，生怕皇帝一怒之下，将他推出去打死。 　　“够了，不必再念了！” 　　隆光帝摆摆手，“下去吧，把今天看到的东西，烂在肚子里。” 　　“但有半句泄露，朕让你整个人烂掉！” 　　太监如蒙大赦，知道捡回一条命，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谢主隆恩！” 　　等太监离去后，祁连太师皱眉，“此等阉人，杀之不惜，陛下何必心软？” 　　“人老了，容易心软，你也说了，一介阉人，能坏什么事情？” 　　隆光帝的嗓音，也衰老许多，“爱卿，你也看到了，道家和释门的应对，竟是如此猛烈！” 　　“朕一夜醒来，江山都快没了，哈哈！” 　　“这帮修行之人，嘴上说着超脱世外，实则比谁都事故！” 　　“道家好权，释门贪财，名教逐名！” 　　“却将朕的江山，当做逐鹿的战场，何其令人不忿？” 　　祁连太师恭敬说道，“陛下，国家有毒瘤，自然要割掉，咱们这次的谋划，不正为此？” 　　“不错，从佛诞节至今，已有十余年了，朕苦心扶持麻教，总算有了成果！” 　　隆光帝摊开手掌，满满说道，“道家和释门，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鼓动四方造反，可见麻教此举，真正打中要害了。” 　　“恰如野狗，踩中尾巴吃痛，才会歇斯底里咬人！” 　　祁连太师微微躬身，“陛下英明！” 　　“好了，广林真人正在主持大阵，招待四方来宾，次战必胜！” 　　“那两家好事多为，区区地方官兵，自然拦不住他们。” 　　“太师，准备好了吗？” 　　祁连太师回道，“广林真人，已经安排人手，在各地伏击，截杀上京的僧道中人。” 　　“杀得好，这些牛鼻秃驴，杀多少也不解恨！” 　　隆光帝一抬手，“朕十几年的余恨，若无道家释门血流成河，永无洗净的可能！” 　　说道激动处，隆光帝剧烈咳嗽，身躯颤抖不已。 　　祁连太师微微迟疑，接着说道，“陛下，广林真人昨日又来了，还是为了朝廷气运的事情！” 　　“哦！” 　　“陛下，臣以为应当慎重，朝廷气运非同小可，一旦和大阵绑定，成了荣损俱同的局面！” 　　他们交谈的内容，还是广林真人先前的所请。 　　原来，广林真人布下的‘表里山河’连环大阵，其中最终的环节，便是朝廷气运。 　　朝廷气运，关系到朝代延绵存续，稍有折损，便影响后代。 　　先前佛诞节之时，隆光帝一意孤行，逆天扛仙，导致气运受创眼中，才有了这些年大旱的灾年。 　　如今，又要将朝廷气运，导入大阵当中。 　　若是获胜还好，一旦输了，朝廷气运受损，说不得就是二代而亡的凄惨局面。 　　祁连太师发问，心中却不抱希望，隆光帝年迈，性子越发执拗，根本听不进劝。 　　果不其然，隆光帝断然说道，“答应他！” 　　“这……” 　　祁连太师还要再劝，却听隆光帝说道，“太师啊，天下大势，说到底，还在京城当中。” 　　“你看天下烽火死期，反贼乱民层出不穷，根子都在道家释门两家！” 　　“而他们目的，全在京城中，麻教立教一事上！” 　　“只要灭尽两家，如同掐灭火源，天下纷乱即刻平定！” 　　“至于王朝气运，只要拔出这两个毒瘤，自当恢复全盛，我王朝延绵万年！” 　　隆光帝说到最后，目光越发明亮，似乎正在老朽的身躯下，精神在燃烧。 　　祁连太师叹了口气，躬身退下，“臣遵旨！” 　　…… 　　京城大阵中央，连同广林真人在内，其他五位真人，同时见到。 　　从身下地面，渗透大片紫色露珠，这些露珠汇聚起来，化作盘旋的巨龙图案。 　　“这是尊贵的紫色，王朝气运！” 　　巨龙图案猛地昂头嘶吼，众人耳边如雷霆炸响，一时间心神荡漾。 　　大阵引入气运后，像是躯壳注入神魂，瞬间变得有血有肉，筋骨俱全。 　　“成了！” 　　广林真人露出微笑，一拍膝盖，“就等宾客上门啦！” 第六百一十六章 上京 　　“卧槽！” 　　方斗忍不住国骂，这道家的操作，也太生猛了。 　　直接就造反了！ 　　这什么操作？ 　　本来，他和松竹安心在黄山等消息，吃着火锅、喝着毛尖、观赏风景。 　　没想到，直接就传来消息，天下皆反。 　　连同丹阳郡中，也有一群乱民揭竿而起，相应‘白衣佛兵’作乱。 　　天可怜见，丹阳郡的释门实力，早就零落得不成样子。 　　唯一能撑起场面的九华寺，干脆就在方斗的掌控中，他可以发誓，绝对与此事无关。 　　紧接着，又听到其他地方，各种身份背景的起兵造反，席卷各方。 　　而且，这些造反的兵贼，纪律出奇的好，只针对官府，鲜有祸害平民的。 　　瞎子都看得出来，绝对有人在背后支持。 　　道家和释门两家联手了，共同逼宫朝廷。 　　你不是说，不让咱们上京吗？ 　　好，干脆将天下搅乱，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战争可是一头不受控制的野兽，此举弊大于利，后患无穷啊！” 　　方斗观察到，虽然白衣佛兵席卷江南，目的是破坏朝廷的统治，但已经有烧杀抢掠的现象发生。 　　道家和释门，不光有本门的和尚道士，更有不少非富即贵的信众，其中不乏本地根深蒂固的大财主、大乡豪。 　　白衣佛兵中，不少就是财主化名起兵，趁机杀戮仇敌。 　　一旦情况愈演愈烈，怕是最后连道家和释门，都控制不住亲手释放的凶兽。 　　“脑子怎么长得？” 　　方斗接连叹气，天下又要多乱了。 　　好消息就是，道家下令，即刻起启程上京。 　　如今天下大乱，各地兵马捉襟见肘，先前那道诏令，早已是名存实亡。 　　“明日出发！” 　　…… 　　第二天，松竹带着众多弟子门人，在山脚下送别方斗。 　　方斗身后，跟着百丈和十几个弟子，都是黄山道脉中的精锐。 　　百丈已成长为昂扬的青年，只是仍旧留着短发，倒是有些类似方斗本身的发型。 　　其他被选中的黄山弟子，也都满怀壮志，很是庆幸能参与次等的大事。 　　“师弟，此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把弟子们都安然带回！” 　　松竹握住方斗双手，再三嘱托。 　　他唯恐方斗猛冲猛打，被他人所利用，千叮咛万嘱咐。 　　“师兄放心，我心中有数！” 　　方斗拍拍胸口，双手一拱，“师兄，你且在黄山，等我凯旋归来！” 　　说罢，方斗目光扫过几位年长的道士，这些都是后来并入黄山的小流派众人。 　　“我走之后，还要拜托各位辅佐师兄！” 　　“丹融道长放心，我等必定用心协助！” 　　黄山内部局势复杂，松竹和方斗必须留下一个，坐镇黄山，否则极有可能鸠占鹊巢。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师兄，就此停下吧！” 　　方斗一转身，带着百丈等人飘然离去。 　　松竹看了许久，方才转身回山。 　　方斗原本打算，和挂印观合流，一同上京。 　　没想到，明皋竟有本事，得到朝廷的许可，带着观中弟子提前上京。 　　这下子，黄山道脉只得孤身上路。 　　但是，方斗知道，此行必然不会寂寞，因为九华寺也紧跟其后。 　　自从离开净土后，圆通回归寺庙后，便紧锣密鼓，张罗着上京。 　　后来白衣佛兵作乱，丹阳郡的释门很是紧张一阵子，随即便平静下来。 　　“师父，咱们为何要跟着黄山道脉？” 　　明净身为心腹弟子，自然要跟着圆通身边，他心中好奇，不禁问道。 　　方斗化身的圆通，感觉很是刺激，自己追踪自己，简直不要太简单！ 　　“自然是圣僧下令，让咱们盯着黄山道脉！” 　　说到这里，方斗嘱咐道，“明净啊，咱们九华寺，并非释门嫡传，许多事情皆是后知后觉！” 　　“比方说，近在咫尺的‘白衣佛兵之乱’，咱们身为释门中人，事先竟没收到半点风声！” 　　明净听了默然，说道，“圣僧深谋远虑，自有计较，咱们不该知道的，最好不要知道！” 　　“你这觉悟，相当可以！” 　　圆通赞赏不已，“跟上黄山道脉，不要被他们走远了！” 　　二人交谈的时候，头顶一片云彩悄然离去，混在云层中穿梭，难以捕捉到痕迹。 　　另一边，黄山道脉一行人赶路，很快便到了大江边上。 　　这年头可没什么长江大桥，过江要靠船渡，但对修行者来说，另当别论。 　　方斗望着滔滔江水，叹息一声，袖口扔出半块金瓦。 　　这片金瓦表面，浮雕复杂铭文，截面呈半圆形状，入水不沉，顷刻间暴涨成一块水中陆地。 　　“都上去！” 　　黄山弟子们见状，压制内心好奇，排队登上金瓦，脚下踏实，没有半点悬空、摇晃感。 　　“百丈师兄，这是法宝？” 　　有人忍不住发问。 　　“是，别多问了！” 　　百丈目不斜视，跟在方斗身边，一同站在金瓦的边上。 　　“去！” 　　方斗一指前方，金瓦在水面滑出十几丈，然后凌风飞起，竟在空中飞行起来。 　　狂风扑面而来，好不清爽！ 　　这时候，头顶传来爽朗笑声，“黄山道脉的朋友，好生快活，但身后带着尾巴，危险有些不好！” 　　这个声音，惊得金瓦上的一众弟子戒备，四处寻找声音来源。 　　方斗望着头顶，“哪方的同道，出来见面如何？” 　　头顶一朵白云，飘飘荡荡落下，直至和金瓦齐平，众人才看出来，这是一片薄纱模样的法宝。 　　法宝上，站着十几人规模，倒是和黄山道脉一般，也是上京去的。 　　方斗见到带头的道士，笑着叫道，“原来是伏波道友，你们远自漓江而来，这么快就到了！” 　　原来竟是熟人，当初在会稽山上，曾见过面，同为道家漓江道脉的伏波道士。 　　伏波道士微微行礼，说道，“如此说来，丹融道友，早已知道那帮秃驴跟踪了！” 　　方斗不以为意道，“从下山出发，就一直跟在身后，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道友也知道，释门一向鬼鬼祟祟，我索性不去揭破！” 　　伏波道士笑了笑，“原来如此，丹融道友高明！” 　　“相见即是有缘，咱们不妨一同赶路，如何？” 　　“好得很！” 　　于是，两支道脉汇聚，开始共同上京的路程。 第六百一十七章 拦路 　　“丹融道友，我有一事不明！” 　　半路上，伏波道士突然开口发问。 　　他们两支道脉，各自趁着法宝，穿梭在大江上空，下方是灰蒙蒙的会面，偶尔跃起大片白鳞。 　　滔滔浪花深处，不时闪过渔舟的淡淡背影。 　　扑面而来的水汽中，带着水草、鱼腥的气息，令人忍不住缩缩脖子。 　　“道友请讲！” 　　方斗淡然说道。 　　“麻教遍地开花，招揽散修为爪牙，蛊惑无知百姓，发展得极为迅猛！” 　　“按照这势头，若是再有百十来年，也该气候小成！” 　　“何以如此不明智，贸然立教，公然与我道家为敌？” 　　伏波道士摇摇头，“想不通，广林真人老谋深算，竟行此昏招？” 　　方斗哈哈笑了，“广林真人怎会想不到，只是他别无选择。” 　　“哦，有何内情？” 　　方斗指着前方江面，仿佛对面是整个天下的缩影，侃侃而谈道。 　　“麻教如火如荼之势，归根结底，便是攀上朝廷的势力。” 　　“隆光帝有心扶持，用意抗衡道家，所以才选中麻教！” 　　“若无朝廷支持，麻教怎有今日威势？” 　　伏波道士沉思片刻，说道，“这不假，若无朝廷默许纵容，麻教的影响最多覆盖一州之地！” 　　“不错，朝廷在背后推波助澜，麻教才得以日渐壮大！” 　　“这便是麻教的因果！” 　　一言点醒梦中人，伏波道士双眼发亮，盯着方斗。 　　“麻教和朝廷牵扯太深，无法超然物外。” 　　“百十来年，等闲小事，广林真人等得起，但隆光帝等不起。” 　　“皇帝贵为天子，也是凡体肉胎，匆匆百年，已经快到头了！” 　　“佛诞节之辱，隆光帝此生必定要回报道家，所以才赶在寿元将尽前，催促麻教立教，尽快和道家开战！” 　　方斗悠然总结道，“若无朝廷相助之因，便无今日麻教壮大之果。” 　　“因果在此，纵然是广林真人也无法推脱，只好亲自入局，为朝廷对抗道家释门两家！” 　　“好！” 　　伏波道士拍掌叫好，“丹融道友看得透彻，不愧是黄山道脉的中流砥柱！” 　　方斗谦虚不已，连连摆手。 　　“咦？” 　　两人对视几眼，发觉不妙。 　　与此同时，两家的弟子们正在隔空交谈，突然发现身下的法宝，戛然而止。 　　巨大冲势下，法宝猛地停住，不少人惯性之下，东倒西歪。 　　“出什么事情了？” 　　方斗和伏波二人起身，飞到法宝前方，“藏头露尾的鼠辈，还不快快现身！” 　　“被你们发现了！” 　　水浪朝两边分开，跳出个身材矮小的秃头汉子，骑在庞大的水下巨兽头顶，缓缓升出水面。 　　“麻教，金天义，恭迎各位大驾光临！” 　　秃头汉子拍拍身下的巨兽，这头庞然大物裂开嘴巴，竟有上千米长，从喉咙深处传来摄人心魄的风声。 　　“呼啦！” 　　狂风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两个法宝，将所有弟子笼罩其中。 　　“定风波！” 　　百丈双手结印，身周清风结成绳索，将他身躯牢牢固定在原地。 　　其他黄山弟子们，也都有样学样，固定身形。 　　另一边的漓江弟子，出手就是大片剑光，将狂风切割成块。 　　金瓦和轻纱两件法宝，虽然摇摇欲坠，却还是顶着狂风悬浮半空。 　　“白骨绣球！” 　　巨兽猛地嘶吼，深邃的喉道如同炮管，猛地喷出一片白光。 　　白光的本体，竟是一颗巨大的镂空白骨圆球，乃是无数人骨融合而成，看上去大如山川。 　　这是巨兽潜伏水底，日夜吃人，积攒下森森白骨，最终融炼而成的一件法宝。 　　方斗和伏波见状，急忙对着法宝招收。 　　金瓦猛地加速，带着众多弟子往后撤，轻纱也裹住漓江弟子们，朝着天空飞去，融入云层中。 　　白骨绣球一击扑空，滴溜溜旋转，追上方斗的金瓦。 　　“将我当成软柿子？” 　　方斗心头微怒，什么意思！ 　　秃头汉子是麻教成员，本身修为并不强，但奈何运气好，家传御兽秘法，在野外收服一头灵兽。 　　这头庞然巨兽，乃是混血妖兽，还能追溯到佛诞节，从天河落下的无边河水中，混入不少押在河底的妖兽。 　　那些妖兽进入人间，各自占据地方潜伏声息，还有些不甘寂寞，寻找人间妖兽繁衍生息。 　　秃头汉子运气好，遇到一头幼年期的巨兽，将其收服了。 　　但看这头庞然大物，仅仅是幼年期，就已经身长上万米，若真正成年了，恐怕大如山脉。 　　自从麻教教主广林真人宣布立教，便派遣教中人手，分散到各地，截杀上京的修行者。 　　秃头汉子连带着巨兽，被派驻在大江中，可谓是如鱼得水。 　　这头妖兽，在水中如虎添翼，杀戮不少来往修行者，更是将吃剩的骨头炼制成法宝，白骨绣球。 　　这颗巨大白骨圆球，比精钢炼制的更坚硬，同时也更加轻盈。 　　镂空的形态，导致破空时虚不受力，速度奇快无比，在众人眼中，如同一道白光，稍有迟疑眼神就追不上。 　　伏波道士的法宝，已经裹着漓江弟子飞上云层，只剩下金瓦还在水面上空，乃是现成的攻击靶子。 　　“云雾飞腾术！” 　　方斗手掌对着虚空一拂，顷刻间，周围升起浓密的大雾，淹没金瓦上众多黄山弟子。 　　百丈等人惊奇发现，在云雾的托举下，他们身体变得轻盈起来，双足脱离金瓦。 　　“竟然是云雾飞腾术！” 　　百丈修为最高，也才将‘山川潜行术’修炼大成，初步涉足云雾潜行术。 　　他没想到，方斗早已将之修炼的炉火纯青，可以毫不费力托举十几个弟子。 　　此术施加在其他人身上，可比作用在自身，困难十倍。 　　“师叔好生厉害！” 　　百丈凝神去见，只见金瓦急剧缩小，片刻过后，只剩下巴掌大。 　　恰在此时，大如山岳的白骨绣球，已经旋转着飞到面前。 　　泰山压顶之势，一旦命中，血肉之躯当场爆裂，绝无幸免。 　　方斗猛地张口，一口清气裹住金瓦，这件法宝陡然加速，化作灼目的金光，撞入白骨绣球深处。 　　这口清气不是别的，而是‘一炁’，裹在法宝外表，将威力增长了十倍不止，轻松撞破白骨绣球的外层，钻入内核深处。 第六百一十八章 水中妖兽 　　咚！ 　　白骨绣球猛地后退，被金瓦前冲之势带着，猛烈撞击巨兽身上。 　　庞大的身躯，竟摇晃起来。 　　仔细看碰撞的地方，坚硬的鳞甲骨骼，瞬间化作流体形状变形扭曲。 　　“嗷呜！” 　　潜藏在水中的巨大妖兽，这下子彻底暴怒了，猛地一头扎出水面。 　　“嚯！” 　　这头妖兽身上满是拳头大的鳞片，却并不光滑，体表看上去坑坑洼洼。 　　更拿的是，这头妖兽身高上万米，体型呈扁平形状，足足有数万米。 　　如此巨大的身躯，也只有水中才能存活。 　　方斗一招手，金瓦猛地洞穿白骨绣球，对妖兽头顶砸落。 　　金瓦棱角分明，高速撞击下，如同锋利的刀锋，足以将庞大身躯切开。 　　“宝贝儿，打飞他！” 　　秃头汉子急忙下令，妖兽虽然天赋异禀，但终究是幼年期，需要他指点才能发挥力量。 　　“呜呜呜！” 　　妖兽两只黑黝黝的鼻孔，呼呼吹出狂风。 　　下一刻，悬浮半空的白骨绣球，猛然爆发白光。 　　镂空的球体内部，一根根骨骼开始生长，交错布满内部空间。 　　“好生奇怪！” 　　一旁的伏波道士，见状啧啧称奇。 　　这些白骨，本是妖兽吃人所剩，已经是遗骸死物，但眼下疯狂生长，如同藤蔓疯长一般。 　　眨眼过后，白骨绣球变得沉重无比，镂空花纹消失，取而代之是沉甸甸一坨白骨球。 　　破空声响起，比先前凌厉百倍。 　　方斗眉头一跳，金瓦瞬间被撞飞，碰撞声清脆无比。 　　“道友，我来助你！” 　　从头顶垂下万千轻纱，如同春风吹拂的柳树，开始包裹缠绕白骨球。 　　伏波道士的轻纱，乃是一件厉害的法宝，法力激发，便生生不息，永无灭绝的可能。 　　白骨球力道虽猛，但深陷重重轻纱，如同陷入泥潭，速度渐渐衰减。 　　“漂亮！” 　　方斗正大喝出声，却见到白骨球猛地变化。 　　“滋！” 　　滚圆平滑的球体表面，猛地暴起粗细不一的骨刺，如同仙人球模样。 　　这些骨刺轻松刺破轻纱，随即圆球转动，将周围轻纱搅得稀烂。 　　“好个妖孽，看剑！” 　　这时候，一众漓江弟子早已整装待发，手中长剑抖动光芒，刺杀而至。 　　漓江道脉擅长法剑，方斗早有耳闻，眼下总算见识到了。 　　这道家的法家，和蜀中飞剑不同，握在手中或刺或砍，配合左手法诀驱使，威力颇大。 　　一道道剑光，如同雷光打在白骨球上，渐渐遏制住妖兽的肆虐。 　　“黄山弟子，跟我上！” 　　百丈手中挥舞法杖，也不甘人后，开始围绕水下妖兽，开始攻击起来。 　　一时间，两只道脉的弟子们，纷纷围绕秃头汉子、巨大妖兽身边，相互配合攻击。 　　如此一来，方斗和伏波道士，反而空闲下来，腿到一旁，观察年轻弟子出手。 　　“百丈，打偏了，你小子注意些！” 　　“哎哎，咱们在大江之上，你从何处挪移土石过来？” 　　“你若是再慢些，现在就成了妖兽的点心了！” 　　方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断指点弟子出手的失误。 　　黄山弟子们，平时在山中修炼，少有激烈斗法的机会，眼下终于逮到机会，对手还是山岳般的巨大妖兽。 　　于是乎，在百丈带领下，众多弟子各自施展所学，这个将利刃挪移到妖兽皮肤下，割得血肉模糊，那个施展转轮法，来回冲撞妖兽的要害！ 　　另一边，漓江弟子见有人竞争，也是各自施展绝学。 　　一手手精妙的剑法，施展的如同游龙银蛇，激荡水汽成雾，遮蔽日月无光。 　　“你们这些道家之人，太不讲究了，人多欺负人少！” 　　秃头汉子很是不忿，若不是巨兽年纪尚幼，你们岂能如此猖狂？ 　　这头妖兽，毕竟是天河水妖的后羿，虽然还未成年，已经有许多惊人的天赋。 　　眼见众人围攻，这头巨兽呼呼呼，藏在水下的身躯，一团团鳞片打开，竟露出数不清的穴窍。 　　“骨碌碌！” 　　方斗猛地低头，见到江面上，水花沸腾，一颗颗拳头大水泡争先恐后往上涌。 　　“不好，这头妖兽要发怒了！” 　　他朝伏波道士放声道，“快让弟子们退下！” 　　伏波道士双目如电，见到水底下，似乎有什么在闪烁。 　　“黄山弟子！” 　　“漓江弟子！” 　　“退下！” 　　一时间，剑光如同雨点，漓江弟子们纷纷飞上半空。 　　黄山弟子们，则是施展山川潜行术，借助水汽的力量，瞬间飞到千米万米之外，甚至更远的地方。 　　这时候，巨大妖兽的攻击，已经刺破水面。 　　原来，这头妖兽有一项天赋神通，乃是周身张开穴窍，吞吸身周河水，然后化作极度冰寒的利箭。 　　这些利箭攒刺四方，足以将方圆百里冻成冰块。 　　“不好！” 　　方斗注意到，脚下的水面之下，数不清的白点浮起，伴随着冻彻入骨的严寒。 　　“丹融道友，小心！” 　　伏波道士一张手，轻纱旋转着，越变越多，顷刻间化作巨大的盖子，挡住脚下的水面。 　　“快撤！” 　　轻纱组成的盖子，瞬间浮现一层白霜，接着响起冻裂的声响。 　　“毁了！” 　　伏波道士大惊失色，急忙往上空飞去。 　　在他脚下，巨大的盖子布满裂纹，被巨大妖兽从水底钻出，顷刻间撞得粉碎。 　　这件法宝，曾经受白骨球无数旋转冲击，但眼下被严寒一冻，彻底废掉。 　　伏波道士飞出百十来丈高，感觉寒气稍微减弱，突然想起来，方斗还没跟上来。 　　“丹融道友，快……” 　　他转身一看，大惊失色。 　　只见方斗仍站在原地，伸出手掌，擦桌子般，轻描淡写左一划、右一划。 　　破除水面的冰箭，带着凝成白雾的冻气，密密麻麻如同蜂群，眼看就要要方斗身躯。 　　但是，方斗面前这片空间，就像是下雨天的汽车前挡风玻璃，雨点刚落下，就会雨刮抹去。 　　冰箭和冻气，被隔绝在方斗面前十丈之外。 　　在这十丈之内，任何异物进入，被方斗手掌一挥，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伯，这是什么？” 　　一位漓江弟子，轻声询问伏波道士。 　　“黄山秘法，但根子却是道家挪移术！” 　　伏波道士看得出来，消失的冰箭和冻气，都被方斗挪移到别处。 　　这一手举重若轻的手法，蕴藏着无比高明的修为和造诣。 第六百一十九章 启程 　　伏波道士扪心自问，若是直面冰箭冻气，肯定是无计可施。 　　刚才的轻纱法宝，就被冻坏了，让他很是心疼。 　　所以，伏波道士第一时间，飞到上空避其锋芒。 　　没想到，方斗还有这一手，将冰箭和冻气挪移到别处。 　　表面看来，也没什么奇怪的，但伏波道士却知道，绝非如此。 　　道家挪移术，属于入门容易、精通苦难的。 　　如果搬运个大石树干什么，用来糊弄外行人，倒也简单。 　　但若是要挪移水火等无形之物，那就困难许多，尤其是至热之火、极寒之冰，最能破坏法术，稍不留神就引火自焚。 　　巨兽使出的冻气冰箭，一看就是血脉中天赋神通，连火焰都能冻结冰封。 　　伏波道士暗运体内灵火，才能抗衡隔空传来的严寒，免得手脚僵硬。 　　此等恐怖的冻气，正是搬运术的克星，若是五鬼搬运术，只怕刚一动手，五个鬼头就冻成冰块，噗通碎一地。 　　没想到，方斗举重若轻，手掌轻轻摇摆，就将冻气和冰箭送走。 　　铺天盖地的冰箭，飞入他面前十丈，如同进入另外空间，再也见不到踪迹。 　　“你们都看好了，这就是本门的‘小挪移术’！” 　　百丈看得敬佩不已，方丈将这门法术，修炼得炉火纯青，连妖兽的冻气都能送走。 　　黄山弟子们，均露出惊叹不已的神情，这门法术他们也学过，但想要做到方斗这个地步，至少要上百年的钻研。 　　“去！” 　　方斗挪移了许久，突然猛地大吼一声。 　　他双手合抱，对着面前猛地一吞，以自己为中心，直径千米的圆球空间内，冻气冰箭消失一空。 　　“宝贝儿，再给他来几下子！” 　　秃头汉子得意冷笑，远远不断的冰箭冻气，看你能消灭多少。 　　巨大妖兽呼哧呼哧几声，周围空气变冷，水汽凝结成冰，汇聚成一根根冰箭，将锋利的箭头对准了方斗。 　　足有百万只冰箭，同时瞄准方斗，只待一声令下，就要将方斗冻成冰鲜。 　　突然，方斗猛地吐气，“落！” 　　呼啦，苍穹仿佛被撕裂，妖兽头顶空间裂开。 　　一根根锋利的冰箭，裹着大片冻气，撕裂空气，朝妖兽身上坠落。 　　秃头汉子猝不及防，连滚带爬翻身，企图躲进妖兽身下，但来不及了。 　　冰箭密集如雨点，将秃头汉子钉在妖兽背上，顷刻间打烂成肉酱，最后被冻气冰封住。 　　“嗷嗷嗷啊！” 　　妖兽不明不白，为何自己会被冰箭刺中，而且还很疼。 　　锋利的冰箭洞穿鳞甲，撕裂血肉，飞溅的血肉掠过冻气，冻结成大块冰坨子。 　　延绵万米的身躯，一时间到处都是绽放的血花。 　　“原来如此！” 　　见到这辉煌的战绩，伏波道士总算明白了。 　　方斗挪移走的冰箭冻气，并未随意丢弃，而是累积起来，一瞬间爆发，终于重创妖兽。 　　“呜呜呜！” 　　妖兽周身伤痕累累，但他猛地发现，主人死了，心中更加伤心难过。 　　渐渐地，妖兽双眼变得血红，盯着对面的方斗。 　　“孽畜，修得猖狂！” 　　方斗深吸口气，双手在胸前合抱。 　　“呼阖一炁，始于混元！” 　　黄山弟子们见状，均询问大师兄百丈，“大师兄，师叔这是什么大招？” 　　“好像是……” 　　百丈盯着方斗，发现他周身气息，猛地往内收缩凝聚，收敛一切变化锋芒，变成最原始的一团气流。 　　这股气流，看似混混荡荡，实则藏着万物生变的奥秘。 　　“一炁秘法！” 　　漓江道脉那边，伏波道士正在调教弟子，“你们看好了，黄山道脉的秘法，虽然未必强过我漓江传承，但也有几分可取之处。” 　　“丹融是黄山名宿，即将施展的法术，必定具备石破天惊的威力！” 　　巨大的妖兽，周身血液沸腾，一片片伤口爆发血雾。 　　千米长的血盆大口裂开，四周风声旋转着汇聚，最终压缩成晶莹剔透的冰球。 　　这团冰球内部，充斥冻气进化，温度已经下降到恐怖的地步。 　　一旦裂开，足以将这段大江冻成冰川。 　　“一炁！” 　　恰在此时，方斗酝酿的招数也成了。 　　合抱双手缓缓推出，如同在推动高山，缓慢而坚定。 　　一条透明的气流，如小蛇般跳跃，瞬间钻入妖兽含在口中的冰球中。 　　妖兽正要吐出冰球，将方斗懂得粉碎，突然发现，冰球拈在口中，竟吐不出去了。 　　下一刻，冰球表面浮现裂纹，啪嗒裂成两半。 　　压缩的冻气，体积瞬间暴增万倍，充斥妖兽整个口腔，甚至穿透皮肤，冻结整个硕大的头颅。 　　“喝！” 　　从上空看去，巨大妖兽的身躯，凝固在原地，从头颅开始，寒霜在体表蔓延，顷刻间流遍全身。 　　不超过十个呼吸的时间，这头庞然大物从内到外，冻得通透，成了巨大的冰山。 　　甚至于，连妖兽身周的江水，从近到远，冰层开始蔓延出去。 　　冻气如此厉害，有些浪花来不及落下，就被冻结住，维持原来的形状。 　　“丹融道友，干得漂亮！” 　　伏波道士由衷赞叹，方斗出手举重若轻，不费力气便斩杀巨大妖兽，令他自叹不如。 　　“此人是麻教爪牙，奉命潜伏在此，截杀上京的同道！” 　　“看来，麻教这是狗急跳墙了！” 　　方斗和伏波道士总结片刻，带着两家的弟子继续上路。 　　这头妖兽身上的材料，原本有些价值，但此刻都被冻住。 　　冰层坚硬无比，远超钢铁，就算用法宝也要一点点凿开，太浪费时间。 　　上京时间刻不容缓，只得忍心丢弃了。 　　一行人里去后，又多了大半天，冰山仍未融化。 　　“嗖嗖！” 　　几道人影出现，望着下方冰封的巨兽尸体，默然相对。 　　“荀秃子本领稀松平常，但他收服的这头妖兽，乃是天河水妖的后裔，竟也被杀了！” 　　“看来，这次道家上京的人手，大半都是精锐啊！” 　　后来的几人，竟然都是麻教中人，前来接应秃头汉子的。 　　“本以为，有了尉迟道友加入，还能相助一二，没想到……” 　　“也是荀秃子福薄，等不到咱们！” 　　这几人言语说罢，对着一位同伴恭敬说道，“尉迟道友，人已死了，咱们去下个地方可否？” 　　这位尉迟道友，右手食指，带着一枚钢环，仔细看来，竟是一枚剑器。 　　身份不言自明，竟是一位剑修。 第六百二十章 道家传人 　　尉迟道友神情冷漠，似乎不爱说话，刚才众人交谈，始终不发一言。 　　眼下，同伴们向他询问，他终于开口了。 　　“可以！” 　　几位同伴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不过……” 　　尉迟道友接着说道，“我感受到，对方残留的杀气仍未散去，显然并未走远。” 　　“你们在此稍待，我过去杀了这行人，再随你们启程！” 　　几位麻教的成员，见状露出崇拜神色，杀伐果断，不愧是剑修本色。 　　那群道家修行者，连妖兽都灭杀了，显然不是弱者，但在尉迟道友眼中，不过是任凭宰割的鱼肉而已。 　　这位尉迟道友，乃是罕见的加入麻教的剑修，连教主广林真人都无比重视，亲自接见。 　　要知道，蜀中剑修无比倨傲，对三家都看不上眼。 　　但这次，竟有剑修投靠麻教，岂不是吉兆，代表麻教终将取代三家，成为世间唯一真教。 　　“尉迟道友，我们等你凯旋归来！” 　　麻教的几位法师们，面带崇敬望着尉迟道友。 　　尉迟道友手指轻弹，食指钢环飞出，瞬间绷得笔直，化作一枚巴掌大的飞剑。 　　“飞剑，这是飞剑！” 　　几位麻教法师们，露出惊喜之色，总算见到传说中飞剑了。 　　尉迟道友，听得众人惊呼，内心得意无比，但表情仍旧冷漠。 　　曾几何时，他在蜀中修行，也曾占据一方山川修行。 　　去年，他被某个老对手挑战，溃败之下，连基业都保不住。 　　按照以往惯例，他就该寻找一处觅地潜修，等实力提升了，再回去挑战，夺回自己的基业。 　　但今时不同往日，蜀中禁制接触，所有剑修都能外出。 　　尉迟道友便以追杀‘方斗’的名义，悄然离开蜀中。 　　果不其然，外界的环境，远比蜀中更加精彩。 　　尉迟道友索性加入麻教，想要赌一把，若是麻教事成，他得到的好处，远比蜀中一座基业超过百倍。 　　蜀中剑修在福元寺惨败的消息，虽然传遍四方，但外人都以为，这是释门给自己脸上贴金，剑修的神秘色彩仍在。 　　这次麻教立教，尉迟道友请命，外出截杀道家释门的修行者们。 　　路上，麻教的法师们，对他百般恭维，令尉迟道友更加坚信，投靠麻教是明智之举。 　　道家和释门，都不是善类，贪图剑修的技艺，千方百计想榨干绝学。 　　唯独是麻教，草创初期，求才若渴。 　　尉迟道友想到这里，一脚踏出，顺着剑光飞到半空。 　　“你是麻教的剑修，可不能走！” 　　斜刺里，猛地飞出一物，撞在尉迟道友身上。 　　尉迟道友眼明手快，他毕竟是练成剑器的剑修，属于佘御冲那个级别的，纵然遭受突然袭击，也不会手忙脚乱。 　　只见他手腕转动，飞剑猛地画个圆圈，将飞来之物砍飞。 　　“谁？” 　　这时候，麻教的法师们，方才反应过来。 　　冰面上，一人缓缓踏步走来，青丝挽起，以发簪束好，带着金灿灿的道冠，俨然是为年少英俊的道士。 　　“北斗道宗，袁天河，见过各位！” 　　“请各位上路！” 　　北斗道宗，这可是北方道宗中庞然大物，传承星辰道术，属于屹立万年不倒的存在。 　　袁天河这个名字，和北斗道宗联系起来，更是令众人惊悚。 　　此人，乃是北斗道宗的真人弟子，如果在麻教中，相当于广林真人的弟子，教储麻飞灵。 　　尉迟道友皱眉，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还是一位麻教法师传音，才知道此人地位，等同于蜀中的三大天骄。 　　他双眼发亮，若能斩杀此人，必能名声远扬，受益匪浅。 　　“好！” 　　尉迟道友手指轻点，巴掌大的飞剑，猛地往前突刺。 　　嗖嗖，袁天河面前，空气被犁开气浪，他眨了眨眼睛，双手合拢，对着面前按落。 　　“斗转星移！” 　　空中点燃大团星光，旋转起来，竟带动飞剑轨迹弯曲。 　　尉迟道友皱眉，飞剑和星光接触瞬间，竟偏离轨道，原本笔直的路线，似乎被某种力场扭曲，超脱他的控制。 　　这是什么诡异的法术？ 　　下一刻，袁天河跨越漫长距离，来到尉迟道友面前。 　　“作为一个剑修，你速度太慢了！” 　　话音刚落，袁天河周身光明大方，顺眼淹没尉迟道友的视线。 　　尉迟道友只觉得，眼前的无数星光，先是一根根尖利阴毒的细针组成，围绕他全身上下，无孔不入攻击。 　　“啊！” 　　尉迟道友吃痛不过，咬牙爆发一波，飞剑加速，掠过袁天河身躯。 　　出乎预料，袁天河并未‘裂开’，而是如水中倒影，微微扭曲几下，随即恢复原状。 　　紧接着，他伸手一指，从指尖上凝聚光点，生长成一颗星辰。 　　星辰带着光芒、火焰和力场，笼罩四面八方，尉迟道友的飞剑嗡鸣颤抖，仿佛承受不住压力。 　　“心血御剑！” 　　尉迟道友见始终处于劣势，终于忍不住，使出压箱底的绝招。 　　心血御剑，乃是他修炼元神御剑不成，退而求其次的简化版，以心尖精血驱使飞剑，发挥十二成威力。 　　噗嗤！ 　　尉迟道友法力流遍全身，抽调心头精血，足足凝聚五团酒杯大的殷红血团，一股脑融入飞剑中。 　　飞剑银亮色表面，陡然浮现五根血丝，呜呜的剑鸣声猛烈无比。 　　“袁天河，受死！” 　　尉迟道友无比自信，这一剑刺落，足以将袁天河刺个对穿。 　　一旁的麻教法师们，也是无比自信，飞剑的威势，远超他们想象，或许今日真能建立奇功，斩杀道宗的一位天骄。 　　袁天河抬起胳膊，手腕内缩，做出一个弯钩形状。 　　“北斗勾命诀！” 　　与此同时，尉迟道友背后，浮现北斗七星的模样。 　　“尉迟道友，你……” 　　尉迟道友浑然未决，一心催动飞剑，将速度提升到极致，飞剑凝聚成一颗光点，轻轻晃动，就能跨越千丈之遥，眼看即将洞穿袁天河。 　　但是，他背后的北斗七星幻影，旋转成消失，化作色彩斑斓的漩涡。 　　漩涡逐渐成型，勾勒出一个‘死’字！ 　　尉迟道友的脸色，瞬间变得死灰色，呼吸骤然停顿，自己还没反应出来，就以断送了性命。 　　飞剑落到袁天河面前，再也刺不下去，被对方伸手摘落。 第六百二十一章 冲突 　　“这便是飞剑！” 　　袁天河把玩飞剑，感受到内部的灵性，啧啧称奇。 　　飞剑没了主人，但灵性还在，呜呜嗡鸣，似乎在哀伤。 　　“好宝贝，归我了！” 　　袁天河抬起手掌，对着飞剑轻轻一抹，星光倒灌入飞剑中。 　　一声悠长的剑吟过后，飞剑静止下来，再无半点声息。 　　“旧主的灵性，不要也罢，将你抹去后，我再行培养便是！” 　　袁天河将飞剑收入袖口，却见到麻教的几位法师，早已飞出几里地开外。 　　“逃得不慢！” 　　他轻轻说着，双足落地，陡然升起大片金光。 　　金光裹着袁天河身躯，一闪而过，后发先至追杀几位麻教法师。 　　这几位法师，认为已经逃得远了，正在相互谈论。 　　“竟然是北斗道宗的袁天河，这可是道家天骄呀！” 　　“尉迟身为剑修，都被杀了！” 　　“道家连袁天河都已派出，看来这次誓不罢休！” 　　尉迟已死，但法师们并不哀伤，平时大家交情寥寥，多半是在奉承。 　　但是，袁天河的出现，给他们敲响警钟，道家的其他天骄，是否同样出现了呢？ 　　不知不觉，已经逃了半刻钟，众人全力狂奔，都有些接不上气。 　　眼前的大江之上，雾气稍稍变淡，游过一条木船，上面坐着一大群锃光瓦亮的光头。 　　“秃驴，别挡路！” 　　冲在前头的麻教法师，伸手召出一阵狂风，就要将木船掀翻。 　　麻教和三家为敌，见到释门的和尚，顺手打杀也是应该。 　　但是，他们没想到，这群和尚可不简单。 　　坐在船头的少年和尚，正是方斗的马甲之一，九华寺圆通。 　　圆通抬头，见到狂风席卷江水而来，化作旋转的风暴水柱，眼看就要将木船撞翻。 　　他叹了口气，竖掌在胸前，叹道，“我佛无量！” 　　话音刚落，圆通身周浮现十团气团，旋转几下消失了。 　　眨眼间，木船周围的空间，变得扭曲起来。 　　那股狂风水柱，冲到木船周围，猛地被吸入某个不知名的空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好！” 　　动手的麻教法师，距离最近，看到这番异变，知道圆通并未普通僧人，而是具备深不可测的法术神通。 　　他正要提醒同伴不要靠近，但耳边风声嗖嗖，才知道已经晚了。 　　几位法师落到他身边，好奇问道，“停在这儿做什么？” 　　“几位施主杀性太重，不如皈依我佛，洗净前世冤孽！” 　　圆通和尚双手合十，“还不快幡然醒悟！” 　　话音刚落，周围空间开始扭曲，瞬间变得日月无光，仿佛进入陌生的世界中。 　　麻教的几位法师识货，大惊失色，“这是两界分割的神通！” 　　九华寺的十方无量经，有着‘十方宇宙、无尽无量’的名头。 　　修炼此经，十方世界，福寿无量、神通无量、时空亦无量。 　　方斗此刻小试牛刀，将身边空间扭曲，别说区区一股狂风，便是搬来大江上的大小流风，也无法突破十方无量的屏障。 　　“不好，有力量在吸我们！” 　　几位法师身躯一紧，感受到莫大的摄拿之力，隔空拖着他们身躯，往坐在穿透的圆通方向拉去。 　　再看木船上，圆通始终保持刚才姿势，双手合十，眉目低垂。 　　在他身后，明净等一众弟子，虽然心情激动，但还是坐在原地，低声诵经。 　　空气中，隐约响起四个字的声音，“十方无量！” 　　呜呜呜，半空中，浮现十个黑洞，然后吞吸力瞬间暴涨百倍。 　　“不好！” 　　麻教法师们，正在各自施展法术，企图挣脱吸引力。 　　但十团黑洞的出现，彻底击溃他们抵抗，所有人都像是断线的风筝，摇摇晃晃投入黑洞当中。 　　“啊！” 　　最后一声惨叫断绝，黑洞消散不见。 　　云消雨散，木船继续往前行驶，船头上的圆通，长叹道，“我佛慈悲！” 　　“一点也不慈悲！” 　　“你这和尚杀人不眨眼，信奉的佛陀，又能好到哪里去？” 　　袁天河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只来得及见到，逃脱的几位麻教法师，被吞入黑洞当中，消失不见。 　　他认出来，这一手乃是两界分割的手段，起码是名宿才具备这份功力。 　　再看圆通，十几岁的少年模样，根本不像是出手之人。 　　圆通抬头，见到袁天河，客气道，“这位道家的朋友，有何贵干？” 　　“你刚才杀了我的人！” 　　袁天河有些气恼，若非赏玩到手的飞剑，怎么能让几个麻教法师逃走？ 　　“您的人？” 　　圆通皱皱眉头，“您是道家，还是麻教的？” 　　“我乃道家北斗道宗，袁天河，刚才几个麻教妖人，是我的猎物！” 　　“原来如此！” 　　圆通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对不住了，一时手快。” 　　就这？ 　　袁天河心想，这和尚也太没礼貌了，索性问道，“你是什么来历？” 　　“我师父，是九华寺主持，法号圆通！” 　　袁天河心念流转，没听说过，肯定是无名寺庙来的。 　　这段时间，道家和释门大举征调人手，许多底层的分支籍籍无名，不在记录当中。 　　“圆通，你刚才抢我猎物，该怎么算？” 　　袁天河心想，既然不是那家名寺古刹的传人，那就随便揉捏！ 　　道家和释门，私底下也有小摩擦，更何况眼下，袁天河自问强弱差距悬殊，顺手灭杀这群和尚，也是小事一桩。 　　圆通缓缓起身，知道今日之事，必然难以善了。 　　明净等一众弟子，也都纷纷起身，站在圆通身后。 　　他们坐下的木船，乃是普通的行船，一旦神通法力交锋，必然瞬间撕得粉碎。 　　所以，九华寺众人，已经准备好了。 　　圆通叹了口气，“正要请教，阁下的道家手段！” 　　他手掌往前一甩，三道光芒飞出，空行、天行、地行三头罗刹现身。 　　“咦！” 　　袁天河微微惊呼，三头罗刹的精悍模样，即便在道家的道兵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也罢，让你见识下，我北斗道宗的厉害！” 　　下一刻，袁天河伸出食指，在指尖凝聚星光，片刻见浮现一颗星辰。 　　“斗转星移！” 　　脚下的江面，疯狂旋转起来，升起巨大的漩涡，边缘如锯齿版锋利。 第六百二十二章 枯荣 　　圆通和尚本身，已经是罗汉境界，这些年来，又研读经书，以佛家香火，豢养三头罗刹。 　　天行、地行和水行三头罗刹，身躯如同金刚，不仅刀枪不入，更是入水不沉、烈焰难焚。 　　而且，三头罗刹的本领，早已相互融合，部分彼此。 　　所谓天、地、水，只是划分类别，实则每头罗刹上天能飞、下水能游、陆地善奔跑。 　　是以，连见多识广的袁天河见到，都忍不住吃惊了。 　　巨大星辰飞出，就要以碾压姿态，将圆通等人称作的木船压得粉碎。 　　此船是他们过河的工具，若是被毁掉，众人只好施展法术神通过河。 　　若要落得那般场景，未免有些狼狈了。 　　“听令！” 　　三尊罗刹齐刷刷动了，从三个方向，朝中央的星辰飞去。 　　刚靠近几步，罗刹身躯摇晃几下，竟也被星辰的立场勾动，不知不觉偏离原先轨迹。 　　“好个斗转星移，你咋不姓慕容？” 　　圆通翻个白眼，心头对三尊罗刹下令。 　　于是乎，天行、地行和水行三大罗刹，身上腾起黑炎，像是头发，又像是衣物的飘带。 　　“唔！” 　　三尊罗刹，全都金刚怒目，围绕着星辰四周，不约而同抬手。 　　天行罗刹手中，光芒闪烁，多出一杆长枪。 　　地形罗刹手中，幻化出两只獠牙炼就的长刀。 　　水行罗刹，则是举着一尊铁狮子，上面缠绕着粗铁链。 　　“轰！” 　　罗刹们不约而同，手中兵器同时，重重落在星辰上。 　　扭曲轨迹的立场，也卸不掉狂暴的力量，整个星辰当场被打爆，散做漫天碎光。 　　“看来，你一身的本事，都在这几头护法神将身上。” 　　袁天河缓缓从袖口，抽出一口巴掌长短剑，“我若是斩杀这三头护法神将，你就黔驴技穷了！” 　　若是其他人，见到这口短剑，只当成是寻常的短剑或匕首。 　　但圆通的内核，可是剑修方斗，一眼便认出，这是一口飞剑。 　　“呃，道家之人，难道也会飞剑？” 　　事实证明，不会！ 　　袁天河抽出飞剑，起手式就不对，捏着剑身往前一松，像是扔飞镖般。 　　飞剑刺破空气，发出呼啸声，朝圆通面门刺来。 　　“不多如此！” 　　圆通神情淡然，看出袁天河不懂飞剑术，只是以法力将飞剑射出。 　　飞剑表面裹着星光，速度却快得不可思议，眨眼间杀到圆通面前。 　　圆通眼睛都不眨，从四周飞来三条身影，伸出六根胳膊，交叉着拦在面前。 　　飞剑接连刺穿四只手掌，终于卡在第五只手掌上，完全停了下来。 　　“阿弥陀佛，此物杀气太重，有伤天和。” 　　“还是交由贫僧保管，日夜诵经消难，将杀气度化之！” 　　说罢，圆通伸手一捉，将飞剑收入袖口。 　　嗯，竟还是一件剑器，珍贵得很，也不知道对方如何得来？ 　　袁天河越是托大，刚入手飞剑，还未仔细炼化，便用来伤人。 　　结果大意之下，飞剑还没捂热，就被圆通夺走。 　　“好个秃驴，不把此宝还我，我将你碎尸万段！” 　　袁天河怒了，朝他伸手要飞剑。 　　圆通皱了皱眉，“道家的朋友，生气归生气，不要骂人，就像刚才，贫僧也不曾骂你牛鼻子！” 　　听到那三个字，袁天河怒不可遏，骂和尚秃驴，骂道士牛鼻子，都属于当面羞辱。 　　“你找死！” 　　袁天河怒不可遏，朝圆通一指，摆出‘北斗勾命诀’的姿势。 　　圆通心头一跳，似乎察觉不妙，身后空气扭曲，十团黑洞若隐若现。 　　“阿弥陀佛！” 　　这一刻，圆通将十方无量经的底蕴，催发到极致。 　　在他身边的空间，浮现十团黑洞，分别通往不知名的空间。 　　围绕着圆通身边，看似平静无比，实则暗潮汹涌，东南西北上下被颠倒，一旦有东西闯入，必将被吸入不知名的空间当中。 　　但是，圆通心底，还是有些莫名的危机感。 　　可想而知，这袁天河的招数，竟是超脱时空的限制，可以直接作用本体身上。 　　“难道，这条分身的性命，就要死一次！” 　　圆通正想着，突然心头一紧，面前世界变黑。 　　失去意识前，他心想，怎么回事，这就中招了！ 　　袁天河的攻击，太过玄幻了，真就能杀人于无形！ 　　“佛前有双树，一树一枯荣！” 　　“枯荣无常定，盛极而转衰！” 　　圆通陷入黑暗中，还能保持几秒钟的意识，属于向着死亡过度的‘假死’状态，这是分身死过多次的经验。 　　但这次格外不同，黑暗中，竟听到耳边响起一人，诵读这首佛偈。 　　这首佛偈在黑暗中，大放光明，竟是带着圆通的意识，冲破层层迷障。 　　“呼呼！” 　　圆通猛地睁眼，他活过来了，不是本体以轻影钱复活，而是从假死阶段复活过来。 　　不出预料，救活他的，正是这首佛偈。 　　而佛偈背后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圆通很快就见到，一位满脸皱纹的矮个和尚，不知何时出现，正和袁天河对峙着。 　　“童心和尚，竟然是你？” 　　袁天河认识这个和尚，脱口而出。 　　圆通身后的明净等人，纷纷惊叹出声。 　　如果说袁天河是道家天骄，童心和尚便是释门的天骄。 　　童心和尚，乃是释门的传奇人物之一，他出身民间，年幼得了早衰症，活一年等同于常人十年，若无意外，此生活不过十岁，就会寿尽而亡。 　　但是，他运气不错，被枯荣寺的大德高僧带回。 　　或许是早衰症的缘故，童心和尚天赋异禀，早早参悟了‘菩提枯荣’的至理，成为枯荣寺的当代天骄。 　　此人，也是释门重点培养的后辈。 　　别看童心和尚一副衰老模样，实则只有二十出头。 　　“原来是他！” 　　圆通恍然大悟，对方修行‘枯荣之道’，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 　　枯荣，代指生死，童心和尚将这门神通修行到高深地步，虽然不能真正逆转生死，但将他从假死状态救活，也是举手之劳。 　　童心和尚微笑道，“袁天河，你杀我释门僧人，难道我童心便插手不得？” 　　“他夺我飞剑，我杀他应该！” 　　“阁下是蜀中剑修不是，否则哪里来的飞剑？” 　　童心和尚淡淡发问。 第六百二十三章 同路 　　袁天河正要解释，是自己途中杀了麻教的一位剑修，才躲过这口飞剑。 　　但转念一想，他何必解释！ 　　“童心，你今日正要插手？” 　　童心和尚笑道，“袁天河，话不能这么说。我上京途中，遇到同门的一位师弟，打算合伙启程。” 　　“你说说看，这是不是合情合理？” 　　袁天河知道，童心和尚出现，他已经没法奈何圆通。 　　圆通一身本事，已经需要他全力出手才能拿下，更何况现在有多出个旗鼓相当的童心。 　　“好，你们释门秃驴臭气相投，我也不触霉头！” 　　“一切等到了京城再说！” 　　袁天河说罢，脚下浮现星光轨迹，瞬间消失在原地。 　　童心和尚望着他背影，摇了摇头。 　　“九华寺圆通，多谢童心师兄搭救！” 　　童心面对方斗，神情变得热情几分，“圆通大名，我早已听过，如今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圆通惭愧说道，“若非您出手相助，我早已着了他的道儿！” 　　“北斗勾命诀，无声杀人，等闲之人都难以抵挡！” 　　童心劝慰道，“若非我早已参悟枯荣妙法，也无法破解他的北斗勾命诀！” 　　原来，北斗道宗的杀招之一，便是这北斗勾命诀。 　　这门神通，能无声无息勾走人的性命，厉害无比。 　　但是，也不是无法破解，比方说童心的枯荣妙法，能转化生机，便将假死状态的圆通救回。 　　“你这三头护法神将，很是雄壮！” 　　童心目光扫过三头罗刹，面带赞许点了点头。 　　圆通一看不好，他这是看对眼了，按理说，有救命之恩，不等对方开口，就该将罗刹奉上。 　　但这三头罗刹，乃是方斗的贫贱之交，意义深远，可不能随便送出去。 　　圆通咬咬牙，从袖口中，取出巴掌大的飞剑。 　　“童心师兄，这件冲突，都因此物而起！” 　　“您竟然为我退却强敌，此物也交由你镇压，洗涤杀气凶性！” 　　童心见到飞剑，目光更亮，“蜀中飞剑！” 　　“不错，刚才袁天河以此物刺我，被我拿下来！” 　　圆通解释起来，“他也不是此宝主人，祭炼不深，轻松就被我夺来！” 　　童心和尚双眼，都被飞剑吸引了，“当然不是他的，蜀中飞剑珍贵无比，必定是他杀了那个出世的剑修过来的！” 　　突然，他反应过来，问圆通，“你要送给我？” 　　圆通心想，方斗手中的飞剑，多得能批发，我要这个做什么？ 　　况且，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手中飞剑纵横，很是有画面感。 　　但如果，换成光头袈裟的和尚，驱使飞剑对敌，怎么感觉有些别扭！ 　　“此物，还是童心师兄才配得上！” 　　童心和尚哈哈大笑三声，“九华寺圆通，一直听闻你的名头，今日见了，果真名不虚传！” 　　他也不客气，将飞剑收入掌中。 　　“道家之人，想要杀我释门同道，若我见不着还好，只要遇到，就要管一管！” 　　“你也不用谢我，我是顺手为之！” 　　童心和尚沉思片刻，指着方斗的三尊罗刹，“你豢养这几头护法神将，莫非是以畜生道入手，再转成恶鬼道？” 　　“师兄慧眼如炬，果真如此？” 　　圆通也没什么好隐瞒，事情就是如此。 　　“嗯，六道轮回中，想来有三恶道、三善道划分！” 　　“三恶道是，畜生、恶鬼和地狱！” 　　“三善道是，天、人、阿修罗！” 　　“三恶道好入，三善道难进！” 　　“我释门当中，三恶道的修行法流传甚广，唯独是三恶道，仅有几家传承，而且都是不外传的秘法！” 　　言下之意，方斗的三头罗刹，修行到三恶道巅峰，就已经是天花板了。 　　圆通微微一笑，“贫僧知足，也不奢求什么三善道的境界，能将三恶道修行圆满，便已心满意足！” 　　童心和尚点了点头，“恰巧，三恶道的修行路子，我都知道，你侧耳过来！” 　　“不会给师兄带来困扰？” 　　圆通问道。 　　“都说了，三恶道修行法，在外界流传甚广，并非我枯荣寺不传之秘。” 　　“如此便好！” 　　小半天过后，圆通低头沉思，手中不断盘弄念珠。 　　童心和尚传完三恶道秘法，正在一旁摸索飞剑，玩得不亦乐乎，满脸童趣天真。 　　片刻后，圆通神情肃穆，走到童心和尚面前，“多谢师兄传道！” 　　“不必多谢！” 　　童心正客气着，突然听到圆通叹道，“若早些能知道三恶道，北斗勾命诀的威能，我也能挡住一二。” 　　听了这句话，童心愣住了，随即追问，“何来这么一说？” 　　圆通将刚才的体悟道出，“六道轮回，三恶道为前世造业，今生轮回。” 　　“三善道，则是洗脱罪孽、褪去业报，一跃为天人阿修罗。” 　　“六道轮回，本身就是一个循环，超脱生死。” 　　“我若能早已知晓三恶道，虽然不能媲美完整的六道轮回，却也能将畜生、恶鬼和地狱三道，形成一个循环！” 　　圆通指着三头罗刹，“先畜生，再恶鬼，最后是地狱，此三者，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若沉溺业障，不得解脱，生生世世，必将深陷三道之中，不得超生！” 　　“他北斗道术能勾断性命，却勾不断无尽业障，永堕轮回之苦！” 　　“我若早日开悟，以三恶道，足以对抗他的北斗勾命诀！” 　　话说完，圆通心头一片通明，再度感恩答谢，“多谢师兄！” 　　童心和尚，内心一片震撼，此人的悟性，真是令他瞠目结舌。 　　这个道理，连他本身都没想到。 　　他先前听过圆通的名头，乃是此人在净土中，被赏赐一口金水，摘走一颗莲花，这是圣僧的看重。 　　现如今，童心和尚才发现，此人为何被看重了。 　　“圆通师弟，咱们一同上京，可否？” 　　刚才童心和尚说要同路，只是敷衍袁天河，但现在，他是真心要和圆通一起上京。 　　“求之不得！” 　　圆通心想，好不容易遇到释门的天骄，正要趁此机会多多请教才是。 　　‘枯荣寺’，乃是释门一大山头，门内圣僧不知多少。 　　九华寺若能抱紧这根大腿，未来都不必忧虑了。 　　于是乎，九华寺一行人，便和童心和尚，继续乘船前进。 第六百二十四章 光明行者 　　一望无尽的平原上，人群四处逃散，或上天乘云，或钻入地面。 　　这些仓皇逃命的，都不是普通人，而是身怀法术神通的修订者。 　　但是，他们却如同受惊的野兔山鹿，到处奔逃求生。 　　“啊，我受不了！” 　　一头雄壮的汉子，猛地大吼，从双足升起金光，水流般蜿蜒而上，顷刻间裹满全身。 　　转瞬间，七尺高的雄壮汉子，化作身披金甲的小巨人。 　　“咚咚咚！” 　　他迈动脚步，踩在地上，颇有种地动山摇的威势。 　　“金甲客，别冲动，犯不上！” 　　雄壮汉子停下脚步，落后于他的几位修行者，眨眼间擦肩而过，忍不住开口提醒。 　　“那可是光明精舍出来的疯子！” 　　金甲客喘了口气，“光明精舍又如何，凭什么，将咱们当成鸡狗来追撵？” 　　他们这群人身份特殊，对外是散修，实则和道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比方说金甲客，本身是道家某支的入门弟子，后来因为资质不行，学了一门‘金甲神术’，便被逐出师门。 　　虽然身在门外，但金甲客却和道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些门派不方便做的事情，都假借他之手进行，反正是金甲客是‘散修’，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归根结底，这些人就是道家的编外人员，专门敢脏活。 　　这次出征麻教，金甲客等人也出马了，对外的名义，乃是散修们处于义愤，也要与麻教为敌。 　　但是，一行人走到这里，突然遇到某个煞星。 　　光明精舍，即便在释门中，也是少有人提及的存在。 　　这个释门团体，里面都是狂热的苦修僧人，满脑子都是供奉我佛，接引佛光降世。 　　在他们看来，世间充满污浊，红尘之中，人心污秽泛滥，急切需要清洗。 　　唯一的净化机会，就是虔诚供奉光明佛，接引无量佛光降世，将人间洗成一片净土。 　　至于佛光之下，人畜草木是否存活，根本不再考虑之内，世间都纯净了，还要活人干嘛？ 　　世上公认，光明精舍的疯子，不能见也不能谈及。 　　但凡是听到光明精舍的，也要大骂几声晦气。 　　不凑巧，这群原来的修士们，竟然遇到光明精舍的僧人，还是传闻中的‘明子’。 　　明子，乃是光明精舍的下一代传人，无论是天赋修为，还是狂热程度，都远超同辈。 　　金甲客站在地上，如同一座金山坚不可摧，但若有人仔细观察，就会见到他鬓角渗出汗珠。 　　“慢走，慢走！” 　　一个青年和尚，身穿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穿着两只芒鞋，快步追了上来。 　　众多亡命逃走的人群中，金甲客站在原地，面对着他。 　　青年和尚双目发亮，“施主自知罪孽深重，甘心接受我佛度化，当真是可喜可贺！” 　　金甲客唾了一口，“呸，你这杀人不眨眼的贼秃，也配说什么罪孽深重？” 　　“你深处红尘浊浪，早已被污秽迷失了心知，小僧理解，如今这就降下佛光净化。” 　　金甲客听到净化二字，全身汗毛竖起。 　　他可是亲眼见到，被对方佛光一照，不管是法宝还是血肉之躯，统统融化消散，连半根骨头也剩不下。 　　“金甲护体，万法不侵！” 　　金甲客深吸口气，全身金光绽放，如同天神下凡，凛然不可侵犯。 　　青年和尚露出一股悲天悯人的模样，轻声叹道，“三界污浊，如同苦海，方使得尔等苦苦沉沦。” 　　“唯我佛慈悲，拯救尔等脱离苦海，还不快速速开悟！” 　　说罢，他双手合十念经，体外金光当中，浮现黑色的文字，串联成经纬交错的长条。 　　这些长条围绕青年和尚身周，来回缠绕飞舞，悄然响起念诵的梵音阵阵。 　　“去死吧，妖僧！” 　　金甲客抬起拳头，金光如流水，汇聚到右手拳头上。 　　拳头瞬间暴涨十倍，对着青年和尚的脑袋捶落，就像是大石压鸡蛋。 　　青年和尚眉头一跳，身边缠绕的经文长条，猛然分出百十来条，如同藤蔓缠绕金甲客的拳头。 　　“不好！” 　　金甲客感受到，拳头上的经文长条，像是带着剧烈的腐蚀性，转瞬间消减至原先三分之一。 　　不仅如此，他的皮肉都在融化。 　　这时候，金甲客陡然响起，先前见过的惨状，一番被对方的金光波及，必将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啊！” 　　青年和尚的目光，早已越过金甲客，不再理会他，看向前方奔逃的其他修行者。 　　“一个也不能逃掉，必须全都净化消失！” 　　青年和尚的神情，如同高高在上，俯视凡人的神明，冷漠疏离。 　　他身边的梵音念诵声，越发博大远扬，经文长条的数量，暴涨数百倍。 　　一根根游动的经文字符，像是灵活的触手，嗖嗖嗖激射出去，刺入虚无的空中。 　　片刻过后，远处响起零星的惨叫声。 　　青年和尚缓缓行走，周身经文长条不断游动。 　　在他身后，拖着金甲客的身躯。 　　这位周身金甲的硬汉，早已被融化周身的金甲，连带着血肉之躯，也已经消融大半。 　　只剩下残存的上半身，在地上不断拖动，勉强残存口气。 　　“你这妖僧，名为释门佛徒，实则是灭世的凶魔！” 　　“你杀人无数，口口慈悲，真是虚伪至极！” 　　金甲客鼓起最后一口气，大声喝骂，“道家高人们，将会为我们报仇！” 　　说罢，金甲客已经被金光，从腰间融化到胸口，心脏融化的瞬间，当场断气。 　　与此同时，青年和尚身周的经文长条，正逐渐收回，有些上面还裹着尚未融化干净的尸骸。 　　远远看去，这和尚像是一团巨大的魔藤，四处捕捉猎物。 　　“我佛慈悲！” 　　“小僧何尝不是在救你们？” 　　青年和尚双手合十，眼角流下一行清泪。 　　“为何世人愚昧，始终看不透，我佛的慈悲所在？” 　　“你们若能承受净化，必将也迎来新生，但撑不过，只能自认倒霉！” 　　“这世上太过污秽，小僧只能尽力而为，不负我佛！” 　　叹了口气，青年和尚重新抬起脚步，寻找下一个净化的目标。 　　在他身边，一道道经文环绕不休，梵音诵经声越发高远。 第六百二十五章 真空道士 　　临近京城的一处小镇外！ 　　家家户户早已搬空，没有半个百姓的踪影。 　　此刻，能在周围出没的活人，大都是有法术神通的修行者。 　　轰隆隆，从天空落下金红二色的瀑流，带着扭曲空气的灼热温度，冲垮了半边城镇。 　　凡是被瀑流没过的房屋，易燃的木头当场烧成灰烬，至于砖石瓦片，更是软化冒泡，最终融化成流动的液体。 　　大半个城镇，笼罩在热气腾腾的烟雾中，空中满是剧毒的气流，凡人若是吸入半口，就会毒发身亡。 　　“空玄子，你躲什么？” 　　“我这一招罡煞合击，乃是金罡火煞融合而成，足以将万物烧成灰烬。” 　　“你怎么不试试看？” 　　顺着瀑流往上，千米高空之上，一位头戴玉冠的青年，正昂头挑衅。 　　此人，正是麻教教储之一，麻不仁！ 　　麻不仁这批教储，当真是广林真人倾尽心血栽培。 　　这一招罡煞合击的绝杀，便是罡煞门的秘法之一，威力可怖！ 　　在他面前，一位手持拂尘的道士，衣炔飘飘，凌空踏虚而立。 　　这道士，乃是真空道宗的天骄，名为空玄子。 　　‘真空’二字，足以阐述这支道宗的修行理念。 　　道家修行，以去伪存真为目的，又有‘修真’的说法；又有万物皆空的说法，修行到极致，便将将自身融入‘空’中，成就真我。 　　所以，真空乃是无上境界。 　　麻不仁遇到空玄子，正是仇人相见格外眼红。 　　麻教和道家，这次是生死之战，二人都是各家的天骄，今日见面，顿时缠斗不休，不分出生死，永无停止的可能。 　　空玄子一甩拂尘，周身气息若有若无，容易让人忽略。 　　“麻不仁，你就这点能耐吗？” 　　他这句话，惹得麻不仁不快，冷笑着质问。 　　“你口气挺大，不如和我面对面，光明正大斗一场！” 　　“好！” 　　空玄子一声喝，让麻不仁愣了愣，随即冷笑，“求之不得！” 　　下一刻，麻不仁头顶天灵，盘旋大团金色气流，飘渺若苍天。 　　他双手摊开，各自抓着一条红色长蛇的头尾。 　　此二物，分别是金罡、火煞，无论在天罡，还是地煞中，都是下乘货色。 　　身为麻教教储，最多也能接触到这个品质的罡煞。 　　方斗随便取出一条地煞条脉，都能秒杀这条火煞的品质。 　　但是，麻不仁的手法，很是厉害。 　　金罡和火煞，被他双手揉捏，化作一团金红二色气流。 　　气流旋转间，内部传出惊雷之声，隐约有股翻天覆地的威势。 　　“去！” 　　麻不仁弹指一挥，气流猛地冲出，化作漫天瀑流，朝空玄子当头兜落。 　　空玄子额间发丝，陡然卷曲起来，举起手中拂尘。 　　“去伪存真！” 　　“似有还无！” 　　拂尘飞出后，眨眼间化作数百股巨蟒，张开大口，拼命撕咬起来。 　　但是，麻不仁的罡煞合一，将金罡火煞融合，威力何止暴涨百倍。 　　滚动的炎热混流，如同岩浆一般，即便是铜墙铁壁，也会融化成一滩液流。 　　拂尘所化的巨蟒，尚未靠近，就被烧得皮开肉绽、骨头发黑，几个呼吸后，化作漫天灰烬。 　　“空玄子，你们真空道宗，倒是玩弄幻术的行家！” 　　麻不仁远远看到，这些巨蟒的本质，还是拂尘上的丝线。 　　看似是巨蟒被烧得灰飞烟灭，实则只损失了几根丝线。 　　“明明是求真求空，却要搬弄虚假的幻术，你们道家之人，真是南辕北撤！” 　　麻不仁抬手，牵引着漫天瀑流，穿过拂尘设下的屏障，企图淹没空玄子。 　　空玄子正色反驳，“似你邪麻妖人，思维浅薄，怎能体会我道家的传承真谛？” 　　“若无虚幻，哪来真空？” 　　空玄子话音刚落，抬手对着空中一指，“你这罡煞合一，也是虚幻！” 　　麻不仁正要出言讥讽，突然发现不对，漫天瀑流开始消散，自动分解。 　　“不对，这是幻术，这是假的！” 　　麻不仁拼命驱动瀑流，却感受到金罡火煞，开始自发溃散。 　　难道，真空道宗的法术，真就这么神奇，一言可定真伪？ 　　“不可能！” 　　麻不仁大喝一声，双手掐出法诀，左手朝上，右手朝下。 　　“罡煞合一！” 　　诡异一幕发生了！ 　　空玄子的施法影响下，漫天金红色的瀑流，本来在节节败退，一寸寸分解消散。 　　但是，对着麻不仁的‘罡煞合一’，不断有金红瀑流加入进来。 　　“果然如此！” 　　麻不仁摸清对方路数了，手头越发用力。 　　轰，瀑流猛地旋转，化作一颗巨大圆球。 　　“回归真空！” 　　空玄子见状，并手成刀，对着空中斜着划落。 　　金罡火煞汇聚的圆球，陡然被一张巨口吞入，随即隐没消失。 　　“呵呵哈！” 　　空玄子的笑声，在麻不仁耳边响起，此人心头一凉。 　　“不好！” 　　麻不仁一弹玉冠，爆散出大团金红色光芒。 　　饶是他应对及时，仍旧迟了一步，光芒裹满全身前夕，麻不仁暴露在外的右臂，被看不见的大口咬断，并吞掉了。 　　“啊！” 　　麻不仁强忍剧痛，接连后退几步，身下金红色铺成一条长桥，从高空铺向京城方向。 　　“想逃？” 　　空玄子捧着拂尘，快步追杀过去。 　　二人一追一逃，开始逐渐接近京城的方向。 　　“咦！” 　　空玄子陡然见到，麻不仁飞到前方，从高空往下落去，以为是他后继无力。 　　等他飞出几丈之外，突然发现身躯沉重，既然无法保持高空飞行的状态。 　　施法拨开下方云雾，却见到下方一座大阵，气势直冲云霄。 　　原来，已经到了京城西南角的一座大阵上空。 　　大阵气冲云霄，竟让来往修行者无法浮空飞行。 　　空玄子急速落下，却见到麻不仁，已经得了三两人接应，进入大阵之中。 　　“哼！” 　　空玄子眼见麻不仁背影，仍在眼前晃动，忍不住出手了。 　　拂尘斩断十几根丝线，落在地上化作蜿蜒的小蛇，贴着地面快如闪电，眨眼间走到麻不仁脚下。 　　没等小蛇发起攻击，惊诧一幕发生了。 　　这些小蛇，似乎遇到透明的屏障，转瞬间爆成血雾。 　　大阵的威力，远超空玄子的想象。 　　“道兄，别试了，这座大阵无懈可击，半点破绽也找不到！” 　　大阵四周，早已有不少先来的修行者，见状提醒出声。 　　空玄子没说什么，罢手转身离开！ 第六百二十六章 群英荟萃 　　大场面，绝对是大场面！ 　　方斗参加这次盛会，可谓是倾巢出动，三大分身都来了。 　　道士丹融跟着道家行动，和尚圆通归属释门队伍，甚至连很少出动的书生袁养正，也悄然以凡人身份进入京城中。 　　不得不说，京城眼下的状态，属于外松内紧。 　　修行者半步也无法踏足，但普通百姓却能进出京城，外面的五座大阵，在他们视线中，根本不存在。 　　这场大战，麻教是一方，道家和释门是另一方，至于三家中的名教，则是中立方。 　　袁养正以名教弟子的身份，轻松进入京城当中，打算打探些什么。 　　至于方斗，则是留在大阵外，与众多道家之人汇合。 　　五座大阵，像是梅花绽放的花瓣，将京城拱卫在中央。 　　有些小机灵鬼，企图从两座大阵间的空隙穿过，直达京城内部，就可以不用和麻教打生打死。 　　结果呢，法阵四周自有力场，凡是想投机取巧的人，立刻就被吸入大阵当中，再也没能出来。 　　这五座大阵，乃是全方位的立体防御，无论是想从天上越过，还是从地下土遁穿过，都没半点可能。 　　“知道吗，这五座大阵，就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不管进去多少人，都不会走出来！” 　　方斗刚到来时，就听到早来的修行者们，就此评价。 　　不管是一人、十人，还是百人，千人，只要是闯入阵中，就像是石沉大海，再无半点回响。 　　无论是术士，还是法师，亦或是巅峰法师的强者，进入阵中也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曲杳无音讯的下场。 　　方斗到来的第三日，就曾亲眼见识过。 　　曾今有一伙散修，在重利诱惑下，集结了数百人冲阵。 　　这群人也是老油条，不敢闯入阵中，只是围绕着大阵周围，放出各种法术进攻，企图扰乱对方的阵脚。 　　但是，没想到大阵的笼罩范围，远比表现看上去更惊人。 　　一群人冲入阵前百丈之外，先是试探了几个时辰，攻击不痛不痒，大阵也没有动乱的迹象。 　　于是乎，这群散修想要再靠近几十丈。 　　没想到，异变陡然发生了。 　　这座大阵，就像是蜷缩触手的章鱼，猛地箭射出长得惊人的触角，宣誓它能占据的势力范围。 　　众多目光汇聚之下，数百人规模的规模，如同一大块蛋糕，陡然被大阵吞入腹中，再无半点反应。 　　大阵之外，沉寂下来。 　　有人悠然开口，“又和先前一般，肉包子打狗！” 　　方斗注意到，说话之人，俨然是道家某个分支的人。 　　很显然，这些早来的同道们，已经困顿多时，百般尝试之后，却连阵法的极限都没测试出来。 　　这数百人的牺牲，也不是没有作用，至少散布大阵周围的修行者们，继续往后退了数十丈。 　　既然大阵能辐及上百丈，就有可能波及更远的地方。 　　不少人同时出了身冷汗，他们先前就落脚在百丈外，俨然是一脚踩在生死关头的边缘。 　　“今天又没戏看了！” 　　方斗听到，身边的伏波道士，发出一声遗憾的声音。 　　是的，自从来到京城之外，被五座大阵拦住去处，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修行者们，只能日日如此。 　　是不是，有人被阻止起来，冲击大阵，试图找出更多的破绽，但人命是葬送了，效果却极其微弱。 　　还不是总攻的时候，这是所有人的一致看法！ 　　包括方斗、伏波道士等人在内，他们都是道家的中小门派，尚未有资格参与高层决议。 　　但身处局中，都能猜出大致走向。 　　五座大阵，听说内部还有真人坐镇，等闲的法师境界，有多少取多少，都是送菜行为，不足为取！ 　　唯有道家真人出面，才有破除大阵的可能。 　　在这之前，必须有足够的鲜血，血祭五座大阵。 　　方斗可是饱读《封神》《西游》的人才，可没忘了‘十绝阵’是如何破去的？ 　　死一人、破一阵，昆仑十二金仙从容破阵，点尘不染。 　　那些丧命的散修，有人能记得他们的名字。 　　方斗眼中怀疑，若是散修不够用，他们这些道家的旁枝末节，就要上前凑出，为破阵开辟前路。 　　“丹融道友，听说五德道宗的天骄又来了？” 　　伏波道士外出，打听到一个消息，回来和方斗分享。 　　“他也来了？” 　　前些日子是北斗道宗，然后是真空道宗，如今又是五德道宗，这些都是道家的大门派，堪称是顶梁柱一般。 　　黄山道脉、漓江道脉在他们面前，就像是面对树干的枝叶，没有半点份量。 　　这几位大门派，纷纷派出得意弟子，显然是要历劫扬名，推优秀的晚辈上位。 　　至于方斗这些人，都是大时代下的背景板，用来烘托气氛用的。 　　“不甘心呐！” 　　方斗陡然响起，圆通那具分身，混在释门中，也打听到不少消息。 　　除了枯荣寺外，光明精舍、龙象经院等释门中坚，也接连派出得意弟子，加入到这场盛会当中。 　　可想而知，此番消灭麻教，一切的名和利，都早已被内部瓜分干净，用来成就这些人的威名。 　　所谓的下山历劫，真相就在这里。 　　方斗回想起，这些日子，接连冲击大阵的修行者，有些事被利益鼓动的散修，也有些是道家的小流派，全都义无反顾冲阵。 　　但是，这些籍籍无名的存在，就此一笔抹去，再无半点记载。 　　“炮灰，一炮之下，皆成灰烬！” 　　方斗对这个词，有了前所未有的礼节，你我皆炮灰，炮声未散，灰烬就会消散不见，何其悲凉！ 　　一座大阵便已如此，涉及到天下大势，区区一个方斗，又算得了什么？ 　　在真人、圣僧的算计之下，万物都是棋子，都有牺牲的宿命。 　　万千性命的牺牲，能成就一人，便算是功德伟业！ 　　天道之下，无人幸免！ 　　方斗心头升起无力感，他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己主动入局，还是被所谓命数推动，不知不觉卷入其中。 　　这时候，袁养正已经进入京城，想要寻找此行的答案。 　　“嗯！” 　　袁养正踏在街道上，可以微微感受到，地底下暗潮汹涌，显然藏着比外界大阵更可怕的存在。 第六百二十七章 见面 　　方斗在街道上顿足，仔细感受地底流动的潜流。 　　根据对广林真人的了解，方斗本已料到，麻教绝对不会仅有五座大阵这么简单，暗地里必定还有后招。 　　但他没想到，对方的手笔这么大。 　　一国京城，地底下被布置大阵，这是何其疯狂的行为？ 　　更没想到，隆光帝同样丧失理智，竟默许广林真人此举。 　　这等同于，将整个国运押上赌桌，跟投麻教和道家的决战。 　　“看来，隆光帝经历佛诞节搓着，不仅没有幡然醒悟，反倒是越发偏执，一去不复返！” 　　方斗心头沉重，望着街道旁行人熙熙攘攘，你来我往、当街买卖。 　　这片平静的画面，终有一日被血与火淹没。 　　“呼呼！” 　　大道之下，皆为尘土！ 　　方斗感受到身在人世的煎熬，命运不由自主，被上位者拨来拨去，随意安放棋格。 　　“不，我决不允许！” 　　方斗猛地睁开双眼，这次麻教和道家开战，对大部分人来说，乃是前所未有的巨大劫数。 　　但他偏要趁此机会，脱颖而出，获得足够积累，为将来晋升真人做准备。 　　“京城是棋盘中的劫眼，是杀机和生路纠结之处，唯有在这里，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方斗知道，这一线生机，乃是翻盘的希望所在。 　　“名教！” 　　他在心头默念这个名字，身为三家之一，名教在这次事件中，太过于低调，让其他人忽略起存在。 　　虽说，大部分弟子进入仕途，需要效忠君王和朝廷，但在这份世俗色彩下，名教属于修行者的身份，却是无法推脱的。 　　道家和释门联手而来，迟迟没有动手，也是忌惮名教的存在。 　　京城，同时也是名教的大本营。 　　麻教能在朝廷扶持下，日渐壮大起来，过程中，名教立场相当暧昧，不得不防啊！ 　　方斗叹了口气，就要举步往前行走，突然眼前一花。 　　“昂昂昂！” 　　一头小黑驴，出现在方斗面前，眉眼严肃不已。 　　“你是……” 　　方斗一眼认出来，这头小黑驴，俨然是他在京城外，初见眉山公时，对方骑乘的坐骑。 　　可是，他眼下的身份，分明是三大马甲之一，书生袁养正！ 　　难道被识破了？ 　　方斗内心一个咯噔！ 　　小黑驴盯着方斗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抬起左前蹄，在地上划拉几下，当场写出一行字。 　　“书生袁养正？” 　　竟会写字，这还是以蠢、倔著称的驴子么？ 　　“不错，正是在下！” 　　方斗不禁感慨，不愧是大儒家养的驴子，久而久之沾染了文气，还会用蹄子写字。 　　小黑驴又写道，“跟我走，眉山公要见你！” 　　“可是我名教当世大儒，眉山公？” 　　方斗露出狂喜之色，完美演绎出，一位名教书生的情绪变化。 　　“不错，走吧！” 　　小黑驴一转身，蹄子踏在石板上，掀起笃笃的清脆响声。 　　方斗默默跟着小黑驴，穿过人群，京城中的百姓就是见多识广，没有出现好奇围观的现象。 　　“为什么会找我？” 　　方斗内心急剧流转，还有他此刻的分身，在大儒面前，是否有被识破的可能。 　　眉山公身为当世大儒，居处并不华丽，在穿过京城的运河边上，造了一件草屋住下。 　　小黑驴带着方斗，来到草屋前，见地上散落几片稻草，竟是从屋顶上被风卷落的，连忙张嘴舔入口中，慢条斯理咀嚼其阿里。 　　眉山公不在草屋内，而是在旁边的河道旁垂钓，这是他最爱的运动，离开蜀中，来到京城后，仍不改日日垂钓的习惯。 　　“做！” 　　眉山公坐在小木凳上，盯着浮在水面的浮标目不转睛，招呼方斗在旁边坐下。 　　方斗整理衣服，然后郑重坐在木凳上。 　　“袁养正？” 　　“正是在下！” 　　方斗正等待眉山公说话，却见到浮标猛地下沉，竟是有鱼儿咬钩乐了。 　　老人喜不自胜，猛地提起鱼竿，鱼线划破水面，猛地往上空提起，破空声尖锐无比。 　　钓钩上，一直巴掌大的鱼儿，正在拼命挣扎，甩得水花四溅。 　　“小了点！” 　　眉山公抓住鱼儿，小心取下钓钩，避免弄伤鱼唇，将其重新丢入水中。 　　他没有甩出钓钩，对方斗解释道，“这鱼儿尚未长成，须得丢入水中再养些年头。” 　　方斗恭敬回答，“圣贤也有提及，春猎之时，母兽和小兽不得伤害，这是将养自然的道理！” 　　眉山公愣了愣，皱眉道，“哪有这么多大道理，我放生此鱼，是因为太小了，肉少刺多，还不到吃的时候！” 　　方斗尴尬笑了，心想这老头挺会玩啊！ 　　“这手绳和玉蝉不错！” 　　眉山公目光一扫，追到方斗佩戴手腕上的警醒红线和玉蝉。 　　来了！ 　　一瞬间，方斗感觉呼吸变得困难，此物是眉山公亲手所赠，更是暴露身份最大的破绽。 　　大儒眉山公，果然不简单，没什么能瞒过他。 　　“这是一位好友所赠！” 　　眉山公‘哦’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你这朋友真够意思，今后要多多往来，不要生分了！” 　　方斗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实在把不准，究竟有没有暴露。 　　“这玉蝉，就是你挫败释门和尚，夺走对方几十年寿命的窃寿蝉？” 　　眉山公又问道。 　　方斗心里松了口气，连忙达道，“不错，正是此物！” 　　“你在维扬郡做的事情，很好！” 　　“龙乃祥瑞神兽，万万不能被释门收服，使得明珠蒙尘！” 　　眉山公点了点头，“至于你夺走他几十年寿命，这只是小事而已！” 　　方斗有些汗颜，还是大儒心胸宽广。 　　突然，他心中萌发冲动，问道，“眉山公，我想知道，后来龙女去哪儿了？” 　　方斗忍不住请教，“我寻遍人间，怎么也找不到龙女？” 　　眉山公的一双白眉耸了耸，“真龙之女，自然是回到天上了！” 　　“唔？” 　　“袁养正，神龙千变万化，可上九霄云外，也可下凡现身，你有幸与之见面，这只是人生中一段缘分。” 　　“不要看得太重，以免损伤心神！” 　　方斗听出来，这是在安慰他，可能以后都见不着龙女了。 　　“晚辈明白！” 第六百二十八章 怎么又是火锅 　　方斗第二次见到眉山公，对这位名教大儒的观感，又深入几分。 　　身为大儒，乃是世间名教执牛耳者，在世人面前神秘无比。 　　尤其是，在鱼羊公身亡后，名教风雨飘摇，眉山公自蜀中蜀山，孤身入京城，很快稳定局面。 　　在他的掌控下，名教逐渐隐没，很少参与修行者的事务，上下弟子安安心心，在朝廷中为官效力。 　　这一手，已经是‘主动入世’，脱离和修行界的关联。 　　方斗管中窥豹，都能猜出，眉山公的老辣深沉，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大儒。 　　但是，真正面对眉山公，却感受到，对方是个普通的小老头，喜欢钓鱼，喜欢唠叨，你若是虚心求教，他也不会吝啬指点几句。 　　这样的小老头，诚实说来，竟有几分可爱。 　　不知不觉，方斗紧张的心弦，逐渐舒缓开来。 　　貌似，面对这位名教大儒，也没有想象中危险。 　　方斗突然一个激灵，不对啊，怎么有这个想法！ 　　他这才发现，眉山公的厉害，在于春雨般润物细无声，人格魅力强大至此。 　　果然，名教位列三家之一，不是浪得虚名。 　　方斗内心更加慎重起来，接下来说话做事，无比要小心，千万不能和‘袁养正’的人设，有半点冲突地方。 　　对了，袁养正的人设是什么？ 　　我想想看…… 　　嗯，愤青！ 　　方斗深吸口气，进入战斗模式，猛地起身，带的木凳倒在侧旁。 　　“眉山公，你难道还坐得住吗？” 　　小老头愣住了，“凳子不舒服吗？” 　　“我说的不是凳子，而是这天下！” 　　方斗开始沉浸式演技，将一个心怀天下的忧愤青年，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从外面入京城，见到道家、麻教肆无忌惮，将京城周边当做战场，旁若无人！” 　　“须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如此做，可曾问过朝廷的意见，获得准许没有？” 　　“方外之人，不尊王化！” 　　“这八个大字，本就大逆不道，却被他们挂在嘴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名教，为苍生而战，岂能坐视不理？” 　　说到这里，方斗朝眉山公拱拱手。 　　“我来京城，就是为了见您，顺便劝诫一二！” 　　“此战，无论道家和麻教哪一方获胜，输得都是朝廷。” 　　“朝廷坐视不理，多年威望毁之一炬，天下烽火四起，将再无熄灭的可能！” 　　“眉山公不出，奈苍生何？” 　　最后一句，方斗‘大义凛然’，无耻剽窃了某名句。 　　眉山公听了，老脸一红，举手道，“不至于不至于，你太严重了！” 　　“那……” 　　不等方斗开口，眉山公热情招呼道，“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尝尝京城风靡的特色火锅！” 　　方斗有些哭笑不得，我，吃火锅？ 　　“要说这京城的火锅，硬是要德，若无秘制的辣子，绝对吃不出味道！” 　　“我老汉到京城来，收获有两样，一是火锅，一是辣子的做法！” 　　眉山公说到这里，很是自傲，“我做的辣子，绝对让你吃得停不下口！” 　　方斗强忍吐槽的冲动，试探问道，“眉山公，可会做泡菜？” 　　“你连这个也知道？” 　　眉山公越发惊奇了。 　　方斗内心翻个白眼，辣子和泡菜，不是蜀中人士生存的必备技能么，猜到很难吗？ 　　“好，今日午餐，就吃火锅，配上老汉的秘制辣子和泡菜！” 　　方斗本想婉拒，却被强拉着，直到坐上桌子，人还是懵的。 　　“……，要说这火锅，发明者乃是一位奇人！” 　　方斗挺起胸膛。 　　“此人乃是，早已失去的镇国剑仙，空自若！” 　　啊，方斗萎缩下去！ 　　“空自若，虽然不是出身蜀中，却是西南人士，修成一身震古烁今的修为，但他留给后世最宝贵的，还是这火锅的吃法！” 　　眉山公介绍着，不忘招呼方斗动筷子。 　　雪白瓷盘上，切得薄如纸的鱼肉，能透过去，看到清晰的花纹，这刀工真是鬼斧神工。 　　“快尝尝，这是我钓的鱼！” 　　方斗夹了两筷子，入口很是鲜美，点了点头，“不错！” 　　“再尝尝辣子和泡菜！” 　　眉山公热情夹菜，方斗也不好推却，吃了几口，辣子喷香、泡菜爽脆，令人胃口大开。 　　“不错，您老人家的手艺，是这个！” 　　方斗竖起大拇指，眼前的眉山公，褪去所有神秘色彩，就和后世退休伺候花草的老干部没什么区别。 　　但是，京城之外，隔着一道城墙，正酝酿腥风血雨，到时候这份安宁的生活，必将一去不复返。 　　想到这里，他胃口全无，放下筷子。 　　“愣着干什么，快吃！” 　　眉山公一筷落下，必夹起肉蔬，吃得也是慢条斯理，举手投足无不符合礼数。 　　这才是将名教的各种规矩，融入血髓深处，一言一行都能作为无数名教后辈的典范。 　　“吃不下！” 　　“年轻人，应该有一副好胃口嘛！” 　　过了片刻，眉山公吃完，也放下碗筷，将桌上收拾妥当。 　　“你心中，似乎有许多疑惑？” 　　方斗点了点头，“眉山公，为什么？” 　　他想问，为何名教置身事外？ 　　眉山公漱口之后，仔细擦手净面，从袖口取出一个木盒，打开后放着五枚铜钱。 　　“我来给你卜一卦，解解心中疑惑！” 　　方斗心头一动，名教的先天易数，终于有机会见识。 　　“看仔细了！” 　　眉山公这句话，落在方斗耳中，引发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一道光，飞入米斗当中，开始酝酿起来。 　　方斗强行压制内心的狂喜，眉山公这是在给他传授先天易数。 　　这可是大好机会，千万不能错过！ 　　许久之后！ 　　眉山公停下纸笔，对着推算的结果，诵读出声。 　　“上九，群龙无首，大吉！” 　　方斗如同晴天霹雳，震惊得久久不能缓过来。 　　群龙是什么？ 　　道家、释门、名教，都是人间群龙，具备左右天下的力量。 　　但是，他们的‘首’是什么？ 　　此处的首，并不是首领的意思，而是镇压群龙的存在。 　　毫无疑问，佛诞节前，此人是隆光帝，至高无上的人间天子。 　　如今也是，如果隆光帝没了，就是群龙无首的局面。 　　方斗明白了，为何名教不插手，某种意义上说，没有隆光帝在，名教更能实现自身的政治抱负。 　　‘虚君制’，是多少名教众人梦寐以求的局面。 第六百二十九章 传易 　　方斗内心的沉重，又增添几分。 　　麻教的目标是天下，道家的目标是麻教，释门的目标是道家和麻教，而藏在朝廷中的名教，目的却是……没有隆光帝的世界。 　　人皆有欲望，抱团成群的欲望，将会无限放大。 　　大道之争，本就不在口舌，而在利益。 　　为了利益，陌生人可以拔刀相向、亲人可以翻脸成仇。 　　这场盛会牵连的因果，远比方斗想象更多。 　　“看明白了！” 　　过了不知多久，眉山公开口问道。 　　方斗缓缓抬头，他知道，即便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眉山公刚才卜卦，让他‘看清楚’，目的就是，传授先天易数。 　　这位爱钓鱼的老人，同样明白‘鱼不如渔’的道理，明白告诉方斗，想吃鱼自己钓，钓竿和技术都给你。 　　只不过，眉山公唯一算漏的是，方斗有米斗啊！ 　　但凡是秘传技艺，都需要收口相传，才能得其精髓。 　　尤其是艰涩精深的先天易数，更是六艺中最难的一项，想通过看一遍就学会，压根不可能。 　　所以，眉山公的用意是传授，但只穿皮毛。 　　千算万算，没算到方斗有米斗，仅仅看了一遍，不光是皮毛，连骨头带血髓一股脑带走了。 　　“多谢眉山公，传授技艺的恩情！” 　　方斗起身，正中行礼答谢。 　　“去吧！” 　　眉山公说道，“来意已尽，这京城你也不想再留了，去做事吧！” 　　说罢，他摆了摆手，示意方斗可以走了。 　　“对了，如果还遇到你的朋友，别忘了告诉他。” 　　“杞子的红线，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还给我名教！” 　　方斗心头一紧，这老头子，似乎话里有话呀！ 　　“晚辈记住了！” 　　方斗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过了许久，草屋又有一人造访，若方斗还留着，肯定能认出他。 　　眼前这人，俨然是当年的县令，为鸡鸣庙题词的冠子清。 　　“宗师，您先前有客人？” 　　冠子清来到草屋后，看出有外人来过的痕迹。 　　他得了眉山公青睐，得以登门请教学问。 　　京城当中，名教成员间都有说话，冠子清此人，乃是最有可能，成就大儒的儒生。 　　也因为如此，眉山公很是器重他，悉心栽培。 　　“嗯，一个有趣的小友！” 　　冠子清没有多问，而是取出笔记，向眉山公请教起来。 　　…… 　　方斗睁开双眼，京城之行的收获，在眼前浮现，当真是获益匪浅。 　　但是，临走前，眉山公的嘱托，在他心头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 　　言下之意，不是说将警醒红线，还给名教弟子，就能斩断由杞子带来的名教因果。 　　更何况，这次被眉山公传授先天易数，这份因果更沉重几分。 　　“不好还呀！” 　　方斗眼下，身怀阴阳望气术，以及名教的先天易数，有心比较两家的长短。 　　于是乎，他找个安静的地方，开始对比修炼起来。 　　双目浮现阴阳鱼，手中抛落铜钱，两门占卜之术交错进行。 　　“这……” 　　方斗突然发现，占卜之法，两家各有特色，但相通之处也不少。 　　“果然，那个传闻是真的！” 　　传闻中，道家、释门和名教三家，乃是大浪淘沙后，残存的三家，那些历史中淘汰的教派传承，精华都被吸收了。 　　比方说古巫术、阴阳术等，精髓都被三家吸收了。 　　想想看，风尘真人为了突破境界，时而化身剑修，时而变作儒生，吸收百家之长立道。 　　道家、释门或名教的历代前辈，若是心存‘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心思，也会做出如此选择。 　　于是乎，其他教派的精髓，被吸收进去，壮大三家的传承。 　　“呃！” 　　方斗越想越深入，突然落到自己身上。 　　他方斗，岂不是也是这般路子，三家各有涉猎，外加蜀中剑修、西南巫术、阴阳望气术等等。 　　若是将来方斗成就真人，传下的典籍中，必然也是百家荟萃。 　　“原来如此！” 　　提及阴阳望气术，方斗又回想起观星台上，阴阳家主逝去前，将阴阳望气术传承给他的嘱托。 　　原本，方斗以为，对方的意思，是要他代为选择传人，将阴阳望气术传承下去。 　　但现在想来，对方早有预料，阴阳家的毁灭不可逆，但阴阳术还能继续传承下去，希望就在方斗身上。 　　米斗嗡嗡震动，吐出一颗种子，名为‘先天阴阳易经’！ 　　种子落入脑海，方斗心念一动，鬼使神差，想到先前的问题，‘如何才能抹去警醒红线带来的因果’！ 　　突然间，方斗脑海深处，一团立体的阴阳鱼浮现，相互旋转穿梭，轨迹充满世间至理的玄妙。 　　片刻过后，答案出来。 　　在未来的某一天，名教遭受劫数，方斗手持红线前往，便能偿还因果，了却前缘。 　　先天阴阳易经，远比单独的‘阴阳望气术’或‘先天易数’更强大。 　　只是，得到的答案，还需要在日后不断推演深入，方能得到更具体、更深入的细节。 　　方斗已经很满意了，至少已经给自己指明方向，对后世前途不再迷茫。 　　还有，眼下破阵之事，又有什么转机呢？ 　　方斗心念一动，阴阳鱼再度旋转起来，只是这回的速度，变得缓慢许多，显然也耗费不少心力。 　　“嗯！” 　　最后的答案，是一个‘麻’字。 　　麻教的麻，这是什么意思？ 　　方斗并指为剑，在身旁的石块上，刻下麻字。 　　“丹融道友，我正找你，有大事发生了！” 　　伏波道士快步走来，边走边说，“北斗、五德和真空三大道宗当代在外行走的传人，均已到场，他们请道家各支前往会面，商谈破阵的大事！” 　　他的目光，落在石块上，见到‘麻’字，脱口而出，“你写麻教教主的道号做什么？” 　　方斗正要解释，突然灵光一闪，“对呀，这也可以是两个字，广林！” 　　看来，答案既是麻教的麻，也是广林真人的道号，广林。 　　这次破局的关键，还在广林真人身上。 　　方斗下定决心，本体要走一趟了。 　　“多谢伏波道士提醒，大恩不言谢！” 　　方斗郑重其事，对伏波道士行礼。 　　伏波道士惊呆了，我就传个话而已，值得如此么？ 第六百三十章 聚会 　　发起聚会的三大道宗，都是道家中顶级的门派。 　　这些人召集道家众人，目的很明显，即将发起总攻。 　　方斗深吸口气，知道此行非去不可。 　　大幕即将拉开，身处局中之人，无人能置身事外。 　　日子很快到了，方斗和伏波道士，很快到了聚会的地方。 　　“好大手笔！” 　　在他们面前，乃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巨大殿堂，庄严大气、富丽堂皇。 　　方斗曾亲眼见证，这座殿堂从无到有，仅仅用了数日时间。 　　相传，殿堂之中，蕴藏了洞天之力。 　　这是道家顶级门派的底蕴，也是用来制衡麻教五座大阵的手段。 　　“黄山道脉、漓江道脉，到！” 　　殿堂门口，早已有人到来，见过二人的身份验证，当即向内部通报。 　　进入殿堂后，眼前豁然开朗，宽阔得见不到墙壁。 　　这是一片辽阔空间，感觉像是进入某个小洞天之中，花鸟虫鱼之声处处可闻，山川流水围绕身边。 　　“果然是洞天！” 　　伏波道士，发出一声长叹，“你我各家的小洞天，想要升级成货真价实的洞天，必须有真人坐镇。” 　　“可是北斗、五德等顶级门派，早已能将洞天之力分出，门下弟子出动都能使用洞天法宝！” 　　洞天法宝，和储物戒指不同，乃是最顶级的法宝。 　　所谓洞天，是‘洞中天地’的缩写，寓意为将天地缩小至孔洞当中。 　　储物法宝，只能用来存储死物，完全放弃‘时’的概念，偏向于‘空间’的加固和扩展。 　　洞天法宝，必须有洞天之力加持，等同于开辟一方小世界。 　　拥有洞天法宝，这是顶级门派才具备的资格。 　　小洞天升级为洞天，需要一代真人主持，但若是想要达到分化洞天之力，炼制洞天法宝的地步，少说也要三代真人。 　　由此可见，北斗等大门派的底蕴，该是何其深厚！ 　　今日之事，堪称‘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真人都没露面，仅仅是各家传人出面，道家各家分支流派便纷至沓来。 　　“抱歉，那边有几位熟人，我过去打个招呼！” 　　伏波道士很快走开了。 　　方斗这边，也在人群中，找到了挂印观一行人。 　　“明皋掌教，明忝道友！” 　　明皋一行人，见到方斗时，也露出微微惊讶。 　　“丹融道友，您也来了！” 　　双方互道寒暄，聊了几句路上的见闻。 　　方斗这才知道，挂印观竟也是五德宗的分支之一，乃是当年过江传道，才从五德宗分化出来。 　　五德宗，根源便是五行道术，地位等同于北斗道宗在星辰道术上一般。 　　明皋提及五德道宗，表面如浴春风，不见丝毫不妥。 　　但是方斗却从明忝脸上，见到些许不对劲。 　　很显然，挂印观来得早，已经和五德道宗有过接触，但接触的结果很不妙。 　　想想也就明了，顶级大门派什么作风，对外人尚且不加颜色，更何况是作为分支的挂印观。 　　打个比方，某些大家族中，将庶出子女视为奴仆财产，关起门来打杀的例子都有。 　　挂印观，在五德道宗门前，可不就是小婢养的庶出子女？ 　　方斗还想安慰几句，就听到明皋面带歉意，说道，“五德道宗提及，想要将符钱的发行，接手过去！” 　　什么？ 　　方斗猛地一惊，为了符钱，黄山道脉和挂印观，花费多少精力物力，深耕多年才有今日局面。 　　今日的符钱体系，早已和两家牵连很深，那里是简单能分割开来，一旦交出去，黄山道脉和挂印观极有可能破产。 　　“哦，是这样啊！” 　　方斗沉思片刻，说道，“黄山道脉和挂印观，先前合作还很愉快，若是要换个合作方，倒是有些麻烦！” 　　明忝脸上，当即露出嗤笑声，想多了，那些人连挂印观都不放过，还会让你黄山道脉保留份额？ 　　果不其然，明皋委婉指出，“当时，真空道宗的人也在场，他们的意思是，想从黄山道脉手中，接手符钱的份额！” 　　“嗯，恐怕丹融道友还不知道，黄山道脉，便是真空道宗的分支。” 　　方斗愣住了，还有这回事？ 　　“正是，他们以主宗的名义，咱们身为分支，根本无从拒绝！” 　　明皋委婉说道，观察方斗反应。 　　方斗心中盘算着，既然无从拒绝，那你们告诉我干嘛，不等着真空道宗当面通知，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丹融道友，请节哀！” 　　明皋叹了口气，“北方道宗势大，我们只能忍气吞声。” 　　“眼下最明智的选择，便是此间事了，我们尽快回山门，将发行符钱的投入结算收回。” 　　这个建议很理智，尽快收回成本，或许还能小赚，一旦北方道宗强行伸手，一切都完了。 　　这帮人吃人不吐骨头，可不会和你讲道理。 　　方斗心头一动，突然问道，“明皋掌教，您真以为，我们能或者回去？” 　　此言一出，明皋和明忝二人，先是一愣，然后大笑起来。 　　“我就说么，丹融道友，绝对是可深谈的伙伴！” 　　明皋神情瞬间严肃起来，“不错，我们也以为，若易地而处，最好的办法，便是让黄山、挂印观的主事人此战陨落。” 　　“这样，他们就可以毫无阻碍，接手符钱体系！” 　　方斗恍然大悟，“既然如此，提前照会，应该是试探我们的意见！” 　　“若你我不答应，后续便会壮烈牺牲。” 　　“说不得，壮烈牺牲的机会都没有，而是胆怯不前、当中处决、以儆效尤的下场！” 　　方斗和明皋，你一言我一语，已经将对手的路数，摸了个通透。 　　明忝在旁边，完全跟不上节奏，摇头心想，这才是掌控一个门派该有的心机，看二人如此神态，显然早有有所准备。 　　“既然如此，丹融道友有何看法？” 　　“答应他们！” 　　方斗笃定说道。 　　明皋并未有半点反对，而是反问道，“我以为丹融道友会舍不得？” 　　“舍命不舍财，这是蠢货的做法！” 　　方斗呵呵说道，“此战凶险，先保命吧！” 　　明忝忍不住问道，“就算能活下来，五德、真空两家，又要过江去收回符钱，该当如何处理？” 　　方斗咳了咳，“口头协议而已，只要那两家的见证人‘陨落’了，自然死无对证！” 　　“那可是两家的天骄？”明忝问道。 　　“天骄也是人。” 　　方斗看向明皋，“明皋掌教，你看如何？” 　　明皋舒展眉头，“丹融道友，言之有理！” 第六百三十一章 咄咄逼人 　　明忝望着方斗、明皋两人，心中升起荒谬感。 　　他一贯风格，便是天不怕地不怕，以旁若无人的姿态，绝对强悍的实力碾压对手。 　　原本，明忝也以为，自己心中无所畏惧。 　　直到，前几日见到五德道宗的天骄，才知道自己只是坐井观天的小蛙。 　　那位少年道士，名号‘火德’，带着目空一切的傲然，对他们师兄下达命令，上交符钱。 　　明忝心中不忿，本想开口反驳，没想到火德一眼扫开，无穷无尽的威势碾压过来，几乎要了她的性命。 　　这股力量，远远超出明忝的想象，来自火德背后的真人。 　　很显然，真人尚未露面，但火德这位年轻人，却是他们的代言人。 　　五德道宗，以无可匹敌的霸主姿态，让明忝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但是，眼前发生了什么。 　　明皋和丹融二人，当着他面前，谈论如何让‘火德’遭遇意外的可能！ 　　这简直是胆大包天！ 　　“哎，火德身为五德道宗的传人，自然要身先士卒，带头破阵！” 　　方斗缓缓说道，“遭遇危险，也是既有可能！” 　　“可是，火德有真人庇护，眼下又要召集道宗之人共同破阵，出现意外的概率很小！” 　　明皋提醒方斗，对方可不是小鱼小虾，而是顶级道宗的传人。 　　“没有意外，我们可以创造意外！” 　　方斗乐呵呵说道，外人看来，他实在和明皋谈笑风生。 　　“够了，人多嘴杂，不宜深谈！” 　　明忝生怕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内容，急忙制止这段谈话。 　　于是，短促谈话过后，二人分开了。 　　方斗刚走几步，面前陡然闪出两人，表情僵硬，一股生人勿进的冷淡气息。 　　“有人要见你！” 　　片刻过后，方斗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终于见到正主儿。 　　对方尚未开口，就听到方斗发问，“真空道宗的？怎么称呼？” 　　青年道士张了张嘴，然后说道，“空玄子，你怎么站着说话？” 　　方斗环视四周，“这儿也没桌椅、坐床！” 　　“没让你坐着，跪下回话吧！” 　　空玄子说完，等了几个呼吸，见方斗还站着不动，“怎么还站着？” 　　“抱歉，膝盖打不了弯！” 　　空玄子一声冷哼，“黄山道脉，出自我真空道宗，你见到主宗来人，跪下相见行礼，这是最起码的礼仪。” 　　“这一点，不用我教你！” 　　方斗淡然说道，“抱歉，学不了！” 　　空玄子正要发怒，听到方斗说道，“知道家犬和野狗的区别吗？” 　　“家养的狗，只要你喂饱了，任打任踹，怎么也不会反抗，甚至还会夹着尾巴讨好你！” 　　“可是呢，一旦狗出了家门，性子野了，抱歉，你就是拿着肉骨头也拉不回来。” 　　方斗摊开双手，“更何况，你拿的不是肉骨头，还是棍棒，岂不是成心要被咬一身血？” 　　空玄子呵呵笑道，“自比为狗，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圣人眼中，百姓和刍狗有什么区别？” 　　方斗接着说道，“有事儿说事儿，跪下就不必了，你若是一再坚持，我只好走了！” 　　这时候，空玄子身边的二人，也就是带来方斗的道士，开始厉喝训斥，“丹融，你好大胆子，莫非连黄山存亡都不顾了么？” 　　“真空道宗，若是师出无名，便要灭我黄山，那和邪麻妖人有什么区别？” 　　“罪名就是你不尊主宗，悖逆无礼！” 　　方斗反驳道，“抱歉，我不学历史，只知道黄山道脉屹立至今，所谓的主宗，没有一分一毫的恩德施加。” 　　“够了！” 　　空玄子盯着方斗，“你很有志气，但希望这份志气，能帮你活下去！” 　　“你这是在威胁我？” 　　方斗表情变得冰冷。 　　空玄子松了口气，“罢了，些许小节，不用伤了和气！” 　　“丹融道士，乃是南方道宗有名的高手，值得我平等对待！” 　　“这次请你过来，有一桩事情要谈！” 　　方斗当即开口，“是符钱的事情？” 　　空玄子一愣，笑道，“忘了你和挂印观关系不错，应该早已收到丰盛了，怎么样，你应该私下考虑许久了？” 　　方斗问道，“符钱发行，我们做了许久，投入人力物力太大，可有什么补偿？” 　　“据我所知，五德道宗那边，半个大字也不给！” 　　方斗点了点头，“这是预料始终，尔等的视角高高在上，没有公平交易的理念。” 　　空玄子问道，“你怎么想？” 　　“我答应了！” 　　方斗平静开口。 　　空玄子和身后二人，沉默了片刻，这答应得太痛快，和先前方斗强硬的态度不符合呀！ 　　“丹融，为何答应得这般痛快？” 　　空玄子看着方斗，没有半点不甘和屈辱，平淡无比。 　　“这件事情的关键，不在于我是否答应，而是真空五德两家，早已认定我们答应了！” 　　方斗叹了口气，“即便我不答应，相比阁下，也能在黄山道脉中，找到答应的人吧？” 　　空玄子哈哈大笑，“你是个聪明人！” 　　他一指左手边，“这位是素真师叔，他原本的剑意，如果你不答应，就以贼兵过境的名义，攻破黄山道脉，灭绝你满门！” 　　“红头贼知道吧，他们供奉什么？” 　　方斗一字一句说道，“真空道尊！” 　　“知道就好！” 　　空玄子摆摆手，“看在你识趣的份儿，走吧！” 　　方斗转身离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空玄子必须死。 　　当晚，京城五大阵外，一个身影出没，靠近其中一座大阵，被吸入阵中。 　　“又来人送死了！” 　　“怎么只有一人？” 　　“不可能，孤身入阵，就算是道家真人，也没这个底气！” 　　人影露出真容，真是方斗本体，他身穿道袍，头戴罡煞道冠，双手空空而来。 　　“我是方斗，求见广林真人！” 　　听到方斗的名号，阵中不少人惊叫出声，“竟然是他！” 　　不少教储、使者，感应到头顶道观的感应，确认是他本人，不是道家之人以幻术假冒的。 　　普天之下，身在麻教之外，还有地煞道冠的，仅有方斗一人。 　　“不要轻举妄动，我去告知师尊！” 　　一位教储急匆匆离开，他可是知道，方斗在广林真人心目中的印象，虽然名为‘师侄’，却比他们这些亲传弟子地位更高。 第六百三十二章 器重 　　这座大阵，最近可谓是凶名赫赫。 　　方斗先前在外，倒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见到不管进去多少人，最终都能消化无踪。 　　如今进入阵中，四面灰蒙蒙，耳边不时略过旗帜翻飞的猎猎声，透过烟雾迷蒙，还能看到四面八方，坐落着高耸入云的高台。 　　“嗯！” 　　空气中，仍旧残存少许力量，这是尚未散去的残留。 　　方斗感应到，其中藏着熟悉的地煞之力，“有趣，这阵法竟然是罡煞门的路子！” 　　这趟来对了，仅仅入阵一趟，就能有如此重大收获。 　　外面无数修行者困顿多时，去诶按阵法最起码的运行原理都不知道。 　　但是，方斗想要详细观察，却没有机会。 　　阵法中，藏了不知多少麻教精锐，各自守住方位，此刻只是得令，没有对方斗发动攻击。 　　方斗若是不知好歹，四处乱闯，极有可能引发阵法变化，遭受凶猛致命的打击。 　　“跟我来吧，师尊要见你！” 　　这位教储来回一趟，再见到方斗时，态度更加亲切。 　　“请到这里来！” 　　教储带着方斗，穿过重重阵法，路上人影绰绰，显然给他们让开道路。 　　片刻过后，二人停在一处高台下，见到一位高冠道人坐在顶端。 　　“这位是风恶真人！” 　　教储在此停下脚步，显然待会儿，由风恶真人带方斗去见广林。 　　方斗朝高冠道人行礼，“风恶真人！” 　　此人的名头，道家早有流传，乃是旁门真人，投靠广林真人麾下，主持一方阵法。 　　风恶真人朝方斗点了点头，抬了抬手，一只手掌在方斗视线中变大。 　　下一刻，方斗眼前发黑，竟是被手掌裹住。 　　天旋地转过后，方斗睁开双眼，周围气息似有似无，酝酿某种惊人的能量。 　　这股感觉很是熟悉，正是‘袁养正’入京城，在地底察觉到的那股气息。 　　方斗确定了，自己身处京城地下。 　　京城外五座大阵，竟然有空间传送的作用，这下子更难攻破了。 　　按照道家的思路，靠着人数优势，将五座大阵分割开，分头攻破，如今看来，此计行不通啦！ 　　“来了！” 　　一声熟悉的声音，在方斗耳边响起。 　　黑暗中，浮现六团光芒，带头之人，正是麻教教主广林真人。 　　在他身后，坐着九位真人，其中就有带方斗过来的风恶真人。 　　方斗目光扫过众人，虽然素昧平生，但仅从形象装扮，就能对号入座，辨认出这些人是传闻中，投靠麻教的旁门真人。 　　一个麻教，就能拉拢这么多真人，足见广林真人手腕厉害。 　　若假以时日，真能让麻教成了气候。 　　“广林，这便是你口中的师侄！” 　　一位旁门真人，径直问道。 　　广林真人含笑点头，“不错，先前在福元寺，挫败蜀中剑修的，也是方斗！” 　　“那件事情，不是释门自己脸上贴金么？” 　　风恶真人提出疑问。 　　“实际上，确有此事，受挫的蜀中剑修，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而是三大剑仙嫡传。” 　　某个身穿流金长袍的中年真人，似乎对蜀中剑修很是了解，解释道，“你这师侄，得了蜀中剑修的真传，很是厉害！” 　　广林真人谦虚道，“哪里哪里，和半锋道友相比，还是差些火候！” 　　“我虽然看不惯蜀中剑修，却也不得不承认，天下剑修气运，大半都在蜀中，剩下的西南地区，也才出了个镇国剑仙空自若！” 　　这位半锋真人，竟然是出身西南地区的剑修。 　　“我半锋，晋升真人，也不是飞剑入道，所以是真人，而非剑仙！” 　　半锋真人略带惋惜，“以剑修入道，何其艰难！” 　　众人交谈几句，又将目光落在方斗身上。 　　“方斗，你愿意弃暗投明，前来投靠我麻教，本尊很是满意！” 　　广林真人显然以为，方斗是来投奔他。 　　“我罡煞门，下一代的传承，就落在你身上了！” 　　“恰好，此次我麻教立教，道家和释门，都派出各家的得意弟子！” 　　“麻教怎能落后，你就是我麻教当代天骄！” 　　其他几位真人，听到广林真人这话，全都面面相觑，很是意外。 　　这番话中的重视程度，将方斗抬高到麻教后辈第一人的地步，另外那些教储该怎么想？ 　　“嗯，你待在我身边几日，我将罡煞门的传承，逐步传授给你！” 　　麻教们的核心，便是罡煞门的传承，广林真人，这是要将方斗当成是传人了。 　　没想到，方斗却开口道，“抱歉，广林前辈，此行而来，我吧惊飞为了投靠，而是前来合作！” 　　合作！ 　　一群真人感到好笑，你区区一个法师散修，有什么资格谈合作？ 　　广林真人没有动怒，问道，“你要合作什么？” 　　方斗说道，“我要杀绝真空道宗此来之人！” 　　广林真人明白了，方斗这是与其有私怨呐！ 　　“你想怎么合作？” 　　周围的九位真人们，心中涌现荒谬之感，这是什么情况！ 　　方斗一指头顶罡煞道冠，“就是这个！” 　　下一刻，广林真人头顶的道冠，猛地闪烁几下。 　　“竟然是这个？” 　　广林真人吃惊不已，方斗传给他的，竟是‘阵图’。 　　没错，方斗给出阵图，要为他们提升阵法的力量，间接达到阴死空玄子等人的目的。 　　“不错，不错！” 　　广林真人目光匆匆，已经看出阵图的厉害，足以将‘表里山河’大阵，提升三成的威力。 　　早已听闻，蜀中剑阵有奇效，但他一直没机会见识，终于在方斗这边，见到剑阵的根源。 　　广林真人有些遗憾，这么优秀的年轻人，为何不远投入他麾下。 　　若在平时，广林真人肯定想着，不为我所用必杀之。 　　但现在情况不同，道家释门大举入侵，不能在这样了！ 　　“方斗，你为何不加入我麻教？” 　　方斗实话实说，“不看好！” 　　广林真人没话说了，对方明摆着，不看好麻教前途，任他如何说，也是没有办法。 　　“那么，我退让一步，你入罡煞门，不入麻教，可否？” 　　方斗微微一愣，我有什么好的，让你如此执着？ 　　“你是个聪明人，自有主意，我不强求！” 　　“但你得了我师弟丹余真人遗泽，自是和我罡煞门有缘！” 　　“还望你考虑一二！” 第六百三十三章 试探 　　广林真人对方斗的态度，可以说相当宽厚，甚至到了令人惊诧的地步。 　　这些被拉拢而来的真人，平时也见到过，广林真人如何对待教储们，简直和现在不能比。 　　方斗这边还在思索，已经有旁门散人忍不住。 　　“方斗，你虽然小有名气，但和麻教相比，却是如同蜉蝣一般，渺小、不值一提！” 　　“教主如此宽厚，你如若不识时务，恐怕难以活着离开了！” 　　此人语气，已经接近于威胁。 　　方斗似乎下定决心，朝广林真人鞠躬，“抱歉，广林前辈的好意，恕晚辈无法接受。” 　　“还请另寻优秀弟子，传承丹余前辈的衣钵！” 　　这不是推托之词，而是方斗心里的话。 　　他和罡煞门的缘分，无非是天罡法坛、地煞道冠，两者合而为一，才成了九大法宝之一，罡煞道冠。 　　这份因果，本就沉甸甸压在心头，一直想找机会偿还。 　　如果再接受广林真人的条件，传承罡煞门，怕是会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麻教亡，罡煞门存！这本身就是天真的想法。 　　道家灭绝麻教后，决不允许死灰复燃的机会，势必斩草除根。 　　方斗自身麻烦本已不少，实在不愿再牵扯其中。 　　此行前来，只为了合谋杀空玄子一行，不愿旁生枝节。 　　这话，被几位真人听在耳中，简直是‘不知好歹’‘迟早后悔’！ 　　“岂有此理？” 　　半锋真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方斗，你真以为，这世间非你不可？” 　　他转向广林真人，“我替你教训一二！” 　　说罢，半锋真人轻轻挥手，袖口瞬间抖得笔直，涌出的劲风利如刀割。 　　到达真人境界，举手投足便有天地之威。 　　方斗只觉得，扑面而来寒风凛然，劲风好似会将脸皮凭空掀起，露出沾着血肉的森然骷髅。 　　“一人成阵，云山雾罩！” 　　方斗低声喝道，口鼻捧出五彩气流，这是五行飞剑。 　　与此同时，他猛拍袖中的剑匣，三毒飞剑同样飞出。 　　在他身边，无数细针般的光芒，旋转着缓缓绽放。 　　三口飞剑齐刷刷飞出，朝着方斗身周旋转，即刻升起一座云山雾罩的剑阵。 　　这座剑阵，被压制在方斗身边，将他周身上下罩住。 　　有些真人识货，看出剑阵的厉害，不仅赞道，“有点意思！” 　　半锋真人听不得这个，冷哼道，“在我面前耍弄飞剑，雕虫小技！” 　　他平生最大遗憾，就是未曾以飞剑入道，虽然成就真人，却称不上剑仙。 　　但是，半锋真人最自傲的，反而是掌握飞剑之术。 　　见区区一个晚辈，面对他的对手，不仅没有跪地求饶，反而以飞剑反抗，半锋真人心头泛起怒火。 　　也罢，就同样以飞剑，击溃你的自傲，让你一文不值。 　　“剑阵？哼！” 　　“老夫将你的飞剑，一口口拿过来。” 　　半锋真人袖口旋转，劲风随之变化，呈陀螺状旋转切割，朝云山雾罩击落。 　　“咦！” 　　本以为，一击落下，必然是摧枯拉朽的局面。 　　但是，陀螺状劲风落下，竟被剑阵放出的光芒顶住，迟迟落不下来。 　　方斗身周，三口飞剑旋转，几乎将力量催发到极致。 　　半锋真人见到几口飞剑，微微露出动容，这些飞剑品质不错，即便落在他手中，稍微祭炼就能使用。 　　一时间，他有些心动了！ 　　“你的飞剑不错，让老夫瞧瞧！” 　　半锋真人隔空伸出一只手掌，按在云山雾罩剑阵上，几次用力往里刺，发现无法刺透防御。 　　“摄拿！” 　　半锋真人双目露出寒光，眯成练成一条直线。 　　下一刻，方斗身躯剧烈颤动，发现半锋真人的手掌，隔空抓住飞剑‘珠毫’，使得这口飞剑摇摇欲坠，即将脱离剑阵。 　　这可不妙，方斗三口飞剑齐出，也才勉强挡住对方，若是少了一口，只怕会当场击溃。 　　“看我大五行天轮剑狱！” 　　方斗心念一动，五行飞剑崩散，化作千万条细丝，融入剑阵当中。 　　眨眼间，整座剑阵上空，浮现彩虹般的圆环。 　　这座五彩圆环，用尽世上最璀璨的光芒，却散发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气息。 　　“动！” 　　圆环缓缓转动起来，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开始萌发壮大。 　　半锋真人，感受到三毒飞剑的轮廓，正要发力撕裂剑阵，将三毒飞剑取走，但异变陡然发生了。 　　圆环转动带来威势，让半锋真人的手掌，如同探入告诉旋转的风轮中，隐约有了断手的危机。 　　“不好！” 　　半锋真人及时缩回手掌，但还是迟了一线，手指被扫中，切下大块皮肉。 　　“你！” 　　半锋真人双眉竖起，他处于轻视，没有全力出手，没想到阴沟翻船，被方斗区区法师弄伤了。 　　虽然，只是一两根手指削掉微不足道的皮肉，但对真人来说，乃是奇耻大辱。 　　“小辈，你……” 　　半锋真人泛起杀气，正要发作，耳边听到广林真人的话。 　　“半锋道友，不必再试了，我这师侄儿年轻有为，不输于道家释门两派传人！” 　　广林真人乐呵呵，朝方斗说道，“还不快谢半锋前辈指导，手下留情，才给你放肆的机会！” 　　方斗心知，这是给半锋真人台阶下，连忙拱手行礼，“多谢半锋前辈手下留情！” 　　半锋真人虽然心有不忿，但在广林真人面前，却不好发作，冷哼了下，“果然出类拔萃，不同凡响！” 　　这时候，身边旁门真人们，都看出来了。 　　方斗能抵挡半锋真人，甚至还趁对方大意，反击得手，已经可以和火德、空玄子等道家传人媲美。 　　而且，广林真人对他无比重视，即便被拒绝了，也要出言维护。 　　“方斗啊，你瞧不上我罡煞门，这也没什么！” 　　广林真人叹了口气，抬手一挥，接着黑影闪过，一物落在方斗手上。 　　这是一枚红黄二色的圆球，两种颜色的交界线，竟是立体的太极模样。 　　“这是？” 　　广林真人淡淡说道，“此乃我罡煞门的传承至宝，罡煞天书！” 　　方斗吓得一跳，“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先寄放你那里，若此战我麻教大胜，再还给我！” 　　广林真人这般说，方斗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我就先收着！” 　　方斗掂量几下，将其放入米斗之内 　　罡煞天书进入米斗空间的瞬间，气息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广林真人，连同其他九位真人，内心泛起惊涛骇浪，这是什么手段，不见洞天出现，但罡煞天书分明进入另外空间，半点气息也察觉不到了。 　　这方斗的秘密，比他们想象更多。 第六百三十四章 左右逢源 　　“广林前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方斗收下罡煞天书后，朝广林真人行礼。 　　“说吧！” 　　“晚辈想留下，观摩各位前辈和道家斗法！” 　　广利真人笑了，“自然可以，你就跟在我身边！” 　　他心想，这方斗真是聪明，知道罡煞天书推拖不得，索性连人带书留下来，留在广林真人面前。 　　“我麻教的教储、使者，都派入城外五大阵中，身边无人。” 　　“恰好你来了，就在我身边观战！” 　　方斗心想，这样好了，丹融、圆通在外，本体在麻教这边，若能找到机会，阴死空玄子等人不在话下。 　　…… 　　城外五座大阵，仍旧如同花瓣，拱卫之关紧要的京城。 　　但是，从头顶天空往下看去，却见到‘花朵’外，多出许多扭曲的色块，分布在辽阔大地上，将其围绕在中央。 　　其中一个色块，俨然是道家今次聚会的大殿。 　　大殿中，道家众人济济一堂，已经来全了。 　　方斗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连个凳子椅子都没有，让大家伙都站着？ 　　这次聚会，是以北斗、五德和真空三大道宗的名义发起，等同于道家的战前动员令。 　　这三家，以袁天河、火德和空玄子为领头的，背后的真人均没有出现。 　　但是，真人不出面，照样无人敢轻视。 　　一大清早，道家各门各派、各支各流的主事人，均已到了大殿。 　　“看到没有，南方北方，泾渭分明！” 　　伏波道士，轻声在方斗耳边提醒。 　　大殿当中，道家中的南方和北方，呈现出明晰的分界线，双方各自汇聚成团，不冷不热的打着招呼。 　　南方这边，挂印观、黄山道脉、漓江道脉等等，连同上次会稽山聚集的门派都在场，还有些许没见过的小门小派。 　　方斗突然有些奇怪，低声问道，“怎么都是北方做主，难道咱们南方，就没有真人吗？” 　　“怎么没有？” 　　伏波道士回道，“南方也有真人，但不管是辈分还是数量，都远远比不上北方，自然不便出面，将主动权让给北方！” 　　原来，北斗、五德和真空三大宗，处于顶级门派的层次，可不仅仅只有一两个真人，而是超过一个巴掌的数量。 　　即便是道家之中，听闻到的真人，也只是冰山一角，还藏着数量更多、品级更高的真人。 　　比方说风尘真人，已经在冲刺阳神遍知，他的名声反而比不上枯木、黄冠二位。 　　越是高深的真人，离凡尘越远。 　　“看到没有！” 　　伏波道士，目光扫向人群，某个南方的小道观，会稽山曾见过，一直不显山不露水，观主也很是低调。 　　“看到了！” 　　“他们家上溯七代，就有一位真人祖师！” 　　“真的？” 　　方斗一惊，家有真人，怎么还如此低调？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伏波道士解释开了。 　　“真人清心寡欲，志求天道，甚少牵连凡尘俗世。” 　　“门派的事务，可不能指望真人事事插手！” 　　“一个门派存续不绝，可以指望真人，但想要兴旺，却要靠着丹融道友这样的人才！” 　　伏波道士说到这里，不动声色拍个马匹。 　　方斗笑着谦虚道，“哪里哪里，我这点本事，比不上挂印观的明皋掌教！” 　　“明皋掌教，也是一代人杰，只可惜门中无真人！” 　　伏波道士轻叹，安慰方斗，“符钱的事情，得放手时当放手，不必太过挂念了！” 　　方斗心想，这事情压根瞒不住呀！ 　　“没关系，我想得通！” 　　“想明白就好！” 　　真人虽然不插手，但他们的后辈假借名义，巧取豪夺也是正常。 　　譬如说，蜀中时，方斗被三大剑派打压，也只能动手反抗，总不能跑到三大剑仙面前告状，要求对方主持公道？ 　　疏不间亲，这点道理放在哪里都成立！ 　　“只可惜，多年辛劳，一朝化为流水，倒替他人做了嫁衣！” 　　方斗摇了摇头，“有些人早已谋划好，该怎么摘桃子啦！” 　　“丹融道友，怨念之词，不宜多说！” 　　伏波道士指指脚下，表示还在人家地盘上，说不定地砖长出一双耳朵，将二人交谈的内容偷听了去。 　　“不碍事！” 　　二人正交谈着，袁天河、火德和空玄子三人联袂而至。 　　“各位都是我道家的柱梁，此次剿灭麻教，你我义不容辞！” 　　“京城外五座大阵，藏着广林真人招揽的爪牙，想要杀入京城，斩杀罪魁祸首，必须先攻破大阵！” 　　这句话提及，大殿中便有人开口。 　　“咱们这些人，来得最早的，已经有半年了，终日见到大阵屹立不倒，无数闯阵之人死得悄无声息！” 　　“妖阵厉害，若无破阵之法，取多少人都是送死！” 　　这时候，北方道宗的阵营，有人说道，“怕什么，外面有的是散修，驱赶他们冲阵，总能逼迫麻教露出破绽！” 　　南方道宗阵营，有人当场反驳，“馊主意，眼下咱们和麻教交锋，正应当拉拢散修，若以强硬手段逼迫，使得散修反水怎么办？” 　　“须知道，麻教当中，多半都是散修，他们交情更好！” 　　北方道宗又说了，“这帮散修，都是贪图短利、不惜性命的短浅之人，想要驱使他们闯阵送死，倒也简单，多给些好处就是了！” 　　话虽如此，好处从哪里来？ 　　这时候，北方道宗又有人说了，“听闻你们南方发行符钱，只要一两手粗浅的清心咒，就能当成真金白银花费！” 　　“倒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尔等平时赚得盆满钵满，不如这次为大局分忧，收买散修，符钱都由你们南方承担！” 　　话音刚落，南方道宗这边，全都怒不可遏。 　　真以为符钱是白纸上印油墨，要多少来多少吗？ 　　符钱的成本，便在于清心咒那点灵气法力，而是发行符钱的渠道、等价物体系，已经使用符钱的氛围。 　　北方道宗这边，也曾想要发行符钱，最后却是惨淡收场，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典型。 　　这次对方故意发作，显然是眼红符钱，要让南方道宗大出血。 　　收买散修，这要多少符钱，凭什么都让南方道宗承担？ 第六百三十五章 不省油的灯 　　方斗的目光，扫过大殿各角落，众人反应尽收眼底。 　　北方道宗那边，或面带冷笑、或目蕴不屑，显然很是瞧不上南方道宗这帮‘穷亲戚’。 　　此次借机发难，也是要好好教训一下，让南方道宗知道，道宗根源在北方，他们只是分出的支流。 　　南方道宗这边，既惊且怒，原来这些年来，符钱威力呈现出来，几乎九成的南方道宗门派，都已加入体系当中。 　　连带着南方散修和道家的关系，也不负先前对立的紧张，反而构建出某种并存共荣的生态体系。 　　南方道宗的底蕴，何止上升了十倍！ 　　正因如此，符钱体系的稳定，比什么都重要，玩玩不能滥发！ 　　北方道宗的意思，竟是要南方道宗承担收买散修的花费，而且都已符钱支付。 　　这简直是缺德带冒烟的绝户计！ 　　真要这么办，要么是南方道宗各门派元气大伤，要么是滥发符钱，导致通货膨胀，好不容易尖利的符钱信用，转眼间崩溃。 　　再看袁天河三人，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似乎有意无意间，纵容北方道宗的门派们发难！ 　　对了，他们也是北方道宗的成员，屁股坐在对面，不可能主持公道。 　　方斗想明白了，微微点头，“是这样啊！” 　　本以为，对方逼迫挂印观和黄山道脉，将手上符钱份额交出，是想要将符钱体系据为己有。 　　但是，现在看来，倒是高举了对方。 　　这些人压根没认识到符钱的潜力，而是想要将其当成工具，掏空南方道宗的财力底蕴，彻底将其打落泥泞。 　　至于符钱是否毁灭，他们可不在乎。 　　“暴殄天物！” 　　方斗心想，说什么也不能让对方得手。 　　想到这里，他突然产生感应，看向人群中，恰好和投来目光的明皋对视，二人均露出微笑。 　　大势已成，事情反而好办多了！ 　　“岂有此理？” 　　南方道宗这边，底层小门小派最是愤慨，有人忍不住开口。 　　“真人们发起征召令，我等不远千里而来，要人出人，绝不含糊！” 　　“现在要出钱了，你们北方的，半个大子不给，全都压在我们身上！” 　　“呵呵，麻教还没灭呢，先要灭我南方道宗不成？” 　　“你们背后有人，我南方也不是无根浮萍，想要钱，好办，跨过大江，来咱们南方抄家！” 　　一个个南方道宗的观主掌教，说的义愤填膺，大有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决然。 　　北方道宗这边，则是继续拱火，“善财难舍、取死之道！” 　　“你们靠着符钱，肆意掠夺资源物力，今天让你你们掏一点就心疼了，还把道家大局放在眼里吗？” 　　南方道宗又说，“说的好听，你们北方道宗，倒是拿出真金白银呐！” 　　大殿气氛，越发火热起来，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长久以来，南方道宗始终处于劣势，这是历史原因造成。 　　但是，谁也不是天生就是贱骨头，愿意被人呼来喝去。 　　靠着大江隔绝，南方道宗土生土长，已经自成一脉，但北方道宗这边，还带着高高在上的眼光，任意欺凌。 　　方斗看着眼前情景，心道，若是如此下去，南北之争将再难避免。 　　实际上，抛开真人层面不谈，南北双方的察觉，已经缩短到微弱不计的地步。 　　南方这边，有挂印观、黄山道脉前头，借助符钱体系，将大大小小的门派流派团结起来，资源流通。 　　尤其是，散修不仅没添乱，反而帮助道家进一步发展。 　　麻教真正兴盛的地方，其实在北方，这里散修们生存环境恶劣，连旁门真人都加入麻教中，许多散修中的精英，也被吸纳其中。 　　说到底，麻教兴盛的根源，就在于北方道宗的一家独大。 　　想到这里，方斗看向明皋，这老道士退的太干脆，肯定后后招，还好自己退的及时，否则现在，顶在第一线的，就是‘黄山丹融’。 　　事不从人愿，偏偏有人想起他们。 　　“听闻，符钱乃是你们南方的二人发起，他们今日也在现场！” 　　“黄山丹融，会稽明皋，请出来说话！” 　　北方道宗，指名道姓，要方斗和明皋出来解释。 　　“叫我？” 　　方斗走出人群，所过之处，见到南方道宗的同道们，纷纷投来目光。 　　明皋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和方斗汇合，站在南北分界线上。 　　“听闻，二位早有决议，将符钱份额，献给各自本宗，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南方道宗尽皆哗然。 　　“怎么回事？” 　　方斗和明皋对视，真是一招毒计啊，当着众人面前，揭露私底下交易，存心要让他们被南方道宗唾弃。 　　须知，当今南方门派林立，威望最高的，唯有挂印观和黄山道脉，原因无他，就是创建符钱带来的巨大声望。 　　只要趁此机会，毁掉二人的名誉，足以让南方道宗群龙无首，变成一团任人揉捏的散沙。 　　“丹融道友，你给我们解释解释？” 　　“明皋掌教，怎可不战而降？” 　　群情激奋，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简直要将大殿上方掀翻。 　　方斗看向明皋，以目光询问，“你上，还是我上？” 　　明皋指了指鬓间白发，“年轻人先上！” 　　可以！ 　　“咳咳，大家都静一静！” 　　方斗朗声开口，一时间，南方道宗的声音，陆续安静下来。 　　北方道宗这边被惊到了，由此可见，丹融此人的威望如何，绝对不能让他站稳脚跟。 　　这时候，从北方道宗的阵营中，走出一位道士，乃是天市道脉的，隶属于北斗道宗的支脉。 　　“丹融道友，听闻你亲口答应，将符钱份额，献给主宗，空玄子也可以作证，为何今日不劝说南方的各位道友？” 　　“还有明皋道友，你也是不发一言，莫非理亏？” 　　这两句话，已经坐实了方斗和明皋二人，私底下出卖南方道宗的罪名。 　　一时间，众多不善的目光，汇聚到二人身上。 　　“都看什么，不知道是挑拨离间吗？” 　　明忝在一片静寂中，朝四周大声呵斥。 　　方斗突然笑了，“确有此事！” 　　明皋眉头一跳，这般开头，接下去就难了，莫非有力挽狂澜的奇招？ 第六百三十六章 作茧自缚 　　北方道宗的言辞，当真是用心险恶。 　　如果方斗当中否认，等同推翻先前交出符钱的决议，得罪了真空道宗不说，还有可能弄巧成拙。 　　世上法术千万，弄一个‘摄影留声’的也不稀奇，若是空玄子播放当日的景象，就能一举将方斗打落成出尔反尔的小人。 　　但是，答应了也不行。 　　一旦答应，方斗和明皋二人，就成了背叛南方道宗，私底下和北方道宗做交易的叛徒。 　　现如今，南方道宗空前团结，一致对外，若视为领头的两人都率先投降，这可是士气崩盘的节奏啊！ 　　前后都是陷阱，方斗只要踏出一步，就会出错。 　　明皋正苦苦思索，没想到方斗率先开口，承认了。 　　北方道宗这边，天市道脉的道士大喜，“既然如此……” 　　“但是，还有些细节，因为是私底下商谈，不方便当中宣读，我一直藏在心里。” 　　“但是今天，既然这桩交易大白天下，我也不好藏着掖着，未免使得同道中人误会，只好都讲出来！” 　　这是要现编了！ 　　明皋总算明白，方斗要做什么了。 　　空玄子笑容一收，听火德低声询问，“谈什么了？” 　　“什么都没谈，他这是在作伪！” 　　还没等他们做出决定，方斗就接着开口了。 　　“当时，我和空玄子师兄见面，双方友好交流，上溯到历史时期，黄山道脉和真空道宗血脉相连，轻如手足！” 　　“再谈到眼下当前局面，剿灭麻教，维护修行界的和平秩序，更是义不容辞！” 　　“战端一开，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职责！” 　　明皋插了一句，“说得好！” 　　明忝反应过来，跟着鼓掌，“说得太好了！” 　　人群当中，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方斗接着说道，“空玄子师兄提及，如何利用庞大的散修资源，作为破阵的先锋，我便提出建议，以符钱收买！” 　　“原来如此！” 　　明皋‘恍然大悟’，“原来丹融道友，早有这个想法！” 　　“也难怪，只有我南方道宗，一直以符钱雇佣散修，才会有如此顺理成章的想法！” 　　“不错，不错！” 　　明忝跟在后面附和，挂印观阵营的门派们，也加入其中。 　　“但是呢，散修稂莠不齐，所求者五花八门，想要统统收买，难以奏效！” 　　“唯有符钱，才是解决的良方！” 　　这时候，天市道脉的道士，才有机会开口。 　　“不错，今日之事的由来，就是这样，丹融道友答应给出符钱份额，交由南方道宗承担此次雇佣的花费！” 　　“放屁！”明忝喝骂出声。 　　“你说了不算，还是要看当事人的，丹融道友，你说是不是？” 　　一时间，众人目光，都落在方斗身上。 　　明忝含怒盯着他，“方斗，你小心说话！” 　　这时候，火德缓缓开口，“方斗，你不要害怕，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没人能威胁你！” 　　许多人翻白眼，这句话就是最大的威胁。 　　众人都知道，方斗下一句话，就是一锤定音的关键。 　　终于，方斗开口了，“没错，南方道宗，是要承担所有花费的符钱！” 　　“哈哈哈，没错啦！” 　　北方道宗的众人，气焰嚣张无比，“这可是你们自己人说的！” 　　南方道宗这边，惊怒交加，指着方斗，“丹融，你疯了么？” 　　一时间，整座大殿人声鼎沸。 　　方斗身处暴风当中，怕是稍微踏错，就有可能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明皋皱眉，正要发言，好歹能挽回一些局面。 　　突然，方斗又说了，“我是说符钱！” 　　这句话，让沸腾的人群稍微安静下来，南方道宗的修行者们，目光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北方道宗，对符钱体系了解不深入，难以察觉出这话的含义。 　　“各位还不了解，符钱并非是无限发行！” 　　天市道脉的道士，冷笑不已，只以为是推托之词，“有多难，清心咒而已，我家看门的道童都能施展！” 　　言下之意，所谓符钱，就是骗钱的玩意儿。 　　“听我慢慢道来！” 　　原来，符钱的等价物，不是珍贵的金银宝石、草药矿山，也不是功法典籍、丹药法器，而是门派的信誉。 　　只要信誉在，就算库房空无一物，也能靠着周转符钱，满满积累财富。 　　但若是不顾信誉，滥发符钱，终有一天会积重难返，门派信誉破产，即便是库房堆积如山，也是‘一贫如洗’。 　　随着方斗缓缓到来，整个大殿当中，越来越多的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很显然是听进去了，而且在思索参悟。 　　南方道宗接触最高，对此感悟最深，但北方道宗也不乏聪明人，被方斗在关键处点拨几下，也恍然大悟。 　　难怪北方道宗、释门都有发行类似的符钱，都失败了，从根源上就弄错了！ 　　陆续有人承认，能抓住符钱本质，并发扬光大的丹融和明皋，正不愧是当事人杰！ 　　“我的意思，发行足够符钱，满足雇佣散修的要求，这是小事一桩。” 　　“各位南方的道友，不要吝啬眼前的蝇头小利，若能舍弃小财，换来攻破大阵，便能得到无上功德！” 　　方斗说到这里，朝着空玄子拱拱手。 　　“当日，空玄子师兄，就是听了这番话，才决定接手我黄山道脉的份额，毕竟他身后的真空道宗，属于顶级门派，信誉更好，发行的符钱通用性更强！” 　　方斗摇头晃脑，叹息不已，“空玄子师兄高义，我佩服啊！” 　　“我都和他解释过了，符钱发行的影响，并未立杆显影，需要在日后漫长时期满满显现！” 　　“眼下超发的符钱，不会对我黄山道脉，乃是南方道宗造成影响，但日后就不好说了！” 　　“空玄子道友，却是大义凛然，愿意在此战过后，接受符钱的发行回收，在下佩服！” 　　空玄子的脸色，瞬间变得很是精彩。 　　一旁的火德正幸灾乐祸，冷不丁听到，明皋轻轻开口，“我和火德师兄的交易，差不多也是这样！” 　　“原来如此！” 　　南方道宗，响起一阵哄闹似的叫声。 　　经过方斗一番解释，他们那还不明白，所谓符钱的价值，不在于本体的清心咒，或是寄托的木、角、玉上。 　　确切来说，符钱是以门派的信誉为抵押，发行的某种欠条。 　　正要如同北方道宗所言，南方道宗负责花，但日后偿还的，则是咄咄逼人的北方道宗喽！ 第六百三十七章 谈正事 　　“原来如此！” 　　南方道宗的修行者们，转瞬间恍然大悟。 　　方斗先前的言行，乃是引君入瓮，故意设套。 　　毕竟，论符钱体系的理解，北方道宗难望其项背，许多条条道道都不懂。 　　他们妄图霸占符钱，搜刮南方道宗的积累，此心昭然若揭。 　　但是，方斗却不动声色，提醒他们，南方道宗有能力、也有可能，在符钱体系里面埋雷。 　　今天能超发过度符钱，用来雇佣散修送死，明日就能将这个隐患，原封不动送交你们手上。 　　一时间，五德道宗的火德，真空道宗的空玄子，脸色都变得不好。 　　很显然，他们上当了，方斗和明皋二人，远没有表面看来这么简单。 　　“呵呵呵！” 　　终于有人出来打圆场，正是刚才一直不动声色的袁天河。 　　这位北斗道宗的传人，温和笑着，“眼下大敌当前，咱们道家应当齐心合力，怎能拘泥南北之分？” 　　“至于符钱之事，牵连甚广，留待日后商谈！” 　　“让散修冲阵，除了雇佣之外，也有其他办法！”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都聚集在袁天河身上。 　　方斗和明皋对视一眼，这袁天河可比火德、空玄子二人，心机要高明许多 　　一番话，不动声色，连消带打，就将众人注意转移了。 　　眼下南北道宗的修行者们，都在望着他，等待两全其美的法子。 　　“各位也知道，散修粗鄙，不知我道家大义，只能以利益驱动！” 　　“我等不妨放出风去，广林真人肆虐世间，早已积累无数宝物，一旦麻教覆灭，凡是参与此战的散修，都能瓜分麻教的遗宝！” 　　袁天河潇洒说道，“这是老套路，但放在现在，也一样有用！”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散修们，一旦得知麻教有好处，拼命也要扑上去。 　　袁天河此举，将矛盾从道家内部，转移到麻教头上，更是为对方找来数之不尽的敌人。 　　从今往后，但凡有觊觎麻教财富的散修，都是道家阵营的。 　　“高明！” 　　方斗嘴里咀嚼几下，叹道，“这位北斗道宗的当世传人，应当是此行的领头羊！” 　　他甚至怀疑，火德和空玄子的行动，都是他示意，试探自己和明皋的反应。 　　片刻后，方斗和明皋返回南方道宗阵营，对视两眼，露出侥幸的神情。 　　眼下算是度过一关，但终有直面的时刻，除非…… 　　方斗原本以为，只是火德和空玄子私底下的注意，现在看来，三位道家传人都有嫌疑。 　　这可就麻烦了，按照方斗的计划，只杀空玄子一人，现在陡然增加到三个，牵连面更广，造成的影响更大了。 　　想要达成这个目的，道家就算获胜，也只能是两败俱伤的惨胜。 　　“从现在起，我们将在场的所有门派，分成五个方向，各自负责一座大阵！” 　　“各位，想要破阵，务必齐心协力，不可有小心思！” 　　袁天河三人，话音刚落，北方道宗众人齐齐欢呼，给他们捧场。 　　如此，南方道宗也只能顺势答应了。 　　好在，条件并不过问，北方道宗毕竟势大，加上此地也是主场，分成三个方向，负责京城外三座毗邻的大阵。 　　至于南方道宗的门派，则是分成两个方向，接手剩下的两座大阵。 　　这样分配之后，众人都在各自商议，该如何拉拢盟友，应付即将爆发的大战。 　　突然间，有人猛地开口问道，“敢问三位，释门那里，可有什么说法！” 　　一直以来，道家和释门的关系，都很失望微妙。 　　凡是道家出没的场合，都有释门出现，但这帮光头很是知趣，甘心在旁边打下手，从来不抢风头。 　　不知不觉间，道家成为当世霸主，环顾四周，却发现释门这个小弟，暗中猥琐发育，也养成盘根错节的庞大势力。 　　所以，道家对释门，一直是拉拢带着戒备的态度。 　　上次佛诞节，这次进攻麻教，双方搭配默契，道家在明，释门在暗，相互合作。 　　道家众人心知肚明，这帮释门光头，可不是省油的灯。 　　此战，若是道家获胜还好，释门充其量，就是跟着吃残羹冷炙的，但若是道家势力受损，说不定去了个麻教，反而来个更可怕的释门。 　　这次举国造反，各地乱民揭竿而起，属于释门的实力，竟能和道家旗鼓相当。 　　虽然道家高层，没有表现什么异常，但内部已经有声音，质疑释门发展太快，已经造成威胁。 　　现在有人提出问题，就代表道家对释门，还是有些看法。 　　“这样啊，我来时路上，也曾遇到释门的人。” 　　袁天河哈哈笑道，“顺手宰了几个！” 　　此言一出，众多道家中人会心一笑，也跟着笑起来。 　　“但是，咱们毕竟是盟友，切莫伤了和气。” 　　“起码，要等到四下无人、死无对证的时候，才能痛下杀手！” 　　“咳咳！” 　　袁天河接着说道，“释门那边，先不用去管，咱们安心破阵！” 　　说到破阵，在场的道家众人，无论南方北方，均露出为难神色。 　　“你们几位也见到了，麻教的大阵毫无破绽，施展起来，能吞没千军万马！” 　　“我们这些人手，若是依次进攻，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添油战法！” 　　“但一股脑儿攻进去，又是石沉大海！” 　　“想要破阵，必须有一锤定音的手段！” 　　袁天河听着微微点头，似乎很是赞同这个说法。 　　等发言的道家修行者说完，他郑重点头，“不必担心，我们三人前来时，各家的长辈们，已经赐予了破阵的法宝！” 　　众人听得精神一振，袁天河口中的长辈们，显然就是各家的真人前辈。 　　真人赐予的法宝，不能单纯看做孤立的个体，而是用来沟通本尊的媒介。 　　也就是说，袁天河三人，手持法宝，等同于能召唤真人的力量投影。 　　五座大阵，听闻有麻教真人坐镇，若无相应的真人级别进攻，仅凭在场的修行者，全无破阵的可能。 　　现在好了，听袁天河说出这件秘辛，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方斗没有放松，目光落在袁天河、火德和空玄子身上。 　　他们的法宝，目的是破阵，而不是减少伤亡，大殿中的修行者们高兴太早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布局 　　五座大阵外，地面上存在扭曲的色块，像是蒙了层油纸。 　　除了道家聚会的大殿外，还有一处小秘境，乃是释门众人齐聚。 　　“好么！” 　　方斗化身的圆通，同时也在此处开会。 　　在场的规模真容，和上次净土没什么区别，当时在场的释门众人，大部分也都到了。 　　只是，几位圣僧不在，却而代之是三位年轻的和尚。 　　枯荣寺－童心、光明精舍－无明、龙象经院－牟陀。 　　童心老态龙钟，一双目光却是充满童趣，呈现巨大的反差感！ 　　无明相貌俊美，身周光明笼罩，念经声在身边缭绕，化作肉眼可见的文字。 　　牟陀，约莫有两人高，高且瘦弱，令人想起‘瘦死的骆驼’的形容，身上僧衣空荡荡，仿佛能窜风。 　　这三人，均是相貌奇伟，令人过目难忘。 　　更难的是，他们所属的名寺，乃是释门顶级的门派。 　　他们三人，也等同于圣僧的代言人。 　　圆通跟着童心和尚前来，令众人惊诧不已，许多旧相识私下询问，何时攀上这根大腿。 　　一路走来，也有不少释门的成员，路上失踪了。 　　圆通曾见过，北斗道宗的袁天河随手杀人的场面，知道所谓的‘失踪’，大家都心知肚明。 　　尤其是，听到某位同道僧人，介绍无明和尚时，圆通更是惊诧不已。 　　无明和尚，论相貌姿态，都是三人中的佼佼者，但此人也是杀戮最终的。 　　原因就在于，无明所属的光明精舍，信奉最原始、最极端的释门教义。 　　在他们心目中，红尘俗世污秽，早已被各种欲念沾染，唯一能拯救世人的方法，便是接引无量佛光，将世间从头清洗一遍。 　　“疯子，绝对是疯子！” 　　方斗听完之后，深吸口气，幸亏光明精舍成员不多，否则这人世间哪还有正常人的活路。 　　听闻，无明一路过来，遇到道家之人，自然是痛下杀手，但遇到散修，同样是毫不手软。 　　要知道，不少散修，也修炼流传出去的释门功法，算是外围力量。 　　所以，在场的释门中人，对无明敬而远之，不仅不敢得罪，连靠近都不敢。 　　“三位尊使，我们先后到达京城，在此地已经停留许久！” 　　一位僧人开始介绍起来。 　　“京城外五座大阵，如同一颗星辰的五个边角，距离相等！” 　　“一阵收到攻击，其他四阵都能相应，不分彼此！” 　　“除了道家之外，许多散修也来蹭机会，这些日子，死伤最多的，就是这些散修！” 　　“京城内外，倒和往常一样，百姓日常进入，也不见禁止！” 　　说实话，这些释门僧人，大部分都有意出面，参与进攻大阵。 　　释门的风格，一向是闷声发大财，出风头让给道家，自己暗中得实惠。 　　比方说上次佛诞节，释门甚至默许，道家在佛祖诞辰发难，而且暗中奔走做了不少贡献。 　　当晚，道家以无可匹敌的姿态，将仙人和百家玩弄于鼓掌，硬生生将朝廷威信削掉。 　　释门始终没有露面，像是道家的影子般亦步亦趋。 　　朝廷不复中央权威，道家越发地位崇高，但释门也同样得到好处。 　　但是，许多释门众人，却认为，自家力量已经不属于道家，为何还要藏在对方背后！ 　　比方说，这次麻教立教，妄图从天下信仰分出一大块，不仅威胁道家，同样对释门也造成威胁。 　　世上神佛，都被道家和释门瓜分干净，两人是并存的和谐生态。 　　但是，麻教横插一杠子，听说立教之后，就会内部编写神仙谱系，妄图霸占更多的香火信仰。 　　这对释门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虽说，排名老大的道家，要直面麻教的冲刺，但老二释门，才是最该紧张得那个。 　　一直都有说法，老大和老二打架，结果阵亡的是老三。 　　道家和麻教交战，极有可能是，伤害最大的，反而是第三方释门。 　　所以，释门高层几经商议，决定还是按照既定策略，跟在道家背后。 　　曾有位圣僧总结，此行‘不战、不见、不逃、不避’的方针。 　　果不其然，童心和尚一开口，就是，“咱们释门众人，还是要多看多听，少插手、少露面！” 　　这两多两少，和四不方针如出一辙。 　　众多僧人心都冷了，大张旗鼓来一趟，还是公费出差，结果就来了个寂寞！ 　　“我有意见！” 　　光明精舍的无明，缓缓气盛。 　　“既然来了，不杀几个人，怎么能回去？” 　　童心和尚点点头，提醒他，“你此来路上，杀的人够多了！” 　　光是有人目睹的，死在无明手下的修行者，便多达数百，还有可能更多。 　　“你怎能不明白，眼下多杀一个污秽之人，将来净化世间，使得天地重现光明，就多一分可能！” 　　无明说得痛心疾首，旁人见了，都有些动容。 　　“虽然是个疯子，却是有信仰的疯子！” 　　不少僧人，都这么想着。 　　圆通翻个白眼，此人若是引导的好了，可以给袁天河等人一些苦头吃。 　　“不必多言，圣僧吩咐，我等照做便是！” 　　童心和尚，盯着无明，“我虽然管不住你，却能给六晦师叔传话，无明，你安生些！” 　　无明恼怒不已，起身上前几步，却被一个巨大身影拦住。 　　牟陀沉默寡言，站在无明身前，示意他不许靠近。 　　“都是一帮归于流俗的庸碌之辈！” 　　无明冷脸转身离去。 　　“都是散了吧！” 　　众僧人散去后，各自回归本处，暗中坚持五座大阵和四周情况。 　　今天，道家的机会，同样引起他们的注意，不少僧人都藏在附近观察。 　　无明身为释门传人之一，自然不用过去，他心中恼怒，心知有童心、牟陀二人看着，大杀四方的想法落空了。 　　“无明师兄，在下九华寺圆通，有礼了！” 　　他回转身，见到一位少年和尚，对他双手合十，指尖悬浮一朵金光莲花。 　　无明认出来，这朵金光莲花，正是某位圣僧的净土特产。 　　“九华寺，圆通，我似乎听过你的名字！” 　　圆通快步上前，“无明师兄，刚才我听了你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有道理如何，圣僧不让参与！” 　　圆通笑了，“无明师兄，眼下四周鱼龙混杂，多出几个修炼释门功法的散修，也不会太奇怪，是否？” 　　无明眨眨眼睛，“你容我想想！” 第六百三十九章 前奏 　　乐青羊，是一个不起眼的散修，实际上，他还有个隐藏身份，乃是道家在外的人手。 　　平时，他以散修身份行事，一旦所属门派有令，便要前去执行。 　　可以说，乐青羊身不在门派，却为门派立下无数功劳。 　　只是，因为身份原因，这些功劳都只能记录在册，无法兑现。 　　乐青羊仍坚持，原因很简单，这些功劳累积起来，能换取他的某位后人，正是加入门派，成为光明正大的道家中人。 　　像他这样的暗子，或者因为资质，或者犯下大错，才被驱逐出门，成为无依无靠的散修。 　　正因如此，乐青羊比谁都清楚，拥有道家身份的好处。 　　为此，乐青羊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上。 　　此次上京，也是响应道家号召，剿灭麻教而来。 　　到了这里，乐青羊才发现，一日日如同煎熬。 　　许多散修同道，都在闯阵中死去，其中不乏交往多年的好友。 　　乐青羊真正的身份，同样是散修，纵然对道家忠心，也不免有了兔死狐悲的感觉。 　　尤其是，昨日传来命令，要他做那件大事。 　　乐青羊得到命令后，煎熬了半宿没睡，一直枯坐到天明。 　　“师父，我打了清水，请净面！” 　　几个灵巧的徒弟，已经为他端来铜盆，里面盛着清水。 　　乐青羊木然捞起一把清水，被清晨的凉水刺激，突然决定了什么。 　　“你们几个，谁愿意为我送一封信？” 　　几个徒弟面面相觑，谁也不肯说话。 　　换做以前，肯定有人巴不得脱离战场，但现在不同了。 　　就在前线日子，许多流言开始泛滥。 　　据说，麻教的教主广林真人，得到皇帝支持，从国库中，取走许多珍贵的宝物。 　　相传，有上古巨人的腿骨、深海打捞的龙髓、世间最后一头凤凰的尾羽等等。 　　还有，麻教崛起这些年来，无数散修投靠，似乎挖掘古人遗迹，收集了无数功法典籍、法宝丹药。 　　麻教为何敢立教，不惜触怒道家和释门？便是拥有海量资源，可以耗得起。 　　三人成虎，流言越传越是真实。 　　麻教当中，也有不少散修投靠，许多人当即发信前去询问，结果对方果断否认。 　　这一否认，反而坐实了传言。 　　散修们心动不已，这下可是来对了，世上的财物都有定数，朝廷那边抢不动，道家和释门得罪不起。 　　反观麻教，先前四处树敌，眼下面临道家猛烈攻击，已经有了摇摇欲坠的态势。 　　散修们没有冲锋陷阵的勇气，但是跟在道家身后，痛打落水狗的胆量，还是有的！ 　　原本，散修们死了不少，许多幸存下来的萌生退意。 　　现如今，听到传闻后，都不走了，而且每日还有更多散修补充起来。 　　乐青羊的弟子们，私底下和相熟的好友，都打听过，知道机会来了。 　　眼下正是关键的时刻，跟在师父身边，极有可能获得大把好处，谁愿意远离他方，错过好机会！ 　　“你们都不愿意！” 　　乐青羊的眼眸深处，藏着细微的悲痛，沉声发问。 　　几个徒弟不停用目光交流，都是催促对方主动站住，接下这个任务。 　　奈何，大家都不傻，谁也不愿答应！ 　　“既然如此……” 　　乐青羊露出失望神情，正要开口。 　　突然，最小的弟子咬牙，“师父，我愿意去！” 　　年纪最小的弟子，约莫有十五六岁，是他前年刚收下，资质不是太好，如今修为浅薄，只能干些端茶送水的杂物。 　　“是你啊！” 　　乐青羊长呼口气，“你愿意送信？” 　　小弟子连连点头，“愿意为师父送信！” 　　“甚好，这封信你送到这个地方，必须送到……手上！” 　　乐青羊说罢，将一封信件，送到小弟子手上。 　　这份信的纸张有些年头，表面有些发黄，藏在身上许久，边角都卷曲了。 　　小弟子收起信件，“师父，你放心，我一定把信送到！” 　　乐青羊点了点头，“现在就去！” 　　小弟子一愣，这么着急，但他无暇多想，立刻迈开脚步踏上路程。 　　他心里想着，尽快将信送到，还能及时返回此地，和师父、师兄们并肩作战。 　　但是，小弟子不知道，此生永无几乎，再见到乐青羊一行人。 　　除了乐青羊之外，无人知晓信件的内容。 　　信中，只有一件事情，便是以他多年为道家效力的功劳，换取送信之人加入门派的机会。 　　小弟子离开后，乐青羊望着几位徒弟，见他们表情庆幸，内心哀叹，你们错过了天大的机缘。 　　“你们听好了，明天午时，为师和一些道友合力，将联手进攻大阵！” 　　“你们，也跟着师父一同！” 　　徒弟们喜不自胜，“遵命，师父！” 　　…… 　　第二天，五座大阵之外，乌压压大片人群，像是从土层下钻出的蚂蚁，远远望去，竟难以计量。 　　这些散修，平时各自行事，若无特殊情况，不可能形成数千乃至上万的规模。 　　这当中，少不了‘乐青羊’们的作用。 　　在道家暗子的操纵下，散修们开始聚集，或许是信了传闻，也是人多壮胆，开始萌生冲击大阵的念头。 　　毕竟，这么多人聚集，其中不乏法师境界的强者。 　　麻教的阵法就算再厉害，也肯定承受不住。 　　再说了，散修们目的不是破阵，而是麻教的浮财，就算不能破阵，能弄些法宝财物也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乐青羊藏在人群中，目光露出凉意。 　　他的眼神，扫过四周，发现好些熟悉的面容，都是和他一般，来自道家的暗子。 　　这次的谋划，不光是普通散修，道家的暗子也卷入进来。 　　乐青羊知道，这次是送死的任务，连他们这些暗子都无法幸免，足见道家的谋划之深。 　　明知必死，却要自己踏进去，这是身为道家暗子的悲哀。 　　乐青羊想起了小徒弟，至少这辈子的拼搏，总算有了结果。 　　小徒弟将信送到的瞬间，即便他死了，也能福泽保佑，让他能加入道家，再无风餐露宿的艰苦生活。 　　“诸位道友，今日前来，为剿灭邪麻妖人！” 　　“你我勠力同心，此战必胜！” 　　散修庞大的人群，开始缓缓蠕动，像是大片连绵乌云，朝五座大阵卷曲过去。 第六百四十章 闯阵 　　“散修当中，也有高人呐！” 　　道家众人，藏在暗中观察，这场破阵之战，乃是他们暗中操作，自然要紧盯过程。 　　方斗和伏波道士二人，并肩而立，两派弟子跟在身后，周围都是道家众多门派。 　　这些门派的修行者们，或施展‘避光咒’，或施展‘障目诀’，寻找地方藏着。 　　普通人就是擦肩而过，也难以发现这些人。 　　方斗也是如此，看着散修们聚集近万人规模，攻击麻教设下的五座大阵。 　　这可是难得的大场面，说不定能逼出阵法的破绽。 　　袁天河等是三位道家传人，此刻不见踪迹，但可以肯定，必定在某个角落看着。 　　“不错，看他们人数虽多，却散而不乱。” 　　“进攻的阵型，错落有致，如同鱼鳞般整齐划一！” 　　“而且，相同风格的修行者们，都分配到一处！” 　　方斗越看，越是惊奇，草莽当中，也有英杰呀！ 　　可想而知，能将散修们调教到这个地步，威望、手段和心机缺一不可。 　　说不定，此人极有可能，是道家或释门的某个暗子。 　　“僧珈蓝，你果然厉害，不愧是三十万白衣佛兵的首领！” 　　散修如同潮水般，一阵阵依次推行，带着巨大压力，往五座大阵推进。 　　但是，众多浪花中，始终有几人站着不动。 　　乐青羊就是其中一员，在他身边站着的几位散修，便是此次行动的发起人。 　　此刻，众人都看着一位短发中年，很是敬佩。 　　这位短发中年，既有焚香礼佛的气质，也有铁血肃杀的气息，像是僧人和将军的联合体。 　　“散修对比麻教，除了人数优势，别的全都落后！” 　　“想要破阵，必须施以奇策！” 　　僧珈蓝伸手发出信号，散修人群中，许多人见到后，便按照他的指示，招呼身边散修们。 　　一时间，乌云般的散修们，化作巨大圆环，围绕着五座大阵，缓缓转动起来。 　　这些散修很是注意，尽量站在大阵千丈之外，脚下行走不停。 　　与此同时，散修们不停念咒施法，各种法术攻击，如同雨点般落下。 　　巨大的石块熊熊燃烧，拖拽出数百米的烟雾尾巴，对准大阵上空坠落。 　　地面抖动着，土壤化作翻腾巨浪，如同有巨兽从地底深处往上拱，企图推翻阵法根脚。 　　更有数不清的草人、纸人和木人，手持各种刀枪兵器，蹦蹦跳跳冲杀过来。 　　“嗷呜！” 　　虎豹豺狼各种猛兽，身上绽放光芒，各自露出狰狞獠牙，飞扑上来。 　　人多力量大，这些散修进攻层次分明，倒有几分大军列阵的模样。 　　各种法术的落点，经过特别计算，相互配合威力更强。 　　京城周围的五座大阵，先前波澜不惊，现在遭受猛烈攻击，终于有了反应。 　　“嚯啦！” 　　一座座大阵，陡然响起撕裂声，空气往两边分开，浮现高达上百米的巨大门户。 　　这些门户出现，传出猛烈的吞吸力道，猛地吞入几十个靠的近的散修。 　　“不好！” 　　散修们，对眼前情况早有准备，立刻有人施法，将法力化作绳索，相互牵连起来。 　　吸力之猛，将原本围成圆环状的人群，顿时拉得贴近，成了五瓣梅花的模样。 　　散修们各自施展本领，有人双脚长出无数根须，深扎地心深处，艰难抵挡阵法的吸力，也有人放出风口袋，释放积攒几十年的飓风，反过来抵消阵法的吸力。 　　他们吸取先前的经验，不再各自为战，而是以法力为绳索，相互联手，总算能站稳脚跟。 　　“不错！” 　　僧珈蓝望着散修们应对，略微有些满意。 　　“若我所料不差，接下来，麻教就要运转阵法，将散修们吸入阵内处置！” 　　乐青羊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 　　他们大部分都是释门道家的暗子，见识远超普通散修，已经看出麻教的五座大阵，真正厉害在内部，对外的话，面对上万人规模已经到了极限。 　　既然如此，想要消灭这些散修，必须运转阵法变化，将众人吸入其中。 　　“各位，我乐青羊先走一步！” 　　乐青羊突然抬手，拱手行礼，洒脱离去。 　　剩下的几人，望着乐青羊背影，知道他的意思。 　　“我也要去了！” 　　这次散修作为探路石子，势必要牺牲在前，隐藏在其中的暗子们，也要做出牺牲，不能例外。 　　这几位统筹全局的暗子们，纷纷跟上乐青羊的步伐。 　　“我也去！” 　　出乎意料，作为外援赶来的僧珈蓝，也跟上步伐。 　　“你还要统帅白衣佛兵，还是尽快离去吧！” 　　一位出身释门的暗子，心知僧珈蓝职责重大，乃是为释门统帅义兵，抗衡朝廷的棋子。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僧珈蓝双手合十，面目极其虔诚。 　　“呼呼呼！” 　　五座大阵，转眼间化作水车，开始旋转起来，吞吸力暴增百倍。 　　散修们原本还能苦苦支撑，这么一来，纷纷化作炮弹般，往大阵内部投去。 　　僧珈蓝一行人，脚步不停，也不用发力，被吸入大阵内部。 　　大阵如同饕餮般，吞吸上万散修进入，最终猛地关闭了。 　　几座门户消失后，法阵恢复先前古井无波的模样。 　　“就这样？” 　　暗中观察的道家众人，见状面面相觑。 　　五座大阵，每座大阵吸纳两千散修，这样的规模，远远出乎他们预料。 　　若是待会儿，再无半点反馈，就意味着，靠人海战术破阵，绝无可能。 　　“不要慌，我有一宝物，能窥探内部情形！” 　　某个门派的掌教，取出一面铜镜，呵气摩擦两下，高举掌心。 　　下一刻，铜镜表面水波闪烁，泛起朦胧的雾气。 　　雾气当中，人影闪烁，正是先前入阵的那些散修们。 　　伏波道士看向方斗，做个口型，“暗子！” 　　他们都心知肚明，大阵隔绝内外，普通法宝探不进去，为何现在又可以了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派暗子进入其中，对方身上携带法宝，和铜镜相呼应，才能见到内部的情景。 　　看破不说破，这是最起码的素质。 　　方斗注意到，身周的道家修行者们，也都观镜不语，将心神灌注在铜镜内的画面。 第六百四十一章 惨烈 　　“这大阵，也没什么稀奇！” 　　乐青羊环视四周，烟雾蒙蒙，满眼都是人影绰绰。 　　这大阵内部的空间距离，似乎被扭曲过了。 　　“你……” 　　乐青羊看着身旁一个人影，俨然是他弟子之一，约莫有十来步，伸手就要抓住他。 　　没想到，一伸手捞个空。 　　“师父！” 　　弟子的声音，好似从远方传来。 　　乐青羊大惊，快步往前飞掠，十来个呼吸后，才到了弟子身前。 　　这个距离，俨然是预估的几十倍。 　　“此阵内部空间被放大，人与人间的距离，被扭曲到失常地步！” 　　这下子，想要靠着人多，将阵法逼迫至极限的目的，终告失败了。 　　大阵能扭曲空间，就算有千军万马闯入其中，最终也会被稀释到微不足道的地步。 　　身处其中，才明白麻教大阵的可怕。 　　“难怪，先前入阵的同道们，无论人数多少，都消失得悄无声息！” 　　另一边，僧珈蓝独自行走，目光似乎穿透烟瘴，已然见到旗帜、高台等关键要地。 　　他并未释门嫡传，否则也不会，选定为起兵造反的首领。 　　僧珈蓝心知，这是送死的活计，别看现在统领数十万人马，威风凛凛。 　　一旦释门和朝廷和解，第一个推出来挨刀的，就是他僧珈蓝这个匪首。 　　毕竟，僧珈蓝的身份，乃是乱民首领，从明面上讲，释门不承认和他有关联。 　　但是，数十万人马的规模，都是释门在背后，输送钱粮人手。 　　释门若是撤走，白衣佛兵不战自溃，化作一盘散沙。 　　僧珈蓝远离大军，前来京城助战，不是为了别的，而是要寻求一线生机。 　　他能成为万军统领，心机手段都远超常人，看出京城一地，才是天下乱局的起源。 　　“若能趁此机会，将六道轮回修炼大成，便能成就圣僧。”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棋子，而是棋手！” 　　无人知道，僧珈蓝心志高远，一直潜心修行六道轮回。 　　而且，他修行的，乃是世所罕见的‘三善道’。 　　‘天、人、阿修罗’三道，就是僧珈蓝的修行之道。 　　天为秩序、人为神明、阿修罗为杀戮，三善道大成，才能驾驭天地间至高的秩序法则。 　　时至今日，僧珈蓝早已将三善道，修行至大成境界，只等臻至圆满，就能势如破竹，将三恶道成就，六道轮回圆满。 　　想要三善道圆满，此行闯阵，是个不错的机会。 　　麻教设下的五座大阵，内有真人坐镇，真是磨砺修行的好场所。 　　僧珈蓝亲身而来，外人都以为，他对释门忠心，但实际上，却有自己的小算盘。 　　“嗯！” 　　僧珈蓝注意到，大阵中迷惑的烟雾，都来自四面八方的旗帜和高台上，源源不绝。 　　但是，杀机始终没出现。 　　僧珈蓝双手合十，“我为天！” 　　眨眼间，僧珈蓝头顶，泛起至高无上的气息。 　　这一刻，他俨然成了秩序的化身，山河日月都要听从安排。 　　“我为人！” 　　下一刻，僧珈蓝身周，有天花旋转落下，天女摆出曼妙的舞姿，阵阵乐声响起。 　　无数天人围绕在僧珈蓝身边，如同供奉最尊敬的神王。 　　“我为阿修罗！” 　　话音刚落，僧珈蓝睁开双眼，一股凶悍的气息，喷射而出。 　　三善道的境界，瞬间提升至巅峰。 　　僧珈蓝处于前所未有的强大状态，双手合十缓步而行，身后烟雾统统散开。 　　“不好！” 　　等他走了十步左右，面前一杆旗帜出现，下方露出麻教成员惊愕的神情。 　　这座大阵极杀戮手段，也有迷惑人群的幻术，比方说四周的烟雾，就是迷惑双眼用的。 　　以前，也有人误打误撞，冲到旗帜附近，但还没人能让操纵旗帜的麻教成员现形的。 　　“原来如此，你是邪麻妖人！” 　　僧珈蓝盯着对方的麻教成员，点了点头，“既然如此！” 　　话音刚落，面前风起云涌，陡然间，大阵发生变化。 　　高台之上，一柱柱天罡升起，如同鲸鱼吞吸水柱，往法阵四周喷落。 　　“哈哈，你来得正好，受死！” 　　麻教成员得了讯息，用力摇晃旗杆，旗帜哗啦啦啦，射出千万道地煞气流。 　　僧珈蓝猝不及防，眼前无数地煞乱流扑来，被冲击得后退了几步。 　　这次，麻教应对果断，一动手就是‘罡煞合击’的绝招。 　　漫天天罡、地煞的气流，相互交缠合并，发生石破天惊的变化。 　　外面的道家众人，通过铜镜看到阵中变化，不由得惊诧不已。 　　“这是罡煞合击！” 　　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真空道宗的空玄子，见到此阵的变化，感觉很是熟悉。 　　略微思量，空玄子便想起，先前见到的麻教教储，施展的绝招，就是这样的感觉。 　　区别在于，麻不仁使用此招，如同涓涓细流，但大阵运转起来，如同大江大海，滔滔不绝。 　　“不好！” 　　方斗等人围观的铜镜，传出一声惊叫。 　　碎裂声响起，铜镜碎裂成七八块，从那位掌教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众人倒吸凉气，往后倒退几步。 　　眼前这场景，分明是大阵爆发的力量太过猛烈，通过法宝的关系倒灌出来，铜镜承受不住，当场碎裂。 　　“阵中的散修们……” 　　伏波道士心有不忍，摇了摇头。 　　“自求多福吧！” 　　方斗轻声叹道，大局之下，人命皆为草芥。 　　大阵当中，一道道霹雳从天而降，落在人身上，当场炸得血雾飞散。 　　又有黑色旋风，从口鼻七窍钻入人体，将血肉消融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张人皮包裹着白骨。 　　罡煞合击，生出一团团火焰，如同花骨朵般，将活人变成蜡烛，融化成一地尸油。 　　散修们如同置身地狱，徒劳使出法术，但是在阵法的变化前不堪一击，接二连三送命。 　　“师父，救我！” 　　一个弟子朝乐青羊伸手，却被霹雳命中，当场炸成血雾。 　　临死前一刻，他也在后悔，为何不接下送信的任务？ 　　乐青羊深吸口气，这是他身边最后一个弟子，眼下都死光了。 　　接下来，轮到他了！ 　　“我这过河的足字，路已走到尽头，下面就看道家和释门了！” 　　乐青羊深吸口气，一片巴掌大霜花落下，将他冻裂成一地碎冰沙。 第六百四十二章 破阵的可能 　　转眼间，五座大阵内部，死伤惨重。 　　外界道家之人，用以窥探阵法内部的法宝，接二连三熄灭。 　　很显然，阵法全力运转，隔绝内外，便是有厉害的法宝，也会被毁坏，无法传递半点信息。 　　一件件法宝或裂或碎，伴随着最后的惨叫声。 　　现场众人鸦雀无声，感觉情势前所未有严峻，这阵法的厉害，出乎众人预料。 　　上万人规模的散修，闯入大阵后，被对方杀鸡般屠戮。 　　从铜镜最后传来的画面，一个个散修奔逃间被灭，全无还手之力。 　　果然，阵法是以弱胜强的绝佳工具。 　　整个麻教上下加起来，也才勉强过万，如今都分散在天下各处。 　　京城出的麻教成员，虽然都是精锐，但人数远远不够。 　　别说道家，就算是散修聚集起来，一口一个吐沫，都能将麻教淹死。 　　但是，麻教尽起精锐，布置五座大阵，瞬间变得不可战胜。 　　“这下麻烦了！” 　　在场的道家各门派，大大小小的掌教观主，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别小看这些散修，上万人的规模，当中也有不少隐世强者，甚至法师后期的都有。 　　就看先前进攻大阵，进攻层次分明、错落有致，显然有高手在操纵。 　　这么多散修，各自手中都有保命的秘法，却跳不过被灭杀的结局。 　　换做道家这些人，也不会做的更好了。 　　也就是说，如果道家进攻大阵，也必然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一时间，众人内心失落，若是强行进攻，伤亡肯定不小。 　　看散修送死是一回事，但这种情况落在自家头上，就不太美妙了。 　　当中有些门派，苦心培养的暗子，这一波死个精光，也都长吁短叹。 　　“他们有阵法，难道咱们就没有？” 　　突然，人群中有道家修行者，提出这个建议。 　　嗯，周围的同道们，瞬间来了精神。 　　道家也有法阵，而且底蕴比麻教更为深厚，以阵破阵，是个好法子。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不少花白头发胡须的老道士，开始以算筹排列，演示各种可能的阵法。 　　伏波道士来了兴趣，撩起袖子就要上前看。 　　“道友，别去了！” 　　方斗拉住伏波道士，对他摇了摇头。 　　此刻，五座大阵还在运转，内部散修仍未死绝，兀自在丝丝支撑。 　　但是，他们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外无援兵，只靠自己硬扛，时间一久，必然逃不过灭亡的下场。 　　但是，道家众人近在咫尺，没有人有伸手救援的意思。 　　眼下还不到时候，想要破开阵法，必须找到合适的时机。 　　这批散修，从一开始，就是牺牲品。 　　道家的修行者们，开始商谈以阵破阵的可能，但方斗不看好。 　　“为何？” 　　伏波道士也觉得，这个法子最好，比拼底蕴，道家远比麻教更厉害百倍。 　　罡煞门一座阵法，便逼得无数修行者不得寸进。 　　其他道家门派，也有阵法传承，就不信敌不过地方的阵法。 　　“时间不允许啊！” 　　方斗说出心中所想。 　　就拿两军交战打个比方，麻教依托五座大阵，算是守城一方。 　　道家远道而来，属于攻城方，而且对方以逸待劳，早已有所准备。 　　自古以来，攻城战伤亡最大，尤其是对攻城方来说。 　　以阵破阵的设想，就好比在城池之外，另外构造一座新城，这样双方旗鼓相当。 　　两座城池对拼，那就成了消耗战，直到有一方撑不下去。 　　按照这个思路，以阵破阵的法子，反而对道家有利。 　　但是，军事之上，还有政治层面的考虑。 　　麻教此行前来，为了剿灭妄图立教的麻教，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势获胜。 　　既要胜得干脆，也要胜得漂亮，要让天下知道，妄图另起炉灶的，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道家高层，绝对不能接受，此战打成了持久战。 　　时间越久，道家的颜面损失的越厉害。 　　从一开始，道家的目的非常明确，速战速决，剿灭麻教。 　　“综上所述，以阵破阵的法子虽好，但绝不可行！” 　　伏波道士听得将信将疑，“哪有这个道理，为了赶时间，就牺牲同道们的信命！” 　　方斗笑而不语，点了点头，“道理是这样，但人家不和你讲道理！” 　　果不其然，众人正商谈得如火如荼，却见到袁天河三人联袂而至。 　　这三位，分别代表北斗、五德、真空三大道宗，背后是道家高层的决议。 　　他们的意见，便决定了此次进攻的方式。 　　有人已经忍不住，向袁天河三人提议，“我建议，用十六门金玉大阵！” 　　“还是愁云惨淡万里大阵更好！” 　　“……” 　　“不必了！” 　　袁天河摆了摆手，“我来传达几位真人的意见，从明天起，南北道宗共分五个方向，同时进攻五座大阵！” 　　这个命令一下，众人都哗然了。 　　若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如此了。 　　毕竟，先前散修代替他们淌水，已经试探出麻教大阵的厉害。 　　明明现在，已经有了以阵破阵的法子，可以降低伤亡，为何不采纳？ 　　“都静一静，这是真人的意思，事关我道家威望存亡，请各位顾全大局！” 　　袁天河说到这里，语气变得强硬。 　　一时间，众人皆沉默不语。 　　片刻过后，北方道宗率先表态，“我等听从真人号令！” 　　南方道宗这边，只得跟着说道，“遵从号令！” 　　从此刻起，道家开始进入战时状态。 　　袁天河看向五座大阵，仍在闪烁着扭曲的光线，显然内部的散修还未死绝。 　　不少门派的掌教们，低头很是心痛，那些暗子都白死了。 　　方斗含着冷笑，心中想着，自己这些人，在道家高层眼中，岂不是和散修没有两样。 　　他可以确定，袁天河等人身上，肯定有破阵的法宝，但使用条件苛刻，必须有人命铺垫。 　　所以，连带着方斗、伏波道士等人，就成了探路的石子。 　　“嗯！” 　　方斗突然心中一动，一个分身已经闯入阵中，而且情况还不错。 　　那副分身，自然是身在释门的圆通。 　　当日，圆通私下寻找无明，说动了这位光明精舍的传人。 　　于是乎，二人离开释门大队伍，竟混入散修群中。 第六百四十三章 点醒 　　“无明师兄，这次是我失策，连累你了！” 　　一座大阵当中，周围黑风、霹雳、火云、寒冰来回交错。 　　重重杀机交织成网，来回筛过地面，若有散修躲闪不及，当场死无全尸。 　　循环往复，大阵中的散修，已经被杀的差不多，剩下为数不多的漏网之鱼，也是苟延残喘，不成气候。 　　大阵一角，圆通赤着一双胳膊，僧袍被烧得破破烂烂，身前有三尊罗刹，也是大半焦黑。 　　显然，他曾经遭受一番恶战，才勉强撑到现在。 　　但是和他同行的无明和尚，情况好太多了。 　　此人虽然衣着简朴，但入阵多时，仍旧整洁一片，不见半点狼狈错乱。 　　无明闻言，摇摇头，“圆通，入阵是我的本意，若无明没有念头，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不可能说动我！” 　　“你看，这麻教布置的阵法，虽然杀孽慎重，但清理了这许多散修，也是功德一件！” 　　说到这里，无明闭着双眼，深吸口气，“待得我们攻破大阵，寻找麻教老巢，定然要杀得鸡犬不留，净化污秽！” 　　圆通双手合十，没有多说什么。 　　和无明相处，也难也不难。 　　无明是个有魅力的疯子，待人接物温文尔雅，和饱学鸿儒相似，但内心的想法却是疯狂到极致。 　　来自光明精舍的教义，人间是长满毒草恶花的沉沦之地，需要佛陀降世，以光明佛光普照，洗净世间污秽。 　　乍一看，这教义也没什么，最多有些偏激。 　　偏偏，光明精舍供奉的佛陀，以‘净世’为目的，自然而然将一切生灵，看做世界惨产生的污秽。 　　精华的最终目的，是将整个世界扫空，完全是死寂的状态。 　　开玩笑，释门就算在虔诚，也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出现，毕竟佛陀在净土，和尚们还要在人间。 　　光明精舍因为偏激的教义，早已被边缘化，奈何传承不断，每代都有天才出现，一直流传下来。 　　无明是当代传人，只要不提到教义，完全是令人折服的当世豪杰。 　　可是，一旦提及教义，双目中透出的疯狂，已经到了冷静得令人发指的地步。 　　圆通每次和他交谈，都要阿弥陀佛上千遍，豁免对方的洗脑。 　　也是他伪装的好，无明和他相处，竟将圆通当成已经被自己折服，不断灌输光明精舍的交易。 　　此次闯阵，除了无明和圆通外，别无其他释门众人知晓。 　　二人混在散修中，闯入某个大阵，刚看了片刻，就迎来麻教雷霆万钧的一击。 　　圆通当场施展‘十方无量经’，却不料深处大阵，空间遭受扭曲，这招无往不利的绝学，反而受到压制。 　　没办法，只好放出三尊罗刹，靠着他们抵挡周围的杀招。 　　即便是罗刹，一旦被雷霆击中，也是当场粉碎，但好在罗刹根源在圆通身上，可以无限重生，倒是可以支撑柱。 　　反观无明这边，比圆通轻松许多。 　　只见这位青年和尚，只是不断念经，身周经文化作实质，沿着经纬方向旋转环绕。 　　在这个状态下，大阵中各般杀招，均落不下来。 　　而无明，也成了一个异数，周围散修纷纷灭亡，唯独他如闲庭信步，点尘不染。 　　“圆通，没想到，你除了十方无量，还兼修六道轮回！” 　　无明还有闲暇，指点圆通，“只是，你尚未得了六道轮回的精髓。” 　　“你从三恶道入手，势必要弃恶从善，但是你若不能恶到极致，何来从善的机会？” 　　“我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句话谈何容易，若是面前有仇敌手持利刃，这屠刀你是放还是不放？” 　　“放下屠刀，一念成佛，一念入灭！” 　　“你的三恶道，还未能圆满，远远不到弃恶从善的地步！” 　　圆通听了，字字珠玑，心想光明精舍，不愧是释门中顶级门派，尽管外界避之不及，但内部传承教导出来的传人，眼力见识都不一般。 　　“无明师兄，我并无六道轮回的传承，只是误打误撞，从畜生道入手，先恶鬼，然后地狱，才有了今日的境界！” 　　无明听了，再看三尊罗刹，点了点头，“你这恶鬼、地狱两相，倒也有几分神韵。” 　　圆通心想，那可不，方斗本尊可是在蜀中，直面酆都山百万恶鬼，连带着鬼王。 　　论恶鬼、论地狱，哪里都比不上阴阳两界的中转站，蜀中酆都山。 　　“我虽然不修六道轮回，却也有几分心得，提点你几句！” 　　无明缓缓说道，“弃恶从善，乃是一重难关。” 　　“但若是从三善道入手，想要弃善从恶，也是一重难关！” 　　“而有个捷径，若是你能找到同样修行六道轮回的，而且还是修行三善道的。” 　　圆通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莫非是向他请教？” 　　“当然不是！” 　　无明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杀其人、夺其道，此乃极恶之行，留恶得善，瞬间善恶融汇，将三善道纳入，假以时日，还能将六道轮回大成。” 　　“到时候，圣僧有望！” 　　“阿弥陀佛，真是阿弥陀佛！” 　　圆通连连惊呼，疯子，真是疯子，这已经是魔道的思路了。 　　果然，魔佛只在一念之间。 　　这无明太危险，若能脱身，绝对不能和他解除了。 　　这幅身躯，只是轻影钱分化的分身，即便陨落在阵中，也没什么。 　　反倒是无明，乃是本体过来，一旦陨落就灰飞烟灭。 　　不过呢，圆通也知道，以光明精舍的底蕴，必然藏有后手，不会让无明有危险。 　　所以，跟着无明，倒不怕送命。 　　无明说完这一切，表情似笑非笑，似乎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双目往外一凸，随即平静下来。 　　“哈哈哈，太有趣了！” 　　无明突然大笑着跨步，走出几步，便消失在圆通面前。 　　他就这么……走了。 　　圆通反应过来，就要追赶上去，没想到无明竟不等他，几步就消失在眼前。 　　“这样完了！” 　　圆通心中绝望，看着四周旋转的黑风、头顶密密麻麻倒挂的霹雳，已经风中随处飘荡的火团，地上早已结成冰层。 　　三尊罗刹形象凄惨，实乃他要保存力量，顾不得为他们疗伤。 　　到底还能撑多久？ 第六百四十四章 设局 　　“大意了！” 　　僧珈蓝趴在地上，只剩下半截身子，腰部以下不翼而飞。 　　他此刻，已经山穷水尽了。 　　大阵杀机运转，罡煞合击，无穷无极的杀招接踵而至。 　　僧珈蓝疲于应付，身边散修逐渐凋零，最终只剩他孤身一人。 　　‘三善道’中，便有阿修罗道，此乃战神，擅长作战、凶狠嗜杀。 　　僧伽罗以阿修罗附体，可谓是势如破竹，一拳打散霹雳，一脚踢碎黑风，火光寒冰近不得身。 　　但是，个人虽强，却抵不过绵绵无尽的大阵。 　　僧伽罗来回冲杀，将四面八方纵横个遍，始终找不到破阵而出的生路。 　　根据他估计，最远的地方，已经冲杀到百里之外，仍未逃出大阵的笼罩范围。 　　但是，从外界看来，五座大阵加起来，也不超过十里地。 　　也就是说，阵法内部，有缩地成寸的幻术。 　　僧伽罗先后开了‘天眼’，以至高无上的姿态，俯视法阵，却发现自身高一尺，大阵便高一丈。 　　大阵水涨船高，随着他的天眼视线，不断往上提升，始终不能看到外界。 　　接着，僧伽罗又施展‘人相’，切换各种形态。 　　时而化作八臂陀罗，朝着四面八方放出光柱，企图破解大阵的空间幻术。 　　时而是背生两对肉翅的迦楼罗，拼命往天空飞去，企图逃离大阵。 　　但是，不管他怎么折腾，大阵始终将他包裹住。 　　反而是，僧伽罗白折腾一场，浪费许多气力。 　　周围阵法的杀招，却是越来越密集起来。 　　先前还有许多散修，分担大阵的杀机，现在都死光了，所有压力都汇聚在僧伽罗身上。 　　无往不利的‘阿修罗战体’，随着气力衰弱，攻击力大幅度降低。 　　霹雳黑风、火光寒冰，距离僧伽罗身躯越来越近，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 　　“难道，我今日便陨落于此？” 　　僧珈蓝内心浮现绝望，若是命丧阵中，一切野心志向都将随风而去。 　　他正处于绝望边境，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你修行三善道，这可不多见呐！” 　　僧珈蓝被喝破本质，但更令他惊讶的是，竟有人还在存活到现在。 　　一位青年僧人，带着悲悯的神情，缓步走到僧珈蓝身边。 　　二人就此站定，开始交谈起来。 　　五座大阵之间，其实可以相互沟通，坐镇各方的真人，也能相互交谈。 　　此刻，众多目光交汇，落在二人身上。 　　从刚才到现在，入阵的上万散修，只剩下两位数的剩余。 　　能撑到最后的，不是修为精深，便是藏有秘术的，都不是简单人物。 　　但是，无人能像无明这般，行走阵中闲庭信步。 　　已经有些真人，认出无明的身份，感觉很是头疼。 　　眼下道家尚未大局进攻，无明身为释门传人，便已孤身闯入阵中。 　　全力催动大阵，倒也能灭杀无明，却要引来释门的报复，以麻教的情况，实在不适合道家、释门两面作战。 　　但是，总困在阵中也不是办法。 　　几位真人暗中观察，想看无明要干什么。 　　僧珈蓝此刻，正山穷水尽，陡然见到无明出现，顿时升起希望。 　　“请高僧救救小人！” 　　僧珈蓝双手合十，姿态很低。 　　无明问道，“你是修行六道轮回，还有如此深厚造诣，不是一般人，报上名来！” 　　“小人是僧珈蓝，心向释门！” 　　无明听完，点了点头，没有说破。 　　但是，麻教的几位真人都知道，僧珈蓝是一路义兵的首领，没想到也掺和进来。 　　“高僧您是……” 　　“光明精舍，无明！” 　　僧珈蓝听了，倒吸一口凉气，但眼下危在旦夕，只能保住这根大腿。 　　无明观察僧珈蓝，满意点了点头，“你竟能将三善道修行大成，真是难得！” 　　“可惜，若无缘法，往后两百年，能得圆满，但想要修成三恶道，绝无可能！” 　　僧珈蓝听了，心头急剧收缩，对方说中他的心病。 　　原来，僧珈蓝修行三善道，乃是从难处着手。 　　世上流传的六道轮回，多半是‘畜生、恶鬼、地狱’三恶道，因为入手容易，所以流传甚广。 　　相比之下，‘天、人、阿修罗’三善道，反而更加难以修行。 　　僧珈蓝平生最得意，便是将三善道修行大成，再修行更为容易的三恶道。 　　但是，在他眼中最容易的三恶道，反而成了一座难以逾越高山。 　　僧珈蓝无数次尝试，释门中流传甚广的三恶道，对他来说，竟是难于登天。 　　后来他才知道，六道轮回中，善恶分明，无论丛善到恶，还是从恶到善，都是天堑一般。 　　若无高人指点，这辈子只能止步三善道。 　　没想到，今日机会就在眼前。 　　僧珈蓝心道庆幸，这趟没白来，虽然闯阵九死一生，但能得到六道轮回的机缘，也是非常有意思。 　　“恳请高僧传法！” 　　僧珈蓝是果决之人，当场跪拜在地上，拼命磕头求助。 　　无明嘴角绽放微笑，“贫僧此来，就是为了点化你！” 　　“世上之人分四类，心善行恶、心恶行善、心善行善、心恶行恶！” 　　僧珈蓝心想，前两种种绝无可能，后两种倒也寥寥。 　　“你修行三善道，已经想要弃善从恶，唯有行恶事。” 　　无明笑容越发和睦，“听闻你是白衣佛兵的首领，手掌数十万大军，假以时日，必将是割据一方，甚至逐鹿天下的王者！” 　　僧珈蓝急忙说道，“我志不在此！” 　　“你有兵马为爪牙，就该祸乱天下，兵锋一指，伏尸百万！” 　　“杀生造孽，此为世间大恶！” 　　无明说到这里，对着僧珈蓝眉心一点。 　　刹那间，僧珈蓝全身被温暖包裹，心神沉浸如无边光明中。 　　到处都是纯净的光明，没有半点污秽，令人从内到外，都感受到纯净有如琉璃，不染一尘。 　　“不！” 　　僧珈蓝猛地惊醒，内心大为遗憾，还想回归那个光明的世界。 　　“你悟了吗？” 　　无明对他微笑着发问。 　　“我领悟到了，光明人间，需以杀戮净化！” 　　这一刻，僧珈蓝的目光，迸发出岩浆般炙热的虔诚。 　　终有一日，这股炙热必将流出来，波及世间，让人间笼罩在战火当中。 第六百四十五章 严阵以待 　　京城地底，大阵当中。 　　方斗坐在广林真人身后，在他们二人身边，只剩下四位真人仍在。 　　其余五位真人，都已进入城外五座大阵，居中调度。 　　道家不知道，五座大阵相互之间，连带着脚下这座大阵，可以相互沟通，真人来去自如。 　　方斗看着一方大阵，分身圆通正在内部苦苦挣扎，时刻有灭亡的危机。 　　按理说，此行得了六道轮回的诀窍，就算这幅分身陨灭，也是值得的。 　　但方斗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僵在这儿了。 　　“教主！” 　　“广林道友！” 　　一道道门户接连敞开，五位真人先后离开大阵，回归本处。 　　五座大阵中，只剩下两位数的散修还在坚持，无需真人坐镇，便可轻松灭杀。 　　真人们回归，便是修养生息，迎接接下来的大战。 　　他们也都知道，这次上万散修进攻，乃是道家大举破阵的前奏。 　　所以，五大真人联手，一动手就是杀招，将散修杀得近乎全军覆没，也让道家再无爪牙可用。 　　眼下，真人们陆续返回了。 　　“教主，阵中还有个小麻烦！” 　　广林真人在本处，同样见到无明，知道此事棘手。 　　若是杀了无明，定会逼迫释门提前入局，这样麻教就要同时对抗道家和释门两方。 　　“方斗，你怎么看？” 　　方斗听到广林真人点名，说道，“前辈，不如都放了！” 　　“放了，这怎么成？” 　　一个性子急的真人，当场叫出来。 　　“说说看！”广林真人不置可否。 　　“无明混在散修当中，定非释门本意，而是他擅自做主！” 　　“咱们没有杀了他，就当做不知情，把他当成普通散修放了，好全力以赴，对付道家。” 　　广林真人问道，“为何要放这些散修？” 　　方斗顿了顿，“放与不放，有什么区别么？” 　　上万散修，被杀得不到一百，即便放出去，也是不成气候。 　　再说了，无明产生光明精舍，定然有傍身的底牌，若是麻教咄咄相逼，对方玉石俱焚之下，说不定会损坏阵法。 　　五座大阵，同气连枝，一方损毁，便会影响其他。 　　眼下麻教，需要全力以赴，对抗道家，绝无法承受了。 　　九位真人们，听了方斗的话，也都琢磨过味儿来。 　　广林真人突然笑了，“方斗，你说得对，持着这杆小旗，放开阵法，将剩下的散修都送走！” 　　说到这里，他叹息片刻，“上万散修若能加入，定能壮大我麻教势力，可惜了！” 　　方斗接过小旗，无数信息涌入脑海，冰山一角的大阵，在他面前全面敞开。 　　“我也可以！” 　　方斗轻轻晃动小旗，面前空间光芒绽放，敞开一扇门户。 　　先前真人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了。 　　方斗一步踏出，便能任意落在每个大阵中，拥有了等同于真人的权限。 　　“我来了！” 　　方斗消失后。 　　一位真人发问，“教主，你也太信任他了！” 　　广林真人笑着摇头，“信任谈不上，只是想提前做些准备！” 　　其他真人们，听广林真人语气，觉得很是诧异。 　　他们眼下如此布置，怎么还能失败？ 　　…… 　　方斗一步落下，站在高台上，手中小旗无风自动。 　　“听令，放开阵法，将残余散修送出去！” 　　一声令下，大阵中的麻教成员，全都得到命令。 　　“怎么是他？” 　　麻不仁，还有其他教储们，看到方斗模样，微微有些吃惊。 　　五座大阵，只有真人能发号施令，这是广林真人立下的规矩。 　　纵然他们身为教储，也只能在阵中各司其职。 　　但他们没想到，方斗竟然能主持阵法，手中握着的小旗，如同手持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 　　不少人心生嫉妒，不明白为何广林真人，器重这个外人。 　　但是，质疑归质疑，命令还是要遵守。 　　大阵中央，还有十几位散修在支撑，但已经接近于灭亡边缘。 　　“老郭，你我二人，今日要死了，有什么想说的？” 　　“我……艹！” 　　“好，很有精神！” 　　一对好友，正要闭目待死，突然发现，面前铺天盖地的杀机，陡然间烟消云散。 　　“嗯！” 　　二人相互搀扶着，刚走出几步，就见到眼前豁然明朗。 　　原本大阵中，光线灰蒙蒙，视线难以达到十步之外。 　　眼下环视四周，已经不再是阵中模样。 　　“我们出来了！” 　　众人目光搜寻，见到地上或趟或坐，周围零星散布着幸存的散修，或哭或笑，庆幸自己还活着。 　　“我们被送出来了？” 　　幸存的散修们，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何麻教要大发善心？ 　　嗖嗖几声！ 　　旁边的地面上，再度出现十几个人影，俨然是另一个大阵中的散修，同样被传了出来。 　　片刻过后，五座大阵都被清空。 　　“幸存的道友们，都在这儿了！” 　　在场的散修们，清点几下，发现还不到一百人。 　　连想起来，入阵前，散修规模多达上万，不仅悲从心头起。 　　突然，有人高声叫道，“这是道家的阴谋，骗我们闯阵，为他们消耗麻教的力量。” 　　一时间，群情激奋。 　　但是，散修们又能如何，他们如今人数凋零，纵然心存怨恨，也不可能找到道家对峙，反而为了活命，必须尽快消失。 　　这是小人物的悲哀！ 　　散修们喘了几口气，服食丹药疗伤，便降服搀扶着起身。 　　不出所料，脚下这块土地，又将成为交战的场所，留下只会增添更多危险。 　　圆通迈开脚步，就要返回释门聚集的地方，却听到无明在耳边说，“圆通道友，等等我！” 　　一回头，却见到无明缓步走来。 　　圆通和无明汇合，正要跟着他离开，突然新有感应，看向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僧珈蓝背后肉翅挥舞，飞行消失在天际。 　　“你在看什么？” 　　无明发问，圆通摇摇头，“一时心血来潮！” 　　“哦！” 　　无明微笑道，“或许是你的某个有缘人！” 　　“无明师兄说是，应该就是！” 　　圆通已经得知，明日道家即将发起总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必须尽快离开。 　　这趟入阵，显然丢了这具分身，若非广林真人松口，方斗也只能大义灭自己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破阵序幕 　　这一日，气氛陡然变得紧张。 　　朝廷下发封城令，即日起，京城城门关闭，所有人等不得进出。 　　京城内的百姓们，非必要不得出门，务必留在家中。 　　为了确保命令执行，朝廷派出官兵，来回扫荡街道，见到街上有游荡的人，便捉起来投入大牢。 　　城中不少城狐社鼠，开始不以为然，直到吃了苦头，才知道朝廷这次来真的。 　　于是乎，所有百姓都躲在家中，提前囤积足够的饮水粮食，等待禁令解除。 　　京城这边严阵以待，城外更是剑拔弩张。 　　五座大阵，早已准备多时，经历多次杀戮，已经树立赫赫凶威。 　　今天，是道家发起总攻的日子。 　　哗啦啦，揭竿升起，无数旗帜挥舞，上面写着道家各门派的名头。 　　黑白红黄蓝紫青，各种颜色的旗帜迎风飞舞，形成一片五颜六色的海洋。 　　道家门派集结的气势，远比散修更加庄严威武，看上去坚不可摧。 　　“可惜了，若能组成阵法，稳赢！” 　　人群当中，有人忍不住叹息出声。 　　“禁声，别给自家门派惹麻烦！” 　　…… 　　方斗这边，是百丈挑了两个高大的弟子，挑举着‘黄山道脉’的旗帜。 　　一行人缓缓行走，如同溪流中不起眼的一道流水。 　　伏波道士，不巧的很，相熟的挂印观、漓江道脉等人，都分在另一个方向。 　　道家门派分出五个方向，各自进攻一座大阵。 　　方斗所在的方向，则是进攻偏东南方向的大阵。 　　“此次京城，又要受难了！” 　　方斗本体就在城中，自然知道五座大阵的嫡系。 　　这五座大阵，只是‘表里山河’的一环，而且是‘表’，而非核心的‘里’。 　　‘表里山河’大阵，以京城为阵基，一旦破阵，京城必然遭受波及。 　　到那个时候，佛诞节当夜的灾变，必然会重演。 　　这也是为什么，方斗不看好麻教，笃定广林真人必定失败的原因。 　　捆绑朝廷百姓，为自身增添胜算，这手段太毒太脏。 　　这回，方斗也要站在道家这边，而且还要趁机了解一些恩怨。 　　“真空道宗！” 　　方斗看向前方，空玄子一行人，悬浮在大阵前方，观察变化。 　　他有些奇怪，袁天河、火德和空玄子，总共加起来，只能应付三个方向，还有两座大阵怎么办？ 　　其中，袁天河率领北方的一路，火德和空玄子分别率领南方的两路，剩下的北方两路，竟是无人认领。 　　不对，不对！ 　　方斗暗自想着，这样的布置很不对。 　　他突然想到，挂印观就分派在火德手下，连同自己的情况，恍然大悟。 　　好算计啊！ 　　北方道宗人多，总共分出三路，相比之下，略逊的南方道宗，则是分出两路。 　　这两路中，威望最高的黄山道脉和挂印观，被拆开分到两路中，彼此不能联手。 　　而且，唯恐他们威望太高，火德和空玄子都来坐镇指挥。 　　火德出身五德宗，对应的是挂印观，空玄子来自真空道宗，则是负责黄山道脉这一块。 　　方斗越想越是明了，看来这是督战来的。 　　这是要以主宗的名义，督促黄山道脉和挂印观出力。 　　“丹融道友，来者不善呐！” 　　伏波道士虽然不在，但身边都是南方道宗的门派们，和丹融道士来往多次，交情很熟。 　　有人提醒方斗，“空玄子来了这边，火德去了那边，都是督促咱们卖命的，千万要小心行事！” 　　“我明白！” 　　方斗点了点头，他如何看不出来，南方道宗的门派们，生怕方斗对主宗愚忠，连带着他们不好放水。 　　大家都不是傻子，袁天河三人，都是各家门派的宝贝心尖，敢被派来破阵，必然有充足的依仗。 　　说不定，真人赐予的各种法宝，早已到位。 　　这次破阵覆灭麻教，无非就是看三人表演，乃是真人苦心营造，捧新人上位的舞台。 　　南方道宗的成员们，不介意当观众和背景板，但若要送死，必然还敬谢不敏。 　　眼前大阵越来越接近，转眼间已走到两百丈外。 　　这个距离，已经能感受到大阵的威慑力，前方的脚步开始减缓。 　　昨日，道家众人有目共睹，上万散修入阵，最后杀得不剩一百。 　　那些残兵败将被甩出阵法，要多凄惨有多凄惨，灰溜溜离开了。 　　道家众人也是心有余悸，若是换成自己，恐怕也要死伤惨重。 　　“各位，破大阵，杀妖人，建功立业，就在当下！” 　　袁天河发一声喊，回荡在四周，每个人耳边都清晰可闻。 　　“道乐宗何在？” 　　北方道宗一路阵营中，传来回应声，“道乐宗在！” 　　顷刻间，走出数十位少男少女，手持各种乐器，比方说道琴、牙板、玉箫、锦瑟等。 　　方斗目光扫过人群，陡然吃了一惊。 　　这些少男少女中，俨然有个熟人，正是当年他送还道家的小女红鸾。 　　红鸾眼下，气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乃是个明眸皓齿的女道士，持着玉箫的手掌，比玉箫更白三分。 　　“奏破阵乐，为我等壮行！” 　　袁天河一声令下，道乐宗众人，开始演奏曲目。 　　五音运转，化作一曲雄壮威武的乐章，起初如涓涓溪流，到最后滔滔不绝，交汇成铺天盖地的洪流。 　　围绕京城的五座大阵外，分成五路的道家门派，听得道乐宗的演奏，神情动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曲子，而是道乐宗的秘法。 　　道乐宗以音韵入道，‘宫商角徵羽’五音，以法力驱动，组成绝妙法术。 　　这曲破阵乐，不仅有壮声势的作用，而是真真正正有‘破阵’的作用。 　　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乐声在空中化作大片金霞，朝着五座大阵席卷过去。 　　音韵乃是无形之物，凝结而成的金霞，看似是云霞，实则内有玄机。 　　“妙啊，这一招妙！” 　　有人想到，乐声无形无质，甚至是无孔不入，或许能打破大阵的防御，为先锋开路。 　　五座大阵中，几位坐镇的真人睁开双眼，“又来耍弄雕虫小技。” 　　“既然不长眼来挑衅，杀掉这一批，就当为今日大阵祭旗！” 　　这时候，破阵乐所化的金霞，已经附在五座大阵周围，变幻形状，企图召出破绽钻入。 第六百四十七章 请君入瓮 　　“道乐宗的音韵法术，确有可取之处！” 　　眼看着金霞裹住大阵，时而化作牛毛细针，时而化作旋转的钻头，冲击大阵。 　　大阵似乎不堪袭扰，迸发火星金光，企图将金霞推开。 　　但是，乐声始终保持若有若无，金霞如同流水一般，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贴着大阵轮廓游荡。 　　“铁骑银瓶，刀枪迸发！” 　　“金戈铁马，血染沙场！” 　　随着乐章再入高潮，空中环绕的金霞，瞬间变得耀眼起来。 　　夺目金光，像是纯金打造的金针，猛地往大阵戳刺落下。 　　轰隆隆！ 　　五座大阵的轮廓，终于浮现在空中。 　　“果然有用！” 　　下方众多门派的成员，欢呼雀跃。 　　从始至终，麻教的五座大阵，融入空气中，从外面看去，只见空气扭曲，充斥透明的色块。 　　如果要打比方，就像是塑料薄膜大棚，时而透明，时而半透明。 　　也就是散修闯入阵中的时候，大阵轮廓浮现出来，将上万人吞没其中。 　　剩下的时候，大阵都隐没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如今，道乐宗的‘破阵乐’之下，果然将大阵逼出原形。 　　“袁师兄，果然有效！” 　　火德隔空传音，当然只有他和袁天河两人听到。 　　袁天河摇了摇头，“只是试探而已，未必能有多大作用！” 　　“那？” 　　袁天河解释道，“探路石子而已，丢了也不可惜！” 　　下一个瞬间，五座大阵齐刷刷裂开，露出内部烟尘滚滚的环境。 　　地上黄土，空中烟尘，恰似一块铁血战场。 　　与此同时，四周分布隐隐若现的高台、旗帜，像是海市蜃楼，拼命睁大双眼也看不清楚。 　　此情此景，落在众人眼中，正是道乐宗发力，逼迫得麻教放开大阵。 　　“太好，首战建功，道乐宗是首功啊！” 　　北方道宗众人，与有荣焉，还是他们自己人，率先立下功劳。 　　四周的赞誉声传来，道乐宗一行人，颇有些飘飘然。 　　果然，我道乐宗的传承，乃是道家中屈指可数。 　　眼下汇聚南北道宗的精英，高人前辈无数，却还是让道乐宗抢了头筹。 　　带队的大师兄金服，看向袁天河，“请下令！” 　　言下之意，竟是要请战破阵。 　　人群中的红鸾，闻言有些担忧，她隐然觉得，大阵内有玄机，绝非眼前看来这么简单。 　　但是，她在道乐宗身份地位，远不及大师兄金服，此刻又是当众，绝不能唱反调。 　　“好，勇气可嘉！” 　　袁天河一指，“道乐宗听令，上前破阵！” 　　话音刚落，道乐宗数十人组成的阵型，开始移动起来。 　　为了奏乐效果，道乐宗弟子们各有方位，即便是快速移动中，也绝不能乱。 　　在他们面前，乃是袁天河负责的一路，大阵已经敞开，只等众人去破解。 　　方斗见状，心道要遭，道乐宗这一去，必然救死无生。 　　但眼下众目睽睽，他绝无可能出手相救。 　　“红鸾，你自求多福吧！” 　　道乐宗一行人，通过大阵破开的裂口，很快进入其中。 　　出乎意料，他们进入正宗，裂口并非如同往常一般合拢，而是大方敞开，让外界能见到内部情景。 　　一个挑衅的声音，从内部传来。 　　“知道昨天散修入阵，你们通过法宝，偷窥我大阵内部！” 　　“现如今，咱们光明正大亮出来，让你们好好看着！” 　　大师兄金服带领下，道乐宗众人进入阵中，当即站定方位，各自演奏乐章。 　　“破阵乐，在阵法内部，才会发挥真正威力！” 　　金服一想到，若是道乐宗率先发力，破去这一路大阵，从今往后，名头必定越发兴盛。 　　“各位师兄弟们，成败在此一举！” 　　下一刻，破阵乐的声调，猛地提升五成。 　　从外界看去，金光大方，开始驱散周围烟尘，像是黑夜点燃的灯光，不断驱散黑暗。 　　金光照射下，依稀可以看到，阵法当中，分列一根根圆柱似的高台，上面坐着人影。 　　高台下，快速掠过的人影，手中高举旗帜，在阵中来回交错。 　　“不好，此阵有蛊惑心智、迷幻空间之能！” 　　外面的道家修行者们，有修行‘法眼’的，极力睁开双目，看到大阵中，空间扭曲，稍微行差踏错，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当局者迷，大阵中的道乐宗等人，尚未察觉深处危险，正在全力演奏破阵乐。 　　但是，在外界看来，破阵乐所化的金光，被大阵扭曲，围绕他们身周，徒劳而攻飞旋，无法伤及大阵根基。 　　“错了错了！” 　　不少人急得高声提醒，但他们发出的声音，都传不到阵法内部。 　　“这麻教的心肠，当真奸恶之极！” 　　道家众人，终于猜出，先前麻教故意示弱，便是要骗道乐宗入彀。 　　毕竟，道乐宗的破阵乐，若是在关键时刻出手，极有可能影响胜负关键。 　　所以，趁机会将对方一网打尽，免去后患。 　　不少人，偷偷将目光投向袁天河。 　　出乎意料，袁天河神情不变，盯着大阵中的变化。 　　大阵中，红鸾内心的警兆，越发剧烈，总感觉大祸临头。 　　在她身边的同门，似乎没察觉到，仍在专心奏乐施法，仿佛金光已经渗入大阵核心，破阵就在当下。 　　“好，咱们合力一处，先在大阵上破开一洞！” 　　带头的大师兄金服，见火候酝酿得差不多了，当即下令。 　　谁料到，从背后传来一声冷哼，“刚才陪你们玩玩而已，还当真了？” 　　“一张大网下落，只捞了你们这些小鱼虾米！” 　　“可惜了，真人有令，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一声炸雷响起，只见如林旗帜疯狂舞动，无边无尽的地煞浊浪汹涌而来。 　　黄沙平地飞起，在狂风中旋转加速，片刻过后，就变成比刀子更锋利的杀器。 　　破阵乐所化的金光，在铺天盖地的攻击中，瞬间江河日下，变得岌岌可危。 　　金服双目睁大，被无数黄沙淹没，洞穿皮肉骨骼，全身遍布蜂窝板的孔洞，血当场流干。 　　地煞化作的滚滚浊浪接踵而至，瞬间淹没在场的所有道乐宗成员。 　　唯有红鸾是个例外，她紧闭双眼，头顶悬浮一颗粉红色星辰。 　　“本命星辰，红鸾附体！” 　　下一刻，红鸾背后张开红光形成的翅膀，飞起高空，躲开这致命的攻击。 第六百四十八章 点名入阵 　　“咦！” 　　出手的麻教成员们，没想到还有红鸾这个异数。 　　道乐宗数十人，都被一波灭杀，唯独她幸存下来。 　　红鸾背生双翅，速度快如闪电，竟比地煞浊浪席卷更快几分，提前逃过一劫。 　　袁天河双目一亮，轻轻拍手，“有意思！” 　　红鸾求生的招数，竟是星辰道术，乃是一门‘本命星’的法术。 　　这门法术的强弱，不堪资质，只看命数。 　　若有命数超然的，上应天命，对应某个星辰，便能凝聚本命星辰，关键时刻借助力量，爆发远超自身的实力。 　　袁天河被选为当代传人，便是因为，他的本命星辰，就是北斗七星中一颗。 　　没想到，眼前这道乐宗的小女子，深藏‘红鸾星’命格。 　　这可是做道侣的绝佳人选。 　　“可惜了！” 　　袁天河随即摇头，若刚才发现，还能将红鸾摘出，眼下人已入阵，就不回来了。 　　方斗也没想到，红鸾在危急关头，还能爆发这一手。 　　听周围修行者交谈，这一手法术并不罕见，关键在于修行之人的命格。 　　红鸾的命格，乃是上乘品级。 　　“太可惜了！” 　　听着众人交谈，方斗心中一动，心想好不要本体进言，让阵中稍缓攻势，给红鸾喘息的机会。 　　没等方斗开口，大阵当中，再度掀起攻势。 　　又是两杆旗帜升起，交错着挥舞，先是黑烟滚滚，然后是岩浆般的火焰洪流喷涌而出。 　　这次是地火煞，滚滚而来，烧得空气浓烟滚滚，带着令人窒息毒雾浓烟。 　　红鸾拼命挥动双翅，躲闪地火煞的攻击，但情况显然捉襟见肘。 　　“卑鄙小人！” 　　外面的道家众人，看出这波攻势，看似比先前规模更大，但攻势反而弱了几分。 　　也就是说，对方此举，不是杀人，而是钝刀子割肉，一步步将红鸾逼入绝路。 　　这是存心要刺激道家呀！ 　　袁天河思量片刻，睁开双眼，分别指了三个旗帜群。 　　“东玄、北河、西升！” 　　这三个门派的成员，从人群中走出，为首之人，朝袁天河一拱手，便转身闯入阵中。 　　五座大阵，只有这座大阵敞开，剩下四个都沉寂下来。 　　道家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这唯一的大阵上，等待后续的发展。 　　东玄、北河和西升三支道脉，乃是四方道宗的支脉，此刻归于袁天河麾下，倒也没有什么怨言。 　　他们三家联手有一桩优势，四方道宗施法成阵，无需特别的布置。 　　三支道脉进入大阵，局势又变了。 　　地火煞瞬间消散，红鸾精疲力尽，双翅消散，从空中坠落。 　　“道乐宗的师妹，有我们在此，你先出去！” 　　东玄道脉的某个弟子，对红鸾高声说道。 　　红鸾露出感激的目光，就要迈步出阵，刚走出几步，却发现不对劲。 　　这座看似敞开的大阵，留下的裂口，只能进不能出。 　　麻教成员的大笑声响起，“天真，你以为这座大阵，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只有这条路！” 　　听到这句猖狂的话，三支道脉的成员，都变得义愤填膺，仅有带头的几位长辈保持冷静。 　　“让你见识下，我东玄……” 　　“我西升……” 　　“我北河……” 　　“道术的厉害！” 　　三支道脉的弟子们，分别朝着‘东西北’等方向，开始站定方位施法，隐约间形成三角形状的阵型。 　　“四面八方，我在中央！” 　　东玄、西升和北方三支道脉，虽然缺了‘南’，但仍旧布置成四四方方的阵型。 　　陡然间，光柱升起，开始分光化影。 　　四方变成八角，然后是十六边，三十二，六十四。 　　眨眼间，三支道脉共两百多人，脚下站立的土地，猛然扩充到千倍百倍不止。 　　在他们施法作用下，产生了‘缩地成寸’相反的作用。 　　先前，数千人都填不满的大阵，眼下被两百多人的阵势充斥，竟然变得更加拥挤起来。 　　“好计谋！” 　　外面的道宗众人，也看出来，这三支道脉目的，是要靠着自家阵法，从内部往外，将大阵撑爆。 　　从现在看来，这法子初见成效。 　　麻教的大阵，虽然有扭曲空间的作用，但这仅仅是附带的，真正厉害还在于罡煞合击的杀招。 　　眼下，四方大阵开始扩展，无穷增加，一步步挤压镇压内部空间。 　　“可能真有希望！” 　　外面的道家修行者们，心头升起希望。 　　以阵破阵的计划，本就在众人内心酝酿，不少人相处五花八门的效果，可惜不被采纳。 　　四方道宗得天独厚，能施法成阵，所以才有这次机会。 　　如果四方道宗能就此破阵，别看只是一座大阵，剩下的四座大阵里必然也难以幸免。 　　一时间，众多希望的目光，都聚集在大阵中央。 　　这时候，大阵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吃了把黄豆，让后再拼命喝水，胃口已经开始不自觉发胀了。 　　或许，还真能成！ 　　这个念头，在所有修行者心头浮现。 　　猛然间，大阵传来麻教的喝骂声。 　　“岂不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东玄某位长辈，冷笑道，“你等邪麻妖人，自诩为魔，倒也有自知之明！” 　　“牙尖嘴利，寻死之道！” 　　话音刚落，麻教大阵又发生变化。 　　陡然间，整座大阵猛地扩张百倍，原本吃胀的场面，瞬间消失，反而变成了瘪腹。 　　四方大阵本在发力，一下子被大阵让开，周围空荡荡的，难受不已。 　　下一刻，从四周高台上，陡然升起天罡气流。 　　天罡气流，像是悬浮空中的巨蟒，摇头摆尾。 　　“不好！” 　　三支道脉中，有识货的人，看出这是天罡，惊得面容扭曲。 　　天罡霸烈，等闲之人不得接近，就算是修行之人，也只能以器物盛着，缓缓炼化之。 　　这座大阵驯化天罡，竟能如同臂使，难怪杀了那么多散修？ 　　天罡尚未落下，阵型便有些骚动，隐约有了不稳的迹象。 　　数十条巨蟒似的天罡气流，前赴后继，冲入四方大阵，顷刻间便淹没了三支道脉的修行者们。 　　血肉之躯爆裂，在天罡流动中，顷刻间化作血雾肉糜。 　　眨眼过后，入阵的三支道脉，全军覆没，没有半个幸存。 第六百四十九章 同时 　　大阵中，又只剩下红鸾一人。 　　“还有人吗？” 　　麻教的声音响起，但无人回应。 　　阵外道家众人，仍处于震惊当中。 　　四方道宗如此厉害，都被大阵消灭，其他人进去，效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有人看向袁天河，等待他的注意。 　　没想到，袁天河伸手，又点了五个不同的旗帜。 　　“你们去破阵！” 　　被点名的五个道脉，默不作声，走到袁天河面前，拱手行礼，然后向大阵内部走去。 　　方斗听到身旁，响起吸气声。 　　大家都明白了，袁天河此举，是要用人命堆叠，去破解阵法。 　　正所谓以力破巧，再精妙的阵法，若是承受不住攻击，也将崩坏破灭。 　　别看麻教的大阵厉害，运转起来，总要消耗法力。 　　只要源源不断消耗，总有一刻，大阵潜力耗尽，到那时候，便是破阵的时刻。 　　这是最粗暴，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五个门派进入大阵，坚持了三刻，最终覆灭。 　　但情况不同的是，这次有四五人幸存下来。 　　袁天河见状，再点了几个门派入内。 　　“丹融道友，看到他们身上佩戴的令牌了吗？” 　　方斗耳边，陡然响起明皋的声音。 　　这是双方私下约定的通讯手法，外人绝对无法偷听到。 　　“那是什么？” 　　方斗的目光，分别扫过袁天河、火德和空玄子三人。 　　这三位道家传人腰间，都佩戴一枚菱形令牌，形制相同。 　　“这是……” 　　“真人炼制的破阵令！” 　　明皋解释起来，“先以人命填阵，消耗麻教气力，最后出动破阵令，一举破阵！” 　　“火候不到，破阵令难以建功！” 　　方斗总算明白了，却又听到，“小心了，很快便是你我上场了！” 　　果不其然，火德、空玄子这边，开始点名破阵。 　　黄山道脉和挂印观，倒是没有第一波上阵，但南方道宗的其他门派，开始接连入阵，死伤在所难免。 　　一开始，见到熟悉的门派道友，进入大阵片刻，骨肉消融、混入泥土，还有些隐隐悲痛。 　　但到后来，人都麻木了。 　　方斗也注意到，刚开始是全军覆没，但是随着杀戮越多，大阵似乎也后继无力，漏网之鱼越来越多。 　　道家不必散修，各有奇妙秘法，虽然自身伤亡惨重，但不可避免，对大阵造成伤害。 　　毕竟，大阵的根基，除了麻教成员外，还有高台旗帜。 　　道家的秘术，也有悄无声息、杀人于无形的，纵然身死，也已对麻教造成杀伤。 　　斗到后来，旗帜高台也有损伤，大阵因此遭到削弱。 　　但是，破阵的机会，还没到。 　　众多道家门派，接连入阵，损伤不小。 　　“会稽挂印观，入阵！” 　　方斗心中猛地激灵，听到火德那一路，传来点名声。 　　下一刻，从人群当中，高举旗帜化作长龙，蜿蜒游动到前方。 　　旗帜上，俨然是‘挂印观’三字。 　　带队闯阵的是明忝，不见有明皋出现。 　　方斗知道了，这对师兄弟已商量好，让明忝去送死。 　　“可惜了！” 　　但转念一想，以明忝的实力，闯眼下的大阵，未必会送死。 　　方斗叹息几声，曾几何时，他在太湖边上，见到明忝惊艳出场，心中又是羡慕又是畏惧。 　　知道今天，方斗已经站在同等高度，还是对明忝佩服不已。 　　整个挂印观，明忝是最强存在，为明皋挡住不少风雨。 　　现如今，明忝又要冲锋陷阵了。 　　“希望能平安归来！” 　　远远望去，明忝带领一帮‘凤’字辈弟子，冲入大阵当中。 　　这座大阵中，还有十几个先前残存的修行者，都是先前各门派的残余，均受伤不轻，或被火焚，或被裂肢。 　　“明忝道友！” 　　见到明忝出阵，不少人露出希冀的眼神。 　　他们都知道，明忝的实力在南方道宗，属于顶尖的存在。 　　若是伸出一只巴掌，细数南方道宗内部的法师强者，其他三人还不好说，挂印观明忝当之无愧。 　　另一个，是黄山道脉的丹融。 　　不少人以为，明忝出马，已经距离破阵不远了。 　　虽说五座大阵，都有真人坐镇，却只能坐镇，无法插手。 　　道家也有真人，一旦这些真人插手，势必会引来道家真人亲自下场，提前引发决战。 　　明忝转身，望着大阵旁边的火德一行人，恰了个‘离’字诀。 　　然后，他转身望着大阵，“开始吧！” 　　面前旗帜翻飞，天罡地煞升起，相互合拢。 　　黑风升起，裹住挂印光一行人。 　　明忝抬起羽拍，从头顶升起五色圆环，笼罩身边弟子们。 　　黑风冲撞五色圆环，竟逼近不得，一圈圈衰弱下去。 　　“唔！” 　　高台上，坐镇此阵的真人，忍不住睁开双眼。 　　明忝的表现，引起他的注目。 　　“此人，是会稽山挂印观的明忝，果真名不虚传，可惜要死在这里！” 　　说罢，真人更不多说，闭目养神。 　　说是坐镇，真就过来坐镇，哪怕阵中麻教成员死光，他也可以抽身一走了之，城内还有大阵等他过去。 　　打针中，一座座高台上，巨蟒般的天罡气流，翻滚咆哮着，天空不断响起雷霆。 　　旗帜翻腾，升起一团团黑云，地煞凝结成黑冰，浓郁得化不开。 　　罡煞交融，迸发出无穷的威力。 　　一道道雷霆笔直落下，炸得圆环来回摇晃。 　　挂印观弟子们，双耳留下血水，瞳孔浮现血丝，已然支撑到极限，在他们手中，五行法术的威能，被压迫到极致，只剩下巴掌大的小火焰。 　　寒冰沿着地面侵袭而来，将众人双足冻在地上，再无脱身的可能。 　　明忝极力运转功法，圆环猛地碎裂，手中羽拍瞬间绽放，化作孔雀尾羽般的斑斓色彩。 　　五色流光，在他掌心流转，对着头顶大阵抛去。 　　下一刻，霹雳落下，将明忝带着所有弟子淹没，炸得尸骨无存。 　　阵外，明皋大喝一声，晕死过去。 　　方斗望着五色流光，目光惊讶，“正反五行融合，此乃大五行的无上境界！” 　　五色流光没入阵中，整座大阵地动山摇，透明的空气中，响起裂纹蔓延的声响。 　　火德猛然睁眼，哈哈大笑，“破阵就在当下！” 　　他腰间的令牌，猛地闪烁光芒。 第六百五十章 轮到我了 　　南方道宗这边，浮现兔死狐悲的哀伤。 　　明忝为人，说的好听是率性而为，难听些，就是我行我素。 　　但是，此人在南方道宗，乃是这一辈当之无愧的魁首。 　　可以说，明忝这一死，不但挂印观折损大将，连带着南方道宗，也士气大损。 　　明皋心痛师弟惨死，更是想到从今往后，挂印观前途灰暗，再无执牛耳的可能。 　　任何一个门派，都有主力战将，决定了门派的高度。 　　虽然挂印观，凤字辈的优秀弟子不少，但暂时无人有希望，继承明忝的高度。 　　实际上，门派间的强弱，在真人不出面的情况下，完全靠着门派综合实力。 　　资源底蕴一方，挂印观借着符钱发行，已经不差许多，但高端战力这方面，只能依靠明忝了。 　　明忝一去，其他人都差了些意思，包括明皋在内，都很难撑起挂印观眼下的规模了。 　　所以，明皋心痛之下，竟晕厥过去。 　　其他南方道宗的人手，均望着火德这边。 　　明眼人都看出，明忝拼死一击，已经动摇大阵根本。 　　这座大阵，露出残破小半的轮廓，浮现纵横交错的裂纹，像是随缘生长的树枝般，不断扩展延伸。 　　就在众人猜测，下个点名的门派是哪家时，火德的反应，出乎众人预料。 　　“下一个，五德道宗，火德！” 　　众皆哗然，谁也没想到，火德点了自己的名字。 　　方斗满脸铁青，眼下破阵在即，自己主动上前，这不是摘桃子吗？ 　　明忝刚刚牺牲，他火德便趁势而上，要争抢破阵的功劳。 　　接连有道家修行者，也想明白这一节，脸色都不好看。 　　火德手持破阵令，往大阵疾步掠过，速度越来越快，化作一道火光。 　　此乃‘烈火遁’，是五德道宗的遁法之一，风借火势，速度快得肉眼难辨。 　　受损的大阵中，麻教成员均遭受重创，眼见火德袭来，拼命摇晃旗帜，要将裂口打开。 　　从这一点看，便知道麻教已经撑不住了。 　　先前，无论进入多少门派，裂口始终敞开，让外界看到内部交战。 　　眼下主动关闭大阵，足见明忝带来的伤害之深。 　　但是，火德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怎能不趁机出手？ 　　下一刻，烈火遁所化的火光，从橘黄色猛地化作淡青。 　　此乃‘炉火纯青’的征兆，意味着烈火遁的速度，猛地提升十倍不止。 　　果不其然，火德猛地化作虚影，在裂口合拢前，扎入大阵中。 　　大阵关闭，外界再也见不到内部的场景。 　　但是，方斗早有预感，这次必定破阵成功。 　　残破的大阵，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像是有巨人合抱山峰，已经撼动了根基。 　　哗啦啦啦！ 　　天崩地裂的声响，从大阵内部掀起，响起惊呼声、惨叫声。 　　半刻过后，一道遁光飞起，从大阵浮空，斜斜落入京城当中。 　　方斗看得分明，这是坐镇该大阵的真人，竟然脱身而出，可见此阵已经破了。 　　这座大阵，崩溃的迹象，来的非常突然。 　　就像是蒙着一张巨大的塑料布，让众人目光难以穿透，看不清内部场景。 　　但是，陡然间塑料布扯得四分五裂，一下子全都暴露出来。 　　火德双足凌空，脚下踩着两对熊熊燃烧的圆盘，须发皆燃，似乎在使用一门高明的秘术。 　　在他脚下，麻教成员倒伏在地，尸体横七竖八叠放着。 　　残破的旗杆、碎布，随地可见。 　　甚至，道家众人走近时，还能见到周围高台崩塌，碎石尘土混杂一处。 　　“幸不辱命，破此大阵！” 　　火德神情倨傲，目光掠过道家众人头顶。 　　但是，南方道宗的众多门派，默不作声，进入大阵中，望着血染黄土，手足无措。 　　他们本想收敛阵亡同道的尸身，但大阵的杀招厉害，一旦身死便尸骨无存，半点遗骸都留不下来。 　　明皋在几位弟子搀扶下，跌跌撞撞冲到阵中，目光茫然，找不到明忝的痕迹。 　　这时候，空中烟尘散尽，一片残羽旋转飘落，倒似是羽拍残留。 　　明皋接过残羽，默然不语，那么多弟子门人，只剩下这个了。 　　虽然哀伤气势掩盖不住，但此阵却是是五座大阵中，率先被破的第一座大阵，影响深远。 　　火德神情倨傲，但眉目间溢出得意神色。 　　“袁师兄，空玄师兄，看你们的了！” 　　空玄子这边，见到火德率先拔得头筹，微微点头，伸手一指。 　　指尖所向，正是方斗所在的‘黄山道脉’旗帜。 　　“下一阵，黄山道脉！” 　　这一路的南方道宗门派，尽皆哗然，这吃相也太难看了。 　　如今他们都看出，提前入阵之人，就是负责填人命的。 　　火德和空玄子率领南方道宗，实在是用心险恶，否则，为何不让他们，负责率领各家的道脉。 　　五德宗，可是有烈火门、金玄宗、水灵道脉等支脉，真空道宗，也有数量相同的分支。 　　但是，他们也用来送死的，都是挂印观、黄山道脉这样的南方分支。 　　此战，他们除了要建功扬名，还要削弱南方道宗的实力。 　　但是，方斗身在局中，却不能反抗。 　　先前袁天河、火德和空玄子下令，无论南方北方，被点到的门派，明知送死，也是慨然前进。 　　正因为，此乃大义所想，道家要覆灭麻教，身为道家一员，没有理由推辞，否则就是不顾大局，该杀！ 　　先是挂印观，现在是黄山道脉。 　　哪怕是方斗，亲眼见到明忝的下场，也只能遵从性命。 　　“师叔，要不我带队上前？” 　　百丈低声请示。 　　“不必，一起进去，师叔我带你们，全须全尾返回！” 　　方斗心头浮现冷笑，想要阴我，小心被我反阴回去。 　　丹融道士，可不是会稽明忝，本体都在麻教潜伏。 　　内外两方合谋，弄死你个空玄子，还不是小事一桩。 　　众目睽睽之下，黄山道脉的十几位弟子，跟在方斗身后，进入大阵中。 　　南方道宗人群中，响起交谈声。 　　“可惜了，黄山道脉底蕴尚浅，完全靠丹融一人支撑。” 　　“他这一去，黄山道脉的衰败，只怕比挂印观来得更快！” 　　“可惜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演戏 　　火德破阵一幕，外界难以见到。 　　但是，麻教这一方，却通过大阵彼此联系，清晰看到整个过程。 　　方斗本体陪在广林真人身旁，亲眼见证这一幕。 　　火德闯入残破大阵中时，麻教已然伤亡惨重，不少成员都有伤在身。 　　明忝燃烧生命，使出的‘大五行流光’，重创大阵根基。 　　甚至于，连坐镇大阵的真人，都被灼伤了手指。 　　火德手持破阵令，闯入大阵中，举着这件法宝一扔。 　　刹那间，破阵令绽放万千光芒。 　　光芒如流水般，无孔不入，倾泻到大阵各角落。 　　这光芒，似乎有生命般顽强，连地煞天罡都挡不住。 　　阵中的麻教成员，本就为这波攻击，弄得伤亡不小。 　　纵然全盛时期，也要全力以赴，才能挡住破阵令的侵袭。 　　于是乎，整个大阵开始土崩瓦解，在光芒侵袭下，旗帜破烂、高台崩盘。 　　坐镇的真人见事不可为，化作一道流光离去。 　　剩下的麻教成员，深陷破阵令光芒中，哀嚎挣扎着，却无从脱身。 　　火德趁机施展法术，将麻教成员打的打，杀的杀，挨个消灭干净。 　　京城地下大阵内，广林真人和众多真人们，全都沉寂无语。 　　太不要脸了！ 　　这破阵令，分明就是真人亲手炼制，灌入力量，所以才能轻松破阵。 　　如此举动，和亲自下场已没什么区别，还要遮遮掩掩，为捧后辈上位！ 　　而且，为了让破阵令发挥最大威力，还要驱使散修、道家众多门派送死填命。 　　“方斗，你看看，这便是道家高人。” 　　“众生皆为蝼蚁，只要不是道家自己人，都是蝼蚁；纵然身在道家，不是高层心腹，也还是蝼蚁！” 　　广林真人，不忘了给方斗上眼药。 　　方斗默默点头，突然见到剩下的四座大阵中，又有一处崩溃了。 　　原来，是袁天河麾下一路，接连轮番进攻，终于让大阵显出疲态。 　　趁此机会，袁天河手持破阵令，往大阵内部走了一遭。 　　破阵令的效果，果真厉害。 　　又一座大阵崩溃，坐镇真人及时抽身，骂骂咧咧返回。 　　“广林，那些道家真人，也太没脸没皮，还不如亲自下场！” 　　广林真人微笑道，“稍安勿躁！” 　　方斗却注意到，这座大阵中，还有不少先前闯阵的道家众人幸存，其中就有熟人红鸾。 　　接连两座大阵被破，麻教这边开始骚动。 　　丹融道士入阵时，已经代表道家，正式对第三座大阵，发起了攻击。 　　方斗见状，知道机会来了。 　　“广林前辈，我有个好主意！” 　　广林真人说道，“你且说来！” 　　方斗指着大阵中，四周旗帜招展、黑烟滚滚，又见高台上巨蟒横空，正是天罡气流肆虐。 　　眼看着，麻教成员按照惯例，发动雷霆万钧的攻击。 　　“不出意外，这批人只是先驱。” 　　“他们背后的道家传人，正等机会，施展破阵令！” 　　“先前两座阵法，便是就此攻破的！” 　　“嗯，我有一计，虽然破阵不可避免，却能灭杀一位道家传人！” 　　广林真人意动了，“你有什么主意？” 　　旁边一位真人，质疑道，“你不知道，道家传人都有真人庇佑么？” 　　刚才袁天河、火德二人接连出手，破阵令势不可挡，连坐镇的真人都要避其锋芒。 　　换做出广林真人出手，才有可能压制对方。 　　但道家真人本体未出现，麻教真人不适合出手。 　　方斗确定再三，“我可以！” 　　广林真人一拍手掌，“可以，你拿着小旗，将饮海道友接替下来！” 　　此言一出，倒有三四个真人劝诫，“教主三思啊！” 　　连真人坐镇的大阵，都被破阵令攻破了，换成方斗这小辈，岂不是破得更快。 　　方斗笑而不语，有自己和丹融道士合力，破阵不可避免，但阴死空玄子还是有可能的。 　　道家传人的地位，可不同寻常，连这些真人都忌惮不已。 　　若能斩杀一个，即便是五座大阵都破了，也是值得。 　　广林真人淡定说道，“破阵早与晚，有什么区别，若能斩杀一位传人，让道家吃痛，说不得逼出对方真人出现！” 　　道家真人，惯常操弄风云，隐藏在天下大势中，不声不响敲定走向，这是最可怕的。 　　广林真人也忌惮不已，若能灭杀道家传人，逼得道家真人发怒，以至于提前下场，那就再好不过了。 　　“方斗，放心去办，若事有危急，及早抽身！” 　　这句话，足见广林真人的器重。 　　须知五座大阵中，不少布阵之人，都是他苦心培养的教储，一旦大阵破解，却是无处可逃。 　　唯独是真人，能借助大阵沟通，抽身而去。 　　眼下，方斗手持小旗，等同于广林真人的钦差，也有阵破前抽身的能力，这是何其优待啊！ 　　“前辈放心，必然不辱使命！” 　　方斗手持小旗，闪身进入大阵中。 　　高台上，饮海真人已经得了消息，见到方斗出现，对他点了点头，“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饮海真人化作红光，消失在天际中。 　　方斗手持小旗站好，耳边轰隆隆，关于阵法的无穷信息，灌入脑海当中。 　　高台这边权限交替，大阵的杀招暂时没有发动。 　　“奇了！” 　　大阵中，丹融道士身后，一群弟子原本战战兢兢，但许久之后，杀招仍未降临。 　　百丈吃惊不已，“师叔，莫非此阵出了问题？” 　　丹融道士是方斗分身，自然知道本体在做什么，神秘一笑，“静心观看，不要多言！” 　　大阵中，许多教储、使者，见到方斗接过权限，均发吃一惊。 　　如果说上次，方斗前来传令，放出残存的散修，那是大战结束，众人都能接受。 　　眼下大战激烈，已有两座大阵被破，真需要真人坐镇，催发大阵的顶级战力。 　　但是，陡然换上方斗，给本就危机的情势，更加添了把火。 　　麻教成员不敢诽谤教主，自然将怨气，集中方斗身上。 　　一时间，怨念四起。 　　外界，空玄子神色一变，“怎么回事，为何麻教大阵迟迟没有发发动？” 　　这可不正常啊，若是麻教大阵迟迟不发动，丹融道士这探路石子，岂不是能一直平安下去？ 　　“丹融，速速进攻破阵！” 　　空玄子坐不住了，开始大声下令。 第六百五十二章 阴死你 　　京城外，五座大阵，已经破去了两座。 　　其余三座，空玄子这边，正在驱动方斗破阵。 　　剩下两座，则是由早已建功的火德、袁天河，继续点名门派，挨个上前消耗大阵潜力，等待机会使出破阵令。 　　先前闯阵幸存的修行者们，被交好的同道救出来，喂丹药、敷药膏，各自治愈伤势后，虽然惊魂未定，但还是关注破阵的局势。 　　其余道家门派，也都盯着大阵，观察局势。 　　听得空玄子催促，不少人皱起眉头，这也太不近人情。 　　众人都知道，若非手持破阵令的三位传人，一般门派入阵，就是送死，拿人命去填阵。 　　空玄子这边，唯恐丹融死得不够快，还要再三催促，落在众人眼中，简直是刻薄寡恩。 　　丹融道士听了，缓缓抬手，对身后百丈等人说，“心无杂念，专心施展‘小云雾术’，任是如何危险，也不要惊慌失措！” 　　百丈点了点头，知道师叔要施展手段，自己最大的任务，便是率领同门师弟们，稳住局面。 　　“周天轮转，一炁呵成！” 　　丹融道士双臂抬起，口鼻喷出白气，围绕身边缭绕。 　　在他身后的百丈等弟子，接连起手施法，从脚下升起大片云雾，转瞬间，化作浓厚云层，将众人笼罩在内。 　　“他在干什么？” 　　外界有人私下猜测，这是黄山道脉那一门秘法。 　　空玄子，身为真空道宗的传人，对分支的路数，本该有清楚的了解。 　　但是，黄山道脉过江之后，和当地民俗、巫术等结合，已经自成路数，连他也看不出来。 　　更何况，丹融道士修行的黄山道术，实则融入方斗自身的法术，连百丈也看不出来。 　　从外面看来，只见一行人身边云雾，越发浓厚起来，大片云雾落下，淹没丹融等人轮廓。 　　“开始进攻，罡煞合击！” 　　方斗一声令下，摇晃小旗几下。 　　下方麻教成员，虽然心有怨言，却也知道这个命令中规中矩，没有反抗的借口。 　　更何况，广林真人在背后看着，若有人敢阳奉阴违，小心被痛下杀手。 　　于是乎，旗帜招展、高台翻滚，天罡地煞出现，相互交融，迸发出连绵不绝的杀机。 　　黑风卷曲着，朝云雾中落去。 　　说来也怪，黑风销蚀之力厉害，便是金石都能消融，但是进入云雾后，竟是从墨黑转为灰色，再从灰色渐渐消散不尽。 　　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风，竟然就此被消灭了。 　　空中一声炸雷响起，霹雳如同雨点般落下。 　　大阵中霹雳也很厉害，密如雨点，破坏力也非常恐怖。 　　眼看着，霹雳接连落下，冲击得云雾浮现密密麻麻的大坑，眼看着即将洞穿。 　　但是，云雾中响起念咒声。 　　大片云雾卷曲起来，如同棉被般，裹住漫天雷霆。 　　片刻后，云雾散尽，霹雳再无踪迹。 　　大阵再度变化，拳头大的火团，如同即将绽放的花骨朵，寒冰化作霜花、冰树，从天空落下、从地面长出。 　　云雾本质为水，本该被冻结住，但出乎意料，大片云雾仍保持飘渺状态，变化万千。 　　阵中的对峙，竟呈现僵持状态。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眨眼间过了两个时辰。 　　这可出乎众人预料，没想到黄山道脉如此厉害！ 　　麻教大阵的恐怖，众人有目共睹，强如明忝，也只能死前全力一击，重创大阵。 　　但是，眼下丹融道士率领门下弟子，防守得密不透风。 　　南方道宗一行人，啧啧称奇，言称不愧是丹融，和明忝旗鼓相当的存在。 　　明忝性格刚强，拼死一击，将大阵重创。 　　反倒是丹融，深不可测，守得密不透风，麻教大阵杀招尽出，也撼之不动。 　　空玄子却坐不住了，按照他的预料，应该是丹融和大阵拼的两败俱伤，然后他手持破阵令收拾残局。 　　但是，眼下丹融呈防守态势，迟迟分不明朗。 　　这可不是他的本意。 　　以丹融道士的表现，显然实力不在明忝之下，若是拼死一击，真有可能重创大阵。 　　空玄子眼看袁天河、火德接连建功，自己这一路还迟迟没能打开局面。 　　情急之下，空玄子怒道，“丹融，你若一再懈怠，小心我出手惩戒！” 　　言下之意，竟是要督促丹融主动出击。 　　南方道宗这边，一时间怨念四起，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响。 　　空玄子视若罔闻，盯着大阵中的云雾，“我知道你听得到，现在速速出击。” 　　不少南方道宗的同道，内心呐喊，“千万别犯傻，主动出击就是送死！” 　　云雾猛地翻腾起来，从头顶上空，落下十几根水缸粗的黑风柱，霹雳雨点紧随其后，连同火光寒冰。 　　这些杀招出现时，众人也都以为，是麻教再度发动攻击。 　　若然丹融离开云雾防守，主动出击，那就有生命危险，南方道宗的通道门，均捏了把冷汗。 　　但是，下一刻，众人发现不对了。 　　以前杀招是往内，现在则是向外，开始攻击大阵本体。 　　“我明白了，这是黄山道脉的‘云雾小挪移’？” 　　有人和松竹相熟，见过这门法术的威力，自然而然联想起来。 　　这招将杀招吸收，然后释放出去的本领，可不就是黄山道脉的‘云雾小挪移’？ 　　但是下一刻，有人暗骂出声。 　　这般浩大声势，还能称作‘小’么？ 　　大阵中的杀招，一般道家修行者拼了性命也难挡，但是在丹融道士施法之下，却能反弹出去，攻击大阵自身。 　　一时间，大阵动摇起来，罡煞合击的威力，开始倒卷过来。 　　高台之上，方斗早有准备，小旗挥动，让手持旗帜的麻教成员，主动彻底方位。 　　麻教成员们，虽然不远推却，但直到方斗此令，是为了他们不折损性命。 　　于是乎，众多麻教成员，退让到高台之上，借助天罡气流藏身。 　　轰隆隆！ 　　布阵的成员一退，整个大阵开始动荡起来，外界看来，这是被丹融反攻，损伤了根本。 　　按照前两阵的情况，这时候，就该是空玄子下场，破开阵法。 　　但是，空玄子迟疑了，眼下大阵动摇，但云雾未散、丹融道士也不见陨落。 　　他可没忘了，真人将破阵令交到手上，对他的嘱咐，“破阵令，需以血祭，方能奏效！” 　　若无丹融之血，是不是就不行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 传人陨落 　　空玄子陷入天人交战的内心挣扎，与此同时，大阵中交战，再度出现变化。 　　丹融道士带着黄山弟子，幻化出大片的云雾，再度翻滚起来，顷刻间窜出数十根粗大的烟柱，像是海底巨兽的触角。 　　这些触手般的烟柱，又狠又毒，沿着大阵各角落钻去。 　　啊啊！ 　　几个麻教成员躲闪不及，被烟柱穿心而过，留下巨大的血窟窿。 　　用来布阵的旗帜被卷起，送入云雾当中，响起丹融道士的声音。 　　“弟子们收好，这法器倒也不错！” 　　大阵之外，众多南方道宗的修行者们，全都露出惊喜。 　　难道，这次丹融道士不仅能存活下来，更可以破开此阵？ 　　若真如此，那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要知道，先前破开的两座阵法，还是袁天河和火德两位道家传人。 　　若这次，丹融能建功，代表南方道宗这般，也丝毫不弱。 　　“丹融道友，做得好！” 　　南方道宗的修行者们，兴奋得大叫出来，为黄山道脉助力。 　　但是，这些声音被空玄子停在耳中，可谓是刺耳之极。 　　这还得了，袁天河和火德，已经在进攻第二座阵法，他空玄子若是连眼前这座阵法都破不开，还让方斗夺走了机会，传出去必成笑柄。 　　空玄子情急之下，浑然忘了，若无破阵令，丹融如何能破开大阵？ 　　事实上，眼前这番场景，乃是方斗本体和分身，共同演绎的一场戏。 　　终于，空玄子上当了。 　　“真空极速！” 　　空玄子身后喷涌气浪，身躯猛地加速，窜入大阵当中。 　　“你们出去！” 　　空玄子抬起手掌，破阵令湛然发光，顷刻间充斥整座阵法。 　　丹融道士化作的巨大云雾，被光芒裹住，竟不由自主，排斥到阵法之外。 　　眨眼功夫，云雾散尽，丹融道士和黄山弟子，回归到自家阵营中，出现在南方道宗一众同道面前。 　　“丹融道友。” 　　丹融环视四周，确认已经出阵，叹了口气，“竟能全身而退，贫道也是运气！” 　　但其他同道却不这么想。 　　“丹融道友，你真想得开，空玄子分明在抢功！” 　　南方道宗很是激愤，按照袁天河三人这样，破阵的功劳都被他们三位传人抢走。 　　南方道宗牺牲无数，但功劳都落在北方道宗的三位传人身上。 　　何其不公啊？ 　　丹融道士无奈说道，“能活命，贫道已经心满意足！” 　　“哼，可惜了，明忝道友他？”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不语。 　　大阵当中，又起了变化。 　　有人突然发现，空玄子入阵后，这座大阵竟然没有闭合。 　　“怎么回事？” 　　在场的所有道家修行者，可谓有目共睹，大阵合拢后，才鞥呢全力以赴，对付闯入阵中的外敌。 　　空玄子入阵后，立刻发觉不对。 　　眼前这座大阵，远非外表所见那般，已经被耗尽潜力，处于摇摇欲坠的状态。 　　自他闯入阵中，以破阵令作用之下，丹融道士等人被赶出阵中，眼前的旗帜数量，猛地暴增了几十倍。 　　四周高台，响起呜呜呜的声响，巨蟒般的天罡气流，蜂拥出现。 　　一杆杆旗帜竖起如林，摇晃着黑烟滚滚。 　　“罡煞合击！” 　　一个声音落下，整个大阵开始沸腾。 　　那种沸腾，仿佛是一块冰块，落入烧得滚烫的油锅中，热闹非凡。 　　霹雳、黑风、火光和寒冰，眨眼间将整座大阵填满。 　　破阵令散发的金光，顷刻间被淹没，连带着空玄子的背影，也消失不见。 　　这座阵法的裂口，终究还是关闭了。 　　在麻教运转大阵，发起绝杀一击的时候，裂口就瞬间合拢，隔绝了外界的目光，也屏蔽空玄子外逃的可能。 　　“不好！” 　　负责其他两路的袁天河、火德，当场发现不妙。 　　头顶天色陡然暗下来，七团斗大星光浮现，首尾相连成北斗七星的模样，朝着大阵轰落。 　　空气中浮现无数火星，眨眼间燃烧成一颗颗巨大火岩，呈现陨石堕空的态势，动摇大阵的根基。 　　二人都是当世天骄，出手不可谓不慢，尽管及时动手，但还是来不及了。 　　大阵合拢，呈现密不透风的防御姿态。 　　两股攻击轰在上面，除了打出水波般的荡漾后，别无半点效果。 　　“动用破阵令啊！” 　　旁观的道家修行者们，心中暗道。 　　对付大阵，最好的办法，就是使用破阵令。 　　但是，袁天河、火德二人，却迟迟没有动用破阵令。 　　外人或许不知道，但他们身为当事人，却知道破阵令的限制，除非一击得手的局面，否则破阵令无法轻易动用。 　　再说了，大阵想破，须得从内部着手，在外面动手成功的机会，可谓是微乎其微。 　　这下子，外部的救援断绝了。 　　大阵内部，空玄子双目射出惊人电光，围绕他身躯轮廓，排空出大片真空地带，各种杀招难以接近。 　　破阵令的光线，已经被压缩到极致。 　　果不其然，时机不到，破阵令绝对难以奏效。 　　“麻教妖人，你们真是奸诈之极！” 　　空玄子满心都是悲愤，竟被麻教设下陷阱，将他骗入其中。 　　眼下，行差踏错，已经回天乏术。 　　“你们杀了我，真人会为我报仇！” 　　高台之上，方斗面无表情，手中小旗轻轻晃动。 　　阵中麻教成员们，兴奋不已，各自举起旗帜，操纵天罡地煞，发起致命的攻击。 　　轰隆隆，大阵中的杀招，猛地剧烈十倍。 　　黑风霹雳冰火，顷刻间摧毁空玄子的‘护体真空’，将他的躯体撕扯的粉碎。 　　破阵令呜呜嗡鸣，随即掉落尘土，光芒敛尽，最终被黄沙掩埋。 　　“成了！” 　　阵中有几位教储，深知此举意义重大，空玄子是道家传人，所在的真空道宗，更是顶级门派之一。 　　别看麻教被摧毁两座大阵，伤亡许多，眼下灭杀空玄子一人，便已经回本了。 　　“难怪此人被器重，果然有两把刷子！” 　　不少麻教成员，心中潜移默化，已经对方斗很是佩服。 　　轰隆隆！ 　　大阵缓缓敞开，露出空无一人的地面。 　　一片静寂，既然空玄子没能破阵，眼下又不见他的踪迹，必然是身遭不测了。 　　别看先前死伤无数，但眼下空玄子的丧命，可谓是石破天惊。 第六百五十四章 暴怒 　　袁天河、火德二人，感受到大阵中，传来的死亡气息。 　　二人对视一眼，都知道空玄子已经死了。 　　加上感受到，掩埋在尘土中的破阵令，更加确定，这一路已经失败了。 　　眼前的异变，出乎二人预料，不该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道家高层心中，就算灭尽麻教，也比不上道家传人的一条性命。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超出预料之外。 　　空玄子一死，已经是惊动高层的事情。 　　“停下！” 　　袁天河和火德，当即做出决定，他们两路的破阵人马，也开始停下。 　　北方道宗的门派们，全都松了口气，总算暂停送死。 　　“快，速速回报真人！” 　　袁天河和火德二人，刚将消息传回，便听到回复，“知道了！” 　　…… 　　大阵当中，方斗杀了空玄子后，总觉得心境不宁。 　　他深知，道家手段玄妙，这空玄子又是备受关注的传人，杀之容易，手笔未必能消弭干净。 　　“先天阴阳易经！” 　　方斗睁开双眼，陡然见到空中血光旺盛，这是不祥之兆。 　　“不妙！” 　　杀死空玄子的影响，远比想象中更厉害。 　　“快撤！” 　　方斗摇晃小旗，开始下令撤退。 　　大阵靠人布置，麻教成员一撤，大阵也不攻自破了。 　　麻教成员们，刚刚立下大功，眼下又听到撤退的消息，惊疑不已。 　　有人开始质疑，“为何要撤？” 　　有人甚至提到，“你坐镇大阵，只有调度之权，却无权解散大阵！” 　　方斗这边，看到满天血光越发浓郁，开始现出粗大的血丝，朝着大阵落下。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方斗叹了口气，摇晃小旗，化作一道光消失了。 　　下一刻，方斗回到京城地下的大阵。 　　广林真人见他回归，问道，“怎么回来了？” 　　方斗拱手道，“我心神不宁，唯恐有强敌来袭，特来回归！” 　　“不至于吧！” 　　方斗身怀先天阴阳易经，这件秘密不好往外说，摇头叹气。 　　“咦！” 　　方斗的视线中，头顶虚空射出一根粗大血丝，就要往他身上缠上。 　　“这是……” 　　先前在大阵中，早已见到血光凝聚，血丝往大阵落下。 　　但方斗已经回归大阵，还见到血丝如影随形，绝对可以确定，此乃空玄子身亡带来的因果。 　　这根血丝，分明是因果牵连，要报复杀了空玄子的后果。 　　空玄子死在大阵中，参与布阵的所有麻教成员，包括方斗在内，都要遭受报复。 　　方斗猛地起身，后退几步，让开血丝的纠缠。 　　没想到，血丝如影随形，继续往方斗身上冲来。 　　方斗心头流转，先天阴阳易经的玄妙浮现，迸出一个‘瞒天过海’的妙招。 　　他猛然施展法术，原本坚定的血丝，瞬间化作瞎子一般，再也找不到他的下落。 　　这根血丝，终究是破空而来，找不到方斗踪迹，时间一久，自然消散了。 　　广林真人，这才询问方斗，“怎么了？” 　　方斗回答，“大事不妙，道家真人出手了！” 　　他透过大阵的联系，看穿先前那座阵法内部，麻教成员头顶，都有血丝落下，贯穿头顶天灵深入体内。 　　更诡异的是，这些麻教成员，自身却不知道，还在相互谈论，为何方斗提前逃走。 　　广林真人，还有其他真人们，只以为方斗这边，乃是杞人忧天。 　　“方斗啊，只是杀了个空玄子，道家真人难道真会不顾身份，亲自下场！” 　　换做以前，方斗也不信啊，但眼前所见不假。 　　出手的道家真人，必然是空玄子的长辈，提前以因果锁定，参与攻击的麻教成员，一个也逃不掉。 　　方斗这边，还是借助秘法，才避开因果的锁定。 　　“呜呜呜！” 　　异变就在不经意间发生了。 　　那座大阵，刚葬送了空玄子性命，内部麻教成员士气正盛。 　　但是，死亡陡然降临了。 　　大阵上空，山岳般的漩涡浮现，内部浮现雷霆怒喝。 　　“真空无极！” 　　“尔等邪麻妖人，杀我真空传人，死不足惜！” 　　“且待老夫出手，将尔等粉身碎骨！” 　　这声音，如同天神发怒，震得下方众人双耳嗡鸣。 　　袁天河和火德听了，露出惊喜之色，“浮稷真人！” 　　浮稷真人，乃是真空道宗的前辈，更是空玄子的恩师。 　　他这番含恨出手，竟亲自出手，对付小小的阵法。 　　这座大阵，坐镇的真人已撤走，连同方斗也已及时抽身。 　　大阵的威力，已经削弱到极致，面对真人出手，显得瑟瑟可怜。 　　“竟然是浮稷出手！” 　　京城大阵当中，广林真人等一行，既惊且怒。 　　太不讲规矩了，双方对阵斗法，都是下面成员对敌，麻教死了多少教储，都没有真人下场报复？ 　　你们死了个空玄子，就要真人出面报仇。 　　岂有此理？ 　　大阵上空的巨大漩涡，陡然间一收，天空变得平静，仿佛先前一幕均未发生。 　　但是下一刻，透明大手撕裂苍穹，从天而降落下。 　　大手毫无阻碍，插入大阵内部，手掌心传出摄人心魄的力量。 　　麻教成员，本已肝胆俱裂，见到山岳般的大手落下，更是惊惧不已。 　　突然，一个麻教成员双目变得无神，当场倒在地上，断气身亡。 　　先是凭空生出瘟疫般，人人传染，麻教成员接二连三丧命，倒在地上气息全无。 　　“这是真空夺魂大擒拿！” 　　麻教阵营的真人识货，看出此乃真空道宗的神通之一。 　　这招大擒拿修炼到极致，一下子能抽空万千魂魄，往往是无所察觉，就被抽空魂魄而亡。 　　眼下，这座大阵当中，所有麻教成员，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吸走了魂魄。 　　旗帜没了掌控者，接二连三倒在地上，越发衬托得死寂一片。 　　这座大阵，毁了！ 　　外界的道家众人，看得心惊胆战，生怕道家真人迁怒，反手一掌，送他们归西。 　　许多崇敬真人的晚辈们，如今见到真实的真人，全都惊惧不已，没先到真人的杀性这么大。 　　但是也有人，对真人心生怨气。 　　道家真人这般厉害，隔空一掌就能破开大阵，为何刚才不出手，任凭道家成员送死。 　　仅仅是空玄子身亡，就要真人出面寻仇，那些先前阵亡的同道们，又该如何？ 　　此举，何其不公？ 第六百五十五章 王见王 　　“浮稷真人发怒了！” 　　袁天河火德二人，眼见浮稷真人出手，也有些惊惧。 　　毕竟，三人同来，只有空玄子一人丧命。 　　若是浮稷真人追究，他们二人也逃脱不了干系。 　　此刻上前见面，若是浮稷真人发怒，将他们灭杀，到黄泉地下也没地方说理。 　　还不如先不过去，等日后局面，由自家真人出面，代为转圜一二。 　　南北道宗的门派们，眼见真人出面，都知道局势又变了。 　　所以，各家的修行者们，全都默然不语，静观局势。 　　围绕京城的五座大阵，此刻已经摧毁了三座，只剩下两座孤零零屹立。 　　加上真人出面，此刻无人怀疑，能否完成破阵通关的任务！ 　　丹融道士，紧盯着化成废墟的大阵，一具具麻教成员的尸身，表面没有半点伤痕，都是被抽空魂魄而亡。 　　听闻，黄山道脉来自真空道宗，也不知道这一招能否学到！ 　　“丹融道友，你往后面站站，藏得深些！” 　　这时候，有人出面提醒丹融。 　　“这次探阵，是你们黄山道脉在前，空玄子后脚入阵，方才丢了性命。” 　　“小心真人迁怒！” 　　丹融恍然大悟，拱手答谢，“多谢道友！” 　　于是乎，丹融道士率领门下弟子，放下手中旗帜，往后退了几步，其他南方道宗的门派围拢过来。 　　如此一来，再也看不到，黄山道脉的踪迹。 　　陡然间，剩下的两座大阵中，传来坐镇真人的声音。 　　“浮稷，尔等道家真人，气量也就这般狭小！” 　　“你刚才破了一阵，眼下还有两阵，你也来破破！” 　　悬浮半空的大手，摇晃几下，散成漫天光点。 　　这些光点汇聚，最终形成人形轮廓。 　　从碎光中走出的人影，遍体清光，刺得人无法直视。 　　凡是见到他的人，都毫无怀疑，这便是真空道宗浮稷真人。 　　浮稷真人飞掠而去，停在两座仅存的大阵中间。 　　“哼！” 　　两位坐镇的真人冷哼，他们出身旁门，一向被道家视为异端。 　　说实在的，但凡道家给些好脸色，这些旁门真人也不会投靠麻教，与道家为敌。 　　浮稷真人出面，霸道的行事风格，让两位真人看不下去了。 　　尽管广林真人下令，让他们二人暂避锋芒，但他们还是留下来，决定和浮稷真人一决胜负。 　　“区区小阵，破有何难？” 　　浮稷真人摊开双手，掌心刮起旋风，片刻间形成圆球。 　　两颗圆球晶莹剔透，内部被抽吸成真空状态，一寸寸往外膨胀起来。 　　两座大阵的真人们，开始全力运转大阵，麻教成员们见过同伴惨死的模样，兔死狐悲之下，也都拼命动手。 　　呼啦啦啦！ 　　两座大阵，内外凝成一体，罡煞合击的力量，转眼间爆发了上百次。 　　麻教这一方，虽然忌惮浮稷真人的力量，但还是存了获胜的自信。 　　一来，麻教以二敌一，人数占据优势。 　　二来，浮稷真人在大阵之外，没法从内部攻破。 　　三来，麻教是哀兵必胜，占据优势。 　　综上所需，麻教还是占据很大优势的。 　　南北道宗的成员们，看得心惊不已，这场交战，可比先前破阵更厉害许多。 　　浮稷真人掌心两团圆球，光影交错，幻化无数猛兽飞禽。 　　真空道术，以幻修真，本就是擅长幻术，到了真人境界，便已具备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那些光影所化的猛兽飞禽，当真从半空挑落，朝两座大阵嘶吼咆哮。 　　但是，这些都是小事，乃是附带的。 　　真正厉害的，还是浮稷真人召出的两团圆球。 　　这两团圆球名为‘破灭真玉’，比刚才的‘真空摄魂大擒拿’，更加厉害几分。 　　由此可见，浮稷真人全力出手，不远拖泥带水，势必要一击破阵。 　　坐镇大阵的两位真人，可不是寻常庸才，看出两团破灭真玉的厉害，也都全力调动大阵之力，要挫败对方。 　　“喝！” 　　浮稷真人酝酿许久，见到破灭真玉初步成就，缓缓退出双掌。 　　地上猛兽、天上飞禽，不约而同仰头嘶鸣咆哮，一时间天地皆惊。 　　两颗破灭真玉疾如流星，飞到半途分开，各自朝着一座大阵冲去。 　　两座雄奇大阵，陡然间变化，凭空当初大口，将破灭真玉吞下。 　　麻教坐镇真人的打算，竟是要靠着大阵内部的力量，将破灭真玉消灭殆尽。 　　可是…… 　　浮稷真人收手，捋了捋胡须，“自寻死路！” 　　两座大阵，如同吸入硬币的发动机，先是剧烈喘振，响起叮叮当当的金铁碰撞声，然后是地动山摇的摇晃。 　　这般剧烈的影响下，大地开始撕裂，深不见底的沟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啪嗒，不远处的京城墙角，也承受不住，裂开缝隙。 　　轰隆隆！ 　　两座大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一声声惨叫传出。 　　先前道家传人出手，还要以无数人命消耗，然后亲身闯入真人，以破阵令作用，才能破开大阵。 　　但是，浮稷真人动手，直接两颗圆球丢进去，干净利落。 　　“不妙啊！” 　　方斗凝视许久，先前两座大阵被破，真人都能及时抽身，化作红光离开。 　　但眼下，浮稷真人出手，麻教坐镇的两位真人，却连脱身的机会也没有。 　　哗啦啦！ 　　两座大阵猛地裂开，露出遍地残骸的凄惨场景。 　　大阵中，一切高台尽皆崩溃，只剩下真人坐镇的高台耸立。 　　两位真人身周，环绕盘旋弧形的透明气流，仔细看去，竟是破灭真玉包裹着。 　　仔细一看，这两位真人情况不妙，不但大阵被破，自身也被缠住，无从脱身。 　　浮稷真人浮现笑容，“我徒儿丧命，没两个真人陪葬，怎么能行？” 　　说罢，他抬起手掌，包裹两位真人的破灭真人，就要痛下杀手。 　　就在这时，两只手掌从空中探出，按在浮稷真人左右双手上，制止他的动作。 　　浮稷真人眼皮一跳，问道，“广林真人？” 　　“不错！” 　　回话之人，正是京城大阵中的广林真人。 　　“想伤我麻教道友，浮稷你还不够格！” 　　话音刚落，困住二人的破灭真玉，齐刷刷裂开。 　　两位真人起身站起，坐下高台崩溃，“广林真人！” 　　“不必多言，即刻回城！” 　　下一刻，二人化作长虹，落入京城当中。 第六百五十六章 道家真人 　　浮稷真人冷冷望着虹光消散，甩了甩袖口。 　　广林真人出手，将两位真人接应撤退，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插手的意思。 　　如同旁观者一样，始终保持隔岸观火的姿态。 　　在他身后，只剩下孤零零的大阵，先前五座大阵，已经全部被破，留下一地废墟。 　　随处可见，高台崩塌成废墟，来不及撤走的麻教成员，则是伏尸遍地，血染黄沙。 　　无论南北道宗，划分出的五路人马，此刻都望着浮稷真人。 　　包括袁天河、火德在内，都等待浮稷真人的命令。 　　自从真人出现后，这场大战的主宰，已经不再由道家传人掌控，而是上交给至高无上的道家真人。 　　浮稷真人目光一扫，在场的所有人，心头如被冰雪洗过，冰凉一片，感觉被看个通透。 　　方斗神情不变，连心跳都没有加剧。 　　尽管他阴死空玄子，更是施法让开因果血丝的纠缠，但是，眼下绝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一旦有惊慌恐惧，就会被浮稷真人捕捉到，功亏一篑。 　　方斗保持镇定，果然成功蒙混过关。 　　“袁天河、火德，你们过来！” 　　袁天河二人，面色泛苦，对视一眼，全都跟上浮稷真人步伐。 　　眨眼间，三人消失在众人眼中。 　　真人交代事宜，自然不会让旁人知晓。 　　三人离开后，在场的众多道家修行者，开始谈论开了。 　　首先，是南方道宗的同道们，前来恭贺方斗。 　　虽然方斗没能破阵，却成功活下来了，相比之下，空玄子情敌冒进丢了性命，让南方修行者们感觉非常解气。 　　“可惜了，明忝太过刚强，若能坚守，应该能活下来！” 　　说这话的修行者，被同伴一指，看向挂印观的方向。 　　明皋带着几个幸存弟子，在明忝陨落的地上，抓了把沙土放入木盒，等待回归挂印观，再为明忝风光大葬。 　　这次破阵，无论南北双方，皆是伤亡惨重。 　　向方斗这般，率领门人弟子全身而退的情况，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但是，自从空玄子身亡，浮稷真人出手，堪称降维打击，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许多人想不通，既然真人出手，便能瞬间摧毁三座大阵，为什么不早出手，还要让他们白白送死？ 　　纵然心有怨言，但无人敢出声。 　　浮稷真人就在附近，以真人的神通广大，一星半点怨言被听到，都是门派覆亡的下场。 　　此战过后，南方格局又要变了。 　　挂印观本是当之无愧的魁首，如今折损了最强战力明忝，更有大批精锐弟子身亡，可谓是伤亡惨重。 　　反观黄山道脉这边，方斗的分身丹融道士带领得力，所有人全身而退，保存了全部实力。 　　此消彼长，黄山道脉即将取代挂印观的地位。 　　挂印观树大根深，经历如此重创，还有延续的可能，但更多的中小门派历经此劫，连苟延残喘都不可能。 　　南方道宗许多门派，长辈精英丧尽，剩下守家的都是老弱病残，说不定几十年后悄无声息灭亡。 　　再看北方道宗那边，情况也不太好，足见道家高层安排还是相当‘公正’。 　　“不知道，接下来，真人要如何安排？” 　　方斗绝对相信，浮稷真人前来，已经看出麻教的真正布置。 　　京城外五座大阵，只是开胃小菜，真正厉害的杀招，乃是以京城为根基，调动天下气运的‘表里山河’。 　　这座大阵，将整个天下汇聚其中，以朝廷气运为根基。 　　道家虽强，若要妄图与天下大势对抗，必定输的很惨。 　　这一点，浮稷真人也看得清，所以出手扫灭剩下三座大阵后，便匆匆带着袁天河二人离去，显然要交代什么事情。 　　历经刚才惨烈大阵，道家的修行者们，都急切需要修整。 　　眼下袁天河、火德离去，无论南北的道家成员，都得到来之不易的喘息机会。 　　第二天，有人发现，京城的宵禁结束了。 　　城门打开，百姓可以进出城池，街道上来往行人，也可以自由活动。 　　如此看来，麻教一方，已经布置完成，打开城门，只等道家上门。 　　方斗可是直到，自从麻教得了他献上的阵图，开始完善阵法，原本便深不可测的‘表里山河’，威力更增几分。 　　这座大阵，可谓是江山的缩影，个人之力难以抗衡，哪怕是真人也不行。 　　数日过后，袁天河、火德返回，传达真人最新的命令。 　　先前，为破阵划分的五路人马，开始进入大阵的废墟。 　　按照袁天河等人的布置，道家众人取代麻教的驻地，开始布置大阵。 　　道家布置的大阵，比麻教多了一个，是六座大阵。 　　大阵成型后，仍旧以京城为核心，如同六瓣雪花，肃杀中带着凌厉严寒的气息。 　　方斗一眼看出，这是要围困京城，让麻教的力量伸出来。 　　果然，打掉京城外的五座大阵，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就是转攻为守，围困京城四周。 　　接下来，必然是道家发起总攻，将麻教覆灭。 　　从眼下布置就能看出，道家这次决意，将麻教尽数覆灭，一个不留。 　　甚至于，情况比广林真人想的更严重。 　　不但是麻教，连同罡煞门的传承，道家也要彻底断根。 　　方斗想到这里，心头一阵冰凉，太残酷了。 　　眼下，道家阵势已成，众多门派形成六芒雪花的大阵，将京城围困在中央，普通百姓或许能自由进出，但麻教的成员插翅难逃。 　　方斗也通过交谈，从某些道家修行者口中，知道这座大阵的名字‘六合总揽天地翻覆大阵’。 　　好么！ 　　麻教这边来个‘表里山河’，道家这边来个‘六合天地’，真是针尖对麦芒，一点不退让。 　　由此可见，道家对麻教的布置，可谓是一清二楚，连应对都分毫不差。 　　方斗突然心头一紧，有无可能，麻教内部，藏着道家的奸细？ 　　而能接触到麻教高层机密的，只有那些被招揽而来的旁门真人。 　　想到这里，方斗一拍掌心，真有这个可能。 　　旁门真人来源复杂，虽说口头上，对道家很是仇恨，私底下，若是有暗通道家的，势必会给麻教带来毁灭性打击。 第六百五十七章 表里山河 　　京城地下的大阵内，人数渐渐多起来。 　　外面五座大阵覆灭，麻教成员都撤到城内，一些心腹的教储都来到阵中，陪侍在广林真人身边。 　　饶是如此，站在广林真人身边最紧的，还是方斗本人。 　　广林真人，正在和方斗讲解‘表里山河’大阵的奥妙。 　　这幅场景，让许多教储很是嫉妒。 　　不少人心想，莫非广林真人器重此人，要将他扶持成麻教的继承人。 　　若是方斗知道他们想法，简直要笑掉大牙，麻教就是一艘注定沉没的木船，他可没有上船的意思。 　　这次前来麻教，为了谨慎起见，方斗甚至改头换面，不让他人看到自己真正的容貌。 　　一旦被道家知道，方斗和麻教有关，日后怕是有数不尽的麻烦。 　　“听好了！” 　　“表里山河大阵，乃是我收集到的一门失传的古阵法！” 　　“这门大阵，暗藏风水秘术，以天地山河的气势为根基，需要正统朝廷的气运认可，方能布置大阵！” 　　“只要此阵一动，天地大势压迫之下，别说一个道家，就算三家起来，也不是我对手！” 　　“等立教仪式完成，我麻教便名正言顺，成为世间第四家。” 　　广林真人说到这里，别说崇敬他的教储们，就算是被招揽来的旁门真人，也都露出期待的眼神。 　　毕竟，天下资源有数，道家释门垄断不少，落在他们手上的，只剩下残羹冷炙。 　　只有让麻教立道，成为和对方抗衡的实力，才有资格瓜分资源。 　　否则，即便成就旁门真人，在道家眼中，仍旧是‘散修’。 　　散修一词，在道家口中，就是贬义。 　　方斗想了想，提及，“此阵虽然玄妙，但道家若看出底细，同样以阵法破解，该当如何？” 　　广林真人笑了，“破不了！” 　　“表里山河，乃是以大势驱动，山河大势，其实人力能逆转！” 　　“道家一些小心思，本尊尽收眼底，只要他们敢动，必将弄巧成拙！” 　　方斗点了点头，眼见广林真人如此自信，他便放心了。 　　但是，关于奸细的猜想，仍旧不得不提。 　　眼下几位真人都在身边，方斗迟疑再三，总觉得不是提起的好时机。 　　广林真人似乎看出什么，问道，“你想说什么？” 　　方斗点点头，还没开口，就听到广林真人说道，“让我猜猜看……” 　　下一句话，不仅是方斗，连同其他在场的所有人，都如同听见晴天霹雳。 　　“你莫非想说，我麻教当中，有道家的奸细。” 　　此言一出，众多教储们义愤填膺，开始看向身边同伴，“谁，谁是奸细？” 　　几位真人们，也都露出惊讶之色，但没有质疑身边同伴。 　　方斗吃惊之下，回道，“前辈，您早已知道了。” 　　广林真人点了点头，“早已知道，一直引而不发，总有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要靠他们传递出去。” 　　“比方说，表里山河的破解方法！” 　　说到这里，广林真人看向人群中一员，“磨转道友，你说是不是？” 　　被点名的旁门真人一惊，尴尬笑道，“教主言重了，我可不知道！” 　　广林真人指向城外，“六合总揽天地翻覆大阵，倒是很有想法，正是用来克制我表里山河。” 　　他露出微笑，“可是，你真以为，表里山河，真就表面看来这么容易？” 　　“够了！” 　　磨转真人猛起身，朝他拱手，“广林道友，我等投靠你，都是倾慕你的志向和勇气，决定和道家决一胜负。” 　　“如果你多疑，怀疑我和道家暗通款曲，那也没什么，无非是合则留、不合则去！” 　　“各位道友，话不投机，告辞！” 　　磨转真人真要转身离开，突然身躯一重，大阵力量施加到身上，让他寸步难行。 　　此番异变，他内心又是惊讶，又是惶恐。 　　“广林真人，你这是要杀我吗？” 　　磨转真人环视四周，“各位同道，广林真人大业未成，就开始诛杀异己，你们怎么看？” 　　周围的旁门真人，全都目光冷漠，看着他们双方不动，显然在等待最后真相大白。 　　广林真人点了点头，“看来，磨转真人铁了心。” 　　“只是，你以为自己的手段厉害，能抹去痕迹。” 　　广林真人信手一抹，掌心浮现光泽，“看我这照孽镜！” 　　“这件法宝照射之下，你造下的孽业，将无迹可寻！” 　　话音刚落，镜面之上，浮现磨转真人独自离开京城外出的场景。 　　只见他故意避开众人，鬼鬼祟祟走出京城…… 　　“够了！” 　　磨转真人大喝，示意对方不必再弄了，“你果然防着我！” 　　广林真人淡然说道，“若不是本尊，打听到你在幼年，和道家的沉鉴真人有交情，而你并未说出来，也不会怀疑你。” 　　周围的旁门真人大惊，脚步挪动，围绕着广林真人站成一圈，显然在防备他。 　　“呵呵，广林真人，你果然心机沉重，早已知道我是道家的人，现在才揭露出来！” 　　磨转真人身在阵中，被牢牢束缚，身边又有众多旁门真人环绕，可谓是插翅难逃。 　　但他却不紧张，侃侃而谈，“各位道友，我奉劝你们一句，跟着麻教死路一条，尽早做打算求生路吧！” 　　“磨转，你自甘下贱，就不要蛊惑其他道友！” 　　磨转真人嘿然笑道，“广林，你猜猜看，除了我之外，道家在麻教，还有无其他的奸细！” 　　此言一出，其他旁门真人，都认忍不住叫骂。 　　“磨转，你想拉我们下水么？” 　　“你用心太过险恶，该杀！” 　　脚下这座大阵，掌控权在广林真人手中，一旦调动大阵力量，可谓是想杀谁就杀谁，磨转真人就是例子。 　　广林真人摆摆手，“你不必挑拨关系了，麻教扩张迅速，少不得被道家掺沙子，本尊早有准备。” 　　“真人层面上，只有你一人！” 　　“至于下面的奸细，他们纵然怀有异心，却危害不大，本尊也懒得清理！” 　　广林真人摊开手掌，对准磨转真人，回头看着方斗，“看好了！” 　　下一刻，山河大势分出一丝，落在磨转真人身上。 　　磨转真人，首级和双足朝不同方向旋转，硬生生拧成血肉模糊的麻花，将全身血液拧得干干净净。 第六百五十八章 旁门真人 　　磨转真人被杀，剩下的旁门真人们沉默不语。 　　相互多日，或许有人已经察觉，磨转真人不对劲，但今日才发现，对方是道家的奸细。 　　这让人很难理解，为何旁门真人，愿意为道家做狗？ 　　难道，平日里的冷眼奚落，都比不上道家的招揽吗？ 　　但是，磨转真人已死，总有再多的疑问，也找不到答案。 　　方斗的目光，落在表里山河大阵上，刚才牛刀小试，便轻松灭杀一尊真人，可见这阵法的厉害。 　　广林真人没有夸口，有此阵相助，麻教真有可能与道家一争高下。 　　如今，道家的奸细已经清除，麻教内患已去。 　　但是，磨转真人带来的影响，仍旧在继续。 　　无论是教储们，还是旁门真人，都人心浮动。 　　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奸细了？ 　　磨转真人临死前，说得出的话，还是起了作用。 　　方斗看出不妙，若任其发展下去，麻教这边的实力，怕是发挥不出半成。 　　道家这次的计谋，太过歹毒，磨转真人潜伏成功，可以在关键时刻从背后捅刀子，让麻教功败垂成。 　　就算不成功，如同眼下这般，磨转真人暴露后被杀，也能扰乱麻教人心，可谓是一举两得。 　　方斗看向广林真人，知道若不能处置得好，此战都不用打了。 　　“各位，且听我说！” 　　广林真人开口了，“你们可知道，这次道家来了几人？” 　　“四人！” 　　“分别是枯木、黄冠、沉鉴、浮稷四位真人！” 　　“除此以外，还有五位真人，分别是……” 　　前四位真人还好，众人都听过他们名头，后面的五位真人名声不响，许多教储交织脑汁，都想不起是哪一家的真人！ 　　但是，在场的旁门真人们，突然想起来了。 　　这五位真人，竟然都是出身旁门的真人，而且其中有一两人，和他们当中某些人有交情。 　　“听好了，这次道家要灭我麻教，为何要请旁门真人助战？” 　　“难道是人手不够？” 　　这句话就是笑话，道家若人手不够，天底下就没人了。 　　归根结底，还是道家不想伤亡太多。 　　这套路很熟，先前破五大阵时，道家便驱使散修打前站，试探阵法的玄妙。 　　这五位旁门真人，说的好听些，是请来的外援，实则也是炮灰。 　　“各位同道，若磨转此人在外面，就不是五人，而是六人了！” 　　不要怀疑道家的手段，他们能在散修中布置暗子，自然也能将旁门真人发展成自己的外援。 　　磨转真人铁了心为道家办事，若是有机会逃出去，肯定会加入此番破阵的真人当中。 　　听到这里，一些兔死狐悲的旁门真人，心中竟然浮现‘杀得好’的想法。 　　“你们或许认为，我杀磨转真人，手段酷烈。” 　　“却没想到，若是任由磨转真人离开，就会成为你我的敌人，少一个道友不打紧，但多一个敌人，就是致命的错误！” 　　大阵中，陷入沉寂！ 　　…… 　　城外道家的大阵内，南北道宗分成六个方位，围住京城。 　　与此同时，道家真人接连到来的消息，也传入个人耳中。 　　耳熟能详的四位道家真人外，还有几位冷门的五位旁门真人。 　　丹融道士这边得知后，心想道家还真是不知亏，总要拉着一批散修送死才行。 　　旁门真人，是好听的说法，确切来说，应该是真人‘散修’。 　　“旁门真人又如何，在道家真人面前，还不是要伏低做小！” 　　大阵当中，道家门派之间，也在谈论此事。 　　丹融道士安心听着，时不时发表一两句看法。 　　“旁门真人，终归不是自己人，让他们送死，也是明智之举！” 　　从各门派修行者语气中，显然对这些旁门真人，也没有半点敬畏。 　　旁门真人，就算能覆灭道家的中小门派，也势必会引发道家高层震怒，引来可怕的报复。 　　再加上，真人修行需要的资源更多，散修方式难以满足要求。 　　所以，处于利益相关，许多旁门散修，私底下接受道家小门派供养，有个好听的称呼‘客卿长老’。 　　也有些人改头换面，自行经营势力，还要小心翼翼，免得被发现破坏。 　　这次被请来的五位旁门真人，就是有类似情况，被道家抓住命脉，才不得不牵扯进来。 　　而被麻教招揽的几位旁门真人，就是无人供养，一直捉襟见肘，所以才会毅然投靠麻教。 　　方斗心想，本以为私底下成就真人，就可以在勾曲山立道，成就一方基业。 　　但现在看来，旁门真人境况凄惨，远没有想象中逍遥。 　　如此一来，原定计划要改变了。 　　方斗经历这次，已经有了动摇，究竟是以旁门真人出道，还是以黄山道脉的道家真人出面。 　　这二者差距很大，几乎到了天差地远的地步。 　　散修到了真人，仍逃不了炮灰的命运。 　　除非像空自若那般，足以抗衡仙人，但还是逃不过道家的算计。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方斗心想，一步步走来，都要小心翼翼。 　　…… 　　某处洞天内！ 　　五位受邀前来的旁门真人，同时睁开双眼。 　　“磨转死了！” 　　“他临死之前，都没透露我们的计划，只是推脱到道家身上！” 　　“可惜了！” 　　这几位旁门真人，分别是吴光、净角、荷芳、大念、金枝。 　　得知磨转身死，一行人均露出悲伤神情。 　　“道家和麻教交战，本该是我们的好机会，可以左右逢源，获得更多的资源。” 　　“但现在想来，道家和麻教据非善类，磨转真人隐藏那么深，人就被发现了。” 　　“我只怕道家，也察觉我等私下谋划！” 　　六位旁门真人，表面看来没什么交情，实际上，私底下有着密切交流，甚至结成利益联盟。 　　“道家真人，出世的只有四人！” 　　“实际上，还有更多真人，藏在暗中，不远沾惹红尘因果！” 　　“但是，却又放不开对人世的掌控！” 　　“黄冠、枯木、沉鉴、浮稷四人，想要让我们当炮灰，真是如意算盘！” 　　“你我同为真人，谁算计谁还不一定！” 　　“当初的道家，不也是一群起于微末之人，才能成就今日的规模！” 　　“谁规定了，我们六位同道联手，未必不能再造辉煌？” 第六百五十九章 算计 　　一片暗潮汹涌！ 　　修整数日后，道家再度发起了，对麻教的总攻。 　　道家众多门派成员，此刻都投入‘六合’大阵中，无一人得以置身事外，包括袁天河、火德二人。 　　也意味着，此战不胜即亡。 　　先前麻教成员的下场，众人有目共睹。 　　占据上风时，杀戮超过自身数量十倍百倍的修行者毫不费力，但是，一旦大阵被破，逃都来不及，大部分都命丧当场。 　　这次交战，如果道家赢了，一切还好说，若麻教赢了，六合大阵比破无疑，先前麻教成员的下场，便是如今道家众人的下场。 　　方斗本体在京城内，坐镇‘表里山河’，分身丹融道士，却是处在道家的‘六合大阵’内。 　　此举，有些像是‘唱双簧’。 　　“开始了？” 　　“总算开始了！” 　　这场大战，还有旁观者，乃是一直伴随左右的释门。 　　从始至终，释门都贯彻了高层的策略，不显山不露水，低调行事。 　　除了无明和圆通，先前入阵走了一圈外，半个和尚都没出现。 　　散修冲阵、道家出手，以及后来真人露面，一切都被释门看在眼力，却没有插手的意思。 　　释门高层的意思很明确，不允许参加激烈交战，只有大局已定时，释门才能出面，跟在道家后瓜分麻教的资源势力。 　　今日，道家终于有了动作。 　　监视多时的释门众人，终于等到这一天。 　　“听说，道家请来五个旁门真人，真是打得好如意算盘！” 　　“纵然是旁门真人，请来助阵，也必须付出代价，只是不知道，道家这次许诺什么了？” 　　论对道家的了解，无人能超过释门。 　　老二往往是老大潜在的最大敌人，自然要多留心些。 　　释门这些，也是层次分明，三位释门传人不合一般僧众往来。 　　但是，圆通情况特殊，他是枯荣寺的童心和尚带过来，又有和无明外出一趟的交情。 　　仔细一想，三位释门传人中的两位，都和圆通有交情。 　　所以，这位年轻的主持，得以坐在传人们身边，听他们交谈。 　　三人当中，童心和尚地位最高，等同于道家的袁天河。 　　这些日子，释门中的僧众们，颇有些蠢蠢欲动，还是童心和尚一力压制下来，才没有惹出什么乱子。 　　至于无明和牟陀二人，本身对童心不服气，但有高层严令，只能听从他的命令。 　　“先前佛诞节，也才枯木、黄冠二人出面。” 　　“这次好了，除了这两位，还有沉鉴、浮稷二人，足见道家对麻教的忌惮！” 　　凑巧的是，两次方斗都在场，知道内情。 　　佛诞节时，虽然只有两位真人出面，但暗地里支撑的真人，只怕比这次也不遑多让。 　　至少窃寿蝉此等宝物，便是从沉鉴真人手中借出。 　　当年全盛状态的朝廷，不比眼下的麻教弱。 　　“还不止，为了破阵，还拉来六位旁门真人，唯恐道家流血过多！” 　　圆通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低下头。 　　童心和尚，看出圆通惊疑，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圆通双手合十，“我只是好奇，道家众人无数，为何来来回回，都是这几位真人出面？” 　　童心、无明和牟陀，对视几眼，神秘笑了，显然都知道内情。 　　童心开口笑道，“这件事情，牵涉到高层剑不成文的规定。” 　　“如果不方便……”圆通立刻说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 　　童心娓娓道来，“你应该注意到，我释门在世行走的圣僧，也不外乎四大圣僧。” 　　“我明白了，这是双方实力的制衡！” 　　圆通‘恍然大悟’，四位真人对应四大圣僧，可不是正巧吗？ 　　“也不止这些！” 　　“你应该听说过，真人境界有三重！” 　　圆通应和道，“道家是三花、五气和阳神三境，我释门，则是小乘、大乘、无量乘！” 　　“不错！” 　　“无论道家，还是我释门，在外行走的真人、圣僧，都是三花、小乘境界，再往上，都在洞天、净土中隐世修行。” 　　难怪！ 　　圆通内心急剧收缩两下，这一刻，内心疑惑得到回答。 　　风尘真人，是五气境界，正在冲击阳神关卡，不惜化身无数，汲取百家所长寻求突破。 　　至少，道家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哪像枯木、黄冠这样，好似是救火队员，哪里有事去往哪里。 　　圆通心中一片明了，果然如此，境界越高的真人圣僧，越是脱离凡尘，已经不离凡尘俗世。 　　对于释门圣僧，毕竟是长辈，童心和尚他们不方便多言。 　　但是道家真人们，就没那么多顾忌，直接说开了。 　　原来，枯木、黄冠二人，成道之日也不远，就在百年内。 　　他们二人，在道家当中，虽然是至高无上的真人，但在真人中间，还是资历尚欠，需要积累经验。 　　道家有事，需要真人出面，自然不能打扰那些老牌真人，只有他们这些新人出面你了。 　　须知道，到了朝元之上境界，往往一个闭关，就是以百年为单位，很容易一念之间、沧海桑田。 　　“而且，他们能成就真人，欠下许多因果，也需要偿还！” 　　听到这句话，方斗心头一动，这和他眼下的处境，有些不谋而合。 　　原来，想要晋升真人，光凭自身修行，远远不足。 　　纵观历史，能晋升真人的，莫不是资质逆天天选之人，但仅凭这个还远远不够。 　　成道路上，少不得机缘。 　　何谓‘机缘’？ 　　先前方斗还懵懵懂懂，现在懂了。 　　做生意想白手起家，那是神话奇迹，必须要靠金主借贷，方能积累起家的第一笔金。 　　若是生意成功了，就要偿还借贷，这是秩序。 　　无论道家真人还是释门圣僧，成道路上获得的机缘，都是前人留下。 　　那些前人，如果早已坐化，自然一切皆休，但还活着，势必要讨还‘机缘’的因果。 　　圆通想到这里，一想到本体牵连的那些因果，内心猛地抽搐起来，按照这个样式，本体晋升真人后，岂不是要还债到老。 　　太可怕了。 　　“圆通师弟，你若是想要成就圣僧，也得需要大机缘！” 　　无明猛地开口，似有所指说道。 　　圆通点了点头，浑然没听出对方话外之音。 第六百六十章 机缘来由 　　大阵中，方斗本体睁开双眼，神情更加沉重。 　　原来，九大法宝的因果，就是他的机缘。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现在用的爽，以后还债的时候，就无比苦逼了。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方斗原本有些发愁，就算能成就真人，这些机缘代表的‘债务’，都能将他压垮。 　　比方说，这次道家进攻麻教，本和其他旁门真人没关系，但至少两位数旁门真人牵扯进来。 　　这一切的背后，除了利益，更有因果牵连。 　　道家最擅长布局，所谓的冷高孤高，只是外表，实则最擅长捕捉时机。 　　比方说，遇到一位散修天才，暗地里给些帮助，等对方成就真人后，便回来要求对方帮忙。 　　到了真人境界，因果牵连事关生死，许多人纵然明知危险，也不得不亲身走一遭。 　　个中艰辛，外人哪能得知。 　　方斗以手抚胸，很是庆幸，至少在福元寺时，将水火道袍的因果偿还了，道家能利用他的途径，斩断一根。 　　但是，还剩下八件法宝，需要慢慢偿还。 　　这次方斗不惜分身尽出，牵连麻教的乱局，目的就是罡煞道冠，此乃罡煞门的因果，必须偿还。 　　根据方斗的观察，此次道家势在必得，麻教绝无幸存之理，广林真人作为‘罪魁祸首’，也必死无疑。 　　但是，方斗可以保证，帮助罡煞门延续传承。 　　要做到这一步，必须顶住道家的压力，光从这一点，就足以偿还罡煞道冠的因果。 　　想到这里，方斗深吸口气，将心神沉入分身－丹融道士躯体内。 　　现在，道家的总攻，已经正式发起了。 　　六合总揽天地翻覆大阵，是道家精心准备，为了抗衡甚至破解麻教‘表里山河’大阵的布置。 　　方斗参与布阵，也从身边道家之人口中，听过此阵的玄妙。 　　这座大阵，是道家典籍之中，古代阵法之一。 　　六合，指的是上下和东南西北四方，泛指宇宙。 　　六合总揽，意为掌控宇宙，再加上天地翻覆，意思就是，这座大阵，能将宇宙任意操纵。 　　这个大阵的名字，但凡知道具体含义的，都知道是针对‘表里山河’大阵。 　　道家很有信心，此战展开，便能覆灭麻教大阵，将匪首‘广林’连同一干爪牙诛除干净。 　　至少方斗所见，身边道家众人均有充足信心。 　　唯独是方斗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先前经历剧变，见到广林真人亲手灭杀奸细，也曾说过，是故意诱惑对方传出家的消息。 　　‘六合’大阵，若这是起因于磨转真人的情报，那就太有意思了。 　　“丹融道友，你在想什么？” 　　方斗回头，见到伏波道士在身旁。 　　伏波道士运气不错，先前破阵时，还没来得及轮到他上场，浮稷真人便含愤出手，将剩下三座大阵摧毁。 　　这次道家布阵，伏波道士和方斗，安排在同一节点。 　　方斗摇摇头，“没什么！” 　　刚才疑惑，不方便说出口，只能藏在心底。 　　“呼呼呼！” 　　空气开始震动，不远处的京城方向，开始发生变化。 　　空中升起巍峨的高山、一条条玉带银龙般的河川，围绕京城周围滔滔浪涌。 　　这幅场景，好比陡然间，将天下河山均汇聚于此。 　　如山如海的压力，瞬间倍增，朝着城外大阵压迫而来。 　　“唔！” 　　大阵靠内侧的众多道家修行者们，感觉无形压力扑面而来，不约而同发出一声闷哼声。 　　“运转阵法，顶住！” 　　方斗按照布阵的方式，运转法力，加入大阵行列中。 　　转眼间，‘六合总揽天地翻覆大阵’便激活了，涌现排山倒海的无俦巨力，倒卷出去。 　　空中响起撕裂的声音，两座大阵的隔空交锋，竟然在猝不及防状态下发生。 　　一个是天下大势、山河气运，一个是翻覆天地、掌控宇宙。 　　两股巨力，都超出凡人范畴，上升到天地伟力的层次。 　　大阵冲撞的瞬间，方斗伸出两个阵中的本体、分身，均感到思维猛地停顿，大脑一片空白。 　　这般激烈的碰撞，远远超出想象。 　　但是，方斗却知道，这般层次的力量，仅仅是试探，还没到动真格的地步。 　　不知多了多久，阵中的道家修行者们，均感觉到魂魄回归体内。 　　方斗睁开双眼，喘息几声，下意识问道，“过去多久了！” 　　许多人都有这个疑问，纷纷查找随身携带的计时工具。 　　片刻过后，一个震惊的声音响起，“十个时辰！” 　　“不可能！” 　　许多人吃惊不已，驳斥这个荒谬的可能。 　　十个时辰，近乎一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这么夺去了！ 　　这意味着，大阵间的碰撞，让所有人的意识，空白宕机了近一天时间。 　　这般结果，谁也接受不了。 　　难道，麻教大阵的威力，正就恐怖到这个地步。 　　许多人陷入惊恐之中，先前五座大阵，被以为厉害之极，但和眼前的‘表里山河’大阵相比，不啻于云泥之别。 　　如若按照先前那般做法，道家来人纵然死绝，也无法破阵。 　　“呼呼！” 　　方斗听到四周，响起大口呼吸的声音，许多人承受不住压力，陷入崩溃的边缘。 　　眼前两座大阵的规模，意味着真人以下的战力，根本无法参与其中。 　　想要破阵，必须是真人出面了。 　　而且，从刚才交锋来看，‘六合’大阵，最多做到旗鼓相当，无法轻易破去麻教的‘表里山河’大阵。 　　也就是说，道家上当了。 　　磨转真人送出的消息，让他们做出错误的决断，布置这么大规模的阵法，却对‘表里山河’无可奈何。 　　“哈哈哈！” 　　城中响起广林真人的大笑声，“枯木黄冠、沉鉴浮稷，你们人都来了，怎么迟迟不露面，任由这些小辈送死？” 　　“那些小把戏，无需再耍弄！” 　　“你我皆为真人，想要解决问题，还是要靠法力手段！” 　　“我麻教要立教，你道家要灭我麻教，二者不能共存，今日势必有一方要灭亡在此！” 　　“来，还不动手！” 　　下一刻，城外大阵上空，陡然浮现几个人影，分别是道家四真人，还有旁门请来的五位真人。 第六百六十一章 表里山河 　　道家这边，六合大阵上空，气息化作大片重叠的云层，形成整齐有序的鳞片模样。 　　枯木黄冠等道家四真人，连带着旁门五真人，站立在云端之上，俯瞰这京城下方。 　　九位真人出现，下方大阵轰动起来。 　　平日里，真人都出现在传奇神话中，即便是道家门派中人，也无缘得见真人当面。 　　但是，眼前能见到活生生真人，而一出现就是九个。 　　如果你是一个宅男，平日里省吃俭用，才能将一尊限量版的手办请回家中，感动得泪流满面，但某一天，突然见到家门口的广场上，放慢各种版本的限量版手办。 　　那种感觉，应该差不多吧！ 　　“那位是枯木真人，家师两百年寿辰，我有缘见过一面！” 　　“还有，浮稷真人，原来他这幅模样，脸上颇有怒气，应该还在为空玄子的事情生气！” 　　私底下，无数道家修行者们，暗中观察真人们。 　　方斗飞快掠过九人面孔，暗自在心中记下，不出意外，将来成就真人后，就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道家这边出动人手，麻教自然要回应。 　　‘表里山河’的巍峨河山中，浮现几尊巨人般的身影，显然是广林真人带着麻教拉拢的旁门真人们出现。 　　广林真人占据主位，其余旁门真人分列左右，与道家真人们隔空相对，呈现对峙的姿态。 　　“枯木！” 　　广林真人大喝一声，“人都来了，怎么还不动手？” 　　枯木真人点头，“如你所愿！” 　　他招了招手，旁门真人中飞出两人，落在下方大阵中。 　　“你真是不死心！” 　　广林真人哂笑，“莫非刚才没听见，磨转传出的情报，都是我特地误导你们的！” 　　枯木真人含笑，“真与假，还要试试才知道，广林你的口舌，可以暂且歇歇了！” 　　飞出的两位旁门真人，分别是大念、金枝二人。 　　两位旁门真人，落入六合大阵中，开始调动大阵的力量。 　　眨眼间，六合大阵当中，光影急剧交错，暗潮涌动。 　　方斗身在其中，感受到大阵作用下，力量成几何系数增加，到最后已经剧增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此阵的名称，既然要掌控宇宙，必然会迸发出毁天灭地的惊人伟力。 　　在两位旁门真人的控制下，这股足以改天换地的伟力，开始被调动起来，展现出令人心悸的层次。 　　方斗不得不承认，这些真人意志坚定，绝不轻易相信他人。 　　广林真人口说，早已发现磨转真人的身份，所以才特地传出假消息，骗得道家设下这座无用的大阵。 　　但是，枯木一行人，却不信这个说法，旨意让两位旁门真人出手，试一试‘表里山河’的真正威力。 　　轰隆隆！ 　　方斗感受到，脚下大地在颤抖，似乎大阵的力量，已经超出地面承载的极限。 　　地壳在颤抖，大块泥土崩溃，落入下方无敌深渊。 　　阵中的道家众人，惊恐发现，脚下土地在消失，取而代之是大片黑洞洞的深渊。 　　空荡荡，无所依托。 　　大阵就像是悬浮在空中，脚下土地尽皆消失。 　　方斗抬头看天，见到头顶云层消散，碧蓝色的苍穹，转眼间变得黑洞洞，闪烁着芝麻般星光。 　　一瞬间，从白天变成黑夜。 　　此番六合大阵的力量，被尽数调动出来，地不能承载、天不能容纳，这股伟力何其恐怖？ 　　大念真人和金枝真人，引导大阵力量，内心也是震惊不已。 　　唯有道家，才具备这般伟力，不知如此规模的大阵。 　　再想到旁门，绝对不够资格！ 　　“不管这么多，先出手，看看麻教的成色！” 　　大念、金枝两真人，齐刷刷动手，眨眼间，六合大阵的气息拧成一股，往京城攻击过去。 　　京城笼罩的巍峨河山，也随之变化起来。 　　大势、气运本是无形之物，但此刻被大阵收拢，此刻化作一条条龙形气劲，围绕着山川河流盘旋嘶鸣。 　　六合大阵将地面摧毁，留下无底深渊，唯独是京城所在的方位，地面完好无损，显然被‘表里山河’的阵法力量防护住。 　　麻教这边，开始郑重应对起来。 　　六合大阵的力量，陡然间冲击到面前。 　　打个比方，就像是一柄上百斤大铁锤，全速挥动，砸在静止的小木屋上。 　　这股足以改天换地的力量，的确令人心悸。 　　表里山河大阵，显化出的巍峨河山虚影，应约有了崩溃的征兆。 　　这还不止，京城外的城墙，似乎在眨眼间，经历了千百年的岁月侵袭，斑驳墙皮变色剥落。 　　朱红城门，更是迅速腐朽霉烂，最终消失不见。 　　“可惜了！” 　　广林真人叹息一声，正是对着大念、金枝二人。 　　两位旁门真人，似乎有些吃惊，眼前这幅模样，看不出麻教还有翻盘的坑内。 　　他们二人亲身操纵阵法，知道六合大阵，可谓是聚集道家大半精英，这股力量一旦引爆，别说区区京城，半个天下都能灭亡。 　　麻教阵法再厉害，能抵挡甚至卸掉这股伟力吗？ 　　答案是不可能！ 　　但是，广林真人的模样，根本不像是惊慌失措的样子。 　　众人的期待下，来自道家大阵的攻击，终于落到京城，表里山河大阵的所在。 　　巍峨的河山景象，瞬间烟消云散。 　　来自道家大阵的力量，轻松撞在京城上，眼看着整座城池，如同水中倒影，扭曲起来，这是巨力渗入粒子层面，即将将其打成流体崩溃的征兆。 　　下一刻，光芒闪烁，再度出现河山景象。 　　这次的河山虚影，稳稳屹立住，倒卷过来，将来自道家大阵的惊天伟力吞没其中。 　　原本料想中，京城崩溃，麻教成员连带着京城百姓，全都死无全尸的景象，并未出现。 　　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力，悄无声息消失了，先前营造的声势多大，眼下消失引发的轰动，带来的反差越大。 　　“表里山河！” 　　“你们难道不明白此名的意思？” 　　广林真人无奈摇头。 　　方斗心中暗想，‘表’‘里’山河，意味着山河分内外。 　　刚才麻教大阵，被摧毁表山河，却以里山河，吞没道家大阵的进攻伟力，这番变化，真是精妙之极。 第六百六十二章 背叛 　　“枯木，你现在可信了？” 　　这次交手，麻教继续占据上风。 　　表里山河大阵，果然厉害，竟将道家大阵全力攻击吞没。 　　也就是说，道家费尽心机布置的大阵，压根没用。 　　枯木真人一行，脸上无悲无喜，丝毫没有挫败感。 　　似乎刚才全力一击，仅仅只是试探。 　　“各位道友，可以开始了！” 　　枯木、黄冠、沉鉴、浮稷四位真人，朝旁门真人点了点头。 　　下一刻，道家阵营的九位真人，开始飞掠而去。 　　刷刷，天空落下残影，眨眼间，九位真人各自占据一方，傲立于天际。 　　麻教一方，广林真人沉声道，“敌不动，我不动！” 　　刷！ 　　先前出阵的大念真人，率先走上前，“广林真人，我要挑战你！” 　　广林真人眉头跳动，原来打的这个注意。 　　“大念，你也是世上逍遥的旁门真人，何必给道家当狗？” 　　广林真人劝道。 　　大念横眉怒目，“道不同，不必多言，这挑战，你接是不接？” 　　“接，但不是我本人！” 　　广林真人回顾，“哪位道友，和此人斗一斗！” 　　麻教阵营中，饮海真人走出来，身穿湖蓝衣衫，一副潇洒模样。 　　“大念，你也太看得起自己，凭你还不够格与教主斗法！” 　　“我饮海真人，接下你的挑战！” 　　大念真人点点头，“捕虎得鹿，倒也正常！” 　　下方大阵中，道家众人骚动起来。 　　没想到，先前短暂斗阵过后，现在开始斗法了。 　　麻教这边都是旁门真人，还情有可原，道家也用旁门真人打前锋，有些说不过求。 　　说来也悲哀，道家和麻教交锋，率先死伤的，都是不相干的旁门真人。 　　“大念，听闻你修行‘越空神念神藏书’，一身念头变化无穷，可化作法宝神通。” 　　“思维无穷，念头亦无穷，威力也无穷！” 　　大念真人笑道，“你的斟海玉斗，也是世间有名的法宝，我正要见识见识！” 　　两位旁门真人，平时闻名已久，对彼此的成名功法、法宝都了若指掌。 　　没想到，首次见面，竟是要生死斗法。 　　饮海真人提起袖口，掏出一枚黄玉酒斗，内藏玉光，如同液体般荡漾。 　　“此玉斗，可藏纳天地、吞吐日月！” 　　饮海真人往天上一扔，玉斗猛地扩张无数倍，似乎将整个苍穹都吸入其中。 　　大念真人这边，见到玉斗越来越大，仿佛将整个天地填满，眼看着就要将他挤爆。 　　下一刻，这位旁门真人笑了。 　　“大小之变，不过如此？” 　　他眉心绽放精光，一连串璀璨的钻石飞出，像是项链般。 　　这些晶莹剔透的钻石，正是他苦心练就的念头，正所谓‘一念存续、如缕不绝’。 　　众多念头首尾相连，好似永无尽头，一端在他眉心，另一端飞射空中。 　　念头初时仅有指头大，后来已经暴涨到磨盘规模，在空中浮沉飞旋。 　　“神念无限、越空无极！” 　　大念真人双目闭合，无数念头崩散，化作一片灿烂光海。 　　光海当中，缓缓站起一个巨大的背影。 　　这个身影有多高呢？只见他原本弯腰的姿态，缓缓伸直，每高一分，苍穹都随之增高一分。 　　原本被玉斗挤压得岌岌可危的天地，转瞬间变得宽裕起来，足以容纳之。 　　饮海真人袖口无风自动，“再看我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一去不复还！” 　　斟海玉斗猛地倾泻，当空拉出银亮的瀑流。 　　京城中，许多人见到这一幕，仿佛回到十几年前，佛诞节当夜，天河倒灌人间的惨状。 　　但是，方斗却发现，这法宝的声势，终究比不上天河倒灌的威势。 　　饶是如此，这般倾泻的狂涌姿态，仿佛将天捅个窟窿般，水浪哗啦啦流淌不停。 　　光海中站起的巨人，眨眼间，就被玉斗倒出的洪水淹到膝盖。 　　说来奇怪，无论是巨人还是玉斗，都在半空交战，一点水也没落到地上。 　　但是，双方交手的余波，已经壮观之极。 　　仅仅从光海边缘，漏下的几滴水珠，从高空落下，等到了京城上空，化作瓢泼大雨。 　　整个京城，笼罩在雨幕当中，街道上随处可见跳动的雨点。 　　“吼！” 　　光海中的巨人，猛地弯腰，张嘴对着身下水面吞吸。 　　眨眼功夫，滔滔浪流旋转着，化作数百水柱，百川汇海般涌入巨人口中。 　　倒挂半空的玉斗，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饮海真人脸色一变，对着斟海玉斗掐个印诀。 　　大如山岳的玉斗，眨眼间缩小至芝麻大，从众目睽睽下消失。 　　众人视线中，陡然失去斟海玉斗的踪迹。 　　“真人手段，果然不同凡响！” 　　山岳大的东西，眨眼间能缩小至肉眼难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嗖！ 　　光海中的巨人，三两口喝光玉斗中的洪水，突然猛地保住肚子。 　　“怎么回事，难道水不干净？” 　　注意到这一幕的修行者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异变的起因。 　　“吼！” 　　陡然间，巨吼声响彻天地。 　　巨人的肚子如怀孕版胀大，又在众人惊诧目光中，被撑爆大片雪花。 　　一物从巨人开口的肚皮飞出，旋转着放大，俨然是饮海真人的斟海玉斗。 　　“原来如此！” 　　饮海真人刚才使个手段，让斟海玉斗瞬间变成尘埃，混入瀑流当中。 　　巨人一口喝干洪水，自然将玉斗吞入腹中，结果被饮海真人施法，将身躯撑爆。 　　“想走，哪有这么容易？” 　　饮海真人挑挑眉头，对着玉斗弹指，隔空响起清脆的响声。 　　玉斗悬浮在巨人‘尸身’上空，发出猛烈的吞吸力，将遗骸纷纷吸入内部。 　　说来也怪，巨人血肉模糊的尸身，开始分解成无数钻石模样的念头。 　　也就是说，饮海真人在抢夺对方的念头。 　　这可不妙。 　　大念真人一身修为，都在这些念头上，若是损失过多，说不定会掉落境界。 　　他也是个狠人，见此情景，巨人头颅飞起，猛地膨胀百倍。 　　这颗头颅飞射出去，堵住玉斗的口部，虽然坚持了几个呼吸，就被吞吸进去。 　　但是，剩下的残骸，都变成念头，回归大念真人手中。 　　“可惜！” 　　饮海真人接过斟海玉斗，转身厉害。 第六百六十三章 势危 　　这一战，虽然未见死伤，但凶险之处，更甚先前。 　　饮海真人和大念真人，打得精彩纷呈，奇功妙法令人目不暇接。 　　最后，以大念真人失礼告终。 　　“各位，我损失了四成念头，需要三百年修养生息。” 　　这句话，不是对别人，而是对道家四位真人说的。 　　言下之意，本人为道家出战，损失了三百年修为，也说的过去。 　　枯木真人见状点了点头，“大念道友，你做的很好！” 　　“若无其他事情，我告辞了！” 　　大念真人动了念头，周身清风升起，裹着他越飞越远，消失在天际。 　　剩下的四位旁门真人，看向枯木真人这边，“还要再斗吗？” 　　枯木真人沉声说道，“继续！” 　　吴光和净角两位真人，对视几眼，“第二场，交由我们二人！” 　　道家这边，一出就是两位旁门真人，这让麻教阵营始料未及。 　　过了片刻，麻教也走出两位真人，分别是龙固真人、天方真人。 　　“天方道友，咱们二人合力，至少也要留下一个敌人！” 　　龙固真人呵呵笑道，他生的阔面短髯，很是豪气。 　　天方真人，闻言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四位真人眨眼间动手，威势比先前更甚，半边天空被打崩了。 　　“这可真是！” 　　方斗不知说什么才好，这些旁门真人，虽然不被看重，但身为散修能成就真人，都是罕见的天才。 　　先前的大念、饮海，还有眼前四人，都有各自的特色，具备了开宗立派的本钱。 　　只可惜，当今天下的资源早已高度集中，除非是道家释门，否则都无法创建门派。 　　强如广林真人，也是借助朝廷实力，才能创建麻教，与道家分庭抗礼。 　　“别看打得热闹，几天几夜也说不定，但最终的结果差不了多少！” 　　伏波道士，低声和方斗说话。 　　“哦？” 　　方斗有些好奇，对方看出什么了？ 　　“到了真人这个级别，总要藏着一两手压箱底的绝技，有可能是爆发潜力、将攻击力提升十几倍的秘术，有可能是保命替死的底牌！” 　　“但凡是真人，就没有不藏底牌的！” 　　“所以，真人交手虽然激烈，除非差距太大，都不会有死伤！” 　　方斗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饮海真人没有追击，就因为这个原因！” 　　“没错，二人都是旁门真人，素昧平生，也无深仇大恨，没必要拼死相斗。” 　　“饮海真人也很明智，知道若是追得急切了，大念真人拼死反击，反而不美！” 　　方斗算是长见识了，原来是点到为止了，老同志们很不错，讲武德的。 　　目光回到天上，但见浓烟滚滚、金光四溢，时而有人影飞出，然后一头扎入其中。 　　现在看来，都是演戏给双方看，实则没有生死危险。 　　道家阵营这边，浮稷真人怒喝一声，“这帮苟且的小人！” 　　他们如何看不出来，四位旁门真人在演戏，看似打得热火朝天，实则没有危机生命。 　　很有可能，恶战‘三天三夜’后，某一方气力不支，‘身遭重创’后败退。 　　真人们都是老狐狸成精，知道如何处理，能让敌我双方都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这可不行啊！” 　　枯木真人淡淡说道。 　　“枯木师兄，你有什么法子？” 　　黄冠真人吃惊，对他问道。 　　枯木真人点点头，轻声说道，“吴光道友，你所想的那件物事，还想不想要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旁人听了都一头雾水，偏偏是身在战局中的吴光真人，听了心中咯噔。 　　“怎么回事？” 　　同伴净角真人看着他，目光传出疑问的意思。 　　吴光真人猛地捏个手印，这个动作，不仅净角真人见到，连同对面的两位敌人也清楚见到。 　　“全力以赴，动手！” 　　吴光真人和净角真人下定决心，纷纷出动全力，朝着对面猛攻过去。 　　麻教这边的两位真人，龙固真人和天方真人，见状也迎了上去。 　　轰隆隆，周围开始浮现一圈血色圆环，这是厮杀到拼命的征兆。 　　很显然，这下双方来真的了。 　　天方真人下定决心，朝龙固真人点头，“道友，替我护住身周！” 　　但凡要说出这句话，都是要出动底牌了。 　　龙固真人豪爽笑道，拍拍胸口，“放心，谁也杀不过来！” 　　天方真人双手合抱，从虚空浮现六颗宝珠，内部各自浮现风情各异的环境。 　　此乃他的成名法宝，‘六界混同珠’，一击之下，能将对手砸成齑粉。 　　但是，此宝沉重，驱使时必须全神贯注，否则必将遭受反噬。 　　若在平时，单独斗法时，他也不能轻易动用此宝。 　　还是这次，双人对战，身边有龙固真人护法，才能安心驱使‘六界混同珠’。 　　“你们二人，合该丧命此宝之下！” 　　天方真人冷笑，若是单对单，此宝无用武之地，但现在么…… 　　突然，他眼前一黑。 　　“怎么回事？” 　　“龙固道友呢？” 　　天方真人心中浮现这个疑问，下一刻，周身传来针刺般剧痛。 　　再然后，失去掌控的‘六界混同珠’，齐刷刷砸在他身上，将其砸成一片飞灰。 　　“天方道友！” 　　麻教阵营，响起愤怒的叫声。 　　除了天方真人本人，死的不明不白，旁观者都清楚看到，是龙固真人背叛，才令他陨落了。 　　此刻，龙固真人和吴光、净角二人并肩战力，显然是一伙的。 　　广林真人脸色铁青，“好个龙固真人，你藏得够深的！” 　　显然，他都没想到，龙固真人也是奸细。 　　龙固真人还是一副豪爽的模样，但此刻谁也不敢轻信，就在刚才，此人暗算天方真人，会同敌方二人，将同伴杀死。 　　“广林，我本就是道家的外援，是你眼光不好，看不出来！” 　　“我不明白，你为何现在暴露，何必等到关键时刻，暗算我本人，那样效果更好？” 　　广林真人提出这个疑问。 　　龙固真人心想糟糕，这广林真人不愧是枭雄，含怒之下，还不忘上眼药。 　　这句话落在道家真人耳中，就是他龙固真人爱惜性命，提前暴露身份，立下小功劳急流勇退。 　　“你不要乱说，我知道你生性多疑，没有下手的机会，所以才初次下策！” 　　“此番，灭了你身边一位真人，已经非常满意！” 　　“广林，看你还怎么撑下去？” 第六百六十四章 半锋真人 　　龙固真人说完，跟着乌光、净角二人，返回道家阵营中。 　　麻教这片，士气一阵滴落。 　　谁也无法否认，龙固真人临阵叛逃，给麻教阵营带来重创。 　　曾几何时，麻教包括广林真人，共有十位真人。 　　但是，磨转、龙固真人都是奸细，天方真人又被暗算杀死。 　　眼下麻教的真人数量，已经缩减到七人。 　　道家这边，虽然大念真人退走，但新增了龙固真人，仍旧是九人规模。 　　九对七，已经处于劣势了。 　　更致命的是，还有一桩巨大隐患，藏在众人心底。 　　没人能确定，龙固真人之后，麻教还有无奸细。 　　广林真人不用去看，也能知道，剩下旁门真人们，已经离心离德，开始相互防备。 　　若是任由这般发展下去，麻教必输无疑。 　　“半锋真人，请你出战！” 　　广林真人做出决定，朝半锋真人一拱手。 　　半锋真人正在咀嚼一段干辣椒，闻言将其咽下去，“终于到我了！” 　　他拍拍双手，走到麻教阵营前，“我的对手是谁？” 　　道家阵营这边，刚赢了一阵，气势正高涨。 　　沉鉴真人，手持一枚小圆镜，低声和同伴解释。 　　“半锋真人，出身西南，精通剑术。” 　　听到后面四字，枯木真人微微一惊，“剑修？” 　　“仅仅是精通剑修，还未大成，所以只能成就真人，而不是剑仙！” 　　真人和剑修，完全是两个概念，世间真人无数，但剑仙只有一个巴掌不到。 　　若真有剑仙来临，道家就算有九位真人，也绝不敢过来。 　　“原来如此！” 　　枯木真人思索片刻，朝浮稷真人说道，“这一局你上！” 　　浮稷真人也不迟疑，“可以！” 　　二人心照不宣，刚才旁门真人一击得手，气势正盛，若仍有他们继续获胜，岂不是要压过道家的势头？ 　　此战，道家不得不出人了。 　　吴光真人这边，几位旁门真人们，正和龙固真人说话。 　　“龙固真人，辛苦了！” 　　龙固真人摇摇头，“磨转运气不好，被发现被杀了！” 　　“那是他的命数，若不是他自身露出行藏，此刻也能存活！” 　　这些旁门真人，并非外界所想没有来往，反而是私底下已经形成某种联盟。 　　“咦，竟然是沉鉴出战！” 　　突然有人发现，这一战，道家真人并未指派旁门真人出战，而是浮稷亲自出手。 　　这位出身真空道宗的真人，杀性甚强，先前同时拔起两座大阵，逼得麻教两位真人避让，足见其实力强悍。 　　“这下有的看了！” 　　龙固真人突然升起疑惑，“吴光道友，为何这次急切让我暴露？枯木那边，究竟抓住你什么把柄了？” 　　实际上，按照旁门真人谋划，龙固真人应该留在最后出手，才能收到奇效。 　　但是，枯木真人一句话，就让吴光真人改变主意，使出约定的手势，让龙固真人当场反水。 　　龙固真人一直潜伏麻教阵营，许多情况不知道，这才发问。 　　“也没什么……” 　　吴光真人淡然开口，“枯木允诺，将易醍醐前辈的遗宝交给我！” 　　龙固真人听罢，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 　　易醍醐，乃是旁门散修的传奇人物，以散修之身，一直修炼到五气朝元境界。 　　此人，乃是无数散修励志的目标。 　　只可惜，此人也成了散修的天花板，止步于朝元境界，直到寿元耗尽，也无缘阳神境界。 　　听闻，易醍醐为求突破，不惜投靠道家，想要获得真传。 　　此人坐化后，遗物都落在道家。 　　“难怪，难怪！” 　　龙固真人兴奋不已，“值了，这手值了！” 　　“禁声，道家若不想兑现承诺，有一万种方法，各位道友，还请谨慎行事！” 　　“不错！” 　　…… 　　半锋真人原本眯着双眼，见到浮稷真人出阵，双目睁开，露出迫人精光。 　　“好，竟然是道家真人，倒也看得起我！” 　　浮稷真人心目中，半锋真人只是半吊子剑修，还是散修出身，倒也不用过分忌惮。 　　“上来受死！” 　　半锋真人一愣，呵呵笑道，“满足你的要求。” 　　话音刚落，他对着腰间轻轻一拂，眨眼间，飞出七十二柄小巧的飞剑。 　　方斗见状，眼皮跳了跳，竟是成套的飞剑，这半锋真人不容小觑啊！ 　　先前所见的腰带，俨然是一件剑器，炼入七十二柄飞剑。 　　只听说，半锋真人的剑术平常，比不上剑修。 　　但现在看来，人家只是比不上剑仙，但在蜀中剑修当中，除了三大剑仙外，罕有敌手。 　　“浮稷，让我瞧瞧，你真空道宗的道术如何？” 　　浮稷真人一抬手，空气塌陷下去，浮现透明的大手印。 　　‘真空大擒拿’重现人间，令人忽想起，先前隔空吸走魂魄无数的凶威。 　　半锋真人眯起双眼，“真有勾魂夺魄的威能，名不虚传……” 　　“……可以吃我一剑！” 　　他抬起手掌，七十二口飞剑，围绕着手掌边缘环绕，缓缓转动着。 　　下一刻，嗖嗖嗖，飞剑连环飞出。 　　每口飞剑洞穿空气，震出涟漪般波纹，相互交汇叠加，整片空间如狂风恶浪，被拍打得摇晃不已。 　　真空所化的大手，进入这片空间，开始摇晃起来。 　　七十二口飞剑，对准大手猛扎进去，半个呼吸间，将真空大擒拿洞穿上千次。 　　透明大手，如同漏气的气球，转瞬间消散无踪。 　　半锋真人手指抖动，飞剑陨落如雨，笼罩浮稷真人全身。 　　浮稷真人吐出一口白气，在头顶化作伞盖，挡住如雨飞剑。 　　一口口飞剑落下弹起，盘旋几下再度冲落，将伞盖冲击得摇摇欲坠。 　　“浮稷真人，还不从乌龟壳中走出来！” 　　半锋真人一身怒喝，七十二口飞剑，汇聚成煌煌光柱。 　　竖直状态的光柱，直冲云霄，仿佛直达天庭。 　　下一刻，光柱猛地落下，砸落在浮稷真人头顶，正中伞盖上。 　　伞盖当场四分五裂，光柱去势不止，将浮稷真人碾得粉碎。 　　“我就知道！” 　　半锋真人冷笑，望着浮稷真人的背影，如泡沫板消散。 　　下一刻，浮稷真人的身影，在百丈之外出现。 　　真空道宗，先假后真，自然精通假死脱身的幻术。 第六百六十五章 斩杀 　　半锋真人见状，也不意外，伸手朝浮稷真人一抓。 　　顷刻间，浮稷真人感受到，体内被抽走一丝气息。 　　但是，相比自身庞大的精血法力，这丝气息微不足道。 　　如此异变，已经引起浮稷真人的怀疑。 　　毕竟，到了真人境界，各种神乎其神的法术都有可能。 　　半锋真人得了这丝气息，说不定要施展什么邪门法术。 　　在道家真人眼中，出身旁门的真人，动起手来全无下限，必须提防。 　　“敢暗算我？” 　　浮稷真人怒目圆瞪，双掌往前一推。 　　顷刻间，方圆十亩的空间，当场震得粉碎。 　　就连肉眼难辨的微尘，也落得精神碎骨的下场，更别提无辜枉死的鸟雀。 　　半锋真人首当其冲，遭受最猛烈的冲击，身形如风中枯叶般摇摇欲坠。 　　浮稷真人此举，除了攻击敌人，更是要对方掠走的那丝气息震碎，让半锋真人无计可施。 　　但是，半锋真人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半锋真人空出一只手掌，凌空虚握，七十二口飞剑如影随形。 　　这些飞剑刷刷，竖着悬浮半空，高低错落有致。 　　“剑阵！” 　　方斗见此情景，哪能不明白，半锋真人此举，是要以七十二口飞剑，布置一门剑阵。 　　只见飞剑绽放光明，彼此间连接起来，眨眼间化作巨大的光茧。 　　这颗巨大光茧，正处于浮稷真人粉碎的十亩方圆内，却绽放光明，抵挡真空法术的粉碎之力。 　　“好家伙！” 　　在半锋真人操纵下，这座剑阵周围剑气纵横，将浮稷真人的攻击逐一击碎。 　　“这半锋真人，纵然不是剑仙，也相差不远了！” 　　四周道家修行者们，看得心神动荡。 　　这段时间，蜀中剑修出没在各处，不少道家众人也见识过。 　　剑修虽然厉害，但还没到凌驾道家修行者之上，见的多了，神秘色彩一去，自然有心理落差。 　　但是，传说中的三大剑仙，却始终威严不倒。 　　就连道家众人也以为，三大剑仙乃是当世高手，除非是朝元之上的真人才能媲美。 　　半锋真人，虽然出身西南，却不是剑仙，而是兼修剑术的真人。 　　“此等境界，成为半个剑仙，也不为过了！” 　　饶是如此，此战过程中，半锋真人手段层出不穷，令人目不暇接，纵然敌对阵营也是佩服不已。 　　“不，还差得远！” 　　这句话，方斗藏在心里，口头上没说。 　　光是一套飞剑炼化的剑器、七十二口飞剑组成的剑阵来看，半锋真人也是获得剑修真传的，修为很是精神。 　　若是外人，或许以为，半锋真人距离剑仙只有一步之遥。 　　但方斗却知道，这一步差的有些远。 　　别说镇国剑仙空自若，就算是蜀中三大剑仙，也远胜半锋真人。 　　因为，前面四位剑仙，给方斗带来的感觉，就像是天地自然般无迹可寻，而眼前的半锋真人强则强矣，却像是奇石怪木，纵然外表奇伟，但还是流于形表。 　　“剑仙哪有那么容易成就？” 　　只见的，空中七十二口飞剑，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巨大光茧旋转加速。 　　陡然间，光茧跳出空间，朝浮稷真人头顶砸落。 　　“浮稷，小心！” 　　不远处的枯木等人，忍不出开口提醒。 　　浮稷真人虽然心头一紧，但自认还能挡住此招，开口道，“放心，他伤不到我！” 　　话音刚落，浮稷真人双手捧起一团圆球，正是破灭真玉。 　　破灭真玉，除了威力巨大外，还在于无孔不入，一念之间，可以到达任何地点，刚才麻教大阵都拦不住。 　　嗖！ 　　破灭真玉飞起，往剑阵所化的光茧飞去。 　　先前，光茧对抗浮稷真人的粉碎空间，可谓是以小对大。 　　但现在，破灭真玉的体积，比光茧小无数倍，情景反而颠倒过来。 　　半锋真人见状，隔空一指，口道，“灭！” 　　下一刻，巨大光茧陡然崩解，化作无数蚕丝般气流，嗖嗖嗖。 　　这些气流前赴后继，往拳头大的破灭真玉飞射过去。 　　那副场景相当壮观，就像是千百根线头，同时往一个针眼怼进去。 　　小巧精致、晶莹剔透的破灭真玉，在半个呼吸间，就被蚕丝般气流，来回穿透了上万次。 　　空中响起的声音，就像是开水壶响起的气鸣声，刺耳难听。 　　轰！ 　　破灭真玉彻底灭亡前，提及膨胀百万倍，化作膨胀的蘑菇云，往四周天穹扩散而去。 　　半锋真人抖动袖口，一口口飞剑，回归他手中。 　　“浮稷真人，我有半招剑势，你敢不敢接？” 　　浮稷真人心想，就半招而已，有什么不敢！ 　　其他道家修行者们，也都觉察不出危险，听到仅仅半招剑势，也都觉得是半成品，没什么威胁。 　　方斗目光一凝，感觉不对，他对剑修了解之深，普天之下的道家之人无人超过他。 　　残缺的剑招，有时候更可怕，因为没有后续，往往临阵时，能发挥出超出自身水平的恐怖杀伤。 　　更何况，以半锋真人的境界，也只能练成半招，那剑势该恐怖到何等地步！ 　　在众人的轻视下，半锋真人缓缓出手，七十二口飞剑，被他汇聚成一口。 　　这口飞剑，看似握在手中，实则末端离他手掌还有三寸距离。 　　只见他，盯着浮稷真人咽喉，轻喝一声，“中！” 　　下一刻，浮稷真人喉咙处，被他目光盯着的地方，感觉针刺般冰凉。 　　“不好！” 　　浮稷真人目光所及，见到危险气势铺天盖地而来，当即就要故技重施，以幻术替死脱身。 　　但是，这次他动了念头，就发现身躯沉重，竟施展不开。 　　浮稷真人终于想起，先前半锋真人掠走的那丝气息，原来就是为了这杀招施展时，用来锁定他的身形。 　　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这记杀招的夺命追击。 　　“浮稷道友！” 　　枯木三人惊怒交加的声音，在浮稷真人耳边，变得越发遥远。 　　浮稷真人猛地低头，见到一物如乳燕归巢，没入咽喉当中，耳边听到背后响起破体而出的闷响。 　　“好飞剑！” 　　浮稷真人夸口称赞，死在这招经验的飞剑之下，也不算冤枉了。 　　道家真人，真空道宗，浮稷真人，对战身亡！ 第六百六十六章 一朝屠城天下知 　　高手相争，只在一线只见。 　　从半锋真人出剑，再到浮稷真人中剑身亡，在当事者看来，如同一个甲子般漫长。 　　但是，从旁观者角度看来，不过是点石火光一瞬间。 　　浮稷真人尸身落地，伴随漫天血雨，撒在许多懵圈的道家修行者脸上，如同做了场梦。 　　许多人兀自没有反应过来，堂堂一名道家真人，就这么死了！ 　　枯木真人、黄冠真人、沉鉴真人狂怒不已，“半锋，你敢杀我浮稷道友？” 　　“生死无门，惟人自召！” 　　半锋真人收起飞剑，暗敛气息，刚才那招对他消耗也大。 　　他表面上不动神色，冷淡说道，“刚才你们机关算计，杀天方道友时，可没见半点悲痛！” 　　这句话，刺得枯木三人更加愤怒。 　　天方区区一旁门真人，如何能与道家真人相比？ 　　更何况，杀死天方真人的，乃是临阵反水的龙固真人，与他们何干？ 　　“半锋真人，不用和他们打口水仗，你剧斗一场，继续休息，请！” 　　广林真人一开口，半锋真人转身，驾驭剑光，缩回大阵当中。 　　枯木真人三人没有追，因为他们看到，麻教一方严阵以待，根本没机会攻击半锋真人。 　　而且，以半锋真人的飞剑造诣，除非是道家三真人围攻，才有把握将对方留下。 　　厉害！ 　　方斗看得啧啧称奇，那半招剑势，果真只有半招，乃是残缺不全的剑势。 　　半锋真人为何不能成就剑仙，就是因为只有半招剑势。 　　再看三大剑仙，都是开宗立派的剑道宗师，形成自身的独特风格。 　　半锋真人这边，差距太大，只得了半招剑势，却也足以在旁门真人当中出类拔萃。 　　“厉害啊！” 　　“仅仅是个修剑的真人，就这么厉害，如果是剑仙当面，该是何等惊艳？” 　　浮稷真人被杀，悲痛最大的，便是真空道宗一行，剩下的北方道宗也是有些悲戚。 　　倒是南方道宗这边，人人表情严肃，但眼泪无论如何也挤不出来？ 　　黄山道脉是真空道宗在南方的旁支，你闻闻方斗，他可有伤心、可有难过？ 　　枯木真人等，收回浮稷真人的遗体，却没有因为愤怒出手，反而派出其他旁门真人，继续消耗麻教的力量。 　　接下来的斗法，远没有半锋真人这场精彩。 　　京城只是天下一角，这次斗得如火如荼，放眼天下，同样烽火处处。 　　道家释门齐聚京城，并不意味着，天下蜂起的反贼乱民就中场休息了。 　　从作乱到现在，已经有数月之久，许多事情都演变得越发恶化。 　　造反的大军，可不仅仅满足吃饱穿暖，开始生出更多的欲求，金银珠玉、美女豪宅、生杀大权等等。 　　很快，各地乱民自建小朝廷，封官许愿，大小王侯如雨后春笋迸出。 　　但是，也有出淤泥而不染炼化的另类。 　　比方说，僧珈蓝率领的‘白衣佛兵’！ 　　白衣佛兵，以蓄发的和尚为核心，招收俗家的信徒壮大。 　　僧珈蓝虽是出家人，但饱读群书，对兵家也颇有造诣，短短数月间，就将一群乌合之众，训练成精锐大军。 　　更何况，这年头，有饿死老百姓的，却没有饿死出家人的。 　　寺庙中的和尚，再不济也有存粮，再加上信众供奉，个个吃得很壮，念经至于还能练武强身。 　　所以，白衣佛兵的精锐程度，足以拍在天下前五，连二流官兵都比不上。 　　再加上，以僧珈蓝为首的将领们，时刻以僧人要求自己，不贪图美色金银，日夜诵经礼佛。 　　其他乱民被繁华迷眼，飞速堕落的同时，白衣佛兵反而独树一帜，战斗力突飞猛进。 　　这一日！ 　　江南某县城，城门残破，只剩下半边残木，厚达两个拳头的实木大门，经历火烧、撞击，也只剩下一地碎木残渣。 　　夯土而成的城墙上，零星插落箭枝，像是荒地长出的枯草。 　　大战过后，城墙、街道，到处都是尚未干涸的血迹。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证明此城还是有过一番激烈的抵抗。 　　和其他武备松弛的县城不同，这座城池临近运河，乃是一处交通要道，囤积粮食、食盐等战略物资。 　　为了确保此城不丢失，朝廷在此次召集一万两千精兵，靠着高大的城墙，已经年年完善的防御体系，本以为纵然有千军万马也能挡住。 　　但谁能想到，自从城下出现白衣佛兵踪迹，仅仅七日便破城了。 　　大街上乌压压，跪着一地的百姓，身后是神情冷漠的白衣佛兵。 　　鸦雀无声！ 　　一杆大旗从城门出缓缓迎来，有识字之人，看到上面写着‘迎佛降世大元帅’。 　　大旗之下，僧珈蓝身边围绕一众将领，骑着高头骏马。 　　“大元帅，城中有十八处粮仓，其余物资更是堆积如山！” 　　“咱们又可以招兵买马，扩充势力！” 　　身边的将领们兴奋不已，以白衣佛兵的势力，将以时日席卷天下不成问题。 　　僧珈蓝目光扫过街头，见到一个个百姓面如土色，身子抖得如同筛糠。 　　“城中有多少我佛信徒？” 　　这句话说出，接着是短暂冷场。 　　“大元帅，莫非您要见见他们？” 　　僧珈蓝摇了摇头，“传我命令！” 　　“从今往后，每下一城，城中居民，除我佛信徒外……尽杀之！” 　　身边将领们，都是出自释门的僧人，虽然征战中杀人无数，但听到这条命令，仍旧愣住了。 　　片刻过后，有人劝诫道，“大元帅，不可，这是要令天下大乱呀！” 　　僧珈蓝摇摇头，“别说了，执行命令！” 　　当场就有几人反对，“僧珈蓝，我们跟随你，讨伐无道昏君，纵然造下杀孽，那也认了。你却要我们屠杀无辜百姓，休想！” 　　“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若一意孤行，我们势必向释门高层反应！” 　　话音刚落，僧珈蓝猛地睁开双眼。 　　僧珈蓝的脸上，每一寸皮肤都浮现眼珠，眨眼间多出三十二只眼珠。 　　“不好，这是他的多目天人相！” 　　“快逃！” 　　话音刚落，从僧珈蓝的三十二只眼珠中，射出腥红光线，洞穿反对的将领身躯。 　　“还有谁反对？” 　　城中冷清卷起，树叶落地，清晰可闻！ 第六百六十七章 急转直下 　　这一日，城中百姓十万余人，除了两千人改信外，皆被斩杀。 　　城中九成人口被杀，等同于屠城。 　　好好一座繁华城池，今日过后，彻底成了一座死城。 　　消息传出去，举世哗然。 　　朝廷上下轰动，奔走相告，斥责‘白衣佛兵’残忍暴虐。 　　各路乱民义军，也是心惊不已，认为这帮光头疯了。 　　他们心里有数，知道自己是傀儡，无非是要扰乱朝廷，成为道家释门讨价还价的筹码。 　　一旦朝廷让步，各路烽火就要自动熄灭，乱民义军从哪里来，就要回归那里去！ 　　现如今，许多人开始享乐，抢劫钱财民女，这都不是事儿！ 　　可是，像僧珈蓝这般屠城，还从未出现过。 　　今日之事，可以说开了先例。 　　造反，从来都是比烂的奥林匹克，一旦有人开头，其他人蜂拥而上效仿。 　　从这天起，开启了屠城的潘多拉魔盒。 　　荆楚屠城、淮北屠城…… 　　半月时间，大小十几座城池被屠，波及无辜百姓数百万。 　　天下之势，彻底糜烂了。 　　…… 　　消息很快传到京城这边！ 　　道家之人，竟是无言以对，怎么会发展成这幅模样？ 　　全天下的乱民，只要是上规模的，背后都有道家和释门的影子。 　　其中不少门派在背后出钱出力，帮助‘豪杰’们招兵买马、揭竿而起。 　　但是，自家喂养的猎犬，肯定要上项圈，不能乱咬人。 　　一开始，这些乱兵只攻打朝廷官兵，倒也没有祸害百姓。 　　但现在不同了，道家和释门的大半力量抽调一空，都聚集在京城附近。 　　无人监视之下，各方势力开始迅速堕落腐化，变作最凶残的恶贼。 　　“听说，释门那边，白衣佛兵最狠！” 　　“道家这边，则是红头贼杀人最多！” 　　红头贼，尊‘真空道尊’，毫无疑问，是真空道宗背后扶持的势力。 　　“听说，红头贼也屠灭了两座城池。” 　　“没人反应吗？” 　　“不好说，这次浮稷真人身亡，真空道宗上下震怒，说不得要坐视不理！” 　　“哎，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 　　一时间，各家门派都长吁短叹。 　　他们不是残忍之辈，斩妖除魔可以杀人，此行前来灭绝麻教，也有了杀戮的决心。 　　但是，对无辜百姓下手，这就太难接受了。 　　无论道家释门，都是宗教势力，百姓如同土壤，这是生存的根本。 　　这群乱兵屠杀百姓，毁灭繁华城池，简直是蝗虫般。 　　若是任由他们这样下去，整个天下陷入糜烂，甚至会损伤到道家、释门的根本盘。 　　方斗发现，这些道家释门的修行者，简直是矛盾的联合体。 　　有时候，老谋深算、胸有城府，但有时候，眼光心计却幼稚得令人发笑。 　　兵乱，从来都是不受约束的凶兽，一旦被释放出出来，不把天下搅得稀烂绝不会罢手。 　　或许，这次掀起天下蜂起的造反狂潮，道家释门可能以为，只要覆灭麻教，逼迫朝廷让步，就能完美落幕，事后遣散各家扶持的乱军。 　　哪有这么简单？ 　　连乡野村夫都知道，吃过人的狗不能留的道理，为何他们视而不见？ 　　世间万毒，人心第一毒！ 　　那些起兵造反的乱民，一旦见识到朝廷的软弱无能，知道凭暴力便能无节制掠夺财富，就会如同上瘾般无法戒除。 　　这个时候，你让他们放下刀枪，改过自新，比杀了他们更难受。 　　“乱世之秋，即将开始了！” 　　方斗已经可以预见，这次过后，不光朝廷不稳，这个天下都要彻底乱了。 　　而且，还不是小乱，是大动乱，是重新洗牌那种。 　　方斗如此想着，摇了摇头。 　　京城！ 　　‘表里山河’大阵中，方斗感觉到，四周气势变得淡薄许多。 　　这些日子，天下各处的急报，雪花般送过来。 　　凡俗的事情，也不可避免影响到麻教的事务。 　　原本，浮稷真人陨落后，道家那边谨慎许多，只派出旁门真人出战。 　　麻教这边，半锋真人也没有出战，而是派出剩下的真人们。 　　激烈大阵过后，开始了菜鸡互啄。 　　麻教折了天方真人，道家丧了浮稷真人，各有死伤，一时半会也打不起来。 　　但是，天下局势越发败坏。 　　隆光帝和祁连太师那边，越发束手无策，每日都派人来催，要麻教尽快剿灭道家和释门，平定各地的乱兵。 　　广林真人这边，虽然能顶住压力，但随着一日日局势越发糜烂，已经快抵挡不住了。 　　屠城的消息出来，连广林真人也出乎意料。 　　这般不留余地的行为，可不像是道家、释门的手笔。 　　可想而知，有些情况，已经开始脱离掌控了。 　　方斗本体，观察大阵的气象，见到往日浓烈气息，有了几分衰微征兆，如同盛夏末期的繁华，虽然表面上艳丽万分，却不可避免接近秋季陨落的命运。 　　一位教储急匆匆走过，手上捧着厚厚一叠奏章，这是隆光帝遣人送来，给广林真人看得。 　　虽然隆光帝没有多余的话，但这些奏章代表无言的问责，“朕的江山已摇摇欲坠，你还在等什么？” 　　方斗不用看也知道，奏章内容，无非就是朝廷大军死了多少，又有多少城池被屠。 　　乱兵的底线，一经突破便再无下限，杀人屠城如喝水般轻松！ 　　猛然间，方斗愣住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从心头升起。 　　“广林前辈！” 　　方斗急匆匆找到广林真人，对方正慢条斯理，翻阅隆光帝送来的奏章。 　　“何事？” 　　“我想到一个可能！” 　　广林真人放下奏章，“说！” 　　方斗指着脚下大阵，“表里山河，是以天下大势、山河气运而成。” 　　“我以为，得民心者的天下，所谓山河社稷，归根结底，都是来源于斗升小民！” 　　“他们如此纵横乱兵屠城，这是在挖掘朝廷根基！” 　　“一两座城池无所谓，但这样一日日下去，已经动摇社稷根本了！” 　　方斗朝广林真人行礼，“不知您，可曾注意到，这大阵中的气运也变得淡薄起来？” 　　“呼！” 　　广林真人长叹口气，表情浮现悲伤，“方斗，为何你不是真人？” 　　方斗愣住了，我该怎么回答？ 　　“如果你是真人，麻教此战，说不定能赢！” 第六百六十八章 末路托孤 　　曾几何时，方斗在广林真人身上，从未见过眼前的颓废景象。 　　但是，现在的广林真人，有种大厦将倾的感觉。 　　显然，方斗猜的没错，屠城之事，对‘表里山河’大阵影响极大。 　　方斗身在阵中，尚且能察觉到蛛丝马迹，广林真人是此阵的掌控者，如何能差距不不到。 　　“事不可为，还是要尽快想退路！” 　　方斗如此劝慰，但心底里也认为，广林真人连同麻教，都没有什么退路了。 　　此战若胜，麻教还能有喘息之机，但若是败了，道家和释门不会给他死灰复燃的机会。 　　这次道家众人都有共识，一旦攻破京城，所有麻教成员，必须‘除恶务尽’。 　　杀气腾腾的背后，是道家捍卫自身地位的决心。 　　此战放眼天下，更是朝廷和修行者的战斗。 　　原本，朝廷有整个天下做根基，更有万民为气运来源。 　　谁想到，乱民屠城，将民心败坏殆尽，以至于供应大阵的气运飞速衰败下去。 　　麻教，原本和道家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如此一来，必败无疑！ 　　麻教这边一时半会瞒得住，但若时间拖得久了，自然会被对方看出蹊跷。 　　“方斗，我等没有退路了！” 　　广林真人叹了口气，自嘲道，“我师弟丹余，前往江南传道，当时我还劝阻他，说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现在看来，我创立麻教，也是一样的！” 　　“罡煞门这一代，都要死绝了！” 　　方斗劝道，“不如撤出京城，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再没任何机会了！” 　　广林真人叹道，“方斗，我麻教之人，道家了如指掌。” 　　这个不假，麻教潜伏了磨转、龙固两位真人，所有事情在道家面前，均没有秘密。 　　“但是，你还有机会脱身！” 　　广林真人盯着方斗，“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没有和麻教牵扯太深！” 　　言下之意，方斗一开始，坚决拒绝他的招揽，是明智之举。 　　“趁现在还来得及，你尽快离开！” 　　广林真人带着方斗，快速离开大阵核心，面前光影流转。 　　方斗眼前一亮，已经来到京城地面上，但见街道上人丁稀落，只有戒备森严的官兵，手持长兵器来回巡逻。 　　这座庄严华美的京城，方斗十几年曾见过，当时震惊于巧夺天工的建造技艺。 　　时过境迁，京城历经岁月侵袭，就像是老人一般，许多细节凸显疲态。 　　“岁月啊！” 　　一座略显破旧的小院。 　　广林真人身旁，站着一个六岁的孩童，正含着大拇指，惊奇看着方斗。 　　他带着方斗来到这处秘密小院，竟是要托孤。 　　方斗有些好奇，麻教那么多教储，其中不乏惊才绝艳的人才，为何要落在眼前的六岁孩童身上。 　　莫非，这孩童有什么特殊天赋？ 　　“方斗，这孩子小名重六！” 　　方斗内心咯噔，这可是丹余真人当年的小名，仅从这一点，足见广林真人对他寄予特殊感情。 　　“重六，还不快给这位世叔磕头！” 　　广林真人面对孩童，语气前所未有柔和。 　　孩童重六盯着方斗半天，确认他不是坏人，听广林真人的话，跪在地上，嫩生生磕了个头。 　　“方斗，这孩子，是我罡煞门的未来，还请你务必护住他！” 　　方斗微微吃惊，麻教核心教众数千，广林真人一概不管，唯独要保住这孩子，莫非…… 　　“方斗啊，这孩子，不出意外，应当是我师弟的转世！” 　　广林真人的话，方斗停在耳中，仿佛雷霆霹雳。 　　这世上，真有转世吗？ 　　方斗盯着重六，突然转身问道，“可有什么大名？” 　　广林真人摇头，“未免他和麻教牵连太深，我一直将他养在小院，只给小名，没有大名！” 　　“方斗，以后你是他的长辈，不如给他取个名字！” 　　方斗心知，广林真人此番托孤，肯定是要将重六的未来，全都交到他手上。 　　取名就是试探，方斗若是拒绝，多半是不想承担！ 　　但是，方斗此行前来，不正是为了罡煞门的因果么？ 　　眼前托孤的孩童，乃是广林真人选定的唯一继承人。 　　“以后你跟着我，不妨随我姓方。” 　　“你我相遇之日，在脚下这片京城当中。” 　　“我给你取个名字，方玉京！” 　　孩童重六懵懵懂懂，不知这个名字好坏，望着广林真人。 　　“方玉京！” 　　广林真人琢磨几下，连连点头，“好名字！” 　　他摸摸孩童重六的头顶，“孩子，以后跟着这位世叔，要听他的话，和他学本事！” 　　重六一双大眼睛，仍旧很是迷茫。 　　方斗见状有些怀疑，若是早慧的孩子，在这个年纪，已经懂得人情世故。 　　但重六却有些落后，怎么看都不像是真人转世的聪慧之体！ 　　“方斗，罡煞门的种子，就交给你了！” 　　广林真人摘下头戴的玉冠，对着方斗头顶一方。 　　说来也怪，这枚温润的玉冠，周围散发光晕，触碰到方斗头顶的罡煞道冠，竟没有发出碰撞声。 　　奇异的是，两个道冠接触瞬间，广林真人的玉冠，顷刻间化作流水，倾泻到罡煞道冠内部。 　　方斗当即感觉到，罡煞道冠变得沉重数倍，险些压断他的颈骨。 　　更重要的是，在方斗耳边，响起一阵密密麻麻的断裂声。 　　断裂声在他听来，无异于天籁之音。 　　因为，这是罡煞道冠牵连的因果，开始一一断开。 　　罡煞道冠，由天罡法坛、地煞道冠融合而来，最大的因果便是罡煞门这对真人师兄弟。 　　现如今，因果终于解开了。 　　方斗盯着孩童重六，现在叫方玉京了。 　　一切的改变，是方斗答应收养这孩子，并接受广林真人的赠予开始。 　　“难道？” 　　方斗看着天真无邪的孩童，心里想到，这孩子真有可能是丹余真人的转世。 　　冥冥中自有安排，当年方斗得了天罡法坛，如今收养丹余真人的转世孩童。 　　一饮一啄，岂非天命？ 　　“广林前辈放心，我一定招呼好重六！” 　　方斗将方玉京抱在怀里，郑重向广林真人保证。 　　广林真人正要开口，突然脚下剧烈震动起来。 　　二人抬头望天，只见到穹顶开始塌陷，这是城外‘六合大阵’全力发动的征兆。 　　毁灭，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 第六百六十九章 破阵 　　释门净土！ 　　当下的气氛很不妙。 　　童心、无明和牟陀三人，正在发生争执，这是极为罕见的场景。 　　因为，先前议事，三人纵有冲突，但最终都是童心压倒两方。 　　可是现在，童心竟要面对无明、牟陀二人。 　　“谁让僧珈蓝屠城的？” 　　童心和尚发怒，额头青筋凸起，“我等出家人，慈悲为怀，为何要纵容僧兵屠杀无辜？” 　　他早已知道，大阵当中，无明和僧珈蓝碰面。 　　也知道，以光明精舍的能耐，足以影响到僧珈蓝的想法。 　　更何况，举世皆知，僧珈蓝屠城的原则，除了释门信徒外，其他百姓一个不留。 　　此等偏激的举动，倒是正符合光明精舍一贯风格。 　　无明遭受责问，也不生气，含笑道，“师兄的慈悲，若不分敌我，那也太廉价了。” 　　“佛渡众生，本就不分高下！” 　　“可是，佛眼中的众生，究竟是什么？” 　　无明质问道，“不信佛、不礼佛，不知释门经义，那就不是众生，而是畜生！” 　　“我佛慈悲，只在众生，不在畜生！” 　　“屠城，屠杀一城的畜生，却又如何？” 　　童心和尚听罢，心头冰凉，“无明，你简直入了魔道！” 　　“童心，你执迷不悟，才是入魔已深！” 　　无明和尚一指他，厉声喝道。 　　“不要争了！” 　　牟陀开口了，他的声音极其洪亮。 　　童心转向他，“牟陀，你难道也认为他是对的？” 　　“我们的对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圣僧眼中的对错！” 　　牟陀一指不远处，正是道家进攻京城的方向。 　　“各位难道没看到，道家再度发起大阵，看来这次要决战了！” 　　经过这一插曲，童心和无明怒气消减大半，暂时吵不起来。 　　剩下的僧众们，虽然都认为屠城不妥，但听了无明的话，也觉得有道理。 　　唯有释门信众，才懂得供养我佛，僧珈蓝不杀他们，专杀不信释门的旁人，这也不算什么。 　　众多僧人当中，圆通和尚却暗中下定决心，此事之后，若不杀了僧珈蓝，绝不返回丹阳九华寺。 　　…… 　　道家这边，麻教大阵气息的衰弱，也是过了一段时间，才被发现。 　　这些日子以来，双方经常出动真人交战，伤亡寥寥。 　　直到某一日，枯木真人闭目许久，陡然睁眼。 　　“时机到了！” 　　黄冠、沉鉴两位同来的真人，关切问道，“莫非……” 　　“不错！” 　　三位道家真人，像是打哑谜般，话说半句，便已明白彼此的意思。 　　一旁的吴光等真人，满头雾水，不知大胜了什么。 　　“几位道友，让我们合力发阵，攻破麻教的阵法！” 　　枯木真人起身，黄冠、沉鉴紧随其后。 　　吴光等旁门真人匆忙跟上去，“枯木道友，莫非事情有什么转机了？” 　　“不错，我等收到消息，朝廷无道、昏君失德，导致山河气运衰减。” 　　“麻教的‘表里山河’大阵，已经成了风中残烛，一吹寂灭！” 　　旁门真人们听了，将信将疑，“真有此事！” 　　这段时间，道家大军止步京城外，便是因为麻教有‘表里山河’，很难硬闯进去。 　　若是此阵被破，麻教相比道家的人数优势，简直是不堪一击。 　　“不错，即刻开始！” 　　京城外六处布阵的地方，所有道家修行者收到命令，开始布置阵法。 　　经过这些天休息，众人均已恢复过来，但许多人还是没信心。 　　唯有方斗的分身－丹融道士知道，这次破阵，必然是十拿九稳的。 　　这场斗法，还是道家赢了。 　　明面上的力量，枯木等人带队，和麻教斗法僵持，不分胜负。 　　但暗地里，麻教连同整个朝廷，却输的一败涂地。 　　方斗可以肯定，道家出动的真人，绝非只有枯木四人，必然有更多老家伙藏在幕后。 　　不禁再次想到佛诞节，同样的招数、同样的风格。 　　“道家！” 　　方斗叹了口气，这是从道家身上，学到的第一堂课，而且学了两次。 　　道家能获胜，除了力量外，更擅长利用法则，四两拨千斤便占据上风。 　　这次假借乱民屠城，削弱朝廷气运，虽然残忍下作，却左右成效。 　　纵然暴露了，也可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带而过。 　　方斗深吸口气，无论是谁，和这样的敌人作对，就不是很乐观的情况。 　　“呼呼呼！” 　　他正想着，四周风起云涌，六合大阵的力量发动，那股翻天覆地的力量，再度聚拢起来。 　　“咦！” 　　麻教阵营的应对，远没有上次的波澜壮阔，落在道家众人眼中，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这时候，哪怕是再迟钝的，也都发现不多了。 　　“莫非，麻教内乱了？” 　　已经有许多人，将天下屠城的事件，和眼前变化联系在一起。 　　但是，这种事情是禁忌，纵然知道了也不能说，否则必将遭殃。 　　于是，所有人闷不做声，专心运转大阵。 　　枯木真人一行人，开始调动大阵的力量，往京城方向轰去。 　　第二次的攻击，不比上次弱，整个京城颤抖着扭曲，仿佛水面倒影，下一刻就会被击碎。 　　“表里山河！” 　　麻教的大阵再度升起，但这次没有选择了吞噬，而是实打实的碰撞。 　　大阵根基被削弱，只能强行硬碰硬。 　　“轰！” 　　两座大阵的威力，开始对撞起来。 　　轰轰轰！ 　　耳边嗡鸣不断，像是过了数百年一般漫长。 　　许久之后，道家众人才回过神来，却见到眼前京城无比清晰。 　　这一刻，再无任何阵法的阻碍！ 　　‘表里山河’大阵，破了！ 　　但是，对撞的余波，将京城轰塌了小半。 　　无数房屋化作废墟，街道被夷为平地，许多幸存者哭天抢地，捂着流血的头、胳膊茫无目的游走。 　　“这是必要的牺牲！”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默默说了声，语气很弱，仿佛只在说服自己。 　　头顶传来真人们的命令，“杀入城中，覆灭麻教！” 　　一时间，城外六合大阵解散，道家众人以门派为单位，化作无数股，开始往京城冲杀过去。 　　“麻教在此！” 　　从废墟中，冲出无数麻教成员，开始阻击来犯的道家修行者们。 　　惨烈大战开始爆发了！ 第六百七十章 撕破脸 　　京城中，简直是末日景象。 　　先前两座大阵对轰，最终麻教‘表里山河’大阵覆灭。 　　余波虽然遭受削弱，但还是轰塌小半京城，许多历史悠久的建筑就此覆灭。 　　京城当中人心惶惶，上至皇帝百官，下至平民百姓，都惶惶不可终日。 　　麻教这边，确认大阵告破，便在广林真人一声令下，全员出动，和道家拼命。 　　真人们能飞天遁地，逃生希望最大，但此刻也走不了。 　　原本麻教势大，他们慕名来投，也是为了分润好处，眼下大厦将倾，没人想要陪葬。 　　但是，道家却不愿放过他们。 　　枯木真人率领众多真人，第一个盯上麻教的各位真人。 　　“净角道友，你我都出身散修，没必要拼命，放我一马，可好？” 　　一位旁门真人，见四下无人，便低声求情。 　　在他面前，净角真人笑着摇头，“道友，没必要垂死挣扎了，你逃得过我，逃得脱外面道家的天罗地网吗？” 　　“难道，道家真要斩尽杀绝？” 　　净角真人严肃说道，“不错，麻教之事，是非你即我的生死存亡之战。” 　　“道友，你既然选择麻教阵营，结果早已注定，你就算不想为麻教送命，道家也会逼着你殉葬！” 　　旁门真人面带悲愤，“好，那我拼了！” 　　说罢，二人开始拼命大战起来。 　　他们此番出手，都没有留手，各种法术余波，雨点般落在四周，京城中大片房屋遭到殃及，死伤无数。 　　…… 　　“龙固，你这小人！” 　　饮海真人这边，遇到了反水的龙固真人，当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玉斗撕裂空气，像是炮弹般猛烈，将龙固真人杀得手忙搅乱。 　　龙固真人后退几步，“道友，快来助我！” 　　“刷！” 　　半空垂落大片金灿灿的树丛，仔细一看，是纯金打造的树枝。 　　金枝真人落下，和龙固真人并肩而立。 　　道家这边的真人数量占优势，局部地区甚至能以二敌一。 　　不巧的很，饮海真人就遇到这种情况。 　　“我便是死，也不放过你这小人！” 　　…… 　　道家和麻教的真人，率先开展，不同先前每日惯例的斗法，眼下可真是拼命了。 　　各人捉对厮杀，战况极其惨烈。 　　但是，敌我双方都很奇怪，麻教的教主广林真人，以及最强的半锋真人，这二人都未露面。 　　废墟中，方斗抱着孩童重六飞快掠过，急切想要脱身。 　　破阵的那一刻，毁灭性的力量遍布京城，波及那处小院。 　　等方斗本体反应过来，已经和广林真人失散。 　　京城上空真人大打出手，道家和麻教的成员，还在京城外围交战。 　　这真是大好的脱身机会，若是迟了，没办法了！ 　　“呼呼！” 　　方斗此举，是在和死神赛跑，头顶上有两位数的真人交战，随便落下一个法术余波，足以炸平方圆千丈的范围。 　　如此危险的情况下，躲在地下才是最明智之举。 　　但是，眼下躲过去了，一旦道家获胜，势必要入京城搜查，到时候照样逃不掉。 　　方斗心想，龙固真人先前在京城，见到自己模样，一旦告知道家，事情就糟了。 　　所以，趁着对方无暇抽身，现在就要逃了！ 　　“方斗，别乱走，快来地底，我用大阵残余，送你出去！” 　　耳边响起广林真人的话，方斗下一刻天旋地转，已经回到了大阵当中 　　此刻，地底的大阵，已经剩下一片废墟，许多麻教成员尸横当场，空中散发血腥气。 　　广林真人头发花白大半，显然大阵被破，对他自身的反噬极为厉害。 　　饶是如此，‘表里山河’大阵，还残存部分力量。 　　“快，抱着重六站好了！” 　　广林真人正在催促，猛然听到一个声音。 　　“广林道友，你忘了，先前答应我的事情，眼下还没兑现！” 　　半锋真人，缓缓从黑暗角落走来，七十二口飞剑围绕身周。 　　这个时候，他不在外面和道家真人交手，而是藏在附近等广林真人归来，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半锋真人，眼下情况危急，还是击退道家来敌，稍后再说！” 　　广林真人苦口劝说，却没有作用。 　　半锋真人笑着摇头，“来不及了，就算我出手，最多杀了一两个真人垫背，但麻教灭亡已成定局！” 　　“广林真人，你自己没逃，显然也知道命运如何？” 　　“咱们也不多废话。” 　　“先前你请我出山，允诺给我三条天罡，用作炼制仙剑之用。” 　　“我为你效力许多，更杀了道家真人，今后必将后患无穷，需要仙剑防身！” 　　“你快给我天罡，大家好聚好散！” 　　方斗听得心中一凛，这半锋真人也在炼制仙剑，可见野心不小。 　　广林真人叹道，“我真心想给，奈何没有！” 　　“你在和我开玩笑？” 　　半锋真人神色阴晴不定，“广林真人，不要玩火，你应该不想，在道家之外，再多出我这个敌人！” 　　“确实不想！” 　　广林真人老实回答，“但没办法，你要的东西，我真给不出来！” 　　“我明明见到，你作为保证的三条天罡，就藏在你头顶的道冠中，哎，你的道冠呢？” 　　半锋真人吃惊不已，看着广林真人的头顶，再无玉冠踪迹。 　　方斗心头剧烈收缩，原来，广林真人的宝藏，都已通过先前玉冠，转移到自己身上。 　　眼下绝不能暴露，否则将引来半锋真人这般可怕的敌人。 　　半锋真人，可不是外人眼中的半吊子剑修，确切来说，人家是半吊子剑仙。 　　正经剑仙，那是令真人都谈之色变的存在，半吊子剑仙，也是一般真人惹不起的。 　　半锋真人这一发怒，广林真人也生出忌惮，“半锋道友，你纵然将我劈成碎片，也没有天罡给你！” 　　半锋真人盯着他，点点头说道，“除非朝元境界之上，才能游历天外，采摘天罡，以你我的力量，都无法做到！” 　　“但是，你出身的罡煞门，曾有前辈上九天、采摘天罡，流传给后人！” 　　“那三条天罡，就是你用来聘请我的代价。” 　　“世间地煞好找、天罡难寻！” 　　“我要炼制一口仙剑，地煞已经齐全了，唯独缺了天罡！” 　　“你若不给我，从此刻起，我半锋拔剑，杀光麻教的每个教众，包括你在内！” 第六百七十一章 我也很厉害 　　这一刻，本就岌岌可危的麻教局势，变得更加艰难。 　　半锋真人，原本是麻教阵营中，战力第一的外援。 　　曾几何时，道家阵营的真人们，均忌惮半锋真人的飞剑，不敢轻易挑战。 　　前段日子的例行斗法，都没有半锋真人出战，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主要有半锋真人出面，道家便高挂免战牌。 　　无论道家还是旁门的真人们，都不愿意和半锋真人对上。 　　麻教从上到下，都对半锋真人尊崇不已，将他当成无比可靠的同盟。 　　但是，现在同盟跳反了，还趁着道家大举进攻的时刻，逼迫广林真人。 　　方斗不动声色，在袖口中，捏紧了五行飞剑。 　　与此同时，他全身绷紧，时刻准备出手。 　　半锋真人突然开口，“方斗，你这点小能耐，不要在我面前显摆。” 　　原来，方斗这点小动作，完全瞒不过他。 　　“你对于麻教，只是个外人，无所谓为此殉葬。” 　　这时候，广林真人也开口道，“你让开，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掺和！” 　　方斗点点头，抱着重六让到旁边，也没有走远，因为他感应到，半锋真人一丝气机锁定了他。 　　一旦方斗想逃走，就有飞剑隔空飞来。 　　半锋真人此举，也是为了增加筹码，逼迫广林真人交出天罡。 　　毕竟，三条完整的天罡，乃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连蜀中三大剑仙，都要上九天辛苦寻觅，才能获得来之不易的天罡条脉。 　　更何况，天罡乃是炼制仙剑必不可少的材料。 　　半锋真人心心念念，就是要炼制一口仙剑，成为当之无愧的剑仙。 　　“广林，先前布置罡煞合击的阵法，旗帜和高台炼入的天罡之气，都是出自你手！” 　　“我知道，三条天罡，就在你的手上，交出来，免得伤了和气！” 　　广林真人没有回应，而是问道，“半锋真人，难道就此分道扬镳，连过往的交情也不顾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半锋真人摇摇头，“不必多言了，麻教已然沉船，老夫不会为此殉葬。” 　　“半锋道友，真是识时务的俊杰之才！” 　　广林真人由衷叹道。 　　“废话少说，快交出天罡，否则我便转投道家，杀光麻教众人！” 　　半锋真人森冷笑道，“相比其他人，我对麻教的了解，可是超出想象！” 　　方斗心想，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磨转、龙固两位真人是奸细，虽然可恶，但阵营本就不同。 　　但半锋真人这般，大难临头各自飞，还要在麻教后背插一刀，也太卑劣了。 　　方斗终于可以肯定，制约半锋真人成为剑仙的，不是他的飞剑技艺，而是这份狭隘的心胸。 　　眼看着，情况危急到极点。 　　广林真人悠然长叹道，“半锋，还记得你我的交情初始吗？” 　　“你问这个作甚？” 　　半锋真人一愣，随即说道，“叙旧也改变不了，老夫的心意！” 　　“还记得，当年蜀中，我化名潜入增长见识，而你则是偷偷进入蜀中，偷学剑修的绝艺！” 　　“够了，不要拖延时间！” 　　半锋真人，似乎很不想听。 　　广林真人笑了，“老夫想说的是，你这三脚猫的飞剑本领，可不是正统的蜀中剑术。” 　　“若是三大剑仙，倒有底气说出刚才那番话，至于半锋你吗？” 　　他笑着摇头，“还远远不够格啊！” 　　下一刻，广林真人纵身，双臂张开，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此为天！” 　　“此为地！” 　　“一炁化生，罡煞分明！” 　　“在天为罡，入地为煞！” 　　“罡煞合一，返生混元！” 　　说到这里，广林真人停顿片刻，对旁边方斗说道。 　　“方斗，你看好了，我罡煞门至高无上的境界，便是天罡地煞合一，回归先天混元。” 　　“这一招，我只能用一次！” 　　说完，广林真人双手合抱，整个身躯无限拔高。 　　半锋真人见到这一幕，心头产生不妙的想法。 　　一直以来，广林真人对招揽的旁门真人，都是客客气气，以礼相待。 　　以助于，半锋真人早已忘了，当年相识的广林真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他们相识之初，乃是在蜀中游历，一个为了见识蜀中剑修，另一个则是偷学飞剑绝艺。 　　结果，二人暴露行踪，在一处山头被围住。 　　围住他们的流派，只是一个剑修门派，规模说大不大，也有大小剑修数十人。 　　当时，二人还是法师境界，对面就有七八个剑修法师。 　　结果呢，广林真人利用罡煞门绝招，将对方引入一处煞穴，在半锋真人配合下，将对方门派灭绝干净。 　　这件事情做的干净漂亮，直到二人安全逃离蜀中，仍没有其他剑修门派发现。 　　这是二人共同的秘密，早已深埋记忆多年！ 　　直到今天，半锋真人才想起，眼前的广林真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现在后悔，已经完了。 　　“广林真人，你‘表里山河’大阵已被道家破解，还能有什么回天之术？” 　　说罢，他朝着身前一抹，七十二口飞剑，齐刷刷起初。 　　飞剑绕成一圈，化作绚烂之极的轮圈，对着广林真人当头落下。 　　广林真人朝着剑轮一指，“定！” 　　飞剑化作的轮圈，速度越来越慢，等到了广林真人面前十丈时，完全停止下来，如同凝固在冰块中。 　　“接下来，半锋真人，送你上路！” 　　广林真人的指尖，缭绕两股气流，时而化作黑白，时而化作红黄，时而分开、时而交融。 　　半锋真人再三尝试，始终无法收回飞剑。 　　“先天混元，一炁呵成！” 　　广林真人一弹指尖，两股气流猛地坍塌收缩，化作针尖大的黑洞，消失在半锋真人体内。 　　半锋真人站立之处，响起山崩地裂的声响，令旁观的方斗难以想象，这么一副血肉之躯内，会传来如此声响。 　　“哗啦啦！” 　　七十二口飞剑组成的轮圈，顷刻间崩溃，哗啦啦落了一地。 　　方斗看向半锋真人，发现这位真人，无声无息间死了。 　　“还愣着干什么，这些飞剑是你的了！” 　　广林真人提醒，“半锋真人的飞剑是半吊子，但这口剑器还有些价值，收好了！” 　　方斗不由心惊，这位才是狠人，半锋真人为麻教打生打死，临了还被他算计，身亡之余，飞剑都被拿来做人情。 第六百七十二章 离去 　　方斗摊开手掌，对着地面猛抓。 　　刷刷，地上掉落的七十二口飞剑，如同风吹落叶，浮到半空，化作连绵不绝的银线。 　　银线一段，落在方斗掌心。 　　眨眼过后，方斗将七十二口飞剑，尽数收回。 　　银光闪烁两下，还原成腰带模样。 　　方斗也不嫌弃，一个除尘术下去，腰带瞬间变得崭新。 　　“打怪掉装备！” 　　方斗大大方方，将腰带束在腰间。 　　“事不宜迟，我现在送你们离开！” 　　广林真人灭杀半锋真人，这让方斗认识到，眼前这位麻教教主，并未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刻。 　　纵然大阵被破，他还能轻描淡写，灭杀半锋真人，剩下的道家真人们，怕是在他面前，也讨不得什么好！ 　　“广林前辈，保重！” 　　方斗举手行礼，本想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到了嘴里，只剩些这平平淡淡的一句。 　　他也知道，此去之后，怕是再也见不到广林真人了。 　　“走吧！” 　　广林真人对方斗脚下地面一指，顷刻间金光破土而出，似乎围绕方斗身周，绽放一朵金灿灿的花朵。 　　这颗金花朵，大如磨盘，璀璨无比。 　　方斗背影逐渐淡去，顷刻后，金光散尽，再无半个人影。 　　哗啦啦！ 　　头顶土层被击穿，一道道人影鱼贯而入，降临在广林真人头顶。 　　“广林真人！” 　　枯木、黄冠和沉鉴三位真人，呈三角形状分布，钉死了下方的广林真人。 　　他们三人联手一击，将千丈地层击穿，找到麻教的老巢所在。 　　几个来回狂奔的麻教成员，被随手捏死，尸首扔到一边。 　　广林真人透过头顶大洞，可以见到天空人影来回交错，两家邀请的旁门真人，仍在殊死交战。 　　眼下情况，不同以往。 　　先前道家和麻教对峙，短暂形成平衡，旁门真人们斗法交战，可以浑水摸鱼，不涉及生死拼命。 　　但眼下不同了！ 　　麻教必败无疑，眼下多杀一人，便能卖好道家，况且麻教积攒的财富，也着实让人眼红。 　　“广林真人，为何不抬头看天，你的爪牙正一一伏诛！” 　　“还有，你一手创就的麻教，今日便是灭亡之期！” 　　枯木真人沉声喝道，“你已是冢中枯骨，何不引颈待戮？” 　　三位道家真人，只是远远叫骂，却并不上前挑战。 　　毕竟，广林真人也是成名人物，乃是旁门真人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兔子急了还要人，更何况是广林真人。 　　所以，道家三人唯恐逼得太紧，让广林真人狗急跳墙。 　　“半锋真人！” 　　一旁的沉鉴真人，见到半锋真人的尸首，神情严肃起来。 　　要说麻教阵营当中，谁让他们最为忌惮，还要数半锋真人。 　　半锋真人，此人虽不是剑仙，但一手飞剑之术，远超同辈。 　　先前照面，连真空道宗的浮稷真人，都折在他手上。 　　道家三位真人此行前来，最忌惮便是半锋真人，谁能想到，此人竟死在这里！ 　　“是哪位道友，诛杀此贼？” 　　但是，转念一想，不对啊！ 　　半锋真人悄无声息，死在千丈地底的麻教老巢，旁边没有半个道家阵营的真人在。 　　他们三人，反而是最先发现这个地点的。 　　也就是说，半锋真人的死，根源在广林真人身上。 　　“是你杀了他？” 　　枯木真人难以置信问道。 　　广林真人为何要诛杀半锋真人，原因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道家三真人，唯一感兴趣的是，广林真人竟能杀了半锋真人。 　　想到这里，枯木真人三人，齐刷刷戒备起来。 　　广林真人猛然起身，对三人轻笑，“稍待，失陪！” 　　话音刚落，广林真人化作一条灰线，从三人面前消失，顺着头顶破开的大洞，冲到京城上空。 　　他这遁术太过惊人，当着枯木三人面前施展，一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逃不了他！” 　　沉鉴真人拔落发髻中的小镜子，对着头顶一晃。 　　广林真人的背影，当场浮现在小镜子中，似乎凝固在表面。 　　“走！” 　　枯木、黄冠两位真人，将他护在中间，紧跟其后。 　　京城的天空，到处都是真人们交手的踪迹。 　　麻教阵营的旁门真人们，心中没多少战意，却是且战且退，千方百计寻找机会脱身。 　　但是，道家一方的对手们，却不肯放他们离开。 　　在吴光、净角等人眼中，这些旁门真人都是现成的功劳，一个也不能放过。 　　所说眼下，麻教成了肆意屠戮的猎场，但斩杀真人的战绩，终究远远超过杀戮虾兵蟹将带来的名望。 　　于是乎，道家阵营的旁门真人们，越发得势不饶人，紧盯着猛杀。 　　“金枝，你不要欺人太甚？” 　　一个麻教的旁门真人，几次寻找机会，想要撕开口子逃离京城。 　　但是，道家请来的金枝真人，双手接连挥动，漫天金黄枝条疯狂生长，化作巨大的圆球，将他困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欺人太甚又如何，你效忠麻教，就该知道有此下场！” 　　金枝真人冷笑着，催发金枝暴涨。 　　“什么下场？” 　　金枝真人正感觉到，这个声音有些陌生，却见到对面的旁门真人，脸上露出喜色，“教主！” 　　下一刻，巨大圆球被击穿。 　　金枝真人眼前天旋地转，猛地反应过来，却见到自己无头尸首缓缓落地。 　　广林真人出现，一手提着金枝真人的首级，朝旁门真人点了点头，“是我负了你们，逃命去吧！” 　　话音刚落，广林真人消失原地。 　　枯木真人三人，追上广林真人时，见到令人惊骇的一面。 　　广林真人的左手，提着三颗首级，都是为道家效力的旁门真人，其中就有背叛的龙固真人。 　　“这手真辣！” 　　三位道家真人，均咋舌不已，他们紧赶慢赶，已经是最快速度追来，但没想到广林真人这么厉害。 　　仅仅这一耽搁，便让他趁机杀了三位旁门真人。 　　虽说，这些旁门真人死不足惜，但终归不好。 　　“都不要慌，替我等拦住他！” 　　吴光、净角等旁门真人听罢，松了口气，总算不要独自面对这位煞星。 　　广林真人藐视他们，“偏不和你们玩！” 　　说罢，他将身化作一条灰线，朝京城下方扎落。 　　“不好，他要杀我道家修行者！” 第六百七十三章 陨落 　　“广林，你好歹是一方教主，为何如此卑鄙？” 　　枯木真人怒了，以广林真人的本事，一旦撕破脸皮，杀戮下方的道家众人，必然是虎入羊群。 　　那时候，就是一场惨烈的屠杀。 　　广林真人也不理会他们，在空中盘旋几周，让开周围旁门真人联手阻拦，仍旧朝着地面俯冲过去。 　　看来，他这是铁了心，要杀戮道家众人。 　　“你也不是孤家寡人，难道就不怕，我们也杀你麻教的人，断你罡煞门的根？” 　　这句话杀气腾腾，广林真人听了，身躯猛然一顿。 　　正在众人以为，这番威胁奏效时，广林真人回敬道，“杀吧，麻教合该今日覆灭，老夫身为教主，怎能不多送几个殉葬的？” 　　京城处处都是战场，麻教的成员们倾巢出动，与道家众人拼死交战。 　　麻教虽然人数落于下风，但京城是主场，却也打的有来有望。 　　黄山道脉这一路，身边有漓江道脉等相熟的门派，联起手来层层推进，身后地面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身。 　　方斗化身的丹融道士，率领黄山众弟子，迎着漫天法术前进。 　　虽然麻教抵抗顽强，但终究大部分出身散修，比不上道家嫡传的精锐，一步步丧失阵地，被杀得遍地狼藉。 　　“轰！” 　　一道暗红色的洪流，冲垮了七八座房屋，烧得地面沸腾。 　　洪流尽头，站着一位头戴玉冠的青年。 　　“是麻教的教储，这一手罡煞门的道术，当真了得！” 　　不用方斗提醒，其他道家门派，也看出麻教教储的手段。 　　众人也都知道，麻教中的教储们，都是广林真人精心挑选，用来传承罡煞门的精锐。 　　所以，自从杀入京城中，暗地流传一条命令，麻教核心人物中，教储一个都不能放过，必须全部灭杀。 　　很显然，道家高层已然决定，要趁着覆灭麻教，将罡煞门这一支斩尽杀绝。 　　“纵然麻教灭亡，但前有丹余、广林两位真人，后有这么多教储，罡煞门也足以绽放光芒，如流星一抹！” 　　有人感叹不已。 　　但是，感慨归感慨，还是要动手的。 　　一时间，各家门派纷纷出手，施展得意法术，开始围困这位教储。 　　双拳难敌四手，教储虽然犀利，但面对这么多道家门派围攻，渐渐落于下风。 　　“杀！” 　　方斗耳边听到，某个南方道宗的门派掌门，手中念珠飞出，化作漫天萤火，穿过洪流的防御，扑倒麻教教储身上。 　　这位教储，如同浇上火油的柴堆，猛地窜起十丈高火焰，瞬间变成人形火炬。 　　“嗷！” 　　痛呼声中，教储被烧成一地白灰。 　　“我的好徒儿！” 　　这时候，广林真人在上空，辗转几个来回，突破众多真人的围困，杀到下方，正见到教储被烧成灰烬的瞬间。 　　他闭上双眼，睁开时依旧清澈，不见半点悲伤。 　　“我要让你们偿命！” 　　广林真人对着尚未散去的洪流，猛地伸手一抓。 　　原本因为主人身亡，早已逐渐熄灭的暗红洪流，猛地保障成一条火龙，体表披着岩石重甲，张口喷出浓烟滚滚。 　　刚才动手的那家门派，淹没在浓烟中。 　　虽然，浓烟中还有挣扎的身影，但周围道家众人，没人想伸手搭救。 　　这时候，谁能不明白，这位突入起来的老者，就是麻教至高无上的教主，广林真人。 　　别看广林真人，被道家众人追得如丧家之犬，但对付他们，只是小菜一碟。 　　“逃，快逃！” 　　方斗听到，漓江道脉的伏波道士骂道，“太不讲规矩了，堂堂真人，竟来和我们为难？” 　　“有什么稀奇的，人家明知要被灭门，还能和你讲道理！” 　　伏波道士一听，“有道理啊！” 　　然后，他逃得更快了，一个发疯的真人，谁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广林真人，你休想嚣张！” 　　顷刻间，灭杀教储的那个门派，已经丧身浓烟当中。 　　但是，枯木、黄冠和沉鉴三位真人，带着其余旁真人，也杀到近前。 　　“广林，我大概知道，你想干什么了？” 　　枯木真人，望着广林真人缓缓说道。 　　“哦？” 　　广林真人收回手掌，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枯木真人对丹融一行人，甩甩袖口，“都退下！” 　　丹融等人看着广林真人，见他无意出手，胆战心惊离开了。 　　“广林真人，没想到，你为了保全门下弟子，竟以卑鄙行为做掩饰，故意牵扯我们众人，让麻教成员得以逃生！” 　　枯木真人说到这里，笑道，“没想到，你还有如此胸怀？” 　　“难道，我这个麻教教主，就该没有担待，抛下门下教众弟子不管，只顾自己苟活逃生？” 　　广林真人这话，说的道家众人心想，“难道不是吗？” 　　“呵呵！” 　　黄冠真人跟着说道，“也罢，就如你所愿。” 　　“倒要让你看看，就算没我们协助，你麻教之人，一个也逃不掉！” 　　枯木真人朝沉鉴真人点点头，“可以了！” 　　沉鉴真人，对着镜面一抹，朝头顶天空举起。 　　“快看！” 　　京城当中，无数人望着天空，一行金字，像是纂刻般清晰。 　　“道家听令，诛灭麻教，一个不留！” 　　京城中，道家众人见了，心道总算明令下达了。 　　“如何？” 　　枯木真人看向广林真人，询问他。 　　“开始吧！” 　　广林真人看向道家众人。 　　这一夜京城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无数人影飞掠其中，手中握着各种神兵利器、火光雷霆。 　　京城中的百姓们，如同末日来临，往往眼前一花，就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这次的战况，十日后才披露。 　　枯木黄冠两位真人受了轻伤，但沉鉴真人却身遭重创，若不是两位道友援助及时，恐怕早已步了浮稷真人后尘。 　　旁门真人这边，又被杀了两人。 　　造成这赫赫战绩的广林真人，在力竭之际，压缩体内灵火，一弹指间爆发，将血肉之躯炸得粉碎。 　　九日九夜的交战，耗尽了麻教最后一滴血。 　　京城地面上，完全被整肃干净，再无半个活着的麻教成员。 　　而这时候，方斗也已冲出京城，一路往大江边上飞奔而去。 第六百七十四章 艰难突围路 　　“我渴！” 　　方斗听到肩膀后，传来重六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环视四周，北方不同水网密布的南方，想要喝水，必须找到有水井的村镇。 　　从京城逃出来，已经过了五天。 　　分身丹融那边传来消息，早在三两日前，已经将京城中麻教成员诛杀殆尽。 　　道家大获全胜，已经占据了京城要地。 　　但是，仍有少数漏网之鱼，逃出了京城，四散逃走。 　　因为，双方真人的交战，仍旧没有结束。 　　广林真人硬是厉害，以一人之力，赌斗道家三真人，连带着众多旁门真人作为爪牙。 　　众所周知，广林真人是麻教的根，若他不死，纵然麻教死光了，仍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这时候，道家众人已经腾出手来，开始陆续派出人马，追杀漏网之鱼。 　　方斗没想到，自己也是其中‘一鱼’，还是道家通缉榜上名列前茅。 　　一路上，陆续有道家之人追杀过来，刚开始杀了几个，终于捅了马蜂窝了。 　　道家修行者，源源不断来追杀，让方斗不厌其烦。 　　若只有他一人也罢了，身边还带着重六，孩子跟过来，吃了不少苦头。 　　“叔叔这就给你找水喝！” 　　方斗对着空中虚抓，微微皱眉，四处都是黄土地，不时卷起眯眼的风沙，没有半点湿气。 　　片刻后，一团拳头大的水团凭空浮现。 　　重六一口口，将清水咽下，喝了约莫小半，懂事说道，“世叔，你也喝水！” 　　方斗摇了摇头，这时候，法力比清水珍贵。 　　他以法力凝聚清水，还是看孩子太可怜，重六的嘴唇因为脱水，已经干裂起皮。 　　“别怕，过了大江，咱们就得救了！” 　　这里是北地，属于北方道宗的主场，方斗没有半点势力。 　　等过了大江，就大有辗转挪移的余地。 　　重六点点头，“好的！” 　　“方斗！” 　　刷刷，一道道土黄色光芒，从远方不断靠近。 　　这是土遁术的征兆。 　　只见地面点尘不扬，但遁光却步步逼近，足见施展遁术之人，都是修为深厚的法师。 　　片刻后，便有五六位道家法师，身穿土黄道袍，拦住方斗去路。 　　“后土道脉的！” 　　方斗一眼认出，这些道家修行者，乃是出自五德道宗的附属门派。 　　后土道脉的修行者们，以土遁术闻名，这段日子追踪方斗也最为卖力。 　　“你们好好地，干什么不行，偏要来送死！” 　　方斗无奈摇头，“重六，蒙上双眼，头转过去！” 　　“好！” 　　重六双手捂住眼睛，把头扭到一边，动作很是熟练。 　　“方斗，您不要嚣张。” 　　为首的道士年约五旬，双鬓满是斑白头发，显然是这行人带头的长辈。 　　“告诉你个坏消息，你师父半锋真人死了，还是被广林真人杀得！” 　　这个重磅消息出口，五旬道士满以为，能让方斗当场震惊失神。 　　什么乱七八糟！ 　　方斗内心的想法，就是很无语。 　　“不要妄图隐瞒了，你出身江南，身为散修却有一身飞剑技艺，世人都不知道来源！” 　　“但这次，你参与麻教起事，总算暴露了。” 　　“麻教当中，唯有半锋真人精通飞剑，所以我们都知道，你是半锋真人的弟子！” 　　五旬道士说完，自得望着方斗。 　　方斗瞪大双眼，这脑补的能力，真乃迪化流不可或缺的人才啊！ 　　“你听好了，你师父被广林真人杀了，何必再给他卖命！” 　　五旬道士苦口婆心，“快投降吧！” 　　方斗愣了片刻，忍不住问道，“这个消息，还有谁知道？” 　　生怕对方不清楚，他强调，“半锋真人，是我师父这件事情！” 　　“哈哈，咱们道家众人都知道了！” 　　五旬道士捋着胡须，胸有成竹说道。 　　方斗一拍额头，“既然如此，就让你死在‘恩师’的成名飞剑之下！” 　　他双手摊开，七十二口飞剑齐刷刷飞起，这几日来，他总算将这枚剑器初步凝练，还得了半锋真人藏在内部的半招剑势。 　　也好，有人主动上来送死，用来试剑也好。 　　五旬道士和身边同门，见到一大群飞剑，不多不少，正好是七十二口，正符合当日半锋真人的飞剑数量。 　　他们先前在京城观战，可是亲眼目睹，浮稷真人如何丧身在这七十二口飞剑之下？ 　　“你果然是半锋真人的爱徒，连这套飞剑都传给你了！” 　　方斗直翻白眼，传个屁，这是杀人掉的装备。 　　“飞剑不可力敌，快遁地行走，不要被锋芒碰到！” 　　五旬道士带头，一行人脚下升起土黄色光芒，开始施展土遁术。 　　眨眼间，这些道家修行者，像是脚下踩着滑板，在地上零摩擦，朝着任意方向活动。 　　方斗催动飞剑，想要斩杀一两人，没想到总是慢了半拍。 　　这些人脚踩大地，施展土遁术，如鱼得水，速度比飞剑更快几分。 　　“不粗！” 　　方斗早已知晓，道家门派并不简单，任何一个门派，都有压箱底的绝活。 　　眼前五旬道士一行人，目的很简单，以土遁术缠住方斗，施展缓兵之计。 　　方斗恍然大悟，应该有更厉害的人物前来，这些人故意拖延，就是为了将自己留在这里。 　　“想得倒美！” 　　方斗捏了个剑诀，七十二口飞剑，同时剑尖朝地，嗖嗖扎入土中。 　　他虽然不懂土遁，但剑术已然分化出五行变化，飞剑在土中自由穿梭往来，速度不比所谓土遁慢。 　　更何况，修行者中，最经典的观点是，遁术再快，也躲不过追命一剑。 　　“不好！” 　　五旬道士一行人，施展土遁术时，对脚下土地一览无遗，瞬间感应到七十二股锐利的冰寒气流，在他们身下盘旋。 　　“起！” 　　方斗变化手势，一口口飞剑破土而出。 　　五旬道士这边，亡命逃窜，脚下土黄光芒冒起，急切要挣脱土地束缚。 　　但是，来不及了。 　　银光闪过，土黄色光芒即刻裂开，血光喷涌而出。 　　“啊！” 　　有个道士沿着腰部割裂，身躯算成两截，在地上不断扭动。 　　五旬道士修为最深厚，接连抵挡了七八口飞剑，最终在第九口飞剑之下，被洞穿了心口，往后仰倒再无声息。 第六百七十五章 北斗夺命 　　“可以了吗？” 　　方斗眼见五旬道士尸身落地，现场再无第三个活人站立。 　　重六怯生生发问，以他的经验，现在可以睁眼了。 　　“不，还没有！” 　　方斗神情变得前所未有凝重，虽然他杀了后土道脉一行人，但对方目的也达到了。 　　先前就说过，这行人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牺牲这群人命，终于拖延到厉害人物出场了。 　　一道星光从天而降，袁天河抖落衣襟的碎光，转头看到方斗，“终于追上了！” 　　目光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身，他点了点头，“半锋真人好手段，竟能调教出你这般厉害的人物！” 　　“方斗，听闻你在江南地区，也是声名鹊起。” 　　“我现在开始相信，释门流传的消息，你曾击败货真价实的蜀中剑修！” 　　方斗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苦笑！ 　　现在好了，道家之人都以为，他是半锋真人的弟子。 　　袁天河前来追杀，足见对他的重视。 　　“能让北斗道宗传人亲自出马，我方斗真是荣幸！” 　　袁天河摇摇头，“这也是不得已为之，若让你逃到江南地区，我这边鞭长莫及，说不得让你逃了！” 　　“真就要斩尽杀绝？” 　　方斗反问道，心想不至于啊，龙固真人还在，知道他和半锋真人没有关联，为何仍造成这个大误会。 　　他却不知道，龙固真人没等到辟谣的机会，就被广林真人摘了脑袋。 　　于是乎，道家这边经过多重脑补，‘确认’方斗是半锋真人的弟子。 　　半锋真人，可是杀了浮稷真人的凶悍之徒，虽然他死了，但威名还在。 　　道家内部，都把方斗的威胁，排列在麻教教储之上。 　　连袁天河都亲身追来了。 　　“不光是我，真空道宗的势力，也在接连赶来！” 　　袁天河朝方斗笑了，“毕竟，父债子还，师债徒还！” 　　方斗不想解释了，趁早留些力气，待会儿动手。 　　“你倒有些本领，护着一个柔弱小儿，还能杀了后土道脉众人！” 　　袁天河却道，“只是，待会儿要让你失望了，这小孩无甚根基，在你我斗法漩涡中性命难保。” 　　“倒不如，你现在一巴掌捏死，省去功夫！” 　　重六听了，缩了缩脖子，显然吓得不行。 　　“别听他的，胡说！” 　　方斗拍拍重六脑袋，“我会保护你！” 　　袁天河双手结印，漫天星光中，飞起北斗七星，组成光勺模样。 　　只见他，对这方斗一指。 　　“斗柄冬指，天下皆春！” 　　下一刻，方斗如同置身春季，像是泡在温泉中，全身懒洋洋，一身法力尽皆溃散，连抬起手指头的力气也无。 　　“不好！” 　　他先前以圆通的分身，曾见识过袁天河的‘北斗勾命诀’，却没想到，除此以外，还有眼前这般诡异的手段。 　　这番润物细无声的法术，瓦解方斗的抵抗意志，沦为待宰羔羊。 　　“飞剑，出！” 　　方斗一咬舌尖，猛地惊醒几分，手指轻抖，七十二口飞剑在地底穿梭。 　　一刹间，所有飞剑破土而出，从袁天河脚下飞起。 　　刚才灭杀后土道脉众人，也才动用其中二十三口飞剑，如今对付袁天河一人，却是七十二口飞剑倾巢出动。 　　饶是如此，袁天河也还有应对的能力。 　　“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眨眼间，脚下土地被冻成钢铁般坚硬。 　　方斗可以感受到，飞剑在土中穿梭的速度，猛地降低到先前一成。 　　袁天河从容让开，等到飞剑破土而出，早已失了他的踪迹。 　　“再来！” 　　方斗猛地旋转手掌，七十二口飞剑，凝练成一轮日轮。 　　日轮当中，藏着五行变化，令袁天河神色一变。 　　五行运转，乃是五德道宗看家本领，但是近日，竟然在方斗这一剑招中见到了。 　　五德道宗，将五行的概念，提升到五德，乃是世间五种功德统称。 　　“斗柄所指，春夏秋冬！” 　　袁天河再度施法，北斗七星当空旋转，分别指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眨眼间，气候流转，方斗如同经历四季变化，面上沉积一层风霜。 　　七十二口飞剑组成的日轮，隐约有了崩溃的征兆，一口口飞剑跳动，似乎要挣脱束缚。 　　不能再等了！ 　　那半招剑势浮上心头！ 　　方斗深吸口气，这半招对他来说，更大意义在于，指明了通向剑仙境界的道路。 　　无论是离合剑道，还是五行轮转、阴阳相生，春蚕吐丝，都能化在这半招之内，直到最后他补全这一招。 　　一旦此招补全，就能破开剑仙境界的大门。 　　“袁天河，吃我这半招！” 　　方斗深吸口气。 　　袁天河听了，脸色大变，这可不妙！ 　　先前半锋真人诛杀浮稷真人，同样是说了这句话，然后，浮稷真人死了！ 　　袁天河无比确信，对方口中的半招，可比一招十招、千招万招更可怕。 　　“果然是一脉相承的师徒！” 　　袁天河咬咬牙，将身躯扭动，拔出那个姿势。 　　“北斗勾命诀！” 　　方斗见状，从牙齿间吐出这五个字。 　　眼下，真到了决战的时刻。 　　这一剑下去，若不能灭了袁天河，方斗就要丧身在北斗勾命诀之下。 　　“看清楚，看清楚！” 　　方斗猛地睁开双眼，双目瞳孔分化阴阳鱼，盯着袁天河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半招剑势蓄势待发。 　　这一刻，离合、五行、阴阳、蚕丝等各种剑术精要，全都汇聚其中。 　　袁天河心惊不已，以往他施展北斗勾命诀，就像是手持利刃面对捆绑待宰的羔羊，下手之后全无悬念。 　　但此刻面对方斗，捆绑的羔羊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头下山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四爪在地面抠出海碗大的凹坑。 　　“北斗勾命诀！” 　　袁天河话音刚落，突然喉咙一凉。 　　临死前，他突然想起，师傅传授这招时说过。 　　“北斗勾命诀，修炼到极致，无法可破！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对方在你施法之前，便已出手将你杀了！” 　　“怎么可能？” 　　袁天河现在知道了，原来世上，还有这般厉害的剑法，抢在他北斗勾命诀起作用前，便隔空一剑，夺走他的性命。 　　施法的人都死了，再厉害的秘术，自然也不起作用。 第六百七十六章 成名了 　　“事情大了！” 　　方斗喘息几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闯下弥天大祸了。 　　袁天河，可不比先前的几个杂鱼，他是道家顶级门派的传人。 　　先前在京城外，死了个空玄子，便惹来浮稷真人，将三座大阵接连拔起。 　　可以说，这个层次的道家晚辈，真是被当成接班人培养的。 　　死一个，都是所属门派的重大损失。 　　更何况，脚下这片土地，还是北方道宗的势力辐射范围。 　　这下子，方斗插翅也难飞了。 　　接下来追杀的道宗人马，必定比现在多上百倍，境界也更加恐怖。 　　“不妙，不妙！” 　　方斗回过神来，转身说道，“重六，抱紧了，叔叔要加速！” 　　“知道了！” 　　重六抱紧方斗后颈，眯起双眼，免得被扑面而来的狂风吹的流泪。 　　“走！” 　　方斗临走前，朝着某个方向，意味深长看了几眼。 　　等他转身离去后，背影缓缓定格，停留在一片水光中。 　　这片水光，落在一朵脸盆大的莲花中央。 　　几个和尚，围绕着莲花坐定，身下是潺潺流淌的湖泊清水。 　　“他看到我们了！” 　　说话的是无明，他双眼泛光，“看来没错了，这方斗，是麻教漏网之鱼中，最强悍凶猛的存在！” 　　旁边坐着童心、牟陀两位和尚，在三人外围，还有更多和尚，圆通就位列其中。 　　他们本用此法，最终袁天河的行踪，不料却看到这惊人一幕。 　　刚才众人都看到，方斗一记飞剑，将袁天河斩杀，此刻还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袁天河是什么身份？在他们认知中，可以等同于童心、无明和牟陀三人。 　　这般厉害的道家传人，平时被众星拱月般，走到哪里都有人敬如上宾。 　　但是，袁天河就死在荒野上，悄无声息。 　　“太强了！” 　　童心和尚叹息片刻，然后抬头，“听闻，他和我释门也有交情！” 　　人群中，有人提及，“江南福元寺，方丈主持戒严，是方斗莫逆之交！” 　　戒严虽然贵为一寺主持，但论修为境界，在人才济济的释门，只排列中下，没资格参加这会议。 　　童心和尚听了，点头，“有趣，有情戒严主持！” 　　片刻后，戒严来到众人面前，恭敬行礼，“各位师兄，有何吩咐？” 　　“吩咐倒没什么？” 　　童心和尚刚起个头，就被无明抢着问道，“听说，你和散修方斗出身匪浅？” 　　“不错，方斗兄弟出身散修，但修炼一手超卓飞剑术，只是不曾听过他的师承。” 　　无明和尚笑了，“现在都知道了，他的师父，就是京城外，斩杀道家真人的旁门真人，半锋！” 　　“什么，方斗兄弟，竟有如此来历？” 　　戒严双手合十，压制内心震惊，如果真是如此，自己被叫过来，究竟为了什么？ 　　莫非，他们要自己出卖兄弟？ 　　这事儿，可决不能干。 　　戒严内心天人交战，但童心和尚却笑道，“不必担心，我们教你过来，只是了解情况！” 　　“方斗杀了袁天河，势必要引来道家追杀，你作为他的好友，必要时候，可以伸手援助！” 　　话里话外，竟是暗示戒严帮助方斗，逃避道家追杀。 　　“贫僧自当如此！” 　　戒严心中震惊，如同刮起一场巨大风暴。 　　方斗竟杀了袁天河，这可是把天捅破了。 　　这时候，无明笑着和牟陀说道，“道家也真是不走运，这次进攻麻教，死了两个传人，一个真人。” 　　“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道家的血就能流干了！” 　　浮稷真人，身为道家真人，重要性不必多说。 　　至于空玄子、袁天河二人，身为道家传人，也是未来的真人种子。 　　如今，三人都丧身此役，纵然灭尽麻教众人，道家的损失也难以挽回。 　　释门隔岸观火，自然乐见其成，望着道家日渐衰弱下去。 　　“哈哈，道家盘踞京城，本以为大局已定，如今真是乐极生悲！” 　　…… 　　消息传回京城，尘埃已然落定。 　　广林真人自爆，参与围攻的真人们，全都见机得快，让开余波。 　　饶是如此，此战落幕后，旁门真人们先后辞行，用的借口都是伤重难返。 　　转眼过后，京城中只剩下道家三位真人，枯木、黄冠、沉鉴。 　　沉鉴身受重伤，早已回归道家洞天修养，此刻城中主持大局的，还是枯木、黄冠二人。 　　消息传来，二位真人早已罢手，正在休养生息。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但凡有半点伤势，都要及时治愈，否则积累下去，必将折损寿元。 　　“什么？” 　　两位道家真人，惊得原地起身，盯着眼前的青年道士。 　　前来报信的是火德，这位硕果仅存的道家传人，神情严肃，点头道，“确实如此，我们以收敛袁天河的尸身，就放在外面！” 　　“快去！” 　　两位真人查看过尸身，面面相觑，“没错，是飞剑斩杀！” 　　“可惜，沉鉴不在，以他的圆镜术，必能照出来龙去脉！” 　　枯木真人指尖，拂过飞剑伤口，突然一个激灵，心头浮现那个可能。 　　“半锋真人！” 　　伤口中残留的剑意，极其类似先前半锋真人，但是，他们亲眼所见，半锋真人已经死了。 　　“是方斗，他是半锋真人的弟子！” 　　枯木真人的记忆中，浮现这个名字，佛诞节时，他在释门队伍中，见过方斗的行踪。 　　“你接着说！” 　　但是，枯木真人没有点破，示意火德接着说道。 　　“先前方斗逃出京城，就杀伤许多道家同门，我们专门派出一路人马追杀！” 　　“此人在追逃过程中，展露一手精湛的剑术，暴露和半锋真人的师徒关系！” 　　“袁天河临时起意，要前去追杀此人，没想到……” 　　一旁黄冠真人，怒喝道，“糊涂，岂不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 　　火德不敢再说，这次袁天河真是大意了，但凡他带几个同伴，也不会死的这般容易。 　　但是，人死为大，终究不能在说什么。 　　“原来如此！” 　　枯木真人想得更远，他开始思索，这方斗是否是释门的一招暗棋了。 　　“这人的因果，当真是复杂！” 　　这时候，火德问道，“方斗之事，该当如何处置？” 　　两位真人坐镇京城，凡事都要请示他们，更别提这件事情，牵扯到北斗道宗。 　　“你下去吧！” 第六百七十七章 焚城 　　火德离开后，黄冠真人开口了，他皱眉问道，“这个方斗，我好想听过！” 　　枯木笑道，“佛诞节时，咱们不是遇到一个有趣的小家伙！” 　　“原来是他！” 　　黄冠真人猛地一个激灵，望着枯木，“释门中人！” 　　枯木真人摇摇头，“没这么简单，不信你去打听，他和释门，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黄冠真人不信邪，当即下令，调查方斗的身家背景。 　　这时候，袁天河被杀的消息，早已传回京城，道家之人无不惊叹。 　　天之骄子的陨落，必然是普罗大众喜闻乐见的事情。 　　方斗此举，在他们眼中，乃是把天捅破的大祸！ 　　“从今往后，他别想睡一顿安生觉！” 　　别说道家不死不休的追杀，光是担心受怕带来的心魔，就足以活生生将人折磨死。 　　“方斗啊，这个名字我听过！” 　　“……” 　　三言两语间的信息，都被逐一汇总，上报至两位真人耳中。 　　“嗬！” 　　枯木真人看一句，惊叹两声，等到看完所有，仰天长叹。 　　“真是奇人啊！” 　　如果因果丝线能化为实体，方斗就是一个会走路的线团了。 　　“和释门牵扯不清，又供奉名教圣人，还修炼咱们道家的功法！” 　　“对了，师父是旁门真人，半锋！” 　　黄冠真人补充道，“他身上穿的水火道袍，还是风尘前辈的手笔！” 　　“真是作死不怕事儿多！” 　　枯木真人摇摇头，“这等人，可不是好杀的！” 　　“也对！” 　　黄冠真人叹了口气，他们身为真人，对因果恐怖的认知，远超一般修行者。 　　像方斗这样全身因果的，牵扯各方面的利益，一旦杀了，极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说不定，惹来什么不得了的老怪物！ 　　“哎！” 　　枯木真人看向同伴，“要不，你受累，出去一趟！” 　　言下之意，要黄冠真人出手，灭杀方斗。 　　“我……” 　　黄冠真人表情精彩，猛地反应过来，剧烈咳嗽，“不行，我伤了肺腑，急需静养，不能动身！” 　　“巧了，我足筋受创，也不能行走！” 　　两位老狐狸不约而同，叹气对视，“这等小事，交给下面的晚辈去办！” 　　半天过后，京城传来一个消息。 　　“真人下令，有斩杀方斗者，赏赐一门亲传道术，并灌顶五十年修为！” 　　这个奖赏下达后，道家众人都疯狂了，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事。 　　无论南方、北方道宗的修行者们，均心动不已，将方斗当成猎物。 　　“丹融道友，去不去？” 　　丹融翻个白眼，我自己杀自己？整不了。 　　但是，越来越多的道家修行者，接连离开京城，加入追杀方斗的行列中。 　　“本体自求多福喽！” 　　京城这边，也很不太平。 　　道家将麻教屠尽，占据京城，属于言不正名不顺。 　　毕竟，朝廷对麻教的支持，是暗地里进行。 　　麻教并无任何官方身份，说到底还是民间组织。 　　道家和麻教的交战，属于民间斗殴，牵扯不到朝廷。 　　按理来说，道家获胜，灭尽麻教众人，连罪魁祸首广林真人都死了。 　　如此，已经得到最大战果，应当撤出京城。 　　但，两位真人在此不走了，其他道家修行者，也留在京城，肃清残敌，帮百姓重建家园。 　　隆光帝藏在京城，一直没有露面。 　　他身为天子，威严尚在，道家也不好威逼。 　　但是，麻教最大的靠山，祁连太师却遭殃了。 　　广林真人起家，便是靠着祁连太师，一步步壮大势力，甚至最后搭上隆光帝，也是祁连太师牵线搭桥。 　　可以说，麻教最大的恩主，便是祁连太师。 　　祁连家的太师府，先前在双方斗法中，已经被轰塌小半。 　　但是，大战结束了，道家仍未停手，继续步步逼近。 　　这一天，火光冲天，祁连太师的府邸，完好的部分也葬身火海当中。 　　“走水了！” 　　“走水了！” 　　时值深夜，祁连太师一家幸运，在火起前逃生，站在街道上，望着熊熊燃烧的房屋。 　　祁连太师，恨得咬牙切齿，当场转身前往皇宫。 　　“陛下，道家欺人太甚，竟敢火烧我家！” 　　“还请你主持公道！” 　　道家如此霸道，让祁连太师深恨不已，尽管麻教灭了，但他们这边的朝廷，仍然占据天下大势。 　　区区道家，怎能如此肆无忌惮？ 　　“陛下有旨，请祁连太师一家，暂时到西跨院住下！” 　　片刻过后，几位老太监出来，将祁连太师全走。 　　“真能忍啊！” 　　黑暗中，几个人交头接耳。 　　隆光帝不出面，道家也不能杀入皇宫，只能想办法将他逼出来。 　　这次麻教的事情，背后是隆光帝操纵，必须给道家一个交代。 　　眼见祁连太师扣宫，都是无功而返，显然隆光帝抱定注意，坚守不出。 　　“那就把皇城也烧了，看他还坐不坐得住！” 　　说话之人，俨然是火德，他奉命前来逼出隆光帝，只能出此下招。 　　“星君赐法，以火兴德！” 　　“南明离火，光照天下！” 　　火德念念有词，指尖腾出一团火光。 　　眨眼间，从火光起头，一条火线腾到空中，如同虹桥般，落在皇城当中。 　　片刻见，浓烟滚滚，火光烧红半边天空。 　　继太师府失火之后，皇城也开始燃起火焰，宫女太监们四处逃窜，也有人带着水桶、水车来救火。 　　皇城是天子居所，一应设备齐全，自然有应付着火的法子。 　　一桶桶水，朝着着火的大殿扑去，但火头没灭，反而窜出几十丈外，将救火的壮硕太监们卷入，烧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火德星君发怒了，这是天火，凡水扑不灭！” 　　有人手持念珠，对着熊熊烈火跪下磕头。 　　眼见这奇异一幕，不少人当场崩溃，放弃了救火的念头。 　　皇城占地何止百亩，住着数万人，若是任由这把火烧下去，怕是连整个京城都要遭殃。 　　火德神情冷酷，望着皇城中熊熊大火。 　　“都看仔细了，隆光帝第一时间逃出城门，就上前堵住他！” 　　他的面孔，被火光映得微微发黄，“敢挑衅我道家，便是皇帝又如何？” 　　“大不了，换个人做！” 　　其他几位道家中人听了，纷纷点头，表示正该如此！ 第六百七十八章 孤城铁胆 　　“陛下，求你移驾！” 　　老太监，从隆光帝登记，便一直陪到现在。 　　岁月荏苒，同辈的太监们，有的病死，有的隐退，也有的犯错被赐死，唯独他屹立最久。 　　隆光帝有时也开玩笑，“老狗啊，朕这辈子，哪怕是死，也要带着你！” 　　这个时候，老太监便笑着回答，“这可是奴才天大的福分，必定是前辈子烧了百万根香火，才换来的！” 　　现如今，老太监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地上的石板砸得血迹斑斑。 　　“移驾到哪儿？” 　　隆光帝嗓子沙哑，望着外面漫天火光，似乎魂不守舍。 　　“出宫，到城外山庄住些日子！” 　　老太监苦口婆心劝诫，“这火太妖了，水扑不灭，沙子也不管用，越烧越旺，多少奴婢都被烧死了！” 　　“宫中水龙队呢？” 　　“没烧死的也疯了，没疯的都逃走了，眼下再无人可用了！” 　　隆光帝骂道，“一帮辜负君恩的畜生！” 　　“陛下，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太监解释道，“前十殿一路烧过来，前门不能走，还是从侧门离开为好！” 　　“求你移驾宫外！” 　　“移驾，你是叫朕落荒而逃！” 　　隆光帝双目通红，神色狰狞，指着外面熊熊大火，“你难道看不出，这是有人在逼宫吗？” 　　“水火无情？啊呸，这世上，比水火无情的，便是那些方外之人，出家无家的人面畜生！” 　　老太监急得直跳脚，都什么时候了，皇帝还在较劲儿。 　　天子为一国君主，天生无罪，纵然有失德之处，也无人能干涉。 　　道家厉害吧，杀麻教如同砍瓜切菜，但唯独不敢闯入皇宫质问隆光帝。 　　九五之尊的威严，便是道术也无法撼动。 　　所以，才有了皇城这般火，逼迫隆光帝逃离皇城。 　　“朕不走！” 　　老太监咬咬牙，罢了，身为一条老狗，陪主人徇死又如何。 　　…… 　　皇城门口，火德等了许久，不见隆光帝出来。 　　“火德师兄，暂且收了这火，若是烧死隆光帝，咱们罪过就大了！” 　　有人低声提醒。 　　逼迫隆光帝露面是一回事情，但烧杀真龙天子，又是另一回事。 　　隆光帝若死，因果都算在火德身上，必将后患无穷。 　　“不收！” 　　火德面容狰狞，“我倒要看看，这隆光帝是否有与城同焚的胆色！” 　　“住手吧！” 　　一个平静的声音，穿透火海，来到众人面前。 　　火德微微一愣，“是谁？” 　　迎面走来一个书生，手持枣木戒尺，腰佩玉蝉，正是方斗马甲之一的袁养正。 　　先前大儒眉山公，传授易经的用意，就是要他必要时候出手，保全皇家的颜面。 　　所以，这次不得不来。 　　“名教之人！” 　　火德点头道，“终于来了！” 　　目光扫视他身后，空荡荡一片，“怎么只有你一人？” 　　“我一人足矣！” 　　袁养正含笑点头。 　　“你来干什么？” 　　火德指着皇城，“听说你们名教，将隆光帝称为君父，道爷正在烤你爹，还不去救人！” 　　“阁下名为火德，不妨多积些口德，将来总有用处！” 　　袁养正也不生气，毕竟根据他的认知，火德绝非狂妄嚣张的性格，此举实在试探他深浅。 　　果然，火德看出袁养正涵养非凡，不再口出狂言。 　　“这位火德道长，小生起来，专门来说服你！” 　　袁养正看向皇城，“这把火，来的蹊跷，待会儿应当走的也快。” 　　“你法号带个火字，想必有办法解决！” 　　火德摊开双手，“当然，但我为何要出手？” 　　他盯着袁养正，沉声说道，“你们名教，忍到现在才动手，究竟有什么打算？” 　　不待方斗回答，火德缓缓分析。 　　“此战，麻教覆灭，朝廷失了这支助力，更是动摇气运根基，日薄西山！” 　　“我道家，也损失不小！” 　　“唯独是你们名教，得以左手渔翁之利，好深的算计！” 　　袁养正也不反驳，“都说以花见我，则春满人间，阁下能想到这层，足见城府之深！” 　　“你！” 　　火德如何听不出，袁养正在讽刺他心中阴谋伎俩。 　　“你们这些读书人，牙尖嘴利！” 　　火德狠狠笑道，“看好了，隆光帝就在城中，一时三刻就会烧成灰烬。” 　　“趁现在还有时间，快去救人，迟了便来不及了！” 　　他笃定袁养正必定出手，冷笑道，“无论你们名教是何谋划，都少不了隆光帝这皇帝！” 　　袁养正心想，这火德眼光精准，心思缜密，不愧是道家传人。 　　再想到丧命的空玄子、袁天河，也都是一样厉害的人物，只能说是生不逢时。 　　“火德道长，岂不闻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故事？” 　　火德嗤之以鼻，“秃驴打的机锋，我道家不感兴趣！” 　　袁养正叹了口气，接下腰间玉蝉，屈起食指在上面连弹三下。 　　一声微不可闻的蝉鸣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火德师兄，那是……” 　　有位同伴，面色满是惊恐，指着袁养正方向，“快看，快看！” 　　袁养正手持一根红线，线头牵着一头白玉鸣蝉，正展翅飞起。 　　“这是……” 　　火德猛地想起来，神情大变，后退几步，“窃寿蝉！” 　　这头灵虫，先前被沉鉴真人豢养，后来被窃走，火德身为道家传人，怎能没听过？ 　　“你像是干什么？” 　　火德的语气中，满是忌惮和畏惧。 　　他难以想象，为何窃寿蝉落在对方手中，而且以袁养正儒生的境界，还能驱使之？ 　　“真要借助这窃寿蝉，劝说火德道长，收了这焚烧皇城的火焰！” 　　火德几位同伴，惊怒交加，你们名教之人，太会往脸上贴金了，什么劝说，明明是威胁！ 　　“火德道长若不答应，我怕是劝不住这虫子，他可要挣脱束缚，饱餐一顿！” 　　听到饱餐二字，人人闻风丧胆，窃寿蝉的事务，可是实打实的寿命啊！ 　　火德脸色铁青，“你威胁我？” 　　“不错！” 　　“那我也不收火，我火德形如烈火，宁死不屈！” 　　“好，有志气！” 　　袁养正手指抖动，红线猛地拉长，窃寿蝉往前一冲，快要碰到一人鼻尖。 　　“火德师兄，千万别逞强！” 　　众人心知，此刻京城当中，唯有枯木、黄冠两位真人，才能对付窃寿蝉。 　　现在可不是冲动的时候。 第六百七十九章 谈妥了 　　“袁养正，他们怕死，我火德却不怕！” 　　火德冷脸说道。 　　“你的窃寿蝉，大可以放马过来，我火德但凡眨个眼，就是孬种！” 　　袁养正嘴角含笑，望着火德和一众同伴。 　　“火德师兄，我求你了，别再说了！” 　　同伴们死死抱住火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咱们这次暂且退让，回去搬来救兵，什么都好说了！” 　　更有人提议，“窃寿蝉这么危险的东西，一定要告知两位真人！” 　　其他人听了，心道放屁，真人耳目灵通，怕是早已知晓了，还用你去通知。 　　但看破不说破，无非就是找个台阶下！ 　　“是这样！” 　　暴怒的火德，渐渐冷静下来，思索起来。 　　有门儿！ 　　一众同伴见了，心头浮现希望。 　　“但是，要我屈服，绝无可能！” 　　想了片刻，火德又愤愤开口 　　“师兄，你……” 　　没等同伴劝说，火德又说道，“袁养正，算你走运，如果几天只有我一人，拼了寿元耗尽，也要和你不死不休。” 　　随即，他指向身边同伴，“但有同门在场，我不忍他们误伤！” 　　“这次算你赢了！” 　　火德终于肯低头了，他伸出两根手指，对着皇城方向一戳。 　　壮观一幕发生了，熊熊燃烧的皇城，所有火焰猛地往上拔高，旋转着聚拢起来，化作数百条火龙。 　　这些火龙不约而同升天，烧得苍穹为之色变。 　　片刻后，皇城烟火散尽，只剩下烧得焦黑的残骸，散发缕缕青烟。 　　“陛下，大喜啊！” 　　老太监虽然年迈，但此刻却脚下带风，来到隆光帝面前，正要下跪回话。 　　“免礼，快说！” 　　“陛下，有一位读书人晓之以情，劝说纵火的道士收手，此刻皇城中，再无半点火光！” 　　“读书人，名教吗？” 　　隆光帝陷入沉思当中。 　　…… 　　皇城外，火德收手，看向袁养正，“火我收了，你还要如何？” 　　“不如，一起喝杯茶！” 　　方斗指向遍地木炭的皇城，“现成的火炭，哪来铜壶就能烧茶！” 　　“无聊！” 　　火德翻个白眼，转身离开了。 　　他也不担心袁养正言而无信，身后还有两位道家真人。 　　火德心有预感，现在的博弈，成了道家和名教之间。 　　名教好生阴险，趁着道家和麻教两败俱伤，现在出面坐收渔翁之利。 　　听闻，京城中还有大儒坐镇，但道家两位真人却身上带伤，接下来的事情不好办呐！ 　　回去的路上，火德一言不发，满腹心事。 　　同伴们，各自以眼神交流，很有意见。 　　刚才还道你坚贞不屈，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但转眼就自找台阶下，还说什么不忍牵连我们！ 　　啊呸，这也太无耻了！ 　　“我明白了！” 　　火德猛然开口，“袁养正也不能操纵窃寿蝉，只能以此作为威慑，他这是在诈我！” 　　早明白还有些用，现在吗？马后炮。 　　“名教的动向，还有窃寿蝉的事情，必须告知两位真人！” 　　…… 　　“窃寿蝉，有趣！” 　　这一幕发生的事情，并未瞒过枯木、黄冠两位真人。 　　袁养正激活窃寿蝉，还有那根熟悉的红线，都让他们想起当初那一幕。 　　眉山公隔空垂钓，破开洞天，将窃寿蝉夺走，四位真人均无法阻止。 　　此刻再度见到窃寿蝉，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眉山公出手了。 　　身为真人，他们看待事物的眼光，早已不流于浮表。 　　窃寿蝉或许在袁养正手中，但真正动用此宝的，还是背后的眉山公。 　　“名教终于出手了！” 　　枯木真人长叹一声，竟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 　　“窃寿蝉，倒是一枚份量不轻的棋子！” 　　黄冠真人点点头，这只上古灵虫虽厉害，但一旦暴露出来，威胁便大大降低了。 　　倒是眉山公此举，除了保住隆光帝，还有更深的用意。 　　名教要和道家谈谈了。 　　“谈判好呀！” 　　京城这盘大局，如今只剩下道家、名教，还有释门。 　　甚至连朝廷，都没资格参与其中。 　　“那就去，会会这个眉山公！” 　　黄冠真人起身，却被枯木制止，“别急！” 　　“三家齐聚，怎能少得了释门？” 　　黄冠真人甩甩袖子，“叫他们作甚，反正又不来！” 　　“即便不来，也要知会一声！” 　　枯木真人说道，“别小看释门！” 　　片刻后，释门的回复，和往常别无两样。 　　各位圣僧全都有事，来不了，一切以道家决议马首是瞻。 　　总之，释门的立场，始终和道家站在一边。 　　“呼！” 　　黄冠真人摇摇头，“这帮秃驴，真是可恨！” 　　“哦？”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姿态这么低，纵然明知不妥，却无计可施！” 　　枯木真人笑道，“这便是他们的厉害之处！” 　　“释门圣僧不愿来，但释门传人在呀！” 　　“几个小辈，能抵什么事情？” 　　皇冠真人不以为意。 　　枯木真人双目陡然放光，一脚跨出，缩地成寸，破开空间，身旁浮现涟漪般的光芒。 　　下一刻，他已经进入某个小空间内。 　　脚下是波光粼粼的湖泊，浮现一朵朵炼化。 　　童心、无明和牟陀等释门传人，目瞪口呆，见到是道家真人降临，连忙起身。 　　“枯木前辈，莫非晚辈有何行事不妥，竟劳您大驾，前来兴师问罪？” 　　枯木真人看向黄冠真人，指着童心和尚，“你看看，释门不缺人才呐！” 　　黄冠真人点头，“不错！” 　　童心和尚应对得当，不卑不亢，纵然在道家中，也是屈指可数几人可比。 　　“你跟我们走一趟。” 　　不等童心和尚反对，枯木黄冠两位真人，将他带离这处小空间。 　　“怎么回事？” 　　剩下的无明、牟陀，面面相觑，莫非道家要对他们下手了？ 　　牟陀下意识要追上去，却被无明劝住，“慢着，你自问，是两个真人的对手吗？” 　　“那怎么办？” 　　牟陀扫视四周，见一众和尚均无计可施，恨道，“怎么都不开口了？” 　　“阿弥陀佛！” 　　圆通和尚站出来，朝二人行礼，“依我看来，还是先告知圣僧，听令行事！” 　　片刻后，无明和牟陀二人，通过渠道联系圣僧，神色震惊。 　　“圣僧说了，随他去！” 　　这什么回答？ 　　一众和尚们面面相觑！ 第六百八十章 天下局势，只言片语 　　京城观星台，原本是阴阳家的领地，自从阴阳家主身亡，这个阴阳家解散后，陷入荒废状态。 　　台上各种测天象、定星轨的仪器，一夜间损毁殆尽。 　　连同高九十九丈的高台，也坍塌大半，沦为一堆废墟。 　　饶是如此，残存的高台，仍旧耸立如松，对着苍天屹立不倒。 　　这天，观星台残骸上，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道家、释门和名教，三方在此聚首。 　　枯木黄冠两位真人，拉来不情愿的童心和尚，来到高台之下，已见到一位干瘦的小老头，在此等候多时。 　　童心和尚，刚开始有些忐忑，但一路过来，已经收到些许消息，知道释门圣僧默许这件事情。 　　他也知道自身该有什么表现。 　　不闻、不听、不见、不言，做个‘四不’和尚。 　　甚至于，私底下他有些窃喜。 　　这次三方会谈，道家来的是两位真人，名教来得是大儒，唯独释门这边，是童心和尚做代表。 　　圣僧不出面，但三方都已默认，童心和尚能代表圣僧，这是对他的认可。 　　见到观星台上的干瘦老头，童心和尚神情变得严肃，这可是名教的当世大儒眉山公。 　　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名’，这位眉山公不声不响，带着名教众人，走出眉山公身亡的阴影中，悄无声息间发展壮大。 　　这次道家攻入京城，之所以没有大开杀戒，原因就在于名教还在。 　　京城当中，可不止有麻教，还有触角无处不在的名教。 　　道家和释门都知道，打掉麻教容易，想要在名教手中，覆灭朝廷，几乎不可能。 　　相比道家和释门选择出世，名教则是研究入世学问，甘心为朝廷效力。 　　先前麻教作乱，名教一直冷眼旁观，这才让道家轻松获胜，攻入京城当中。 　　道家也知道，战况到此为止，无论是追究隆光帝的责任，还是要惩罚朝廷，都不太可能。 　　所以，才有了这次会谈。 　　眉山公见到三人来了，叹了口气，“大师傅们，怎么没来？” 　　枯木一指身后童心，“大师傅没来，却来了个小和尚！” 　　“他能代表释门？” 　　眉山公自问自答，点头道，“自然可以！” 　　说罢，他朝枯木黄冠二人，连同童心和尚一挥手，“请！” 　　三人登上观星台，此刻已是深夜，头顶星辰密布，原本站在里面，便已见到璀璨星辰熠熠生辉，但身处高台，仿佛置身群星当中。 　　童心和尚，见到眼前一幕，有些痴了，忍不住伸手，尝试触碰身边的星辰。 　　“可惜，阴阳家逝去后，再难见到测天象、定星轨的景象！” 　　枯木真人叹息，“阴阳家能观测国运，却看不到自家的命运，真是应了那句话，当局者迷！” 　　眉山公一挥手，“废话不多说，老汉几日请你们过来，特地商谈大事。” 　　“说吧，何时撤离京城？” 　　这句话说的很不客气，直接就是逐客的语气。 　　枯木和黄冠两位真人，相视而笑，“我们为何要离开京城？” 　　“事情不明摆着？广林死了，麻教也灭了，你们道家大获全胜，哪还有留在京城做恶客？” 　　“恶客二字，用的好哇！” 　　枯木真人咀嚼几下，笑道，“可惜啊，这恶客我们还要继续做下去！” 　　“枯木，你们是道家，自称修道之人，理当明白，道为何物？” 　　眉山公严厉说道，“道者，千变万化，其中有个解释，就是规矩！” 　　“守规矩者，才能长久，这是修道的本意之一！” 　　“肆意妄为、欺凌弱小，这是失道的行为，必将遭受天下人的征伐！” 　　“朝廷是天下正统，山河气运所钟，天子更是万民父母。” 　　“你们破京城、灭麻教，这也没什么，但若是伤了天子半下，小心要用道家的寿元来偿还！” 　　这句话，说的声色俱厉。 　　枯木真人听罢，含笑问道，“所以，你特地派出么教中青年才俊，逼退我们派去的火德？” 　　眉山公说道，“见招拆招而已！” 　　“这不结了！” 　　枯木真人说道，“眉山公，你们名教视‘义理’为上乘，视‘利益’为下作，但实际上，义利二字，不能分开！” 　　“实话和你说，隆光帝扶持麻教，妄图灭我道家，已经触犯我道家忌讳！” 　　“你不要见到，只有我们几人出现，就以为道家未出全力！” 　　“实际上，包括风尘前辈等数人，已经对此事进行关注！” 　　说到这里，枯木真人缓缓说道，“我们道家一致意见，决不允许对道家心存敌意的皇帝，继续在位！” 　　“你么好大胆子！” 　　眉山公呵斥道，“天子纵然失德，身为臣子也只能劝诫，唯有乱臣贼子，才有这种想法！” 　　“可惜啊，我们道家是方外之人，并非隆光帝的臣子，自然无所谓叛逆一说！” 　　枯木真人盯着眉山公，“撤出京城，不是什么大事儿，我道家存世多年，自有自家行事的道，何来他人置喙的余地？” 　　“倒是要问问你眉山公，是否要以整个名教，来为隆光帝这无道昏君陪葬？” 　　眉山公盯看枯木真人，缓缓开口，“天下群贼蜂起，多半是你们两家的手笔，这是要动摇江山根奔。” 　　“眉山公，我们修道之人有道，难道隆光帝作为一国之君，就没有自己的道吗？” 　　“他在位期间，崇信仙娥，招致佛诞节之祸。” 　　“仙人降下怒火，百姓名不聊生，他又做了什么？” 　　“现如今，又要扶持邪教，企图坏我道家基业，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样失德无道的昏君，你们还要保他？” 　　童心和尚在一旁，看得心神荡漾，只言片语间，将天下君王翻来覆去，这才是三家该有的威势。 　　相比之下，释门太过低调，反而失去许多风采。 　　下一刻，眉山公的回答，让童心和尚大跌眼镜。 　　“既然如此，我同意了！” 　　枯木真人本拟定，对方会拒绝，却没想到，眉山公没有反驳两句，就这么答应了。 　　“什么？” 　　眉山公这干瘦的小老头，点头说道，“一切都依你们。” 　　“隆光帝失德，自然不能承担一国之君的责任。” 　　“是杀是留，是废掉，都有你们！” 第六百八十一章 帝崩 　　眉山公说话时，哪有君臣父子的模样，像极了大逆不道的老奸贼。 　　不光是童心和尚，连带着枯木、黄冠两位真人，也是微微惊愕。 　　这位忧国忧民的大儒，转变太快，超出事前预期。 　　“不好，他把球踢回来了！” 　　枯木真人略微思量，便猜出眉山公的用意。 　　你不是要追究隆光帝么，好，我不拦着了，人家是真龙天子，国家气运所在，谁要敢杀，就当遭受反噬。 　　这等因果，别说道家了，就算三家联手都承担不了。 　　至于废立天子，普天之下，除了名教之外，无人能做到。 　　眉山公明摆着不管，一切交给你们处理。 　　刹那间，隆光帝反而成了烫手山芋，让人接也不是、扔也不是。 　　“眉山公，早听说你孤寒刻薄，如今见了，果然名不虚传！” 　　眉山公面不改色，“能得道家真人如此赞誉，真是三生有幸！” 　　枯木和黄冠两位真人，感到有些头疼，对方明摆着油盐不进，拿话激他也没用。 　　“眉山公，你若真不管，那我们就杀入皇宫，灭杀隆光帝！” 　　黄冠真人见状，出言威吓。 　　眉山公摇摇头，“杀吧，你们杀得了隆光帝，却能令世间再无皇帝么？” 　　“道家行事如此霸烈，终有一日，将会再度招致天子忌惮，到时候，还会有更多麻教，更多隆光帝！” 　　这句话，说的枯木、黄冠二人哑口无言。 　　“前辈这话说的不对！” 　　童心和尚说道，“杀隆光帝，是为了过往，未来的事情，可不能拿到现在说事儿，您这是诡辩！” 　　“哈哈，小和尚说得对！” 　　枯木真人乐道，“将来若还有麻教和隆光帝，咱们道家还会有人出面，教训他们，庸人才会为后辈子孙操心。” 　　“眉山公，麻教此事，隆光帝必须付出代价！” 　　眉山公摊开双手，“任你打杀，我觉不干涉！” 　　他一副躺平任捶模样，反而让人担心。 　　枯木黄冠二人，可是直到眉山公此人，远没有外表看来无害。 　　这位干瘦小老头，曾在蜀中坐镇，令蜀中剑仙不敢踏足外地。 　　这些年来，陆续有剑仙出蜀中，便是没了这位大儒坐镇。 　　连三大剑仙，都赶不走坐在家门前的眉山公，足见此人的厉害。 　　黄冠真人，突然从头顶拽下一缕头发，根部残留血迹。 　　只见他悄然将发丝缠在指尖，口中念念有词，施展道家占卜之术。 　　“让我看看，你这般做的底气何在！” 　　枯木真人，仍在和眉山公讨价还价。 　　“眉山公，你们名教，可是要扶保江山社稷的。” 　　“天子为君父，若不能保住隆光帝，你们名教岂非罪人？” 　　眉山公表情沉痛，“是啊，若真是如此，唯有戴罪立功。” 　　枯木真人心想，这老头不是省油的灯，真不好弄啊！ 　　“枯木，咱们都错了！” 　　黄冠真人这边，抬起手掌，缠绕指尖的头发，竟已发走灰烬。 　　如雪般灰烬，从指缝漏过，瑟瑟落下。 　　“隆光帝命不久矣，只剩下十几天寿元了！” 　　枯木真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麻教为了这次立教，不惜消耗王朝气运，布下‘表里山河’大阵。 　　但是，道家和释门联手，以乱贼屠戮城池，大肆杀戮百姓，动摇朝廷根基。 　　麻教灭亡后，朝廷气运遭受接连折损，已经元气大伤。 　　先前乱民起事，都说隆光帝是无道昏君，原本都是口头之言，但如今这么一来，真就成了货真价实的无道。 　　麻教灭亡，朝廷受创严重，首当其冲便是天子隆光帝。 　　隆光帝遭受重创，此刻正躺在皇城寝殿奄奄一息。 　　尤其是，这是气运损毁根基，什么杏林妙手都不管用。 　　哪怕是汇聚时间顶级的御医，围绕在隆光帝身边，也只能束手无策，眼睁睁看他气息流逝，一步步走向死亡。 　　“原来如此！” 　　枯木真人终于猜出，为何眉山公如此决然了。 　　隆光帝必死无疑，是自行崩逝，还是被道家所杀，对他来说有区别吗？ 　　如果真能让道家背负弑君的名义，必将折损道家气运。 　　“好险恶的用心！” 　　枯木真人点了点头，“隆光帝由此报应，也是罪有应得。” 　　话说到这里，他和黄冠都明白，道家必须撤离京城了。 　　这次的罪魁祸首，麻教广林真人已死，隆光帝也离死不远，再无出手的余地。 　　“眉山公，提提你的条件！” 　　眉山公吐出口气，“隆光帝无后，等他驾崩后，当由皇太后做主，选他三弟良亲王登基为帝。” 　　“新帝登基，便会下诏，处死祁连太师极其党羽！” 　　“往后朝廷内，不会对道家有半点意见！” 　　这句话，从眉山公口中说出，无疑代表名教的承诺。 　　童心和尚毫不疑惑，名教是否有能力做到这一切。 　　左右皇帝人员、一言灭掉根深蒂固的太师党羽，这是何其可怕的势力？ 　　但一想到，世上读书人，包括当官的，都是名教子弟，事情便理所当然了。 　　“可以！” 　　枯木真人和黄冠真人对视，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童心和尚，“释门意见如何？” 　　“我？” 　　童心和尚连连摆手，“我代表不了释门！” 　　“但是，门中圣人都说了，一切以道家马首是瞻！” 　　枯木二人听罢，朝眉山公说道，“定了！” 　　…… 　　十三日后。 　　深夜，皇城寝殿。 　　大殿外，嫔妃、宫女、太监，以及等候在外的御医们，将走廊挤得密不透风。 　　“快给哀家让开！” 　　皇太后在贴身宫女搀扶下，快步穿过人群，走到寝殿门口。 　　有人注意到，一向受宠的丽妃，并非跟在身边，这是一个征兆，祁连太师要倒霉了。 　　“皇帝怎么样了？” 　　寝殿内，隆光帝头发雪白，双目紧闭，表情痛苦。 　　“锦妃，太子！” 　　最后吐出这两个名字，隆光帝头一歪，当场气绝。 　　殿外，皇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如遭雷击，“我儿！” 　　是夜，隆光帝驾崩！ 　　一片废墟的京城中，传出哭喊声，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京城。 　　只是，这些哭泣的百姓中，不知有多少是苦自己，多少是在哭隆光帝。 　　十日前，道家众人便已撤离京城，自然看不到这些。 第六百八十二章 回归 　　“隆光帝驾崩了！” 　　归途中，方斗的分身丹融，跟随道家大队人马，已然撤离京城十几天。 　　早在两位道家真热，和名教谈妥之后，这场大战便已落下帷幕。 　　先前，道家众人还不理解，如今听到这个消息，总算明白了真人的高瞻远瞩。 　　说到底，这次麻教作乱，还是有隆光帝在背后支撑。 　　广林真人都被杀了，更何况隆光帝这罪魁祸首。 　　伏波道士摇头叹气，“贵为天子、掌权天下又如何？” 　　“一朝丧命，还不是棺中腐肉！” 　　方斗连忙抬手，“伏波道友，别越说越恶心！” 　　伏波摇头叹息，“说到恶心，释门秃驴才厉害，他们的白骨观想法，将曼妙的美人儿，从皮肉开始想想腐化，最终烂透内脏，直至成了一具白骨。” 　　“丹融道友若是见识过，就知道我这不算什么！” 　　方斗摇摇头，“别说了！” 　　然后，他开始转移话题，“隆光帝驾崩，新帝是谁？” 　　伏波道士一向信息灵通，这次也是他主动过来告诉方斗。 　　漓江道脉和黄山道脉，同属南方道宗，这次归途也是一同。 　　“嗯，是隆光帝的三弟良亲王，登记后年号为，恭良帝！” 　　方斗问道，“哪个恭？” 　　“兄友弟恭！” 　　方斗点头，“明白！” 　　接下来，伏波道士又介绍起来。 　　良亲王登基后，很是表现出一番励精图治的模样。 　　他下诏处置祁连太师一党，连杀带罢黜，将祁连太师的实力连根拔起。 　　至于祁连太师的女儿，先帝的丽妃，则是直接送入冷宫，终老此生。 　　恭良帝登基后，拜眉山公为三公之一，以名教为国学，更加坚定推广读书人治国的理念。 　　除此以外，他对道家和释门也示好。 　　这位新皇帝，下达罪己诏，代替去世的兄长，反思宠信妖道的过错。 　　“是个狠人呐，还是个聪明理智的狠人！” 　　方斗听完总结道。 　　恭良帝，可比隆光帝明白多了。 　　“不好说，隆光帝刚登基时，所作所为，比如今的恭良帝也不差！” 　　众所周知，皇帝屁股下那张椅子，具备天生的降智光环，一旦坐的久了，容易迷失心智，做出许多反常的事情。 　　“那也只好等待后来！” 　　恭良帝登基后，面对的是一堆烂摊子，天下处处烽烟，有名的大流贼多达数十，小流贼数不胜数。 　　尤其令人不安的是，有些乱贼反军，开始建制开朝，称王称孤。 　　这可是不好的苗头，前者是百姓造反，后者就是争天下了。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恭良帝都要收拾糜烂的天下，无暇顾及三家这边。 　　“如此看来，名教成了最大赢家！” 　　“释门也不差，反倒是我道家损失最大！” 　　方斗摇摇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是没法推卸的责任！” 　　“有道理！” 　　伏波道士琢磨片刻，“丹融道友，你这句话颇有深意啊！” 　　“丹融师叔！” 　　一个青年道士走到面前，他不是黄山道脉的弟子，而是挂印观凤字辈的成员，和凤德、凤玄同辈。 　　京城之下，明忝战死，明皋急火攻心，心脉遭受重创。 　　归途路上，挂印观没有长辈带领，还是靠在黄山道脉这边，才能安然返回。 　　两家交情颇深，属于盟友关系，对方斗来说，举手之劳而已。 　　“观主醒了，请你过去！” 　　方斗点点头，朝伏波道士说道，“稍待！” 　　片刻过后，方斗见到了大病初愈的明皋。 　　这位南方道宗的头面人物，此刻憔悴之极，见到方斗后，心情有些激动，剧烈咳嗽起来。 　　方斗心知，以明皋的修为，若不是心境破损，怎么也不可能如此。 　　“丹融道友，我挂印观遭受重创，这一路回归江南，还要多靠你啦！” 　　明皋看得及准，这次回到江南，两个友好门派的关系，将不复从前。 　　先前在京城下，明忝和带入阵中的弟子，乃是挂印观的精锐人马，却统统葬身其中。 　　黄山道脉这边，反而是毫发无损。 　　经此一役，挂印观和黄山道脉，迎来此消彼长的局面。 　　未来，二者的地位要颠倒过来。 　　明皋醒来后，第一时间请方斗过来，就是为了明确此事。 　　“明皋观主，请安心修养，一切等回归江南再说！” 　　方斗可是直到，脚下还是北方道宗的土地，虽然麻教已灭，但危险还在。 　　先前，为了对付麻教这个共同的敌人，许多隐患被藏下了。 　　要知道，南方和北方同为道家，不少门派可是有血仇的。 　　自从道家真人下令后，两方人马泾渭分明，各自撤出京城后，当即分道扬镳，各自踏上归途。 　　某些损失惨重的小门派，若无盟友帮扶，必然会在归途中，悄无声息消失。 　　他们留下的山门基业，自然会有远方的同门继承。 　　挂印观为何要靠着黄山道脉，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今的南方道宗，抛开真人层面不谈，以黄山道脉最强，丹融道士可是曾今硬闯麻教大阵，还能全身而退的狠人。 　　一路上，虽然众人窥探，却无人敢对黄山道脉这边下手。 　　方斗辞别明皋，发现伏波道士还没走。 　　“嗯，有事儿？” 　　伏波道士一扬手，“看来，北方道宗被这个方斗，弄得焦头烂额呀！” 　　这段时间，道宗也知道，方斗一路逃往北方，遭受北方道宗追杀的事情。 　　虽然，这件事情，是号称道家通缉方斗，却只有北方道宗出力。 　　南方道宗，又没人死在方斗手上，而且方斗出身江南，灭杀袁天河之举，在他们眼中只有叫好。 　　“还没拿下？” 　　方斗故作吃惊，虽然他明知道，本体虽然情况不妙，但还没遇到什么危险。 　　这段时间以来，无疑是惊心动魄的历程。 　　杀了袁天河，就像是捅了马蜂窝，北方道宗派出许多强悍的法师追杀，其中不乏神出鬼没的秘术法宝。 　　以方斗的能耐，都不能安然过河，反而被逼的走弯路，一直在河岸边打转儿，迟迟不能跨过大江。 　　北方道宗这边，也知道方斗目的，拼命将他拦在河边。 　　丹融这幅分身，身在南方道宗，自然知道情况。 第六百八十三章 追杀 　　“看好吧，方斗一日不死，北方道宗丢掉的面子，便一日捡不起来！” 　　伏波道士，有些幸灾乐祸，“谁也没想到，方斗此人，竟是半锋真人的弟子，一手飞剑青出于蓝。” 　　“可他也惹了弥天大祸，杀谁不好，偏偏杀了袁天河！” 　　袁天河一死，连真人都要震怒，此事无法善罢甘休。 　　但是，南方道宗这边，显然不想插手。 　　甚至于，听闻方斗出身江南，反而有几分亲近。 　　“北方道宗又来催促，让我等加入，共同追杀方斗！” 　　方斗化身的丹融道士，连连摇头，“我要回家，没时间给他们当杀手。” 　　“对啊！” 　　伏波道士一拍手掌，“这是北方道宗自己的事情，咱们没必要插手！” 　　他开始默想，本体现在情况如何？ 　　…… 　　一团篝火，架着肥鸡烘烤，肥油直滴，香气四溢。 　　“世叔，我饿！” 　　小童重六，眼巴巴看着方斗，大眼睛仿佛伸出钩子。 　　“再等会儿！” 　　方斗从袖口，掏出一把雪白的细盐，用手指拈起，仔细撒在烤鸡上，响起越发浓郁了。 　　“重六，把盆给我递过来！” 　　重六一听来了精神，端起黄橙橙的蜂蜜，偷偷用手指揩了一指头，将盛着蜂蜜的木盆交给方斗，然后含着指头看他。 　　方斗用刷子，仔细在烤鸡表面刷涂，在高温烘烤下，变成诱人食欲的金黄色。 　　“差不多了！” 　　重六欢呼雀跃，连连拍手。 　　片刻后，风卷残云，烤鸡变成一堆骨头，散落在土地上。 　　方斗和重六心满意足，摸了摸肚子，“真饱！” 　　一只鸡，当然不够两个人吃，但这已经是今天第三十只烤鸡了。 　　“世叔，烤鸡真好吃，我想吃一辈子！” 　　方斗摸摸他脑袋，“傻孩子，得你长大后，就知道还有许多好东西，比烤鸡更好吃！” 　　重六想了半天，突然问道，“世叔，咱们何时才能回家？” 　　“快了！” 　　方斗安慰重六，“再过几天，就能渡过大江。” 　　“那些人还在追杀咱们！” 　　话题变得沉重起来。 　　很快，就有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个气氛。 　　“方斗，你这恶贼，还有闲暇吃烤鸡！” 　　刷刷刷，天上地下，出现数十道人影，都是前来追杀的北方道宗人马。 　　“坐好了！” 　　重六乖巧跳到方斗后背，搂住他的脖子。 　　“又来送死！” 　　方斗语气轻蔑，但内心却很是重视。 　　以他的本领，每次都能挫败道家的追兵，但道家人才济济，各种奇妙秘术法宝层出不穷，总有人能存活逃生。 　　一次次追杀当中，道家的幸存者们，自认为摸透方斗的底细。 　　所以，才有了这次聚众前来，要价格方斗彻底留下。 　　“可惜，南方道宗推诿，不肯前来。” 　　“否则，凑足百余人，便能将方斗恶贼灭杀！” 　　带头的道士黄石，正是五德道宗的一位长辈，他纠结这大队人马，终于找到方斗的下落。 　　优势在他这边，只要缠住方斗动手，就有更多道宗修行者源源不断赶来。 　　但是，最大问题，就是如何留下方斗！ 　　众所周知，方斗是半锋真人弟子，一手飞剑犀利无比。 　　他若真心想逃，也不用太复杂，人剑合一、横冲直撞，没有哪个头铁的敢挡过去。 　　这次不同了！ 　　黄石道士手中，有一件威力强大的道家法宝，这是他此行前来的底细，可以困住方斗并将其灭杀。 　　更何况，方斗身上，始终带着一个幼童，这是累赘。 　　黄石也不明白，为何到了如此险境，方斗还要抱着那孩童，但他却知道，这是难得机会。 　　方斗要护着重六，就会有所忌惮，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待会儿，攻击那孩童，让方斗疲于奔命！” 　　黄石道士早已嘱托几位同伴，一旦开打，就无所不用其极。 　　道家颜面才是头等大事，相比之下，区区道德瑕疵，不值一提。 　　“动手吧！” 　　几个真空道宗的法师，当即施展道术。 　　方斗头顶四方，立刻被拉出漫长的真空地带，空间遍布若隐若现的裂纹，仿佛随时可能把他吸进去。 　　多次追杀途中，道家也总结出一套，用来对付方斗的法子。 　　眼前这般，还没开打就扎笼子，就是对方百试不爽的伎俩。 　　“动手！” 　　剩下的道家修行者们，不约而同，施展各家秘术，如同雪花般，笼罩方斗站立的地面。 　　若不仔细留意，恐不会发现，这些人当中，有小半部分，竟是将施法的目标对准了重六。 　　“无聊！” 　　方斗抖动道袍，立刻分出一大块布，将重六裹在其中。 　　各种法术飞来，靠近方斗身边，被道家防御力场隔空震碎。 　　来而不往非礼也！ 　　方斗一抬手，五行飞剑、三毒飞剑、珠毫飞剑、七十二口飞剑，齐刷刷飞出，对着众人头顶落下。 　　“不好，他要施展剑阵了！” 　　黄石道士，陡然睁开双眼，经过刚才许久酝酿，手头的大杀器法宝，也终于到了可启动的时机。 　　“方斗，还不快受死！” 　　黄石道士手中，一枚圆珠缓缓转动，滴溜溜飞到半空。 　　“定风波！” 　　话音刚落，方斗感觉思想都停滞了，全身如同被百万座山川镇压，陷入停滞状态。 　　下一刻，连法力也断开，像是无源之水，渐而干涸。 　　这颗珠子的威力，远超方斗想象。 　　眼下这状态，竟是一击即溃，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原本即将成型的剑阵，瞬间散开，几口飞剑无人操纵，在空中缓缓穿梭。 　　“好厉害的定风珠！” 　　周围的道家众人，见方斗被束缚，松了口气。 　　他们实在不愿，和方斗这般厉害的对手斗法，如今有了定风波这件大杀器，终于能降服方斗。 　　下欠付出的牺牲，总算有了回报。 　　方斗眼睛眨了眨，发现还是动不了，深吸口气，想要寻找体内深处，还有什么力量能动用。 　　内心深处的黑暗之处，一声鸡鸣声响起。 　　“对了，元神！” 　　方斗心头浮现希望，元神之力，不在束缚范围内，这是他绝地反击的底牌所在。 　　再看四周，飞剑离得不远，道家众人心存忌惮，没有对方斗进行缴械，任凭这些凶器留在他身旁。 第六百八十四章 元神惊四方 　　“方斗，你这恶贼不是嚣张吗，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观察许久，确定方斗被困住，无法动弹后，北方道宗的来人们，松了口气。 　　于是，便有人义正辞严，站出来谴责方斗。 　　此人也是道家一位名宿，虽然同为法师，但辈分不低，在这群人当中，也是人人见了行晚辈礼的存在。 　　别看他胡子花白，但动作却敏捷，指着方斗大声喝骂。 　　“如今，才让你见识，什么叫天道好还？” 　　“你先前杀我众多道家手足，现在到了服罪的时刻！” 　　“各位同道，对付此等凶残顽徒，不必和他客气，一起动手，杀了他！” 　　方斗站在原地，任凭他辱骂，动也不动。 　　于是，越来越多的道家修行者，胆子打起来。 　　“方斗恶贼，你杀我师兄，我要你血债血偿！” 　　“前几日，你断我一臂，如今要你十倍偿还！” 　　越说越过分，方斗要是蜘蛛成精，或许能十倍偿还断臂之仇。 　　“还有他带着的孩童，也不能轻饶了！” 　　光辱骂方斗不过瘾，于是有人将目标，对准了重六这边。 　　“黄石师兄，这孩童如何处置？” 　　黄石一手托着定风珠，丝丝缕缕的风起缭绕，在珠子表面，形成云雾般的奇景。 　　听得身边同道发问，这位道家长者，微微颔首，说道，“我道家怜悯为怀，本不应当残害弱小。” 　　“但是，这孩童是恶贼拼死也要保护的，定然是麻教的要紧人物！” 　　“老夫的意见是，拼着承受这骂名，也要……除恶务尽！” 　　除恶务尽四个字，正是冠冕堂皇。 　　周围道家众人听了，连连点头赞道，“黄石道长，果真是有道高士，既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又有除魔卫道的决心。” 　　“好吧，既然您老背负骂名，这杀人的罪名，就由我承担了！” 　　刚才发话的老道士，走出人群，手持千年铁木剑，对着重六发招。 　　铁木剑看似轻盈，实则沉重坚硬，远超精钢打造的长剑。 　　这把法剑法力流动，浮现符文的亮纹，顷刻间化作一道流光。 　　这道流光，去势又快又急，眨眼间便插在重六背上。 　　“啊！” 　　重六害怕极了，双手捂住耳朵，缩成一团，完全被道袍遮挡住。 　　千年铁木剑，隔着薄薄一层道袍，正中重六身上。 　　老道士得意抚摸雪白胡须，说道，“我这法剑的威力，是道家的剑技，丝毫不逊于飞剑。” 　　旁边人也趁机拍马匹，“那是，您老的本领，我们都知道！” 　　下一刻，铁木剑刺中道袍，剑尖法力，凹下去一个浅坑。 　　再然后，浅坑猛地鼓起，将铁木剑弹得原路返回。 　　嗖！ 　　气浪冲击的声势，比铁木剑来时更猛烈。 　　老道士手忙脚乱，掐了几个剑诀，口中一会儿‘定’，一会儿‘落’！ 　　待得铁木架落入手掌，老道士那根胳膊被带动往后荡去，与此同时响起‘噶擦’脆响，竟是脱臼了。 　　这也太难看了。 　　乘人之危，欺凌弱小，尚且还被反击得这么狼狈。 　　“方斗小贼，你仗着法衣厉害，还敢逞凶！” 　　黄石道士大喝，他若不出面，道家的脸面就丢干净了。 　　“各位，他法衣厉害，咱们不必留手了，一起动手，将其轰杀成渣！” 　　数十位法师联手，便是一座山脉也能轰平，更别提血肉之躯的方斗。 　　至于方斗背上的重六，在他们眼中，早已是个死人了。 　　重六仅仅抓住方斗脖颈，突然发现，方斗似乎抖动了两下。 　　“世叔，你能动了？” 　　可惜，刚才似乎是错觉，方斗仍旧僵立当场。 　　“动手！” 　　黄石道士带领下，四面八方的道家来人，全都开始酝酿法术。 　　天边传来响雷声，这是即将有大招降临的征兆。 　　突然，有人发现不对了。 　　方斗头顶浮现金光，起初只以为是一瞬间，但到后来，竟是越来越璀璨。 　　“他怎么了？” 　　不用等人回答，方斗又发生了变化。 　　无边金光中，一只雄壮的金鸡，缓缓站直身子。 　　“过过过！” 　　金鸡仰天长鸣，鸣叫声中，带着群邪辟易的正气。 　　许多道家修行者听了，开始惭愧，刚才竟然对幼童动了杀心。 　　“不对，这是道家元神！” 　　头发胡子花白的老道士，刚刚接好骨头，见到金光中的金鸡，大叫出声。 　　看来，除了辈分和年纪外，他见识也还是有的。 　　随即，老道士连连摇头，“不对呀，他怎么可能练成元神？” 　　一时间，道家众人尽皆哗然。 　　太糟糕了，敌人竟然练成元神，岂不是杀不死了？ 　　黄石道士，仍然气定神闲道，“诸位不要慌，我这定风珠，运转到极致，连元神也能定住！” 　　“太好了，还请黄石道长施法，将方斗的元神顶住！” 　　身边的同伴们松了口气，果然不愧是重宝，这下有救了。 　　但是，黄石道士神色为难道，“咳咳，贫道掌握此宝，尚未能定住元神。” 　　话音刚落，周围静悄悄，安静极了。 　　随即，有人打破宁静，“快看，那金鸡模样的元神，竟然浮起来了，嘴里还叼着细针！” 　　“我看看，这有什么稀奇的，元神本就能飞！” 　　“可恨，我道家记载中，至高无上的元神，竟被一个散修练成了！” 　　这时候，老道士拼命叫道，“你们瞎眼了，那不是细针，而是元神。” 　　“元神飞出，口含飞剑，这是元神御剑！” 　　“快逃命！” 　　说罢，老道士拼命丢掉身上所有累赘物，哪怕是最心爱的铁木剑，因为有几十斤重量，也被他弃之如敝屣。 　　等到丢完所有东西，老道士掐个印诀，口中念念有词，“遁！” 　　刷，老道士化作一股烟尘，消失在原地。 　　他逃得干脆，身边的道士们，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黄石道士咬咬牙，“我就不信了，定风珠定不住元神，还灭不了你的肉身！” 　　他发了狠，驱动法力运转珠子，就要将方斗的肉身击溃。 　　陡然间，金鸡元神加速，化作一抹金光，掠过黄石道士的手腕。 　　啪嗒，断手落地，定风珠不翼而飞。 　　等众人再见到时，金鸡元神顶着定风珠，回到方斗头顶。 第六百八十五章 震惊 　　定风珠一解，方斗便恢复了行动自由。 　　一颗小小珠子，落在掌心，散发光芒。 　　“倒是个好宝贝！” 　　方斗摩挲这珠子，头也不抬，“还不快跑！” 　　这句话，惊醒了众多道家修行者。 　　“轰！” 　　像是炸开锅的鸡窝，众多道家之人拼命施展遁法，企图逃之夭夭。 　　只是，元神出现，已经不似刚才，老道士还能逃命，此刻他们已身陷绝地，再无活命的可能。 　　“去！” 　　金鸡元神叼着飞剑，刷刷刷！ 　　几个呼吸间，这片天地充斥无边金光，所有人影都淹没其中。 　　这幅灿烂的景象之下，藏着残酷的真相。 　　元神御剑的速度，比思维更快，短短片刻，便已挥出了数百剑。 　　金光留下的残影相互重叠，重回整片空间，但这一切，都在元神返回后逐渐消散。 　　金光散尽，地面之上，除了方斗之外，再无第二个站立的活人。 　　所有来袭的道家之人，都丧身元神御剑之下。 　　方斗感觉到，背上的重六，呼吸变得火热起来，这孩子没害怕，反而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倒是有胆色的！” 　　“走吧！” 　　方斗背上重六，打退这波人马，通往岸边的路程再无阻碍。 　　等到翻过大江，北方道宗即便再派人，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日夜不停。 　　所以，对方最后的出手机会，就在大江岸边。 　　…… 　　“什么？” 　　归途中的南方道宗一行人，得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均震惊不已。 　　若说是方斗再度逃脱，他们也不觉得什么，毕竟先前数次，都是如此。 　　但这次格外不同！ 　　黄石道士带的定风珠，可是道家瑰宝之一，曾被某位真人，孕养数百年。 　　此宝，乃是镇压一派气运的宝物，就这样丢了。 　　更轰动的是，此战当中，方斗竟然动用了元神。 　　元神御剑，那是剑仙才能体会的厉害。 　　但是，对于道家众人来说，仅仅是元神，就足以令他们谈论三天三夜。 　　道家中，以元神为至高无上。 　　所谓‘元神’，其中元字，是第一、首位的意思。 　　元神，便是至高无上的神。 　　在道家修炼体系中，唯有真人境界，才能水到渠成，养出元神。 　　道家入门境界，三花聚顶，以精气神三者合一，方能养出元神。 　　除此以外，仅有寥寥几门秘法，才能在真人前，养出元神境界。 　　但是，这几门秘法，无不是限制颇多，既要天赋异禀，还要天时地利俱全，当然气运也是必不可少。 　　缺失了哪个环节，都不可能成功。 　　“法师境界，便能养出元神！” 　　伏波道士，连连摇头，这是他今天第八十六次叹气了。 　　方斗分身的丹融，环视四周，见到身边其他同道们，也是神情各异，惆怅、嫉妒和不甘等等。 　　他终究低估了，元神二字，对道家之人的杀伤力。 　　方斗本人有元神，弟子修天赐也有元神，便以为元神不是什么难事。 　　实际上，这叫做‘幸存者偏差’。 　　放眼天下，能修成元神者，可谓是凤毛麟角。 　　“方斗此举，可是彻底捅破天了！” 　　突然有人说道，“我在北方道宗那边有消息渠道，北方道宗这边，有位老怪物要出动了！” 　　“什么，真人要出动，这也太给他面子了！” 　　伏波道士惊讶不已。 　　丹融瞪大双眼，至于吗，为了一个方斗，真人都亲自出动，他面子这么大？ 　　“当然不是！” 　　爆料的同道，连忙解释，“不是真人，是道家中隐藏的老怪物！” 　　原来，北方道宗里面，也有许多晋升真人无望的老怪物。 　　这些老怪物，虽然是法师境界，却又不能以法师等闲视之。 　　“这下有意思了！” 　　丹融松了口气，不是真人就好。 　　…… 　　“哈哈哈，道家这下脸丢大了！” 　　释门这边，也同时受到消息了。 　　无明仰天长笑，“道家倾巢出动，对付一个散修，尚且无功而返！” 　　他回头，对身边的胖大和尚说道，“戒严，你这好朋友，这是有趣，日后一定要介绍给我！” 　　庞大和尚正是戒严，这段日子，他真是出尽风头。 　　因为和方斗交好的原因，童心、无明等释门传人，将他待在身边，询问方斗的过往。 　　戒严虽然很是骄傲，但也知道，方斗此刻正被道家追杀，时刻处于危险。 　　但是，他身处释门阵营，绝不可能出手干涉。 　　胆战心惊每一天，但幸好，每次方斗都能有惊无险。 　　“那个元神御剑，听说你曾见过！” 　　戒严很是无奈，当初福元寺剑修大战，他已经到处宣扬，奈何其他人都不信。 　　这次之后，才有人将当日的事情捡起来，确认了方斗会元神御剑的事情。 　　“道家元神，竟然落在散修身上，还用来对付道家之人，真是太有趣了！” 　　无明再度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旁童心和尚，双目熠熠生辉。 　　“这方斗，若是利用的好了，足以成为插入道家后背的一支利剑！” 　　想到这里，童心和尚对戒严发话，“你走到近前来！” 　　戒严上前几步，停在童心和尚面前。 　　“听好了，若方斗能安然返回江南，你福元寺可以继续和他交好，记住，必须是私底下！” 　　“必要时，可以提供掩护，帮他逃过道家追杀！” 　　戒严听得心头欢喜，突然发现不对，问道，“现在呢？” 　　童心和尚没说话，而是看着他。 　　戒严再看无明、牟陀二人，也是神情漠然。 　　他明白了，方斗能逃回江南，才有利用的价值。 　　下一刻，戒严心头冰凉，双手合十，恭敬道，“贫僧遵命！” 　　…… 　　道家某处山中。 　　一颗两人高的石块，外表圆鼓鼓，像是放大无数倍的鸡蛋。 　　这颗‘鸡蛋’奇石，平时日晒雨淋，还有飞鸟落足，赐下鸟屎。 　　但今日，阳光打在石头表面，突然有了反应。 　　“啪嗒！” 　　岩石陡然裂开，像是孵化的鸡蛋，朝着两半倒下。 　　石块内部，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这是个中年人，虽然脸上身上都是灰尘，但一双眼睛却无比明亮。 　　在他胸前，一道符箓亮起，传来讯息。 　　“杀方斗！” 　　中年人朝着虚无方向，恭敬行礼，“弟子敬遵法旨！” 第六百八十六章 追杀对策 　　某处洞天当中。 　　几位道家真人，正在聚首一处，他们谈论的，正是方斗此人。 　　“沉鉴隐居养伤！” 　　“枯木、黄冠二人，也推脱不来了！” 　　在场的几位真人，都是生面孔，他们资格更老，平日无需抛头露面。 　　但是，每次道家左右天下的大事，背后都少不了他们的手脚。 　　“大家都议一议！” 　　“方斗此人，该如何处置？” 　　这些真人当中，老坛真人赫然在列，他有些闷闷不乐，低头不说话。 　　“老坛，你怎么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坐在他旁边的真人，发髻插着一截荆棘枯枝，好奇询问。 　　不等老坛真人发问，就有同伴好心提醒，“别提了，老坛看上的一位晚辈，死活不愿意拜他为师，前些日子走了！” 　　“哦，原来如此！” 　　他们也有所耳闻，老坛真人花了十几年感化，最终还是失败了。 　　到了他们这个岁数，也知道能找到心仪的弟子，可真是不容易。 　　“老坛，别太难过了，日后自有缘分！” 　　老坛真人摆摆手，他心里郁闷的，可不是这个。 　　方斗这个名字，他比在场众人听得更早。 　　甚至于，他和对方还有夺徒之仇。 　　修天赐，多好的一个孩子，年纪轻轻，便已炼成元神，对道家的法术，也是触类旁通、进步神速。 　　若能拜入他门下，悉心调教，三十岁便能成就真人。 　　可惜了，这么好的人才，便宜了那名为‘方斗’的散修。 　　老坛真人，再度听到方斗名字时，已经是现在了。 　　他终于明白，为何修天赐对方斗死心塌地！ 　　方斗此人，竟也是不世出的天才，同样在法师境界，就已练成元神。 　　这样的人物，可谓是世间罕有。 　　可以说，能修成真人的几率，比真人前练成元神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真人当中，也有这么几人，只要不意外沦落，都能成就朝元之上的境界，甚至冲刺真仙也不无可能。 　　“我以降下法旨，让何卷帘去诛杀方斗！” 　　其他真人听了，点头赞同，“何卷帘出手，胜算有七八成！” 　　何卷帘，就是传说中的老怪物之一，他的辈分，比枯木、黄冠更高一辈，才情天赋也不缺。 　　但是，偏偏命中差了几分气运，时至今日，还未能成就真人。 　　这次选中何卷帘，便是因为此人，也是在法师境界，就已修成元神的存在。 　　此人身怀道家秘术，也有匹敌元神御剑的存在，对付方斗实在是最合适不过。 　　老坛真人听了，更加担忧了，生怕修天赐得知方斗有难，不知死活赶去。 　　“若何卷帘还失败呢？” 　　猛地有人提出疑问。 　　现场沉默片刻，如果这次还失败，也没什好办法了。 　　何卷帘，已经是能想到，最合适的人手。 　　若还是不行，唯有靠着人海战术，将方斗堆死。 　　他们这些老牌真人，更懂得因果的恐怖，早已知道，方斗一身所系的因果，密集得令人发指。 　　小辈们动手，纵然沾染因果也有限。 　　但若是他们身为真人，下手灭杀方斗，怕是那一身恐怖的因果，连本带利转嫁到他们身上。 　　所以，道家虽然真人众多，却无人愿意亲自动手。 　　“也不用想太多！” 　　“此人因果缠身，也是一枚棋子，将来纵有成就，肯定也要被利用，死得惨不堪言！” 　　“我等真人，寿元悠久，应将谋万世，而不是求一时之快！” 　　“何卷帘之后，若还不能灭杀方斗，咱们就不管了，交给下面的晚辈去办！” 　　“不错，咱们立一个奖励，谁能杀了方斗，就受他为徒！” 　　“谁收徒弟？” 　　“到时候再说呗！” 　　几位真人三言两语，便已敲定此事。 　　老坛真人离开洞天，脚下几步疾走，便已来到千里之外。 　　“徒儿快来！” 　　片刻后，他门下大弟子，翁景玉赶到面前。 　　“师父，您老不是去和师叔们聚会吃酒吗？” 　　“吃酒是名义，实际上是谈事情！” 　　老坛真人当即下令，“你速速赶去大江，一旦见到修天赐过江，即刻将他劝返，不许他过江！” 　　“修师弟！” 　　翁景玉微微一愣，“他有什么事情？” 　　老坛真人甩甩袖子，“莫要多问，去！” 　　翁景玉拱了拱手，“弟子遵命！” 　　老坛真人目送大弟子离去，松了口气。 　　他知道大弟子性格敦厚，和其余弟子不同，定能办妥此事。 　　若换做其他弟子，平日里嫉妒修天赐，必然会趁机落井下石。 　　老坛真人，毕竟对修天赐很是欣赏，不远见他牵连丧命。 　　翁景玉驾云而行，行了几里路，突然耳边听到呼喊声，“大师兄慢走！” 　　他停下脚步，见老三、老五两位师弟，正快速追赶过来。 　　“两位师弟，何事？” 　　“听说师父交代你办事，咱们哥俩自作主张，想去帮忙！” 　　翁景玉听了，连忙摇头，“不行，你们回山修行！” 　　“大师兄，求求你，我们为人你是知道的，肯定能帮忙！” 　　老三老五来回软言相求，渐渐将翁景玉的耳根磨软了。 　　“好，你们就跟着我，不许添乱！” 　　老三和老五听了，连忙拍胸口保证，“一定做到！” 　　两位师弟，在翁景玉背后，相互对视，目光均带有森然冷意。 　　修天赐那野种，也敢和他们争宠，如今人虽走了，还是让师父念念不忘。 　　好，这次就彻底绝了师父的念头。 　　…… 　　“前面，就是大江岸边！” 　　修天赐脚下光芒一收，顿时从半空落下，踩在土地上。 　　他日夜兼程，总算感到大江边上，特地来接应师父方斗。 　　原本，他在勾曲山中闭门修炼，却陡然收到一封来信。 　　信中的消息，让修天赐大吃一惊，原来麻教已然覆灭，但师父方斗却惹下麻烦，被道家一路追杀。 　　修天赐再也坐不住了，急忙除了勾曲山，想要过江接应师父方斗。 　　虽然，他对送信之人，也有颇多怀疑，但师父的安危要紧，也顾不得细想了。 　　“总算到了，师父此刻，还没过江，且待我过江去接人！” 　　修天赐的眉心，剑痕若隐若现，这段时间，他飞剑之术，更上一层楼。 　　如果方斗见了，肯定生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叹。 第六百八十七章 江岸边 　　滔滔大江，不舍昼夜。 　　方斗站在江水边上，心中感慨万千。 　　这趟北方道宗之行，麻教灭了、隆光帝崩了、许多人死了，大半京城化为废墟，一切都物是人非。 　　但是，眼前这条大江，仍旧滔滔不绝，和先前来时，看不出半点变化。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方斗胸口一股豪迈之气，将这两句话，对着江水吼出来。 　　“好诗。” 　　一个声音从远方传来，仿佛一支利剑射来。 　　方斗站在岸边不动，他知道道家的追杀又来了。 　　之所以站在原地没动，便是因为他知道，不解决道家追兵，对方有一万个可能，将自己留下。 　　“阁下是！” 　　眼前来者是孤身一人，风尘仆仆，俨然是从裂石走出的中年人，道家真热口中的何卷帘。 　　何卷帘到来后，上下打量方斗，“你就是方斗？” 　　方斗看着他，“就你一个！” 　　“不错，一个就够了，对付你这样人，人再多也是累赘！” 　　何卷帘指着方斗身后，“把孩子放下，免得打会儿动手，误伤了他！” 　　方斗点了点头，将重六放在一边，想了想，脱下道袍，罩在他身上。 　　“知道，我会乖，不乱跑！” 　　重立见方斗张嘴，抢着说出来。 　　方斗笑了，摸摸他的脑门，“乖！” 　　将重六安排好，方斗站在何卷帘面前，“派你过来，有何能耐？” 　　何卷帘指着自己，“听闻你练成元神，这样的同类，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你也练成元神了？” 　　方斗略微吃惊，但随即坦然，难怪孤身前来，此人恐怕就是，众人口中的道家老怪物之一。 　　何卷帘双手合拢，对着方斗一指，“缚魂结！” 　　从他体表，分化出无数丝线，这些丝线裹满红光，密密麻麻。 　　“这就是你的元神之力！” 　　方斗驱使飞剑去斩，却发现这些丝线，像是处于另一个维度，锋利的剑刃划过，没带来半点影响。 　　丝线一步步逼近，眼看着即将缠绕方斗全身。 　　这时候，方斗祭起金鸡元神，头顶笼罩在金光中。 　　“刷刷！” 　　金鸡元神驾驭飞剑，眨眼间，在方斗身周，切割出一片独立空间。 　　何卷帘以元神之力，化作的红色丝线，齐刷刷被斩断一大丛。 　　“好个元神御剑！” 　　何卷帘开口夸赞，中气十足，不见半点虚弱。 　　方斗心知不对，若是元神受创，必定不会是现在模样。 　　这些红色丝线，必有问题！ 　　“你中计了！” 　　何卷帘大喝一声，“此刻，你已身中缚魂结！” 　　方斗正要冷笑着反驳，陡然见到面前红光大放。 　　眨眼间，金鸡元神缩回体内。 　　方斗抬起头来，见到手腕、脚踝，脖颈五处，多出血红圆环。 　　这些圆环，就是何卷帘口中的‘缚魂结’。 　　这门道家秘法，直接作用于元神，将方斗的金鸡元神，牢牢锁在体内。 　　“现在，你的元神动不了！” 　　何卷帘双手合拢，缚魂结彻底成型。 　　“看来，这次元神比拼，是我赢了！” 　　方斗深呼吸几下，发现五枚圆环坚不可摧，将元神牢牢锁死在体内。 　　“果然厉害！” 　　“这就是你的底牌！” 　　何卷帘缓缓上前，手中多出一根钢尺，“方斗，元神不能出窍，你一身力量废掉大半，现在我杀你，不费吹灰之力！” 　　说罢，他身形一闪，化作残影。 　　方斗视线中，钢尺化作巨大山峰，缓缓放大，砸在自己身上。 　　“咚！” 　　一声闷响，钢尺跳起半空。 　　方斗高举的胳膊放下，揉了揉发麻的部位，好大力气。 　　这就是何卷帘的策略，以秘法锁住元神，然后用法宝将方斗肉身摧毁。 　　何卷帘身为元神法师，很是了解同类，知道元神必须依托肉身，否则必将成为无根之木，日渐枯萎。 　　甚至于，这套策略，对他自身同样奏效。 　　只可惜，他遇到了方斗。 　　何卷帘接住钢尺，掌心发麻，剧震、灼热、电击各种感觉，灌入他体内，他方才知道，方斗的肉身究竟强悍到何等地步。 　　“难怪真人们，对你如此重视！” 　　何卷帘这才知道，这趟差事，远没有想象中轻松。 　　他将自我封印在岩石中，是修炼一门秘法，若是中途打断，必将前功尽弃，唯有真人旨令，才能让他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苦差事啊！” 　　何卷帘一甩钢尺，再度看向方斗。 　　“再硬的石块，能挡得住铁锤不断的重击吗？” 　　刷刷！ 　　何卷帘驱动法宝钢尺，几个呼吸间，便已挥舞了上千次。 　　钢尺所化的残影，化作一片翅膀模样，朝着方斗的方向缓缓展开。 　　重击之下，方斗眼前空气瞬间排空，呼吸变得困难，但重重叠叠的钢尺残影，同山峦般横压下来。 　　“金鸡……独立！” 　　方斗一脚戳地，一脚抬起，双臂缠绕的千百肌肉，每一根都如同羽毛般跳跃欢呼，气流从脚底足心升起，笔直往上涌，冲破头顶天灵。 　　咚！ 　　山峦般的虚影落下，方斗脚下的大地猛地往下沉，土壤化作流水般，朝着四面八方让开。 　　钢尺带着无俦巨力，落在方斗的胳膊上。 　　一切都好像定格，缓慢得令人呼吸困难。 　　何卷帘心中惊惧，他没见过方斗这样的怪胎，元神强悍之余，连肉身也恐怖到这个地步。 　　“他还有什么弱点？” 　　没等他想明白，方斗猛地翻转手掌，将钢尺捏在掌心。 　　“咯吱！” 　　令人压酸的声响中，方斗硬生生，将这件法宝揉成一团废铁。 　　“还给你！” 　　方斗如掷铅球，朝何卷帘脸上擦去。 　　何卷帘在点石火光间，将身躯侧开，让开足以轰爆头颅的重击。 　　揉成圆球的钢尺，飞到千丈外，仍旧轰塌一座小山，方才力竭落地。 　　“方斗……” 　　何卷帘正要张口，突然觉得脸上一凉，温热的液体随之滑落。 　　原来，虽然他让开铁球，但锐利的劲风，仍旧将他的面皮划破。 　　方斗活动手脚，缚魂结所化的五个圆环，仍旧牢牢镶嵌在身上。 　　这门道家秘术，直接作用在元神上，肉身浮现的五个圆环，只是表面的征兆。 　　想要彻底拔出，必须从元神着手。 第六百八十八章 定元神 　　何卷帘吃惊，望着方斗。 　　“本以为对付你，无需动用元神，现在看来，是我托大了！” 　　先前何卷帘略施手段，便已元神之力施展秘法，以‘缚魂结’困住方斗元神。 　　本以为，此举得逞，已经是赢了九成。 　　可谁能想到，方斗的肉身水平，和元神同样恐怖。 　　赤手空拳，能接住他的法宝攻击，甚至还能反击，将钢尺法宝揉成废铁。 　　这般恐怖的力量，让何卷帘越发慎重起来。 　　此次任务，何卷帘有些轻视，方斗纵然练成元神，也不过小小散修。 　　他身为道家的老怪物，比两位真人辈分更高，压根看不上方斗此人。 　　一招‘缚魂结’，轻松困住方斗，更加验证何卷帘的想法。 　　散修空有元神，却无相应的秘法，无疑是暴殄天物。 　　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苍鹰搏兔，也要用尽全力！” 　　何卷帘下定决心，从袖口飞出四杆小旗，在他身边扎落，插在土地上天。 　　三角旗上光芒大方，顷刻间化作圆罩，将何卷帘护在其中。 　　接下来，何卷帘头顶天灵光芒大方，一道长虹掠过天际。 　　方斗心想，道家果然讲究，这才是元神的正确使用方式。 　　先以阵法护住肉身，然后才能安心遁出元神。 　　须知元神出窍，往往是最脆弱的时候，一旦被外敌入侵，将肉身毁了，元神必将成为无根之水，日渐消散。 　　方斗这边，一旦使用元神御剑，没有这个顾虑。 　　元神御剑，速度快如闪电，天上地下瞬间就到，敌人没有下手的机会。 　　但是，何卷帘这边，也有自己的法子，那就是阵法护身。 　　“有意思！” 　　方斗心知，破空飞腾的长虹，正是何卷帘的元神踪迹。 　　今日倒有机会，见识一下道家元神的威力。 　　长虹升起苍穹，片刻后消失踪迹。 　　方斗开始戒备起来，何卷帘这边，显然是使用元神的老手了。 　　能与他斗法，无疑是巨大危机，但也是观摩元神斗法的绝佳机会，对方斗自身的元神修炼，也大有好处。 　　所以，他明知何卷帘不简单，还要甘冒奇险。 　　“无声无息，元神刺杀之术！” 　　一个声音，陡然在方斗耳边响起。 　　刹那间，冰寒彻骨的凉意，笼罩方斗全身。 　　这片天地间的温度，陡然间下降十倍，空中浮现一朵巨大的霜花，将方斗困在中央。 　　“你的肉身便是再厉害，也绝无可能，逃过我这冻结天地的一招！” 　　何卷帘这一手，让方斗大开眼界。 　　对方的元神运用，堪称是绝妙之极。 　　和方斗想象不同，何卷帘并未麻杆，直接驱使元神杀过来。 　　他采取了更为高明的战略，调动这片区域的天地之力，以急冻严寒对付方斗。 　　方斗纵然肉身强大，但也还是血肉之躯，仍旧要食人间烟火，也是难敌水火之力。 　　“好好好！” 　　方斗从指尖开始，发现白色霜花了，接着覆盖整只手掌，延伸到手腕胳膊。 　　只是几个呼吸，方斗周身便已笼罩霜花，像是雪人一般。 　　嘎吱嘎吱，方斗几乎能听到，皮肤裂开的细微声音，肌肉骨骼也冻出脆响。 　　“坐以待毙，可不行呀！” 　　方斗猛地呼吸几下，口鼻喷出热气，周身汗毛腾一下，窜出无数细小的金色火焰，就像是在体表镀了层金光。 　　金光一出，白霜迅速倒卷而回。 　　火焰越烧越是旺盛，方斗每次呼吸，就像是鼓风一般，让体内灵火烧得越发激烈。 　　以他为中央，周围白霜节节败退，顷刻间便已出现方圆百丈的空地。 　　“咦！” 　　空中不可见之处，何卷帘发出一声惊讶的呼声。 　　他似乎也在惊讶，为何方斗能抵挡他以元神调动的天地之力。 　　眼前这一幕，颇有些怪异，何卷帘以元神为撬棍，翘起庞大的天地之力，本以为能势如破竹，将方斗灭杀。 　　但是，方斗仅凭体内灵火，便已将寒霜击退。 　　“看来，要动用真本事了！” 　　何卷帘的元神，瞬间从空中浮现，对着方斗双手合拢。 　　“雷压！” 　　刹那间，何卷帘的元神，化作两座雷霆缭绕的大山。 　　两座大山一左一右，从方斗两侧靠近，显然要最终并拢，将方斗连肉身带元神，挤压得灰飞烟灭。 　　这招元神秘法，对比刚才‘缚魂结’更加厉害。 　　“好，好，好！” 　　方斗连赞了三个好，从袖口掏出一物。 　　此物圆坨坨、光灼灼，恰似一颗明月从夜空摘落，托在掌心内蕴光华。 　　正是定风珠！ 　　风中传来，何卷帘气急败坏的叫声，“哪个废物，价格此宝输给你了？” 　　他虽然气急，却并不紧张，肉身有旗门阵保护，元神来去无踪，纵然是定风珠也难以捕捉到。 　　只是，道家隗宝，竟然落在方斗手中，不用多想，肯定是先前追杀的道家之人废物，性命丢了不说，还将此宝拱手相让。 　　如此丢脸的现实，着实让他感到恼火。 　　“此宝，非但归于我有，如今还要用它，灭了你这道家之人。” 　　方斗掌心法力流转，灌注定风珠当中。 　　何卷帘当即感觉到，肉身一紧，已然被定风珠束缚。 　　但他不以为意，肉身本就在旗门阵重重保护当中，纵然被定风珠困住，也没什么大不了。 　　此宝只能困杀，不能杀人，方斗想对他本体下手，必须要突破旗门阵保护。 　　在这之前，何卷帘的元神秘术，足以将方斗灭杀十来次。 　　念头一动，两座雷霆缭绕的大山，再度朝方斗落下。 　　方斗望着两座大山，吐出一个字，“定！” 　　下一刻，空中传来隐隐的雷霆声。 　　何卷帘惊恐发生，不光是肉身，连元神都动不了。 　　“什么？” 　　何卷帘大惊失色，定风珠能定住元神，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方斗能将定风珠，发挥到这个地步，才让何卷帘吃惊。 　　“为何你能？” 　　一道人影，像是水池中的墨汁，缓缓浮现出来。 　　这是何卷帘的元神，先前一直藏在空中，但被定风珠困住，再无隐藏的余地，当即暴露了行迹。 　　攻守之势开始颠倒过来。 　　方斗掂量几下定风珠，心道果然有用。 　　此宝是杀人夺宝而来，不像其他法宝一般，藏有无数因果，倒是一件绝佳的工具。 第六百八十九章 灭元神 　　“区区一件法宝，有什么难的？” 　　方斗淡然笑道，“你们道家，实在是敝帚自珍！” 　　他语气虽然轻松，但能掌握此宝的秘诀，还是机缘巧合。 　　定风珠到手，方斗也曾尝试多次，最多和黄石一般，能定住人的肉身，远不到能定元神的地步。 　　一次突发奇想，方斗以元神之力，催动定风珠。 　　果然打开全新天地，原来定风珠要以元神驱动，才能定住元神。 　　黄石道士，虽然同为法师，却没能练成元神，所以无法定住元神。 　　此宝落到方斗手中，才能发挥真正威力。 　　方斗身中‘缚魂结’，虽然元神不能出窍，但还能用元神之力驱动定风珠。 　　“原来如此！” 　　何卷帘也是一代人杰，转念过后，便已想明白了。 　　但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便是想办法脱身。 　　定风珠的厉害，他是知道的，此刻落入敌手，让他陷入困境当中。 　　肉身和元神都被钉住，何卷帘已成了待宰的羔羊。 　　“方斗，定风珠只能困，不能杀！” 　　“你我现在打成平局，不如就罢手！” 　　“你撤了定风珠，我解开缚魂结，大家相安无事，和平分开，如何？” 　　何卷帘心想，自己身为道家名宿，已经如此放下身段，方斗再不答应，也太不像话了。 　　“抱歉，今日是生死之战，必有人亡！” 　　方斗一手托着定风珠，另一只手往前弹出，飞剑嗖嗖飞出。 　　几口飞剑顷刻间，化作云雾缭绕的山峰，径直朝着旗门阵砸落。 　　以阵破阵，方斗的剑阵，用来摧毁旗门阵，也算是大材小用。 　　“不……” 　　剑阵所化的山峰，顷刻间将四杆令旗摧毁，阵法当即告破。 　　何卷帘的肉身，仍保持双压紧闭的状态，但因为定风波的作用，就算元神返回，也难以动弹半分。 　　“方斗，你若杀我，后果难料！” 　　何卷帘的元神，凶狠威胁道。 　　“哦！” 　　方斗手腕一抖，定风波放开一丝缝隙。 　　何卷帘眼见束缚松动，迫不及待将元神返回体内。 　　肉身睁开双眼，他看向方斗，“知道厉害就好！” 　　何卷帘还以为，刚才的话起了作用，方斗投鼠忌器，不敢下杀招。 　　可惜，他想错了。 　　方斗淡然笑道，“误会了，我只是想让你，死的完整些！” 　　话音刚落，‘云山雾罩’剑阵，从天而降，将何卷帘罩入起哄。 　　何卷帘亲身经历，才知道这座剑阵，何其恐怖。 　　他的旗门阵，能用来防护肉身，已经算是道家阵法中，屈指可数的存在。 　　但是，面对方斗的剑阵，旗门阵顷刻告破，足见厉害。 　　“不好！” 　　身处剑阵中，雨雾山岚，皆为剑气，从四面八方压下来。 　　何卷帘隐约觉得，肉身有了崩溃的征兆，没法子，只能功用压箱底的本领，将元神遁出体外。 　　“走！” 　　何卷帘的元神，冲出体外，感觉像是跳入火炉中，周围如沸汤般，烧得他远射都快融化了。 　　剑阵的毁灭力，对元神都造成了威胁。 　　刷刷刷！ 　　天上地下，到处都是穿梭的剑气，顷刻间便已将元神穿透了无数遍。 　　元神纵然厉害，也承受不住源源不绝的攻击。 　　这样的攻击，只要再来个几十次，何卷帘的元神必将灰飞烟灭。 　　“罢了，唯有壮士断腕而已！” 　　何卷帘毅然决然，元神在空中摆出个姿势。 　　一瞬间，位于下方的肉身，精血抽调一空，化作血光补充到元神中。 　　何卷帘的元神，得了肉身精血补充，变得凝实许多。 　　这招精血化神的秘术，乃是何卷帘不到逼不得已，都不愿使出的绝招。 　　因为这样一来，肉身必须炮制，接下来只能找个合适的躯体夺舍。 　　“方斗，你逼我元气大伤，此仇必报！” 　　何卷帘的语气中，满是怨毒和仇恨。 　　他背靠道家，想要找个合适的躯体夺舍，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二手的肉身，哪有原状的合适，一旦选择元神夺舍，将来晋升元神的路子，也就自动断绝了。 　　元神夺舍，对真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法师境界施展，等同于从头再来，损失惨重。 　　“神游八方！” 　　何卷帘的元神，猛地裂开，化作八道长虹，眨眼间冲破剑阵，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这招弃卒保车，可谓是惨烈之极。 　　但，何卷帘是笃定了，方斗无法追上元神八分，只要有一道能逃脱，就能拿重头再来。 　　“有趣！” 　　方斗手掌翻转，定风珠跳到半空，对着四周一指，“定！” 　　“糟糕，我怎么忘了这茬？” 　　何卷帘察觉不妙，八分元神凝固在半途，显然如意算盘落空了。 　　“看看我这元神御剑如何？” 　　一道金鸡的虚影，陡然升起半空，灼目金光充斥四方，刺得何卷帘的元神隐隐作痛。 　　“我命休矣！” 　　何卷帘下一刻，便察觉到分成八份的元神，已经熄灭了一、二、三…… 　　眨眼间，就已经被灭了六份元神。 　　“且慢，我还有话说！” 　　何卷帘歇斯底里大叫。 　　方斗却不理会他，只是驱动元神御剑，斩杀定在空中的元神。 　　对他来说，眼下就像是摘苹果一般轻松。 　　眨眼过后，何卷帘只剩下最后一份元神。 　　“方斗，你这要玉石俱焚吗？” 　　何卷帘不甘心，最后一份元神，陡然燃烧起来。 　　拼命之下，定风珠的束缚终于松动了。 　　只见，何卷帘的元神，燃烧成一条火线，飞速往某个方向延伸过去，远远望着，像是高速穿梭的火箭。 　　那个方向，站着重六。 　　“方斗，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这孩子受我元神一击，什么法宝都挡不住！” 　　“哈哈！” 　　何卷帘燃烧元神，速度提升到元神御剑的层次，又是故意攻击重六，金鸡元神短时间无法追上去。 　　重六瞪大双眼，显得非常错愕。 　　“小童，怪你命不好！” 　　何卷帘元神燃烧，化作的火线，已经到了重六面前，照得他小脸浮现暖黄色。 　　突然，一口飞剑破土飞出，斜往上飞，斩断火线。 　　“我不甘心！” 　　何卷帘最后一声呐喊，元神燃烧殆尽，最终消散在天地间。 　　方斗早在之前，就会埋伏了一招暗手，他从不会将希望，寄托在敌人的道德素质上。 第六百九十章 翻脸 　　“怕怕！” 　　重六拍拍胸口，抬头见到方斗缓缓在走来，咧嘴笑了。 　　“世叔，咱们可以过江了！” 　　“没错，可以过江了！” 　　方斗抱起重六，回头看了眼何卷帘的尸身，知道此人已死透了。 　　身为练成元神的法师，肉身损伤还能夺舍重生，但元神一灭，肉身就成了空壳，再无重生的机会。 　　也就是说，这位道家老怪物，已经死透了。 　　这次追杀，是过江前，道家最后一次追杀，也宣告失败。 　　方斗可以毫无阻拦，进行渡江返程之旅。 　　“走吧！” 　　方斗脚底踩在水面上，以足心为起点，发出一圈圈涟漪。 　　他启程时，却没想到，留家的徒儿心系他的安慰，已经赶在前来的路上。 　　说不定，师徒二人凑巧，能在将江心中央碰面。 　　…… 　　修天赐，天性擅长水法，到了江中更是如鱼得水。 　　身周云雾翻腾，修天赐御水而行，速度比陆地更快。 　　远远望去，一道白线横穿大江，眼看着就要到对岸。 　　突然间，头顶苍穹的一片云彩落下，后发先至，挡在白线前头。 　　白线戛然而止，一道人影停下，巨大惯性冲刺下，脚下江水升起，化作千丈高的水浪。 　　“谁？” 　　修天赐心中好不恼怒，正要大声呵斥，等见到来人，怒气顺价消散。 　　“大……，景玉道长！” 　　眼前的不速之客，正是远道而来的翁景玉。 　　在老坛真人门下，相比其他同门，翁景玉对修天赐最好，先前也是习惯称呼他大师兄。 　　翁景玉点点头，“天赐，你这般急匆匆，是要办什么急事？” 　　“真有急事，景玉道长，你有什么事情，还请押后再说！” 　　修天赐拱手告罪，就要绕开对方，赶到大江对岸接应师父方斗。 　　但是，翁景玉为何而来？怎么会让他脱身。 　　下一刻，翁景玉身形摇晃，再度挡在修天赐面前。 　　修天赐神色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想到，翁景玉是老坛真人弟子，此行前来，莫非是道家那边，追杀师父方斗不说，还要斩草除根。 　　真要这样，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抱歉，恩师有令，让我过来劝你原路返回！” 　　翁景玉苦口婆心劝道，“家师对仁至义尽，特地派我来劝你，修天赐，你不要趟这次浑水啦！” 　　“果然！” 　　修天赐决然道，“你们真要杀我师父？” 　　“好你个修天赐，别不知好歹。” 　　“你自己不识趣，放着家师不投，偏偏认个散修为师。” 　　“没错，你自甘堕落，却让我老坛一系颜面丧尽！” 　　又有两道人影，刷刷落在翁景玉身后，分别是老三和老五二人。 　　这两人开口，远没有翁景玉，这么客气。 　　修天赐神色变了，对方来了三人，哪有这样的劝说方式，分明是要动粗。 　　一想到道家对付他，都要出动三人，方斗那边的压力必然更沉重。 　　“不行，我必须速战速决，去找师父！” 　　修天赐对翁景玉拱手，“景玉道长，失礼！” 　　他对老三和老五二人，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说实在的，修天赐跟着老坛真人，对他的一帮弟子，没几个看得上眼，也就翁景玉性格温和，让他很是客气。 　　“好哇，大师兄，我们好心来劝，他却不领情！” 　　老三‘愤怒’不已，撩起袖口，“还等着干什么，将他擒下，带回师父面前认罪。” 　　老五点头道，“修天赐，方斗惹祸了，你身为他的弟子，也要同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已然将修天赐逼到死角。 　　“两位师弟，太严重了，无需如此！” 　　翁景玉急忙解释，“天赐，师父的意思，是让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老三和老五二人，齐刷刷动手。 　　刷，漫天霞光喷射而出，有心算无心，堪称是暗算，晃得修天赐和翁景玉二人目不能视。 　　“还不快动手！” 　　这句话，听起来，是老三对老五说的。 　　修天赐耳边，陡然响起金铁交击的清脆声，心道不好。 　　他果断动手，眉心剑痕一闪，飞剑顷刻间刺了数千下。 　　剑光残影叠加，叠加成密不透风的屏障，最抵挡从任何角度的偷袭。 　　但是，修天赐仍然失算了。 　　对方用心之险恶，远超他的想象。 　　早在先前，暗算的种子，便已埋伏在身边附近。 　　“刷！” 　　霞光稍微减弱，修天赐又能见到东西，模糊中，加到一朵五瓣金花，在他面前缓缓绽放。 　　这朵金花，五个花瓣分别是五种颜色，绽放到最大时，没有停下。 　　眨眼间，五朵花瓣裂开，如同离弦飞箭飞射而来。 　　五朵花瓣，如同锋利的刀片，尽数轰在修天赐身上。 　　修天赐元神一动，化作光膜裹着身躯，等闲法宝均不能伤。 　　五片花瓣，触碰到身体时，顿时激发剧烈反应。 　　眨眼家，修天赐身上，便升起无数截然不同的痛苦感。 　　胃痛如涨、血液沸腾、骨骼刺痛、皮肉消融、经络抽搐等等，无边痛苦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他知道不妙，对方处心积虑，这朵金花法宝，专破他的元神。 　　也只有老坛真人的门下，才清楚知道修天赐的元神属性。 　　“这是什么？” 　　修天赐强忍痛苦，质问对方。 　　老三和老五一击得手，对视的眼神中，满是得意。 　　“此物名为‘五宝花’！” 　　“那五宝呢，分别是毒金、邪银、烂铜、秽铁和血锡。” 　　这时候，翁景玉上前来，惊惧交加道，“那里是五宝，明明是五毒金，两位师弟，师父严令禁止，咱们用毒金炼制法宝！” 　　翁景玉性格敦厚，一帮师弟们，对他少有敬畏。 　　老三和老五，便是利用他的性格，设计好暗算修天赐的陷阱。 　　果不其然，成功了。 　　“大师兄，师父教你劝他不要过江，咱们可以做的更好！” 　　老三开始巧言令色道。 　　“什么？” 　　老五一指修天赐，“师父一直要受他为徒，眼下有机会了，方斗若死，他无人依靠，只能成为咱么的师弟！” 　　翁景玉一听，有道理啊，但又辩驳道，“话虽如此，但使用毒金法宝，就是不对！” 　　“是是是，我们不对，大师兄，咱们也别争了，将修天赐带回师父面前，等他老人家亲自裁决！” 第六百九十一章 比靠山 　　五宝金花，贴在修天赐身上。 　　花蕊化作无数分析的丝线，深扎血肉深处，与血肉经络纠缠。 　　五片花瓣，更是贴在皮肤表面，锋利的边缘割裂皮肤，深深镶嵌在体表深处。 　　可想而知，只要妄图将此物硬扯下来，怕是要将周身血肉骨骼，连带着内脏都要拔出体外。 　　此物的结构，还比不上物料更毒。 　　五种毒金，各有阴毒的作用，此番结合起来，更是远超承受极限。 　　“哼！” 　　修天赐一声闷哼，豆大汗珠沿着耳旁滑落，但是他紧盯这翁景玉。 　　任是老三、老五巧舌如簧，修天赐却一眼看出，对方不怀好意。 　　翁景玉性格敦厚，又有同门情分，自然不会将两位师弟想的太坏。 　　但修天赐却知道，若是任由自己被带走，必然难以幸免。 　　老三和老五二人，也不用费什么功夫，半路施展什么都断，都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暴毙’。 　　翁景玉眉头紧皱，心中好生为难。 　　“大师兄，一切以师父的心意为重啊！” 　　这句话，彻底说服了翁景玉。 　　“好吧！” 　　翁景玉点头，朝修天赐歉意说道，“天赐，你放心，师父不会为难你。” 　　“你们两个，快解开这法宝！” 　　老三和老五对视，笑道，“大师兄，修天赐性格冲动，若是放开师父，定然要找咱们两个算账，还是先不解开吧！” 　　翁景玉听完点头，“天赐，委屈你了！” 　　修天赐一颗心，似乎沉到井底，他知道，老三和老五的诡计得逞了。 　　“天赐，和咱们回去吧！” 　　老三上前伸手，就要抓住修天赐的胳膊。 　　修天赐猛地一瞪眼，眉心剑印闪烁，当场腾起一道剑光。 　　“咦！” 　　若是寻常状态下，这突如其来的一剑，纵然杀不了老三，也必然会见血。 　　但修天赐身受重伤，剑光威力大减，竟被对方从容躲开。 　　老三身形往后急退，让开剑光，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大师兄，你也看到了，不是咱们无礼，实在是修天赐敌意太重。” 　　老五话音刚落，双手合拢，“五宝金花，合拢！” 　　镶嵌在修天赐身上的金花，陡然收缩，连带着经络骨骼、血肉内脏，都被牵连着往内挤压，响起令人压酸的声响。 　　“噗嗤！” 　　修天赐吐出口血，身形蜷曲起来。 　　肉身是元神根本，此番遭受重创，元神也微弱下去。 　　“不要太过分了！” 　　翁景玉看不过去，喝止两位师弟。 　　老三和老五二人，嬉笑回道，“知道了！” 　　这一刻，修天赐看明白了，翁景玉便是再厉害，但与他来说，也是外人，自然要偏向自己的师弟。 　　他落到现在地步，就是没有认清敌我之间，不存在温情。 　　“哈哈！” 　　修天赐大笑不已。 　　“修天赐，跟我们走吧！” 　　眼看着修天赐，已经全无反抗的力量，老三和老五得意笑着。 　　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他们深知翁景玉性情，又暗下毒手，果然将修天赐捉住了。 　　二人一直耿耿于怀，老坛真人偏爱修天赐，对他们这些弟子百般冷落。 　　所以，老三和老五决议，要趁此机会，将修天赐弄死。 　　此举虽然冒险，但不是有翁景玉在前面顶着吗？ 　　“你们两个，真要下此毒手？” 　　修天赐陡然冷静下来，盯着老三、老五二人，一字一句问道。 　　“哈哈！” 　　二人听他威胁，摇头笑道，“下毒手又如何？” 　　“修天赐，你真不知道吗？” 　　“先前咱么给你面子，因为师父器重你，你极有可能成为我们最得宠的师弟！” 　　“但你不知好歹，转投一个无名散修。” 　　“今非昔比了！” 　　老五接着说道，“我们便是弄死你，又和踩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 　　“道家之人，杀死一个区区散修，难道还是事儿吗？” 　　老三居高临下，俯视修天赐。 　　“家师老坛真人，乃是道家德高望重的真人。” 　　“而你的师父，目前是东躲XZ的过街老鼠。” 　　“两相对比，孰高孰低？” 　　“是以，我们杀你，如杀一狗！” 　　老五附和道，“不错，咱们的靠山，比你高、比你硬。” 　　翁景玉听到这里，皱眉道，“够了，咱们请天赐回去，你们何必出言侮辱他？” 　　“大师兄说的是，咱们这就启程回归！” 　　三人裹挟着修天赐，腾起一阵风，就要飞走。 　　突然，有人送来一句话。 　　“你们刚才说的都对，修天赐的靠山，各方面都比不上你们。” 　　“但唯有一点，却比你们强。” 　　“我来提醒你们！” 　　一座云雾缭绕的大山，陡然从天而降，将三人拉回大江水面。 　　翁景玉和老三、老五，施展法术，却发现周遭景物变幻，始终无法冲出去。 　　周围有山有水、雨雾缭绕，怎么看都不是大江。 　　但是，这一切都无比真实。 　　他们看出来，布阵之人，是个高手！ 　　“看！” 　　三人注意到，不远处一座山峰顶上，站着一道人影。 　　“谁？” 　　修天赐艰难抬头，见到人影轮廓，笑着说道，“我的靠山来了！” 　　峰顶人影，正是方斗本人。 　　他没想到，半途竟碰到一伙人在欺负他徒弟。 　　这还得了，必须动手！ 　　“你是谁？” 　　方斗傲然俯视三人，一字一句说道，“区别在于，修天赐的靠山，近在眼前，而你们的靠山，却远在天边！” 　　说到这里，他朝修天赐一抬头，“乖徒儿，师父来了！” 　　修天赐语气虚弱，“师父，你没事就好！” 　　“师父没事儿，倒是你有事儿！” 　　方斗的目光，落在修天赐身上，“这朵金花，五毒俱全，下手之人，和你有什么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啊？” 　　这话说得，翁景玉有些惭愧，自己两个师弟，下手实在太过分了。 　　“你就是方斗？” 　　老三和老五既惊且怒，当即怂恿翁景玉。 　　“大师兄，好机会，此人杀了袁天河，众人对他无可奈何！” 　　“咱们手头由他弟子做筹码，定能将他斩杀。” 　　翁景玉摇头，“不妥，恐将伤到天赐。” 　　任是二人再三怂恿，翁景玉不肯答应。 　　方斗看向修天赐，“他们和你有仇！” 　　“一言难尽。” 　　修天赐连连摇头，很是无奈。 第六百九十二章 下手不留情 　　“那就事后再说！” 　　方斗十指连弹，一口飞剑正中修天赐胸口。 　　此举太过突然，翁景玉大吃一惊，心想修天赐的师父，为何要杀他。 　　飞剑没入心口，半点血迹也无，一路顺畅融入体内。 　　飞剑如同绣花针般，顺着体内经络游走，割开五宝金花和血肉的连接。 　　修天赐惊叹不已，“师父的剑法，当真是精妙到极致。” 　　方斗此举，将裁缝剑法的特点，发挥到极致。 　　三五个呼吸后，飞剑势如破竹，将五宝金花摘下。 　　修天赐大口呼吸几下，一伸手捏住五宝金花，这颗小东西，刚才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老三和老五二人，对视间神情沉重。 　　这手破解五宝金花的本领，远超他们想象，看来这方斗，不是浪得虚名。 　　“大师兄，咱们三人联手，一定能降服这恶徒！” 　　他们自知本领不够，便要怂恿翁景玉一起联手。 　　翁景玉有些迟疑，此行目的，就是为了劝返修天赐，如今方斗也现身了，修天赐打算一同返回江南，目的已经达到。 　　眼前情况，实在不宜旁生枝节。 　　老三和老五咬牙，不约而同出手。 　　一人手持云霞图、一人手持翠绿圆环，顷刻间无边霞光、盎然绿意，如狂潮般席卷而去。 　　方斗站在原地不动，听到修天赐高叫，“师父，这阵让给我！” 　　修天赐双臂张开，头顶升起数不清的水泡，闪烁着银亮光芒。 　　这些‘水泡’，俨然是打出的雷球，密密麻麻难以计量。 　　刷！ 　　漫天雷球，和老三老五二人的攻击，对撞在一起，当即炸得天翻地覆。 　　霞光被一次次撕裂，连带着翠绿光华，裂出蜘蛛网般的裂痕。 　　“老三、老五，老坛前辈坐下，尤以你们二人最不成器，偏偏心比天高！” 　　“你们也有只有背后偷袭的能耐了！” 　　修天赐一声吼，“五宝金花的恩情，小爷我一分不少，尽数归还！” 　　雷珠密集如雨，炸得二人摇摇欲坠，法宝都几乎捏拿不住。 　　这时候，翁景玉出手了，青光脱手而出，化作一把弯月，斩断雷珠化作的屏障。 　　“手下留情！” 　　他身为大事情，始终挂念师弟，一出手就要插入双方相斗的战场。 　　“我让你动手了吗？” 　　方斗一声怒喝，当空雷霆落下，将翁景玉炸得倒飞出去。 　　这时候，老三老五，连带着翁景玉三人，才知道和方斗差距如此之大。 　　翁景玉倒飞千丈，才得以落地站稳，急忙说道，“方斗，这家事情是误会，我两位师弟并无恶意！” 　　方斗似笑非笑，一指五宝金花，“这也不叫恶意？” 　　翁景玉一时语噎，转向修天赐，“天赐，劝劝师父！” 　　换在从前，修天赐说不得要全两句，但经历刚才凶险，他的想法变了。 　　方斗没来时，老三和老五二人，迫不及待要暗害他。 　　那时候，翁景玉可没出面制止！ 　　“抱歉，天赐身为弟子，自当以师命为从。” 　　“景玉道长，我一直敬仰你孝敬恩师，也请你不要劝我违逆家师！” 　　这句话，说的翁景玉哑口无言。 　　方斗见了含笑点头，这孩子倒不迂腐，省了他许多事情。 　　“修天赐，刚才这二人杀意显著，我已看到了！” 　　方斗一指老三老五二人，“如何处置，你自己决定！” 　　修天赐点了点头。 　　翁景玉急忙说道，“天赐，你不要冲动，他们再如何，也是家师的弟子。” 　　言下之意，若修天赐伤了老三老五，必然会触怒老坛真人。 　　这时候，方斗悠然开口。 　　“徒儿，可知道师父如今这模样，根源是什么？” 　　“听闻师父，杀了北斗道宗的袁天河！” 　　方斗点点头，指着老三老五，“袁天河其人，比他们何如？” 　　修天赐摇摇头，“这二货何德何能，完全不能相比！” 　　这是实话，袁天河是道家当代传人，年轻一辈能与之媲美，两只巴掌都数的过来。 　　老三和老五呢，平庸之极，连老坛真人本人，七八年都不一定能想起有这个弟子。 　　“那你还迟疑什么？” 　　言辞之锋、利于剑刃！ 　　修天赐恍然大悟，眼神崇敬望着方斗，“弟子知道了！” 　　方斗言下之意，师父惹得祸已经够大了，还能站在这里。 　　你纵然杀了老三老五，又能比我严重吗？ 　　你我师徒二人的安危，在于自身掌握的实力，而非敌人的仁慈。 　　翁景玉还要再说，陡然从峰顶降下一团云雾，将他困在当中。 　　于是，他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老三和老五还想挣扎，口中不断威胁，“修天赐，你敢杀我，师父必然不放过你！” 　　修天赐懒得理他们，“你们二人，身上最值钱的，便是老坛前辈弟子这个身份。” 　　“也罢，毕竟是有身份的人。” 　　“我不能草草灭杀，当给予应有的敬重！” 　　说到这里，修天赐眉心剑痕一闪，玄武元神钻出头顶，背上刻着北斗七星。 　　刷！ 　　元神御剑这件大杀器使出，割裂风云，声势如潮。 　　“这怎么是北斗道宗的道术？” 　　翁景玉、老三和老五三人，见到这一幕，均涌起荒谬的感觉。 　　七星飞剑的征兆，倒有些类似北斗道宗的法术。 　　但是，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啊！” 　　老三双目瞪大，七星飞剑当头落下，举起大放光明的云霞图，就要将其裹住。 　　只听得布帛撕裂，这家法宝当场裂成两半，灵气消散。 　　下一刻，老三被刺个透心凉。 　　老五亡魂大冒，匆匆扔下翠绿玉环，转身就要离开，口中大叫，“大师兄救我！” 　　翁景玉内心无奈，他也是自身难保，救不了你。 　　翠绿玉环分化无数圆环，层层裹住七星飞剑，企图困住片刻。 　　但是，修天赐手指一弹，剑光猛地加速。 　　玉环猛然裂开，落一地残片。 　　飞剑去势不止，贯穿老五躯体，带起一抹血光。 　　眨眼过后，二人尸横当场。 　　修天赐弹弹手指，将飞剑收回，心中懊恼，这动作还是师父用起来好看，自己怎么也学不会。 　　“这人怎么办？” 　　方斗目光落下翁景玉身上。 　　翁景玉内心绷紧，猛地悬起来。 第六百九十三章 蠢货坏事 　　修天赐杀了老三老五，心头杀意旺盛，目光扫过翁景玉身上。 　　眼神中的杀气，让翁景玉打了个冷战。 　　翁景玉内心万念俱灰，以为今天难以幸免，却听到修天赐说道，“师父，放他走吧！” 　　“这是个迂腐的老好人，先前受人利用，怪不得他！” 　　修天赐，在老坛真人门下混迹多年，知道各弟子在他心头的地位。 　　老三老五这两草包，修天赐十年八年都不见得想起，但翁景玉可不同，这位大弟子是修天赐的左膀右臂。 　　杀了翁景玉，才是真正得罪老坛真人。 　　方斗没有回应，这让翁景玉有些担忧。 　　许久，方斗叹息道，“天赐，你的答案，我很满意！” 　　果断诛杀老三老五，这是杀伐果断不圣母，眼下愿意放过翁景玉，代表能控制杀气，不嗜杀嗜血。 　　“罢了，你走吧！” 　　方斗一挥手，阵法的禁制消散，翁景玉重新恢复自由。 　　但他转向修天赐，严肃说道，“修天赐，你们师徒放我，但翁景玉不能承你们人情，此事我必定一五一十，转告家师！” 　　言下之意，只要他活着离开，修天赐杀了老三二人的事情，一定会传到老坛真人耳中。 　　老坛真人，再不看重二人，也终归是门下弟子，不可能置之不理。 　　“随你！” 　　修天赐大气发言，朝方斗拱手，“师父，咱们该回去了！” 　　方斗满意点头，“好！” 　　他一挥手，云山雾罩剑阵撤去，脚下剑光闪烁。 　　修天赐也紧随其后，御水成行，速度丝毫不满。 　　师徒二人，很快便消失在原地。 　　翁景玉收了两位师弟的尸体，连连叹息，也转身离去。 　　归途中，修天赐不无担忧，询问方斗。 　　“师父，咱们今后该怎办？” 　　方斗淡淡说道，“怎么办？和从前一样。” 　　言下之意，还要回归勾曲山洞天修炼。 　　修天赐有些吃惊，难道师父不知道，他已经得罪大半个道家，还想和从前一般逍遥自在？ 　　“放心，他们不知道勾曲山和我的联系，咱们的老巢还是安全的！” 　　修天赐细想，师父别的不说，胆色倒是挺强的。 　　“对了，这位小朋友，难道是师父给我新收的师弟！” 　　修天赐注意到重六，出声问道。 　　“他呀，是我一位故交的晚辈，小名重六，全名方玉京。” 　　修天赐心一惊，姓方，难道是…… 　　这时，重六开口，“世叔，他是谁？” 　　修天赐松了口气，还好，自我介绍，“小弟弟，我叫修天赐，你叫我天赐哥就好！” 　　方斗将重六，递给修天赐，“交给你个任务，今后天赐由你照顾！” 　　修天赐脸一苦，“师父，我平时还要修炼！” 　　“听令行事！”方斗板着脸。 　　一行三人，归途上很是轻松，相互交谈甚欢。 　　但是，翁景玉这边，就有些不妙了。 　　他一路全速，终于回归山门，但老坛真人有事外出，不在门内。 　　只好叫来门下弟子，将老三老五的尸身，以法术冰封了。 　　翁景玉心知关系重大，又不敢离去，一直等到老坛真人回山。 　　过了半年后，老坛真人方才回山。 　　翁景玉第一时间，想老坛真人汇报此事。 　　“师父，整个过程就是这样！” 　　翁景玉跪在地上，表情惭愧，“弟子无能，拦不住方斗和天赐，只能带回两位师弟的尸身。” 　　老坛真人一脸嫌弃，“拖下去火化了，找个地方安葬。” 　　这是应有之事，但翁景玉关心的，是接下来的事情。 　　按理说，老三老五，都是老坛真人正是收入门墙的弟子，身份非同寻常。 　　既然他么被杀了，于情于理，老坛真人都应当追究一二。 　　纵然身份地位比不上袁天河，也不是随便一个散修就能灭杀的。 　　“两个蠢货，坏我大事！” 　　老塔真人，脸色愠怒不已，一拍座椅副手。 　　翁景玉听得胆战心惊，知道师父是动真怒了。 　　“五宝金花、暗中偷袭，平日见不着的聪明，全用在中歪门邪道的地方。” 　　老坛真人越说越怒，“若能得手也就罢了，偏偏算计不成发被杀，连性命都搭进去。” 　　“事情若传扬出去，我老坛真人的面皮，必然丢得精光！” 　　翁景玉心想死者为大，总不好让两位是在天之灵，还要被师父翻来覆去鞭尸。 　　“师父，两位师弟，虽然你下手过分，但也罪不至死！” 　　老坛真人怒道，“蠢到流脓了，还罪不至死？” 　　“罢了，你不明白。” 　　“真以为我要你劝回修天赐，是顾念旧情吗？” 　　翁景玉大惊，抬头看向师父，这一刻，他感到无比陌生。 　　“罢了，让你知道也无妨！” 　　“方斗此人，身上因果众多，这是我们几位道家真人一致意见。” 　　“此人全身是刺，杀不得、碰不得！” 　　“没看到，这些日子参与追杀的，都是些小角色。” 　　翁景玉一想，还真是，如果是道家真人出手，十个方斗都死了。 　　也就是说，方斗身上的因果之多，连真人都不敢下手。 　　“你师父我，早已不抱指望！” 　　“但，我回去其他人不同，还有修天赐这个情分在！” 　　“这次让你过去，劝回修天赐，便是提前埋下一点因果！” 　　翁景玉听了，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师父的真实目的。 　　其他真人，还在忌惮方斗因果缠身，老坛真人更进一步，已经想到通过修天赐这边，提前埋下善缘。 　　若是将来方斗成事，这段善缘必将收获千倍百倍的回报。 　　可惜，老三老五二人，缠住大师兄同去，处于私心对修天赐出手，原本一桩好事，变成杀人决裂的大事件。 　　“师父，弟子无知，坏了你的大事儿！” 　　“没事儿，不过是一招闲棋，未必会起作用！” 　　老坛真人摆摆手，不以为意。 　　“只是，听你所说，方斗和修天赐这对师徒，下手狠辣，无所顾忌，假以时日必成气候。” 　　“可惜，这次事情过后，我和修天赐的情分，已经断了！” 　　老三老五之死，是修天赐斩断过往的证明。 　　此举，是做给方斗看，修天赐和老坛一脉决裂，再无可能。 　　翁景玉将前因后果想清楚，顿时大汗淋漓。 第六百九十四章 天下思定 　　“景玉啊，这件事情，你做的差了！” 　　老坛真人沉思片刻，长叹说道。 　　翁景玉听了，猛跪在地上，“师父，弟子有罪！” 　　他想到了很多，若一开始，拒绝老三老五两人，事情圆满完成不说，还能保住两位师弟的性命。 　　再不济，老三老五护手偷袭时，就该果断出手阻止，惩戒二人，对修天赐表明心迹。 　　但是，由于他优柔寡断，一次次错过机会，到最后坏了大事。 　　虽然老坛真人口说没事，但是，翁景玉却心头沉重，真人眼中的小事，落在他头上，就是不得了的重大事件。 　　“师父，请您责罚！” 　　老坛真人望着这位大弟子，心头感慨，他们这一门，前后数百年的气运，都被他本人吸光了。 　　到了翁景玉这一代，招收的弟子大都庸碌无比，本想招揽修天赐，最终还是失败了。 　　老坛真人已然认定，下一代已无出人才的机会，唯有放眼将来。 　　翁景玉身为大师兄，是他钦定的接班人，但性子稍显软弱，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尤其这次，更加暴露他的缺点。 　　按照老坛真人的想法，若是他身临其境，就该果断斩杀老三老五，以两个师弟的人头，换来修天赐的原谅。 　　无论怎么算，这笔生意都是值得。 　　但是，翁景玉实在做不到。 　　“罢了，近日有一件事情，你去办完，再回山见我！” 　　老坛真人说道，“先前，为了逼迫朝廷让步，道家和释门略施手段，勾起天下无数乱民起义！” 　　“眼下，朝廷已然退让，再任由这些人继续作乱，也是极为不妥！” 　　原来，老坛真人交给弟子的任务，是要他入世，遣散一部分道家操纵的乱军。 　　时局已变，许多乱军的高层，享受过权力滋味，已经不可能甘于回归平反，竟连道家的命令也不听。 　　这种情况，在释门那边也有，而且情况更严重。 　　白衣佛兵，是如今天下烽火中，最强大的一支。 　　‘在世明王’僧珈蓝，手段残暴，裹挟僧兵信众日渐壮大，号称要创建地上佛国。 　　这一点，释门态度暧昧，也不做干涉。 　　相应的，道家也有许多人动了心思。 　　天下蜂起的乱军们，已经开始养蛊一般，脱颖而出数支超大规模的势力，有了称霸天下、改朝换代的野心。 　　时至今日，道家高层，已经发现有脱离掌控的迹象。 　　还是那句话，吃过人的野狗，绝不能留。 　　那些听调不听宣的乱军，必须果断解决，方能震慑其他的势力。 　　道家决不允许，情况超出自身掌控。 　　这不是为了朝廷，而是道家对天下走势的绝对掌控。 　　所以，尽管朝廷做出退让，但天下仍未平静。 　　老坛真人知道，所谓‘遣散’乱军，其中少不了杀戮。 　　派翁景玉过去，正是为了锻炼他。 　　翁景玉行礼，“弟子遵命！” 　　…… 　　“主持，如果有事儿，请吩咐弟子去办。” 　　“您老身系我九华寺一脉安危，绝不能有事！” 　　大江边上，江南的土地上，明净正对圆通苦劝。 　　他们回归江南后，没等进入丹阳郡，就听到圆通说，自己有事外出，要明净带着僧众先回九华寺。 　　九华寺僧侣们哗然，主持孤身外出，他们先行返回，这算怎么回事？ 　　明净身为主持弟子，又是心腹之人，当仁不让进行劝谏。 　　四周的僧侣们，也都纷纷出言劝说。 　　“主持，最近民乱四起，行路都不安全。” 　　“您老孤身一人，未免有什么闪失，还是让明净贴身伺候！” 　　有人委婉建议道。 　　奈何，圆通，也就是方斗铁了心，要孤身行动。 　　毕竟，这件事情，不能让第二人知道。 　　因为，圆通身为释门名寺的主持，此行目的，是要杀释门的一位重要人物。 　　在世明王、地上佛国的代行者，白衣佛兵大元帅，僧珈蓝。 　　这件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必定惊天动地。 　　早在京城外，方斗得知僧珈蓝屠城，便下定决心，斩杀此人。 　　眼下和释门其他门派分道扬镳，总算有了自有行动的机会。 　　方斗清楚知道，僧珈蓝可不是孤身一人，他背后站着不少释门的激进人物支持。 　　在外界看来，僧珈蓝杀戮无辜，不分老弱妇孺，简直是禽兽。 　　但是，对某些激进人物来说，其鼓吹的‘地上佛国’理念，恰如及时雨一般。 　　这种疯狂的念头，在许多释门经典中出现，令无数高僧如痴如醉。 　　现在有机会视线，怎能不支持？ 　　僧珈蓝一路屠城，只要不是释门信徒，便屠杀一空。 　　此等暴虐之举，惹得天怒人怨，但白衣佛兵不仅没有灭亡，反而越发壮大，这背后若说没有释门支持，谁也不信。 　　方斗心知，灭杀僧珈蓝，等同于释门的激进势力为敌，绝不能将九华寺僧侣牵扯进来。 　　“去吧！” 　　方斗看向明净，这些年来养成的默契，对方一定明白。 　　“各位师兄，主持既然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明净突然变得‘通情达理’，对着方斗合手行礼，“主持，还请你速去速回！” 　　“寺里的事情，一切有我！” 　　方斗满意点头，“明净，交给你了！” 　　明净还不忘叮嘱，“主持，江南一地，势力犬牙交错！” 　　“别说道家势力，就算释门支持的乱军，也不都是善男信女！” 　　这话说得倒不假！ 　　不是每支乱军，都像‘白衣佛兵’这般信仰坚定。 　　其他乱军杀人淫掠、抢劫财宝，简直是无恶不作。 　　方斗化身圆通和尚，遇到白衣佛兵还好，若是遇到其他乱军，必然是一刀杀了，剥去全身衣物，尸体拿去填坑。 　　“放心，那些乱军，伤不到我！” 　　明净的目光中，不无担忧！ 　　“主持，千万不能大意！” 　　“乱军当中，也有不少堕落的两家高手，所以才能势如破竹，将天下搅乱成这个样子！” 　　还要说僧珈蓝，此人在法师当中，也属于顶级的人物，身边又有无数爪牙，朝廷先后派人刺杀，最终都失败了。 　　如今的天下，衰败之势初显，已然不像过去那般了。 　　方斗点了点头，“知道了，明净你带人回寺！” 　　明净双手合十，“主持，祝你一帆风顺！” 第五卷 真游天下 第六百九十五章 入人间 　　圆通脚下土地，是江南一处普通村庄。 　　一条小河环绕村庄，灌入水田当中，不远处是零星点缀的房屋。 　　原本生机盎然的农家景色，此刻竟也多了几分死寂。 　　不是没人，而是村里的百姓，见到方斗后，如同见到恶鬼，鸟雀般散了个干净。 　　曾几何时，方斗留着短发，行走在江南村间，可不曾遇到这把待遇。 　　农夫行人见了，纵然不是信徒，也会回个十字礼节，口称“阿弥陀佛”。 　　顽童们见了，跟在方斗身后，不停叫着‘小和尚’。 　　但是，眼下已是物是人非了。 　　圆通辞别九华寺众人，来到世俗人间，所遇一切令人惊疑。 　　老百姓遇到僧人，均面带惊恐，一哄而散。 　　甚至，圆通还听到个称呼‘无根贼’。 　　无根贼，乃是六根尽去的贼子，是如今老百姓对释门出家人的称呼。 　　可想而知，这个称呼中，包含多少怨念和恐惧。 　　这一切的由来，都是因为僧珈蓝率领的白衣佛兵。 　　江南一地，原本人口稠密，很是繁华。 　　北地地广人稀的景象，在这里完全见不到。 　　但是，自从白衣佛兵起事，接连屠城，使得江南之地元气大伤。 　　恐怖随着幸存者撒布各地，所有地方都听说了，一帮贼和尚造反，杀人不眨眼。 　　连带着其他释门众人，也被老百姓拒之门外，除非是自家地盘，只要到了陌生地方，就是眼下圆通的处境。 　　“百姓无辜啊！” 　　圆通念叨几声，就要转身离开，既然此地百姓害怕和尚，他自然要离开了。 　　没等他走出几步，就听到村庄中，一个苍老声音在背后响起。 　　“佛爷且慢！” 　　圆通停下脚步，佛爷，这是什么称呼？ 　　赶来的老者身穿布衣，不是那种粗糙的麻布，显然身份颇高。 　　“老汉是村中的族长，还请佛爷过来做客！” 　　圆通双手合十，“未免引起恐慌，还是不了！” 　　“村里人不懂事，怠慢了佛爷，还请不要介意，老汉向你赔罪了！” 　　这么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致歉，圆通只好双手合十，“那就叨扰了！” 　　跟着族长进村，方斗发现村里很是荒凉，田地里浅浅一层水，若是踩下去，只怕连脚背也不能打湿。 　　谷物庄稼均蔫巴巴的，缺水严重，纵然能活到抽穗，也是许多空壳夹杂，难有丰足的收获。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有人在门缝一闪而过，蜡黄菜色脸上，满是惊恐和不安。 　　已经到了吃饭的时候，但村中仅有小半人家升起炊烟。 　　很显然，村中人家粮食紧缺，不是能吃饱饭。 　　“佛爷，要用斋饭吗？” 　　族长请圆通到了家中，儿子儿媳出来迎接。 　　“一小碗粗粮饭，一杯清水即可。” 　　圆通加了句，“若无粮食，清水也可！” 　　过了片刻，热气腾腾的饭食上桌，一盆白米饭外加四碗菜。 　　灾荒之年，这样的饭食足称丰盛。 　　圆通微微一愣，目光扫过，族长和老妻、儿子和儿媳，外加几个孙子孙女，都看着他，喉头蠕动着。 　　再看这一家子，手脚枯瘦，面有菜色，显然都吃不饱。 　　“罢了！” 　　圆通不吃饭，而是起身。 　　“佛爷，可有什么不对，你若是要吃肉，咱家也能弄来鸡鱼！” 　　族长急了，生怕惹得圆通不快。 　　圆通摇摇头，“施主，你有事情明说，不可如此！” 　　他一指桌上饭菜，“这些食物，怕是你们一家的口粮，若是被贫僧吃了，你们吃什么？” 　　族长的老妻，面带讨好，说道，“佛爷吃得满意就好，咱们家饿一顿，死不了人！” 　　“施主，您若不是实话，这饭食虽好，我吃不下去！” 　　圆通作势就要离开，被族长苦苦拉着袖子劝住。 　　“噗通！” 　　族长一家子，从老到少，纷纷向圆通跪下了，几个不懂事的小娃娃也被父母拉着跪在地上。 　　“你们这是？” 　　族长哀求道，“佛爷，咱家愿意信奉佛祖，还请做个见证！” 　　圆通愣住了，这是要干什么。 　　这处村庄，临近白衣佛兵占据的区域，但也属于朝廷的地盘。 　　族长盛情邀请，却是要改信释门，这真是稀奇。 　　圆通语气变得温和，劝道，“施主，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您若是要供奉我佛，以后有空，找家寺庙上一炷香即可！” 　　“等不及啦！” 　　族长老泪纵横，“我们这一家，连同整个村庄的性命，都要靠佛爷你了！” 　　他指着儿子，“犬子原先在隔壁县做工，遇到白衣佛兵攻城，九死一生才活下来！” 　　“他听说了，但凡不信佛祖的，都被杀了！” 　　儿子目光畏惧，从一开始，就不敢直视圆通，原来有过这段经历。 　　圆通默然了，然后说道，“那帮凶徒，不是我佛的出家人，而是假借佛祖名义的魔头！” 　　族长摇摇头，“他们手上握着刀把，不日就要杀到这边，咱们若是不该信，必死无疑！” 　　圆通点了点头，“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若能救你们一村人命，也是功德无量！” 　　族长一听，全身放松下来，不停对着圆通磕头，“佛爷慈悲，我们全村人一辈子记得您老大恩大德！” 　　“还有，佛爷这个称号，以后再也别提，我不喜欢听！” 　　圆通严厉喝止，族长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第二天，族长将全村人叫道村口晒谷的广场，宣布这个消息。 　　圆通注意到，村民看他的眼神，仍然带着恐惧和避让，但听族长说，只要改信就能活命，目光中生出希望。 　　“还请大师给我们开光！” 　　圆通笑着摆手，“这个词不能乱用，罢了，贫僧给你们说一段佛经，你们随便背几句，以后也能应付！” 　　“都听到没有，仔细背好，今后一家子活命，就靠这个了！” 　　族长穿梭在人群中，挨个叮嘱，遇到呆头呆脑的，直接一巴掌糊上去。 　　“啊呀，九娘呢？” 　　九娘，是村中一个寡妇，按照族中的血统，也算是族长的远方侄女儿。 　　“九娘还在家里喂孩子，没空出来！” 　　有人回答，族长听了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第六百九十六章 饿鬼 　　族长百般哀求，请圆通多留几日。 　　这是小人物的智慧，他打定主意，要抱紧圆通大腿。 　　一旦白衣佛兵杀到，就能扯大旗，自称释门信众。 　　族长儿子，可是清楚传达，被屠灭的县城，唯有释门信徒才能活着。 　　随着白衣佛兵势大，已经不接受临时改信的百姓，杀戮越发严重了。 　　族长见多识广，当别的村民还畏惧圆通这和尚时，他却看到了机会，能保全一村人的性命。 　　晒谷广场上，所有村民都认真无比，盯着圆通。 　　圆通诵读的经文，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还是颇有难度，奈何村民们在求生欲激励下，进步飞快。 　　“果然，恐惧是信仰的根基。” 　　傍晚日落，广场众多村民各自散去，走时嘴里还念叨着。 　　“大师，还请回去休息，明日再来！” 　　族长生怕圆通离开，恨不得贴身伺候，一刻也不离开。 　　圆通笑而不语，他来这村庄，就是为了接触白衣佛兵。 　　在此地临近白衣佛兵的区域，不日就会扩张到这里，这正是圆通等待的机会。 　　“村庄，不好了，张三哥家的坟头，又被挖开了！” 　　族长听了忧心忡忡，“怎么又来了？” 　　这种情况，他本该亲身去看，但奈何身旁有圆通，神色为难看他，“大师……” 　　圆通谦和笑道，“不妨事，贫僧也想去看看，若是任由亡者曝尸荒野，实在有干天和，贫僧可以代为诵经超度！” 　　“这样好！” 　　族长心想，那帮白衣佛兵，杀人屠城如家常便饭，倒是让人忘了，念经超度才是和尚的看家本领。 　　一群人到了村外的坟地，这块地属于祖坟，族人死后都要葬入这里。 　　“大师，近些年来战乱饥荒，人少了，野狗反而变多！” 　　“这些野狗吃惯人肉，凶狠不已，连活人都敢撕咬。” 　　“最近，还有外地流窜而来的恶狗，来到村外刨坟吃死人尸骨。” 　　路上，族长连连摇头，“可怜的族人们，死后还不得安宁！”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祖坟，见到三五人围着一处土堆，翻出的泥土尚且新鲜。 　　土坑内，薄皮棺材打开，里面尸骨散落一地。 　　“果然，又是野狗吃人！” 　　圆通默而不语，这气息不对啊！ 　　腐烂的尸骨，上面残留的牙印，倒像是某种大型野兽。 　　“算了，将尸骨捡好，重新下葬！” 　　族长招呼几个壮小伙，将坟头继续填好。 　　圆通念了一段经文，为亡者超度，天色很快黑了。 　　“族长，这种事情，是近年来才发生的？” 　　族长一听，连忙大倒苦水，“是啊，从去年开始，四处出没的野狗渐多了，四处追咬孤身在外的村民。” 　　“到了夜里，还有野狗刨开坟头，吃死人尸骨！” 　　圆通突然问道，“今天没来的那家子，是什么情况？” 　　话题转换的太快，让族长起初一愣，然后回答。 　　“九娘家，也不容易，孤儿寡母一大家子！” 　　“去年起，九娘生下五胞胎，还在坐月子，她男子就失足落山而亡了。” 　　“九娘一人养五个孩子，很不容易！” 　　圆通也啧啧称奇，“是不容易，五个孩子还都活着，这位母亲也很不容易！” 　　说到这里，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 　　一胎五孩，还都能养育，一个也夭折，这在当下堪称奇迹。 　　第二个疑点，白天广场聚会，事关所有人性命，无论老弱，即便是病榻上的老人，也都被搀扶在现场。 　　偏偏九娘一家没来，难道他们不想活命吗？ 　　除非，九娘这家子，有见不得光的秘密。 　　“族长，可否带我去这位九娘家，我将经文送给他们！” 　　族长听了也不疑有他，反而说道，“若能得大师当面赐经，那是九娘一家子的福分！” 　　九娘家的房门紧闭，天黑了也没开灯。 　　族长敲门前，嘴里咕囔，“九娘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到天黑也不点灯，难道是家里没灯油了？” 　　咚咚咚，木门敲响！ 　　“谁呀？” 　　门内传来女子的声音，还有几声高低不平的婴儿哭泣声。 　　“九娘，是老叔我，大师想要赐经给你，快开门！” 　　“族长，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开门！” 　　族长急了，“九娘，有我这个老叔在，你怕什么？” 　　“还有，这些日子，你多少天没出门了？” 　　屋子内的九娘，声音渐渐烦躁起来，“族长，你快走！” 　　族长也急了，“你这孩子，怎么跟老叔说话？” 　　一只手搭在族长肩头，圆通温和说道，“让我来吧！” 　　圆通接替族长位置，站在木门前轻声问道，“九娘，你可知道，恶鬼道中，有一种饿鬼！” 　　门内的九娘，没有半点回应。 　　圆通继续说道，“饿鬼，乃是生前贪食暴食，死后沦为饿鬼地狱，腹内终日不得饱足，拼命要吃尽眼前所有。” 　　“人家也有饿鬼，乃是战乱饥荒年代，从活人化作的饿鬼！” 　　“这种饿鬼，起因在于，有人忍不住饥饿，吃了人的血肉，只需尝了第一口，就会逐渐沦陷。” 　　“吃够百人血肉，就会从活人化为饿鬼。” 　　“九娘，近年来，村庄外的死人尸骨，遭受恶鬼啃食，只怕就是这头藏在暗中的饿鬼作祟！” 　　“算算时间，恶鬼出现的时间，恰好是你生下孩子，急需哺育的时候！” 　　众所周知，妇人哺育婴孩，需要滋养乳汁，必然要进食滋补之物。 　　若是母亲都吃不饱，哪来乳汁喂养孩子？ 　　九娘一家，破天荒有五个孩子，需要的乳汁远超常人。 　　这年头，一般家庭都吃不饱，更何况是九娘家，顶梁柱死了，只剩下孤儿寡母。 　　族长越听越是害怕，接连后退几步，“九娘，你怎么……” 　　“族长，我也是没办法！” 　　门内传出九娘幽幽的哭泣声，“孩子要吃奶，我没有东西吃，只能去吃人肉。” 　　“九娘不忍杀了自家的亲戚，只去挖死人尸骨，这难道有错吗？” 　　“可惜，今日被你们识破！” 　　“正好，孩子要吃奶，我吃了你们二人，也能挤出一些奶水！” 　　话音刚落，木门张开，一道黑影带着恶臭腥风，朝着圆通、族长扑面而来。 第六百九十七章 鬼母 　　九娘，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曾经的九娘，也是个天真的村庄少女，年纪轻轻嫁给了同村的丈夫。 　　丈夫很是疼爱她，结婚后不忍让他她吃苦。 　　可惜，这年头太差，一日差过一日。 　　天下大旱，庄稼收成不好，家家户户都吃不饱饭。 　　丈夫和九娘二人，虽然饿的不行，但总算能勉强活下去。 　　就在这时候，九娘怀孕了，一生就是五个男娃。 　　丈夫乐得不行，为了给九娘催奶，进山打猎。 　　这年头，野兽比人都凶猛，更何况是吃不饱饭的村民。 　　九娘在家等到天黑，第二天，等来丈夫的死讯。 　　“你想开些，男人没了，还有孩子要照顾！” 　　村民们安慰她，生怕九娘想不开，却没人给她急需的粮食。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困难，即便是沾亲带故的，也无余粮周济。 　　几日后，九娘吃光家里的粮食，连续饿了三天，再也没有乳汁喂养孩子。 　　五个宝宝饿得娃娃之苦。 　　九娘把心一横，趁着天黑潜入祖坟，想偷些祭品吃。 　　只可惜，祭品也烧得可怜，九娘找到一块发硬的干饼，强忍咽下去。 　　吃着吃着，九娘哭起来，她想念丈夫，更加懊恼当日为何不拦着他。 　　哭泣无声，却引来一个村中的无赖。 　　“好哇，九娘你敢偷吃祭品，我要告诉族长，让他治你的罪！” 　　无赖平时就垂涎九娘的美色，终于抓到机会，要挟九娘委身。 　　九娘大脑一片空白，等醒来时，无赖倒在血泊中，自己的口中含了一块温热的血肉。 　　热血润入咽喉，竟带来难得的甘甜。 　　九娘咽下第一口血肉，再然后便顺理成章。 　　她找到了食物的来源，村外祖坟的尸骨，有些新鲜有的腐败，但吃在嘴里，都没什么区别。 　　每到晚上，九娘偷偷潜出村庄，挖开坟头吃人。 　　饥荒年间，粮食都不够吃，更何况肉食。 　　得益于充足的肉食，九娘的奶水越来越多，把孩子喂养得饱饱的。 　　幸运的是，野狗给她背锅，一直以来，村中人都没怀疑她头上。 　　日复一日吃人，九娘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白皙的皮肤，变成铁青色，皮肉干枯缩水，变得骨瘦如柴。 　　而肚子，却是越变越大，像是重新怀孕一般。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夜间行动，九娘越发惧怕日光，躲在家中不外出。 　　直到今天，族长带个和尚上门，喝破她一直企图隐藏的秘密。 　　…… 　　“嗖！” 　　九娘心中满是怨恨，浑然没察觉到，她这一跳快如旋风。 　　薄薄木门在她面前，如同纸糊般，瞬间撞得粉碎。 　　九娘见到，族长老叔面带惊恐，也顾不得留情，当即张开大口，要把族长吞吃了。 　　“怪物啊！” 　　族长见到的‘九娘’，根本不是印象中的妇人。 　　这是一个四肢枯瘦如柴、全身铁灰的怪物，腹部大如怀孕，嘴巴裂到耳根，露出两排锋利的獠牙。 　　在她身上，胳膊、双腿上有几个圆球，仔细看去，竟是几个白胖的婴儿。 　　“九娘，你是九娘？” 　　“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族长惊惧不已，指着怪物大叫。 　　“老叔，我饿！” 　　怪物此番暴露行踪，已经无法伪装女子声音，嗓音粗哑难听，抬起一只漆黑爪子。 　　“族长快让开！” 　　圆通身周空气扭曲，顷刻间浮现十团漩涡，已然全力施展‘十方无量经’。 　　“饿，我要吃了你们！” 　　嗖！ 　　怪物纵身一跃，化作乌黑光芒，冲入十团漩涡中。 　　圆通这十方无量经，能扭曲空间，敌人一旦深陷其中，必然找不到东南西北，最终被玩弄鼓掌之中。 　　但这次情况，格外不同。 　　带着尸臭的鬼气，变得浓郁起来。 　　圆通心道不好，就已见到怪物纵身掠过十团漩涡，竟是没有收到半点干扰。 　　“这绝不是一般饿鬼！” 　　怪物杀到面前，对着圆通、族长二人伸出爪子。 　　“去！” 　　圆通掌心闪烁金光，一朵莲花飞出，刹那间光芒发放。 　　“啊！” 　　怪物见到金光，惊恐不已，倒飞出去。 　　“饿，我饿！” 　　突然，怪物身上挂着的五个婴孩，大声哭叫，含着手指摇晃胳膊。 　　怪物猛地停下，盯着圆通来回转圈。 　　“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们！” 　　圆通点了点头，却见到怪物猛地转身，嗖一声飞过墙头。 　　“不好，他要去吃其他村民！” 　　十团漩涡飞起，裹着圆通紧追其后。 　　“九子鬼母！” 　　方斗终于想起，有一种恶鬼，符合怪物的形象。 　　这九娘的特征，各方面都符合，传说中的九子鬼母。 　　此恶鬼已经杀红了眼，满脑子都要吃人，这边有圆通在迟迟不能得手，唯有转向村中其他人家，喂饱寻求哺育的婴孩。 　　“大师，一定要救下孩子！” 　　背后的族长，还不忘提醒圆通。 　　圆通不忍心告诉他真相，九娘吃人化作饿鬼，流出的并非乳汁，而是毒液，那五个婴儿早就从活人变成鬼物。 　　可怜九娘不惜化身为鬼，仍然未能救活孩子。 　　但是，她眼下还要伤人，圆通绝不允许。 　　“三大罗刹，速速前去！” 　　从圆通身上，接连飞出三团光芒，分别化作天行、地行和水行三尊罗刹。 　　罗刹速度飞快，很快追上了九娘背影。 　　这恶鬼倒也嚣张，被三大罗刹追上后，挥舞这锋利的爪子，当头一招，便将水行罗刹腹部洞穿。 　　水行罗刹猛地抽身后退，天行、地形上下夹击，正中九娘身躯。 　　怪物闷哼一声，后退几步，消失在三尊罗刹的围攻下。 　　绝对是九子鬼母，身兼空间穿梭的本领。 　　“怪物，你小瞧了我的十方无量经！” 　　圆通双手合十，十团漩涡浮起，逐渐融入虚空当中。 　　刷刷，空中开始服下残影，如同清水融入的墨汁。 　　九娘穿梭留下的残影，开始被捕捉到。 　　三大罗刹开始动了，速度远超想象，拉出断断续续的残影，竟是堪比九子鬼母的本领。 　　原来，圆通转而是十方无量经，用来加持三大罗刹，将其提升到足以和九子鬼母并驾齐驱的地步。 　　“这下，你无路可退了。” 　　三大罗刹呈品字形，将九子鬼母围绕在中央。 第六百九十八章 母性 　　“大师，饶命啊，我没有伤害一个活人！” 　　身处重围的九子鬼母，突然换了一副嗓音，可怜兮兮哀求起来。 　　她保住一个鬼孩子，狰狞丑陋的脸上，浮现些许母性。 　　“这五个孩子，只有我这娘亲！” 　　“你若杀了我，天地之大，再无人心疼他们、怜爱他们！” 　　“大师，我纵然是恶鬼，父母爱子的天性，仍然还在，不要杀我！” 　　下一刻，怪物的脸上，凶残狰狞再度占据上风。 　　“臭和尚，你们在江南屠城，杀人无数！” 　　“这天下因为释门，家破人亡者，何止千万？” 　　“你还有脸追杀我，真以为自己是正义？” 　　圆通神色不变，“那又如何？” 　　“我是正义也好，邪恶也罢，诛杀你一头饿鬼，由区别吗？” 　　“自然没有区别！” 　　怪物哈哈大笑，“我好后悔！” 　　“后悔什么？” 　　“当我还是九娘时，为怕造孽太多，只敢偷吃死人尸骨，不敢伤害活人！” 　　“现在想来，左右要死，还不如多尝几口活人血肉！” 　　圆通嗤之以鼻，“果然是恶鬼心性，该杀！” 　　怪物顿了顿，看向怀中的鬼孩子，“我这些孩子呢？” 　　“莫要诓我，九子鬼母俱为一体，子母不分！” 　　言下之意，想要诛杀这鬼物，鬼母鬼子都要除尽。 　　“果然是释门手段！” 　　怪物哈哈大笑，“休想我坐以待毙！” 　　话音刚落，怪物身形变得模糊，拉长浓烟滚滚的残影，就要从三大罗刹包围圈中逃脱。 　　“十方无量！” 　　圆通全力发动，空间开始扭曲，他可以感受到，九子鬼母不断寻找间隙，以求突破。 　　而且，对方目的，不是为了逃脱，而是想寻找机会，攻击圆通本体。 　　这头恶鬼，果然凶残。 　　“十方无量又如何？” 　　怪物哈哈大笑，“九娘一生罪孽深重，吃人血肉，来世必将化作畜生，劳累一生，死后遭受食肉寝皮的下场！” 　　“别说你的十方，就算是天上地下，三界内外，也无我容身之地！” 　　说罢，怪物捧着脸哭泣起来，几个鬼孩子嘻嘻哈哈，伸出长舌头，争抢着舔舐她的血泪。 　　“十方无量，容不下你，但六道轮回，终有你一席之地！” 　　圆通双手合十，大声念诵。 　　“九娘，你生前有罪，自改死后赎罪。” 　　“且让我将你打入恶鬼道，遭受万鬼吞噬的痛苦，偿还前孽！” 　　他摊开掌心，如同握着无数个世界在旋转。 　　这一刻，圆通内心，升起对六道轮回的认知。 　　生前罪、死后偿，一来一往，天理循环。 　　六道轮回，从恶入善，须得见识到所有黑暗，方能重见光明。 　　那一丝光明，便是跳出轮回，得见永生的机遇。 　　“不，我此生万劫不复，无人能超度！” 　　怪物大吼，脸上残留两道清晰的血痕，与此同时，身上挂着的五个鬼孩子，也发出凶戾的吼叫声。 　　九子鬼母的气焰，越发嚣张起来，鬼气浓郁得近乎燃烧。 　　“去死！” 　　怪物双爪暴涨，瞬间将天行、地行两尊罗刹打飞，围攻之势破开。 　　水行罗刹猛地化作巨鳄，就要将九子鬼母扑倒，但这头怪物灵活，一闪让开巨鳄，转瞬杀到圆通面前。 　　嗖！ 　　一道人影，挡在九子鬼母面前。 　　九子鬼母缓缓抬头，见到人影的本来面目。 　　这是一头六目四臂的‘怪物’，眉心一点痕迹，此刻已没了舍利踪迹，一手握着漆黑的钢杖。 　　“明王，超度了他！” 　　圆通一声令下，指着九子鬼母。 　　九子鬼母猛地纵身，高大身躯裂成两半，从左右两个方向，杀向圆通、明王身旁。 　　明王抬起钢杖，从末端浮现一颗黑球，缓缓旋转。 　　九子鬼母惊恐发现，身躯被黑球旋转带动，竟开始扭曲起来。 　　眼看着，即将被搅得粉碎。 　　“娘，娘，娘！” 　　五个鬼孩子纵身飞起，一人拉着鬼母的头发，其余四人分别抓着双手双脚，拼命往后拉。 　　“好孩子！” 　　鬼母留下两行眼泪，突然法力，挣脱黑球的束缚。 　　下一刻，九子鬼母裹着五个鬼孩子，飞天而起。 　　显然，她见不是对手，已然心生退意。 　　但圆通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九子鬼母逃之夭夭。 　　明王在前，三大罗刹紧跟其后，冲出一段距离，再度将九子鬼母困在中央。 　　“臭和尚，这世家恶人恶鬼多了，为何偏缠着我不放？” 　　怪物大声质问，语气中满是不甘。 　　“我丈夫死后，怀中五个孩子快饿死时，你在哪里？” 　　“现在要斩妖除魔了？” 　　“啊呸，虚伪！” 　　圆通的脸上，带着一丝高远莫测，“我所见时，善得善报，恶有恶果，一切往来，皆有缘由！” 　　“可恨，纵然是苍天也有闭眼的时候，好人短命、坏人得势！” 　　“这天下，太不公平！” 　　九子鬼母声声血泣，越发疯狂起来。 　　明王猛地呼吸几口，背上皮肉裂开，再度生出四根手臂。 　　再看他左右两腮，长出眼耳口鼻，栩栩如生。 　　眨眼间，明王已然变成，三面六目八臂的狰狞模样。 　　他抬起手中钢杖，元磁之力蓬勃而出，裹住九子鬼母。 　　眨眼过后，九子鬼母旋转着，化作一拳大的圆球。 　　圆通低头，望着掌心的鬼母，露出悲悯，“也是个可怜人！” 　　“九娘，你一声悲苦，但这不是作恶的理由！” 　　“暂且将你镇压在恶鬼道中，日夜诵经为你解脱，等终有一日，你化解心中怨气，自然能得解脱！” 　　“臭和尚，你便是念一万年经文，我也绝不屈服！” 　　九子鬼母大声叫嚣，“是这世道对不起我，我若有一日能脱困而出，必将眼前世界化作血海深渊！” 　　“冥顽不灵！” 　　圆通施展‘六道轮回’，将九子鬼母镇压入恶鬼道中。 　　九子鬼母还在挣扎，但无数恶鬼疯狂涌出，树枝藤蔓般的手脚，裹住九子鬼母全身，任凭她疯狂挣扎反抗，最终还是被拖入黑暗深处。 　　圆通双手合十，经历这家事情，他对六道轮回的感悟，更深一层。 　　恶鬼道镇压了九子鬼母，威能更加厉害，这让圆通察觉到，这道佛门神通的修炼方法，似乎真要赶在天下大乱的时候。 第六百九十九章 穆帘将军 　　太阳升起时，一切黑暗烟消云散。 　　圆通回到村庄，找到了族长，表示已经解决。 　　族长欢喜之余，脸上浮现惆怅，说道，“九娘也是个可怜人！” 　　除此以外，他也没能再说什么。 　　倒是昨晚一夜折腾，村里许多百姓，都以为有强盗进村，还是族长代为遮掩过去。 　　“大师，你真是得道高僧。” 　　经历此事，族长越发认定，圆通身怀降妖伏魔的神通，不是那些坑蒙拐骗的假和尚。 　　于是乎，族长带头听经背诵，连带着整村的百姓们，也都日夜不停学习，像极了赶考前的考生。 　　“这便是人世间呐！” 　　圆通观察村中百姓，为求一口饱饭，终日忙碌奔波，甚至还要为了活命转投释门信仰。 　　这人世间的种种，喜怒哀乐，不外乎都是求活而已。 　　“不好了，白衣佛兵来了。” 　　这一天，村外有人惊恐大叫，接着升起大片烟尘。 　　族长脸色变得煞白，转身哀求，“大师，我们全村人的性命，都指望你了！” 　　圆通点了点头，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族长和几个村民，方才反应过来。 　　“不好，族长，这和尚跑了！” 　　一个村民惊恐不已，朝着族长大声咒骂，“他骗咱们！” 　　“闭嘴！” 　　族长曾见识圆通的厉害，知道此去，必定是要拦着白衣佛兵进村。 　　“走！” 　　“去哪儿，佛兵来的方向！” 　　村口外的道路，是进出村庄唯一的道路，用了夯土做地基，可以容纳牛车拖拽重物在上面行驶。 　　往常方便的交通要道，此刻变成白衣佛兵进攻的大道。 　　“将军，村里有人！” 　　这是一支五百人的先锋，个个留着短发，身穿白衣，双目露着精光，正是江南之地令人闻之丧胆的‘白衣佛兵’。 　　为首一人，同样留着短发，但身材高大，比常人远超几个人，生的英武笔挺，一看就是纵横沙场的猛将。 　　此人名为穆帘，是白衣佛兵中一枚冉冉升起的将星，虽然不是释门出身，但以信徒的身份能走到今天，手段眼光缺一不可。 　　穆帘望着十丈外，屁滚尿流的几位村民，目光微抬，他知道，无需自己出手，手下的佛兵们就会追上，将人斩杀。 　　“老规矩！” 　　“凡我释门外，一切诛尽！” 　　这句话说的杀气腾腾，但周围的佛兵，脸上都露出习以为常的漠然。 　　三两个佛兵手持兵器，无非是方便铲、戒刀之类的，脚下生风，后发先至追上逃跑的村民。 　　几个村民，本是外出打柴，没想遇到了索命的恶鬼，吓得亡命奔逃，奈何平时吃不饱饭，怎么是佛兵的对手？ 　　刚跑出几步，村民们听得背后风声大作，追兵已经到了，双腿吓得一软，当场扑倒在地上。 　　“呼！” 　　铁杖破空，迫得众人无法呼吸，眼看着就要被打得脑浆迸裂、死无全尸。 　　“手下留情！” 　　当！ 　　一根钢杖横着飞起，挡住佛兵的几件兵器，然后响起撞击声。 　　“啊！” 　　几个佛兵措手不及，感觉反弹之力，如同潮汐般倒卷而来。 　　“嗯！” 　　穆帘将军露出惊讶，伸出手指，对着半空连弹几下，接住几个被打回半空的佛兵。 　　“村里有高人！” 　　五百佛兵，开始散布开来，朝着来人包围上去。 　　来人正是圆通，他双手合十，走到众人面前。 　　“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穆帘笑道，“有意思！” 　　“我乃明王座下，将军穆帘！” 　　“这位师傅，为何要挡我佛兵去路？” 　　圆通双手合十，“非是故意为难，而是这一村百姓，皆已皈依我佛。” 　　“还请将军约束手下，不要误杀了！” 　　这时候，族长带着一众村民，接连赶来。 　　“正是，我们村信奉佛祖，还请了这位高僧回来讲经！” 　　族长毕竟是见过世面的，面对众多佛兵，仍然能开口辩解。 　　但他身边的村民，就有些不妙了，见到凶神恶煞的佛兵，已经鹅卵粗的禅杖，闪烁锋芒的月牙铲等利器，吓得双腿颤颤，几乎站不稳。 　　圆通甚至能听到，不少人接连咽口水的声音。 　　“哦！” 　　穆帘将军似笑非笑，“我可不信！” 　　他身边的副将，也是短发和尚，厉声呵斥，“你可知道，我们杀了多少假和尚，以及伪装改信的百姓！” 　　圆通叹了口气，百姓们再精明，也比不上这些白衣佛兵。 　　“不，我们不是假的，我们真心信奉佛祖。” 　　族长变得紧张起来，对方有五百精壮佛兵，堵死了唯一的出口，若是大开杀戒，村里百姓一个也逃不掉。 　　“我们还能背佛经！” 　　“二狗，还不快背两句！” 　　听到族长催促，一旁的青年反应过来，结结巴巴背起来，“一日，佛在……” 　　他本不识字，只是强行记下方斗念出的经文，加上此刻紧张，所以背诵得断断续续，很是勉强。 　　穆帘听了片刻，朝身边副将含笑道，“还算有些准备！” 　　副将问道，“将军，杀不杀？” 　　“看到那个和尚了？” 　　“呃，看到了！” 　　“如果打得过他，可以杀！” 　　言下之意，打不过圆通，也就无法灭杀这村的百姓。 　　副将露出惊讶神色，“将军，连你也杀不了他！” 　　“我不是对手！” 　　穆帘认真说道，“明王也曾说过，我穆帘，眼光第一、带兵第二、修为第三。” 　　他看向圆通，“此人，乃是不下于四大神将的强者！” 　　副将一听大惊，穆帘将军对着和尚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那咱们该如何？” 　　穆帘将军笑着朝圆通招收，“这位大师，既然此村由你庇护，那咱们白衣佛兵，也就不进村了！” 　　他朝着身后五百佛兵一招手，“原路返回！” 　　族长和众多百姓，听了这句话，全身几乎虚脱，总算逃过一劫。 　　圆通双手合十，“多谢穆帘将军！” 　　“且慢！” 　　穆帘将军说道，“我们放过此村，必须要一个说法，还请大师随我们走一趟，面见明王。” 　　“哦，区区小事，还要禀告明王？” 　　圆通皱眉，一村的百姓，用得着上报明王吗？ 　　“很有必要！” 　　穆帘将军说道，“大师，明王对信仰的要求，极为纯粹，不予许有半点欺骗和隐瞒，还请见谅！” 第七百章 众生皆苦 　　“哦！” 　　圆通来了兴趣，反问道，“难道，将军怀疑贫僧？” 　　“倒也不是！” 　　穆帘将军慢条斯理，解释道，“大师，你要为这一村之人证明，必须面见明王才行！” 　　“说到底，一村信徒，不加甄别就放过，本将军可无这个权力，还要面见明王才行！” 　　圆通还在迟疑，旁边的族长们看向他的目光，几乎在哀求。 　　突然，穆帘将军说道，“大师就不担心，我们现在退去，待会儿折返回来，将此村屠灭？” 　　这句话，让圆通下定信心，“好，贫僧愿意跟将军走一趟！” 　　…… 　　村口，族长和村民们依依不舍。 　　“大师，你真要离去？” 　　圆通温和说道，“缘来相聚，缘尽而散，各位施主，无需缅怀！” 　　“大师，请上马！” 　　两位佛兵牵来一匹坐骑，神骏非凡，嘶鸣间四蹄闪电缭绕。 　　“雷马？” 　　圆通大吃一惊，“这是挂印观的灵兽？” 　　副将听了，自得说道，“咱么攻破挂印观的一处别院，强了几对种马，已经繁衍出源源不断的坐骑。” 　　圆通不禁咋舌，连挂印观都敢惹，这白衣佛兵当真嚣张。 　　转念一想，白衣佛兵背后有释门支持，难怪会挑衅道家门派。 　　坐上雷马，一路上风驰电掣，速度快如飞电。 　　“将军是哪里人？” 　　路上，圆通为了缓和气氛，来时主动攀谈。 　　穆帘将军笑道，“巧了，本将是江南本地人士！” 　　“大师有兴趣，听我说说往事吗？” 　　圆通陡然发现，四周变得寂静下来，原来对方已经施展‘音障’神通，将四周隔开，即便是近在咫尺的副将，也听不到他们半句对话。 　　“乐意之至！” 　　穆帘将军，缓缓说起来。 　　“我家本是江南一农户，祖上留下十亩水田，自耕自种，勉强保持温饱。” 　　“自五年前，干旱加重，水田都干枯了，河流断绝，庄稼全都枯死！” 　　“大灾年节，家家户户困难，亲友乡邻也借不到粮食！” 　　“乡间的大地主，仗着和官员勾结，垄断救灾的粮食，以高价转卖，逼迫老百姓卖房卖田、卖儿卖女！” 　　“我家有老母、妻子，幸而没有生养，无小儿拖累，也还能支撑下去！” 　　“家中存粮减少，我本想买了田地外出逃生，奈何老母说那是祖田，饿死也不能卖！” 　　“没法子，我留下妻子照顾老母，孤身外出找粮食！” 　　“我饿得头晕眼花，一路狂奔，却见到白衣佛兵屠城，心想绝不能死，家中还有妻母等我。” 　　“求胜心切，我选择改信，加入白衣佛兵！” 　　“第一件事情，就是纳投名状。” 　　“我被塞入一把砍出缺口的铁片刀，队长带人在背后监视，要我杀一家不肯改信的百姓！” 　　“那家人是读书人家，家主大声呵斥，说释门祸国殃民，必灭无疑！” 　　“但是，我却看到他家的女眷，搂着瑟瑟发抖的小孩，满眼都是惊恐！” 　　“当时我想着，这家人和我家，何其相似，但为了活命，我还是下手了！” 　　“那次过后，我成功融入白衣佛兵中，一路作战勇猛，立下战功！” 　　“后来，我央求上司，让我带着粮食回家。” 　　说到这里，穆帘将军停了下来，双眼满是悲悯。 　　圆通静静等着，没有催促，因为他有预感，即将听到一桩惨绝人寰的大事。 　　“我回到家中，已是傍晚，却见家中黑灯瞎火，没有半点人声，静极了！” 　　“我叫妻子的闺名，没人答应！” 　　“我开口呼喊老母，还是无人回应！” 　　“我开始慌了，双手颤抖，打出一团火光！” 　　“火光照射下，我见到……见到了！” 　　穆帘将军语气哽咽，说道，“我见到了化身恶鬼的老母，趴在妻子的残骸上，正用力撕扯零星的血肉！” 　　“那傻女人，家中没有吃的，便偷偷到厨房，割了自己的血肉，烹熟了喂给老母吃。” 　　“她今日割一块，明日割一块，没能等到我带着粮食回来，却等到了老母吃惯了人肉，化身人间饿鬼！” 　　圆通出声道，“将军不必再说了，我已经知道！” 　　要当事人，回应这惨绝人伦的悲剧，太过也残忍。 　　但穆帘将军还想再说，“大师，我还没说完！” 　　“后来我发现，妻子不是被老母所杀，而是饿死的。” 　　“老母化身饿鬼，只知道饥饿，趴在妻子残骸上撕咬，终于支撑到我发挥！” 　　“那时候，我已经修炼释门功法，小有所成，灭杀饿鬼不在话下！” 　　“但是，我看着化身饿鬼的老母，迟迟下不去手！” 　　“那是我的老母啊，青年寡居，含辛茹苦将我养育长大的老母！” 　　“还有我的妻子，自我离家后，一顿饱饭没吃过，甚至割尽血肉喂养老母，最后尸身都不得齐全！” 　　“我穆帘造了什么罪孽，为何要遭受如此报应？” 　　“那一刻，我脑中飞快，想起来加入白衣佛兵，灭杀的那一家人，还有之后作战，参与一次次屠城！” 　　“那些杀孽太多，莫非就是报应的起源？” 　　圆通听到这里，劝说道，“将军，莫要自责了。” 　　一阵沉默过后，穆帘将军露出笑容，“我从未自责过！” 　　“大师可猜得出，我从中悟到什么？” 　　“众生皆苦！” 　　“不错，众生皆苦！” 　　“你我皆为众生，泡在这苦海当中，如何能得解脱？” 　　穆帘说到这里，突然对圆通说道，“大师，知道我为何要请你过去？” 　　“将军请讲！” 　　“我身怀释门神通，天眼通，眼力绝世无双！” 　　“所以，大师此来有何用意，其他人不知道，我却知道！” 　　“哦，有趣！” 　　圆通也不惊讶，反问道，“那么，穆帘将军说说，我要做什么！” 　　“话不可说尽，我只需知道，大师目的和我一致，那就足够了！” 　　圆通总算明白了，这位穆帘将军，竟是要利用他达成目的。 　　“面见明王前，还要请大师和我走一趟！” 　　穆帘将军说完身世，恢复了往日一贯的平静。 　　“哦？” 　　“还请大师替我做法，超度家母。” 　　圆通听了一惊，“什么？” 　　“没错，家母还在！” 第七百零一章 母子 　　一村破败的村庄，风卷黄土，到处是灰尘枯草。 　　五百白衣佛兵，全都驻扎在村外，连副将都没能跟上去。 　　穆帘将军和圆通二人，下了坐骑，走入村庄。 　　“这是我的家乡，曾几何时，人口兴旺，粮田无数！” 　　“可惜……” 　　方斗心想，这也破败的太厉害了，连野狗也没几只。 　　“天灾之下，老百姓难以存活！” 　　穆帘将军突然说道，“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当天，我见到妻母惨死，气愤之下，招来麾下兵马，将全村人屠尽！” 　　圆通听得大惊，认真看向穆帘将军。 　　只见这位将军，嘴角含笑道，“大师，你一定在想杀我！” 　　圆通淡定说道，“明王座下，多是将军这般的人物，怎能杀得完？” 　　“不错！” 　　穆帘带着圆通，走到村庄中央。 　　这里地上房屋被尽数摧毁，地面出现巨大的土坑，深达数百米，下方黑漆漆，却又无数缩脚在蠕动挥舞。 　　“家母就在下面！” 　　穆帘指着下方的土坑，一个个漆黑的人形骷髅，挺着怀孕般的凸肚子，喉咙发出嘶哑的吼叫声，枯瘦的爪子在空中乱抓。 　　“饿。” 　　“我饿！” 　　圆通看着这壮观一幕，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大师莫怕，这土坑是我以神通设下，特来安置老母！” 　　穆帘将军指着土坑中一头饿鬼，那饿鬼除了白发苍苍外，形状也其他饿鬼别无不同，“那是家母！” 　　圆通仔细望着土坑，无数饿鬼哀嚎挣扎，却只能困在坑底，无法脱困而出。 　　“地狱道！” 　　土坑并不奇怪，但却能困住许多饿鬼，这让圆通想到熟悉的神通法。 　　“大师，请为我超度家母！” 　　穆帘将军双手合十，对圆通鞠躬。 　　“可以！” 　　穆帘将军见圆通答应，伸出一只手，虚空抓握。 　　顷刻间，气流汇聚，形成一柄斧头。 　　这斧头的体积，足以遮住穆帘上半身，看上去沉重无比。 　　“给我开！” 　　穆帘将军双手握住巨斧，朝土坑猛力砸落，瞬间撕裂空气。 　　土坑上空，陡然裂开一道口子，下方坑底的饿鬼，如潮水般往上升起，眨眼家升起一座鬼山，无数手脚如枯草般挥舞。 　　穆帘的老母，夹在在众多饿鬼中，拼命沿着裂口，企图往外涌出。 　　“娘啊！” 　　穆帘从背后，掏出装满食物的布袋，里面装着面饼、饭团、烧鸡、牛肉等食物，这在饥荒的年节，算是难得的大餐。 　　布袋抖开，食物沿着裂口倾泻落下，顷刻间被饿鬼淹没。 　　饿鬼们得到食物，叫喊声更加凄厉起来，穆帘老母化身的饿鬼，抓着满把米饭，往嘴里塞去，拼命咀嚼起来。 　　“饿鬼，嘴大如盘、喉咙如针眼、腹部却如无底洞，不管吃多少都不会饱足，永世在饥饿地狱轮回，不得超生！” 　　穆帘将军望着争抢食物的饿鬼们，缓缓说着。 　　“还请大师，助我老母解脱！” 　　“自当如此！” 　　圆通走上前，迎面而来，是凶戾无底的地狱景象。 　　土坑中的饿鬼，何止千万，满眼望去，都是蠕动的人头，海草般的手脚。 　　人间地狱！ 　　方斗知道，每一头饿鬼，都是吃人堕落的活人。 　　这年头，何来这么多饿鬼，还不是没粮食吃，饥饿所迫吗？ 　　“这世道，究竟怎么了？” 　　圆通眼前一阵恍惚，然后静心定神，开始运转六道轮回的神通。 　　“嗷呜！” 　　下方的饿鬼们，突然察觉到什么，越发躁动起来。 　　不妙！ 　　圆通陡然想起，穆帘将军具备地狱道的修为，只能以‘饿鬼地狱’困住老母。 　　看来，以自己的修为，也无法轻易度化起老母。 　　好在，圆通先前收服九子鬼母，三恶道的修为暴涨，面对无数饿鬼，仍然游刃有余。 　　只见一头头饿鬼，如同被旋风卷起，刷刷往上飞去，没入圆通掌心。 　　随着饿鬼收入，圆通的修为水涨船高。 　　“奇怪，收纳饿鬼能助长修为，为何穆帘不怎么做，而是挖坑困住？” 　　圆通这边还在奇怪，却没想到，穆帘比他各更为吃惊。 　　“这和尚也太狠了，我只敢以土坑为地狱，容纳万千饿鬼，他却敢将自身化作地狱，容纳源源不绝的饿鬼！” 　　二人都没想到，圆通手头的六道轮回，乃是经过米斗改良的版本，和释门所知的六道轮回全然不同。 　　一头头饿鬼纳入，穆帘将军的老母渐渐凸显出来。 　　她仍旧抓着半截烧鸡腿，不断啃咬着，却始终无法咽下去，稍微填补饥饿的胃囊。 　　“老夫人，亡者已逝，去吧！” 　　三恶道的力量，笼罩在老母身上。 　　白发苍苍的饿鬼，先是一顿，然后剧烈挣扎起来。 　　圆通手掌猛地抬起，后退几步。 　　“大师，如何？” 　　穆帘将军关切问道，刚才还很顺利，怎么突然发生意外。 　　“令慈，执念太深！” 　　圆通缓缓说道。 　　穆帘将军走到土坑前跪下，以头磕地，“娘亲，孩儿不孝，让你饥饿至此，你若还不饱足，请吃孩儿的血肉！” 　　下一刻，这位白衣佛兵的将军，掏出戒刀，从胸前割下血肉。 　　巴掌大的血肉，扔到下方，被其母所化的饿鬼接住。 　　这头饿鬼捧着血肉，不断撕咬，满脸是血。 　　圆通本以为，穆帘此举孝感动天，必能感化饿鬼，令其自愿度化。 　　但是…… 　　过了片刻，饿鬼吃了血肉，越发狂躁起来，双手用力撕扯，围绕身周的数百饿鬼，如落叶般飞出去。 　　“我饿！” 　　饿鬼大吼起来，双目留下血泪，“我饿！” 　　整个土坑摇晃起来，边缘土块松动滚落，潮水般的饿鬼们，也同样感到狂躁起来，尖利的叫喊声直冲云霄。 　　“大师，我快撑不住了！” 　　穆帘将军双手裂开，十指滴落鲜血。 　　土坑是他以地狱道加固，收纳包括老母在内的饿鬼们，如今老母所化饿鬼吃了他的血肉，气力大增，隐然有了挣脱束缚的征兆。 　　“将军，你妻子葬在何处？” 　　圆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让穆帘将军为之一愣。 　　虽然他想不出原因，但还是指着某个方向。 　　那一日，他狂暴之下，屠尽整个村庄，事后掘土坑为饿鬼地狱，又将妻子安葬在二人初见的那条河边。 第七百零二章 超生 　　圆通的话，提醒了穆帘将军，他眼前一阵恍惚，回忆起从前。 　　那时候，他还有个完整的家，妻子贤惠温柔，母亲慈和善良，田里生长茂盛的庄稼，家里藏着吃不完的粮食。 　　但，这一切都已远去。 　　“穆帘将军，请将您妻子的尸骸取来！” 　　圆通的话，猛然惊醒穆帘。 　　穆帘没说话，点了点头，掐指施法。 　　几道金色人影，双足不落地，在半空飞落而过，如落叶般轻盈。 　　眨眼过后，金色人影返回，众星拱月般托着一个陶罐返回。 　　见到陶罐时，穆帘的双目浮现温柔，里面装着他妻子的骨灰。 　　释门推崇火葬，尤其是明王这一支的信仰，更是以火为光明使者，稀土死后以烈火焚化，才是往生净土的唯一途经。 　　“大师，请！” 　　金色人影托着陶罐，来到圆通面前。 　　圆通注意到这些金色人影，显然是穆帘以释门神通，炼制而成的护法神将。 　　“开始吧！” 　　金色人影一挥袖口，将陶罐震碎，里面的骨灰还没散开，就被圆通以法力拘禁。 　　“阿弥陀佛！” 　　圆通法力施展，骨灰飞速融化，化作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滴。 　　看到这一幕，穆帘内心隐隐作痛，从此刻起，妻子在天地间留下的最后痕迹，也将消失无踪。 　　但是，他强忍悲痛，观察圆通一举一动，想要看他如何超度老母。 　　圆通将透明水滴，悬浮在指尖，缓步走到土坑边缘。 　　土坑中，群鬼如潮水般汹涌，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浪头，处于浪尖的凶悍恶鬼，俨然是穆帘将军老母所化的恶鬼。 　　“施主，还不快回头！” 　　圆通对着土坑开头，引发一阵鬼哭狼嚎，饿鬼们猛地往上翻滚。 　　下一刻，圆通弹指飞出水滴，正中穆帘老母口中。 　　这头饿鬼，早已被饥饿折磨的双眼通红，此刻就算是一块石头，也会拼命咽下去。 　　水滴入腹，这头饿鬼凝固当场，只剩下四周前赴后继的饿鬼们。 　　“众生皆苦！” 　　圆通双掌摊开，三恶道的修为全力施展，化作两道龙卷风，疯狂吐息土坑中的恶鬼。 　　恶鬼手脚相连，如同瀑布般，被吸入圆通掌心的地狱当中。 　　方寸地狱，足以容纳万鬼。 　　土坑中饿鬼群，一层层削弱消失，过了不知多久，鬼群变得稀薄起来，露出地方的土层。 　　但是，穆帘老母所化的恶鬼，仍旧呆呆站在土坑中央，像是海水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贝壳。 　　“娘啊！” 　　穆帘将军上前几步，停在土坑边缘。 　　其余饿鬼消失一空，他布下的饿鬼地狱，已经可以撤去了。 　　一阵恍惚，空气扭曲起来，土坑还是那座土坑，但如果饿鬼还在，只需一个纵跃，就能逃出生天。 　　唯一剩下的饿鬼，就是穆帘老母所化的那头。 　　这头恶鬼，吃入透明水滴后，始终呆若木鸡。 　　过了不知多久，圆通柔声发声，“施主，还不醒悟？” 　　这句话，像是出发某个机关的按钮。 　　饿鬼突然弯腰，剧烈呕吐起来，大口粘液中，包裹着透明如果冻般的块状凝固物。 　　每吐出一口，饿鬼形状就蜕变一份，等吐了七八口，已经从狰狞丑恶的饿鬼，还原成一个矮小枯瘦的老老太太。 　　老太太跪倒在地上，双手抓着呕吐物，两行泪水无声留下。 　　“我可怜的儿媳！” 　　穆帘将军，双目都快凸出来，他没想到，圆通能将饿鬼救回来，眼前的老太太，就是他母亲的形象。 　　他急了，快步上前，就要将老母救出来。 　　“且慢，将军，阴阳有别！” 　　圆通抬起胳膊，将穆帘拦住。 　　穆帘将军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老母虽然恢复灵智，但已非血肉之躯，而是变成阴灵之体。 　　“老夫人，贫僧受托，助你超度。” 　　圆通的话，落入老太太耳中。 　　老太太停止哭泣，转向圆通跪下，“法师，请你先超度我儿媳！” 　　“这也简单！” 　　圆通对着地上的呕吐物，伸手一指，属于六道轮回的法力，笼罩在地上的几块呕吐物上。 　　刷刷，光芒大盛，一道人影浮现。 　　“应娘！” 　　穆帘见到人影，忍不住开口呼喊。 　　老太太则是对着人影，拼命磕头，“儿媳妇，我对不起你。” 　　人影的本来面目，俨然是个头戴花布的少妇，她面孔平和，扶起老太太，对着穆帘一欠身。 　　“夫君，应娘无能，没有照顾好婆婆。” 　　“此番九泉之下，必定好生服侍婆婆。” 　　“万望夫君切莫牵挂！” 　　说罢，少妇扶着老太太，转身离去，身躯似乎融入空气当中。 　　穆帘伸手欲抓，却又猛地缩回。 　　一旁圆通双手合十，口中诵念经文，在经文中，两道人影缓缓褪去。 　　过了不知多久，静悄悄的村庄口，枯树横枝上，一头老鸦动了动，发出嘶哑难听的鸣叫声。 　　“大师，多谢你超度我妻母！” 　　穆帘起身，身后金色人影朝四周飞去，将一座座房屋摧毁。 　　残垣断瓦，被金色人影托着，流水般倾泻到土坑中。 　　片刻过后，土坑被填平，再无半点先前容纳饿鬼的痕迹。 　　圆通环视四周，此次过后，村庄被夷为平地，假以时日，野草将从四面八方生长过来，彻底淹没脚下这块土地。 　　许久之后，世间再无此处。 　　“大师，走吧！” 　　穆帘和圆通走出村口，副将早已等候多时，急切上前。 　　“将军，明王有令，即刻奔赴江口县。” 　　“红头贼发兵，竟要虎口夺食，从咱们手底抢下江口县！” 　　走出村口，穆帘重新恢复成冷酷的大将军，他闻言下令，“都上马，与明王大军汇合。” 　　圆通心中奇怪，世上最大的两股反贼，现在就要起冲突了。 　　众所周知，世间反贼，第一是释门的白衣佛兵，第二是道家的红头贼。 　　白衣佛兵不用过多着墨，红头则可是尊‘真空道尊’的，背后也有大靠山。 　　没想到，排名第一第二的两支反贼，已经开始交手。 　　“有意思！” 　　江口县，此刻还属于朝廷所有，却靠近白衣佛兵的势力范围，已经被明王军视为囊中之物。 　　红头贼要攻打江口县，显然是来抢地盘的。 第七百零三章 江口大战 　　穆帘率领三百亲兵，一路昼夜不停赶路，累了就轮流歇息。 　　如此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江口县大战。 　　这座朝廷的重镇，此刻已燃烧在战火当中。 　　江口县得名，在于临近通往大江的一处港口，可谓是水陆重镇。 　　高大的城墙，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守军青壮，正不断取水灭火。 　　城头下方的平地，留有不少烧毁的器械，显然是发起总攻的器械。 　　但是，江口县的麻烦，还没到来临的时刻。 　　围绕着城墙四周，两支泾渭分明的大军，正在鏖战不休。 　　战场上，从服饰上，便可轻松分辨两支大军。 　　一支大军留有短发、身穿白衣，无论水陆步骑，均是悍不畏死，身上着火燃烧，也还在呼喝厮杀。 　　另一支，虽然服饰复杂，但头上都裹着红布额带，神情肃穆，其中也有不少横扫四方的强者。 　　双方规模全都庞大，陆地上有十万兵马来回冲杀冲阵，河流当中，数百条大小战船，来回交错冲撞，箭枝火球和落石，将水面砸得浪花四溅。 　　无边无际的战场上，偶尔有勇猛的悍将，驾驭奇形怪状的坐骑，冲得敌人残肢乱飞，但遇到棋逢对手的敌人，开始停顿下来，纠缠在一块。 　　“总算赶上了！” 　　副将来到战场边缘，见到眼前波拉壮阔的一幕，涌现出跃跃欲试的战意。 　　“且慢！” 　　穆帘将军观察局势，眼下不是动手的时机，喝止带来的三百亲兵。 　　围绕江口县的战场，就像是荷叶上的大水团，不断有水珠滚动着汇聚过来，汇入水团中，进一步壮大体积。 　　不光是释门这边，就连道家那边，也是不断有生力军加入，少则数百，多则几千，陆续汇入血肉磨盘当中。 　　“将军，还在等什么，仗快打完了！” 　　穆帘将军的部将们数次请战，都被他制止了。 　　“不忙！” 　　圆通站在旁边，猜出穆帘将军的意图，他是要召出决战的时机。 　　眼前战场混乱，看似混乱，实则有数十股军力交战，贸然卷进去，怕是连水花都溅不起来。 　　所以，他要寻找一个绝佳的切入点，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机会很快就来了！ 　　战场中央，始终有一股万余人规模的军阵，如磐石般屹立不倒，红头贼数次纠结大批兵马冲击，损兵折将之余，没有半点作用。 　　军阵中，将星云集，却都拥簇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元帅。 　　此人身形枯瘦，正是从京城逃得一条性命的僧珈蓝。 　　僧珈蓝，耳边听着潮水般喊杀声，以及血肉乱飞的惨烈景象，双目微闭，露出平淡的神情。 　　“活人化为畜生、良善化为恶鬼、人间变成地狱！” 　　“果然，战乱、饥荒、疫病，才是三恶道的正确修炼法子！” 　　僧珈蓝齐腰之下，全都消失无踪，竟以断腰处，只靠在身下轮椅上。 　　但是，他以半截身躯，散发的气场，却压过在场的众多将领们。 　　“明王，红头贼潜力即将耗尽，该动手了！” 　　一名将领开口，此人是明王座下‘四面神将’之一，备受器重，地位还在穆帘将军之上。 　　另一位‘四面神将’，也开口指点战场，“红头贼人数虽多，却号令不起，多为乌合之众，猛将虽多，但兵士缺少精锐，绝非我等对手！” 　　众多将领们，开始分析此战必胜的原因，都想着一战功成，彻底打垮红头贼。 　　“你们都说的不错，可以动手了！” 　　僧珈蓝淡淡开口，身边一众将领们，如同出笼的猛虎，就要法令召集麾下的亲兵大将，冲杀红头贼的阵营。 　　突然，一支三百人的骑兵，如同尖刀般，猛然插入战场中。 　　此刻，明王军麾下的大将们，已经各自调动大军，陆续从不同方向，朝着红头贼的大阵压过去。 　　红头贼的阵营，开始骚动起来，他们发现面临的压力，陡然间倍增。 　　正如僧珈蓝的大将们所说，红头贼强者众多，但兵士素质参差不齐，毕竟僧珈蓝的练兵之法，在全天下也少有敌手。 　　当今天下，兵家不成气候，论兵法造诣，无人是僧珈蓝对手。 　　“明王座下，穆帘将军在此！” 　　三百骑兵，猛插入红头贼的阵脚，这一刻，终于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红头贼本已涣散的阵势，此刻彻底崩溃了，成百上千的人马勇气全无，转身拖拽着武器就逃。 　　甚至连江面上，两支庞大的战船队伍，也开始分开，你追我赶间，一座座巨大的楼船搁浅停靠，更有数不清的小船，在江面上旋转着燃烧，如同浇不灭的火球。 　　这一刻，红头贼终于大败而逃，战场呈现一面倒的溃败局势。 　　圆通惊奇看到，穆帘率领三百骑兵，横扫四方如入无人之境，轻松击溃了十几团千人规模的敌军，斩获不计其数。 　　“好你个穆帘，真不愧是毒眼，时机抓得刚刚好！” 　　迎面而来一支白衣佛兵，带头的将领，俨然是粗壮如熊的大将。 　　“参见北面神将！” 　　穆帘将军对这位大将行礼，态度恭敬。 　　北面神将不以为意，“行了，快去拜见明王，他知道此战你立功不小，或许要奖赏你！” 　　说道这里，他目光掠过圆通，“这是你新收的手下，看上去有些本事！” 　　圆通心中一惊，不愧是僧珈蓝的心腹，这份眼力和本领，俨然超过释门和道家的平庸法师。 　　“正好，我也要去拜见明王！” 　　穆帘带着圆通，一路穿过纷乱战场，很快就到了明王的亲卫军。 　　这时候，僧珈蓝身边的大将们，都已派到四方，清扫红头贼的残兵。 　　刚才磐石般的军阵，只剩下三千人不到，除了明王亲卫外，稍微有分量的将领都不在身边。 　　“大师，不管你想干什么，现在都是最好的机会！” 　　圆通不动声色，反问道，“将军，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穆帘将军笑了，“大师，别说笑了，你苦心积虑，想要借我之手，接近明王身边，难不成是想要投靠他老人家？” 　　“这都被将军猜到了？” 　　圆通一副大惊失色的反应。 　　穆帘将军哭笑不得，“大师，真有你的！” 第七百零四章 问答 　　“穆帘，你来了！” 　　二人见到僧珈蓝时，正在亲卫军中。 　　僧珈蓝坐在轮椅上，身旁站着一个个面无表情、沉默寡言的短发侍者。 　　来时路上，穆帘就解释过，这些人是僧珈蓝的贴身侍者，乃是明王军中，战力最高的一群人。 　　甚至，还有传说，这些明王亲卫，是释门专为他培养的。 　　听闻，前些日子，僧珈蓝遭受大劫，下半身消失。 　　事后，僧珈蓝活了下来，却元气大伤，再无先前冲锋陷阵的勇猛，但他运筹帷幄、领兵作战的才能仍在，才能坐稳元帅的位置。 　　甚至于，由于僧珈蓝出色的率领，白衣佛兵日渐壮大，明王军中人人敬仰，共同尊他为‘在世明王’。 　　可以说，凡是明王军中的兵将，一个个都对他无比忠心，恨不得把心肝捧在的手上，让明王看出自己忠诚。 　　“穆帘，此战你带兵最少，立功却不小！” 　　僧珈蓝夸赞不已，突然看向圆通这边，猛地停住了。 　　“这位大师有些眼熟，我们曾见过？” 　　穆帘一颗心提起，他素知僧珈蓝心思缜密，深怕被对方看出破绽。 　　“贫僧首次见到明王，或许是您误会了。” 　　圆通神情平常，不卑不亢回应。 　　“哦，那就是本王记错了。” 　　僧珈蓝似乎来了兴趣，又对圆通问道，“大师，修行什么神通？” 　　“六道轮回。” 　　僧珈蓝点了点头，“竟不是十方无量。” 　　“没听说过！” 　　圆通面不红、心不跳。 　　这时候，一队飞骑快马奔赴而来，传达消息。 　　“明王，红头贼已大半肃清，四面神将正在城下列阵，请问明王，攻是不攻？” 　　僧珈蓝思索几下，便抬头，“攻城，比照前例！” 　　先前穆帘提过，白衣佛兵攻城的惯例，除了释门和尚和信徒外，其余活人一律杀尽。 　　“大师，可否觉得我残忍？” 　　圆通一惊，抬头见到僧珈蓝，双目正盯着他。 　　“有些！” 　　圆通直来直去回答，没有半点掩饰。 　　穆帘急忙为他解释，“明王见谅，这位大师他……” 　　“无需多言，我来给大师解释！” 　　僧珈蓝背靠轮椅，一指不远处的江口县。 　　此刻，腾出手的白衣佛兵们，已经组织器械，开始攻打江口县。 　　江口县，连守兵带青壮，也才几千人，面对对方泰山压顶般的攻击，覆灭只是早晚问题。 　　“大师可知道，我们屠城的规矩，已经相当宽裕了！” 　　“出家的和尚，在家的居士，但凡有一丝功德，都能活命。” 　　“平日里，就算供奉一文钱、一把米、一两香油的，都算是我释门信徒。” 　　“如此宽裕的条件下，还有人没法满足，那就没必要留他们活命。” 　　圆通似乎有些迟疑，“明王，杀人毕竟不对！” 　　“大师，你可知道，上个城池攻破后，一个活人也没留下！” 　　“你可知道为何？” 　　僧珈蓝继续说道，“城中人，知道我白衣佛兵的规矩，知道自身难以活命，自暴自弃下，将城中僧俗信众骗去院中，放火烧杀一空。” 　　圆通面露惊艳，“这……” 　　“世人都说，杀人的人残忍，难道被杀的人，就都是无辜之辈吗？” 　　这一刻，僧珈蓝面带慈悲，却流露出熟悉的气息。 　　曾几何时，圆通跟随在无明身边，对此熟悉不已。 　　难怪，僧珈蓝从京城返回后，变得如此偏激，原来已经被无明洗脑，信奉光明精舍那一套。 　　这么一来，想象也就顺理成章了。 　　甚至明王这个称呼，仔细深究起来，也是大有深意啊！ 　　“明王，贫僧浅薄，说不出大道理，左右不过是众生皆苦而已！” 　　“说得好，众生皆苦！” 　　“可这个苦字，是弱苦、悲苦、愚苦，却是千佛千眼，各生一面。” 　　僧珈蓝眉宇间，一丝虚高莫测的气息，若有若无。 　　他接着问道，“大师，敢问您修行的，是六道轮回中那几道？” 　　“贫僧修为尚浅，还在三恶道中打转儿！” 　　“巧得很，本王也是三道修为，却是三善道。” 　　三恶道，畜生、恶鬼、地狱；三善道，天、人、阿修罗。 　　圆通悚然一惊，回想起临别无明前，对方似有意无意的提醒。 　　弃恶从善意、弃善从恶难，想要跳出自身的修行桎梏，一举修成六道轮回，最好的办法，就是吸收对立面。 　　也就是说，圆通想要六道轮回大成，就要吸收僧珈蓝的修为进境。 　　反之亦然。 　　“大师可知道，我曾听人说过，六道轮回，小成容易，大成艰难！” 　　“无论是三善道，还是三恶道，想要修行圆满不难，但想要善恶两相大权，却是难于登天。” 　　“唯一的法子，就是消防道家阴阳互补，分别找到修行三善道、三恶道的二人，或许能集全六道轮回。” 　　说到这里，僧珈蓝叹息道，“自从获得这个法子，本王遍寻天下释门修行者，修行三恶道的，如过江之鲫，却无一人能为我所用！” 　　圆通看向一旁的穆帘，突然说道，“若我所见不差，这位穆帘将军，也是修行六道轮回中的三恶道。” 　　“不错，我麾下将领，大多修行六道轮回。” 　　僧珈蓝说到这里，露出无限惋惜的神情。 　　这时候，圆通猛然开口，“我或许明白，明王屠城之举的用意！” 　　“哦！” 　　僧珈蓝来了兴趣，反问，“大师请讲！” 　　二人这一问一答，旁若无人，穆帘将军站在旁边，啧啧称奇。 　　从来没人，能像圆通这般，让僧珈蓝谈兴浓郁，唠家常般一聊就是大半天。 　　“明王屠城，无论老弱妇孺，皆杀个精光，此乃禽兽之举，至恶之举！” 　　“偏偏，明王修行三善道，已经到了瓶颈。” 　　“由善转恶，须得有世间至极的大恶，有什么比得上屠城无数来得快！” 　　僧珈蓝听了，也不生气，“大师，如此想来，您想要由恶转善，又有什么功德，比得上救下一城人的性命来得快？” 　　圆通心中一惊，正在思索对方话中含义。 　　这时候，不远处江口县城池，传来雷霆版的呼啸声。 　　硝烟缭绕间，城门打开，白衣佛兵潮水般涌进去。 　　屠城开始进入倒计时。 第七百零五章 刺客 　　圆通终于知道，对方的意思了。 　　僧珈蓝双手用力，一拍轮椅扶手，“穆帘！” 　　穆帘将军一惊，上前拱手行礼，“明王，请下令！” 　　“你传我命令，屠城暂不进行，且等待一刻钟时间！” 　　穆帘没说话，转身快马加鞭，赶赴江口县城传令。 　　过了片刻，城中震天哭喊声，渐渐平息下来，显然穆帘已将命令传达，白衣佛兵的屠刀，暂且封存起来。 　　“都让开。” 　　僧珈蓝下令，陪侍在周围的亲卫们，一言不发走开了。 　　过了片刻，围绕在旁边的明王亲军，齐刷刷往前走了上百步，留下大片空地，只剩下僧珈蓝和圆通二人。 　　“大师，你若开口，必能保住这一城人的性命！” 　　“这份功德，你要不要？” 　　圆通一言不发，举目望去，目光所指正是江口县。 　　“大师，你只有一刻钟，若时间到了，没有我的命令，屠城还将继续进行！” 　　“你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说罢，僧珈蓝手掌一挥。 　　只见一尊天人从云间降落，手中捧着宝镜，将城中众生相倒映在二人面前。 　　城门口，宽阔道路两旁，百姓们跪在地面，背后各有一名白衣佛兵，手持利刃对着后颈、心口，只待一声令下就要杀人。 　　几位大将军们，站在城中，神情不满看着穆帘。 　　“穆帘，真不是你和明王进了什么谗言？” 　　穆帘分辨道，“绝非如此！” 　　“就算不是你，也是你带来的那个和尚！” 　　“是啊，总有乱七八糟的和尚，劝咱们明王慈悲止杀，可笑！” 　　在他们身旁，站着几位本地的僧人，个个神情惶恐，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是望着跪在地上的百姓们，不断念经掩饰心中惶恐。 　　“各位佛爷，我想起来了，我曾借过本地寺庙的高利贷，欠条还在身上，可否绕我全家一命？” 　　道路旁一个商人，突然拼命挣扎大叫。 　　这个变故，引起众人注意。 　　“对啊，算还是不算？” 　　北面神将断然喝道，“当然不算，明王曾有命令，若有一米一钱的供奉，都算是我释门的信徒，但他这是欠钱。” 　　“欠钱，就更不应该杀了，不然谁还钱？” 　　一阵谈论过后，始终没有得出结论。 　　终于有人不耐烦了，“区区一家一户，错杀也就杀了，哪里要计较这么多。” 　　这时候，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开口，“各位佛爷，可否容贫僧一言。” 　　说话的，是本地寺庙的方丈，平时收租毫不手软、放高利贷如同吸血，还勾引上香的女信徒，可谓是五毒俱全。 　　这次白衣佛兵攻城，也曾有人歇斯底里，想要烧了寺庙，与一众和尚同归于尽，但直到城门陷落，这帮人还没动手。 　　方丈和一众和尚们，劫后余生，就要亲眼目睹屠城。 　　“各位佛爷，我寺庙大开寺门，钱粮往来，一笔一划都有记录。” 　　“若有些人不还钱，这么大一个寺庙，哪里支撑的下去！” 　　方丈说的振振有词，指向跪在地上的商人，“不如暂且留他一命，连本带利给贫僧还回来！” 　　穆帘笑着看他，“贫僧？方丈这般富态，可是一点也不贫。” 　　方丈尴尬笑笑，“各位是护持佛法的斗士，本寺愿意提供一批钱粮，还请不要嫌弃。” 　　几位将领，听到他提及的数字，都很满意。 　　商人一家得以脱身，站到信徒队伍中，总算没了生命威胁。 　　其他百姓见状，全都蠢蠢欲动。 　　这时候，北面神将赫然开口，“此人只是个例，其他人再有效仿，杀无赦！” 　　一句话，堵死了其他百姓的路子。 　　宝镜中一幕，栩栩如生，令人见了如置身当场。 　　僧珈蓝叹息道，“本地方丈，纵然诸戒犯尽，仍旧不失出家人的慈悲心肠！” 　　圆通接着说道，“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他救得了一家，却救不了一城人性命！” 　　僧珈蓝看向圆通，“大师，本王将此城的前途，放在你手中。” 　　“这一城人的性命，是死是活？全看你的选择！” 　　圆通嘴角牵动，露出一丝悲悯。 　　“明王，我觉得，我和那位方丈很像？” 　　“哦？” 　　“方丈想救一城人，却只能救下商人一家。” 　　说到这里，圆通看向僧珈蓝，嘴里似乎在回味什么。 　　“贫僧想救天下人，明王却只愿许我一城人的功德，何其吝啬？” 　　这句话，令森珈蓝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个和尚，许久没见过，你这般有趣的人物。” 　　他神色一变，身上气息全面爆发，如排山倒海般压迫而来。 　　“那么，请大师告诉你，你要如何拯救天下人？” 　　圆通双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所想无非三字，杀明王！” 　　这句话毫不掩饰，杀气腾腾。 　　僧珈蓝听了，哦了一声，像是听到极其平常的事情。 　　“没想到，我以为大师是说客，没想却是个刺客！” 　　僧珈蓝叹息几声，看向圆通，“你们早该怎么干了？” 　　“嗯？” 　　圆通觉得，对方可能误会了。 　　“那便动手吧！” 　　僧珈蓝拍拍座下，本该垂落双腿的地方，空荡荡。 　　“我已是半残之躯，身边心腹已遣散别处，这可是不多见的绝佳时机，何不尽快动手？” 　　“明王说笑了，若真有这么简单，您是这么活到今天的？” 　　圆通一针见血指出，“须知道，你的敌人，不光在外，在道家，在其他乱兵，更在释门背后。” 　　“大师，你是我平生仅见的知己。” 　　“若不是为了修炼，我还真不舍杀你！” 　　僧珈蓝叹气道，“大师，我的预感越发正确，本王六道轮回大成的奇迹，就在您身上。” 　　说罢，僧珈蓝以双臂支起身子，以一个虔诚的姿势跪拜。 　　圆通看得分明，若对方四肢健全，这就是五体投地的动作。 　　“还请大师牺牲自我，助我六道大成！” 　　圆通在此人身上，见到极端的虔诚、无人能及的邪恶，二者集中在一人身上。 　　难怪，僧珈蓝能将天下惑乱如此？ 　　此人是天选之人，生来就是要扰乱天下，令生灵涂炭的。 　　圆通心头凉意大起，却越发坚定斩杀僧珈蓝的决心。 第七百零六章 动手 　　僧珈蓝突然说道，“大师，你来迟了。” 　　“哦，明王知道我要来！” 　　“不错，大师可知道，修行六道轮回，都有几率诞生一门神通。” 　　圆通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因为无论是本体方斗，还是作为和尚分身的他本人，虽然修行三恶道有成，但都未诞生出任何神通。 　　“不错，比如说穆帘，生出天眼通。” 　　“而本明王，则是极为罕见的……宿命通。” 　　释门六神通，圆通也有所耳闻，但都认为那是传说。 　　毕竟，按照佛经中的描述，任何一门神通，哪怕是神足通，都近乎不灭神灵的存在。 　　回想和穆帘的交往，圆通摇摇头，“明王在诓我。” 　　“大师误会了，你我只是罗汉境界，纵然能悟出神通，也不能发挥全部威力。” 　　“唯有晋升圣僧，方能发挥万分之一的威力。” 　　“穆帘平日里，眼光过人，能看穿人心所向、战局变化，任何细微之处，都瞒不过他的双眼，这就是天眼通的加持。” 　　僧珈蓝指了指自己，“比如说，我的宿命通，也只能得到模糊的命运走向。” 　　“明王在命运中，见到了我？” 　　“我只见到，有人要来杀我，事关我生死大劫，也是我涅槃重生的机遇。” 　　僧珈蓝的目光，变得火热起来，指着圆通，“见到大师后，我终于明白了。” 　　“我修行三善道，您修行三恶道，仅仅从只言片语，本王就明白，你在六道轮回的造诣，举世当下，无人能及，除了我。” 　　僧珈蓝指向四方，“本王特地遣散众人，给你这个机会，来杀我！” 　　“但大师若杀不了我，抱歉，本王就要以你为食粮，练就六道轮回。” 　　说到这里，他傲然指着圆通，“大师，本王开出的条件，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圆通双手合十，“明王盛情，贫僧却之不恭。” 　　说到这里，二人几乎同时动手。 　　圆通身后，浮现天行、地行和水行三大罗刹，背影交错，笼罩天上地下。 　　眨眼间，以圆通为中央，开始出现畜生、恶鬼和地狱三种外相。 　　鬼哭狼嚎声响起，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汇聚成潮水般，却都被收束在圆通身旁，看似岌岌可危，实则维持在恰到好处的节点。 　　“不错！” 　　僧珈蓝也动手了，背后升起天人、天女，宝相庄严的金人、手持几十把兵器的神将。 　　如果说，圆通身周散发的气息，便是极度混乱的地狱；僧珈蓝身边，代表着至高无上、飘渺空灵的天。 　　善恶对立，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明晰。 　　偏偏讽刺的是，代表至善的，是屠城无数的僧珈蓝，代表极恶的，倒是一心来救人的圆通。 　　二人气势升起，如同黑夜点燃的明亮篝火，无比刺眼，转眼便引起四周以的注意。 　　但是，明王亲卫们，似乎早已得到命令，尽管第一时间发现异变，仍旧留在原地不动。 　　江口县城内，众多大将们，感受到僧珈蓝的熟悉气息，虽然另一股没见过，却都知道，顶头上司已经遇到麻烦。 　　“不好，明王出事了！” 　　四大方面神将，立刻转身，就要返回城外平原，与此同时，一连串白衣短发的将军们，也都尾随其后。 　　穆帘将军，远远望着城外，露出痴笑，“终于开始了！” 　　“各位且慢！” 　　“穆帘，你有何话说？” 　　穆帘走到众人面前，停在当头的四面神将前，双手合十。 　　“各位可曾听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出现的蹊跷，话说的也离奇，已引起各大将的警惕。 　　“我就知道你小子有问题！” 　　北面神将陡然动手，朝穆帘发出一团光。 　　这团光生长眼耳口鼻，张口便是梵唱声，已然将穆帘四面八方笼罩住。 　　其他神将和大将们，默契十足，接连动手，要将穆帘拿下。 　　但是，穆帘不避不让，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下一刻，穆帘整个身躯爆开，化作漫天光点。 　　这些光点化作旋风，提及暴涨是百万倍，将整座城池笼罩在内。 　　“那边没分出胜负，各位请留在此处！” 　　穆帘的声音虚无缥缈，在四周飘荡，令人分不出方向。 　　“没那么容易！” 　　南面神将一声冷哼，双手搓着，漫天火云升起，就要将这片幻境烧穿，进而逼出穆帘的踪迹。 　　下一刻，黑洞洞的天空，陡然间生出白雾，凝固成大片石笋般的冰棱，齐刷刷往下坠落。 　　“寒冰地狱！” 　　须知，四面神将是明王心腹，都被僧珈蓝传授独门神通。 　　南门神将这边，修炼无明业火，是堪比道家真火的存在，一旦命中目标深入灵魂，就算舍弃皮囊进入轮回，也是甩脱不开。 　　但是，漫天寒冰落下，无明业火开始被压缩，甚至被逼迫的后退，朝众多将领头顶落下。 　　“这是穆帘吗，他平日里，可没这份本事。” 　　岁数最大的东面神将，陡然开口，“穆帘已经死了。” 　　“什么？” 　　众人向来知道，东面神将见多识广，但这等离奇的结论，还是超出接受范围。 　　“若我所料不差，穆帘舍弃皮囊精魂，将毕生修为，化作这道地狱，将我们都困在其中！” 　　东面神将指向头顶，“维持这地狱存在的，只不过是穆帘留下的一道执念。” 　　一片哗然，众多大将表示难以置信。 　　穆帘的来历，众人都清楚，此人起于微末，还是明王其中栽培，才从一个农夫，成长为手握重兵的将领。 　　这样人，没有理由背叛明王。 　　但是，这一切偏偏发生了。 　　“我明白了，穆帘带来的和尚，就是刺杀明王的。好哇，释门要对咱们白衣佛兵下手了！” 　　大将们骚动起来，一直以来，他们对释门的态度，呈现极大矛盾。 　　白衣佛兵靠着释门资源，飞快壮大扩张，将领们也都生出心思，即便创造了地上佛国，真正做主的，也要是他们这些明王军的高层。 　　所以，众人对释门，那是依仗中带着提防。 　　“我就不信了，这还能困住我们？” 　　几个将领合力动手，金光大盛，走出千丈高的巨人，一步步迈步，企图将穆帘牺牲自我化作的地狱撕裂。 第七百零七章 双入轮回 　　千丈高的巨人，举手投足，皆有毁天灭威能。 　　四周金光明灭不定，将这片空间照得忽明忽暗。 　　穆帘的地狱，笼罩整座县城，那些实力地位的百姓佛兵，都已昏睡过去，只剩下实力强劲的众多将领们清醒。 　　几位将领联手，巨人企图将地狱撕碎。 　　突然间，头顶天空的黑幕，陡然睁开一只巨大眼球。 　　眼球，就像是悬挂半空的日月，看似触手可及，实则远在天边。 　　“天眼通！” 　　四面神将见状，发出惊呼声。 　　众所周知，罗汉境界纵然修成六神通，也无法做到这个地步。 　　但是，眼前穆帘偏偏在天空，睁开一只天眼。 　　这时候，巨人冲到半空，捏着拳头猛击，就要将眼珠打碎。 　　天眼眨了眨，然后金色巨人当即消失。 　　众人只见到，眼球表面倒映出一闪而逝的人影，然后消失无踪。 　　威力如此恐怖？ 　　四面神将倒吸一口凉气，纵然他们亲自动手，也逃不过落败身亡的下场。 　　“神将，该怎么办？” 　　刚才的试探，可谓是无功而返，却也让众人看清楚，以力破开这片地狱绝不可行。 　　“等，只有等！” 　　四位神将商量片刻，得出这个结论。 　　“明王那边怎么办？”有人提出疑问。 　　“没听到吗，这片地狱，如今靠着穆帘死前执念维持，刚才他亲口说了，只有等到明王那边得出胜负，你我才能离开！” 　　北面神将冷冷开口。 　　“可是，明王怎么办？” 　　这句话，没人回答。 　　…… 　　僧珈蓝，目光从江口县收回，道了一声可惜。 　　“穆帘此人，也是人才，可惜了！” 　　“践道而亡，有何可惜？” 　　圆通正色道。 　　“不错！” 　　僧珈蓝伸手一挥，“可敢入我轮回？” 　　“明王，你呢？” 　　二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下一刻，僧珈蓝纵身一跃，投入圆通身后地狱。 　　至于圆通，身形飘荡，同样没入僧珈蓝营造的幻天当中。 　　二人这下的态势变化，就像是太极阴阳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眨眼过后，双双进入彼此的轮回中。 　　“这便是你的畜生、恶鬼和地狱？” 　　僧珈蓝出现在圆通的轮回中，先是畜生道轮回。 　　拐卖孩童、伤残肢体的恶乞丐，变化外表、霸占仇人家财的鼠妖，贪图财富力量、甘为妖道奴仆的乡豪…… 　　一幕幕往来不息，走马灯似的，在僧珈蓝眼前浮现。 　　“人间种种，无论活人生灵，但有一灵蒙昧，生出痴顽愚昧，行差踏错、积重难返，就会堕入畜生道的地狱！” 　　这些经历，对僧珈蓝来说，无疑是小道，轻松便度过。 　　经历这些，僧珈蓝心中生出感悟，微微点头。 　　“下面是恶鬼道。” 　　僧珈蓝眼前变化，见到恶鬼丛生的大敌上，百姓们守在孤岛般的破屋内，惊恐乞求上苍垂怜。 　　更有血肉骨亲化作行尸，生出惨绝人寰的悲剧。 　　“这似乎是西南万鬼同游的景象！” 　　僧珈蓝眼前画面再度变化，见到了苍茫大地上，到处都是焦土千里的绝望景象，枯瘦的百姓绝望守在田间，望着枯死的庄稼。 　　“嗯！” 　　一棵枯死的大树，树叶早已被人摘光，连带着树皮也被剥尽，树下躺着气息微弱的难民，饿得奄奄一息，只等也一口气断绝，就会丧命。 　　不远处，有三五个同样的难民，守在旁边，等待这个难民咽气，然后将尸体拖走煮了吃，用来果腹充饥。 　　而在这些难民身后，又藏着饥肠辘辘的野狗，饿得眼睛绿油油，等着吃掉这几人的血肉。 　　僧珈蓝难得动容，“当今人间，就是地狱！” 　　下一刻，画面再转。 　　低矮的破屋中，灯油燃尽，油灯已经近乎熄灭，只剩微弱的蓝光，漂浮在烧得乌黑的灯盏表面。 　　“娘，吃饭！” 　　一个头裹花布的少妇，端着热气腾腾的肉汤，走到半躺在床榻的老太太身旁。 　　老太太面无病容，躺在床上，完全是饿得手脚无力。 　　她问道肉汤的香气，问道，“应娘，咱家粮食都吃完了，哪来的肉？” 　　少妇皱了皱眉，说道，“娘，这是我借来的，你先吃些，积攒力气，等夫君回家！” 　　老太太听到儿子，叹气道，“也不知道，我儿何时能归来？” 　　少妇转身走到后厨，揭开包扎伤口的白布，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原来他用来喂养婆婆的，竟是自己的血肉。 　　“愚妇，你让她吃自己血肉，岂不是以身饲虎，白白养出一头饿鬼，害了自家性命？” 　　僧珈蓝目光精准，一眼就猜出最后的结果。 　　终于在一天夜里，老太太吃多了人肉，化作丑恶的饿鬼，扑向了少妇。 　　但是，少妇连日来忍饥挨饿，又经常割掉血肉供养婆婆，早已死去多时。 　　饿鬼见到尸体后，丧失最后一丝灵智，眼角流下泪水，扑在儿媳的尸身上，贪婪撕咬起来。 　　“地狱，地狱！” 　　僧珈蓝屠城无数，见到尸山血海，但亲眼见到这一幕人伦惨剧，仍是止不住毛骨悚然。 　　“这就是你的六道轮回？” 　　僧珈蓝慎重起来，首次将圆通当成旗鼓相当的对手。 　　他为求突破，培养身边爱将修行六道轮回，但放眼四周，每一个能在高度上与之媲美。 　　今日，见到圆通的三恶道，首次产生毛骨悚然的感觉，这让僧珈蓝越发兴奋起来。 　　“但愿你在我的轮回中，能收货什么？” 　　僧珈蓝嘴角露出微笑，他知道二人双双进入轮回起，竞争就开始了。 　　二人的轮回，都是自身修为的体现，如今无条件向对方敞开，这是极为冒险的做法。 　　要么，是僧珈蓝吃透圆通的精髓，六道大成；要么，是圆通抢先一步，成就六道轮回，挫败僧珈蓝。 　　双方的斗法，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凶险万分，只要一步之差，就是生死之别。 　　“这位大师，就看看，你我谁是食粮，谁是主客？” 　　僧珈蓝眼前一阵恍惚，眼前场景，再度回到低矮的房屋、微弱的灯光。 　　老太太有气无力，半躺在床榻上。 　　少妇款款而来，手上端着热气腾腾的肉汤，柔声说道，“娘，吃点东西！” 　　眼前场景，竟是重复刚才一幕。 　　“嗯，开始轮回了！” 　　僧珈蓝一低头，陡然发现自身胳膊上，却是好大一块皮肉，与此同时，腹内如同火烧，饥饿得近乎发狂。 第七百零八章 我为天人 　　圆通此刻，处于虚无缥缈的状态。 　　一处战场上，他骑着骏马、身披厚甲，手持长枪来回冲杀。 　　但是，四面八方涌来的敌人，如潮水般越来越多。 　　身边的将士们，却越来越少，转眼过后，他就陷入敌人的包围圈中。 　　“罗将军，投降吧？” 　　“你还不明白吗，贵国的皇帝和大臣们，已经放弃你了！” 　　“罗家军鏖战数月，外无援兵、粮草断绝，只有你的手足兄弟拼死作战。” 　　“这样凉薄的国家，还值得你为之卖命吗？” 　　这一刻，圆通抬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万箭齐发，将圆通包裹住。 　　剧痛过后，圆通睁开双眼，他正在大帐中，面前是帅案，眼前站着的心腹爱将，俨然是前不久战死的手足们。 　　“元帅，粮草已不足三日，咱们发出求救的信号，一道回复也没有。” 　　“这处已成绝地。” 　　“我无家室之累，愿意率兵断后，请元帅带着兄弟们，寻一条活路。” 　　“这遭瘟的朝廷，今后不要给他卖命了。” 　　无间轮回，一刻也不得停歇。 　　这已经是圆通，不知多少次，重复类似场景了。 　　“修罗道！” 　　圆通叹了口气，“永世沉沦修罗战场，与血腥刀光相伴，亲朋丧尽，骨肉分离，尝尽世间苦楚，最终为修罗战神。” 　　他这边迟疑，帐中的将领们，已经骚乱起来。 　　“将军……” 　　这时候，圆通突然起身，“枉他僧珈蓝，号称在世明王，这也太肤浅了！” 　　战场厮杀，无从解脱，这便是对方的轮回所在。 　　“元帅，你怎么了？” 　　圆通突然睁开双眼，目光所过之处，站在原地的将领们，铁甲绣穿、皮革腐烂，血肉风化、露出森森白骨。 　　原来，他们早已死去。 　　“罢罢罢！” 　　圆通走过一具具白骨身旁，走出大帐，见到森严营地，到处都是腐败场景。 　　甚至于，连带着对面的敌军阵营，也是一片荒凉死寂景象。 　　“终究不过是，一切为空！” 　　圆通再度睁开双眼，已经跳出阿修罗道。 　　“阁下骁勇善战、立功无数，可积累功勋，升为天人！” 　　云端分开，漫天金光中，天花乱坠，身材曼妙的天女起舞，伴随着天人手持乐器，演奏出神灵的乐章。 　　圆通低头，见到盔甲自动脱落、武器散落成灰尘，污血腐肉愈合，汗臭泥垢消失，身上大小伤口一一消失。 　　眨眼过后，圆通回归婴儿出生的状态，全身上下圆满无缺，毛孔散发香气，皮肤泛着晶莹玉光。 　　有天女举着轻若云霞的彩衣，给他换上，还有珊瑚、砗磲、玛瑙等吴佳琪宝，点缀在他的鬓间、身上。 　　“为天人，享永生，极乐无边！” 　　“无苦厄，免灾劫，寿元无量！” 　　庞大的梵唱声中，圆通身边站着众多天人、天女，在金光中翩然起舞，往天边净土飞去。 　　过了不知多久，圆通置身极乐净土，享乐无穷，没了时间的概念。 　　平日里，餐风饮露就能存活，也能享受美食美酒和美人。 　　突然一日，圆通发现，自身变得虚弱起来。 　　光亮如丝绸的发丝，开始大片掉落，毛孔钻出污秽，恶臭流遍全身。 　　平日里，他力大无穷，能拔起人间的高山，能一脚从云端踩落地面。 　　但此刻，力量如潮水般褪去。 　　完美如天人，也到了‘天人五衰’的尽头。 　　“这便是尽头！” 　　圆通闭上双眼，等在此睁开时，却见到仍置身净土中享乐。 　　轮回再度开始！ 　　圆通内心有些烦躁，他知道自己和僧珈蓝在赛跑。 　　进入对方轮回，乃是孤注一掷的拼命之举。 　　若是僧珈蓝抢先一步，通关圆通的轮回，那么对方就能轮回大成，成为当之无愧的‘明王’。 　　让圆通为难的是，天人这关，远比阿修罗更难过。 　　软刀子杀人，最难提防。 　　每次重入轮回，圆通起初还存有戒心，但随着天人的逍遥生活，无穷无尽的岁月中，逐渐放下警惕，等到了‘天人五衰’时，却已来不及了。 　　一次次轮回，不仅没有积累经验，反而越发挫败。 　　圆通深吸口气，不妙啊，在这样下去，必败无疑。 　　期间，他也曾发怒杀人，将净土杀得尸横遍野，但天人天女不死不灭，眨眼过后，便重生复活，将杀戮当作游戏。 　　“这是僧珈蓝的轮回，天人是假，净土也是假，一切都是假的！” 　　圆通明明知道，这是对方幻化的世界，偏偏无法看破。 　　如此看来，他和僧珈蓝的对敌中，已经落于下风。 　　“明王？” 　　“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圆通猛地响起，自己也有明王啊！ 　　虽然明知深处轮回，外物带不进来，但圆通还是想试试。 　　下一刻，圆通闭上双眼，黑暗中，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似乎受到干扰，这道人影许久才能出现，下一刻便消失无踪。 　　这道人影，生有三面六目八臂，俨然是吸收舍利力量，形体大成的变异豆兵－－明王。 　　轮回的力量袭来，如潮水般冲刷，企图断开二者间的关系。 　　圆通深吸口气，突然感应到明王传来的消息。 　　黑暗深处，明王身影浮现，三双眼睛同时盯着圆通。 　　六道目光，射入圆通内心深处。 　　这一刻，圆通身躯急剧变大，充斥整个净土。 　　天人和天女们惊慌失措，四处奔走叫喊，却一个个化为泡沫消失。 　　待得圆通从净土拔出双腿，下方的世界轰然崩溃。 　　天人轮回，也就此破开了。 　　“嗯？” 　　圆通发觉不妙，庞大躯体开始溃散，如同断线风筝般，朝着头顶天空飘散升起，越升越高。 　　天空，好似没有盖子般，无限任凭飞升。 　　到最后，圆通的心灵，也变得越发空灵飘渺。 　　不知多了多久，先前无数次天人轮回的时间，叠加在一起，也比不过这次漫长。 　　虽然圆通明知，一念之中轮回，可漫长如千年万载。 　　但眼前的场景，真实无比。 　　“我在何处？” 　　“我在做甚？” 　　“我又是谁？” 　　圆通早已麻木的思维，陡然生出这三个问题。 　　下一刻，博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您是至高无上的天，时间秩序法则，皆为您的化身。” 　　“世间生灵生老病死、岁月流转，皆由您掌控！” 第七百零九章 天道之谜 　　“天，我竟然是天！” 　　圆通听了这句话，内心生出本该如此的想法。 　　念头一动，他的思维从九天垂落，覆盖大地山川河流，无数生灵草木，一举一动皆在掌控当中。 　　老天爷、苍天、青天、青冥、苍穹，这些都是‘天’的别称。 　　无论是道家、释门和名教，天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甚至于，三家修炼的终极目的，就是天道。 　　何为天道？三千大道是天道、万千法则也是天道。 　　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境界，便是天人合一，将自身融入天道当中，化身永垂不朽的存在。 　　圆通没想到，这一日，他化身为天。 　　释门经典中，天道虽然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却有一具化身。 　　帝释天，便是天道化身，在三善道中，属于至高无上的存在。 　　阿修罗是他手下败将，天人天女是他的侍从。 　　“我是天道，还是帝释天！” 　　圆通如此想着，陡然间发生变化，周围无形气流合拢，最终汇聚一具人性。 　　这便是属于帝释天的力量。 　　强大、完美、没有缺点，天人与之相比，就是拙劣的山寨产品。 　　“这便是天道的力量！” 　　仅仅是一具化身，就拥有世间无可匹敌的力量。 　　‘帝释天’，也就是如今的圆通，心中陡然生出感悟。 　　想要通过这场轮回，就要保持天道的威严，负责运转世间万物，绝不能有所偏差，一旦私心作祟插手，就会功败垂成，永远留在天道轮回当中。 　　这道轮回，是最后关卡，也是最凶险的一道。 　　圆通若是失败，没有重来的机会，而是彻底留在轮回当中，成为僧珈蓝的修为食粮。 　　但是，大风险意味着丰厚回报。 　　圆通有预感，若能通关轮回，必将一跃从三恶道，掌握三善道，彻底将六道轮回修行大成。 　　“咱们便拭目以待！” 　　圆通深吸口气，目光投向苍茫大地。 　　与此同时，深陷轮回中的僧珈蓝，似乎生出感应，遥遥看向远方。 　　此刻，僧珈蓝处于玄妙的境地。 　　他时刻化作饥肠辘辘的老太太，明知肉汤是儿媳的血肉，却要强忍悲痛吃下去，思念着远走他乡的儿子。 　　时刻化作甘愿牺牲的儿媳，忍着饥饿切割血肉，为婆婆烹制肉汤。 　　身处这无穷无尽的轮回中，僧珈蓝虽然痛苦万分，但心头生出一点灵光，隐然有了突破的征兆。 　　“大师，咱们都到了最后关卡，就看这最后一步，是谁最先踏出！” 　　僧珈蓝知道，想要闯出这个轮回，必须找出两全法。 　　儿媳牺牲自己，企图拯救老太太，但最终丢了性命，还将老太太变成饿鬼，一片孝心成为孽因。 　　老太太吃儿媳血肉，同样化身恶鬼，背负罪孽。 　　若是打断儿媳的举动，任凭老太太饿死，也是罪孽造业。 　　这是前后两难的境地！ 　　僧珈蓝轮回无数次，始终无法解脱。 　　但一次次轮回，他已经距离答案越来越近。 　　“快了，快结束了！” 　　…… 　　另一边，圆通化身天道，负责天地运转。 　　他见到四季轮转，春季万物萌发、生机盎然、夏季繁华似火、热烈奔放、秋季硕果累累、万物皆藏，等到了冬季，寒风卷地，冻死无数生灵。 　　其中，有饿狼扑食怀孕的母鹿，也有绝望的乞丐，在冬雪的街道上冻毙。 　　一桩桩惨事，圆通亲眼目睹，如同在旁。 　　但是，天道无情，不是情感或情绪，而是对万物变化生出的感应。 　　身为天道，统筹大道，却不能干扰世间的细微小事。 　　须知万物法则盘根错节，一件小事微不足道，却是无穷因果的细枝末节，一旦强行干涉，蝴蝶效应之下，绝对会应发震惊世界的大事。 　　天道之下，还有神灵、仙人等强大存在，他们不用活人，掌握了法则的力量，但是面对千万载岁月流逝，仍旧不免衰亡。 　　渐渐的，圆通的心境，开始符合渺渺苍天，越发无善无恶。 　　他知道，世间不需要裁决者，甚至不需要拯救者，一切运行的背后，都有法则在背后推动。 　　所谓逆天者死，便是不遵守天道运行的存在，等同于自绝于这片天地，纵然肉体还活着，但其社会性质死亡，虽生犹死。 　　他这个‘天道’，正如某些哲学所说，是一脚踢得地球旋转的脚掌，也是掷出筛子的上帝之手。 　　天道存在的意义，便是创造世界，奠定运行的根基，一切稳定下来，再无半点插手的余地。 　　某种意义上说，天道就是累赘，一如某些单位的领导，除了开会也没别的事儿。 　　天道无情、天道不仁，这是理所应当。 　　经历漫长的岁月，天道若真有情感，绝对会因为孤独憋疯。 　　正所谓天若有情天亦老，圆通知道，一旦生出情感，必将遭受天堕，永世陷入轮回。 　　“僧珈蓝，你要如何坏我修行？” 　　圆通开始感兴趣，从始始终，他都可恪守天道本分，绝不插手人间事务，自然无从遭受灾劫。 　　如此一来，便没有堕入轮回的危险。 　　末日降临了。 　　这一日，圆通身为天道，见到大地裂成数块，往下沉落，洪水和烈火狂涌到地面，烧得森林草木熊熊燃烧，岩石融化成岩浆。 　　悬挂在天空的星辰，一颗颗坠落，化作大小陨石，砸得地面摇晃不休。 　　地面上的万千生灵，野兽们狂冲猛撞，却无处逃生，不是一头装死在木石上，就是皮毛沾上火焰，最终烧成焦炭。 　　大地上诞生的人类文明，也开始崩溃了，面对如此天灾，无人能置身事外。 　　甚至连强大的仙人、神灵，也都遭受了劫数。 　　这是末日灾劫，身处天道之下的生灵，都将遭受灭顶之灾。 　　天空下起暴雨，起初是倾盆大雨，再然后是陨石夹杂着火雨，覆盖整个大地。 　　“天哪！” 　　“苍天，求你开开眼！” 　　世人跪地求饶，乞求苍天开恩，拯救万民。 　　但是，身为天道的圆通却知道，这场灭世之劫必将发生。 　　一生一灭，这是天道循环。 　　既有开天，必有灭世，世间万物都有生灭，更何况是天。 　　世界迎来毁灭，必将有重生之日，对圆通来说，只是睡一觉的功夫，等到睁开眼睛，必将迎来全新天地。 第七百一十章 天与地狱 　　江口县！ 　　穆帘布下的地狱，仍在维持，困住明王僧珈蓝的一帮心腹。 　　广阔的县城，此刻悄然无声，所有人畜军民，均已昏睡过去，只剩下明王军的高层们，仰头望着外界。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都对准僧珈蓝所在位置。 　　虽然明知道无法看到，但在场所有人，都在担忧僧珈蓝。 　　僧珈蓝还有个外号，‘半截明王’，虽然他残疾之身，但一身修为无人能及，许多高层大将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 　　可这次情况不同。 　　敌人黑手伸得太长，连备受器重的穆帘都被策反了。 　　很显然，幕后之人的能量，远超他们想象。 　　有人甚至猜测，这次是道家和释门的部分势力联手，要灭绝白衣佛兵。 　　想得更深一层，这次红头贼的溃败，会否也是正常阴谋的一部分？ 　　这样待着，始终是种煎熬。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西面神将站出来，疾步匆匆，走到街上晕倒的百姓丛中，厉声大喝。 　　“穆帘，你们刺杀明王，所为的无非就是这些贱民。” 　　“现在，我命令你将这处地狱破开，否则我就杀尽城中居民。” 　　威胁声，高高飘荡县城上空，经久不绝。 　　过了许久，始终无人回应。 　　西面神将咬牙，“你真以为我不敢？” 　　他正要动手，却见其他三位神将阻拦，“没必要试探了。” 　　“为什么？”西面神将怒气未歇。 　　“刚才都说了，维持这处地狱的，只是穆帘死前的一丝执念。” 　　“执念并非穆帘本体，不会给予任何回应。” 　　“就算你杀光所有人，都不会有半点改变。” 　　果不其然，接下来众人百般试探，始终没有回应。 　　终于，一众大将们累了，再也没了尝试的心思。 　　“滴答！” 　　地面陡然打湿，众人刚抬头，就见到漫天雨点哗哗落下。 　　空中落下的雨丝，不是寻常白色，而是惊心动魄的血红。 　　“这不是雨，这是血！” 　　再看天空，悬挂天穹中央的眼珠，竟落下血泪，化作这场血雨的源头。 　　“他在哭泣吗？” 　　…… 　　圆通设下的三恶道轮回中，僧珈蓝的通关，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这场轮回的主题，名为地狱道。 　　所谓地狱，便是永无止境的循环，日复一日承受痛苦折磨。 　　僧珈蓝沉浸在这场轮回中，承受老太太和少妇人的苦难，已经布置轮回了多少次。 　　但是，他内心越发笃定，找到了破开轮回的法子。 　　“圆通，我免费你的意思了，但我偏不按照你的思路来。” 　　“破开你的轮回，可不止一个法子！” 　　僧珈蓝此刻，就像是一名骄傲的学霸，看穿了出题人的思路，却要秀一把，用有别于标准答案的思路，解开这个难题。 　　唯有如此，获胜之余，才能彻底击溃圆通的骄傲。 　　“开始了！” 　　轮回再度开启，回到当初的场景。 　　低矮的破屋、昏暗的油灯，老太太半躺在床上，虚弱得奄奄一息。 　　少夫人强忍手笔剧痛，端着肉汤来到床前。 　　这一刻，僧珈蓝进入神奇的状态，他既是将食人肉的老太太，又是牺牲自己的儿媳，似乎分裂成两个人。 　　遭受肉身割裂的痛苦，已经饥饿的痛苦，在身上纠结缠绕，几乎能将人逼疯。 　　但是，僧珈蓝嘴角浮现微笑。 　　他不止一次，经历眼前场景，可谓是驾轻就熟。 　　但是，无论经历多少次，痛苦不减半分，反而越来越强烈。 　　“穆帘，这就是你背叛的原因？” 　　无尽轮回中，僧珈蓝的宿命通开启，看穿这桩惨剧背后的真相。 　　这对婆媳，正是穆帘的家人。 　　僧珈蓝似乎明白，为何僧珈蓝要配合圆通，参与刺杀他的行动。 　　而且，他也看出了，圆通要引导他破开轮回的思路。 　　“大师，你所想的，无非是以此轮回，激发我心中善念，进而软化我的内心。” 　　“从次往后，明王放下杀戮，转而慈悲！” 　　僧珈蓝摇头叹气，“你太迂腐了，这世间污浊、人心败坏，已经到了非清洗不可的地步。” 　　“我等护法释门，势必以金刚霹雳的手段，清理不信之人，将释门的信仰播种天下。” 　　“是以，明王心中，绝无慈悲！” 　　现成的答案，就摆在面前。 　　老太太化身饿鬼、少妇人的身亡，已经无可避免，唯一的法子，就是让二人得到解脱，才能跳出轮回。 　　正是一丝执念作祟，才使得地狱轮回永无休止。 　　如何解脱？ 　　僧珈蓝知道那个答案，却决定用自己的方法破开。 　　“圆通，我若以宿命通的神通，将当时的穆帘从远方召回，必然能阻止这场悲剧，可是我偏不这么做！” 　　按照圆通的思路，这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僧珈蓝大踏步，闯入破屋当中，从旁观第三人的局面身临其境。 　　“老太太，你可知道，吃得是人肉？” 　　老太太大惊失色，望着儿媳。 　　少妇人捂住面孔，“对不起……” 　　僧珈蓝突然双手合十，“你们二人，亲人在外，粮食断绝，或者也是受罪，不如由我动手，送你们超度！” 　　说罢，僧珈蓝连挥双手，将老太太和少妇人打得粉碎。 　　“纵然世上所有的罪孽业报，都归我一身，那又如何？” 　　僧珈蓝目光前所未有坚定，眼前油灯熄灭、房屋解离，一切都烟消云散。 　　慈悲能跳出轮回，绝情也可以。 　　更何况，僧珈蓝的杀戮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他的胸怀包裹整个天下。 　　轮回没有开启，这片地狱隐约有了崩溃的征兆。 　　僧珈蓝一步跨出，落下时四周生辉，如同踩上光明大道。 　　“大师，我已破解了轮回，这场是我赢了！” 　　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轮回还在，并未破解。 　　这场争分夺秒的竞赛，最终还是僧珈蓝他赢了。 　　这快一步，就代表着赢家通吃，能独占六道轮回大成的资格。 　　反观失败的圆通，一身修为将沦为食粮，全数归于僧珈蓝所有。 　　“我来了！” 　　僧珈蓝走出时，不经意看向江口县，那里笼罩在地狱中，上空盘旋穆帘仅剩的一丝执念。 　　“穆帘……” 　　僧珈蓝叹了口气，目光中一丝来之不易的怜悯，随之消散无踪。 第七百一十一章 天心 　　末日来临！ 　　圆通先是微微一惊，然后平静下来。 　　万物轮回、皆有生灭，草木有荣枯、生灵有生老病死，年岁也有四季轮转、二十七节气往来循环。 　　但有所始、必有所终！ 　　所谓世界末日，对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灵来说是必然，但对天地自然，只不过是一次刷新冲来的机会。 　　圆通内心，生出更加深切的感悟。 　　如果说，整个世界是硬件系统，他身为天道、天意或者天心，便是硬件基础上产生的操作系统。 　　而世上的草木生灵、人畜鸟兽，就是在操作系统上，开发的软件。 　　每次世界末日，都将是重启，对操作系统进行刷新。 　　圆通身为‘操作系统’，没有多余的情感和思想，经历每次刷新，无非是一场睡梦而已，醒来没什么区别。 　　但对世上生灵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 　　重装系统，可是要丢数据的呀！ 　　至少在本世界的天道法则下，不存在备份的情况，嗯，诺亚方舟那种。 　　“一切都是自然之理！” 　　圆通终于明白，对方真正的考验，就在这里。 　　整个世界灭绝，这对天道来说，无异于巨大挑战。 　　圆通毕竟不是真正天道，也存在自我的思维想法，必定难以忍受整个世界的生灵灭绝。 　　哪怕他生出一丝怜悯，即便庇护一只飞虫，就是干扰人天道法则运转，招来天堕的可怕下场。 　　“僧珈蓝，你在以你的思维，揣度我的想法？” 　　这一刻，圆通嘴角翘起，露出高深莫名的微笑。 　　下方的陆地上，人类文明高度发展，已经就察觉到整个世界的崩溃。 　　陆地分解下沉，从裂缝涌出岩浆火焰，原本屹立千年万年的高山峻岭，像是危若累卵的积木，哗啦啦接连倒塌。 　　河流翻腾，冒出翻滚白雾，鱼虾都被煮熟飘在水面。 　　海洋中，一头头硕大的鱼兽，怒吼着冲上半空，身上裹满蒸汽和岩浆。 　　整个世界，就像是纸糊的房屋，被人从外界一脚踹倒，东倒西歪晃动不休。 　　甚至于，末日降临前，就有人类智者，预测到这天。 　　人类政权高度凝聚，开始打造横渡末日的飞船。 　　没错，人类自己开始备份。 　　这座飞船，将地面的超过百年的巨木砍伐殆尽，自然界的鸟兽提前经历一场大灭绝。 　　直到末日这天，飞船还未完工，搁浅在陆地边缘。 　　来不及了，危急关头，大先知带领人类的杰出代表，开始驱动飞船升空，留下无数茫然无措的百姓。 　　耗尽整个人类潜力财富的飞船，只能载入百万分之一的人口，剩下的只有等死。 　　“大先知，我们该往何处去？” 　　人类的君王，目光带着担忧，纵然身为人类首领，他也没有多大特权，只带出了两个妻子、三对儿女。 　　前途渺茫，天上地下、河流海洋，到处都是灭顶之灾。 　　大先知，是人类最顶级的智者，目光能看穿一切玄妙，他听到君王发问，叹息开口。 　　“陛下，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乘着飞船，漂浮在云端之上，靠着捕捉云雾水汽，生产饮水食粮。” 　　“这段时间，或许持续百年千年，乃至数以万年。” 　　“唯有等到世界平静下来，我们才能落下陆地，重新点燃文明的火焰。” 　　听到这句话，君王留下泪水，“我此生，已经无法见到故乡的土地。” 　　二人的目光，穿过旁边的窗户，透过云层，见到燃烧的地面、沸腾的江河湖泊。 　　咚咚咚！ 　　从头顶落下的陨石雨，有一小部分，落在飞船上，夺走许多人的性命。 　　但是，整座飞船仍在云中穿梭。 　　早在设计飞船时，大先知便给出精巧的结构，纵然有部分受损，仍然不影响整体的运转。 　　“唯有蛰伏等待，才能等来下次的机会！” 　　这一幕，都被身为天道的圆通，看在眼中。 　　人类的自救，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甚至于，连神明和仙人们，也察觉到末日降临，各自施展手段逃生。 　　有人另开洞天，躲入其中苟延残喘。 　　也有人野心勃勃，竟要窃取天道之力，获得永垂不朽的力量。 　　但是，一切都是徒劳。 　　神明和仙人，最终能存活下来，也是万不存一。 　　“天道之下，皆为蝼蚁！” 　　圆通如是想到。 　　一切就快过去，末日结束后，整个世界就像是荒土般，再无半点生机。 　　直到下次重启，才会迎来新一波的生命大爆发，然后生出全新的人类文明。 　　“僧珈蓝，你的杀招，究竟在哪里？” 　　圆通亲眼目睹，末日来临的众生相，有无法登上飞船、绝望杀死全家的贵族，也有一家依偎取暖、最终活活冻死的庶民…… 　　苍天降下的灭绝，人命如同蚂蚁般，化作不断飙升的数字。 　　“天无心、天无意、天无道！” 　　圆通终于悟透了，他存在的目的，就是虚无，无需干涉世界的运转。 　　但是，这样的天，真的是他想要的。 　　从眼前轮回中，圆通窥探出一丝，属于僧珈蓝独有的路数。 　　众生皆为蝼蚁，是天道法则运转的材料。 　　可是…… 　　圆通开始怀疑，正就顺应这样下去，真能突破轮回吗？ 　　他心动一动，目光陡然看穿天地间隔，落到一处书院中。 　　六岁的孩童，头戴方巾，小脸严肃，捧着一盏油灯，照出纸上的字迹。 　　吸引圆通目光的，正是这盏油灯。 　　油灯微弱，却照出一行行字迹，这是文明的记录，纵然世界灭绝，大部分纸张燃烧为灰烬，但仍有少量埋藏地底，成为后人考古的资料。 　　“此火，是文明延续之火呀！” 　　圆通叹了口气，居高临下伸出一只手掌。 　　云端穿梭的飞船上，大先知和君王二人，陡然见到惊奇一幕。 　　布满雷火和陨石的苍穹，陡然风起云涌，凝聚出一只巨大手掌。 　　即便是亲眼目睹之人，也无法形容这只大手的形态，只觉得大手的主人，就该是至高无上的苍天。 　　“太好了！” 　　君王拉着大先知的袖口，喜极而泣，“苍天开眼，要拯救咱们了。” 　　“未必！” 　　大先知话音刚落，大手擦着飞船掠过，往陆地方向落下。 　　君王目瞪口呆：…… 第七百一十二章 正面对敌 　　大手穿过燃烧的火云，穿过陨石雨，最终落在崩溃瓦解的陆地上。 　　这时候，书院已经倒塌大半。 　　六岁的孩童，小脸紧绷，仍旧凑着油灯，阅读书上的文字。 　　哪怕四周静悄悄，没有半个活人陪伴，他仍然沉浸其中。 　　“小小年纪，不保养双眼，小心将来近视！” 　　“来，哥哥教你一套眼保健操！” 　　一个声音，陡然在孩童身旁响起。 　　“谁？” 　　说话之人，自然是圆通，没想到孩童的反应处于意料平静。 　　“贵客是何方神圣？” 　　圆通没有现身，问道，“你不怕死？” 　　孩童摇摇头，“夫子说过，人不畏死，只恐无知而死。” 　　“我若能读懂书中道理，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 　　“客人若无事，还请不要打扰我！” 　　圆通赞道，“好胆色、好文气，你这样的人，死了太可惜。” 　　说罢，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朝着孩童身边裹去。 　　眨眼间，六岁孩童和书本，化作一道流光，落入油灯的焰火中。 　　大手握着灯火，眨眼间贯穿天地，回归圆通掌心。 　　“下一个量劫，你将重生！” 　　焰火中，孩童款款下拜，像是个小大人一般。 　　圆通收起灯火，突然见到眼前空间裂开。 　　一道人影从远到近，逐步向他们面前走来，露出僧珈蓝成竹在胸的面庞。 　　“大师，你迟了一步！” 　　从一开始，双方都有默契，知道再度碰面，就已经分出胜负的时刻。 　　谁也没想到，那一刻就这么降临了。 　　僧珈蓝的目光，落在圆通掌心的火焰，摇头叹息，“大师，你一时的小善，毁了大计。” 　　“天道无私，不可有半点偏颇！” 　　“你出手救人，打破了局面，原本还能置身事外，如今却亲身入局。” 　　“救一人不救其他，和杀尽天下人有何区别？” 　　“你这一出手，背负无穷业障，永堕轮回，无法超脱啦！” 　　圆通不以为意，问道，“明王，你赢了么？” 　　“难道没有？” 　　僧珈蓝没回答，而是反问圆通。 　　圆通摊开双手，“贫僧就在这里，明王要打要杀，尽管动手！” 　　“对大师这般的人物，打杀也太粗暴了！” 　　僧珈蓝风度翩翩，说道，“先前在轮回中，我已见识过大师的胸怀，您的三恶道藏着莫大悲悯，令我受益匪浅！” 　　“如今，我总算确定，只要吞掉大师，本王的六道轮回，变成了！” 　　圆通双手合十，“古有割肉饲虎，今有贫僧牺牲自我，成全明王，这是大好事！” 　　僧珈蓝双掌探出，“我不客气了。” 　　他这次前来，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望着圆通。 　　但是，圆通的反应，令他略微生出不快。 　　这和尚，面对死亡，真就淡然视之，不见半点恐惧。 　　明明一个野和尚，却比他见过释门当中，大多数高僧更有德行。 　　“夺你的道，成就我的道。” 　　“三三一合，六道成就！” 　　僧珈蓝身躯无限拔高，身上涌现不同的气象，时而如痴顽畜生，时而如绝望恶鬼，时而陷入无间地狱。 　　下一刻，画风转变，又生出天、人、阿修罗各种幻象。 　　善恶两方面，同时在他身上体现。 　　“从此以后，我将成就圣僧！” 　　僧珈蓝傲然而立，这一刻，他眼前浮现的，不是血流成河的屠城景象，也不是手握重兵、心腹如云的景象。 　　回归最原始的印象，站在僧珈蓝面前的，乃是一名美貌的白衣僧人。 　　光明精舍无明，当年在京城外一番话，点醒了僧珈蓝。 　　“人间佛国、皆得光明！” 　　从那天起，僧珈蓝就彻底成为光明信仰的忠实走狗。 　　“我成道之后，必将让这片世间，都沐浴在我佛的光辉之下！” 　　僧珈蓝开始发下誓愿，开始冲击六道轮回的关卡。 　　“呃……” 　　突然，他发现情况不对。 　　境界仍在提升，但距离突破差距好大一块。 　　“你……” 　　僧珈蓝盯着圆通，“大师好高明的手段，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眼前这幅场景，分明就是圆通做了手段。 　　圆通掌心，仍旧托着那点焰火，悠然长叹，“明王好高明的手段！” 　　“若我身为天道，坐视世间灭亡，等同于被你的理念同化，成为明王的一部分，不知不觉中，便败给你了！” 　　“可是，若我插手救人，便是干扰了天道法则，也无法突破轮回！” 　　“进不得、退也不得。” 　　“走到最后，总是明王赢了！” 　　圆通盯着僧珈蓝，“可是，您的手段，真有想象中高明吗？” 　　僧珈蓝心中一动，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圆通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明王破我轮回时，想必心中极为得意？” 　　“本王胜过大师，那是理所应当，谈不上得意！” 　　僧珈蓝倨傲说着。 　　“明王，可见到此火。” 　　“没什么稀奇的！”僧珈蓝扫了眼，再无半点兴趣。 　　他名号明王，甚至练就无明业火，自然看不上这朵灯火。 　　“其实不然！” 　　“多亏明王的轮回，让我悟出一个道理！” 　　僧珈蓝不以为然，摆手，“说吧！” 　　“单纯的三恶道、三善道，突破轮回容易，但放眼六道轮回，却是千难万难！” 　　“明王刚才突破失败，不是我作祟，而是你道业未成。” 　　“说我不到家？” 　　僧珈蓝似乎受到侮辱。 　　“是的！” 　　圆通举起掌心火光，“这是文明延续之火，可以穿越时空，才是真正永垂不朽的存在。” 　　“无论王道霸道，或许能洞穿善恶的界限，但想要超出六道轮回，须得有这道文明之火！” 　　僧珈蓝嗤之以鼻，“荒谬！” 　　“明王不信，请看！” 　　圆通手指一弹，火光飞出，朝僧珈蓝扑面而来。 　　僧珈蓝双手合拢，却见火光在面前停下。 　　豆粒大的灯光中，目光汇聚，却能见到众生相在里面，走马灯似的变化轮回。 　　“明王，你将六道轮回，视作至高无上的境界。” 　　“但是，你为何不知道，所谓的六道轮回，也只是佛经中记载的只言片语而已！” 　　僧珈蓝听到这里，心中猛地咯噔。 　　难道真是对方技巧一筹，想得更远，获得的境界更高深。 　　果真是这样，自己就危险了。 第七百一十三章 一切成空 　　思维若闪电一闪而过。 　　随即，僧珈蓝哈哈大笑出声，“大师，口舌虽利，难敌刀枪！” 　　“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本王也要吸纳你的精髓，助我六道轮回大成。” 　　圆通仍是摇头，“明王，六道轮回虽大，却不是整个世界。” 　　“你眼界太小，难成大器！” 　　僧珈蓝回敬唇枪舌剑，“本往兵锋所指，天下皆惊，此等格局，胜过你这秃驴百倍！” 　　“罢罢罢，现在就全力驱动，将你挫败！” 　　“望你能明白，将来地上佛国大成，凡信奉我释门之人，皆能获得重生！” 　　这一刻，僧珈蓝前所未有坚定信心。 　　他仿佛看到，佛光洒遍人家，地上皆为乐土，再无饥荒战乱、争端灾难。 　　一切都那么美好。 　　此刻的杀人，只是为了将来的地上佛国，牺牲皆有意义。 　　僧珈蓝双手合十，虔诚道，“若我佛有眼，请回应我的誓愿。” 　　“我若成就圣僧，必将全力成就地上佛国的愿望。” 　　他全力冲刺之下，脚下这片尸横遍野的战场，一点灵光浮现，眨眼家如海啸般，席卷四周。 　　佛光普照之下，先前战死的尸首，脸上血污退散，伤口逐渐愈合，如同被仔细清理装扮过，原本狰狞的死状，变得祥和宁静。 　　波及到不远处的江口县，穆帘布下的地狱，隐约有了崩溃的征兆。 　　困在当中的四面神将等人，见头顶苍穹，开始裂开光痕，不约而同大喜。 　　“明王胜了？” 　　他们都知道，若非僧珈蓝获胜，怎么可能腾出手来，起来搭救他们？ 　　战场上，圆通漠然道，“明王还不死心，贫僧就指点你一二。” 　　“六道轮回之上，还有我佛的经义。” 　　“岂不闻，轮回之中诵读经书，可消厄解难、永世欢喜？” 　　“明王，你失算了？” 　　“刀枪虽快，却斩不断道理；杀戮虽盛，却降不服人心。” 　　“你手段暴戾，不是得天下之人，古往今来的史书上，对这般人物有四字评价，为王先驱！” 　　说到底，僧珈蓝这般极端人物，到头来，还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下场。 　　冥冥之中，圆通开始参悟到，关于六道轮回的神通，这场几乎养蛊的决战中，背后有人操作。 　　不幸的是，僧珈蓝绝不会笑到最后的那个。 　　圆通双手合十，一瞬间身形无限拔高，从他头顶落下几点金雨，落地生根发芽，化作一朵朵金莲。 　　眨眼家，四周土地绽放无数金莲，化作金色海洋。 　　众多金色莲花，拥簇这圆通，如山如潮。 　　僧珈蓝感觉到，自己距离圣僧境界，仅有一步之遥。 　　而此刻，六道轮回也进入圆满境界，遍体充斥无穷力量。 　　腰部断口处发痒，僧珈蓝低头一看，见到残躯缓缓生长出来。 　　“断肢重生，这是晋升圣僧才有的大造化！” 　　这场追我赶的竞赛中，最后是他僧珈蓝赢了。 　　“我佛……” 　　僧珈蓝一阵哽咽，想要说些什么，但随即耳边响起风声。 　　在他面前，泛滥的金莲海洋扑面而来，卷起一阵阵金色浪花。 　　无边海洋中，一道人影缓缓走来，任凭他如何施法阻拦，都无法减缓他片刻的脚步。 　　“大师，你来自投罗网？” 　　僧珈蓝猛地张口吞吸，他也不是吃掉对方，而是要纳入自身的六道轮回，炼化收为己用。 　　圆通一步步走来，陡然被吸力拉住，全无反抗能力，投入僧珈蓝口中。 　　僧珈蓝双唇闭合，终于安心了。 　　却听到耳边有人低声呢喃，一句话翻来覆去，不断重复。 　　片刻，他终于听清楚那句话。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下一刻僧珈蓝胸口发凉，见到一蓬光束从体内冒出，洞穿胸口。 　　然后，光束往下压，竖着剖开僧珈蓝的胸腹。 　　圆通先迈左脚、后迈右脚，从僧珈蓝的伤口走出，全身上下没有半点血污。 　　“怎么可能？” 　　僧珈蓝伤口顷刻愈合，但内心震惊无比。 　　刚才他将圆通收入六道轮回空间中，以他冲刺圣僧境界的实力，除非是圣僧亲来，才有本事破出空间。 　　“你……” 　　圆通摇摇头，似乎猜出他的想法，“还不是！” 　　接着又道，“收拾你足够了！” 　　说罢，圆通摊开右掌，“我说明王格局太小，你还不信。” 　　“且看你的六道轮回，能否装满我这只手掌！” 　　话音刚落，僧珈蓝面前天旋地转，景物快速变化。 　　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圆通和尚，已经暴涨到玉环县千百倍高大。 　　“不对！” 　　僧珈蓝陡然反应过来，不是对方表达，而是自己变小了。 　　此刻的僧珈蓝，如同指头大，落在圆通的掌心。 　　他惊得肝胆俱裂，没想到对方的修为，恐怖到这个地步。 　　“明王，我这掌中佛国的神通如何？” 　　经历几度轮回，圆通也觉醒了自身神通，名为掌中佛国，可将须弥化作芥子，纳入掌心中。 　　僧珈蓝不敢坐以待毙，怒吼道，“那又如何，我以六道轮回，撑爆你的掌中佛国。” 　　于是，僧珈蓝全力运转六道轮回，博大的意境降临人家。 　　按照正常情况，六道轮回的意境，足以囊括世间任何角落，但眼下，却被压缩在圆通掌心，无法泄露半分。 　　“为什么、为什么？” 　　僧珈蓝近乎困兽，疯狂冲击，却在圆通掌心晕头转向。 　　“明王，是你不懂佛？” 　　圆通叹了口气，“看我的六道轮回如何？” 　　下一刻，更加浩大的意境，势如破竹攻入僧珈蓝的轮回中，轻松将其压制。 　　“可怜，你终究是一枚棋子，还是不如何高明的棋子！” 　　圆通眼中浮现一丝怜悯，掌中气息流转，僧珈蓝的身躯像泡沫板消散。 　　此战无人旁观，自然无人能想象到，纵横天下的在世明王僧珈蓝，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杀了。 　　“僧珈蓝，你从一开始就走了岔路，有今天也不冤枉！” 　　圆通体内气息暴涨，境界层层拔高，僧珈蓝死后，三善道和三恶道，尽皆归于他一身。 　　这是僧珈蓝梦寐以求的境界，只需善恶一统，将六道轮回推演至大成，圣僧可望。 　　如今，这份机缘落在圆通身上，试问，他能拒绝吗？ 第七百一十四章 观望 　　一片光明无量的净土中！ 　　天空悬挂数个炎炎大日，光照四方，并无半点灼热之感。 　　仔细看去，每轮大日当中，都盘坐一尊威严背影。 　　这些背影，或做拈花状，或双头扶膝，均宝相庄严，令人见了萌生顶礼膜拜的心思。 　　地面上，无数空荡荡的精舍，都是前人留下。 　　光明精舍人丁单薄，一代代传下来，始终无法壮大。 　　无明此刻，正在精舍中修行，周身尘埃缭绕，像是跳跃的精灵。 　　突然，他心中一动，赤足走下地面，快步穿过一座座精舍。 　　“师尊，弟子求加！” 　　无明停留在一座精舍前，恭敬下拜。 　　“来求何事？” 　　无明恭敬回答，“弟子进来修行，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精舍中沉默片刻，随即回答道，“不错，的确有事发生。” 　　“我释门，即将多出一名圣僧，而且与你有关！” 　　无明听了心中触动，“师尊可否明示？” 　　“你心中早有答案，何必问我，去！” 　　一道金光飞出，将无明退出几步，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回到自家的精舍中。 　　无明低头看去，怀中已经多出一道镜光。 　　镜光中呈现的景象，俨然是圆通大败僧珈蓝，面对抉择的时刻。 　　“原来如此！” 　　无明嘴角浮现微笑，京城种下的种子，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僧珈蓝和圆通，无论谁成就圣僧，都欠下他的因果，将来必为光明精舍所用。 　　这时候，圆通已经杀了僧珈蓝，正处于天人交战的时刻。 　　“有趣，有趣！” 　　无明静静看着圆通，等待对方的答案！ 　　…… 　　道家某处洞天，几个聚会的真人，正围着一盘黑白棋子。 　　对弈二人，都是此道高手，此番是棋逢对手，杀得旗鼓相当。 　　旁观者掐指一算，已经过去七载岁月，这盘棋还未下完。 　　突然，执白子者手腕抖动，夹在指尖的棋子落下，清脆声中碰撞棋盘，将打好局面打散。 　　“你这是！” 　　执白子的真人，神色肃穆，“我心血来潮，正要占卜一卦！” 　　其他真人，本以为他耍赖，但见他神情不似作伪。 　　片刻过后，真人掐指测算完毕，吐出口气。 　　“释门又要多出一尊圣僧！” 　　“什么？” 　　一众真人的心思，再也不在棋局上，纷纷开始猜测。 　　“是谁？” 　　“西南金钹僧，天生奇人，素有功德造化，是最有可能的！” 　　“丹阳石佛山，一帮苦修老和尚中，想必也有机会！” 　　“还有……” 　　一时间，中所纷纭，都盯着卜算的真人。 　　真人十指如飞，开始旁敲侧击，想要占卜出晋升着身份。 　　片刻过后，他陡然睁开双眼，金光四射，将下方的棋盘连带着石座洞穿。 　　“不好，释门秃驴干扰，不让我召出那人！” 　　“是光明精舍！” 　　一众真人们倒吸口凉气，这可不妙，那帮疯子如若再度壮大，还有谁能制住他们？ 　　“嗯……” 　　真人突然发现，占卜的结果，再度发生了变化。 　　…… 　　江口县城外！ 　　圆通脸上挣扎一闪而逝，内心无数次交锋，外界的世界，仅仅过了一瞬间。 　　在这一瞬间，他便做出决定。 　　“六道轮回大成，但我不做圣僧！” 　　圆通双手合十，对着僧珈蓝消失的地方，恭敬说道。 　　“这是明王选择的道，不是贫僧的道！” 　　“我怎能食用手下败将的牙慧？” 　　他已然下定决心，猛地将气势一收，打断节节攀升的气势。 　　顷刻间，好似万吨巨轮在江心停顿，又似火车猛然刹车。 　　天地间响起一声叹息，似乎有人在惋惜。 　　圆通心头一阵失落，毕竟他知道，但凡能晋升圣僧真人，才能初步掌控自身命运。 　　但是，正如他刚才所说，此道是僧珈蓝的道，而不是圆通的道。 　　一旦圆通选择以六道大成晋升，反而变相成全僧珈蓝，日后必成心魔。 　　所以，圆通放弃短视的利益，选择了长久的前途。 　　“我拒绝！” 　　这句话出口，圆通感觉遍体轻松，除了身冷汗，排出许多污秽和杂念。 　　哗啦啦！ 　　头顶响起天空裂开的声响，原来是江口县的地狱破开了。 　　圆通和僧珈蓝分出胜负，维持地狱的执念，猛然消散。 　　四面神将等人，如同脱笼的猛虎，朝战场中央狂奔而至。 　　眨眼间，他们便遇到几个外围的明王亲卫，当头问道，“明王如何？” 　　这几个亲卫不回答，对着众将双手合十，当场自尽身亡。 　　四位方面神将，心头神奇古怪，急忙往前冲。 　　一路所过之处，到处都是自尽身亡的亲卫们，尸体重叠成小山。 　　“这是怎么了？” 　　大部分人已经猜到真相，但谁也不敢说出口！ 　　能让忠诚的明王亲卫全部自尽，这种行为只有一个解释，殉葬！ 　　也就是说，明王已然陨落！ 　　“不，不可能！” 　　四大方面神将，率先闯入战场，加到圆通孑然而立的身影。 　　“没错了，他是穆帘带来的秃驴，就是他！” 　　东面神将一指圆通。 　　众将心头发冷，只见圆通一人，却无明王的下落。 　　“除恶务尽！” 　　圆通神情冷漠，望着接踵而至的众将领，双手合十。 　　下一刻，众人眼前天地旋转，天地交融，化作巨大漩涡，将他们都吸入其中。 　　“这是穆帘曾用过的伎俩！” 　　众人刚脱困，一看看出，圆通手段有几分相似。 　　但是，穆帘使出的地狱，怎能和大成境界的六道轮回相比？ 　　二者并列对照，恰似小巫见大巫。 　　眨眼间，四面神将连带着明王军高层，全部被卷入轮回当中。 　　圆通手掌一收，原本熙熙攘攘的战场，再度恢复安宁。 　　若让外人知晓，仅凭他一人，就将天下忌惮的明王军高层一网打尽，必定震惊世间。 　　数日后，白衣佛兵们，始终等不来各自将领。 　　从天空传来雷霆咆哮，声明他们杀戮无数、作恶多端，现在降下惩罚。 　　首恶皆已惩处，放过他们这些小喽啰，往日后好自为之。 　　大部分人信了，因为从那天起，在没人见过僧珈蓝等高层。 　　没了这群主心骨，庞大的白衣佛兵，转眼间化作一盘散沙。 　　重整旗鼓的红头贼，十几日后卷土重来，一击打崩白衣佛兵 　　至此，天下头等反贼土崩瓦解。 　　虽然还有几股残兵存活下来，但没了僧伽啦这灵魂人物，再无明王军的威势，日后渐渐泯然众人。 第七百一十五章 回丹阳 　　江口县！ 　　百姓们战战兢兢，望着街道上一列列透过红布的贼兵。 　　刚走了白衣佛兵，有来了红头贼，这乱世的日子太不好过。 　　索性，红头贼粮食钱财也抢了，却没有疯狂到要屠城。 　　此刻，红头贼的一位将领，正在询问当时在场的百姓。 　　“嗯，如尔等所说，当时晕死过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几位被选中的百姓，连连点头，“的确如此！” 　　将领脸色红亮，是个四旬的豪装汉子，问完话摆摆手，“你么可以走了！” 　　百姓们如蒙大赦，转身就逃。 　　将领不以为意，毕竟他们名头是贼，老百姓喜欢贼才不正常。 　　过了片刻，一位青年走到旁边，“将军，我已施法侦查四方！” 　　“前几日，这里爆发一场大战，就在江口县城外！” 　　青年，正是老坛真人的大弟子翁景玉。 　　红脸将领若有所思，“看来，僧珈蓝的落败，就在这江口县。” 　　“没错，事后抓住白衣佛兵的俘虏，听他们所说，似乎僧珈蓝和一众将领早已没了！” 　　“难怪，前些日子，铁毡一块的明王军，怎么就成了快豆腐？” 　　红脸精灵将领点点头，“真不知道，是谁杀了僧伽啦，此贼可不简单！” 　　“据说，是释门内讧！” 　　“僧珈蓝杀戮无数，释门由自诩慈悲，许多人都看不惯。” 　　红脸汉子哈哈笑道，“僧珈蓝兵多将猛，结果杀戮过度，方才招致落败！” 　　“连释门都看不惯这头疯狗了！” 　　他转身下令，“白衣佛兵要杀人，咱么偏不，下令手下的兵将，绝不能无故杀戮，违令者斩！” 　　翁景玉心想，若能辅佐此人得了天下，定然是功德无量。 　　红脸汉子，就是红头贼的首领，佘赤心！ 　　…… 　　光明精舍中！ 　　无明神情震惊，兀自没有反应过来，他难以想象，竟然有人，将唾手可得的机会拱手相让。 　　别看他贵为光明精舍传人，但想要成就圣僧，也是命中一大劫数。 　　圆通此人，眼看一脚踏出，就能超脱生死，成就圣僧，却被他放弃了。 　　“这家伙，痴傻不成？” 　　无明想了五天五夜，始终想不明白，走投无路之下，结果还是找到师尊。 　　“师尊，弟子心中有疑惑！” 　　精舍当中，师尊的声音传开，“是这次的失算？” 　　无明没有吃惊，自己的谋划，怎么也瞒不过师尊。 　　“无明啊，你这孩子，虽说世情如棋局，但却又比棋局复杂十倍！” 　　“红尘物欲横流，以人做棋子，就要认识到，任何一枚卑微的棋子，都有自己的想法！” 　　“若强行操纵，让棋子走入你划定的棋格，自然会产生重重变数！” 　　“所以，高明的旗手，因势利导，让棋子乖乖入局。” 　　无明听后默然半晌，然后说道，“弟子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 　　师尊冷漠高远的声音传来。 　　“你错就错在，实力不够，就强行操纵棋子！” 　　无明内心震惊，却有几分不服。 　　“罢了，你退下吧！” 　　“弟子告退！” 　　临走前，师尊提了一句。 　　“我本想窥探那人背后因果，结果却看到一片混沌！” 　　“无明，莫要在出手了！” 　　无明听罢，心中浑浑噩噩，无法相信。 　　…… 　　圆通解决了白衣佛兵，转身离去。 　　虽然未成圣僧，着实有些遗憾。 　　如果圣僧境界，就像是一扇紧闭大门，任由无数天才冲刺。 　　先前圆通强行退出突破，等同于将打开一半的门再度合上。 　　反正已经见过门后风景，想要再次打开，无非是换一种方式。 　　回归的途中，不断有消息传来。 　　白衣佛兵崩溃之后，得力最大的是红头贼和朝廷。 　　双方很有默契，也不发生冲突，而是专心收复失地，剿灭群龙无首的明王军。 　　圆通在江口县外，可谓是将白衣佛兵的根基截断。 　　不光是白衣佛兵的灵魂人物僧珈蓝，连同四面神将在内，所有能独当一面的将领都被他送入轮回当中。 　　原本强绝的明王军，彻底被废掉了，所以后面再没打过一场胜仗。 　　偌大的明王军，至此每战必败，规模飞速缩小。 　　等圆通到了丹阳郡界面，已听到白衣佛兵最后一战，勉强聚集十万众，结果被红头贼打得溃败，浮尸无数。 　　至此，红头贼成为天下第一反贼。 　　红头贼行事，终归脱不了一个‘贼’字，却比白衣佛兵克制许多，抢钱抢粮的事情也有，却再无大规模的屠城情况。 　　有传言，僧珈蓝被杀，是因为屠城的缘故，各路贼兵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再加上白衣佛兵的残兵散落各地，将五花八门的消息传遍各地。 　　一个神秘的和尚，进入军营劝说僧珈蓝，结果被拒绝，所以一怒之下灭杀明王军高层，最终导致这路反贼的衰败。 　　凡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各路反贼中，也有身怀奇功秘技的，从这场剧变中窥探出蛛丝马迹，自然更加谨慎许多。 　　原本竞赛一把的屠城，竟然渐渐平息下来。 　　圆通有时心想，若这些能换算成功德，自己岂不是要平地飞升？ 　　很可惜，这做梦一般的好事儿，始终没有降临。 　　他离开江口县，即刻折返丹阳郡。 　　但是，圆通并未回九华寺，而是率先前往石佛山。 　　这座无名的石山，如今有个响亮的名头，石佛山。 　　丹阳郡释门之力，都倾注其中，无数高僧大德进山开凿，发誓要将这座石山，建造成一座大佛像。 　　过了几十年，原本乱石嶙峋的石山，已经初见轮廓，俨然是一座慈眉善目的大佛。 　　这些年来，工程在磕磕绊绊中进行。 　　一座石山，不是单独的岩石，停在原地等待开凿。 　　平日刮风下雨，都会让石层产生剥落，隔三差五还会有人员伤亡。 　　换做常人，必定难以忍受如此艰难的工程，但主事者是一帮虔诚的出家人，他们不蓄私财、没有后代，将毕生灌注其中，面对任何挫折，也能继续重来。 　　圆通停下脚步，地平线尽头，一尊佛像半身像耸立在地面。 　　他此生从未加过，如此浩大规模的佛像，这可比任何神通法力的外相都来的更加威压。 　　圆通明白其中原因，一众老和尚们，将毕生心血灌入其中，已然让整座石佛有了神韵。 第七百一十六章 悟了 　　石佛山中，岁月仿佛完全停止。 　　这里劳作的僧民，浑然忽略外界时间流逝，甚至还不知道，眼前这座石山，已经被外界取名‘石佛山’。 　　长年累月劳作中，无论是僧人还是匠工，都将日复一日的劳作，当成是吃饭喝水一样正常的本能。 　　天刚亮，就会进山凿石，干各种脏活累活，日落天黑以后，则是匆匆吃饭倒头就睡。 　　山中无日月，直到一个不速之客，打破重复的日子。 　　“阿弥陀佛！” 　　一位少年僧人，走入石佛山中，拦住某个背负大石的黑瘦劳力。 　　此人个头不高，却背着房屋般巨大岩石，看上去就想背负米粒的蚂蚁。 　　“何事？” 　　少年僧人，正是远道而来的圆通，他微笑说道，“贫僧九华寺圆通，特来拜会各位释门前辈。” 　　这话不假，石佛山的首倡者，便是释门中德高望重的老和尚们。 　　“来了，干活吧！” 　　黑瘦汉子，朝旁边一指，地上堆积如山石堆，看上去没有尽头。 　　圆通微微一愣，重复道，“我来拜会签前辈！” 　　“先干活吧，稍后就能见到！” 　　说罢，黑瘦汉子头也不回，背着岩石往前稳步走去。 　　“嗯！” 　　圆通盯着黑手汉子背影，此人可不是普通匠工，却是有修为在身的修行者。 　　再看他头顶留着短发，显然是释门中人。 　　圆通震惊了，本以为丹阳释门开凿石佛，应当是监工一类的职责，身临其境才发现，竟是亲身加入其中。 　　他略微思索，撩起衣袍下摆和双袖，也捧着一枚大石往前走去。 　　吭哧吭哧，圆通将大石运到山脚下，见到壮观一幕。 　　一座高耸入云的石佛像，似乎从山中长出，上半身以蔚然成型，俯瞰下方芸芸众生，眉眼中带着怜悯。 　　石佛身上，连带着下方山脚，无数人群如蚂蚁，上下攀爬，叮叮当当开凿声中，不断有石块飞屑剥落飞溅。 　　圆通注意到，这些人中，僧人和匠工有区别。 　　匠工闷头干活，没有多余的动作，但僧人则不同，手头工作忙完，则是对着石佛恭敬下拜，虔诚无比。 　　圆通注意到，先前的黑瘦汉子，放下房屋大的岩石后，对着石佛山恭敬下拜，行五体投地的大礼。 　　在他身旁，还有不少举止相同的僧人。 　　圆通看着眼前一幕，内心被震撼了。 　　他穿越此界，见到的僧人们，多半是享受信众供奉，养得白白胖胖，平时半点脏活不沾、活得不食人间烟火。 　　但是，眼前这些苦行僧们，颠覆了圆通想法。 　　“这世上，真有信仰者存在！” 　　圆通绽放笑容，放下此行目的，参与到劳作当中。 　　没过几日，圆通也变得黑瘦起来，浑然不见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 　　但是，他内心却变得坚定起来。 　　他混迹在人群中，听过许多故事，有前些年老去的彭石匠，也有为了救助同伴牺牲的候六哥。 　　这座石佛山，已经成为一群人的信仰。 　　这份信仰的可贵之处，在于超越了释门，成为许多匠工的人生信念。 　　比如说彭石匠等人，他们并不信仰释门，却将全身心投入石佛山开凿当中，其中起到作用的信仰并不简单。 　　“原来如此！” 　　这一天，圆通走下石佛山，来到一位老朽的僧人面前。 　　僧人头花发白，由于长久没打理，胡须蓬松如乱草，身披破布，勉强遮住腰间，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双腿枯瘦。 　　乍一看摇摇欲坠，但仔细看来，僧人双眼璀璨莫名，像是击破黑暗的明灯烛火，令人见了无比依赖。 　　“前辈！” 　　圆通双手合十，恭敬行礼。 　　老僧回敬释门礼节，“大师！” 　　“你的来意我已知晓，但贫僧无法回答你！” 　　圆通一愣，笑着问道，“前辈果真非凡，无需发问，便已明白贫僧来意。” 　　老僧叹了口气，“贫僧曾以为，开凿这座石佛，本是一桩功德无量的事情。” 　　“但到了后来，却生出疑惑，石佛是什么、功德又是什么？” 　　“心一乱，便什么也干不成！” 　　“后来，渐渐静下心来，索性不去多想！” 　　圆通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前辈开凿石山，此为修行。” 　　“修为无目的，只为验证我心。” 　　“可是，前辈和一众释门同道们，日复一日修炼，难道竟无止境？” 　　老僧摇摇头，“修行便是修行，心无旁骛才有成效，何必旁生枝节！” 　　说罢，老僧回身，低身挑起一担土石，继续往远方运去。 　　圆通站在原地，沉浸现场的劳作中。 　　石佛山中，人人都有各自的命运轨迹，释门修行者们，求内心之道，而匠工们，则是要开凿一座举世无双的大佛。 　　“果然，我的成道契机，就在这石佛山中！” 　　圆通盘腿而坐，闭目养神，头顶日月轮转，不知昼夜。 　　渐渐地，他身上累积露水，积累无数灰尘，半月之后，全身染遍石灰，却一动不动，仿佛岩石刻出的雕像。 　　起初，还有人提出疑惑，但久而久之，众人便已习以为常。 　　毕竟，石佛山中僧人众多，经常有人在劳作中感悟，猛地停下来，就地打坐修行。 　　连释门的僧人，也没有多看圆通一眼。 　　时光流逝，不知过了多久。 　　这一日，气候正常，日照正常，山上滚下落石，砸死了三个匠工。 　　劳作的僧人们，分出三四人，就地做了场法事，将尸体火化，托同乡人带回老家，继续进行劳作。 　　“啪嗒！” 　　一声细微的裂痕响起。 　　起初无人注意，但接下来的变化，如同石破天惊。 　　圆通打坐的地方，猛然碎石飞溅，一道人影走出。 　　“你看……” 　　一名匠工惊恐发现，圆通没走出一步，身形就增高几分。 　　而他的脚步，直朝着石佛山走去，坚定无偏移。 　　“站住！” 　　一名僧人见状，拦在圆通面前，“你要毁了石佛么？” 　　此刻圆通，已然有十人高，俯视这眼前拦路僧人，笑着说道，“猜对了！” 　　当场一片哗然。 　　对此地所有人来说，无论僧俗，都将开凿石佛当成毕生信念，决不允许有人摧毁，甚至有半点损伤也不行。 　　“大师，你疯了吗？” 　　“快停下！” 第七百一十七章 摧山 　　丹阳释门的僧人们，不约而同抬头，包括圆通见过的黑瘦汉子和老僧。 　　漫长岁月中，不是没有僧人发狂，放弃了初来时的伟愿。 　　但是，此地聚集丹阳释门的精华，总有人做乱，最终也被镇压了。 　　圆通出现后，虽然引起骚动，但随即平息下来。 　　人群中，分出几位僧人，上前阻拦圆通。 　　其中一人，修行金刚护法神通，身周祥云缭绕，霹雳横生，躯体猛地拔高，成为足以与圆通并驾齐驱的存在。 　　“站住！” 　　圆通惊叹道，石佛山中，藏了多少释门精英。 　　眼前这位僧人，足以匹敌明王军中四面神将，但在他面前，还远远不够看。 　　与此同时，对方的几位同伴，也随即出手。 　　一人张口做狮子吼，三界震动，空中泛出鱼鳞纹，交叉衍生，朝圆通身后脑后蜂拥而来。 　　一人双手合拢，与虚空当中握住‘一棒’，对着圆通头顶敲落。 　　眨眼间，圆通便四面受敌，陷入岌岌可危的地步。 　　“等闲小道，何足挂齿！” 　　圆通手掌翻转，对他出手的三位僧人，顷刻间被吸入掌心。 　　对释门同道，又和明王军不容，只好暂且镇压在轮回中，等事后再放出。 　　他这边脚步不停，一挥手便解决三人。 　　落在释门众人眼中，却是天翻地覆的异变，刚才出手三人，在丹阳释门当中，属于有头有脸的人物，护法战力更是首屈一指。 　　没想到，三人联手，连圆通脚步都无法迟滞片刻。 　　“道友，你已成魔了！” 　　老僧叹了口气，“众位同道，一念成魔，快助我降服此魔！” 　　旁边黑瘦汉子，更是振臂一呼，“此魔，乃是我等修行路上的业障，降服此魔，才能更进一步。” 　　圆通此刻，身高百丈，额间缭绕云雾，如同降世神人。 　　此刻他在众人眼中，足以和石山齐平，恰似和石佛旗鼓相当。 　　“泥塑木雕，世人愚昧，皆以为佛！” 　　圆通摇摇头，站在石佛面前，也不跪拜，反而当面呵斥。 　　“住口，你此等行径，和邪魔何异？” 　　下方一众僧人们，目瞪欲裂，这座石佛山，乃是他们毕生信仰，灌注无数心血，此刻却被对方肆意亵渎。 　　“快快，除魔卫道。” 　　老僧快步向前，做佛祖拈花微笑状，一时间遍体污秽尽去。 　　转眼间，完成改头换面的变化，从枯瘦的老僧，变成肤白唇红、面容富态的有德高僧，周身金光四溢。 　　“还不住手！” 　　话音刚落，天花乱坠，卷起一阵风暴，遮住圆通双眼、缠住双手双脚。 　　黑瘦汉子，则是就地一滚，化作雪白狮子，猛地张开大口，上颚顶天、下颚撑地，好似能吞入三界，就要将圆通吞入。 　　剩下的和尚们，或者手捧油灯、赤足前行，或者指天指地、宝相庄严。 　　转眼间，一众背负大石、全身泥垢的脏汉们，就变成神通广大的释门修行者们，纷纷出手围攻圆通。 　　眨眼间，圆通被孤立在天地之外。 　　“邪魔外道，幻化人形，也来坏我修行！” 　　老僧厉声呵斥，双眉竖起。 　　说罢，苍穹裂开，落下碗口大的天花，倒扣着从圆通头顶落下。 　　圆通叹了口气，“十方世界、皆无婆娑！” 　　话音刚落，四周打来的神通术法，未曾到达圆通身旁，就消失无踪。 　　掌中佛国，也能囊括宇宙，大小如意，方为神通精髓。 　　丹阳释门再三动手，却见圆通毫发无伤，己方全力出手的攻击，落在他身上却变成隔靴搔痒。 　　“尔等错了！” 　　突然，圆通口中吐出一句话，落在众人耳中，如雷霆咆哮。 　　“邪魔，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们！” 　　一众僧人们，手中攻击不停，老僧开口反驳。 　　他们内心认为，自己开凿石山，要将心中的信仰经义，化作石佛耸立世间，这是让佛法传扬四方的大功德。 　　“反倒是你，修行不成，反而要毁佛骂佛，性情扭曲之下，已然走了邪道！” 　　“趁现在为时不晚，尽快醒悟，免得积重难返，遭受天谴！” 　　圆通突然笑了，指着巨大石佛，“一块石头，被你们雕琢成石佛，难道就成了真正的佛祖了？” 　　“荒谬！” 　　“佛祖与神龙，皆为人间无有之物！” 　　“世间神龙画像，皆为凡人臆造而来，绝非真龙表象，而你等眼中的佛，难道就是真佛么？” 　　圆通指向石佛山，“佛不可见，若真能见到，则非真佛，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知道，你们从刚开始就走歪了！” 　　“不，你这是歪理邪说！” 　　“我不信！” 　　人群当中，有人高声呐喊，显然被说中内心。 　　圆通说到这里，叹息道，“拔出心中执念，为人世第一难。” 　　“概因执念为种，以自身心血浇灌助长，等到根深蒂固之时，已然和自身血肉不分彼此，拔出执念比死更难受！” 　　“你们所求功德，从一开始，就不在这块石头上！” 　　“但贫僧的功德，却在解救尔等！” 　　圆通抬起双手，看向石佛山，双手合十，竟恭敬下拜。 　　见到这一幕，老僧等人震惊，难道这邪魔改性了，竟对着佛像忏悔。 　　“我这一拜，不是拜你这石雕假佛，而是拜祭丹阳释门的前辈们，对释门的信仰和坚守。” 　　“惟其如此，方能可贵！” 　　说罢，圆通摊开双手。 　　“宇宙十方、轮回六道、无我无佛！” 　　下一刻，圆通身躯法力，双掌贴在石佛上，将其缓缓退到。 　　高耸如云的石佛，眉目中带着悲悯的神情，朝着旁边侧躺下去，山脚松动裂开，沸腾大片灰尘。 　　挂在悬崖峭壁上的匠工僧人们，陡然失去平衡，下饺子般往下坠落，但没等落地摔成肉泥，就被金光卷走，然后落在不远处空地上。 　　“住手！” 　　在场所有释门的僧人，见到这一幕，内心崩溃。 　　甚至有人起身，快步走上前，一头撞死在山脚下。 　　“何苦？” 　　圆通眼眸中，主视下方芸芸众生，内中怜悯不已。 　　推倒石佛的瞬间，他心中的大道已然成就。 　　十方六道无菩提！ 　　此为圆通之道，也是他成就圣僧的钥匙。 　　原本被关上的大门，再度被缓缓打开。 第七百一十八章 立地成佛 　　轰隆隆！ 　　石佛是雕琢而成，表面经过处理，再加上长年累月风霜侵袭，本来是浑然一体，极为坚固。 　　圆通起初推动，感到山脚裂开，如同推着石墩滚动。 　　但是，渐渐地，失了根基的石佛，开始崩溃裂开。 　　哗啦啦，从石佛双肩开始崩溃，一颗颗大石滚落。 　　最终，整座石佛山，变成一堆乱石耸立的高山。 　　“不可能，佛祖啊！” 　　“邪魔当道，回我修行，贫僧此生与他不共戴天！” 　　“杀，杀，杀！” 　　下方僧人们，呈现各种众生相，或以头抢体、或痛哭流涕。 　　老僧如遭雷击，当场僵立，仍然难以接受现实。 　　“蠢货！” 　　圆通一指石佛崩溃后，新近形成的石山。 　　“你们看，这是什么？” 　　僧人们被呵斥后，呆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还能是什么，是山！ 　　“先前这是石山，如今还是石山！” 　　“山就在这里，不增不减，你们奔波劳碌、死伤无数，最终还是落得双手空空！” 　　“修行若是错了，从一开始就是歪路！” 　　老僧反应过来，上前问道，“我们既然错了，但对的路又是什么？” 　　“我也不知，要靠你们自行寻找！” 　　圆通愣了愣，随即悠然说道，“你们心中有佛，才要造一个空前绝后的巨大石佛，但若是心中无佛呢？” 　　老僧摇摇头，我等修行之人，若心中无佛，怎么能行？ 　　正要出言反驳，突然心中一缕电光闪过。 　　老僧双目如同冰雪，朝圆通恭敬下拜，“多谢大师指点！” 　　“高僧，此等邪魔，怎能拜他？” 　　两旁的释门同道，还在苦苦相劝。 　　老僧驳斥道，“住口，这位大师，才是最真正高僧，已然得了真道，特意来点化我们！” 　　他还要向圆通道谢，却见圆通高大身躯，眨眼间变得恍惚起来。 　　“他日再相见！” 　　圆通微微一笑，头顶天空裂开，金光降下，笼罩他全身，消失无踪。 　　“这是，成佛了！” 　　不远处空地上，众多匠工们拥簇成群，呆呆望着圆通消失。 　　来无风、去无尘，金光罩体，无影无形。 　　此等惊人的景象，正符合凡人心目中神佛的形象。 　　尤其是，刚才圆通推倒石佛山，却无一人伤亡，过程中以神通将众人挪移到其他地方，更是令匠工们惊叹不已。 　　“不可亵渎佛祖！” 　　老僧呵斥道，然后对着圆通消失方向诚心叩拜。 　　“这是我释门又一尊圣僧，尔等有幸，亲眼见他成就！” 　　以老僧的眼光，如何看不出来，圆通推倒石佛山瞬间，便已突破桎梏，推开成就圣僧的大门。 　　忙碌数十年，石佛山一朝崩塌，反而成就他人。 　　老僧心中也有不甘，但随即想开，对方的领悟超出自己甚多，合该这场机缘落在对方手中。 　　“九华寺圆通！” 　　黑瘦汉子，回想起来，当时圆通报上这个名号。 　　“太巧了，也是我丹阳同道，肉终究烂在了自家锅里！” 　　老僧哈哈大笑，“各位，从今往后，散了吧！” 　　…… 　　光明精舍！ 　　无明得到这结果，先是震惊，然后是恍然大悟。 　　难怪，圆通当时已然放弃机会，原来早已埋下伏笔。 　　他明明六道轮回大成，却还是选择更难的道路。 　　“好一个十方六道无菩提！” 　　无明琢磨这一句七字，扑面而来凉气。 　　“大逆不道！” 　　下一刻，在他耳边响起师尊呵斥。 　　“蠢货，无佛二字，不是你这么理解的！” 　　师尊开始指点起来。 　　无佛，并非无明所想，没有佛祖的存在。 　　世人所说的佛，并非真佛，而是名为佛的执念。 　　想要成就无上境界，必先斩杀执念，认识到十方世界、六大轮回中，皆无佛之执念的存在。 　　唯有通过修行得到无上无量成就，才是真正的菩提境界。 　　“你可知道，和对方的差距在哪里？” 　　无明被当头棒喝，全身大汗淋漓，如梦初醒。 　　原以为是棋子，没想到却是远超自己的存在。 　　甚至，如今圆通成就圣僧，已然和他天差地远，拉开差距。 　　“师尊，我请求闭关，死关！” 　　“去吧！” 　　世上大小净土，都在传颂这个消息。 　　新一尊圣僧诞生了！ 　　九华寺圆通，是释门又一尊圣僧。 　　“好个石佛山，集丹阳释门全力，费数十年之功，终于诞生一尊圣僧！” 　　“众僧碌碌，只知道开山凿佛，只有这圆通才知道推倒石佛，成就真道！” 　　“不错，不错！” 　　释门又多一尊圣僧，这是大喜事，自从海渊之后，这已经是新近晋升的第二尊圣僧。 　　释门高层，自然乐见其成，甚至连白衣佛兵灭亡造成的影响，也大为削弱了。 　　但是，对道家来说，就不太秒了。 　　原本唯唯诺诺的小弟，猛地爆发如此巨大潜力，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妙啊！” 　　“释门窜起太快，这些年来，新圣僧一个个下饺子般！” 　　“你们信不信，未来，道家和释门，必有一战！” 　　道家高层，不少人忧心忡忡，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置。 　　“也不知道，我道家下一个真人，何时才能出现？” 　　圆通成就圣僧，好比一场风暴，深处风暴中央的，就是丹阳之地。 　　丹阳一地，释门本已式微，全靠九华寺支撑，才能勉强维持。 　　可是，圆通成就圣僧，反而局势倒转。 　　整个九华寺，一跃成了本地释门胜地，寺内僧众们如身处梦中。 　　这难道是真的，主持出去一趟，回来就成了圣僧。 　　世间捧红之人，如过江之鲫，这段时间，九华寺门庭若市，往来拜访的高人们络绎不绝。 　　更让道家揪心的是，圆通推倒石佛山，将丹阳释门解放出来。 　　这段时间，无数僧人回归丹阳，走入荒废的寺庙，开始拂去灰尘、重建寺庙。 　　一时间，道家的目光，都聚集到黄山上。 　　索性，黄山二当家，丹融，率领精锐返回，总算带来抗衡的力量。 　　这次京城之行，多少门派精英丧尽，黄山内保住人员不失，已经是难得可贵。 　　君不见挂印观，连最强者明忝都陨落了，如今正处于风雨飘摇的地步。 　　丹阳郡这边，正烦恼释门壮大的事情。 第七百一十九章 风起云涌 　　“师叔，该当如何？” 　　小洞天中，丹融和松竹相对而坐。 　　百丈侍立在旁，轻声反问。 　　这段时间，丹阳郡风起云涌，释门壮大，压制得道家有些意见。 　　九华寺门庭若市，黄山脚下也是访客如梭，各有各的热闹。 　　道家众人，都忌惮圆通成就圣僧的威势，前来请黄山牵头应对。 　　结果呢，一个客人也无法上山，半路折回。 　　黄山道脉有言，大战刚结束，全都疲惫不堪，急需修养，无暇见客。 　　好吧！ 　　其实就是，丹融不愿见客。 　　他和圆通类似，都是方斗分身之一，无论如何也打不起来。 　　外人不明白，让他本人却门清。 　　就算释门回归，丹阳郡仍旧会相安无事。 　　外界的反应，一切都是庸人自扰而已。 　　但是，松竹和百战二人，包括黄山弟子，都不知道这个情况。 　　他们承受压力如日剧增，生怕释门发作，将黄山驱逐离开。 　　将心比心，若黄山道脉势大，绝对会趁机驱逐释门，独占丹阳一地，自身发展成超级大派，就如同挂印观那样。 　　“静候，兵法有云，敌不动我不动！” 　　丹融顿了顿，悠然说道，“再说了，对方未必是敌！” 　　“哦，师弟有何见解？” 　　这次京城一行，丹融各般表现，都让松竹和百丈敬佩不已。 　　如今丹融的地位，等同于挂印观中，明忝加明皋的结合体。 　　所以，但凡是门派大事，都要请教丹融意见。 　　丹融微微欠身，“师兄，圆通此人，我略有了解。” 　　“无需担心，关上门处理自家事情，且待日后！” 　　丹融说到这里，抚摸下巴，“咦，这般行事风格，怎么有些释门秃驴的影子？” 　　松竹摇摇头，无奈道，“就按照师弟所说！” 　　百丈站在旁边，恭敬说道，“如此，我们便关闭山门，谢绝来客！” 　　然后，他请示道，“九华寺那边！” 　　“继续观察！” 　　黄山小洞天的这番谈话，很快便结束了。 　　聚集在黄山周围的各方势力，久等无果，都失望散去。 　　他们的希望落空了，释门风头正盛，既然黄山道脉不愿出头，那只能等待九华寺的动向。 　　同在丹阳郡，九华寺变成众人眼中焦点。 　　“明净师兄，恭喜恭喜！” 　　明净所过之处，无论何人见面，都对他笑脸相迎。 　　明净始终不急不躁，沉稳有礼表达谢意。 　　很无奈，明明成就圣僧的，是他的师父，而非他本人，但世人都盯着他看。 　　自从圆通成就圣僧，行踪比从前更加隐秘，连他这个弟子也不能轻易见到。 　　明净一跃成为圣僧亲传弟子，从籍籍无名的小僧，成为释门屈指可数的人物，这番变化，仅仅在一夜间发生。 　　他还记得，那一天醒来，便受到消息，师父圆通成就圣僧。 　　起初以为是假的，但接踵而来的消息，验证了真实性。 　　接下来几天，明净走路如踩棉花，行走在云端般不切实际，到后俩，慢慢接受这一现实。 　　再然后，明净的身份地位，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无数名刹古寺的高僧，或亲身前来，或派遣心腹，特地上门拜会，面对明净的时候，无论辈分，皆口称‘明净师兄’。 　　九华寺，本就不是们大门大户，还是圆通接管后，扩展了大量土地。 　　但格局摆在这里，面对某些底蕴深厚的大寺庙，仍旧有些不足。 　　明净却发现，无论何方来客，都反应平静，这才知道，如今的九华寺，已经今非昔比。 　　一尊圣僧，起码能庇护数百年，乃至上千年。 　　这段时间内，便是庸才接管，都能将九华寺，发展成天下闻名的大寺庙。 　　而他明净，注定要成为名垂青史的人物。 　　只可惜…… 　　明净叹了口气，他资质有限，未必能伴随师父左右。 　　有时候，他回顾过往，认为拜圆通为师，将对方拉入九华寺，乃是这辈子做过最明智的事情，事实证明，获得回报丰富到难以想象。 　　但是，等他明净寿元耗尽呢？ 　　整个九华寺上下，还有谁能延续这份香火情！ 　　明净想到这里，心头涌现危机感，看来趁着年轻，要招收几位弟子，是否出色不重要，重要的是合师父的眼缘。 　　这一天，明净送走来访的客人，满脸都是疲倦。 　　平日里，明净代为掌管，迎来送往并非本职，但这次前来的访客，一个个身份高的吓人，必须由他代为接待，方能显得隆重。 　　以往只能听说的大人物，一个个站在眼前，语气亲切交谈，刚开始还受宠若惊，到最后，也就渐渐习以为常。 　　明净自身都未发觉，这场不知不觉的转变，象征他开始熟悉圣僧弟子的身份，在外界眼中，举手投足的威严如此剧增。 　　“明净师兄！” 　　寺庙关门，明净正要回房休息，却见到寺内几位管事的高层，似乎有事情商议，特地在等他。 　　“你们有何事情？” 　　几位高层交流眼神，开口说道，“如今我九华寺，已经有力量吞并丹阳，为何还不对黄山下手？” 　　“动黄山，谁说的？” 　　一瞬间，明净双眼变得锐利起来，几位高层不自觉后退几步。 　　但，还是有人壮着胆子，大声说道。 　　“主持已成就圣僧，为何我们还要困守一地，这不符合九华寺的地位！” 　　“九华寺什么地位，也是你配评头论足的？” 　　“可是外面都说，咱们九华寺，应当一统丹阳释门，为各家做表率！” 　　明净心想一帮蠢货，被人吹捧几句，就轻飘飘不知几分斤两。 　　“按照你们说法，主持在石佛山，就该将释门同道尽皆杀了，免得他们回归，瓜分丹阳地界！” 　　话说，这段时间，各家寺庙的长辈回归，不少人前来答谢恩情，也让众人知道石佛山具体发生什么。 　　明净这般说来，显然是正话反说，让众人哑口无言。 　　“这，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明净摆摆手，“这件事情，主持自有计较，你们无需多说，不要乱想乱猜，自己做好事情！” 　　生怕对方听不进去，他再度强调，“眼下，我九华寺处于风口浪尖，各位须得谨言慎行，切莫给主持惹麻烦，否则我明净，第一个不放过他！” 第七百二十章 真人 　　九华寺这边，对造访者来者不拒，一一尽心接待。 　　但是，众人想要拜见的新晋圣僧，却始终不露面。 　　无论谁问，明净都是固定的答案。 　　“抱歉，家师外出办事，暂时不在寺中！” 　　也有人旁敲侧击，询问九华寺日后发展。 　　明净的答案，和面对同门时一样，“本寺不扩张、不吞并，愿和同道们和平发展。” 　　要知道，九华寺中，圆通虽然是主持，但常年闭关修炼，内外大小事务，全都交给明净处理。 　　明净的言论，已经能代表九华寺的态度。 　　想得更远更深，明净的表态，背后无疑是圆通的意思。 　　这个态度亮出来，不少人同时松了口气，包括丹阳郡的释门同道们。 　　一尊圣僧的地位，乃是崇高无比，占据一郡之地为道场并不过分。 　　如今，圆通表明态度，不会扩张吞并，显然是走温和的路线。 　　“如此变好？” 　　但是，也有人怀疑，九华寺这边，不光对释门同道不下手，连道家也不动，未免有些太宽厚了。 　　消息传到黄山，松竹和百丈看向丹融的目光，变得古怪中带着敬佩。 　　显然，丹融对局势的判断，精确到没有半点偏差。 　　以黄山道脉为首的道家，无疑是松了口气，圆通晋升圣僧后，没有大张旗鼓扩张，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儿。 　　站在道家的整体高度，不会因为小事与释门发生冲突，如若九华寺要独占丹阳郡，最终的结果，必然是道家全体迁走，为释门腾出空位。 　　丹阳郡的道家，许多流派都流传久远，一旦要背井离乡，必然要经历动荡，实力大受削弱。 　　如今，再无这般担忧，真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师弟啊！” 　　“你真是算无遗策，但这次圆通晋升圣僧，的确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松竹叹气道，“可惜啊，我道家已有百年，没有真人晋升了。” 　　“也不知道，下个晋升的真人，该是何人？” 　　提及真人，松竹也有些叹息，毕竟他毕生所愿有二，其中振兴门派已经初步完成，剩下的就是有生之年晋升真人。 　　但他知道，晋升真人只能是此生无望了。 　　“世间人才辈出，说不定那个角落，就有人悄然晋升！” 　　丹融心想，再过不久，你们就会知道，南方道宗这边，即将有人晋升真人。 　　没错，道家这边即将扳回一局。 　　晋升之人，不是北方，而是南方道宗之人。 　　可以说，丹融是第三个知道这个消息的。 　　第一个，自然是晋升者本人，第二个吗，就是丹融的本体方斗。 　　方斗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分身晋升圣僧，但本体还没晋升，就得到消息，明觉要晋升真人了。 　　消息传来，方斗都是懵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垂垂老矣的明觉老道士，竟能晋升圣僧。 　　挂印观的‘明’字辈中，明觉始终是平庸存在，论能力不如观主明皋，轮资质不如师弟明忝。 　　甚至，其人有创建千秋社的劣迹，已然存下黑档案，再无复起重用的可能。 　　偏偏，就是他在这个当口儿，晋升真人。 　　明觉晋升之后，第一时间发信给方斗。 　　原来，他本来寿元无多，甚至还身受重伤，别说晋升了，保命都来不及。 　　可是，自从在鸡鸣庙炼成一炉延寿丹，服用之后老树发芽。 　　再然后，明觉回归挂印观闭关，直到今天。 　　他在挂印观中，本就处境尴尬，他辈分极高，但因为千秋社的事情，被明皋下令重点关注，一应所需全力供应，却不能接触观中重要事宜。 　　于是，明觉心无旁骛，开始潜心修炼。 　　这段时间，明皋带着残兵败将返回，整个会稽山愁云惨淡。 　　连战力最强的明忝都战死，还有大量精英弟子战死，何止是伤筋动骨，已然到了元气大伤的地步。 　　连扫地的道童都知道，经此一役，挂印观被打落云端，再不复南方道宗执牛耳者的地步。 　　让位黄山道脉，已是必然的事实。 　　恰在这时，明觉突破了。 　　老道士备受冷落，心情忧愤之下，也不着急点破，而是选择了沉默。 　　但是，好事情总要分享。 　　他想起了方斗，当时同分一炉丹药，都吃过延寿丹。 　　明觉也要怀疑，晋升真人的缘由，是否也有吃过延寿丹的成分。 　　所以，他来信之余，更是邀请方斗上山一趟。 　　这趟邀请，方斗倒是没有怀疑，这是对方的鸿门宴。 　　因为，方斗得罪的是北方道宗，反而和南方道宗没有仇怨。 　　所以，针对方斗的追杀，最凶猛的时段，便是过江之前，参与者都是北方道宗的人马。 　　再说了，老道士刚晋升真人，不可能牺牲清誉，只为拐骗他方斗过去。 　　他只思量了片刻，便决定亲身走一趟。 　　那可是真人啊！ 　　为何要称为真人？ 　　只有晋升这个境界，才能活的像个人，真人之下，都是蝼蚁而已。 　　老道士明觉，可是方斗唯一有交情的真人，正要趁此机会讨教一二。 　　分身都晋升圣僧了，本体也不能落后啊！ 　　自从圆通成就圣僧，方斗便发现这具分身，有了许多变化。 　　本来，本体和分身能共享境界和实力，但现在不同了。 　　只有圆通一人，才有圣僧境界，除此以外，方头本体，分身丹融、袁养正，纵然融合圆通实力，也只能提升到法师巅峰状态。 　　这也进一步，验证了方斗的猜测。 　　无论真人、圣僧，还是大儒，都要亲自突破境界方才有效。 　　方斗受到刺激，也想着不能落后，要追赶上去。 　　这次拜见明觉，正是绝佳机会。 　　“师父，要不要我陪你去！” 　　修天赐关切询问，显然不放心。 　　“不用了，你在勾曲山守家，我去去就回！” 　　会稽郡，又不是太远，总比京城近。 　　勾曲山洞天中，方斗和修天赐师徒，刚刚返回，就接到明觉的传信。 　　这不，刚安歇下来，又要动身了。 　　“师父，我不放心，还是在丹阳郡四处转转！” 　　修天赐主动请缨，他们师徒二人返回江南，并非一帆风顺。 　　江南之地，虽然不是北方道宗的实力辐射范围，却还能派出追杀师徒的修行者。 　　修天赐此举，是要为师父扫清障碍。 第七百二十一章 造访挂印观 　　“老板，上壶茶！” 　　“那个，要你们当地特产，其他地方的茶叶，再好的也不要！” 　　一处茶寮，方斗坐下，抬头望向窗外。 　　窗口正对着不远处的会稽山，云雾朦胧，只能看个大概轮廓。 　　经过数日赶路，他已经进入会稽郡，来到挂印观山脚下。 　　“茶来了！” 　　方斗端起茶碗，嗅了嗅香气，无需饮用，便放下了。 　　“是吗？” 　　“好像是！” 　　“快回去告诉师兄！” 　　几个细微的声音，传到方斗耳中。 　　方斗露出淡淡微笑，这些是挂印观的耳目，驻扎在山下各要道。 　　一旦有陌生人闯入，山上便立刻得到消息。 　　由此可见，挂印观虽然衰败，但内部结构仍严密无比。 　　这让方斗很是敬佩，明皋此人的手腕，真是令人佩服。 　　“结账！” 　　方斗丢下银钱，起身离开。 　　店家过来收拾，见到满满的茶壶，还有一滴不少的茶水，问道，“客人，可是茶水不合胃口？这是近前的明前雨茶，绝无以次充好！” 　　“我已经尝过了，的确是好茶！” 　　“可是……” 　　方斗一指茶碗，“你没看到，已经少了一缕茶香，就是我品尝了！” 　　走出茶寮，方斗快步往山上走去。 　　还没到山腰，一群人便结阵拦住去路。 　　当头一人，正是挂印观弟子凤玄，放在当下，他已经是撑门面的人物了。 　　在他身边，站着当初的钢鞭道人，连老将都出马了。 　　“方斗，你和挂印观素无冤仇，为何要上门挑衅？” 　　钢鞭道人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但口气却并不强硬。 　　方斗稍微一想便明白，眼下挂印观风雨飘摇，实在不适合多立强敌。 　　按照他的估计，如果自己转身就走，对方绝对求之不得。 　　但是，方斗来都快来了，不上山一趟说不过去。 　　凤玄身为观主弟子，一直被当成接班人培养，上前拱手道，“方斗，你和我挂印观素无往来，为何要讪讪，可否见教？” 　　方斗笑了，“未必，我和贵寺的明忝、明觉，还有这位钢鞭道人，就有过几面之缘，今日特来叙旧！” 　　钢鞭道人，一眼认出方斗，“原来是你！” 　　他终于认出，当年在太湖边上，那个籍籍无名的散修，如今已成长到这个地步。 　　方斗赫赫凶名，可是拿无数北方道宗的性命堆积而成。 　　此人的战力，已经接近明忝，属于压倒性的巅峰法师。 　　眼下的挂印观，已然经不得折腾，若被他闯入山上，后果难以预料。 　　所以，凤玄出面，只求退敌，甚至可以忍受屈辱。 　　钢鞭道人认出方斗，质问道，“你有出息了？竟敢上门找我们麻烦！” 　　方斗笑着摇头，“听闻明忝道长英年早逝，如今山上相识的救人，只剩下寥寥无几数人，除了钢鞭道人您之外，听说还有位道号明觉的老道长，可否请他出来会面！” 　　凤玄心中一紧，和钢鞭道士对视，他们猜到了，方斗此行目的。 　　这位曾经的棋子，被卷入千秋社的事件中，怕是已经查到，明觉就是千秋社幕后黑手，前来兴师问罪了。 　　可是，当年的事情，分明是明皋拍板，要保住同门明觉。 　　经过这么多年，前后收尾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再无半点证据。 　　钢鞭道人回思过往，很快便定心，“明觉师兄年迈体弱，不宜见客，你请回！” 　　凤玄也客气道，“方斗，来者是客，挂印观也不能不招待，还请到山下会馆安歇一晚，迟些时候，道观的知客道人会陪同招待！” 　　显然，这是要婉拒。 　　方斗摇摇头，“抱歉，我今日有不得已的理由，必须见到明觉道长，有也句话要当面和说！” 　　他朝凤玄、钢鞭道人说道，“你们不了解情况，我不方便细说，稍后明觉道长来了，你们便知道了！” 　　方斗越是这么说，对方就越是笃定，这是上门寻仇来了。 　　钢鞭道人性子火爆，见方斗一再相逼，心头火起。 　　“好哇，我挂印观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门了？” 　　“方斗，我知道你杀人无数，但看清楚脚下，这是会稽山挂印观！” 　　“你来这里撒野，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凤玄一惊，正要打起来，说不定又要伤亡大量同门。 　　京城之战过后，挂印观损失惨重，许多熟悉面孔消失了。 　　凤玄时常听到，深夜之中，明皋忧心叹息，声声泣血。 　　时局如此艰难，凤玄更加明白，如今挂印观，需要的不是面子，而是稳定。 　　唯有稳定下来，才能从容收拾旧山河。 　　“明觉师伯，一直卧病在床，还请方斗你不要打扰，就当是敬老爱老！” 　　凤玄委婉劝说道。 　　方斗盯着他双眼，许久才开口，“原来如此，你做不了主，只是出来逐客的！” 　　凤玄张口就要分辩，却听到方斗看向他身后，笑着拱手，“明皋观主！” 　　他心一惊，怎么师父也来了？ 　　果不其然，明皋虚弱的笑声响起，快步走到前方。 　　“方斗，你来找我师弟，这个简单，我带你过去！” 　　明皋一开口子，竟是要敞开大门，带着方斗这位道家大敌进入门派的核心要地。 　　周围的钢鞭道人、凤玄等人，虽然内心怀疑，但还是默认明皋的决定。 　　“走吧！” 　　明皋朝着山上一伸手。 　　方斗停在原地，摇了摇头，“不用去了，人已经来了！” 　　明皋大惊，他从山上下来，一路上可没觉察第二个人存在。 　　所有人目光，转向后方，落在一人身上。 　　白发苍苍的老道士，手上撑着拐杖，在铺石小路上拾级而下。 　　在众人目光中，明觉一头灰白头发，渐渐转为乌青，每走一步，腰背开始挺直，步履逐渐轻快。 　　叮当脆响，拐杖抛落地面。 　　走到众人面前的明觉，已然恢复成中年人模样，比明皋还年轻几分。 　　明皋神情复杂，“师兄，你……” 　　明觉朝他点点头，示意以后再说，然后他转向方斗。 　　“你来的，比我估计更晚些！” 　　“抱歉，是有些晚了！” 　　方斗快步上前，朝明觉一拱手，礼节极其恭敬。 　　凤玄、明皋和钢鞭道人见了，心中震惊，为何明觉能将方斗这样的凶人折服，莫非二者之间有何关联？ 　　“恭贺明觉前辈，成就真人！” 第七百二十二章 爆炸性消息 　　这句话，如同山间清风，吹拂面庞，令人无从察觉。 　　但时候察觉，却是在若有若无间，深入人心。 　　“什么，明觉成就真人？” 　　不对啊，挂印观中有人成就真人？ 　　而且，还是最不受重视，已然形同禁足的明觉道士？ 　　明皋想得更多，“为什么我不知道？” 　　明皋晋升真人，利当时挂印观率先知道，为何是一个外人，当着众人面前说出这个大秘密。 　　虽然方斗亲口说出，但众人还是将信将疑。 　　这个消息的可信度太低了。 　　世间公认，未来五十年内，最有可能成就真人，乃是天赋最高的明忝。 　　只可惜，京城之战中，明忝破阵战死，挂印观最大的希望也没了。 　　可现在，突然听一个外人开口，说是明觉晋升真人了。 　　试问，设身处地，谁能相信！ 　　于是，一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明觉身上。 　　若不是方斗说谎，就该是明觉疯了，竟生出这样虚妄的错觉。 　　真人，谁不想成就，但哪有这么容易？ 　　“哈哈！” 　　明觉一捋胡须，志得意满道，“老夫等这句话，已经等了许久。” 　　承认了，他竟然承认了。 　　“师兄，这件事情，可是真的？” 　　明皋开口询问，声音都在颤抖。 　　他知道，这件事情若是真的，挂印观不仅转危为安，而且将鱼跃龙门，具备晋升顶级门派的潜力。 　　“观主，正要向你禀告！” 　　明觉朝明皋点点头，“托历代祖师庇护，师兄我已然晋升真人。” 　　说罢，明觉微微泄露一丝气息。 　　刹那间，阳光照射下，升起一阵氤氲气息，如七彩霞光翻滚，飘渺如仙境降临。 　　身处其中的明觉，如同仙人一般。 　　明皋喜极而泣，没错，就是这股气息，属于真人的威势。 　　挂印观中，供奉了几位真人祖师的遗宝，确实是同等档次的气息。 　　区别在于，遗宝上的残留气息，远比不上明觉散发的生动。 　　“没错了！” 　　明皋整理衣物，恭敬下拜，“明皋拜见真人！” 　　他以观主的身份，直挺挺跪拜下来。 　　无需他催促，凤玄紧跟着，跪拜下来，接下来是钢鞭道人，然后是其他挂印观的成员。 　　哗啦啦，如同风吹倒麦田，山道上跪倒一地。 　　挂印观，迎来历史性的一幕，时隔多年，再度出现一尊真人。 　　饱受估计，挂印观的将来，还能延续数百年。 　　方斗站在旁边，感慨望着眼前一幕。 　　正是人生如戏，峰回路转、跌宕起伏。 　　原本挂印观折了明忝和大量精锐弟子，不可避免走下拨路，但明觉晋升真人，又带来全新转机。 　　一尊真人坐镇，挂印观迎来全新机遇。 　　至少，消息传播出去，觊觎挂印观地位的人，将不敢妄动。 　　明皋身为观主，有些事情知道更深，道家也分上下。 　　上等门派，都是有真人坐镇，才有资格决定天才走势。 　　否则，就先前挂印观，纵然势力庞大，到了京城下，也只能被催促排队送死，连门人都保不住。 　　明皋心中念头急转，已经想好如何趁这股东风，快速发展挂印观。 　　“黄山道脉那边，不仅不能得罪，还要更加依仗！” 　　“这次丹融率领得力，毫发无伤，保全门派实力，从此之后，南方道宗将以黄山道脉为尊！” 　　“挂印观虽然多出真人，但门派中坚力量损失太多，至少需要几十年积累！”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挂印观要继续丈夫！” 　　念及此处，明皋突然想起，最近丹阳郡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圆通晋升胜圣僧，却选择功成身退，并不掺和世俗的事情。 　　无论释门道家，等着看好戏的看客们，最终还是是失望了。 　　另一边，黄山道脉的应对，也是非常高明，他们选择按兵不动，没有半点失措的举动，安然度过这一关。 　　“都是高明的棋手！” 　　每每想到这里，明皋便万分惊叹，这世上高手无数，时刻都有值得他学习的对象。 　　这时候，明觉和方斗，已经开始交谈起来。 　　旁边环绕的众多挂印观成员，支起耳朵倾听，所有人都好奇，这二人只见有何关联？ 　　原本，钢鞭道人也猜测，方斗是千秋社的余孽，应当是明觉重点培养的传人。 　　但是，京城之战中，方斗‘暴露身份’，原来是半锋真人弟子，更是麻教的重要余孽之一。 　　如今，麻教灭亡，广林真人被杀，但仍逃出了零星余孽，其中就以方斗实力最强、名气最大。 　　纵然江南之地，北方道宗势力不大，但方斗大大方方上不挂印观，实在有些胆大包天。 　　“前辈什么时候晋升？” 　　“准确时间真没有，就是不知不觉，突然发现，咦，我已经是真人！” 　　“这么简单，前辈好福气！”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内容都是平淡之极的唠家常，没有半点劲爆的秘密，这让众人好不失望。 　　过了片刻，明皋出来说话。 　　“明觉师兄晋升真人，这是我挂印观的大喜事儿！” 　　“即便不要大操大办，也要发信给交好的门派，通知此事。” 　　“还有方斗，你上门是客，请进道观安歇。” 　　方斗看向明觉，“那就叨扰了！” 　　“进来说话！” 　　明皋一摆手，“在挂印观中，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没人敢动你！” 　　这句话，说的霸气十足，却无人质疑。 　　挂印观是主场，又有明皋这尊真人在，北方道宗除非出动真人，根本奈何不了方斗。 　　今非昔比了！ 　　这一夜，挂印观沸腾了。 　　沸腾之势，浩浩汤汤，迅速朝四方辐射出去。 　　很快，震惊消息传遍天下。 　　释门圆通晋升圣僧后，道家挂印观的明觉，也同样成就真人。 　　最终，道家还是扳回一局。 　　但是，道家内部，仍旧暗潮汹涌。 　　毕竟，明觉所在的挂印观，属于南方道宗。 　　确切来说，不仅是释门和道家的实力对比发生变化，南北道宗两方面，也发生了变化。 　　结合先前覆灭麻教之战，南方道宗势弱，被驱赶着入阵送死，虽然众人嘴上不说，内心却有想法。 　　如今，北强南弱，方才能维持眼下局面。 　　可想而知，明觉晋升后，南方道宗实力更强，有些事情要变一变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回山修炼 　　自从明觉晋升真人，平静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外界蜂拥而至的拜访者，明皋和凤玄还能代为应付，但如果是真人的邀请呢？ 　　方斗在挂印观，待了三天后，就要辞行了。 　　不走不行，明觉已收到真人的邀请，必须即刻出发。 　　真人间也有圈子，这次是南方道宗的真人们发出邀请，相当于入会邀请。 　　这次会面，关系到明觉能否融入圈子中。 　　所以，明觉辞行非去不可。 　　“前辈，日后有缘再见！” 　　挂印观山脚，方斗向明觉拱手道别。 　　“去吧！” 　　“你我日后，终有再见之日！” 　　明觉顿了顿，提醒他，“延寿丹非同小可，可能有更大秘密，若有所料不差，你晋升真人，也只是时间问题！” 　　“承您吉言！” 　　方斗辞别明觉，出会稽郡，回丹阳郡勾曲山。 　　勾曲山洞天，修天赐等候多时，眼神带着兴奋。 　　“师父，听说挂印观明觉晋升真人了。” 　　如今，修天赐才知道，为何方斗非去不可的原因。 　　此行目的，是为了会见真人，何其隆重？ 　　“不错！” 　　方斗悠悠叹道，“受益匪浅呐！” 　　说完这句话，他下定决心，朝修天赐说道。 　　“明日之后，我将闭关修炼，短则数十年，长则一两百年，外面一切都交给你了，还有重六的功课，你也要管好！” 　　修天赐见方斗说得严肃，迟疑问道，“师父，闭关的事情好说，但一两百年的时间也太……” 　　“为师服过灵丹，寿元远超常人，活个三四百年全无问题！” 　　修天赐心中震惊，师父还有这般秘密！ 　　“敢问师父，此行闭关，可有说头？” 　　方斗猛然迟疑了，沉思再三，回答道，“功不成就不出关！” 　　言下之意，若不成就真人，绝不出关。 　　这是何其豪迈的誓愿？ 　　修天赐望着方斗，心中想着，师父一定能成就真人出关，他就在外面安静守着。 　　方斗进入洞天修炼，他要为冲突真人境界，炼制一把仙剑。 　　这口仙剑，汇聚他毕生修行剑道的精髓，也是能斩除心魔、护法卫道的利器，更是求道得道的宝物。 　　一口仙剑，需要天罡地煞，还有珍贵的材料。 　　这些东西，方斗在京城一行途中，总算是凑齐了。 　　剑体材料，半锋真人身上就有，地煞则是在蜀中都凑齐了，而珍贵的天罡，则是广林真人最后给他的礼物。 　　方斗取下罡煞道冠，放出三条璀璨的天罡，如同星河降临人间。 　　“可惜没有炼剑池，但洞天中，也有代替的方案！” 　　方斗的备选方案，便是驱动洞天之力，集中火焰化作池塘，代替炼剑池的作用。 　　…… 　　整个冬天四面飘雪，冰冻千丈，大片田地树林枯萎。 　　但是，一座山谷中，反而热的出奇。 　　方斗若非有道袍护身，暴露在外界的灼热空气，就算肉身能坚持，其余东西也会当场气化消失。 　　脚底有一亩池塘，流淌着白炽液流，三条天罡，连带着五行地煞，均在内部浮沉不定。 　　七星地煞，已经赠予弟子修天赐。 　　剩下的毒心三煞，只能作为暗器，不符合他的剑道，就不用炼入仙剑中。 　　而广林真人的三条天罡，都是阴阳天罡，正好和五行地煞契合。 　　这口仙剑的核心，已经确定无疑，是阴阳五行罡煞。 　　终极目标，乃是阴阳合一、五行合一，催生出最高无上的一炁。 　　“一炁呵成，剑光所向，万物辟易！” 　　方斗看着火池中，各种材料翻滚起伏，天罡地煞交错纠缠，一经接触，便响起雷霆般爆鸣声。 　　开始了。 　　作为一名野生剑修，方斗先是从民间散修手中，获得残章剑法，然后又到蜀中历练大成。 　　直到京城之行，方斗从半锋真人手中，获得晋升剑仙的精髓。 　　至此，方斗已经做出决定，分身丹融可成真人，但本体必须成就剑仙。 　　而想要成就剑仙，关键就在于一口仙剑。 　　仙剑不是器物，而是剑仙的命根子，汇聚毕生的剑道精髓。 　　炼剑，即是练剑！ 　　仙剑大成，也是剑道大成的瞬间。 　　火池当中，偶尔有一团团火花升起，和空气接触，即刻爆裂绽放，火光飞溅到方斗脸上，留下通红的印记。 　　方斗全神贯注，在他眼中，空气流动、火焰迸溅，都像是一名名绝世剑客杀来，在和他隔空斗剑。 　　想要炼剑完成，必须和一切障碍做斗争。 　　不能失败，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水火相济、金木同源！” 　　“老少得宜、阴阳互换！” 　　“一中得万，万里无一！” 　　“……” 　　各种精妙的法诀，从他指尖倾泻而出，操纵火池炼化。 　　聚集整个洞天的力量，火池的炼化之力，已经到了世间顶级的地步。 　　各种材料按照火候、特性等，开始交互融合，诞生一口剑状雏形。 　　几经炼化精粹的罡煞，也注入剑形当中。 　　火焰化作的液流，包裹着剑身来回冲刷，提炼杂质、精纯形体。 　　一道道霹雳浮现，沐浴在剑身周围。 　　整个洞天，陡然暗黑下来。 　　方斗不由得咋舌，若非在洞天当中，眼前炼制仙剑的威势，比当年延寿丹出炉的动静更大。 　　延寿丹，已经可以证明，远非延长寿命这么简单。 　　方斗也猜测道，明觉的晋升，一定和延寿丹有关。 　　毕竟，配方中有仙人血，又是经过米斗优化，怎么可能只有延长寿命的功效？ 　　按照猜测，将来方斗妥妥能成就真人，但他并不满足于此。 　　他不仅要成就真人，还是比真人更厉害的剑仙。 　　现在，终于见到的曙光。 　　仙剑成形，天地反应更加剧烈，连洞天都差点兜不住。 　　方斗内心摈除杂念，专心开始操纵仙剑成形。 　　未来从火池中跳出的飞剑，还不能成为仙剑，仅仅是雏形而已。 　　想要仙剑大成，还要经历一番试炼，让方斗和飞剑，达成人剑合一的境界。 　　唯有仙剑成就，方斗才有资格晋升剑仙。 　　剑仙的修行法门，就是这么简单，是相互成就的关系。 　　方斗早已准好准备，毕竟让他曾见过，空自若和蜀中三剑仙的威势，对等闲的真人再也看不上眼。 第七百二十四章 剑初成 　　“轰绝雷鸣！” 　　洞天的动静，传到修天赐耳中，他停下手头的事情。 　　“修师兄，怎么了？” 　　一名长身玉立的少年，神情关切望着修天赐。 　　方玉京，乳名重六，已经成长为翩跹少年。 　　原来，方斗这次炼剑，已经过了十载左右。 　　等到仙剑即将出关，引发的天地异象，惊动了勾曲山仅有的两位弟子。 　　“师父要功成出关了！” 　　修天赐看向方斗闭关的方向，脸上浮现喜悦。 　　原本方斗闭关，预计要数十年，乃至数百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成果。 　　“许久没见世叔了，重六也想见他！” 　　虽然十年没见，但一直是修天赐教导他，耳濡目染之下，方玉京对方斗也很是敬重不已。 　　甚至于，方玉京的姓氏，都是来自方斗。 　　所以，方玉京也很是关心方斗修行情况。 　　“快了，咱们千万不能打扰师父！” 　　…… 　　火池旁！ 　　方斗身边，飞旋两条巨龙，一条通体寒冰，一条火焰凝聚，均咆哮着张牙舞爪，企图将他一口吞掉。 　　正是有了这两条聚拢阻碍，仙剑迟迟无法跳出火池。 　　“丹有丹劫，仙剑出关，也有劫数吗？” 　　这口仙剑，从火池口练就，经年累月下，沾染了火池气息，再加上洞天内飞雪飘飘，也是炼剑所致。 　　所以，仙剑即将大成之际，烈火、寒冰分别化作巨龙，前来阻碍仙剑成道。 　　“好一个冰火双劫！” 　　方斗不惊反喜，世间万物，一饮一啄，都存在平衡。 　　眼前这幅场景，正是平衡的表现。 　　从天地间取走什么，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从某种意义上手，修行就是火中取栗的过程。 　　区别在于，火焰更加凶猛，栗子也更加香甜。 　　“我剑，归来！” 　　方斗撑开道袍，周身气流翻滚，稍稍逼迫得冰火双龙退让开。 　　下一刻，火池猛然翻滚，卷起滔天骇浪，橙色火浆四处飞溅，令方斗也忌惮不已。 　　嗖！ 　　一物破开液态火焰，猛地朝方斗面门扑去。 　　眨眼间，方斗便恢复平静，摊开手掌挡在面前。 　　掌心浮现针刺感，仙剑胚胎猛然入体，瞬息流遍体内四肢百骸。 　　“去！” 　　方斗感受到仙剑的力量，稍稍法力，从掌心冒出上百道剑光，如同莲花盛开，对着四周一绞。 　　剑光如刀轮，两头巨龙被卷入其中，挣扎着翻滚。 　　最终，寒冰、烈火两头巨龙，遭受凌迟般下场。 　　漫天都是飞霜、火星，这是被剑光割裂肢解的两头巨龙。 　　刚才方斗炼剑时，需要全力出手，才能勉强抵挡两头巨龙的袭扰，但仙剑胚胎一成，就能轻松斩杀之。 　　“好剑！” 　　方斗摊开手掌，指尖升起一缕火焰，随即化作潺潺流水，围绕着五指盘旋。 　　最终，水流汇聚掌心，一团液流当即凝固，变成金灿灿的固体。 　　金块瞬间裂开，钻出两片绿色，散发盎然生机。 　　绿藤从细线飞速生长壮大，转瞬间暴增到碗口粗。 　　轰！ 　　猛地震动几下，绿藤震得粉碎，化作一片飞灰，沉积成黄土。 　　“再来！” 　　指尖冒光，一缕缕蚕丝冒出，白的近乎透明，却锋利如刀。 　　这就是仙剑的威力，千变万化，本无实体。 　　方斗吐出口气，阶段性胜利大成，接下来还要磨炼一番，才能获得最终完成体的仙剑。 　　“嗯！” 　　方斗猛地察觉到什么，开始传音给修天赐二人。 　　“过来说话！” 　　片刻后，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迫不及待来到方斗面前，未开口便半跪行礼。 　　“拜见师父（世叔）！” 　　方斗一抬手，先朝修天赐问话，“我闭关了几年？” 　　修天赐心中默算，报了个数字，“九年零八个月！” 　　“不算短，却也不长！” 　　方斗再看向方玉京，曾经的稚童，如今已成长为翩跹少年，时光流逝何其快也？ 　　一想到，对方成长的岁月，自己都没陪在身边，便觉得与有些愧疚。 　　“重六，天赐师兄，照顾你可好？” 　　“师兄带我很好，还传授我许多本领！” 　　方玉京想了想，说道，“我已是法师中期的修为！” 　　果真是少年有为，不愧是丹余真人的转世。 　　方斗点了点头，“可曾学过剑术？” 　　“学过，当然学过，世叔最厉害的就是剑术，我怎能不学？” 　　方玉京并指成剑，在空中划了几下，气度森严、举止大有名家风范，显然是修天赐用心教导了。 　　“不错，这口珠毫飞剑，赐给你了！” 　　方玉京但见一物，在视线中急剧放大，突然眉心刺痛，反应过来，飞剑已被方斗送入体内。 　　一口珠子灿灿光华，散发锐利的光芒，正是飞剑‘珠毫’。 　　飞剑何其珍贵，这些年来方玉京苦心搜集，都没能攒够一口飞剑所需的材料。 　　没想到，方斗如此大方，一见面就赏赐飞剑，还是珠毫这般剑印级别的优质飞剑。 　　方玉京正高兴，却见到修天赐对他使眼色，一拍额头，怎么把正事儿忘了。 　　他猛地扑在方斗面前，哀求道，“恳请世叔，收我为弟子！” 　　生怕方斗不答应，方玉京解释道，“重六这条命是世叔就回来，天赐师兄又悉心照顾，我早已当自己当成勾曲山的弟子。” 　　一旁修天赐帮着说话，“师父，重六天资出众，当为我的师弟！” 　　二人说完，便静静等待方斗的决定。 　　压抑的呼吸声中，响起方斗轻敲桌面的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方斗发话了，“可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方玉京大喜，问道，“何时可以？” 　　方斗一挥手，“待我成就真人之日，便是收你为弟子之时，耐心等待，无需多久！” 　　方玉京和修天赐对视两眼，神情震惊，难道师父他这么有信心，数年间就能成就真人。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如若不然，方斗一辈子不成真人，就永远不收方玉京为弟子。 　　方玉京咬咬牙，对着方斗跪拜下去。 　　“世叔，一言为定！” 　　“这个头，重六非磕不可，还请你提前收下。” 　　方斗见这孩子心诚，点了点头，收了这一拜。 　　修天赐在旁看着，松了口气，如此一来，等同于方斗早已预定了，只差一个仪式。 第七百二十五章 元神御剑 　　“稍后我还要磨炼仙剑，仍需修行，但和先前不同，应当是半闭关！” 　　方斗沉思片刻，朝两位晚辈说道。 　　“你们在勾曲山，已经逗留太久。” 　　“为师下令，你们可以出山修行，增长见识！” 　　修天赐自无不可，他在外面长大，不缺历练，倒是方玉京很是兴奋，勾曲山修炼十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弟子遵命！”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先后辞别方斗，离开勾曲山。 　　洞天恢复平静！ 　　方斗闭上双眼，头顶天灵遁出元神，金鸡左右顾盼，落在仙剑上。 　　下一刻，金光闪烁，元神和仙剑合二为一。 　　通过元神的视角，方斗仿佛接触到全新天地，那是一片特殊的世界。 　　天地万物、草木鸟兽，都是金属所化，风一吹过便是剑气，化作狂潮巨浪，冲刷陆地、天空和海洋。 　　在这里，血肉之躯没有存活的余地。 　　唯独是元神，才能短暂存在。 　　没错，此处是仙剑的内部空间，也是凶险万分的境地。 　　元神若不能和仙剑融合，方斗便无法操纵之，也不能升入剑仙。 　　接下来的漫长岁月，便是以元神御剑，以求和仙剑合二为一。 　　仙剑得元神滋养，最终才能大成，而方斗唯有降服仙剑，方能成就剑仙境界，这是个双赢的局面。 　　“走！” 　　方斗闭上双眼，开始陷入沉寂。 　　相反，金鸡元神驱使仙剑，开始在洞天内部，摇摇晃晃飞行起来。 　　尽管一开始，飞剑姿态拙劣，像是初生的笨鸟，时不时撞在山崖上，切豆腐般卷落大块石块。 　　甚至于，有时候飞剑冲刺太快，撞入山体当中，从另一头飞出，留下贯穿的巨大洞口。 　　但是，随着一次次修炼，方斗开始掌握诀窍，仙剑开始变得灵活起来。 　　“呼呼！” 　　方斗将元神送入体内，开始安歇片刻。 　　一开始磕磕绊绊，元神消耗极大，也也看着到最后，由于力量衰败，几乎迷失在仙剑空间内部。 　　“不能心急，须得满满来！” 　　方斗休养至元神圆满，再度进入仙剑内部。 　　半年后，方斗和仙剑磨炼得初步纯熟，整个洞天能自由往来，具体到细微之处，可在百丈之外，用剑气贯穿蚁鼻大的针眼。 　　“终于可以到外界了！” 　　方斗做到这一步，知道洞天历练再无收获，便想着出山走一趟。 　　两个晚辈在外，修天赐还算放心，但方玉京他……还只是个孩子。 　　“不行，一定要追上去看看！” 　　方斗打定主意，元神遁入仙剑中，这口飞剑亮光闪烁，化作一只普通公鸡。 　　这便是仙剑威能，已经超出一般的金属物体，可以自有切换成血肉之躯。 　　公鸡蹦蹦跳掉，一路欢快出了洞天，沿着勾曲山的山道沿途而下。 　　呃！ 　　刚走了几天，方斗发现自己失算了。 　　这年头，到处都是饿得眼睛发绿的饥民，勾曲山中都藏着不少百姓。 　　这些人平时忍饥挨饿，挖点野菜就是一顿大餐，遇到方斗化身的公鸡，就像是遇到香喷喷的鸡肉。 　　接连闪过七八次围攻，方斗决定不走路了，而是用翅膀飞。 　　别问为什么公鸡能飞，问就一个答案：返祖！ 　　果然，方斗展翅飞行，掠过房屋树丛，乘风而行好不痛快。 　　外人看来，这是一头嚣张公鸡，却少有人看出本质。 　　方斗以元神御剑，首次离开洞天，渐渐远离肉身。 　　打个比方，元神离开肉身，就像鱼儿离开谁，进入稀薄空气中，需要适应仙剑内部的金属空间。 　　元神和仙剑的磨合，就像是鱼儿长出肺部呼吸的过程。 　　离开肉身越远，磨合的过程更加顺畅。 　　方都已经可以感受到，元神和仙剑间，开始产生血肉相连的感觉。 　　“嗯！” 　　公鸡目标小，沿途打听事情顺利，因为外人对话，纵然会避讳陌生人，却也不会让开一只看似呆头呆脑的公鸡。 　　很可惜，出来的晚了，两个晚辈已经走远了！ 　　元神御剑一路前行，怎么也打听不到下落。 　　于是，方斗索性放开了，沿途缓缓行走，见识风景，顺便磨合元神和仙剑。 　　方斗从半锋真人处，探索到晋升剑仙的关键。 　　想要成就剑仙，关键不在杀戮，而在于以剑道贯穿天地迷障。 　　正如先前在蜀中所知，飞剑不是杀戮的凶器，而是用来感悟世间大道的媒介。 　　所以，元神驾驭飞剑，不是为了杀戮，而是给自己插上翅膀，追求更加复杂多远的可能。 　　方斗越是修行，感悟越深。 　　仙剑对于元神，就像是穿上一件衣物，可以抵挡严寒、遮蔽风雨，甚至还能延伸出各种奇妙功能。 　　在他看来，仙剑之妙，远远超出想象。 　　随着修行挖掘，每日都能探查到，仙剑更多的秘密。 　　每一日，方斗都感觉自身在变强，但仍旧远远未至剑仙。 　　但他并不着急，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修行就是这个道理，先前的苦难困顿都是积累，一朝顿悟就像是打开水闸，最后的成果是水到渠成的结果。 　　看准目标，一步步脚踏实地修行，这就是正道。 　　于是，在这乱世当中，方斗开始以一只鸡的视角，开始游历四方。 　　江南之地，自从白衣佛兵覆灭，虽然仍战乱不休，但大规模的屠城却不复村赞。 　　红头贼取代白衣佛兵的地位，开始大肆扩张，吞并无数小势力。 　　朝廷几度发兵来攻，一场场败仗下来，反让红头贼日渐壮大。 　　众所周知，白衣佛兵背后是释门，红头贼是道家支持。 　　白衣佛兵覆灭，是因为有僧人刺杀首领和将领们，可以视为释门表达的善意，但道家退出的红头贼，却攻城略地、越发壮大。 　　所以，已经也有了不好言论。 　　道家极有可能，想要通过红头贼改朝换代，早就‘太平人间’。 　　于是乎，江南之地越发破败起来，战乱饥荒和疫病，早就千里无人烟、万里无鸡鸣的惨状。 　　嗯，自从方斗来了，鸡鸣倒是有了，人气还是不见增长。 　　“这人间，何时才能太平下来？” 　　方斗叹息不已，世上真理就是，物价涨上去就不可能再降，局面变坏之后也无法变好。 第七百二十六章 暗谋 　　“还未找到方斗吗？” 　　一处破败的牌坊下，空荡荡的镇子里，到处都是结满蛛网的废弃房屋。 　　由于战乱，镇内居民死的死、逃的逃，早已没活人了。 　　这在当前环境下，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破败牌坊上，蹲着一只公鸡，遍体灰尘，和环境融为一体。 　　今日，罕见的不速之客，打破小镇上的安宁。 　　几个头裹白布的蜀中汉子，在牌坊下聚首，谈论最近的收获。 　　“没找到！” 　　“听闻方斗过江返回江南，可见他老巢就在附近！” 　　“福元寺我们也去过，确实不在，释门已有警告，严令我们不得骚扰！” 　　“这帮秃驴，迟早要找他们麻烦！” 　　“这点先不说了，大家聚一聚，交流收获！” 　　这几人，俨然是蜀中剑修，正在查找方斗下落。 　　此地已是丹阳郡，都被他们找上门了，足见蜀中剑修执念之深。 　　“十几年前，方斗杀帝子剑，又在福元寺，败退众多同道。” 　　“此人，已成我蜀中剑修心腹大患！” 　　“京城之变中，此人身份暴露，竟然是半锋真人传人！” 　　“三派前辈，早已告知剑仙们，得到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方斗！” 　　一位汉子环视四周，朝同伴们点头。 　　“各位都明白吧，方斗此人，无论死活，必须送回蜀中！” 　　“此人不处，我蜀中剑修威名不复，走到哪里都是笑话！” 　　原本，剑修们对外神秘，但自从方斗大闹一场，便让世人看出，原来剑修也就寻常。 　　自从蜀道敞开，许多小门小户的剑修离开蜀中，前往外界发展，也和当地的修行者发生冲突。 　　虽然剑修整体实力占据优势，但也有落败身亡的情况。 　　但是，这些都比不上方斗带来的损伤。 　　所以，方斗从京城返回后，蜀中得到消息，派人沿途追踪。 　　甚至于，还有人一度追到勾曲山，最终失去方斗踪迹。 　　“可是，方斗此人逃命功夫一流，他藏了十几年，我们半点踪迹也没发现！” 　　那汉子听了，沉思道。 　　“方斗又非孤家寡人，早已听说他收了个弟子，眼下已到了襄樊地区！” 　　牌坊上的公鸡，睁开双眼，好小子，脚步挺快，已经到了樊湘。 　　公鸡正是方斗的元神仙剑，此刻正好听到蜀中剑修在此谈论他。 　　他没想到，蜀中剑修如此执着，一直在追查他下落，仅就这一点，就超过北方道宗。 　　“嗯，已经有一位前辈，带人前去擒获此人，纵然无法拷问方斗下落，也能以之为诱饵，逼迫方斗现身！” 　　“没错，听闻这弟子年少出众，竟练成元神御剑，方斗再如何凉薄自私，也必然舍不得这弟子！” 　　方斗听对方谈论天赐，心里颇为得意，但对方对那位前辈及有信心，不由得担忧起来，继续往下听。 　　“方斗能将局势，扰乱到这个地步，已经足以自傲了！” 　　“许多闭关的老前辈，都开始纷纷出关，参与追杀当中。” 　　“此人的存在，更是刺激蜀中无数年轻弟子发奋苦练，涌现许多不弱于天骄的杰出剑修。” 　　“不错，若是简单杀了他，还正对不起我蜀中剑修大张旗鼓！” 　　带头的汉子，总结道，“你我实力低微，即便遇到方斗也难逃一死，所以任务很明确，就是要打听他的下落，然后告知车迟前辈！” 　　方斗听着他们谈论，知道蜀中剑修改变策略，划分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一位老前辈坐镇，剩下的剑修负责打探消息、传递情报。 　　一旦发现方斗，即刻汇报老前辈，前来追杀方斗。 　　“车迟前辈他们，同样是元神御剑境界，而且剑术更加老辣，灭杀方斗不在话下！” 　　方斗恍然大悟，难怪对方有信心，元神御剑的老怪物，足以抹平差距，再加上身后的剑术造诣，真是棘手的敌人。 　　而且，这样的老怪物，不止一人。 　　“天赐那边，应当没有危险！” 　　方斗知道修天赐，除了玄武元神、七星剑印外，还有自己传授的剑阵，等闲之人困不住他。 　　倒是丹阳郡这边，那个车迟前辈，麾下众人大肆搜查，应当想个办法解决掉。 　　“嗯！” 　　方斗陷入沉思。 　　牌坊下，几位蜀中汉子们，或许是累了，从随身布袋中，取出干饭团和辣椒，吃得不亦说乎。 　　方斗摇摇头，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你们啃着辣椒追杀我，也太不讲究了，在这个世界，我可是辣椒推广之爹啊！ 　　“光吃干粮，有些寡淡，找些肉吃！” 　　一名蜀中剑修，目光扫视四周，本想打几头野狼来吃，却见到头顶牌坊栖息一头颇为肥壮的公鸡。 　　“有鸡公吃了！” 　　剑修弹指，一缕精光笔直，掠过牌坊，带走大片飞灰。 　　令他惊讶的是，公鸡快速闪过，没有被击落。 　　“这不是普通鸡公，已经成精了！” 　　其余几人原本抱着轻松心态，见公鸡躲闪迅速，当即神情肃穆，纷纷起身戒备。 　　“敢打我的注意，先杀你们，再宰了那个什么车迟前辈？” 　　一个声音在空中响起。 　　“你是谁？不对，你这自称，难道你就是方斗？” 　　带头的汉子大惊失色，双手已召出飞剑，竟是罕见的一对双手剑。 　　其余蜀中剑修，各自取出飞剑，将背相互靠着，戒备四面八方。 　　“传信！” 　　带头汉子手腕抖动，嗖嗖，白光如电，升上半空爆开，朝四面八方分化出数千道流光。 　　刷刷！ 　　一道剑光无中生有，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这口飞剑，光芒极其璀璨，将众人目光和心神吸引其中。 　　只见飞剑微微颤抖，便将数千道流光收束成一团，震得当场粉碎。 　　“你中计了！” 　　带头汉子哈哈大笑，“真正的消息，肉眼难寻，早已送到车迟前辈手中，你纵然杀了我们，也逃不过他追杀！” 　　方斗微微点头，“是吗？” 　　他目光看向某个方向，这个动作让带头汉子心里紧张，这个方向就是真正消息传出的方向，难道他刚才发现了？ 　　可是，为何刚才方斗并不出手阻拦？莫非他有什么阴谋。 　　带头汉子越想，越是心惊，额头冷汗淋漓。 　　“正主来前，先找你们热热身！” 第七百二十七章 一剑销账 　　车迟前辈，乃是蜀中名门出身的剑修，虽然不是出身三大，但历史悠久，也不差许多。 　　他本人年迈体弱，剑术造诣身后，索性转修元神御剑，多年来颇有所得。 　　原本，车迟前辈一直在山中修行，哪怕是每年斩鬼大祭都不参加，实在是寿元无多，经不起折腾。 　　一桩事情打破宁静，让他不得不出山。 　　原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路子剑修，竟敢杀人作乱，折损蜀中剑修的威名。 　　为了此人，剑修们甚至破誓出蜀，外出追杀此人。 　　但是，众人合力仍旧落败，反而遭受羞辱。 　　原因就是，此人和弟子二人，全都练成元神御剑。 　　对于剑仙之下的广大法师剑修来说，元神御剑可谓是降维打击，无论你练成什么精妙的剑招，只有死路一条。 　　最终，蜀中剑修们不得已，请求他们这帮老前辈出山。 　　车迟前辈本不想出山，后来被说动了，理由就是，此人或继续或者，每延续一日，蜀中剑修的威名便削弱几分。 　　蜀中剑修可以死，但名声绝不能损坏，所以方斗必须死。 　　车迟前辈负责丹阳郡，他本人无需四处追查，只有麾下的剑修们打探消息，最终汇总这里。 　　今天，总算有了回报。 　　“救命，急急急！” 　　消息虽短，内容却触目惊心。 　　车迟前辈驾驭剑光，顺着痕迹，来到破败小镇外。 　　“手下留情！” 　　车迟前辈话音刚落，就见到一道剑光，将最后一位蜀中剑修斩杀当场。 　　“元神御剑！” 　　车迟前辈从剑光中，看出方斗本体不在附近，而是以元神御剑斩杀他手下这些蜀中剑修。 　　牌坊四周，散发刺鼻血腥气，尸体倒伏四处。 　　“你下手真狠！” 　　车迟前辈叹息道，对付几个小人物也要斩尽杀绝，果然留不得。 　　“不狠不行，想当年，我在福元寺放走的那些人，仍在继续追杀我，而且更加凶狠勇猛！” 　　方斗的声音响起，“那次的教训，我不敢忘！” 　　“废话不多说！” 　　车迟前辈两鬓霜白，一身沉稳气息，对方斗说道，“剑仙有令，要我们将你拿回蜀中，却生死不论。”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束手就擒，让我以飞剑分化丝线，穿了四肢百骸的要害，锁住你周身精元法力，押回蜀中受审！” 　　“第二么……” 　　车迟前辈脸色严厉，喝道，“顽抗者……死，我带你尸身回去！” 　　“我选第三条，打死你，然后走人！” 　　一口飞剑散发朦胧金光，在四周穿梭，时而进入草丛，时而飞上高空，若隐若现、行踪不定。 　　车迟前辈点头，“如此，还是动手了！” 　　他功力深厚，曾在大雪山得奇遇，凝聚雪莲元神，更有两甲子的元神御剑功力，可谓是剑仙之下最强的档次。 　　方斗再强，也只是初窥元神门径的小辈。 　　同样一样元神御剑，熟练度相差太大，威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譬如童子持剑，潦草乱舞，不成锋芒，恐将反伤自身！” 　　“方斗，你所谓的元神御剑，怕就是如此！” 　　车迟前辈早在蜀中，就已问过逃回蜀中的一行人，得知方斗和修天赐的元神御剑本领，还停留在原始阶段，直来直去刺杀捅人。 　　在他看来，这手法太粗糙，糟蹋了元神御剑的名声。 　　“让老夫教教你，何为元神御剑？” 　　车迟前辈脚下尘土飞扬，头顶飘落阵阵雪花，眨眼间，遁出一朵冰清玉洁的莲花。 　　莲花的层叠花瓣，裹着一柄十刃剑，远远看去，正是天作之合的花蕊。 　　所谓十刃剑，却是一口剑柄，配了十把剑刃。 　　如此古怪的造型，也只有飞剑上才能实现，若是寻常兵器，别说砍人了，不伤到自己便是万幸。 　　莲花旋转着，大小如意，顷刻间如流星堕天，嗖嗖朝方斗飞来。 　　元神御剑所指，竟是飘忽不定，笼罩方斗周身上下要害，似乎有千军万马威胁他的安危。 　　不愧是老前辈，这一出手，比先前几个草包胜过千倍万倍。 　　方斗也终于知道，为何对方有信心，一郡之地只留个老前辈坐镇，人家真这个资格。 　　半锋真人，若不是真人境界，单凭剑法造诣，都不是眼前车迟前辈的对手。 　　此人将元神御剑，使出出神入化的境界，令方斗屏住呼吸，生怕一个不留意，被对方通过口鼻入体，被飞剑从内部攻破。 　　“如何？” 　　车迟前辈口中大呼，暗中却掐个手诀，元神御剑生出变化。 　　眨眼间，雪莲花暴涨小山大，花瓣更是疯狂生长，触手般往方斗周身罩落，转眼间将他裹在其中。 　　而雪莲内部，十刃剑这颗花蕊，正闪烁厉芒，迎着方斗下落的身躯。 　　这招是杀局，插翅难飞的杀局。 　　纵然是元神驾驭飞剑，被裹入其中，也必然是元气大伤，若是元神被灭，本体距离灭亡也不远了。 　　“方斗，你乖乖交出本体，我便放过你的元神不灭！” 　　车迟前辈朝着四方大叫，仿佛笃定方斗肉身就在附近。 　　毕竟，根据他所指，剑仙或真人以下境界，元神无法距离肉身太远，所以方斗本体就藏在附近，以秘法遮掩气息。 　　“我不接受！” 　　下一刻，光柱贯穿雪莲花，散发灼目光芒。 　　叮叮当当，一口气功夫，十刃剑就被碰撞击打千百次。 　　一口飞剑跳出来，散发湛然光芒。 　　终于见到方斗的飞剑本体，车迟前辈突然神情大变，“不对，这是仙剑……” 　　“猜对了，这是我的仙剑！” 　　唯有仙剑，才能护住元神远离肉身，也只有仙剑，才能发挥出元神御剑最强的威力。 　　很可惜，车迟前辈再厉害，也没资格有一口仙剑。 　　“车迟前辈，多谢你的指点，元神御剑一道，我受益匪浅，送你痛快上路，以为答谢！” 　　方斗声音温和，但剑光却凌厉无比。 　　一声金鸡放声长鸣，脚爪握着飞剑，对着车迟前辈全速射来。 　　雪莲元神驱使飞剑，在其面前，仅仅坚持了半个呼吸，就被轻松击溃。 　　最后，剑光没入车迟前辈体内，从周身所有毛孔钻出，将他化作人形的巨大灯泡，经久不灭。 第七百二十八章 挑战 　　“什么，车迟老儿死了？” 　　晋陵郡，鸡鸣庙前！ 　　一名灰发老者，怀抱长剑，正斜靠在旁边大树下闭目休息。 　　在他身旁，几个神色惶恐的剑修，正在向他汇报消息。 　　“丹阳郡的兄弟们，连同车迟前辈，都已战死，尸体已然收好，送回蜀中老家！” 　　“白前辈，其他地方的前辈，陆续往丹阳郡赶去。” 　　车迟前辈的战死，固然是重大消息，但方斗现出行踪，却比这桩事情更加重要。 　　一时间，遍布江南各地的剑修前辈们，纷纷朝丹阳郡汇聚过去。 　　灰发老者睁开双眼，“没想到，方斗的容身之地，竟然在丹阳郡。” 　　他特地守在鸡鸣庙前，便是听闻方斗起家之地在此，起了守株待兔的心思。 　　没想到，守了这么多年，对方竟藏在丹阳郡。 　　“走吧！” 　　“去丹阳郡！” 　　灰发老者离开前，回头望了眼鸡鸣庙，神情慎重。 　　按照他的脾性，守在此地多年无果，临走前至少要一剑将此庙劈成两半。 　　但他终究没动手，不是忌惮方斗报复，而是庙中的石像隐约散发气息，令他心生忌惮。 　　“方斗！” 　　…… 　　散步在各地的剑修纷至沓来，可谓是人才济济，既有隐居多年的老牌剑修，也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英杰。 　　蜀中之大，人口上千万，自然会诞生脱颖而出的人才。 　　这些年来，斩鬼大祭照常进行，也选拔出许多后起之秀。 　　甚至于，当年的三大天骄，已然退出年轻一辈，取而代之是六英、八雄等。 　　蜀中最大的敌人，便是方斗此人，若是斩杀他，可谓是名利双收。 　　所以，一场巨大盛会展开了。 　　方斗独来独往，无门无派，此刻深陷危机，却是无人庇护。 　　连同交好的福元寺，也不能明面上插手，眼睁睁看着无数剑修蜂拥而去，涌入丹阳郡中。 　　外界看来，这是方斗大限将至，得罪这么多剑修，还想能活命。 　　实际上，丹阳郡一地，已然成为方斗的私人领地，只要他想，无人能闯入郡中。 　　开玩笑，圣僧圆通、丹融道士，分别是释门、道家顶尖的人物，暗地里却是方斗分身，足以调动丹阳郡修行界九成力量。 　　但是，方斗还是放对方进来。 　　仙剑想要达成，怎么没有磨刀石和试刀桩？ 　　蜀中剑修千万，落在方斗也暗中，只不过是用以升级的小怪而已。 　　“开始吧！” 　　…… 　　荒野中！ 　　一口飞剑裹着金光，在空中载浮载沉，吞吐剑光。 　　地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布满剑修的残缺尸身。 　　对面一群剑修拥簇着，面对这口飞剑，却是面带恐怖，步步后退。 　　“方斗，你不要嚣张，诸位前辈已陆续赶来，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飞剑嗡嗡震动，传出方斗的话，“求之不得，就怕他们不来！” 　　下一刻，飞剑划破长空，没入人群当中，噗嗤闷响声中，众人像是散架的木偶，掉落一地残肢断臂。 　　“方斗，受死！” 　　从地平线升起，一道白色气浪，伴随着咆哮声，瞬息间杀到众人面前。 　　“胡前辈！” 　　“白前辈！” 　　“无弱前辈！” 　　经历刚才一波冲杀，仅仅幸存了四五人，他们见到来人，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来的三人，都是剑修前辈，实力不在车迟前辈之下。 　　这些剑修前辈，都是年龄不知几何的老怪物，往往精修一门剑术秘技，已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世上的修行，最怕钻研，哪怕最粗浅的清风术，若是钻研到极致，也能成为卷起万丈陆地的狂风。 　　三道人影刷刷落地，悄无声息间，呈品字形，将方斗的仙剑为在中央。 　　“竟是元神御剑，肉身藏在他出！” 　　当头的胡前辈，生的心宽体胖，抬头纹很重，近乎‘王’字形，这给他的长相带来三分威严。 　　他一眼看出，杀戮蜀中剑修的，乃是方斗元神驾驭飞剑，肉身不在附近。 　　“不错，多年不见，方斗的元神御剑，越发厉害了！” 　　无弱前辈接着说道，她竟是罕见的女剑修，却是中年妇人的模样。 　　身穿灰衣的白前辈，睁开双眼，盯着方斗的飞剑，露出疑惑。 　　“听闻，三位剑仙曾允许这恶贼，使用炼剑池炼制飞剑，这口飞剑……” 　　白前辈指着仙剑，“这口飞剑不一般，让我有种别样的感觉！” 　　“别多想了，待会儿动手，将方斗或杀或擒，这口飞剑借你赏玩几天！” 　　胡前辈一言而决，看向方斗，“你这恶贼，有点本事，车迟一时不差，竟遭你暗算。” 　　没错，在他们心目中，车迟前辈被杀，就是老马失蹄，被方斗暗算失败。 　　所以，这次他们三人同行，就是要杜绝此类现象，十拿九稳，彻底将方斗擒杀。 　　“几位老前辈，真是颇有信心，方斗真不忍心呐！” 　　无弱前辈呵斥道，“你不忍心什么？” 　　“三位一大把年纪，还出来打打杀杀，晚辈只好不讲武德，将你们统统送回老家！” 　　话音刚落，飞剑猛地射出，透骨寒芒迎面扑来。 　　一瞬间，三位剑修前辈都感到，迎面而来的致命杀招。 　　“什么，他以一敌三，还敢这么放肆，他怎么办？” 　　纵然心惊，但三人反应不满，分别亮出剑印。 　　三口飞剑亮相，天下地下交织，组成罗密的网格。 　　方斗飞剑落入其中，就像是鱼落网，上下四方都没有挣脱的余地。 　　这还不是剑阵，乃是三位经验老到的剑修，靠着审时度势，无意间配合默契，封死方斗所有方位，半点缝隙也没留下。 　　“好哇，果真没让我失望！” 　　方斗赞叹的话语刚落，飞剑猛然跳起。 　　姿态翩跹、轨迹灵活，恰似跃出海面的大鱼，竟是在不可能的状态下，跳出三口飞剑的围攻下。 　　这一招太过灵巧精妙，远超三位剑修前辈想象。 　　“什么？” 　　胡、白、无弱三人，均不敢相信眼睛，飞剑动作更是比眼睛慢了半拍。 　　“休想逃走！” 　　三口飞剑回归手中，遁出元神，速度猛然加快。 　　这是要拼命了，直接就上来元神御剑，可谓是一战定生死。 第七百二十九章 少年剑修 　　“有趣！” 　　方斗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实际上，车迟这个层次的剑修前辈，对付一个和三个，真心没差别。 　　这些老牌剑修，真正优势在丰富的斗剑经验，已经浸淫多年的深厚功力。 　　所以，对上年轻的剑修，总是能吊打。 　　但方斗却看出来，这些人身上的缺点同样明显。 　　年纪大了、血气衰弱，进取之心自然不足，导致剑法中暮气沉沉、匠气太重。 　　方斗真正欣赏的剑修，乃是少年无邪，带着一股赤子天真，往往能迸发意想不到的威力。 　　反而是这些老剑修，行事四平八稳，不会给你带来拿多少惊喜。 　　这次同样！ 　　三位剑修前辈联手，可谓是老练辛辣，飞剑走势中藏着绵绵不绝的余力。 　　这些余力有如相思，缠缠绵绵，余势不绝，久而久之，在四周形成复杂的力场。 　　斗着斗着，方斗在不知不觉间，发现出招的威力减弱几分，已然陷入对方的主场中。 　　“还是有些看头！” 　　此刻的方斗，就像是踏入陷阱的小鹿，不知不觉间四周危机四伏。 　　出乎意料，他并未惊慌，元神御使飞剑，一板一眼对抗三口飞剑。 　　胡前辈等人，大为惊讶，这也太平静了。 　　按照他们的思路，方斗遭受束缚，必将引发激烈反抗，陷入他们算计当中。 　　三人联剑布下的力场，属于越挣扎耗力越大，只要方斗上当，必将徒劳无功流逝法力，最终瘫软无力、落败而亡。 　　虽说三位剑仙下令，要将方斗拿回蜀中审问。 　　但是，蜀中剑修们同仇敌忾，故意认准了‘死活不论’这句话，私底下约定，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所以，接连来追杀方斗的蜀中剑修，个个下手不留情。 　　胡前辈三人中，以胡前辈功力最深厚，白前辈剑术最高，无弱前辈耐力最强。 　　三人配合无间，将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形成互补局面。 　　如此一来，竟短暂和方斗大成平手。 　　在他们看来，只要满满耗下去，耗死方斗绝不在话下。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眼下的方斗，还是游戏状态，没有真正发力。 　　“不错不错，三位前辈本领不错！” 　　“下面，我要开始认真了！” 　　方斗说完这句话，愣了愣，这口气真像反派。 　　“好大口气，给他身上开几道口子，放放血！” 　　胡前辈祖上是山匪，说黑话是祖传手艺，是不是能蹦出几句。 　　白前辈和无弱前辈紧跟步伐，三人的剑势猛然收紧，漫天森寒剑光，空气因此冻结，飘落几片霜花。 　　“杀！” 　　飞剑的锋芒无孔不入，又好似水银泻地般，瞬间淹没方斗身躯。 　　如此惊险的攻击，即便是飞剑，也会被砍得残缺不全，满是豁口。 　　至于附在飞剑上的元神，运气好的话，还能在猛烈攻击中，留下一次残魂。 　　“方斗，死！” 　　三人目光变得凌厉，跟随飞剑轨迹，仿佛要扎入方斗元神深处。 　　“岂能尽如人意？” 　　方斗一声叹息，飞剑瞬间大放光明，罡煞合一的气息喷薄而出。 　　“不好，这不是普通飞剑，这是……仙剑！” 　　不愧是剑修前辈，方斗这番发力，泄露仙剑气息，当即被对方察觉。 　　想想也正常，这些剑修前辈，辈分高、资格老，甚至和三大剑仙都有交情，必定近距离见过仙剑发威。 　　自然，他们见到方斗的剑仙，一眼便认出本体。 　　“不好，快走！” 　　“这是全套，是方斗故意设下，引诱我们上钩！” 　　他们哪能不明白，眼下已成死局。 　　会元神御剑的方斗并不可怕，以同样会元神御剑的剑修前辈们，用人数优势都能碾压。 　　但是，方斗会元神御剑之余，还掌握一口仙剑，意义就不一样了。 　　刷刷！ 　　剑仙刚露出锋芒，便击破三人的飞剑联合圈。 　　“噗嗤！” 　　飞剑和性命相连，三人瞬间遭受重创，漫天鲜血撒出。 　　胡前辈底子深厚，还能大声叫道，“他仙剑还未大成，此刻正处于磨炼阶段，必须趁现在，将他诛杀！” 　　说出这句话，他却很是丧气，凭自己三人，绝对杀不了方斗。 　　白前辈眼神震惊，剑仙的出现，意味着方斗已经开始冲刺剑仙境界。 　　这是何其惊人的速度，难道天命正在方斗身上？ 　　“不，这不可能！” 　　无弱前辈大声呼叫，“你这杀人无数的魔头，怎能成就剑仙？” 　　“我明白了，这是上天给予的考验，以你这魔头，磨炼我蜀中无数老少男儿。” 　　“若还有人能斩杀你，以此无上功德，必定能成就蜀中第四位剑仙！” 　　其他两位前辈，闻言双目发亮，仿佛找到合理的解释。 　　没错，天命垂怜蜀中，天下剑仙，九成都出身蜀中。 　　方斗一介恶贼，还是杀戮蜀中剑修的魔头，怎么有资格晋升剑仙？ 　　这个解释就说的痛了！ 　　方斗不可能成就剑仙，反而是未来剑修的磨刀石。 　　“哈哈哈！” 　　“快走，把这个消息，传遍四方！” 　　“我蜀中剑修，必将迎来波澜壮阔的未来！” 　　三位剑修前辈，仿佛认识到什么，开始拼命朝四方脱逃而去。 　　“何苦来由？” 　　方斗驾驭仙剑，微微一动，将最后头的无弱前辈留下。 　　剑光没入后背，这位女剑修身躯颤动，瞬息间气绝身亡。 　　其余二人，胡前辈和白前辈，看也不看一眼。 　　刷刷！ 　　二人头顶光芒接连升起，竟是将全身精元抽干，投入元神当中。 　　下一刻，干瘪脱水的尸身落地。 　　两道元神包裹这熊熊燃烧的火焰，投向天空深处，划出世上最灿烂的虹光。 　　方斗的仙剑停住了，凝视着燃烧生命的虹光，不可否认，正是壮美的一幕。 　　今日之后，方斗的凶名，将传遍天下。 　　现有北斗道宗，再有蜀中剑修，万千性命，皆成就我一人之名。 　　在通往剑仙的路上，处处都是荆棘路障，但在我身后，它们都将沦为垫脚石。 　　“我不怕你们传消息，却唯恐来的人不够多！” 　　这口仙剑坯胎，需要无数剑修磨炼，才能开锋，成为震惊世间的神兵利器。 　　蜀中剑修再厉害，也只能为方斗作嫁衣裳。 第七百三十章 纷至沓来 　　会稽郡！ 　　一处山脚下，负责监视的几位道士，陡然得到消息。 　　“什么，那些蜀中剑修撤走了？” 　　他们属于挂印观的附属门派，虽然共为道家，却只是打下手的小门小派。 　　守在这里，只为监视山上的蜀中剑修。 　　十几年前，一群蜀中剑修来此，占据山头修养。 　　但是，这些人四处出没，却不抢占地盘。 　　挂印观只好派人就近监视，观察对方动向。 　　久而久之，道士们打听到，这群蜀中剑修们，不是为了抢占地盘而来，却是为了寻找一名叫方斗的散修。 　　听得次数多了，方斗的名字渐渐熟悉。 　　一开始，道士们以为，方斗就是个小人物，了不得盗窃了秘术法宝，才被蜀中剑修追杀。 　　但随着京城之战，方斗大名传遍天下，那可是能在北方道宗追杀之下，逃得性命的狠人呐！ 　　自那以后，山上的蜀中剑修，出没更加频繁，企图找到方斗。 　　道士们不得不打起精神，日夜监视，生怕对方惹事。 　　没想到，一夜之间，山上人尽数消失。 　　“都去哪儿了？” 　　“还不快回去报信，这可是好事儿！” 　　道士们喜不自胜，总算能从这鬼差事摆脱出来。 　　…… 　　“师叔，咱们要往何处去？” 　　一群剑修气氛压抑，正往丹阳郡方向赶去，路上无人说话。 　　半天后，人群中的少年剑修，方才开口问道。 　　带头剑修，望着少年，叹了口气。 　　“孩子，记住，我们这次是去送死的！” 　　“啊，不是说要杀方斗吗？” 　　少年有些惊讶，他十三岁出山，接连经过三年斩鬼大祭，也算小有名气，位列六英之末。 　　在他心目中，方斗就是再强，了不得和六英中的大哥齐平。 　　可是，听师叔所说，竟是对方斗恐惧到极点。 　　“师叔，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少年捏紧飞剑，“师侄儿这回，一定给您，还有咱们山上争脸！” 　　师叔见他脸上泛光，心中不忍。 　　“孩子，记住了，找个机会，能和方斗交手一两下全身而退，就不要再上前了。” 　　“能活下去，日后也是炫耀的资本！” 　　“时至今日，已经无人是方斗的对手！” 　　少年一愣一愣，“师叔，莫非方斗……” 　　“不错，车迟、胡、白、无弱四位前辈，均被方斗所杀，尤其是后三位联手，还是输了！” 　　少年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其他三人他不认识，但白前辈，曾经指点让他们的开山祖师，方才成就这一脉的辉煌。 　　在众人心目中，白前辈是三大剑仙之下，最厉害的剑修人物。 　　可这样的强者，伙同其他二人围攻，都被方斗杀了。 　　“这方斗，究竟是什么怪物？” 　　少年剑修再三琢磨，始终无法想象，方斗究竟是什么模样。 　　师叔咬咬牙，看看远处的一众门人，低声和他说道，“听说，这次方斗现身是故意的。” 　　少年起初还很惊讶，师叔为何要避开其他同门，还要用法术屏蔽声音。 　　但下一句话，让少年心脏急剧抽搐几下。 　　“方斗以炼成一口仙剑，正急需开锋！” 　　仙剑！ 　　少年差点惊叫出来，那可是剑仙大人的佩剑，难道方斗已成剑仙了？ 　　“仙剑不开锋，他方斗再厉害也不是剑仙！” 　　师叔摇摇头，“前些日子，白前辈和胡前辈，燃烧元神从方斗手下逃走，将这个消息传来。” 　　“事后，所有蜀中剑修们约誓，必须灭杀方斗！” 　　“这次生死不论，无论老弱，均要上前冲杀！” 　　少年听得目瞪口呆，“可是……” 　　“听好了，方斗有仙剑在手，哪里是那么好杀，你千万保全自己，师叔带着其他同门也算有个交代！” 　　师叔有感而发，拍拍少年肩膀。 　　“我们这一门派，多年来碌碌无问，好不容易出了你这根好苗子，必须保下去！” 　　“未来门派复兴，全靠你了！” 　　少年内心沉甸甸的，手上飞剑越发握紧，他心中已经做出决定。 　　…… 　　“方斗，方斗，方斗！” 　　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咬牙切齿狂奔，身后数人大叫追赶，始终指不上她。 　　女子名为兆瑶芝，曾为少渔翁的未婚妻。 　　自从少渔翁被方斗所杀，她断发起誓，穿上黑衣，终生守孝，日夜苦练飞剑，要杀了方斗报仇。 　　这次听到方斗消息，她迅速刚来，抛开青城同门。 　　兆瑶芝遁术惊人，一个呼吸便窜出十几里，身后留下道道残影。 　　青城同门们，追赶得气喘吁吁。 　　“兆师姐，等等我！” 　　“呼呼！” 　　“方斗厉害，你一人绝非对手，不要……不要冲动吗，我的妈呀！” 　　“就……呼呼……就是，呼呼！” 　　兆瑶芝十指尖尖，饱满如宝石的指甲上，印着紫色花纹，再看她的满头秀发，也是呈现某种妖异的状态，似乎是随时蠕动的藤蔓。 　　“方斗，任你实力通天，难道还能挡得住我拼命吗？” 　　兆瑶芝深知实力不足，所以很久以前，便修炼一门玉石俱焚的秘术。 　　这招秘术，代价就是生命，但面对强许多的敌人，却能一击命中。 　　根据记载，曾有蜀中剑修，以这门秘术，越境杀了外界的真人。 　　兆瑶芝怀着满腔恨意，将这门秘术修行到纯熟地步，只等见到方斗当面，就能大仇得报。 　　“你们慢慢走，我等不及了！” 　　话音刚落，兆瑶芝身形模糊，转眼间消失在视线中。 　　这下好了，就算想追赶，也找不到方向了。 　　剩下的青城众人，面面相觑，这可怎么办？ 　　许久之后，才有人提议，“听闻，凌霄城也来人了，还是当年的天骄之一！” 　　“是钧天锋吗？” 　　剩下几人惊喜不已，以此人的身份，或许还能劝住兆瑶芝。 　　“快去找他！” 　　也有人怀疑，“听说钧天锋，和那人有过交情，难道不会……” 　　这句话惹下众怒，“你胡说什么？” 　　“钧天锋行事光明磊落，岂是你能编排的？” 　　“自己打嘴，我就不动手了！” 　　很显然，钧天锋人缘极佳，众人都信得过他的人品。 　　“连钧天锋也来了，相比他要趁此机会，斩断和方斗的旧交情，这下方斗再厉害，也难逃一死！” 第七百三十一章 大气运之子 　　蜀中群山深处！ 　　外界修行界，有‘蜀山’的称呼，实际上，世间并无一座山有这个名头。 　　根本原因，在于蜀中多山，便已这个称呼，代指蜀中独特的地理环境。 　　正因如此，蜀中剑修门派盛行，随便找个地盘就能隐居。 　　江南之地就不同了，多为水网交织的平坦地形，想要清静修行，只能遁入空门。 　　眼下蜀山精锐倾巢出动，蜀中也颇为冷清，往常剑光缭绕的群山，也变得冷清起来。 　　倒是鸟雀活泼许多，再也不怕高空飞行时，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剑光夺走性命。 　　“祖老爷，到底还要挖多久！” 　　一片荒山坡上，少年丢下锄头，从怀中掏出胳膊粗的人参，擦了擦泥土，往嘴里塞去。 　　这根人参长满密密麻麻根须，头尾四肢俱全，恰似一名垂垂老矣的老人。 　　眼见要被吃掉，人参上裂开一道口子，发出苍老哀求声，“绕老儿一条命，取些参须可好！” 　　他全身都是参须，取走一些也无妨，若是被吃了，千年修行就此化为乌有。 　　少年却不理会，直接将人参塞入口中，嘎吱嘎吱，吃萝卜般吃个精光。 　　他拍拍腰间布袋，里面至少装了十来根类似年份的人参，甚至还有万年人参，已经和血肉活人无异。 　　“祖老爷，这里真没宝贝呀！” 　　少年吃完人参，恢复了些许力气，但还是望着眼前凹坑，愁眉苦脸。 　　“你是不是骗我？” 　　在他耳边，响起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我骗你！” 　　“你这孩子，正没良心！” 　　“从你三岁遇到我，何时被骗过！” 　　“三岁时，我指点你到村西口，挖掘北凉王的宝藏，让你家一跃成为顶级富豪！” 　　“五岁，我指点你修行，一年就突破法师，而且修炼成前无古人的《九命枯禅功》！” 　　“你出了门就能遇到奇遇，地摊上买到法宝，旧书里能发现失传秘典！” 　　“进山采药，别人九死一生，你却随随便便，就能采到千年人参，万年人参！” 　　“七岁那年，有妖王觊觎你的血肉，将你从家中掳走！” 　　“最终，在我指点下，你运转功法，吸收妖王的千年精元，一身精元法力之浑厚，已经远超同辈十倍百倍！” 　　“你家中的青梅竹马，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对你忠贞不二！” 　　“却又在野外，救了打猎遇险的娇媚郡主，对方更是非你不嫁！” 　　“现在好了，你随便出来一趟，就能解释蜀中剑修大派的女弟子，热心为你介绍，要将你引荐入门，将来成为剑仙弟子都有可能！” 　　气急败坏的声音，将少年过往介绍得如数家珍。 　　少年越听越是惭愧，不由得低声说道，“祖老爷，是我错了，您老消消气！” 　　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口宝光四溢的法宝，随手将其击碎，留下最纯粹的宝光。 　　片刻过后，从他心口飞出一物，乃是陶土烧制的半身人，张口将宝光吞了。 　　陶土半身人，似乎很是满意，语气也平和许多。 　　“今日教你过来，乃是为了挖掘此地一件宝物！” 　　“听我的没错，你要加入三大剑派，必然要有宝物傍身！” 　　“我已经为你打探好了，地下百丈埋着一处密室，里面是曾今某位剑仙的遗宝！” 　　少年一听，来了精神，“祖老爷，你怎么不早说！” 　　“你是大气运傍身的人，天生顺水顺舟，偏偏因为太过顺利，吃不得苦，若不趁此机会，好生磨炼一下，将来突破剑仙，肯定要艰难万分！” 　　少年提出疑问，“为何我不成就真人呢？” 　　“傻孩子，区区真人，怎能与剑仙相比？” 　　“快，捡起锄头，继续深挖！” 　　半晌过后，少年手中一空，耳边响起叮当脆响，原来是松软泥土，突然挖到坚硬石板。 　　石板如此坚硬，将锄头撞断。 　　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锄头，而是一件法宝，用来开山采矿，就像是切割豆腐一般容易。 　　他当即认定，这块石板绝非凡物。 　　“快打开，里面藏着剑仙的秘典和仙剑，一旦能得到，你转投剑仙门下，必然是最受其中的弟子！” 　　祖老爷忍不住催促道。 　　下一刻，少年打开石板，见到里面…… 　　“嗯，什么都没有啊？” 　　深埋地下的密室，确切来说，像是一口石棺材，里面空无一物。 　　少年傻眼了，祖老爷也是说不出话。 　　过了片刻，少年安慰祖老爷，“祖老爷，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您老……” 　　“什么失蹄，你骂我畜生？”祖老爷更加愤怒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祖老爷暴躁不已，“快快翻找，肯定有玄机！” 　　少年却不肯动手了，挖了半天，几乎将这座荒山挖空，却无半点收获。 　　他性子本来慵懒，索性往后一趟，落在石棺模样的密室中，闭目养神。 　　“你这孩子……” 　　祖老爷没奈何，正要出言催促，却见到石质盖板飞起，落在密室上头，将其密封住。 　　“不好！” 　　祖老爷飞身而出，临近密室三丈外，却被无形巨力排斥。 　　“这股力量，不是凡间能有的！” 　　他等在密室外面，足足七天七夜。 　　黎明来临那一刻，整个密室化为灰烬，少年缓缓起身，双目浮现无穷沧桑。 　　“孩子，你！” 　　祖老爷关切上前，却发现少年神情有异。 　　“祖老爷，你曾夸我天赋出众，又如仙人转世，那个词叫什么？” 　　“谪仙人！” 　　“没错，我就是谪仙人！” 　　原来，少年前世是天庭持剑仙人，转世来到人间，所以一路顺风顺水，气运加身。 　　地下密室，就是他觉醒前世记忆的触发点。 　　“祖老爷，误打误撞，你助我觉醒记忆，于我有莫大恩情！” 　　“所以，你对我的谋算，我也知晓，并不会计较！” 　　如今的少年，只是目光一扫，便惊得祖老爷心惊胆战。 　　“没错，如今的我，虽然觉醒记忆，但想要晋升剑仙，还远远不足！” 　　少年对祖老爷点点头，“听闻蜀中剑修，在外追杀一人，我有预感，此人是我晋升剑仙的契机，祖老爷可愿意陪我走一趟！” 　　“你是傻孩子，还是仙人转世？” 　　祖老爷反问道。 　　少年咧嘴笑了，“仙人怎么认得祖老爷？” 　　“好，我陪你去！” 第七百三十二章 危机 　　襄樊某地！ 　　滔滔汉水边上，修天赐正和几位法师把臂同游。 　　“方兄，你谈吐不俗，必然是出身名门，为何不肯透露身份？” 　　几位同伴对修天赐佩服不已，忍不住旁敲侧击，想打听他的身份。 　　没错，修天赐化名‘方某’，从勾曲山出来，一路来到襄樊地区，结识了几个同伴。 　　这些同伴不是道家众人，却也是散修中的翘楚，出身名门家族。 　　修天赐自称散修，但他无论跟着方斗，还在在老坛真人身边，都增长了不凡见识。 　　路上交谈，同伴们都猜出他隐藏了身份。 　　“这……” 　　修天赐正迟疑，耳边陡然响起一丝轻微的响声，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只见他摊开手掌，斜指头顶，口中大喝，“中！” 　　几个同伴猝不及防，便见到惊人一幕。 　　修天赐眉心竖痕闪烁，白光飞出，在半空和一物对撞。 　　空中响起金戈铁马、刀剑碰撞的脆响，震得空气都在抖动。 　　“啊呀！” 　　同伴们看出不妙，纷纷施展法术避让，还是不免被波及，脸上身上都是血痕。 　　待得站稳脚步，却见到修天赐身前，扶着一枚晶莹的小剑。 　　而与之对峙的，则是一只白猿抓着长剑，龇牙咧嘴悬浮半空。 　　“元神御剑，蜀中剑修！” 　　修天赐目光凝重，来的可是强敌啊！ 　　自从他和方斗联手，在福元寺挫败蜀中剑修，已有十年没有动静。 　　没想到，蜀中剑修仍没忘了报复，请出动元神御剑的老剑修。 　　眼前白猿，显然是元神显化，乃是背后有高人，以元神御剑，企图隔空杀了修天赐。 　　只是，对方也没料到，修天赐修为精神，能从风声捕捉到飞剑的蛛丝马迹，及时出手阻拦。 　　“方兄竟然是剑修！” 　　几位同伴见状，又喜又惊，正要发话，却听到修天赐开口。 　　“待会儿这里斗剑，危险万分，几位道友请尽快离去。” 　　“若日后有缘，我再找诸位叙旧。” 　　对面白猿手持飞剑，不断绕着修天赐走步，眼中全然见不到几位同伴。 　　同伴们对视，然后点头，“方兄多保重！” 　　片刻过后，白猿开口，“你这年纪，还有这手飞剑本领，确定是方斗弟子无疑。” 　　他刚才一剑，试探大过威胁，总算确定修天赐身份。 　　蜀中之外，有如此飞剑造诣不多，除了方斗之外，就只有他弟子了。 　　“不错，你是蜀中剑修，来追杀我？” 　　修天赐早已料到有这天，倒也不惊讶。 　　“不错，正要把你捉了，前去威胁你师父。” 　　白猿倒也不避讳，大大方方说出心中想法。 　　“休想，出剑吧！” 　　修天赐深吸口气，头顶浮现青光，玄武元神背负北斗七星，开始出现在半空。 　　对方有心算无心，将肉身藏在暗处，以元神御使飞剑来攻，可谓是占尽优势。 　　没了肉身拖累，元神可以自由发挥，天然占据上风。 　　但是，修天赐的本领，还能怕了他？ 　　…… 　　半晌过后！ 　　白猿身上皮毛破败，原本炯炯双目，也略微暗淡下来。 　　他是元神所化，即便被飞剑伤及，也不会手上流血，但元神本体会遭受削弱。 　　眼前这幅略显狼狈的模样，显然是刚来时意气奋发不同。 　　对面的修天赐，手背上两条血痕，只划伤皮肉，未曾伤筋动骨，仍旧稳固驱使飞剑。 　　“这位前辈，你的剑术造诣颇深，但想要生擒我，怕是不够！” 　　一番对战下来，修天赐也看出来，对方的实力不弱，但只要自己拼命，想要获胜或许很难，逃命还不简单。 　　白猿点头默认，“你很不错，方斗一个弟子，就有如此能耐，真想知道，他本人是什么层次？” 　　“家师的剑道，距离突破剑仙不远，再来一百个你，也不是对手！” 　　修天赐如此说来，却被白猿当成是夸口。 　　白猿摇了摇头，“这趟我托大了，只身一人前来，本想着手到擒来，却没料到，你如此棘手！” 　　“罢了，不拼掉半条老命，不行啦！” 　　听到这句话，修天赐神情严肃起来。 　　他知道蜀中剑修源远流长，有些人身上都藏着几门秘法，若是逼得急了，极有可能使出两败俱伤的手段。 　　白猿元神深吸口气，原本瘦小佝偻的身影，猛地暴增起来。 　　几个呼吸，这头元神便已如同金刚力士般，屹立在大地之上。 　　“吃我这招老猿弄剑！” 　　壮硕的白猿抖动手腕，光芒如流水般，汇聚到飞剑上。 　　与此同时，白猿身躯开始缩小，像是漏气的皮球，仿佛一身精气神，都已关注到飞剑当中。 　　眨眼间，白猿缩成一个巴掌大的圆球，但飞剑反而变得更加明亮耀眼。 　　“去！” 　　飞剑在燃烧，对着修天赐面门戳去，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 　　“来得好！” 　　修天赐全身都在颤抖，头顶玄武元神抬头，剧烈吞吸天地灵气。 　　在玄武背上，北斗七星的图案，放出直冲云霄的光柱，像是召唤夜空中星辰回应。 　　“吃我一招北斗生灵剑！” 　　七星升起，糅合成一团精光。 　　两口飞剑终于迎来决战，从直线两端汇聚到终点，接触的瞬间，迸发出令世间万物惨烈无光的爆炸。 　　胜负之分，仅仅片刻就见分晓。 　　玄武元神略胜一筹，驾驭飞剑吞并对方，将白猿元神淹没。 　　“好手段，却还是凡间的水准！” 　　这时候，从头顶天空，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人影从天而落，朝着飞剑一招手。 　　修天赐内心一沉，飞剑竟然投入对方掌心，和他失去联系。 　　那人转过身，正是谪仙人转世的少年，微笑说道，“想请你帮个忙！” 　　“我宁死不屈！” 　　不用对方说，修天赐也知道，他所谓的帮忙是什么。 　　少年认真摇头，“这可由不得你！” 　　“蜀中剑修极为排外，若无敲门礼，怎能赢得信任？” 　　“你是方斗弟子，用来威胁他最合适不过！” 　　“跟我走一趟！” 　　修天赐还要挣扎，却被少年一把抓起，投入乾坤袋中，两股黑风迷住双眼，昏沉沉睡去，再无半点知觉。 　　不妙！ 　　失去意识前，修天赐还如此想到，对方如此强大，又和蜀中剑修有勾结，必定是师父强敌，要想办法提醒师父才是。 　　也不知道，师弟方玉京到了何方？ 第七百三十三章 二弟子 　　某处大江的支流，河面渔船穿梭，时不时扬起大片渔网。 　　渔网落下，将平滑如镜的水面，切割得支离破碎。 　　船头的鱼鹰脚上拴着铁链，急不可耐盯着水底，企图找到游鱼的行踪。 　　但是，无论渔翁还是鱼鹰，均是肉眼凡胎，能看穿水流下有无鱼群，却看不到，这条大河深处，藏着一座水府。 　　水府，本是水神居住的洞府，处于海河深处，以秘法和凡间隔绝。 　　但是，世上的神灵，就像是朝廷的官员，不但有升迁调动，还有撤销增补。 　　这座水府的水神，或许是撤销编制，带着下属佣人搬走，留下空荡荡的洞府。 　　此刻，空荡荡水府内，方玉京欲哭无泪。 　　他站在水府当中，望着周围升起的禁制，已经尝试了半个月，却无法走出去。 　　“听闻是废弃的水府，怎生禁制如此厉害？” 　　方玉京一抬手，飞剑刺出，撞在水府禁制上，泛起波纹，随即恢复平静。 　　“这可怎么好？” 　　“早知道，就和天赐师兄通路，也不会遇到这种情况！” 　　这座水府进来容易出去难，自从禁制激发后，变得铜墙铁壁。 　　方玉京孤身前来，连求救的机会也没有，困顿在此多日。 　　“罢了！” 　　既然出不去，方玉京只好折身返回，在广大水府中游荡起来。 　　水神搬家前，清扫的很是干净，除了废墟垃圾外，连石柱上镶嵌的宝石珍珠都扣走了。 　　“这哪是搬家，简直是洗劫！” 　　方玉京摇摇头，停留在垃圾堆旁，这里反而是保存最完整的。 　　有残破的袍服、穿破的珍珠鞋、吃剩下的鱼骨头，还有……书信文章。 　　方玉京闲来无事，索性捡起来打发时间，抽出一张纸阅读起来。 　　“戊戌年六月，QH县乡老上拜河神……” 　　这是一份向水神求雨的祭文，难怪被扫入垃圾堆中。 　　再来一封！ 　　“晚生叩首，听闻水神……” 　　还有书生企图拜会水神，这是神话故事看多了，水神来源，都是水中精怪得了敕封转化，平时遇到落水人，当成零嘴捞来迟了，你想上门拜会，可不就是老鼠给猫拜年么？ 　　方玉京看向一堆吃剩的残骸，写信的书生，应该也在里面！ 　　看完这些，方玉京摇摇头，果然都是垃圾，除了求雨就是求财，难怪水神不屑一顾。 　　“嗯？” 　　突然，方玉京发现一封黄绸缎，上面书写凌厉文字。 　　“听闻水神精通剑术，乃是水陆神灵翘楚。” 　　“在下不才，请以人之剑术，挑战神灵剑术，还望不吝赐教！” 　　黄绸缎上，短短几行字，便刻画出一名人间无敌的剑道宗师。 　　“这几行字，竟然是以仙剑书写！” 　　方玉京感觉，自己找到宝贝了，赶紧往下看去。 　　剩下的是七幅图案，是挑战的剑仙最强的七招。 　　结果呢？ 　　这封黄绸缎，还是被送入垃圾堆中。 　　不是水神傲慢，看也不看就扔掉。 　　因为在黄绸缎上，水神信手几笔，就破去这巅峰七招。 　　这位神灵如此倨傲，也不将信送回，直接仍做垃圾，足见内心强大。 　　你来挑战我，我只需破去即刻，至于告不告诉你，全看我心情。 　　方玉京捧着黄绸缎，看得全身发抖，他终于发现，自己未来的道路如何？ 　　眼前这份宝物上，是人、神两道强大剑客的对决，也是无数心血的凝绝。 　　“如此看来，水府不是监牢，反而是我修行的场地！” 　　方玉京抬头望头顶，见到水光粼粼。 　　“等我练成出关，必定让恩师和师兄刮目相看。” 　　…… 　　丹阳郡！ 　　几个和尚疾步行走，一边交谈着。 　　“方斗和蜀中剑修，这番倒以我丹阳为战场啦！” 　　“听闻，蜀中剑修伤亡惨重，还在也源源不断来人，这次是铁了心，要灭杀方斗！” 　　“要说这方斗，也是奇人呐，散修出身，偏偏得罪最狠的剑修。” 　　“只可惜，他孤身一人，怕是撑不了多久。” 　　“哎，听闻方斗和晋陵福元寺颇有渊源，为何咱们释门不干涉？” 　　“要怪，就怪他性子太孤傲，如若加入我释门，肯定有圣僧插手，给与庇护！” 　　几个和尚交谈着，突然见到对面来人，交换个眼神，闭口不谈。 　　原来，他们对面走来一群道人，看气势大半，还不是普通散修，属于丹阳道家的成员。 　　虽然平时，释门和道家相安无事，但气氛去很是紧张。 　　释门当中，有圆通成就圣僧，郡内和尚走路说话，气势都增长几分。 　　道家这边，起初很是忌惮，但黄山道脉这边不退让，也开始恢复信心。 　　于是乎，双方成员见面，就是冷眼相对，时刻戒备对方。 　　这次也不例外！ 　　道士们怀中袖口，都插手进去，随时能激发法宝。 　　直到和尚们背影消失，一众道士们才松懈下来。 　　“这帮秃驴，越发目中无人了！” 　　“哎，我丹阳郡，也是多事之秋！” 　　“听闻最近，有一帮蜀中剑修，在郡内斗剑，杀得是尸横遍野！” 　　道士们也攀谈起来，这段时间，道家释门相安无事，最大的事件，就是方斗和蜀中剑修交战的事情。 　　“呃，听说什么，咱们黄山道脉的掌教，当年落魄时，也曾和方斗有过一面之缘！” 　　“竟有此事，说来听听！” 　　这道士，也是道听途说，便侃侃而谈起来。 　　当年福元寺中，戒严还是普通弟子，因为上京名额，和同门约战，请来几位外援，其中既有百丈和方斗。 　　“自从那次之后，黄山掌教倒也没听说过，和方斗有什么来往了！” 　　“你吓死我了！” 　　“还以为有什么惊天大秘密，就这点小事儿！” 　　“未必是小事儿，方斗得罪北方道宗，但逃到江南之地，便少有人追杀，可见背后有人！” 　　“是有人啊，听闻他和福元寺的秃驴关系不错！” 　　“未必，释门一家总有庇护，也还是有限。你们没注意吗，这次方斗是在丹阳郡出现！” 　　这句话说出，众位道士惊呼起来。 　　“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大家听听就算了，切莫当真！” 　　爆料的道士摇头晃脑，一副我不能说的模样，让几位同伴恨得咬牙切齿。 　　“你狗日的，迟早遭雷劈！” 第七百三十四章 车轮战 　　外界的舆论，如同巨大风暴，但身处风暴中央的方斗，却觉得压力不大。 　　纵然是周围的蜀中剑修，纷纷汇聚而来，参与围攻他。 　　纵然是敌人众多，采取车轮战，企图耗尽他的法力。 　　纵然敌人稂莠不齐，但也藏着不少老辣的剑修前辈，手段千变万化。 　　这一切一切，方斗面对这，均表示问题不大。 　　方斗元神所在的地方，已经成为血肉磨盘的中央，吸引无数飞蛾扑火的蜀中剑修。 　　逃走的两位前辈，以燃烧元神为代价，将必杀方斗的消息传出去。 　　再然后，蜀中剑修蜂拥而至，参与追杀当中。 　　这回从精英追杀，变成了全民狂欢。 　　大大小小的门派，长辈和弟子们不分彼此，共同参与进来。 　　某些时候，方斗正有种感觉，自己陷入对方‘人民的汪洋大海’中。 　　所过之处，无论是草丛、树枝，还是废墟、枯井，都有可能窜出飞剑。 　　方斗无论行走坐卧，甚至是短暂休息，都会遭受剑修袭击。 　　白天黑夜，无一日能停歇。 　　“车轮战，你们好像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啦！” 　　这一天，方斗的元神全身浸湿鲜血，每走一步，鞋底都留下血脚印。 　　湿衣服贴在身上，很是难受。 　　方斗走到一处河边，手掌挥动，几声惨叫过后，水面浮现血花。 　　“又藏在水底偷袭，还能有点新鲜玩意不？” 　　方斗叹了口气，捞起清水清洗身躯，渐渐将这片区域的河水染成红色。 　　片刻，他坐在河滩上，长呼口气。 　　太难了！ 　　剑修若是拼命，那可是极为恐怖的。 　　这段时间，无数剑修飞蛾扑火般，只为在方斗身上留下伤口，不惜牺牲性命。 　　如此疯狂的打法，让方斗也是头疼。 　　他曾见过，一整个门派的剑修，老少牺牲殆尽，只为让门下一少年，在他胳膊刺一剑。 　　那道伤口很快愈合，但对方十几口人全都死在方斗剑下。 　　少年逃走前，目光坚定，日后必定会找他报仇。 　　方斗也注意到，少年虽然略显稚嫩，但潜力巨大，假以时日，必然是天骄层次的人物。 　　但那又如何，等对方成长起来，方斗早已升到更高更远的境界。 　　“还要多久？” 　　方斗反问自身，不是对方的追杀，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而是晋升剑仙的预期。 　　日复一日的磨炼，他实力与日俱增，但距离剑仙遥遥无期。 　　元神和仙剑的融合，始终差了一丝。 　　一丝隔阂，就像是天壤之别。 　　尽管深处众人追杀中，方斗最为苦恼，还是寻求的境界苦求不果。 　　“呼呼！” 　　方斗睁开双眼，却见到白日天空，燃烧巨大陨石，对着他的方向砸落。 　　“又来了！” 　　这也是元神御剑！ 　　从前些日子以来，剑修前辈们学精了，不再以本体示人，而是以元神御剑。 　　他们元神藏在飞剑中，潜伏在山石草木中，冷不丁来一剑，对方斗威胁不小。 　　就想眼前这口飞剑，藏在云端之上，一有机会就攻击方斗。 　　“好个陨灭剑！” 　　方斗和这口飞剑的主人，已经交锋四五次，都是浅尝辄止。 　　这次，他决定出全力，将对方彻底留下。 　　元神连同飞剑陨灭，肉身也活不了多久，这是常识。 　　所以，这些剑修前辈们，都要时常将飞剑收回，元神入肉身滋养，防止脱节。 　　也只有方斗的仙剑，才能近乎血肉之躯，庇护元神长久离开肉身。 　　“方斗贼子，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灭亡之期不远！” 　　陨灭剑的主人，也是为暴躁的老前辈，他几次出手，都没能抓到机会，反而被方斗击退。 　　这次也不例外！ 　　元神驾驭仙剑，短短几个来回，就将陨灭剑缠住，无法回到云端潜伏。 　　“方斗，你别得意！” 　　“告诉你个消息，你弟子已被擒获，正送到丹阳这边！” 　　“到时候，你必将尝到痛失爱徒的滋味！” 　　“哈哈！” 　　方斗一听，神情变冷，无论是不是对方的攻心策，都已成功激起他的怒火。 　　元神之躯，浮现淡淡的火光，这是怒火中烧的征兆。 　　“你这老儿，今日真是活够了！” 　　仙剑猛地加速，罡煞合一的力量，笼罩住陨灭剑。 　　陨灭剑，得名由来，乃是与之对剑非常凶残，一旦被命中，轻则化作碎片，重则灰飞烟灭。 　　但是，遇到仙剑后，陨灭剑终于走向……陨灭。 　　仙剑超脱众多飞剑之上，便是因为核心有天罡地煞合一。 　　这股罡煞合一的力量，当年在京城下，杀得道家不得寸进，完全考人命堆积才能破阵。 　　如今，同样力量从仙剑飞出。 　　被笼罩的陨灭剑，嗡嗡颤抖着，隐约有了解体崩溃的征兆。 　　“啊！” 　　藏在飞剑中的元神，同样遭受此等厄运，惨叫着诅咒。 　　“方斗，你离死不远了！” 　　“终有一日，你的下场比我更凄惨万分！” 　　方斗喝道，“啰嗦，死也不痛快！” 　　仙剑闪烁，连元神带飞剑，彻底搅得粉碎。 　　“嗯，今日正是热闹，来的人不少！” 　　方斗元神恢复平静，捏着仙剑站在原地。 　　东南西北四方吗，分别走来四人。 　　东面走来一少年，未老先衰，满头白发，行走间不断咳嗽。 　　西面是个满脸恨意的女子，身穿黑衣，却留着齐耳短发。 　　北面是两位双生童子，背后长剑是身高的四五倍。 　　从南面过来是个熟人，乃是当年三大天骄之首，钧天锋。 　　方斗目光停留在钧天锋身上，“钧天锋，你也来杀我？” 　　钧天锋拱手行礼，“大义所在，不能不来！” 　　不错，站在蜀中剑修的立场，杀方斗才是大义。 　　“可以！” 　　方斗点点头，“来了这么些人，你要的一个来？” 　　钧天锋尚未开口，西面女子便含恨开口，“方斗，你可知道我是谁？” 　　方斗扫了她一眼，“和我有仇之人，成千上万，你干脆自报家门，别让我猜了！” 　　“好个丧心病狂的贼子，让你知道，我是少渔翁的未亡人！” 　　方斗眼皮子跳动，未亡人…… 　　一旁的虚弱少年轻声解释，“兆瑶芝道友，是少渔翁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只是来不及完婚，就被方斗你杀了！” 　　“嗯，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好说，陈空虚！” 第七百三十五章 献祭 　　方斗听了陈空虚的名头，倒也没有多大触动，实在是没听过。 　　但是，钧天锋却介绍道，“陈道友，乃是六英之首，名声不在当面三大天骄之下！” 　　陈空虚咳嗽几声，“虚名而已，均老兄别给我戴高帽子，在你面前，我只是晚辈！” 　　方斗再看向那对双胞胎童子，“这二位是？” 　　“双轮海前辈，终生貌如童子，练就一手极为厉害的合击剑术。” 　　来的这五人，没一个是弱者，除了那对童子模样的前辈，其他都是后起之秀。 　　方斗神情凝重起来，这次可是凶险万分呐！ 　　即便他是元神在此，肉身远在勾曲山，一旦斗剑落败，想救也来不及。 　　所以，此行就是生死之战，胜能活、败则死。 　　“谁先来？” 　　西面的兆瑶芝，按捺不住仇恨，第一个跳出来，其他四人均为阻止。 　　“方斗，你杀我少渔翁，我等这天已经许久了！” 　　方斗凝视对方，“值得吗？” 　　兆瑶芝正幻想着，接下来如何虐杀方斗，却不料对方问出这句，愣住了。 　　“将血肉之躯，炼制成剑器，无异于自觉生路，只为一腔仇恨，值得吗？” 　　兆瑶芝有些想哭，仇人问出关心的问题，这是在怜悯她吗？ 　　下一刻，她更加坚定杀方斗的决心。 　　“别废话了，动手吧！” 　　尽管方斗已看穿她的底牌，但兆瑶芝有信心，一旦动手，迸发出的力量，会超出方斗的想象。 　　“血肉为祭，燃我剑魂！” 　　“三生不毁，一剑灭世！” 　　兆瑶芝双手十指并拢，紫色指甲大放光明，满头乌发无风飘扬，如同神魔下凡。 　　她体内，响起骨骼爆裂、血肉沸腾的声响。 　　众人视线之下，兆瑶芝的身躯，在隐隐崩溃。 　　只见她的头发指甲、骨骼血髓，纷纷破体而出，却凝而不散。 　　虚空如同有一只大手，将兆瑶芝炼制的身躯，捏成一团剑光。 　　“能做出如此牺牲，究竟是因为爱，还是仇恨？” 　　方斗叹息惋惜，纵然对方牺牲性命，也还是不能伤及自身。 　　这一点，不光是方斗，旁边四人也同样明白。 　　“方斗，死！” 　　兆瑶芝最后的执念，化作恶毒的诅咒，驱动着那口‘剑’，朝方斗刺来。 　　还没伤及方斗，她就已经尘归尘、土归土，灰飞烟灭。 　　但是，她坚信，一定能灭杀方斗，纵然不会，也可以为后来之人，削弱方斗的力量。 　　“落！” 　　方斗的仙剑，在空中画个圈，无数复杂的气流翻滚着，形成强大力场。 　　兆瑶芝的‘剑’，没入圆圈当中，瞬间力量消散，划出弧线落在地上，洞穿千丈孔洞。 　　一切都平息了。 　　可悲的是，纵然她牺牲性命，也未能损伤方斗分毫。 　　但是，还是有效果。 　　方斗心头，如同抹上一层灰雾，变得黯淡几分。 　　四方来人，刚照面已经折损一人。 　　陈空虚咳了咳，“下面我来吧！” 　　话音刚落，双轮海童子剑修，便开口了，都是苍老的嗓音。 　　“该是咱们两个老东西出面了！” 　　“你这孩子，风一吹就倒，还是站在旁边看着！” 　　二人生的稚嫩模样，偏偏老气横秋，背着别人还高的长剑。 　　“老夫西极轮！” 　　“老夫东流海！” 　　“并称双轮海！” 　　“方斗，你凶威太盛，若无几条性命耗一耗，孩子们不是你对手！” 　　“且来见识见识，我们二老的厉害！” 　　旁边的钧天锋和陈空虚，闻言意动，原来二人抢先出手，就是要耗掉方斗的气力，方便他们出手，哪怕是明知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晚辈佩服！” 　　方斗双手拱起，“请！” 　　两位老迈的童子，开始施展飞剑。 　　东流海剑气滔滔不绝，顷刻间演化出无边大海，而西极轮则是从海洋波涛翻滚间，捧出一枚巨大冰轮。 　　“海上冰轮转！” 　　哗啦啦！ 　　眨眼间，方斗就被对方困住，四面八方都是无孔不入的攻击。 　　时而有巨浪拍打，冰轮擦过头顶，稍不留意就是血肉模糊、粉身碎骨。 　　这二人是双生兄弟，元神虽不相同，却是配合无间，达到百分之一百的契合度。 　　可以说，虽是两人，但合力之下，却比单独一人更强。 　　而且，更棘手的是，二人合击的剑法，随着招式演变，威力还在不断翻倍。 　　从两倍、四倍，再到八倍、十六倍…… 　　方斗面对的压力，越发真实猛烈，一缕缕剑气拂过体表，爆出粉红血雾，像是身上绽放的花朵。 　　“可惜了！” 　　陈空虚见状，眼前浮现一丝悲悯，捂着嘴咳嗽两声。 　　双轮海，已经是蜀中前辈最后辉煌了。 　　“方斗，死！” 　　剑气汪洋大海，陡然倒卷起来，将方斗吞没其中。 　　巨大冰轮落下，对着方斗来回碾压。 　　二人合力，乃是配合无间的杀招，便是铜人铁人，也将被碾磨成碎屑。 　　但是…… 　　杀招一天一地，上下并拢，眼看着就要奏效。 　　就在合并的瞬间，方斗所化的剑光，抓住这丝肉眼难寻的间隙，猛地跳出桎梏。 　　没人能料到，方斗抓住时机的本领，竟如此强绝。 　　甚至连旁边的钧天锋和陈空虚二人，自问设身处地，也没法逃出这杀招。 　　但方斗偏偏做到了！ 　　双轮海二人的杀招，无功而返，大海和冰轮散去。 　　片刻后，两位矮小如幼童的老人，踉跄倒退跌倒地上。 　　使用威力巨大的招数，已然超出自身能负荷的范围，此番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可惜！” 　　“当真可惜！” 　　二人分别说出一句话，仰头气绝。 　　来时五人，只剩下两人。 　　钧天锋心头不忍，脚步跨出，“下面我来！” 　　方斗突然提议，“只有二人了，为何不联手？” 　　言下之意，一个一个来，必然是添油战术，白白枉送性命。 　　钧天锋和陈空虚随时，哈哈笑道，“方斗，你也太小瞧人了！” 　　陈空虚咳嗽几声，“还是我先来吧？” 　　“钧天锋，我体弱多病，你让让我！” 　　钧天锋瞪眼，“正因为你身子弱，所以才是我先来。” 　　陈空虚佯装发怒，“我都快咽气了，好不容易捞一战，你还和我抢，小心我死不瞑目！” 　　结果，还是陈空虚抢赢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剑仙之梦 　　“方斗！” 　　陈空虚叹息道，“久仰大名，今日总算能见到你本人！” 　　方斗听他语气虚弱，仿佛随时一命呜呼，忍不住说道，“彼此彼此，我也是久仰大名。” 　　这就是句客气话，陈空虚听了，摇头，“这话说的不对，你连三大天骄都不放在眼里，我一介后进晚辈，纵然略有薄名，也不可能传到你耳中。” 　　“听闻近年来，蜀中剑修年轻一辈，以六英、八雄为首。” 　　“阁下既然是六英之首，地位等同于当年三大天骄，比钧天锋也是不遑多让！” 　　陈空虚谦虚摆手，“过奖了！” 　　二人谈着谈着，杀意全无，好似忘了动手。 　　一旁钧天锋也不催促，静静看着二人。 　　“哦，时候不早，该办正事了！” 　　陈空虚重重点头，对着方斗一请手，“得罪了！” 　　“听闻阁下精通元神御剑，更是剑图创始人，寻常手段均对你无用！” 　　“陈某不才，和你都一场御剑术如何？” 　　听了这句话，方斗微微一惊。 　　御剑术，乃是剑修基本功，如同武者的强身健体拳一般。 　　但凡敢夸口以御剑术对敌的，若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就是技艺精湛的绝顶剑修。 　　显然，陈空虚如此提议，很大可能是后者。 　　既然提出比试御剑术，方斗若是答应了，就只能以御剑术，若然换了别的手段，纵然能获胜，或是杀了陈空虚，也必定颜面丧尽。 　　除非，方斗杀了在场的唯一知情人，钧天锋。 　　过了片刻，方斗思索完毕，点头答应，“可以！” 　　陈空虚从袖口，掏出一口剑，扔到半空，这还不算完，袖口中又出了第二口剑。 　　如是者再三，总共掏出十三口飞剑。 　　方斗神情严肃起来，飞剑不是越多越好，但若是能每口剑都能操纵自如，必定是最可怕的敌人。 　　十三口飞剑，组成一座剑阵绰绰有余。 　　“请！” 　　陈空虚手掌一挥，十三口飞剑如训练有素的军队，排列得整整齐齐。 　　下一刻，飞剑群呼啸而去，笼罩方斗全身。 　　方斗元神之力迸发，飞剑同样飞出，旋转成锥面，冲入对方飞剑群中。 　　叮叮当当，每个呼吸间，都有上千次锋刃碰撞，溅起火花四溅、焰光沸腾。 　　方斗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陈空虚似乎生了十三颗心脏，对应每口飞剑，在他的操纵下，每口飞剑都灵动翩跹，竟无两口飞剑雷同。 　　此人的御剑术，已经到了一分多用的巅峰境界。 　　在他操纵下，十三口飞剑风格各异、轨迹不同，但内核却高度统一。 　　方斗与之对敌，好似在和十三个同等实力的敌人对手，渐渐落入下风。 　　要知道，真正的十三个敌人，必定因为默契程和配合的问题，导致不能发挥全部威力。 　　但陈空虚不同，他出手的威力，倒像是十三个孪生兄弟心意相通，相互配合全无间隙。 　　打个比方，就像是升级版的双轮海，应该称作‘十三轮海’。 　　先前双轮海联手，都让方斗很是吃力，一下子暴增了六倍还多，压力迅速飙升。 　　嗖嗖！ 　　方斗驾驭仙剑，上下翻飞，将接连而至的飞剑击退。 　　但是，陈空虚的飞剑，一旦被击退，半空翻滚，便接着余力再度杀来。 　　这样循环延绵的攻击，最是让人头疼。 　　“好厉害！” 　　方斗开始认真起来，眼前这位陈空虚，看似百病丛生，实则是蜀中剑修不世出的天才。 　　这次来杀他的五人中，尤其是陈空虚为厉害，不出所料，此人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有趣！” 　　方斗后退几步，面前两道飞剑交叉，将空气切割得支离破碎。 　　刚才若是他让得慢了，恐怕早已被飞剑切入体内，陷入败亡境地。 　　“有趣什么？” 　　风中传来陈空虚的声音，虚弱中带着几分好奇。 　　从刚才开始，陈空虚的打法极稳，十三口飞剑交错攻击，杀得方斗无一刻能松懈。 　　他进攻的路子悠远绵长，更兼滴水不漏，比许多成名多年的老前辈更稳。 　　如此一来，方斗急切间难以获胜，反而被他找准机会，在身上留下几道浅浅的伤痕。 　　斗在现在，陈空虚毫发无伤，反而是方斗挂彩，谁占据上风，已是一目了然。 　　方斗听陈空虚发问，高声说道，“蜀中剑修，果然人才辈出，佩服！” 　　这句话不是讥讽，而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蜀中钟灵毓秀之地，难怪能诞生出许多杰出的修行天才。 　　“方斗，你知道吗？” 　　陈空虚听了方斗的话，沉默片刻，然后开口。 　　但是，他的十三口飞剑攻击，却无半点停息，照旧绵密悠长。 　　方斗定了定心神，仙剑严守本处，不断击退陈空虚的飞剑。 　　二人一边动手，一边攀谈起来。 　　“陈某从小体弱多病，药石无用，纵然踏上修行途，也无法彻底拔出病根！” 　　“我明知根基弱，此生长生无望，心中却始终留着一道执念！” 　　“你可能猜出，这道执念是什么？” 　　方斗想了想，说道，“莫非是成就剑仙？” 　　“不错，被你猜对一半，我此生最大夙愿，若不能成就剑仙，那就成为剑仙一部分！” 　　后半句话，方斗有些不懂。 　　但陈空虚先天不足，还能以大毅力，练就一身强绝的剑术，足见他的本事。 　　“天下修炼者无数，一代代都有天才，纵然是蜀中剑修，曾今的三大天骄，如今也少有人提！” 　　“事实就是，若不成真人或剑仙，活到老死，也终究是平庸之辈！” 　　“方斗，这次为了杀你，许多老前辈出动。” 　　“你知道吗，我见到前辈们的模样，心里的想法却是，绝不能变成他们这样！” 　　说到这里，漫天剑影一收。 　　陈空虚的身影，缓缓走向方斗。 　　“方斗，我决定了，无法成为剑仙，那就成为剑仙的养料！” 　　“世上的大人物，无不是所有许多献祭而成。” 　　“我大约猜出，你引来这么多蜀中剑修追杀的原因，就是要他们的血肉性命献祭，成就你剑仙大道！” 　　钧天锋望着陈空虚，见他脸上有股虚火，充满兴奋和狂热。 　　再看方斗，面无表情，却没有反驳，显然默认他的话。 　　“疯子，两个都是疯子！” 第七百三十七章 牺牲成就 　　钧天锋，身为曾经三大天骄之一，可谓是名满蜀中。 　　无论是三大门派弟子，还是蜀中大小门派的剑修们，都对钧天锋感官极好。 　　甚至于，连叛逃的方斗，也和钧天锋有交情。 　　这样的人，除非是大奸似忠，就是做事光明磊落，内外没有半点隐私。 　　钧天锋就是这样的人，时至今日，他的名声威望，在蜀中仅次于三大剑仙。 　　甚至于，门内许多长辈，都要尊重他的意见。 　　这次追杀方斗，钧天锋本不必来，但他坚持过来。 　　他始终不信，曾今在蜀道口、酆都山浴血杀鬼的雪顶少主，怎么成了举世皆敌的大魔头？ 　　所以，钧天锋要亲眼过来看看。 　　“都是疯子！” 　　他亲眼目睹，陈空虚和方斗对话，二人的语气和意境，均处于旗鼓相当局面。 　　由此可见，两人的心境相同，某些程度上，以达到知己的地步。 　　越是如此，钧天锋就越难以接受。 　　以万千人命为献祭，最终成就至高无上的剑仙，岂不是邪魔之道？ 　　钧天锋，也有成就剑仙的梦想，但他的蓝图中，是门派师长其乐融融、蜀中剑修和平共处，依靠自身修行突破瓶颈，最终修成剑仙。 　　靠着杀戮和毁灭，成就的剑仙不叫剑仙，而是剑魔。 　　“陈空虚倒也罢了，方斗如此，已成蜀中……人间最大的危害！” 　　“交情只是小杰，为了人间大道，必须斩杀他！” 　　一向光明磊落的钧天锋，内心生出一个念头，令他也惭愧不已。 　　他甚至方斗厉害，以自己的实力，即便是偷袭也杀不了对方。 　　唯一的法子，便是趁着方斗和陈空虚全力动手，从旁边出剑杀之。 　　可这等趁人之危的小人行径，怎么能是他钧天锋做？ 　　钧天锋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哪怕是身死，也绝不贪生苟活。 　　可是…… 　　一时间，钧天锋天人交战，额头冷汗淋漓。 　　再看旁边，陈空虚对方斗坦陈心迹，身后十三口飞剑，环绕成巨大轮行，缓缓转动。 　　“方斗，此战分输赢，也定生死！” 　　“你若是敌不过我，那是传闻有误，你绝不是成就剑仙的材料！” 　　“若是我输了三两招，死在你收下，将来你能成就剑仙，也能算我一份功劳！” 　　“未来剑仙威名传遍天下，陈空虚作为你建下亡魂，九泉之下也与有荣焉！” 　　说的激动，陈空虚满脸通红，这绝不是健康的红润色，而是透支生命的虚火支撑。 　　“狂人！” 　　方斗内心，也是惊惧不已，眼前的陈空虚，对剑道的虔诚之心，狂热到令人害怕。 　　换个角度，这样的人也更加值得尊敬。 　　“如你所愿！” 　　方斗的元神抬起手指，对着剑身一抹。 　　“请见我剑道，第一剑为离合。” 　　“世间离合无数，有生死、悲欢、断续……” 　　“种种外相，皆为离合。” 　　“这一剑，敬世间所有伤心之人！” 　　一剑刺出，平平无奇，像是绣娘手中的锈针，又像是斩断布匹的剪刀。 　　剑光中的力量，既有将万物一刀两断的锋锐力量，也有将裂痕遗憾弥补的愈合之力。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汇聚这一剑当中。 　　“这！” 　　钧天锋满脸震惊，十几年不见，方斗的剑道已进步到这个级别吗？ 　　如果当年，钧天锋自问比不上方斗，见到这一剑后，他连与之相比的念头也不敢有。 　　“果真如同前辈所言，方斗此行，乃是通向剑仙之路！” 　　想到这里，钧天锋兴奋得全身颤抖，如果能亲眼目睹一位剑仙诞生，那可是三生有幸。 　　随即他又失落下去，为了蜀中，必须在晋升前斩杀方斗，灭绝大害。 　　“好，好个方斗！” 　　“你没有让我失望！” 　　陈空虚见到这一剑，赞不绝口，十三口飞剑，嗖嗖融化在虚空当中。 　　“正好，你也吃我一记虚空之剑！” 　　“十三口飞剑，不过是等闲小道，不值一提。” 　　“我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将飞剑寄托虚空。” 　　“从那以后，虚空在，我剑就在，须知凡人行走，无处不虚空，所以时刻处于我飞剑攻击范围之内！” 　　“方斗，你这一剑离合，可能撼动虚空否？” 　　话音刚落，四周虚空开始反应，气势翻滚间，如同万千剑光引而不发。 　　方斗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是飞剑的影子，根本无法预测对方从哪里出手。 　　“虚空永恒，我自然动不得，但你陈空虚，名为空虚，却不是真的虚空！” 　　“想要破你不难！” 　　“只需将你从虚空逼出！” 　　话音刚落，方斗剑光插入虚空某处，如同落入水中的鱼钩，静静等候了片刻。 　　虚空中荡漾涟漪，仿佛水波般往四周扩散而去。 　　“哗啦！” 　　片刻后，陈空虚面带惊讶，脚下踩着一口飞剑，倒退着飞出去。 　　与此同时，方斗的仙剑逼着他面门，不断缩短二者间距离。 　　“佩服，阁下这一剑，足以登堂入室，成为剑仙秘典！” 　　方斗谦虚道，“还差得远！” 　　这一剑，也只是雏形而已，距离剑仙绝招还远。 　　“寄托虚空不行，但我若是以虚空入剑如何？” 　　陈空虚再度变招，只见他剑光隐隐约约，似乎和虚空连成一体。 　　接下来，飞剑的轨迹，变得隐晦无比，纵然元神之力扫描，也很难发现踪迹。 　　敌在暗、我在明，打起来很是吃亏。 　　“刷！” 　　眨眼间，四面八方，如同虚空生花，一道道剑光绽放，银色花瓣此起彼伏。 　　最危险的时候，对方的飞剑，距离方斗的瞳孔，仅有一张纸的距离。 　　甚至于，只需对方催发剑光，就能刺爆脆弱的眼球，将脑袋贯穿。 　　但是，方斗的仙剑，总能在关键时候回援。 　　“罢了！” 　　方斗叹了口气，“你本领太强，若非罡煞合一，杀不了你！” 　　罡煞合一，那可是剑仙才有的本领！ 　　听到这句话，陈空虚和钧天锋，变得兴奋起来。 　　“好，正好见识一下，罡煞合一的威力！” 　　方斗捏着仙剑，沟通核心的天罡地煞，阴阳五行融合而成罡煞，开始缓缓运转起来。 　　眨眼间，仙剑就从刚才轻若鸿毛，变得沉重万分，须得全力托举，方才不堕于地。 第七百三十八章 友尽 　　仙剑浮现危险的气息。 　　这一点，不光是正面为敌的陈空虚，甚至旁观的钧天锋，也清晰感受到。 　　他感到不可思议，按理说，仙剑的攻击意向针对陈空虚，自己之遭受余波，便感到灭顶之灾。 　　那么，这一剑的真正威力，究竟到何等程度？ 　　钧天锋不敢想，但他心中已下定决心，捏紧袖口的剑印。 　　仙剑上空，罡煞还是融合，诞生出的青气，看似空灵缥缈。 　　但是，在场剑修见了青气，都感到心惊肉跳，宁愿躲得远远。 　　方斗勉强能控制仙剑，朝陈空虚歉意道，“抱歉，此招超出自身境界，只能放不能收。” 　　陈空虚点点头，“理解，快动手！”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亲身体验，那传说中的境界。 　　呼啦！ 　　仙剑微微刺出，剑身裹着青气，已然割裂空间，留下漆黑裂缝。 　　陈空虚陡然发现，他联系的虚空，竟然在此剑威逼之下，开始往后退缩。 　　也就是说，他最大的依仗，消失了…… 　　这还怎么打，完全成了待宰羔羊！ 　　死到临头，陈空虚点头恍然大悟，“果然如此，这才是仙剑的真正威力。” 　　“先前那些前辈太急，没能逼出你真正的实力，还是我厉害，我厉害！” 　　下一刻，仙剑刺入陈空虚胸膛。 　　“你这样的对手，值得尊重，我葬你于虚空之中！” 　　“多谢！” 　　陈空虚闭上双眼，纸白的面容平静一片。 　　方斗手腕抖动，仙剑的剑尖法力，开始撕开虚空，缓缓将陈空虚的遗体，送入其中。 　　这时候，他全神灌注，分开虚空，又要不损伤陈空虚遗体，可谓是所有精力牵扯其中。 　　如果有人趁此偷袭，很大可能会得手。 　　“噗嗤！” 　　一声闷响。 　　银光没入方斗后背，他背影晃动几下，随即站稳了。 　　“别闹，等我把事情做完！” 　　方斗语气平静，头也不回，最终顺利将陈空虚送走。 　　再然后，他缓缓转身，见到满面惊恐的钧天锋，手中飞剑上残留血迹。 　　“钧天锋，是什么将你逼成这个样子？” 　　曾经豪迈正直的钧天锋，现在竟然背后偷袭，还是在方斗尊重对手遗体，将其送入虚空的情况下。 　　“方斗，你还要杀多少人？” 　　钧天锋突然问道。 　　方斗想了想，“这可不取决于我，而是要问你们蜀中剑修？” 　　“从始至终，我都没主动杀人，都是你们来追杀我。” 　　“钧天锋，我可以不杀一人，只要你们蜀中剑修，即刻返回蜀中，再也不与我为难！” 　　钧天锋苦笑摇头，“这不可能！” 　　方斗早知这个答案，叹气道，“世间纷争，大多如此，明知损伤人命，可谁也停不下来！” 　　过了片刻，钧天锋说道，“刚才我偷袭你，此等卑鄙行为，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小人！” 　　方斗却道，“只有你我二人，没有第三人会知道！” 　　“不，不仅是第三人，将来天下人都会知道我卑鄙的行为！” 　　钧天锋指向自己，“因为，我会说出去！” 　　“你这是何苦？” 　　方斗很是无奈，这位天骄之首，太过看重蜀中剑修的集体荣耀，甚至不惜牺牲性命。 　　可是，他实在不忍心钧天锋这样的好人去死。 　　“唔！” 　　方斗突然咳嗽几声，手掌接住几片飞沫，俨然是殷红色。 　　刚才钧天锋的偷袭，终究是起到作用。 　　方斗的金鸡诀大成，肉身凝实如金刚，但也当不得天骄剑修的全力一击。 　　纵然方斗削弱大半力量，但本体仍是遭受重创。 　　他受伤了，还伤的不轻。 　　此刻四面杀机，受伤可不是好事儿。 　　即便如此，方斗也不想杀钧天锋，因为这人是他在蜀中，唯一的好友。 　　人不是畜生，做不到翻脸不认人。 　　“钧天锋，走吧，回蜀中，我不忍杀你！” 　　钧天锋苦笑，“方斗，你还把我当朋友，但我钧天锋，却早已和你恩断义绝，将你当成仇人！” 　　方斗听了，脸色平常，点头道，“我知道，那又如何？” 　　简简单单四个字，那又如何，让钧天锋内心大为感触。 　　是啊，这幅一切看淡的心态，才是方斗的特色。 　　在他眼中，什么蜀中剑修、三大剑仙，甚至是举世皆敌，归根结底，都还是‘那又如何’？ 　　这样强大的心态，谁能战胜它？ 　　钧天锋深吸口气，“方斗，今日，你非杀我不可？” 　　方斗皱眉，“抱歉，我的心意，谁也不能安排！” 　　“我若要杀一人，哪怕举世反对，也没人能抱住他！” 　　“反而，我若不想杀人，便是他将脖子凑到剑锋上，也绝不会伤及性命！” 　　说到这里，他已经没了兴趣，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候，钧天锋大叫，“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关系到你最亲近的人，换来你杀我，如何？” 　　如果被第三人听到，必定认为钧天锋疯了，这是什么荒谬的条件？ 　　方斗转身，盯着钧天锋，“我徒儿，究竟怎样了？” 　　“我知道，终究瞒不过你！” 　　钧天锋点点头，“刚才听陈空虚说过，无法成就剑仙，成为剑仙的剑下亡魂，也是一件极为美妙的事情！” 　　“我也想尝试一下，请你成全！” 　　方斗反问道，“你们的阴谋诡计，不外乎捉了天赐，前来威胁我，你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不，区别在于，下手之人是谁？” 　　方斗怒了，“钧天锋，你就这么想死？” 　　“朝老子背后放冷箭的人多了，朋友也好，敌人也罢，不缺你这一个！” 　　“你自己有道德洁癖，回家洗干净抹脖子便是，何必要苦苦纠缠我？” 　　“这狗日的世道，本就是你杀我我杀你的屠宰场，人间地狱何来区别？” 　　“你要与人为善，你要皆大欢喜，却是做梦，连神仙都无两全法，更何况你我肉体凡胎？” 　　“走吧，给自己一个机会，别把路走死！” 　　钧天锋沉默许久，然后朝着咧嘴笑道，“请出剑！” 　　方斗内心终于绝望，他可以一剑杀死千百人，无论敌人多强。 　　原本他也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可以不受约束。 　　但这一刻，他才发现，强大只是假象，在凶残的外表下，他仍是当年虚弱的少年。 　　至少，他连一个心存死志的朋友，也救不回来。 第七百三十九章 悲痛 　　空气中，响起粗重喘息声。 　　方斗盯着钧天锋，面目狰狞，但钧天锋却神色平淡，静静等待。 　　终于，方斗松了口气，开口回忆起来。 　　“钧天锋，急得我们刚见面，实在蜀道口！” 　　“那时候，我和你师弟米长顾赌斗，外出斩杀鬼物。” 　　钧天锋眼珠动了，接上回忆的话头，“不错，那时候，我救下师弟，意外撞击你斩杀鬼将军，那时候内心震惊，却已经有了结交之心！” 　　他生性豪爽，和其他同门不同，遇上看对眼，即便是散修也要结交。 　　正是这个性子，才让钧天锋交游广阔。 　　“回来，邙山鬼尊在背后操纵，酆都山岌岌可危，咱们并肩作战，斩杀无数恶鬼，撑到剑仙返回！” 　　钧天锋的态度，终于被软化，“方斗，此战功劳，你当为第一，如若现在还在蜀中，必定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可惜了，造化弄人！” 　　方斗却驳斥道，“不是造化！” 　　“是你们三大门派难以容人，一再逼迫与我，才酿成今日的祸事！” 　　钧天锋迟疑片刻，说道，“当年之事，我也无法评价对错，但师门长辈下令，身为弟子，我只能接受！” 　　“可是，追杀我的队伍中，始终没有你的身影！” 　　方斗感慨道，“从那时起，我就从心里认定，你够朋友！” 　　“巧了，我在维扬郡，也有个朋友，脾气和你很合，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钧天锋，让方斗想起了奇烈，二人若是见面，必定很合胃口。 　　“有机会，一定！” 　　钧天锋叹息道，“有些事情，做得太过分，连累雪顶三老也仓皇逃走，连家业都不要了！” 　　“这一点，你无需自责，我前些日子，还收到三老的信件。” 　　“他们离开蜀中，寻找一座名山为道场，开枝散叶传授弟子，如今很是满意！” 　　“那便很好！” 　　钧天锋幽幽叹息，“方斗，从你离开后，许多事情发生了变化！” 　　“我知道！” 　　方斗这句话，让钧天锋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许多话酝酿许久，最终化作惆怅气，从口中缓缓吐出。 　　“方斗，叙旧已罢，动手吧！” 　　方斗愣住了，他没想到，说了这么多，钧天锋还要死。 　　但是，他终究没有再劝。 　　“这是你最后决定！” 　　“是一开始，也是最后的决定，从始至终，不曾改过！” 　　钧天锋朝方斗拱手，“我错就错在，不该鬼迷心窍，从背后偷袭你！” 　　“若然没有那一剑，钧天锋也能站得住脚、挺得直腰，即便不是对手，也能堂堂正正向你挑战！” 　　“但现在的钧天锋，只是个背后偷袭的小人，杀这样的小人，唯恐脏了你的飞剑！” 　　“方斗，你不是杀我，而是要成全我！” 　　方斗点点头，眼神再无迟疑，他举起仙剑，轻声说道，“来世再会！” 　　话音刚落，仙剑如拂过水面的春风，轻柔划过钧天锋咽喉。 　　…… 　　“你们都听好了！” 　　“青城兆瑶芝、双轮海前辈、陈空虚、凌霄钧天锋，五人阵营出马，此刻正和方斗鏖战！” 　　“我们这些人前去，不许插手，且按照阵图，各自站定方位。” 　　“五位强者争取的时间下，布置这座千人规模的大剑阵。” 　　“有此剑阵，方斗这恶贼，插翅也难飞！” 　　“再等到前辈们准备的杀招，必能将其斩杀当场！” 　　“哈哈，痛快！” 　　“这些日子，方斗杀了我们多少人，也该有报应！” 　　交谈的众多剑修，正从四面八方，朝着方斗所在区域包围过去。 　　人数中众多，少则七八，多则数十，前赴后继赶来。 　　这次动员的剑修规模，乃是追杀剑修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 　　光是从出动的人数来看，蜀中剑修高层，已经有了毕其功于一役的念头。 　　这些年来，蜀中剑阵经过磨合创新，早已完善到恐怖的地步。 　　毫不夸张的说，千人规模的剑阵，足以斩杀鬼王级别的存在。 　　更别提，这次大剑阵的任务，仅仅是围住方斗，等待最终的杀招。 　　剑修们踌躇满志，相比先前一次次追杀的徒劳送死，这次的任务成功概率更大。 　　所有人心中，都抱着同样念头，只要斩杀念头，局势就能变好。 　　“方斗，万恶之根本，不杀不足平天下！” 　　提及五人真容，剑修们也是津津乐道，无论是为少渔翁复仇的兆瑶芝，还是老牌双生剑修双轮海，亦或是传奇人物陈空虚，甚至是曾经的天骄之首钧天锋，随便哪一个，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这五人随便一个，都能主持一次规模浩大的剑修行动，更何况是五人齐出。 　　所以，剑修们彼此抱着乐观念头，认为纵然五人无法杀了方斗，也能将其困在原地，让他们有充足时间布阵。 　　“嗖嗖！” 　　人群当中，有人取出法宝，见到内部反馈的信息，惊喜抬头。 　　“方斗还在原地，已经许久没动了！” 　　蜀中剑修这边，早有高手趁着交手，窃取方斗一缕气息，封印在法宝当中，方便随时侦查方位。 　　但是，方斗早有秘法，泄露的气息限制极大，只能探查大致下落，无法施展诅咒等攻击秘法。 　　其他剑修们，露出惊喜之色，“莫非已经被斩杀了？” 　　如果五人联手，肯定能斩杀方斗。 　　手持法宝的剑修，摇摇头，“不是，方斗还活着！” 　　“活着？那也不错，肯定被制住了！” 　　人群欢呼起来，“我们岂不是无需布阵？” 　　“不，情况未明，还是按照先前布置，继续布阵，从四周缓缓围拢，将他彻底困死在里面！” 　　一声令下，众多剑修们分散开来，按照剑图方位，开始站好运转剑阵。 　　只见空旷平野上，一道导光柱升起，似乎扎入虚空的船锚，将这座剑阵稳固在大地上。 　　千人规模的大剑阵，以方斗所在区域的核心，开始缓缓成形。 　　众人按照特定方位，不断往重要靠拢，终于见到方斗的身影。 　　有人发现不对，怎么只有方斗一人，其他五人呢？ 　　“啪嗒！” 　　液体落在土地上，摔成四溅水珠，声音竟是无比清晰。 　　天上没有下雨，这是有人在哭？ 　　情况太诡异了，众多剑修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第七百四十章 狂喜 　　“元神也会流泪？” 　　有人提出疑问，他们都知道，方斗行走在外，乃是以元神御剑行走，肉身从不见踪迹。 　　元神本为虚无之物，怎么还能像虚肉之躯一般？ 　　“少见多怪！” 　　被问话的同伴，翻了个白眼，显得很是无奈。 　　“元神以虚化实，修炼到极致，和肉身无异！” 　　“大家都知道，方斗的元神造诣，在剑仙之下少有人能及！” 　　“他将肉身藏在暗处，仅以肉身示人，便能震惊四方！” 　　“还是因为有仙剑，能滋养元神，这可比一般飞剑，便利许多！” 　　众人纷纷讨论，目光始终盯着方斗。 　　此人，乃是万千剑修的大敌，也是这一代最辉煌的剑修存在。 　　曾几何时，方斗还是蜀中的晚辈，许多人能凌驾他之上。 　　但如今，方斗已经在晋升剑仙的路上，那些凌驾他之上的人，都已被远远甩在身后。 　　“咦，他受伤了！” 　　某人陡然发现，方斗后背裂开，露出大片伤口。 　　众所周知，元神受伤，本不会留下痕迹，但眼下方斗的元神之躯，伤口处在流淌鲜血。 　　“他在流血？” 　　周围的剑修们，几个长相老成的，露出忌惮神情。 　　能做到这一步，分明是方斗的元神由虚化实，已经和肉身别无两样。 　　但是，更多人变得兴奋起来，他们看到了希望。 　　方斗受伤了！ 　　这个消息爆炸般，迅速扩张到四面八方，以光速般辐射出去。 　　参与布阵的剑修们，越发振奋起来，本以为方斗是困在铁笼中的老虎，还需要防备他困兽犹斗。 　　但现在看来，不仅是困虎，还是身受重伤的老虎。 　　有人开始针对方斗伤势，认真分析起来。 　　“你看，他如今是元神之躯，小伤即刻就能愈合，但现在这样子，显然这道伤口已经伤及本源，无法愈合！” 　　听到这句话，气氛更加热烈了。 　　太不容易了，追杀方斗这么长时间，总算能占据上风。 　　曾几何时，蜀中剑修前赴后继，死伤无数，方斗却毫发无伤，这是莫大耻辱。 　　在众人心目中，方斗是难以战胜的大魔头，不会受伤，也不会失败。 　　所以，才有了这次大规模出动，先以五人打先锋，然后是千人规模的大剑阵，到最后，赫然是最强的杀手锏。 　　整座剑阵中剑修们，开始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方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全身透露颓废的气息。 　　“究竟发生什么？” 　　“一向凶残的方斗，怎么像是脊梁骨被打断的狗，半点精气神都没了！” 　　眼下的方斗，没有半点威胁，这让剑修们轻松许多。 　　“已经查到了，先前五人均已阵亡了！” 　　陈空虚、钧天锋等人的尸身，接连被找到，确认身亡。 　　很快有人还原出战况，五人接连出手，均惨败于方斗手下，但他们牺牲并非毫无收获，终于重伤了方斗。 　　“嘶！” 　　想到这里，某些剑修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要五条人命，才能拼着让方斗身受重伤，这也太不同意了！” 　　这五人，可不是普通的剑修，不是钧天锋、陈空虚这样的天骄人物，就是双轮海等老牌前辈，要不就是心怀仇恨的兆瑶芝。 　　这样的阵容，挑战剑仙都足够了，没想到在方斗面前全军覆没。 　　“可是，这样的牺牲，仍旧是有代价的！” 　　说话之人，是个面色如玉的中年人，一身书卷气，神情中抱着强大的信心，在他面前，站着此次行动中的杀手锏。 　　三大门派的高层们，以及剩下的剑修前辈，尽数聚集于此。 　　他们站立的地区，俨然是千人剑阵的外围。 　　从内圈传来消息，方斗灭杀五人，身受重创，这可是大好消息。 　　无论再厉害的人物，一旦身受重伤，实力必然大幅度下降，这次是难得的机会。 　　“各位，毕其功于一役的机会来了！” 　　其他老牌剑修们，对视间微微点头，显然认可他的话。 　　“千叶道友，事关重大，不可不慎重！” 　　中间人千叶点点头，“理当如此！” 　　他从袖口当中，取出一罐，放出燃烧的蓝焰。 　　这道蓝焰，以截取的方斗气息为燃料，正在缓缓燃烧，能隔空打探出方斗大致的状况。 　　幽蓝的焰光，照得周围众人脸色发青，片刻过后，就有人看到，焰光中浮现丝丝血痕，极为醒目。 　　“受伤了，果然是受伤了！” 　　众人喜不自胜，如此明显的异状，显然是方斗所受的伤势，已然损伤根本，这种情况比他们预料更好。 　　“太好了，原以为要等来后手，才能动手，这下看没必要了！” 　　所谓的后手，便是擒拿方斗的弟子，前来威胁他放弃抵挡。 　　但现在，方斗身受重伤，这可比违心投降更可靠。 　　“可以开始了！” 　　千叶看向众人，“机会难得，千万不能错过！” 　　他重点强调，“来之前，我便已占卜一卦，此行马到功成！” 　　加上这句话，其他老牌剑修们，也都信了几分。 　　千叶此人的占卜测算之术，在蜀中剑修也极为闻名，这次行动以他为主，就是要抓住时机，发出必胜一击。 　　“轮到咱们出面了！” 　　这群人进入千人剑阵，就像是水滴汇入河流，毫无异物痕迹。 　　剑阵中的剑修们，见到这群大人物，虽然不说话，却都行注目礼。 　　见到千叶一行人出现，稍微有些嗅觉的人，都知道决战之际到来了。 　　片刻，千叶和同伴们，已经占到方斗面前。 　　无需开口，他们就能感受到，从方斗身上升起的悲痛。 　　千叶不惊反喜，情况远比猜测更加理想，眼前的方斗，不说是全无斗志，却也没了平时目空一切的锐利。 　　有人开始猜测，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你们终于来了！” 　　方斗缓缓开口，没有太多吃惊。 　　七爷奇怪了，听着语气，倒像是一直在等他们。 　　“你知道我们要来？” 　　“不错，我想看一看，能逼死钧天锋他们的，究竟是什么模样？” 　　“果然如此，还是你么这些老朽！” 　　“明明是一帮贪弱无能的腐朽之辈，却要站在高处指指点点，却要让许多大好男儿无辜送死！” 　　“蜀中剑修，为何要任你们的操纵？” 　　方斗这句话，激起一众老牌剑修的愤怒。 第七百四十一章 杀意 　　“方斗，你这魔头，又在妖言惑众！” 　　一位头发花白的剑修前辈，痛心疾首呵斥。 　　“我蜀中剑修，长幼有序，遵循礼节，这才是延续至今的道理！” 　　“你看不惯，是因为你不走正道，行事几乎邪魔。” 　　“这么多大好男儿，那个不是死在你手上！” 　　“你真要悲天悯人，就该放弃抵挡，束手就擒！” 　　方斗听完，浅笑道，“果然一套一套，老家伙未必能打，但能说是必然的！” 　　千叶咳嗽几声，说道，“方斗，听闻钧天锋和你有交情，为何你还痛下杀手，将他灭杀！” 　　“纵然你不忌惮，他是万古剑仙的弟子，也应该顾惜当年情分！” 　　“想当年，蜀中追杀你，唯有钧天锋一人，始终未将剑锋对准你！” 　　这是诛心之言！ 　　千叶心思缜密，看出方斗状态不对，便要试探出关键所在。 　　方斗沉默不语，令他心中一动，终于摸到窍门了。 　　“钧天锋他告诉我，你们正在谋划一件事情，违背他的道德观念。” 　　“他难以忍受，告诉我之后，便挥剑自杀了！” 　　“所以，是你们逼死了他！” 　　千叶心头剧烈跳动，难道钧天锋，真把他们的谋划，告诉给方斗？ 　　仔细思索方斗的话，毫无破绽，完全符合钧天锋的性格。 　　身后的老牌剑修中，也有凌霄城的前辈，闻言摇头叹息，“钧天锋，你错就错在性子太干净，忍受不了半点污秽，这样是走不长久的！” 　　方斗听了，冷冷问道，“难道，想你们这样，行事不择手段，就能长久了！” 　　“你……” 　　千叶接过话头，回敬道，“你我为生死大敌，只要能得手，什么道德限制都不存在！” 　　“方斗，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瞒你！” 　　“你的弟子被我们捉了，此刻正送过来！” 　　“希望你能见到他时，能大义灭亲，坚决不投降！” 　　方斗深吸口气，“我曾听过，宁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剑为正直之器，修剑之人，本该宁直不弯，怎么你么这些剑修，一个比一个心思阴暗、肠道九曲？” 　　“莫非，你们修炼的剑，都是弯的不成？” 　　这话的讥讽之意溢于言表，简直恶毒之极。 　　千叶脸色闪过一丝血红，身后众人也各有怒意，都已动了杀心。 　　“方斗，你身受重伤，还要以言辞挑衅，令我们尽快动手！” 　　千叶认真分析道，“莫非，你的伤势过重，不能拖得太久，只能速战速决！” 　　方斗身躯微微一震，似乎被说中心事。 　　“哈哈，各位同道，动手的机会来了！” 　　一众老牌剑修们，看出方斗窘迫，弹冠相庆。 　　“好极了！” 　　分布在四周剑阵的剑修们，也欢欣鼓舞，终于看家胜机所在。 　　这时候，方斗开口了。 　　“我不明白，为何一人毕生光明磊落，仅仅犯了个小错，就要以性命来戏耍？” 　　“而你们冠冕堂皇，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世道，本不该如此！” 　　“我见到这不平之事，不能只是愤怒，还要出手铲平！” 　　“这就是我的剑道，不平则鸣！” 　　“你们这些人，全都该杀！” 　　刷刷刷！ 　　一口口飞剑升起，围绕方斗头顶引而不发。 　　周围的剑修们，纷纷站定方位，运转千人剑阵，堵住方斗天上地下、四面八方逃走的方向。 　　囚笼在外、杀器在侧，这就是方斗面临的处境。 　　十几年过去了，蜀中剑阵发展至今，已经超出方斗想象。 　　这座千人规模的剑阵，已经将‘困’发展到极致。 　　方斗就算习武旁骛，也要花费好大功夫，才能破开一丝缝隙逃走。 　　但是，眼下他有伤在身，又有千叶一行人杀来。 　　困杀剑阵，再加上千叶一行人，联合起来，让方斗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一群老鸡贼！” 　　方斗视线中，见到一口口飞剑，都是千叶这群老牌剑修操纵。 　　这些飞剑，都是元神御剑操纵，但背后的主人，却藏在剑阵当中，隐没在人群当中。 　　他们的肉身，以众多剑修为肉盾，方斗想要攻击本体，就要攻入剑阵当中，等同于不可能。 　　“方斗，你已插翅难飞！” 　　“乖乖引颈就戮，还能留你全尸！” 　　一帮老牌剑修们，还在不断出言，扰乱方斗心志。 　　他们以多打少，方斗又是重伤在身，此战已无半点悬念。 　　刷刷刷！ 　　一口口飞剑，在空中留下参议官，最终交织成巨大囚笼。 　　银亮的囚笼，一根根栅栏，却是锋芒毕露的飞剑形成，不断朝方斗全身挤压合拢，最终要将他切成碎块。 　　“就这样吗？” 　　方斗看想天空，脸上露出一丝失望。 　　事到如今，最终露面的，也只有这些庸碌之辈。 　　“只有开始了！” 　　方斗猛然睁开双眼，双目金光如同尖针，刺得四周众人大惊，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下一刻，方斗的元神从人形消散，化作通体金黄的公鸡。 　　公鸡叼着仙剑，拍打翅膀跃起半空。 　　“他要拼命了！” 　　见此情景，众多老牌剑修们元神纷纷显化，或者化作奇石、或者化作清风，同样托举飞剑。 　　惨烈决战一触即发！ 　　“人生悠悠百载，与天地相比，不过一蜉蝣而已！” 　　说话间，方斗仙剑陡然变化，变得高远莫测。 　　“万物离合，人生际遇，岂是一个词语能概括的！” 　　“罢了！” 　　话音刚落，仙剑抖动两下，雪花般的剑光落下。 　　“啊呀！” 　　当头几道飞剑，承受不住凌厉的剑光，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元神，隐约有了崩溃征兆，甚至连剑身上，开始浮现裂纹，发出悲鸣声。 　　“不可能！” 　　“你明明身受重伤，怎么还能……” 　　千叶等人见状，惊恐神色溢于言表！ 　　藏在众多人群中的老牌剑修本体，脸色笼罩死灰色，从七窍中飞出血丝，形象变得无比恐怖。 　　元神遭受的伤势，直接反馈到肉身。 　　方斗的元神御剑，如同一道金光，果断劈碎五六口飞剑。 　　飞剑毁灭的前夕，元神遁出，企图回归本体。 　　但是，方斗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嗖嗖！ 　　元神再快，也快不过飞剑，几个不同方向的元神，同时被飞剑之上，金光旋转间，将其绞杀成碎片。 　　藏在剑阵中的几具肉身，瞬间气息断绝，变得死灰一片。 第七百四十二章 持剑仙人 　　“上当了！” 　　千叶自诩智计过人，此刻无论元神还是本体，都是手脚冰凉。 　　他又惊又吓，已然醒悟到，落入方斗陷阱。 　　受伤是假、身陷重围是假，甚至连志气衰败都是假，一切都是陷阱。 　　方斗此人，远比他么想象更可怕，将计就计，将他们引进来，企图一网打击。 　　一人对抗蜀中剑修，竟然还想一网打尽，说来也讽刺。 　　分明是蜀中剑修，布下千人剑阵，将方斗困住，但眼下遭受围攻的，却反倒成了人多势众的蜀中剑修这一方。 　　眼前的局面，身边都是剑修，但千叶这群老牌剑修，却如同惊慌失措的麻雀，四处躲避方斗的追杀。 　　只有直面，才会知道方斗的可怕。 　　正面斗剑，无人是方斗一合之敌，连元神带飞剑，均陨灭无疑。 　　“啊！” 　　千叶耳边，听到同感死前惨叫，心中念头急转，想要寻找自救的法子。 　　奈何，死亡如影随形，踩着鼓点追在背后。 　　“慢着！” 　　“方斗你若杀了我们，你弟子必死无疑！” 　　方斗闻言笑了，“诈我！” 　　“你们若死，后面的人，势必更加忌惮，我弟子作为筹码，身份更加重要！” 　　“所以，他不仅没事，反而会收到优待！” 　　“很抱歉告诉阁下，你们的死活，无关轻重！” 　　千叶听得哑口无言，他们虽然不承认，但实情正如方斗所说。 　　“你难道不想知道，谁在背后对下手？” 　　“不需要，杀了你们，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千叶听着，内心陷入绝望，知道已难以幸免。 　　突然，方斗猛地停下来，金光散去，还原成本来面目，手持仙剑。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对方身上，而是抬头看天。 　　“呼呼！” 　　分明云在动、水在流，万物皆如平常，但此刻所有人都觉得，世上陡然多出了什么。 　　那是某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察觉到其存在，却又感到空无一物！ 　　方斗凝视的方向，陡然多出一道人影。 　　少年眯着双眼，这人给他带来的感觉，就像是曾经的……锦妃。 　　“谪仙人！” 　　三个字从心头迸出！ 　　方斗终于知道，对方安排的最终后手，究竟是什么了。 　　“丹生，你来的正好！” 　　千叶见到少年，大喜过望，如同抓到救命稻草。 　　他们正被方斗，杀得苦不堪言，哪里还能不明白，已经落入方斗的算计中，若无外援，必定死路一条。 　　好在，少年丹生及时赶到。 　　此人的本领，众人有目共睹，一直想要收入门墙。 　　毕竟，仙人转世不光是噱头，而是一项大机缘。 　　谪仙人的资质气运，可谓是逆天存在，别说真人了，成仙都有可能。 　　他若成为剑仙，就不管是‘剑仙’这个境界，而是真正的持家仙人。 　　况且，丹生还自愿请缨，要带来方斗弟子，参与灭杀方斗，作为加入三大剑派的投名状。 　　此等积极的姿态，令一众剑修前辈们极为欢欣。 　　“不负所托，终于将人拿来！” 　　丹生极为谦恭，朝千叶等人拱了拱手，从布袋倒出一物。 　　那是个活人，在地上翻滚几下，便露出面目，赫然是修天赐。 　　“果然被抓了！” 　　方斗对这个弟子，还算颇有了解，以修天赐的实力，遇到一个剑修前辈，能稳而胜之，人数多了，也有机会逃走。 　　但是，想要生擒他，却不太可能。 　　除非，和对手悬殊太大，半点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这位被称作丹生的少年，寄托了千叶等人希望，符合其谪仙人的身份，看来是个劲敌。 　　“你就是方斗？” 　　丹生盯着方斗，点了点头，“果然是人间少有的天才，难怪这些人对五颗奈何？” 　　“过奖了！” 　　方斗对他不感兴趣，看向修天赐，这孩子已然悠悠醒转，睁眼观察四周环境。 　　“师父！” 　　修天赐见到方斗，察觉到自身处境，这帮人要以他威胁方斗。 　　他怒了，休想！ 　　他本想牺牲自己，刚浮现这个念头，便全身酥软，元神如同泡着醋水，酸软无力。 　　修天赐这边刚有想法，丹生便察觉到了。 　　“你这弟子，真是忠心，为了不连累你，竟想自尽以绝后患！” 　　丹生微微摇头，分明是少年模样，却老气横秋。 　　“这么好的弟子，你人心看他没命吗？” 　　这是攻心之言！ 　　方斗反问道，“阁下是仙人转世，不该是以实力获胜，为何要用这般卑劣的手段？” 　　千叶等人心想，天真！ 　　果不其然，丹生回道，“终究是一枚筹码，留着或许有用！” 　　“或能杀了你，他自然无用；若拿不下你，就能派上用场了！” 　　这句话大大方方，坦言承认。 　　千叶一众剑修前辈，心中感慨，不愧是谪仙人，目标明确，手段齐全。 　　“呼！” 　　方斗吐出口气，“我明白了！” 　　“哦，你明白什么？” 　　或许是成竹在胸，丹生并不急着动手，反而饶有兴致询问。 　　“一直以来，世人都崇敬仙人，将所有美好的梦想，都寄托在仙人身上！” 　　“实际上，抛开神秘的面纱，所谓仙人，也不过是更强大的修行者而已！” 　　“相反，尔等高高在上，自认超脱凡间的道德规矩，行事越发肆无忌惮！” 　　“所谓仙人，的确该杀！” 　　“因为你们，本就不该出现在人世间！” 　　听到这里，丹生忍不住拍掌叫好，“说的精彩。” 　　他目光透露兴趣，淡然说道，“既然你知道，又能怎样？” 　　强大的自信，漠视一切的态度，视众生如鱼肉的淡然，这才是仙人。 　　“你别忘了，现在你也是凡人！” 　　“没忘！” 　　丹生笑着说道，“短短数百载，只是过渡；这幅皮囊，不过是我跨越尘世的渡船，承认这点，对我来说，并不过分！” 　　“反倒是你，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若无我的出现，必将能成就剑仙！” 　　“只可惜了……” 　　丹生微微叹息，双目露出精光，如同猛兽猎食一般。 　　“正因如此，这才有趣，难道不是吗？” 　　“杀死你这般的天才，夺走你的气运和前途，成就我的大道！” 　　“此等乐事，难道不该由我独享？” 　　附近的千叶等人，表情尴尬，这才是丹生的真正目的。 第七百四十三章 小试 　　“阁下如此坦陈，妥妥真小人！” 　　方斗摊开双手，“还等什么，动手吧！” 　　“这倒不忙！” 　　丹生朝千叶等老牌剑修，象征性拱拱手，“擒杀方斗，是我拜入三大门派的入门礼，还请各位做个见证！” 　　一群老牌剑修们，很快做出决定。 　　千叶和三大门派的前辈们交换眼神，确认可以答应，毕竟就算三大剑仙本人，也不会介意谪仙人拜入本门。 　　谪仙人，那可是天选之人，人家来凡世一趟，不过是走个过场。 　　一家门派，若能有谪仙人加入，将来必定受益无穷。 　　说到底，不是每个剑仙，都像空自若那般，有对着仙人挥剑的果决。 　　“可以！” 　　丹生朝修天赐点点头，“这人就交给你们了！” 　　千叶一行人，自然乐得答应，“有我们压阵，您可以尽兴动手！” 　　说罢，一口飞剑升到高空，眨眼间分化成万千剑羽，罩落在修天赐全身。 　　眨眼间，修天赐周身裹上一层银光闪闪的外衣，就像银丝编制而成。 　　每一根银丝，都是剑气显化而成，收到千叶遥相操控，一旦他心念微动，百万根银丝就会暴走，将修天赐扎的千疮百孔。 　　等同于说，修天赐的性命，已经被他们捏在掌心。 　　“这下，我们可以斗剑了！” 　　丹生傲然看向方斗，袖口空荡荡，也不见出剑的起手式。 　　竟如此托大？ 　　方斗没有愤怒，面对此等强敌，必须保持冷静，否则所剩不多的胜算，也将一步步丧尽殆尽。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丹生淡然说道，“最好不好客气，你若不争气，死在我的剑匣，别说自己没命，连你的弟子，都免不了万剑穿心的下场！” 　　“我倒要看看，你的仙人剑，和我的凡人剑相比，有何出众？” 　　方斗深吸口气，元神灌入仙剑中，刹那间金光外放。 　　“离合！” 　　飞剑升起，远远锁住丹生的气机，仿佛将他缝死在空气中。 　　“咦？” 　　丹生微微吃惊，但随即恢复正常。 　　“去！” 　　下一刻，无穷无尽的意境，笼罩丹生全身。 　　离合剑道的力量，开始针对丹生发作，他身上的皮肤开始裂开，关节却开始粘合，大大限制了动手的能力。 　　“此剑，已然初步入道了！” 　　丹生点评两句，然后动手了。 　　只见他弯曲食指，对方斗轻轻一弹。 　　飞剑陡然炸开，意境刹那间烟消云散，丹生发生的异变，全都烟消云散。 　　“让你见识一下，何为剑道？” 　　“弹指一刹那，千载空悠悠！” 　　随着丹生沧桑开口，方斗眼前一阵恍惚，置身时空长流，眼前无数光景流逝。 　　对方的意境，比方斗更加厉害，直接将他拉入其中。 　　在当前环境下，方斗几乎丧失自我被对方的剑道意境感染。 　　这一刻，方斗陷入时光流逝，心情也变得茫然起来。 　　“好机会！” 　　旁观的千叶等人，见方斗被意境困住，完全丧失抵抗能力，换做是他们，必然要趁机出手，一击毙命。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丹生托大，只是看着，并不动手。 　　“不好！” 　　方斗心头生出不妙感，自发开始地扛起来。 　　论剑道，丹生的意境可谓是凌驾他之上，可惜，方斗并非普通的剑修法师。 　　曾结婚时，方斗在和僧珈蓝争斗中，历经千百轮回，曾为天、天人和阿修罗，以及畜生、恶鬼和地狱。 　　这般心境磨炼，已然是妥妥的圣僧级别。 　　身为本体，无法承载圆通分身的圣僧境界，但这份心境还在。 　　所以，丹生的剑道意境，对任何剑修都是碾压级别，唯独对方斗，不管用。 　　“时光流逝又如何？” 　　“我自如磐石，千古不改！” 　　方斗睁开双眼，射出两道晶莹剑光，刺破意境营造的幻象。 　　刺啦，本来空无一物的空中，响起布匹撕裂的声响。 　　“你竟然……” 　　方斗眼前天旋地转，再度见到丹生，看到对方惊讶的神色。 　　丹生不得不惊讶，他身为谪仙人，纵然当前实力不足，却自有傲然的本钱。 　　光是前世的庞大记忆和经验，就是一笔丰厚的财富。 　　放眼天下，也只有蜀中三大剑仙，才能以实力凌驾他之上。 　　所以，丹生寻找跳板，就定下了三大剑派为目标。 　　换句话说，三大剑仙之下，无人放在他眼中。 　　至少，仅凭剑道意境，就能秒杀九成九的剑修，剩下一成是异数。 　　没想到，方斗就是这个异数。 　　“你能自发挣脱我的剑道意境，不错！” 　　丹生淡淡说道，如此评价，已经是难得赞誉。 　　没想到，方斗毫不领情，反而问道，“黔驴技穷否？” 　　“我？哈哈！” 　　丹生感觉很是好笑，“你认为我就这点本事儿？” 　　“不错！” 　　方斗分析道，“你身为谪仙人转世，听起来唬人，实则斤两不多！” 　　“了不得，比同等境界修行更快、悟性更高、实力更强！” 　　“也没见你笑傲人间，凌驾三大剑仙之上！” 　　“所以我猜测，你的本领，最多是法师境界中无敌，还没能到剑仙境界！” 　　说到这里，方斗摊开双手，“不是剑仙，哪来这么大口气？” 　　“你须得记住，你是曾经的仙人，这一世你只是凡人！” 　　“就像是破产的富二代，别享受过几天好日子，就以为一世能得意下去！” 　　“你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也该改一改了！” 　　这句话，听在千叶众人耳中，何止是大逆不道，简直是丧心病狂。 　　“他怎么敢？” 　　千叶气得发抖，那可是谪仙人，曾经的仙人，这一世必将重返仙位的谣言存在。 　　他没有方斗的经历，自然不会体会到，当年佛诞节，亲眼目睹空自若斩杀仙人，带来的内心震动。 　　从那夜起，方斗都坚信，仙人亦可杀！ 　　谪仙人？ 　　凡是名称带前缀的，都不是什么正经物事。 　　丹生的淡然神情，如同退潮的湖水般，渐渐散去。 　　他遭受到巨大冒犯，原本古井无波的心境，开始翻滚起来。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杀意，在心间泛滥。 　　已经记不得，多少年来，不曾有过这股冲动，迫不及待要杀一个人。 　　“恭喜你，让我郑重对待！” 第七百四十四章 全力碾压 　　丹生抖动双肩，响起噼里啪啦一连串爆响。 　　这些爆响，仿佛星辰陨落、爆炸成碎片的动静，余韵无穷。 　　千叶等人明白，现在才是丹生全力发挥，展露谪仙人风姿的时刻。 　　方斗狂妄的态度，终于激发丹生的怒气，有好戏即将上演了。 　　“方斗，你手中的烧火棍儿，在人间叫做仙剑吧？” 　　方斗举起仙剑，自嘲笑道，“烧火棍也好，仙剑也罢，能杀人就行！” 　　对方明摆着贬低仙剑，方斗也不动怒，不和他多做口舌之争。 　　“你可知道，真正的仙剑，本无形体，以大地山川精气聚集、日月星辰光华凝结，众生信仰为核心、万世流誉为骨架、精神意志为锋刃！” 　　“持此剑者，可以傲立群仙，莫不仰视？” 　　“此剑上能斩灭群星、下能贯穿幽府，万载不动、一动则三界惊怖！” 　　“如此仙剑，斩杀神魔不在话下，更何况区区一有眼无珠的凡人！” 　　丹生每说一句，头顶气势暴增几分，到最后，气势直冲云霄，如同仙人降世。 　　周围的蜀中剑修们，见此情景，恨不得顶礼膜拜，痛哭流涕。 　　这才是真正的剑中仙人，他们苦苦寻求的巅峰，可不就是如此。 　　甚至，三大剑仙在此，也要望尘莫及，他们终究不是真正的仙人，还是差了许多。 　　“今后，我蜀中剑修崛起有望！” 　　千叶等一行人，激动的全身发抖，如此仙人下凡，注定是要将剑道推广壮大。 　　今日有两大喜事，第一方斗伏诛，第二是剑仙转世，分明是天注定，蜀中剑道大兴。 　　丹生几句话，便调动蜀中剑修的豪情壮志，可谓是四周豪气大增。 　　这时候，方斗猛然开口了。 　　“这么厉害的仙剑，拿出来看看，光说没用！” 　　呃！ 　　丹生接不下去了，难道说刚才是吹牛逼，吓唬你没见过世面。 　　真有这样的仙剑，也不是他此刻能掌握的。 　　方斗见状笑了，“阁下身为仙人，还是见识有限，我见过比你说的更厉害的剑。” 　　“哦，愿闻其详！” 　　丹生见机得快，迅速拜托窘迫，追问方斗，“是什么神剑？” 　　“我见过的这口剑，万界未生他已生，万界已灭他未灭！” 　　“此剑融炼亿万神灵、魔神的血肉，以无数次圣战血祭而成！” 　　“多少大能仙帝圣人为之送命！” 　　“此剑一出鞘，光是剑鸣声，就足以葬送十万世界！” 　　“顶级仙人，都无法挥动一下，必然会反震得灰飞烟灭！” 　　“若能得此剑者，天地朽、我不朽，永恒不灭、万世永存！” 　　“凡是能念诵此剑之名，诚心叩拜，纵然滔天罪孽、无数业果，也能在无穷轮回中解脱，得证永生！” 　　这番话，又远远超过丹生所说，蜀中剑仙们被震得目瞪口呆，难道真有这样的绝世神剑？ 　　方斗表情淡然，心中得意，小样儿，和我比拼玄幻设定，你还嫩了些！ 　　千叶等一众剑修前辈，也有些不自信，低声询问，“真有这样的神剑？” 　　答案自然是没有，可以说今日之前，没人听说过有这样的神剑。 　　丹生微微皱眉，反问道，“你说所的这口神剑，究竟从何而来？” 　　“想知道？” 　　丹生没有回答，而是点了点头。 　　“放了我弟子如何？” 　　“休想！” 　　丹生猛地一激灵，快被方斗忽悠傻了，果断拒绝。 　　“没意思！” 　　方斗大大方方说道，“即便你如此这般小气，我也还是大方给出答案！” 　　“此剑从口舌生出，以唾液洗练，众人之耳相传，集众生愿力而成，流传越广，威力越大！” 　　四周的剑修们，竖起耳朵，偷听方斗的解释。 　　但是有人听着听着，发现不对劲，“怎么好像是……” 　　谣言！ 　　千叶等人也回过味来，这可不像是什么神剑，而是某个谜底。 　　口口相传、传播越广，威力越大，这不就是谣言吗？ 　　“咚！” 　　丹生脚下大地，被硬生生踩得四分五裂，浓烈岩浆翻滚而出，烧得空气焦黑，翻滚黑烟。 　　他这是怒极的征兆，猜出这句话的含义，那还能不明白，方斗在讽刺他。 　　方斗所说的神剑，谜底是谣言，可不是讽刺他口中的仙剑，是自抬身价的道具，实际上并无此物。 　　“牙尖嘴利，取死之道！” 　　丹生心知说不过方斗，索性闭口不谈，袖口一卷。 　　他做出只手撑天姿态，口中呼喝道，“我剑何在？” 　　“寄形山河、寄神日月，今日神形皆忘，故我剑乃成！” 　　随着他口中呼喝，周围环境开始变了。 　　全天下的山川河流，开始分出一缕气势，聚集到丹生掌中。 　　头顶苍穹落下一道道光芒，像是下雨般，前赴后继涌来。 　　沉重，厚重！ 　　这是方斗的第一感觉，丹生果然没说谎，他的仙剑，也就是剑道，寄托在自然当中。 　　以山岳之势的沉重、日月之光的普照，汇合而成的仙剑，岂是凡人能抵挡的。 　　“方斗，我这一剑下去，你将会死！” 　　丹生双眼无悲无喜，仿佛心境超脱，不再因为方斗讽刺而恼怒。 　　“我会控制力道，纵然你全身消散，还会留下你的舌头和牙齿！” 　　“你让我看重的，不是三脚猫的剑术，而是这口伶牙俐齿，定要好生收藏，提醒我凡人也有人才！” 　　说出这句话时，丹生的语气，就像是提着尖刀，对被宰杀的猎物低语。 　　这一刻，他已经笃定，能灭杀方斗。 　　方斗这边，被越来越沉重的大势，压迫得无力反抗。 　　对方的剑道，磅礴大气，完全是正面碾压过来，如果力量无法抗衡，根本没法迎战。 　　“不妙，不妙啊！” 　　方斗勉强举起仙剑，仿佛有万吨大秤砣挂在上面，令他举步维艰。 　　丹生不愧是持剑仙人，纵然转世后身为法师，还是能发挥如此恐怖的威力。 　　“方斗，垂死挣扎，毫无意义！” 　　丹生托举掌心之物，一团光亮之物，俨然是他的仙剑。 　　此剑尚未发动，仅以外泄的气势，就让方斗苦苦挣扎。 　　碾压，绝对是实力差距太大，造成了碾压的局面。 　　围观的众人，可以直观感受到，眼前的场景，就像是顽童用树枝，不断挑逗愤怒的蚂蚁。 　　如果说丹生是顽童，方斗就是徒劳无功的蚂蚁。 第七百四十五章 翻盘 　　“可惜啊，你不叫诛仙！” 　　方斗叹了口气，看向手中仙剑，摇摇头。 　　如果是那口仙剑，别说丹生这个谪仙人了，哪怕是正儿八经的仙人，也是照杀不误。 　　话又说回来，剑器虽利，也要看握在谁人手上。 　　想当年，空自若手持仙剑，也能斩伤仙人，挡住天河倒灌人间的大水。 　　“自怨自艾可没用，敌人可不会停下来等你！” 　　方斗内心轻叹，目光看向丹生。 　　丹生掌心之物，已经初步凝聚而成，将注意力返回方斗身上。 　　“临死前，你还享说什么？” 　　方斗咧嘴笑了，“你叫丹生？” 　　“嗯？” 　　“我想问下，怎么不叫蛋生？” 　　这句话，分明是骂他禽兽不如！ 　　丹生眉头一皱，掌心微微抖动，眨眼间，白光浮现。 　　这道光，快得吓人，无论是身处战场的双方，还是旁观众人，都反应不过来。 　　方斗站在原地，陡然从膝盖中，窜出一道菱形光柱，洞穿皮肉骨骼。 　　那道光柱，就像是从血肉中生长出来，真相是丹生出手太快，根本看不见射去的轨迹。 　　“你再说？” 　　丹生冷冷看着方斗，意思很简单，你嘴巴再恶毒，毒得过我下手吗？ 　　方斗握住菱形光柱，整只手掌血管爆裂，但是他强忍剧痛，将其从膝盖抽出。 　　随即，光柱被甩到远方，炸出方圆十亩的天坑。 　　伤口处碎骨合拢，外翻的伤口开始愈合！ 　　“雕虫小技！” 　　丹生盯着方斗，示意他继续开口。 　　方斗也没让他失望，再度说道，“知道吗，听他们叫你丹生，起初我有些吃惊？” 　　“嗯？” 　　丹生虽然明知道，方斗下一句就会反转骂人，奈何他悬念钓足，忍不住想听下去。 　　“因为你名字有两个字呀，这是主角才有的待遇，和我差不多！” 　　方斗哈哈大笑。 　　丹生面目表情，旁边千叶等人，也是面面相觑。 　　方斗见状停下来，糟糕，忘了这年代，对冷笑话的承受度不高。 　　“刚才开个玩笑！” 　　丹生意兴阑珊，“你若没有遗言，现在就去死吧！” 　　说着，他手中光球状的仙剑，缓缓升起，即将发出石破天惊的一招。 　　“慢着！” 　　方斗颤悠悠，举起一直胳膊，“我还有话说！” 　　没完了！ 　　丹生额头青筋直冒，他决定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让方斗开口，他要一剑杀了这嘴贱的家伙。 　　“其实，我是镇国剑仙的弟子！” 　　丹生的仙剑凝固在半空，“什么？” 　　他刚才杀意正盛，没听清楚，似乎听到某个忌惮的名字。 　　丹生转身，看向千叶，正要发问，见到众人脸上惊恐神情。 　　“他说什么了？” 　　千叶定了定心神，“刚才，此人自称是镇国剑仙空自若弟子！” 　　他说完干笑两声，“切莫相信，此人满嘴胡言，我们都能证明，方斗的师父，是京城中战死的半锋真人，绝对和空自若无关！” 　　“不错！” 　　其他剑修前辈们，也都纷纷证明起来。 　　“再说了，就算他是空自若弟子又如何？” 　　“佛诞节当夜，空自若战死，这座靠山已然倒了！” 　　丹生神情凝重，如果说他对三大剑仙是忌惮，而对空自若，就是恐惧了。 　　凡人愚昧，只知道空自若曾斩杀仙人，唯有他知道，被斩杀的那尊仙人，究竟可怕到什么地步？ 　　哪怕他前世曾为持剑仙人，在那尊存在面前，也只有见面行礼、俯首帖耳。 　　曾几何时，丹生曾决定，只要听到空自若三字，就要退避三舍。 　　人间，何时出现这般凶残的怪物？ 　　只可惜，空自若陨落太快，这让丹生无比庆幸。 　　现如今，又听到空自若的名字，丹生不由得一阵恍惚。 　　许久，丹生反应过来，长叹口气。 　　“那又如何，你终究不是空自若！” 　　说罢，丹生继续挥动仙剑，要将方斗斩杀当场。 　　这一刻，他铁了心，无论方斗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再停手了。 　　方斗幽幽开口，“镇国剑仙，曾持剑斩伤仙人，在下不才，别的都没学会，只有那一招斩仙神剑，得到了传承！” 　　“此乃屠龙之术，对付普通修仙者，自然不见奇效！” 　　“好不容易见到你这位谪仙人，终于可以大放光彩了！” 　　这一刻，方斗眼前的米斗中，浮现四个金光大字，“斩仙神剑”！ 　　眼前一幕，只有他能看到，其他人视若未见，包括丹生在内。 　　方斗左手持着仙剑，右手朝米斗缓缓探去，眼看就要接触到四个金光大字。 　　“一派胡言！” 　　丹生怒斥道，什么专门斩杀仙人的剑招，简直是无稽之谈。 　　这般荒谬谎言都说的出来，可见这方斗被逼到死胡同，再无挣扎的余地了。 　　“我以仙人剑法，送你上路，愿你来世嘴巴安稳些，别再刁毒了！” 　　丹生抬起下巴，正要超度了方斗。 　　可是，落在他眼中，不是方斗惶恐的面容，而是平等的笑容。 　　“正巧，我也要送你上路，但愿你下辈子，别再记着什么谪仙人的身份了，王冠太重，低头会掉，切记！” 　　方斗虚抓的右手，瞬间定格，仿佛抓到什么，双目亮出精光。 　　这一刻，他身上的气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凌厉、孤高、冷高、离群索居、格格不入，各种气质糅杂在一处。 　　方斗持剑的手势，变得有些古怪，斜眼看着头顶，似乎丹生本体就在天上。 　　丹生表情变了，因为方斗看向的地方，正是他寄托在高空的真形本质。 　　“难道？” 　　方斗没有再给他机会，手中仙剑往前一刺。 　　这一刺，时光倒转，仿佛回到几十年前。 　　佛诞节那一夜，仙人共舞，有绝世剑仙艳惊天下，一剑斩杀仙人。 　　那一剑的姿态，如流星般稍纵即逝，却永远刻在所有当事人的心目中。 　　丹生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如同置身噩梦当中，手脚僵硬，无法动弹。 　　最恐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纵然空自若已去，仍有人继承了他的剑法。 　　这剑法，是以下克上、以凡斩仙的大逆不道剑法。 　　此等剑法，从凡间而来，转为斩杀仙人而生，是维护世间平衡的大道。 　　“咱们人间的地方，你们仙人少来，哪里凉快哪里待着？” 　　朦胧中，丹生似乎听到这个豪迈的叫声。 第七百四十六章 铭记和永忘 　　这一夜，世上的人和事，发生了许多变化。 　　天南地北，四面八方，远在天涯之外，无数人同时做了场梦。 　　许多垂垂老矣的老人，当年还是健步如飞的壮年。 　　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却成了双鬓斑白的中年。 　　岁月流逝，万物面目皆非，唯独是藏在记忆深处的烙印，鲜明得半点不改。 　　这天夜里，无论是真人圣僧，还是凡夫俗子，都梦到那夜的场景。 　　“曾记千年，云音弦乐留客驻，一曲几回寒暑！” 　　“鬓展云摇、星移舞步！” 　　“醉看庭前花树！” 　　“衔芝仙鹤、献果白鹿！” 　　“问仙寿可及天数？” 　　“长生梦叹、酒醒泪目！” 　　“沧海桑田，已换了人间路！” 　　“仙人已去，嗟叹曰：霓裳羽衣、世间已无！” 　　忘却的仙音响起，佛诞节当日的场景，浮现在梦中。 　　那一夜风起云涌，无数绝顶人物往来，但其中最耀眼的，还是向仙人挥剑的背影。 　　千家万户的睡梦中，无数人在此见到空自若，这位逝去多年的镇国剑仙。 　　…… 　　京城皇宫深处！ 　　寝殿大帐中，如今的恭良帝，梦到当年，他还是良亲王时。 　　佛诞节时，他陪同太后身旁，仰视着那一幕。 　　“镇国剑仙，所遇非人，若是效忠于我，这天下定然不会是这幅模样！” 　　恭良帝深恨，大好江山，为何要托付昏庸的皇兄。 　　百家家主、镇国剑仙，被他一夜葬送殆尽，从此朝廷气运江河日下。 　　“那一剑，为何不为我所用？” 　　恭良帝深恨不已，在睡梦中大叫三声，猛然惊醒了。 　　“陛下！” 　　寝殿侍立的小太监，神色慌张上前。 　　“退下，朕无事！” 　　恭良帝抹抹额头，却竟然发现，原本无比鲜明的记忆中，最清晰的那一幕，变得无比模样。 　　就像是一只大手，将这段记忆，从他脑海中抹去。 　　“奇也怪哉！” 　　…… 　　洞天。 　　枯木正在修行，到了他这个地步，等闲不受伤，一旦受伤，便会伤及根基。 　　自从京城之战，他身受重伤，已经闭关修养多年。 　　今天，他格外疲倦，运行一周功法，便昏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见到佛诞节当日，空自若向天空挥剑，眼神扫过包括他在内众人，淡然中带着不屑。 　　“空自若，你清高孤傲又如何？” 　　“与我道家为敌，纵然惊才绝艳，也难逃一死！” 　　“你仙剑厉害，斩得破人情世故、道家体系吗？” 　　“你上不能辅佐隆光帝，下不能拯救万民，说到底，只是一截莽夫！” 　　枯木也知道身在梦中，指着空自若放肆喝骂，骂得畅快凌厉。 　　不知过了多久，空自若带着淡淡微笑，身影开始淡去，最后消失无踪。 　　等他睁开双眼，搜遍元神记忆深处，再不见空自若挥剑的姿态。 　　“是什么人，大因果的手段，将我记忆中，关于空自若那一剑的记忆，尽数收走了！” 　　他心下骇然，这可不是寻常手段，已经触及造化天道。 　　…… 　　“嗯？” 　　本源圣僧，身在梦中，却淡然处之。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 　　“我身在梦中，却又和身在外界，有什么区别？” 　　他出现在佛诞节当日，抬头见到空自若挥剑的那一幕。 　　老和尚双目浮现泪光，“陪了我这么多年，空自若，你终于要自行离去了！” 　　空自若，无论在何人眼中，都是那副划破长空、傲视人间的姿态。 　　恭良帝的叹息、枯木真人的痛骂，以及本源圣僧的挽留，都改变不了他。 　　“如此，老僧别过了！” 　　本源圣僧双手合十，留下两滴清泪。 　　他知道，有人以造化手段，抹去空自若挥剑的痕迹。 　　此等手段，即便是他也无从抵挡。 　　…… 　　这一夜，千家万户的床头梦中，都被取回一段记忆。 　　无论他们是富贵、是尊崇，亦或是超脱，这段记忆都是最鲜明、最刻骨铭心的。 　　但是，这段记忆，终归不属于他们！ 　　终于有造化大手，将空自若当夜留在人间的痕迹，全部抹去。 　　而无人知晓，消失的记忆和痕迹，终归投往何处！ 　　唯独方斗本人，才知道这段因果的来龙去脉。 　　手中仙剑，融入空自若的仙剑碎片，承载对方的意志。 　　今日见到丹生这谪仙人，终于唤醒了空自若的意志，他要在此斩杀仙人。 　　“我这一剑下去，你将会死！” 　　方斗终于可以，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回敬给对方。 　　这口仙剑，汇聚无数记忆，还原出当年一剑的神韵。 　　“空自若重生，我或许还会忌惮，你算什么？” 　　丹生掌心托举仙剑，“方斗，你的下场，就是剑断人亡！” 　　下一刻，光团形状的仙剑，轰然朝方斗头顶天灵砸落。 　　仙剑带着山河日月的大势，推进途中，万物开始崩溃。 　　方斗举起仙剑，这一刻，他也回到当年梦中。 　　千百次重复的梦中，方斗是旁观者，但今日格外不同，他成为主角，成为手持仙剑，向着仙人挥剑的强者。 　　真正的强者，以凡俗之躯，敢于向仙人挥剑。 　　镇国剑仙之后，世间再无这点精气神！ 　　方斗胸口一团气，蒸腾往上升起，他感觉这辈子，前所未有的高大。 　　“这一剑之后，无论身死成败，我都是名副其实的剑仙！” 　　这个感悟，在心中扎根深处，无比坚信。 　　当此时，丹生的杀招也降临头顶。 　　眼前的生死大门敞开，方斗可以感受到，随时会踏入其中。 　　元神一亡，留在勾曲山的本体，必然也消亡无疑。 　　进则生、退则死，一往无前、方得正道。 　　“丹生，下辈子，再做谪仙人吧！” 　　方斗一剑挥出，如演练无数遍，熟练地如行云流水。 　　这一刻，他感受到空自若的心境，那是无比清冷落寞，以及遗世独立的孤高。 　　“太冷了！” 　　陨日般的仙剑，强化的谪仙人丹生，在这一剑之下，脆弱尽显。 　　没有夺目的剑光，也没有震耳欲聋的尖啸，眼前一幕，清晰流畅，自然生动。 　　于是，所有蜀中剑修，亲眼目睹了。 　　丹生面带绝望，被方斗一剑刺死，当场陨落。 　　谪仙人，始终是陨落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 剑仙曙光 　　这一剑，抽空方斗所有气力。 　　但，随之引起的连锁反应，却足以震惊世间。 　　千叶等剑修前辈们，兀自难以相信，谪仙人丹生，如此轻易被杀。 　　那可是仙人转世，纵观史书记载，哪个谪仙人不是光辉万代？ 　　怎么到了丹生这里，还未扬名天下，就死在方斗手中？ 　　“这不可能，一定是幻觉！” 　　有人忍不住开口，但环视四周，见到一张张惊愕的面孔，语气越来越弱。 　　一个人看错是幻觉，这么多人有目共睹，总不能是假的。 　　周围的大剑阵，开始松动了，凡是见到刚才一幕的，都没有勇气直面方斗，更别提与之为敌。 　　“都不要轻举妄动！” 　　千叶陡然开口，“丹生是谪仙人，身怀无数秘法，必然不会被轻易杀死。” 　　“我们要对他有信心，此刻他一定藏在别处，等待机会动手！” 　　这句话，让原本军心动摇的蜀中剑修们，稍微安静下来。 　　没错呀！那可是曾经的仙人，哪有这么容易被杀？ 　　于是乎，千人剑阵在维持下，总算没有崩溃。 　　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无人有勇气向方斗动手。 　　局面陷入僵持中！ 　　方斗站在原地，陷入玄奇莫名的境界。 　　刚才挥出那一剑时，方斗达到这辈子，前所未有的强大。 　　斩杀丹生时，方斗有种感觉，已经无比接近剑仙的境界。 　　只可惜，纵然能临阵突破，也还未能迈出那一步。 　　剑仙境界，虽然等同真人，但实力不可同日而语。 　　即便是谪仙人丹生，也知道成就这一点，毅然选择剑仙之道。 　　“至高无上、万物臣服，这就是剑仙之道！” 　　方斗感觉，距离剑仙境界，只有一步之遥了。 　　斩杀丹生带来的好处，直观体现在身上。 　　那招‘斩仙神剑’的精髓，经历两个仙人的血祭，已然深入方斗元神深处，假以时日，必定能重新出世。 　　而且，在对方山河日月的仙剑逼迫下，方斗飞速进步，境界暴增，胜过先前日夜苦战。 　　“因祸得福呀！” 　　方斗感动不已，随即睁开双眼，看向千叶等人。 　　“你们靠山已死，还不快放了我弟子？” 　　“休想！” 　　千叶毅然拒绝，他可不傻，眼下只有抓紧修天赐这救命稻草，才有机会反败为胜。 　　谪仙人都死了，可见方斗以蛮力无法取胜，唯有使用智谋。 　　“方斗，你若顾念弟子性命，就该乖乖弃剑投降！” 　　修天赐听到这话，冷笑道，“我师父可不傻，真要听你的话，那我们师徒二人，一个也活不了！” 　　千叶目光闪过一丝寒芒，手指轻轻抖动。 　　顷刻间，包裹修天赐全身的银丝外衣，陡然爆出数万针芒，深扎修天赐血肉当中，洞穿骨骼、扎入内脏。 　　“你尽管动手，小爷要是哼一声，就是你养的！” 　　修天赐咬紧牙关，额头大颗冷汗滚落，却是痛骂不休。 　　他心知，这帮人要用他威胁方斗，死也不愿对方得逞。 　　“你们这帮人呐！” 　　“即便是心机用尽，却还是徒劳！” 　　方斗将仙剑收入元神当中，摊开空无一物的双手。 　　千叶见状，心头一松，急忙大叫，“这不够，快把仙剑扔到万里之外，你弟子才能活命！” 　　“扔掉？” 　　方斗嗤笑摇头，“你怕是误会了，正要给你变个把戏！” 　　“把戏的名字叫做……你控制不了自己的飞剑！” 　　下一刻，方斗手掌对着修天赐，猛然握紧。 　　“不好！” 　　千叶以为方斗要救人，当即掐个剑诀，化作亿万银丝的飞剑，就要裹着修天赐返回身后。 　　他可舍不得杀了修天赐，还要留着这枚份量极重的筹码。 　　“什么？” 　　刚一动手，千叶便察觉不妙，飞剑处于极度矛盾的状态。 　　原本如同臂使的飞剑，此刻被什么干扰，竟在抗拒他的命令。 　　这算什么情况？ 　　“让你长个见识，什么叫剑仙一指、万剑朝宗？” 　　方斗话音刚落，嗖嗖一声，从修天赐头顶，升起无数银丝，空中汇聚成一口飞剑，俨然是千叶的本命飞剑。 　　这口飞剑，乃是千叶性命交修而来，可谓是骨肉相连、元神融合。 　　世上，无人能超越千叶，染指这口飞剑。 　　但是，这一刻奇怪事情发生，飞剑变节了。 　　“你用了什么邪法？” 　　千叶额头大汗淋漓，没了飞剑，他还是剑修吗？ 　　方斗懒得和他解释，都和你说过，这事剑仙境界的小把戏。 　　原来，若能成为剑仙，光是散发的气势，就足以令全天下飞剑臣服。 　　千叶等人不明白，是因为蜀中三大剑仙，从未向他们演示过。 　　可怜、可悲、可叹！ 　　方斗这才明白，世人眼中的蜀中剑仙，不是生活在蜀中的剑仙，而是剑仙所在的蜀中。 　　从今往后，他若能成就剑仙，也能闯出勾曲山剑仙这一路。 　　“师父，你好生厉害！” 　　修天赐这边，没了千叶飞剑威胁，果断挣脱束缚。 　　他身上最大的禁制，还是来自丹生对灵魂的锁住。 　　现在丹生一死，手段烟消云散，再无半点束缚。 　　他回到方斗身边，满脸都是崇敬，“师父，你今日斩杀转世仙人，此等威名，必将传遍天下！” 　　方斗淡淡笑道，“假以时日，你也同样能做到。” 　　修天赐笑了笑，正要开口，突然神色一变。 　　下一刻，从他身上，响起怨毒阴冷的声音。 　　“方斗，你毁我机缘，我要让你万劫不复！” 　　“燃魂灭魄，以为诅咒，我要让你在未来突破时，遭受心魔，在即将成功时，堕入完结不复的境地！” 　　啪嗒！ 　　一枚半身陶人像，从修天赐怀中飞出，当空裂成两半。 　　随即，卷起灰白的冷风，朝方斗卷去。 　　修天赐看得目瞪欲裂，没想到丹生在他身上，留下如此恶毒的后手。 　　此物，正是丹生口中的‘祖老爷’，也是来历古老。 　　这位陶人像，跟随丹生，本以为借助谪仙人的气运，能恢复往日荣耀。 　　没想到，丹生遇到方斗陨落，一切谋划皆为泡影。 　　怨毒之下，‘祖老爷’打动最恶毒的心魔诅咒，要断送方斗的前途。 　　要知道，方斗眼下，正处于突破剑仙的关键时刻，若是被他得逞，必然后患无穷。 第七百四十八章 离开 　　“太好了！” 　　“果然是谪仙人，死后还有谋划！” 　　千叶等人，等了许久，仍见不到丹生归来，尽管心中不愿承认，却已然知道，这位转世仙人，只怕已经魂飞魄散。 　　这么不经打的谪仙人，可不符合他们的认知。 　　好在，‘祖老爷’的出手，稍微挽回丹生的印象分。 　　谪仙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千叶见状，开始介绍起这心魔咒。 　　“此乃古老的诅咒之术，以元神魂魄为燃烧，一经发动，什么法术都难以抵挡！” 　　“目标就算在天涯海角，也逃不掉、躲不开！” 　　“凡是身中心魔咒，将来修行途中，必将遭受心魔反噬，多年积累付之一旦！” 　　周围的剑修前辈们，闻言倒吸凉气。 　　越是老牌修士，越是恐惧心魔，此等秽物无形无质，无从探查，一旦出现，无论境界高低、经验深浅，都逃不了精神错乱、走火入魔的下场。 　　平常人，躲避心魔还来不及，实在是坏人修行，乃是生死不共戴天的仇敌。 　　因而，这心魔咒，实在是最恶毒的诅咒之术。 　　想到这里，一众剑修前辈们，欢呼起来。 　　方斗如今势大难敌，连谪仙人都死了，若无人遏制，将来必然成就剑仙。 　　此人现在就这般棘手，将来若成就剑仙，哪还有他们的活路。 　　原本，千叶一行人已然绝望，事情总算迎来转机。 　　他们刚才清楚听到，‘祖老爷’的诅咒，是方斗一旦要突破境界，就会遭受心魔，落入万劫不复境地。 　　也就是说，除非方斗一辈子停留当前境界，才会免遭诅咒。 　　只要他妄图晋升剑仙，必将激发诅咒。 　　“哈哈！” 　　千叶畅快大笑起来，听到这个消息，可比他本人晋升剑仙，更痛快万分。 　　你方斗再厉害，这辈子也到头了，尤其是你原本有大好前途，却在这一刻就此停顿。 　　心魔咒是一道枷锁，挡住方斗晋升的天花板，彻底断绝他修行之路。 　　是否成就剑仙，这当中区别太大了！ 　　若是方斗成就剑仙，哪怕是三大剑仙联手，都未必留得住。 　　但现在吗，随便来个剑仙，就能轻松灭杀。 　　“方斗，你终于迎来报应！” 　　“呃……” 　　他们正在意淫的时候，局势又发生了变化。 　　‘祖老爷’燃烧残魂，施展心魔咒，化作阴风往方斗身上一扑。 　　按照正常情况，阴风透过血肉毛孔，渗入方斗元神魂魄，形成永痕的烙印。 　　这位古老的残魂，见识和决断都不凡，看出以他的微弱力量，根本无法威胁方斗。 　　但是，使用心魔咒，就能以最小的代价，对方斗造成巨大的伤害。 　　“师父，我对不起你！” 　　修天赐当场跪下，悔恨不已，若不是他靠近方斗身边，这老东西怎么有机会下手！ 　　原本，方斗有了今日突破，将来妥妥能成就剑仙。 　　但遭受心魔诅咒，为了保命，纵然有把握，也终生不能晋升。 　　“你们这帮老畜生，笑什么？” 　　“我要杀光你们！” 　　修天赐见到千叶得意的神情，心头怨念升起，杀意贯穿心胸，恨不得将这帮人统统杀尽。 　　“想法不错，但实现不了！” 　　方斗突然开口，神情平淡，没有半点恐惧。 　　这时候，诅咒所化阴风，化作灰雾贴在体表，企图顺着毛孔钻入体内。 　　然后，方斗猛地张口。 　　一声鸡鸣响起，周围众人的内心，被狠狠震撼一番。 　　再看那股阴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最终消失无踪。 　　心魔咒，还未落地生根，就被方斗破去了。 　　方斗笑而不语，开玩笑，我这元神，乃是鸡大师传授，破邪第一，什么诅咒能撼得动？ 　　“好徒儿，快起来，别又哭又笑，让外人笑话！” 　　修天赐大喜大悲来的太快，见到方斗无事，喜不自胜。 　　“师父，你没事！” 　　“当然没事儿！” 　　“这点小伎俩，能奈我何？” 　　这下子，最后的隐患都消除了，弟子也回到身边。 　　方斗转身，看向千叶等一行人，“给我一个不打死你们的理由！” 　　这句话嚣张至极，但听到的人，没人当成笑话。 　　如今的方斗，有资格也有实力，说出这句话。 　　哪怕他们只有师徒二人，蜀中剑修却有千倍人数，但这一刻，他们已经对蜀中剑修形成反包围。 　　没人怀疑方斗，会不会痛下杀手！ 　　前些日子，方斗手持仙剑，蹚出一条血路，没见他手软过。 　　“快说，否则现在就死！” 　　方斗见众人沉默，开口催促。 　　一时间，众人目光，集中到千叶等剑修前辈身上。 　　力挽狂澜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但谁又能知道，他们心里也没底啊！ 　　“方斗，你若杀了我们，蜀中剑修必然元气大伤！” 　　“三位剑仙，也绝不会放过你！” 　　方斗听罢摇头，“这理由不充分，重做！” 　　千叶艰难开口，“我蜀中剑修若亡，酆都山、剑门关无人镇守，恶鬼必将席卷人间，危害百姓！” 　　本来，他都觉得这个理由勉强，连他都不把老百姓当回事，更何况更凶残强大的方斗。 　　“有道理！” 　　方斗点了点头，“留下你们这帮废物，参加来年的斩鬼大祭！” 　　他转身朝着修天赐，“好徒弟，我们走！” 　　下一刻，二人驾驭剑光，冲天而起。 　　千人规模的剑阵，本来可以困住他们，但眼下众多蜀中剑修，均求之不得，哪还有不长眼的留客。 　　许久过后，不见方斗杀回马枪，众人紧绷的弦松下来。 　　“千叶，你一言能退敌，果真有大智慧呀！” 　　千叶听着众人吹捧，得意道，“方斗还是太嫩了，被我三言两语就骗走了！” 　　一众正吹捧千叶，突然头顶灿烂剑光从天而降。 　　凌霄剑仙出现众人眼前，面带冷漠，“方斗呢？” 　　千叶们目瞪口呆、哑口无言，难道说，是他们放走了方斗？ 　　“此地有剑仙气息，看来方斗即便未成剑仙，也相差不远！” 　　“还是来晚一步！” 　　原来，三大剑仙早有商议，若手下人无法灭杀方斗，便分出一位前来杀敌。 　　刚才方斗感应到凌霄剑仙靠近，趁机抽身。 　　千叶：原来不是我的功劳啊？ 第七百四十九章 二弟子也不简单 　　“前面停下！” 　　从高空落下两道长虹，在野地外熄灭。 　　方斗回转身，对修天赐说道，“我外出修行的路还未走完，你先回勾曲山！” 　　“师父，我……” 　　修天赐急了，还想再说，却被方斗制止。 　　“你不用说了，蜀中剑修势大，咱们只能暂且避让锋芒！” 　　“除非为师晋升剑仙，才有资格正视之！” 　　方斗心头感慨，难道他就不想彻底铲除后患。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啊！ 　　蜀中剑修，乃是从三大剑仙衍生出来的庞大势力，发展到现在，可谓是根深蒂固。 　　只要三大剑仙还在，蜀中剑修就杀之不绝，有蜀中千万人口为后备力量。 　　就在刚才，方斗也曾动过念头，将千叶等人彻底留下。 　　但是，随即他感受到不妙。 　　初步掌握剑仙境界的力量，也让方斗具备‘剑仙雷达’的功能，感应到一尊剑仙在飞速接近。 　　这可让方斗太过吃惊了。 　　本以为蜀中剑修如此兴师动众，已经够对他重视了，没想还要出动一尊剑仙，前来灭杀他。 　　有时候，方斗都在想，自己何德何能，让剑仙不惜屈尊纡贵前来。 　　所以，方斗果断选择了走。 　　走的及时，总算避开凌霄剑仙的行踪。 　　事已至此，方斗也知道，此战告一段落。 　　但修天赐若还在外界，只怕会继续遭受危险，唯有躲在洞天中，方才保险。 　　片刻后，方斗已经将利害关系，给修天赐讲解清楚。 　　“师父，既然如此，弟子也不连累你，现在就返回勾曲山洞天！” 　　修天赐想了想，“重六师弟他？” 　　“他自有机缘，你不用担心！” 　　方斗心想，重六是丹余真人转世，等同减配般的谪仙人，气运机缘都不是一般人可不。 　　再说了，修天赐曾和方斗一同两相，所以蜀中剑修无人不知。 　　倒是重六的身份，少有人知晓，所以暂时安全。 　　“师父，弟子告辞了！” 　　修天赐受方斗开解，也想明白了，转身朝勾曲山返回。 　　方斗望着他离去背影，点了点头，转身踏上征程。 　　…… 　　河底神深处，水府当中。 　　方玉京手持珠毫飞剑，和一头小山般鲶鱼游斗。 　　这头鲶鱼庞大如山川，尾鳍和鳞片，都已炼化成法宝，一身粘液更是腐蚀强烈。 　　它在水府中横冲直撞，将一路上礁石，碾压成粉碎。 　　是不是，从口中吐出水泡炸开，将水底弄得污泥翻滚、地动山摇。 　　“好你个大鱼，再追着我，我要生气了！” 　　方玉京手中大放光明，珠毫飞剑先出本体。 　　和先前不同，一共是十八颗夜明珠，悬在半空如同娇娇明月。 　　这些夜明珠串联起来，威力比先前强大了数百倍。 　　原来，方玉京在挑战信中，参悟到两种剑意，将其融会贯通。 　　洞中不知岁月，等他修炼有所成就，却已不知道时光流逝多少。 　　但是，方玉京实力大进，已然今非昔比，开始攻击水府禁制。 　　禁制瞬间破解，却引来巨大怪物袭击。 　　原来，水府乃是双重禁制，第二重就是这巨大鲶鱼。 　　这头鱼怪，乃是当年水神竞争对手，落败后被锁压水底。 　　水神离去后，外界百姓仍旧击败，却让这头鲶鱼吃了香火供奉，越发壮大起来。 　　水神府邸的禁制，就是当有人破开外围禁制后，便会放出这头巨大鲶鱼，将来敌吃掉。 　　这头巨大鲶鱼，果真厉害，一身粘液能挡水火，却又剧毒无比。 　　再加上，它在镇压的长久岁月中，将周身鳞片尾鳍炼化，变成厉害的法宝。 　　尤其是，从口中吐出的水泡，乃是将空气压缩到万分之一，足以将小山炸平。 　　此等威势，怕是只有当年水神才能降服。 　　方玉京也很是委屈，自己又没惹怒它，为何苦苦相逼？ 　　幸运的是，那封挑战信的本体，竟是难得宝物。 　　那位绝世剑仙，用来书写文字的，不是普通文字，而是一颗颗夜明珠。 　　他竟以大神通，将夜明珠压缩成文字。 　　方玉京炼化挑战信，也得了其中的明珠，炼入珠毫飞剑中，将原本的一颗明珠，升级到十八颗夜明珠。 　　如此一来，飞剑品级更高，更符合他眼下的实力。 　　“大鱼，你再不停手，我就不客气了！” 　　大鲶鱼张口，两条灵巧的触须，灵蛇般蜿蜒游动，从左右两侧，往方玉京身上猛扎过去。 　　方玉京手掌拨弄，分出九颗夜明珠，环绕着两条触须，时而在上、时而在下。 　　你来我忘了十几个回合，大鲶鱼痛呼开口，声震四方，两条触须齐根而断。 　　“给你开开眼！” 　　方玉京双手连挥，十八颗夜明珠，化作目不暇接的流光。 　　眨眼间，如同在水底下了场光雨，笼罩大鲶鱼全身。 　　噗嗤闷响不断，接连有夜明珠，洞穿大鲶鱼肉身深处，冲击得血肉飞溅。 　　“嗷！” 　　大鲶鱼吃痛不过，从身上升起一片乌云，俨然是以周身鳞片尾鳍炼化的法宝。 　　此物名为‘罗云纱’，轻若无物、透明如纸，却滑不留手、虚不受力，一旦被罩住，就会缠绕其中无法自拔。 　　而且，内部包含无数细碎鳞片，边缘利如刀刃，足以将人刮成碎片。 　　“月夜清冷、流光泄地！” 　　方玉京双手高举，十八颗夜明珠，就像是十八轮明月，洒落月光如水银泻地。 　　刹那间，汹涌而来的剑光，将罗云纱撕成碎片。 　　接下来是大鲶鱼，小山般的身躯，淹没在剑光当中。 　　许久之后，四周水面染得通红。 　　方玉京站在小山般尸体旁，喘了口气，“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他突然想起，许久没在外界出现，也没听到关于师父和天赐师兄的事情，竟很是想念。 　　于是，方玉京草草收拾了，冲出水府。 　　从河边浮起，双足踏上陆地，他就迫不及待，打听消息。 　　“什么？” 　　方玉京打听了一圈，都听说方斗和修天赐师徒，被蜀中剑修围攻，好几次险象环生。 　　后来，他们还是找到机会，逃走了。 　　眼下蜀中剑修，正不依不饶，一路追杀。 　　“不对啊，师父不可能这么狼狈！” 　　方玉京暗自想着，如果师父和师兄要逃命，一定会返回勾曲山。 　　自己只要提前回到勾曲山，接应师父和师兄即可！ 　　嗯，就这样办！ 第七百五十章 游历四方 　　数日后，方斗受到修天赐来信，他和方玉京在勾曲山相逢。 　　归程路上有惊无险，总算能顺利回归勾曲山洞天。 　　碰巧的是，方玉京得知消息，也紧赶慢赶回来。 　　方斗这才知道，蜀中剑修打肿脸充胖子，对外宣传将方斗打跑。 　　至于丧命的丹生等人，彻底也抹去，蜀中剑修只字不提。 　　这般作为，符合方斗对他们的认知，倒也没有什么气恼！ 　　来信中，修天赐还提到，方玉京又有奇遇，如今的实力，已经不在他之下。 　　“水神遗泽！” 　　方斗陷入沉思，这弟子的奇遇比他更多，将来若不是一帆风顺，便是要坎坷不断。 　　无论如何，方斗已经答应方玉京，等着自己成就剑仙，就收他为弟子。 　　前有修天赐，后有方玉京，这两位都是凤毛麟角的年轻天才，将来勾曲山发扬光大，就靠他们两个。 　　既然两位弟子，已然藏入勾曲山洞天深处，就无需担忧了。 　　方斗也知道，蜀中剑修怕是猜出，他活动的地盘，就在丹阳郡中。 　　但这又如何？ 　　如今的丹阳郡，可不比从前，释门道家都有厉害人物坐镇，未必允许蜀中剑修肆虐。 　　两位晚辈回家了，便不会遭遇什么危险！ 　　方斗阅罢来信，长长吐出口气，可以继续有礼了。 　　下一刻，方斗元神进入仙剑中。 　　这口仙剑顿时收敛光芒，化作一口不起眼的钢剑，直插入九霄云端当中。 　　嗖嗖！ 　　仙剑在云端中穿梭，下方的陆地飞快往后掠取。 　　“乘风而去，逍遥九天！” 　　方斗感受这股意境，仿佛天上地下，没什么能约束他。 　　这才是修行目的，大逍遥、大自在，心之所向便能到达。 　　接下来的日子里，方斗元神和仙剑融为一体，穿梭在云端。 　　偶尔遇到雷雨天气，雷霆震怒、漫天大雨，将仙剑淹没得近乎看不见。 　　至此关头，方斗的元神收到雷电风雨侵蚀，几乎还要分解消散。 　　自然的威力，就是如此可怕，元神若暴露在外，被一阵风吹散就有可能。 　　唯有修成真人、剑仙的存在，元神以虚化实、连假为真，才能与日月同游。 　　方斗眼下的磨炼，就是要以仙剑为依托，在自然中游历，借助天地之威，洗刷掉元神的杂质，弥补最后的短板。 　　真要到了元神圆满的境界，就是冲刺剑仙境界最好的时机。 　　突破，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平日的积累努力不可或缺。 　　“呼呼！” 　　方斗的元神，沉浸在仙剑当中，仍难感受到当日那一剑的风采。 　　空自若的巅峰一剑，令他受益无穷，不仅接着余韵，灭杀转世仙人丹生，更是从中窥探到剑仙的境界。 　　此刻仙剑中，一缕缕柳絮贯穿上下，随处可见。 　　这些‘柳絮’，就是空自若剑意的残留，充斥整个仙剑内部。 　　方斗元神身处其中，可谓是如鱼得水，只要将这些精髓消化，收为己用，成就剑仙就是一脚跨出的事儿。 　　“沛然乎、洋洋乎？” 　　每过一天，方斗就变得越发强大，对自身的认知也达到更加高度。 　　甚至于，回顾往昔，发现以前的剑术参悟，根本错的一塌糊涂。 　　“学无止境，修炼也是如此啊？” 　　方斗叹息不已，以这个速度进步，等晋升剑仙，自身该强大到什么地步？ 　　不知不觉，方斗俯视下方，快到关中地区。 　　想起来，自己第一口飞剑，乃是观中白老汉赠予的青铜匕首。 　　虽然如今的仙剑，几经重炼，与当初的青铜短剑也关系不大。 　　但当年赠送宝物的恩情，总还算是一份因果。 　　“嗯，有机会下去看看！” 　　方斗心念一动，继续沉入修行当中。 　　…… 　　关中！ 　　白家山，顾名思义，就是白家修行者占据的山头。 　　这座山头物产丰富，更兼人杰地灵，这么多年来，养育出白氏这支修炼家族。 　　历经千年传承不断，白家在关中地区，已然是庞大无比。 　　纵然是释门、道家，也要和白家交好，承认他们坐地户的地位。 　　但是最近，白家情况不太好。 　　“什么，休想？” 　　老汉白三才，头发已经雪白，但脾气仍不该当年，对着一帮晚辈咆哮。 　　“想要我白家人，对那帮妖孽屈服，想都别想？” 　　一帮晚辈们，都是白家的骨干人员，老成些的，已经有四五十岁，但是在老爷子面前，只能陪着笑。 　　“三才伯，这不是没办法嘛？” 　　“那帮妖孽，虽然多半是虾兵蟹将，但带头的大妖，来历可不必寻常！” 　　白三才吐出烟嘴，摇晃脑袋，“什么不同寻常，不就是天河地下镇压的妖怪，二十几年前混入人间！” 　　“在天上就是挨囚的货，怎么到了人间，反而嚣张起来！” 　　一帮晚辈陪着笑，心想天庭都只能镇压的妖怪，可不是一般妖物。 　　自从这头妖怪，来到关中地区，收拢起野外的小妖小怪，一夜间霸占关中的大小河流、灌溉渠道。 　　等关中人一夜醒来，却发现用水来源，都被这帮妖怪垄断了。 　　这还得了！ 　　世间生灵，除了石头泥土外，没有水源都活不成。 　　妖怪们垄断水源，坐地起价，向老百姓收取高价水费，甚至于狮子大开口，要以童男童女献祭。 　　百姓官府，都对妖怪无可奈何！ 　　天河出来的大妖，精通水性，在水中兴风作浪，便是千军万马都不管用。 　　更何况，这头大妖身怀剧毒，号称能毒死天下九成人口。 　　他占据水网格局为王，麾下招兵买马，实力越发壮大。 　　至于本该斩妖除魔的道家、释门，却一直默不作声，做旁观状。 　　于是，压力一下子，都聚集在本土修炼家族身上。 　　除了白家外，其他的修炼家族，也很是不忿。 　　于是乎，众多修炼家族，曾聚集各家精英，企图将这群妖怪赶走。 　　他们也没真指望，能灭杀下凡的大妖，只需赶到其他地方，死道友不死贫道即刻。 　　但是，那场征伐战，最终变成惨白。 　　天庭镇压的大妖，果真是不同凡响，将家族联军打得七零八落。 　　但就白家，就牺牲了三代人的精英。 　　白三才，本是偏房的家长，结果前面的人都死光了，反而得以上位。 　　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上位后，白三才就面对严峻的形势。 第七百五十一章 妖影 　　那场大战过后，关中本地的修炼家族，可谓是元气大伤。 　　白家这边可见一斑，其他的相交、姻亲，也都死伤无数。 　　整个关中本土修行界，差点被打崩了。 　　那次之后，许多修炼家族，果断接受现实，私底下找大妖求和，答应给钱给粮给人。 　　此举，等同于交保护费，你不交，人家就上门来打。 　　如此憋屈的做法，白三才死也不肯。 　　以前，他身处偏房，也不受重视，索性带着一些长辈外出游历，甚至曾踏足江南、西疆等地。 　　四方游历，养成了他眼界开阔的性子。 　　白三才知道放眼天下，这大妖真不算什么，道家和释门，虽败出来一个真人、圣僧，都有资格灭之。 　　但是，这两家偏偏装聋作哑，坐视修炼家族损伤惨重。 　　这背后的真相，并不难猜。 　　无非是关中地区，本土修行家族势大，多年来相互联姻结亲，形成盘根错节的姿态。 　　道家和释门进入关中，也曾拜访各家族，表达友好。 　　甚至于，各家族也回报善意，将族中弟子，送入两家修行。 　　但是，关中子弟对宗族的忠诚，还是太厉害了。 　　这么多年来，道家和释门企图通过这些族人，渗透各大家族，这个目的始终没有达成。 　　反而是各家族借机，壮大自身实力。 　　时间一久，道家和释门，也看出关中形势复杂，索性蛰伏下来。 　　这次天河大妖出没，对关中修行家族来说，可谓是危机，但在道家释门眼中却未必。 　　“他们这是要隔岸观火，等着收拾残局啊！” 　　白三才看得通透，却无可奈何。 　　天河大妖，近乎真人级别的实力，再加上爪牙众多。 　　上次是最有机会诛杀的，各大家族的老祖尽数，靠着人数堆积，勉强可以将其斩杀。 　　但那头大妖，竟然使出卑鄙的招数，扬言要将周身剧毒，排入关中水网中，将这片沃土化为毒域。 　　各家人马投鼠忌器，却被大妖抓住机会，各个击破。 　　从那以后，修行家族们底牌、精锐丧尽，再无和大妖相斗的底气和实力。 　　白三才的头发，也是这段时间都白了。 　　他有心对抗大妖，却发现接受的就是烂摊子，勉强维持家族都很艰难。 　　家中一帮能办事的晚辈们，都是劫后余生的平庸之辈，不仅不能分忧，反而整日找他要办法。 　　这不，他们已经是不知多少次，前来劝说白三才服软。 　　“三才伯，咱们再硬扛也没意义！” 　　“真不能再等了！” 　　“族中的水塘、暗井，上个月又被污染了四五处，眼下连汤面都吃不成，以后只好啃干馍馍！” 　　“关老爷那么硬气，不也服软了！” 　　“答应了大妖的条件，按时进攻猪牛羊、粮食财宝，还有活人！” 　　“牺牲一小部分，保全所有人，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白三才气得不行，“你们难道没看出来，这是大妖软刀子杀人，一步步放干我们的血！” 　　“粮食财物还好说，活生生的人命，送去给妖怪糟践，长此以往，人心尽丧，咱们这些修行家族，都要沦为妖孽的爪牙帮凶！” 　　晚辈们听他呵斥，也不生气，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 　　“三才伯，这些咱们也想过，妖怪势大，道家释门有坐视不理，咱们又能如何？” 　　“不答应这个条件，连满满放血的机会都没，一刀子送命了！” 　　“关中水源，已经掌握在大妖手中！” 　　“咱们再挣扎也无用！” 　　白三才愣了愣，见到眼前的家族晚辈们，从四五十岁的中年，再到二三十岁的壮年，个个都面露无奈。 　　他深吸口气，已经被逼的没办法了。 　　“三才伯，咱们知道你性格刚强，这般没卵子的事情，您老做不出来！” 　　“丢人的事情，咱们这些小辈去做！” 　　白三才眉毛竖起，“老汉是这个意思吗？” 　　旁边一个晚辈，插嘴问道，“三才伯，你可知道，就在昨天，咱们白家庇护的百姓们，渴死了多少人？” 　　“还有忍受不得饥渴，喝毒水，最后全身肿胀而死的！” 　　天河大妖身带剧毒，连带着麾下妖怪们，也精通在始终下毒。 　　他们垄断水源，便顺着水网四处出没，在修行家族的水源地下毒。 　　那些投降的家族们，实在是撑不下去，人要不喝水，几天都完了。 　　白三才看着触目惊心的数字，闭上双眼，“罢了！” 　　族中晚辈们见状，知道这位倔老头心软了。 　　“三才伯，咱们讨论过了，这次的事情，分别是天河大妖，还有道家释门在背后发力！” 　　“道家释门撒手不管，分明是要接着天河大妖，威逼咱们投靠过去！” 　　“先前咱们没答应，现在也不可能！” 　　“索性向大妖服软，让这关中大地，臣服于大妖，再看那些冠冕堂皇的‘除魔卫道之士’如何自处？” 　　白三才反问道，“其他交好的家族，想必也是这个念头！” 　　“没错，宁与大妖，不予道释！” 　　这句话，彻底表达关中家族的决心。 　　大妖是异类，纵然能一时猖狂，始终不得人心。 　　暂时服软，是为了积攒实力，将来能翻盘。 　　关中家族扎根于此，乃是无数乡老的自家人，只要能存活下去，总有再起的日子。 　　但若是投降道家释门，以这帮人蛊惑人心的手段，怕是日后关中再无修行家族。 　　白三才也不傻，他在外游历，见过其他地方的情况，凡是道家释门势大的地方，绝不能有修行家族的存在，唯有不成气候的散修。 　　因此，他也深知众多家族的忌惮。 　　“你们早有决定，这很好！” 　　白三才沉思许久，然后开口，“老汉同意了！” 　　一帮晚辈们喜不自胜，他们东西都准备好，就等白三才松口。 　　能说服这倔老头，可不容易啊！ 　　“但我有个条件，这次送东西过去，须得老汉亲自出马！” 　　白三才说出这个条件，晚辈们很是意外。 　　“您老年事已高，这等跑腿的小事儿，交给咱们就成！” 　　白三才却坚定说道，“老汉这主事人，必须露面，否则不足以表达咱白家的诚意！” 第七百五十二章 血泪也是水 　　关中水网，纵横交错，养育八百里平川。 　　这里水土丰沃，乃是养人之地。 　　外界各地干旱，落在关中，仅仅是河面低矮了几分而已。 　　得益于充足的灌溉，关中田地收成不错，百姓们无忍饥挨饿的危机。 　　但近些年来，大妖崛起，日子渐渐不高过。 　　白家庇护的领地上，老百姓过得不容易，但都敬重白老爷子硬骨头，没说什么。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汉子，绝不软骨头跪人，更别是妖怪。 　　只是，不喝水的滋味，却是难熬。 　　嘴巴干得像是含着沙子，半点吐沫都攒不下来，嘴唇早已干裂，像是被刀子割出道道口子。 　　全家老少都蹲在门槛上，没地可种，地上躺着奄奄一息的鸡犬，有气无力看天，等着天上下雨。 　　突然有人叫道，“白家人出门了，向大河方向过去！” 　　这句话，激起无数人家的注意，一阵鸡飞狗跳，脚步错乱，不是踩着脚丫，就是踩着鸡鸭，乱的不行。 　　“怎么可能？” 　　老百姓都有知觉，这个时候去大河边上，除了向大妖投降，还能有什么？ 　　这些日子一来，一家家投降，唯独是白家不投降。 　　白家的老少爷们儿，就是饿死毒死，也能挺直脊梁，怎么今天成这样了？ 　　“不可能，白老爷子，绝不可能答应！” 　　一个精瘦的汉子，已然干得脱形，还是嘶哑着嗓子大吼。 　　“怎么不可能，我儿刚才看到了，白家老头子，就在队伍前头！” 　　“他们带的东西可多了，有肥猪美酒，还有白面香油！” 　　“这么多好东西，咱们都要渴死饿死，他却送给妖怪！” 　　粗壮的村妇，插着腰间破口大骂，泼辣性子展露无疑。 　　“什么硬骨头，还不是向妖怪下跪啦？” 　　“大家都散了吧！” 　　“没什么好看，软骨头太多，又不差姓白的一家！” 　　老百姓们丧气起来，终究还是和其他人家一般，今后就要臣服妖怪么！ 　　沉默的空气，干燥得近乎沉闷。 　　突然，有个孩子开口问道。 　　“白家投降了，咱们是不是就有水喝了！” 　　一个水字，激起众人反应，接二连三有人喉头蠕动，响起吞咽的声音。 　　有人痴痴说道，“有水喝，真好啊！” 　　这一刻，无人再指责白家老头子，都幻想能喝到清甜的水。 　　…… 　　白家的队伍，在沉闷气氛中前进。 　　白三才穿着华丽的衣裳，这是为将来七十岁大寿准备，已经提前穿上了。 　　他手上攥着白玉嘴儿的鎏金烟杆，抽着平时舍不得的极品烟丝，雪白的头颅昂得高挺。 　　道路两旁，不是有人经过，暗地里对他们指指点点。 　　虽然没有说话，但从鄙夷的眼神中，还是能知道一二。 　　“三才伯，您老到后面歇歇！” 　　陪同的晚辈，觉得有些不忍，劝说白三才回到人群中。 　　“怕什么，我这张老脸，不在这个时候丢光，难道还要等到见到妖怪再丢！” 　　“老汉我这辈子，大风大浪见过不少，这点不算什么？” 　　“你们切记，等求来干净的水源，第一时间要让乡老们喝饱！” 　　他再三叮嘱！ 　　“别看，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妇人，怀中抱着孩童，脚步匆匆走开。 　　白三才微微苦笑，摇了摇头。 　　…… 　　“大王，喜事来了！” 　　大河中央，关中水网交织的枢纽所在。 　　这里是大妖盘踞的巢穴，交通四通八达，已经通往关中各地区。 　　自从天河大妖占据此地，四方妖怪来投，发展得越发兴旺。 　　他们垄断水源，大发横财，连修行家族们也撞得头破血流。 　　时至今日，关中地区，已经无人能撼动他们的存在。 　　一顶青铜宝座上，盘踞着懒洋洋的黑衣青年，正是兴风作浪的天河大妖。 　　在他面前，一只蛤蟆妖跪下，谄媚笑着。 　　“白家也送来降表，他们答应投靠！” 　　黑衣青年打个哈欠，“投降就好，对了，哪个白家？” 　　“就是脾气最臭、骨头嘴硬的那个老家伙！” 　　黑衣青年来了兴趣，“有趣，我倒要看看是谁，能撑到现在！” 　　“大王，白家这一投降，您老就是名副其实的关中王！” 　　“小的恭贺大王！” 　　黑衣青年摆摆手，“什么关中王，凡间的名号，老子不在乎！” 　　“你下去，给我挑几个鲜嫩的童子童女，老子稍后午睡，醒来要加餐！” 　　蛤蟆妖连连点头，“小的遵命，一定办得漂漂亮亮！” 　　…… 　　“站住，白三才！” 　　白家队伍，猛然遇到有人拦路，停下脚步。 　　白三才见到来人，大喜过望，“喜老哥，怎么是你？” 　　眼前的儒袍老人，姓喜名高义，和白三才是过命交情，二人从小长大，比亲兄弟还请。 　　喜高义平生最爱读书，拜入名教，却不修炼任何神通，只是钻研学问。 　　这些年来，二人交情有些淡漠。 　　今日见面，白三才非常高兴，“喜老哥，过来说话！” 　　喜高义身上儒袍破旧，却高昂着头，“你那边不干净，我就不过去了！” 　　“我几天没喝水，借你一碗水酒喝喝！” 　　他指着队伍中，红纸封坛的酒坛，那是送给大妖的礼物。 　　“好，要酒，这就有！” 　　白三才招招手，下令拆封一个酒坛。 　　“三才伯，这是给……” 　　“少一坛也看不出来，快去！” 　　酒坛打开，喜高义踉跄几步，扑倒在上面，双手拼命捞着酒水，往口中倒灌。 　　“喜老哥，慢些喝！” 　　喜高义喝得满脸是水珠，拼命叫道，“慢不得！” 　　“你可知道，五日前，我身边唯一的亲人，小儿子也渴死了！” 　　“喜老头我全家，为了守住大义，从老母到妻儿，挨个饿死，也没有半句怨言！” 　　“可今天，我喜老头不想死了，你白三才都跪了，还守着什么大义做什么？” 　　白三才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几步，半晌说不出话来！ 　　“喜老哥，是我对不住你！” 　　喜高义贪婪吞吸大半坛酒水，转身看着白三才，整理头巾胸襟。 　　“你这酒，要送给妖怪，缺了一味调料！” 　　“那就是我的血！” 　　说罢，这老书生，取出一口锈刀割破喉咙，将这口酒坛填满了。 　　半晌过后，白三才抱着喜老头，大张着口，却哭不出半点声音。 　　泪水一滴滴掉落，没入酒坛当中。 第七百五十三章 决绝 　　途中的小插曲，很快就结束了。 　　白三才点出两个晚辈，抬走喜高义尸身，和他全家葬在一起。 　　然后，这位老爷子，继续带着族中晚辈上路。 　　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多了。 　　“白三才不是人，长了颗铁石心肠！” 　　“哎！喜老头读书都读傻了，怎么就抹脖子了！” 　　“到头来，还是读书人骨头嘴硬！” 　　“修个屁，到头来，膝盖比谁都灵活！” 　　白家的队伍，在沉重气氛中，一路来到大河水边。 　　“三才伯，你现在旁边歇着，我上去请出来！” 　　晚辈们见白三才面色不对，知道老友之死对他打击太大。 　　心想这次任务，也太难为老人了。 　　他们先前打过交道，知道这帮妖怪嚣张跋扈，肯定不会有好脸色。 　　索性支开白三才，由自己应付。 　　白三才的八侄子，从怀中掏出一张文表，输入法力焚烧。 　　文表化为灰烬，升起一道光，投入水面当中。 　　片刻过后，一头蛤蟆妖，率领众多水妖分开浪花，缓缓走到陆地上。 　　真正见到这群妖怪，才明白乌合之众，用来形容他们半点不过分。 　　这群水妖充斥这歪瓜裂枣，不仅高矮胖瘦不同，连种类都不同，鱼虾蟹一应俱全，而且化形风格千奇百怪。 　　但凡第一眼见到，都会被激发强迫症，恨不得抄起大刀子，给他们修剪得稍微整齐些。 　　其中相貌出众者，尤其以带头的蛤蟆妖为甚。 　　这头蛤蟆妖，全身大小肉瘤，粉红色泛着肉光，令人看一眼，当晚必做噩梦。 　　滚圆的肚子、宽大的脚掌，无不是丑得出奇。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这头蛤蟆妖趾高气昂，压根没睁眼看人。 　　白家的八侄子，心想装什么装，刚才那封拜帖，已经表明了身份。 　　明知对方在摆谱，但此次是求和而来，也只能任凭欺压。 　　“白氏一族，前来臣服水妖大王，还请将军代为引荐！” 　　蛤蟆妖插着肥腰，得意的笑，“什么白家？” 　　“哦，我记起来了，那不是号称永不投降的白家吗？” 　　“听说你们家主白三才，是个硬骨头，怎么没见到他来？” 　　这句话说的大声，迎风飘出去，八侄子心头一惊，以白三才的脾气，听到这冷嘲热讽，说不定当场就要发作。 　　糟糕，早知道，就不该让三才伯跟着来。 　　“呵呵！” 　　白三才笑出口，让白家子侄们心头抽搐，要祸事了。 　　却不料，白三才爽朗说到，“这位妖将，您说笑了！” 　　“我就是白三才那老头子，骨头未必是硬的，眼睛却必然是瞎的！” 　　“若是不瞎，怎么看不到水妖大王的威名，却要充当螳臂当车的小人？” 　　“嘿嘿！” 　　白家一帮晚辈们，如同置身梦中，抬头相互看着，想要确认一下。 　　“果然是识时务的老头！” 　　蛤蟆妖被拍的舒服，傲然抬头。 　　“你现在投靠过来，为时不晚！” 　　“若不然，咱们必将毒遍白家全境，一个人也活不下来！” 　　白三才爽朗笑道，“知道，这不来了么！” 　　他转身厉喝，“都没长眼睛吗，快将礼物送上来！” 　　一样样重礼，摆在蛤蟆妖面前，晃得他双眼眯起来。 　　蛤蟆妖乐得合不拢嘴，“你这老儿，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 　　这笔重礼，是这些日子以来，收到最重的一笔。 　　连带着对白三才的感官，也越发友好起来。 　　白三才奉上重礼，满脸堆笑，搓着双手，“这位妖将，您是水妖大王的心腹，平时必然很是受宠。” 　　“能否代为引见，让我见见水妖大王的尊荣？” 　　他这般低姿态，白家众人虽然惊诧，但也无形中松了口气。 　　老头子没了臭脾气，虽然不习惯，但总算没有祸事了。 　　蛤蟆妖痛快说道，“正好，大王也想见见你们！” 　　“那太好了，我们何时能见到大王？” 　　白三才急切询问道。 　　蛤蟆妖白了他一眼，“急什么，大王还在午睡，起码还要几天才行，你们在外面等着！” 　　白三才若有若思，点头道，“等，必须要等！” 　　“还请妖将大人代为转达，我白家的忠诚之心，咱们虽来得晚了，但心情却是最急切的！” 　　白三才这番表现，让一众晚辈感觉，好像不认识他了。 　　于是，有些晚辈才醒悟到，这位长辈曾在外游历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了，这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只是平时不用而已。 　　“好，你们等着！” 　　几天时间转眼过去。 　　白三才极有耐心，在大河岸边静静等待。 　　这一天，蛤蟆妖冲出水面，急切招呼众人，“大王要出来了，还不快跪拜迎接！” 　　话音刚落，十亩面积的水面炸开，一颗山岳般的漆黑头颅钻出，双目闪烁恶毒的光芒。 　　众人眼前一花，但见黑影闪过，那颗巨大头颅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是一位黑衣青年，双足踩在水面上，如同踩着陆地，一步步走上前来。 　　“小的恭迎大王！” 　　蛤蟆妖跪在地上，行五体投地的跪拜礼，这也是个狠人，将滚圆的肚子硬是压入地面。 　　黑衣青年摆摆手，“免礼，都起身！” 　　一群水妖们，稀稀拉拉起身，站在黑衣青年身后。 　　“你就是白三才？” 　　黑衣青年端详白三才，神情慵懒。 　　白三才见到看着黑衣青年，绿油油的瞳孔了，没有半点人类的情绪，这是货真价实的大妖。 　　“不错，我就是白氏家主，白三才！” 　　“能来就好！” 　　黑衣青年摆摆手，“还不快跪下！” 　　蛤蟆妖在旁边催促，“这可是大王恩典，白老头，你快跪下磕头！” 　　白三才深吸口气，说道，“白家此次前来，是为了投靠大王，这大王早已知道了！” 　　他猛然冒出这句话，黑衣青年一愣，随即说道，“知道又如何？” 　　“此乃白家的公事儿，但老汉我还有一件私事儿，趁机要办一下！” 　　白三才转身身后，大声喝道，“你们都听好了，从现在起，我白三才，以白氏家主的身份，将不孝子弟白三才，驱逐出白家！” 　　一帮晚辈们，只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三才伯，要自己驱逐自己。 　　“从今往后，白三才生不是白家人，死不入宗祠祖坟！” 第七百五十四章 绝望的差距 　　“有趣～” 　　黑衣青年眯起双眼，嘴角高翘，似乎在微笑。 　　但一旁的蛤蟆妖，见到这个表情，全身如堕冰窟。 　　它曾亲眼见过，黑衣青年上次露出这个表情。 　　当时，蛤蟆妖还是结义八妖之一，占据一处湖泊，算是水大王。 　　那天黑衣青年从天而降，要收服他们做手下。 　　其他几位兄弟自在惯了，根本不屑做奴才，一口回绝。 　　然后，蛤蟆妖就见到黑衣青年眯起双眼，含笑一挥手，他的七个结义兄弟，掉落一地碎肉。 　　还好他跪的及时，方才捡回这条命。 　　自那以后，蛤蟆妖成为最忠诚的奴才，百般奉承黑衣青年，将他当成唯一的主人。 　　至于七个结义兄弟的仇？呵呵呵！ 　　今天，蛤蟆妖在此见到这个表情，透体冰凉，动弹不得。 　　他知道，白家老头惹怒了大王，下场必定非常不妙。 　　“继续！” 　　出乎意料，黑衣青年没有发作，而是示意白三才继续。 　　“三才伯，你这是要闹什么？” 　　几个晚辈快哭了，连忙以哀求眼神，看向白三才。 　　白三才早已铁了心，“我白三才，将自己赶出白家，从今晚后，一切事情，都和白家无关。” 　　说着，他斜眼看向周围的晚辈，连同带来的丰盛礼品，不屑开口。 　　“这帮软骨头，从此和我一刀两断！” 　　“他们要举家投靠你这妖王，随便，却不能玷污我老白的名声！” 　　黑衣青年点了点头，“我似乎明白，你要做什么了？” 　　下一句话，说的众人如遭雷击。 　　“你这次过来，不是下跪的，而是要来刺杀我的！” 　　蛤蟆妖听了，全身肉瘤膨胀，激动之下，啪嗒啪嗒爆炸了大半，遍地都是脓液。 　　“什么，胆大包天，竟敢刺杀大王？” 　　周围的大小妖怪们，都咋咋呼呼，举起兵器对准一众白家人。 　　白三才带来的晚辈们，魂飞魄散，这老爷子也太…… 　　没想到啊，他等闲不惹事，一旦动手，就是闯下这滔天大祸。 　　黑衣青年是什么人？各大家族汇聚精英，都撼不动他分毫。 　　如今，关中各家已经对其畏惧无比，别说一个白三才，各家联合起来，都未必是对手。 　　老爷子，这是来送死了。 　　比较灵醒的晚辈，心中念头急转，联想一路前来，老爷子反常的表现，显然早已心存死志。 　　从一开始，白三才此来，就不是为了投降，而是送死来了。 　　甚至于，刚才他自我驱逐，也只是为了和白家撇清关系。 　　“三才伯呀……” 　　白三才被点破心思，也不反驳，“不错，我就是来杀你。” 　　然后，他苦笑摇头，“确切来说，是送死的！” 　　“你明知是送死，却还要前来，是相当英雄吗？” 　　黑衣青年悠然笑道，“你们人类的英雄，吃起来也没什么不同！” 　　“就是冲你这句话，白老头不是对手，也要来杀你！” 　　白三才拍拍胸口，指着脚下土地，“多好的地啊，让你这吃人的怪物占了，那也太可惜了！” 　　“想吃人，就别怪我们前赴后继来杀你。” 　　“妖怪，不管你多强大，终有一天，有人能杀你！” 　　他这番话，说的周围的人和妖怪，都听得胆战心惊。 　　再这样下去，被惹怒的妖王，只杀一个白三才，可远远没法泄愤。 　　“三才伯，您老就少说几句！” 　　有些晚辈想要开口，却发现发不出半点声音，原来这妖王早已施法。 　　周围雅雀无声，只有白三才的声音回荡。 　　老头子，似乎也发现异常，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你是天降大妖，连仙人都只能镇压！” 　　“我白三才，这把年纪了，也才堪堪成就法师！” 　　“差距太大！” 　　“但是，白老头虽弱，但还是要向你出手！” 　　“这口气若不在，咱关中的骨头就正软了！” 　　黑衣青年含笑点头，“听说你是本地的硬骨头，现在看来，倒有几分名副其实！” 　　“只是，你的骨头虽硬，希望我亲手捏碎时，不要脆得太快！” 　　白三才神情凝重，双手合拢，口中念叨。 　　“三才拜月术！” 　　下一刻，从他头顶，升起一轮新月。 　　月光洒落黑衣青年身上，竟然在消融他的体表，原本清晰的轮廓，变得模糊起来。 　　“是这样吗？” 　　黑衣青年深吸口气，整个苍穹开始扭曲，竟然朝他口中缩去，连带着白三才施法召出的新月，也随即流动起来。 　　白家众人看出，此招是白三才最厉害的法术，若放在平时，少不得要喝彩。 　　但现在么，施法攻击的目标，乃是凶名赫赫的妖王。 　　所有人都知道，白三才即便超长发挥，也绝不是对手。 　　白三才此刻心中，充满了畅快，心想就是下一刻死去，这辈子也值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从此以后，关中乡老都知道，他白三才是站着死的，这辈子就没跪过。 　　哪怕敌人是大妖，他白三才也绝不做孬种！ 　　“咕咚！” 　　黑衣青年以张口吞天之势，将新月吞入腹中。 　　三才拜月术，就此被消弭于无形。 　　这番交锋……，不，简直可以称为碾压。 　　白三才在关中，也是成名已久的老牌法师，在妖王面前，却和初生的婴儿没有区别。 　　这般巨大差距，堪称是云壤之别。 　　亲眼目睹之人，终于想起那一战，集中关中修行家族精锐，也是这样被妖王屠戮殆尽的吧？ 　　差距太大，难怪事后各族都丧失信心，挨个臣服于妖王。 　　“现在，你有能如何？” 　　黑衣青年盯着白三才，像是逗弄虫子的顽童，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我白三才杀不了你，但世上有大把的人，可以轻松灭你！” 　　“哈哈！” 　　黑衣青年狂笑不已，“这句话，许多人说过，你也不例外！” 　　“凡人苦弱，却是人死嘴还硬！” 　　“罢了，你这把老骨头肉柴，吃着塞牙！” 　　“索性将你捏成肉糜，包饺子吃！” 　　蛤蟆妖干笑几声，在旁边附和道，“大王真有雅兴，这饺子可是个好东西！” 　　“您也无需动手，我来杀他！” 　　蛤蟆妖取来一柄金锤，硕大如西瓜，挥舞得虎虎生风。 　　旁人只看他溜须拍马，却忘了蛤蟆妖，也曾是勇猛出名的水大王。 第七百五十五章 有剑天外而来 　　白三才闭目待死，心道我命休矣。 　　蛤蟆妖挥动西瓜大锤，对准白三才头顶砸落，空气震动，荡开阵阵涟漪。 　　轰！ 　　瓜锤表面，泛起银亮色的光芒，潮水般往四面八方涌去。 　　旁人但看这般声势，就知道一旦被命中，便是有十条命也没了。 　　关中水妖厉害，除了黑衣青年外，还有不少厉害的妖怪，蛤蟆妖就是其中一员。 　　此妖看似只会溜须拍马，实则也有一身强大本领，曾几何时，也曾占据湖泊称王称霸。 　　他这一锤下去，足以将白三才全身骨头砸碎，摊成满地肉泥。 　　白三才叹了口气，求仁得仁，只盼不要连累了白家。 　　旁观的白家众人，见状目瞪欲裂，偏偏无法出手相救。 　　黑衣青年就在旁边看着，一旦他们有异动，整个白家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今日，白三才今日必死，而且死得越凄惨，白家越安全。 　　白三才本人早已知道，所以才提前断绝关系，将自身逐出白家。 　　“嗖！” 　　寒风卷起！ 　　白三才眼前银光裂成两半，齐刷刷，断口像是利刃斩开。 　　奇怪的是，光芒虚无，何物如此锋利，才能将其切开？ 　　哗啦啦！ 　　洪水泛滥的声音响起，随即浮现浓重的血腥气。 　　白三才惊诧见到，蛤蟆妖保持高举大锤的姿势，定格在当场。 　　下一刻，蛤蟆妖身躯裂成两半，白三才甚至清晰见到，断口处的肉瘤切开时爆浆。 　　这头圆滚滚的妖怪，陡然裂成两半，无穷无尽的鲜血，裹挟着内脏，淌落一地。 　　“呃！” 　　白三才耳边听到惊恐叫声，“谁动手了？” 　　依稀辨认出，这个声音的注意，乃是他家中一个子侄。 　　子侄此刻惊慌不已，杀一个蛤蟆妖容易，但得罪了黑衣青年怎么办？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下何止是打狗，简直是杀狗了！ 　　问题来了，谁动手了！ 　　在场众人，能杀蛤蟆妖的，肯定超出一掌之数。 　　别的不说，光是白三才本人，反手一击，就能灭了蛤蟆妖。 　　但为何刚才，蛤蟆妖持锤砸落，白三才闭目等死呢？ 　　还是那个原因，蛤蟆妖没什么，真正厉害的，是它背后的黑衣青年。 　　这头盘踞关中水网的妖王，曾在天上兴风作浪，后被镇压天河水底。 　　现如今，他来到人间后，更是无人能治。 　　他这头妖王，除非是真人、圣僧那个级别，才有机会诛灭之。 　　可是，道家和释门两家的高层，都是活成精的人物，怎么可能出头？ 　　当年空自若一剑，使得天河之水分布人间，自然许多大妖趁机进入人间。 　　这头大妖可不是孤身一人，若是还有其他爪牙，那就太不好对付。 　　“嗯！” 　　黑衣青年嘴角微笑消失，抬头望着头顶云霄，神情凝重起来。 　　“何方来人？杀我手下，还不快现身！” 　　在场的众人碌碌，均没看出那一招的痕迹，但黑衣青年岂是等闲？ 　　斩杀蛤蟆妖的，乃是从云端落下的一道剑光。 　　提及剑光，黑衣青年就不得不慎重了！ 　　当年佛诞节，天河群妖得以下界，但其中的惨烈却无人能知晓。 　　黑衣青年却知道，他们这些大妖，都是从空自若剑下残存的。 　　空自若将天河之水，一剑剑切开，分撒到天下各处。 　　河水自然是切开了，藏在河水中的大妖，也有许多不能幸免，被剑光卷中，死无全尸。 　　黑衣青年亲眼所见，住在隔壁的大哥，就被空自若的剑光，切割得支离破碎，将河水都染红了。 　　从那以后，人间幸存的天河群妖，但凡见到剑光，都会有反应。 　　“纵然不是空自若，也要客气打发走！” 　　黑衣青年如此想着，即便他听说空自若死后，也不敢靠近京城附近。 　　谁知道空自若有无留下什么同门后人，千万别去触霉头。 　　黑衣青年来到关中后，感觉远离危险，便再次安居。 　　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见到如此厉害的剑修！ 　　黑衣青年，即便在天上为妖，但也瞧不上人间的修行者，但见到空自若，着实有些怕了。 　　云端之上！ 　　方斗刚发出一剑，目光落到黑衣青年身上，这可是头大妖，不在当年女妖王之下。 　　这时候，黑衣青年也在看他。 　　感悟剑道太过沉迷，险些误了正事。 　　大河之畔，方斗猛地睁开，见到白发苍苍的白三才被杀，见是熟人遇险，来不及细想，便遥遥出了一剑。 　　这一剑的威力，倒也未见惊奇，斩杀蛤蟆妖之余，连草木都未曾损伤。 　　但是，连黑衣青年在旁，都来不及出手阻拦，就足以看出，方斗如今的剑术造诣之强绝。 　　“原来，我已经如此强大！” 　　方斗心有预感，只需再出一剑，斩杀黑衣青年也不在话下。 　　这可是一尊货真价实的妖王，堪与真人圣僧齐平的存在。 　　“白三才，你和我有赠剑之恩，我便斩杀此妖，答谢恩情！” 　　还有后半句话，那就是了却这段因果。 　　方斗心头默念几下，元神带动仙剑，破开厚重云层。 　　这一刻，恰似雷霆撕裂乌云，极细密的光纹闪烁。 　　少倾，一口仙家似缓还急，从头顶摇落。 　　黑衣青年看得目瞪欲裂，仿佛回到那一夜，被空自若的仙剑支配的恐惧当中。 　　“什么，这不可能？” 　　叫声中充满恐惧，一直以来，这头大妖高深莫测，举手投足皆是强大的自信。 　　但这一刻，落在众人眼中，他也有恐惧也有害怕。 　　“不行，我不能死！” 　　黑衣青年响起凄厉的叫声，全身绿黑两种烟雾翻滚着，浓烈的剧毒足以将金铁溶蚀殆尽。 　　但是，他却知道，仙剑不能等闲视之，这招无往不利的护身法子，未必管用！ 　　突如其来的剑修，又不是关中土著，拿污染水源的法子威胁，这招必定行不通。 　　这一刻，黑衣青年所有的路子，竟然都走不通，只能竭力自救。 　　“刷！” 　　毒雾被当场斩断，露出黑衣青年发白的脸庞。 　　下一刻！ 　　白三才、白家众人，连带着妖王手下的群妖们，亲眼目睹，黑衣青年被当场斩杀。 　　最后，一枚仙剑悬浮半空，抖动几下，血滴尽数洒落土地。 第七百五十六章 格局剧变 　　“这……” 　　众人均迟疑不已！ 　　实在是情节发展太过曲折，一般人的脑子反应不过来。 　　强如黑衣青年这般妖王，将白三才玩弄鼓掌间，却被对方一剑斩杀。 　　这般恐怖的实力，放眼天下，也是屈指可数。 　　“莫非，是三才伯认识的故人？” 　　白家的晚辈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是谁人出手。 　　唯独有人想起，白三才曾外出游历，相识满天下，或许和他有关。 　　可是，白三才本人，更是迷糊。 　　黑衣青年是妖王，能斩杀他的剑修，唯有蜀中三大剑仙。 　　三位举世闻名的剑仙，只能是白三才认得人家，人家不认识他。 　　“究竟是哪路神仙？” 　　白三才越发迷糊。 　　不用他多想，仙剑猛发光，一道人影出现在面前。 　　“是你？” 　　白三才当即认出，短发少年，还如此有个性的，唯有太湖边上的那个方斗。 　　他此刻脑子一片混乱，无暇细想，为何这么多年，方斗容颜未曾改变半点。 　　“白前辈，多年不见，您老越发精神了！” 　　这下实锤了，是自己人！ 　　白家人松了口气，随即醒悟到什么，眼神复杂看向周围。 　　那些妖怪喽啰们，先死了蛤蟆妖，后来连大王也没了。 　　稍微有些脑子的，都会想起来，这天已经变了。 　　尤其是，斩杀妖王的剑仙，还是白老爷子的旧相识。 　　白三才劫后重生，开怀大笑，“方斗，怎么是你？” 　　方斗谦虚不已，“最近外出云游修行，偶然到了关中附近，想着上门做客。” 　　“白前辈，不怪我打扰吧？” 　　“不会，怎么会？” 　　白三才内心急剧变化，渐渐明白过来，无论曾经方斗是何模样，但眼下，对方可是堪比剑仙的存在。 　　“还请跟我回家，让白老头招待你！” 　　这时候，白三才却又忘了，曾将自身驱逐出白家。 　　但一旁的白家晚辈们，也选择性遗忘，开玩笑，还指望通过白三才，将方斗请回白家。 　　方斗笑着不举步，委婉说道，“白前辈，您应该有些事情要处置！” 　　白三才一拍额头，哈哈大笑，“差点忘了！” 　　下一刻，他转向家族的子侄们，“还愣着干什么？” 　　白家众弟子们，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动手，开始诛杀剩下的妖怪们。 　　妖怪们惊叫着四散，“大王死了，蛤蟆将军死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群妖怪说聪明，谈不上多聪明，但要说傻吗，也傻不到哪里去！ 　　他们自然知道，原先仗着黑衣青年的势，群妖能震慑关中世家。 　　实际上，除去黑衣青年，这群妖怪当中，强者也是寥寥，蛤蟆妖就算较为出众的。 　　方斗连续两剑，杀了黑衣青年和蛤蟆妖，更是将剩下的水妖，精气神都斩灭了。 　　白家子弟刚动手，发现反抗寥寥，妖怪们毫无反抗之心，惊叫着逃跑，接二连三扑通入水。 　　大半天后，有白家晚辈施展避水诀，进入水网查探。 　　“都跑光了！” 　　“妖王一死，剩下的喽啰知道留着也是送死，都跑个精光！” 　　白家没想到，势力庞大的关中水妖，就此烟消云散。 　　想想也正常！ 　　关中的妖怪原本不成气候，还是黑衣青年来临，方才建立起关中水妖。 　　想当初，关中修行家族联手，都是败在他一人手下。 　　若无黑衣青年，剩下的妖怪，可是比乌合之众还要不堪。 　　“我们这就赢了！” 　　一群白家小辈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死了那么多人，都灭不了的水妖，眨眼间烟消云散。 　　而这一切的背后，就是因为这位少年。 　　许多人看向方斗，眼神变得畏惧起来，甚至还因此，干扰白三才的人脉真广。 　　谁也没想到，白三才能请来这般厉害的剑修，怕是已经近乎传说的剑仙。 　　“方斗，请到府来做客吧！” 　　方斗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若是二人还好，白家一行人连带礼物，原封不动、原路返回。 　　这下子，想瞒也瞒不住了。 　　更何况，白家子侄将黑衣青年和蛤蟆妖的尸身抬着，更是鲜明的证据。 　　“白家出手了，妖王被杀，剩下的水妖都没了！” 　　这个消息，一路流传出去，散布到关中各地。 　　各修行家族，可谓是一讯入户、八方云动，纷纷大呼‘什么情况’！ 　　这次的事情，各家都有耳闻，起初还很惊讶，连白三才都投降了，这下子关中世家彻底跪了。 　　连带着道家、释门等，也都派人去打听。 　　一尊妖王放眼天下，都是引起各方瞩目的存在，如今竟被杀了。 　　根据那道剑光的描述，出手之人是剑修无疑。 　　能斩杀妖王的剑修，唯有剑仙一流的人物，这般人物为何要踏足关中？ 　　许多门派内部，都紧急放出禁闭的各家弟子，好话说尽，委托他们回家打听。 　　尤其是白家弟子，感觉师门长辈们，和前段时间的态度，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正好，他们也想看看，那传说中的人物。 　　…… 　　白家！ 　　从白三才返家后，原本冷清的门户，就变得热闹起来。 　　水妖被杀后，巨大变化接踵而至，没了水妖祸害，关中水网又回到人类手中。 　　虽然毒污染的水塘河流，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但剩下的水源地，又可以饮用了。 　　老百姓们奔走相告，痛哭流涕，人群如蚂蚁，拥簇跪倒在河边、井边，捞起清水痛饮。 　　有水真好，可以饮用、做饭、沐浴、灌溉，有了水，才能活的像个人。 　　带来这一切的，都是被他们看做软骨头的白老爷子。 　　有人反应过来，对着白家方向磕头，额头撞得鲜血淋漓。 　　百姓的呼声彼此相连，化作汹涌的浪潮，从四面八方汇聚到白家。 　　隔着高大门墙，方斗和白三才二人，都听了欢喜呼声。 　　方斗感叹道，“白前辈，贵家在关中地区，真是颇受拥护！” 　　白三才谦虚道，“若非您出手相助，百姓们还处于水深火热当中。” 　　说着，他叹息道，“当年太湖边上，还不曾知晓，您竟非池中之物！” 　　方斗解释道，“我修行飞剑，若非您老赠送的青铜匕首，也不能成气候！” 　　“饮水思源，自然要感谢白前辈！” 第七百五十七章 剑仙扬名 　　白三才听了，心中也有无限感慨，但话到嘴边却停住了。 　　今非昔比啦！ 　　曾几何时，他赠予方斗青铜匕首，也是看在奇烈长辈面子上。 　　当时的方斗，在他眼里，只是一位出众的后辈而已。 　　白三才是家族修行者，看待方斗这样的散修，具备天然的心理优势。 　　时过境迁，眼前的方斗，已经成长为令他仰望的存在。 　　白三才也知道，许多话都不方便说了。 　　“敢问，您如今，可是剑仙？” 　　他记得刚才一幕，方斗只出了一剑，便已斩杀黑衣青年，这份实力非同一般。 　　“嗯，还差了几分！” 　　方斗说出这句话，语气平淡，没有半点沮丧。 　　听在白三才耳中，却当成谦虚之言。 　　“那我就称呼你，方剑仙！” 　　方斗没有推辞，他距离剑仙，只是一道门槛而已。 　　如今的方斗，论实力，与真正的剑仙也没有太大区别。 　　“三才伯……” 　　又有一个子侄，敲响外门。 　　“老夫说过，不要来打扰！” 　　白三才语气不满，这才回来多久，接二连三有人上门拜访。 　　门外的子侄，委婉说道，“拜入各门派的子弟们，陆续返回家中，说是长辈恩准！” 　　白三才摇摇头，“又来了！” 　　这段时间以来，各种试探不断，目的就是方斗。 　　什么姻亲、结交纷至沓来，说是上门拜访白三才，实则是另有所图。 　　对此，白三才一律拒之门外，称自己老骨头不经折腾，卧病修养。 　　但是，挡住了各家的探视，却有迎来道家和释门的窥探。 　　眼下，白家的弟子集中返家，就像是各门派有默契般，同一时间放探亲假。 　　这怎么可能？ 　　想当年，妖王势力庞大，各家岌岌可危之际，急需各家弟子援助，却被道家释门扣留关禁闭。 　　眼下放人归来，目的昭然若揭，就是为了打探。 　　白三才也想通这点，摇摇头，“让他们各自归家，我这里就不用来请安！” 　　他边说着，边观察方斗的脸色。 　　“白前辈，我如今，不方便见道家和释门的！” 　　“如此，我就让他么不要进门，住在别处庄园即可。” 　　说着，白三才就要下令，将一众归家的子弟赶走。 　　“慢着！” 　　方斗笑了笑，“既然是白前辈的子侄，让他么白跑一趟，也是不太妙！” 　　“请他们过来，想看就看，我方斗又不是待字闺中的娘子，不避外人！” 　　片刻过后，一群或身穿道袍、或留着短发的白家弟子，陆续出现在二人面前。 　　方斗见到众人，心头叹道，无怪乎道家释门千方百计，要瓦解关中世家。 　　这般恐惧的凝聚力，连出家人都能收心。 　　“你们回家一趟，也该给我这个长辈请安！” 　　白三才招招手，“咱家有客人，就是这位方剑仙。” 　　“他对白家有再造之恩，更是救了我这条老命，你们都来磕个头。” 　　说罢，一众白家弟子们，纷纷下跪行礼，半点犹豫也没有。 　　但是，他们心中都回荡‘方剑仙’三个字，心想果然。 　　有了这个消息，回到门派也能交代了。 　　“好了，都见过面了，你们下去歇息！” 　　白三才让众人起身，便开始逐客。 　　消息已经传递出去，自然不用继续留人。 　　方斗微微点头，来这一趟，目的是了却前缘。 　　事情已经忙完，剩下的事情，自然是无需操心。 　　白三才这边，把握住这次机会，妖王伏诛可是大好机会。 　　眼下关中形势，可谓是微妙之极，妖王虽死，但却未平静下来。 　　原本，关中修行家族，以及道家释门，处于微妙平衡。 　　妖王崛起，杀得关中世家损失惨重，这些年还没恢复过来。 　　如今妖王一死，但关中世家已然内部空虚，偏偏道家释门隔岸观火，实力未损。 　　眼下短暂的平静，那是因为水尚浑浊，还未彻底平静下来。 　　白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根本原因在方斗存在。 　　妖王就如此厉害，一剑斩杀妖王的剑仙，岂不是比妖王更厉害十倍？ 　　这尊战力的存在，让多方势力投鼠忌器！ 　　方斗置身事外，看得更加透彻。 　　和白家一同阵营的各家，自然是要借助他的力量，制衡道家和释门。 　　毕竟，道家和释门坐视争斗，却不好说，究竟有无这份实力？ 　　而道家和释门，也想打探出方斗来历，他们身后还有更庞大的靠山。 　　“有趣！” 　　想到这里，方斗淡然笑道，关中之地，也是如此复杂。 　　放眼天下，无不是如此？ 　　白三才，突然起身，对着方斗长长叩拜。 　　“方剑仙，还望你救救关中世家！” 　　等了许久，却不见方斗发话，白三才心头有些悬。 　　“白前辈，你应当知晓，与我有恩者，是你本人！” 　　不用过多解释，白三才便知道方斗的意思，眼下这般开口，大有挟恩卖弄之嫌。 　　糟糕！ 　　白三才心道不好，本是一桩美事，如今却要弄巧成拙。 　　“方剑仙，我绝无要挟之意！” 　　白三才连忙解释，“白老头不才，想为放剑仙剖析利弊！” 　　方斗也未动怒，说道，“请讲！” 　　白三才一见有机会，急忙解释起来。 　　“白老头认为，方剑仙帮助关中世家，就能遏制道家释门的发展势头！” 　　“道家释门势大，对您未必是好事！” 　　方斗听得最后一句，话中有话，“哦”了一声。 　　“白前辈竟看出，我和道家释门有别？” 　　白三才苦笑不已，“方剑仙，您身为剑仙，有些事情，不用我多说罢！” 　　方斗感叹，上层的争斗，果然瞒不过下面。 　　换做其他人，还有些懵懂，白三才在外游历多年，对天下大势颇有了解。 　　道家和释门两家，可谓是天下两条大脉络，无人能置身事外。 　　方斗的目光，落在白三才身上，这也是个英雄，可惜迟暮了。 　　“白前辈，如你所想，这次我就帮个忙！” 　　白三才闻言，乐得开怀，“多谢方剑仙！” 　　“如此，我就不打扰了，方剑仙请先歇息！” 　　…… 　　“方斗，疑似剑仙？” 　　这个消息，传到道家和释门两家门派中，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第一反应，这是假消息，是关中世家故意放出的烟雾，用来掩饰真相。 第七百五十八章 反响一 　　“什么？” 　　某个无名洞天深处，几位聚首的道家真人，得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 　　从关中发来消息，疑似有方斗出现，而且已成就剑仙。 　　这可是足以震惊天下的剧变！ 　　虽说先前，释门圆通晋升圣僧，道家这边，也有挂印观明觉晋升真人。 　　从某个角度看来，道家和释门打成平手，倒也没有拉下差距。 　　但方斗可不同，他身为散修，超脱两家之外，身份本就非常敏感。 　　尤其是，他成就的不是真人，而是剑仙。 　　剑仙，远比普通真人更加厉害，杀伤力更强。 　　如果先前在京城之战中，广林真人请来的外援半锋真人，是货真价实的剑仙，只怕到现在也不能平定麻教。 　　“这下麻烦了！” 　　黄冠真人身处其中，眉头紧皱。 　　他们这边聚会的真人，同属北方道宗阵营，自然知道方斗成就剑仙，对他们绝非什么好消息。 　　须知前不久，方斗还和北方道宗打得不可开交。 　　原因就在于，方斗杀了真空道宗的传人，这可是血海深仇。 　　“新间真人，你怎么看？” 　　众多真人的目光，聚集在新间真人身上。 　　新间真人，出身真空道宗，按理来说，他和方斗的仇怨最深。 　　所以，对待方斗的态度，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他本人。 　　新间真人沉思片刻，“早先，枯木和黄冠二人，都说过，方斗身上因果牵连太多，所以咱们保持克制，只派出法师境界的追杀。” 　　“眼下有这番变化，也没有超出预料！” 　　“方斗纵然成就剑仙，也没必要和咱们道家死磕，反倒是蜀中剑修那边，呵呵！” 　　新间真人话中含义，显然不打算追究方斗杀了空玄子的事情，而是要祸水东引。 　　说道蜀中剑修，真人们心领神会，不约而同笑起来。 　　某种程度上，他们还要感谢方斗，制衡住蜀中剑修。 　　原本，蜀中剑修进入中原，这是何等大事？ 　　料想中的格局变化没有发生，其根本原因，就是方斗牵制住蜀中剑修的绝大多数精力。 　　方斗没出现前，蜀中剑修四处寻找他的下落：方斗出现后，蜀中剑修前赴后继，拼命追杀。 　　道家看得直乐呵，这帮人压根不成威胁。 　　提起蜀中剑修，大家都有话说，渐渐聊开了。 　　“蜀中剑修，还是死要面子，那次大战，必定死伤惨重。” 　　“只可惜，被凌霄剑仙斩断前因后果，咱们探查不到内情！” 　　“先前还不知道，但现在，方斗疑似成就剑仙了，他们必定死伤惨重！” 　　“哈哈！” 　　“……” 　　谈了片刻，回归正题中。 　　“关中那边，还在等待回复！” 　　一众真人们沉思片刻，“不要去惹方斗，谁跟他去吧！” 　　这句话提出，得到许多人的赞同，仅有少出微弱的声音反对。 　　是啊，关中对比天下，偏于一角而已。 　　道家既然决定不得罪方斗，自然不会为了关中大费周章。 　　他们早已定下计划，让方斗和蜀中剑修死磕。 　　“可以！” 　　…… 　　“戒严，方斗多久没有和你联系了！” 　　戒严错愕抬头，见到海渊圣僧慈和的表情。 　　方斗兄弟，又惹什么事情了？ 　　还记得，上次方斗惹事，还是十几年前，在江北杀了许多北方道宗的人。 　　结果，释门勒令不得插手，但却不禁他私下援手。 　　奈何方斗神通广大，自己就藏起来了。 　　北方道宗找寻不到，加上南方又不是他们势力范围，渐渐撤销了人手。 　　唯有真空道宗的人，还在锲而不舍追寻。 　　反倒是蜀中剑修，一直盯着方斗行踪，甚至还有人监视福严寺。 　　日子救了，戒严便知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那天听到方斗的消息，就是他遭遇危险了，毕竟方斗得罪人太多，而且都是棘手的人物。 　　就在昨天，戒严刚过了五十岁大寿，没有大肆操办，只是请老态龙钟的前主持，还有几个寺内的高层，吃了顿便饭。 　　饭刚吃到一半，海渊圣僧就将他请到净土中，当头就是询问方斗的事情。 　　戒严蒙了，只好实话实说。 　　“许久没和他联系了，快十年了！” 　　戒严知道，自己身在释门，身份敏感，对方斗最大的保护，就是不和他联系。 　　海渊圣僧目光露出失望，他知道戒严没有撒谎，道了一声，“可惜了！” 　　眼下方斗疑似成为剑仙，已然成为世间不容忽视的一枚棋子，但释门先前决断失误，斩断和他的联系。 　　一尊剑仙，无论投靠哪一家，都无疑改换实力对比。 　　毫不夸张说，方斗这尊剑仙，比得上十个圆通圣僧和明觉真人。 　　先前释门的表态，也是一贯风格，不惹麻烦上身。 　　如此谨慎的行为，固然不会沾染麻烦，但也失去了机会。 　　若在那般危机的时刻，释门对方斗施加援手，现在能得到的回报，必定丰厚之极。 　　能让一尊剑仙签下人情，那可是多么丰厚的因果。 　　海渊圣僧在心中，连续念了百十来遍阿弥陀佛，方才平静心神。 　　然后，他一眼扫中戒严，心中一动。 　　“戒严呐，听闻在你主持下，福元寺蒸蒸日上，发展得好生兴旺！” 　　戒严谦虚道，“都是前任主持打下的底子好，加上一众同门得力，最大功劳，还是我释门气运日上，福元寺不过是乘势而为！” 　　这番话说的很是漂亮，显然戒严这些年总算历练出来。 　　“听说你也是个念旧的人！” 　　戒严含糊应答过去，心中猜测，这句话是什么用意。 　　海渊圣僧有接着说道，“方斗是你旧友，如果有时间，不妨恢复联络。” 　　见戒严脸上露出错愕，他解释道，“先前是道家的事情，未免释门遭受牵连，才有那样的命令！” 　　“但公事归公事，却不能影响你和方斗的私教！” 　　说到这里，老和尚悠然叹道。 　　“还记得，当年老僧来福元寺，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你和方斗了！” 　　“这些年过去，你成为一寺主持，而方斗他，也成为名震天下的剑仙！” 　　什么？剑仙！ 　　剑仙内心如狂潮席卷，震惊无以复加。 　　方斗兄弟，岂不是能和眼前海渊圣僧平起平坐，啊不，某种程度上，还要超过！ 第七百五十九章 反响二 　　丹阳郡！ 　　千叶等剑修老前辈，仍旧在此地停留。 　　自从上次方斗逃走，事后凌霄剑仙来了，他们大为遗憾。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错过了？ 　　三大剑仙，已经对方斗高度重视，竟分出一人，特来对付方斗。 　　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和以前小打小闹不同。 　　蜀中剑修这个团体，决定高度重视方斗，将他当成同等的对手。 　　甚至，连剑仙都出动了，这是何其伟大的荣耀？ 　　“也是方斗跑得快，不然此刻骨头早已化灰了！” 　　事后，凌霄剑仙离去，但千叶等人留下了。 　　他们以自身为诱饵，想要钓出方斗和他的弟子，然后再由凌霄剑仙出手灭杀。 　　奈何，上次打草惊蛇的后果，一时半会消散不了。 　　他们蹲守许久，别说方斗了，连他弟子的行踪都找不到。 　　但是，蜀中剑修们保持高度的耐心，这是他们炼剑之人独有的坚韧。 　　因为，凌霄剑仙离去前，曾说过两句话。 　　“方斗随时有可能，成为剑仙。”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们即刻返回蜀中，此事不要再管，交给我们三人便是！” 　　这句话，既是对方斗高度重视，也是说明，千叶等人快没资格插手此事了。 　　一旦方斗成就剑仙，就足以媲美三大剑仙，蜀中无人能及。 　　“还没探查到？” 　　千叶等老牌前辈面前，站着从何方汇聚而来的剑修们，无一例外，都是没有收获。 　　过了片刻，有剑修开口解释道。 　　“丹阳情况复杂，释门和道家势力盘根错节，许多地方，我们都只能稍微打听，无法深入！” 　　千叶不满道，“不要诉苦，只管去办！” 　　突然，一口飞剑射入众人眼帘。 　　千叶一把捉住飞剑，读出内部的信息，整个人都惊呆了。 　　剩下的老牌剑修们，将飞剑中讯息依次看了，纷纷呆若木鸡。 　　当天下午，千叶下令，所有蜀中剑修，即刻取消任务，从即日起返回蜀中。 　　“什么，那方斗还不找了？” 　　有人不解，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在外面辛苦找寻，难道就这样化为无用了？ 　　“不用找了，从关中传来消息，方斗已经成就剑仙，斩杀天河一妖。” 　　天河妖族，虽然冠名为妖，那可是从上界被贬下凡的，地位等同于谪仙人。 　　这样的妖类，等闲真人都对付不了，唯有货真价实的剑仙，才有可能斩杀。 　　现如今，却被方斗杀了，证明了什么？ 　　所以，千叶纵然深恨方斗，得到消息后，还是第一时间返回蜀中。 　　这件事情的层面，已经上升到剑仙那个层次，他们已然无力插手。 　　“只希望，三位剑仙能得手，顺利斩杀方斗！” 　　千叶回望丹阳郡方向，想起蜀中剑修的牺牲，化作长叹一声。 　　…… 　　“黑水王被杀了？” 　　某个阴暗角落，几头大妖围成一圈，针对这个震惊消息讨论。 　　他们虽然形象各异，但身份都一致，属于‘天河群妖’。 　　当年佛诞节，顺着天河水倒灌人间，众妖得以在人间安身。 　　这些年来，根据各妖的习性，盘踞一方称霸的也有，披着人皮享乐的也有，暗自潜伏图谋大事的也有。 　　天河群妖，深知在外地打拼，老乡要抱团的重要性。 　　所以，隔三差五都有聚会。 　　这次聚会的原因，就是黑衣青年被杀的消息，太过震惊。 　　人间的修行者，除非是真人、圣僧那个级别，剩下的都不足以威胁到他们存在。 　　虽说，天河群妖下凡，实力遭受削弱，但也是真人级别的强者。 　　再加上，不少大妖天生种族优势，战斗力强得惊人。 　　比方说黑衣青年，在水中强大无比，堪称一绝。 　　这么多年，他们还是首次听到同伴惨死。 　　有个胖乎乎的大妖，吃惊问道，“难道大家伙聚会，是商量着为黑水王报仇？” 　　听到这个问题，几位大妖们差点笑出声。 　　开玩笑，为他报仇？凭什么？ 　　大家非亲非故，没有理由啊！ 　　这次聚会，还是因为灭杀黑水王的那人，身份让人忌惮。 　　“根据打探，杀黑水王的，是剑修！” 　　这句话，吓得众人惊惧不已，又是剑修！ 　　遥想当年，空自若出手，直接让他们折损七成。 　　可恶的剑修！ 　　“金鳞王，你怎么看？” 　　一位全身金甲的大妖，正抚摸腮旁两条长须，闻言抬起眼皮。 　　“就在前些天，我收留了些小妖，可巧了，其中就有黑水王的手下逃难过来！” 　　听到这句话，其他大妖激动了，“问出什么内情了？” 　　金鳞王摇摇头，“那些小妖怪，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喽啰，问什么都不知道！” 　　“哎！” 　　大妖们唉声叹气，“可惜了！” 　　“不可惜！” 　　金鳞王慢条斯理道，“我见他们说话颠三倒四，一气之下，张口都吃了！” 　　“巧了，我有一项本领，能从脑花中提取记忆！” 　　“有句话，很是有意义，你们想不想知道？” 　　见他卖关子，大妖们急了，一个富家翁打扮的大妖，直接竖起三根手指。 　　“给你三千活人打牙祭，告诉我！” 　　金鳞王眯眼笑了，“果然爽快，还是你混得开！” 　　“那好，我就告诉大家了！” 　　他深吸口气，说道，“杀了黑水王的那人，曾说过一句话……” 　　“他说，空自若是我师父！” 　　这句话，直接炸开了。 　　大妖们听到那个名字，似乎遭受重击，直接朝四方散开。 　　刚才的胖子慌慌张张，直接将一旁的石笋撞断，身躯镶嵌进入岩层当中。 　　“什么，空自若竟有传人？” 　　“难怪，唯有那凶人的弟子，才有本领斩杀黑水王！” 　　“我就说嘛，黑水王狡诈奸猾，怎么可能轻易就被杀了？” 　　大妖们越想越是合理，空自若灭杀天河群妖如砍瓜切菜，他的弟子自然也不弱。 　　“看来，我要连夜搬家了！” 　　一位大妖想起来，自己的地盘邻近关中，这可是触霉头的地方啊！ 　　“我也要搬家！” 　　“闹什么？你家距离关中，差了十万八千里！” 　　金鳞王淡然说道，“怕什么，得罪他的是黑水王，和咱们又不相关！” 　　“除非你们哪个想给黑水王报仇，才会引得那人在此出手！” 　　大妖们一听有道理，我们又没惹他，没道理上门来杀。 　　其中一位背着甲壳、绿色脑袋光秃秃的大妖，神情最为愤慨，“哪个龟孙子脑子坏了，才会给黑水王这不长眼的报仇！” 第七百六十章 反响三 　　自京城之战后，麻教全军覆灭，道家也损失不少。 　　但其中有个群体，却少有关注，那就是参战的散修真人。 　　麻教一方的旁门真人，由于投错阵营，当场被杀的一了百了，逃得性命的也少不了事后清算。 　　道家很是记仇，时至今日还在追杀。 　　所以，麻教幸存的真人们，都隐姓埋名，企图让时光流逝磨灭影响。 　　道家阵营的旁门真人，也未见多美好。 　　吴光、净角、金枝等真人，立下众多功劳，却被轻飘飘打发了。 　　但是，旁门真人们，却是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没办法，道家势大，得罪他们非常不明智。 　　这一天，某个半洞天内，旁门真人们聚首了。 　　“蓝异真人，待得还好吗？” 　　吴光真人，看向洞天中盘腿修行的一位真人，亲切打招呼。 　　这位蓝异真人，俨然是外界通缉，参与麻教一方的旁门真人。 　　京城大战后，他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没想到竟被乌光真人收留。 　　若是让道家知晓，吴光真人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蓝异真人，闻言拱手行礼，“多谢吴光真人收留，若非有这处半洞天，我只怕逃不过道家的测算占卜！” 　　道家的大衍神算，可谓是厉害无比，许多人改头换面，还是被一一找出来。 　　唯有洞天之力屏蔽，才能让他得以安身。 　　吴光真人叹息道，“真是有了这处半洞天，我们才敢在此聚首，否则一切谋划，都是在道家眼皮子底下进行！” 　　身旁的旁门真人们，都沉默不语。 　　但凡和道家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麻教就是前车之鉴。 　　广林真人何其惊才绝艳，京城之夜，杀伤多少真人，最后还是被道家杀了。 　　“我们旁门真人，想要获得尊严，必须寻找一个巨大变局。” 　　“那场变局，必须改变道家独大的地位，否则绝不能出手！” 　　“麻教激进覆灭，这便是我们的教训！” 　　吴光真人说到这里，突然提了一句。 　　“外界传闻，方斗已晋升剑仙，斩杀天河大妖！” 　　这句话，让躲在洞天中的旁门真人们，纷纷惊讶不已。 　　“谁，方斗？” 　　蓝异真人更是吃惊，十几年前，在京城时，方斗还是广林真人的小辈，现如今已成就剑仙了。 　　他见识过半锋真人的厉害，对剑仙的地位早有了解。 　　“难怪，广林真人对他如此器重？” 　　人家看的太远，早知道方斗不是池中之物。 　　“如此看来，先前传闻，方斗是半锋真人的传闻，应当不是真的！” 　　有人得出这个结论，其他旁门真人很是赞同。 　　那可不，半锋真人虽厉害，却仅比他们强了几分，但剑仙可不一样，岂是他能教出来的？ 　　“蓝异道友，听闻广林真人临死前，将传人和麻教信物托付？” 　　蓝异真人点点头，“没错，我虽然不在场，却听某位道友提及过！” 　　“早在决战前，方斗都进入京城大阵中，颇受广林真人另眼相待！” 　　“好！” 　　听到这里，吴光真人拍手叫好，引来众人好奇目光。 　　“道家一直不知道，方斗是广林真人，乃至麻教的传人！” 　　“这个秘密，是我们掌握的把柄！” 　　“有了这个把柄，就能威胁方斗加入我们！” 　　吴光真人看向四周，“各位，如果有尊剑仙加入我们，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周围的旁门真人，接二连三笑起来。 　　蓝异真人微微皱眉，他察觉有些不妥，但终究不方便开口。 　　某个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真人，心中连连摇头。 　　这帮旁门真人，看来也难成大器，竟妄图以隐私要挟一尊剑仙，这等气量谋划，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被人当成垫脚石的下脚料。 　　看来，过段时间，又要假死遁逃了。 　　他容易吗？ 　　…… 　　蜀中凌霄城！ 　　城中弟子最近，一直谨言慎行，生怕出差错。 　　若在平时，倒也没这么紧张，凌霄剑仙和其他两位剑仙，常年在天外采天罡。 　　门派内部事务，由一众长老掌管，该抓严的抓严，该放松的也绝不较真。 　　但今世不同往日，凌霄剑仙坐镇本城，如同在头顶长了双眼睛。 　　任何蛛丝马迹的小事儿，都逃不过剑仙的双眼。 　　众多弟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半点出错。 　　尤其是，前段时间，出征外地的同门大败而归，连成名多年的钧天锋都战死了。 　　凌霄剑仙亲自出马，还是被敌人跑了，想必心情一直不太好。 　　所以，走路之人踮着脚尖，呼吸都憋着劲。 　　嗯！ 　　他们的各种小心举动，落在凌霄剑仙眼中，平添几分滑稽。 　　凌霄剑仙，目光在城中扫了一圈，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长此以往，我被这些杂务充斥心间，怎能有所进步？” 　　但此举不得不为，三大剑仙轮番值班，总要留一人在蜀中坐镇。 　　目的，就是为了防备方斗。 　　不得不承认，那位先前还被他们器重的晚辈，已经成为蜀中最大的敌人。 　　上次错失良机，凌霄剑仙察觉，方斗已然在冲刺剑仙境界，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一旦方斗成就剑仙，蜀中必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劫数。 　　所以，他坐镇蜀中，看似无所事事，实则在以元神御剑，巡视天下，企图召出方斗踪迹。 　　很可惜，方斗有大气运在身，竟捕捉不到具体行踪。 　　这天，凌霄剑仙巡查完凌霄城，在此睁开元神双眼，要寻找方斗下落。 　　突然，一道飞剑传信，落入凌霄城。 　　凌霄剑仙见飞剑形制，知道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一掌捞住。 　　“方斗疑似成就剑仙，斩杀黑水妖王！” 　　凌霄剑仙闭上双眼，睁开时满是无奈。 　　疑似这两个字，根本是多余的！ 　　方斗能斩杀天河大妖，无论是否成就剑仙，区别都不打了。 　　如果他已经是剑仙，能斩杀天河大妖，半点都不稀奇；但若他还不是剑仙，就具备如此实力，那么，等他成就剑仙之后呢？ 　　凌霄剑仙越想，越是心惊胆战，直接起身。 　　下一刻，凌霄城白虹贯日，气浪经久未歇。 　　半日后，伺候的童子才发现，凌霄剑仙一句话也没留，就冲上九天之外，显然有急事要找其他两位剑仙。 第七百六十一章 反响四 　　“三才兄，这些天，你家的闭门羹，我们都吃撑了！” 　　“怎么今天有闲情，舍得让我们进门了？” 　　白家会客大厅，关中各修行家族的来人，可谓是济济一堂。 　　而且，来的都不是普通人物，什么族长、家主，都是能一言决断的主事之人。 　　往常，这些人都不可能来的这般齐全。 　　唯独是上次例外，众家族聚集精英，想要灭杀天河大妖，最终惨遭覆灭。 　　今日，白三才坐在主座，望着各家来人，心中感慨。 　　如此模样，真有了白家号令关中，各家臣服的景象。 　　但是，他心里清楚，一切都是假象，还是托了背后方斗的威势。 　　说到底，白三才今日，玩得是狐假虎威的把戏。 　　当日说的明白，方斗已经答应，暂留几日，替他讲场面撑足。 　　但，若白三才处理不好，弄到要动手的地步，方斗绝不会出面。 　　饶是如此，已经超出白家众人逾期，毕竟狐假虎威，也要人家老虎答应不是？ 　　实际上，方斗还是低估了，关中地区‘方剑仙’的威名有多大。 　　现如今的‘方剑仙’，地位和‘仙’没有区别，一言可以左右局势。 　　关中各修行家族，听到白家松口，毫不犹豫，一家不漏赶来。 　　“白老头也知道，先前怠慢各位，可你们要明白，那位的脾气，可是不喜欢热闹！” 　　“我若是贸然放你们进来，人多口杂，但凡有一句半句，惹得他不高兴，事情反而不美！” 　　白三才如此说着，各家来人还想讥讽，已经是不能够了。 　　还能怎么说，狗日的白三才，攀上了这层关系，已经处于不败之地。 　　一时间，许多族长家主，开始盘算了，要派出些族人外出游历，拓展人脉啦。 　　白三才就是榜样，他若留在关中，就是在场的一样，毫无选择机会。 　　所以，不求都像白三才这般幸运，能多谢门路也好。 　　没人知道，日后关中修行者云游天下的传统，竟是在今日形成的。 　　“三才兄，你也别说灌水话了，直接告诉大家！” 　　“那位方剑仙，什么态度？” 　　开口这家，和白家是姻亲，可以和白三家互相称呼一声‘亲家’。 　　以他的身份发问，不会显得突兀，也不会人太过冒犯。 　　白三才语气软化下来，“我知道大家来的意思，这段时间也没闲着，一直小心翼翼，向方剑仙表明态度！” 　　“你们也都知道，我和他有旧，但这么多年过去，已然变得淡薄了！” 　　“若是把握不住分寸，热闹了他，那咱们关中就没救了！” 　　各家听他如此说着，渐渐有个唠叨不停的征兆，全都直翻白眼。 　　明知这老头在炫耀，却没法阻止他，只能任凭表演下去。 　　洋洋洒洒一大通，白三才也觉得渴了，端起茶碗痛饮。 　　“都别愣着，喝茶！” 　　众人气得七窍生烟，我们上门是为了喝茶吗？ 　　在自家院子里，葡萄架下，小曲听着、小手捏着，不比这里舒坦？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 　　白三才眼见，吊足众人胃口，眼下到了揭晓的时刻。 　　毕竟，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再不说就要挨打了。 　　“方剑仙表态，他站在我们这边，剩下的事情，就要我们去和道家释门谈了！” 　　听到这句话，许多家主族长有种虚脱的感觉，总算等来这句话，太不容易了。 　　别小看方斗这个态度，从今往后，关中修行家族腰杆子硬了，再也不怕道家释门。 　　“三才兄，太好了，此事你当记头功！” 　　再看周围的老兄们，没有一个提出反对。 　　如今的关中，真正说话管用的，就只有方斗一人。 　　得到方斗的支持，即便对手是道家释门，关中家族们也毫不畏惧。 　　“好，好！” 　　“我们筹备一番，不日就去和那两家谈谈！” 　　“切记，关中是咱们的，外来的和尚只管念经，别的少插手！” 　　毕竟，无论道观和释门，一旦传播信仰，就要占用土地、拉拢信徒。 　　土地和人口，这两样都是敏感之物，容易引发冲突。 　　关中家族们，就冲这个，也不愿让这两家占据上风。 　　“依我看来，这次谈判，应当以三才兄为首，他……呃，德高望重！” 　　众人反应过来，差点忘了，带头之人若不是白三才，这趟也谈不起来。 　　“我也赞同！” 　　白三才听着众人的话，淡淡笑着，“那我就当仁不让！” 　　众人商谈得热火朝天，整座会客大厅，都轰动不已。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报’。 　　“道家、释门送门帖过来！” 　　白三才大惊，他们这边还在商讨，道家和释门就开始上门了。 　　这速度也太快了，莫非他们得知今日之事，要来挑事儿？ 　　“怕什么，我们各家都在！” 　　“嗯，方剑仙也在！” 　　重点还在后半句！ 　　白三才和众人走到门口，下令打开门户。 　　“他们怎么来了？” 　　本以为，前来拜门的，都是几家道观、寺庙的副手，没想到全是正职的观主、主持。 　　“你们……” 　　为首的几个道士和尚，身上服侍就和同行区别开来，更是露出养尊处优的气势。 　　听到白三才发问，这些大人物们，均露出恭敬的神色。 　　“听闻方剑仙，在白家落脚，特地前来松些日用。” 　　白三才看到门外，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运输队伍，这是带来多少东西。 　　“方剑仙不见外人！” 　　白三才一口回绝，事实上，这也是方斗意思。 　　没想到，对方也不动怒，反而点头，“明白，还请白家主，传达我等的问候！” 　　“就先不打扰了，告辞！” 　　一帮道士和尚来得快，去的也快，放下礼物就离开了。 　　“对了！” 　　临走前，领头的道士和和尚，对白三才说道。 　　“关中局势，维持原状！” 　　留下这八个字，道家和释门的来人，纷纷走了个干净。 　　白三才和关中修行家族面面相觑，道家和释门没等他们上门，就主动退让了。 　　可是，明明该高兴的事情，却一点也乐不起来。 　　毕竟，人家这次上门，主要是送礼给方斗。 　　顺带着提了一嘴，你们别担心，我们不打你们，自己家里的三瓜两枣收好，没人惦记。 　　太欺负人了！ 第七百六十二章 飘然离去 　　沉闷气氛没有维持多久，片刻便已潇洒。 　　在场的老狐狸们，都现实得很，知道不可意气用事。 　　道家和释门，就算不把他么放在眼里，还不是要退让。 　　面子算什么，得到了实惠，一切都值得。 　　“这些礼品……” 　　白三才和众人，目光落到堆积如杀的礼物上，简直是大开眼界。 　　他们出身修行家族，一切用度远超常人，但今日加到道家和释门的手笔，方才见识到真正的大世面。 　　别的不说，这批礼品中，有五十箱金箔，没有别的用途，就是给方斗居处的花木装点用，包裹树枝和石块。 　　一看就知道，这是释门光头的手笔，他们最喜欢土豪金。 　　寺庙中的佛陀们，个个金光灿灿。 　　还有别的日用品，已经超出奢侈的范围，已经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白三才目瞪口呆，即便他身为白家家主，也难以想象，如此奢侈多的是什么日子。 　　但是，他随即听到，一位家主叹气道，“这般招待，配得上方剑仙！” 　　“没错！” 　　一众关中世家的家主们，纷纷点头赞同。 　　“白老头，我知道你白家困难，用度未免有些短缺，可不要委屈了方剑仙！” 　　白三才听了，如同被蝎子蛰了，一跳三丈高。 　　“胡说设么，我家对方剑仙，比皇帝更恭敬，难有半点慢待？” 　　白三才深怕对方不信，拉着一帮家主们，急切往方斗居处赶去。 　　“别忘了，将这些礼物带上！” 　　这份重礼，来自道家和释门，无论是白三才，还是其他家主，都不愿送到方斗面前。 　　但是，却又不得不动。 　　设身处地，他们若在方斗位置，也不允许见到，有事情瞒着自己。 　　“你们看看，白家最好的宅子，我都让给方剑仙居住！” 　　“若非方剑仙喜欢清静，老头子我来端茶送水，也心甘情愿！” 　　白三才如此说着，旁边几位家主们，纷纷摇头。 　　“白三才，你又老又粗糙，没的坏了剑仙的胃口！” 　　“还是让方剑仙搬来我家，我家有几个美貌年轻的晚辈，懂事伶俐，服侍人最合适不过！” 　　白三才翻个白眼，想撬我墙角，做梦？ 　　“我去请方剑仙！” 　　白三才快步上前，站在门口恭敬行礼。 　　“方剑仙，关中世家联袂而来，求见你！” 　　门后没有回应，外面人群面面相觑。 　　白三才面对众目睽睽，额头浮起汗珠，“呃，这个……” 　　他心急之下，忍不住敲门的力道加重些。 　　没想到，厚重的木门，被他这么一敲，竟然打开了……打开了！ 　　白三才一见门内景象，如遭雷击。 　　门内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何来方剑仙？ 　　桌子上，只剩下一张白纸，上有黑字。 　　“功成身退，我去也！” 　　纸张从白三才指缝飘落，“方剑仙走了！” 　　原来，刚才道家和释门登门服输，早已被方斗听到了。 　　“可惜，未能得见方剑仙其人！” 　　方斗越是这般神秘，关中世家的家主们，反而更加崇敬。 　　对他们来说，来去无踪，这才是高人风范。 　　…… 　　呼呼！ 　　方斗驾驭飞剑，在云端穿梭，终于恢复了熟悉的感觉。 　　自在逍遥，超脱物外，这才是真正的仙人风范。 　　待在白家坐镇，充当虎皮大旗，实在有些不情愿。 　　但是，此间事了，青铜匕首的恩情已然偿还。 　　冥冥中，方斗见到更多的因果变化。 　　九大法宝当中，水火道袍、罡煞道冠已经偿还完。 　　青铜匕首，如今也结束了。 　　这段因果完结后，方斗的先天阴阳易经，更上一层火候。 　　他睁开双眼，身周到处都是牵连纠缠的因果。 　　“因果缠身呐！” 　　方斗不由得叹息，时至今日，他眼界不同往常，知道因果的厉害。 　　他之所以能在短短数十年，就已能冲击剑仙境界。 　　本来还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奇遇无数。 　　现在才发现，这背后的无数因果，所牵出的丝线，足够将他裹成大蚕茧了。 　　最让他揪心的是，剩下的法宝，大部分都是全无头绪的。 　　比方说警醒红线，事关名教。 　　方斗也曾化身袁养正，当面请教大儒眉山公，结果全无头绪。 　　很显然，这件来自名教圣人的法宝，可不是那么轻易能归还。 　　白虎衔尸图是兵家至宝，但眼下兵家全面隐退，也找不到解决因果的机会。 　　其他的星樽、轻影钱等，连头绪也没有。 　　“金鸡内丹，这要找鸡大师当面，才有线索！” 　　“至于轻影钱吗？” 　　方斗心想，普天之下，对钱造诣最深，而且背景挺大的，记忆中有那么一尊。 　　“嗯，三足金蟾！” 　　这尊神兽爱财如命，却是亘古流传至今。 　　在白家时，方斗向白三才打听到，原来盛家和三足金蟾的关系，也没有想象中密切。 　　三足金蟾，有许多人在祭拜，像盛家这样的修行家族，有机会接近，寻求三足金蟾恩惠。 　　所以，才有了当年赠送金蟾钱的经历。 　　同样是赠送东西，盛执令和白三才又不同。 　　白三才赠送的青铜匕首，间接帮助方斗踏上剑修之路，而盛执令赠予的金蟾钱，只是一道媒介。 　　方斗请动三足金蟾相助，还是靠着自己的本事。 　　所以，这份因果，还要落在三足金蟾身上。 　　巧得很，方斗又要询问轻影钱的来历，不得不去晋南走一趟。 　　想到这里，仙剑方向一转，朝着晋南方向飞去。 　　途中，方斗元神和仙剑融合，日夜不停祭炼，境界不停暴增。 　　他甚至有预感，当因果斩断到一定程度，面前将再无阻拦，一跃成为至高无上的剑仙。 　　身上这般多的因果，原本以为晋升真人境界前，就能悉数偿还，但现在看来，这份预估还是太乐观。 　　以眼前的速度，成为剑仙前，能偿还小半的因果，就已经很不错了。 　　难怪那些道家真人，对因果避之不及，身份越高，欠下的债越难还。 　　所以，许多人年轻时不知奇遇真相，因为越多越好，等成就真人后，才发现，一切因果都需要百倍千倍偿还。 　　“哎！” 　　方斗不由得长叹一声，剑光加快，朝目的地晋南飞去。 第七百六十三章 金蟾传说 　　晋南地区，是祭祀三足金蟾最密集的地方。 　　家家户户，都供奉三足金蟾，富贵人家甚至用纯金打造金身，在家中焚香跪拜。 　　在这里，最多的不是道观和寺庙，而是金蟾庙。 　　方斗来到晋南后，沿路打听三足金蟾事迹，逢庙就拜，也见过不少雕像。 　　这些关于三足金蟾的神像，风格各异，有威武、有憨厚、也要喜庆。 　　三足金蟾，寄托人们对财富的美好向往。 　　这头神兽，自古以来，就被世人所喜爱，将其当成是财神的化身。 　　关于三足金蟾的传说，也是多种多样。 　　酒楼茶馆，说书人看口中，流传无数关于三足金蟾的故事。 　　这一日，方斗站在某家茶馆外，听说书人讲故事 　　这则故事，讲的就是三足金蟾游戏人间，惩罚贪恶、奖赏良善的故事。 　　“各位看官，今日讲的故事，乃是良善无心救金蟾、金蟾报恩惩不仁！” 　　“话说某年某地，有个郭财主贪婪小气，对家中佃户极为狠毒！” 　　“凡是替他种地的佃户，无不是起早贪黑，秋收还要被各种克扣，夺走大半粮食！” 　　“他家的佃户，少有活过四十岁的！” 　　说到这里，听书的人们纷纷喝骂，“该死！” 　　茶馆听书的，都是市井小民，代入感极强，响起压迫自己的东家、上司等。 　　“这郭财主家，有家佃户，名为郭大力，租了几亩田种地，他年富力强，倒也能勉强填饱肚子，但想要娶妻却是不能！” 　　“这一天，他到十里外的河里挑水，用以灌溉田地！” 　　“归来途中，见到路旁土坑中，躺着一只晒干的土黄色蛤蟆！” 　　“郭大力一时发了善心，匀出一碗水，浇在蛤蟆身上！” 　　听到这里，茶馆中的听众们，已经忍不住开口，“不用说了，这只蛤蟆，必然是三足金蟾的化身！” 　　许多人赞同起来，显然已猜到了。 　　说书人也不气恼，收起折扇，朝四周鞠躬一圈。 　　“养家糊口，还请各位不要砸碗！” 　　行业规矩，即便是下面衣食父母起哄，也要陪着笑脸。 　　听众们安静下来，不在打扰说书人。 　　说书人接着讲起故事…… 　　“那块晒干的土黄色蛤蟆，得了这碗水，像是吹气的皮球，膨胀起来！” 　　“郭大力见它活了，转身就要走，没想到蛤蟆在身后说话，不够！” 　　“他当时就吓呆了，什么玩意，蛤蟆竟然开口说人话！” 　　“蛤蟆躺在地上求救，请求再给些水，救他一命！” 　　“这郭大力也是胆大，又给了一碗水，但蛤蟆还说不够！” 　　“一碗接一碗水下去，两桶水不知不觉，已然干了！” 　　“郭大力啧啧称奇，但蛤蟆还说不够！” 　　“郭大力见日头正盛，索性再回去打一趟水，喂饱这古怪的蛤蟆！” 　　“没想到，这蛤蟆肚子里，倒似有个无底洞，一桶桶水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到这里，说书人卖个关子，停下来喝水整理衣物。 　　地下的听众们，窃窃私语，“肯定是三足金蟾，在考验郭大力！” 　　过了片刻，说书人继续讲述。 　　“不知不觉，几十桶水下去，蛤蟆还是拳头大！” 　　“郭大力累得不行，再也运不动了。” 　　“这时候，蛤蟆对他说道，多谢你送水之恩，礼物已经送到家中。” 　　“说罢，蛤蟆就消失了！” 　　“郭大力还以为做梦，拖着空空水桶回家，此刻已经是繁星满天！” 　　“回到家中，点灯一看，四面墙壁空荡荡，哪里有什么礼物！” 　　“郭大力心里气恼，为了这头古怪的蛤蟆，耽误今天的灌溉，明天地里的庄稼又要长得不好！” 　　“气急之下，郭大力用力踢中木桶，本以为以他力气，一脚就能踢翻！” 　　“却没想到，木桶发出一声闷响，竟纹丝不动！” 　　“郭大力上前一看，头昏目眩，你们道他看见什么？” 　　“两个木桶里面，一个装满黄金，一个装满白银！” 　　“他这才知道，先前是三足金蟾考验，给他赏赐！” 　　“郭大力得了两桶金银，辞了佃农的差事，开始到城里买房买铺，很快就发家了，还取了一方美娇娘！” 　　“可是好景不长，这件事情被郭财主知道了！” 　　“郭财主起了贪心，一纸状书送到衙门，状告郭大力偷窃他家财物！” 　　听众们被调动情绪，很是愤怒，接连破口大骂，“这黑心的老贼，迟早不得好死！” 　　“官府一看状书也不无道理，郭大力三代贫农，为何一夜之间发家，必定有不法横财！” 　　“于是，官府将郭大力和郭财主请到县衙，当面对质！” 　　“郭大力一再辩解，是三足金蟾赏赐，却没有人信，只当是郭财主所说，是偷窃他家财物！” 　　“要说那也是个昏官儿，干脆就判了郭大力偷窃，将一应财物，都还给郭财主！” 　　“郭大力也看着就要下狱，拼命朝着郭财主大喊，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报应吗？” 　　“郭财主冷笑着，指着地上的钱财，你说这些是你的，叫他们一声会答应吗？” 　　“说罢，郭财主就要抱着金银离开！” 　　“突然间金光大盛，金银开始飞起，朝郭财主身贴去，伴随着数不清的铜钱。” 　　“郭财主在惨叫声中，化作一只全身流脓的蛤蟆。” 　　“三足金蟾降下惩罚，把掠夺不义之财的郭财主，变成了臭蛤蟆！” 　　“郭大力得证清白，被官府放回家，继续过好日子！” 　　听众们听得酣畅淋漓，连连拍掌叫好。 　　好人得好报、坏人遭报应，这样的故事，才是大家伙都爱看的。 　　方斗嘴角含笑，民间传说就是童话视角，当不得真。 　　实际情况就是，郭大力遇到的蛤蟆，极有可能是妖怪，被救活后不会感恩，反而会吃了他长力气。 　　就算他能得到金银，也根本没机会发家，郭财主和无良官吏会联手将他榨干。 　　说道理，这样的故事，寄托了底层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现实本就残酷，故事就不要较真了，编制些美好的梦幻不好吗？ 　　…… 　　傍晚，茶馆关门，说书人朝店家拱手辞别。 　　等他走到街道上，却见到方斗等候多时。 　　“这位客人，想听说明天趁早，我给你留个好位子！” 　　方斗见他还在装傻，摇头问道，“我只想知道，三足金蟾在哪儿？” 第七百六十四章 神蟾会 　　说书人轻笑了，“客官说笑了，我只是个说书人，怎么可能知道三足金蟾下落？” 　　“再说了，世人都听说三足金蟾，却谁也没见过！” 　　“这三足金蟾和神仙一样，见过就不灵了，您又何必较真？” 　　方斗摇摇头，“我不光听过，还曾亲眼见过，源头就是一枚金蟾钱！” 　　说书人听到金蟾钱三字，瞳孔急剧收缩，这个反应被方斗捕捉到。 　　果然不出他所料，此人必定和三足金蟾有关…… 　　先前在听书时，方斗就从他身上，看出淡淡的因果丝线。 　　所以，他才特地在此等候之。 　　说书人察觉失态，极力掩饰，“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神态慌张，一眼就看出有心事。 　　“郭大力！” 　　方斗一声大喝，惊得说书人双肩剧烈抖动，果然如此。 　　“或者说，叫你郭财主也行！” 　　说书人抬头，露出惊惧交加的面孔，“你怎么知道，莫非你……” 　　方斗摇摇头，“不要多想，我也是听你的故事，方才猜出一些端倪！” 　　哪有这么巧，财主姓郭，主人公也姓郭。 　　这个故事，与其说是郭大力战胜财主的故事，倒不如说，是良善之人发财后堕落，最终被惩罚后痛改前非的故事。 　　在方斗的目光逼迫下，说书人终于说出故事的真相版本。 　　“我真名郭大力，和故事一样，是给财主种地的佃农！” 　　“郭大力的发家，虽然和三足金蟾有关，却不是什么好心有好报的传说！” 　　“那一日，我在家中田地翻土，陡然发现金光一闪，土里夹着一枚金钱！” 　　方斗心头一动，脱口而出，“金蟾钱！” 　　“不错，正是金蟾钱！” 　　说书人郭大力回忆过往，缓缓到来。 　　“得了金蟾钱后，我的运道一下子变了，短短数年，种什么长什么，很快就积攒了一笔身家！” 　　“恰逢财主无后，只有一女儿，想要延续香火招女婿，看遍四邻八乡，选中了我！” 　　“我入赘财主家，三年后他女儿病死，然后彻底掌管大权！” 　　“十年后，我已经成了有名的郭财主，家中良田百亩、牛羊无数，地窖藏着金银多的数不清！” 　　“日子一天天好过，我知道是托了金蟾钱的福，便建造一件三足金蟾庙，日夜跪拜！” 　　“与此同时，为了积累钱财，我也恶事做尽，交不上租子的佃户，先是牵走耕牛，然后是拉走儿女，最后索性将房屋推平。” 　　“这位客官，故事里的那个郭财主，就是当年的我呀！” 　　方斗注意到，说书人瘦弱的身躯上，遍布大大小小疮疤。 　　“有一日，我刚刚清点完家中财物，昏沉沉睡去！” 　　“半夜，我是被疼醒的，发现全身上下，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铜钱疮、元宝疮！” 　　“这些疮疤形如元宝铜钱，却是烂穿皮肉，让我痛不欲生！” 　　“我请来无数名医，吃了不知多少药方，始终不见好！” 　　“某天我照镜子，发现自己全身疮疤，看上去就像人形的大蛤蟆！” 　　“然后，我悟透了，这些年为了钱财，我泯灭人性，害死无数人，这是我的报应！” 　　“三足金蟾在惩罚我啦！” 　　夜风凉凉，吹过两人身边。 　　方斗开口，“然后呢？” 　　说书人继续说道，“我的病不见好，一日日消瘦下去，疼得牙关紧咬，水米未进！” 　　“终日昏沉沉，仿佛见到冤魂索命，又像是回到从前清贫时节，在田地里无拘无束唱歌！” 　　“我听到窗外的窃窃私语，管家和小妾私通，等我咽气后霸占家财，又听到下人们痛骂，恨不得我早死！” 　　“那一刻，郭大力才知道，自己错的太厉害，他不想当郭财主了！” 　　说书人双手合并，神态虔诚。 　　“我用尽最后力气，在床下的宝箱中，无数金银珠宝里，翻找出当年的金蟾钱！” 　　“我对金蟾钱许下愿望，若有机会，将行走天下，讲出惩恶扬善的故事警醒世人，切莫为钱埋没良心！” 　　“结果，当真灵验了！” 　　“一夜过后，我全身疮疤合拢，能下床走路！” 　　“那是，人活了下来，郭财主却死了，当年的郭大力回来了！” 　　“我下令散尽家财，只带走一身衣裳离家！” 　　“这些年，我行走各地讲书为生，警醒世人莫要贪财！” 　　说书人指着自己，“这位客官，你要找三足金蟾，我真不知道！” 　　“但我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你，要找三足金蟾，先明确自己的心！” 　　说到这里，说书人长叹口气，再不多言。 　　方斗点了点头，“抱歉打扰了！” 　　说罢，他不再阻拦说书人，此人值得敬重，险死还生后大彻大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换做其他人处在相同位置，活过来后，不仅不会悔改，反而会变本加厉、享受堕落。 　　正因如此，这位当年的郭财主，如今还活着。 　　这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方斗知道了，三足金蟾这头神兽，应当是中立偏正义阵营的。 　　至于金蟾钱的手段，怎么看怎么像是散播因果呢？ 　　由此看来，这头神兽也颇有心思！ 　　…… 　　月下，一颗光滑岩石下，流水潺潺。 　　三足金蟾蹲在岩石表面，姿态威严如同虎蹲，抬头望着头顶月亮，目光流出无限感慨。 　　“从那里出来，已经有数千年了，怎么一晃眼，感觉还是昨天？” 　　他仿佛回到当年，清冷的月宫中，绝世佳人千古独立、形单影只，面对亘古不变的冰冷，遗世独立。 　　月宫外，还有年复一年的砍树声，纵然繁杂，却也打破这死寂般的沉默。 　　过得久了，也习惯这样的生活，并不觉得枯燥。 　　如今的生活，可谓是色彩缤纷、千姿百态。 　　可不知为何，三足金蟾，总有些怀念当年的时光。 　　“三表叔，您老在人间已有数千年，是老前辈了！” 　　“在天上时，您给月神坐镇宫殿，也曾为财神捧过令钱，更是在天帝寝宫外的池塘里当吹鼓手，足足干了三千年！” 　　“这份履历，在咱们神蟾一族，那可是无人能及！” 　　说话的小蛤蟆，通体白玉一般，显然不是凡种。 　　“小十九啊！” 　　三足金蟾悠然开口，“来找你三表叔干啥？” 第七百六十五章 见面 　　三足金蟾回忆往昔，身上浮现一股沧桑感。 　　“是啊，那些往事已经过了很久，但现在想来，仍然仿佛昨日！” 　　白玉蟾恭维道，“三表叔，咱们下凡的仙属，如今已经壮大起来，相互之间也该有些来往！” 　　这句话一出口，三足金蟾警觉起来。 　　“小十九，你今日过来，怕不只是拜访我这个老头子？” 　　白玉蟾心想，这老头精明的很，果然瞒不住他。 　　“三表叔，您老德高望重，又在人间多年，想必早有门路，能上通天庭？” 　　这头神蟾一族的晚辈，前来目的很不单纯，竟是为了谋求三足金蟾的门路。 　　他本身也是天河群妖一员，降临人间后，时时刻刻想要回归天庭。 　　毕竟，天河群妖成分附加，既有仙界不复管教的飞升妖族，也有天庭中的犯错了神兽。 　　二者泾渭分明，前者是草莽罪囚，后者吗，仅仅是落难贵胄。 　　比方说黑水王和同伙们，就属于牵着，混入人间后，也是胸无大志，只想着盘踞一方，称王称霸。 　　反观白玉蟾等，则是很有想法，总想着要回归仙界天庭。 　　但是，仙凡之隔，哪有这么容易跨越？ 　　当年锦妃叩开天门，乃是她仙娥的身份尚在，引发仙界反应，方才降下接引天光。 　　天河群妖，本就是镇压水底的囚徒，和锦妃不同。 　　更何况，自从佛诞节之变，不仅人间朝廷元气大伤，仙界也是损失惨重。 　　空自若和百家联手，也给仙界造成巨大损失。 　　因而，如今仙门打开的条件，也是越发苛刻了。 　　一众神兽后裔，商量许久，决定顺着人间的传说，找寻通天的门路。 　　毕竟，人间传说中，神龙凤凰、麒麟朱雀，各种神兽数不胜数。 　　但凡要找到一个，都有机会重返天庭。 　　白玉蟾，出身神蟾一族，以气量大、嗓音洪亮出名，家族同类，多半给天庭大人物当吹鼓手，以壮声势。 　　但是，论本领和地位，他在天河群妖中，却是倒数一二。 　　好在，白玉蟾能和三足金蟾攀上关系，花了数十年功夫，终于找到这里。 　　三足金蟾听了，连连摇头，“仙界有什么好，留在人间，又有什么不好？” 　　白玉蟾心想，这位老祖宗，莫非是脑子糊涂了？ 　　人间能和仙界相比？咱们宁可做仙界的妖，也不当人间的神兽。 　　“三表叔，你喜爱游戏人间，但晚辈在仙界还有许多牵挂！” 　　“还望您指条明路！” 　　三足金蟾叹了口气，“你就笃定，我有办法回到天庭？” 　　“您老一定有办法！”白玉蟾目光坚定。 　　来之前，他就和一帮同伴商量过，根据三足金蟾的传说，这位三表叔可不是耐得住寂寞的性子。 　　三足金蟾在人间数千年，怎么可能一步也没回天庭？ 　　向他这样年老成精的老家伙，必定有私底下的路子。 　　三足金蟾叹了口气，“便是我有门路，你们熬得过接引天光那一关吗？” 　　这句话，让白玉蟾沉默了。 　　接引天光，乃是仙门打开后，从天而降的灵光。 　　这道灵光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筛选偷渡之人。 　　君不见，当年佛诞节，也有真人企图钻入接引天光，结果被当场蒸发。 　　接引天光算是天底下，最难应对的一关，换个角度，也是最好应对的。 　　只要你成就陆地真仙，随随便便就能叩开天门，通过接引天光进入仙界。 　　只有这个办法！ 　　白玉蟾等一行，出身仙界神兽，本该能承受接引天光。 　　但自从贬入天河镇压，身份变成妖类，来自天庭仙界的庇护便烟消云散。 　　如今，他们想要回归天庭，只有修炼到相当于落地真仙的级别。 　　不要以为，仙界中个个都是真仙，也有许多和真人差不多的存在，白玉蟾他们就是当中一员。 　　“三表叔，只要你给出门路，我们自有法子！” 　　三足金蟾吃惊看着晚辈，“连接引天光都有办法，看来你们当中有能人！” 　　“嗯，我想想看，左右不过是李代桃僵，寻一个陆地真仙，通过他飞升入仙界！” 　　想到这里，三足金蟾摇摇头，“不对，以你们的能耐，绝对说不动陆地真仙！” 　　下一些，他双眼瞪得像铜铃，盯着白玉蟾，“你们又有什么谋划？” 　　白玉蟾咬紧牙关，“只要三表叔加入我们，一切机密，自然会向你坦白！” 　　没想到，三足金蟾压根不感兴趣。 　　“不说就算了！” 　　三足金蟾打个哈欠，面前地动山摇。 　　“今天亲戚见面，既然见过了，你可以走了！” 　　白玉蟾哪里肯走，急切说道，“三表叔，您老难道就不可怜我？” 　　“小蛙我，已经许久未见亲人了！” 　　三足金蟾摇摇头，“废话少说，你犯错被镇压天河，本来就见不着亲人！” 　　“如今落在人间，反而得到自有，也算是因祸得福！” 　　“你今后，应当修身养性，多行善事，或许能弥补往日过错！” 　　他转过身，望着皎洁明月，继续发呆起来。 　　可是，三足金蟾却没看到，背后的白玉蟾，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只见，如同白玉雕琢的蟾蜍，双颊陡然膨胀，如同挂着两个巨大皮球。 　　下一刻，从白玉蟾口中，吐出一枚通红的圆球。 　　圆球外表湿漉漉的，这是神蟾一族的天赋，将历年蜕皮吞下，久而久之炼制成宝，可是收纳天下危凶之物。 　　可以说，神蟾一族的宝物，是普天之下法宝的最佳宝囊。 　　但是，这颗宝囊中，却藏着一根紫色尾羽。 　　这条尾羽修长，倒有几分类似凤凰的翎羽，但更加狰狞，紫色流光溢彩，比天下最美的紫宝石都美丽。 　　“三表叔，这是你逼我的！” 　　宝囊炸开，内部的紫色尾羽化作一道流光，利箭般射入三足金蟾后背。 　　奇怪的是，却无半点血滴落下。 　　三足金蟾缓缓转身，目光带着难以置信。 　　“九头鸟的本命毒羽，小十九，你这是被人当刀子了！” 　　白玉蟾倔强道，“三表叔，这不怪我，如果你肯交出上天的同道，我也不会动用此物了！” 　　“傻孩子，被人利用还不知道！” 　　白玉蟾叹了口气，“不用和你多说了，有人该出场了！” 第七百六十六章 杀局 　　白玉蟾正要开口，劝说三足金蟾松口。 　　突然间，在他耳边，响起一阵熟悉的怪笑。 　　“桀桀桀，大名鼎鼎的三足金蟾，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刷刷，周围多出七八个身影，或高大入山、或修长如线、或背身十几对翅膀。 　　但是，为首一头怪鸟，生长九颗脑袋，刚才传出怪笑的，就是此物。 　　白玉蟾见到他们，松了口气，“你们来得正好，我正在劝三表叔回心转意！” 　　九头怪鸟怪笑着，反问道，“你若劝得动，为何要动用我给你的本命毒羽？” 　　白玉蟾被问住了，许久才回答，“正在劝。” 　　“不用了！” 　　九头怪鸟越过白玉蟾，边走边说，“你可知道，本命毒羽何其珍贵？” 　　“我出身至今，方才凝练三根本命毒羽，每一根都有三千年修为！” 　　“你想想看，我不惜耗费三千年的修为，难道只为从他口中，问出一个同道吗？” 　　白玉蟾听罢，心头一沉，莫非…… 　　九头怪鸟看向三足金蟾，笑道，“我知道你爱惜晚辈，才不对他说。” 　　“但你眼下这样，也无需隐瞒了！” 　　三足金蟾庞大身躯，趴在岩石上，有气无力抬起眼皮，看了看九头怪鸟。 　　“你们这家子，都是心毒手脏，难怪小十九被你利用了？” 　　“前辈过奖了！” 　　九头怪鸟虽然相貌怪异，但说话举止，却是文质彬彬，很是客气。 　　“有灵众生、皆有欲望！” 　　“洞悉对方的欲望加以利用，则无物不在掌控当中！” 　　“我九头鸟一族，有九个头、九颗心，自然七窍玲珑，洞悉人心！” 　　“您老心性淡泊，与世无争，我用不动你，但白玉蟾他……” 　　说到这里，九头怪鸟看向白玉蟾，言外之意，自不动多说了。 　　三足金蟾叹了口气，“是啊，你以血脉亲情，令我放下戒备，后借助他之手，用本命毒羽偷袭！” 　　“如此手段，不负九头鸟一族的美名！” 　　九头鸟点头道，“虽说你心头所说，必然是凶名骂名，但在晚辈耳中，却是货真价实的美名！” 　　白玉蟾越听越不对，上前几步，就要质问九头怪鸟。 　　“站住！” 　　一头眉心生出月牙的巨猿，身材高大如山岳，陡然伸出八条胳膊，将白玉蟾拦住。 　　白玉蟾急了，拼命叫道，“九头大哥，你不是要重返天庭的方法吗，我三表叔一定知道，让我劝劝他！” 　　“蠢材！” 　　这句话语气很轻，但听在耳中，却如晴天霹雳。 　　九头怪鸟慢条斯理说道，“也该让你知道真相了？” 　　“通往天庭的道路，我们有，而且还不止一条！” 　　说罢，四周的天河群妖们，纷纷狂笑起来。 　　白玉蟾愣住了，合着就他一人不知道，还傻呼呼冲在前头。 　　“但是，我们缺的是抵挡接引天光的手段！” 　　说着，九头怪鸟一指三足金蟾，“多亏了你，得手如此容易！” 　　“可是，这和我三表叔，有什么关系？” 　　“你这脑子，真是一团浆糊！” 　　九头怪鸟无奈摇头，“你三表叔，成名数千年，已然是堪比陆地真仙的人间神兽！” 　　“我有一门秘法，可以将你三表叔练成傀儡，容纳我们在内！” 　　“等穿过天门时，将我们遭受的反噬，尽数转嫁他身上！” 　　“这样，就能安然无恙，回归仙界！” 　　白玉蟾听得呆了，下意识问道，“那事后，我三表叔呢？” 　　“自然是被接引天光焚烧，尘归尘、土归土！” 　　白玉蟾剧烈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九头怪鸟哈哈大笑，“别多想了，本来也没想带你一同，白玉蟾，我们和你亲近，本就为了利用你！” 　　“念在你有功，我们留你在人间享福！” 　　白玉蟾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几步，就要鼓起腮帮子进攻。 　　“慢着！” 　　三足金蟾虚弱开口，“小十九，别犯傻，你斗不过他们！” 　　九头怪鸟遗憾道，“还是你长辈有眼光，若是你刚才先动手，我们就有机会，趁机除掉你了！” 　　白玉蟾听得心头发寒，对方的心思之歹毒、算计之深沉，超出他的想象。 　　“走吧！” 　　三足金蟾叹了口气，“活下去！” 　　白玉蟾眼泪哗哗滴落，落在身下土地，将泥土石块化作美玉。 　　“听话，走！” 　　九头怪鸟朝不远处的山岳巨猿使个眼神，这头狰狞的巨兽，抬起八只巨大胳膊。 　　三足金蟾急了，拼命叫道，“你们若是伤了小十九，休想我答应！” 　　“前辈，你已是破船恶浪过大江，就不要为他人细思量。” 　　九头怪鸟分析道，“我们借助你的地方，先要将你炼制成傀儡，你是否心甘情愿，对我等并无差别！” 　　“好你个九头孽畜，看来这批被镇压的妖族，属你最为穷凶极恶，小心惹来天谴！” 　　听得三足金蟾喝骂，九头怪鸟得意笑道，“本族的算计，无差无漏，绝对不留后患，还请你们二位神蟾上路！” 　　山岳巨猿抬起手臂，朝着白玉蟾砸落。 　　白玉蟾，终究还是神兽后裔，见状猛地吞吸空气，周围短暂形成真空。 　　身躯开始暴涨，层层拔高，短短瞬间，已经足以和山岳巨猿相抗衡。 　　“咚！” 　　山岳巨猿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眨眼间化作残影，八条胳膊同时打在白玉蟾身上。 　　刹那间，响起敲鼓般闷响，余音绵长不绝。 　　下一刻，白玉蟾吐出一口血线，吸入体内的空气，眨眼间漏个精光。 　　空中响起刺耳的鸣笛声，眼看着白玉蟾在空中化作流星，往地面急速坠落。 　　三足金蟾闭上双眼，神蟾一族，本就不擅长厮杀，他这晚辈在凶戾的山岳巨猿面前，连一个回合也撑不住。 　　完了，一切都完了！ 　　山岳巨猿大踏步上前，踩得地动山摇，对着白玉蟾抬起脚掌，一下子猛踩下去。 　　血光四溅！ 　　随即，响起山岳巨猿的惨叫声。 　　但见血光如喷泉般涌现，将白玉蟾冲刷到一旁。 　　“嗯？” 　　在场的神兽后裔们，这才发现，有人插入这片战场当中。 　　山岳巨猿，用来踩踏白玉蟾的脚掌，被削去半边，鲜血如洪水般哗啦啦直流。 　　“什么人？” 　　九头怪鸟心中急剧盘算，莫非是三足金蟾的救兵。 第七百六十七章 救星 　　“小十九，你还活着？” 　　三足金蟾有气无力，声音顺着风远远飘荡出去。 　　过了片刻，响起白玉蟾的声音，“三表叔，我没事！” 　　他刚才对山岳巨猿对拼，受了重击，本已闭目等死，却没想到，突然有人插手，将山岳巨猿的脚丫子都斩断了。 　　那可是山岳巨猿？ 　　山岳巨猿，在仙界的角色，一向是冲锋陷阵的肉盾。 　　山岳二字，除了形容这头巨猿的体型庞大，更是用来描述身躯坚硬，从里到外都像是石头一般。 　　平常的生物，只要刺破皮肉，内部就脆弱无比。 　　但山岳巨猿不同，这种神兽从皮肉骨骼、再到内脏，都是浑然一体、如同铁铸。 　　平日里，这条山岳巨猿，就是三足金蟾麾下最得力的大手。 　　可是，没能想到，如今却被削掉半边脚掌。 　　“嗷呜！” 　　山岳巨猿痛呼片刻，伤口处皮肉开始收缩合拢，血流逐渐断绝。 　　虽然损失的骨肉尚未恢复，但已经停止流血。 　　刷刷！ 　　九头怪鸟带领下，其他神兽的目光，盯着面前空地上悬浮的一口仙剑。 　　“人间剑修？” 　　九头怪鸟沉思不已，会是谁？ 　　这时候，从仙剑中传出声音，“三足金蟾前辈，请问你身上的毒，要如何解除？” 　　九头怪鸟心道不好，待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三足金蟾抬头看了他，快速说道，“九头鸟的本命毒羽，唯有以本体的胆囊为解药，方能去除！” 　　九头怪鸟，不但有九颗脑袋、还有几条尾巴，就像是九头丑鸟捏合在一起。 　　体内的内脏，也是各自长了九份。 　　按照三足金蟾的想法，神秘人随便掏出一颗胆囊，就能解了他身上的剧毒。 　　可是，这话落在方斗耳中，却产生了歧义。 　　没错，来人正是方斗。 　　他一路上，以先天阴阳易经测算，总算捕捉到大体方位。 　　三足金蟾，毕竟是老牌神兽，自有一手防备占卜测算，只可惜他现在身中剧毒，无力反抗，松懈下来。 　　于是，在某个瞬间，方斗发现效率暴涨，一下子就找到三足金蟾的方位。 　　才有了及时到来，一剑斩断山岳巨猿的脚掌。 　　如今，听到三足金蟾的话，方斗眉头紧皱，这头怪鸟，怕不是长了九颗胆囊，想要一一挖下来，怕是不容易了。 　　毕竟长着翅膀，打不过就飞，还是很难抓到的。 　　“好，晚辈姑且一试！” 　　方斗话音刚落，仙剑陡然加速，化作一道流光。 　　“休想！” 　　山岳巨猿双目通红，眉心光芒闪烁，那道月牙般的伤痕，竟是浮现出来，化作天上第二轮新月。 　　三足金蟾见到，摇了摇头，莽夫而已。 　　嗖！ 　　新月旋转着砸落，正中仙剑飞来的轨迹。 　　下一刻，流光戛然而止，让开新月的沉重撞击，以玄妙的弧线跳起，反过来攻击新月背后。 　　这招灵巧翩跹，充满美感，却又带着刁钻的攻击力。 　　刷！ 　　剑光闪过，新月当场断成两半。 　　仙剑没了阻碍，继续往前，从小腹钻入九头怪鸟体内。 　　“嗷！” 　　九头怪鸟痛呼一声，拼命施展神通。 　　一只鸟头变得通红，嘴巴张开，吐出白光，俨然是钻入体内的仙剑。 　　但是，仙剑出口，这只鸟头变成死灰色，渐渐枯萎掉落。 　　九头怪鸟，只剩下了八颗鸟头。 　　仙剑的剑仙，悬挂着血淋淋一物，送到三足金蟾面前。 　　“九头鸟胆囊！” 　　三足金蟾正要道谢，却见到剑仙来而复返，又朝着九头怪鸟飞去。 　　“够……够了！” 　　方斗没听到这句话，在此缠上了九头怪鸟。 　　九头怪鸟哪敢让他近身，全身翅膀乱拍，将暴风编织起来，强行将方斗推开。 　　“你们快来帮忙！” 　　山岳巨猿，还有金线蛟、噬火狻猊等同伴，一拥而上。 　　期间，金线蛟猛然开口。 　　“九头大哥，我想起来了，此人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方斗，乃是天底下除开蜀中三剑仙外，第四位剑仙！” 　　九头怪鸟欲哭无泪，现在说还不如不说。 　　下一刻，腹部剧痛，飞剑再度钻入体内。 　　九头鸟没办法，只能废掉第二个鸟头，将仙剑吐出体内。 　　看着方斗将第二颗胆囊，送到三足金蟾面前，它突然明白了。 　　这家伙傻呀，不知道只要一颗胆囊，就能治愈三足金蟾。 　　瞧方斗的模样，不把他九颗胆囊挖空，那是绝不肯善罢甘休！ 　　九头怪鸟一阵恶寒，绝不能这样。 　　刷！ 　　仙剑去而复返，在一众神兽面前急剧放大。 　　金线蛟虽然细弱发丝，却以一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金甲闻名，属于防御名家。 　　“想要伤我九头大哥，先过我这一关～啊呀！” 　　仙剑刺在金线蛟身上，溅起十丈火花，疼得他龇牙咧嘴。 　　下一刻，金线蛟就被甩到几百里外。 　　等他辛苦飞回来，九头怪鸟只剩下六颗胆囊。 　　“你期人太甚，哎呀！” 　　胆囊－1 　　“我是神兽后裔，尊严不容亵渎，疼疼疼！” 　　胆囊－1 　　“你够了，和你解释多少次，解毒只要一颗胆囊！” 　　胆囊－1 　　“……” 　　胆囊－1 　　“我刚才什么都还没说！” 　　胆囊－1 　　过了许久，九头怪鸟望着仅剩的两颗胆囊，欲哭无泪。 　　身旁一帮神兽，已经是尽力了，奈何挡不住神出鬼没的仙剑。 　　山岳巨猿等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痕，唯独是金线蛟不愧防御无敌，仍然咋咋呼呼，说什么“九头大哥，我来保保护你！”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九头怪鸟猛地瞪圆双目，杀气喷薄而出。 　　金线蛟看得激动万分，“九头怪鸟动了真火，凡人，你惹下大麻烦了！” 　　下一刻，九头怪鸟仅剩的两颗头，仰天长啸，“逃！” 　　金线蛟满脸杀气，附和着，“杀……呃，逃？” 　　等他转身，却见到九头怪鸟扇动翅膀，忙不迭逃命，山岳巨猿也是融入土地中，飞快穿梭消失。 　　“呃，九头大哥真英武，逃命也这般有气势！” 　　下一刻，金线蛟反应过来，我还没逃呢？ 　　等他反应过来，却被一只大手捏住脊背，提到半空。 　　“前辈，这逗比也是神兽？” 　　方斗转身询问，这时候三足金蟾已经用胆囊解毒，在白玉蟾搀扶下走来。 第七百六十八章 收服金线蛟 　　“你们别过来，小心我溅你一身血！” 　　金线蛟张牙舞爪，对着方斗狂喷口水，凶巴巴威胁他。 　　方斗有些奇怪，这神兽的体积有些秘密啊？ 　　“不错，金线蛟也是神兽一脉，并不以体积庞大闻名！” 　　三足金蟾毕竟是老牌神兽，对各族情况如数家珍。 　　“金线蛟随着寿元增长，粗细不变，只增加长度，某些十万年的金线蛟，长达百万公里，却仍旧细弱发丝！” 　　金线蛟听得得意，“那可不，等我有十万岁了，长得吓死你们！” 　　“至于这头吗，年岁不过五百，废物！” 　　听到这句话，金线蛟愤怒道，“三足金蟾，你我同为神兽一族，为何要侮辱我？” 　　“要知道，你们神蟾只会打哈欠，还不如我金线蛟呐！” 　　一旁白玉蟾冷眼讽刺，“你想当九头鸟的狗腿子，人家连逃命都不带你！” 　　金线蛟反驳道，“哪像你，九头大哥一开始就看不上！” 　　方斗算是看明白了，这头金线蛟，完全就是个弃卒。 　　“前辈，怎么处置？” 　　三足金蟾爽朗笑道，“好办呐，金线蛟一族，在天庭中任职多出，皆有名头！” 　　“哦，愿闻其详！” 　　“战神的腰带、风婆的裹脚布、老君坐骑栓在木桩上的绳索……” 　　方斗笑了，这神兽看来地位也不高吗？ 　　“你若是看不顺眼，一刀宰了，放血滋补！” 　　金线蛟听得汗毛直竖，连忙大叫，“不能杀，你们太残忍了！” 　　三足金蟾却不理它，又道，“若是看得顺眼，收下做条腰带也好！” 　　金线蛟匆忙叫道，“我口齿伶俐，咬合得力，必然能成为合格的腰带！” 　　方斗摇摇头，“不用上呀！” 　　想了想，对三足金蟾说道，“进来衣裳破损，缺少丝线缝补，不如将他宰了，剥皮抽筋晾干，用来缝缝补补如何？” 　　三足金蟾重重点头，“我看行，金线蛟的作用，又得到扩展了！” 　　金线蛟听得直冒凉气，这都什么人呐！ 　　绝不能那么死，太惨了！ 　　“这位老爷、大人，咱们商量商量！” 　　方斗板着脸，“商量什么，我和线团没什么好商量的！” 　　金线蛟拼命挣扎，“老爷，我可是人间绝无仅有的一条金线蛟，正可谓物以稀为贵。” 　　方斗点点头，“没错，用你的筋皮缝补衣物，那才有面子！” 　　金线蛟大汗淋漓，这位老爷爱好不同须眉，倒有些类似巾帼女子，偏爱女工，简直是变态。 　　方斗露出凶相，盯着金线蛟，内心却在发笑。 　　他存心要收服这条神兽，为勾曲山增添守山灵兽，所以才和三足金蟾商量好，彻底收拾了金线蛟。 　　别看金线蛟逗比，骨子里却有神兽后裔的骄傲，即便被方斗生擒，还是瞧不上他。 　　但是，面临死亡，而且死后还要被鞭尸，这可太吓人了！ 　　“掌心怎么湿了，你吓尿了？” 　　金线蛟心中大骂，什么尿了，分明是我出汗太多，显得滑手！ 　　“老爷，我还有一样奇异之处，且拔下一片鳞片！” 　　“啊呀！” 　　“没事，老爷下手不重，我也不疼！” 　　方斗捏着的鳞片，从金线蛟身上取下，仅有米粒大，但见风就涨，瞬间变成巴掌大。 　　入手沉甸甸，闪烁着金光。 　　“这是纯金的！” 　　方斗这才发现，金线蛟确如其名，身上的鳞片都是纯金的。 　　“老爷，我每十年蜕一次鳞片，那都是纯金呐！” 　　方斗没想到，这头神兽还有如此奇特的地方。 　　“还有呢？” 　　金线蛟愣了，还不满足，这人也太贪了！ 　　他咬咬牙，“我吃的少！” 　　“嗯，还有！” 　　豁出去了！ 　　“我能打！” 　　“还有！” 　　什么，这还不满足，我再想想。 　　“我忠心……” 　　“可以了！” 　　方斗一锤定音，将金线蛟揉成一团，“你以后就跟我混了！” 　　金线蛟艰难抬头，谄媚笑道，“还请老爷多多怜惜！” 　　收复了金线蛟，方斗再转向三足金蟾这边。 　　三足金蟾，正和白玉蟾低声说话。 　　“你离开九头鸟他们，也是一件好事！” 　　“你本性并不坏，只是行差踏错，才被镇压天河水底！” 　　“如今来到人间，应当换条路子！” 　　方斗在旁边听着，总算明白些端倪，原来白玉蟾入罪，是因为一次醉酒，冲撞了仙官出行的仪仗。 　　那位仙官地位颇高，当时一怒之下，就要拔剑斩杀白玉蟾。 　　好在有神兽在旁求情，又有家中上下打点，最终轻判了，判他天河水底镇压服刑三百年。 　　白玉蟾是老实孩子，在天河水底盼星星盼月亮，掐着指头算日子。 　　没想到，只剩十年就能出去后，结果空自若将天捅破。 　　自此，白玉蟾流落人间，遇到九头鸟一行，就被对方骗走了。 　　“三表叔，我对不起你，真是……” 　　三足金蟾安慰他，“你就是傻，没有坏心！” 　　白玉蟾：…… 　　“三表叔，我以后就跟着你，服侍您老人家！” 　　三足金蟾摇摇头，“跟着我，你何来历练？难道你不想回去了？” 　　白玉蟾一听，果然还有门路。 　　“这样，你在凡间行善积德三百年，我会暗中观察！” 　　“如若你满足要求，我就推荐你入月宫，代替我当年的位置！” 　　白玉蟾听了大惊，“三表叔，原来你的门路在月宫上！” 　　说到这里，一人二蟾同时看向天空，皎洁明月已经开始倾斜。 　　“不错，月宫也是天上，你在月宫干个几百年，就能顺理成章回到仙界！” 　　不得不说，三足金蟾为了这晚辈，可谓是费尽心思！ 　　方斗不由叹息，尤其是先前，因白玉蟾连累，三足金蟾险些身死，被对方炼制成傀儡。 　　但眼下，又在苦心为白玉蟾安排前程。 　　宽宏大度的长辈风度，让方斗很是钦佩。 　　三足金蟾和白玉蟾耳语一番，有交办给他几枚金钱法宝防身。 　　然后，在白玉蟾依依不舍的眼神中，三足金蟾和方斗离开了。 　　“名满天下的方剑仙，还要感谢你这次救命之恩！” 　　三足金蟾说到这里，回忆往西，“我依稀记得，当年第一次见面，应当实在太湖当中！” 　　“不错，正是晚辈！” 第七百六十九章 轻影钱来由 　　方斗御风而行，目光不时投向手腕。 　　一枚金灿灿的臂环，正套在胳膊上，以金龙衔尾的姿态凝固。 　　金线蛟，但是这般变化自如的本事，就当得起神兽的名头。 　　降服这头金线蛟，也算是此行的意外之喜。 　　三足金蟾，似乎早已知道方斗来意，带着他在一处池塘边停下。 　　池塘中清浅池水，倒映一轮新月，蛙鸣阵阵。 　　三足金蟾仰望着月亮，长叹一声，透出无限感慨。 　　方斗也知道，三足金蟾在月宫干过，属于仰望故地。 　　“不错，前辈，当时承蒙你帮助，替我挡过一劫！” 　　方斗是真心感谢，若非当时三足金蟾出手，他绝对挡不住巅峰法师的攻击。 　　三足金蟾摇摇头，“你手持金蟾钱，我有求必应，这是交易，没什么好感谢的！” 　　“倒是你这次前来，救了我和晚辈，可谓是有大恩情！” 　　“说罢，你想要什么？” 　　方斗深吸口气，取出轻影钱，“敢问前辈，可认识此物？” 　　三足金蟾见到轻影钱，本就滚圆的大眼睛，凸得更加夸张了。 　　“此钱怎么在你手上？” 　　方斗见状，果然，对方认得此物。 　　“此为轻影钱，是我从月宫带下人间，后流落在外！” 　　三足金蟾凝视轻影钱，突然开口，“可否让我瞧瞧？” 　　“自然可以！” 　　方斗大大方方，将轻影钱交给三足金蟾。 　　三足金蟾摩挲轻影钱，目光露出沧桑之色。 　　片刻过后，三足金蟾将轻影钱还给方斗。 　　“既然你掌有此物，多多珍重！” 　　这句话原本平常，但是停在方斗耳中，却刮起一阵狂澜。 　　因为，方斗眼中，牵连在轻影钱上的因果，转瞬间烟消云散。 　　这可是意外之喜啊！ 　　方斗没想到，了却轻影钱的因果，就这么轻易达成。 　　这可比罡煞道冠、水火道袍容易多了。 　　“前辈可否指教，这轻影钱的来历？” 　　三足金蟾叹了口气，解释起来。 　　“轻影钱，是月宫宝物之一！” 　　“我出身神蟾一族，和金线蛟类似，都是仙界神兽垫底的存在！” 　　方斗听到这里，心中意动，问道，“和真龙凤凰相比如何？” 　　三足金蟾笑了，“拿人间打个比方，我等是庸碌百姓，他们则是天潢贵胄！” 　　方斗点头，明白了。 　　三足金蟾又开始回忆往昔。 　　“我年轻时，在天帝寝宫池塘，做了三千年吹鼓手！” 　　“这活儿并不轻松，好在能积累资历！” 　　“三千年期满，我给财神捧过金钱，又为星官垫过墙角，后来被安排到月宫做事！” 　　“月宫清冷，远离天庭是非！” 　　“虽然在外界看来，到月宫做事，可看做是发配边疆！” 　　“但我生性并不喜好名利，倒也甘之如饴！” 　　“月神性子清冷，但对我还不错，并不将我视为下贱。” 　　“广寒之地，地广人稀，有莽汉持斧伐桂，又有长耳怪整日磨牙，时不时和我斗嘴！” 　　三足金蟾仰望月亮，仿佛见到佳人孑然而立，时光倒转，依稀回到当年。 　　“曾听闻，有人远望月宫，见到桂树的影子，还有蟾影！” 　　方斗感叹道，“月宫又称桂宫、蟾宫，也有前辈您的功劳！” 　　三足金蟾被搔到痒处，呵呵笑了几声。 　　“那是世人偷窥月宫，才意外见到我的倒影，实属意外！” 　　方斗又问道，“为何前辈要下凡入人间？” 　　这是最奇怪的地方！ 　　三足金蟾和天河群妖不同，若说是犯错，就该押在天河水底。 　　通常所说的贬下凡间，却是要抽了仙骨、洗去记忆，只留一丝元神投胎转世。 　　三足金蟾这般全须全尾，来到人间，唯有偷渡一途。 　　“一言难尽呐！” 　　三足金蟾目光落到轻影钱上，陷入回忆当中。 　　“月神清冷高贵，远离天庭中央，本就为了远离纷争！” 　　“但是，哪有这么容易！” 　　“仙界和人间并无不同，权势争斗不在少数，即便她有心置身之外，旁人也不放过她！” 　　“这轻影钱，乃是上古仙宝，在天庭异宝录也有排名，乃是无数人垂涎的宝物！” 　　“不少大人物，对轻影钱眼热不已，千方百计要弄到手！” 　　“但月神却不同，珍贵无比的轻影钱，在她眼中，只当成是普通的物事。” 　　“某一天，她将轻影钱上给我做饰品。” 　　“我还记得，她曾说过的那句话，在财神家中，见过你捧着金钱的模样！” 　　“你来我宫中，办事得力，这枚钱赠送给你！” 　　“我就此对她死心塌地，决定老死在月宫中！” 　　“可是，终有一天，有外人垂涎轻影钱，找个理由向月宫发难！” 　　“月神却不肯屈服，说轻影钱已经赏给我，绝不会交出来！” 　　“逼迫她的幕后黑手，在天庭势力庞大，将月神逼的很是艰难！”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便偷偷带着轻影钱下凡。” 　　“走之前，我高调宣布，轻影钱在我手上，免去月神的麻烦！” 　　方斗听到这里，感叹不已，“前辈忠义无双，在下佩服！” 　　他又迟疑起来，轻影钱是三足金蟾之物，按理说应当物归原主。 　　但方斗有舍不得，他的几个分身，都建立在轻影钱的基础上。 　　若是就此给出，圣僧分身圆通、道士丹融，还有儒生袁养正，都要烟消云散。 　　三足金蟾，似乎看出方斗为难，淡淡笑道，“此物虽然珍贵，引得仙人都垂涎不已，但是在月神眼中，不过是零碎之物！” 　　“甚至在我眼中，最大的意思，是故主所赠之物！” 　　方斗举着轻影钱，从刚才因果断绝，就知道三足金蟾已经默认赠送给他。 　　三足金蟾叹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此物就转赠给你！” 　　方斗微笑回道，“多谢前辈！” 　　“慢着，我还有一事相求！” 　　果然，这份因果不是这么容易了却，还藏着支线剧情。 　　三足金蟾开口，“我只要你一个承诺，将来若是有能力，请对月神施以援手！” 　　这个要求，真是惊世骇俗。 　　由此可见，三足金蟾对方斗何其看重。 　　方斗也不推辞，直接答应了，“可以！” 　　他就是有这个豪气，笃定将来能成长到那个地步。 第七百七十章 剑落西南 　　和三足金蟾交流一番，方斗收获颇丰。 　　得知轻影钱的来由，更是了却这件法宝的因果，身上担子为之一轻。 　　“前辈，将来必不负所托！” 　　方斗朝三足金蟾拱手，做下保证。 　　三足金蟾点头，“如此，你我缘分已尽，该告别了！” 　　方斗微微一愣，随即点头。 　　他知道，在三足金蟾漫长岁月中，无数次的相聚和离别，今天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次。 　　“前辈，告辞！” 　　方斗元神之躯消散，融入仙剑当中，腾空而起钻入云端。 　　“年轻，正好！” 　　三足金蟾眯眼望着方斗背影，感慨万千。 　　…… 　　“接下来，去西南方向！” 　　方斗随时能成就剑仙，饮水思源，更加怀念空自若。 　　这位镇国剑仙，自从佛诞节去后，则是隐姓埋名，回归黔中。 　　根据离别时交谈，空自若要在家乡传播剑道，贯彻自身的理念。 　　只可惜，这些年来，方斗多番打听，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唯一解释，空自若手段高明，并未露出半点痕迹。 　　这样想来也很正常，若是他活着的消息传出去，全天下不知多少人寝食难安。 　　镇国剑仙，可谓是人世间，最顶级的大杀器。 　　所以，方斗要上门拜访，希望能请教更多剑道知识。 　　顺路，也看看当初播下的种子，如今成长如何了？ 　　西南米教，如今也赫赫有名，高手无数，成为西南地区，不可忽略的一支力量。 　　道家和释门默许和纵容下，米教越发壮大，堵住蜀中剑修大举外出的道路。 　　西南地区，山多险恶，生存环境复杂，所以百姓更家崇敬神仙。 　　米教扎根底层平民，发展迅速，远超旁人想象。 　　方斗驾驭剑光，从天而降，便见到眼前的景象。 　　时隔多年，米教中发展壮大，已经遍及蜀道外的各州府，颇有如火如荼的态势。 　　不仅是平民百姓，甚至还有富豪官员，也争相入教。 　　以至于，西南米教，已经成为盘踞一地的庞然大物。 　　纵然是道家和释门，在西南地区，也无法和米教相抗衡。 　　方斗不仅叹息，广林真人拼命也做不到的事情，却被米教这群人达成了。 　　说到底，还是米教选取西南边陲，影响力更小，在加上能制约蜀中剑修，才被默许发展壮大。 　　广林真人完全是作死，盘踞中枢京城，更是得到朝廷举国相助，这般巨大的威胁，当然迎来全力的绞杀。 　　“阴差阳错，竟然成就这般规模！” 　　方斗也是啧啧称奇，他先前化身米巫，创建西南米教，本意是救治当地百姓。 　　他传下的灵米和法术，也只是让平民能自保。 　　但随着岁月流逝，米教中人才辈出，已然将‘米巫’留下的秘典，修炼到前无古人的境界。 　　甚至于，方斗听说，米教当中，已有两位数的巅峰法师，正在闭关冲击真人层次。 　　一旦米教出了真人，必将成为真正的大势力。 　　方斗若是恢复‘米巫’身份，只需要在当地露面，必定能将米教收服。 　　这么庞大的一股势力，掌握教民数百万，必将能在左右天下局势。 　　但是，方斗志不在此，此行只是顺路看见。 　　米教壮大，有效遏制了每年的万鬼同游，连带着蜀中的斩鬼大祭，规模也越发缩减。 　　所以，蜀中剑修，明知道米教在卧榻之侧，却迟迟没有动手解决。 　　说到底，都是利益关系。 　　道家和释门，企图让米教堵住蜀中出口，蜀中剑修们，则是要米教守住门户。 　　左右逢源的局面，倒是让米教得以壮大。 　　方斗暗中观察，见到许多旧人，都开始年迈，尤其是钱家、谭家的老人们，虽然修行法术，但起步太晚，已经不可避免接近死亡。 　　这天，正是钱公归西之日。 　　米教当中，许多大人物都来了，有位高权重的谭副教主，还有其他数不清的高层中层。 　　钱婆坐在床边，轻柔擦拭钱公额头的汗珠。 　　钱公意识早已混沌，口中不断吐出模糊的字句，没人听得清楚。 　　“钱公，您老还有什么遗愿？” 　　谭副教主上前，低身说道。 　　“教主和其他几位元老，都在闭关当中，无暇外出，还望见谅！” 　　钱婆点头说道，“大事要紧！” 　　他们都知道，米教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则仍处于危险境地。 　　若无真人坐镇，人家随便一个念头，都有可能覆灭米教。 　　所以，当前米教的头等大事，就是全力供养出米教的真人。 　　“若米巫在此……” 　　谭副教主不由得感叹道，他就是当年的谭功曹，从一介农夫，被米巫传授法术，才有了今日地位。 　　虽然他如今贵为副教主，仍对米巫惊为天人，心心念念不忘。 　　不光是他，麻教其他成员，也都怀念米巫。 　　米教中人都知晓，如果米巫仍在，教派的发展速度，最起码是眼下的十倍不止。 　　只可惜…… 　　床榻上的钱公，陡然剧烈咳嗽起来，嘴里不断重复两个字。 　　其他人都听不清楚，唯独是钱婆，多年夫妻熟悉无比。 　　“他想再见米巫一面！”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钱公重复的二字，确实是‘米巫’。 　　只可惜，米巫早已杳无音讯，谁也找不到。 　　这些年来，米教成员寻遍天下，却无半点‘米巫’的消息。 　　久而久之，开始传出来，米巫是历代巫师先贤的化身，特来传下巫道传承。 　　日子就了，米巫的身份开始神话，即便是曾亲眼所见的那些人心目中，也成为神仙一般。 　　钱公临死前，仍心心念念，要再见一面‘米巫’。 　　可惜，直到他断气，米巫始终没有出现。 　　等钱公去世后，米教按照传统开始下葬，在他口中塞入一把灵米，以素白麻衣裹着下葬。 　　无人知晓，全程都落在方斗眼中。 　　他在窗边，见到钱公去世，再一路跟着，亲眼目睹下葬。 　　故人逝去，这当中的悲欢离合，只有自己清楚。 　　方斗突然有种明悟，修行路上，如此这般的分离已成为常态。 　　或许有一天，两个弟子也要离他而去。 　　那种孤高清冷的心境，才是修行之人的普遍想象。 　　“孤身独行、大道唯我！” 第七百七十一章 终见空自若 　　方斗离开米教，心中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当初一时兴起的产物，如今已经壮大至死。 　　根据方斗的想法，就像是抛在野外的种子，就放手的刹那，就不要干涉了，顺其自然才是正理。 　　顺路已经看完，是该到黔中，去拜访空自若了。 　　黔中距离蜀中颇近，不可避免收到影响。 　　比方说，黔中也有剑修传承，空自若和半锋真人，都是从黔中出来。 　　只可惜，黔中对照蜀中，还是差了些意思。 　　当地的剑修并未成了气候，这也是空自若当年遗憾之一。 　　方斗本以为，空自若回归黔中，必然要传播见到，让家乡成为剑修圣地。 　　这次过来，就是要寻找剑修的出名人物，顺藤摸瓜，找打空自若下落。 　　想法虽好，真正施行起来，却是出了问题。 　　“呃！” 　　方斗面前，一个本地剑修连滚带爬，狠话也没留，只顾着逃命。 　　这已经是他找到的第十七个剑修，和先前一样，都是一剑撂倒，百分之一的力量都没用。 　　这也太稀疏平常了！ 　　方斗进入黔中以来，发现当地的剑修水平，远比不上蜀中，比照外界也只是略胜一筹。 　　“奇怪！” 　　方斗开始怀疑，莫非空自若没有回归黔中。 　　这不正常啊！ 　　空自若就算做的再隐秘，也不可能完全隔离外界，但凡要招收弟子，都有痕迹。 　　尤其是，他的目标是发展黔中地区的剑修。 　　但这些年过去，黔中地区的水平，仍旧原地踏步。 　　除非是空自若开辟洞天，在内部低调发展，避免引发外界觊觎。 　　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 　　但是，方斗怎么想，怎么觉的不对劲！ 　　好在这次出游，目的并不强，走到哪儿都能落脚。 　　若是黔中找不到空自若，索性去其他地方！ 　　“不如占卜一卦！” 　　方斗决定利用先天阴阳易经，测一测对方下落。 　　这对陌生人，无疑是冒犯，但方斗和空自若有旧，大不了见面时道歉。 　　于是，方斗睁开阴阳鱼瞳孔，开始搜寻黔中地区。 　　但凡有厉害的人物，都逃不过方斗的踪迹，即便空自若有洞天，也瞒不住屏蔽的痕迹。 　　刚开始，方斗信心满满，但过了大半天，他失望停手了。 　　完全找不到踪迹，空自若就像是人间蒸发，半点痕迹也无。 　　这可就蹊跷了，除非是空自若故意躲着，旁人才找不到他。 　　“算了，既然找不到，那是缘分未到！” 　　方斗此行前来，目的还是为了仙剑碎片的因果，既然空自若躲着他，就证明还不到了断的时候。 　　此行前来，已经有意外之喜，了却轻影钱的因果，实属意外之喜，也不要苛求太多。 　　于是，方斗打算离开黔中。 　　一桩意外的发现，让方斗打断这个念头。 　　原来，某天方斗在野地里，找到一片辣椒林。 　　黔中和蜀中一般，本无辣椒，如今在这偏僻野外，竟发现踪迹。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送外界带进来。 　　也有可能是从蜀中或外界带入进来，但绝不可能流落荒野。 　　要知道，辣椒作为调味品，目前还只能算是奢侈品，仅供上层人物享用。 　　家家户户，都将辣椒视为财富，绝无可能流失在荒野。 　　唯一的解释，有某人将其带到野外播种。 　　方斗开始沉思，那人有无可能，就是空自若呢？ 　　于是，方斗开始重点寻找野外的辣椒林，竟吃惊发现，野外崇山峻岭间，却是存在不少野生的辣椒林。 　　这些辣椒已然适应本地水土，吃起来别有风情。 　　而且从分布情况来看，是经过特地播种，而非鸟雀带来的种子意外发芽。 　　“空前辈，你一定就在黔中！” 　　方斗虽然不知道，为何对方要隐藏行踪，但眼下自己已经又能帮忙了。 　　所以，他改变主意，一定要找到空自若的下落。 　　“大意了！” 　　寻找途中，方斗很是懊恼，虽说空自若体内的元磁神光，已经被灵米拔出，但体内创伤却不是那么容易愈合。 　　很有可能，空自若回到黔中，并未痊愈，反而越发伤势加重。 　　所以，空自若才没能如先前所说，在黔中教导出三千剑修。 　　想到这里，方斗心中越发急切，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到处在黔中搜索。 　　翻山越岭、几乎每块土地，都被他翻找遍了。 　　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这一天，方斗落到一处小镇，望着人来人往，有些绝望，这样下去，何年才能找到？ 　　突然，一股熟悉的香气，直往鼻端冲去。 　　方斗抬头望去，却见到一家店铺的桌上，铜制火锅沸汤翻滚，泛着火红的油光。 　　竟然是火锅？ 　　他心中一动，知道初见踪迹了。 　　果不其然，这家生意极好，没到天黑已然售罄关门。 　　门内老板兴奋不已，和娘子说话，直说旁边山里老头种的辣椒好吃，客人都是冲这个上门。 　　娘子劝他，趁此机会，都买些辣椒，哪怕多出价钱也行。 　　所以，老板趁着夜色，裹了一身厚衣裳，打着灯笼夜出进货。 　　方斗不声不响，将行踪隐藏在风中，跟着老板一路前行。 　　一处小山坳，草屋坐落在无边无际的辣椒田中。 　　“就这么一言为定，定金你先收好，我明天派人来拉货！” 　　老板趁夜色敲开门，好说歹说，终于敲定了生意。 　　他望着灯笼仅剩的半只残烛，想到此行目的达成，归途时得意地哼唱出声。 　　过了片刻，待得灯笼的余光消失，方斗方才浮出身形。 　　他走到草屋前，见灯光还没熄灭，敲响木门。 　　“是方斗吧？进来，门没关！” 　　方斗推门进去，正要开口称呼，却见到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空自若。 　　“空前辈，你怎么衰老成这个地步？” 　　方斗不敢相信，以对方的修行造诣，千年寿命都唾手可得，为何几十年后再见，却还是如同常人般陷入衰老。 　　这般惊讶之下，他却忽略了，为何对方早知道是他来了！ 　　空自若淡淡笑了，“生老病死，岂非常态？” 　　然后，方斗发现更严重的问题，这件草屋内，没有半点飞剑的痕迹。 　　不仅没有飞剑，连日常练剑的痕迹也无。 　　这是怎么了？ 第七百七十二章 一切归空 　　见面之前，方斗有无数想象，如今的空自若，究竟是什么模样？ 　　或者是门下弟子无数，在空中御剑相斗，遮云蔽日，气象万千。 　　或者是孤身一人、耸立世间，背影像是残剑刺破天际。 　　或者是身穿布衣，在花丛间浇水，看似平和，举手投足间，却无不蕴含无上剑意。 　　以上种种，才符合空自若的身份，这才是至高无上的镇国剑仙。 　　但呈现在方斗面前，却是白发苍苍、老态尽显的空自若。 　　尤其是，空自若面前放着一袋定金，显然是刚谈成生意，很是满意。 　　这般世俗平常的空自若，绝不是镇国剑仙。 　　方斗内心越发失望，但惊疑也越发剧烈，必定是发生了什么。 　　“空前辈，晚辈方斗，特来拜会！” 　　空自若笑着点头，“来得好，来得好，我这么些年来，少有人来拜见，总算有些热闹！” 　　说着，他起身就要倒水，却被方斗按住了。 　　“不必了，此来特为叙旧，一起说说话也好！” 　　空自若点点头，“不错，叙旧也好！” 　　方斗陡然起身，朝空自若下拜，“我如今，已经出没到剑仙门槛，特地前来答谢空前辈成全之恩！” 　　“你要成就剑仙了，好好，好事啊！” 　　空自若笑得满脸皱纹更深刻了，仿佛是自己的好事一般。 　　但是，下一刻，他记忆变得模糊，迟疑道，“什么是剑仙？” 　　方斗内心咯噔，绝对出问题了，曾经的镇国剑仙，竟然不知道，何为剑仙？ 　　“空前辈，您说笑了，您老就是曾经的镇国剑仙，是剑修中至高无上的存在，世间无数修行者仰望！” 　　“是这样啊！” 　　空自若眉头舒展，“虽然我还是记不得，但听你说来，我曾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说道这里，他乐呵呵说道，“但现在，我也还是很有本领，我种的辣椒爽口好吃，远近闻名，家家户户都争着上门求购！” 　　方斗奉承到，“您老做什么，都是天下第一的！” 　　这下马匹，空自若很是受用，笑眯眯凑近了方斗。 　　“告诉你个小秘密，我出了种辣椒，做火锅也是一绝。” 　　“后来，我年纪带了，索性将火锅传给别人，那些做火锅的，都要来我这里买辣椒！” 　　“这样，我足不出户，也有生意上门！” 　　方斗听得心中酸楚，强颜欢笑道，“空前辈此举，正是明智！” 　　曾今的镇国剑仙，却变成这幅模样，方斗心里很不好受。 　　但，空自若却很是高兴，拉着方斗走出去，给他介绍辣椒田的特色。 　　“你看看，这片土地，是我用火山灰堆积而成，最是肥田，长出的辣椒也很是火辣！” 　　“还有这里的拳头椒……” 　　渐渐地，方斗被空自若的乐观感染，觉得像他这样，找到了生命中的乐趣，也非常美好。 　　“咱们黔中的人，喜欢吃辣，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辣椒！” 　　“别说人了，天上飞的鸟儿，地上的野兽，也喜欢来祸害我的辣椒林！” 　　空自若继续介绍起来，指着前方的一个稻草人。 　　“幸好，我做了这个老伙计，吓走飞鸟，也野猪也不敢上门！” 　　方斗心想，区区一个稻草人，吓鸟还行，野猪怎么会吃这套？ 　　对着稻草人一看，倒吸口凉气，别说野猪了，就算是猪仙、神猪也不敢来呀！ 　　这稻草人本体是根木桩，横着做胳膊的，俨然是一口锈迹斑斑的剑。 　　这口剑，正是当年空自若的佩剑，曾斩杀仙人的仙剑。 　　曾经的仙剑，如今做成稻草人，用来吓走飞鸟走兽，倒是大材小用了。 　　方斗终于明白，此剑的杀气，别说鸟兽了，就算妖怪也不敢靠近。 　　“不错，这稻草人挺……别致！” 　　走了半晌，方斗试探着反问，“空前辈，您老还记得以前的事情！” 　　“当然记得！” 　　空自若当即回忆道，“我从外地返回家乡，本想着办一件大事，后来逐渐年迈，也没了那个雄心。” 　　“如今，我靠着种辣椒生活，虽说孤身一人，倒也快活！” 　　方斗恍然大悟，原来空自若受伤过后，终究未能痊愈，回到黔中，开始记忆衰退。 　　几十年来，他从威名震天下的镇国剑仙，变成埋头种辣椒的老头儿。 　　此刻，方斗的心态变得平和起来，如果说一开始，他还在痛惜剑仙不在。 　　但眼见见到空自若的乐观态度，也替他欣慰起来。 　　眼前的空自若，不再背负家国重担，也无需替天下考虑，才做到真正放下一切。 　　“原来如此，空自若三字，就是这个意思！” 　　空自若，寓意为，当一切归空之后，仍然能淡定自若处之。 　　如今，镇国剑仙为空、仙剑为空，一切皆为空，只剩下一个叫空自若的老头子，还能泰然处之。 　　这种看破红尘的淡然，才是最终极的态度。 　　方斗突然朝空自若说道，“空前辈，我以前也认识一人，和你同名同姓，可有兴趣听听他的过往！” 　　空自若正在介绍辣椒浇水的技巧，听方斗说话停下来，“可以啊！” 　　“那位空自若前辈，是天下无双的大英雄，也是我此生的榜样！” 　　方斗从初入京城讲起，到火锅结缘，传授白金吐息，再到佛诞节之变…… 　　“就在数月前，我托这位前辈的福分，将他留在无数人心中的一剑，从记忆中还原出来，斩杀转世仙人！” 　　“你说，那位前辈，是不是非常厉害？” 　　空自若听到这里，额头皱纹舒展，双眼都在发光，“厉害！” 　　“可是，他一个威名天下的大英雄，我何德何能，能与他同名同姓？” 　　方斗却说道，“这不奇怪，前辈守住人间，救活万家百姓，是个大英雄！” 　　“空前辈你种好辣椒，造福无数人的口福，同样是大英雄！” 　　“他的剑，和你的辣椒，都能让人幸福！” 　　空自若听到这里，陡然愣住了，下意识伸出双手，摘下身边的辣椒。 　　这是一颗红彤彤如火的辣椒，肉质饱满，外皮泛着光。 　　新鲜的汁水，建落在空自若的手上，泛起火辣辣的痛感。 　　有那么一刻，方斗觉得空自若捏着辣椒的动作，颇有几分当年手持仙剑，以挽天倾的姿态。 第七百七十三章 逝去 　　“我记起来了！” 　　一瞬间，空自若的背影无限拔高，像是尘封多年的神剑，一朝洗尽锈蚀，重露锋芒。 　　这才是方斗认识的空自若，曾经的镇国剑仙。 　　空自若看着掌心，喃喃自语，“我是空自若，是一名剑修！” 　　这句话，他重复了三遍，突然猛地拍打额头，仿佛忘了什么。 　　“老伙计！” 　　空自若转身看向稻草人，抬起手掌，不见风起，但仙剑却化作一道光，消失在原地。 　　等仙剑再次出现，已经稳稳当当握在空自若手中。 　　虽然他的外观，仍旧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上也无半点法力流转，但给方斗带来的感觉，却比蜀中三大剑仙中任何一个，都要高深莫名。 　　时至今日，方斗才能直观认识到，当年的空自若，究竟强悍到什么地步。 　　空自若抚摸仙剑，粗糙掌心掠过，锈迹哗哗掉落，露出雪亮的剑锋。 　　他恢复记忆、仙剑恢复锋芒，好似冥冥中自由安排，凑到一块了。 　　“不行！” 　　片刻过后，空自若摇摇头，“我脑海空空，一招半式的剑法都想不起来。” 　　方斗安慰道，“空前辈你忘得太久，需要时间回忆！” 　　“不对，不对，剑道于我，已经深入骨髓灵魂，成为本能，无需回想！” 　　“只要施加刺激，都能想起来！” 　　空自若转向方斗，提出建议，“这样，你拔剑来攻我！” 　　“这我怎么敢？” 　　方斗摆动双手，连连推辞。 　　换做正常状态的空自若，方斗绝对敢出手，但现在情况下，空自若根本无法自控，方斗若是下手重了，引发他本能反应，极有可能收不住手，一波将他带走。 　　太危险了！ 　　空自若挠了挠头，“这样啊，我再想想！” 　　他尝试着举起仙剑，或刺或劈，企图回忆起剑道的知识。 　　但在方斗看来，一举一动都别扭之极，根本不像当年的镇国剑仙。 　　甚至于，连普通的三流剑修都远远不如。 　　“空前辈，停下歇歇！” 　　方斗开口，委婉劝说。 　　空自若摇摇头，指着脑袋，“我感觉就差一层纸，只要捅破，就能找回记忆！” 　　这位老人在夜色下，不知疲倦舞剑，期间不停跌倒，满身都是泥土。 　　方斗没有劝止，这是出于对空自若的尊重。 　　等空自若跌倒不知多少次后，方斗忍不住开口了，“空前辈，我有个建议，你听听。” 　　空自若停手，身上汗水混着泥土，化作乌黑泥水滴落，“行！” 　　“你眼下有些刻意为之，反而适得其反！” 　　“索性不要想什么剑招，你心里想些日常的事情，比方说吃饭喝水、种田除草之类！” 　　方斗这句话，显然起了作用，空自若双眼越发明亮，被点破那层纸了。 　　“好！” 　　空自若迈出一步，如同老农在田地穿梭，紧接着举起仙剑，倒像是举着锄头。 　　此时此刻，无论谁挡在他面前，都会沦为野草，被一下子铲平。 　　“痛快！” 　　空自若一剑挥落，虽然姿势平平无奇，但蕴含的伟力，却让方斗心惊不已。 　　本以为，自己即将成就剑仙，已经拉近和空自若的距离。 　　但就这一剑的水平，自己已经难望其项背。 　　空自若，始终是这个世上，难以逾越的大山。 　　方斗正叹息着，空自若已经渐入佳境，仙剑渐渐和双手融为一体。 　　在月色下、田垄旁，他舞动仙剑，身形化作游龙。 　　时而气势如山崩地裂、时而身形如九天游龙、时而霹雳云霞缭绕、时而金光恶浪相随。 　　万般法相，皆在剑中。 　　方斗看得痴了，就像是见到学霸的答案，触类旁通，心中有无数想法，迫不及待就要验算。 　　但是，眼下不是时候，方斗只得按捺住冲动。 　　他看出来，空自若怕是将从前的经验尽数忘了，连同一身修为也丢得一干二净。 　　所以，尽管他出剑如飞，但威力都在气势上，却连一星半点的法力也无。 　　但这并不意味着，空自若就是纸老虎，他仍然具备剑仙层次的杀伤力，仅凭气势就足以将方斗这个层次的强者击毙。 　　“厉害！” 　　方斗所想，空自若经历大劫，虽然修为尽去，但却在田间劳作，体悟天地自然的法则，反而令剑法造诣更上一层楼。 　　如今的空自若，对比当年，无论是剑道还是心境，均已强大了无数倍。 　　“方斗，你看我这剑法如何？” 　　空自若舞了一圈，终究年迈，体力衰竭，停了下来。 　　方斗连连鼓掌叫好，“如今的空前辈，仍旧是天下第一剑仙！” 　　“放在佛诞节当日，便是再有百倍千倍的仙人，也不是你的对手！” 　　他本是恭维话，没有什么用意，但佛诞节三字，却让空自若神情一边。 　　这位老人额头青筋冒起，显然很是痛苦，堵住记忆的闸门打开，洪流般的信息狂涌而出。 　　“我记起来了，佛诞节，是我空自若辉煌的巅峰，也是走下坡路的起点！” 　　“从京城回到黔中，我身体一日日衰败，药石难救！” 　　“区区元磁神光，哪有这般威力！” 　　“后来我才发现，是阴阳家主强行施展秘术，造成我命星陨落的假象，由此带来的后遗症！” 　　方斗听到这个大惊，本以为伪造命星陨落，就能掩饰空自若还活着的消息，但现在看来，此法竟是造成空自若修为尽去、记忆消失的罪魁祸首。 　　这一刻，空自若思路清晰，将前尘往事一一道出。 　　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已经到达当年的巅峰状态。 　　“方斗，时隔多年，你终于来找我了！” 　　“也幸而有你，才让空自若，不至于死的糊涂！” 　　方斗听这句话，语气有些不祥，劝道，“空前辈，你一定能长命百岁！” 　　这句话有些违心，空自若修为如果还在，再活五百年也不在话下，但他如今是空有境界的凡人老头，寿元撑死了过百年。 　　也就是说，如今的空自若，每天都在走向死亡。 　　空自若听了摆摆手，“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你不用劝我了！” 　　“倒是你如今，即将成就剑仙，倒是出乎意料！” 　　“我当年发誓要教出三千剑修，可惜后来出事，就此搁浅了！” 　　“反倒在你身上，收获意外之喜！” 第七百七十四章 遗泽 　　空自若盯着方斗，啧啧称奇。 　　“没想到，我空自若一身，最终留下的传人，竟然是你！” 　　“你方斗，真像这颗火尖椒！” 　　方斗微微一愣，看向那颗辣椒，两头尖尖、弯如新月，色泽橙黄，哪里像他？ 　　空自若接着解释。 　　原来，火尖椒这品种，并非在他田地中苦心培育。 　　空自若在野外撒了不少辣椒种子，没有指望有收成，只是留些后手而已。 　　没想到，某天外出，在野外发现辣椒林，其中就有这颗火尖椒。 　　火尖椒是野外杂交而成，无论是辣度还是口感，都超过他精心培育的精品。 　　“方斗，你和火尖椒，都是我意外之喜啊！” 　　方斗还能说什么，硬着头皮回答，“像，真像！” 　　不管怎么说，方斗的身上，都打着空自若的烙印，白金吐息自然不必多说。 　　不仅剑道风格大受影响，连自身的仙剑中，也都包含了空自若的剑仙碎片。 　　从某种意义上说，方斗可算是空自若的传人。 　　事实上，空自若看着方斗，也是看待有出息的后人。 　　“方斗，你可知道，我已命不久矣？” 　　方斗劝说道，“空前辈只需安静养生，再活几十年不在话下！” 　　空自若摆摆手，“不必劝我了，我空自若若是贪生怕死，却也活不到今天！” 　　“若非是你这次拜访，我仍旧浑浑噩噩，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方斗突然愣住了，原来是他打扰空自若的平静生活，方才推进对方的死亡。 　　原本，空自若丧失记忆，成为种辣椒的老农。 　　纵然没有惊天动地的力量，却还能靠种辣椒，过得丰富满意。 　　但是，方斗勾起空自若的记忆，却是加快死亡。 　　以空自若眼下的状态，身无半点法力，本就不适合施展那些剑法。 　　更何况，推演剑道更是耗费精力。 　　方斗仔细观察空自若，见他目光浑浊许多，反应也有些慢，说句话都要想半天。 　　心中悲痛，这是油尽灯枯的征兆。 　　“方斗，你无需介怀，人这一生，像是处在江湖之中，生老病死，无非是浮萍聚散！” 　　“如今，你我两片浮萍，时隔多年还能聚首，岂非天大的缘分？” 　　方斗连连点头，“空前辈说的是！” 　　空自若找他招手，“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待得方斗在他面前坐下，老人和蔼问道，“你此行外出云游，是为了晋升剑仙做准备？” 　　在他面前，方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是的！” 　　“走了多久路、见了多少风景？” 　　方斗一一诚实回答。 　　空自若听完，确定说道，“够了！” 　　“你这次云游，已经足够了，再往前走，无非是阅历多一些，对你晋升剑仙，再无多大帮助！” 　　“你可知道，晋升前的云游，并非时间越长越好！” 　　“以你的积累，眼下正是晋升的最好时机！” 　　“趁着勇猛精进的势头，一鼓作气冲开桎梏，成就剑仙！” 　　毕竟，无论是真人圣僧，都是时来天地皆同力的结果，需要借助大势推动。 　　如果一心为了晋升，畏首畏尾，总想着十拿九稳才晋升，这样下去，势必要折损晋升的机缘。 　　所以，空自若的建议非常中肯。 　　方斗听完恍然大悟，这趟云游的收获，瞬间在心头流转一遍。 　　他最终确认，收获足够了，晋升剑仙的食粮已备足了。 　　“多谢空前辈提醒！” 　　方斗望着白发苍苍的空自若，心中灵光一闪，“延寿丹！” 　　此物的确有延寿增年的效用，甚至还有更多隐藏的神奇妙用。 　　无论是方斗，还是如今的明觉真人，都是延寿丹的受益人。 　　只需炼制延寿丹，就能帮空自若继续活下去，跟进一步，恢复巅峰实力也不在话下。 　　其他材料还好说，唯有仙人血比较麻烦。 　　方斗有些惋惜，当年一炉出了三颗丹药，出了他和明觉一人一颗，剩下一颗逃走了。 　　否则，眼下就能用延寿丹，帮助空自若延长寿元。 　　“敢问空前辈，这剑上的仙人血，到哪里去了？” 　　方斗本想着，仙人血是珍贵之物，空自若说不定保存起来。 　　没想到，空自若直接说道，“洗干净了！” 　　这下没指望了。 　　方斗惋惜之余，竟想着，这般霸气的举动，才符合空自若的性格。 　　但是，没了仙人血，延寿丹也没指望了。 　　“方斗，你即将晋升剑仙，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 　　空自若摊开手掌，对方斗说道，“将仙剑给我！” 　　方斗不明所以，但还是将仙剑交给空自若手上。 　　空自若感受到，仙剑中桀骜不驯的气息，赞叹道，“果然是一把好剑！” 　　他倒持仙剑，捏着剑尖，在剑身轻拍一掌。 　　这平淡无奇的一掌之下，空自若本就瘦弱的身躯，飞速缩小。 　　方斗大惊失色，匆忙上前扶住空自若，却见他将仙剑举起。 　　“握住它！” 　　方斗握住仙剑，突然掌心刺痛，仿佛无数尖刺钻入体内。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礼物！” 　　“从今往后，你每次手持仙剑，都会承受钻心刺痛！” 　　“你必须牢记，剑为双刃，伤人也伤己！” 　　方斗感受到，刺痛源源不断，从手掌没入胳膊，竟持续不断，没有发生麻木的征兆。 　　“空前辈……” 　　对方的举动，让方斗摸不着头脑，猜不出其中用意。 　　但空自若毕竟是前辈，此举肯定有深意。 　　“让我下来走走！” 　　空自若在方斗搀扶下，走过辽阔的辣椒田，望着天边的明月。 　　只可惜四周都是大山，遮住周围的天空。 　　他仰望着天空，心神沉浸其中。 　　许久，空自若开口，“原来，站在平地上看月亮，也是这么好看！” 　　说完这句话，空自若的精气神瞬间消散。 　　方斗看着他逝去，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便再无气息。 　　他对着空自若僵硬的背影跪下，磕了几个头。 　　…… 　　过了几天，又有商人上门采购辣椒，却见到空荡荡的草屋。 　　辣椒田中多出一个空地，上面竖着墓碑。 　　“恩师空自若之墓！” 　　听说，从那以后，黔中到处都有辣椒疯长，渐渐进入千家万户，成为老百姓桌上不可或缺的调味品。 第七百七十五章 回山成道 　　勾曲山中！ 　　嗖嗖，悬崖峭壁、崎岖山路上，顺着微风，时不时升起细弱发丝的银线。 　　叮叮当当，银线碰撞的脆响，也是随即出现在山中每个角落。 　　偶尔有火光一闪，落在岩石上，烧出焦黑的痕迹。 　　更古怪的是，被山风拂过的草木岩石，竟然会自发裂成两半，断口光滑无比。 　　“不打了，不打了！” 　　半空一人落下，身旁环绕灿灿发光的明珠，正是方玉京。 　　嗖！ 　　剑光戛然而止，修天赐也出现行踪，落在方玉京身前。 　　这对师兄弟，如今也在斗剑修行，属于日常必做。 　　“大师兄，你真是厉害，我本还以为自己的剑法，融汇人神两道的精髓。” 　　“没想到，还是不能胜你！” 　　方玉京有资格傲气，他在水神府中，吸收水神和绝世剑仙的精华，可谓是突飞猛进。 　　以他的实力，即便在蜀中也能成为当代青年一代的领袖。 　　但是，在修天赐面前，仍旧占不了便宜。 　　回归勾曲山中，两位师兄弟日夜炼剑，想要帮上方斗。 　　所以，无论修天赐，还是方玉京，也越发刻苦努力。 　　修天赐听了，点头说道，“个人有个人的道，水神的剑道、绝世剑仙的剑道，都是在他们各自手上，才能发扬光大！” 　　“你融汇二者精髓，就该推陈出新，创出属于自己的剑道，才能走上巅峰！” 　　“如果满足前人遗留，不仅浪费了自身的姿势，也是白白辱没了二者的遗泽！” 　　方玉京听了神情凝重，“大师兄说的是！” 　　这时候，方斗的声音，在二人耳边响起。 　　“这才是我的好弟子，修天赐，你这见解不差！” 　　“方玉京，多日不见，你进步也是飞快！”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激动得双目发亮，“师父！” 　　方斗终于归来了，落在勾曲山上，道袍表面的风尘还未散去。 　　望着两位弟子，方斗感慨万千，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从黔中离开，方斗一刻未歇，就返回勾曲山，途中也有些小插曲，却并未耽搁行程。 　　刚回到山中，就见到两位弟子斗剑，一招一式均出手不凡。 　　有这两位弟子在，守山已经绰绰有余，依靠洞天的存在，可以击退来敌。 　　“可以开始了！” 　　方斗点点头，这次归来，他就是要听从空自若所说，开始晋升剑仙。 　　整个过程，必然惊险万分，需要有强力护法。 　　本来还担心，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但现在看来，两位弟子进步飞快，不但有自保之力，还能担任护法。 　　“给你们介绍个有趣的！” 　　方斗胳膊一甩，金色臂环脱口，在空中舒展，化作蜿蜒游动的金线蛟。 　　“师父，这是？” 　　“此为金线蛟，乃是勾曲山的护山灵兽！” 　　“金线蛟，还不快见过两位少主！” 　　金线蛟看着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刚才见到二人剑光凛冽，显然不是好欺负的，恭敬道，“大少主、二少主！” 　　方斗吩咐修天赐和方玉京，“以后，有什么苦活累活，交给金线蛟便是！” 　　“他是神兽后裔，皮糙肉厚打不死，很是好用！” 　　金线蛟内心泪流满面：我还要谢谢你呀！ 　　修天赐和方玉京，感受到金线蛟的气息，对方斗越发敬佩，连这般大妖都能收服，师父真厉害。 　　“对了，此次归来，为师要闭关晋升剑仙，你们二人做好准备！” 　　这句话，让两位弟子惊喜交加。 　　方玉京尤其欢喜，毕竟他要拜方斗为师，硬性条件就是方斗成为剑仙。 　　所说眼下在勾曲山中，他的身份和弟子没有区别，连金线蛟都要称呼他一声少主，但没有经过拜师利益，那层关系就不正式。 　　“恭喜师父！” 　　修天赐也非常高兴，等方斗成为剑仙，勾曲山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对外公开了。 　　“此次晋升，我需要全力以赴，必然引来多方窥探，你们身上的压力太大！” 　　方斗这句话不是夸张，甚至还有些保守。 　　他这次晋升，全部精神牵扯其中，无暇蒙蔽天机，必然会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先前勾曲山，都是方斗以先天阴阳易经护住，旁人的目光看不到这里。 　　但这次，晋升剑仙的动静，瞒不过明眼人。 　　道家和释门稍微卜算，就能定位到方斗这边。 　　所以，想要低调、静悄悄晋升剑仙，完全不可能。 　　“师父，为了您的大道，我们二人就是拼命，也要守住勾曲山！” 　　修天赐和方玉京对视，斩钉截铁说道。 　　方斗见弟子懂事，很是欣慰，但他深知，这还远远不够。 　　他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旦得知他晋升消息，北方道宗、蜀中剑修们，绝对有来横插一手。 　　就算是平日偏向友好的释门，也未必会有善意，若有机会趁此机会，削弱方斗实力达到奴役目的，那帮秃驴绝不会客气。 　　各方面错综复杂，本来方斗低调行事，游刃有余。 　　这次晋升剑仙，平时积累的矛盾，一下子爆发出来。 　　“一场大劫！” 　　方斗深刻认识到，这次晋升剑仙，是十拿九稳的，但整个过程，绝非顺风顺水。 　　必然有无数人暗中窥探，想要趁机出手，目的或杀或擒。 　　一尊新生的剑仙，对天下走向有无比巨大作用，稍微有些势力的人，都不会坐视不理。 　　“必须用尽一切方法！” 　　方斗分析形势，这丹阳郡中，暂时是干净的。 　　圣僧圆通、道士丹融，把持丹阳郡的势力，都是方斗‘自己人’。 　　真正的危害，还在丹阳郡外，甚至是整个天下。 　　“挂印观那边……” 　　方斗望着会稽郡的方向，流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 　　“嗯？” 　　明觉真人，虽然出身挂印观，但平时不在山中坐镇。 　　由于过往原因，明觉不喜欢挂印观，完全是掌教明皋苦劝，才留在会稽郡中。 　　由他这个真人在，挂印观就能屹立不倒，无人窥视。 　　这天，明觉真人在太湖边上散步，陡然收到一封信件。 　　“什么，方斗也要破境了？” 　　明觉不由得感叹，这才多少年，方斗就追上他的步伐。 　　方斗来信，是询问明觉，是否愿意为他挡住一路人劫。 　　明觉盘算着，晋升真人还欠了方斗一些因果，正好这次偿还干净。 　　所以，他果断回信，“准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 危机四伏 　　“唔！” 　　蜀中凌霄城，三道光柱从天而降。 　　每道光柱，都有方圆十亩大，光照百里开外，令目视之人难以睁眼。 　　过了许久，凌霄城轰动起来，一个个信使御剑腾空，朝另两个地方去送信。 　　原因很简单！ 　　凌霄剑仙去而复返，甚至还带回白帝、渔翁两位剑仙，显然有大事发生。 　　“好机会，这次方斗要晋升剑仙，正是我等出手的机会！” 　　曾几何时，方斗还是他们欣赏的晚辈，甚至还赏赐使用炼剑池。 　　但如今，对方已经成为蜀中剑修的公敌，需要他们三人出面解决。 　　渔翁剑仙微微沉思，“方斗如此年纪，就能冲击剑仙，可见除了天资出众，奇遇、心机都是上乘之选！” 　　“这次晋升剑仙，他必定看出危机，肯定有所准备！” 　　凌霄剑仙点点头，“不能因为他有准备，我们就不出手！” 　　“方斗若还是普通法师，我们也无需理会，让手下的晚辈们，日复一日追杀便是，当个上好的磨剑石也好！” 　　“但现在不同了，他若成就剑仙，咱们蜀中剑仙的名头，就要被分走一大块名望！” 　　曾几何时，蜀中三大剑仙，乃是天下剑仙的代名词。 　　强如空自若，都只能进入朝廷，冠以镇国剑仙的名头。 　　天底下的剑道气运，都被三大剑仙占尽，留在蜀中。 　　正因如此，他们难以仍受，空自若死后，再有第二个蜀中之外的剑仙。 　　“没法子，只有杀了！” 　　三位剑仙，很快达成一致。 　　“我去！” 　　凌霄剑仙自告奋勇，“方斗杀钧天锋，与我有仇，此去杀他名正言顺，不沾因果！” 　　旁边的青城剑仙渔翁，却道，“按你这么说，少渔翁也是他杀得，我也能去！” 　　两位剑仙，竟是抢着出面。 　　白帝剑仙无可奈何摇头，都抢着杀方斗，他索性不插手。 　　两位剑仙争了半天，还是凌霄剑仙获胜，毕竟按照值班，如今就是他坐镇人间。 　　其他两位剑仙，也不是白回来，还要坐镇蜀中。 　　毕竟，这次方斗晋升剑仙，必定有多方卷入，甚至牵连整个天下局势。 　　蜀中剑修和他恩怨，天下皆知，必然有剑仙在晋升当日刺杀。 　　若有人阴谋算计，趁机偷袭蜀中，极有可能得逞。 　　所以，蜀中必须留人，提防调虎离山之计。 　　普天之下，敢对蜀中下黑手的多着呢，道家、释门、名教都有实力，也有野心。 　　…… 　　太乙山洞天！ 　　红鸾的几位师姐，正在为她准备嫁妆。 　　原来，红鸾已经定下亲事，对方是北斗道宗的高足，是袁天河之后，最出色的传人。 　　自从京城之下，红鸾展露本命星，一下子变得受欢迎起来，许多道家门派前来提亲。 　　在姑姑姑父的把关下，最终确定了这门亲事。 　　红鸾也见过对方，虽然出身高门，却并不倨傲，很是亲切。 　　她知道自己出身青楼，这是抹不掉的污点，许多同门表面不说，私底下什么恶毒的话都有。 　　所以，她也知道，能有这门亲事，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在同门帮助操持下，亲事前期筹备很顺利进行。 　　“红鸾，你看这幅头面首饰如何？” 　　一个师姐小心翼翼，举起木盒，里面躺着流光溢彩的整套首饰。 　　她忍不住多看几眼，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戴上。 　　红鸾正要说话，突然见到一人急匆匆进来，原来是她姑姑。 　　“先停下来，你们都出去！” 　　几位师姐告退后，姑姑告诉红鸾一个消息，“婚事暂时停了！” 　　红鸾没有意外，而是平静问道，“姑姑，别骗我，是取消了吗？” 　　果然，还是嫌弃她出身的污点。 　　姑姑摇摇头，“别多想，这次是有一件重大事情，牵连到整个北方道宗，暂时不适合办喜事！” 　　红鸾有心追问，但姑姑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肯收。 　　她当即就猜出，事情必定和他有关。 　　红鸾没有任何反常行为，仍是照常起居修行，消息也陆续传来。 　　婚事并未取消，而是如姑姑所说般暂停了，等到那件大事结束，必然会继续举办。 　　既然身边人都瞒着自己，红鸾很聪明，没有刻意打听。 　　但是，世上没有纸包火，那件大事毕竟轰动天下，谁又能堵得住悠悠众口。 　　“方斗即将晋升剑仙，咱们正在谋划，将其除掉！” 　　红鸾得知后，心想果然如此。 　　姑姑知道，方斗对她有救命之恩，所以才瞒着她。 　　北方道宗，竟想要杀一个准剑仙，如此疯狂的计划，果然要集中力量。 　　别看方斗孤身一人，没有什么势力，却比当年的广林真人，却要恐怖十倍。 　　他可不是普通真人，而是即将晋升的剑仙。 　　道家曾打听到，蜀中剑修在他面前损失惨重，还折了一位谪仙人。 　　这般强悍的存在，若不能仔细谋划，不仅不能得手，反而会招致巨大损失。 　　“恩公……” 　　红鸾得知这个消息后，枯坐了一夜，面对着墙壁默然。 　　第二天，她向姑姑请求闭关。 　　姑姑先是惊讶，然后有些心疼，这孩子太懂事了。 　　正值风口浪尖，索性答应了，让红鸾避嫌。 　　尽管红鸾入门以来，从未外出见过方斗，完全和他断绝关系，但那段往事若是翻出来，麻烦就大了。 　　无人知道，红鸾选择的闭关场所，留有一座暗门。 　　某天夜里，红鸾悄然遁出太乙山，朝勾曲山的方向走去。 　　“曾经我软弱无力，只能仰望着你！” 　　“现如今，你依旧高不可攀，但我红鸾却有了微薄之力，可以偿还你当年恩情！” 　　红鸾还记得，当年姑姑姑父带走她，对方斗的漠视和羞辱。 　　那些愧疚藏在心底，从未表露出来，但到了今天，终于彻底爆发。 　　连她的姑姑姑父都不知道，表面上柔柔弱弱的红鸾，真实的性格，竟是如此刚烈决绝。 　　在他们想来，红鸾拜入道家修行，又过了这么多年，肯定将方斗彻底忘掉。 　　这不是冷漠无情，而是人间常态！ 　　但是，红鸾却无一日忘却，当年在最绝望的时候，拯救她的恩人方斗。 　　“就让我的红鸾星本命，助你一臂之力！” 第七百七十七章 风动 　　黄山道脉！ 　　气氛格外凝重，自从丹融宣布闭关后，大师兄百丈总板着脸，一副心事重重模样。 　　前些天，就有几个刚入门的弟子，修行时携带偷懒，却抓住后狠狠罚了。 　　平常，百丈并不如此严厉，显然是动怒了。 　　所以，无论是同辈师兄弟，亦或是后进晚辈们，都小心翼翼，不敢触霉头。 　　也有些消息灵通的，比方说后来加入黄山的道家支脉，大越打听到些消息。 　　最近，北方道宗发来信件，要求南方各门派支援力量，共同狙杀方斗，阻止他晋升剑仙。 　　由于这件事情，让南方道宗这里，闹出许多不愉快。 　　毕竟，方斗出身江南地区，平时和南方道宗并无太大冲突。 　　相反，掌教松竹和大弟子百丈，起于微末时期，甚至和方斗有过交情。 　　反倒是北方道宗，由于京城之战，和方斗结仇不浅，才急切要杀他。 　　如今方斗晋升剑仙，最该召集的，应该是北方道宗。 　　世人都知晓，一尊剑仙，哪怕是晋升前的，都是何其可怕？ 　　此行此举，就是要坏了方斗的道行，不啻于血海深仇，若是收尾不干净，怕是会引来灭门灾祸。 　　说到底，北方道宗的恩怨，为何要拉着他们下水？ 　　但是，北方道宗那边，竟是真人直接下令，态度强硬。 　　南方道宗这边，毕竟处于劣势，被迫答应。 　　于是众人猜测，掌教和丹融闭关，大弟子百丈怒气冲冲，都是由这件事情而起。 　　但是，除了松竹和百丈外，无人知晓真正内情。 　　小洞天内！ 　　松竹忧心忡忡，望着外界传说‘闭关’的丹融。 　　“师弟，这件是事情太大了，整个道家都惊动！” 　　丹融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所以从一开始，我的意思就很明确，不让黄山牵扯进来！” 　　松竹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黄山道脉若是暴露，不仅帮不到方斗，反而会引来灭顶之灾。 　　沉思片刻，松竹尝试问道，“师弟，如若事情不成，你可以考虑放弃方斗这个身份，以黄山道士丹融的身份晋升真人！” 　　这个提议，他已经沉思许久，眼下说出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道家追杀方斗，是因为和他有仇，而且方斗成就剑仙造成威胁太大。 　　如果方斗转而以丹融身份选择真人之路，等同于承认道家身份，这是投诚之举。 　　如此一来，道家不但不会责怪，反而会大加拉拢。 　　“师弟，你应该知道，我资质有限，此生无法成就真人！” 　　“黄山偌大基业，百丈这孩子将来背不动，还要指望你！” 　　“以你的天纵之资，即便不成剑仙，该走真人道路，也必定是前途无量！” 　　“何必争一时意气，坏了将来万年基业！” 　　在松竹看来，方斗眼下四面为敌，一旦选择晋升，必将迎来全天下的唯独，道家已是很难应付，更何况是杀伐凌厉的蜀中剑修。 　　除此以外，不知在暗中藏了多少魑魅魍魉，企图暗害方斗。 　　倒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寻条生路！ 　　方斗沉思片刻，朝松竹拱拱手，“多谢师兄关爱，我意已决！” 　　他态度坚决，选择最艰难的那条路。 　　松竹暗自叹息，也越发敬佩，正是如此决心，方斗才能在短短数十年，就能站在剑仙的门槛前。 　　“师弟，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劝！” 　　“我说句晦气话，若然你本体出世，就以这幅分身活下去可好？” 　　方斗没有和他解释，一旦本体消亡，纵然有轻影钱，剩下的两具分身中，仅有圣僧圆通才能存活，道士丹融注定烟消云散。 　　“可以！” 　　…… 　　西南某座大山中！ 　　米教当今教主，巫山云，结束了十年闭关，终于出关了。 　　这位神秘的教主，可谓是后起之秀，超过许多耄老、前辈，短短数年就吃透秘典的精髓。 　　“恭喜教主，成就大巫！” 　　他出关之时，身边祥云缭绕、云霞迸发，俨然是得道的征兆。 　　巫道修行，又和道家不同，过了那道门槛，成为大巫，而非真人。 　　此时此刻，巫山云成就大巫，代表米教正是成为屹立世间的大势力，而非先前小打小闹的地方教派。 　　“免礼！” 　　巫山云目光扫过钱婆，突然心中一动，已然知晓了。 　　“钱公去世了？” 　　钱婆和其他教众心中惊讶，教主突破大巫，果然非同凡响，无需发问便已猜出实情。 　　“回禀教主，钱公于上月病逝！” 　　巫山云点点头，“教中耄老，已经所剩不多啦！” 　　“近日来，天下可有什么大事？” 　　他如此发问，显然是笃定有大事发生。 　　于是有教众上前禀告，“教主，最近搅动天下的大势，便是江南散修方斗，欲要成就剑仙！” 　　“道家、蜀中剑修，甚至是天河群妖，均与之有仇！” 　　“听闻他突破当日，便是身亡之时！” 　　巫山云念叨几声‘方斗’，突然神色一变。 　　他此番突破大巫，捕捉到冥冥之中，属于巫道的气运，所以才能具备未卜先知的能力。 　　先前几次都验证这个能力的可怕，但现在听到方斗二字，激发的反应远超想象。 　　巫山云迷上双眼，压制内心急剧翻滚的念头。 　　过了片刻，他睁开双眼，“这次事情，我也要参与进去！” 　　两旁的忠心教众，急忙上前劝诫，“教主刚晋升大巫，正要静养修行，暂且不要参与如此危险的事情！” 　　巫山云摇摇头，“你们不知道，我刚才突然参悟到，方斗这件事情中，米巫就有可能出现！” 　　听到米巫的名头，九成教众都惊动了，甚至连刚才劝诫的教众，也不再发话。 　　巫山云见状暗叹，纵然他成就大巫，但在众人心目中，仍旧比不上米巫。 　　毕竟，米巫是传道者，在巫道式微的至暗之时，传播火种，将巫道经典传承于世。 　　“既然如此，还请教主小心些，此次凶险万分，切莫轻易涉足险地！” 　　巫山云交代一番，闻名米教近来的发展，便悄然离开教派驻地。 　　等他再次外出，已经改头换面，成为一名身穿黑牌的神秘老人。 　　呃！ 　　巫山云也是米巫的崇拜者，特地打扮成传闻中米巫的形象，这也是为了添加神秘色彩。 第七百七十八章 云涌 　　湿冷的阴暗地下角落！ 　　天河群妖再度聚首，他们来自天下各方，平时总也不见面。 　　但短时间内，这已经是第二次聚首，原因就是方斗。 　　“好消息，方斗即将晋升剑仙，在晋升当日，便是最虚弱、最危险的时刻！” 　　“只要我们找准机会动手，就能一雪前耻！” 　　其他天河群妖翻个白眼，谁要雪耻了，送命的是黑水王，我们活得好好的。 　　这次的事情，他们略有耳闻，哪有说的这么简单。 　　方斗得罪的人太多，道家、蜀中剑修们都有，这些都是凶神恶煞。 　　他们天河群妖，平日里暗中行动还行，若是掺和进去，运气好碰不到人，一旦遇到这两家的，人家说不定顺手斩妖除魔。 　　给个痛快还要，就怕被打成原形、用法宝锁着，千年万载沦为苦力，替人家镇守门派。 　　若是运气倒霉透顶，遇到个喜爱炼丹的，抽筋剥皮都是优待，挖出内丹、抽离元神，受烈火煎熬百年千载，最终魂飞魄散。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有些胆子小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他想起积攒的家业，家中娇滴滴的几十房小妾，还有亟待孵化的血脉，可不能冒险，不然这一切都要便宜别人。 　　“既然这么多人要杀方斗，咱们何必添乱，隔岸观火不好吗？” 　　这时候，一声凶戾的鸣叫声响起，“你们这帮罪囚，难道连仙界大妖的志气都没了？” 　　“区区一个方斗，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几道身影，带头的俨然是九头鸟。 　　上次逃走时，九头鸟仅剩两个完好的脑袋，但最近不知得了什么好处，已经生长出七个稚嫩的脑袋，仿佛刚破壳一般，眼睛还没睁开。 　　“九头鸟，谁把他招来了？” 　　在场的天河群妖们，心中接连说倒霉。 　　他们是天河群妖中的草根，对方则是出身神兽世家，天然都不对付。 　　尤其是九头鸟，算计深沉、下手恶毒，很不讨喜。 　　他目中无人，除了自己阵营，将其他天河群妖视作奴仆。 　　所以，天河群妖当中，对他避之不及。 　　“这次我过来，就是要收拢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一同对付方斗？” 　　从角落中，传来乐呵呵的冷笑声。 　　“对付方斗？嘿嘿！” 　　“旁人都有资格这么说，偏偏你九头鸟没有！” 　　“也不知道是谁，上次被方斗打得狼狈脱逃，九个胆囊被挖走了七个，连最忠心的小弟都被抓了，眼下生死不知！” 　　“九头鸟，你来找我们，无非是找炮灰，咱们可不上当！” 　　说话的天河大妖，是个大肚子的壮汉，耳朵却夸张无比，从肩膀垂落，一直悬挂在腰间。 　　“我当是谁，原来是天听兽！” 　　天听兽，以一双顺风耳出名，身在九霄云外，能听到地上的人间疾苦。 　　有个成语‘上达天听’，就是说人间的事情要往天庭告状，就要通过天听兽的耳朵。 　　天听兽繁衍甚广，分支颇多，也有在天庭当官的，也有在外界竖旗当妖怪的。 　　眼前这个天听兽，就是和天庭不对付的，自然不会站在神兽后裔的阵营中。 　　天听兽拍拍肚子，“你的丑态，我都听得一清二楚，还来咱们面前充老大，呵呵！” 　　身旁的天河群妖们，开始骚动起来，看向九头鸟的眼神，也从敬畏变得轻视。 　　九头鸟脸一沉，“天听兽，你这是找死！” 　　天听兽呵呵笑道，“你能奈我何？” 　　这是笃定九头鸟处在虚弱状态，纵然撕破脸皮动手，也伤不到他。 　　难怪他底气十足，九头鸟只剩下两个完好头颅，一声实力十不存二，远没有以前吓人了。 　　“好，就让你见识下，我九头一族的厉害！” 　　九头鸟陡然张开鸟嘴，念出四个字，“大音希声！” 　　下一刻，不光是两个完好的鸟嘴，连同七个稚嫩的鸟头，也睁开双眼，做呀呀状。 　　只见九头鸟身前空气，如同流水般荡漾，往外部扩展而去。 　　天听兽神色大变，两只耳朵脱水一般，急剧收缩，眨眼间消失无踪，只剩下细如针孔的耳洞。 　　耳洞也在缓缓愈合，但来不及了。 　　爆鸣声，在天听兽脑海响起。 　　天听兽的脑浆，瞬间被音波蒸发殆尽，倒在地上逐渐僵硬。 　　哗啦！ 　　众多天河群妖，见他如此惨状，都忍不住往旁边倒退几步。 　　刚才还对九头鸟轻视，眼下重新恢复敬畏，而且犹有过之。 　　“都看到没有，反对我就是这个下场！” 　　九头鸟扫视四方，没有大妖敢和他对视，纷纷低头垂目。 　　他心中得意，上次败在方斗手下，拼命才能逃脱，还放弃了忠心小弟金线蛟。 　　可是，祸福难料！ 　　九头鸟因祸得福，闯入某处地穴深处，竟从远古的岩层中，找到先祖的遗骸。 　　那是一尊始祖级别的九头鸟，纵然深思多年，血肉化为岩石，本命羽毛仍栩栩如生。 　　九头鸟吸收本命羽毛中的精髓，损失的七个头血肉重生，还获得一门强大神通‘夺命音吼’。 　　刚才，天听兽之死，就是拜这门神通所赐。 　　别小看天听兽的本命神通，他能听到世间的任何一件事情，也能将双耳闭合，免疫大部分音攻。 　　但这门‘夺命音吼’，却能绕过天听兽的防御，直接插入脑子，将他击毙当场。 　　九头鸟更加笃定，以这门神通，灭杀方斗轻而易举。 　　“现在，我要带领你们，去灭杀方斗，有人反对吗？” 　　九头鸟威严目光扫视四周，结果在意料当中，无人反对。 　　他心中默想，“金线蛟，你若还活着，我这次灭杀方斗，一定趁机将你救出来！” 　　与此同时，勾曲山中。 　　金线蛟藏在石缝当中，嘴里不断咀嚼零嘴，这是修天赐和方玉京赏赐给他。 　　这次方斗闭关，两位弟子严阵以待，派出金线蛟在外戒备。 　　为了让他卖力干活，给了许多好吃的。 　　金线蛟最近，吃得胖了一圈，毕竟先前在天河水底吃得是牢饭，吃不好不说，还吃不饱，后来下凡进入人间，跟着九头鸟混，有好东西也轮不到他。 　　这段时间，金线蛟有些乐不思蜀。 　　“貌似留在这里，也挺不错！” 　　日子救了，他逐渐将九头大哥抛之脑后，安心当勾曲山的护山灵兽。 第七百七十九章 晋升之日 　　丹阳郡中！ 　　九华寺内，今日有贵宾驾临。 　　但是，阖寺上下，都有些战战兢兢。 　　因为来访的贵客，是从光明精舍而来，乃是当代传人无明。 　　“圆通师兄，听你所说，真和他方斗没见过？” 　　无明左腿盘踞、右脚踩着，以极为轻松的姿态，询问圆通。 　　若是换做任何一人，面对圣僧此举都是大不敬，但他是光明精舍而来，情况就不痛了。 　　圆通耐心回答，“先前听过方斗名头，但一直无缘见面！” 　　“此人手段不弱，竟骗过天下人！” 　　“直到今天，众人才知道，他潜心修行之地，就在丹阳郡中！” 　　说到这里，无明看了眼圆通，“难道，以您的本事，就没发现！” 　　圆通心中咯噔，但表面却云淡风轻，“确实没有！” 　　眼前的无明，虽然和光明精舍一脉相承，都是信仰灭绝，却并不傻，肯定看出蹊跷了。 　　方斗在丹阳郡活动，若要瞒住地头蛇，显然是不可能。 　　圆通猜测，对方上门询问，肯定是猜出蛛丝马迹。 　　无论对方猜出多少，圆通咬紧牙关，就说不知道。 　　无明再怎么猜测，也绝对料不到，眼前的圆通圣僧，就是方斗的分身之一。 　　“那就奇怪了！” 　　无明若有所思，“只有一个解释了，是本地道家大派，黄山道脉在庇护他！” 　　“我曾听闻，当年松竹和百丈，曾和方斗有过一段交情！” 　　“很显然，这对师徒是性情中人，因为这段交情，瞒着道家庇护方斗这么多年！” 　　圆通不得不佩服，他已经猜出部分真相了。 　　“好个道家，北方道宗要杀方斗，南方这边却暗中保护，显然内讧之日不远！” 　　无明说到这里，双手合十，“师尊果然慧眼如炬、烛照万里！” 　　圆通心中一动，无明的师尊，在释门圣僧中，都是老怪物级别。 　　道家内讧，莫非是将来的一场大劫？ 　　“无明，你来丹阳郡，莫非也想插一手？” 　　圆通开始发问。 　　无明摇摇头，“师尊有令，我不得插手，但我却要看看，传说中的方斗，究竟是什么模样？” 　　“此行不入局，只旁观！” 　　说到这里，他抬头询问圆通，“倒是您身为丹阳郡释门领袖，该当如何决断？” 　　圆通盘弄手中念珠，沉吟片刻，然后说道，“见机行事！” 　　“此次方斗九死一生，锦上添花没有意义！” 　　“若方斗落败身亡，我且冷眼旁观，但能绝地反击，我便卖个好，替他打发几个敌人！” 　　无明听完笑了，“不愧是圣僧，此等审时度势的手段，换我还差了火候！” 　　这句话是真心佩服，而非嘴上恭维。 　　因为无明出发前，他师尊的嘱托，大意和圆通所说的差不多。 　　由于戒严的关系，方斗和释门无仇无怨，反而有旧交情，这个时候出手，卖力不讨好。 　　方斗和道家有仇，怎么打都是道家损失！ 　　…… 　　勾曲山附近，可谓是风起云涌！ 　　十日前，黄山道脉和九华寺，先后发出命令，勾曲山方圆百里附近，即日起封山，行人勿进。 　　甚至连官府，也郑重下令，一应军民严禁靠近，否则生死自负！ 　　但是，诏令法规，却禁不住人心。 　　行人稀少了，别有用心之人，却越发多了起来。 　　无论日夜，都有无数目光，窥探勾曲山的场景。 　　“果然，勾曲山有洞天！” 　　“方斗在丹阳郡，隐藏这么长时间，都是躲在洞天当中！” 　　这次道家、蜀中剑修，还有其他势力，都是精英尽出，其中不乏身怀异术之人。 　　连天河群中，也有一只金睛雕，能看出洞天关闭的痕迹。 　　纵然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大张旗鼓在勾曲山把手，却还是掩盖不住洞天痕迹。 　　一个洞天，内部自成世界，若是存心想隐藏，就是躲到天地俱灭，也无人能找出来。 　　换做往常，前来寻仇的人已经绝望到放弃。 　　但这次情况则不同。 　　无论晋升真人、剑仙，均要敞开心胸，和天地交换信息。 　　那一刻，方斗注定要打开洞天，暴露在外界天地间。 　　所以，那个时刻，是方斗最虚弱的时刻，也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更何况，还有第二条路。 　　有些心思阴沉之人，将目光落在修天赐、方玉京二人身上。 　　可以捉拿方斗的两位弟子，酷刑整治，以惨叫声乱方斗心志，逼迫他出来。 　　勾曲山附近，山林草木中，不知藏了多少人。 　　当然了，这些人都是明面上的，真正有分量的真人之辈，都没有出面。 　　甚至连九头鸟，也潜伏等待时机。 　　他们都知道，对付方斗最佳时刻，就是他晋升剑仙，对天地敞开的刹那。 　　至于前期的百般试探，都不是他们这个层面的事情，交给下面去办就是。 　　区区勾曲山，仅有两人，这算什么？ 　　他们看家的奴才，数量都是这个的百倍千倍。 　　“师兄，看来今日，咱们要举世为敌了！” 　　方玉京扫视山外，视线当中，无非是寻常风景，但施展望气之术，就能看出杀机四伏。 　　不知多少人或妖，施展秘法潜藏，对勾曲山虎视眈眈。 　　方玉京正是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的时节，练就一身好本领，正愁着无处施展。 　　眼下正是好机会，当他说道‘举世为敌’一词，竟是激动得微微颤抖。 　　“不要恋战，一切以拖延时间，让师父完成晋升为目的！” 　　修天赐就要稳重许多，他看出眼前人数虽多，但都不是主力。 　　说到底，这些是探路石子，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没到出面的时刻。 　　他们师兄弟二人守在这里，坚持的越久，就能为方斗争取更多辗转腾挪的世间和空间。 　　修天赐望着山外，仿佛已看到将来血流山谷的景象。 　　“师兄，告诉你一个秘密！” 　　正值紧张时刻，方玉京突然开口了。 　　“嗯？” 　　方玉京低声说道，“就在三日前，我也练成了元神御剑，元神名为孤星！” 　　“孤星吗？” 　　修天赐咀嚼几声，仿佛见到夜空群星消散，徒留一两颗残星孤独点缀，那股清冷万古的感觉扑面而来。 　　“好师弟，今日你我并肩作战，必将让勾曲山一战闻名！” 第七百八十章 前戏暖场 　　过了不知多久，勾曲山外各方势力，陆续收到消息，可以开始了。 　　群山、大地开始苏醒。 　　一颗参天大树，岩石般的树皮裂开，从中走出带枯枝发髻、穿着木屐的道士。 　　巨大岩石消散，原来是幻术解开，出现庞大如山的乌龟。 　　空荡荡的土地上，接连冒出黄光，接二连三人影浮现。 　　尤其是头顶的云层，开始逐层裂开，一道道人影驾驭剑光，从天而降。 　　“……七八九十！” 　　修天赐数到十，原本空无一物的山地见，仿佛雨后的草地，生长一簇簇蘑菇。 　　‘蘑菇’，就是突如其来的人群。 　　“师兄，倒是让他们煞费苦心，使出这些手段藏身！” 　　出现的人数，是他们的百倍千倍，但二人并不紧张。 　　方玉京手指掠过众人头顶，点评道，“他们藏或不藏，我们都知道人来了，何必多此一举？” 　　“这是表明态度，暗中施压！” 　　修天赐突然开口，“师弟，你怕不怕？” 　　方玉京笑着反问，“师父面对蜀中剑修群起围攻，可曾怕过？” 　　他这是以问代答，表明继承方斗意志的态度和决心。 　　“好，今日让你我师兄弟二人，会会这魑魅魍魉！” 　　修天赐和方玉京，从山道升起半空。 　　“各位不请自来，若有什么来意，请张口说话！” 　　这时候，从人群当中，走出数位道士，指着修天赐喝骂。 　　“修天赐，你这忘恩负义之徒，家师对你颇多照顾！” 　　“你不仅叛逃，而且杀我两位师兄弟，简直是白眼狼！” 　　这几人是老坛真人的弟子，也是被杀的老五二人同门。 　　唯独是大师兄，由于被派遣出去历练，不曾出现当场。 　　修天赐心中黯然，眼前此景，显然是老坛真人也出手了。 　　“各种是非曲直，口舌争辩无用！” 　　修天赐目光坚定，“你若想为同门报仇，请尽管过来！” 　　眼前这几位道士，在老坛真人传人当中，属于佼佼者，远超丧命二人。 　　他们听了对视几眼，“正要取你狗命，为同门报仇！” 　　说罢，几人不约而同出手，法宝飞起，朝修天赐面门袭来。 　　道家阵营一方，有人见了连连点头，“不愧是老坛真人爱徒，出手章法分明！” 　　话还没说完，只见修天赐抬起手掌，白光一闪。 　　下一刻，雷声响起，白光淹没修天赐全身。 　　“雷法！” 　　“好高明的雷法！” 　　雷光炸响声中，飞掠而至的法宝，如同被大铁锤击中，停在空中震荡不休。 　　几声闷响后，出手的几位道士，均喉头冒血，当场毙命。 　　首战落败，开局不利，道家这边气氛有些沉闷。 　　无人知晓的千里之外，几声叹息响起。 　　一个声音怯生生响起，“师父，可要为几位师兄报仇？” 　　被发问的师父，俨然是老坛真人，他摇摇头，“报仇做什么？” 　　“我老坛这次，死了几个得意弟子，也算有个交代了！” 　　“去吧，此事不必再理会！” 　　…… 　　勾曲山外，响起一阵哄笑声。 　　“你们人类修行者，都是软脚虾，不行！” 　　“真要动手，还得看咱们天河群妖！” 　　这群奇形怪状的妖怪，在人群中分开浪花，闯到战场中央。 　　带头的大乌龟，手持两柄大斧，如同莽汉一般。 　　“哈哈，小娃娃，敢不敢和我打？” 　　旁边的修行者们，见到他小山般躯体，惊得头皮发麻。 　　这头妖怪出身乌龟，身上龟壳防御就强的离谱，手上两柄大斧，挥动起来能将山劈成两半。 　　如此皮糙肉厚、力大无穷的怪物，绝对是最头疼的敌人。 　　修天赐正要说话，却被方玉京说道，“师兄，这是一头乌龟，你不好下手，让给我来！” 　　说罢，方玉京越过修天赐，冲到前方。 　　修天赐愣了愣，随即想起来，不对啊，我是玄武元神，和乌龟有个屁关系！ 　　“大乌龟，我来和你打！” 　　这时候，有道家的老人，认出大乌龟的来历。 　　“这是仙界神兽，日月鳌！” 　　日月鳌，从出生之日，便已日月精华为食物，等到成年后，以太阳真火、太阴真水沐浴，躯体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眼前这头日月鳌，纵然不是纯血，也不是大妖层次，却也能抵挡真火炙烤、严寒冰封，等闲法宝别说伤他，破皮都不可能。 　　想要耗死对方，没门，对方比你血厚，反过来耗死你！ 　　“可惜了，竟让天河群妖得手！” 　　“怕什么，谁得手都一样，逼得方斗坐不住，便是真人出手的好时机！” 　　道家阵营中，一位中年女修，神情紧张，不时看向修天赐二人身后。 　　‘中年女修’，正是红鸾伪装，千里迢迢来到勾曲山。 　　“方斗，你如今怎样了？” 　　天河群妖阵营中，沉浸在乐观当中。 　　日月鳌出手，就算真人都无从下手，更何况方斗的两个小辈。 　　方斗也才修行几十年，调教出来的弟子，能有多厉害？ 　　其中一个白眉妖怪，连连摇头，“没救了，没救了！” 　　他一向唠叨，嘴里念着旁人听不懂的词句，同伴们都习惯了，也不以为意。 　　“好，让我剁碎了你，包饺子吃！” 　　日月鳌举起大斧，他本体庞大如山，一对大斧又沉重无比，但这一举却快若闪电，众人眼前一花，就已完成举起大斧i、用力劈落的连串动作。 　　“你这妖怪，来人间也不算白来，至少知道吃饺子了！” 　　方玉京也不紧张，微笑说道，“可惜了，我不爱吃饺子，你就不用当饺子馅了！” 　　他手指指向头顶，本是白昼的苍穹，陡然变成夜空，孤星倒悬。 　　下一刻，孤星脱离夜空，朝下方坠落。 　　日月鳌眼前一花，就见到星辰在眼前悬浮，下意识举起斧头去劈砍。 　　“好一招元神御剑！” 　　敌对阵营中，属于蜀中剑修的人群，响起惊叹声。 　　即便身为敌人，他们也不得不佩服，方斗接连两个弟子，竟然都练成元神御剑。 　　这般恐怖的成材率，连三大剑仙也望尘莫及。 　　日月鳌速度快，但孤星飞窜速度更快，瞬间没入他的鼻孔当中。 　　这头妖怪心中大惊，真要闭合体内软骨，将孤星弹飞。 　　眨眼间，冰寒的凉气流遍全身。 　　日月鳌庞大的身躯，在原地僵立许久，支撑了二十个时辰之后，方才气绝。 　　好恐怖的生命力！ 第七百八十一章 压力陡升 　　修天赐、方玉京，接连胜了两场。 　　虽然来袭一方仅仅是试探，却也见到这两头初生牛犊，确有不怕虎的本钱。 　　修天赐的大名，众人都已知晓，曾和方斗联手，在福元寺挫败蜀中剑修大阵。 　　但方玉京明显是生面孔，应当是方斗新招收的弟子。 　　关键就在这里，方斗的小弟子，都有这般强悍的本领。 　　这一刻，即便与方斗为敌，许多人仍佩服不已。 　　方斗真是擅长创造奇迹，不仅自己修行神速，短短数十年，就开始冲击剑仙境界。 　　连调教弟子的本事，也是这般恐怖，两个弟子都已成才，合格率达100％。 　　但是，仅凭二人的表现，却不足打退众人。 　　这次各方来人，不惜将局势弄得一片混乱，付出巨大代价，目的就是方斗。 　　方斗不死，今天这事就不算玩。 　　“蜀中无名之辈，前来会会你们！” 　　一个黝黑的青年，生的棱角分明，抱剑走出人群。 　　毫无疑问，这事一位蜀中剑修。 　　修天赐歇了一阵，轮到他了，他上下打量青年，神情凝重。 　　“我看阁下的模样，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黝黑青年摇摇头，“有名也好，无名也罢，只管斗剑便是！” 　　修天赐点点头，“可以！” 　　黝黑青年张口，吐出一团红光，附在飞剑上。 　　瞬间，红光旺盛，照得四周红灿灿。 　　旁人都道蜀中剑修果然厉害，随便出来一人，就具备如此厉害的剑术造诣。 　　但蜀中剑修们，却是捏了把冷汗。 　　这位青年，乃是蜀中天才之一，位列八雄之首。 　　更为难得是，他收到方斗刺激，也练成元神御剑的本领。 　　“好一个元神御剑！” 　　修天赐不敢怠慢，急忙遁出玄武元神，驾驭七星飞剑，和黝黑青年相斗起来。 　　对方的飞剑被红阳裹着，划出道道红光，上下翻腾，如同血龙； 　　修天赐的玄武元神，却是稳如老龟，不紧不慢吞吐剑芒，七星图案忽明忽暗，将红光压制得明灭不定。 　　“好机会啊！”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动了心思。 　　二人都已元神御剑，躯壳留在原地，黝黑青年姑且算是友军，修天赐却是敌人，趁机下手不过分吧？ 　　众人心神，均已被两道剑光吸引，无暇他顾之际，异变陡然发生。 　　从人群中，悄然升起淡淡烟雾，起初融于空气中，若有若无。 　　但是，等渐渐飘到修天赐的躯体旁边，烟雾陡然化作漆黑如墨的黑烟。 　　黑烟中传来狰狞大笑，“好机会，你肉身归我了！” 　　眼看着黑烟分化出数十条绳索般的黑线，往修天赐周身上下包裹，就要将其锁拿住。 　　“想得美！” 　　看似走神的方玉京，实则一直盯着修天赐躯体，他深知元神御剑的弱点，怎么会给他人可趁之机。 　　对方的阴谋伎俩，从一来是，就落在方玉京眼中。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方玉京一抹胳膊，剑光激射而出，穿过黑烟，将其钉死在地方。 　　黑烟散去，竟是一个中年男子，神情痛苦，捂着胸口的飞剑，死不瞑目。 　　“这是谁？” 　　这是个生面孔，无论是道家、释门，亦或是蜀中剑修，都不承认与之有关。 　　“甩得倒是干净！” 　　方玉京冷哼一声，转过身去，继续看师兄斗剑。 　　这时候，二人斗剑已经到了决胜时刻。 　　蜀中人杰地灵，也是人才辈出，虽说被方斗杀戮伤了元气，但还有杰出之辈，黝黑青年就是佼佼者。 　　修天赐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小看了天下人，眼前的蜀中剑修，实在是生平遇到的最强劲敌。 　　他这般惊讶，对面的黝黑青年，内心却是狂风暴雨了。 　　原来，黝黑青年是蜀中剑修的秘密武器，来之前，曾受到凌霄剑仙的悉心调教。 　　这次入勾曲山，本以为能一路推平，没想到还在山脚，就被方斗的弟子拦住。 　　要知道，黝黑青年的假想敌，一直都是方斗本人。 　　黝黑青年，心中涌起不服输的精神，元神周身红光大冒，将剑光升华到肉眼难以直视的地步。 　　“玄武负北斗！” 　　修天赐见对方拼命，也开始全力出手。 　　一轮血日冉冉升起，和修天赐的玄武元神对拼，周围数万剑影缭绕着，相互撞击化为泡影。 　　众人看得心神紊乱，突然见到七星光芒大盛，玄武元神仰头长啸。 　　红光消散，呈姐姐不耐退之状。 　　片刻过后，只剩一道红线飞回，没入黝黑青年躯体眉心。 　　“我输了！” 　　黝黑青年睁开双眼，无奈认输。 　　虽然勾曲山这边大获全胜，但无论修天赐还是方玉京，心里却越发沉重了。 　　敌方阵营，类似的强者不在少数，若挨个施展车乱战，他们二人便是在能打，也绝撑不住。 　　按照理想状况，师兄弟二人轮番出马，以干净利落的姿态获胜，便能守住山脚不失。 　　但这一轮，修天赐获胜，却让对手逃走，没能全赢。 　　这意味这，更多人将看到机会，轮番上阵，耗尽他们的法力。 　　很显然，他们预估到的最坏情况，已经在发生了。 　　山脚之外，各大阵营都开始点选人手，准备一个个出阵，挑战修天赐和方玉京。 　　“师兄！” 　　方玉京朝修天赐看去，却见到对方坚定的眼神。 　　他们都知道，身后就是勾曲山，方斗还在洞天寻求突破，绝不能有半点打扰。 　　一旦外地入侵，造成方斗功亏一篑，他们万死莫辞。 　　“都放马过来吧！” 　　勾曲山的一幕幕，身在局中之人，还不觉得什么。 　　但放眼天下，不少真人圣僧，或在水碗倒影，或在掌中遥观，将千万里之外的场景，纳入方寸之间观看。 　　他们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勾曲山深处的洞天。 　　现在，就看方斗什么时候忍不住，那就是出手的绝佳时刻。 　　至于山脚下的斗法，落在他们这个层次存在的眼中，就像是蛐蛐罐中的斗虫，胜负仅供娱乐。 　　修天赐和方玉京如何厉害，还能斗得过道家源源不断的人手？ 　　今日就是死局，是针对方斗，还有他两个弟子的死局。 　　道家高层，已经决定趁此机会，彻底灭绝勾曲山一脉。 　　更别提蜀中剑修、天河群妖，都抱着同样目的。 第七百八十二章 暗战 　　“方斗，你若是无情无义之人，坐观弟子身亡，我等还拿你没办法！” 　　“只要你露出破绽，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勾曲山外，一处云巅之上，某个道家真人俯视下方。 　　他这一路，作为山脚约战的后援，近距离观察勾曲山动向。 　　方斗若是忍不住出面，他第一时间动手。 　　身为道家真人，他深知方斗威胁之大，决不允许对方存活，更别提突破剑仙。 　　“桀骜不驯，该杀！” 　　在他看来，方斗不敬道家，这就是取死之道。 　　若方斗如同其他旁门真人，比方说吴光、净角等人，从晋升后便乖乖投诚，甘心做狗，也能活下去。 　　怪就怪他自视甚高，连道家都敢得罪。 　　甚至，此人还和当年广林真人有关，有麻教余孽的嫌疑。 　　几重身份叠加，已成了道家不得不除掉的心腹大患。 　　江南地区，从来就不允许有人和道家作对，先前有丹余真人，如今还有尚未晋升剑仙的方斗。 　　道家真人想到往事，突然叹了口气。 　　当年对付丹余真人，乃是南方道宗倾巢而出，以挂印观带头围剿，灭了三十六座天罡法坛。 　　最后才是真人层面出手，足足围困了小半年，将丹余真人炼化得灰飞烟灭。 　　可如今，南方道宗阳奉阴违，挂印观以元气大伤名义，拒不参与。 　　这次参与其中，都为北方道宗的人手。 　　“这次事情过后，道家内部秩序，也该整顿整顿啦！” 　　这位道家真人出身北方道宗，有些忧心忡忡，长期以往，南北分裂，道家威严何在？ 　　突然，他心中一动，眼前明朗天地，陡然变得模糊起来。 　　“何方来人？” 　　道家真人在心口掐诀，定住心神，确认不是幻术之后，开口反问。 　　苍穹刺裂，长出一张人脸，对他眨动眼睛。 　　“抱歉，请你留在这里，勾曲山的热闹，就不去凑了！” 　　声音虽然宏大，却并不刺耳，像是醇和老酒一般。 　　道家真人踉跄后退，“怎么可能，这是法相天地的神通？” 　　这门神通，早已失传，如今只在典籍中记载，藏在寥寥数笔的行句间。 　　天空长出的人脸，静静看着他，没有继续说话。 　　这张人脸，以日月为眼珠，云彩为口鼻耳目，勾勒出威严的相貌。 　　但道家真人可以确定，普天之下，没有一个真人级别的存在，是这幅模样。 　　“你是方斗请来的救兵？” 　　他脑海灵光一闪，终于明白对方目的。 　　此人法相天地，将身躯藏于空中，目的就是让他无暇抽身前往勾曲山。 　　道家真人兴奋起来，终于逼出方斗背后的存在了。 　　他们先前猜测，方斗身上因果缠身，必定有不少真人鼎力相助。 　　所以，才有了这次规模浩大的突袭。 　　他这一路，总算见到效果。 　　“我和方斗素昧平生，不必乱猜了！” 　　天空中的人脸，正是从西南而来的巫山云。 　　这位米教教主，一出面就是失传的法相天地，惊住道家真人。 　　这招神通的威力，远比表面看来更加恐怖，此刻天地流云、尽在掌握当中。 　　道家真人迟迟不敢动，就是因为一旦动手，必将承受石破天惊的猛烈攻击。 　　“你还有同伴，何不一同交出来？” 　　道家真人不死心，多方试探，起初查出方斗更多的秘密。 　　巫山云索性不说话，他还想知道呢，能问谁去！ 　　这次插手，无非是见到宿命中，米巫的身影在勾曲山一闪而逝。 　　根据他推辞，米巫必定会参与此事，才有了此行。 　　至于出手阻拦这位道家真人，完全是巫山云刚晋升大巫，想要找个目标联手。 　　没想到，对方很是多疑，将他当成方斗的靠山。 　　“你尽管猜，我不说话！” 　　巫山云始终保持沉默。 　　道家真人咬咬牙，知道身处对方围困，必须从法天象地间打出一丝缝隙，才能通知外界同伴前来搭救。 　　“万法通明，去！” 　　道家真人伸手，五根手指竟施展出五种不同法术。 　　这五种法术，竟是相辅相成，短短片刻，威力暴涨数万倍。 　　轰，巨大威力，就像是火山爆发，朝着天空上人脸激射而去。 　　烈焰冲天，苍穹为之混乱！ 　　“唔！” 　　人脸突然张口，吃面条般，将漫天候光吞吸殆尽，然后打个饱嗝。 　　道家真人欲哭无泪，自己全力一击，竟被如此轻易破去，这差距太大了。 　　眼前神秘人，绝对是老怪物，说不定是五气朝元的存在。 　　真人当中，也有三六九等，向他这样的三花聚顶，乃是初入门径，数量最多。 　　再往上，便是五气朝元，传说中的风尘真人便是。 　　在往事，就是阳神遍知的陆地真仙，世人都知道有，却不知叫什么、在何方！ 　　“不好，方斗背后有朝元真人，这太可怕了！” 　　道家真人冷汗淋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巫山云见吓住对方，也松了口气，突然觉得好奇。 　　以他谨慎性格，若非必要，绝不会得罪道家这庞然大物。 　　今天举动，仔细想来，实在是孟浪之极。 　　感觉，就像是冥冥之中，存在一只大手，将他搬到这个位置。 　　怎么看怎么像是……下棋！ 　　想到这里，巫山云打个冷战，不再多想。 　　“继续待着！” 　　巫山云困住道家真人，将目光投向勾曲山。 　　在外界看来，这片区域已久如同先前，没有半点变化。 　　换做道家真人探查，也绝不会发现半点蹊跷，这就是法天象地的厉害，我就是天地，你怎么分辨？ 　　勾曲山脚下，斗法一阵换过一阵。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连轴转，无论对方是人是妖，都正面对敌。 　　渐渐的，死伤越多，师兄弟二人身上伤口越多。 　　虽然身上有丹药，但有些伤势古怪，仍不免存留下来，有的血流不止、有的溃烂如腐、有的伤口肿胀。 　　“方斗是铁打的，他两个弟子也是一样有韧劲儿！” 　　众人都知道，方斗孤身一人，面对蜀中剑修围困追杀，最终还能绝地反杀，足见耐力之强。 　　现在看来，他两个弟子面对车乱战，仍能支撑到现在，也不是平庸之辈。 　　但是，他们都知道，按这个样子，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撑不了多久。 第七百八十三章 牺牲 　　“天河水妖，鲤三郎，前来挑战！” 　　一个身穿金甲的雄壮汉子，长了两撇略显滑稽的胡须，走入战场当中。 　　他每走一步，拔步都艰难万分，脚下土地被鲜血浸湿，变成血腥烂泥地。 　　“师兄，我来！” 　　方玉京张了张口，嘴唇干裂，从刚才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对方既然车乱战，不会给他们休息喝水的时间，甚至连短暂修养也不能。 　　他已经很疲倦了，却知道修天赐比他更疲倦，更需要喘口气。 　　修天赐正以锋利剑刃，割开胸口的血泡，一股污血窜出，大叫“痛快”！ 　　闻言摇头，“不对，这回轮到我了！” 　　“师弟，你再多养些力气，待会儿替我多打几场！” 　　方玉京欲哭无泪，先前你也是这样骗我，结果呢…… 　　“修天赐，接战！” 　　修天赐落在战场当中，直面天河水妖，鲤三郎。 　　方玉京手脚微微颤抖，这是脱力的征兆，但他在尽力恢复，等待杀敌的机会。 　　“师父！” 　　他回头望了眼勾曲山，天已经暗了，这已经是接战以来，第三十八个黑夜了。 　　…… 　　“他还在等什么？” 　　九头鸟张开双翅，庞大的身躯舒展，踩得身下山峰瑟瑟发抖，一枚枚巨大岩石松动滚落。 　　在它四周，天河群中的大妖们，或占据千年古树，或蹲在湖泊中饮水，都在等待他发号施令。 　　但是，无人能回答他的文体。 　　他们又不是方斗，怎么会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这问题太深奥。 　　九头鸟无人回应，又重复道，“等死？还是其他什么？” 　　勾曲山十面埋伏，已成死地，两个弟子挡在前头，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方斗就是再狂妄，也应当知道，道家联军这边，绝不会给他机会晋升。 　　纵然无法攻破洞天，随便施展些手段，扰乱方斗心神，也是足以致命的。 　　所以，方斗绝不能保佑幻象，坐以待毙，必须出手应对。 　　从刚才到现在，九头鸟等待许久，始终不见方斗露面。 　　以它了解，方斗不会逃，肯定在做什么打算？ 　　“嗯！” 　　九头鸟目光一转，看到了有趣的事务。 　　以勾曲山为中央，呈品字形分布，有三个地方，被大张旗鼓竖起法宝。 　　三件法宝，分别是震天雷鼓、铜山玉磬、天弦瑶琴，都是道家珍藏的音波法宝。 　　仅凭其中一件法宝，自然对洞天无可奈何，但若是以天地人三才阵布置，相辅相成，就有可能击破之。 　　“哈哈，道家终于坐不住了！” 　　九头鸟眼珠子转动，“我是不是，要祝他们一臂之力！” 　　他心思恶毒，不难猜出道家的打算，趁着方斗修炼的紧要关头，三件法宝合力攻破洞天，令方斗功败垂成。 　　“够阴险，我喜欢！” 　　九头鸟已迫不及待，见到方斗绝望的表情。 　　…… 　　“怎么会？” 　　藏在人群中的红鸾，见到三样法宝，手足冰凉。 　　她出身道乐司，自然知道三件法宝的厉害，若是此番得以联手，不光是修天赐二人被震得形神俱灭，连同方斗也逃不过。 　　“怎么办？” 　　红鸾还是太年轻，不知道道家杀方斗的决心，竟连三件法宝都搬来。 　　这三件法宝，乃是道家的礼仪重宝，意义重大，用来杀人都有些大材小用。 　　由此可见，道家对方斗的重视程度。 　　红鸾突然下定决心，双目睁开时，一片平静如水。 　　“终于到了我拯救你的时候了！” 　　这时候，道家在四周的布置，已经引起多方注意。 　　天河群妖、蜀中剑修们开始骚动，怀疑道家趁此机会，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勿要惊慌！” 　　道家修行者开始宣布，此为攻破洞天，扰乱方斗修行的阵势，不会伤及旁人。 　　“不好！”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听到这句话，拼命压榨潜力。 　　玄武、孤星两道元神升起，驾驭飞剑，分别朝两个方向飞去。 　　修天赐的目标，是震天雷鼓，想要刺破鼓面，使之哑声。 　　方玉京则是对准天弦瑶琴，企图割断几根晶莹如玉的透明琴弦。 　　“小家伙，别闹！” 　　守护在三件法宝旁边的，竟然是道家真人。 　　他们轻弹手指，就将修天赐和方玉京撞击得倒退返回。 　　光芒消散，二人踉跄飞回，坐倒在山坡上。 　　“完了！” 　　修天赐和方玉京对视，满是绝望之色，对方出动三尊真人，已经不加掩饰。 　　“咚！” 　　鼓声响起，落在众人耳中，并不刺耳，众人开始相信，目的只是方都出藏身的洞天。 　　玉磬也随之响起，第三位道家真人，也开始拨弄天弦瑶琴。 　　乐声开始交织，按照阵法的导引，扫荡勾曲山各方。 　　拂过山石草木、拂过碧波泉水、拂过古藤深涧…… 　　到最后，目标已然呼之欲出。 　　“洞天出现了！” 　　众目睽睽之下，空中浮现透明的影子，在空中穿梭，原本藏得隐秘，却在三件法宝的音波下无从遁形。 　　“勾曲山洞天，方斗就藏在其中！” 　　道家的攻击，终于收到成效了。 　　三位操纵法宝的道家真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知道时机来了。 　　于是，鼓声、玉磬声、瑶琴声，陡然变得高亢起来。 　　洞天的影子，波动越发剧烈，像是被大力撕扯，不断变化形状。 　　“机会来了，让我添一把柴！” 　　九头鸟看准机会，勾曲山洞天，已经处于破裂边缘，以他‘夺命音吼’的神通，趁机出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撕开洞天。 　　“呼！” 　　九头鸟开始酝酿，猛地倒吸一口空气。 　　眨眼间，方圆百里形成真空，连同身旁天河群妖，身上毛发狂乱飞舞，好似要脱离而去。 　　没等他开口，一声嘹亮的鸣叫声，率先出现在天地间。 　　“呃！” 　　九头鸟睁大眼珠，鸟嘴张开，像是一口痰憋在嗓子眼，见鬼了。 　　这是凤鸣声！ 　　难道人间还有神兽后裔，在和他抢夺出手的机会。 　　不至于啊！ 　　九头鸟散去神通，定睛看去，眼珠微微刺痛。 　　只见一头火凤冲天而起，口中嘹亮的鸣叫声，连绵不绝。 　　世间再无红鸾，只有透支‘本命星’潜力、燃烧生命灵魂，将红鸾蜕变成火凤的牺牲者。 第七百八十四章 命中副星 　　“唔！” 　　水镜前所未有的剧烈晃荡！ 　　甚至还有几点火星，从水面捡起，险些落在观看者的脸上。 　　真人们怫然不悦，起身让开火星，一袖子将水面抚平。 　　再看水镜当中，火凤嘹亮的鸣叫声，打乱了三件法宝的攻击。 　　天弦瑶琴当场崩断两根线、玉磬哑了、震天雷鼓熄了。 　　此时此刻，众人目光，都击中在壮美的火凤身上。 　　没人看到，火凤当中，一丝即将消散的灵魂，艰难看向勾曲山深处。 　　洞天挣脱音波束缚，正在缓缓沉入虚空当中，渐渐抹去行踪。 　　下一刻，庞大火凤烟消云散。 　　“嚯！” 　　惊呼声连连，这火凤突如其来，来的快，去的也快。 　　山坡上，修天赐和方玉京相互对视，送了两口气。 　　但随即，二人内心同时揪紧了。 　　勾曲山头顶的夜空，从火凤出现起，就变得无比热闹。 　　这不，漫天星辰接连出场，如同有人运转星轨，加速推动星辰流转。 　　“不好，这是道家的占星卜命术，有人企图推动师父命星，杀人于无形！” 　　修天赐知道道家不少秘辛，一眼看出这背后蹊跷。 　　“这门秘法，是北斗道宗的神通，非真人不得施展！” 　　看来，道家一计不成，又想起一招。 　　既然无法攻破洞天，就捕捉方斗的命星，趁机将他灭杀。 　　越来越多的人，看出星空蹊跷，如同伸手入棋篓，肆意拨弄星辰滚来滚去。 　　越来越多的星辰被推开，分到苍穹两侧，这是出手的北斗道宗，已然筛选出方斗的命星范围。 　　换做平时，方斗有先天阴阳易经，绝不会任人宰割。 　　但眼下，正在闭关突破，连隐藏行踪都放弃，更别提隐藏命星。 　　有目共睹，空中星辰越发稀少，里面必定藏着方斗的命星。 　　一旦找到方斗命星，道家有无数方法，让命星陨落。 　　本体和命星的关系，相当密切，本体若陨落，命星必然随之陨落。 　　空自若绝世人物，借助阴阳术伪造命星陨落，都遭受反噬，一身实力烟消云散。 　　反过来，命星若陨落，必将牵连本体气运，霉运缠身、恶报连连。 　　道家这次，就是要攻击命星，让方斗晋升失败。 　　“不妙了！” 　　修天赐虽然看出目的，但这个层次的争斗，已没有资格参入进去。 　　他和方玉京二人，纵然飞剑再快，也飞不到星空深处，阻止对方定位方斗的命星。 　　“师父……” 　　二人绝望不已，恨不得将自身的命星，代替方斗受此劫难。 　　…… 　　“今夜的星空，真是好看！” 　　黄山之上，百丈仰望天空，双目露出无限感慨。 　　在他身后，松竹欲言又止。 　　“徒儿，你一定决定了？” 　　百丈重重点头，“师父，我早已想明白，黄山道脉和师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师叔不能有事！” 　　“天幸我命星特殊，原先还不知晓，今日群星紊乱，终于被我看到。” 　　“百丈，竟是师叔的辅星！” 　　世上命星千万，种类也是五花八门，有帝王命格、也有富贵长寿。 　　方斗的命星，是最冷门也是稀有的一种，竟然有伴生辅星。 　　当年观星台上，阴阳家主就说过，他有辅星相伴，将来贵不可言。 　　星命之说，在道家也有记载，百丈师徒便已读过。 　　今日道家施展定星术，竟让百丈看到自己的星命。 　　“百丈，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子，等同我半个儿子！” 　　“我舍不得你！” 　　松竹望着百丈，手腕在颤抖。 　　起于微寒之时，师徒二人相濡以沫，半个凉馒头蘸水吃，破屋避雨全身湿透。 　　纵然如今身在黄山，旁人始终难以理解，他们之间感情为何如此深厚？ 　　今日，百丈决心为方斗代死，松竹如何忍心亲眼见到？ 　　“师父，请成全！” 　　百丈跪在松竹面前，接连磕了几个响头。 　　“起来吧！” 　　“你可以自己选择！” 　　“多谢师父！” 　　百丈起身，凝视天空群星，举起双臂欢呼。 　　“师父你看，今日夜空当中，我是那颗最耀眼的星辰！” 　　“无论地北天南，世间都将仰望我的光辉！” 　　“我的光芒，何止百丈？” 　　这时候，群星深处，一枚星辰悬挂，并不起眼。 　　在它周围，还有一枚略小星辰如影相随，环绕着飞行。 　　四周的星海，正被无形威力驱散，范围开始缩小，即将笼罩在两颗星辰上。 　　陡然间，略小的星辰发力，将本体星辰推开，已然迎了上去。 　　人间！ 　　一阵欢呼响起，“找到了！” 　　勾曲山脚，众人仰视夜空，但见一枚星辰，从远处缓缓靠近。 　　“方斗的命星已然处于掌握当中，可以开始动手了！” 　　北斗道宗，和方斗结仇最深，也对星辰道术研究最精，自然是他们来操刀。 　　“斗姆元君在上，断命陨星之术！” 　　一道笔直光柱，遥遥击中命星。 　　眨眼间，命星剧烈抖动，响起接二连三爆炸声。 　　这颗看似没有生命的大圆球，面对灭亡之际，也开始颤抖挣扎起来。 　　“完了！” 　　修天赐和方玉京，痛苦闭上双眼。 　　命星开始陨落，在天空拉出长长的轨迹，伴随着爆炸和燃烧，一路分散成更多的碎片，最后像是墨汁耗尽的毛笔，再也画不出半点痕迹。 　　“成了，命星陨落，方斗必败无疑！” 　　黄山道脉，松竹对着风中大吼，“你们杀了我的百丈！” 　　百丈跪倒在地上，最后一口热气消散，他的魂魄即将消散之际，却被突然吸走。 　　浑浑噩噩中，百丈也不知倒了何方，只见到眼前白茫茫。 　　“下雪了？” 　　眼前一道人影，像是烟雾般蠕动，许久再三，才凝聚背影，竟是个女子。 　　“你是谁？” 　　“我在哪儿？” 　　女子和百丈，不约而同问出这个问题，最终化为面面相觑。 　　勾曲山洞天中，方斗望着米斗当中，红鸾和百丈二人魂魄凝聚，总算稳定下来。 　　“两个傻孩子，我不用你们牺牲呀！” 　　好在米斗神奇，凝聚二人魂魄，改日送入轮回转生。 　　“道家，真以为我只能被动挨打！” 　　方斗看到两个伤痕累累的弟子，心头怒火无以复加，是时候反击了。 第七百八十五章 开始 　　方斗召回二人魂魄，放在米斗温养。 　　然后，他转向勾曲山外，透过洞天，就能见到危机四伏的外界景象。 　　“亡我之心不死！” 　　道家这次手笔，比之先前京城之战更大，先是三大法宝音攻洞天，然后是定星术企图击落方斗命星。 　　幸好这两次杀招，接连被红鸾、百丈舍命拦住。 　　方斗侥幸之余，心中悲痛，何止如此？ 　　想到这里，他更不迟疑，召出几件法宝。 　　第一件，乃是白虎衔尸图，有狰狞白虎，眉心两颗墨点，像是生出的第二双眼珠子，口中叼着鲜血淋漓的尸身。 　　“兵家至宝，去！” 　　方斗对着白虎衔尸图一指，这件法宝破开洞天，飞往天边而去。 　　法宝消失后，一层气运落在方斗身上。 　　“这还不够！” 　　方斗又取出第二件法宝，乃是神秘法宝星樽。 　　这件法宝遁入地底，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这两层保险，应当可以了！” 　　…… 　　东海边上，突然有无数大将骑着珍奇异兽，破开浪花而来。 　　“不好，兵家现世！” 　　东海边上的道家门派，见到这幅场景，简直是毛骨悚然。 　　当即有人驾驭遁光冲天而起，企图回去报信。 　　“我来！” 　　海浪中，一位骑着巨熊的武将，弯弓射箭，去如流星。 　　箭枝后发先至，追上遁光，轻松将其击穿。 　　啪嗒，尸身掉落地上。 　　带头的将领，骑着牛武的坐骑，手中武器也是其惯用方天画戟。 　　但他不是牛武，而是一位英武的少年，双眉粗浓，目光锐利如强。 　　“今日，我兵家冲回中原！” 　　自从牛武出海后，兵家弟子也随之消散，以至于偌大朝廷，竟无半点可用将领。 　　于是，后来天下乱贼蜂起，官兵缺少良将，竟被杀得节节败退。 　　时隔多年，兵家再度重现人间，这对天下的格局，不啻于翻天覆地的变化。 　　“圣家主，请下令！” 　　一众兵家将领们，在少年面前，无不恭顺。 　　只因为，这位少年是牛武的亲传弟子，也是兵家当代家主，更是如今兵家第一人，兵家圣人。 　　这些将领当中，也有长相怪异，不似中原人种，但都臣服于兵家中，甚至还有几位等同于真人境界存在。 　　“此次归来，咱们兵家目标明确，只打道家！” 　　“从现在开始，兵分两路，我带人去会会道家，剩下的，到各地收服乱军。” 　　“我要十年之年，拉扯一支争霸天下的无敌强军！” 　　“各位，如今是乱世，整体所谓兵凶战危，正是我兵家发挥的好时候！” 　　武将们驱动坐骑，踏碎身下巨浪，接连走到陆地上。 　　他们默不作声，神情坚定，跟在少年身后。 　　“何方来人？” 　　这时候，当地的道家修行者们，接连到来，还有其他不明所以的势力。 　　毕竟，东海边临近异域，若有外地入侵，可不是一件小事。 　　“你们是兵家子？” 　　道家有个白发飘飘的老道士，施展望气术，辨认出这群人的底细。 　　可‘兵家子’三字，本就是对兵家的蔑称！ 　　少年淡然点头，一挥手，“杀，所过之处，摧毁道家一切基业！” 　　无人知道，铠甲之下的躯体，藏着天大的秘密。 　　少年的背上，有一副栩栩如生的‘白虎衔尸图’，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图案。 　　正因如此，牛武才从无数少年中，挑选他作为真传弟子，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 　　过去无数岁月中，这幅图案就像是平常胎记，没有半点异状。 　　直到最近，图案上的猛虎夜间发出咆哮，吵得少年夜不能寐。 　　于是他知道，命运的指引来了。 　　刚踏入陆地的瞬间，一道无人能见的宝光，没入少年体内。 　　那一刻，少年眼前浮现幻觉，一头狰狞白虎衔着尸体，发出贪婪饥饿的咆哮。 　　扑面而来的凶杀气息，让少年无比兴奋。 　　他知道，距离失传的兵家至宝，白虎衔尸图，已经不远了。 　　此次回归中途，乃是兵家重回巅峰的机会。 　　在此之前，需要对付最强大的敌人，道家。 　　“不错，我等皆为兵家门徒！” 　　少年咧嘴笑道，“不才公无病，当代兵家家主，道家小儿，皆来受死！” 　　道家众人听了哗然，“兵家余孽，也敢兴风作浪！” 　　其他势力，则是惊叹不已，兵家重现人间。 　　遥想当年，佛诞节过后，牛武被发配海外，剩下的兵家精英消失无踪，从此便一蹶不振，不复踪迹。 　　但今日，这位公无病宣称兵家重现，还要挑战道家。 　　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情！ 　　尤其是，眼下兵家聚集力量，正要办一件大事。 　　大半力量汇聚勾曲山，剩下的注意也都集中其上，那还能顾忌他处？ 　　“不妙！” 　　在场道家众人，最强也才是法师，眼见对面兵家人强马壮，煞气滚滚而来。 　　“快逃，向真人报信！” 　　未战先溃！ 　　此战不用打，就知道道家必输无疑，所以带头人很是理智，让众人分散，将消息传出去。 　　公无病点点头，身后的将领们，驾驭各种凶恶的坐骑，提着兵器追赶上去。 　　顷刻间响起接连惨叫声！ 　　“误会，我们不是道家的同伙！” 　　眼看着将领们杀到面前，其他势力的修行者开始讨饶。 　　这帮凶神恶煞的兵家子，可不会心慈手软。 　　公无病抬抬下巴，“放他们走！” 　　“多谢兵圣高挑贵手！” 　　兵家修行突破为圣人，但兵圣却只有一个，就是兵家当代家主。 　　先前是牛武，眼下确定是公无病。 　　“家主，放走这些人，莫非要宣传我们回归的消息？” 　　公无病也摇摇头，“你太小看道家了，咱们踏上陆地起，就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这次的杀戮，是告诉他们，兵家和道家势不两立，绝无妥协的可能！” 　　说到这里，公无病下意识，伸手抚摸后背。 　　他可以清晰感受到，白虎衔尸图，就藏在后背图案中，但如何开启却全无头绪？ 　　“莫非，是有人故意操纵？”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是要单纯挑起兵家和道家的争斗，还是想种下一份因果？” 　　公无病越想，可能性越多。 　　接下来的日子内，他手下的攻势快如雪崩，将东海之畔扫荡干净。 　　当地的道家，在腥风血雨中消亡殆尽。 第七百八十六章 后院失火 　　勾曲山下。 　　自从方斗命星被斩杀后，道家认定大局已定，真人层次不再动手。 　　倒是蜀中剑修、天河群妖，却认定要攻入洞天，亲手将方斗斩杀，才算是顺利。 　　于是乎，双方产生分歧，道家不再参与攻势，反而是其他势力继续攻打起来。 　　实际上，到了这一步，攻打勾曲山再无半点难度。 　　修天赐和方玉京，早在一场场车轮战中，消耗得难以为继。 　　可蜀中剑修和天河群妖们，仍有不少生力军，只需派出几个就能将二人斩杀。 　　“诸位，我们将方斗两个弟子，在山脚下凌迟，就不信他听到之后，还躲着做缩头乌龟！” 　　一头天河水妖腹部仗着上百只爪子，每只爪子都像是四把锋利弯刀，急不可耐叫嚣着。 　　“嗯，凌迟太浪费了！” 　　他的同伴，一只鼻孔冒着硫磺浓烟的红皮公牛，双目泛光，“不如烧烤！” 　　“将鲜活的血肉，用火慢慢烤熟，让他在惨叫声中，闻到自己的肉香，岂不美妙？” 　　“我还是喜欢凌迟！” 　　“我要烧烤！” 　　两头大妖争执起来，旁边像个一个声音，“不如一边凌迟，一边烧烤如何？” 　　“好主意！” 　　蜀中剑修这边，也在盘算如何处置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 　　“这二人，虽然少年成才，却跟了方斗这恶贼，你们也无需惋惜！” 　　千叶站在人群中，他身为老前辈，有资格带人前来。 　　刚才出战的黝黑青年，建议道，“千叶前辈，何必让妖物凌辱他们，不如让我一剑杀了！” 　　“杀了？我们还拿什么逼迫方斗？” 　　千叶连连摇头，“你不明白，向方斗这样的人，纵然命星陨落，也绝不会快速陨落，势必会挣扎许久！” 　　“咱们拿下他的弟子，百般折磨，就是要乱其心志。” 　　“说不得，方斗心痛弟子，当场吐血身亡！” 　　他们谈论得旁若无人，完全不避讳二人。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对视，哈哈笑道，“没想到，咱们竟成了香饽饽！” 　　“师兄，你怕不怕死？” 　　“不怕！” 　　“这么巧，我也是！” 　　方玉京大笑不已，随即脸色暗淡，“只可惜，我死之前，不能见到师父突破剑仙！” 　　毕竟，方斗给他的承诺，就是自己突破剑仙，就招收方玉京为弟子。 　　死之前，都还不是方斗的正式弟子，太遗憾了。 　　“方玉京，你这个师弟，就是到了地底下，我也认！” 　　修天赐认真说道，“今日并肩作战，咱们就是血脉相连的生死兄弟！” 　　二人叹了口气，额头不约而同发出光芒，与此同时，双手皮肤开始萎缩。 　　他们竟是要榨干全身精元，补充进入元神，施展最后的杀招。 　　这是有去无回的惨烈杀招，一旦肉身榨干，元神再耗尽力量，只有形神俱灭一个下场。 　　勾曲山的风吹过，徒增几丝悲壮。 　　“想死？” 　　陡然间，勾曲山上空，两道云气漩涡浮现，掉落两道透明剑影。 　　两道剑影准确无误，分别落在修天赐和方玉京额头，轻松击溃光芒。 　　下一刻，二人身躯僵硬，竟是被封住动弹不得。 　　“是剑仙！” 　　蜀中剑修阵营，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若是任由二人动手，他们必然会有大量死伤。 　　毕竟，元神御剑威力太强，除非有天地般差距，才能如同刚才举重若轻，击溃二人的拼命招式。 　　“完了！” 　　修天赐和方玉京，见堂堂剑仙亲自动手，为了就是活捉他们二人。 　　这些人，不把方斗逼死，誓不罢休啊！ 　　“你们如此卑鄙，家中爹娘可知道？” 　　方玉京深吸口气，大声喝骂。 　　凌霄剑仙的声音，不带一丝烟火气，“将他们擒下，押到山上，告诉方斗，打开洞天，就能接回弟子！” 　　“呸，休想！” 　　方玉京双目通红。 　　眼下强敌环伺，更有真人剑仙虎视眈眈，方斗一旦打开洞天，就是开门揖盗，下场可想而知。 　　“这位剑仙，你要杀就少，想用我们逼迫家师，不可能！” 　　修天赐也决然说道。 　　“方斗收了两个好弟子啊！” 　　凌霄剑仙叹息，随即问道，“当年他杀我爱徒，今日遭受两倍痛楚，也是理所当然！” 　　过了片刻，蜀中剑修押着修天赐二人，对着勾曲山叫阵。 　　“方斗，你再不出来，两个弟子就死定了！”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落在蜀中剑修手上，自然是任凭摆布。 　　毕竟，凌霄剑仙在场，无人敢提出反对，连道家也是一样。 　　回声在勾曲山四处浮现，久久才消散下去。 　　“嗯？” 　　直到回声消散，方斗仍未出现。 　　蜀中剑修们慌了，连弟子的性命都不在乎，这是什么样的冷血怪物？ 　　“不错，成大事者，短情绝爱！” 　　凌霄剑仙给出这个评价，然后抬头，“杀了！” 　　轻描淡写两个字，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难道不是应该继续威胁吗？ 　　说不定刚才方斗没听到，也有可能是听到了，眼下正在迟疑？总该给些思考的时间。 　　但，剑仙一言九鼎，当即有两位剑修上前。 　　雪亮飞剑对准心窝，尚未解除肌肤，寒光便已投入体内，修天赐和方玉京打了个冷战。 　　“嘿嘿，师父果然没出来，你们输了！” 　　“我们二人，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你们随便杀！” 　　“一旦师父成就剑仙，你们可以自行想象下场！” 　　凌霄剑仙神情不变，“动手！” 　　突然，整座勾曲山发生异变。 　　从地底深处，陡然窜出无数星光，就像是透着土壤颗粒的间隙，无孔不入钻出地面。 　　几个呼吸，勾曲山和周围土地，就好似和其他地方切割开来。 　　“那是什么？” 　　突然有人见到，从不远处地面，升起大如车轮的星辰，却比先前击落的命星更大。 　　而且，星辰不止一个，而是接二连三，如同整条项链上的珍珠，跳到半空。 　　“我们中计了！” 　　“方斗用法宝，将我们连同勾曲山装入其中！” 　　在场众人哗然一片，还有这样离谱的事情。 　　他们有心不信，但眼前的场景，已经超出想象。 　　脚下土地成了孤岛，浮沉在无边星海当中，环视四周，大大小小星辰或远或近，缓缓围绕勾曲山旋转。 第七百八十七章 星海世界 　　“不妙！” 　　凌霄剑仙第一个出现，环视周围，只见浑然一体。 　　这是令人最头疼的局面，即便是出剑也没有效果，只是徒然耗力。 　　先前他首个反应过来，开始扫视四周，寻找破绽。 　　结果，没有破绽。 　　方斗的这件法宝，远超众人想象。 　　“快，拷问方斗的弟子，找出脱身的办法！” 　　众人这才想起，修天赐和方玉京，还在自家的掌握中。 　　“不好！” 　　只见二人原本所处的位置，变得空荡荡。 　　凌霄剑仙摇摇头，从被法宝装入其中开始，修天赐二人便已脱离掌控。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脱身。 　　谁也不敢笃定，这件法宝的作用只能困人？ 　　“道家的朋友们，还有那几只禽兽，都出来！” 　　凌霄剑仙也不紧张，又不是他一人被装进来，还有其他难兄难弟。 　　被他点名的存在，终于不再隐藏，接连出现。 　　道家有四五个真人，天河群妖的首领，九头怪鸟，也带着几位同伴出现。 　　“这件法宝，藏了一片无尽星海，将咱们困入其中！” 　　道家的真人，毕竟擅长制作法宝，短短瞬间，便已看出这件法宝的底细。 　　“如何破解？” 　　凌霄剑仙最关心这个问题，给他一个目标，就可以出剑，不攻破誓不罢休。 　　“没办法！” 　　道家真人摇摇头，指向四周，“这些星辰，都不是虚假，除非你灭尽星辰，将这片星海摧毁！” 　　这可能吗？ 　　凡人之力，怎能逆天？ 　　“或许真有可能！” 　　凌霄剑仙纵身一跃，飞到半空，淹没在剑光中。 　　第一道剑光，轰在附近的星辰上，持续了半个时辰，星辰开始土崩瓦解。 　　“成了，不愧是剑仙！” 　　蜀中剑修欢呼雀跃，其他阵营却有些冷场。 　　周围星海中，星辰何其千万，按照这个进度下去，就算他们寿命耗尽，也不可能脱身。 　　“除非，有人从外界打开这件法宝？” 　　道家真人们，开始涌现希望，毕竟后方还有同门支援，一旦发现他们出事，必定会出手相助。 　　“切不可心浮气躁，专心等待！” 　　道家众人耳边，再度响起崩溃声，又有一颗星辰被摧毁。 　　但是，外面的星海世界，仍旧存在无量星辰，根本没有因为少了两颗，产生半点区别。 　　九头怪鸟，眉头紧锁，很是苦恼。 　　身边几个小弟，发现意外，一向凶戾的九头大哥，怎么变安静了？ 　　这个时候，不应该咋咋呼呼，朝着要杀出去吗？ 　　“你们几个，都给我夹起尾巴，这件法宝若是我想的那件，绝对不容易应付！” 　　呃，怎么回事，九头大哥劝我们低调，这是怎么了？ 　　…… 　　“师兄，看得到吗？” 　　方玉京搓着双手，急不可耐。 　　这对师兄弟，坐在平坦的岩石上，面前放着青铜星樽。 　　修天赐正低头，闭着左眼，用右眼往星樽里面看。 　　许久之后，修天赐抬头揉眼睛，无奈摇头，“什么都看不到，黑漆漆！” 　　“不肯能啊！” 　　方玉京奇怪不已，“刚才明明看到，那么多人，还有整座勾曲山，都被装入里面！” 　　他一把抢过星樽，尝试了半天，同样什么都看不到。 　　“你说，这是不是师父的法宝？” 　　修天赐沉思，“我看应该是！” 　　刚才二人处于生死时刻，星樽陡然出现，将勾曲山连同敌人装走，唯独剩下他们二人。 　　这时机太巧了，简直就像专门救他们。 　　“既然这样，这法宝太重要，不能乱动！” 　　方玉京放下星樽，小心翼翼，生怕磕伤了。 　　“里面装了那么多人，若不小心撞裂来，让他们逃出来怎么办？” 　　方玉京振振有词。 　　修天赐摇摇头，“哪有这么容易，你以为法宝是纸糊的！” 　　但是，他也开始紧张起来，生怕星樽有什么差错。 　　毕竟，刚才不仅是敌人，连同勾曲山都装入其中。 　　师父也在星樽里面，他们身为弟子，一定要守住此宝。 　　“咳咳！” 　　一个咳嗽声，惊得两位师兄弟汗毛竖起。 　　不知何时，两位道家真人，出现在他们身后，目光落在星樽上。 　　“别藏了，我们若是想抢，你们拦不住！” 　　两位道家真人挺和气，没有动手的打算，反而对法宝很感兴趣。 　　“原来如此，方斗还有后招，最危急关头，将自己连同敌人，都装入法宝当中！” 　　“此宝甚好啊！” 　　左手边的道家真人，袖口舞动，手掌伸出，就要将星樽招到手上细看。 　　没想到，星樽留在原地，纹丝不动。 　　“奇了！” 　　他刚才挥手看似平淡，实则运转搬山神通，再重的宝物都拿得动。 　　但是，这座星樽好似落地生根，和大地融为一体，连搬山神通都移不动。 　　“好宝贝！” 　　右边的道家真人，从怀中掏出一颗桃子，指着说道，“李代桃僵！” 　　本以为，下一刻就能将星樽换到手中，没想到，百试不爽的神通失灵了。 　　“太有趣！” 　　两位道家真人来了兴趣，刚才分明见到修天赐二人，举起星樽如同空瓶，没有半点费力。 　　“你们两个，可以再拿起星樽吗？” 　　“这有何难？” 　　方玉京抱着星樽，上下摆弄几下，再度放在地上。 　　“原来如此！” 　　两位道家真人对视几眼，“此宝认主，非方斗门下不能动！” 　　见修天赐和方玉京紧张，他们笑着解释道，“别怕，我们过来不动手，只是来等等！” 　　“等什么？”修天赐疑惑。 　　“我二人出身南方道宗，这次被拉壮丁啦！” 　　“否则，我们和方斗无冤无仇，也不用掺和这趟浑水！” 　　修天赐心中升起希望，“既然如此，两位前辈还请离开！” 　　“不能走，走了没法交代！” 　　左手边的道家真人，对着星樽一颔首。 　　“方斗使出这件法宝，困住敌人，也困住自己！” 　　“只为了救你们二人！” 　　“一旦他要晋升，必须敞开天地，星樽势必要放出众人连同勾曲山！” 　　“到那个时候，方斗还要亲自面临危险！” 　　“因此，我们二人也不用动手，在这里等待便是！” 　　“你们也别紧张，不会出手抢你的，坐下养养力气吧！” 　　说罢，两位道家真人再不说话，在旁边站着不动。 第七百八十八章 万年积雷云 　　天空广阔无限，许多人在地面生活一辈子，本以为看到的天空，实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区域。 　　世人都已坐井观天，讽刺目光局限之辈，实则自己在其他人眼中，又何尝不是井底之蛙。 　　修道之人眼中的苍穹天际，有何普通人不同。 　　根据实力不同，所能达到的天高也各不相同，于是便有了三十六重天的传说，一向被人津津乐道。 　　法师能御风飞行，却也不敢轻易上天，毕竟人在天上，双脚不能踏地，一身实力施展不开，很容易遇到危险。 　　若是在天上，遇到大群凶猛的禽鸟，极有可能遭遇不测。 　　万一天象突变，本是风和日丽的天气，陡然雷电交加，那就更惨了。 　　雷霆震怒，心神荡漾，法力施展不开，整个人就像是断翅的风筝，一头栽倒地上摔成肉酱。 　　唯有成为真人，才算略有自保的能力。 　　但即便是真人，也不是个个都敢上天，最起码是蜀中三大剑仙这个级别，才有底气上天搜寻天罡。 　　平常人都以为，地下藏着无数宝藏，实则在修行者眼中，天空无数云层中，同样藏有无数宝物。 　　比方说，修行者无不垂涎的天罡，还有宝物的碎片。 　　毕竟，世上许多宝物皆有灵性，能飞天如入云藏身，躲避修行者捕捉。 　　这些宝物，最起码是通灵级别。 　　其中，尤其是万年积雷云，最为凶险，里面藏有的宝物，也越是丰盛。 　　“世人愚昧，都以为九霄云外是天庭！” 　　一个头戴莲花冠的老道士，连连摇头，“老道士在天外游历数百年，却连半个仙人都不曾见到，都是以讹传讹的谬传！” 　　曾集合石，佛诞节天门打开，他也亲眼目睹，见到仙界通道在脚下打开，仿佛一迈脚就能走进去。 　　幸好，有个不知死活的老鬼以身试法，帮他挡住一劫。 　　老道士这才知道，若不能成就陆地真仙，贸然进入接引天光，就是死路一条。 　　身为南方道宗顶尖的数人之一，老道士常年在天外修行，也不管道家内部的事情，一心一意寻求突破的机缘。 　　一来是他修为精湛，随时可能突破五气朝元境界，二来么，道家水太深，他又在南方阵营，许多事情硬气不跳起来，索性眼不见为净。 　　最近几十年，老道士终于找到目标。 　　眼前这片积雷云，形状如同一条长城，内部守得严严实实。 　　偶尔有一道电丝传出，轻易就能将真人电得灰飞烟灭，实在是凶险万分。 　　这种积雷云，名为万年积雷云，乃是下雨天气，偶尔有几片雷云走散，不打雷不下雨，最终汇聚起来，日积月累成型。 　　积累万年，云层中藏着不少宝物，都是避居天外的统领法宝。 　　老道士精通雷法，尤其擅长避雷诀，遇到寻常积雷云，倒也能应付，但眼前万年积雷云，实在是有些麻烦。 　　除非他晋升五气朝元，才能在万年积雷云中活下来，现在还不行。 　　但是，老道士始终执着于此，实在因为他数十年前，他曾经惊鸿一片，见到这片云层内部，出现令人心悸的宝光。 　　那时候，正是万年积雷云剧烈翻滚，暴露出内部景象，潮水般雷霆中，宝光仅仅出现万分之一刹那。 　　从那以后，老道士便沉溺其中，彻底迷上这片万年积雷云。 　　占者不自卜，老道士纵然精通神算，却也无法算出，里面的宝物是什么。 　　但让他有预感，自己苦苦寻找多年的突破契机，就藏在这片万年积雷云中。 　　所以，他围绕这片云层，已经守护了几十年。 　　这些年来，老道士将各种方法想尽，施展各种法术，企图打开万年积雷云。 　　但是，以他的避雷诀造诣，自保有余，想要破开这万顷积雷云，仍然是不够。 　　期间，他也曾耐心等待，想要寻找机会，等到天气突变，积雷云发生紊乱，暴露内部的场景。 　　那个时候，就是最接近宝物的时刻。 　　老道士不缺时间，像他这样的真人，为了等待机会，可以等待几十年，乃至上百年。 　　终于，他等来这一刻。 　　平常宁静的云层，今日格外狂暴，周围云层起初在蠕动，然后如同沸水开始翻滚，云雾如蒸汽般四散。 　　“来了，这就是我等待数十年的机会！” 　　万年积雷云，并非一成不变，经常会发生紊乱，开始朝四周扩张，吞并其他云层壮大。 　　这个时候，云层就像舒展触角的章鱼，柔软的腹部暴露无遗。 　　果不其然，老道士耐心等待片刻，万年积雷云组成的城墙，开始崩溃，从内到外翻滚起来。 　　眨眼间，就像是剥离外皮的果子，先是露出柔软的汁水和果肉，再然后就是果核。 　　“太好了，老夫数十年的等待，终于有结果了！” 　　老道士心情激动，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停在胸前，呈‘探海寻珠’姿态。 　　因为他知道，宝光出现的瞬间，仅有万分之一刹那。 　　不趁这个机会得手，错过这次机会，就又要等待下个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数百年。 　　“绝对不容有失！” 　　老道士双目如电，洞穿云层深处，纵然雷光刺得眼珠生疼，但他仍是舍不得挪开双眼。 　　刺啦！ 　　一声前所未有的雷霆响起，震得老道士打个趔趄，双耳隆隆作响。 　　短暂失神后，老道士眼前宝光一闪，心中大喜，机会来了。 　　那个瞬间，老道士都觉得自己超常发挥，念头还没升起，右手猛地弹出，忍受雷电轰击的刺痛，对着宝光的轨迹抓去。 　　“探海寻珠、神龙无相！” 　　这一伸手，果不其然失手了，仅能感受到指尖残留的光痕。 　　雷霆翻滚中，万年积雷云开始缓缓合并，那道宝光渐渐往深处退去。 　　老道士知道，这是最后机会，若不付出代价，必将错过这唾手可得的机会。 　　“血肉分离！” 　　下一刻，老道士右手皮肉裂开，露出森森白骨，手掌却灵活无比，如同飞蛇般蜿蜒前进，在云层中来回穿梭。 　　“十、九、八……” 　　老道士心跳加速，亲眼见到大片血肉剥落，这样禁招继续施展下去，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第七百八十九章 种因果 　　“从十数到一，若再不得手，必须撤退了！” 　　老道士想到这里，心痛如刀绞，他实在舍不得，却也知道，若执意不退，最会被万年积雷云吞并，化为天上劫灰。 　　“五、四、三、二……二！” 　　当他数到二时，陡然双目发亮，掌心滑入一物，滚圆如珠子，却无光润感，反而像是血肉之躯般绵软。 　　“到手了！” 　　但眼前的万年积雷云，已经到了合并的最后关头，仅剩的‘一’，无论如何也不够他手掌抓着宝物飞出。 　　“决断！” 　　老道士把心一横，眼看着手掌远在十里开外，必须做出抉择了。 　　下一刻，老道士从肩膀开始燃烧，血肉骨骼化为灰烬。 　　几个呼吸过后，整条右臂化为乌有。 　　恰在此时，一物落在老道士面前，红灿灿如火，还在不断跳动。 　　“好宝贝！” 　　老道士欢喜之余，发现眼下情况不妙，离得太近了。 　　万年积雷云，四周存在力场，一旦生灵靠的太近，就会被吸入其中，死无葬身之地。 　　平常老道士在周围，可谓是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半步。 　　这次为了宝物，特地靠近危险地带，刚才是云层紊乱，才有乱中取物的机会，但现在，万年积雷云稳定下来，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将老道士卷入其中。 　　老道士抬起晋升的左手，施展避雷诀，挡住蜂拥而至的雷光。 　　没等他将气喘匀，眼前的红珠子灵光闪烁，眼看就要飞走。 　　“不好，宝物有灵，再不收入就要逃走！” 　　老道士决不允许，自己辛苦一番，却被他人作嫁衣裳。 　　于是，他做出个大胆决定，猛地张口吞吸。 　　红珠子，猛地钻入老道士口中，入口即化，顺着喉道落入肚中。 　　“是丹药？” 　　老道士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片刻间后怕起来，也不知有毒无毒！ 　　轰！ 　　万年积雷云，酝酿出前所未有的巨力，要将老道士卷入其中。 　　“完了！” 　　距离太近，无数雷电交织，遍布这片虚空，已经堵死老道士后退的所有去路。 　　纵然施展避雷诀，也只能苟延残喘。 　　没想到，宝物刚到手，就要一命归西。 　　老道士心生绝望，突然间，腹内火热，人流通过四肢，汇聚到手掌中。 　　“轰！” 　　避雷诀的威力，暴涨十倍，将也雷电海洋击穿，留下巨大的手掌空地，许久没有回复。 　　老道士看着掌心，又惊又喜，刚才避雷诀突破极限，乃是他苦修数百年都求之不得的事情。 　　“那颗珠子，竟然是丹药！” 　　“太好了！” 　　老道士回味过来，正是因为这枚丹药，刚吃进去，便已祝他突破许久没进步的避雷诀，若是假以时日…… 　　“哈哈，老夫否极泰来，机会来了！” 　　老道士兴奋不已，转身离开这片积雷云，宝物得手，这里也无需待下去。 　　他正要回归地面，觅地修行，突破五气朝元境界。 　　是的，老道士体会到丹药的惊人药力，足以弥补他突破朝元的缺失。 　　“哈哈，待得成就五气朝元，老夫也要吐气扬眉！” 　　身在这片云层，可谓是‘去天离地八万里’，返回地面都要数个日夜，感受到日月交替在背后出没。 　　“嗯？” 　　老道士如此修为，已经到了心血老巢，就能感应外界的变化。 　　他仅仅刚回到地面，没有见到一人，就已经猜出，道家必定除了一桩大事。 　　…… 　　“嗯，你是说，北方道宗要找个晚辈寻仇，却拉着你们一同？” 　　眼前的南方道宗真人，站在老道士面前，态度极其恭敬。 　　这位老祖宗，乃是南方道宗的领袖人物，也是提携他们的贵人。 　　所以，南方道宗的后进真人，见到老道士，无不是以晚辈自居。 　　老道士回归地上，立刻找来一位真人问话，很容易知道勾曲山的事情。 　　“那帮人越活越倒退了，大费周章，就是为了杀一个散修？” 　　老道士摇摇头，“事情不是这么做的，也是他们近年来顺风顺水。养成了唯我独尊的自大心态，有敢不服的就要消灭！” 　　“听说，那方斗施展法宝，将勾曲山装入其中，凌霄剑仙，还有北方道宗的几位真人深陷其中，还有一帮天河群妖！” 　　老道士笑着摇头，这些年来，他常年隐居天外，不掺和道家的事情，也是知道实力不够，也就不去自取其辱。 　　这次事情，他同样不打算参与。 　　南方的晚辈们，都得了他嘱托，遇事不出头，少惹麻烦。 　　更何况，他从万年积雷云取得丹药，正要潜心修炼消化丹药，哪有时间理会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小散修。 　　可是，天底下的事情，虽然表面看来没什么，实际却藏着无数玄机。 　　比方说，老道士从云层中，取来的丹药，其实是延寿丹。 　　没错，这是第三颗延寿丹，当年鸡鸣庙前炼制丹药，一炉三颗丹药，前两颗分别是方斗和明觉，最后一颗，则是飞上天空。 　　连方斗也不知道，这颗丹药惧怕人气，躲在积雷云中藏身，却被老道士发现，苦等数十年后终于得手。 　　这份因果，早在不知不觉中种下了。 　　…… 　　原本勾曲山的地面，留下一片巨大凹坑，唯有四人站在其中。 　　南方道宗的两位真人，已经等待许久，却仍未失去信心。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在这段时间内，内心挣扎无比，有心想要帮忙，奈何在两位真人监视下，什么也做不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方斗能早日突破，将敌人一扫而光。 　　但这份希望，也是遥遥无期。 　　突然，头顶雷声响起。 　　“下雨了？” 　　方玉京抬头看天，天朗气清，哪里有乌云的踪迹。 　　两位南方真人相对一笑，不约而同说道，“恭喜恭喜，二位的师父，此刻终于开始突破剑仙了！” 　　他们也曾突破真人，甚至其中内容，突破过程惊险万分，一旦遭遇到干扰，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们无需戒备，我们过来壮声势，却不用动手！” 　　“真正和你师父有仇，是北方道宗那些人！” 　　修天赐听了皱眉，这些道家修行者，口中不忘南北之分，看来内部也有隐患。 　　正想着，头顶天空陡然变幻，从白昼便成黑夜，却无半颗星辰。 　　“开始了！” 　　星樽开始摇晃，飞出大片萤火虫似的星光，朝天空飞扬而去。 第七百九十章 终突破 　　星樽打开了。 　　这件法宝，困住凌霄剑仙、九头怪鸟和其他道家真人许久，终于在这一刻敞开。 　　如梦似幻的景象，惊住了修天赐二人。 　　一颗颗星辰，像是出栏的牛马，迫不及待返回天空。 　　“此物名为星樽，果然名副其实！” 　　“这可是将漫天星辰都装进去了！” 　　接二连三的星光，脱离星樽后，纷纷回归夜空。 　　但星樽的晃动，仍在持续着，像是有东西卡在瓶口，急切想要出来，却又进退不得。 　　“勾曲山要出来了！” 　　下一刻，黄光从星樽瓶口飞出，升到半空，体积陡然扩张百万倍。 　　勾曲山重回世间，带动天地振荡、尘土飞扬。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视线陡然被填满，除了险峻的勾曲山外，还有闲钱那些围困的强敌们。 　　“出来了！” 　　道家真人们，睁开双眼，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九头怪鸟和天河群妖，则是兴奋起来。 　　而凌霄剑仙呢，则是在空中停住，前一刻还在破灭星辰，如今星海烟消云散，重回外界。 　　刚从法宝逃出，他们立刻反应到，不对。 　　星樽放出人和山，这是方斗要晋升，需要和外界天地接触。 　　呼呼呼！ 　　如同巨兽的喘息声中，勾曲山巅峰，陡然裂开黑色门户。 　　洞天打开了！ 　　嗖！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凌霄剑仙一抬手，没入洞天深处。 　　然后，这道剑光原封不动，被人倒退出了洞天。 　　“方斗！” 　　凌霄剑仙，曾见过方斗，立刻就认出是他。 　　方斗闻言抬头，见到凌霄剑仙笑了，“来了！” 　　这声招呼，不带丝毫杀气，却像是招待远道而来的朋友。 　　凌霄剑仙上下打量方斗，“非杀不可！” 　　“还啰嗦什么，动手！” 　　九头鸟尤其兴奋，他一晃眼看出，方斗此刻还未晋升，仅仅是法师巅峰，正是杀他的好机会。 　　北方道宗的真人们，见到两个南方真人，还站在修天赐二人身边。 　　“快把方斗的弟子拿下！” 　　两位南方真人，淡然笑着，“自己动手，过来拿！” 　　“谁敢动我弟子？” 　　方斗一抬手，星樽升起，倒扣在修天赐、方玉京头顶。 　　眨眼间，二人消失无踪。 　　方斗收起星樽，环视四周，“让各位久等了，但俗话说，好饭不怕晚，接下来，方斗必定让各位满意而归，啊，应该是不归！” 　　他这幅淡定自若的态度，却又让众人心里没底。 　　“怕什么，他还不是剑仙？” 　　九头鸟刺耳的叫声响起，“咱们这边，货真价实的剑仙都有一个，杀他还不是小菜一碟！” 　　对啊！ 　　不少人眼睛发亮，这句话说到心坎里。 　　但是，面对方斗，无论是道家修行者，还是蜀中剑修，都不敢轻举妄中，各自望着真人和剑修们。 　　他们都知道，纵然方斗不是剑仙，也不是他们能应付的，只有交给凌霄剑仙们。 　　北方真人们，纵然恼怒南方不合作，但眼下有大敌，也只能按捺怒气。 　　带头的真人来自真空道宗，名为利空真人，诛杀方斗之心，以他最为旺盛。 　　“不趁此机会，将方斗斩杀，难道还要等他突破吗？” 　　“快动手！” 　　一声声大喝，都在催促一起动手。 　　他们都知道，方斗纵然不是剑仙，但一身实力强劲，单独那个动手，都会遭受反噬，除非是合力，才能免遭反噬。 　　可是，道家真人、蜀中剑仙，连同天河群妖等人，都是各怀心思，不可能通力合作。 　　他们都担心，自己冲杀在前，却遭到其他暗算。 　　所以，人数虽多，仍然是一盘散沙，欺负修天赐还行，面对方斗出关，就远远不够了。 　　“不过如此！” 　　方斗抬头傲视，周身气势开始汇聚，头顶苍穹变化，仿佛被吸收，集中到他头顶天灵盖上。 　　四周风起云涌，无数奇异景象浮现，有荧光化作仙鹤，在方斗身旁载歌载舞，鸣叫声嘘嘘如生。 　　又有云霞层叠如绸缎，从天上垂落，似乎给方斗穿上华丽衣袍。 　　雷霆风声，如同仪式中庄严的乐章，为方斗增添威严。 　　“他在晋升？” 　　有人忍不住开口，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面对强敌环伺，还敢强行晋升，这不是找死吗？ 　　凌霄剑仙，终于下定决心，必杀方斗。 　　胆敢在他面前，光明正大晋升，不仅小瞧了他，也小瞧了天下人。 　　“这方斗，若不是狂妄之极，就是前所未有的奇才！” 　　这句话，也只敢在心头说说，却不敢宣之于口。 　　方斗此举，刺痛真人、剑仙内心，也让他们迅速决断…… 　　“暂时联手，灭杀方斗！” 　　九头怪鸟翅膀陡然高耸，像是绷紧的肌肉，胸膛高高鼓起，空气响起狂啸的吸气声。 　　下一刻，他打嘴张开，吐出‘夺命音吼’！ 　　“这鸟妖是故意的！” 　　音波攻击，却比刚才道家三真人联手，驱动三件法宝，带来的破坏力更惊人。 　　不仅是针对方斗，连同旁边的几位北方真人，也遭受波及，皮肤裂开，嘴里流血。 　　但是，连余波都如此厉害，一旦命中方斗，威力可想而知。 　　方斗同样张口，一声大吼，“国！” 　　那一刻，旁观的所有人，都见到方斗的怒吼声，竟然带着金光。 　　他以凡人之躯，发出的吼叫声，竟然和九头鸟的本命神通旗鼓相当。 　　吼声如炮弹般对撞，周围环境因而紊乱，土地如水流波动，连带着勾曲山摇摇欲坠，大片山岩剥落，填平深不见底的山谷。 　　“妖怪也不行！” 　　一招过后，方斗毫发无伤，周身气息节节攀升。 　　下一刻，凌霄剑仙出手，一枚透明的羽毛飞落。 　　眨眼间，他如同折翼的天使，周身被无数透明羽毛裹满。 　　这位蜀中剑仙，一出手就是华丽无比的景象，引得众人注目。 　　凌霄剑仙双眼，看向方斗时，带着无比警惕的眼神。 　　刚才九头鸟出手，总算逼出方斗的真实目的。 　　方斗临阵晋升，不是在找死，而是想以别出心裁的方式，利用敌人的压迫，加速晋升的过程。 　　这太危险了，少有差池，不仅晋升失败，反而会堕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但是，方斗偏偏这样做了。 　　“简直是狂得天无边、地无底！” 第七百九十一章 群妖撤退 　　道家真人和凌霄剑仙，还在为方斗如此胆大行为惊叹！ 　　九头怪鸟那边，已经察觉到不寻常的异象。 　　自从方斗发出鸡鸣声，将它夺命音吼抵消掉，九头鸟虽然毫发无伤，却没有继续动手。 　　在它脸上，浮现各种怪异神情。 　　这下子，旁边的天河群妖们，也察觉到不对劲，纷纷开口发问。 　　“九头大哥，发生什么事情？” 　　“都不要乱动！” 　　九头鸟大喝一声，从额头滚落汗珠，转瞬间将羽毛打湿，颇有些狼狈。 　　它表情中三分奇怪，带着七分惊恐，仿佛见到难以置信的事情。 　　“九头大哥，你究竟见到什么？” 　　忠心耿耿的天河群妖们，接连发问，企图弄个清楚。 　　九头鸟低声喝道，“刚才此人一声大喝声中，你们猜我见到什么了？” 　　“捧日司晨仙君的眷顾！” 　　听到这个名头，周围的天河群妖们，齐刷刷倒吸口气。 　　那位仙君，可是神兽的老前辈，也是无数神兽顶礼膜拜的偶像。 　　须知仙界当中，以仙人为尊，尤其是先天神灵得到最为尊崇，人形为上，神兽落入下乘。 　　身为神兽，纵然能修炼化形，也是位居低贱之位。 　　但也有例外者，比如说捧日司晨仙君，本体就是只寻常金鸡，却能一跃成为仙君级别。 　　多少年来，无数神兽奋斗，都没有这份荣耀。 　　“太厉害了！” 　　天河群妖惊叹之余，更是吓得不行，“连他老人家也下凡了？” 　　九头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没错，难怪我在天河镇压期间，听闻捧日宫司晨仙殿关闭，好似有大异变！” 　　说到这里，他眼珠子骨碌转动，露出恍然大悟表情。 　　“我明白了，天河倒灌人间，这并非意外，而是冥冥中安排！” 　　“人间即将有大变发生，我们身为天河水妖，就是被派来打头阵的！” 　　九头鸟心思灵敏，越想越是有道理。 　　“果然如此！” 　　“堂堂仙君，不声不响离开仙界，来到人间，还扶持这么……” 　　九头怪鸟觉得，自己已经抓住脉络，猜出仙界大人物的用意。 　　说到底，天河镇压的群妖，就是用来试探人间的炮灰。 　　“不好！” 　　九头怪鸟大惊，他对付方斗，岂不是打扰仙君的谋划？ 　　天河水妖桀骜不驯，可以不惧怕天庭仙君，但对神兽一族的老前辈，却不得不怕。 　　这位捧日司晨仙君，杀性炽烈，堪称仙界有名，最喜欢洞穿颅骨，将脑浆吸干。 　　“各位别慌！” 　　九头怪鸟目光扫视，却见到一个个凶残的同伴，个个手足发抖，全身汗如雨落。 　　心里鄙夷，“什么玩意儿，都是一帮没胆子！” 　　话虽如此，九头怪鸟也吓得不行，“各位兄弟，既然牵扯到那位前辈，咱们身为神兽，自然不方便掺和！” 　　“咳咳！” 　　它清了清嗓子，“我的意见，撤！” 　　最后一字，简直是绝境中的仙音，众多天河群妖双目发亮。 　　“九头大哥，我都听你的！” 　　“咱们什么时候逃，啊呸，是撤退！” 　　“就现在！” 　　九头怪鸟猛地扑扇翅膀，本命神通发动，当即化作一道流光。 　　“呃！” 　　群妖们方才反应过来，接二连三施展神通消失。 　　于是，奇异一幕发生了。 　　占据敌对阵营好大部分的天河群妖，灭灯般接二连三消失，一尊尊庞大入山的躯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 　　总算有人发现不对，先前还咋咋呼呼的天河群妖，怎么一下子没了？ 　　“看到九头鸟了？” 　　“没有，刚才还在那边，怎么……” 　　南方的两位真人，虽然身为道家阵营，却没和北方真人站在一起。 　　他么二人敏锐发现，这些天河群妖离开的模样，带着几分仓皇，好似在……逃命。 　　这可不正常啊！ 　　天河水妖来源复杂，不是反抗天庭的妖王，就是堕落犯罪的神兽，没一个是善茬。 　　这帮水妖在人间聚合在一起，首领还是凶残狡猾的九头鸟，可以说完全具备和道家、释门分庭抗礼的资格。 　　按理来说，人世间，已经没什么势力或人，令他们害怕到这个地步，怎么…… 　　“对了，方斗！” 　　他们这才想起来，九头鸟刚才和方斗对拼一招，尔后再无动手。 　　如果说，眼下天河群妖离开与什么有关，只有这件事情了。 　　“怎么可能？” 　　两位南方真人自嘲摇头，否认这个可能。 　　九头怪鸟，可谓是妖王级别的大妖，堪比道家真人，而且不是等闲的三花聚顶真人，而是已经无限接近于五气朝元的厉害真人。 　　道家早已得知，九头怪鸟在人间，得了始祖的骸骨，融入血脉深处后，生命本源得到无限提升。 　　这样恐怖的九头鸟，若非朝元真人出面，根本无人能抗衡。 　　有什么样的存在，能让这孽畜吓成这般模样？ 　　“果然是无胆畜类，走了也好！” 　　北方真人见状，不以为意，反而对九头怪鸟更加蔑视。 　　人家修行者们，都对天河群妖无比忌惮，因为许多妖王级别，都堪比道家真人。 　　唯有道家眼中，却将九头怪鸟一行，当成是潜在猎物。 　　要知道，其中许多神兽后裔，都是道家梦寐以求的护山神兽。 　　所以，道家内部一直有个声音，想要谋划一场围攻，将九头怪鸟等一网打尽。 　　北方真人们，本就没指望九头怪鸟能帮上忙。 　　凌霄剑仙也发现了，他神情冷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盯着方斗。 　　在他看来，天河群妖、道家真人都不是同伴，唯有自己手上的仙剑，才是斩杀方斗的关键。 　　九头怪鸟一行动向，他懒得理会，也不做考虑。 　　但是，勾曲山周围风起云涌的局面，已经悄然发生变化。 　　天河群妖，作为一伙不可忽视的力量，率先推出对方斗的攻击，原因不明。 　　高层虽然反应不大，但下面的修行者们，却都隐约察觉到事情不妙。 　　尽管他们不懂大局，也不知道高层谋划，但底层的智慧还会有的。 　　什么时候，道家要杀一个人，艰难到这个地步？ 　　需要和妖怪、剑修联手，还要用尽各种手段，如今还不能见到取胜的机会。 　　方斗，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 第七百九十二章 言辞如刀 刀刀剖心 　　“方斗！” 　　凌霄剑仙凝视方斗许久，方才开口。 　　“在！” 　　方斗不卑不亢，双手合抱，“还请凌霄剑仙指点！” 　　他这句话不带半点讽刺，而是真心实意请教。 　　蜀中三大剑仙，绝无浪得虚名，每一尊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剑修。 　　纵然立场不同，方斗仍是非常佩服这几位前辈。 　　“你想要临阵突破，磨炼剑道，这想法看似美好，实则是邪魔外道！” 　　凌霄剑仙三言两语，就将方斗逼到死胡同。 　　他的言辞就如同利剑，一下子直指要害，让方斗不得不接招。 　　“哦，还未请教！” 　　方斗没有当场发作，而是继续问道。 　　凌霄剑仙，好似面对晚辈一般，继续为他解释。 　　于是，落在周围众人眼中，奇异一幕发生了。 　　一位是当世剑仙，一位是准备突破的准剑仙，二人动手不用仙剑，而是改用唇枪舌剑。 　　这把不见血的机锋，在肉眼难见的地方，更是危险万分。 　　“师父，我很奇怪！” 　　道家阵营中，有小道士悄然询问头发花白的长者。 　　“都说剑修杀伐果断，出剑比目光更快，眼睛一眨，人头滚滚落下！” 　　“怎么这两位罗里吧嗦，迟迟不出剑？” 　　身为年轻人，理想中的斗法，更喜欢绚丽的法术冲刺、上下翻飞的如龙飞剑。 　　长者摇摇头，“你别说话，耐心看着，这辈子能见到这个层次的交锋，对你余生的修行都有好处！” 　　“你也是有福气的，换做你几位师兄在此，就不会问这个傻问题，而是恨不得长了十对眼睛！” 　　…… 　　蜀中剑修阵营中，千叶等老牌剑修，也在为晚辈们讲解。 　　“看好了，我剑修技艺，修行到顶尖，万物皆可化为利剑！” 　　“凌霄剑仙此举，表面上以口舌为剑，实则直指方斗本心！” 　　“一旦他言辞落了下风，必然剑心崩溃，法力再强也是无用！” 　　“到时候，三岁小孩手持木剑，都能将其斩杀！” 　　一众蜀中剑修晚辈们，包括原先的黝黑青年在内，都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就是高人交锋，杀人不见血。 　　但是，也有人提出疑问，“若凌霄剑仙无法攻破方斗剑心呢？” 　　这个问题出口，他也觉得自己说傻话，剑仙是什么人，对付区区方斗，还能失败吗？ 　　…… 　　凌霄剑仙见方斗丝毫不动怒，心想此人城府极深，难怪少年成名。 　　于是，他接着说道，“修炼飞剑，杀伐为外表，修炼为本体！” 　　“修行路上，各种业障心魔化形，变为各种诱惑、仇恨前来阻碍你成道！” 　　“所以，我等剑修将毕生修为，汇聚在一口飞剑中，斩杀窒碍，成就大道！” 　　“但是，世人愚昧，都将杀戮当成剑修本业，这是大错特错！” 　　说到这里，他并手指向方斗，指尖如同悬着利刃，直刺方斗眉心。 　　“连你也未能免俗！” 　　“方斗，你杀戮无端，多少蜀中剑修死在你手下！” 　　“你手中仙剑，早已不是修行之剑，而是杀戮无辜、满足私欲的魔器！” 　　“你获胜越多、杀戮越盛，心灵扭曲得越发厉害！” 　　“最终，你积重难返，选择了这大逆不道的突破法子！” 　　“你以为，临阵突破，以外地为磨刀石，就能让你剑道大成？” 　　“错，大错特错！” 　　“走错路、岂能得正道？” 　　“从一开始，你就以踏上不归路，强行硬闯下去，不光前途尽毁，还会获及来生！” 　　一声声、一句句，均锋利如剑，直刺方斗内心。 　　现场中，只听得凌霄剑仙唇舌如枪，好似将方斗刺穿得千疮百孔。 　　“好一通骂，真是酣畅淋漓！” 　　千叶听得痛快，抚摸胡须，“如今我才知道，剑仙威名何在，以言辞就能杀人！” 　　周围老牌剑修们接连点头，“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我等都知道方斗倒行逆施，也说不出关键！” 　　“还是凌霄剑仙目光如矩，早已看出方斗外厉内荏的真相！” 　　“不错，我若是方斗，当还有几分廉耻，当场拔剑自尽，还能留几分颜面！” 　　蜀中剑修这边，大都来自三大剑修的剑术流派，对凌霄剑仙这般理念无比赞同。 　　反倒是方斗，此举太过大胆，又是敌对阵营，无人赞同。 　　于是乎，凌霄剑仙的呵斥，呈现一面倒的局势。 　　甚至道家那边，也是听得连连点头。 　　“这凌霄剑仙，虽然修行异端法，但这般思想，还是较为接近我道家！” 　　“哎，依我看来，他这般能言善辩，肯定是被眉山公影响了，学会腐儒的技能！” 　　众所周知，剑修一向能动手绝不哔哔，但凌霄剑仙企图‘骂死’方斗，怎么看怎么像是名教手笔。 　　“无论如何，只要能灭了方斗，都是好法子！” 　　道家这边虽然很是鄙视，但若能不伤人命，就能令方斗羞愧而死，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乎，各方阵营的目光，都聚集到方斗身上，等待他的反应。 　　在他们看来，方斗内心就是再强大，也经受不住这般呵斥。 　　凌霄剑仙是剑修权威，说一不二，连他都指责方斗的剑道是错的，还有谁能反驳？ 　　这把攻击，对即将成就剑仙的方斗，无疑是致命打击。 　　就好比一个研究生，正在做毕业论文的课题，突然被国际专家指出这个课题是错的，恐怕真是前途尽毁的下场。 　　方斗这边，若是被他说动心思，不仅无法晋升剑仙，反而会剑心告破，一身实力付诸流水，烟消云散。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心中担忧无比，祈祷方斗不中招。 　　反观道家、蜀中那边，却是早已胸有成竹，只等看着方斗崩溃，他们好坐收鱼翁之利。 　　方斗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落凌霄剑仙的话。 　　这时候，凌霄剑仙抓住机会，再度说道。 　　“方斗，你和钧天锋是至交好友，为何你要杀他？” 　　“滥杀无辜是错，杀至交好友，更是难以挽回的大错！” 　　“你自从杀了钧天锋之日起，仙剑沾染他的血，已然剑气不纯。” 　　“如今的你，强行突破剑仙，根本是自寻死路。” 　　“倒不如就此放弃，余生忏悔，才是正道！” 　　凌霄剑仙说到这里，见到方斗双手在微微发抖！ 第七百九十三章 一剑寄托万人心 　　成了！ 　　凌霄剑仙见状，虽然表情不变，却知道方斗已然被说动。 　　他知道方斗和钧天锋的交情，自然知道钧天锋之死，对方斗打击之大。 　　这件事情，就像是方斗内心伤口，虽然表面痊愈，却藏有隐患。 　　终有一日，将伤疤揭开，还能见到血淋淋的残留。 　　于是，今天凌霄剑仙出手，最后使出这招致命的杀手锏。 　　这便是至高无上的剑仙，世间万物皆可为剑，包括弟子的死，也能哪来伤敌。 　　你要说他卑劣？对不起，会有一万个蜀中剑修，从各种角度为他辩解，加上大义的分明，将此举诠释得无比高大。 　　至于方斗…… 　　没人会可怜他，因为他杀了人，这就是错。 　　北方真人那边，神情微微变化，他们这才认识到，蜀中剑仙的可怕。 　　如果对方只是飞剑更快更锋利，无论多强，也只是算计中的猎物。 　　但凌霄剑仙对付方斗的攻心术，无疑令他们忌惮无比，对其评价更提升一层。 　　“方斗，已经垮了！” 　　不用去看，就能猜出方斗的反应。 　　当着众人面前，被凌霄剑仙呵斥，并揭破杀至交好友的事情，已然全身是灰，怎么也洗不掉。 　　“可惜……” 　　就在众人认为大局已定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长叹。 　　“都说我仙剑染血太多，你们可知道，都有哪些鲜血？” 　　方斗手腕抖动，仙剑露出本来面目，悬浮在面前。 　　这还是众人首次见到仙剑本体，无论敌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剑太美了”。 　　方斗的仙剑，融炼天罡地煞，又以五行阴阳，催生出一炁核心。 　　在外人看来，天下最灿烂的色彩，全都融入仙剑当中。 　　但是，随着方斗抖动，绝美的剑身上，突然裹满无数血迹斑斑。 　　“这块血迹，是我灭了蜀中某个剑派！” 　　“这个门派很小，老弱病残加起来，也只有二十多人！” 　　“但是他们全部拼命，只是为了让一人逃生！” 　　方斗说到这里时，蜀中剑修阵营，一位少年剑修捏紧双拳，双目含泪，带着无限仇恨。 　　“再看这一块！” 　　“蜀中剑修，陈空虚！” 　　听到陈空虚三字，蜀中剑修响起一声惊呼，此人实乃是近年来天才之一，竟也被方斗杀了。 　　他们这才回忆起来，面前的方斗，究竟是何其恐怖的存在？ 　　他杀戮的剑修天才，数也数不清楚。 　　“此人一颗慧心通明，对剑道极其虔诚，他曾说过，自己不成剑仙，若能死在我手下，将来我成就剑仙，也足以让世人记住他的名字！” 　　方斗盯着剑身，叹息口气，“如今，正要让你们不要忘了，世间曾有过陈空虚此人！” 　　听到这句话，许多蜀中剑修有些羞愧，因为他们已经不太记得陈空虚。 　　蜀中天才年年有，死去的天才，就像是不能长大的树苗，谁也不会去记起。 　　但也有寥寥数人，激动得连连点头，“这话的确像是老大说的！” 　　方斗又举起仙剑，手指如同挂着泰山，指向剑尖的血迹。 　　“再看这里，是刺穿钧天锋留下的！” 　　这句话，引发海啸般的怒斥，钧天锋一向人缘很好，许多人曾受过恩惠。 　　这些人见方斗亲口描述，双目通红，恨不得亲手斩杀他。 　　方斗提及故友，似乎沉浸回忆中，不忍继续说下去。 　　但是，在众人目光中，方斗抬起手掌，自上而下抚摸仙家。 　　“我一路走来，杀戮无数蜀中剑修，却不是剑仙所说那般是杀戮！” 　　“对我来说，此举也是修行，每次和蜀中剑修的碰撞，都是以生命为赌注的斗剑！” 　　“尔等见我方斗还活着，都以为我一路上有惊无险，却没人在乎，我也曾数次挣扎生死边缘。” 　　“每次的胜负输赢，都是我和蜀中剑修的剑道交锋。” 　　“那些死在我剑下的蜀中剑修，我记得他们每一人的面孔和名字，自然也肩负他们未曾走完的夙愿！” 　　“正如陈空虚所说，你我一战，只有赢了，还能活下去的人，才能成就剑仙！” 　　方斗看向蜀中剑修，目光无所畏惧，扫过每一个人。 　　“若你们有陈空虚的气魄，就该无论老弱，都拿起剑来杀我！” 　　“赢的人，自然会夺走我的气运，成为第四位剑仙，而不是眼睁睁在这里，看着我突破剑仙！” 　　方斗举起仙剑，毅然决然说道。 　　“我的剑不污秽，它不曾沾染半点无辜之血，而是寄托了无数矢志剑道的剑修！” 　　“他们的牺牲，都成为我突破剑修的根基！” 　　“你们以为他们枉死，实则是以另一种方式，活在我身上！” 　　说到这里，方斗一字一句说道。 　　“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方斗，不是孤家寡人，恰恰想法，我代表有名的、无名的剑修，对至高无上剑道的追求，是那种不惜牺牲性命，也要付出一切的执着！” 　　“试问，这样的方斗，你们要如何打倒、如何战胜？” 　　听到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许多人承受不住方斗的目光，纷纷后退几步。 　　凌霄剑仙这边，正是神情大变，就要开口驳斥。 　　方斗又开口了，“凌霄剑仙，停下你的攻心术，我方斗的仙剑上，何止寄托了一万人的剑道之心，你剖的完吗？” 　　说罢，方斗仰头看天，“时辰差不多了！” 　　接着，他又环视四周，“此地风景甚好，是我成道之地！” 　　下一刻，方斗身躯浮起无数光点。 　　“不！” 　　凌霄剑仙大叫，叫声充满不可思议，他手腕抖动，仙剑在近距离飞出，不但速度奇快，而且威力更是石破天惊。 　　可是，来不及了。 　　仙剑‘羽毛’，划过方斗身躯，眨眼间一刀两断。 　　但是，方斗残破的身躯，仍是不断分解，化作无数光点。 　　这些光点，像是盛夏夜的萤火虫，没有什么能掩映其光辉，勾曲山附近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哗啦啦！ 　　天空降下一道霹雳，将无数光点击得粉碎。 　　然后是漫长的平静，但无人散去，都在等待结果。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在等待方斗归来。 　　而敌对阵营，则是期待真人们最终确定，方斗再也烟消云散。 第七百九十四章 终成剑仙 　　世间无数目光，都聚集在勾曲山上。 　　那些明面上出现的道家真人、凌霄剑仙，自然不必多说，没有出场的大人物们，也都各自施展法术，紧盯着勾曲山的局势。 　　不少精通卜算的人，接连掐指测算，或者以双目捕捉天机。 　　但是，反馈过来的结果，却是触目惊心。 　　勾曲山周围，笼罩在莫大因果之下，以卜算之术探测，若是浅尝则止还好，若是强行进入，必将遭受无比惨烈的反噬。 　　“啊呀，老衲的眼睛！” 　　某处净土当中，一位遍体金身的圣僧，捂着金血流淌的眼窝，大声痛呼。 　　仅存的右眼中，浮现无数细密的梵文，此刻却是混乱无比。 　　“什么存在，本体不出现，仅仅扰乱天机因果，就弄瞎我一只佛眼？” 　　“啊呀，这方斗身后，竟是藏着恐怖的存在！” 　　“大意了，大意了！” 　　“速速来人，将我的惨状告诉其他同门，切莫擅自行动！” 　　圣僧接连摇头，他这只佛眼，不是简单被刺穿，而是从规则层面彻底抹去。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他无论如何修行，也只能做个独眼圣僧了。 　　…… 　　“呃，老夫的天机盘？” 　　地上无数碎片，散布在整个洞天地面，甚至还有几片更尖锐的，镶嵌在洞天壁上。 　　一位身穿阴阳袍服的老道士，全身鲜血淋漓，抱着遍地残片，大声痛呼叫骂。 　　“都怪你们，蛊惑老夫以天机盘，推算方斗的来历！” 　　“老夫这天机盘，陪伴我上千年，情同父子，你们拿什么来赔？” 　　“一帮不长眼的牛鼻子，什么不好偷窥，偏偏要……” 　　“呜呜呜！” 　　老道士心痛至极，大声哭叫，活脱脱一个跳脚泼妇。 　　周围的道家真人，有些理亏，任由他痛骂。 　　实在是老道士洞察天机的本领，在道家排名前三，往后还要多多麻烦他。 　　“太玄生，连你的天机盘都毁了，这方斗当真碰不得？” 　　老道士不顾伤口，拼命拼凑碎片，闻言冷哼。 　　“你们不要以为天机盘毁了，就以为老夫手段平常！” 　　“这是对方靠山太硬！” 　　“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同门有谁手指断折几根，秃驴又有几人瞎了眼睛？” 　　“劝告你们，那家伙就是是烫手的山芋，不，应该是木炭！” 　　“各位应当明哲保身，切莫惹火烧身才是！” 　　老道士将事情，说的这般严重，可见刚才从天机盘破灭中，着实窥探不少机密。 　　可惜，任凭他们如何试探，却再也问不出什么。 　　…… 　　“哈哈，我就说！” 　　九头怪鸟离得不太远，已然发现勾曲山变化 　　方斗晋升的场面，实在是太吓人，表面看来没什么，暗地里却是潮流汹涌。 　　金眼雕的一双眼球中，见到比烟花更灿烂的景象。 　　围绕在勾曲山四周，有悬在天空的金灿灿眼珠，也有破空而来的手指掐算，都在企图洞穿方斗晋升的真相。 　　但是，突然在某个瞬间，一颗颗眼珠破灭，释放出金色烟花，透明手掌也接连碎开。 　　众多天河群妖，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有人出手，斩断外人窥探的耳目。 　　“幸好咱们退得早，否则也要被牵连！” 　　九头鸟沾沾自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看向身旁同伴，“你说，这是不是仙君手笔。” 　　在他身旁的神兽，乃是无眼耳口鼻的肉球，以一双肉翅指了指白板似的脸，示意自己说不出来。 　　“没意思！” 　　天河群妖们都明白，若非那位传说的仙君，谁还有这般手笔，可以一举扭转乾坤。 　　更令人心惊的是，仙君对方斗，也太护犊子了。 　　九头鸟也承认，道家那帮人都不是什么好鸟，阿呸呸呸！ 　　但是，仙君为了方斗，一举得罪道家和释门，将来不管有什么谋划，在人间都必将遭受极大阻碍。 　　想到这里，九头鸟更加庆幸，回忆往昔，和方斗作对时，都是自己在挨打，从未反击过。 　　“太好了！” 　　这头神兽后裔，很是为自己的无能感到庆幸。 　　…… 　　勾曲山外！ 　　议论声越来越大，许多人都已猜测，方斗大概是回不来了。 　　他们这个层面，只能靠着双眼所见，推断未来的情况。 　　至少，自从刚才方斗化作光点，然后被一道霹雳震碎之后，天地间再无半点生息。 　　无论凌霄剑仙，还是道家真人，极度施展手段，都未能发现半点征兆。 　　但是，这位大人物们，不仅没有放松，反而神情越发凝重，搜寻的速度越发迅猛起来。 　　若方斗真正消亡，也会遗留些许痕迹，这才是正常的情况。 　　但眼下，勾曲山周围，没有半点痕迹残留。 　　如此看来，不像是方斗消亡，反而像刻意躲藏起来，酝酿着什么。 　　这般诡异的行为，已经超出他们认识。 　　无论是剑仙还是真人，他们都是按部就班，积累足够再晋升，一切都水到渠成。 　　哪有像方斗这般，完全不走寻常路，当着群敌环伺晋升。 　　“不好！” 　　凌霄剑仙祭出仙剑，正要施展有一门搜寻秘术，却陡然见到，仙剑发出嗡嗡哀鸣声。 　　这般征兆，唯有世间又有同类出现时，方才发生的情况。 　　也就是说，方斗的仙剑，已经晋升为真正的仙剑——剑仙的飞剑。 　　飞剑都已如此，那么主人呢？ 　　已经无需解释了！ 　　“糟糕！” 　　凌霄剑仙闭上双眼，元神遁出体外，驾驭仙剑环绕全身。 　　他这般大张旗鼓，立刻引起道家真人的警惕，必定是发现危险了。 　　“曾于烈火焚千年，又经冰雪浴此身！” 　　“磨断昆冈百万石，锋向笔直不能屈！” 　　四句诗后，方斗原封不动，出现在勾曲山中。 　　他的出现，和先前消失同样突兀。 　　如今出现在众人面前，给人带来的感觉，就像是消失亿万载岁月，历经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仍是称作方斗，但从内到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方斗。 　　“这是造化的蜕变，他已经成就剑仙了！” 　　这下子，无需凌霄剑仙提醒，众人都已察觉到，方斗已经成就剑仙。 　　这可是与真人位格齐平，实力犹有过之的存在。 　　还未晋升前，方斗厉害到那个地步，那么现在呢？ 第七百九十五章 横绝 　　勾曲山一片哗然。 　　谁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方斗不仅没死，还成就剑仙。 　　但这是事实，凌霄剑仙亲口所说，道家真人们确定无疑。 　　无论如何，这次围攻勾曲山的目标，已经失败了。 　　想到这里，道家修行者们略显沮丧，但对于蜀中剑修们，不啻于刮起一场巨大风暴。 　　世间第四位剑仙，竟不是来自他们蜀中，而是与之为敌的方斗。 　　这件事情，简直是颠覆性的，让所有剑修难以接受。 　　他们先前拼命追杀方斗，为了什么，难道在最后，都是一场空？ 　　“两位徒儿，事情快结束了，出来透透气！” 　　方斗取出星樽，微微抖动，将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放出。 　　两位弟子藏在星樽，虽然能观察到外界景象，但总归是躲在暗处，不够光明正大。 　　但现在不同了，方斗成就剑仙，纵然和对方动手，也足以保护两位弟子。 　　方玉京重现天日，第一个反应，就是朝方斗下拜。 　　“徒儿方玉京，恭贺师父成就剑仙！” 　　他既是为了方斗高兴，也是为自己开心，方斗成就剑仙，就可以兑现诺言，招收他为弟子。 　　“好，好！” 　　方斗朝方玉京抬手，“乖徒儿，稍后给你补上拜师礼！” 　　眼下强敌环伺，暂且确定名分，繁文缛节日后再说。 　　道家的真人们，想得更远，情况不妙了！ 　　方斗成就剑仙，这是位格稳固；手中有勾曲山洞天，这是基业已成；麾下两位弟子，修天赐和方玉京，都是屈指可数的年轻天才。 　　从各方面来说，如今的方斗，已然成为一方之雄。 　　若要防止他坐大，现在最好的应对，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将其灭杀。 　　但问题是，可以做到吗？ 　　先前他们联手，都未能阻止方斗晋升，眼下方斗成就剑仙，更加难杀了。 　　“必须加码！” 　　北方的几位真人，没有将南方同门考虑在内，只想着为何同属北方的真人们，迟迟没有动手。 　　他们却还不知道，先前天机扰乱，多少人遭受反噬，推算时身受重伤，此刻还在舔舐伤口。 　　至于其他的道家真人，兔死狐悲，短时间再也不敢参与勾曲山的事情。 　　在场的几位真人参与太深，没有退出的可能，只好一条路走到黑。 　　“不妙！” 　　某个道家真人，突然皱起眉头，看向方斗方向。 　　怎么短短时间没见，对方的改变如脱胎换骨，令人隐隐约约有种见到天敌的震撼。 　　“道家各位，还有蜀中的同道，大家伙热情前来为我庆贺，方斗不能不识好歹！” 　　“既然都来了，让我好生招待一番！” 　　方斗袖口一卷，对着头顶轻点，顷刻间苍穹碎片，化作无数碎光，朝着勾曲山附近倾泻落下。 　　第一手，他出手的对象，是各方的人马。 　　先前这些人联手，以车轮战消耗修天赐、方玉京二人，将两位弟子打得险死还生。 　　身为师父，不给弟子出头，那还像话吗？ 　　所以，方斗成就剑仙第一件事情，就是为弟子讨还公道。 　　“糟了！” 　　无论是蜀中剑修，还是道家修行者们，见到漫天碎光落下，均感受到大难临头。 　　每一块碎光中，蕴含着致命的杀机，即便是被擦中，也必死无疑。 　　如果说先前，方斗要杀他们，还要挨个点名，换做现在，一指头的风暴，就足以覆盖所有人。 　　太可怕了，这就是剑仙的威能。 　　方斗这样做，道家真人们不答应了，怎么回事，在我们面前杀人？ 　　先前方斗再危险，也要从强敌面前救下两位弟子，这就是表明态度，我还能护得住犊子。 　　所以，道家真人、凌霄剑仙，此番不得不出手。 　　若坐视带来的人被灭杀，必定是颜面丧尽。 　　“方斗，敢伤我道家的人？” 　　一位道家真人出手，甩出八卦图，瞬间胀大成广场模样，悬浮在半空。 　　从天而降的碎片，都被八卦图兜住，撞得叮当乱想。 　　凌霄剑仙，这是对着西南的蜀中方向，一招剑指挥出。 　　刹那间，在场的蜀中剑修，纷纷发现飞剑不受控制，欢呼雀跃升起半空。 　　眨眼间，一道道剑光如同雨点，铺满整片天空。 　　但是，这些剑光却不是落下，而是反向升起，朝着蜀中方向激射返回。 　　凌霄剑仙，见到方斗出手，竟果断将蜀中剑修都送回去。 　　以他的剑仙位格，蜀中万千剑修，无不臣服旗下，连飞剑都要受到控制。 　　另一边，道家真人们，开始联手，对抗方斗的进攻。 　　在他们看来，所谓剑仙，无非就那样？ 　　凌霄剑仙，也是货真价实的剑仙，但对付区区方斗，也是接连失利，还让他抓住机会晋升。 　　“什么剑仙，都是名过其实？” 　　几位北方真人们，接连施展神通、祭起法宝，朝着方斗所在方向一阵乱打。 　　与此同时，他们也将道家众多修行者们，纷纷移到其他地方，躲避方斗的追究。 　　“等闲小伎！” 　　方斗摊开手掌，“好宝贝儿，速来！” 　　空中响起尖啸声，一枚仙剑从天空坠落，目标正是方斗掌心。 　　不等仙剑入手，方斗手指合并，朝着不远处一指。 　　“去！” 　　刷！ 　　用来抵挡漫天碎光的八卦图，陡然裂开，碎光蜂拥而入，顿时溅起数不清血花。 　　眨眼过后，在场的道家修行者们，便伤亡了三成。 　　北方真人们心疼不已，上次进攻麻教，都没有这般巨大损失。 　　也就是说，方斗一人的战力，比整个麻教加起来更强。 　　“方斗，休想在我等面前猖狂！” 　　剩下的道家真人们，将遭受碎光密集轰击的修行者们，施展天地大挪移的神通，从勾曲山运走。 　　虽然在消失的联系，仍有人被碎光洞穿身躯，惨叫连连，但剩下的总算有活命的机会。 　　“蜀中凌霄，还不快动手！” 　　北方真人心痛不已，连忙催促凌霄剑仙动手。 　　凌霄剑仙点点头，同样祭起仙剑，对着方斗弹指出手。 　　噌，两口仙剑一战即退，显然对彼此颇为忌惮。 　　凌霄剑仙心中大骇然，这方斗是什么怪物，刚晋升剑仙，就和他斗得不分上下。 　　难道，空自若真就这么厉害，连随意调教的一名弟子，都有这般可怕的剑术造诣。 第七百九十六章 起兵 　　凌霄剑仙如何肯信，再度催动仙剑，和方斗死力相斗。 　　勾曲山四周，时而如流星坠落、划出灼目光痕，时而如十日当空，灼热令万物枯萎。 　　两口仙剑相斗，显化出各种攻击方式，一时间风起云涌，恶浪滚滚。 　　幸好，那些真人剑仙之外的修行者们，已经被各自移走，若还停留附近，早已被波及卷起，死无全尸。 　　只有方斗的两个弟子，站在星樽笼罩范围内，如同置身惊涛骇然，却仍目不转睛，观察二人斗剑。 　　对他们来说，眼下的经历，乃是此生难得体会，若是能有所感悟，必将众生受用无穷。 　　不光是北方真人，就连南方真人，也是惊骇不已。 　　难怪剑仙的名声，远在真人之上，这二人出手的威力，轻易能撕破苍穹、碎裂大地。 　　道家的法术神通，虽然也有与之并驾齐驱的，但也不是人人能做到。 　　“这样的怪物，幸好人世间只有三个，啊不，现在是四个了！” 　　道家真人们现在想来，仍是无比庆幸，空自若早逝，朝廷没了这个靠山，才能道家逐渐掌控。 　　若空自若还在，道家也不敢染指朝廷的事情。 　　来自真空道宗的真人，越发感到绝望，若没有凌霄剑仙，他们别说灭杀方斗，与之抗衡都成问题。 　　正艰难无比时，突然各位真人身上的通讯法宝响起。 　　接二连三的动静，竟是同一时间传来，传来的消息，也是同样一个。 　　“兵家重现人间，从东海开始侵略如火，要复辟当年朝廷主宰天下的格局！” 　　字数虽不多，但传递来的消息，却足以惊世骇俗。 　　百家辅助朝廷的局面，已经彻底化作厉害，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年的兵家战神如云，镇压得四方边疆安稳不动。 　　兵圣牛武，更是强绝不可一世，斩断多少道家伸入朝廷的爪子。 　　自从佛诞节之后，牛武被发配海外，兵家众人紧随其后，于是朝廷的兵马彻底垮了。 　　时至今日，朝廷官兵已沦为废物，被各地叛军压着打。 　　“兵家重现，这是什么情况？” 　　几位真人收到消息，还以为是一二余孽作乱，但接下来的发展，远超他们想象。 　　嗡嗡嗡，又有新的消息传回来。 　　“即刻起，所有道家真人，前往太乙山洞天议事，放下手头一切事物！” 　　道家真人们抬头，面面相觑，这是要他们放下灭亡勾曲山的事务？ 　　“不，绝无可能！” 　　“他们怕是不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有凌霄剑仙抗衡方斗，我们可以从容施展神通，攻击他的元神精魄。” 　　“现在离开，方斗假以时日，必将成长为心腹大患！” 　　真空道宗的真人，立刻将消息传回，他唯恐家中真人不了解情况，将方斗成就剑仙后的强大渲染得淋漓尽致。 　　甚至于，他还要求更多道家真人前来，共同灭杀方斗。 　　满以为，这样道家会重视此事，但情况让他们失望了。 　　“勾曲山不用管了，方斗任其自然，所有人必须立刻回归！” 　　“记住，这件事情，关乎我道家生死存亡！” 　　后来的消息，语气越发严肃，就像是朝廷中的号令兵马撤退的金牌一般，不容拒绝。 　　“哎，功亏一篑！” 　　北方真人们接连摇头，回头望了方斗最后一眼，然后举光朝身上抹去。 　　于是乎，北方真人们也接二连三消失了。 　　至于两位打酱油的南方真人，也同样收到消息，纷纷施展遁术消失。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见到这番变化，喜不自胜。 　　连道家来人都撤走了，师父的敌人，只剩下凌霄剑仙一人。 　　这样一来，是不是更轻松了呢？ 　　恰恰相反，没了道家众人，凌霄剑仙孤身一人，发挥出的实力，竟然节节暴涨。 　　“方斗，先前老夫和道家联手，甚至不惜和天河群妖同流合污，只为杀了你！” 　　“现在想来，还是错了！” 　　“我剑修，从来都是一人一剑，足够杀穿天下！” 　　“没了那些人掣肘，凌霄剑仙的威力，才能真正发挥出来！” 　　言下之意，剑修本就不需要战友，自己孤军奋战，越是能压榨出潜力，发挥更强的威力。 　　所以，方斗也直观感受到了。 　　独自面对凌霄剑仙，可比先前强敌环伺，更加棘手难办。 　　眼前这位剑仙，孤身一人动手，却如同千军万马，攻击如排山倒海而来，令人招架不及。 　　正因如此，方斗才人知道，自己和这老牌剑仙的差距多大。 　　同样有仙剑，也有罡煞合一，但无论是剑道感悟，亦或是经验，方斗都是望尘莫及。 　　但，这并不意味，方斗就处于绝对劣势。 　　还是那句话，拳怕少壮，剑亦如此！ 　　方斗纵然各方面都比不上对方，却也有一个巨大优点，就是他年轻，思想还未固化。 　　像凌霄剑仙这般高高在上的老牌剑仙，再怎么求新求变，最终也只在固定范围内打转儿。 　　他们经验越丰富、剑术造诣越深，所造成的桎梏越牢固，基本杜绝了灵光一闪、异想天开的可能。 　　就方斗观察，凌霄剑仙的剑术，火候老练，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从头到尾没有破绽。 　　这样的剑术，堪称登峰造极的艺术品，不管重复多少次，也是精密到没有半点差别。 　　但是，匠气太浓了。 　　早在先前，方斗就下了定论，他不怕老练的剑修前辈，唯独怕年少的剑修。 　　前者思维僵化，即便一开始威力无穷，但随着激斗下去，终究会被摸清底细；唯独是初生牛犊，还未被某种模式固定住思维，往往出剑如天马行空，时不时跳出一两招天外飞剑的招数。 　　如今，方斗在凌霄剑仙面前，就是这种情况。 　　虽然他整体不如凌霄剑仙，但面对绝境时刻，总能突发奇想，迸出一两手妙招，足以绝境逢生。； 　　凌霄剑仙，几次被他突然打乱节奏，虽然后续稳固下来，但想要获胜已不容易。 　　渐渐的，他看向方斗的目光，开始发生变化。 　　“方斗，可愿意回到蜀中，成为蜀中第四尊剑仙！” 　　这是打不过，开始招安了！ 　　方斗哭笑不得，难道想让我变成梁山剑仙？ 第七百九十七章 回归 　　纵然方斗内心怀疑，但凌霄剑仙此举不是计谋，而是真心实意。 　　眼前久站不下，让他开始反思，回忆方斗的各般举动。 　　越想越是惊奇，这样打不死、越压迫越强的逆天存在，简直就像是应运而生的天命之子。 　　再想到，蜀中格局，自从三大剑仙以来，已经近乎一片死水。 　　这么些年来，蜀中虽然天才无数，却总不得突破，止步于剑仙之下。 　　一年年过去，那些曾经的天才，不是中途陨落，就是故步自封，最终退居幕后，成为千叶之流的老牌剑修。 　　三大剑仙站在这个层面，已经见到剑修群体，不可避免走向甩落。 　　现在是他们还在，若是等三大剑仙陨落后，又有谁来镇守蜀中偌大基业？ 　　平时，几位剑仙也认真考虑此事。 　　本来，凌霄剑仙此来，只为杀方斗，从未考虑此事。 　　鬼使身材，久久拿不下方斗，这个念头陡然迸出来。 　　初见荒唐，但越琢磨越有道理。 　　甚至于，先前方斗驳斥他的话，也越想越有道理。 　　是啊，方斗能成就剑仙，背后是无数蜀中剑修牺牲，成为他突破的食粮。 　　可以说，如今的剑仙方斗，是蜀中剑修扶持起来。 　　无论是追杀还是围攻，最后反而成为方斗突破的机缘。 　　没有我蜀中剑修，你方斗如何能成为剑仙，所以要知道感恩！ 　　凌霄剑仙想到这里，觉得收服方斗很有可能。 　　方斗听了，却是睁大双眼，真敢想啊，还想收编我！ 　　如今他和蜀中剑修，可谓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哪个门派没在他手上死过人，新仇旧恨加起来，数也数不清。 　　就算方斗答应并入蜀中，也难以融入其中。 　　“多谢好意，我还是留在勾曲山发展比较好！” 　　方斗接连摇头，这个馊主意，绝不能当真。 　　凌霄剑仙把脸一沉，“你拒绝前，想好后果，若然如此，从今往后，咱们蜀中剑修，将彻底是你的生死大敌！” 　　他看向脚下勾曲山，“你自己百无禁忌，但今后总要在勾曲山开山立派收徒，难道你就笃定徒子徒孙们，能敌得过我蜀中剑修吗？” 　　言下之意，竟是要锲而不舍，剿灭勾曲山这个门派。 　　方斗回敬道，“若我的徒子徒孙，怕了你们蜀中剑修，此等废物，勾曲山不要也罢！” 　　这般斩钉截铁的话语，当真是比飞剑更加锋利。 　　“好好，今日的勾曲山，只有一个剑仙能活下去！” 　　凌霄剑仙把心一横，就要驱动仙剑，将方斗斩杀。 　　他这样的老牌剑仙，在漫长岁月中，已经整治出不少保命杀敌的绝招，只是轻易不能施展。 　　但眼下为了灭绝方斗这般大患，只能不惜代价使用了。 　　“凌霄，速速回归蜀中！” 　　凌霄剑仙正要动手，耳边陡然响起两位同道的声音，白帝、青城两位剑仙，竟齐声召他回去。 　　“且等片刻，待我杀了方斗，即刻回归蜀中！” 　　凌霄剑仙心头杀气腾腾，想也不想，回绝两位剑仙的召唤。 　　按照平常，他既然做出决定，两位剑仙也不会反对，但这次情况格外不同。 　　“凌霄，你若不想陨落，就不要再管方斗！” 　　“即刻回来！” 　　“三仙境异变，传来模糊的远古呼喊声！” 　　“还有，渔翁也受伤了！” 　　这是白帝剑仙的声音。 　　凌霄剑仙这才反应过来，先前听到的青城剑仙渔翁的声音，带着少许虚弱，竟是受伤了。 　　更重要的是，三仙境异动。 　　所谓三仙境，顾名思义，是三位剑仙共同掌管的洞天。 　　更难的是，这尊洞天是远古流传下来，属于为数不多的古物。 　　如今三仙境也开始异变，事关整个蜀中，乃是天下的走势。 　　想到这里，凌霄剑仙心乱如麻，他知道杀不成方斗了。 　　心一乱，出剑威力在猛，也是不成章法，徒增添乱。 　　想到这里，凌霄剑仙果断选择撤离，化作一道剑光消失。 　　“方斗，你好自为之！” 　　…… 　　三仙境入口，凌霄剑仙风尘仆仆，回归蜀中后，第一时间赶到这里。 　　果不其然，青城剑仙双目裹着白布，气息委顿，盘腿而坐。 　　一旁的白帝剑仙，双掌的指缝间，不断倾泻白色丝线，缠绕在青城剑仙双目外，为他治愈伤势。 　　“怎么回事？” 　　凌霄剑仙大惊，没想到外出一趟，家里竟然出了大事。 　　两位剑仙坐镇，还能有外地入侵，将青城剑仙打伤？ 　　“来敌是谁？” 　　凌霄剑仙气势凶猛，质问白帝剑仙。 　　青城剑仙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敌人！” 　　“那你怎么？” 　　青城剑仙摇摇头，“都是我不自量力，竟强行窥探勾曲山，被某位大能扰乱天机，刺伤了双目！” 　　三位剑仙中，青城剑仙渔翁，精通观望天机的法子，一双灵瞳洞察天下，不料今日竟伤了。 　　凌霄剑仙听了，更加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他就在勾曲山，怎么没发现有…… 　　想到这里，凌霄剑仙陡然手足冰凉，这么一想，勾曲山发生的一切，都有些诡异。 　　无怪乎，方斗面对强敌环伺，还敢悍然晋升，原来背后有一尊大能。 　　这尊大能仅凭搅乱天机，就隔空伤了青城剑仙，真正修为该是强悍到何等地步！ 　　青城剑仙吃痛，微微抽搐一下，但还是说道，“你别看我凄惨，道家、释门，还有其他势力，凡是敢窥探勾曲山的，都已经付出代价，某些人未必比我更好！” 　　“你先安心养伤！” 　　凌霄剑仙心乱如麻，但还是嘱托同道修养。 　　突然，他想到一事，问道，“三仙境怎么回事？” 　　白帝剑仙抬头道，“就在前几天，我们听到三仙境中，传来重复的声音！” 　　“那声音飘忽不定、忽高忽低，怎么也听不清楚？” 　　“但就在刚才，我们都听清楚了，那是一个词，共有两个字，往来循环，重复不止！” 　　凌霄剑仙问道，“是哪个词？” 　　“回……归！” 　　白帝剑仙话音刚落，三人背后的三仙境，开始轰隆隆，发出轰鸣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隐约透出不断重复的一个词，竟然如同所说的，是“回归”！ 第七百九十八章 突变 　　“枯木你也在！” 　　“萍末，你不是在闭关吗，怎么也来了？” 　　一众出战的真人们，回归太乙山洞天，见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场景。 　　许多平日不见的真人，都聚集于此。 　　包括养伤的枯木黄芽，还有许多常年闭关的真人。 　　“风尘师叔竟也来了！” 　　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尘真人，同样出现了，显然这次的事件，远比想象中更严重。 　　如果说，北方真人都聚集在风尘真人身旁，那么南方真人们，同样又一个领袖。 　　老道士，本想要闭关修行，但也被叫过来了。 　　没办法，等闲的北方真人，轻易都叫不动他，奈何这次是风尘真人亲自出面。 　　他纵然想要低调，这次也是推卸不掉了。 　　一众真人被强行从勾曲山叫回来，本想着质问，但见到眼前场面，都熄了这心思。 　　明眼人都知道，眼前道家的高层，已经有八成聚集在此。 　　这次的事情绝对小不了，甚至有可能是万年大劫规模。 　　“都回来了？” 　　风尘真人一句话，洞天静下来，许多真人都看向他，等待接下来的话语。 　　这便是道家领袖人物的威势，纵然多年没露面，一出现就能稳定人心。 　　“先告诉大家一件事情，兵家回归了！” 　　风尘真人这句话，众多真人早已知晓，也没觉得意外。 　　想当年，道家暗中发力，连空自若之流，已经投靠朝廷的百家都毁掉。 　　现如今，只是一个兵家回归，又有什么意外？ 　　值得劳师动众，将许多不出世的真人，强行拉到这里？ 　　风尘真人又说道，“还有件事情，大家也该知道了！” 　　他突然抬手，转向一行刚回归的真人，“前段时间，我道家真人联手，围攻勾曲山，要灭杀一个名为方斗的散修！” 　　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 　　“说起来，我和这方斗，也有过几面之缘！” 　　“期间还很欣赏，想要将他拉入道家！” 　　“奈何，缘分不到！” 　　“后来这位方斗，承继空自若衣钵，在勾曲山立道，晋升剑仙！” 　　“问题就在他晋升剑仙上！” 　　风尘真人停下来，询问一众参与围攻的道家真人，“当时，你们可曾发现什么？” 　　一众真人们，内心冷汗之流，早知道方斗和风尘真人有关联，鬼才去趟这趟浑水。 　　难怪，众人商议要灭杀方斗，到了推举人选，谁也不肯去，还是与其有仇的真空道宗带头，才聚齐一帮人。 　　莫非，方斗身后的大能，就是风尘真人…… 　　这位道家前辈，游戏人间，已经到了高深莫测地步，说不准仍停留朝元境界，还是已经成就阳神遍知。 　　听到风尘真人发话，个个都成了哑巴，瞠目结舌。 　　真空道宗的那位压力最大，张口愣了片刻，方才回答，“没什么异常！” 　　风尘真人点头，不见喜怒，“你们没发现也正常！” 　　说着，他一指旁边某角落，哪里站满受伤的真人，有的手指脱落殆尽、只剩下光秃秃掌心，也有的眼珠黯淡无神、竟是已经瞎了。 　　“不瞒各位，曾有人暗中窥探勾曲山，企图看出方斗牵连的因果！” 　　“但下场都很凄惨！” 　　“甚至释门当中，还有一位金身圣僧，成了独眼圣僧！” 　　按照老惯例，别管自家有多凄惨，一旦听到释门出事，道家都要先笑为敬。 　　果不其然，尽管受伤的同道还在，在场的道家真人们，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秃驴瞎的好！ 　　但是，风尘真人又接着说。 　　“由此可见，方斗身后站着某位大能，嗯，远在我之上！” 　　风尘真人一开口，四周震惊。 　　岂不是说，方斗背后的存在，竟是阳神遍知的陆地真仙？ 　　这下不妙了！ 　　“各位也无需担忧，我和方斗有过几面之缘，他看在我面子上，也不会太过追究！” 　　风尘真人点点头，“勾曲山那边，暂时不成问题，但兵家起事，却是眼下迫在眉睫的大事！” 　　他朝着人群点点头，一个老道士怀抱残破天机盘，走出人群中。 　　不少人认出，眼前老道士，以测算天机闻名，也在窥探勾曲山失利，将天机盘炸的粉碎。 　　没想到，短短时日，竟被他恢复小半。 　　这块残破的天机盘，已经用收集碎片拼好，虽然未能恢复全盛状态，也可以一用。 　　“麻烦你了！” 　　老道士脾气虽臭，但那是针对其他真人，在风尘真人面前，还是毕恭毕敬。 　　“你们都看好了，我的天机盘，当时被勾曲山天机弄碎！” 　　“事后我拼凑好了，竟意外发现，一缕天外天机，已然落到盘中！” 　　“经过这些天推断，我已经初步得出一个未来的消息！” 　　他转身朝风尘真人拱手，“真人，天机盘上，只有四个字！” 　　“百子回归！” 　　这句话，如同炸雷，让整个太乙山洞天轰动了。 　　什么是百子？ 　　传闻上古时代，人间有超过数百种流派，道家只是其中之一。 　　道家先贤，也位列百子之一。 　　但自从人道稳固一来，百家开始衰弱，道家变得一家独大。 　　到了如今，百子都已成为历史，连同百家也在佛诞节之后消散。 　　如果说百子回归，那如今的道家，该是处在何等尴尬的地位？ 　　再往上看，百家消亡，少不了道家背后推波助澜，这笔账怎么算？ 　　“百子回归，兵家起事，这二者绝对有关联！” 　　风尘真人点点头，“不错，单独兵家从海外归来，也不算什么，区区一家余孽，道家可以灭他千万次！” 　　“但是，结合百子回归的预言，情况便凶险万分！” 　　“须知兵家先贤，也是百子之一！” 　　“这次回归的兵家，究竟是兵圣牛武带头，还是连兵家先贤也复生了？” 　　“他们这是要争天下，还是要亡我道家道统？” 　　“各位，道家今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片刻！” 　　“你们可知道，短短数日，兵家已剿灭世间九成乱兵，挑选青壮操练，已然整兵三百万！” 　　“他们的口号，灭道贼、求太平！” 　　“兵家此举，已经是旗帜鲜明，要灭我道家，不死不休！” 　　在场所有真人，终于体会到问题严重。 　　兵家第一个跳出来，后续又是什么？ 　　道家连敌人有多少都不清楚，怎能谋划获胜？ 第七百九十九章 皇帝被刺 　　皇宫深处，早已是半夜时分，各处灯火依次熄灭。 　　偶尔只有一队太监宫女，提着灯笼行走石板路上，如同黑夜的幽灵。 　　即便朝廷的中央威严大不如从前，但皇宫大内，仍是世间最庄重森严的所在。 　　一到夜间，宫内各门紧锁，禁火光、禁喧哗、禁锣鼓，但凡有犯禁之举，一路是斩头的死刑。 　　前朝的隆光爷，规矩还不像今天这般，但自从恭良爷登基，皇宫俨然成了禁宫，只要犯错就是个死。 　　所以，巡夜的宫人都战战兢兢，生怕犯错，只是祈祷能尽快办完差事。 　　整个皇宫深处，最森严的所在，是当今天子，恭良帝的寝殿。 　　这位皇帝陛下，自从登基以来，日夜勤政不息，很晚才睡下。 　　今天晚上，寝殿窗口仍有灯火通明，不时有身影变幻姿势。 　　“吁！” 　　一声长叹，恭良帝从书桌后起身，对着烛火背过身。 　　御用的蜡烛，都是上好的蜂蜡制造，价值等同黄金，又加入许多名贵香料，燃烧起来没有黑烟，而且气味幽香，提神醒脑。 　　此刻，恭良帝内心烦闷，久久看不进去。 　　书桌上展开的卷轴，写着加快送来的机密情报，正是道家齐聚勾曲山，欲要灭杀方斗的事情。 　　方斗这个名字，恭良帝也曾见过，只是一直藏在不起眼角落，也没有注意。 　　但是，这次传来的消息则不同。 　　道家前所未有重视，这背后的真相，势必要深究。 　　朝廷虽然你式微，但底蕴还在，总算拐弯抹角，打听到消息。 　　方斗疑似空自若传人，即将晋升剑仙，更美妙的是，他和道家有仇，而且是无法化解的大仇。 　　恭良帝仿佛见到机会，心中燃起希望。 　　朝廷没落如此，归根结底，就是皇兄隆光帝败家，葬送了百家和镇国剑仙，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自从佛诞节后，朝廷内部式微，名教号称要辅佐，但还是心怀异志，不堪重用。 　　恭良帝纵然有心振兴，却总是没有实力，深恨皇兄无能，葬送祖宗基业。 　　若空自若还在，朝廷起码有回转的余地。 　　曾几何时，恭良帝都已经绝望，如今看到方斗消息，总算抓住机会。 　　众所周知，空自若忠心朝廷，镇国剑仙之名可谓是名副其实。 　　他本人依然逝去，如今还有个传人，而且还将成就剑仙，这可是好机会。 　　唯一疑虑的是，这位新剑仙，可有资格成为第二个‘镇国剑仙’。 　　恭良帝有些后悔，为何没有早日招揽方斗，提前交好？ 　　但是，他仍未灰心，身为天子，天然占据优势，不然空自若绝世人物，为何要辅助朝廷？ 　　恭良帝早已决定，一旦受到方斗晋升剑仙的消息，便要即刻派人去勾曲山，册封方斗为‘镇国剑仙’。 　　这是皇家一贯的手法，收买人心、恩养死士！ 　　空自若为何要为朝廷拼命？隆光帝册封他为‘镇国剑仙’，曾将他出身的黔中赠予为封地，免去黔中百年赋税。 　　恭良帝的目光，又落到另一个卷宗上。 　　剑仙重现人间，消失许久的兵家，也开始出现了。 　　但是，这次兵家不是扶保朝廷来的，而是要颠覆朝廷，参与争夺天下的大战。 　　兵圣率领兵家成员，从东海登陆，已然席卷小半天下，剿灭九成乱军。 　　这股势力入局，朝廷原本危机的形势，又变得雪上加霜。 　　原本释门和道家扶持的叛军，都是些业余选手，虽然能获胜，那是官兵比他们更烂。 　　朝廷兵马堕落，那是兵家将领抽走，没有得力人手统帅训练，白白浪费大好兵源。 　　现在则不同了！ 　　兵家的优秀将领，到处灭杀叛军，收编青壮操练，更是盘踞各地屯田种地、累积钱粮。 　　各种举动，简直是明目张胆的造反。 　　虽然兵家的矛头，对准了道家，但恭良帝代表的朝廷，同样是对方颠覆的目标。 　　恭良帝能坐稳位置，还是因为审时度势，看出道家势大，强忍屈辱表示妥协。 　　所以，兵家回归后，不投靠朝廷，而是要自己练兵打天下，和道家决一死战。 　　“无君无父，大逆不道！” 　　恭良帝想到这里，怒火攻心，一袖子打翻烛火。 　　寝殿中，点燃了九十九根蜡烛，被他打翻后，无非是略显暗淡，窗户上倒影更浓了。 　　恭良帝喘息着，心想今夜又是不眠之夜，彻底睡不着了。 　　记得他登基以来，已经多年没睡过安稳觉了。 　　一个最直观的反应就是，恭良帝五年没有纳新妃，膝下子嗣，还是王爷时剩下的那几个。 　　“时局艰难！” 　　恭良帝微微叹息，突然瞪大双眼。 　　地上被打翻的烛台，蜡烛芯仍在燃烧，融化的烛蜡泪珠般滴落。 　　按理来说，烛泪落在冰凉地面，必然会重新凝固成块。 　　但在他视线中，液体的烛泪开始蠕动，汇聚成大团。 　　巨大的烛泪团缓缓升高，最终形成一个矮小的人影。 　　“刺客？” 　　恭良帝汗毛竖起，但随即反应过来，皇宫大内，气度森严，秩序井然，不可能有外来刺客混入其中。 　　更何况，眼下道家默许他掌权，朝廷气运稳固，皇宫内也无施展法术神通的环境。 　　至于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更加不可能在皇宫肆虐。 　　所以，眼前的不速之客，究竟是什么？ 　　恭良帝毕竟是一国之君，临危不乱，开始说服对方。 　　“壮士，朕为天子，总理山河，你有什么需求，尽管报上来。” 　　“或者是你收了什么委屈，说出来，朕也会为你做主！” 　　烛泪中走出的人影，突然开口，“陛下为当今人王，本是刀斧不加身的贵人，只可惜，我刺客门人，目中无贵贱，即便是九五之尊也杀！” 　　单纯的刺客，恭良帝也不怕，但听到‘刺客门人’四个字，内心慌乱起来。 　　书籍记载，当年百子当中，就有一人修行刺客之道。 　　刺客，是最为大逆不道的存在，即便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一旦被刺客窥视，也逃不了身首异处的下场。 　　所以，百家当中，却是刺客门人最先消失。 　　但是，为何失传多年的刺客，进入回归了？ 　　恭良帝至死，也没能想明白。 　　这一夜，寝宫灯火提前熄灭，第二天，宫人发现噩耗，皇帝被刺杀了，人头都被割走。 第八百章 大争之世 　　恭良帝被杀的消息，转眼间传遍天下。 　　当今的世情，早已是燥热如灶、塞满干柴，只差一颗火星。 　　于是乎，这个消息成了点燃的火星。 　　陡然腾起一阵火，烧穿九州各地，将黎民百姓拉入水深火热当中。 　　皇帝公然被刺，这是何其严重的消息？ 　　虽说朝廷威严丧尽，但明面上还有规矩，皇帝身为贵人，只能病逝驾崩，绝不能被刺杀。 　　须知，只有王朝末年，秩序崩坏，皇宫大内四处漏风，才会被刺客潜入得手。 　　太平时节，不可能有皇帝被暗杀的情况。 　　昏庸如隆光帝，败坏朝廷大好形势，最后还是死在床榻上。 　　天子人王，不加斧钺，这是法则！ 　　如今，恭良帝被杀，将最后一层遮羞布扯下来。 　　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朝廷已经快灭亡了。 　　原本各地的叛军，在各地官府看来，都是大逆不道的贼子。 　　随意尽管官兵无能，各州县仍在组织人手抵抗，局势尽管糜烂，还在可控范围。 　　恭良帝被刺身亡，这个消息传出后，许多忠臣心生绝望，升起天要亡我的念头。 　　于是乎，局面顿时溃烂得一泻千里，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其中，兵家派出的人手，开始渗透各路兵马中，一步步壮大。 　　自从白衣佛兵灭亡，红头贼取而代之，成为最强的反贼。 　　现在则不同了，兵家起事后，发展得如火如荼。 　　恭良帝一死，各州县纷纷投降，主动打开大门，放反贼乱军进来。 　　末日景象，终于出现了。 　　道家这边，得知消息后，震惊不已。 　　恭良帝的存在，是人间朝廷和道家妥协的结果，此人未必比隆光帝优秀，却是双方都认可的人选。 　　所以，道家不可能下手。 　　经过推演后，‘刺客门人’四字，出现在高层真人面前。 　　沉默过后，有人开口说道，“没错，这是百子回归的征兆之一！” 　　刺客家，也是百子流派之一，早已灭亡多年，如今重现人家。 　　这世上，无论道家和释门，都不敢刺杀皇帝，生怕收到王朝气运反噬。 　　唯独刺客家不会，在杀戮方面，他们甚至比蜀中剑修更可怕。 　　这是一帮黑暗生物，存在目的就是杀戮。 　　“糟糕！” 　　一连串的事情，让道家本就高度戒备的心思，变得更加紧张。 　　先是兵家，后是刺客家，剩下的九十多家，岂不是要一一入局？ 　　这对当今修行界的秩序，无疑是巨大挑战。 　　道家身为秩序的制定者，决不允许见到这种情况发生。 　　但眼下的局面，已经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当务之急，是要选定新君继位！” 　　枯木黄芽两位真人，先前一直和朝廷打交道，被请来商谈。 　　皇帝就是个傀儡，但没了还不行。 　　恭良帝已死，当务之急，就是要从他子嗣中选一位出来。 　　新君继位，才能稳住人心，让道家腾出手来收拾。 　　朝廷大义，如果不掌握在道家手中，那无疑是巨大灾难！ 　　“不错，你们建议很好。” 　　风尘真人点了点头，就要吩咐去做事，却陡然收到消息。 　　“恭良帝第三子，封地在西北，已于昨日被攻破！” 　　“叛军拥立他为新帝，年号新生！” 　　“叛军将领，本为朝廷兵部左侍郎，也曾为兵家大将之一！” 　　好厉害，环环相扣！ 　　对方出手的节奏，真是一环套一环，半点间隙都没有。 　　道家步步落后，已成了尴尬的局面。 　　恭良帝尚未立储，几个儿子年富力强，都有资格角逐帝位。 　　甚至于，这位三皇子，也在道家考虑范围内。 　　可兵家抢先出手，将他拥立为新君，这一手抢占先机，真是高明。 　　首先，三皇子封地中，文武班子齐整，可以迅速拉起一个小朝廷。 　　叛军背后，无疑是兵家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们此举，就是要扰乱天下局势，让道家处处落后。 　　现在，对方初步目的达到了。 　　半天过后，新生帝的登基诏书，新鲜出炉，第一时间传到道家面前。 　　前面大段承天景命的套话，自然是一带而过，谁也不会专心去看！ 　　其中关系到道家的，才是众人关注的重点。 　　“道家窃窥天机、妄称天命，托名道修、实为道贼！” 　　“其行大逆不道、其言蛊惑良善、其心畜生不如，不灭不足以敬天法祖！” 　　“朕以天子之令，宣布道家为非法教派，凡我军民官吏，不得信奉。” 　　“即刻起，捣毁一切道家庙宇！” 　　“凡有悔过之心，即刻起弃道还俗，犹未为晚！” 　　读到最后，风尘真人指尖用力，将这封诏令震得粉碎。 　　他脸色铁青，平静的身躯下，似乎藏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其余真人都知道，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而是是事关生死存亡的大战。 　　兵家扶持的新生朝廷，从一开始目的明确，那就是灭道。 　　“好家伙，真把咱们道家，当成田地里的庄稼，举起刀子就割？” 　　风尘真人看向众人，“还等什么，人家都欺负到头上，该还击了！” 　　在场的道家真人们，齐刷刷起身，“是！” 　　道家开始急速运转起来，以极高的效率，很快就敲定接下来的事情。 　　数日后，京城中，恭良帝服丧之期未过，他的二儿子便匆忙登基为帝，年号‘正统’！ 　　“正统帝，虽然孝期继位，不合礼仪，但此为事急从权！” 　　礼部当中，冠子清正在指点袁养正。 　　这位曾经的县令，后来晋升到京城，进入礼部做事，如今已是右侍郎。 　　而袁养正呢，索性留在京城混饭吃，有了眉山公的青睐，也进入名教内部。 　　经过袁养正观察，名教真决心和修行界切割，专心打理朝廷内部事务。 　　这些年来，道家、释门在外风起云涌，却无名教插手痕迹。 　　包括这次，二皇子登基，背后是道家一言而决，而且是孝期未过就登基，与礼法不合。 　　但，名教仍然默认这一切，尽心尽力办事。 　　甚至于，‘正统’这个年号，还是他们给拟定的，象征着为天下正统，斥责新生帝是伪政权。 　　袁养正点点头，“只是听闻刺客门人重现人间，这些人好名利、轻生死，动则刺杀权贵，巴不得世间动乱。” 　　“子清兄，不得不防啊！” 第八百零一章 突然变成香饽饽 　　冠子清，已非当日的小县令，现如今，已是名教的中坚力量。 　　他在京城中，参与名教高层会议，知道许多内部秘密。 　　比方说，百子回归这件大事情，他就很是清楚。 　　但是，冠子清却知道，不能告诉袁养正。 　　他虽然欣赏袁养正，却也知道对方地位不到，贸然得知机密，只会有害无益。 　　“养正，如今是大争之世，许多事情纷至沓来！” 　　“你只需知道，名教扶持朝廷、护佑万民之心，亘古未变！” 　　“朝廷不可一日无主，新君继位，势在必行！” 　　“天无二日、地无二主，伪朝廷必须剿灭！” 　　他对袁养正仔细解释，接下来的朝廷重心，就是要全力对付新生帝政权。 　　袁养正若是没有跟脚的，只怕会感激涕零，觉得自己被看重，连如此机密都倾囊相授。 　　但是，方斗除了这个名教分身外，还有释门分身，圣僧圆通。 　　圆通身为圣僧，已经有了高层身份，自然知道‘百子回归’的事情。 　　名家先贤，也曾为百子之一。 　　这次百子回归，先是兵家举起旗帜，然后是刺客家暗杀恭良帝。 　　甚至于，兵家扶持新生帝的举动，说不定背后也有其他势力参与。 　　这个时候，名教的立场至关重要。 　　冠子清没有透露什么，但从他话中，已经能推断许多事情。 　　在扶持朝廷的立场上，名教和道家一支，决定和兵家放对了。 　　“对了！” 　　袁养正还在沉思，陡然听到冠子清开口。 　　“这份册封诏书，你拿去润笔一番，记得语气要更加恭敬！” 　　袁养正这些年来，深读名教经典，一手文章很是妙笔生花，很是得到欣赏。 　　礼部许多文书，都是交给他包办。 　　这是不知道，这封诏书又是什么？ 　　袁养正将信将疑，接过招数，看到题头，差点笑出声。 　　“册封方斗为镇国剑仙！” 　　一瞬间，他感到荒谬无比，册封本体的诏书，交给他这分身起草润色。 　　也就是说，让方斗经受册封方斗的招数！ 　　这也太…… 　　袁养正还在憋笑，却听到冠子清为他解释。 　　“这方斗，也曾是我一位故人，当年我在底层做县令，得他帮助良多！” 　　“没想到，多年后得知消息，已然成为剑仙人物！” 　　他心中似乎浮现感慨，沉吟许久。 　　“这封诏书，是先帝驾崩前发出，我们得知后快速追回！” 　　“那时候，朝廷还未重视方斗的作用，现在则不同了！” 　　“如今的朝廷，必须有第二个镇国剑仙，所以这封诏书中的内容，必须重洗写过！” 　　袁养正重重点头，“我一定写好，让那方斗见了，诚心来投。” 　　冠子清听了摇头，“方斗我知道，他心高气傲，不是甘居人下之辈，一封诏书招不来！” 　　“且等着吧，等他拒绝后，少不得几十上百封诏书过去，后续连钦差大臣都要过去！” 　　袁养正心想，不愧是故人，深知我脾性。 　　突然，他想起什么，“子清兄，我有个提议，你可以在诏书后，附上私信一份，以人情说动方斗！” 　　“不可，私情公事，岂可混为一谈！” 　　冠子清摇摇头，“你下去做事吧！” 　　袁养正心想，何必呢，我现在写的东西，还要快马加鞭，送到勾曲山，关键是，勾曲山的本体早已知道了。 　　还别说，这份诏书条件堪称优厚。 　　其中就有，将丹阳郡封给勾曲山，朝廷出钱重建鸡鸣庙。 　　更重要一条，为空自若建造剑仙祠堂，受百姓香火供奉。 　　方斗自然是继承‘镇国剑仙’的封号，天子以宗师之礼对待之。 　　“无功不受禄，我虽然眼馋，却也很为难啊！” 　　朝廷用人，给你高官厚禄，就要往死里用。 　　鱼饵丰盛，一旦咬下去，就会被刺破嘴唇，被对方牵着走。 　　方斗真要答应，事后少不了空自若同样的下场。 　　“考虑太多干嘛，先写，先写！” 　　方斗铺开纸笔，开始埋头奋笔疾书。 　　远在勾曲山的本体，收到分身传来的消息，感叹之余，心想，“我怎么成了香饽饽？” 　　就在半日前，一位道家真人来了，拜访勾曲山。 　　修天赐和方玉京，自然是如临大敌。 　　但方斗见到对方，却摆摆手，示意无需戒备。 　　来人是枯木真人，他伤势未愈，没有任何威胁，足见道家的诚意。 　　而且，他还带来风尘真人一句话，“小友，看在老夫面子上，暂且放下成见如何？” 　　再加上，方斗和枯木真人，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倒也不会发生冲怒。 　　对方明摆着前来求和，方斗也不好痛下杀手。 　　枯木这人道明来意，原来要和方斗讲和，先前发生的事情一笔勾销。 　　道家允许方斗在勾曲山开山立派，也不会再追究先前产生的死伤。 　　这般通情达理的条件，让方斗一阵恍惚，这绝对不是我认识的道家。 　　真正的道家，应该是霸道无比，你杀我一人，我派出十人，杀完这十人，我再派百人来，等到你杀不动了，就轮到我杀你了。 　　求和，这可不正常，让方斗怀疑，道家背后有什么阴谋！ 　　没想到，枯木真人，似乎看穿他疑虑，取出一物。 　　这是衣物一角，从道袍上裁切下来，对方斗来说熟悉不已。 　　“风尘师叔说了，如果你不信，就把这给你！” 　　方斗辨认出，这是水火道袍的一角，风尘真人不惜损坏法宝，也要让他相信，用心良苦。 　　所以，方斗相信道家的诚意了……才怪！ 　　要不是他还有一尊道家分身，怎么也不会明白，对方用心何其险恶！ 　　就在前日，黄山道脉的道士丹融，遇到一件大好事。 　　南方道宗的真人们，私下召见他，要提供资源，帮助他晋升真人。 　　天下掉陷阱，丹融不得不慎重。 　　但对方的解释，让丹融明白了真相。 　　丹阳郡，现有圆通晋升圣僧，后有方斗成为剑仙，眼下道家反而成为最弱一环。 　　其他真人都不肯过来，监视勾曲山动向。 　　只好退而求其次，让丹融晋升真人，黄山道脉天然立场分明，一旦有真人出现，势必和勾曲山、九华寺为敌。 　　这大好的算盘，真是令人心惊。 　　尤其是，他们前脚找到丹融，后脚却来招揽方斗，两手准备都做足了。 第八百零二章 黄山 　　方斗表面没什么，内心暗自愤怒。 　　道家做事，也太不讲究了，这是边用边防啊！妥妥把他当成工具人。 　　风尘真人，不愧是道家老牌真人，手段老辣，感情牌都打出来。 　　枯木真人，自然不会知道方斗的心理历程，询问道，“方剑仙，你意下如何？” 　　他内心也感慨无比，上次在京城，方斗只是跟在广林真人身边的小小散修。 　　再度见面时，他旧伤未愈，对方已经成就剑仙，成为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连风尘真人，都要对他妥协。 　　也是当前形势太混乱，道家强敌在侧，只好暂且安抚方斗这边。 　　方斗抬头，笑眯眯道，“风尘前辈，真是太客气了，道家的诚意，我已经知晓了！” 　　“但是，这件事情，还需要时间考虑！” 　　虽然没有答应，但只要不拒绝，就是好事。 　　枯木真人知道，方斗没有拒绝，这就是好消息。 　　现在不答应，以后一次次来问，总有办法让他回心转意。 　　“既然如此，我就先不打扰了，告辞！” 　　枯木真人告辞前，目光扫到方斗的两位弟子，提了一嘴。 　　“听闻方剑仙，将收录二弟子，这件事情可要好好操办！” 　　说完，枯木真人驾驭遁光而去。 　　“小聪明！” 　　方斗不以为意，摇摇头。 　　对方言外之意，收弟子是好事儿，容不得打扰。 　　也就是说，希望方斗尽快决定，不要耽搁收弟子入门墙！ 　　…… 　　丹阳郡，这些年来，成了风起云涌之地。 　　原本，无论道家释门，在当地势力都很微弱。 　　但自从圆通晋升圣僧后，方斗又在勾曲山成就剑仙，局面变得复杂起来。 　　道家势力，反而成了最薄弱的环节。 　　所以，高层们着眼，发现黄山道脉这支门派。 　　黄山道脉，多半是庸碌之辈，只有掌教师弟丹融，实在是难得人才。 　　尤其是进攻麻教之战后，丹融表现出色，很是吸引不少目光。 　　按照正常情况，丹融被看重，日后将成为劳碌命，四处被使唤。 　　但是，他的运气却非常好。 　　丹阳郡前后释门圣僧，后有勾曲山剑仙，必须有制衡的力量。 　　而道家真人们，都对丹阳郡避之不及，不愿来此镇守。 　　没有真人，就提拔一个呗，反正道家有这个实力。 　　最终，好事落在丹融头上。 　　道家接触到丹融，本来很是敷衍，但打听到丹融的背景，再亲眼验证，发现这是一颗蒙尘的明珠。 　　“丹融，你黄山道脉的底蕴有限，修行到法师巅峰，已经耗尽潜力！” 　　“想要成就真人，必须有巨大突破！” 　　黄冠真人说到这里，卖个关子，矜持不说话。 　　丹融假装咬咬牙，这是逼我低声下气啊！ 　　但他却不得不装，当即诚恳行礼，“还请真人赐教！” 　　见他态度很好，黄冠真人微微点头，孺子可教！ 　　“黄山道脉，是真空道宗的分支，你若是想要转修真空道传承，还来得及！” 　　这才是北方道宗的真实目的，想要将方斗收编，成为北方道宗的一颗棋子。 　　若方斗答应，不光本人投向北方道宗，甚至是黄山道脉，也将被他双手奉上。 　　这把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 　　但是，黄冠真人笃定，丹融拒绝不了这份诱惑！ 　　化作任何一人，面对成为真人的诱惑，选择都是屈服！ 　　但是…… 　　丹融一口回绝，“多谢真人指点，但我丹融出身黄山，绝无改投他派的可能！” 　　“黄山道脉和真空道宗，是分支和主流的关系，你不叫改投，而是回归源头！” 　　丹融铁了心拒绝，“多谢，真空道宗人才济济，不差我一个，但黄山道脉，却要我操持！” 　　说到这里，他叹息道，“前些日子，师兄的大弟子疾病身亡，真是悲痛之时，许多事情，还要我帮忙！” 　　黄冠真人听完，悠然说道，“人各有志，你既不愿，我也不强求！” 　　丹融满脸遗憾，咬牙拱手，“真人，抱歉，辜负你一番良苦用心！” 　　实则是笃定，就算他不答应，也没有任何影响。 　　道家需要他这颗棋子，只要不是立场问题，些许讨价还价的事情，都是小细节。 　　果不其然，黄冠真人遗憾道，“真空道宗，乃是北方正宗之一，以此入道，将来成就无可限量！” 　　“你如强行以黄山道脉的功法，成就真人，将来只怕要止步三花，无缘五气！” 　　丹融却双目发亮，“真人是说，我将来可以成就真人？” 　　他笑着点头沉思，“果真如此，又能庇护黄山许多年了！” 　　黄冠真人，很是欣赏丹融的性情，心想此人对门派忠诚，自然会对道家忠诚。 　　看来，道家高层提议，提拔丹融为真人，这个决定是对的。 　　唯一惋惜的是，他们等不及丹融自然成长，选择了拔苗助长的行为。 　　也就是说，需要耗尽丹融潜力，甚至会损伤根基，将来即便成就真人，也再无存进。 　　反正道家在丹阳郡，需要一个监视释门、勾曲山的棋子，并非真心要栽培晚辈。 　　在黄冠真人们眼中，以丹融的资源天赋，不出意外，这辈子都无缘真人，反而是给他机会。 　　“这是晋升真人的法门，你且收好，切记，不可泄露给第二人，否则必将遭受天谴！” 　　丹融起初惊喜，接过法门时，兀自带着怀疑。 　　心里却想着“一门自残的突破法门，还敢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真把我当傻子”！ 　　无论本体方斗，还是释门分身圆通，都是踏出那一步的存在，目光锐利，轻易就能看出法门的底细。 　　道家终究还是要利用他，又舍不得付出太多资源，干脆给他这门有缺陷的法门。 　　“多谢真人，丹融若得偿所愿，必将为道家鞠躬尽瘁！” 　　丹融表面上，做出感激无比的神情。 　　这下妥了！ 　　道家此举，给了丹融一个机会，可以正大光明晋升真人的机会。 　　因为，丹融这边的修行，已然到了水到渠成的关键时刻。 　　即便没有这次道家插手，也稳妥妥能成就真人。 　　道家还以为，用一门残缺法门，就能让丹融欠下因果，拉拢一个打手。 　　实际上，丹融只把法门当成幌子，掩盖自己凭实力晋升的真相。 　　让外人以为，他凭借法门自残晋升，早已榨干潜力、损伤根基，就能更加低调行事。 第八百零三章 转世设想 　　黄冠真人离开后，丹融原本温和的神情一变，转身返回黄山深处。 　　小洞天中，再无往日景象，松竹一人在此独守。 　　丹融进入小洞天，“师兄，我来了！” 　　松竹面容枯槁，坐在悬崖边上，望着眼前风起云涌。 　　自从百丈逝去后，松竹便性情大变，黄山一应事务不再理会，都落到丹融头上。 　　丹融知道，本体晋升成功，少不了百丈的牺牲。 　　这孩子也是刚烈，直接就以自身命星，代替方斗拦住道家的杀招 　　每每想到这里，丹融便无比自责，应该将事情说清楚。 　　事已至此，只能向前看了。 　　“师兄，黄冠真人刚走！” 　　松竹头也不回，“哦！” 　　丹融接着说道，“他们希望我尽快成就真人，起到牵制勾曲山的作用。” 　　松竹突然起了反应，他呵呵笑起来，“好主意！” 　　在场二人都知道，丹融就是方斗的分身，道家此举真是妙啊，让方斗自己监视自己？ 　　“这是他们一贯作风，那晋升的法门，可有缺陷？” 　　松竹尽管心情悲痛，还是一眼看出关键所在。 　　“有，而且非常致命！”方斗说道，“一旦用了这法子，今后我只能止步入门真人，再无半点进步！” 　　松竹沉默片刻，回道，“你做好决定了？” 　　“不错！” 　　丹融说出自己计划，无非是假借这门法门名义，自己冲破瓶颈，给道家高层一个错觉。 　　这些事情，他如今不会对松竹有半点隐瞒。 　　松竹听完，沉思许久，说道，“不错。” 　　“记住，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变得强大起来！” 　　“终有一天，要向他们讨回公道！” 　　松竹仍念念不忘，当时百丈死在面前，英气勃勃的青年，一瞬间烟消云散。 　　从那以后，他对下手的道家高层，充满彻骨仇恨。 　　但他实力低微，只好将报仇的希望，寄托在方斗身上。 　　“师兄放心，百丈的血仇，我不会放过！” 　　丹融顿了顿，又说道，“等我成就真人，就可以送百丈轮回转世！” 　　松竹心头燃起希望，追问，“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丹融没有骗人，但仅凭他一人不行。 　　圆通现在是圣僧，六道轮回大成，理论上，可以送红鸾和百丈二人魂魄入轮回，但他境界还达不到。 　　即便本体方斗成就剑仙，还是差了点意思，但若是丹融成就真人，三方共同法力，就能从轮回转世的铁壁上，撬开一丝缝隙，送两位牺牲的晚辈转世重生。 　　松竹一想到，百丈还能重生，激动地热泪盈眶。 　　“师弟，你可不要骗我，我现在受不得骗！” 　　这话是从心底说出，没有半点虚假。 　　松竹和百丈的感情，可谓是情同父子，先前百丈要牺牲自己，松竹拦不住他，现在仍日夜自责。 　　他仍记得百丈说过，黄山道脉的兴盛，都系在方斗一人身上，所以必须保住方斗。 　　现在，丹融即将晋升真人，还给下承诺，可以送百丈轮回转世，让松竹回想起来，都觉得可信之极。 　　“师兄，你还要对哦保重身体！” 　　丹融说道，“等百丈转世回归，还要重归你门墙，让你做他第二世的师父！” 　　这句话，让松竹陷入遐想中，原本紧绷的脸庞，也开始舒展下来。 　　“师弟，我深恨当年，为何没有狠抓百丈的基本功！” 　　“如今，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必定要让他从小练习，一日也不可懈怠！” 　　说到这里，松竹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模样。 　　方斗见此情景，松了口气之余，也未将来的百丈默哀。 　　送红鸾和百丈转世的想法，在晋升剑仙前就已经定下，只缺丹融这最后一个环节。 　　三尊真人级别的力量驱动，发挥出六道轮回的伟力，就能护送两人魂魄安然转世。 　　不要以为这个要求太高，因为方斗的目标，是二人保留前世记忆，等到长大后恢复，这一点很难做到。 　　比方说方玉京，他是丹余真人的转世之身，却比不上方斗为两位晚辈安排的路子。 　　丹余真人当年在南方遭受围攻，最后不得已遁出一丝残魂，还消耗一件顶级法宝，才换来转世重生的机会。 　　饶是如此，丹余真人前世记忆烟消云散，纵然能够转世，也意义不大，如今已经成了另一个人。 　　而在方斗计划中，百丈和红鸾二人转世，保留前世记忆，虽然幼年被封存心底，但等到方斗找到二人，将其接入门墙中，可以缓缓解开。 　　“师弟，一切都靠你了！” 　　松竹得知百丈还能回归，心头燃起希望。 　　“对了，你要安心修炼，黄山事务，都交给我！” 　　松竹瞬间变得斗志昂扬，竟是迫不及待离开小洞天，开始整饬门派事务。 　　现如今的黄山，由于百丈突然丧命，导致有些小混乱。 　　百丈这个大师兄，实乃是威望最高、实力最强，甚至其他支脉的老人们，也只有他镇得住。 　　如今，百丈一死，不仅下面的人蠢蠢欲动，想要争夺大师兄的位置，连其他老人也有想法。 　　谁不知道，如今的黄山，丹融是至高无上的第一人，但他不受弟子。 　　百丈身为大师兄，相当于丹融贴身教导，很是令人羡慕。 　　尤其是，曾有传言，丹融师叔极有可能，成为江南地区，自明觉真人之后，第二个晋升真人的存在。 　　所以，无论本土弟子，还是合并其他流派的弟子们，都铆足了劲，想要补充大师兄的位置，得到丹融亲身教导。 　　没想到，丹融闭关了，反倒是常年没出关的掌教松竹，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以掌教身份下令，从今往后，黄山大师兄之位虚设，不再从同辈中增补！” 　　一句话，惊起四面哀鸣，许多人都准备好了，冷不丁被破灭美梦。 　　但没人敢质疑，因为所谓的大师兄，就是掌教松竹的大弟子，他不松口，谁也没办法。 　　“你们就别想了！” 　　松竹在心里想着，“这辈子，只有百丈是老夫的大弟子，谁也代替不了！” 　　除了方斗，没人知道百丈在松竹心目中地位，那是任何人也无法取代的。 　　“师弟，黄山由我守着，望你马到功成！” 第八百零四章 轮回 　　九华寺内！ 　　“已经是多少次了？” 　　圆通停手，旁边小沙弥快步上前，递来一块洁白的锦帕。 　　“给明净！” 　　圆通一指对面，弟子明净大汗淋漓，很是狼狈。 　　反观圆通，全身点尘不扬，尽管在烈日下，却连半颗汗珠也没有。 　　自从成就圣僧，肉体凡胎发生蜕变，冬暖夏凉、不惧酷暑，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师尊，我还可以尝试！” 　　明净匆匆擦了几把汗，伸手挥退小沙弥，便急切向圆通要求。 　　“你的心乱了，暂且休息片刻，明日再来！” 　　等明净离开后，圆通端坐原地，摊开双手掌心，目光落在上面。 　　原本空荡荡的掌心，陡然升起两道漩涡，如同打开幽暗的同道。 　　透过漩涡往内看，竟是深邃幽暗不见底，仿佛通向九幽深处。 　　圆通凝视掌心的双目，如同收到感染，也变得漆黑一片。 　　片刻过后，圆通猛地握紧拳头，“凶险！” 　　刚才他的心神，几次被吸入其中，若非他抽身及时，早已被困在其中，留下肉身臭皮囊。 　　“六道轮回，内部藏着莫大秘密！” 　　“强行窥探，只有死路一条！” 　　圆通这段时间，仔细教导明净，让他一一熟悉六道轮回的内容。 　　以明净的资质，学习十方无量经飞快，但转到六道轮回，却总是出错，前后呈现的杂质，如同云壤之别。 　　所以方斗开始怀疑，六道轮回可能有隐形资质要求，不合拍的人，纵使再聪慧，也绝不可能成功。 　　“罢了！” 　　原本，圆通还想拉着明净做个帮手，如此只好作罢！ 　　方斗的决定，是以圆通施展六道轮回，其他二人提供力量，破开轮回转世的同道，送两个魂魄偷渡过去。 　　这个过程看似不复杂，但若仔细深究每个步骤，却是步步凶机，一旦行差踏错，就再无翻盘的机会。 　　自从以来，多少人想长生不死，却总不能够。 　　自然至理，本就不允许长生不灭的生物，总会降下各种意外，令其夭折。 　　即便是修行者们，拥有强大力量，但还是无法接触到长生不死的奥秘。 　　至于死人复活，更是荒谬之极，有这个想法的人，就该被雷劈死。 　　但是，总不能人死如灯灭，什么都留不下？ 　　再说了，普通老百姓，能和修炼者们一个档次？ 　　于是，轮回转世的概念，应运而生。 　　保存魂魄记忆的完整，然后转到下一世，等周围环境安全，再逐步觉醒记忆，从第二次复活。 　　可不要小瞧这法子，虽然看似简单，实则操作要求极高。 　　投胎转世是技术活，想要保留记忆，更是简单无比。 　　方斗这边，也是有圣僧圆通的身份，才知道动用六道轮回的力量。 　　构建一个小轮回，骗过天地自然法则的监视，然后送入轮回同道转世，这样就好了。 　　其中，起到最关键作用的，就是六道轮回这门释门神通。 　　圆通深知，自己担任主位，压力极大。 　　“对了，两位孩子身亡，早该有阴差来拘魂，不知出了什么差错，竟然耽搁了！” 　　“我发一段经文过去，让勾魂的阴差离去！” 　　说罢，圆通双手食指勾起，做出个施法的姿势。 　　与此同时，远在勾曲山中，洞天深处，一个方方正正的米斗中，两个小人换取雀跃，相互追逐着跑跑跳跳。 　　今日是难得防风日，方斗唯恐二人闷坏了，特意交代修天赐，定时放他们出来。 　　“两位少主，这阴魂脆弱，就算一阵风都能吹散！” 　　“幸好有这件法宝，当真是神奇！” 　　金线蛟跟在二人身后，盯着米斗啧啧称奇。 　　先前就有星樽，将敌人一网打尽，连勾曲山都装入其中。 　　现在又有米斗，竟能温养魂魄，将残魂都能救回来。 　　修天赐也知道，米斗中的两个小人儿，都是对师父极为重要的，仔细看着，唯恐有什么闪失。 　　“只是有一桩请注意！” 　　金线蛟解释道，“人死之后，肉身腐败，唯余魂魄。” 　　“魂魄是纯阴凝聚，极其容易引来阴差勾魂，若是养在洞天还好，一旦暴露在外，就危险了！” 　　毕竟，阴差也是鬼物，用来勾魂夺魄的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修天赐未必拦得住。 　　若是让阴差得手，损伤两个魂魄，即便修天赐出手将阴差斩杀，也是无法挽回损失。 　　“你提醒的好，我知道了！” 　　修天赐也发现，这段时间，围绕勾曲山附近，每到深夜，空气就有黑气浮现，围绕四周穿梭。 　　晚风中，时不时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现在想来，这是阴差四处出没，想要寻找机会，勾走二人的魂魄。 　　按理说，百丈和红鸾死后，残魂无所依托，但凡被日光一照，或者被狂风一吹，难逃烟消云散的下场。 　　但是，方斗以米斗将二人魂魄救回，孕养壮大。 　　原本阴差不会注意两个残魂，一般置之不理，任其消散。 　　但经过米斗孕养，魂魄的阴气旺盛，引发四方阴差前来窥探。 　　这也为修天赐带来极大压力，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阴差得手，都走了二人魂魄。 　　不知不觉，日头西落，黑暗笼罩勾曲山。 　　修天赐将米斗收起，关闭洞天，仔细放在身边收好。 　　金线蛟，则是化作一个金光圈子，将修天赐围在中央。 　　“少主放心，有我在，什么孤魂野鬼也闯不进来！” 　　勾曲山四周，升起一阵阵黑烟似的黑气，偶尔凝结成团，其中浮现一列列秩序井然的阴差，手持铁链勾刃。 　　突然，不远处金光大盛。 　　“什么情况？” 　　金光所过之处，阴差纷纷退避，身上焰火跳动，都是金色的火光。 　　嗖嗖！ 　　梵唱声响起，阴差们听了，连忙下跪行礼，然后转身离开勾曲山。 　　眨眼过后，山外的无数鬼差，都散个干净。 　　修天赐瞪大双眼，这是什么情况，他搞不懂啊！ 　　金线蛟认得出来，这道金光是释门的根底，而且级别还不低。 　　“少主，咱家老爷和释门有交情吗？” 　　修天赐恍然大悟，“有交情，这是释门过来交好咱们！” 　　这夜过后，再无阴差围绕勾曲山出没，两个魂魄总算安全了。 第八百零五章 自作聪明 　　“看，那就是勾曲山！” 　　吴光真人、净角真人，分别乘风、驾云而来，从云海当中，见到一座耸立的高山。 　　这座高山，就是最近名声大噪的勾曲山。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勾曲山屹立千万年，最近却反复被人提及，都因为山中出了个剑仙方斗。 　　这也是世人津津乐道的事情。 　　方斗出身旁门，却靠着自己努力，一步步成就剑仙，而且还让道家、蜀中联手都吃亏。 　　道家行事霸道，一向不给人活路，却在勾曲山碰了钉子，事后还没宝符，简直令人啧啧称奇。 　　正因如此，在外界口口相传中，方斗的威名已经超出许多散修出身的旁门真人。 　　吴光、净角两位真人，口头对方斗赞不绝口，但暗地如何，却是不为外人所知。 　　他们这次远道而来，就是为了拉拢方斗，加入旁门真人的联盟中。 　　这两位真人，也是联盟发起的倡议人之一，说话很有分量。 　　这个联盟，属于平等交往的组织，让各地旁门真人有沟通渠道，互相帮助。 　　但是，身为散修出身，即便晋升到真人，也始终要受到道家压迫。 　　上次京城大战，道家真人一个不少，就将广林真人等诛杀殆尽，反倒是参战的旁门真人，可谓是损失惨重。 　　吴光真人他们知道，在道家眼中，他们这些无根浮萍般的旁门真人，就是路边的韭菜，随手一割拿去下酒，哪管日后如何？ 　　所以，收到压迫的旁门真人，开始暗中抱团。 　　虽然他们知道，和道家庞然大物相比，旁门真人弱小可怜。 　　但吴光真人坚信，终有一日，道家迎来衰败，旁门真人也有夺得一席之地的机会。 　　为了这个目标，他们东奔西走，拉拢各地的旁门真人，甚至冒着得罪道家的机会，收留麻教的余孽真人。 　　这次方斗晋升剑仙，他出身散修，虽然不是旁门真人，也算是旁门剑仙，嗯，不被正统剑仙任何的那种。 　　“听闻方斗，成就剑仙后，道家和朝廷都来招揽，却被他拒绝了！” 　　净角真人分析道，“此人性子倨傲，杀伐果断，不是个好交往的！” 　　他得出这个结论，完全是按照方斗往日的事迹，也不能算错。 　　按照这样来看，拉拢方斗加入联盟，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此事不难！” 　　吴光真人，却表现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 　　“方斗自恃本领高强，连道家也要还给他面子，却不知道，咱们抓住他致密弱点！” 　　所谓的致命弱点，就是方斗和广陵镇人是忘年交，属于麻教余孽的核心成员。 　　吴光真人说道，“道家不动他，只以为他是空自若传人，却不知道，方斗还是麻教余孽！” 　　“一旦得知，就算付出再大代价，也要将其灭杀！” 　　“所以，方斗绝不会希望，这个秘密暴露出去！” 　　“我们掌握这个秘密，已经处于不败之地！” 　　净角真人见他如此自信，心中略有不安，却也说不出口。 　　二人散了随行风云，落到山腰间，此举很是无礼，按照拜山的规矩，应该从山脚开始。 　　“谁？” 　　今日是方玉京守山，他见到二人出现，立刻警惕上前。 　　“去，告诉你师父，吴光、净角二人来访！” 　　吴光真人一甩袖口，狂风扑面而来，险些将方玉京吹倒。 　　方玉京也是厉害，双足剑气贯穿岩层，扎根数百米，方才抵挡住对方袖口的狂风。 　　虽然明知对方个下马威，方玉京还是忍耐住了，对方两人明显都是真人，必须先告知师父。 　　…… 　　“吴光、净角？” 　　方斗有些错愕，这二人是较为出名的旁门真人，自己和对方可没什么交情。 　　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就是京城道家和麻教大战，双方处于敌对阵营。 　　可这也不对。 　　方斗想不明白，索性一抬手，“请进来！” 　　方玉京想了想，还是提起，“师父，来者不善，带头的那个吴光真人，当头就赏我一个当头风！” 　　方斗眯起双眼，“还有这样的事情？” 　　“快请进来！” 　　不多时，吴光和净角两位真人入内，见方斗端坐在山中。 　　“方斗，你可知道大祸临头了？” 　　吴光真人语出惊人，一见面就直指方斗。 　　方斗忍住笑，问道，“这位道友，一见面就夸大言辞，未免有些失礼？” 　　“方斗，你曾是广林真人的忘年交，也是麻教核心成员之一，这个秘密，道家应该还不知道吧？” 　　方斗闻言不说话，心想对方怎么知道。 　　想当年在京城，方斗虽然身处麻教，但都在广林真人身边，少有见到外人。 　　唯一见过他的，就是那几位旁门真人，但也死的差不多了。 　　嗯…… 　　方斗突然想明白，笑着反问，“吴光真人，您窝藏麻教余孽，而且是真人，这罪过可不比我小，也逃不过大祸临头！” 　　净角真人微微皱眉，这方斗也太厉害了，仅凭吴光一番话，就推断他们消息来源，更是反过来威胁。 　　从一番交锋，就知道此人不是甘心被人操纵的厉害人物。 　　弄不好，这次的招揽，反而是适得其反。 　　吴光真人突然哈哈笑道，“口说无凭，方斗你和麻教牵连太深，我这边可是有人证的！” 　　方斗笑着问，“你这人证，见得光吗！” 　　吴光真人又是语塞，当然见不得光，藏在小洞天的旁门真人，在道家的账面上都是死人。 　　死人若是活过来作证，那他的麻烦就大了。 　　这时候，净角真人看出他窘困，上前温和开口。 　　“方斗，我等都是散修出身，平时无依无靠！” 　　“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聚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 　　“吴光和我牵头，请来四方道友组成联盟，现在邀请你参加！” 　　方斗听罢叹气，摇头道，“联盟啊，可惜了！” 　　“为何？” 　　“我信仰部落！” 　　方斗见二人疑惑，心想真是对牛弹……段子。 　　“多谢二位美意，我独来独往惯了，不想加入什么！” 　　方斗心想，我一个人逍遥自在，怎么可能自缚手脚，去带你们这帮废材？ 　　温暖的大家庭，啊呸！ 第八百零六章 不按常理出牌 　　净角真人见他拒绝，还尝试这劝说。 　　“我们联盟当中，有不少出名的前辈，有闯出小火羽术的梓笔真人，还有……” 　　很显然，这个旁门真人的联盟中，真心吸引了不少人物。 　　但是，方斗听来，都是一帮籍籍无名的散修。 　　这帮人为了躲避道家的目光，平时做事低调，生怕出名，怎么会传到方斗耳中。 　　净角真人拿他们打比方，可算是找错例子了。 　　“且住！” 　　方斗耐心听完，委婉说道，“多谢美意，但我真不想加入，二位请回！” 　　净角真人一愣，吴光上前，冷然说道，“方斗，你当真不识好歹？” 　　方斗反问道，“敢问，什么是好、什么是歹？” 　　你威胁我？没看到脚下是勾曲山吗？这里我罩的。 　　“你若加入我们，大家就是朋友，你的那些往事，都有我们代为遮掩！” 　　“但你要是拒绝，大家都是路人，我们没有义务为你保密，道家那边，可到现在还在追寻麻教余孽呐！”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方斗一听，反而轻松了，“这么说，二位此行前来，名为招揽，实为威胁喽？” 　　净角真人还想解释，缓解尴尬气氛，但旁边的吴光真人不假思索，斩钉截铁道，“你可以这么想！” 　　方斗食指跳动，仙剑已经饥渴难耐了。 　　这时候，方玉京再度返回禀告，“师父，又有客人到了！” 　　有了这个打岔，方斗的仙剑才没冒出来，杀意也减轻不少。 　　方斗对吴光、净角笑道，“抱歉，今日有些热闹！” 　　净角真人连连说道，“既然有客人，我们也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朝吴光真人使眼色，二人就要从另一边离开。 　　突然间，方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都来了，且留片刻！” 　　他对方玉京招呼道，“将客人请过来！” 　　“可是师父，来了两拨客人，分别是朝廷传旨的钦差，还有上次来的黄冠真人！” 　　听到黄冠真人的名字，吴光、净角二人心脏抽搐，怎么遇到他了。 　　当即，二人就想退走，但来不及了。 　　“都一并请来！” 　　方斗朝旁边一招手，“二位请坐，待会儿给你们答复！” 　　不多时，朝廷的钦差手持圣旨进来，见到方斗行礼，“拜见镇国剑仙！” 　　“切勿多礼，我还未受圣旨，这名头当不起！” 　　钦差是六旬老者，头发花白，但仍是坚持道，“方剑仙是空剑仙传人，传承他一身震古烁今的修为，也应当继承他为国为民的志向！” 　　收到这里，他神情肃穆，举起手中圣旨，“请接圣旨！” 　　按照惯例，除了宣读圣旨之人，其他人都要跪下，尤其是接旨的人。 　　方斗却坐在石床上，微微抬头，“请念！” 　　钦差目光浮现一丝不快，却还是慢条斯理，开始宣读圣旨。 　　和先前几次一样，圣旨里都是对方斗的褒奖，以及求才若渴的心思。 　　至于开出的加码，已经加倍了四五次，连方斗听了都不好意思。 　　黄冠真人倒也罢了，站在旁边淡淡笑着，目光不时扫过两个旁门真人，带来极大压力。 　　他大概能猜出，这二人前来目的，却并不放在心上。 　　但吴光、净角两位真人，却是坐立不安，一来被黄冠真人看着，如同内心秘密被看穿。 　　再者吗，朝廷对方斗开出的加码，让他们听的胆战心惊，感觉自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野人。 　　设身处地想象，换做他们是方斗，恐怕早就答应了。 　　“……，方剑仙，还请接受旨意！” 　　钦差宣读圣旨，按照往常惯例，请方斗上前接过圣旨。 　　一旦方斗拿过圣旨，便等同接受镇国剑仙的册封，君臣之位已定。 　　但是按照往常看来，方斗就像先前六七次，都会毫不犹豫拒绝。 　　镇国剑仙，看似威名赫赫，实则仍旧是朝中之臣，屈居皇帝之下。 　　道家之人，巴不得方斗答应，身上多处朝廷这道枷锁。 　　就好比那空自若，天下无双的绝顶剑仙，却还是被皇帝拖累，死于佛诞节当日。 　　但是，站在朝廷角度，若能招揽方斗，会对本已式微的朝廷，带来极大的刺激。 　　可惜，还要看方斗答不答应。 　　过了许久，钦差和黄冠真人发现不对，这么久还未拒绝，难道事情有转机了。 　　黄冠真人忍不出开口，“方斗，你可有什么疑虑，尽管说出来！” 　　方斗点了点头，“我心中，的确有一桩疑虑！” 　　说着，他指向吴光真人，“这位吴光真人，有关于我一桩旧事，可能影响道家和朝廷对我的判断。” 　　“竟有此事？” 　　黄冠真人面容严肃，盯着吴光真人，“还不快说！” 　　吴光真人冷汗直流，“绝无此事，啊不，我是说……” 　　他紧张之下，连话都说不出来。 　　完了！ 　　净角真人见状，那还能不知道，方斗这是要比他们入绝境。 　　当前情况下，吴光真人无论说与不说，都没有好下场。 　　吴光真人也知道，期期艾艾半天，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吴光真人不愿说，我来替他说！” 　　方斗指着胸口，“相传，我和麻教匪首广林真人有密切关系，是麻教的核心余孽之一，吴光真人，这这样说没错吧？” 　　吴光真人额头滚落豆大汗珠，瞪着方斗难以置信，至于吗，就这么同归于尽。 　　他很难想象，方斗为何要当着黄冠真人面前，将这件事情抖落出来。 　　吴光真人知情不报，还有窝藏嫌疑，固然落不得好，但方斗自身也要完蛋，简直是疯了。 　　钦差板着脸说道，“本官只为传旨而来，其余事情一概不理，就当没听过！” 　　开玩笑，方斗是不是麻教，和朝廷可有什么相干？ 　　麻教，那可是先帝的先帝名下的旧账，和当今正统天子有半毛钱关系？ 　　唯一有关系的，就是道家了，且看黄冠真人如何？ 　　黄冠真人表情严肃，盯着吴光真人问道，“真的吗？” 　　吴光真人一咬牙，僵硬的脖子点了点，“……” 　　还没等他出口，黄冠真人就说道，“我不信！” 　　吴光真人表情很是精彩，这什么世道，说句实话有这么难吗？ 第八百零七章 狠手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情。” 　　黄冠真人口气轻松，似乎在安慰方斗。 　　吴光和净角两位旁门真人，听得睁大双眼，感觉难以置信，这是小事？ 　　道家为了剿灭麻教，明面上就出动两位真人，南北两地道宗门派倾巢出动。 　　即便是广林真人死后，针对麻教余孽的追杀，都持续到现在。 　　按理说，暴露方斗麻教余孽的身份，可算是一捶定音的效果。 　　可是，黄冠真人的反应，让他们开始怀疑起来。 　　“黄冠道友，你既然如此说，我也就放心了！” 　　方斗点了点头，朝钦差说道，“敢问朝廷，我有麻教余孽的嫌疑，先前圣旨仍保持不变吗？” 　　钦差毫不犹豫，当即回答道，“若方剑仙答应，您就是我朝新一代镇国剑仙！” 　　麻教，那可是朝廷的铁杆，方斗若是麻教余孽，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 　　至少朝廷这一关，不会计较这个。 　　“那好，这封圣旨，我收下了！” 　　方斗一张手，圣旨飞入掌心，他朝钦差点点头，“遵旨！” 　　“方，啊不，镇国剑仙，本官这就回朝，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天子！” 　　钦差没想到，这次方斗轻易答应了，简直是意外之喜。 　　黄冠真人含笑点头，如此，方斗此人已入彀中。 　　对道家来说，一个独来独往的剑仙，才是世间最大的威胁。 　　比方说蜀中三家剑修，麾下弟子门人无数，有挂念有顾忌，就不会乱开。 　　反观方斗，独占一座勾曲山，门下大猫小猫两只，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样的人真不好惹。 　　把他逼急了，索性抛下勾曲山，这辈子都和道家为敌，今天杀几个，明天杀几个，弄得你鸡犬不宁。 　　若在平时也罢了，但此刻正值道家多事之秋，经不住折腾，只好选择‘招安’。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方斗是否答应招揽，但眼前也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温水煮青蛙，一步步打掉他的棱角。 　　“恭贺方剑仙受朝廷册封，从今往后，你必将和尊师空自若一般，成为震古烁今的绝顶剑仙！” 　　黄冠真人在旁，代表道家发出恭贺。 　　方斗却是感叹道，“尊师如巍峨高山，令人望之莫及，我这辈子都赶不上起万分之一，但也不愿意，落得他那般凄惨的下场！” 　　听到后半句话，黄冠真人心头一颤，似乎是话中有话啊。 　　他目光一扫，落在吴光、净角两位旁门真人身上，嘴角浮现笑容。 　　然后，黄冠真人指向吴光真人，“方剑仙，今日你受封之喜，却又恶客临门，挑弄是非！” 　　“身为客人，贫道不忍见之，替你打发了！” 　　吴光和净角二人，听到黄冠真人这句话，惊得后颈汗毛竖起。 　　“不好！” 　　这二人，分别施展遁法，将身形幻化成无形之物，融入自然虚空之内。 　　与此同时，更是将法宝捏在掌心，一见情况不妙，就会放出法宝护身抗敌。 　　“见笑了！” 　　黄冠真人出手时，还能转头和方斗谈笑自若，神情淡定。 　　只见他双掌指缝间，迸发耀眼绿光，似乎是翠玉在疯狂闪烁。 　　绿光如同潮水，顷刻间铺满四周，竟将两位旁门真人的遁光粘滞住。 　　吴光真人二人，等待了片刻，却不见高飞而起，反而停留在原地，这才发现中招了。 　　“黄冠真人，我们也是真人，你不能仗着是道家之人，就可以随意折辱我们！” 　　吴光愤懑之极，平时对他们呼来喝去也就罢了，眼下在方斗面前，仍是将他们视作奴仆，任打任杀，这也太欺负人了。 　　须知方斗也是散修，没比他们高贵多少？ 　　黄冠真人冷笑，“普天之下，除我道家之外，无人能称平等！” 　　话音刚落，他双掌插入天际，将半边苍穹染成绿色。 　　吴光和净角二人，切换了数十种法门，终于挣脱地面绿光的挣脱。 　　但是，眼下已经迟了，再也走不出去。 　　漫天绿光疯狂生长，核心墨绿色的区域，像是树枝般的骨架，开始构造出庞大的网络。 　　于是乎，在黄冠真人操纵下，半边染绿的苍穹，对着二人头顶倒扣下去。 　　吴光、净角二人苦苦支撑，突然见到一旁的方斗。 　　净角真人如见到希望，大声呼救，“方剑仙，勾曲山是你的道场，我们二人前来是客，纵有失礼之处，也是你这个主人发落，何曾轮到道家之人插手？” 　　“还请你出面干涉！” 　　黄冠真人听了手一抖，此人真是牙尖嘴利，竟懂得挑拨离间。 　　不快之余，他也后悔了，出手太过草率，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也是道家平时横行惯了，根本不会顾及这些，但这次不同，方斗可不是好惹的。 　　于是乎，两方都盯着方斗，等待他的反应。 　　“不碍事，黄冠真人出手主持公道，我求之不得！” 　　方斗才不会插手，道家虽然不是东西，但吴光代表的旁门真人，同样不怀好意，拉拢不成改威胁，手段都用尽了。 　　这两方狗咬狗，他傻了才会干涉。 　　听到这句话，净角真人内心越发绝望，没有方斗插手，他们二人绝非黄冠真人的对手。 　　二人心中奇怪，听闻京城之战，枯木黄冠二人追杀广林真人，遭受临死反噬，至今仍有伤在身。 　　怎么这次见到，不仅伤势痊愈，修为更上层楼？ 　　换做以前，黄冠和他们一对一稳赢，一对二就不好说。 　　但眼下，对方一人压着二人痛殴，仍旧是游刃有余。 　　难道，道家修行法门，真就这么邪门，如此重伤都能治愈，而且境界不退反进？ 　　两位旁门真人，开始后悔了，早知方斗这么不好惹，就不该前来招惹！ 　　但现在晚了！ 　　“方剑仙，这二人虽然平庸，但给你勾曲山肥田，还是资格！” 　　黄冠真人双目精光闪烁，漫天绿光陡然收拢，化作两道翠绿如玉的闪电，同时没入二人头顶。 　　吴光、净角两位真人，闷哼一声，身躯同时化作灰烬。 　　“够狠呀！” 　　方斗清楚见到，这二人的元神，还没来得及逃离体外，就被翠绿闪电之力轰散，反而肉身是最后消散的。 　　黄冠这道家真人，施以如此辣手，看似给方斗解决后患，实际也是亮出肌肉、警示方斗。 第八百零八章 晋升 　　自从收到册封后，勾曲山开始热闹起来。 　　钦差离去第二天，当地官府派出力夫、工匠、劳役，在官吏带领下，进入勾曲山修缮道观。 　　这也是圣旨中开出的条件，正统天子允诺，在勾曲山修建一百座道观。 　　方斗心想，自己门下共同三人，哪里住的下，但想要推辞却不能够。 　　站在朝廷角度看，方斗无论如何婉拒，都被解答成嫌条件不够，推辞一次，价格抬高一次，才有了一百座道观的允诺。 　　须知道观不是寻常房屋，四面墙加屋顶就好了，各种配套的建筑都要有，可谓是耗资巨大。 　　眼下朝廷财政吃紧，都要耗费资源人力，在勾曲山修剪道观，足见对方斗重视。 　　方斗本想推辞，但一想到，在山上大兴土木，还能养活不少人口。 　　于是，一夜过后，勾曲山遍地开工，如火如荼。 　　甚至于，方斗还嘱托管事的官员，进度不要快，慢工出细活，他是修道长生之人，等得起。 　　官员却差点哭了，他们肉体凡胎，可等不起啊！ 　　可以预见，勾曲山的热闹，仍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整个丹阳郡，又将更加热闹起来。 　　释门那边，九华寺又办了一件大事。 　　圆通自从晋升圣僧后，便逐步将权力交接，栽培弟子明净。 　　终于到了近日，举办仪式，正式辞去主持之位，明净继位。 　　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普天之下，哪家道观寺庙，都不可能是真人圣僧担任主事。 　　毕竟，到了真人圣僧的层次，对凡尘俗世避之不及，生怕影响修行。 　　那个层次的存在，已经是半仙存在，追求更加高级的事情，无暇分身他顾。 　　九华寺这边，本来就是明净的基业，这回交接给他，也算是完璧归赵。 　　但是，深知内情的九华寺旧人，却很是担忧。 　　圆通，终究是半路出家进入九华寺，和寺庙的牵绊并不深。 　　原本，寺内众人就要依仗他的力量自保，现在晋升圣僧，更是离不开圆通的庇护。 　　如果圆通仍是主持，一切还好说，眼下卸任了，许多事情可以不管了。 　　明净在圆通教导下，虽然进步很快，但放眼天下，又不算什么。 　　许多老人情愿还是圆通在位，只可惜求而不得。 　　当然夜里，圆通和明净在自家禅房见面。 　　明净虽然已是一寺主持，本身也成长为壮年，已非当日的瘦弱小僧，但在圆通面前仍是毕恭毕敬。 　　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不是加入九华寺，从农夫的儿子成为修行者，也不是今日接任主持，成为九华寺的方丈，而是在风雨飘摇之极，为九华寺留下了圆通。 　　曾经的九华寺，已经处于灭绝边缘，即便在释门衰弱的丹阳郡，也是倒数的存在。 　　但今日，九华寺已成为丹阳郡释门的领袖，更有圣僧坐镇，可见未来将不断壮大。 　　这一切的来源，就是当年明净认下圆通这‘师叔’。 　　“明净，一切还习惯吗？” 　　圆通平缓问道，明净一听，回答，“还好，事务先前都上手了，今日正式接任，除了事情多了些，倒也没什么！” 　　“你刚接任，许多事情从头来，忙些也是正常！” 　　圆通说到这里，顿了顿，“正好，明日我即将外出云游！” 　　这么快？ 　　明净内心大惊，他虽然有预感，圆通交接主持之位，肯定要离开九华寺，却没想到这么快。 　　如今的九华寺，底蕴比其他寺庙，还是差了些。 　　自从石佛山倒塌，许多苦行僧回归自己寺庙，带回许多精锐，使得原本式微的寺庙重新振作起来。 　　九华寺能位居第一，还是因为圆通这尊圣僧在，若是他离开，九华寺撑不起这么大场面。 　　“师尊，是不是留些时日？” 　　明净为难道，“如今九华寺离不开您！” 　　圆通知道他心中所想，抬手道，“你无需忧虑，我人虽然离开，但名还留在九华寺，一切都按照往常！” 　　明净听完大喜，“师尊所言甚是！” 　　即便圆通留在九华寺，许多事情也无需亲自出面，仅凭圣僧名头，就足以摆平一切。 　　他这次外出云游，是暗中进行，也不大张旗鼓，外界即便知道他不再，也不好做的过分。 　　“如此，恭祝师尊云游顺利！” 　　明净双手合十，俯身下拜。 　　待得他起身，面前已空荡荡，再无圆通的身影。 　　圆通离开九华寺，没有惊动第二个人，他离开前，回望九华寺，即便在深夜仍是灯火通明。 　　不时有小沙弥提着油桶，挨个给大殿的油灯添油，还要踩在高脚凳上，为蜡烛剪掉灯芯。 　　每天晚上，都有僧人值夜，巡逻的巡逻，打坐的打坐。 　　他刚来时的九华寺，对比眼前兴盛的寺庙景象，就像是烧饼上的一颗芝麻。 　　这些年来，九华寺发展飞速，尤其是他成就圣僧，更是迎来爆发式增长。 　　今日的九华寺，对比福元寺也不遑多让。 　　释门中人，在经营事务上，确实比道家厉害许多，这一点不得不承认。 　　感慨之后，圆通转身走入深夜中，身影渐渐融入其中。 　　他此行目的，正是黄山小洞天，在那里，本体和分身汇合，筹备送百丈转世重生的事情。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丹融究竟成就真人了吗？ 　　黄山小洞天，眼下成为丹融独家练功房。 　　松竹难得走出小洞天，开始接手黄山道脉事务。 　　时间一久，门派内部开始有传言，丹融这次闭关，之所以不同以往，是因为他要晋升真人。 　　不然，为何万年不出门的掌教，也开始亲自处理门派事务？ 　　一时间，黄山上风起云涌。 　　松竹坐镇山上，压制一切杂音，务必营造清静环境。 　　弟子门人陆续回报，在山下四周，发现形迹可疑的人，他吩咐仔细盯好，不去理会。 　　大概松竹也知道，丹融晋升的消息瞒不住，道家那边知道的人就不少，而且他们也没想瞒着。 　　甚至于，道家还巴不得，有人前来打扰，让丹融陷入险境，他们再出手相助，让黄山道脉承下这份恩情。 　　“你们这下失算了！” 　　松竹冷笑不语，却知道丹融这次的晋升，远没有外界想象那般艰难。 第八百零九章 成就真人 　　黄山小洞天！ 　　丹融坐在山峰上，环视四周，足以见到小洞天所有角落。 　　甚至连松竹也想不到，这段时间，他身在小洞天闭关，却没有修炼一下，只是在养精蓄锐。 　　因为，丹融晋升真人，积累已然足够，无需强行用功，只需等待一个机会。 　　若是机会不来，强行修炼，只是事倍功半，白白浪费心力。 　　终于，今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 　　“小洞天，开！” 　　空气浮现涟漪，一枚金钱浮现，四周浮现涟漪。 　　轻影钱这件法宝，是联系方斗本体和分身的重要渠道。 　　眼下是风口浪尖，无论是方斗本体，还是圆通，都不宜大张旗鼓前来黄山。 　　所以，他们选择以轻影钱沟通，将力量聚合，帮助丹融升上真人。 　　这法子，也是现在才能用。 　　先前只有圆通是圣僧，带不动方斗、丹融和袁养正，但眼下有了圆通圣僧、方斗剑仙，提携一个丹融就不在话下了。 　　金钱摇晃几下，没入丹融心口。 　　下一刻，方斗和圆通的声音，在丹融耳边浮现，“准备好了？” 　　“不错！” 　　丹融信心十足，这段时间，他修身养性，将心境调节到巅峰状态，可以发挥十二成的超常表现。 　　“那还等什么，现在开始！” 　　…… 　　黄山之外的眼线，来自各方，自然不用多说。 　　道家那边，枯木给出有缺陷的晋升法门后，也一直关注黄山局势。 　　他们虽然笃定人性难以拒绝诱惑，但同样担忧丹融不上当。 　　可惜，黄山是道家一脉，不能强行窥探，只能时刻关注。 　　这一天，枯木真人通过水镜，观察黄山的场景。 　　仍旧是云山雾罩的画面，那座看过无数遍的高山，屹立在大地之上。 　　无论多么壮观秀美的山川，看的次数太多，感觉也就那样。 　　“嗯？” 　　枯木陡然发现不对，他施展道家望气术，看到黄山上空多出一股气势，如同盘龙卧在云端。 　　“晋升征兆，丹融果然按捺不住！” 　　枯木真人又惊又喜，他们谋划奏效了，丹融选择了晋升，等同踏入道家为他安排的道路。 　　有缺陷的法门，注定他此生止步三花真人境界，无缘踏足五气朝元。 　　而身为真人，最难人手境界止步不前，丹融为求解决困境，必然要求助道家高层。 　　于是，驴子和胡萝卜的关系，就此确定下来。 　　丹融下半辈子，就是追着胡萝卜的驴子，狂奔乱跑，却怎么也吃不到嘴！ 　　“成了！” 　　枯木真人大手一挥，抹去水镜，无需再看了，接下来的发展，尽在掌握之中。 　　…… 　　“丹融要晋升了！” 　　说话之人，也是藏在黄山之外一大群人中。 　　他们多半是丹阳的道家流派，已经附近的小门小派，虽然同属道家，地位却和黄山道脉不能相比。 　　说句伤自尊的话，先前上京剿灭麻教，就没有叫上他们，典型的‘当炮灰都没资格’！ 　　但是，他们虽然地位不高，却还是道家之人，不能和散修相提并论。 　　所以，一众人时刻关注黄山道脉，直到最近听说他晋升真人。 　　“我看，指定成不了！” 　　一人酸溜溜开口，“丹融才多大年纪，就贸然晋升真人，十有八九失败！” 　　“也不一定，方斗不也成功了！”有人开始抬杠。 　　“不是人人都是方斗，丹融虽然资质上佳，但相比方斗却还是差了许多！” 　　“吵什么！” 　　第三个人嫌弃他们烦，指向黄山，“耐心看结果！” 　　…… 　　“所有长老弟子，即刻起回归本处，进步门窗，若听到有异物响动，绝不能出门！” 　　这一刻，黄山道脉沸腾了，掌教下令，所有人停下手头事情，回家关门。 　　一个个弟子传达命令，驱赶众人离去。 　　眨眼后，热闹的黄山道脉就变得冷清一片。 　　松竹抬头望着山头，那是小洞天的方向，眯起双眼，“开始了！” 　　早就开始了！ 　　小洞天内，丹融正处于蜕变的边缘，体内法力流传，疏通经络，天地灵气开始狂涌进去。 　　从法师到真人，是朝着半仙蜕变的过程，需要将体内死角都洗理一遍，将身躯调理得近乎完美。 　　境界的突破，伴随而来的各种暴涨，这便是晋升真人的意义。 　　平常的修行者，靠着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积累，孤注一掷寻求突破。 　　丹融却不同，他有圆通、方斗二人提供助力，庞大的力量势如破竹，开始冲刷内外交通。 　　这个过程，太过暴力，大片毛细血管破裂，皮肤表面渗出血珠。 　　丹融不以为意，做戏做全套，这幅凄惨模样，更能取信道家众人，让他们相信，自己使用了有缺陷的法门，损伤了根基。 　　于是，接下来，丹融痛并快乐着，一步步朝着真人蜕变。 　　水到渠成！ 　　如果用四个字形容，就像是丹融眼下的场景。 　　人间修水渠，往往是将水渠提前挖好，距离河流仅有一层土墙间隔，等到渠道都修好，只需将土墙推倒，滔滔不绝的河水，将沿着水渠顺畅流出数十里外，没有半刻停顿。 　　丹融晋升真人，恰恰是这四个字的绝佳写照。 　　方斗和圆通二人合力，将他躯体调理至最佳状态，只等最后一步。 　　丹融深吸口气，终于到了最后关头了，他选择了，“破！” 　　那层隔阂当场破开，庞大百倍的天地灵气，如同翻滚的水流，倒灌进入丹融体内。 　　若是往常，丹融绝不敢这么玩，毕竟殷鉴不远，黄山道脉的前辈们，就是因为不加节制，最终道化成石雕。 　　但是，丹融的体内，水渠已然贯通上下，足以容纳这些天地灵气。 　　片刻过后，丹融睁开双眼，感受数百倍的天地灵气，在体内流淌，渐渐归于掌控的感觉。 　　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在他双手中缓缓成形。 　　这一刻，丹融终于成就真人。 　　远在勾曲山的方斗本体，含笑望着黄山方向，露出笑容。 　　而圆通呢，头戴斗笠，站在一个摊位前，还在讨价还价，“再饶我半个馒头可好！” 　　摊主不厌其烦，“小师傅，哪有你这样的，你拿走半个馒头，剩下的怎么办，我还如何卖得出去？” 　　“不如一并施舍给小僧！” 　　突然，圆通愣住，转身看向侧旁，那是黄山道脉的方向，“成了！” 　　摊主无奈摇头，抓起整个馒头，“给！” 　　“多谢！”今日双喜临门呐！ 第八百一十章 转场 　　丹融晋升真人，这个劲爆消息传遍四周。 　　南方道宗，可谓是欢呼雀跃，自从明觉之后，再增添第二位真人。 　　这意味着，近些年来，南方道宗新晋的真人，已然超过北方。 　　北方道宗那边，已经超过两百年，未曾有新的真人出现。 　　南北之间，看似平和，实际也在相互比较。 　　丹融晋升后，南方道宗更是扬眉吐气，因为他本来就是自己人。 　　释门那边，面的这位新晋升的真人，表面上庆贺，但私下还是戒备不已。 　　南方道宗，已经多了两位真人，势力越发壮大。 　　至于丹阳郡的局势，原本因为圆通、方斗接连晋升，带来的影响开始扭转。 　　先前是两强争霸，现在成了三足鼎立，丹阳郡虽大，却也变得越发热闹。 　　道家松了口气，总算扳回一局，丹融再加上圆通，足以稍加抗衡方斗。 　　丹融本人，则是在晋升后，就宣布闭关稳固修为。 　　这一点，没人觉得不对，因为本该如此。 　　来自各方的贺函，最终汇聚到松竹手中，只等丹融出关，转交给他。 　　其中不少道家真人，邀请丹融上门做客，结交一二，这是应有的事情。 　　毕竟，丹融成就真人，就该融入真人的圈子内。 　　“嘿嘿！” 　　松竹冷笑不语，外人都以为，丹融刚刚晋升，境界不稳，正在修炼巩固，只有他知道，是在忙一件大事。 　　丹融背后有方斗、圆通，境界无比稳固，无需闭关。 　　他这次闭关，实则是要汇聚三人之力，送红鸾和松竹二人魂魄如轮回转世。 　　这件事情无比隐秘，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毕竟，在外界看来，丹阳郡中，释门圆通、道家丹融，再加上剑仙方斗，都是属于不同阵营，随时可以化作敌人。 　　所以，丹阳郡三足鼎立，才是理想中的状态。 　　但若是秘密外泄，三个都是方斗的马甲，那可要捅破天了。 　　别的不说，道家和释门的高层，少不得几个犯心脏病的，因为太刺激、太气人了。 　　当然，事后方斗也少不得被轰杀至渣的命运。 　　尽管在松竹看来，此举胆子太大，但他心系松竹，却无比希望三人能成功。 　　这时候，方斗怀揣轻影钱，已然往中原邙山赶去。 　　想要往轮回送人，普天之下，只有两个选择，蜀中酆都山、中原忙上。 　　前者是龙潭虎穴，三大剑仙虎视眈眈，方斗现在过去就是送死，倒是后者可以闯一闯。 　　圆通、丹融，一圣僧、一真人，都藏在胸前轻影钱中。 　　至于方斗本人，也是改头换面，取出役鬼书，化妆成一个低调的‘鬼修’。 　　邙山有两大圣地，转生池、轮回台，都是精英鬼修聚集之地。 　　这两处所在，都是能打通轮回，沟通冥府的通灵法宝。 　　邙山鬼修成了气候，就是因为这两件天然形成的法宝存在，将这片环境改造成适合鬼修的地方。 　　中原一地，鬼修猖獗，道家也插不进去，等同于地方割据。 　　方斗此行目的，就是要混入邙山，接近轮回台。 　　每年轮回台都会启动，打开阴阳两界的同道，无数阴魂投入轮回当中。 　　如此天地造化的威力，没有任何鬼修能控制得住，属于自发运转。 　　邙山鬼修唯一能做的，就是趁此机会，吸收余波，增强修为。 　　虽然鬼修们无法控制，但却还是将两件法宝纳入掌控中，以几位鬼尊为首，霸占了轮回台和转生池，不经过他们允许，外人无法进来。 　　还是这两件法宝太过神秘，牵扯到阴阳两界变化，道家投鼠忌器，唯恐邙山鬼修破坏，让人间陷入混乱，才迟迟未曾下手。 　　方斗掂量手中役鬼书，这件法宝，正是他敲开邙山大门钥匙。 　　按照计划，方斗作为一个‘低调的鬼修’，意外得到役鬼书，决定献给几位鬼尊。 　　因为他知道，这件法宝对鬼尊来说，也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按照常理，鬼尊得了役鬼书，肯定要赏赐什么，方斗趁机提出要求，在轮回台前修炼便可。 　　须知，邙山每年一度的轮回台开启，都是极为难得机会，无数鬼修抢破头，也要争得一席之位。 　　唯有役鬼书这样的宝物，才能换取一个机会。 　　只要能接近轮回台，方斗就有上下其手的机会。 　　回顾一遍，方斗感觉这个计划完美，接下来，就要扮演好‘低调的鬼修’。 　　等他进入中原，来到邙山后，见到大白天阴气森森，荒原上野草血红，土层暴露白骨，看上去如同鬼蜮。 　　这地方太邪门了，西南年年被阴鬼祸害，也不像这里生气全无。 　　“嗯，我现在是个低调的鬼修，不能露出任何异象！” 　　方斗告诫自己，定了定心神，眼前一座石碑，上面书写‘邙山界’。 　　这个界，不是世界的意思，而是地界。 　　石碑是界碑，告诫往来行人，迈过石碑，就已经进入邙山范围了。 　　嗯！ 　　方斗走过石碑，顿觉得耳边无数嘈杂，鬼哭狼嚎声若隐若现。 　　眼前灰雾蒙蒙，先是有轻纱漂浮，来遮住他的双眼。 　　甚至于，背后空气中，满满浮现一双铁青大手，十指尖尖，朝他后心掏去。 　　“都是同道中人，这些小把戏，有意思吗？” 　　方斗一声大喝，面前灰雾消散，落下三个鬼修，都是法师境界。 　　一个面容惨白的中年，长了山羊胡须、在他身旁是嘴唇发紫的女修。 　　至于方斗身后鬼修，双臂长如猿猴，加上指甲长度，垂落在地面上，将土层刮出一道道沟壑。 　　“从外面来的鬼修，倒是面生呐！” 　　惨白中年笑眯眯，上下打量方斗。 　　方斗毫不客气，“我是土生土长本地人，离家也没多久，倒是你们，休想把我当外来者欺负！” 　　“邙山可没安排人看门，你们几个拦在这里，莫非是要宰肥羊、揩油水？” 　　他这般老道的话，让三位鬼修面面相觑，本想欺负个菜鸟，没想到是老练之人。 　　“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方斗拱拱手，“好说，人送外号，鬼童子！” 　　听到这个外号，三位鬼修脸上浮现微笑，“朋友，这外号没什么问题，在外面用用即可，但入了邙山再用就是找死，还是改改名字吧？” 第八百一十一章 凶恶鬼童子 　　“为什么，难道重名了？” 　　方斗知道，自己取名能力一向很烂，可谓是有口皆碑。 　　释门分身，干脆和快递重名，道家分身，也是从方斗本命演化而来，至于袁养正，圆对方，争斗对养正，反义词来着。 　　所以，他这次伪装鬼修，特地取了个低调的名字。 　　可方斗却忽略了，鬼童子这名字固然低调，但在邙山鬼修中，重名率也是极高的。 　　惨白中年无奈说道，“咱们邙山，只有一个鬼童子，他可是还婴鬼尊的亲传弟子！” 　　“此人心胸狭窄，不能容人，一个眼神不满就要杀人！” 　　“甚至于，鬼童子这名号，也被他独占了，这些年来，凡是敢和他重名的，就被一一杀戮干净！” 　　“还有些人，害怕之下，早已改了名号，仍被他找上灭门！” 　　“所以，在邙山取外号鬼童子，那就是找死啊！” 　　方斗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这个名字熟悉，他曾在蜀中，遇到一个冥童子。 　　“敢问，鬼童子是不是有个师兄弟，叫冥童子的？” 　　他试探询问，得到肯定的答案。 　　“冥童子和鬼童子，是还婴鬼尊坐下两大弟子，可惜冥童子运势不佳，闯蜀中被剑修斩杀！” 　　“如今只有鬼童子一人独宠，气焰更加嚣张！” 　　惨白中年劝说道，“这位兄弟，你从外面归来，不知道情况，还是及早改名，才能在当地混的长久！” 　　外界看来，邙山一片混乱，无数妖魔鬼怪横行，俨然是全无秩序模样。 　　唯有本地鬼修知道，邙山地区也是等级森严，鬼尊高高在上，地位等同道家真人，他们的门人弟子，自然高人一等，普通鬼修绝不敢招惹。 　　“原来如此！” 　　方斗心想一个外号吗，反正这次用过就弃了，重新像个也没什么。 　　“呃。” 　　他这边正苦思冥想，不远处传来悠扬丝竹声，从规模来看，不是一两人伴奏，而是数十人规模的乐器班子。 　　在这鬼域当中，还有人有如此闲情逸致？ 　　“完了！” 　　惨白中年三人，脸色变得更加惨白，看向方斗的眼神，如同见到死人。 　　方斗刚好回头，感兴趣问道，“来人是谁，肯定不是小人物！” 　　惨白中年叹气摇头，“来人就是鬼童子，这位朋友，新名字想好了没，这可是关乎你的性命！” 　　方斗一听是鬼童子，觉得机会来了，这可是接近鬼尊的好机会呀！ 　　“正要会会他！” 　　惨白中年三人见了，心想这人没救了，死到临头还这般轻松，真以为鬼童子是吃素的。 　　人家府邸上空萦绕的冤魂，形成一片终年不散的云海，白骨堆积如山，碎皮烂肉填满湖泊。 　　你惹到他，想死都难！ 　　鬼童子是鬼尊爱徒，外出排场甚大，除了陪同的鬼修、鬼武士外，还有一整个乐器班子。 　　说起这个乐器班子，那可是鬼童子的心头好。 　　这位鬼尊爱徒，出身微寒，最喜欢听戏，等他发达之后，找到最喜爱的乐器班子，将上下人等尽数消融血肉，炼制成永生不灭的骷髅傀儡，阴魂被禁锢其中，永远为他演奏助兴。 　　层层灰雾分开，一支三五百人的队伍，出现在众人面前。 　　惨白中年连忙拉着方斗，站在道路旁边，低头站立，毕恭毕敬。 　　方斗虽然心中奇怪，但也知道对方没有恶意。 　　“你若运气好，鬼童子心情不错，也懒得理会你！” 　　“但若是不好，咱们也不能被你连累，望你谅解！” 　　惨白中年低声对方斗说。 　　方斗心头叹息，鬼修也不尽然是十恶不赦之辈，好比眼前这位，心头多少存了几分善念。 　　其他两位同伴，也是战战兢兢。 　　说来也怪，他们三人藏在邙山界碑附近，靠着装神弄鬼，大劫过往行人，也不是什么好人，甚至还有人命在手。 　　但是，面对鬼童子，三人半点凶性也无，温顺得如同绵羊。 　　这让方斗认识到邙山内部的结构，上下层次分明，对外凶残，对内更加凶残万分。 　　众人拥簇下，鬼童子乘坐的轿子，被十六位红衣女子抬着，双足不沾地凌空虚度。 　　方斗注意到，这些抬轿女子，宽大袍服下空荡荡，全身只有露在外面的头颅和双手。 　　眼看着轿子即将过去，惨白中年三人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口气虽然很轻，但还是惊动了轿子中的鬼童子。 　　“停下！” 　　轿子的珠帘来开，露出一张红润的娃娃脸，这就是鬼童子。 　　冥童子和鬼童子这对师兄弟，得名由来都是外形特征，冥童子天生侏儒，尽管年过花甲，仍旧如孩童般矮小，但鬼童子却不同，他天生一张娃娃脸，看不出岁月流逝的痕迹。 　　“恭迎鬼童子大驾！” 　　惨白中年三人，知道是祸躲不过，索性跪在地上叩拜起来。 　　“原来是你们三个！” 　　鬼童子一扫，便看出三人来历，原来是在边界打劫的小毛贼，顿时懒得理会。 　　珠帘正要放下，鬼童子惊鸿一瞥，眼神被刺到，陡然注意旁边的方斗。 　　“你，是个生面孔，说罢，从何而来？” 　　鬼童子指向方斗，难怪觉得不对，此人连他都看不透。 　　方斗上前自我介绍，“在下……咳咳，贱名不足挂齿，拜见鬼童子！” 　　嘴上说拜见，实则就是抱拳拱手。 　　鬼童子见了脸一沉，提点道，“既然拜见，为何不跪下说话？” 　　“呃，膝盖中箭，不能跪！” 　　鬼童子心中来气，正要酝酿什么，陡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你叫什么？” 　　“呃……” 　　方斗迟疑了，鬼童子不能用，但现场编个新的，好像也来不及！ 　　“不敢说！” 　　鬼童子冷笑，“难道你真敢取那找死的名号？” 　　所谓找死的名号，就是他的鬼童子志诚。 　　说着，他朝惨白中年三人大喝，“快说！” 　　方斗是生面孔，但这三人今后还要在邙山讨生活，势必要屈服他的淫威。 　　果不其然，惨白中年象征性挣扎片刻，回答道，“没错，他就叫那个名字！” 　　鬼童子得到满意的答案，脸上浮现狞笑，看着方斗。 　　“你和他们三人同行，想必早已知晓我的规矩！” 　　“现在，准备好受死吗？” 　　说到这里，他停顿住，“抱歉，先不弄死你，我要施展三百八十套鬼刑术科，让你既当不了人、也做不成鬼！” 第八百一十二章 本想低调来着 　　什么‘鬼刑术科’，方斗原本不知道，但见到惨白中年三人的惊恐神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冷静，冷静，千万不能坏事儿！” 　　方斗提醒自己，现在扮演一个低调的鬼修，绝不能和鬼童子起冲突。 　　改名而已，小事一桩！ 　　他想通了，摆出一副笑容可掬模样，朝鬼童子连连点头。 　　“我先前是井底之蛙，取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名字！” 　　“今日见到您，方见识到天下英雄，也唯有您，才配得上鬼童子的名号！” 　　“从今往后，我改名换姓，您才是鬼童子！” 　　方斗强行憋住呕吐欲望，将这番恶心的话递上去。 　　惨白中年三人一见，有意思啊，这兄弟是个聪明人。 　　但是，就算再聪明，也要看鬼童子给不给面子。 　　鬼童子听完，认真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惨白中年三人松了口气，求饶总算有效果，至少能留一条命。 　　但随即，鬼童子又说道，“待得你死后，我将你的口舌腌制，留作收藏！” 　　你这个变态！ 　　既然装孙子没用，那干脆不装了，谁还不是大爷呀！ 　　方斗神情一变，质问道，“我改名也没用！” 　　“自然无用，在你之前，许多人都这么试过，但他们如今都成了鬼奴！” 　　鬼童子神情淡淡，“这世上，只有一个鬼童子，多一个我杀一个！” 　　“好志气！” 　　方斗鼓掌叫好，“如你所说，鬼童子只有一个，既然改名无用，但我又不想死。只剩下一个办法了，还望您帮帮忙！” 　　鬼童子冷笑不已，让他帮忙，真是做梦。 　　“说，什么忙？” 　　“请你去死！” 　　方斗接着说道，“你一丝，只剩下我这个鬼童子，照样满足你的愿望，啊不，遗愿！” 　　“好，好！” 　　鬼童子被气的发笑，先前遇到的人，也有对敌求饶的懦夫，也有临死骂不绝口的硬汉，但像方斗这样嬉笑怒骂的人物，还不曾见到。 　　“杀你，应该会非常有趣！” 　　鬼童子摊开手掌，十六位随从抬着一物，走到他旁边。 　　此物尚未打开，从外观看去，就是一坨长长的黑色物体。 　　“风起，幡动！” 　　原来，这是一面漆黑的长幡，竟要十六位健壮的随从才能勉强抬起。 　　随着鬼童子下令，四周狂风吹气，长幡缓缓展开，飞入他掌心。 　　“完了，那是鬼童子的至恶魂极幡，收拢了十万恶鬼！” 　　“听闻他以养蛊的手法，令恶鬼日夜相残，生出精英恶鬼！” 　　“再供养血食，让精英恶鬼自相残杀，已经养出一头鬼将军了！” 　　惨败中年三人，见到至恶魂极幡后，心头生出绝望。 　　鬼童子施展此宝，显然是不想留活口，连他们三人也想一并除去。 　　这可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最终还是躲也躲不掉。 　　鬼童子神情矜持，听得惨白中年喃喃自语，神情越发自得。 　　他看向方斗，却意外发现，对方目光透出好奇，紧紧盯着至恶魂极幡。 　　“鬼将军……” 　　方斗不止见过一头鬼将军，但都是野生的，眼下有机会见到家养的，自然要见识见识。 　　“你这狂人，真不怕死！” 　　鬼童子质问方斗。 　　“区区鬼将军，还杀不了我！” 　　方斗语气平淡，完全在阐述事情。 　　但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在死撑，属于煮熟的鸭子嘴硬。 　　“这位小老弟，是条汉子！” 　　惨白中年擦拭眼角，和他一同赴死，倒也不冤枉。 　　鬼童子哈哈笑道，“杀你这无名小辈，还轮不到鬼将军！” 　　说罢，他抖抖手中长幡，一道道黑烟升起落下，化作各种狰狞的恶鬼精英。 　　方斗稍微扫视，大部分都见过，只有少量是新品种，实力相差不大。 　　仅凭这个，就想灭杀他，太小瞧人了。 　　“巧了，正要见识鬼尊爱徒的实力！” 　　方斗捏着役鬼书，暗自输入法力。 　　“让你尝试下，百鬼吞噬的凄惨下场！” 　　鬼童子解释起来，“恶鬼无时无刻，不充满饥饿感，只要扑在血肉之躯上，就会将你吸干成皮包骨头！” 　　“这个时候，你还不会死，眼睁睁看着自己腐烂发臭、生蛆，是不是没有趣？” 　　妈的变态！ 　　方斗心头生出杀意，低调不成了，现在就要宰个鬼崽子，其余的事情留待以后再说。 　　“哇呜！” 　　一头头精英恶鬼，幻化成云雾，开始朝方斗包裹落下。 　　刹那间，空中阴风阵阵，寒凉刺骨，旁边众人纵然是鬼修出身，也难以忍受，都往外退了几步。 　　身陷重围的方斗呢，举起役鬼书，对着漫天恶鬼精英轻轻摇晃。 　　顷刻间，从他袖口浮现巨大漩涡，带着永无尽头的吞吸巨力，将一头头精英恶鬼吞没。 　　这些精英恶鬼，惊恐不已，从云雾状态现形，或者还原成小山般庞大躯体，或者幻化成岩石举目，企图抵消漩涡的吸力。 　　但最终，没有一头精英恶鬼幸免。 　　“你竟敢……” 　　鬼童子愤怒之余，冷静下来，“好得很，区区精英恶鬼，只是小喽啰而已，看来你的确有资格，死在鬼将军之下！” 　　说罢，他摇晃至恶魂极幡，和先前不同，双手抓住杆子，用尽全身力气也摇晃。 　　呜呜呜！ 　　狂风吹过，将漆黑的长幡，逐渐吹散成聚散不定的黑烟。 　　陡然间，黑烟裂成两半，一头鬼将军冲出其中。 　　“这就是鬼将军，如此骇然的威压，即便我站在百丈之外，仍感觉喘不过气来！” 　　惨白中年三人，见到鬼将军后，如同见到天敌一般。 　　鬼童子的随从们，被凝如实质的气势逼迫，一步步往后退去。 　　至于骷髅傀儡的乐器班子，呆呆留在原地，被气势席卷淹没，碎裂成一地白森森碎骨海洋。 　　鬼童子好不心疼，眼前这尊鬼将军，就是他最得意的杰作。 　　真是有了鬼将军，他被誉为鬼尊之下第一人，纵然同为法师境界的鬼修，也无人是他对手。 　　“抱歉，是你逼我放出了鬼将军，接下来他要将你撕成碎片！” 　　鬼童子嘴角含笑，以胜利者的姿态，看向方斗那边。 　　方斗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这营养不良的货色，没有坐骑没有兵刃，也配叫鬼将军？ 第八百一十三章 我更凶 　　方斗在蜀中，连鬼王都亲眼见过，更别提鬼将军了。 　　以他的划分，鬼将军也分等级，最强的是坐骑、兵刃、部将、鬼军一应俱全，连真人都不敢与其照面。 　　弱一等，没有坐骑，以步将的身份统帅鬼军，照样能纵横战场。 　　若是在弱，则是孤身一人，四处游荡，如同孤狼一般，同样不可小视。 　　但方斗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身上不穿盔甲、手中没有兵刃、更无坐骑兵刃的……鬼将军。 　　眼前这鬼将军双手空空，虽然十根指甲锋利如刀，但他可是鬼将军，总不能打架时挠人家脸，那也太不像话了！ 　　尤其是，身上别说铁甲铜甲，连皮甲也无，穿一身破烂布衣。 　　若不是鬼将军独有的气势在，说他是码头扛大包的苦力，也没什么违和感。 　　太惨了！ 　　方斗却不知道，鬼童子不是不懂这些道理，而是实在没钱置办了。 　　为了养出这头鬼将军，他可谓是倾尽家财、囊中如洗，目前没钱给鬼将军升级装备。 　　饶是如此，仅凭鬼将军的本体力量，就足以秒杀法师境界的任何敌人。 　　“鬼将军，他是你的了！” 　　鬼童子一指方斗，示意鬼将军随意享用。 　　本以为，一声令下，鬼将军就该迫不及待，冲过去将方斗撕碎。 　　但是，鬼将军站在原地，双目盯着方斗，似乎在思索什么。 　　呃！ 　　好吧，鬼童子承认，鬼将军和他本体实力差距太大，有时候操纵也不那么灵光。 　　偶尔有抗拒命令，这也是正常情况，无需惊慌。 　　所以，他重复了三遍命令，叫鬼将军去消灭方斗。 　　方斗站在原地，嘴角浮现笑容，鬼将军再凶，能凶得过我！ 　　先前蜀中大战时，方斗就能对标鬼将军，眼下成就剑仙，同等的对手，应该是鬼尊、鬼王之流。 　　鬼童子催促再三，见鬼将军始终不动，觉得面子受损。 　　于是，他狠下心来，强行以至恶魂极幡，操纵鬼将军出手。 　　“呜呜！” 　　鬼将军张口，吐出一道黑烟，黑烟缭绕火星，显然温度极高。 　　下一刻，他双目喷火，朝着方斗杀过去。 　　“糟糕，鬼将军出手，草木不存！” 　　惨白中年三人感觉末日将至，可以预见，等鬼将军杀了方斗，也不会放过他们，一并收拾了。 　　鬼将军仅凭气势，就点燃毒火，烧得土石融化，毒烟滚滚，将这片鬼域的环境便更加恶劣。 　　以泰山压顶的姿势，一掌下去，就能将外来的鬼修‘鬼童子’打成肉浆。 　　这时候，方斗在做什么呢？ 　　“本想低调来着，这可是你逼我的！” 　　方斗亮出一物，尚未显出轮廓，就被耀眼光芒遮住。 　　此宝名为役鬼书，被方斗收入三头鬼将军，都是凶悍之辈，再加上数量庞大的精英恶鬼，足以打一场大战。 　　往日在外面，释放恶鬼出来，就是生灵涂炭的场面。 　　但脚下是邙山，驭鬼牧鬼都是常态，四周也没有良善百姓可供祸害。 　　所以，这次是自从蜀中之后，方斗将鬼修的力量，毫无保留释放出来。 　　哗啦啦！ 　　如同九天银河倾泻人间，这是降维打击，实力悬殊得令人绝望。 　　中央的鬼将军，手持长枪，身下是狰狞坐骑，左右两边，分别手持大锤、弓箭，远攻近战都配合无间。 　　“不，不可能，怎么有三尊鬼将军？” 　　鬼童子以为在做梦，事实上他情愿在做梦，这可是最糟糕的噩梦。 　　以鬼尊之能，最多也就收服这个数量的鬼将军，为何区区一个外来者，有这般能耐？ 　　“我不相信！” 　　鬼童子大声叫骂，戛然而止。 　　因为他亲眼看到，自己的鬼将军在长幡驱动下，一往无前迎上对方三尊鬼将军。 　　这次的碰撞，好比鸡蛋碰石头，惨烈无比。 　　方斗手下的三尊鬼将军，任何一人都足以秒杀鬼童子的鬼将军，更何况是三对一。 　　双手空空的鬼将军，先是被长枪洞穿，然后又被大锤在身上砸了上千下，最终才被箭雨射成了刺猬。 　　惨白中年三人，看得目瞪口呆，等到最后箭雨淹没鬼将军，方才觉得松了口气，总算解脱了，不用再受罪。 　　这时候，方斗在三尊鬼将军的拥簇下，一步步上前来。 　　鬼童子身后还有数百随从，但面对方斗，却感到孤立无援的绝望。 　　“你，你想干什么？”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般软弱的话语，是从自己口中说出。 　　方斗笑了笑，“交个朋友而已！” 　　鬼童子哭笑不得，这话拿来骗鬼呐！ 　　随即想到，鬼将军被灭杀，至恶魂极幡这宝物已然废掉，想要恢复巅峰状态，还要布置多少年、花费多少心血。 　　这般巨大的损失，六十年都弥补不过来。 　　但是，心头的怨毒，却不能表现出现，小命还攥在对方手心！ 　　“嗯，我外号鬼童子，这一点你没意见吧？” 　　鬼童子猛地抬头，合着你还惦记这事儿，无不无聊啊！ 　　随即连连点头，“可以！” 　　这时候，他远没有刚才嚣张跋扈，变得无比通情达理。 　　果然，只要敌人足够强大，凶徒蛮人也会讲道理。 　　方斗盯着鬼童子，亮出袖口一物，“认得这个吗？” 　　鬼童子见到役鬼书，心头雪亮，怪不得输得那么惨，原来是…… 　　“鬼道至宝之一，役鬼书！” 　　这是惨白中年惊呼出声，他也认出这件宝物。 　　鬼童子正要开口，却被他抢走台词，恨得想杀人。 　　“不错，正是役鬼书！” 　　方斗掂量几下，看得鬼童子胆战心惊。 　　这一刻，鬼童子全想明白了，为何他在方斗面前，全无还手之力？ 　　他自己炼制的至恶魂极幡，对比役鬼书，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差距太大。 　　嗯，原来他输在法宝上。 　　随即，鬼童子心头贪念大起，如果能得到此宝，里面的三尊鬼将军岂不是…… 　　这时候，方斗又开口了，“听闻你是还婴鬼尊弟子，还请代为转告，我想以此宝献给几位鬼尊！” 　　“你傻呀！” 　　鬼童子忍不住脱口而出，谁得到这件宝物，不都是藏着深怕外人知道，怎么可能交出去。 　　“我乐意！” 　　方斗翻个白眼，“去不去？” 第八百一十四章 信使？信死 　　鬼童子还是答应了，毕竟他看方斗不是善类，若是不答应，指定没法活着离开。 　　发现方斗不是戏弄他，而是真心要他传信回去，鬼童子头也不回离开，甚至抛下数百随从。 　　一骑绝尘，转眼消失在不要远处。 　　方斗注意到，惨白中年三人组，不知不觉靠近身旁，看着他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尽管开口！” 　　得了方斗的允诺，惨白中年方才开口。 　　“鬼童子道友，其实你不该放过鬼童子！” 　　说完这句话，怎么都觉得别扭！ 　　“呃，我是说，他眼下答应，只为活命，一旦回到鬼尊身旁，必定添油加醋，鼓动鬼尊们前来杀你！” 　　惨白中年认真说道，“以我对他的了解，这种事情绝对做得出来！” 　　说完，他看向方斗。 　　方斗没有质疑，反而赞同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为何？” 　　惨白中年情急发问，却被方斗抬手打断，“想活命吗？” 　　三人组手足发凉，他们竟忘了，眼前这人连鬼童子都打跑了，比坏人更凶的，可不是更坏的坏人么？ 　　“想活命，你们三人分散开来，将今日事情大张旗鼓宣扬出去！” 　　方斗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会三人。 　　惨白中年沉思片刻，终于想明白其中关节，朝方斗下跪叩谢，然后转身急忙离去。 　　…… 　　鬼童子回邙山内部，可谓是轻车熟路，脚步飞快。 　　邙山外围，是那些零散鬼修分布，但核心的地带，却是鬼尊盘踞，一众门人弟子居住在此。 　　他此番回归，随从尽皆丢了，心情很是郁闷。 　　偏偏有个不长眼的，笑着问他，“鬼童子，你平时最爱排场，怎么今天用脚走路，还有你的乐器班子呐？” 　　哪壶不开揭哪壶，硬捅伤疤呀！ 　　鬼童子面色铁青，一抬手将对方右脸抽飞，露出森森白骨。 　　“你敢伤我，我告诉师父去！” 　　此人也不是没有跟脚，同为鬼尊弟子。 　　“真要去找师父说话，一同过去！” 　　二人一前一后，递上腰牌，请求还婴鬼尊见面。 　　四周的弟子越聚越多，窃窃私语声响起。 　　“今天鬼童子怎么了，火气这般大？” 　　“不用多问，肯定是在外面吃亏了！” 　　“了不得，邙山还有人让鬼童子吃亏，这位英雄好汉是谁，值得一交！” 　　鬼童子听得众人谈论，回想在方斗面前遭受羞辱，恨得咬断两颗槽牙。 　　“师父找见你们，进来吧！” 　　鬼童子刚起身，被他抽烂右脸的同门，嗖一声窜出去，边走便哭闹，“师父，鬼童子打我，唔啊啊啊！” 　　若在外面，鬼童子绝不啰嗦，直接弄死他，但眼下不行。 　　“都起来，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还婴鬼尊看向鬼童子，“你也是，欺负外人也就罢了，对自己同门也下次狠手，下次不许了！” 　　说罢，他朝哭泣的弟子挥挥手，“下去领一副生肌灵药，脸皮而已，很快长起来！” 　　送走此人后，还婴鬼尊问鬼童子，“说罢，这次有什么事情！” 　　还是师父了解弟子脾性，见到鬼童子阴郁神情，就猜出对方心中所想。 　　“师父，我今日在外面，见到一个从外地来的鬼修，他手上有役鬼书！” 　　还婴鬼尊听完哦了一声，认真打量弟子，“你吃亏了？” 　　“嗯，连我新炼成的鬼将军也被灭了，那人竟能驱动三尊鬼将军！” 　　鬼童子实话实说，只有这样，才能让师父重视。 　　还婴鬼尊若有所思，“自从役鬼书消失后，已有将近百年，如今终于重现人间！” 　　他又说道，“三尊鬼将军，看来这件宝物，终于寻得明主了！” 　　身为鬼尊，他深知收服鬼将军的困难，一尊便已艰难无比，更何况是三尊。 　　至于鬼童子炼制的鬼将军，和自然形成不能相比。 　　鬼童子却说道，“师父，您这话说得不对，宝物有德者居之，唯有您这般德高望重之辈，才配拥有役鬼书！” 　　“以我看来，这是老天赏赐，借助此人之手，将宝物送到你手上！” 　　“大好机会，绝不能错过！” 　　鬼童子说着说着，最终停了下来，因为还婴鬼尊盯着他，目光始终不懂，让他有些发憷。 　　“你和他斗过，而且输了？” 　　“是的！” 　　虽然丢脸，但眼下不得不承认。 　　还婴鬼尊若有所思点头，“说，人家放你回来，究竟要你干什么？” 　　鬼童子心头大惊，千方百计隐瞒，怎么还是被看穿了。 　　“鬼童子，别和师父耍心眼，你多少能耐我知道，人家有三尊鬼将军，杀你轻而易举！” 　　“别说你是靠自己逃回来，这话连鬼都不信！” 　　老同志还是经验丰富，目光毒辣，一眼看出鬼童子的小心思。 　　“师父，我正要和你说！” 　　鬼童子连忙解释道，“那人让我带个口信，说是要献上役鬼书！” 　　“哦！” 　　这下，连还婴鬼尊都有些吃惊，他也不能理解，为何有人舍得放弃如此重宝。 　　鬼童子见师父已有异动，急忙劝道，“师父，这肯定是他的阴谋，你千万别信！” 　　但是，还婴鬼尊却发现不对，“你是说，对方放你回来，就是为了传信？” 　　“不错，那是他蠢！” 　　鬼童子沾沾自喜，他从没想过以德报怨，回归山中，第一个念头就是鼓动还婴鬼尊杀人夺宝，灭杀方斗。 　　“应该是你蠢才对！” 　　还婴鬼尊大喝一声，“被人当成了探路石子，自己还不知道，鬼童子，本尊今日方知你的无能愚蠢！” 　　“你以为，对方猜不出你的小心思！” 　　“他放你回来，不是为了传什么口信，而是要找我！” 　　下一刻，鬼童子表情凝固，从他体内，裂开一道缝隙，将血肉骨骼均匀分开。 　　眨眼间，他从中间裂成两半，落一地污秽。 　　“蠢材！” 　　还婴鬼尊见弟子惨死，心头不满压过了悲哀，已经在盘算着强敌是何方神圣。 　　原本，听鬼童子描述，对方是法师境界鬼修，仗着法宝强大才得以获胜。 　　但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对方种在鬼童子身上的暗招，再加上老辣狠毒的后手，倒像是道家真人的手笔。 　　果真如此，邙山即将迎来一场大劫。 第八百一十五章 怂了 　　好在，方斗没让还婴鬼尊等太久。 　　这位鬼尊，先前酝酿阴谋，企图借助鬼王之手，将蜀中变为地上鬼国。 　　可惜，关键时刻，三大剑仙返回，以至于功败垂成，连累三位鬼尊被杀。 　　这些年来，邙山因为当年惨白，声势为之削弱。 　　还婴鬼尊，也藏在邙山静修，躲避蜀中剑仙。 　　尤其是，蜀中剑仙破了誓言，主动入世，更然他心惊胆战…… 　　这时候，他见到鬼童子惨死，还未和剑仙联系起来。 　　“还婴鬼尊，久仰大名！” 　　从鬼童子尸身上，陡然浮现一条细线，声音就是从细线传来。 　　还婴鬼尊看出来，这是对方在鬼童子身上埋伏的后手，目的是找到他的所在。 　　“莫非是仇家？” 　　还婴鬼尊暗自思量，如此狠辣手段，苦心积虑要找他，显然不是一般人物。 　　这时候，方斗又开口了，“方便登门拜访吗？” 　　“不方便！” 　　还婴鬼尊脱口而出，“邙山森严，不方便接待外人！” 　　“可是，我已经到鬼尊家门口了。” 　　突然，一个弟子匆忙闯进来，“师尊，外面有个少年道人在叫山！” 　　这么快就到门口了！ 　　还婴鬼尊倒吸口凉气，挥挥手，“叫所有人退下，我去看看！” 　　片刻后，还婴鬼尊出现在山门前，见到了方斗的背影。 　　“阁下是？” 　　方斗缓缓转身，微微笑道，“勾曲山方斗，见过还婴鬼尊！” 　　还婴鬼尊琢磨着，方斗这名字有些熟悉，倒像是引得蜀中剑修大举入世的罪魁祸首。 　　突然，他一个激灵，“方斗，勾曲山剑仙？” 　　下一刻，还婴鬼尊脑海中，浮现鬼童子裂成两半的模样，可不是就是飞剑斩杀。 　　想到这里，他后颈汗毛竖起，倒退几步。 　　“方斗，你我无冤无仇，找我来做什么？” 　　还婴鬼尊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先前谋划蜀中，竟折了三位鬼尊，他还是险死还生，好不容易逃回邙山，却被吓破了胆。 　　曾几何时，他也曾睥睨天下，认为真人、圣僧，亦或是剑仙，也没什么。 　　直到亲自对上剑仙，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鬼修造诣，竟承受不住对方一剑。 　　所以，现在的还婴鬼尊，已经得了后遗症，闻‘剑仙’二字色变。 　　况且，方斗这番上门，也是恶客，先杀了鬼童子做下马威，现在又硬闯山门。 　　还婴鬼尊严重怀疑，对方是来挑衅的，内心揪紧起来。 　　邙山地域广大，无数鬼修藏身其中，鬼尊更是超过两位数，但和道家不同，处于一盘散沙状态，许多鬼尊之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先前，还婴鬼尊五人交好，算是一股大势力，但如今却只剩下两人。 　　对面的方斗，尽管是新晋升的剑仙，却和凌霄剑仙斗得旗鼓相当。 　　这样的凶神恶煞，就站在门口，还婴鬼尊恨不得鬼童子活过来，让他亲手掐死。 　　“令徒已经传达我的意思了！” 　　方斗举起役鬼书，“此宝作为交换，请让我用一下轮回台！” 　　“绝无可能！” 　　还婴鬼尊断然拒绝，说得好听，说什么借用，骗谁呢，堂堂剑仙劳师动众，就为了用一下轮回台？ 　　世人都知道，轮回台和转生池二宝，对鬼修意义重大，但其他修行者却没有作用。 　　方斗身为剑仙，开口说是借用，搞不好实际上，就是明抢来着。 　　“嗯？” 　　方斗见还婴鬼尊如此拒绝，下意识看了眼役鬼书，难道这件法宝份量不够，不能吧？ 　　还婴鬼尊也见到役鬼书，却没了据为己有的心思，已经落到剑仙手上，就当不存在。 　　“可否商量商量！” 　　方斗尝试着交涉，有办法解决的时候，尽量不要打打杀杀。 　　却不料，还婴鬼尊毅然说道，“轮回台和转生池，是我邙山至宝，不属于任何人！” 　　这话倒不假，邙山鬼修和蜀中剑修类似，都是地域特色的修行者。 　　邙山不是门派，内部实则一盘散沙，他们能聚集在此壮大，完全是因为两件法宝。 　　这两件法宝，这么多年屹立邙山，一直无人收服，实在是等级太高。 　　还婴鬼尊却担心，方斗过来，就是为了抢夺轮回台，绝不肯答应。 　　方斗心想，这老儿也人太小气，看来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 　　于是，他板着脸呵斥道，“当着不行！” 　　方斗强硬起来，还婴鬼尊便心虚了，他突然想到，轮回台又不是自己一人独有，没必要为此丧命。 　　再说了，轮回台和转生池，这么多年来，都无人收服，便是放任方斗过去，也拿它没办法。 　　他这边还在天人交战，就听到方斗说道，“好，那我失礼了！” 　　话音刚落，方斗已经拔出仙剑在手，盯着还婴鬼尊的脖子来回。 　　“不好，他要动粗！” 　　还婴鬼尊喉头发干，声音沙哑大叫，“且慢，有的商量！” 　　“哦？” 　　方斗收起仙剑，“真能商量？” 　　还婴鬼尊喘了口气，问道，“你真是借用轮回台，没有别的想法！” 　　“那还有假，我又不是鬼修，要你们法宝何用？” 　　方斗苦口婆心，总算暂且说服还婴鬼尊。 　　这位鬼尊仍旧将信将疑，“方剑仙，你实力虽强，但这里是邙山，存在某些老怪物！” 　　“这些老怪物年迈凉薄，你杀光他们的血脉都可以，唯独不能动转生池和轮回台，否则必将惹来天大麻烦！” 　　还婴鬼尊说的是实话，邙山深处，藏有不少千年老怪，都是不知多少代前的鬼尊，他们苟延残喘，唯一的指望就是两件法宝。 　　每年邙山鬼修聚集两地，借助法宝运转修行，这是默许的。 　　但若有人企图掠走两件法宝，势必引发邙山全面反扑，到时候，雷打不动的老怪物们，都会蜂拥而出。 　　方斗听完点点头，“还请带路！” 　　还婴鬼尊低下头，当真以为我带你过去，只为让你借用轮回台，呸，做梦。 　　等你到了轮回台，那里可是鬼修的天才，你就是剑仙，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嘿嘿！ 　　还婴鬼尊能屈能伸，眼下打不过，也不硬扛，将方斗骗入险地再说。 第八百一十六章 鬼尊们 　　还婴鬼尊虽然答应，但借口时候未到，需要等待几天。 　　因为，轮回台和转生池，虽然每年都会运转，却要等到固定时间。 　　去的早了，还要在荒野吃风饮尘。 　　方斗听完也没说什么，就在还婴鬼尊府上多留几日。 　　他这边人泰然自若，还婴鬼尊却是坐立不安，找机会避开方斗，寻找鬼尊求援。 　　首先是宗河鬼尊，这位最可靠的盟友，大家可是过命交情，一同从剑仙手下逃生的。 　　这次还婴鬼尊有难，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回信很快，宗河鬼尊言简意赅，“不去！” 　　气得还婴鬼尊跳脚大骂，偏偏不敢叫出声，生怕惊动方斗。 　　这家伙的心思，他如何猜不出来，不想为还婴鬼尊火中取栗，对上恐怖的剑仙。 　　“这是存心不管我啦！” 　　盟友靠不住，好在还婴鬼尊还有办法。 　　他索性夸大方斗前来目的，是为了窃取两件法宝，然后将这个消息，想方设法送到各位鬼尊手中。 　　十封信取出，倒有七八封没回信，仅有的一两封也是客套话。 　　“这帮家伙，无利不起早、有难往后缩！” 　　还婴鬼尊愤恨不已，却忘了他也是这样人。 　　鬼修们自私自利，相互猜忌算计，这是常态。 　　纵然知道方斗这头老虎闯入邙山，虽然心生忌惮，但始终无人愿意出头，都想着继续观望。 　　“好啊！” 　　“你们都不管，我也放弃了！” 　　还婴鬼尊连连发笑，“方斗不是要用轮回台吗，我就带他过去，你们有种就看最！” 　　时间飞逝，很快到了轮回台开启的日子。 　　还婴鬼尊信守承诺，带着方斗前往轮回台。 　　路上，方斗似乎无意一句话，惊得还婴鬼尊冷汗淋漓。 　　“还婴鬼尊，最近可有和朋友走动，商议些什么？” 　　他本来心里有鬼，被方斗这么一说，脸色煞白，紧咬牙关摇头否认，“绝对没有！” 　　“没有就好！” 　　方斗没有继续追究，这让还婴鬼尊松了口气。 　　轮回台下转生池，转生池上轮回台！ 　　这句歌谣，讲的是邙山两大奇宝。 　　这两件法宝称奇，是因为从古至今都无人炼化，足见品级之高。 　　也有人猜测，这是仙人遗落人间的宝物。 　　在邙山，转生池和轮回台呈现伴生状态，堪称一大奇观。 　　“方剑仙，也有人猜测，转生池是轮回台的影子，或者轮回台是转生池的影子！” 　　还婴鬼尊主动做导游，为方斗讲解两件法宝的奇观。 　　方斗则是盯着不远处，轮回台四四方方，扎根地面，在其上方，则是倒悬着漩涡，那道漩涡就是转生池。 　　转生池，倒悬轮回台上空，却好似通向另外空间，独立于天地间。 　　来之前，他都没想到，这两件法宝，竟是双向一体的存在。 　　或许，转生池和轮回台，本就是同一件法宝，落在人间的投影，成了这两样奇宝。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方斗还是首次见到这般奇异的景象。 　　震惊过后，方斗认真打量这件法宝。 　　从外观看来，就是普通的夯土高台，作为祭祀之用，体现天圆地方的特色。 　　由于年代久远，轮回台上布满风刀霜剑的痕迹，本体仍完好，给人以古朴大气的厚重感。 　　眼下，这件法宝尚未开启，看不出半点奇异感。 　　还婴鬼尊在旁边解释，“方剑仙莫要怀疑，这真是轮回台，只要时辰到了，就能看出真章！” 　　方斗点了点头，突然察觉到有人出现。 　　“还婴鬼尊，今年你来的挺早！” 　　来人也是鬼尊，带着几位弟子随从，从另外方向靠近轮回台。 　　他见到方斗，‘咦’了一声，“这位道友面生，还婴你怎么不介绍介绍？” 　　还婴鬼尊只翻白眼，装，真能装，前些日子才送信给你，你现在装不认识？ 　　但方斗在旁，他还是强忍不快，介绍起来。 　　“这位是勾曲山方剑仙！” 　　“方剑仙，这位是楚墟道友！” 　　楚墟鬼尊，也是邙山鬼尊之一。 　　先前宗河、还婴五位鬼尊联手，势力庞大，他也是不敢得罪，在还婴等人面前毕恭毕敬。 　　但现在吗，远没有先前敬畏了。 　　“嗯，怎么只有你一个，宗河道友呢？” 　　这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宗河鬼尊不来，特地刺激还婴鬼尊，提醒他现在孤立无援。 　　还婴鬼尊额头青筋直冒，强行忍耐，“宗河道友有事，暂且不来！” 　　楚墟鬼尊，朝方斗行礼，“听闻方剑仙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伸手不打笑脸人，方斗也只好还礼，“哪里哪里！” 　　“我还有事，先不打扰了！” 　　楚墟鬼尊朝还婴鬼尊点点头，便带着几位弟子离开。 　　临走时，他还不忘嘱托还婴鬼尊，“还婴道友，方剑仙远来是客，你可不会要怠慢了！” 　　“别舍不得，有好东西尽管招待！” 　　“我记得你有一坛万年纯浆，不知道请方剑仙用过没有？” 　　不等还婴鬼尊发作，他哈哈大笑，快步走开了。 　　还婴鬼尊险些咬碎后槽牙，我特么…… 　　然后，他转过身，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前些日子，我忙得都快忘了，还有一坛万年纯浆，方剑仙若不嫌弃……” 　　还婴鬼尊心在痛，那可是万年纯浆，必须是足足的一万年才能成就，少一年、少一月、少一天都不行。 　　可现在，就因为楚墟鬼尊嘴贱，要付之东流啦！ 　　方斗也没拒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心里通明，知道这二人不对付，在他面前明争暗斗，也不去点破。 　　但是，方斗注意到一件事情。 　　楚墟鬼尊的弟子中，其中有一人，看似普通，却让方斗心中一动。 　　随着他晋升剑仙，先天阴阳易经的造诣水涨船高，心血来潮的感应越发频繁。 　　但这位弟子带来的反应，却超过以往任何一次，让方斗不得不重视。 　　按照往常的经验，凡是这种剧烈的感应，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是致命的凶险、第二则是天大的机缘。 　　方斗沉思片刻，抬头看到不远处轮回台，觉得第二个可能更加靠谱。 　　“看来，这邙山最近也不太平啊！” 　　方斗若有所思，不出意外，可能卷进什么当中了。 第八百一十七章 征兆 　　轮回台和转生池开启，对整个邙山来说，是一年一度的盛事。 　　起初方斗还没察觉，但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接近开启的时间，周围出没的人影，也越发密集。 　　还婴鬼尊和方斗所在区域，靠近两件法宝的核心地带，属于鬼尊级别人物的专属领地。 　　这里最接近轮回台和转生池，得到的好处最大，是黄金地带。 　　再往外，就是其余鬼修出没的地方，距离稍远，不会打扰到鬼尊们。 　　毕竟，邙山阶层分明，若是热闹了大人物，不仅性命难道，死前还要遭罪。 　　所以，鬼尊出没的地方，其他鬼修不敢踏足。 　　“邙山真是人才济济！” 　　方斗看了片刻，有感而发。 　　还婴鬼尊听了，以为方斗在讥讽，说道，“方剑仙说笑了！” 　　不是说笑。 　　这个时候，才能直观估量邙山的潜力。 　　常年闭关的鬼尊们，都出来了，为的就是两件法宝开启的好处。 　　光是方斗见到的鬼尊，就超过两个巴掌了，俨然是一股足以抗衡道家的力量。 　　难怪邙山鬼修横行中原，却能留存至今，实力就摆在这儿。 　　“对面可是方剑仙？” 　　这时候，一人身穿儒袍，衣带飘飘乘风而至，好不潇洒。 　　方斗见到此人，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书生。 　　“正是，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来人愣了愣，微笑道，“误会了，在下不是山中鬼尊，和方剑仙一般，都是被邀请来的客人！” 　　方斗也有些吃惊，此人身怀真人境界，原来不是鬼尊。 　　可是，他是如何能混入邙山，还能接近轮回台？ 　　方斗可是直到，邙山鬼修阴险凶残，只有向强者才会低头，自己就是打服还婴鬼尊，才能顺利进来。 　　眼前这位文气加身的中年文人，又是如何能进来？ 　　“在下复姓中山，双名行述！” 　　“读过几本书，算是个文人！” 　　方斗大量这位中山行述，心想，难道是名家，怎么也不像啊！ 　　还婴鬼尊见状，突然拱手，“方剑仙有客人，我也不叨扰，先行告辞！” 　　说罢，他忙不迭转身离去。 　　方斗也不强留，体贴道，“还婴鬼尊，早去早回！” 　　还婴鬼尊听了，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心想才不会来。 　　他一路狂奔，绕了七八个圈子，又登上云端、钻入地下，将气息弄得到处都是，混淆视听。 　　最后，他看到四下无人，方才回到地面，松了口气。 　　“还婴鬼尊，你真是慎重啊！” 　　楚墟鬼尊和几位同伴，早已等候多时，将他围在中间。 　　还婴鬼尊先是一惊，见到是他们，松了口气，“原来是你们！” 　　楚墟鬼尊感觉受到侮辱，板着脸威胁，“使我们如何，你若回答不好，同样是个死！” 　　旁边一位鬼尊大声厉喝，“说，为什么把方斗带过来？” 　　还婴鬼尊翻个白眼，“你们还有脸问，我先前到处送信求援，你们谁来理会过我？” 　　“这方斗可是凶人，手提仙剑，一言不合就要剁人，可怜我徒儿鬼童子，就被他杀了！” 　　他停下来，用袖口擦拭眼泪，“我一把年纪，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到最后险些性命难保！” 　　“你们说说看，但凡你们伸把手，我也不至于初次下策！” 　　围住他的鬼尊们面面相觑，貌似他们的确有些过分。 　　楚墟鬼尊却不上当，“不对，邙山凶恶绝境不少，他方斗又没来过，你随便找个地方将让他引进去，也能为咱们除一大害！” 　　“归根结底，就是你贪生怕死！” 　　听到这句话，还婴鬼尊嘿然，“楚墟，你聊这个我就不困了！” 　　“别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换做是你，愿意牺牲自己吗？” 　　“再说了，我也是给各位挡了一宰，方斗若是不找上我，肯定还要为难其他鬼尊，换做在场任何一位，有什么好办法？” 　　其他鬼尊听了，有道理啊，还婴鬼尊挡了挡灾棋子，反而让他们得以幸免。 　　“不对，这老小子巧舌如簧，蛊惑人心，大家伙千万不要相信！” 　　楚墟鬼尊拼命维持秩序，奈何人心不齐啊！ 　　还婴鬼尊看着冷笑，真以为随便找几个人，就能将一盘散沙捏成团？ 　　邙山之大，几乎自成一界，内有鬼尊众多，自古以来，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凶恶之地，但始终发展不起来，归根结底，就是心思各异。 　　先前宗河、还婴五位鬼尊，虽然各有心思，但总归能劲往一处使，甚至险些颠覆蜀中。 　　可惜，遇到凶神恶煞的剑仙，紧要光头功亏一篑。 　　“我来说一句！” 　　还婴鬼尊见楚墟鬼尊声嘶力竭，但周围人很少听到，抓住机会开口。 　　“各位，今年两件法宝开启，定然不同往常，连剑仙都掺和进来！” 　　“虽然咱们还不知道，但若有好事，千万不能错过了！” 　　说罢，还婴鬼尊停顿片刻，等人群发酵。 　　牵扯到利益，纵然是一盘散沙的鬼尊们，也能短暂联合起来，迸发巨大力量。 　　果不其然，在场的鬼尊们窃窃私语起来。 　　“先前我还奇怪，许多多年未出世的老怪物，今年也来了！” 　　“本以为他们出来散心，顺便显示下存在，现在想来，肯定知道什么内情！” 　　“妙啊，咱们年年都来，可不能错过了！” 　　于是，众人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热火朝天讨论起来。 　　楚墟鬼尊看自己清理的鬼尊们，已经将他抛在一边，无可奈何之余，看向还婴鬼尊。 　　“佩服！” 　　还婴鬼尊一愣，随即坦然受之，“算你有眼光！” 　　“我也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楚墟鬼尊本想趁此机会，联合同伴将还婴鬼尊灭杀，没想却被对方三言两语破坏。 　　但他的语气中，没有半分计划破灭的沮丧，反而变得振奋起来。 　　“哦，说说看！” 　　楚墟鬼尊指向其他人，“我也知道，邙山鬼修无利不起早，既然要利用他们杀你，重点就在一个利字上！” 　　“可惜，这次忽略了，却被你反过来以利益引诱，让他们转移注意！” 　　“还婴，玩弄伎俩手段，你比我高明！” 　　还婴鬼尊哈哈笑了几声，随即黯然道，“那又如何，我先前在方斗面前，还不是生死不由自主？” 　　“唯有实力为真，其他都是虚的！” 第八百一十八章 轮回大计 　　还婴鬼尊还在斗智斗勇，方斗这边，已经和中山行述聊上了。 　　仅仅几句，方斗就升起熟悉感，此人必定是名教中人。 　　无论举手投足气势，还是引经据典的本事，都是大儒级别的存在。 　　只是，方斗不曾听说，名教有这么一尊人物啊！ 　　中山行述指着邙山，将此地的历史，从上古讲到现在，什么水文、战争、官民、天象各种相关的事迹，均是信手拈来。 　　这让方斗佩服不已，简直是一座人形百度。 　　直到，中山行述提起轮回台和转生池这件宝物。 　　“方剑仙，你初见这两件宝物，可有什么感觉？” 　　方斗想了想，说出先前感受，“我总觉得，轮回台和转生池，应当是某件法宝一体两面！” 　　“好！” 　　中山行述拍掌叫好，重复了最后四个字，“一体两面，这个形容恰如其分！” 　　“关于这件法宝，还有一件上古秘闻，你可知道？” 　　方斗见对方卖关子，拱手请教，“不知道！” 　　“上古时期，混沌初生，各种规则尚未确定，生死同出一界，混乱无比！” 　　“活人昼行、阴魂夜行，一声鸡叫划分阴阳，切割日夜！” 　　“但是，活人也有夜间外出办事，也有阴魂白昼出没，极其容易引发纠纷！” 　　“再加上，人鬼共处久了，必然是非不分，黑白颠倒！” 　　“所以有大能眼见世间混乱，生出分割阴阳的心思！” 　　“这位大能知道，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无法做到这点，所以他找到一位先天神兽相助！” 　　“二人合力，将阴阳二借分割开来，从此活人居住阳间，阴魂回归阴府，各不相干！” 　　“而阴阳分割之后，仅存的一点联系，化生出震古烁今的奇宝！” 　　“这件宝物，名为轮回转生盘，乃是维持阴阳两界平衡的重要法宝！” 　　“人死入阴界，阴魂投胎转世，都要经过此盘居中调度，否则容易生出乱子！” 　　方斗听到这里，骇然看向轮回台和转生池，“难道，这就是……” 　　中山行述笑了笑，“也是，也不是，且待我继续将来！” 　　原来，这件轮回转生盘从诞生后，就存在于天地间，成为法则一部分，任何人也难以炼化。 　　所谓的轮回台和转生池，不过是法宝的两件人间投影，相传在阴间，也有同样的投影存在。 　　在人间，二宝造就的邙山地界，是阴气浓郁、适合鬼修的场地，而在阴府当中，投影周围的环境，则是阳气浓郁、百鬼避之莫及的禁地。 　　“曾经的泰山君，已经至今还在运转的鬼差们，都是轮回转生盘诞生而出，平衡秩序而存在！” 　　中山行述一番话，解开方斗心中谜题，原来如此。 　　如此说来，蜀中斩鬼大祭，就解释的通了。 　　泰山君，是轮回转生盘诞生的器灵，受人间香火封神，担任阴阳中专调度的职责。 　　他统帅百万阴差，收服阴魂，并镇压阴间四方。 　　直到他死后，阴阳秩序混乱，方才有了年年万鬼同游，蜀中大乱。 　　嗯，不对！ 　　方斗陡然察觉到，中山行述此举有问题，即便他知道这么多，也不该对方斗说出太多。 　　“中山道友，敢问你有何指教？” 　　方斗心中生出警惕，此人话中有话，明显不是善类，行径和名教相差太大。 　　他开始有些怀疑此人身份。 　　中山行述笑道，“方剑仙，你我二人在此，都是鬼尊眼中的外人。” 　　“实话和你说，这次在下来邙山，正有一件大事，寻求志同道合之人！” 　　这是要拉拢方斗，终于露出狐狸尾巴。 　　“哦，有什么好事，还请讲？” 　　方斗露出有兴趣的模样，突然神色大变，指着中山行述，“我明白了，你经妄图染指轮回转生盘这件宝物？” 　　“啊，不是，误会了！” 　　中山行述连连摆手，“我纵有这心，也没这个本事，那可是当年大能都无法收服的先天法宝！” 　　“方剑仙，我也不瞒你了！” 　　“自从泰山君逝去后，天地间阴阳秩序无人运转，已经越发混乱，西南蜀中剑修年年斩杀恶鬼，却也是杯水车薪！” 　　“眼下阴阳失衡，已经到了危险的地步，必然会催生处于新的器灵！” 　　中山行述朝方斗点头，“于是，机会来了！” 　　“哦，新的泰山君要诞生了！” 　　中山行述摇摇头，“不好说，可能是阎君，也有可能是冥罗天子，不管什么称呼，都是轮回转生盘的器灵！” 　　轮回转生盘从化生起，肩负平衡阴阳职责，遇到危险的情况，会自发运转，诞生新器灵。 　　中山行述自述目的，就是要趁此机会，插手其中捞取好处。 　　“这有什么好处？” 　　方斗弄不明白！ 　　中山行述摇摇头，“方剑仙，你不知道，事关生死轮回，好处可大了去了！” 　　“打个比方，你若有亲朋好友寿尽天年，一旦转世重生，就完全成了陌生人，可能接受？” 　　方斗想起百丈和红鸾，摇了摇头，“自然不能！” 　　“那就对了，若能保住他们记忆重生，来世接引修炼，也算是一桩美事！” 　　“不错！” 　　方斗心头升起惊涛骇浪，下意识认为，自己的阴谋……嗯，是计划，或许是暴露了。 　　中山行述继续说道，“修行凶险，若您途中遭遇不测……” 　　他只是打个比方，却看到方斗目光不善，急忙改口，“当然了，方剑仙绝无可能，嗯，比如说你有位同门，半途夭折，化为阴魂！” 　　“你是舍不得他烟消云散，但他本人又不想转世，怎么解决呢？” 　　方斗沉思片刻，“找个法宝养起来？” 　　“这是下策！” 　　中山行述说道，“还是要从轮回着手，一笔勾销他的名字，让他无需转世，转修鬼仙之道！” 　　鬼仙之道，方斗也曾听过，很少有人修炼，一来是凶险重重，二来就是条件苛刻。 　　如今听中山行述说了，方斗总算知道，为何条件苛刻了，此举等同偷渡，而且在轮回转世盘眼皮底下。 　　“还有其他好处，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中山行述低声说道，“方剑仙，好处多多，干不干？” 　　“不干……” 　　中山行述一颗心沉下去，却听到方斗吐出后半句，“不干是傻子！” 　　他顿时眉开眼笑，“那好，稍后我在和您联络！” 第八百一十九章 纵横家？ 　　中山行述见说动方斗，心头得意，转身就要离去。 　　突然，方斗叫住他，“中山道友，你见多识广，我还有一事不明，可否帮我想想？” 　　中山行述说道，“请讲！” 　　方斗慢条斯理说道，“我翻阅读书，得知以前有一群奇人，他们饱读诗书、见识惊人，和名教相似，但行为举止，却和名教大相径庭！” 　　“这些人自称纵横家！” 　　中山行述心一沉，微笑道，“巧了，我也读到过，但纵横家多行诡诈之术，善用口舌搅动是非，早已灭绝多时！” 　　“方剑仙怎么突然想到他们？” 　　方斗谈了口气，“也是我突发奇想，这纵横家利用人性挑拨离间，将乱世当做壮大土壤，和平年代自然没有活路！” 　　“但现在，恐怕已悄然孕发！” 　　“中山道友，若你知道有关纵横家的行踪，务必告知我！” 　　中山行述爽快答应，“一定！” 　　他转身离开，步伐稳定，生怕走的太快暴露了。 　　方斗看着他的背影，饶有兴致摸摸下巴，究竟是不是呢？ 　　他这番试探，也是心血来潮，先前就听过百子回归的预言。 　　纵横家，也是百子之一，善于纵横捭阖，以一子之力挑动棋盘。 　　中山行述巧舌如簧，起初方斗只觉得奇怪，到最后，越想越是奇怪。 　　所以，才有了临别前的试探。 　　…… 　　中山行述，已经离开方斗了，再也见不到对方，方才松了口气。 　　摸摸额头，手心都是冰凉的冷汗。 　　方斗，果真名不虚传，是个年少得志的厉害人物。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中山行述事后回想起来，全身冷汗淋漓。 　　于是，他暗自下定决心，之后与方斗往来，无比小心，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中山道友！” 　　在他正前方，早已有人等候，是位鬼修装扮的青年。 　　好巧不巧，方斗也曾与之有过一面之缘，此人是跟随楚墟鬼尊的弟子之一。 　　而且，这位弟子，也是让方斗心生感应的那位。 　　“烈雀道友，你果然守信！” 　　名为烈雀的青年，警惕道，“中山道友，此地强敌环伺，长话短说，找我过来，有何事情？” 　　中山行述点点头，“不愧是未来道家子之一，果然谨慎！” 　　烈雀摇摇头，“八字还没一撇，这句话以后少说！” 　　原来，这位烈雀，竟是道家打入邙山的卧底第，已经混到鬼尊身边。 　　但是，无人知道，他竟是传说中百子回归的重要人物。 　　“烈雀道友，你还别不信，我纵横家审时度势的本领，不必你们道家的测算占卜差！” 　　“百子回归的预言，我们也有，而且所知更多！” 　　“所谓百子，并未只有一百，也不是当年的圣贤回归！” 　　“而是在大争之世，各消亡的流派传人，将一一重现人间，以天下为棋局战场，重现上古时代的风采！” 　　“烈雀道友你，就是道家之子的候选人之一，天命加身、贵不可言！” 　　“否则，以我纵横家真人的身份，不至于和你小小法师平辈论交！” 　　他一番话，似乎说动了青年烈雀。 　　但烈雀随即摇头，神情坚毅，“中山道友，你若是纵横家人，那么我最好一句话也不信！” 　　“何必呢？” 　　中山行述摊开双手，“世人对我纵横家有误解，和我们做交易的，只要按照规矩来，都有收获，那些吃亏的，都是不守规矩的” 　　烈雀摇摇头，“中山道友，实话和你说，楚墟鬼尊他们，已经和还婴鬼尊合流，共同商讨什么，此举必将带来变数！” 　　中山行述听罢，露出尽在掌握的笑容，“随他们去！”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又拉到一个盟友！” 　　烈雀神情带上警惕，“是谁？” 　　他的身份是道家机密，千万不能让乱七八糟的人知道。 　　“是勾曲山剑仙方斗，听过没有！” 　　烈雀听罢，点了点头，“不错，有此人加入，胜算增加三成！” 　　“咦，你们道家和他有仇，你还……” 　　“废话少说，我如今真是相信，你却是是纵横家了，连方剑仙都能被你说动！” 　　中山行述点点头，“方斗此人身份不少，听闻他还是朝廷册封的镇国剑仙，可用之处太多。” 　　“你小心些，剑仙都有一颗通明剑仙，能分辨好歹善恶，若被他察觉你用心不善，小心被一口仙剑斩杀了！” 　　烈雀有些幸灾乐祸，提醒中山行述。 　　“绝无可能！” 　　中山行述口头斩钉截铁，却回想方斗最后一句话，忍不住打个冷战。 　　不会这么邪门吧！ 　　他定了定心神，岔开话题，“总之，烈雀你身为未来道家之子，气运身后，这次谋划成败，都要靠你了！”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烈雀摆摆手，陡然想到一事，身体僵硬。 　　“中山道友，你曾说过，百子回归预言中，各家百子均已出世，各有气运加身！” 　　“你说，方斗能短短数十年，就成就剑仙，是否可能是百子之一？” 　　中山行述听了，起初认为荒谬，但越想越有可能。 　　只是，剑仙由来，不是哪一家流派，而是综合各家所长。 　　数百家流派中，也有不少身带佩剑四方游学，其中就包括名教，还有纵横家…… 　　“不不不，绝不可能，想什么！” 　　中山行述摇摇头，他自己就是纵横家的，如果方斗是，他又算什么。 　　“嗯，不能再想了！” 　　中山行述一锤定音，“烈雀，一旦时机成熟，你我以约定信号，同时动手！” 　　“到时候，切莫有半点迟疑！” 　　烈雀点点头，“也望中山道友，信守承诺！” 　　二人抱拳行礼，神情肃穆，各自转身离开。 　　…… 　　中山行述心想，“道家可真是狐狸窝，一群老狐狸，调教出这个小狐狸，当面和我笑嘻嘻，实则早已计算好了，真当我不知道，道家真人早已埋伏多时，要插手这件事情吗？” 　　另一边，烈雀也在暗自想着，“纵横家的贼子，半个字我也不能信，我身为未来道家之子，命格金贵，早已告知高层，请来真人出手，无需经历危险，好处也能分得，岂不是妙哉？” 　　双方都都是尔虞我诈，却正是棋逢对手。 第八百二十章 道家一子 　　中山行述，可真是大忙人，堪称纵横家的劳模。 　　这不，他刚辞别烈雀，就来到另一个所在。 　　当地已经聚集几位人物，都是老态龙钟、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老牌鬼修。 　　这些鬼修，周身环绕腐朽气息，就像是行走的人形板材板，坐在那里没有半点生气。 　　任何人见到他们，都会心底生寒，事后大病一场。 　　“来了！” 　　中山行述脚步虽然轻微，却还是被发觉了。 　　其中一位老者眼皮抬起，咳嗽几下，从地上抓起一只蛤蟆，放入口中嚼得汁水四溅。 　　“鬼尊真是好胃口！” 　　中山行述夸赞道，连声恭维。 　　“纵横家的小辈，果然如同传闻一般，嘴上都是抹了蜜的！” 　　老者吃完蛤蟆，一抹嘴唇，漆黑如墨。 　　“说罢，给我们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中山行述竖起三根指头，“有三个好消息！” 　　“第一，我借助几位鬼尊大人的手段，已经沟通冥府。” 　　“那些鬼王答应，只要事成之后，给予一席之地，就愿意配合！” 　　说到这里，他笑道，“当然了，我表面上答应了，但最终如何处置，还要交给各位鬼尊！” 　　言而无信，乃是极为严重的罪行，甚至会牵连因果，但在中山行述看来，却是小事一桩。 　　另一个鬼尊喘息几声，如风箱般，“你们纵横家的秘法，确有独到之处！” 　　“过奖！” 　　中山行述笑嘻嘻说道，“冥府鬼王们，不足为虑，这是第一件好消息！” 　　“第二个好消息，我有引入一个杀星进来，道家真人有难了！” 　　“谁啊！” 　　老者清清嗓子，吐出一口痰，里面混杂还未消化的蛤蟆残骸，正滋滋滋消融。 　　“勾曲山，镇国剑仙，方斗！” 　　“什么，镇国剑仙，你搞什么，还不快弄走？” 　　至少有一半的老牌鬼尊跳起来，另一半则是惊得动弹不得。 　　“空自若是什么人，你却……，不对啊，镇国剑仙怎么成了什么方斗？” 　　有人察觉不对劲，开始质问中山行述。 　　中山行述笑着，心想这帮棺材囊子、馒头馅儿，多少年没和外界接触了，空自若骨头都化灰了，你们还以为他是镇国剑仙？ 　　“各位前辈，空自若早在佛诞节当年，和仙人对剑，便已重伤而亡！” 　　“如今的镇国剑仙，是他的传人，方斗！” 　　这句话，让众多老牌剑仙松了口气，局面总算安静下来。 　　“不是空自若就好！” 　　“好个屁，都是剑仙，有什么区别！” 　　“我意思是，年轻人毕竟好对付，不像空自若，还又臭又硬！” 　　一帮老牌鬼尊斗嘴斗得兴起，将中山行述晾在一边。 　　片刻过后，才有人和他说话，“你引他进来，可曾有完全计划！” 　　中山行述急忙解释，“方斗此人，和道家有旧怨，只要稍加点破，就足以杀得血流成河，这一点不成问题！” 　　“不错，这的确是第二个好消息！” 　　然后是第三个！ 　　“道家奸细已然中计，按照我的引导行事，等法宝开启当日，道家真人齐聚，必将落入陷阱当中！” 　　鬼尊们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道家真人又如何，还不是要吃咱们的洗脚水！” 　　“道家之子气运惊人，正好作为器灵，填补空白！” 　　是的，中山行述左右逢源，早已出卖了烈雀，其他人不知情，但几位老牌鬼尊都知道了，进一步猜出道家真人的谋划。 　　甚至于，在中山行述的谋划下，利用烈雀的身份，代替轮回转生盘的器灵，供他们操纵。 　　此地是邙山，他们占据主场之便利，再加上钻研多年，对轮回台和转生池了如指掌。 　　所以，他们就要趁此机会，将道家伸过来的爪子斩断。 　　甚至于，还要掌握轮回转生盘的权限，进而垄断转世的权限。 　　若计划得逞，邙山将在鬼神一道上，占据决定性的地位。 　　中山行述站在旁边笑着，目光闪烁，谁也猜不到他想什么。 　　…… 　　“烈雀，你这次过来，就不好回去了！” 　　邙山附近，一处小空间内，几位道家真人藏在里面。 　　萍末真人，正对回来传信的烈雀叮嘱再三。 　　说实话，先前烈雀在道家，并不如何受宠，否则也不会被派去邙山当卧底。 　　但是，自从百子回归预言后，道家经过测算，得知诸子真相，也开始寻找道家之子。 　　得知烈雀身份后，不少道家高层第一反应，就是要将他召回来。 　　但在烈雀坚持下，一直留到现在。 　　眼下邙山谋划即将进行，到时候必将危险万分，几位真人都想让烈雀先回归。 　　烈雀却断然拒绝，他原本地位不高，全因预言才有今日地位，若不立下功劳，纵然回归道家，也是处境尴尬。 　　“纵横家的贼子，一直在设计我，我若出现还好，不会引起他的疑心！” 　　“但我要是陡然消失，必将让他起疑，影响各位真人的谋划！” 　　“因此，烈雀不得不回去！” 　　萍末几人对视，心想多好的晚辈，早知如此，就不该旁派过来。 　　既然烈雀是未来道家之子的候选人，只能恩养厚待，不可以强硬手段对待，否则反而不妙。 　　“罢了，你身为道家弟子，有此觉悟也是好的！” 　　“这件法宝你带在身上，关键时刻能保命！” 　　烈雀接过法宝，见是萍末的贴身法宝，知道这是对他的重视。 　　这件法宝和萍末心意相通，一旦烈雀遇到危险，当即飞出抵挡杀招。 　　“对了，还有一事！” 　　烈雀陡然响起什么，拱手说道，“中山行述那贼子，和我说过，说动了勾曲山方斗入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听到方斗的话，几位道家真人坐不住了。 　　“什么？” 　　萍末真人摇摇头，“方斗远在沟渠，掺和这件事情做什么，难道，他也知道了？” 　　烈雀低声提醒，“或许是中山行述故意告知，将他骗进来！” 　　“不错！” 　　萍末真人松了口气，虽说道家和方斗的关系，最近开始缓和，但他们还是不愿意对上方斗。 　　邙山此行的谋划，关系到道家未来的一个环节，绝对不能有失，原本各项事务都已定下，眼下陡然闯入个方斗，令众人有些措手不及。 第八百二十一章 进入冥府 　　邙山之地，四处暗潮汹涌。 　　很快，就到了两件奇宝开启的日子。 　　“来了！” 　　这一日，天色陡然突变，原本晴朗天空，陡然变得灰暗下来。 　　眼前这番剧烈变化，瞬间从白昼进入黑夜。 　　确切来说，不是自然时辰的夜晚，而是那种一望没有尽头的黑暗。 　　方斗身处其中，直观感受到变化，果然是轮回转生盘开启了。 　　邙山的变化，不是时间的变化，而是空间的切换。 　　也就是说，从刚才起，在轮回转生盘作用下，整个邙山地界，都被移入某个神秘空间中。 　　“这里是？” 　　方斗皱起眉头，扑面而来阴沉的气息，和人间阳世大相径庭，倒像是……冥府。 　　难道，眼下众人身处地界，就是冥府。 　　这样一来，也就解释的通了。 　　每年轮回台和转生池开启，实则是轮回转生盘召回投影，邙山连带着被抓过来。 　　整个邙山地界，都被移入阴间冥府，导致阴气鬼气蔓延，所以无论是普通野兽，亦或是周围的百姓，都难以生存，选择了离开。 　　往常年年如此，方才诞生出邙山鬼修这一脉。 　　毕竟，邙山直接进入冥府，对修行鬼道的修行者来说，简直是天生的圣地。 　　但今年格外不同，轮回转生盘要诞生新的器灵，势必要聚合所有力量。 　　以往年份，都是稍微收回，就会放出人间，但今年，恐怕是要大干一场了。 　　“终于到了，这股令人沉醉的感觉！” 　　“速速修炼，千万不能浪费！” 　　邙山外围地区，许多底层的鬼修们，还不清楚自己所处的空间，已经感受到四周无孔不入的阴气，贪婪吞吸起来。 　　相比他们，鬼尊们就冷静许多，环视四周，见到周围冥府景象，无比清晰，远超往年景象。 　　“果然，我们真到了地下！” 　　这次是真真的，轮回转生盘将整座邙山召入冥府，连带着他们也进入其中。 　　还婴鬼尊最有体会，先前为了颠覆蜀中，他们合五位鬼尊之力，发了一封鬼尊令，让鬼王得以挣脱封印现世，可惜最终还是失败了。 　　时也命也！ 　　但现在，又到了搏一把的机会。 　　“各位，千万要稳住，冥府危机重重，必须或者，才能抓住机缘！” 　　不用他说，其他鬼尊也都选择观望，眼下情况未明，绝不能当出头鸟。 　　“咚咚咚！” 　　雷鸣战鼓响起，从远处地平线升起大片乌云，仔细看去，竟是数不清的鬼军。 　　这些恶鬼组成的大军中，高举一列列旗帜，以人头骨为装饰，挂上死人头发编制的战旗。 　　在旗帜下方，潮水般恶鬼汹涌而至，面露狰狞。 　　他们已嗅到生人的血肉气息，在冥府饥饿太久，已经迫不及待要吃人。 　　“杀，杀，杀！” 　　恶鬼大军速度飞快，已经从四面八方而来，包围住所有去路和退路。 　　“不好，我们身处某个鬼王的地盘，这是他麾下的恶鬼大军！” 　　只见潮水般的大军中，无数恶鬼缓缓蠕动，但偶尔也有中流砥柱般存在，伫立不动。 　　那些孤岛般的人影，俨然是率领大军的鬼将军，正在用鬼火幽幽的瞳孔，观察这群不速之客。 　　这么大一座山落入阴间，不可能不引起注意，现在出现的只是前锋人马，等消息传回，必将有更多恶鬼大军赶来。 　　届时，少说也有亿万恶鬼蜂拥而至。 　　邙山外围，已经有不少底层鬼修，和恶鬼大军的先锋对上。 　　鬼修们施展法术，或者驱使鬼奴，或者驱动法宝，将恶鬼不断撕碎打散。 　　但恶鬼数量太多，如同排山倒海的巨浪落下，总有少许损失，整体却没有削减。 　　片刻见，此起彼伏惨叫响起，许多底层鬼修被恶鬼淹没，撕碎成漫天血雾。 　　“怎么回事，今年竟如此凶险，这是什么地方？” 　　许多鬼修稀里糊涂，临死前还在琢磨，莫非到了西南地区，遭遇万鬼同游的大阵仗。 　　他们依照以前经验，以为邙山在两件奇宝作用下，落入某个不知名的所在，却不知道，直接从阳世拉入阴间。 　　越来越多鬼修惨死，眼看着四周鬼军如同潮水，就要将邙山这块地界淹没。 　　“好了！” 　　一个老态龙钟的鬼尊陡然起身，头顶窜出万丈高巨人，开口声音如同雷霆。 　　“这里是哪位鬼王的地盘，我们已达成合作，就不用这般试探了！” 　　说罢，巨大的光影所化的背影，生出一只手，对着恶鬼大军中央弹指。 　　巨柱般的指头弹出，直接命中一处，炸得无数恶鬼烟消云散，许久烟尘散尽，露出方圆十亩的凹坑。 　　“你若再不现身，我就将这群小鬼诛杀干净！” 　　刚才动手就是示威，表示他不是发狠话，的确有这份实力做到。 　　“够了，六芒鬼尊，住手！” 　　恶鬼大军中，马蹄声笃笃，恶鬼纷纷往后看去，潮水般朝两旁分开。 　　从四面八方，走来散步各处的鬼将军们，朝着中央一人拥簇而去。 　　“邪冥鬼王！” 　　六芒鬼尊，也是邙山的老牌鬼尊，许久没现世，但他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只需露面，所有人都将他打成主心骨，默认由他代表邙山进行交涉。 　　骑马而来的武将，俨然是邪冥鬼王，他环视四周，见到巍峨的邙山，点了点头。 　　“你们倒是大手笔，直接将老巢搬过来！” 　　“却不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 　　显然，这位鬼王很是介意，邙山鬼修们聚集在他的地盘上。 　　六芒鬼尊解释道，“我们可没这般神通，实在是轮回转生池开启，猛地将邙山拉入阴间！” 　　“原来如此！” 　　邪冥鬼王点点头，“先前也有生人和土地，被意外拉入阴间，却从未有过这般大规模！” 　　“今年还是头一次，也就是说，真有大事发生了！” 　　“不错！” 　　六芒鬼尊点点头，“我们早已说过，这次轮回转生盘，要重新拟定天地间阴阳生死轮回的规则，连分散各处的投影都已收回了！” 　　“这话倒不假？” 　　邪冥鬼王说道，“就在前一刻，远在万里的枉死城、招魂谷，也是不翼而飞！” 　　这两处地方，在阴间冥府的地位，等同于轮回台、转生池在人间。 第八百二十二章 讨价还价 　　六芒鬼尊喜道，“既然如此，轮回转生盘开启不远，快带我们前去！” 　　他早已老迈不堪，借助秘法才能苟延残喘，若不寻求出路，最终将成为山中一堆枯骨。 　　其他老牌鬼尊，也都是类似情况。 　　别看他们资格够老，但困顿当前境界，许久未得提升，早已绝望透顶。 　　所以，中山行述找上他们，说出轮回转生盘的秘密，二者一拍即合，开始合作。 　　老牌鬼尊们各有心思，有的想要投胎转世，寻一副好皮囊，也有的干脆想转修鬼仙，虽然饱受雷劫之苦，却也能近乎长生。 　　为了大成这个目的，必须在全新的轮回中，占据一席之地。 　　所以，老牌鬼尊们倾巢出动。 　　没想到，邪冥鬼王冷笑不已，“你难道忘了，这里是冥府，是我们的地盘！” 　　“平时你在地上，耀武扬威也就罢了，在咱们地盘上，就要守规矩！” 　　“轮回转生盘的下落，我们已经在寻找，却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 　　这番话，说的六芒鬼尊脸上阴晴不定，显然内心并不好受。 　　几次怒火接近爆发，却被他强行忍耐住。 　　“邪冥鬼王，也你也休想独吞，即便找到了法宝下落，没有我们鬼修，你什么也干不成？” 　　这话倒不假！ 　　鬼王们是冥府土著，耳目遍布四方，想要寻找轮回转生池的位置，更加具备优势。 　　但邙山鬼尊们，却掌握了法宝的秘密。 　　二者缺一不可，都有制衡对方的筹码，这才是合作的基础。 　　过了片刻…… 　　邪冥鬼王笑嘻嘻，“刚才开个玩笑，我们是盟友，见面打个招呼而已！” 　　六芒鬼尊心想才怪，你们这帮修炼成精的恶鬼，满肚子鬼话，信不过。 　　但他表面上，还是客气道，“鬼王的属下，一见面就打死杀戮，看也不太友好！” 　　“纯熟误会！” 　　邪冥鬼王解释，“我手下鬼兵亿万，不可能都管得过来，先前是疏于管教，伤了你的人，我向你赔个不是！” 　　他这般放低姿态，六芒鬼尊也不好再咄咄逼人。 　　“鬼王切记，必须尽快找到轮回转生盘下落，不要让道家抢先！” 　　轮回转生盘，是天地间法则所生，没有固定的形体，所谓轮回台、转生池、枉死城和招魂谷，都是不同形态的投影。 　　唯有诞生器灵，才会全无保留，还原出本来模样。 　　上一次此宝现形，还是泰山君出世之日，日月无光，漫天星辰闭门不出。 　　这次，新器灵即将出世，轮回转生池也将重现人间。 　　可惜，具体方位还要寻找，再厉害的人也测算不出具体下落。 　　“什么，道家也来人了？” 　　邪冥鬼王先是吃惊，然后笑道，“放心，保管让他们来得了，走不成！” 　　语气中杀气腾腾，显然找到道家之人后，就要尽数诛杀，一个不留。 　　还是那句话，这里是阴间，像鬼王、鬼将军这般的阴物，正是发挥实力的好地方，反观活人要受到极大压制。 　　在地面上，道家真人是厉害，人人避之不及，但脚下是冥府，是他们的地盘，还用得着怕？ 　　邪冥鬼王拍拍胸口，“只要不是剑仙，咱们都能轻而易举收拾掉！” 　　他正牛得不行，却听到六芒鬼尊幽幽说道，“巧了，真有一位剑仙来了！” 　　听到剑仙二字，邪冥鬼王如同被蜜蜂蛰了，窜起三丈高，“哪里，哪里！” 　　“别担心，目前还不是敌人！” 　　六芒鬼尊好说歹说，方才劝服邪冥鬼王，真没事儿，不用大惊小改。 　　但邪冥鬼王始终不信，再三埋怨，怎么把剑仙都带进来了。 　　“我们利用的纵横家贼子，自作聪明，竟将新晋的剑仙方斗拉进来，平添许多变数！” 　　邪冥鬼王听得杀气森森，“贼子该杀！” 　　“还请鬼王放心，这剑仙是我们手中一口利刃，还用来对付道家之人！” 　　六芒鬼尊给他解释策略，借刀杀人什么的。 　　邪冥鬼王听完，幽幽说道，“你确定，自己能利用一尊剑仙？” 　　这句话，问的六芒鬼尊哑口无言，久久不能回答。 　　…… 　　“阴间冥府！” 　　方斗饶有兴致，看向四周，他早已从邙山离开，四处寻找起来。 　　先前他在蜀中，透过酆都山的入口，一瞥见到冥府的景象。 　　但那是浮光掠影，只见到管中窥豹的局部景象，留在脑海记忆中的，无非是拥挤的恶鬼大军，望不到尽头的战阵。 　　现如今，竟能亲身来到冥府。 　　刚才邙山落入阴间，他第一时间察觉到，除非是鬼修，不然其他人等，没有真人境界，贸然闯入其中，必死无疑。 　　“轮回转生盘，究竟在哪里现形？” 　　方斗睁开双眼，瞳孔变化，施展先天阴阳易经，开始捕捉天地间玄机。 　　没想到，瞳孔一阵刺痛，这是窥视相差太的强敌，带来的反噬。 　　方斗强忍不适，迅速闭上双眼，轮回转生池的强大，远超他的想象，不容窥视亵渎。 　　“这下麻烦了，难道要回到邙山守株待兔？” 　　他如此想着，却见到四面八方升起一道道‘柱子’，直冲冥府中混沌晦暗的云霄。 　　初见轮廓，不觉得有什么，等到仔细见到柱子的袭击，方斗忍不住吸口凉气。 　　这些柱子是肉做的，周身上下镶嵌大大小小眼珠，竟然活灵活现，还在不停转动。 　　这一座座肉柱，生长百万颗眼球，竟是搜天巡地，似乎在寻找什么。 　　“如此肆无忌惮，必定是鬼王手笔，他们也在寻找轮回转生池下落！” 　　方斗越发笃定，冥府鬼王也深度参与其中，甚至还有可能和邙山鬼尊勾结。 　　如此说来，中山行述的谋划，远比方斗所想更具阴谋！ 　　“此为千眼万瞳桩，乃是极其恶毒的阴间法器，是夺走活人眼球炼制而成！” 　　一个声音从方斗背后响起。 　　方斗转身，见到不速之客，是道家真人。 　　来人是萍末真人，进入冥府后，他立刻带着同伴离开，免去被邙山鬼修包围的下场。 　　但他此刻又出现在方斗面前，显然要说什么。 　　“方剑仙，你应该从纵横家贼子耳中，得知这件事情的起源了？” 　　方斗点头，“不错！” 第八百二十三章 开启 　　“实则不然！” 　　萍末真人摆摆手，“纵横家贼子，最是阴险不过，他在挖坑给你！” 　　“哦，还未请教！” 　　方斗表情诚恳，却知道无论中山行述，还是眼前的道家真人，最好半句话也别信。 　　纵横家会坑人，难道道家就不会了吗？ 　　岁月流逝，数百个流派一一消失，但他们的思想手段，已经精华所在，并非随之消失，反而被剩下的三家吸收消化，纳入自身的体系。 　　所以，挑拨离间什么的，道家也会，而且非常精通。 　　萍末真人来找方斗，就是要劝说他跳反，和道家站在同一阵营上。 　　方斗不急不缓，静静等待对方表演。 　　“中山行述这贼子，自以为高明，说话还九假一真，提及轮回转生盘，具体的细节，却是大相径庭！” 　　“方剑仙，请听我满满讲来！” 　　萍末真人口中的版本，则是轮回转生盘，乃是天地初生，阴阳划分之极，诞生出的先天灵宝之一。 　　这件宝物，调理阴阳、轮转生死，可谓是大造化的体现。 　　正因如此，人人都像炼化轮回转生盘，成为超脱轮回、至高无上的存在。 　　漫长岁月中，轮回转生盘，诞生出器灵泰山君，已经无数鬼差。 　　后来，一场剧变过后，泰山君陨落，百万阴差折损九成，只剩下零星存活。 　　到现在，阴阳秩序还未弥合。 　　“其实，那是一场阴谋！” 　　萍末真人笃定说道，“泰山君身为器灵，又得了人间香火，属于先天神灵，哪有那么容易陨落！” 　　“实则是，有人想要掌控轮回转生盘，从器灵下手，削弱法宝的力量！” 　　“此举狠毒，也非常奏效，这些年来，阴阳混乱，秩序打乱，轮回转生盘一直处于虚弱状态！” 　　“这次，这件先天灵宝开启，想要重新梳理阴阳秩序，殊不知，落入算计之人的陷阱中！” 　　方斗越听越熟悉，幕后黑手的行事风格，怎么像是……道家。 　　于是，他看向萍末真人的目光，也变得警惕起来。 　　萍末真人说到这里，发现方斗眼神不对，急忙辩解，“真不是我们！” 　　越是反驳，越是心里有鬼。 　　方斗更加怀疑了。 　　“方剑仙，真不是咱们，当时道家内部有换一件大事，被牵制精力，无暇他顾！” 　　“所以我们怀疑，这件事情背后，是释门在搞鬼！” 　　方斗若有所思，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这是第二个版本了。 　　“方剑仙，我道家这次前来，就是要阻止幕后黑手掌控轮回转生池！” 　　“可想而知，中山行述这贼子，必定是黑手的工具之一！” 　　“在他巧舌如簧之下，邙山鬼修和冥府鬼王们，都被他说动了，这么多人聚集在一切，阴阳合流，真有可能将轮回转生池困住！” 　　方斗笑着摇头，“不可能，听你所说，这件先天灵宝何其强大，这帮歪瓜裂枣做不到！” 　　不是他小巧，邙山鬼修和冥府鬼王，哪里能支棱起这么一桩大阴谋。 　　说到底，中山行述和萍末真人，口中故事都未必是真，目的就是为了说服方斗帮忙。 　　“换做以往全盛时期，或许不可能，但现在吗，不一定！” 　　萍末真人解释道，“人间秩序混乱，人死后阴魂残留人间，尽管有残存鬼差收服，却是杯水车薪，导致阴阳秩序一日日败坏下去！” 　　“轮回转生池，代表阴阳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力量逐渐流逝，越发衰败起来！” 　　“先前，他藏匿于天地间，自有穿梭阴阳两界，无人能捕捉行踪！” 　　“但这次，为了诞生新的器灵，不得已重现世间，已然露出了破绽！” 　　说着，萍末真人指向四周，一根根千眼万瞳桩，无数眼珠子滚动，扫视四面八方，任何蛛丝马迹都人逃脱不了。 　　“你看看，这幅大阵仗，找到轮回转生盘的下落，只是世间问题！” 　　方斗捏着下巴，“如你所说，咱们要破坏幕后黑手阴谋，就要阻止他们找到轮回转生盘？” 　　呃…… 　　萍末真人连忙否认，“这里是冥府，鬼王是地头蛇，他们想找，肯定找得着，咱们藏不住！” 　　“但是，却能抢在他们前面，争夺器灵的掌控权！” 　　原来如此，道家也觊觎轮回转生盘这件法宝，这次是拉拢方斗当打手了。 　　方斗联想到，先前中山行述找他，也是要他当打手，没想到自己这么吃香。 　　“那，我能做些什么？”方斗装作不懂。 　　萍末真人见状，拱起双手行礼，“还请方剑仙，为了天下万物、黎民百姓，放下对我道家的成见，和我们一同对抗阴谋，守住轮回转生的底线！” 　　方斗心想这味儿太冲了，竟给我戴高帽子。 　　“真人放心，我方斗不是卑劣小人，真有那么一刻，必然不会让阴谋家得逞！” 　　于是，他同样义正言辞，重重点头。 　　二人看着对方，内心感慨无限，不好糊弄啊！ 　　突然间，周围的千眼万瞳桩，响起潮水般的声响，无数眼珠不约而同蠕动，朝着某个方向转去。 　　邙山中的各位鬼尊，也站在某处柱子下方，露出惊喜眼神。 　　“邪冥鬼王，找到了？” 　　发问的是六芒鬼尊，他见到这些眼珠异样，猜出了真相。 　　“的确是，但还要施法，圈定具体的方位！” 　　邪冥鬼王解释，这件法宝粗定位方向，想要详细的地点，还要跟进一步定位。 　　与此同时，各方千眼万瞳桩下，一尊尊鬼王也在陆续施法，企图找到法宝所在。 　　陡然间，阴暗千万年的冥府中，升起一片金光。 　　好似是四面八方的地平线下，藏着一颗颗太阳，照得天地尽皆通明。 　　“啊！” 　　无数根耸立的千眼万瞳桩，陡然间被出现的强光刺痛，一颗颗眼珠接连爆裂。 　　“不好！” 　　各位鬼王想要出手，但那里来得及，强光来得快，去的也快，早已消失无踪。 　　等他们回过神，却见到千眼万瞳桩纷纷脱水枯萎，布满四周的眼珠，灰白无神，早已被弄瞎了。 　　“是地藏那个老和尚？” 　　突然间，有鬼王咬牙切齿，愤愤不已。 　　好不容易找到方向，却被搅合了，现在连法宝都被毁掉，怎能不气愤？ 第八百二十四章 老僧地藏 　　“地藏？老和尚，是释门中人？” 　　异变发生，将好消息打断，邙山众人惊慌不已。 　　六芒鬼尊反应过来，追问邪冥鬼王，“怎么地府当中，还有其他活人？” 　　如果刚才的强光，真是某位释门的和尚使出，此人也太可怕了。 　　“不是活人，是一尊石像！” 　　邪冥鬼王摇摇头，说道，“先前一天，这尊石像破空而来，堕入冥府当中，就此赖着不走！” 　　“那石像，是个老和尚的模样，能说话，却不能走动！” 　　“他自称地藏，特来冥府修行，咱们也不好赶他走！” 　　说到这里，他咬牙切齿，“谁能想到，关键时刻，却被他坏了大事！” 　　“千眼万瞳桩被毁，下面该如何寻找？” 　　六芒鬼尊最关心的，还是轮回转生池下落。 　　邪冥鬼王点点头，“先前已经找到大体方向，没了法宝，只是多花费些功夫。” 　　“走吧，各位现在能帮的上忙！” 　　…… 　　“地藏？” 　　方斗内心狂跳，这可是一尊大佬啊，释门竟有此人？ 　　对面的萍末真人，摇摇头，“没听说过！” 　　瞧刚才强光的作用，这位名为地藏的老和尚，至少也是圣僧，可道家竟无半点资料。 　　这件事情就蹊跷了！ 　　萍末真人反应极快，表情愤慨道，“方剑仙，你可见到了，这就是释门下黑手的证据！” 　　“这地藏，纵然不是幕后黑手，也该是同伙之一！” 　　方斗满腹心思，只是点头表示赞同。 　　“现在正是好机会，千眼万瞳桩被毁，现在我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萍末真人想到这里，朝方斗拱手道，“告辞！” 　　显然，他要和其他道家真人合力，争取早一步找到轮回转生盘。 　　等他离开后，方斗沉思片刻，取出轻影钱，放出丹融、圆通二人。 　　三人面面相视，突然不约而同笑了。 　　“知道怎么做了？” 　　方斗开口反问，另外两人点点头。 　　“我是见方斗悄然外出，特地追踪至此！” 　　圣僧分身圆通，一副‘出家人不打诳语’模样，诚恳说出。 　　丹融一愣，随即说道，“我是见到你们两个一前一后，特地跟了上来！” 　　原来，他们正在对口径，万一被人撞见，也好解释的通。 　　“既然如此，各自行动，寻找机会！” 　　说罢，三人分道扬镳，各自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 　　“前辈，我远道而来，还请你出来一见！” 　　中山行述站在一座石像前，虔诚叩拜。 　　这座石像饱经风霜，是一位双手合十的老年僧人，雕工精修，栩栩如生，倒像是大活人石化而成。 　　谁也想不到，刚才放出强光的存在，竟不是血肉之躯，而是这么一座石像。 　　许多年前，这尊石像破空而至，落在冥府土地中，就一直留在这里。 　　起初，鬼王们也很是奇怪，前来多番试探，用刀斧开凿，用坐骑强拉，甚至在地下挖空，企图将其陷入地下。 　　但是，这座石像纹丝不动，似乎有神通护体。 　　刀斧砍上去，火星四溅之余，竟是毫发无伤。 　　无论多少坐骑，都拉不动分毫，所以力气如石沉大海。 　　至于在石像的地下挖空，那也不管用，这尊石像轻飘飘，好似没有半点份量，仍旧落在薄薄一层土皮上。 　　日子久了，鬼王们拿石像无可奈何，又见到他没有别的举动，便放松警惕。 　　以至于，连算无遗策的中山行述，也忽略这尊石像。 　　但刚才，石像陡然迸发金光，摧毁冥府所有的千眼万瞳桩，让他发现自己出现疏漏。 　　这对策士来说，堪称致命的危险。 　　所以，中山行述第一时间赶来，企图从石像口中，挖出蛛丝马迹。 　　等他来了，却发现这座石像，真就是一座石像，岩石雕琢而成，有口不能言、有足不能走。 　　“前辈是释门高人，游戏人间，但守在冥府这么多年，必定有坚守的目标！” 　　中山行述，表面上不见丝毫怠慢，因为他知道，眼前这座石像，有可能是大乘，乃至无量乘的菩萨。 　　若不能问出什么，必然影响后续的变化。 　　终于，他的耐心有了收获，石像眼睛眨了两下，见到中山行述，口中发出叹息。 　　“早了！” 　　什么？ 　　中山行述听他口气，是什么早了，难道对方掐着时间？ 　　“前辈，敢问如何称呼？” 　　石像幽幽说道，“话不投机半句多！” 　　言下之意，不想和中山行述说话 　　中山行述咬咬牙，大胆说道，“前辈的修行，将血肉之躯化作顽石，隐约有上古成道的痕迹，莫非，您眼下正全力冲刺无量乘境界？” 　　这句话透露许多信息，但中山行述目的，是让石像露出破绽。 　　此乃纵横话术的精髓，直通内心，打动对方，一旦情绪出现波动，就是可趁之机。 　　但他却没想到，对方全身是顽石，连内心也是如同顽石。 　　“别猜了，走吧！” 　　石像幽幽说道。 　　中山行述哪里肯放弃，再度尝试问道，“听鬼王称呼您为地藏，可据我所知，释门高人中，无人是这法号，莫非您老后来改名了？” 　　石像默不作声，显然不想回答。 　　“好，晚辈冒昧一猜，地藏二字，应当和您修行有关！” 　　石像的眉毛，似乎跳动两下。 　　“敢问，地藏二字，究竟是何含义？” 　　石像没有回答，立在原地，如同亘古留存至今的顽石。 　　我本是一块顽石，无人能为我开窍，只等机缘来了，便能一飞冲天。 　　“贫僧猜测，应当是‘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 　　中山行述大惊，转头见到一位少年僧人，缓缓走来。 　　少年僧人正是圆通，他行至石像前，恭敬行礼，“九华寺圆通，见过前辈！” 　　石像温吞吞开口，“巧了，这下不早也不晚！” 　　中山行述这才明白，刚才那句‘早了’，究竟是何含义。 　　原来，这座石像开口，不是为了他，而是等待眼前这和尚。 　　九华寺圆通，也是释门后起之秀，和剑仙方斗、真人丹融，在丹阳郡内，呈现三足鼎立的姿态。 　　中山行述见到此情此景，心头豁然开朗，仿佛明白什么。 　　释门在接头，果然有猫腻！ 第八百二十五章 开解 　　中山行述，内心一片混乱，竟撞破释门的谋划。 　　轮回转生盘重启，这件事情牵涉到邙山鬼修、道家真人，现在连释门都入局了。 　　局势越是复杂，对他来说，越是能大显身手。 　　身为纵横家的传人，最不怕形势复杂。 　　中山行述，明知道继续听下去，免不了被灭口，但仍是留着不去。 　　他倒要听听，释门究竟谋划什么。 　　圆通看向石像，正要开口，却见对方嘴唇动了。 　　“说话前，先请客人离开！” 　　中山行述大惊，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客人，这个时候他怎么舍得离去。 　　“前辈，我也想……” 　　话音刚落，中山行述眼前一暗，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终于安静下来，现场只剩下石像和圆通。 　　圆通内心有疑问，石像为何法号‘地藏’，究竟这个地藏在前，还是方斗讲出地藏的释义在前？ 　　石像似乎看穿圆通心中所想，微笑说道，“当年故人，阔别已久，今日得以再见，可见你我缘分不浅！” 　　这句话，惊得圆通手指颤抖。 　　他早已认出，这具石像，就是当年送福宝回家，在路上遇到的石像。 　　也是因为这具石像，让他弥补畜生道的缺陷，得以功力大进。 　　当时，方斗眼界不足，还不知道石像的境界，后来想起来，最起码是圣僧级别，才能以顽石形态存活。 　　方斗没料到，在冥府当中，竟能遇到石像，比起这个，更令人惊讶的是，石像被成为‘地藏’。 　　莫非，冥冥中自有天意，释门气运无法遏制，终将压倒道家？ 　　“前辈果然目光如矩，在下正是当年的方斗！” 　　石像稍微叹息，“可惜，当日我见你有佛缘，才特地点化，却不知道，佛缘应在这里！” 　　他竖在胸前的手掌，轻轻指向圆通。 　　圆通瞬间明白了，当年石像看重方斗，将他当成释门的晚辈，却没料到，方斗专心走剑仙之路，化出释门分身圆通。 　　如此一来，和释门的因果，都在圆通身上，影响不到方斗本人。 　　正因如此，石像才叹息，错过方斗这个人才。 　　“前辈，当年点拨，晚辈时刻记在心上，在此拜谢了！” 　　圆通虔诚下拜。 　　石像沉默片刻，说道，“老僧只想知道，站在面前的圆通，是剑仙方斗操纵的傀儡，亦或是我释门的新晋圣僧？” 　　这句话，无疑是在质问圆通立场，究竟偏向方斗，还是所属的释门。 　　圆通瞬间感到危机临头，若是回答不好，必定无法走出这里。 　　释门高僧，虽然也讲慈悲，但在大是大非上，从来不缺雷霆手段。 　　“想好了再说！” 　　石像加了一句，提醒圆通想好，不要乱说话。 　　圆通沉思片刻，没有回答，却是反问石像，“前辈，可否听我说一段公案？” 　　所谓公案，是释门高僧间，随意说一段故事，用来揭晓哲学道理的。 　　“请讲！” 　　石像虽然意外，却也没有阻止方斗。 　　“有两位老僧，隐居山中，以石为床，饮山泉为生，终日谈玄论道，上知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包！” 　　“一日，老僧甲长叹，指着身下大石！” 　　“老僧乙问道，何事叹息？” 　　“老僧家叹息不已，问道，你可能让顽石点头？” 　　说道这里，石像突然意动，对方提到顽石，是否在隐射自己？ 　　顽石点头，这其中牵涉到释门的某个概念，那就是本性论！ 　　顽石的本性，就是坚硬易碎，性子愚直，纵然是碎成沙土，也不改本性。 　　于是，便有了让顽石点头的说法，意为大神通。 　　这对交谈的老僧，提到让顽石点头，显然是在询问神通如何？ 　　“老僧甲这是在故意为难，便等着老僧乙说出‘我不能’三字，好赢他一回！” 　　“却没料到，老僧乙淡然笑道，既然是顽石，何必让他点头？” 　　听到这里，石像缓缓点头，“不错，本性唯一，强行扭转不是正道！” 　　“还有吗？” 　　这是在问方斗，还有后续内容吗？ 　　“有！” 　　方斗接着讲道，“老僧甲却不满意，你我修行多年，无数神通伟力在身，若连顽石都不能点头，何谈得道？” 　　“老僧乙却说了，你所见者，当真是顽石？” 　　“老僧甲确认在三，的确是顽石！” 　　“这时候，老僧乙说了，你若肯定他是顽石，就不该让他点头，若是他能点头，就不再是顽石！” 　　“老僧甲长叹一声，甘拜下风！” 　　石像听到这里，突然愣住了。 　　听到最后，他可以肯定，方斗这段公案，目的是为了劝诫他。 　　石像的修行路子，是将血肉化为顽石，历经岁月侵蚀，直至参悟至高无上的长生之道。 　　到了那一天，石像化为血肉，才是神通大成的境界。 　　这个转变，可以叫做‘顽石点头’。 　　但是，正如公案所说，顽石之所以是顽石，在于本性难改，一旦改变本性，就不是顽石了。 　　石像联想过往修行目标，悔恨不已，连说三个错字。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白白蹉跎这些年。 　　“太久了！” 　　石像陡然动了，外表剥落大片石皮，如同雨点般落下，露出内部的血肉之躯。 　　一瞬间，石像变成活人，站在方斗面前。 　　这位老僧略显消瘦，精神却无比饱满，连圆通本人都望尘莫急。 　　“圆通，你借助这段公案，除了劝诫我，还是要证明自己！” 　　“你如今名为圆通，又是释门圣僧，自然站在释门这边，这是唯本性论！” 　　圆通双手合十，“不错！” 　　老僧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 　　“这次轮回转生盘重启的机遇，我释门玩玩不能错过，你随我过去！” 　　说着，石像中走出的老僧，一把拉住方斗。 　　方斗还有一件事情不明，急忙问道，“敢问地藏这法号？” 　　“当然是来自你说的那两句。” 　　“可是！” 　　方斗心中好奇，那是他在福元寺为戒严代笔捉刀，何以远处的石像能听到？ 　　老僧呵呵大笑，“释门中，有‘天视’‘地听’两种路子，前者是过去现在未来无漏佛眼！” 　　“后者，就是老僧修炼的‘谛听神耳’，三界无漏！” 第八百二十六章 灵宝现身 　　“找到了！” 　　轮回转生盘的踪迹，终于被发现了。 　　冥府虽大，但先前的千眼万瞳桩，早已确定大体方向，而鬼王手下，又有鬼兵无数，四处巡逻查找。 　　花了数月时间，终于有鬼兵回报，在某地发现空中浮现巨大圆盘。 　　圆盘旋转不停，时而方正，时而滚圆，刻满繁复的细密花纹。 　　先前有鬼兵靠近，企图看个仔细，却被圆盘吸取，消失无踪。 　　鬼兵们发现踪迹，当即回报鬼王处。 　　“必定是轮回转生盘！” 　　这件灵宝平衡阴阳，鬼物若是靠近，必然会拉入内部，送入轮回同道。 　　先找到踪迹的鬼王，狂喜之余，也意识到瞒不住了，索性大方分享。 　　冥府鬼王，早已和邙山鬼修有约定，共同把握这次机会，主宰阴阳轮回的权限。 　　邙山鬼修在人间，虽然割据一方，势力仍被压缩到邙山界，无法和道家庞然大物相抗衡。 　　冥府当中，鬼王们圈地为王，看似威风不可一世，实则也是囚禁阴间，无时无刻不想要冲出人间。 　　于是，二者一拍即合！ 　　轮回转世，这是多大的诱惑啊，是人是鬼都要心动。 　　双反合作的约定，就是要瓜分轮回转生盘，掌控轮回生死。 　　他们也知道，此举是冒犯先天灵宝，少有差池必将魂飞魄散，单干没有把握，所以选择了联盟。 　　“去，同去！” 　　四处鬼王们闻风而动，率领千军万马，气吞河山而来。 　　邪冥鬼王那边，也是和邙山鬼修同行，一起朝着轮回转生盘的地点赶去。 　　…… 　　人流陆陆续续，来到那片地方，终于见到了目标。 　　这时候，轮回转生盘中，已然发生巨大变化。 　　原本内部混沌一片，无数气流翻滚，看不出什么。 　　但现在，圆盘中央，蜷缩着巨大的黑影，如同是胚胎模样。 　　“它在孕育器灵，大好机会！” 　　邙山鬼修们，见此情景，哪里还不知道，轮回转生盘已经孕育器灵，只等着破腹而出。 　　某种意义上说，这件灵宝，也是诞生未来阴世之主的胎盘。 　　明眼人都知道，只要掌握新生器灵，就能掌握未来的轮回转生大权。 　　一时间，人心蠢蠢欲动，四周的鬼王们，也都各自盘算起来。 　　六芒鬼尊咳嗽几声，走出人群，“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声音静下来，两个阵营都在等待他说什么。 　　“轮回转生盘，眼下孕育器灵，处于最虚弱时期，机会稍纵即逝！” 　　“必须在器灵还没有出世的时刻，抓住时期，将其夺舍，便能掌握这件灵宝的使用权限！” 　　这话说得倒不错，剩下的鬼尊们，听了连连点头。 　　但问题是，谁先动手，去夺舍器灵呢！ 　　鬼王们面面相觑，夺舍，听起来很厉害，可惜他们不会啊！ 　　恶鬼口中的夺舍，就是钻进活人皮囊，将魂魄吞吃干净，然后丢垃圾般扔掉肉身，简单粗暴。 　　但听鬼修们说的夺舍，竟是要顶着器灵的身份活下去，这就太难了！ 　　“罢了，老朽年迈不堪，愿意当这个探路石子！” 　　六芒鬼尊昂头挺胸，大义凛然，一转身就飞身而起，朝轮回转生盘飞去。 　　“各位，请不要留我，老朽愿意牺牲！” 　　说罢，他肉身软软坠落，啪嗒落在地上，似乎倒空的口袋。 　　全身精华被抽空，注入元神飞出肉身。 　　此时，六芒鬼尊的元神，璀璨如宝石，凝如实质。 　　他的目的，竟是要将元神钻入器灵胚胎中，夺舍其身份。 　　“不好，这老贼太无耻了！” 　　邙山鬼尊们轰动起来，这才反应过来，白白错过大好机会。 　　六芒鬼尊夺舍器灵，可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必须插一脚进去。 　　“老前辈，等等我们！” 　　接连有三四个鬼尊，匆忙遁出元神，紧跟六芒鬼尊步伐。 　　鬼王们目瞪口呆，邙山鬼尊当真齐心，一人重逢，余者皆随，难怪能闯下偌大名声。 　　但是，轮回转生盘，怎能让活人占了先机。 　　一个个鬼王们心想，不会夺舍也行，总之要掺和进去。 　　这件先天灵宝，绝不能单独掌握在凡人手中，他们冥府恶鬼也要占据股份。 　　于是乎，又有三四个鬼王，化作滚滚黑烟，冲杀过去。 　　远远望去，元神似流星，如燕归巢般投向空中巨大‘胎盘’。 　　而鬼王所化的黑烟，则是紧随其后，像是追击的秃鹫。 　　眨眼间，鬼尊和鬼王一前一后，闯入轮回转生盘所在区域。 　　近距离接触，众人众鬼才发现，这件先天灵宝，果然是夺造化神奇的宝物。 　　远远望去，不过是普通的大圆盘，只有近距离观察，才能感受到别样的神韵。 　　从圆盘上散发的气息，无形中带有超脱生死的无上意境，这是属于轮回的力量。 　　“太好了，这等宝物，即便是愚蠢如猪的人得手，也能成就仙人！” 　　六芒鬼尊起步最早，也最是靠近前方，清晰见到圆盘中央，栩栩如生的胚胎。 　　下一刻，他的元神化作长虹，就要从天灵位置，钻入胚胎体内。 　　其他鬼尊们急了，老鬼想吃独食，休想！ 　　刷刷刷，一道道长虹升起，不约而同指向胚胎位置。 　　鬼王所化的滚滚黑烟，也开始暴躁起来，紧跟上脚步。 　　这时候，轮回转生盘嗡嗡震动几下，像是叫醒沉睡之人的闹钟。 　　园旁中央的胚胎，微微张了张嘴，如同睡梦中呢喃。 　　下一刻，连同六芒鬼尊在内，所有前来的鬼尊、鬼王，都被胚胎吸入口中。 　　这些人鬼都不是普通层次，极力挣扎变化，但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最终，所有人鬼被一网打尽。 　　胚胎吞吃了，露出心满意足神情，舒展肢体，翻滚几下，头上浇下掉个，又睡着了。 　　四周鸦雀无声，许久无人开口。 　　即便是最嘈杂的恶鬼，此刻也惊呆了，高高在上的鬼王，在尚未出世的器灵面前，脆弱得像是面条，滋溜一声就被吸走了。 　　邙山鬼尊们，更是震惊万分，那几位鬼尊脚步最快，修为也是罕有人能及，却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胚胎吃掉了。 　　先前预估失误，轮回转生盘，绝非任人宰割的状态。 　　这件传说中的先天灵宝，远比想象更可怕。 第八百二十七章 开端 　　现场气氛趋于尴尬，谁也不开口、谁也不动手，却也谁都不想走！ 　　来都来了，继续等等，看有无机会也好，总比走了两手空空来得好。 　　毕竟，先前的牺牲不能白费，六芒鬼尊以身试法，证明了轮回转生盘，没有想象中好处置。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若真能掌控此宝，实力足以媲美神仙。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邙山鬼尊、冥府鬼王们，眼睁睁望着圆盘中央，胚胎一日日长大。 　　胚胎轮廓日渐分明，四肢清晰，越来越像是人类形状。 　　由此可见，距离器灵出世之日不远了。 　　这段时间，鬼尊和鬼王们，当真是眼睁睁看着，没有半点试探的举动。 　　先前全军覆没的下场，可谓是极为震撼，许多同道毫无反抗之力，就被胚胎吞吸掉，化为壮大的养分。 　　试问，还有谁敢尝试？ 　　这时候，有鬼尊想起了中山行述。 　　“纵横家的小子呢，怎么关键时刻没人了？” 　　话音刚落，中山行述出现了，他一路小跑过来，笑容可掬。 　　“各位久等了，我正要过来解决问题！” 　　邙山鬼尊们，看到他气不打一处来，“快说，如何能收服这件灵宝？” 　　中山行述摇摇头，“收服不了，这件灵宝正孕育器灵，正是不好惹的时候！” 　　“各位难道就不曾听过，女子柔弱，为母则刚的道理？” 　　其中一个鬼尊阴森森说道，“没听过，倒是活人紫河车吃了不少，也没觉得什么柔刚？” 　　中山行述一愣，这是个残暴的粗坯，和他说不通。 　　他接着解释道，“轮回转生盘，正全力孕育胚胎，二者融为一体，贸然攻击没有半点作用！” 　　“唯独是等器灵出世，离开轮回转生盘的瞬间，就是各位下手的绝佳机会！” 　　听到这句话，连外围的鬼王都来了兴趣。 　　邪冥鬼王挤开人群，来到前方，“快说！” 　　“器灵降世，从先天转为后天，刚离开母体，正是最虚弱时刻！” 　　“而轮回转生盘呢，将九成力量都用在器灵身上，刚生完孩子，同样是低谷期！” 　　“记住，母子分离的片刻，就是最好的时机，一举两得！” 　　“若是错过了，等器灵壮大，灵宝恢复，就更难得手！” 　　一众人鬼听着，觉得这小子，当真肚里有货。 　　“果真如此，那我们就安心等待！” 　　不光是邙山鬼尊，冥府中各路鬼王，也都在暗自酝酿，要第一个捉住器灵。 　　虽然双方约定合作，但无论是鬼修还是恶鬼，对言而无形都是家常便饭。 　　再说了，最先控制器灵，显然能瓜分更多好处。 　　至于提供情报的中山行述，谁也不会考虑，权当是利用的工具。 　　中山行述似乎没察觉，反而上前几步，抖落一条漆黑的软皮，薄如细纱，柔软中泛着光泽。 　　“还有一事！” 　　“此物能克制器灵变化，用来捕捉事倍功半！” 　　话音刚落，软皮就被一阵黑风掠走。 　　下一刻，几十道身影来回穿梭碰撞，争抢这件宝物。 　　打杀了许久，期间还有伤亡，最终双反达成一致，共同驱使此宝，将刚出生的器灵捕捉后，在商谈瓜分示意。 　　中山行述忙完，不动神色让到一旁，悠然唱起儿歌。 　　“一个和尚，挑呀么挑水喝呀！” 　　“两个和尚，抬呀么抬水喝呀！” 　　“三个和尚，没呀么没水喝呀！” 　　“突然有一天，寺庙着火了……” 　　儿歌声中，气氛越发紧迫，距离胚胎出世，已经迫在眉睫。 　　…… 　　萍末真人，和其他几位道家真人，故意躲在远处，没有引起鬼尊鬼王的注意。 　　但是，他们时刻关注轮回转生盘的动向。 　　中山行述提供的情报，他们都知道，而且了解的更深入。 　　比方说漆黑的软皮，是用一万种血肉生灵的胎膜炼制而成，才能困住先天灵宝的器灵。 　　这件宝物，别的势力没有，道家必然是有的。 　　这也是道家真人们的底气，能抢在众人面前得手，但经过中山行述这么一来，优势被抵消了。 　　邙山鬼尊知道内情，也得到捕捉器灵的法宝，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纵横家贼子，果然不怀好意！” 　　先前中山行述和烈雀接触，绝口不提这样东西，现在竟提供给邙山鬼尊。 　　此举用心险些，摆明要坐山观虎斗，让邙山鬼尊和道家真人两败俱伤。 　　熟悉的风格，不愧是纵横家的传人。 　　萍末真人也是叹息，仅仅是一个纵横家传人，就已如此棘手，真要等到百子陆续回归，岂不是人间一场大劫难？ 　　他叹了口气，身旁的真人快步上前，低声说道，“烈雀那边，是否叫他动手，夺走万灵胎膜？” 　　若能过走万灵胎膜，邙山鬼尊无法捕捉器灵，或许道家这边胜算更大。 　　“不行！” 　　萍末真人摇头，“烈雀是道家之子候选，绝不能用在这个时候！” 　　“邙山鬼尊纵有万灵胎膜，但还有许多地方，远比不上我道家底蕴！” 　　“到时候，器灵还是归我所有！” 　　…… 　　“圆通，听闻你同时修行十方无量、六道轮回，可有力不能及的感觉？” 　　行程途中，老僧地藏开始询问起圆通的修炼进度。 　　圆通想了想，“齐头并进，倒是没有什么困惑。” 　　“如此变好，你是有慧根的，必然能参透其中奥妙！” 　　老僧地藏说道这里，叹息道，“你来到冥府，老僧我都感觉是天意垂怜，庇佑我释门！” 　　圆通正听得迷糊，老僧又说道，“你可知道，六道轮回从何而来？” 　　“却不知道！” 　　“六道轮回，是我释门先贤，从轮回转生盘惊鸿一瞥，当即参悟到轮回苦劫、六道沉沦！” 　　“那一日过后，释门便有了六道轮回！” 　　老僧地藏说到这里，看向方斗，“先前我还不确定，这次花落谁家，知道见到了你！” 　　圆通摇摇头，“同为释门，前辈比我境界高明，这件灵宝的好处，应当归你所有！” 　　“可惜啊，我唯独不通六道轮回！” 　　老僧地藏叹息道，“而你的六道轮回，是最有可能收服轮回转生盘的神通！” 　　“其他人机关算尽，也比不上这天然而来的缘分！” 第八百二十八章 接连动手 　　圆通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但过了片刻，老僧地藏又问道，“圆通，眼下冥府，只有你我二人。” 　　“邙山鬼修倾巢出动，又有冥府鬼王尽数聚集在此！” 　　“至于道家吗，别看只有几尊真人，背后出动的力量，绝对不下于前者！” 　　“说说看，你我二人如何行事，才能符合释门利益？” 　　很显然，老僧地藏，这是在考究圆通。 　　圆通沉吟片刻，回道，“以我看来，倒不必急着出面，静观二者相斗即可！” 　　“糊涂，你这么想，难道他们没想到？” 　　老僧地藏恨铁不成钢，“都想着坐收渔翁之利，简直把别人当成傻子！” 　　圆通神情淡然，说道，“晚辈以为，无论是前辈，亦或是晚辈，都不能代表释门！” 　　这句话，总算让老僧眼睛一亮，“哦，连老僧都不能！” 　　圆通点点头，“此次出面，前辈和圆通，都只能代表自己，牵连不到释门身上！” 　　“不错！” 　　老僧忍不住赞道，“你想的很对，释门宗旨，绝对不能和道家冲突！” 　　“但我们若是出面，若不相助道家，就等同与之为敌！” 　　“没错，还是不能太早露面！” 　　于是，二人见到轮回转生盘的巨大轮回，就早早停下脚步。 　　“就在这里了！” 　　老僧两只耳朵动了动，肥厚的耳垂如同蒲扇，静能挡八面来风、动则狂风大作。 　　过了片刻，他分别指了两个方向，“那里是道家真人潜伏之地，那里则是邙山鬼尊和冥府鬼王所在！” 　　圆通看得分明，前者藏在后方，反倒是人鬼联盟，最靠近轮回转生盘。 　　他不由得很是敬佩，老僧的地听神耳，果真是一门厉害神通，在不惊动对方情况下，将情况都摸透了。 　　在老僧口中，敌人有多少人，各自站在什么方位，都在一双神耳下，勾勒得栩栩如生。 　　光是这一点，他们便已利于不败之地。 　　突然，老僧陡然说道，“奇也怪哉！” 　　圆通一惊，莫非发现什么意外状况。 　　“前辈，你听到什么？” 　　“不，恰恰是听不到什么！” 　　老僧缓缓开口，“我连中山行述那纵横小子都找到，其他人更是无所遁形，唯独有一人，我却找不到他！” 　　圆通知道了，那人就是方斗。 　　果不其然，老僧说道，“我这双神耳，少有疏漏，却唯独发现不了方剑仙，嗯，圆通你可知道，他此刻在何处？” 　　圆通双手合十，“抱歉，不能说！” 　　“也好！” 　　老僧没有继续强求，而是说道，“看吧，快开始了！” 　　…… 　　轮回转生盘中央，胚胎已经长成人形，呼吸声强劲，周围风起云涌的节奏，都渐渐应和起来。 　　“此乃先天胎息，若是能参透一丝精髓，对修行大有裨益！” 　　话虽如此，但在场众人心系即将诞生的器灵，哪有心思理会这些。 　　眼看着胚胎将落地，势必会引发混乱的血战。 　　不光是邙山鬼尊和冥府鬼王之间各怀鬼胎，还有藏在暗处的道家真人虎视眈眈。 　　除此以外，还有敌我不明的剑仙方斗，已经许多人都看不透的纵横传人，中山行述。 　　可想而知，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到来。 　　“咚！” 　　一个心跳声，如同擂鼓响彻天地，惊得众人一个激灵。 　　巨大的圆盘瞬间膨胀，似乎极为艰难，微微收缩，呈现用力状态。 　　见到这一幕，鬼尊和鬼王们，已然将万灵胎膜举起，眼神盯着盘中胚胎。 　　轮回转生盘，经历痛苦的挣扎后，器灵终于呱呱坠地。 　　时机来了！ 　　根据中山行述所说，器灵从母体分离，接触到外界的瞬间，正是先天转为后天的关键时刻。 　　这一刻，先天之力断绝，后天之力未生，恰恰是最虚弱的时刻。 　　唯有此刻动手，才能捕捉到器灵。 　　嗖嗖！ 　　形如软皮的万灵胎膜升空飞起，趁着器灵尚未张口呼吸，就将其裹在当中。 　　“成了！” 　　鬼尊们欢呼雀跃，没想到得手如此容易，竟没有半点波澜。 　　他们身后的鬼修人群中，烈雀混在其中，捏紧拳头。 　　绝不能让器灵落到鬼尊手中，否则必将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他虽然渴望功名，对道家之子的身份极为看重，但终究有是非观、正义感，绝不允许邪恶占据上风。 　　“纵然舍弃性命，我也要……” 　　烈雀的念头，陡然被打断。 　　这时候，道家终于动手了，同样一条万灵胎膜，腾飞如灵蛇，又给器灵裹上一层。 　　邙山鬼尊和冥府鬼王，正在合力将器灵往后拉，因为这场变故，竟是戛然而止。 　　“这群牛鼻子，终于露面！” 　　邙山鬼尊们全力出手，要将器灵抢回，奈何最外围裹上道家的万灵胎膜。 　　双方陷入争夺的拉锯战中，器灵停在中央，如同拔河绳上的红线，来来回回，始终在中线徘徊。 　　“杀！” 　　冥府鬼王看出不好，必须先解决道家真人，才能夺回器灵。 　　于是，一声令下，四面八方的鬼将领带领大军，潮水般涌来。 　　“区区鬼兵，见过我道家的天兵天将否？” 　　萍末真人身旁，一位真人冷冷开口，袖口飞出竹篓，倾倒出流水般的芝麻。 　　芝麻落地生根，长出一尊尊金灿灿的天兵天将，周身包裹金光，和恶鬼大军厮杀一处。 　　战场呈现一面倒局势，恶鬼虽多，却不是真人道兵的对手，被杀的所向披靡。 　　“来得好！” 　　一尊鬼王混在恶鬼中，不知不觉就要从背后偷袭。 　　这位道家真人如同背后长了眼睛，背后道袍裂开，飞出一副《降魔图》。 　　这幅图画也是法宝，绽放金光，罩在鬼王身上，周围恶鬼惨叫这化作青烟。 　　鬼王心道不好，倒退几步，就要变化遁走。 　　没想到，这幅降魔图的力量，远超他想象。 　　金光不断削弱力量，鬼王形体开始变得透明，眼看着即将烟消云散。 　　“呼呼！” 　　从不同角度，陡然飞来七八件兵器，都是鬼王级别出手相救。 　　这些兵器来势猛烈，真人见了收起降魔图，唯恐被伤到法宝。 　　被困的鬼王得以喘气，在同伴的掩护下，得以全身而退。 　　只是他带来的手下，无论是鬼将军，还是恶鬼大军，均伤亡惨重。 第八百二十九章 背刺 　　别看道家只有几位真人，动起手来，当着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冥府鬼王麾下兵将虽多，在他么面前，却如同土鸡瓦犬，不堪一击。 　　萍末真人等与邙山鬼尊对峙，分出两个真人，便抵挡住冥府鬼王的攻击。 　　道家法术，最擅长捉鬼、驱鬼，甚至还能将恶鬼收服，炼化成道兵的手段。 　　出手的两位真人动手，眼前无数恶鬼烟消云散，鬼王们暴跳如雷，却是无可奈何。 　　“可惜了！” 　　其中一位真人叹气着，法宝飞出，将某个鬼将军头颅击碎。 　　鬼将军虽然无头，仍旧怒吼着，四周阴气如云雾缭绕。 　　另一个真人趁机动手，锐利青光透体而归，将鬼将军彻底灭杀。 　　“可惜什么？” 　　同伴指着鬼将军消散的黑烟，“这可是上好的材料，若能降服了，统帅一支道兵绰绰有余！” 　　“别心疼，正事要紧！” 　　收服强大恶鬼，需要的精力世家，远远超过灭杀。 　　道家真人都知道，眼前第一要务，就是要争得器灵，万万不能颠倒主次。 　　所以，尽管眼馋这些恶鬼，他们还是痛下杀手。 　　“呜呜呜！” 　　鬼王们见情况不妙，知道不能硬拼，对手下做个手势。 　　鬼将军们停下冲杀的步伐，接过战阵中的旗帜，朝着天空高举，口中发出悲壮的吼声。 　　下一刻，所有恶鬼士卒纷纷化作烟雾，汇聚到旗帜中。 　　数之不尽的恶鬼，如同百川汇海，瞬间围绕着旗帜，化作巨大的黑气圆球。 　　两位真人见状，法宝随之进击，打在几个圆球上。 　　起初，也曾击穿不少圆球，无数恶鬼烟消云散，但恶鬼数量太多，汇聚成的圆球也太多了。 　　法宝后继乏力，回归两位真人手中。 　　“不妙啊！” 　　“的确不妙！” 　　他们都看出，冥府鬼王一方，改变策略，竟要用蚁多咬死象的法子，将他们二人磨死。 　　先前恶鬼分散，可以轻易杀灭，但现在围绕战旗成团，陡然变得棘手起来。 　　四周一颗颗硕大圆球，朝二人汇聚过来。 　　“无论如何，我们这边要顶住！” 　　“萍末正在交涉，绝不能受到干扰！” 　　两位道家真人对视点头，各自施展法术神通，接连破灭黑气组成的圆球。 　　从远处看去，场面非常壮观，数不清的圆球如同漆黑星辰，悬浮在四周。 　　是不是浮现弧光、流星，将圆球洞穿，破灭成无数黑烟。 　　但是，在一杆杆战旗的召唤下，散乱的黑气重洗汇聚，仍旧形成圆球。 　　这边陷入僵持了！ 　　另一边，萍末真人和同伴们，和邙山鬼尊们争夺器灵，可谓是旗鼓相当。 　　道家的势力，对比区区邙山，可谓是庞然大物。 　　但这次，道家只能派出萍末真人几人，对面却有整个邙山的势力，无法造成碾压态势，陷入僵持中。 　　“呵呵！” 　　“道家真人，不过如此，也没有传闻中厉害！” 　　邙山阵营中，一位鬼尊咧嘴笑道，“各位同道，今日若能从道家手中，夺得轮回转生盘器灵，那可是既有好处，又有面子！” 　　此言一出，旁边的鬼卒们纷纷附和。 　　“不错，道家名过其实，怎及我邙山鬼修？” 　　“从今往后，转生轮回大权，将由我邙山掌控！” 　　“世上无数能人异士，都要仰我等的鼻息，好不痛快！” 　　“尤其是这些道家牛鼻子，就让他们转世成牛！” 　　鬼尊们肆意辱骂，污言秽语潮水般涌去。 　　邙山鬼修们，见到师长们发威，同样与有荣焉。 　　唯独是烈雀，见状心事重重，道家若是落败，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他心中一动，已然下定决心，宁可牺牲，也要打乱邙山鬼尊的阵势。 　　“别动！” 　　烈雀尚未动手，后心一片冰凉，他认出这个声音，是他的五师兄。 　　五师兄轻声在他耳边说，“烈雀，师父和我，都知道你的底细，现在不是收拾你的时候，别乱动，还能活得长久些！” 　　烈雀还想挣扎，被对方锁住全身，只能眼看耳听，却说不出话，连手脚都动弹不得。 　　完了，卧底身份早已被识破。 　　烈雀心头悔恨不已，不断回想过往，什么时候露出破绽。 　　至于未来会遭受什么样的酷刑折磨，他已经不敢去想了，邙山鬼修的手段，能让活人变成鬼，也能让鬼发疯。 　　再看正前方，邙山鬼尊联手之下，由于人多势众，逐渐开始占据上风。 　　连底层弟子么，都已看出来，只要只需僵持下去，鬼尊么必胜无疑。 　　而且这里是冥府，四周都是盟友，冥府鬼王的大军遍布四周。 　　仔细算来，已经没有什么变数了。 　　中山行述？只懂得玩弄隐没伎俩，不足为虑！ 　　剑仙方斗？匹夫之勇，难以逆转大势，再说了，他和道家也不对付啊！ 　　算来算去，邙山鬼尊们必胜无疑，心头快活无比。 　　掌握了轮回通道，纵然不能成仙，也能走阴神、鬼仙之道，照样能长生。 　　以往，死后想要封神，必须有天子敕封，还要年年香火供奉，条件苛刻不已。 　　但若是掌握轮回，便能在阴间封神，还能走鬼仙之路。 　　须知，当年的泰山局，已经麾下的鬼差，都算是阴神之流。 　　立志成就真仙的修行者，自然看不上，但世间无数人，岂有个个能登上巅峰的？ 　　邙山鬼尊们，眼见大局已定，正要招呼同伴加把力，彻底将器灵夺过来。 　　没想到，耳边陡然响起凄厉叫声，“楚墟，你干什么？” 　　楚墟鬼尊怎么了？ 　　这个念头刚浮现，周围升起灼热如炭的气流，瞬间席卷所有人。 　　冥府中灰蒙蒙的景象，陡然间被打破，只见一轮紫色太阳冉冉升起，伴随着翻滚和扩张，眨眼间席卷九成的鬼尊。 　　啊……这！ 　　旁观的邙山鬼修们，亲眼目睹异变的全程，震惊得目瞪口呆。 　　刚才，所有鬼尊全神贯注时，楚墟鬼尊冷不丁掏出一颗珠子，引爆漫天雷光。 　　雷火克制阴气，道家的雷法，对鬼修来说，不亚于剧毒。 　　而且，这是在毫无防备，众人全力向前时，陡然在背后插了一刀。 　　这招太狠太毒，邙山鬼尊们彻底完了。 　　烈雀呆若木鸡，怎么回事？ 　　正疑惑着，五师兄拉起他，“快走！” 　　“日后在道家公事，还要麻烦你，多多替我们师徒二人美言，烈雀道友！” 第八百三十章 道家的大摊牌术 　　烈雀终于明白了，他名义上的师父‘楚墟鬼尊’，早已被道家策反。 　　得知这个秘密，许多事情瞬间想明白了。 　　谋定而后动，这才是道家的风格，绝不放弃任何方面的优势。 　　萍末真人看似人少力微，实则早已埋伏了暗子，等到关键时刻，发动致命的背刺。 　　楚墟鬼尊的背叛，可谓是投入最小、收获最大。 　　他手中抛出的珠子，不是普通法宝，而是道家天雷宗镇派宝物，朝元真人亲手祭炼的紫府雷法。 　　若非道家给予庇护，楚墟鬼尊连持有的资格都没有，一惊接触，周身的邪祟之气，就会引发雷法爆发，将他轰得尸骨无存。 　　如此威猛阳刚的紫府雷法，在邙山鬼尊的腹心要害处爆炸，将破坏力发挥到淋漓尽致。 　　近乎九成鬼尊，都被紫色雷霆所化的狂潮卷入其中，幸存的少许鬼尊，也在竭力抵挡余波。 　　因此，暂时无人顾及背叛的楚墟鬼尊。 　　这位‘道家战神’，扔出雷珠后，转身就离开。 　　与此同时，五师兄也带着烈雀，转身就走。 　　烈雀心头震惊，为道家的无孔不入惊叹，不光是楚墟鬼尊本人，连他门下各弟子，也都纷纷后撤。 　　显然，楚墟鬼尊这一脉，早就被道家收买了。 　　“叛徒！” 　　邙山鬼修们，看着叛逃的楚墟弟子，大好情势毁于一旦，都是因为他们的师父。 　　却无人敢出面阻拦，因为楚墟鬼尊已成为，在场修为最高的鬼尊。 　　“快走！” 　　烈雀抬头，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都是他卧底时的师兄弟。 　　这些师兄弟，狂奔的路上，还不忘朝烈雀示好。 　　“烈雀，你藏得真深，若非师父点破，我们还不知道，你是道家的人！” 　　“现在就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无需介怀！” 　　“以前事情一笔勾销，以后大家都是道家！” 　　烈雀心头升起荒谬感，这些人以后也是道家？ 　　卧底楚墟鬼尊坐下，他也做过许多违背良心的事情，深知鬼修的恶习，这群‘师兄弟’们，不说是十恶不赦，都有劣迹在身。 　　一想到萍末真人为了获胜，答应招安这帮恶徒，烈雀心头如同火烧。 　　这世道不该是这样？ 　　道家代表正义，鬼修是邪恶，正义必然获胜，所以要除恶务尽。 　　烈雀无法接受不择手段，向邪恶妥协，只为了获胜。 　　“不，不！” 　　他内心在咆哮，一路被五师兄拖着，终于回归了道家的阵营。 　　这时候，楚墟鬼尊早已到了，见到烈雀微笑。 　　“道家高徒，原样送回，毫发无伤，还请验收！” 　　萍末真人刚才，趁着邙山鬼尊溃退，早已将包裹器灵的万灵胎膜收回。 　　他们看向烈雀，对他微微点头，表示赞赏。 　　“各位道友，按照先前约定，是否奏效？” 　　楚墟鬼尊心怀忐忑，看向萍末真人一行，眼下道家势大，若是不守诺言，极有可能将他灭杀。 　　事后粉饰太平，就说是道家大获全胜，尽诛邙山群鬼。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可能。 　　萍末真人笑了，“从今天起，世间再无楚墟鬼尊！” 　　楚墟鬼尊一听冷汗滚落，好呀，老子为你们卖命，最终还是要卸磨杀驴，呃，过河拆桥！ 　　“只有道家的楚墟真人！” 　　萍末真人朝他伸手，“楚墟道友，贵派叫什么名字，想好了吗？” 　　楚墟鬼尊听完大喜，“好好好，我早已拟定，就叫五鬼宗！” 　　这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很快，楚墟鬼尊的麾下弟子们，快速切换身份，从今天起，他们就是道家弟子，而非臭名昭彰的邙山鬼修。 　　其中有些人略显遗憾，成为道家弟子，往日奸淫掳掠的事情不能做到，就算要做，也不能光明正大，好不爽快。 　　但是，眼下能洗白上岸，恰是最好的时机。 　　邙山鬼尊惨败，被雷法一网打尽，伤亡惨重，势必不能幸存。 　　自今日起，邙山必将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谷，道家不会坐视不理。 　　先前，邙山鬼尊得以割据，三成是自身实力，七成在轮回转生盘上。 　　眼下，新生器灵落到道家手中，自身又伤亡惨重，前途一片灰暗。 　　假以时日，邙山灭亡不远。 　　新生的五鬼宗众人，最是踊跃向前，请战要诛灭剩下的邙山鬼修。 　　宗主楚墟真人带头说道，“各位道友，不如趁此机会，除恶务尽！” 　　其他五鬼宗弟子，也都连声符合。 　　烈雀听到这句话，心里想笑，这简直是贼喊抓贼。 　　如此荒谬的事情，就在他眼前逐一上演。 　　他过去几十年来，见过的黑与白，此刻都颠倒混乱，再也分不清楚。 　　“烈雀，你站到我们身后，防止敌人临死反扑！” 　　萍末真人柔声对烈雀开口，显然对他很是器重。 　　楚墟真人见状，和五弟子对视，幸亏将这小子带回来，看样子，烈雀在道家，不是一般受宠。 　　他们师徒虽然猜出烈雀是奸细，却不知道对方道家之子候选的身份。 　　还是萍末真人要求，才将他顺手带回。 　　按照楚墟真人脾性，对待别处派来的奸细，势必要将他折磨得百般求死，才能泄心头之愤。 　　“呵呵，烈雀这孩子，在我门下，也是重点培养，没想到是道家高徒，难怪难怪？” 　　楚墟真人干笑几声，言辞当中，也是对烈雀有几分巴结。 　　烈雀正心灰意冷，也顾不上敷衍。 　　萍末真人和同伴们，看向空中包裹的圆球，双重万灵胎膜中，裹着轮回转生盘的器灵。 　　邙山鬼尊伤亡惨重，已经不足为虑，接下来改提条件了。 　　轮回转生盘，自从器灵被捉，就停顿在半空，庞大无匹的体型若隐若现，让人担心随时可能飞走。 　　但道家众人却知道，器灵在手，等同捏住轮回转生盘的命根子。 　　器灵刚出世，就被万灵胎膜过去其中，仍处于胎盘中状态，没有接触外界，仍处于先天朝着后天转化的状态。 　　可就是说，以元神夺舍之，可以轻而易举做到。 　　但对道家来说，这只是下策，他们还有上策。 　　“轮回转生盘，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听到这句话，几乎所有人竖起耳朵。 　　包括且不限于，死伤惨重的邙山鬼尊，形成僵局的冥府鬼王，以及藏在不知何方的中山行述，以及老僧地藏和圆通，包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方斗。 第八百三十一章 异变 　　自从器灵被捉，轮回转生盘处于狂躁状态，不让任何人靠近。 　　许多靠近的恶鬼，瞬间被粉碎，消散无踪。 　　所以，从刚才起，双方争斗，都避让开这片区域。 　　萍末真人收拾了邙山鬼尊，眼下却和轮回转生盘正面相对，口中说要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难道要用器灵，换取轮回转生盘的臣服。 　　轮回转生盘是先天灵宝，没有器灵只是虚弱，却并不会消亡。 　　但若是让它臣服道家，却不太可能。 　　“放心，我道家不会提出过分要求！” 　　这句话，是萍末真人代表道家，给对方的定心丸。 　　轮回转生盘片刻后，安静下来，显然要听听萍末真人条件。 　　“我稍后，会放出器灵，让他回归你的怀抱！” 　　“作为交换，还请你答应，让器灵长大成人后，投入到道家门下，学艺百年！” 　　“道家必将毫无保留，倾囊相授，并且会动用资源，帮助你重建轮回秩序！” 　　说道这里，萍末真人一挥手，空中浮现道家鼎盛的景象。 　　天下千万山，道家占一半，山山道观、处处香火，百姓往来如织，争相朝拜。 　　“你要重建轮回，势必要整顿冥府阴土，人手不够不行！” 　　“但历经上次大劫，鬼差早已凋零殆尽，需要补充阴神！” 　　“道家这些年来，供奉了无数香火，具备许多成就阴神的英灵，可以全无保留，送给你们驱使！” 　　听到这句话，藏在远处的老僧地藏，眉目一动，连忙说道，“罪过，罪过！”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竟让他动了嗔念。 　　原来，道家和释门一样，都有供奉本门先人的习俗，方斗在福元寺见过的舍利塔就是这个用法。 　　日积月累，千家万户的道观，早已积蓄不知多少英灵。 　　如此庞大数量，每日消耗香火无数，今日终于到了动用的时候。 　　可想而知，一旦如此规模的英灵，进入阴土成就阴神，必将在轮回秩序中，占据可观的力量。 　　“原来，这就是道家的目的！” 　　圆通想到这里，也是不寒而栗，道家这次动脑子，比直接动手更可怕。 　　第一条，让器灵转生成人，进入道家门下修行，这是前期投资，在他身上打下烙印。 　　冥府之主虽是阴神皇者，只要有了倾向，以后事情就好办多了。 　　然后还有后招，将道家英灵，送入轮回秩序任职，简直是春风化雨的手段，不知不觉就要架空阴土。 　　两招下去，往后的轮回道中，哪还容得下其他声音？ 　　“不行，绝不能让道家得逞！” 　　老僧已然决然，然后有低头道罪，“千不该玩不该，三番五次犯嗔戒！” 　　随即，他抬头摆手，大义凛然，“这次，合该老僧为释门牺牲？” 　　这一刻，老僧地藏放弃释门的妥协政策，不再藏在后头，竟是要直面道家。 　　由此可见，情况恶劣到什么地步！ 　　圆通心想，事情竟这么严重，一尊大成圣僧，就要牺牲了？ 　　老僧朝圆通说道，“麻烦你一件事情！” 　　“前辈请说！” 　　“速速动用六道轮回的力量，护着老僧去接近轮回转生盘！” 　　原来，唯有六道轮回的力量，才能护住身躯，得以接近这件先天灵宝。 　　像萍末真人，就没有这份能耐，只能远远站着说话。 　　但是他还是劝说，“轮回转生盘，不要犹豫了！” 　　“自从泰山君陨落后，你消失多年，一直在养精蓄锐，重塑器灵！” 　　“难道，你就不想找幕后黑手报仇吗？” 　　听到这句话，轮回转生盘剧烈颤动起来，反应剧烈。 　　萍末真人心中越发笃定，终于找到突破口了，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 　　邙山鬼尊阵营，肆虐多时的紫府雷法，早已逐渐消散。 　　但是，潮水褪去后，留下的一众人形焦炭，令人都认不出本来面目。 　　当时楚墟鬼尊背后出手，处于爆炸中央的几位鬼尊，自然是难以幸免，当场被狂暴力量撕扯成碎片。 　　但是，处于边缘地带的，来得及施展秘法，好歹保住一条性命。 　　饶是如此，侥幸活命的几位鬼尊，只能伏地装死，生怕站起来引发灭口。 　　楚墟鬼尊刚叛逃过去，为了表示忠心，少不得向老朋友下手，这是必然的。 　　所以，他们静静等待，希望能尽快恢复自保的力量。 　　“各位鬼尊，也太气惨了！” 　　中山行述的声音响起，听在耳中，让人恨得牙痒痒。 　　这位消失不见的纵横传人，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鬼尊们还在装死，但旁边的邙山鬼修，却愤愤不平。 　　“刚才为何不出手？” 　　“以卵击石，无济于事啊！” 　　中山行述摇摇头，“道家大势已成，我也没法子逆转。” 　　他突然看向遍地尸体，“如果你们能听到，不妨耐心听我说！” 　　“当年泰山君陨落，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冥府内乱所致，也有人说是有幕后黑手。” 　　“其实，这些都不是真相！” 　　“具体的真相，你们想不想知道？” 　　中山行述的话，带着致命诱惑，让一众幸存的鬼尊反思，都走到这里了，若不知道真相，那些同伴也着实死的冤枉。 　　“好，没人反对，那我就说了！” 　　中山行述背着双手，在‘尸体’中穿梭。 　　“事实就是，没有什么阴谋，泰山君和他麾下的鬼差，都是自然陨落的！” 　　“先别激动，听我慢慢道来！” 　　“从古至今，阴阳转生、生死循环，就是天地间重要法则之一！” 　　“所以，才有了轮回转生盘平衡阴阳，化生出器灵泰山君！” 　　“但是，古今不同，过去才多少人，年年生育壮大，阴魂越来越多，导致原有轮回同道不看重负！” 　　“是的，你们没有听错，人生的太多，死得也太多，轮回道承受不住了！” 　　“所以，旧的秩序需要推倒，建立全新的轮回秩序！” 　　“泰山君作为旧神，陨落是自然淘汰结果，在他之后，将诞生更强大的神灵，执掌冥府阴土、轮回转生！” 　　“破灭之后的重生，不是为了走老路子，而是要更加强大！” 　　“所以，你们都猜错了，没有什么阴谋！” 　　“从来都没有！” 　　噗嗤，一个鬼尊听得心神激动，加上重伤在身，竟吐血身亡。 第八百三十二章 冥府之主 　　中山行述背着双手，含笑望着轮回转生盘的方向，带着隔岸观火的潇洒。 　　突然，有鬼尊忍不住开口，“你究竟要什么？” 　　这个问题，许多人想问。 　　这次事情，中山行述在其中东奔西走，送消息、增法宝，全是付出，不求回报。 　　这太不正常了，鬼尊们生性多疑，根本不相信他。 　　甚至道家那边，也是极度警惕，做好应对他的方案。 　　但从刚才起，中山行述并未出现，完全隐身幕后，似乎对轮回转生盘全无兴趣。 　　眼下，鬼尊们已一败涂地，再无禁忌，随行开口发问。 　　“我要什么？” 　　中山行述浅笑，“我要的一切，你们都给我了！” 　　见对方不明所以，他哈哈笑道，“纵横人心，这是我最大追求，区区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 　　“欲望如鱼线，挂着诱饵，将你们邙山鬼尊、各路鬼王，道家真人、释门圣僧，甚至是剑仙，都钓入局中，上演这一出粉墨登场的好戏！” 　　“这是我此行最大的收获！” 　　他狂笑着，神情越发欢愉。 　　…… 　　萍末真人，还在等待轮回转生盘的应对。 　　突然，身后几位同道发出惊呼，显然有外人到了。 　　难道会是方斗出现？ 　　一个老僧快步走来，脚下缩地成寸，显然是释门无上之一的神足通。 　　“不好，不是小乘，是大乘圣僧！” 　　这意味着什么，道家派出萍末真人几人，但释门却来个对标风尘真人的老和尚。 　　数量虽少，但等级蹭拉上去了。 　　“苦也！” 　　萍末真人心中叫苦，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悬了！ 　　还有更糟糕在后头。 　　老僧健步如飞，片刻便越过萍末真人等，靠近轮回转生盘。 　　这时候，不远处有鬼王想起来，“这老僧是那尊石像地藏，怎么活过来了？” 　　联想到先前金光刺瞎千眼万瞳桩，眼前老僧的身份不言而喻。 　　可是，他怎么不怕轮回转生盘的力量？ 　　道家真人很费解，即便是他们，也不敢贸然接近，生怕被轮回之力弄得灰飞烟灭。 　　但老僧却不怕，一步步接近轮回转生盘，身上全无半点异动。 　　“轮回转生盘，你听了道家的条件，不妨听听我释门的条件如何？” 　　果然！ 　　萍末真人等人，对视几眼，心头萌发不妙。 　　相比道家，释门同样家大业大，虽然略有逊色，却处于同一个档次。 　　道家开出的条件，释门咬咬牙，也能勉强逃出来。 　　这下竞争就大了！ 　　这次争夺轮回权柄，道家看似未出全力，实则是不得已，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牵制大部分精力资源。 　　释门，则是藏在后面，没有烦恼。 　　若是老僧提出更丰厚条件，萍末真人就要输了。 　　“这位高僧，道家和释门交好，切莫伤了和气！” 　　萍末真人伸手大叫，暗示他别出价太高，不然日后不好看。 　　老僧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轮回转生盘，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今日方见轮回威严！” 　　听到这句话，一位道家真人惊叫出声，指着老僧。 　　“我明白了，他修的是六道轮回，难怪能接近轮回转生盘？” 　　在场众人，包括萍末真人，全都恍然大悟。 　　他们身为真人，都知道这门释门神通的由来，是某位释门先贤，见过轮回转生盘真容，领悟出的神通。 　　六道轮回，天然和轮回转生盘亲近，难怪被允许靠近。 　　“什么六道轮回，小术而已，怎及真正轮回万分之一？” 　　萍末真人酸溜溜说着。 　　实际上，六道轮回，归根结底，还是释门的思想打底，来源却是轮回转生盘的启发。 　　但二者的渊源，却是不争事实。 　　老僧得以靠近，全因圆通在暗中出手，运转六道轮回，护持他一路走来。 　　“轮回转生盘，老僧也和你做个生意！” 　　老僧指着自己，“老僧地藏，释门出家人，愿意投身轮回，平衡阴阳、化死为生！” 　　“阴土但凡有一鬼，便绝不生离冥府！” 　　“不知你可答应？” 　　萍末真人听了，大惊失色，这条件也太丰厚了，直接将自己搭进去了。 　　他们原本料想，老僧开出条件，无非是多送些英灵香火，却没想到，老僧送出了自己。 　　一尊大乘级别的圣僧，释门也真舍得下血本？ 　　“可惜了，道家要灭绝兵家，正全力调动兵马，否则又何惧区区一大乘？” 　　萍末真人话虽如此，但还是知道，这次怕是要落入下风了。 　　老僧的份量太重，而且许下的誓愿太大，谁能比得过？ 　　但是，就此承认失败也不行。 　　轮回权柄，事关重大，纵然是和释门分享也绝不可行，更何况是拱手相让！ 　　萍末真人天人交战，正在酝酿什么。 　　“真人，弟子愿望！” 　　烈雀开口了，他走到萍末真人前面，跪拜行礼。 　　“口说无凭，应当让轮回转生盘，见到我道家诚意！” 　　这位道家之子的候选人，毅然站出来，言辞当中，都是要牺牲自己的决然。 　　“你，不可以！” 　　萍末真人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但是，旁边的某位道家真人，却双目发亮，在他耳边低语。 　　“说不定能成！” 　　烈雀身份特殊，具备大气运，这样的人才，若是献给轮回转生盘，才能显出道家的诚意。 　　“这……” 　　萍末真人也迟疑起来。 　　但是，烈雀没有给他等待的机会，他快步飞出，朝轮回转生盘奔去。 　　“轮回转生盘，你看我如何？” 　　“这是咱们道家给出的定金！” 　　他一步步靠近轮回转生盘，躯体轮廓变得透明，抬头时，见到的不是巨大圆盘，而是烈雀的一生轮回。 　　从他幼年加入道家，培养中输给同辈，被选为卧底，加入邙山，为了求得信任，做了许多违背良心的事情。 　　手掌虽然麻木，心还是火热的，他知道终有一日，会带着道家的大军，覆灭罪恶的邙山。 　　直到今日，他看到那一幕，才发现人生都被颠覆，一切都没有意义。 　　所以，烈雀选择了死亡，死在轮回转生盘下，至少能获得大义的名分。 　　距离越近，他的念头越发高远通灵，看到前世各种轮回的场面，为强盗、为富翁、为农夫、为寡妇，或坏事做尽、或恶贯满盈，或行善积德、子孙满堂。 　　偶尔，他是山中野鹿，吃青草、饮露水，逍遥数年，最终死在猎人的利箭下；亦或是痴呆的孩子，短暂一生，生不知生，死不知死，浑浑噩噩夭折。 　　最终，烈雀停在轮回转生盘前，用仅剩的一双眼睛，眨了眨，留下两滴烟消云散的泪水。 　　世间再无烈雀！ 第八百三十三章 原形毕露 　　烈雀身亡，化作一缕青烟，没入轮回转世盘中。 　　四下寂静物语，无论敌我，都被他壮烈举动震惊。 　　邙山鬼尊自私自利，难以理解烈雀的想法，就连楚墟真人等，也是叹息不已。 　　“何至于此？” 　　五鬼宗一行人，内心感受极大震撼，难道这就是道家？ 　　萍末真人，见到烈雀身陨，目光透出一丝悲痛。 　　下一刻，他表情恢复平静，朝着轮回转生盘行礼。 　　“我道家有英灵死士无数，您若要重建生死轮回的秩序，唯有道家才能助你一臂之力！” 　　这句话原本也没什么，但在烈雀牺牲背景下，可谓是份量十足。 　　衬托下，老僧地藏的背景，已经无人注视了。 　　道家已然占据绝对上风，轮回转身盘似乎意动了。 　　突然，传来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你们若真有诚意，不如放开万灵胎膜，让器灵出来呀！” 　　这时候，旁观者才注意到，尽管萍末真人在释放善意，但道家真人们仍扣住器灵，没有丝毫放松。 　　一句话，点破道家虚伪的行为。 　　“谁？” 　　其他道家真人恼怒不已，目光扫向声音来源，正是鬼尊们全军覆没的地方。 　　地上黑乎乎的一团人形焦炭，像是受惊的兔子，从地面弹跳起来，疯狂逃窜。 　　一边逃着，一边大声叫喊，“不是我，不是我说的！” 　　又咒骂道，“好贼子，你害死我啦！” 　　这位装死的鬼尊，好不容易藏到现在，却被一句话暴露行踪。 　　天大的愿望呀，刚才那句话，明明不是他说的。 　　他倒在地上装死，清清楚楚听到，是中山行述开口的。 　　但随后，中山行述消失无踪，只有他不能动弹，仍留在原地，可想而知，道家若过来搜查，他绝对要暴露。 　　所以，这位鬼尊选择了逃命。 　　可是，逃得掉吗？ 　　道家真人们，恼怒他插嘴打乱计划，出手狠辣无比。 　　刚走出几步，这位鬼尊就被七八件法宝同时击中，遭受火焚、雷击、土埋、冰封各种打击效果。 　　才恢复的少许法力，根本救不了命，只撑了几个呼吸，最终化为一地灰烬。 　　消灭了这鬼尊，道家真人总算发泄过了，再度看向轮回转生盘。 　　萍末真人也开始组织语言，“轮回转生盘，你听我们解释！” 　　“你是先天灵宝，一旦和器灵合体，必然实力大增！” 　　“眼下，唯有确定交易达成，我们才敢放出器灵，否则随时可能四在你手上！” 　　“你若是体现诚意，我们也能表达诚意！” 　　所谓的诚意，就是要轮回转生盘答应，让器灵转生后，投入道家学习百年。 　　这条若是达成，后续各种合作，自然是水到渠成。 　　突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这次换个方向。 　　“呵呵，道家好事多为、神通广大，器灵若是投入你门下，鬼知道会遭受什么？” 　　“到时候，学成归来的器灵，究竟是认轮回转生盘，还是只认道家的命令，那就不好说了！” 　　这句话字字诛心，惊得道家真人们手一抖，怎么被猜到了？ 　　原来，他们真有这计划，通过潜移默化的洗脑，让器灵偏向道家。 　　当然了，最保险的计划，则是通过夺舍，让器灵换个馅儿。 　　但是，这般不仁不义的阴谋，绝不能在轮回转生盘面前提起呀？ 　　道家真人们奇怪了，刚才插嘴的鬼尊，早已死得渣都不剩，现在还有谁？ 　　于是，所有目光扫向那个方向。 　　又是一具人形焦炭跳起，狂奔大叫，“我受不了，别玩我了！” 　　他内心凄苦，好歹是堂堂鬼尊，怎么被弄成这个样子。 　　不用多说，这位鬼尊，也是被中山行述坑的。 　　道家真人们，对视几眼，不约而同出手，将他轰杀至渣。 　　接下来，他们没有停手，将地上的尸体挨个补刀，这才发现，竟漏过许多生命力极强的家伙。 　　那些装死的鬼尊，如今可遭殃了，实力没恢复，一旦被发现就必死无疑。 　　他们临死前，大声叫骂诅咒，“中山行述，我日你姥姥！” 　　呃，声声泣血、情真意切！ 　　片刻过后，地上再无活着的鬼尊。 　　但眼下的局面，已经对道家极为不利。 　　两次打断，带来极大影响，轮回转生盘迟迟没有答复，显然是生疑了。 　　萍末真人如何不知道，这些鬼尊都是漏网之鱼，绝无胆量捣乱，肯定是中山行述在背后使坏。 　　但是，他们眼下真全力以赴，企图说服轮回转生盘，实在无暇他顾。 　　“轮回转生盘，道家的诚意你也看到了，接下来就是威胁了！” 　　萍末真人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你若不答应，就是与我道家为敌，合作自然取消！” 　　他一指万灵胎膜包裹中的器灵，“别忘了，器灵还在我们手上！” 　　“自从泰山君陨落，你孕育这个器灵，花费无数岁月和精力，短时间，绝无可能第二次！” 　　“现在，我们握住你的软肋，哪条路，你自己选！” 　　这句话，说得霸气十足，这才是道家应有的态度，管你是人是神，只要挡我的路，就一脚踢开，先天灵宝也不例外。 　　纵然身为先天灵宝的轮回转生盘，也准备了收买和威胁两套方案，一条不行换另一条。 　　现场沉默了！ 　　周围的厮杀声，渐渐平静下来。 　　原来是冥府鬼王们，见到盟友全军覆没，也开始纷纷撤退。 　　众多鬼将军挥动旗帜，率领鬼军们断开和道家真人的交锋。 　　现在，众多鬼王们，盯着轮回转生盘，心中百般想法，却是无计可施。 　　刷！ 　　中山行述，出现在鬼王的阵营中，微笑道，“我替你们想了个注意，可要听听？” 　　见到此人出没，有些鬼王下意识拔出兵器，绝不能相信他，邙山鬼尊就是前车之鉴。 　　但是，也有些鬼王示意稍安勿躁，听听对方的说法。 　　“轮回转生盘，眼下处于起步阶段，最是缺少人手！” 　　“尔等若是率领麾下投靠，少不得阴神之位，麾下众将更是能得封鬼差！” 　　“记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等轮回秩序确定，位子就不够了！” 　　“将来做阴神，还是做草莽，全凭你们自己决定！” 　　话音刚落，中山行述再度消失。 第八百三十四章 泄露天机 　　冥府鬼王们，将近一半被说动，虽然不说话，但闪烁眼神表明，还是颇为意动。 　　而中山行述，留下几句话后，再度施展遁法，消失无踪。 　　纵横家的神通，最厉害还有两门，一是左右人心的口舌，二是人过不留痕的脚力。 　　凭这两手本领，就足以将天下搅得混乱，自身还能全身而退。 　　即便是在场众人，将他恨得牙痒痒，也找不到其行踪。 　　中山行述行了一段路，眼前局面仍在视线中，便要停下脚步。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轻叹，“想要追上你，还真不容易！” 　　中山行述背影一颤，随即平静下来，不动声色道，“剑仙方斗，不去凑热闹，来找我这闲人做什么？” 　　站在他背后的，俨然是消失许久的方斗。 　　方斗听他说话，摇头道，“你可不闲，刚才上蹿下跳，挑拨离间！” 　　“此战最大的热闹，可不就在你这边！” 　　中山行述连连摆手，后退几步，口中说道，“您抬举我了，中山氏可没这个本事！” 　　嘴上说话，脚步却不停，但下一刻，白光响起，割裂他脚下土地，剑痕正停在脚后跟处。 　　“你若是再跑，这双脚就没了！” 　　方斗这话不是威胁，中山行述可以清晰感知到，若是剑光再靠近，足以削掉他的双足。 　　更可怕的是，这道剑光来去无踪，还是落地发生，方才引起他注意。 　　遇到这般强大、不讲理的对手，往往是最头疼的时候。 　　“误会，我不是想逃！” 　　中山行述连忙辩解，“剑仙方斗，果真名不虚传，和您一笔，那些道家腐朽，就如同虫蛀朽木，不堪一用！” 　　“给我戴高帽也没用！” 　　方斗抬起眼皮，“别废话了，说出你真实目的！” 　　中山行述笑眯眯，“原来是这个，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哦，是和邙山那帮死鬼说的？” 　　“不错，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我和他们说实话，也是为了让他们一路走好！” 　　方斗笑着摇头，听起来有道理，但那些鬼尊临死前，对你未必有多少感激？ 　　“你认为我会信？” 　　方斗冷笑盯着中山行述，大有不给我满意解释，就一剑穿了你的意思。 　　中山行述真能感受到，全身上下要害部位，悬着若有若无的冰凉锋芒，恐怕早已被方斗杀机锁定，一旦应付不对，小命当场就没。 　　“方剑仙，我也太不明白，轮回权柄、掌控生死，如此巨大诱惑，你怎么不心动？” 　　他说出这番话，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为什么要心动？” 　　方斗摇摇头，“修行之路，最看重一往无前的气势，若是事事寻求后路，还修道干嘛，不如做个富家翁颐养天年！” 　　“生死轮回，本就是自然之理，何必要强行扣在手中？” 　　“至少我方斗，若是修行失败，比不会强留人间，也不去修什么鬼仙，干干净净轮回去了！” 　　中山行述听了，苦笑道，“您倒也豁达，可惜，天下只有一位方剑仙！” 　　“好，你听到答案，接下来该回答我了！” 　　中山行述拱拱手，“方剑仙可相信，我是纵横家传人？” 　　“不错，百子回归的预言，我自然也知道！” 　　“百子回归的真相，您可知道？” 　　接下来中山行述，向方斗解释了预言含义。 　　原来，不是远古圣贤回归，而是各家流派将重新兴起，诞生出新时代的百子。 　　“方剑仙，可曾见到先前牺牲的道家弟子？” 　　方斗回想起烈雀举动，点了点头，“此人倒也刚烈！” 　　“还不止这些，他就是道家未来之子的候选之一，气运加身！” 　　“哦，好大手笔！” 　　方斗惊叹，虽然烈雀只是候选人，不是确定的道家之子，如此牺牲掉，堪称大手笔。 　　“预言现世后，传说中的百子，早已先后诞生，将进入天下大局，搅乱风云！” 　　“未来，将是无数神话传说蜂起的年代！” 　　“方剑仙，若不能抓住轮回转生的权限，你怕是要错过这场天大机缘！” 　　“哦！” 　　方斗来了兴趣，“什么机缘？” 　　中山行述却闭口不谈，“此乃天机，若是泄露了，我必将当场遭受天谴。” 　　“巧了，我也不感兴趣，你不用说了！” 　　方斗没有逼迫，反而当成是他故意在吊胃口，索性不去问了。 　　然后，他上下大量中山行述，突然心中一动。 　　“中山行述，难道你就是纵横家的未来之子？” 　　这个想法，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方斗这段时间观察而来。 　　此人算计太深、心机百变，周旋在邙山鬼尊、道家真人之中，布局深远。 　　只看被他坑死的邙山鬼尊，足以认识到其可怕。 　　这样的人物，说是百子之一也合理。 　　但中山行述，却摇摇头，“抱歉，剑仙你认错了，中山氏虽为纵横传人，却无缘百子份额！” 　　“哦？” 　　方斗盯着中山行述，想在他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可惜失败了。 　　中山行述的表情管理非常到位，无论是神色还是目光，均找不到半点破绽。 　　“嗯，我来想想，你刚才故意夸大局势，为的是激起我心中的危机感！” 　　“然后，点出轮回转生盘的优势，从危机感中，引申出贪欲！” 　　“我若是信你了，必然要加入争夺中！” 　　“如此一来，你不动声色，又拉一人入坑，妙啊！” 　　中山行述神情一边，方斗的应对和冷静，都出乎他的预料。 　　这和传闻中孤傲的剑仙不像啊！ 　　他咬咬牙，“方剑仙，听闻你刚和道家握手言和，莫非心存忌惮？” 　　“又换成激将吗？” 　　方斗笑眯眯，怎么也不上当，反而说道，“您若是将那个天大机缘，描述的仔细些，我倒有可能心动。” 　　他这句话本是玩笑，故意让中山行述下不来台。 　　但中山行述，却浮现悲壮神情，盯着方斗，一字一句说道。 　　“如你所愿，这是一条性命为代价，换来的天机！” 　　“百子回归、仙人降世，都是为迎接天帝登基。” 　　轰隆隆～ 　　头顶乌云密布，方斗惊讶抬头，没这么邪门吧？ 　　下一刻，电光从九天落下，正中中山行述头顶，将其淹没在刺目的光芒中。 第八百三十五章 入局 　　“嗯？” 　　冥府当中，竟然有雷霆落下，这可是稀罕场面啊！ 　　须知，阴阳二气激荡，才还能生出雷霆，冥府中阴气纯厚，少有阳气，终年未见雷霆洗礼。 　　这次的雷霆虽然只要一道，但带来的响动，却是阴气所有人关注。 　　萍末真人等道家真人，看向不远处，那里正是雷霆落下的方向。 　　“出什么事儿？” 　　…… 　　“糟糕，被坑了！” 　　方斗面前土地上，中山行述早已消失，只留下两个漆黑脚印。 　　原来，那个机缘，还真是不能透露的天机，一旦出口，就被雷霆击灭。 　　方斗相信之余，更加疑惑，他何德何能，让中山行述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告诉他这个秘密。 　　原来百子回归后，还有仙人降世，以及天帝登基，让方斗脑子一团糟。 　　但是，方斗随即惊醒过来，冥府打雷，这可是瞒不住啊！ 　　中山行述牺牲自己，不光让方斗相信机缘的重要，更是暴露了方斗行踪。 　　想必这时候，道家真人的目光，早已投向这里。 　　方斗本想闷声发大财的想法，落空了！ 　　“你行，你厉害，够狠！” 　　中山行述拿一条命，逼得方斗不得的现身，无奈之余也很佩服。 　　纵横家的人，也是狠角色，但至少可以肯定，此人绝不是未来百子之一。 　　但更头疼了，区区中山行述，就以如此厉害，真正的百子呢？ 　　方斗怀着复杂的心情，驾驭剑光，出现在众人眼前。 　　“快看，是剑仙方斗！” 　　残存的邙山鬼修，也有亲眼见到还婴鬼尊带着方斗入山的，心中燃起希望，莫非是友军来了！ 　　眼下出战的邙山鬼尊阵亡，虽然邙山深处，还藏着零星鬼尊，但已经不成气候。 　　眼下能与道家抗衡的，除了道家老和尚外，就只有眼前的剑仙方斗了。 　　道家真人那边，见到方斗出现，心头咯噔，怎么是方斗出现了。 　　若是方斗横插一手，事情就复杂多了，也更难办了。 　　至于冥府鬼王，则是齐刷刷下令，鬼将军们挥舞战旗，将众多鬼军吸附过来，化作一颗颗漆黑星辰般，环绕在四周。 　　眼下鬼王们，可是谈剑仙色变，见到方斗第一时间，便拉开防御模式。 　　可以说，方斗刚露面，就带来惊天动地影响。 　　他还在郁闷，抬头发现，怎么都看着老子？ 　　“方剑仙，难道你也有意于此？” 　　萍末真人上前，指着轮回转生盘，先弄清是敌是友！ 　　虽然双方达成和解，但那是在地上阳间，这里是冥府阴土，许多事情不好说。 　　方斗微微一笑，“打扰了，我来这一趟，的确有自己的事情！” 　　“请讲！” 　　萍末真人身后，一众道家真人如临大敌。 　　“我手中有两个魂魄，想要送入轮回投胎，想要请轮回转生盘行个方便！” 　　说完，方斗就闭嘴。 　　萍末真人等了许久，确定他没有话说，露出惊讶神情，就这？ 　　你是剑仙，亲自出马，只是送两个魂魄入轮回，如此大费周章，说出来谁信？ 　　“的确如此，这二人都是我几位亲近的晚辈，事关重大！” 　　萍末真人一想，听起来合情合理，在道家也有类似的神情。 　　许多真人的心爱弟子，和血脉亲生的儿子没区别，若是不幸中途夭折，总要想方设法保住魂魄，或者转世重修，或者另走鬼仙之道。 　　想来方斗刚成就剑仙，底蕴不足，所以才不得不亲自来一趟。 　　嗯！ 　　但是，道家真人们，仍旧心存怀疑。 　　怕不是借口，来都来了，送两个魂魄入轮回只是顺路，怕不是要趁机霸占轮回转生盘的权限。 　　在场几位道家真人，一想到方斗强悍的杀伤力，头皮发麻。 　　这世上，道家真人最不愿意对上的，就是剑仙。 　　曾几何时，镇国剑仙空自若，在佛诞节当夜陨落，这背后就是道家下黑手。 　　穿山甲的元磁神光，最是克制剑仙，但可惜，从那以后，此妖便销声匿迹，早不见踪影。 　　道家虽然还有几手克制的法子，但不是威力太弱，就是限制太大，总不方便动用。 　　加上这次，萍末真人没料到，方斗也会参与进来，所以没准备。 　　眼前就很尴尬了，他们竟无防备方斗的法子。 　　“既然如此，剑仙不妨在旁边等待，我道家得了轮回转生的权柄，必然会帮助你！” 　　方斗微微笑道，挪动脚步，让在一边，“如此，有劳了！” 　　他就这么让开，不光是邙山鬼修们，道家真人也不敢相信，方斗这么好说话？ 　　惊喜就摆在眼前，由不得萍末真人不信。 　　接下来，他们继续和轮回转生盘交涉。 　　“轮回转生盘，想好了吗？” 　　萍末真人目光落在万灵胎膜上，这件法宝裹着器灵，外表看去，就像是黑皮球。 　　器灵裹在其中，隔绝和外界接触，此刻还处于将生未生的状态。 　　“老道也不吓唬你，你如果再不答应，我就舍了这身皮囊，将元神钻入器灵体内，将其夺舍了！” 　　“你也别怪老道，器灵眼下还未真正诞生，尚未有意识，我也不算杀它！” 　　“但是，一旦老夫元神占据器灵，你的选择就不多了！” 　　“要么答应合作，要么玉石俱焚？” 　　萍末真人的语气，变得越发强硬，“你刚才也看到，我道家一位弟子，都有舍身的勇气，老道我也不缺！” 　　“反正我弃了肉身，将来大道无望，索性以器灵方式活着！” 　　“你若是不忿，又有推倒重来的勇气，干脆将老道的元神和器灵都粉碎了！” 　　萍末真人如此说着，摆明了笃定轮回转生盘舍不得器灵。 　　毕竟，为了重塑这个器灵，轮回转生盘付出太大代价，若这次毁掉，不知多少年才能重头来过！ 　　见到这一幕的，无不为道家的行事惊叹，精准打击、一针见血、不留后路…… 　　有人甚至易地而处，心想若自己是轮回转生盘，还坚持什么，干脆妥协算了。 　　可惜，轮回转生盘是先天灵宝，并未养成血肉之躯的思路，注定让道家失望了。 　　硕大圆盘，呜呜转动起来，力量开始扩张，竟是要和道家抢夺万灵胎膜包裹的器灵。 　　这件先天灵宝，不远妥协，选择了抗争。 第八百三十六章 地皇降世 　　萍末真人眼神一厉，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既然轮回转生盘不答应，只有走暴力收服的路子。 　　眼下优势在于，器灵握在手中，轮回转生盘投鼠忌器，不会痛下杀手。 　　“嗯！” 　　萍末真人的目光，扫过老僧地藏，以及剑仙方斗，然后看向前方。 　　下一刻，他对着同伴下令。 　　“为我护法！” 　　听到这四个字，剩下的道家真人们一惊，随即有人劝道，“萍末，还不到那个时候！” 　　他们都知道，萍末真人此举，是要放弃肉身，以元神状态夺舍器灵。 　　一旦成功，萍末真人修仙之路断送，只能以阴神之身长存，再无修炼的可能。 　　这对道家真人来说，太过残酷了。 　　“不必劝了，前有烈雀，后有萍末，也要让天下人知道，道家屹立至今是有原因的！” 　　萍末真人决然，眼下道家初步掌握局面，还没到乐观的时候。 　　释门的老僧、勾曲山的方斗，在旁边虎视眈眈，一旦出手必然石破天惊。 　　想要尽快控制局面，必须行非常之举。 　　萍末真人何尝舍得放弃修行前途，但道家的未来，显然更重要。 　　为此，他不惜牺牲了烈雀这道家未来之子的候选，现如今牺牲自己，自然眉头也不眨一眼。 　　“这位道家真人，稍安勿躁！” 　　老僧地藏，突然开口，阻止萍末真人。 　　“怎么，释门也要插手我道家的事情？” 　　萍末真人冷笑，他算是看出来，老僧孤身一人，绝不是释门的意思。 　　也就是说，释门还不像和道家撕破脸皮，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过多干涉。 　　所以，萍末真人毫不担心，老僧再厉害，也不敢对道家真人们动手。 　　他猜的很对，从刚才起，老僧一直没有动手，现在却开口了。 　　老僧摇摇头，“这位真人，世间有情之物，皆为芸芸众生！” 　　“轮回转生盘虽是先天灵宝，但在漫长岁月中，已经诞生灵智，绝不能当成死物！” 　　“你这么强行收服，实在是有伤天和！” 　　萍末真人听来听去，无非是职责他不对，哪里耐烦听下去。 　　“大师，你若要拦我，尽管动手，日后道家和释门自见分晓！” 　　“若只想以口舌度化，还请免开尊口！” 　　“我忙！” 　　说罢！ 　　萍末真人陡然坐在地上，但头顶天灵窜出一道人影，俨然是精光包裹的元神。 　　周围道家真人配合，放开道路，让元神得以靠近万灵胎膜的位置。 　　只见，精光围绕着圆球，发现天衣无缝，竟没有钻进的入口。 　　“险些忘了，为防备器灵外逃，早已锁的死死！” 　　道家真人们醒悟过来，放开一丝缝隙，让萍末真人元神钻入其中。 　　器灵将生未生，本就一张白纸，被轻而易举占据。 　　“妙啊！” 　　万灵胎膜一层层剥落，露出当中的器灵。 　　这是个白白胖胖的婴儿，乌黑睫毛颤动这，缓缓睁开双眼，露出灿若星辰的眸子。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所有人见到婴儿双眼，都如同见到世间无数轮回，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好在真人境界的存在，及时挣脱出来。 　　“萍末真人，倒是得了一场好造化，化身器灵，将来也是功德无量！” 　　器灵，从轮回转生盘生出，将来要成为冥府之主，执掌生死轮回的权柄，乃是天下阴神的君主帝王。 　　如此身份，多少人求之不得。 　　婴儿睁开双眼，看向周围的眼神，带着几分迷茫。 　　下一刻，他近乎透明的鼻翼扇动，呼吸了一大口，然后哇哇大哭起来。 　　这下子，器灵彻底从先天转为后天，用人间的说话，就是呱呱坠地。 　　“萍末，还不快速速醒来！” 　　几位道家真人对视，露出轻松的神情，开始施展呼喝神魂的法术，企图唤醒萍末真人的元神。 　　婴儿瞪大双眼，呆萌看着他们，显然不明所以。 　　“魂兮归来！” 　　法术不管用，呼喝半天，也不见萍末真人元神回应。 　　几位道家真人们额头，浮现密密麻麻冷汗，可千万不能翻船啊！ 　　其中一位真人，从怀中掏出古镜，对着婴儿照去，“萍末真人，快看看你是谁！” 　　这件法宝，名为归真鉴，能让人堪破虚妄、回归本我。 　　镜光落在婴儿身上，逗得他哈哈大笑，腮帮子都在抖动。 　　“不好！” 　　真人收回古镜，再三端详，终于确定，萍末真人的元神不见了。 　　“怎么可能？” 　　萍末真人的元神，明明钻入器灵体内，为何眼下搜遍全身，却无半点痕迹？ 　　“一定是胎中之迷的影响，萍末真人还未苏醒！” 　　剩下的道家真人哪里罢休，纷纷施展法术神通，企图搜到元神所在。 　　所谓胎中之迷，是说投胎转世时，在母胎之中忘记前一世的记忆，等落地后新生，成为陌生人。 　　但对修成元神的道家真人来说，胎中之迷只是小儿科，纵然能蒙蔽一时，也会逐渐苏醒。 　　更何况，这么多道家真人围绕旁边，企图唤醒萍末真人的元神。 　　他们忙得热火朝天，老僧地藏却露出悲悯神情，“阿弥陀佛！” 　　他以地听神耳的神通，早已打听到，先前萍末真人元神，钻入器灵体内，便想起一声惨叫，随即烟消云散。 　　就在那一刻，萍末真人已彻底死亡，再无半点痕迹残留。 　　眼前的器灵，完全是新生而来，不被任何人掌控。 　　他叹了口气，道家的谋划落空了，接下来是他上场了。 　　老僧让开道路，朝婴儿一伸手，“还不快回去！” 　　婴儿目光透出迷茫，但落在轮回转生盘上，变得越发坚定，于是一步步爬过去。 　　道家真人们，此刻也发现不对，萍末真人完全消失了，没留下半点痕迹。 　　他们心中骇然，对器灵所化的婴儿，更是避让不及。 　　于是，婴儿一路爬过去，从地面爬到半空，身下似乎有透明阶梯托着。 　　最终，他坐在轮回转生盘中央。 　　硕大的圆盘，开始转动起来，时而方正，时而滚圆。 　　每转一圈，婴儿就长大一岁，身上衣物开始变化切换。 　　直到停下，轮回转生盘一共转了十八圈，婴儿也成长为十八岁的英武少年。 　　少年睁开双眼，瞳孔藏着无限沧桑，“我为冥府之主！” 　　“名为地皇阎君！” 第八百三十七章 恶鬼降服 　　器灵少年，自号为‘地皇阎君’，可谓是气势十足。 　　所有人亲眼目睹，听到这句话，心中都默认了，没有任何人感到不对。 　　方斗直观感受到，从少年身上散发的气势，俨然是王者气象，令人心头折服。 　　随即，他笑着摇头，这下道家失策了。 　　本以为，轮回转生盘是被捏的软柿子，却没想到，诞生的器灵如此厉害！ 　　先前吞吸邙山鬼尊的元神和冥府鬼王的真形，后面更是破了萍末真人的夺舍之法，反而将他吸收为养分。 　　这般恐怖的层次，已然超越普通真人。 　　这下子，道家有难了。 　　带头的萍末真人夺舍失败，元神烟消云散，剩下的道家真人面面相觑，无可奈何！ 　　轮回转生盘旋转十八次，让器灵一跃长成少年，张口就是霸气的宣言，表达对冥府阴土的主权。 　　四周鸦雀无声，唯余冷风凛冽。 　　本该反对激烈的冥府鬼王们，如同魔怔般，竟是无人开口。 　　要知道，冥府群龙无首，都被他们这些鬼王划地占据，若是头上多出个地皇阎君，岂不是多了个主子？ 　　无论是邙山鬼修，亦或是道家真人，都以为冥府中的鬼王们，必定要揭竿而起，反对器灵少年。 　　但令人失望，鬼王们没有意见。 　　何止是没有意见，反而也有些鬼王，想起先前中山行述的话，貌似现在投靠，是个机会啊！ 　　“刷刷刷！” 　　当场就有十几个鬼王倒戈，扑到轮回就转生盘下方，对着新声的地皇阎君叩首跪拜。 　　他们身为冥府土著，对环境的感知最为敏锐，自从少年开口中，四面八方的环境，开始以他为忠心转化，阴土中空气和水，连同万物都在臣服地皇阎君。 　　假以时日，这位地皇阎君必将成长为至高无上的帝皇，冥府阴土中无人能抵抗他的意志。 　　所以，这些鬼王选择了投靠。 　　“我等愿投靠帝皇，甘愿为一走卒！” 　　走卒说辞，实则是谦虚，以他们鬼王的境界投靠，必定能收到重要。 　　毕竟，眼下帝皇阎君还是光杆，正是用人之际。 　　这些鬼王看似莽撞，那是和邙山鬼尊、道家真人相比，实则都是亿万恶鬼中杀出的精英，智慧远超同辈。 　　所以，他们看准时机，立刻下跪臣服。 　　轮回转生盘中央，少年目光扫过众鬼王，十几个鬼王，仅仅占据小半，剩下大半鬼王还在观望当中。 　　十几个鬼王，麾下还有更多的鬼将军，已经恶鬼大军，可谓是真容豪华。 　　一旦帝皇阎君收编这些人马，很快就能名副其实，成为冥府之主。 　　鬼王们也想通这个道理，知道对方没理由拒绝。 　　但是…… 　　少年缓缓开口，“尔等可知道，臣服于我，日后该干些什么？” 　　“自然知道！” 　　“阎君为冥府之主，应当掌生死轮回，行转生权限！” 　　很快就有鬼王开口，说出心中答案。 　　少年点点头，“若要行此判决，应当持身正，你们身上却罪孽缠身，如何能为我所用？” 　　这句话说的严厉，戳破一众鬼王伪装的面目。 　　这些鬼王在冥府逍遥，掠夺阴魂自相残杀，养出凶残恶鬼壮大自身军力，一旦实力膨胀，便反攻人间，掠夺活人牲口来吃。 　　造孽那是那家常便饭，说一句罪孽缠身，那都是轻的。 　　鬼王们听完，全身冷汗，闹不好，这是要灭杀他们的征兆。 　　但紧接着，少年接着说道，“但是，先前冥府无主，只需混乱，你们所为无人制裁，情有可原！” 　　“但罪孽不可不惩罚，你们若想为我所用，这也简单！” 　　少年朝某位鬼王一指，其他鬼王目光，刷刷落到他头上。 　　这位鬼王双手握着一物的手柄，此物形同圆筒，通体青金打造，以手柄为轴缓缓转动。 　　“是转轮鬼王！” 　　这位鬼王的名号，就是从这件法宝得来。 　　转轮鬼王心道不好，但已经被点名，躲藏也迟了，在一帮幸灾乐祸的眼神中，迎着头皮来到前方。 　　“拜见阎君！” 　　少年在此问道，“可愿臣服于我？” 　　“愿意！” 　　此番骑虎难下，转轮鬼王只好大声叫道。 　　“那好！” 　　少年点点头，对着转轮鬼王抬起手掌，周围空气迅速汇聚，手掌变得重若泰山。 　　他掌心对着转轮鬼王，轻轻落下。 　　下一刻，转轮鬼王头顶升起黑紫色的光柱，高达三百丈，黑得发亮。 　　“这是你积攒的罪孽，若是一次爆发，灰飞烟灭也难以偿还！” 　　转轮鬼王心惊胆战，连忙求饶，“还请阎君救我！” 　　下一刻，光柱开始收缩，从中弹出数不清的锁链，往转轮鬼王周身扎去。 　　这些锁链势如破竹，从关节、口鼻、皮肤等各角落，钻入他体内，锁住最细微的身体组织，没有半点遗漏。 　　期间，转轮鬼王遭遇的痛苦，可谓是有目共睹。 　　连生性残忍的鬼王，都感到不忍，实在是太惨了。 　　转轮鬼王的罪孽，被化为锁链，锁住他全身，带来潮水般的痛苦。 　　在痛苦的激发下，他竟然看到过往的碎片，那是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 　　曾几何时，他是民间的修行者，投靠某个结社组织，为筹措资金，四处杀人炼尸、贩运私盐，知道遇到两个后辈散修，阴沟翻船折了性命。 　　阴魂飘飘荡荡，运气极好，竟没有被吞吃灭杀，反而一步步壮大，最终吸纳足够的灵魂壮大。 　　当年十大鬼王攻击酆都山时，他还只是一尊鬼将军，亲眼目睹剑仙的可怕。 　　等到几位鬼王陨落后，他趁机夺得兵马地盘，靠着吸收鬼城碎片，最终突破为鬼王。 　　他在活人的时候，有个名字叫‘王转轮’，眼下成了鬼王，却因意外捡到的法宝，外号‘转轮鬼王’。 　　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主宰。 　　过了不知多久，转轮鬼王发现痛苦消失了，自己还活着。 　　只是躯体上，多出许多锁链穿透皮肉、锁住骨骼，如同罪囚一般。 　　“从今往后，你是我麾下第一位使者，身为阴神，岂可以鬼为名？” 　　“你原本叫转轮鬼王，以后去掉鬼字，就叫做……转轮王！” 　　少年一锤定音，为转轮鬼王带来新生。 第八百三十八章 冥府班底初成就 　　少年这番操作，震惊四方，简直是神乎其神。 　　他能将罪孽现形，反过来锁住鬼王虚无缥缈的躯体，这份功力，已经超出一般真人的想象。 　　尤其是，转轮王经过这番考验，一改原本面目，颇有些洗心革面的意思。 　　至于那些骇人的锁链，从皮肉、关节处长出，看上起吓人，实则是对鬼王的惩罚。 　　“你也不用担心，以后满满做事，洗刷罪孽，等到罪孽消散，这身罪孽所化的锁链，必将消散！” 　　少年目光落到前方，“还有谁来？” 　　显然，一个转轮鬼王投靠，虽然开个好头，但仍嫌不够。 　　其余鬼王们面面相觑，刚才转轮鬼王的惨状，他们有目共睹，换做自己上去，必然别折磨得烟消云散。 　　别以为恶鬼就不怕死，他们死过一次，更加珍惜，嗯，算是生命吧！ 　　冥府鬼王们，平素以折磨阴魂为保留节目，自然知道某些巨大的痛苦，足以击穿忍耐极限，让恶鬼阴魂崩溃消散。 　　很显然，地皇阎君抽离罪孽，炼化成锁链的痛苦，已经接近鬼王们承受的极限。 　　但是，也有某些鬼王，还是忍不住走上前。 　　“阎君，我愿意尝试！” 　　首批投靠的十几位鬼王，先后上前尝试。 　　在少年手掌下，一道道冲天的罪孽光柱升起，大部分是几百丈，其中一位更是惊人，高达上千丈。 　　少年都觉得惊讶，问道，“他叫什么名号？” 　　然后，他注意到周围的鬼王们神情古怪，显然有内情。 　　过了片刻，谜底总算揭晓了。 　　这位罪孽最深的鬼王，名为‘泰山鬼王’！ 　　呃，胆子真肥！ 　　要知道，少年前任的冥府之主，名曰‘泰山君’，这是明晃晃的侵权！ 　　若这位地皇阎君，和当初的鬼童子一般小心眼，这位泰山鬼王怕是要再死一次。 　　“阎君听我解释，小王在泰山成名，聚拢一群鬼兵鬼将作乱，所以才得名！” 　　“这是底下人胡乱叫的，我可以改名！” 　　泰山鬼王心中委屈之极，泰山君陨落多少年了，冥府中早已没这个忌讳，谁能想到有今天！ 　　“不碍事！” 　　少年莞尔一笑，“若你有背负罪孽的器量，原因从头再来，就是本座麾下的……泰山王！” 　　泰山鬼王感激涕零，起初以为是地皇阎君宽宏大量，但接下来才知道，或许对方真是小心眼。 　　抽离罪孽、炼化锁链，穿透周身各处，锁住魂魄的滋味，可真不好收。 　　伴随而来的痛苦，与罪孽息息相关，罪孽越深，痛苦越强烈。 　　泰山鬼王，恰恰是罪孽最深，头顶光柱高达上千丈，已经黑的油亮。 　　“嗷呜！” 　　往常凶残冷酷的鬼王们，个个痛不欲生，一丝丝抽离罪孽，比挖出内脏、抽吸骨髓更加痛苦万倍。 　　某个鬼王，竟承受不住痛苦，在地上翻滚几下，化作灰烬。 　　这是痛苦超出承受范围，当场崩溃了。 　　接下来，陆续有鬼王崩溃消散，占据大半数量。 　　令人啧啧称奇的是，罪孽最深的泰山鬼王，竟然支撑到最后，成为幸存者之一。 　　过了片刻，站在少年面前的鬼王，只剩下五人。 　　“不错！” 　　泰山鬼王站在五人当中，心头感慨，刚才遭受的痛苦，没有白费。 　　他们现在是脱胎换骨，已经成就阴神之躯，对比先前的恶鬼本质，相差判若云泥。 　　“你们这些蠢货，大好机会摆在眼前，还不快来臣服阎君！” 　　新生的泰山王，对着剩下的鬼王们大叫。 　　但是，刚才的情况太吓人了，十几个鬼王投靠，最终只剩下六个。 　　有些鬼王心想，莫不是阎君暗中下手，只留下自己看中的几位。 　　这可太糟糕了，若是上前臣服，岂不是要将性命交托。 　　“抱歉，我们逍遥惯了，不想投靠主子！” 　　“阎君还有要事，先不打扰了！” 　　当场就有十几位鬼王带领部属撤退，一个个恶鬼大阵分批撤离。 　　剩下的鬼王们，也是左右为难，最终分成两拨，走的走，留的留。 　　留下的鬼王们，自然还要经受考验。 　　最终，只剩了四位鬼王承受抽离罪孽的痛苦。 　　除此以外，再无冥府鬼王的逗留。 　　少年器灵面前，站着十位‘招安’的鬼王，这是他最初的班底。 　　更何况，鬼王麾下还有鬼将军、精英恶鬼，这下子不愁人手了。 　　道家真人亲眼目睹这一切，心头越发绝望了，器灵大势已成，道家已经插不去手。 　　实际上，从萍末真人夺舍失败起，道家的谋划就完了。 　　他们停留在此，除了不甘心外，也是想走走不了。 　　自从器灵出世后，阴阳秩序开始充足，原本来去自如的界限，眼下变得越发厚重。 　　为什么鬼王们也不动手，直接下跪投靠，真就是王者之气？ 　　还不是因为，少年器灵身为冥府之主，口含天宪，一言一行就能调动冥府阴土的力量，施展灭决打击。 　　别看投靠的鬼王们，死得只剩下十个，他们才是大赢家。 　　那些逃走的鬼王，纵然逍遥一时，日后免不了被剿灭的下场。 　　“善哉！” 　　地皇阎君突然见到，老僧地藏缓缓上前，对着微微笑着。 　　“阎君此举，倒有我释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智慧，可见与我佛有缘！” 　　眼下尘埃渐次落定，老僧却又跳出来了，直面地皇阎君。 　　这位新生器灵，对所有外部侵入的势力，都抱有质疑态度，所以对老僧也不客气。 　　“都说僧道不分家，你这和尚，应当和道士目的一致！” 　　方斗听到这句话，心想器灵还真早熟，还没到地上走一圈，就已经学会人间的俗话说！ 　　老僧听了摇头，“老僧目的，和那些道士不同，先前帝皇阎君，应当也听到过！” 　　“老僧继续重复一遍！” 　　“愿以我佛伟力，度化万千生灵，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方斗听到这里，心头震撼，果不其然，这句经典的明言，终于应运而生。 　　地皇阎君，似乎被这句话触动，沉默片刻。 　　“我允许你留在冥府阴土，在道路两旁行走，为往来游魂诵经消厄！” 　　老僧地藏欢欣不已，双手合十，“多谢地皇恩赐！” 　　“慢着，还有一事！” 　　地皇阎君抬手，“你不能以石像停留，必须以血肉之躯，留在冥府！” 第八百三十九章 鬼仙夺权 　　老僧正要答应，却听到耳边，圆通响起急促的声音。 　　“前辈，千万不能答应！” 　　冥府阴土，就不是活人待的地方，活人血肉之躯，若是停留在此，必将被阴气侵蚀，一日日化去，最终变成阴魂。 　　强如老僧一般，身为大乘圣僧，也只能化作石像，才能停留多年。 　　但现在，地皇阎君，严禁老僧化为石像，只能以血肉之躯行走。 　　岂不是，要老僧拿命来换这个机会？ 　　所以，圆通下意识开口拒绝。 　　老僧却在心头说道，“不必劝了，求仁得仁，这是老僧我的福报！” 　　圆通沉默了，他知道老僧的意思，若能在冥府当中占据位置，对往来游魂诵读佛经，必将能大力宣传释门的教义，将影响散布更广。 　　这可是道家费尽心力，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圆通心中无数念头，最终化为一句‘阿弥陀佛’！ 　　若真是敬重这位前辈，就该尊重他的选择，而不是阻拦。 　　“快撤去六道轮回！” 　　眨眼间，老僧身上包裹的六道轮回力量，消失无踪。 　　地皇阎君对他点点头，目光透过老僧双眼，“你那位同门，是自己送走，还是留下陪同？” 　　老僧开口，“自然是送走！” 　　原来，地皇阎君早已察觉圆通的存在，一直没有点破。 　　他满意点头，正要开口，突然头顶苍穹裂开，飞出十八道黑影。 　　这些黑影如同黑烟，滚滚而来，偶尔幻化出面孔、手脚，随即一闪而逝。 　　更重要的是，这些黑影坠落的方向，正是地皇阎君这边。 　　“护驾！” 　　新晋的十位使者，围住地皇阎君，神情慌张。 　　他们在冥府多年，却从未发现，在苍穹之上，还藏着这么一群生物。 　　这些黑影的境界，不在鬼王之下，而且犹有过之，有几分类似道家真人。 　　而道家真人那边，看着这些鬼影，神情惊动，“鬼仙之道，果然存在！” 　　道家存在‘天地人神鬼’五类仙的说法，比方说阳神遍知的陆地真仙，便是人仙！ 　　人仙再往上，到了即将飞升之际，却仍留在人间，便是地仙，若是飞升仙界，则是天仙。 　　所谓神仙，则是以神道结合修仙，受万民香火成道，也是最冷门，最不容易的一条路。 　　世人口中的神仙，实则是两种生物，分别是神灵、仙人。 　　最后鬼仙，则是修行者因为各种意外，或兵解、尸解，以阴灵之躯转为修行。 　　但是，修行鬼仙危机重重，在人间阳气充沛，日光雷霆都是克星，稍有不慎就烟消云散。 　　但若是藏在冥府，却又躲不过轮回转生的秩序。 　　放眼天下，鬼仙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但眼下，陡然出现了十八位鬼仙，此等规模，真是令人惊叹。 　　谁也没发现，先前头顶苍穹之上，藏了这么多鬼仙。 　　鬼仙陡然出手，便是杀招，目标对准了地皇阎君。 　　“都让了！” 　　出于意料，少年器灵没有慌张，反而镇定无比，挥手让使者们让开。 　　“我出生前，便已知道，落地有三个大劫！” 　　“道家元神夺舍，这是第一个大劫！” 　　“眼下是第二个大劫，鬼仙来袭！” 　　从天而降的鬼仙们，陡然分成两股，分别杀向地皇阎君，以及轮回转生盘。 　　“嗖嗖嗖！” 　　九位鬼仙同时出手，无数黑烟化作丝线状，粘住轮回转生盘四面八方，片刻间出现足以网罗天地的蜘蛛网。 　　蜘蛛网中，原本巨大的轮回转生盘，显得极为渺小。 　　这件先天灵宝，不知被什么手段克制，不仅被困住，还被隔断和器灵的联系。 　　地皇阎君，神情平淡，对他来说，越危险，越能证明大劫为真。 　　他不仅没有慌乱，反而开始思索应对大劫的思路。 　　现在，轮回转生盘本体被困住，只剩下他孤立无援。 　　新收服的十位使者，可对付不了十八位蓄谋已久的鬼仙。 　　“吾不管，你是泰山君，还是地皇阎君！” 　　“想要当冥府之主，就必须经过我们同意！” 　　当头一尊鬼仙，仍旧保持烟雾形态，发出威严的声音。 　　地皇阎君的目光，掠过一个个鬼仙，恍然大悟点头。 　　“我明白了，你们这些鬼仙，乃是从前的遗留！” 　　“泰山君在位期间，一直大力打击鬼仙，却还是有漏网之鱼！” 　　提起这个，鬼仙们一肚子气，站在他们立场，以阴灵之体修行再登仙道，也是不得已的行为。 　　鬼仙虽然缺陷重重，但未来若修行又成，同样能成就长生。 　　但是，对泰山君，和他麾下执法的鬼差来说，鬼仙的存在，扰乱阴阳两界秩序，简直是毒瘤。 　　若是一两个鬼仙也罢了，可是鬼仙转修成功，便招朋引伴，迅速扩张势力，越来越多的阴魂脱离冥府控制。 　　这种情况，就像是偷渡客赖着不走，反而要建立国中之国，这谁能忍？ 　　直到泰山君陨落前，消灭鬼仙的行动仍在持续。 　　可惜，再大力的打击，终归还有漏网之鱼。 　　今日，眼前的十八位鬼仙，便是当年的残留。 　　以他们立场来看，决不允许第二位泰山君存在，更何况，他们亲眼目睹，眼前的地皇阎君，比泰山君更加严厉。 　　所以，鬼仙们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存在。 　　“哦，你们要如何同意？” 　　少年天生一张冷淡脸，表情库空白，真是拉仇恨的天才。 　　鬼仙们看了来气，却还知道正事要紧，便开出条件。 　　“你身为地皇阎君，口含天宪，须得颁布一道旨意！” 　　“从今往后，冥府阴土当中，划分一块区域，供我等鬼仙活动！” 　　“这个区域内，阴神鬼差禁止踏足，鬼仙有全力诛杀一切闯入外敌！” 　　方斗听得目瞪口呆，好先进啊，连鬼租界都搞出来了，这些鬼仙莫非是民国穿越来的！ 　　想象都知道，地皇阎君压根不可能答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是新生帝君，绝不能接受割地求和的城下之盟。 　　但是，十八位鬼仙联手，困住轮回转生盘本体，又隐隐组成大阵，将地皇阎君围在中央。 　　大战一触即发，危险万分！ 　　少年器灵，叹了口气，“剑仙方斗，还不快动手！” 第八百四十章 剑仙出手 　　“呃！” 　　方斗此刻的表情很精彩，心情就不太美好了。 　　就好比，一位围观群众，正乐呵呵吃瓜，一不留神被瓜拍在脸上。 　　动手？动手什么？我犯的着吗？ 　　方斗百口莫辩，察觉旁边道家真人的眼神不太对，显然开始起疑。 　　毕竟，地皇阎君那句话，怎么听都像是提前勾结好的样子！ 　　天地良心，方斗他真是清白的。 　　“阎君，你不要乱说！” 　　方斗眼看十八位鬼仙，合击三十六道目光射来，带着敌意和不善，急忙辩解。 　　“没有乱说！” 　　地皇阎君叹了口气，“如今这场大劫，只有借助你的力量，才能破解了！” 　　他慢条思议说话，浑然没有危机来临的紧迫，倒像是方斗在求他。 　　“阎君，咱们话可讲清楚，非亲非故，无缘无故，我为何要帮你？” 　　方斗气笑了，是人是鬼都想用我当打手，把堂堂剑仙当成什么了？ 　　“别忘了，你死后，可是要归我管！” 　　方斗摇摇头，“死后的事情，死后再说，万一我遭遇强敌，形神俱灭呐，那时候，也就不劳烦阎君操心！” 　　地皇阎君想了想，说道，“你若不帮我，休想离开冥府！” 　　方斗呵呵笑了，“阎君真幽默，你若是被鬼仙们灭杀，我离开冥府倒是方便了！” 　　“这样啊！” 　　地皇阎君挠挠头，“貌似没有别的理由！” 　　“那就没办法了！” 　　方斗倒不是不出手，毕竟少年器灵，关乎到秩序，必须抱住他。 　　但自愿出手，又和被逼出手，有着本质区别。 　　“对啦，还有个原因！” 　　地皇阎君一张冷淡脸，却说出令人哭笑不得的话。 　　“我刚才一见你，就很有好感，觉得你一定会帮我，这个理由可还足够！” 　　兄弟，我不搞基腐！ 　　方斗笑着摇头，“阎君，别废话了，人家的刀子，都快碰到你的鼻尖了！” 　　果然，趁着二人交谈，周围鬼仙的包围圈，再度缩小，快到怼到地皇阎君身上。 　　方斗本以为能置身事外，奈何别人不允许啊！ 　　十八位鬼仙中，分出两人出来，直逼方斗面前。 　　他们刚才听到方斗和地皇阎君交谈，内心掀起狂澜。 　　地皇阎君，可是冥府之主，什么时候用这种语气，和他人平辈说话？ 　　只有一个解释，方斗肯定有过人之处，结合刚才听到‘剑仙’二字，他们决定慎重一下。 　　“这位道友，你是人间修行者，强留阴土，对肉身有害无益！” 　　“未免损害道基，请速速返回阳间！” 　　方斗摊开双手，为难道，“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话音刚落，两位鬼仙联手，竟撕开一道裂口。 　　呃！ 　　轮回转生盘被困住，刚恢复的少许秩序，再度陷入无主状态。 　　这个借口不好使，当场被破了。 　　“我还想再看看！” 　　方斗义愤填膺，指着不远处的地皇阎君，“此辈当真可恶，先前还想祸水东引，不见到他覆灭，我心难安！” 　　地皇阎君朝他点点头，回敬笑容，像极了老友打招呼。 　　方斗接连拒绝离开，鬼仙们开始起疑，这很不正常。 　　“道友，你想管闲事，这可不太好！” 　　方斗近距离观察，发现这些鬼仙，果然是像鬼多过像人，阴气森森，严寒刺骨。 　　更重要的是，这些鬼仙的习性，已经习惯了虚无，而非以人形面目示人。 　　站在这些鬼仙面前，方斗心中生出结论，和他们绝非同类。 　　“不是管闲事，就是看个热闹，何必这么苛刻赶人？” 　　方斗笑嘻嘻说道，“刚才阎君做事，也没有清场，可比你们厚道多了！” 　　这时候，其余鬼仙已经不耐烦了，“还等什么，速速动手！” 　　下一刻，左右两位鬼仙齐刷刷动了，漫天都是黑烟翻滚。 　　方斗后退几步，抬起手掌，电流滋滋窜动。 　　“雷法！” 　　“呵呵呵！” 　　两位鬼仙讥笑不停，在冥府阴土释放雷法，就好比在河底点火，愚蠢至极。 　　果不其然，方斗手掌翻转间，只弄出拳头大雷球，在漫天黑烟中，炸出池塘大的空地。 　　但是，这些伤势，对于鬼仙来说，不痛不痒。 　　果然，还是要动用仙剑。 　　方斗也是心血来潮，刚才见到天谴落下，将中山行述轰杀至渣，才企图试验雷法。 　　果然，冥府阴气太盛，根本没有实战雷霆的机会。 　　刷！ 　　方斗指缝间，陡然漏出刺眼的光芒，在阴沉沉的环境下，显得无比夺目。 　　“仙剑，果然是剑仙！” 　　“是又如何，我修鬼仙之道，练得无肉身魂魄之分，一眨眼分身无数！” 　　“你一剑剑斩杀下去，岂能损伤我分毫？” 　　话音刚落，仙剑刺入漫天黑烟，刷一下，豁出巨大裂口。 　　黑烟中，响起鬼仙的惨叫声。 　　这一剑的犀利，着实超出鬼仙的想象。 　　鬼仙本为虚幻之体，等闲攻击不在话下，所以才敢和方斗周旋。 　　却没想到，方斗的仙剑飞出，轻易重伤一人。 　　但是，这还不算完！ 　　仙家嗖一声，化作万千流光，刺入黑烟当中。 　　接下来，便是波澜壮阔的场面。 　　漫天黑烟中，被流光分割成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挨个缩小，直至消失无踪。 　　期间，两位鬼仙不甘受戮，再三施展法术神通反攻。 　　可是，无论什么手段，飞不出几尺，被仙剑一切，当场烟消云散。 　　最终，两位鬼仙就此陨落。 　　方斗拍拍双手，抖散最后一丝黑烟，将仙剑收入袖口。 　　“精彩！” 　　地皇阎君率先开口，打破平静。 　　剩下的十六位鬼仙，感觉很是棘手，这突如其来的剑仙，竟如此棘手？ 　　“剑仙，你当着要帮这阴神？” 　　一位鬼仙劝说道，“地皇阎君，本质为轮回转生盘的器灵，看似披着人皮，实则是冷酷无情的阴神！” 　　“你一厢情愿帮他，别以为他事后感激，说不得会倒打一耙！” 　　“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方斗听了，下意识看向地皇阎君。 　　这位少年器灵，点头表示赞同，“他说的没错！” 　　随即又问方斗，“你是帮还是不帮？” 　　方斗发问少年器灵，“你无心无情，不记恩也不记仇！” 　　“不错！” 　　方斗肯定点头，“那就没错了，帮你没说的！” 第八百四十一章 鬼仙烟消 　　十六位鬼仙，听得目瞪口呆，就差一句‘逻辑鬼才’了。 　　这是什么道理？地皇阎君不记你的恩情，你还要帮他。 　　“剑仙，你这是糊涂了不成！” 　　方斗听完摇头，“没糊涂啊，他是器灵出身，不知恩不记仇，但你们身为鬼仙，肯定要记得我出手阻拦，杀了两位同伴的事情！” 　　“为灭绝后患，我只好和他联手，共同对付您们！” 　　地皇阎君听了拍掌叫好，“聪明！” 　　鬼仙们对视几眼，不得不动手了。 　　从刚才方斗出手来看，三五个鬼仙拿不下他，必须分出过半的人手，才有取胜的机会。 　　但是，地皇阎君这边，少于两位数的鬼仙，都拿不下来看。 　　这位少年器灵，从刚才起表情古井无波，肯定有底牌没打，再说了，他麾下还有新收的十位使者，都是鬼王级别的强者。 　　鬼仙们一盘算，原本十拿九稳的计划，此刻变得危机重重。 　　但是，眼下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为。 　　已经出手露面，得罪了地皇阎君，今日若不把事情办了，等到日后地皇阎君势大，鬼仙们必死无疑。 　　一想到泰山君在位期间，身为鬼仙还要东躲XZ，活得还不如地底大洞的耗子，心情就越发决然。 　　“动手！” 　　“你带着几人，去对付那剑仙！” 　　“明白！” 　　当场飞出七八个鬼仙，朝方斗飞掠过去，前后错落有致，等停下时，已然将方斗包围在中央。 　　“好叫你知道，剑仙善豢养五金精气，固然锋利刚猛，无坚不摧，却也不是没弱点！” 　　带头的鬼仙，显然有经验，知道如何应对飞剑攻击。 　　方斗听了也没意外，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剑修又不是稀缺职业，总有人见识过，而且相处对应的策略。 　　五行尚有生克，更何况是法术神通，没见到还有元磁神光，可以灭杀剑仙空自若。 　　但是，无论什么所谓的克星，都建立在绝对实力之上。 　　眼前这位鬼仙，口头提起，剑仙并不是没有弱点，这发哪个都绝对相信。 　　但能克制剑仙的法术，不是任何人都能用的，境界不到，贸然使用也不会奏效。 　　所以，他拭目以待！ 　　另一边，剩下的鬼仙们，则是着手对付地皇阎君。 　　他们都知道，此战的关键所在，还是这位器灵之身的冥府主人。 　　一旦将地皇阎君擒住，方斗那边再厉害，也要投鼠忌器。 　　所以，鬼仙们将重点的精锐实力，都放在这边，拿去对付方斗的属于较弱一批。 　　他们策略很简单，击中精锐实力，先搞定地皇阎君，方斗那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等大局已定，再腾出手解决。 　　可以说，这群鬼仙能从泰山君时代，苟延残喘到现在，不可能是小人物，无论是心机还是智慧，都是鬼仙中拔尖的存在。 　　这次谋划已久，为的就是在未来冥府秩序中，提前预定超然的地位。 　　为此，他们藏在苍穹之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不容易等来这个机会。 　　地皇阎君招牌的冷淡脸，见到各位鬼仙剑拔弩张，却也不紧张，“这就要动手了！” 　　“您身为冥府之主，应当知道事急从权的道理！” 　　“若不许我等的条件，就让你生日变忌日！” 　　地皇阎君摇摇头，“未必！” 　　下一刻，他一伸手，“冥府讲经人何在？” 　　这个名头，让各位鬼仙面面相觑，这人是谁，怎么一直没发现！ 　　“在这儿！” 　　苍老声音响起，老僧地藏出现众人眼前，他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醒悟到在叫自己。 　　先前地皇阎君答应，允许他在冥府往来道路旁，对着来往游魂念诵经文，可不是就是冥府中的讲讲人吗？ 　　听到地皇阎君让他出手，老僧没有不满，反而窃喜，好不容易，才能让这位大人物欠下人情，绝不能错过好机会。 　　释门最讲究因果，眼下地皇阎君开口，就是要建立因果关联。 　　“又来了！” 　　鬼仙们暴躁不已，每次接近得手，就有不速之客跳出来。 　　眼前的老和尚，也有大乘圣僧的境界，也是不好对付的强敌。 　　“老和尚，莫要给释门树敌，若是惹恼我们，日后必将尔等释门，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带头的鬼仙威胁着，企图让老僧退去。 　　谁料到，老僧双手合十，“老僧即将留在冥府，永不离开，人间那点事儿，已经和我无关！” 　　“阁下要对付释门，尽管去，必须通知老僧！” 　　这般刀枪不入的强大心灵，让鬼仙们直嘬牙花子，太头疼了。 　　不远处，方斗的剑光纵横，杀得漫天黑烟乌云摇摇欲坠。 　　八位鬼仙联手，本想着锁住虚空，将方斗引入陷阱中，然后寻找机会杀死。 　　但没想到，方斗出手犀利，远超他们想象。 　　一口仙剑，完成对八位鬼仙包围，神出鬼没，令人不知其所来去。 　　参与围攻的鬼仙，心头都有一个感受，对方是怎么做到，一人围攻他们这么多人？ 　　他们眼前迷茫一片，时而剑光闪烁，就有致命攻击扑面而来。 　　这些从上个时代存活至今的老牌鬼仙，手头哪能没有底牌，纷纷出手抵挡。 　　但是，方斗仙剑的威力，无论法宝神通，碰着就裂成两半，要不就是洞穿。 　　这边的局面，反而最先陷入危局。 　　按照原定计划，应该是他们等另一边解决地皇阎君，再来合力灭杀方斗。 　　计划赶不上变化！ 　　眼下那边尚未得手，这边就已经岌岌可危，急切需要救援了。 　　老僧地藏看到这里，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顷刻间，升起佛光万丈，照得周围阴霾消散。 　　只是，冥府中的景物，纵然没有阴雾笼罩，也是大片灰白，看上去很是晦暗。 　　鬼仙们见来势汹汹，只好运转力量，漫天黑云升起，抵挡佛光侵袭。 　　而地皇阎君们，仍然作为旁观者，看着方斗、老僧为他抵挡鬼仙进攻。 　　方斗抽空看了这边一眼，心想不愧是地皇，帝王的厚黑学正是天生自带、不学就会。 　　稍微施展手腕，就逼得方斗、老僧卷入其中，心甘情愿为他打生打死。 　　可想而知，这位未来的冥府之主，将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第八百四十二章 道家服软 　　“怎么办？” 　　那边斗得不可开交，四周还有旁观者留存。 　　损兵折将的邙山鬼修，自然不足一提，鬼尊都被杀光了，剩下都是小杂鱼。 　　但道家真人那边，只能处于天人交战的挣扎时刻。 　　刚才萍末真人夺舍失败，代表道家已经一败涂地，别看地皇阎君没理会他们，那是刚出生，急着掌控权柄。 　　没看到，鬼王都被收服大半，经过筛选得了十大使者。 　　可想而知，一旦冥府之主正是掌控权力，未来道家的情况就不妙了。 　　所说阴阳殊途，人家阴间的帝君管不了阳间的事情，但人固有一死，总要归他管。 　　道家修行者，只要不能成就真仙，超脱轮回，死后必然要进入阴土。 　　地皇阎君掌控轮回，什么鸡犬牛马、畜生白痴，随便给你安排个转世之身，保管你哭都来不及。 　　按理说，眼下地皇阎君被困住，初入冥府的通道可以打开，道家真人们来去自有，但他们偏偏留着不走。 　　时间来不及了，眼下风起云涌，随时可能分出胜负。 　　若是他们返身离开，哪怕请来道家的救兵，也无缘这次的变故了。 　　各位道家真人，一直观察走向，企图找到弥补的法子。 　　但是，地皇阎君显然用不着他们，先是请方斗入局，后来又拉入老僧地藏，偏偏放着人数众多的道家真人不叫。 　　很明显，这位冥府之主，口说不记仇，实则还没忘刚才道家的阴谋算计。 　　可想而知，未来的道家，不知会遭受多少刁难！ 　　某个真人一想到，自己百年之后，想要转世投胎，被安排当脏兮兮的家猪野猪，就是不寒而栗。 　　“各位，该有个决断了！” 　　眼前形势发展，已经超出先前的计划，必须由他们商量，随机应变，争取最大利益。 　　十六位鬼仙分成两个战场，一个合力对付老僧地藏，另一个合力被方斗对付。 　　两处战场，均是如火如荼。 　　这个时候，道家真人的力量，可以起到决定性作用。 　　只要他们参与进去，鬼仙就能占据上风，先杀老僧地藏，然后收拾方斗，地皇阎君将再无侥幸。 　　“绝不可能！” 　　有位道家真人开口说道，“从刚才起，你们有谁看穿那器灵的底细了，人家一直深藏不漏，与他为敌，实在是不明智！” 　　道家喜欢算计，最忌惮的其实是同类，眼看着地皇阎君仅凭口舌，就将方斗、老僧为他拼命，显得很是忌惮。 　　方斗是凶悍剑仙，眼光心机非同一般，老僧更不得了，是大乘境界的圣僧，地位等同于风尘真人。 　　这二位人物，都甘心为地皇阎君卖力，这意味什么？ 　　别看轮回转生盘被困住，地皇阎君的底牌，绝对超过他们所见到的。 　　“好，就这么决定！” 　　道家真人们，最终统一意见，决定动手了。 　　“刷刷！” 　　人影闪烁，原地留下几道残影。 　　几位道家真人出战，不约而同选择了……老僧战场。 　　他们这般选择，是有理由的，绝不是因为方斗剑光太锋利，生怕闯入造成误伤。 　　毕竟，地皇阎君就在那里，在他面前出力，卖好的效果更大。 　　“区区鬼仙，也敢以下犯上，触怒帝皇阎君的威严？” 　　“大逆不道，让我道家来教教你！” 　　几位道家真人加入进来，驱散大片鬼仙占据的空间，开始个对方斗法起来。 　　老僧地藏，终于松了口气，刚才他也战得很是吃力。 　　现在有人分担，总算可以缓口气。 　　但这些人是道家真人，先前还是敌人，地皇阎君允许吗？ 　　他看向地皇阎君的方向，少年脸上冷淡，看不出任何表情。 　　但是，没有提出反对，就是默认了。 　　道家真人们，一颗忐忑的心落下，更加卖力与鬼仙们相斗。 　　所谓鬼仙，也不是正宗仙人，而是指转修鬼道的阴魂，升入真人等同的境界，与方斗这个剑仙的称呼，有异曲同工之妙。 　　十八位鬼仙，唯有带头那个，堪比朝元境界，其他都是聚顶境界。 　　这边，老僧地藏，对付带头鬼仙都已吃力，还在有道家真人是生力军，加入战场，果断扭转成……平手。 　　方斗那边，杀得八位鬼仙狼狈不堪，逐渐摸透他们的风格。 　　鬼仙毕竟是阴魂修行得到，和血肉生灵不同，擅长幻化各种形态，斗法时铺天盖地、气势吓人，实则攻击力稍弱。 　　若是那位带头鬼仙带队前来，或许还能困住方斗，但眼前这八位鬼仙，实在是不够看。 　　若非他们形体诡谲，有千变万化的奇妙，多次闪开剑锋的攻击，早已被杀了大半。 　　先前死在剑下的两位鬼仙，实在是死的冤枉，若和同伴一起，相互守护，也不是那么容易陨落。 　　一旦方斗仙剑贯穿某个鬼仙，其他鬼仙就如同捅了老窝的马蜂，疯狂攻击，让同伴又逃脱的机会。 　　就这样守望相助，从刚才支撑到现在，竟是没有折损一人。 　　但方斗这边，有些不耐烦了。 　　这么磨下去，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他后退几步，金鸡元神升起，开始御使仙剑。 　　剑锋闪烁金光，隐约浮现巨大的金鸡虚影，仰天做鸣叫状。 　　四周的鬼仙，见到这幅场景，虚幻的面容扭曲，仿佛见到可怕的事情。 　　“喔喔喔！” 　　方斗的元神全力一剑刺出，元神力量毫无暴露，尽皆灌入仙剑当中。 　　仙剑破空，发出的声音，竟然类似鸡大师仰天长鸣。 　　于是，枯寂多年的冥府中，首次传来鸡鸣声。 　　冥府中其他的角落，有不少逃回老巢的鬼王，看着手下如丧考妣、一个个被震得身形消散，“冥府之中，哪来公鸡？” 　　鸡鸣声带来的伤害，连方斗这个始作俑者也没料到。 　　围攻他的八位鬼仙，不是不想逃，而是逃不了。 　　仙剑尚未刺到身上，却已经被鸡鸣声，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大半身躯被震得粉碎，在金光中烟消云散，大半力量凭空消散。 　　接下来，仙剑就像是戳气球般，挨个将元气大伤的鬼仙们，一个个刺爆。 　　老僧那边的鬼仙们，纵然有心搭救，却已经来不及了。 　　最终，方斗这边战场率先完结，八位鬼仙全部陨落，一个不剩。 第八百四十三章 平衡 　　方斗这边，秋风扫落叶般，将八位鬼仙逐一灭杀。 　　等到停手时，他都有些意外，这可是不是八根韭菜，而是八位真人境界的鬼仙，就这么没了？ 　　刚才那一剑的威力，在方斗看来，也就那样，为何八位鬼仙都被重创？ 　　难道，是因为剑锋伴随的鸡鸣声？ 　　他这边正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处战场，无论敌我双方，都沸腾了。 　　带头的鬼仙大惊失色，“声震九幽、驱阴还阳，这是那一尊大能？” 　　剩下的鬼仙们，面如土色，如果换做他们，此刻早已死了。 　　道家真人们，惊叹之余，对方斗更加敬畏了。 　　以他们的实力，对付一尊鬼仙绰绰有余，但两个以上就太吃力。 　　所以，谁也没想到，方斗如此凶悍，接连杀了十个鬼仙。 　　十八鬼仙联手来攻，如今只剩下个位数的零头，背后罪魁祸首，就是剑仙方斗！ 　　“此子，绝非普通剑仙！” 　　“他背后大能，究竟是何人？” 　　地皇阎君，目光露出若有所思的色彩，显然内心主意开始变化。 　　这时候，剩下的鬼仙开始自救。 　　带头的鬼仙，开始分化道家的真人们。 　　“各位道友，我们也曾是人间修行者，陨落有机缘巧合，才能转修鬼道！” 　　“修行艰难，相比尔等深有体会！” 　　“谁能担保，死后不会转修鬼道，还请你们高抬贵手，不要掺和此事！” 　　“你们想要卖好地皇阎君，实在不是明智举动，还是和我们联手，灭杀老僧，然后再擒拿地皇阎君，好做安排！” 　　不得不说，带头鬼仙真是人才，将道家真人的心思拿捏得死死，一句句都说在要点上。 　　地皇阎君冷眼旁观，也不说话，这让道家真人内心开始动摇。 　　但是，这番变故，很快就没了。 　　因为，方斗过来了！ 　　刷刷！ 　　方斗的剑光在原地盘旋一周，朝着这边战场飞掠过来。 　　道家真人们见了，方才醒悟到，叛逃阵营的代价，是要和这位煞星为敌，那可是找死啊！ 　　于是，他们果断拒绝对方好意，抛弃法宝砸下去。 　　“杀！” 　　这场交战，已经没了悬念。 　　自从方斗出现后，鬼仙们就开始溃散了，对面有老僧、道家真人们，他们还能坚持，但见到方斗杀过来，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谁也不想留下垫后，沦为方斗剑下亡魂。 　　带头鬼仙给几位真人缠住，他目标最大，逃也逃不了，急忙朝地皇阎君大叫。 　　“我愿意投降！” 　　地皇阎君点了点头，“可以！” 　　其他鬼仙还没掏出太远，停下脚步，还有这个操作？ 　　最后，幸存的八位鬼仙，都跪在地皇阎君面前，等候发落。 　　“该怎么处置你们？” 　　带头鬼仙最为机灵，看向周围的十位使者，拱手说道，“我们愿意仿照他们的旧例！” 　　“不必了！” 　　地皇阎君摇摇头，“勾魂使者，十位已经足够了！” 　　“尔等身为鬼仙，应当发挥更大作用！” 　　“冥府中，恶鬼作祟，罪孽缠身，必须给予惩罚，洗净后方能转身！” 　　“我命令你们，设立刑司，惩戒阴魂罪孽！” 　　“一人一司，按照罪孽不同，惩罚不同！” 　　方斗心想，好了，十八层地狱的雏形有了，虽然目前只有八层，但将来肯定会壮大。 　　这次危机消除，地皇阎君势力更加壮大。 　　他目光看向老僧，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先前允诺照旧。 　　然后，他又看向道家真人，若有所思起来。 　　道家真人们，心思上下忐忑，虽然他们及时卖好，但正如先前鬼仙所说，器灵从轮回转生盘诞生，属于规则的演化。 　　正所谓天道无情，地皇阎君未必会领情，反倒会惩罚他们算计的罪过。 　　所以，这次是豪赌，赌注就是他们这几位真人的性命。 　　甚至于，在冥府陨落，死后还要落在对方掌控，难以想象的凄惨。 　　“道家，是否改变注意了？” 　　听到地皇阎君的话，几位道家真人面面相觑，没有追究的意思，这是好事儿。 　　“先前，是我们不对，地皇阎君若要惩罚，请处置我们这些擅作主张的，不要牵连道家！” 　　地皇阎君却道，“那么，先前你们所说，会派出英灵入地府，辅佐本尊重建秩序，也是妄言了？” 　　听到这里，几位道家真人，内心感觉到巨大机会，内心砰砰直跳。 　　“不是妄言，我们很有诚意！” 　　道家真人知道，所以能趁机搭上线，让道家势力进入冥府，即便在地皇阎君手下当阴神鬼差，也是绝境中的出路。 　　没看到旁边的老僧地藏，甘心在冥府念经，就是为了扩大释门的影响力，道家也不能落在人后。 　　“阎君若是点头，我们明日就能送来大量英灵！” 　　地皇阎君摇了摇头，“时机未到！” 　　道家真人心急如焚，就差追问，时机是什么，怎养才能让他提前到？ 　　接着，地皇阎君一抬手，从轮回转生盘中，飞出一道虚幻人影。 　　这道人影近乎透明，双目紧闭，如同熟睡，俨然是先前牺牲的烈雀。 　　“这是你们道家牺牲的第一人，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本尊做个考验，让他轮回十次，接受种种考验！” 　　“若他能过关，本尊册封他为冥府判官，今后道家的英灵，都有他掌管！” 　　道家真人兴奋之余，仍不忘询问，“判官的位置，和使者相比如何？” 　　地皇阎君笑着解释，“勾魂使者捉拿阴魂，交由判官分别善恶，转交刑司处罚！” 　　道家真人们心想可以，这个判官是有编制的，远比老僧地藏有利。 　　“那就按照阎君所说！” 　　地皇阎君笑着说道，“甚好！” 　　却见到旁边的老僧地藏，欲言又止，“你想说什么？” 　　老僧急忙问道，“释门可否派出些人，服侍在我左右？” 　　道家真人讥讽，“看来先前大师所说，和人间释门毫无关联，只是一句诳语！” 　　老僧却不理会他，看向地皇阎君。 　　这位少年器灵笑道，“自无不可，只是人数不要太多！” 　　“多谢阎君！” 　　方斗在旁边，全程见到地皇阎君的手腕，这份玩平衡的本领，令他很是敬佩。 第八百四十四章 翻脸 　　“剑仙方斗！” 　　最后，地皇阎君，将目光落在方斗身上。 　　“你所求何事？” 　　方斗一愣，随后摇头说道，“我可不是自己凑上来，而是阎君出言相求。” 　　“都一样！” 　　地皇阎君笃定道，“今日来人，都有各自目的，剑仙也不例外！” 　　“说罢，你想要什么？” 　　方斗沉默片刻，然后说出目的。 　　“求阎君一件事情！” 　　“嗯！” 　　“我要送两个魂魄轮回转世，望你行个方便！” 　　所谓的方便，就是要让魂魄投胎，降生在好人家，资质也不能太差。 　　这牵涉转世投胎的掌控，必须经过地皇阎君这一关。 　　旁边的老僧地藏，还有道家真人，见状松了口气。 　　还以为是什么，原来就这点事儿了！ 　　在他们看来，方斗先前连杀十位鬼仙，如此惊艳的实力，本该要求比他们更多，但只为了两个魂魄，格局实在太小。 　　本以为，地皇阎君多半不会伤了和气，顺水推舟就会答应下来。 　　也就两个魂魄，开个后门就行了，实在没必要为此，得罪刚帮了大忙的方斗。 　　但是，他们都想错了。 　　地皇阎君缓缓开口，“不行！” 　　“不仅不行，剑仙应当守规矩，这里是冥府，收容天下阴魂，你私自扣留已是违规！” 　　“请即刻交出魂魄，交由我冥府处置！” 　　他抬抬头，朝着两旁的勾魂使者抬头示意。 　　勾魂使者们胆战心惊，自己这一身，能挡得住方斗随手一剑吗？ 　　但阎君有令，硬着头皮也要上！ 　　老僧和道家真人，看得目瞪口呆，何至于此！ 　　才斗完鬼仙，现在又要动手，这是怎么了？ 　　方斗冷笑道，“好你个地皇阎君，翻脸比翻书还快，我真是长见识了！” 　　地皇阎君也不回答，只是催促道，“速速交出阴魂，我念在你有功，也不做惩戒！” 　　“办不到！” 　　方斗无论如何，也不会交出百丈、红鸾的魂魄。 　　“阎君，你若要动手，就别让手下送死！” 　　“我为你好，刚收了十个勾魂使者，恰好十个整数，若是折损三五八个，还要费心凑齐，也是麻烦！” 　　地皇阎君听了，冷淡脸罕见浮现笑容，“哈哈！” 　　“好大口气，真以为你一口剑仙，就能杀穿我冥府阴土？” 　　“以前这里没规矩，才让各方来人肆意妄为，但以后不会了，我身为冥府之主，就要在此地立下规矩！” 　　他一指老僧和道家真人，“释门和道家遵守规矩，我给予方便，你若一样，也可以！” 　　“但现在，你违抗我的命令，还要大闹冥府！” 　　“方斗，干脆你也别离开了，留在冥府，我送你个差事！” 　　方斗摇头叹息，“可惜，泰山君之后还有地皇阎君，却不知地皇阎君陨落之后，下一个冥府之主，该叫什么名字？” 　　言下之意，只要动手，就能诛灭地皇阎君。 　　“你好大胆子！” 　　地皇阎君一抬手，背后浮现轮回转生盘的虚影，冥府周围气势，陡然变得凶猛起来。 　　这一刻，器灵和先天灵宝相合，力量已经到了巅峰状态。 　　从诞生起，地皇阎君从未正式出手，降服各路鬼王和鬼仙，也是靠着自身威严。 　　但现在，他首次出手，竟是针对方斗。 　　老僧和道家真人们，看得心惊不已，这才是地皇阎君的力量。 　　幸存的鬼仙们悔恨不已，早知道地皇阎君一人就能横扫他们，也不来送死了。 　　但是，压力最大的还是方斗。 　　自从地皇阎君动手起，无边无际的压力，如山海般聚集在他身上。 　　这一刻，才真正有了举世皆敌的感受。 　　冥府之主发威，周围的空气和水、万事万物，都在对方斗释放敌意，眼中干扰方斗的判断。 　　尤其是，轮回转生盘中，无数人生、轮回的影子，走马灯似闪现。 　　庞大信息量，令人见了就头昏，更别提正视对敌。 　　地皇阎君的声音，如同从九天之上落下，飘渺空灵。 　　“剑仙方斗，你跪下臣服，还不算太晚！” 　　“交出两个私藏的魂魄，等你百年之后，我可以做主，让你得阴神之位，绝不在判官之下！” 　　方斗咧嘴笑道，“我还要谢谢你啦！” 　　与此同时，他袖口抖动，仙剑化作流光，落在掌心。 　　这个动作不用多说，直接在对地皇阎君宣战。 　　“大胆，我身为冥府之主，你敢如此无礼！” 　　方斗握紧仙剑，四周无孔不入的压力，让他实力在一丝丝流逝，不能拖得太久。 　　“想从我手上抢东西，没门！” 　　“你让我剁一剑试试，然后咱们再谈！” 　　听到这句话，老僧地藏忍不住请教道家真人们，“这剑仙方斗，究竟是什么来头？” 　　胆敢这么和地皇阎君说话，莫非真有什么背景？ 　　“这算什么？” 　　道家真人们，终于有了见识上的优越感，开始解释起来。 　　“他得罪的人多了，道家，蜀中剑仙，还有从天河逃到人间的群妖……” 　　“你只看他眼下猖狂，却不知道，这只是家常便饭！” 　　老僧听了摇摇头，当年的方斗，眼下已成长为这般存在，的确令人惊叹。 　　这是，他纵然年少得志，却也不知收敛，在人家地盘上，还要得罪主人，这也太不知进退了。 　　有心劝说，但他身份尴尬，只能选择闭口。 　　没想到，地皇阎君听了，竟然放开气势的压迫，对方斗招招手。 　　“好胆色，那我就让你刺一剑！” 　　“你若是杀不了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这句话，展现出强大的自信，所有旁观人都相信，地皇阎君是什么人物，就算坐着不动，任凭方斗攻击，也绝不会受伤。 　　别忘了，他可是轮回转生盘的器灵。 　　这件先天灵宝，内部深邃曲折，足以将任何攻击，转嫁到不知名的所在，轮回的复杂尽在于此。 　　“好！” 　　方斗果断点头，手持仙剑，来到地皇阎君面前。 　　众多眼光中，方斗提起仙剑，对着地皇阎君当面刺出。 　　剑光闪烁，最终在地皇阎君的左肩停下，没入皮肉三寸。 　　“嗯，还算你知道轻重！” 　　地皇阎君两指夹住剑锋，将仙剑取下，递还给方斗。 第八百四十五章 第三劫 　　“深不可测！” 　　见到这一幕，无论道家真人，还是释门的老僧地藏，均浮现这个念头。 　　方斗仙剑的威力，众人有目共睹，十条鬼仙的亡魂便是证据。 　　换做他们当面，也不可能硬扛方斗一剑不动不摇。 　　虽说仙剑还是刺入地皇阎君左肩，却并不致命，仅仅算是轻伤。 　　经过这次，众人才认识到，这位阎君有多厉害，至少是陆地真仙级别。 　　一时间，众多投降的鬼王、鬼仙们庆幸不已，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跟着地皇阎君有前途。 　　但是，旁观众人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地皇阎君要将仙剑归还？ 　　方斗握住仙剑，后退几步，内心凛然。 　　对方的境界，远远凌驾自身，即便是全力一剑，也只能造成轻伤。 　　今日之事，定然难以转圜，只有拼命了。 　　按照地皇阎君所说，要求方斗教出两个魂魄，那绝无可能。 　　“阎君，你的确厉害，但想让方斗投降，做梦！” 　　方斗深吸口气，动了拼命的念头。 　　但是，地皇阎君却抬手说道，“不必动手了，咱们谈判吧！” 　　听到谈判这个词，道家真人们大惊失色，这也太给方斗面子了。 　　所谓谈判，那是要地位、实力等同的双方参与，若是差距太大，根本无从谈起。 　　地皇阎君如此说，已经将方斗提拔到同等水平，这让人如何想得通。 　　老僧地藏也很是吃惊，方斗虽然厉害，但也只是聚顶境界，为何能得到地皇阎君青睐？ 　　“嗯，谈什么？” 　　方斗仍保持警惕，对方转变太快，他心里仍有质疑。 　　“方斗，我先抢说过，自出生后，有三大劫数。” 　　“第一个道家真人来袭！” 　　说到这里，尽管地皇阎君的目光，没有看向道家真人那边，但几位道家真人，仍旧有些尴尬。 　　毕竟，动手不成，还要时候补救卖好，几张老脸都卖没了！ 　　“第二么，则是鬼仙来袭！” 　　降服的八位鬼仙，低着头毕恭毕敬，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咱也认了。 　　“第三吗？” 　　说到这里，地皇阎君看向方斗，“可巧了，第二劫是你帮我，到了后来，你又成了第三劫！” 　　方斗心中大惊，“你如何知道？” 　　“生而明知，有何奇怪？” 　　地皇阎君一张冷淡脸，表情却是习以如常。 　　“现在，本尊知道了，第三劫，就是剑仙伤我！” 　　地皇阎君指着左肩，“恭喜你，剑仙方斗，古往今来，你是第一个伤到冥府之主的剑仙，这个伤口将永世不灭！” 　　一旁有鬼仙进言，“阎君神通广大，区区伤口，为何不消除？” 　　“既不能，也不可呀！” 　　地皇阎君说道，“三大劫数，来势汹涌，一次比一次凶猛！” 　　“第一次道家真人，轻易度过，第二次鬼仙来袭，已然有几分威胁到我！” 　　“我已经预见到，最后一次劫数，必定危险万分！” 　　方斗听到这里，质疑道，“以在下的剑术造诣，只怕无法做到那般！” 　　“你有所不知！” 　　地皇阎君摇摇头，为他解释起来。 　　“造化奇妙万方，可以将种种不可能，转变成可能！” 　　“我若不主动挨你这一剑，说不得你临阵突破，冥冥中得了天机，剑法陡然暴涨，一剑就能消灭本尊！” 　　他这番话，虽然说得郑重其事，听在众人耳中，却是八成不信。 　　开玩笑，哪有这么儿戏的事情！ 　　境界、实力和修为，都是平日辛苦修炼积攒下来，弱就是弱，强就是强，临场发挥或许能弥补些许差距，却抵消不了真正的强弱对比。 　　什么临阵突破、超常发挥，那都是故事里面的情节，当不得真！ 　　但是，地皇阎君便要颠覆他们的常识。 　　“不然，你以为什么是劫？” 　　“劫运二字，互为正反！” 　　“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运势衰败，就是劫数！” 　　“当你顺风顺水之时，世间万物都为你助力，什么好事都唾手可得！” 　　“一旦你遇到劫数，哪怕是路边的蚂蚁，都可能携带剧毒，一口咬死你！” 　　“劫数若是好过，自古以来，为何那些大能真仙陆续陨落，没能活到真正的长生？” 　　这番话，如同雷霆一般，贯通众人心灵。 　　道家真人们，听这话字字珠玑，句句都是精髓，心想仅凭这番话，此次出来就回本了。 　　“阿弥陀佛，福运机缘，俱是如此！” 　　方斗听到最后，神情变得严肃，朝地皇阎君拱手行礼。 　　“多谢阎君指点！” 　　这句话阐述的劫运之道，可算是修行界中最高机密，但凡哪个门派得了，都要隐藏在至高功法深处，非嫡传不能见到。 　　到了真人这个层次，寿命超出常人数倍，面临的危险机遇也就越多。 　　为何真人、圣僧们，开口因果、闭口机缘，还不是想要避开劫数、延长寿命。 　　地皇阎君这番话，解释了先前的所作所为，隐含了躲避灾劫的法子。 　　光是这条秘法，世上金山银山堆起来，都换不来只言片语。 　　“赚大了！” 　　方斗注意到道家真人们惊喜的表情，心想他们也是识货之人，知道这句话就值回票价。 　　“方斗，你这一剑，就是终结我三大劫数来的！” 　　地皇阎君朝方斗一抬手，“本尊要承你这个人情！” 　　方斗抓住机会，反问道，“既然如此，阎君可否买个人情？” 　　“你坚持要送那两个魂魄转世？”地皇阎君问道。 　　“不错！” 　　方斗斩钉截铁说道，“阎君若是再不答应，我还要在你身上戳十次八次！” 　　“呵呵！” 　　地皇阎君也摇头，“刚才是借你的手脱劫，以后你再想刺中我，只怕不能够了！” 　　他点点头，“可以，我答应了！” 　　“但是，这两个魂魄，还要你送入轮回当中，烙印标记，好在转生后仍能找到二人！” 　　说罢，地皇阎君背后浮现巨大圆盘，俨然是轮回转生盘。 　　见到这件先天灵宝，众多旁观者发出惊呼声。 　　这枚巨大圆盘，原本圆满无缺，浑然一体，但此刻出现在众人面前，竟在边缘处多了一处缺口。 　　更为奇特的是，该出缺口的模样，倒和方斗仙剑刺入一模一样。 第八百四十六章 仙剑堵缺口 　　联想到刚才地皇阎君受创，众人很快就想明白了。 　　方斗先前一剑，刺伤地皇阎君，更加作用到本体，在轮回转生盘上，留下无法弥合的伤口。 　　“果然凌厉！” 　　道家真人们心头叹息，如此壮举的难度，简直就是太岁头上动土的同义词啦。 　　剑仙方斗的名头，将来必定声震阴阳两界，令后人万人敬仰。 　　只要轮回转生盘的缺口还在，方斗的名字就无人忘记。 　　“阎君，这……” 　　方斗见到圆盘上缺口，也发现是刚才仙剑贯穿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此宝用来平衡阴阳，若是缺失一处，将来恐有隐患。 　　“可有什么办法，将这处伤口补好？” 　　地皇阎君摇摇头，云淡风轻道，“不用在意，补是补不好了，除非有什么东西填补这个缺口？” 　　方斗不明所以，但还是拍拍胸口，“这处伤口是我弄出，方斗自然责无旁贷，还请阎君开口，哪怕走遍天涯海角，我都要凑齐材料！” 　　“也不用那么麻烦！” 　　地皇阎君摆摆手，“轮回转生盘这个缺口，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留着也是碍眼！” 　　“只要用形状相似之物，补上这个缺口，严丝合缝，就能解决！” 　　方斗听着，心里有种不祥预感，“阎君……” 　　“咦！” 　　地皇阎君的目光，落在方斗手中仙剑上，伸手去指，“我看你手上这铁片子就不错，大小刚刚好！” 　　不待方斗开口拒绝，他就说道，“按理说，君子不夺人所好，本尊也不好要你贴身兵器，但轮回兹事体大，还望你做出牺牲！” 　　方斗断然拒绝，“阎君，我可是剑仙，岂不闻，剑在人在、剑失人亡？” 　　地皇阎君乐了，“巧了，我有化死为生的权柄，你放心，就算你剑失人亡，也能送你还阳！” 　　方斗一口气噎住，怎么堂堂帝君，有几分破皮无赖的模样？ 　　他这边正气苦，地皇阎君又劝说道，“剑仙，你要我走后门，也要给些贿赂，咱们阴间的官儿和人间别无不同，都要东西堵嘴呀！” 　　周围的勾魂使者们，以及降服的鬼仙们，恨不得没听到这些话。 　　“俗话说，舍小财，才能办大事，嗯，你再想想！” 　　“我也是为你好，一口铁片子而已，你若舍不得，怎么好办事？” 　　方斗咬咬牙，“阎君，这口仙剑，是我贴身所用，意义重大，而且一时间也无趁手的兵器替换！” 　　地皇阎君点点头，“我有个法子，你听听看！” 　　“请讲！” 　　“我有一门华光留影神通，可为法宝照影成形，塑造分身！” 　　“你若信得过我，且将仙剑留下百年，百年间，我将仙剑化出分身，用来填补轮回转生盘的缺口！” 　　“而且你放心，仙剑的分身，也还是你的所有物，我冥府只算借用，你随时可以收回！” 　　他这般万事好商量的态度，让方斗逐渐改变主意。 　　但百年时间，也太长了，所以，方斗仍然犹豫不定。 　　“剑仙，你别忘了，那两个魂魄，还要送入轮回，若轮回不稳，本尊可保证不了能十拿九稳！” 　　方斗看向地皇阎君，眼神锋利如刀，让对方微微一愣。 　　“既然如此，这口剑仙，就交给阎君保管！” 　　方斗举着仙剑，朝地皇阎君身前一递。 　　地皇阎君似乎忌惮锋利的仙剑，双袖往外送，“不了，你自己插在轮回转生盘上即可！” 　　方斗点点头，看向轮回转生盘，这件先天灵宝，仍在缓缓转动悬浮。 　　下一刻，剑似流星，正中轮回转生盘，刺入缺口当中，形同归位。 　　地皇阎君，长叹口气，“总算圆满了！” 　　他看向方斗，点了点头，“可以开始了！” 　　言下之意，要方斗取出两个魂魄，准备送入轮回中转世。 　　方斗注意到，还有道家真人在场，须得瞒住他们。 　　无论是百丈，亦或是红鸾，都是身份敏感，仍属于道家中人，若是被看破身份，方斗倒没什么，他们身边的亲友就麻烦了！ 　　方斗心念一动，陡然发现，从轮回转生盘上，落下两道青光，纱帐般罩住两个魂魄。 　　如此一来，隔绝探视，方斗若不是凑近，也看不出两个魂魄的本来面目。 　　原本，道家真人们拭目以待，想要看方斗送去转身的魂魄。 　　毕竟，勾曲山两位弟子，修天赐和方玉京，如今尚在人间，没听到陨落的消息。 　　所以，方斗送去轮回的二人，必然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亲朋。 　　只要能探出两个魂魄的来源，必定能查到更多方斗的关系人脉，从中召出破绽和弱点。 　　但是，方斗手中两个魂魄，被青光罩着，连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看不清楚。 　　而且，其中有粗通卜卦的真人，诧异发现，连卜卦测算的路子都掐死了。 　　他们还不知道，这是轮回转生盘的功用，以为方斗做事滴水不漏，只得黯然作罢！ 　　方斗这边也是惊讶，心中刚有想法，轮回转生盘就飞出青光，好似特意配合。 　　他抬头看向地皇阎君，正要说法，却被对方使个眼神，显然，一切都在他掌握中。 　　方斗便不再追问，开始凝神静气，准备动手。 　　“轮回开！” 　　轮回转生盘疯狂旋转，一团气流漩涡升起，核心地带起初是芝麻大的黑点，然后越来越大，占据圆盘中央大半。 　　方斗看向漆黑的洞口，眼前浮现的空间，何止是天地之辽阔，简直贯穿古今宇宙，世间任何角落都囊括其中。 　　这便是轮回的概念，超越一切时空，凌驾众生之上。 　　“速速选择出身根脚，不要迟疑！” 　　地皇阎君话音刚落，就有潮水般信息涌入方斗脑海，整个过程只有一两个呼吸。 　　这些呼吸，包括投胎转世的家庭情况，已经未来胎儿出身后的聪明愚蠢、资质天赋等等。 　　“百丈和红鸾二人，倒真是好运气，如果这是网游，他们就是氪金账号，可以自由选择职业属性，还有增送大礼包！” 　　“对了，还能捏脸！” 　　红鸾是花魁出身，模样不必多说，百丈就有些平庸了，方斗决定给他优待，转世后必须是个帅绝人寰的大帅哥。 　　花了三个呼吸时间，方斗就为他们设置好账号，将两个魂魄送入轮回。 　　“安心在新手村待着，等我十几年后接你们！” 第八百四十七章 一统 　　巨大圆盘中央，漏斗形状的漩涡，投入两个魂魄，当即绽放流光飞溅。 　　如同欢快的礼花，欢送百丈、红鸾二人转生。 　　方斗望着漩涡深处，心神为之震撼，他仅仅才窥探到轮回的一角而已。 　　饶是如此，内心已被填满。 　　其余旁观者，无不为眼前灿烂景象震惊。 　　鬼王、鬼仙等人，都是冥府的土著，见到轮回的壮丽，不仅留下眼泪。 　　自泰山君陨落后，冥府在阳世眼中，就是藏污纳垢之处，到处都是恶鬼凶魂。 　　现如今，冥府之主位居中央，又掌握轮回转生的权柄，将来冥府必定能和人间并驾齐驱。 　　两个魂魄消失后，圆盘中央的漩涡，缓缓闭合消散。 　　方斗心中默念几个词句，正是二人转生之地和时辰，将来是他找到百丈和红鸾的关键。 　　“多谢阎君成全！” 　　方斗诚心拜谢，这下他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而且，他也察觉到，付出一口仙剑，对方也赠予了回报。 　　仙剑用来堵住轮回转生盘缺口，也分享一部分权柄，虽然太过沉重，眼下方斗还无法动用。 　　但假以时日，这部分权柄，必将成为方斗不可忽视的力量。 　　事情都办完了，方斗总感觉空落落的，惯使的仙剑没了，虽然手头仍有剑器，却不愿捏在手中把玩。 　　“罢了，等日后有空，再寻一口仙剑！” 　　他也知道，这是安慰自己的言辞，炼制一口仙剑谈何容易？ 　　“阎君，在下事情忙完，告辞了！” 　　方斗拱拱手，转身就要离开。 　　道家真人们亲眼见到，心头震惊，还正是送两个魂魄转生，除此以外，其他一点好处都没好。 　　于是，他们对方斗的评价，再度拔高一个层次。 　　毕竟，方斗先是帮助阎君抵挡鬼仙，然后送顺水人情，帮助阎君度过第三劫。 　　两件恩情加起来，足以狮子大开口，偏偏方斗只送了两个魂魄入轮回。 　　“方斗虽然暴虐狂妄，品德还是不差！” 　　他们心想，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跟对方合作。 　　突然，地皇阎君开口，“慢着，请为我做个见证！” 　　方斗停下脚步，疑惑道，“阎君要做什么？” 　　地皇阎君点点头，说道，“清理门户！” 　　下一刻，他的声音在冥府各处上空响起。 　　“从现在起，仍未臣服本尊的鬼王，视为叛逆！” 　　“叛逆者，诛杀之！” 　　这句话，在每个鬼王耳边响起，带来的反应各不相同。 　　早已投靠的十位鬼王，眼下是勾魂使者，颇有种早上船的庆幸。 　　至于其他逃回领地的鬼王，心中忐忑不安，没想到这么快，地皇阎君就秋后算账了。 　　按照他们想法，地皇阎君刚诞生，还要时间成长壮大，收服冥府中烂摊子，短时间自身没有危险。 　　但这番宣言，大大出乎他们预料。 　　还有更意外的，宣言过后，打击接踵而至。 　　轮回转生盘，在众人视线中从天而起，像是冉冉升起的太阳。 　　冥府中，自然没有日月，但今日，却又一枚硕大无朋的圆盘，代替了日月的缺位。 　　先天灵宝，轮回转生盘，毫无保留，出现在所有冥府主客眼中。 　　“圆盘上面，那是什么？” 　　越有鬼王发现不对，原本毫无瑕疵的轮回转生盘上，为何多出一物，怎么看都像是插上去的……叉子还是勺子？ 　　下一刻，那物动了，从圆盘拔落，抖动几下调整方向。 　　这是仙剑，方斗抵押的仙剑。 　　方斗注意到，周围目光落在他身上，以为是他动手了。 　　他却知道，绝不是自己，而是地皇阎君在操纵这口仙剑。 　　原来如此，仙剑和轮回转生盘合并，达到共享状态。 　　方斗获得轮回转生盘的部分权限，相对应的，地皇阎君也可以操纵仙剑，妥妥的双赢。 　　但是，方斗越想越不对劲，还是吃亏了。 　　地皇阎君的境界，远远超出方斗，仙剑在他手中，发挥的威力太强。 　　而方斗呢，纵然得了轮回权柄，眼下还难以动用。 　　不愧是地皇阎君，算计精明，从来不会吃亏！ 　　刷！ 　　仙剑在地皇阎君操纵下，如同代天巡视的御使，开始在冥府各地巡查起来。 　　一处鬼王的老巢中，鬼将军们严阵以待，挥动战旗凝聚巨大黑球，将四周防护的密不透风。 　　这尊鬼王心惊胆战，将鬼王城缩入核心深处，避免真形遭受伤害。 　　“不可能，阎君哪有这么多人手，前来处置我们？” 　　他临走时见到，投靠地皇阎君的鬼王，最终只活下十个，比逃走人数更少。 　　地皇阎君，哪里来的底气，敢开口诛戮不投靠的鬼王？ 　　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 　　一口仙剑，如同铁犁般，将他布置的阵势轻易洞穿。 　　鬼王眼睁睁，看着仙剑大摇大摆，杀到面前，对他轻轻点了几下。 　　仙剑，就像是居高临下的钦差，代表至高无上的君王，审判犯错的臣民。 　　鬼王目瞪欲裂，脑袋不由自主低下。 　　下一刻，剑光飞过，将鬼王头颅斩落，真形随之烟消云散。 　　巨大鬼王城从天而降，在地上摔裂，化作几片巨大废墟。 　　剑仙一闪消失了，只剩下残存的鬼将军们，连同不明所以的恶鬼面面相觑。 　　同样一幕，陆续在冥府各地展开。 　　方斗的仙剑，发挥出‘尚方宝剑’的作用，奔走各地，诛杀鬼王。 　　鬼王明明兵多将广，不可一世，但面对仙剑，却是任凭长驱直入，千军万马都无法抵挡，轻易取了人头。 　　“好个天子剑！” 　　方斗本以为，自己的剑术就很厉害，眼下见到地皇阎君驱使仙剑，真是望尘莫及。 　　在对方手中，仙剑也没有千变万化的精妙剑招，只是长驱直入，千军万马取鬼王首级，却带着煌煌大势，无人能抵挡。 　　方斗如何看不出来，这是帝君之剑，以大势杀人，酋敌总有百万，也是土鸡瓦犬，任凭再杀。 　　光看眼前也一切，就已经知道，地皇阎君大势已成。 　　他通过交换，手上多出一口无坚不摧的利剑，斩杀各地鬼王，莫敢不从。 　　首领被杀后，许多鬼将军们群龙无首，心中畏惧，纷纷选择了归附。 　　眨眼间，冥府从一盘散沙，开始大一统，汇入地皇阎君麾下。 　　联想到地皇阎君，仅仅才出生数日，便有如此本领，当真有“生而明之”的可能。 第八百四十八章 返回 　　刷！ 　　仙剑诛杀所有鬼王，带着冲天煞气返回。 　　地皇阎君对它点点头，以示赞许。 　　方斗心里酸溜溜，以为被撬了墙角，却没想到，感受到仙剑私底下传来的消息。 　　消息的内容，分明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好仙剑，又眼力、够忠心，有前途！ 　　方斗心里美滋滋的，盘算着一百年也能等的。 　　“阎君，恭贺你一统冥府，方斗就此拜别！” 　　地皇阎君点点头，“冥府初定，事务繁忙，也不是待客之地！” 　　他看向道家真人们，“各位，请！” 　　道家真人们如梦初醒，接连说道，“的确，叨扰许久，万分愧疚，是时候离开！” 　　眼下地皇阎君答应放心，他们求之不得，顺坡下驴！ 　　“大师，你释门的晚辈，也可以送走了！” 　　老僧地藏听了，双手合十，“多谢阎君慈悲！” 　　地皇阎君说完，看向不远处，巍峨山脉若隐若现，正是从人间破空而来的邙山。 　　不出意外，今后此山再无轮回台和转生池两件奇物，元气大伤的鬼修们，也将持续衰弱下去。 　　“去吧！” 　　地皇阎君施以神通，整条邙山山脉，化作一条黑龙，扭动着腾空而起，云雾翻滚，气势汹涌，令人见了，耳边似乎听到黑龙咆哮的声音。 　　邙山鬼修们，急忙回归邙山深处，伴随着升空而起。 　　只见眼前愁云惨淡、烟雾缭绕，似乎不见日月星辰，伸手不见五指。 　　茫茫然、浩浩乎，邙山不知飞升到何处所在，举目四望无所见，头不见天日，脚下不见底。 　　轰隆！ 　　一声雷霆响起，邙山晃动几下，众多鬼修们抬头，见到头顶灰蒙蒙天空。 　　他们已经回到人间了！ 　　但是，众多鬼尊们，均折损在冥府阴土中，再也回不来。 　　…… 　　冥府，终于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除去邙山鬼修们，踏上邙山返程，由地皇阎君亲手送走。 　　至于道家真人们、剑仙方斗，都要自行离去。 　　当然了，此刻冥府秩序初定，不能随意破开阴阳屏障离开。 　　还是地皇阎君指点几处，让他们通过离开。 　　原本，老僧地藏还有位同门，道家真人们很感兴趣，想要见一见。 　　能参与此事的释门高僧，最低也是小乘圣僧，不知是哪位？ 　　但是，老僧很是周到，请求地皇阎君允许圆通最后走，不给照面的机会。 　　这是对晚辈的照顾，加上老僧很有面子，地皇阎君答应了。 　　几位道家真人没有如愿，很是惋惜，走到一处出口前，见到方斗就在不远处。 　　“方剑仙，后会有期！” 　　方斗听了，也拱拱手，然后一脚踏入其中。 　　几位道家真人们，自然是同来同去，通过阴阳界限，成功回到人间。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圆通方才出现，对老僧虔诚行礼。 　　“圆通，此事重大，你回到人间，不要和第二人说！” 　　圆通本以为，老僧要嘱托他，向释门带话什么的，却没想到，竟是完全相反的嘱托。 　　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是老僧对他的保护。 　　“多谢前辈爱护！” 　　“但今日之事，如何让本门知晓？” 　　老僧点点头，“向释门传话，只需托梦即可，哪用得着大费周章！” 　　有道理！ 　　圆通双手合十，转身踏入通道，背影逐渐消失不见。 　　热闹的冥府，再度恢复枯寂的场景。 　　但不同以往，这片无主之地，眼下迎来一位强大智慧的主人。 　　所有阴神鬼差，全都抬眼望着地皇阎君，等待他发号施令。 　　“传我命令……” 　　地皇阎君缓缓开口。 　　…… 　　几位道家真人回归阳世，第一时间找到组织，道出冥府剧变。 　　萍末真人陨落，自然是令人悲痛，但轮回重现、冥府之主重生，这件件大事，都令道人措手不及。 　　新生器灵地皇阎君的可怕，是超出计划外的变数，导致道家全盘皆输。 　　原本，按照道家谋划，器灵是囊中之物，用来掌控轮回转生盘。 　　事实上，反而是地皇阎君，将各路来客，玩弄于鼓掌之中。 　　“释门也横插一手？” 　　道家察觉到，这件事情中，竟有大乘圣僧插手，开始警觉起来。 　　“不错，是个老僧，法号地藏，疑似化名，尚未确定是那尊释门前辈？” 　　“尽快去查！” 　　“幸好，你们补救及时，平息地皇阎君怒火，未来轮回秩序中，也有我道家一席之地！” 　　相比之下，道家更感兴趣，是地皇阎君允许的条件。 　　“烈雀的魂魄，将在安排下，轮回转生十次！” 　　“若能通过考验，死后将成为阎君麾下判官，执掌大权，接引我道家英灵进入冥府！” 　　道家真人们，从这件事情看出机会，立刻谋划起来。 　　他们虽然无有轮回权柄，却能以道家的秘法，大致测算出烈雀十世轮回的大致所在。 　　只需暗中给予帮助，所谓的考验，必定十拿九稳。 　　这可不叫作弊，是应试策略！ 　　很快，初步计划成型，有几位真人接受任务，全力协助烈雀过关。 　　“对了，还有一事！” 　　几位道家真人想了想，觉得关于方斗的消息，还是非常重要。 　　“什么？方斗竟刺伤了地皇阎君！” 　　众多真人们惊叫连连，本已知道方斗强悍，却不知道强悍到这个地步，连地皇阎君都刺伤了。 　　接着又听到，地皇阎君只是轻伤，发出果然如此的不屑。 　　期间，几位讲述的真人存了私心，并未将地皇阎君的劫运理论说出，只是模糊带过。 　　“好哇，方斗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道家真人们，得知方斗抵押仙剑，才能送两个魂魄轮回，大为兴奋。 　　世人都知道，剑仙、仙剑两位一体，绝不能分开。 　　方斗没了仙剑，这剑仙的名号也大打折扣，落在众人眼中，已经不足为虑。 　　“也不可大意，毕竟此人在冥府表现出色，接连斩杀十位鬼仙！” 　　几位从冥府返回的真人，极力描述方斗的强大，毕竟唯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体会到方斗的强悍之处。 　　可惜，他们失算了。 　　其他道家真人，更多将注意力，落在方斗丢失仙剑的事情上。 　　也有人提及，“可惜了，若知道方斗看重的两个魂魄是谁，就能趁机抓住他的软肋！” 　　可惜没人看清，这个谋算只好作罢！ 第八百四十九章 空想家 　　方斗离开冥府，重新回归人间。 　　这次行动，可谓是圆满结束，百丈和红鸾二人魂魄，均已投胎转世。 　　在方斗安排下，二人出声家庭衣食无忧，能安稳长大，而且将来的资质也是上上。 　　完成任务后，自然要返回勾曲山。 　　回归前，方斗安排了丹融和圆通两具分身的下落。 　　圆通离开九华寺，借口就是四方游历，现在暂时不能回去。 　　并且，老僧地藏在冥府落足，将来必然要传扬天下。 　　与此同时，陪同老僧的释门圣僧，想必也瞒不住所有人。 　　一旦圆通的行踪与之吻合，必然难以隐瞒身份，猜出曾去过冥府。 　　身份暴露，必然会引来明枪暗箭，谋夺冥府阴土的好处。 　　所以，当时老僧特地照顾圆通，让他最后离开，避免和道家众人碰面。 　　没法子，想要隐藏身份，圆通这个身份，还是要继续云游。 　　至于丹融，已然送走百丈，也可以回到黄山继续修行。 　　况且这段时间，道家不少真人发来书信，邀请这位新晋真人上门赴宴。 　　此举是为了拉拢，也是丹融试水真人圈子的好机会，不可错过。 　　方斗一番安排，圆通继续在外云游，还要在各地惩恶扬善，传播威名，才能不让外人怀疑，至于丹融，只需不与方斗前后脚回到丹阳，也没人怀疑什么。 　　所以，方斗又在外兜了个大圈子，然后气定神闲回归丹阳。 　　“勾曲山！” 　　本以为，一路上顺风顺水，很快就能到家。 　　但方斗很快发现不对，路上听到贩夫走卒，口中都说这勾曲山的传授。 　　有人说勾曲山曾为仙人暂居的洞府，藏有无数遗落的宝物，即便是一个破旧的青铜酒壶，都藏着令人长生的神药。 　　也有人说，勾曲山是天神陨落的尸体所化，至今还藏有神人的灵魂，若能登山求见，诚意感动神魂，就能满足三个条件。 　　…… 　　各式各样的传说，给勾曲山罩上层层神秘的色彩。 　　方斗起初，抱着猎奇的心思，听着各种脑洞大开的故事，但渐渐，他发现不对劲了。 　　勾曲山的兴起，才短短一年不到，更多在修行者当中流传。 　　什么时候，在老百姓当中，都有这么大的名声了？ 　　要知道，勾曲山内部，一向少有和外界来往，吃用多半自给自足。 　　甚至，勾曲山中平地开垦的难民，都未曾见过方斗和两位弟子。 　　那么，外界的老百姓，从何方听到这么多大相径庭的传说，都是关于勾曲山。 　　呈现在方斗眼前的，就是关于勾曲山的传说爆炸式增长，成为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幕后，必定有人暗中推动！” 　　方斗甚至能猜到，此人必定不坏好意，暗中推波助澜，必然在谋划什么。 　　想到这里，他脚下加速，生怕自己不在家，两个徒弟支撑不住。 　　“也不至于，天赐稳重，玉京聪慧，都是一时之选。” 　　方斗如此安慰自己，很快就到了勾曲山界面上。 　　“果然！” 　　方斗到了地界，才发现其中缘由，来自朝廷的圣旨，终于下达了。 　　正统帝果然守信，册封方斗为镇国剑仙，更是将丹阳郡封给他。 　　从今往后，丹阳郡一切税收，皆为勾曲山供养。 　　老百姓原本上交的皇粮，成了向勾曲山交纳，难怪私下议论。 　　方斗站在勾曲山下，望着云雾缭绕间，一座座庄严的道家建筑，隐藏在山林云雾间。 　　时不时，响起阵阵悠扬的钟声，飞鸟围绕着山林齐飞落下。 　　“好一派圣地景象！” 　　方斗虽然明知道，眼前的景物，都是骤然兴起，根基尚浅，但内心还是颇为震撼。 　　道家南北两宗，但凡有个名号的门派，都是由某个天纵奇才的祖师创建。 　　但是，若要延续壮大，必须保证人才不断层，而且一代代要更胜从前。 　　如能保持这个趋势，将来必然能成为大门派，像是北宗的北斗道宗、真空道宗等。 　　万一不幸，后人平庸，只会日渐消耗根基，到最后泯然众人，勉强生存。 　　就好比黄山道脉，若非有松竹百丈承嗣，早已悄无声息灭亡。 　　如今的勾曲山兴盛，九成寄托在方斗一人身上，若他没了，此山一夜间就能变成原本的荒山。 　　但是，方斗想起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都是值得栽培的弟子，有他们在，勾曲山可以不断发展壮大。 　　“好徒儿，师父回来了！” 　　方斗走到家门口，突然觉得两袖空空，一拍额头，忘了给徒弟带礼物了。 　　尔后一阵唏嘘，这趟外出亏大，不仅没能赚点什么，反而将吃饭的家伙事儿弄死了。 　　俗话说，没了仙剑的剑仙，那能叫剑仙吗？ 　　方斗摇摇头，就要乘着云雾登上勾曲山，固然双眼猛然一跳。 　　这可不是左眼跳、右眼跳，而是左右双眼同时一跳。 　　“唔！” 　　方斗停下脚步，双目睁开阴阳瞳孔，盯着勾曲山。 　　在先天阴阳易经加持下，目光洞穿表层，看到真相状态下的勾曲山。 　　这座云雾缭绕的高山，在洞穿目光之下，竟是另外一副模样。 　　只见，无数萦绕的光带气流，盘旋环绕整座大山，而且还不是完全静止悬浮，呈现海藻般起伏摇曳的姿态。 　　“何方来人，乘我不在，竟在来勾曲山偷家？” 　　方斗怒了，眼前明摆着，有人施展神通妙法，将勾曲山封住。 　　从外界看来，勾曲山一如既往，没有半点异常，但若踏足其中，必然会被吸入陷阱当中。 　　那些光带气流，就是布置在勾曲山的陷阱。 　　方斗远远望去，心神仿佛被吸入其中，耳边听到无数人窃窃私语，讲述各种神乎其神、玄妙无妨的故事和传说。 　　“好你个方剑仙，果然敏锐，我这神思妙想空间，竟然骗不过你！” 　　无数光带气流交错，顷刻间化作一道人形轮廓，含笑站在方斗面前。 　　方斗立刻察觉出，眼前并非本体，而是借助神通化作的分身。 　　这幕后黑手果然慎重，出现在方斗面前也不是本体。 　　“你是何人，为何要来勾曲山挑衅？” 　　方斗神色警惕询问，眼前这人手段闻所未闻，怕是不好对付。 第八百五十章 谋算 　　勾曲山中！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望着四周天穹，遍布透明中带着五颜六色的光膜，即便没有眼光，也是流光溢彩、精彩连连。 　　自从半个月前，透明罩子从天而降，将他们困在当中，到现在，也无法踏出去。 　　敌人的力量，远超他们想象。 　　二人想尽各种手段，想要往外界传送消息求救。 　　无论是飞剑抢功，还是元神偷渡，均被透明圆罩挡住。 　　整个勾曲山，已经和外界隔离，没有半点缝隙。 　　起初，他们还寄希望于，勾曲山的异变引发外界注意。 　　现实更让人失望，后来陆续有使者送信上门，竟是如同睁眼瞎般，对异状无所察觉，直接进入勾曲山，然后被困入其中。 　　经过这般经历，修天赐和方玉京也猜出，这个透明圆罩从外界看来，根本全无痕迹。 　　山中逐渐变成困境。 　　时间一久，师兄弟二人也回过神来，对方不是冲着他们二人，而是阴谋算计师父方斗。 　　否则，对方轻易能将他们困住，为何迟迟不下杀手。 　　想通之后，二人心急如焚，想尽各种办法，要将消息送出圆罩，可惜最终失败了。 　　“大师兄，你说师父回来，能对付这个乌龟罩子吗？” 　　方玉京提着飞剑，看向虚幻的苍穹，有些心灰意冷。 　　他的飞剑能割开雷霆、斩裂云层，但眼前的天地却是虚幻的，无论他多少剑刺出，最终仍石沉大海。 　　修天赐也是一样憔悴，面对敌人的陷阱，他们各种手段用尽，越发感到苍白无力。 　　“只希望，师父能在外久一些，那些送信的各家发现人手失踪，尽快来勾曲山查探！” 　　“一旦有外人来查，这里异状就瞒不住了！” 　　“但愿如此！” 　　山中还有几位送信的使者，也被困在此地，他们背后可还有人。 　　…… 　　“哪家的人，报上名来？” 　　听到方斗的质问，来人爽快回答，“方剑仙，可曾听过空想家？” 　　方斗神色一变，又是百子回归，果然陆续来了。 　　所谓空想家，是百家流派之一，擅长精神力量，以思想构造万物。 　　只可惜，这一家也是人丁稀少，对资质要求太高，最终因为后继无人消亡。 　　历史书中，关于空想家的部分，也是日渐减少，眼见到了完全删掉的地步。 　　怎么到了今天，还有活的空想家出现？ 　　“原来是空想家的高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方斗客气道，“既然来了勾曲山，就让方某人一尽地主之谊，请进！” 　　对方站在原地不动。 　　“难道有什么不妥？” 　　对方摇了摇头，“方剑仙，果然狡诈敏锐，心志神变，你早已看出，我施法罩住勾曲山，却不动声色，故作糊涂，企图让我放下警惕！” 　　“无怪乎，有人点评，当今天下后进一辈的人才中，剑仙方斗占据一席之地！” 　　方斗摆摆头，“抬举了！” 　　“可惜，今日再欣赏方剑仙，也不得不痛下杀手！” 　　“记住，是空想家司空补天杀你！” 　　这位司空步天说完，身形崩溃，缓缓成无数光束气流，如同盛夏夜空升起的萤火虫，朝方斗左右包抄过来。 　　距离越近，方斗就越是感到不好，这些光束气流中，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男女老幼的声音，或尖利高亢、或低沉嘶哑，有的口齿清晰、有的结结巴巴，讲述的内容也是各不相同。 　　什么云上有大陆，居住这背生鸟翅的怪人，捕捉雷霆为权杖，驱赶雨云在空中放牧，到处下雨。 　　什么天上无数星辰，借为一方世界，无数大陆上，居住和世上同样的人类。 　　…… 　　“空想……” 　　方斗原本以为，所谓空想，不过是不切实际的想象，这家的本领，必然是弱鸡一个。 　　但他却忽略了，某种程度上，空想和脑洞二字等同。 　　脑洞太大的结果，就是世上没什么想不到的。 　　司空补天开口了，缓缓介绍空想家的来历。 　　“上古时代，人族弱小，遭受各方欺凌！” 　　“人群终有开窍发智的佼佼者，望着雷霆天火、风雨霜雪，便开始幻想出，九天之上有神灵主宰一切！” 　　“见到万物有序生长，人有五官九窍四肢，宛若天成！” 　　“于是，便幻想出有神灵造物，创造世间！” 　　“这便是我空想家的雏形！” 　　“原始时代，若无空想家编造传说神话，让人族团结起来，战胜强大的敌人，恐怕早已灭亡！” 　　“我空想家，以神思为笔墨，可以生出各种不可能的存在！” 　　“方斗，你如今可知道，自己的无力和弱小，在空想家面前，可以轻易造出比你更强大的存在，比仙剑更锋利的兵器！” 　　说到这里，司空补天微笑道，“更何况，你眼下没了仙剑，恰如老虎没了爪牙！” 　　“乖乖的，别挣扎了，投降吧！” 　　方斗冷静问道，“你想要什么？” 　　“爽快，我开门见山！” 　　司空补天当即回答，“我空想家回归，必然要在百子回归的浪潮中，占据一席之地！” 　　“若能得你投靠，作为我空想家的持剑人，必然胜算大增！” 　　他还不知道，方斗早已知道百子回归的真相，就是为了争夺天帝归位。 　　所以，司空补天言辞含糊，没有说清其中的意义。 　　但方斗一眼就看出，司空补天目的，就是为了收服他做打手。 　　道家真人陆续回归，方斗丢失仙剑的消息，已然瞒不住了。 　　外界看来，眼下正是方斗最虚弱的时刻，正适合下手。 　　这不，司空补天这空想家，本是极为神秘的存在，也忍不住跳出来。 　　“所以，你得知我遗失仙剑，就来谋算与我！” 　　方斗冷静说道。 　　司空补天摇头叹息，“你若知道那地皇阎君的来历，就不会莽撞进入冥府了！” 　　“你想从他那里走后门，送两个魂魄投胎，最后还要搭进去一口仙剑做添头，也太不值了！” 　　听到这话，方斗决然说道，“仙剑是我的，值不值，只有我说了算！” 　　司空补天一愣，笑着摇头，“方剑仙，你也别逞强了，没了仙剑，你还能叫剑仙吗？” 　　“我可知道，剑仙倒过来就是仙剑，仙剑没了你，仍然是仙剑，但你没了仙剑，再不能继续称为剑仙！” 第八百五十一章 思无尽 想无限 　　“所以，你就笃定吃定我了？” 　　方斗觉得好笑，为何外人都表现的，比他本身更懂自己。 　　说个笑话：没人比我更懂方斗！ 　　司空补天笑着看他，“不然呢？” 　　“我有个疑问，你既然吃定了我，为何不亲身到来，还要用分身和我说话？” 　　方斗指向漫天飞舞的光束气流，时不时浮现司空补天的面孔。 　　这位空想家时刻转换位置，举止谨慎，不给方斗捕捉方位动手的机会。 　　“谨慎无大错，万一你能翻盘呢？” 　　实际上，司空补天说话时，也觉得很荒谬。 　　“承你吉言，必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下一刻，方斗手腕翻转，一口飞剑出现，闪烁锋利光芒。 　　三毒飞剑，以贪嗔痴三种地煞练成，仅次于罡煞合一的仙剑。 　　刷刷！ 　　飞剑破空飞出，接连洞穿十几个司空补天的面孔，漫天都是接连响起的破灭声。 　　但是，对方的声音仍飘忽不定，在四面八方响起。 　　“方斗啊，你还在困兽犹斗，奉劝你一句，真没必要！” 　　“早些投降，我还能给你体面！” 　　“如若不然……” 　　方斗也不废话，飞剑当场插爆说话的这颗脑袋。 　　但是，下一刻，从相反方向传出声音。 　　“让你知道也无妨，我空想家有一门绝艺，让你陷入空想，对我绝对忠诚！” 　　“你干脆说洗脑得了！” 　　方斗嗤之以鼻，毫不留情怼回去。 　　司空补天愣了愣，随即狂喜，“洗脑，这个词造的好，方剑仙，你这好词我收下了！” 　　“这门绝艺，就叫洗脑妙法！” 　　神他么洗脑妙法！ 　　方斗手速极快，飞剑连连，将司空补天的面孔，杀得到处躲避。 　　表面看来，方斗占据上风，杀得对方四处躲藏。 　　但实际上，司空补天本体不出现，以分身戏耍方斗，仍旧处于游刃有余的状态 　　而方斗呢，周围窃窃私语声，如同魔音贯耳，开始影响他的精神稳定。 　　不得不说，空想家的攻敌手段，是他前所未见的诡异。 　　方斗也很是遗憾，不是惯用的仙剑，还真影响视力发挥。 　　好几次关键时刻，方斗就因为手中飞剑限制，速度慢了一丝，才让司空补天逃脱。 　　若仍是仙剑在手，怕是早已插爆司空补天的分身意志，那还让他继续出言调戏。 　　“方斗，放弃吧，我空想家的本领，你是抵挡不了！” 　　“亘古至今，为何其他各种生物，无论多强，盛极一时，最终还是陨落？” 　　“因为他们不懂幻象，只有人族才是善用幻象！” 　　“一个个精彩的故事，传递各种信息和文化，神话和传说，更是无限拔高我们种族的上限！” 　　“强大的神话生物，故步自封，只懂得繁衍后代！” 　　“唯有我人族，从普通的层次，通过一步步修行壮大，正是空想带来的目标！” 　　“世上本无仙人，是我空想家先构造仙人的概念，无数修行者以此为目标，最终才修炼成仙，最终创造仙界！” 　　“人族的崛起，我空想家居功甚伟，方斗你能为我效劳，实在是无上荣幸！” 　　“不要在挣扎了，降服吧！” 　　司空补天说话间，周围无数光带气流中，浮现的声音开始变得一致，不同的声调频率，都在说一个词‘降服’！ 　　“降服你姥姥！” 　　方斗怒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弄什么把戏？” 　　司空补天一愣，随即冷笑，“你真能看出？” 　　“很难吗？” 　　方斗指向身后，“我回归路上，就听到路人百姓，口中都说勾曲山的传说故事！” 　　“本以为，这是正常的事情！” 　　“到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现在总算想明白了！” 　　司空补天心中察觉不好，但还是自信问道，“有什么不对？” 　　方斗指向对方，“你既然是空想家，空想二字，大有琢磨的意味！” 　　“再空幻的想象，没有思想聚合，也无从谈起！” 　　“再加上，你曾提及上古时代，空想家的传说，更让我推断出你们的力量来源！” 　　司空补天声音有些颤抖，“纵然是胡言乱语，你不妨说说看，我可以一条条反驳！” 　　“那就献丑了！” 　　方斗侃侃而谈，“空想构造神灵万物，如同纸面上的图画，无法变成实物，这其中缺失重要的环节，那就是变现！” 　　“神灵以信仰香火为食，可以化虚为实，具备各种神通力量！” 　　“所以我猜测，先前丹阳郡百姓谈论勾曲山，也是你幕后推动！” 　　“目的吗，就是为了借助百姓的幻想，一层层加厚勾曲山的神秘色彩！” 　　“直至最后，整座勾曲山被你的空想秘法裹住，外人进得去，里面出不来，从表面看去没有半点异样！” 　　“好的空想家，竟能聚合万民的谈资为力量，不愧是上古流派之一！” 　　司空补天听着，脸色开始放松，甚至开始鼓掌。 　　“精彩，方斗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不合时宜的聪明，往往是取死之道？” 　　“原本，我还想收你做持剑人，为我空想家开疆辟土！” 　　“现在算了，太聪明是当不成狗的！” 　　司空补天说到这里，眼神中杀气腾腾，“也是你自作自受，先前为了收服你，我只是用些小本领！” 　　“接下来，让你见识下，空想杀人的威力！” 　　下一刻，他对着方斗一指。 　　方斗心生警兆，身躯一折，顺着飞剑破开空气的惯性，朝着左前方猛蹿去。 　　嗖！ 　　冰凉的触感，竟灌入他的衣服内，擦着皮肤过去。 　　方斗停下来，惊愕摸着身上道袍，竟是毫发无伤。 　　再看被擦到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大块红色血斑，显然刚才威力不小。 　　“无声无息，空想杀人！” 　　世人都以为，空想家夸夸而谈，没有自保的本领，这其实是偏见。 　　遥想当年，百家流派争雄，若无一两手本领，怎么够资格跻身其中？ 　　司空补天一手本领，顿时让方斗慎重起来。 　　他眼下没了仙剑，纵然有三毒飞剑代替，也很是不习惯。 　　“方斗，正所谓思无尽、想无限！” 　　“我空想一脉，力量无穷无尽，没有上限，你处在我设计的战场！” 　　“无论你再厉害，也赢不了，最终将落败身亡！” 　　“哈哈哈！” 第八百五十二章 舍剑为仙 　　“你再看看，此宝是什么？” 　　司空补天从怀中，取出一颗珠子，对着方斗晃了几下。 　　“什么？” 　　“此为蜃龙舍利，乃是我空想家的宝物！” 　　“只需发挥空想，此物就能幻化各种人物，发挥对等的威力！” 　　方斗反问道，“莫非，你这具分身，就是依靠这颗蜃龙舍利？” 　　司空补天听了脸黑，不再和他说话，又被套走一个秘密。 　　所以，他特别讨厌方斗这类聪明人，不好糊弄，几句话就能看穿你。 　　“我前有空想杀人术，后有蜃龙舍利，杀你如掌中观纹！” 　　司空补天尽管是分身，但各种手段都备齐，发挥出来的力量，未必比本体来的弱。 　　“你猜猜看，我要用这颗珠子，幻化什么对付你？” 　　方斗摇摇头，表示不想猜。 　　“猜不到吧？” 　　司空补天很快揭晓谜底，“我要幻化你的仙剑，让你死在自己的仙剑之下！” 　　下一刻，蜃龙舍利散发雾气，在蒸腾的白雾中，飞出一口仙剑。 　　“仙剑！” 　　方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若不是亲眼见到，仙剑落入轮回转生盘，他都要怀疑，这就是那口仙剑了。 　　蜃龙舍利，幻化而成的仙剑，不是假货，也不是廉价货，而是一模一样的复刻版。 　　这口仙剑，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没有半点破绽。 　　到最后，方斗都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炼制了两口仙剑，丢失了其中一口。 　　“方斗，让你死在自己仙剑之下，岂不妙哉？” 　　方斗刚想提醒对方，你不懂用剑，下一刻，嗖凉风飞起。 　　仙剑擦着他耳朵掠过，切断大片头发。 　　忘了，仙剑有灵，具备自动导航、自主攻击的本领。 　　刷！ 　　心口发凉，方斗急速下无从躲闪，硬是将道袍揉成一团，胸腹鼓起如同怀孕，硬生生吃下这招。 　　空想杀人术，竟是配合默契，乘着仙剑带来的震撼，再度朝方斗发起攻击。 　　这还不算完！ 　　周围的光束气流，私语声越发激烈，聚集成宽厚潮流，急切往方斗双耳钻去。 　　“方斗，还有一件事情，你没有猜到！” 　　“我的确以百姓的传闻为力量，构造出围困勾曲山的秘法！” 　　“而且，随着时间流逝，百姓口口相传，传播人数越多，力量越是水涨船高！” 　　“你没注意到，身边的空想之力，已然越发高涨？” 　　“久站下去，只会对你不利！” 　　司空补天如此说道，企图逼得方斗手忙脚乱，好让他趁机得手。 　　空想杀人和幻化的飞剑，都是快刀斩乱麻的犀利武器，也是方斗防守森严，才让对方无法得逞。 　　但若是心一乱，必然破绽百出，司空补天就可以趁虚而入，动手杀人。 　　方斗捏着三毒飞剑，呼吸几下，心境下沉，越发平静起来。 　　他回想刚才，从一开始，就已走错了路。 　　还没动手前，方斗脑海中，就如同外界一般认定，手中没了仙剑，实力必然大大下降。 　　说来好笑，方斗轻视外人的看法，认定自己没了仙剑也行，但自身潜意识中，却早已认定，缺少了仙剑，实力收到影响。 　　所以，司空补天开始动手，就占据绝对上风，处处压着方斗大。 　　这不是敌人太强，而是自己变弱了。 　　归根结底，不是因为没了仙剑，而是内心已然认定自己变弱。 　　心灵层次的认输，别什么外界因素都更可怕。 　　“呼呼！” 　　方斗呼吸几下，突然对司空补天开口，“我突然想讲个故事！” 　　司空补天不以为意，他已经注意到，方斗远没有传说中厉害，认定没了仙剑后，此人不足为据。 　　“说吧，或许你的故事，能带给我灵感！” 　　方斗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从前有个武者，练剑二十年，却败多胜少，认定自己不是这块料！” 　　“某一天，有位高人找到他，赠给他一口所向无敌的宝剑！” 　　“宝剑装在鞘中，高人说不能随便拔出，必须等到他天下无敌，才能正式取出！” 　　“在此之前，他背着宝剑贴身藏着，便能天下无敌！” 　　“从那以后，武者开始挑战天下高手，战无不胜，所过之处，无不披靡！” 　　“等到他功成名就，天下再无敌手，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时，想起高人的话！” 　　“武者取出宝剑，沐浴熏香，郑重其事请出宝剑，手掌微微颤抖，将宝剑拔出鞘！” 　　“你猜如何？” 　　司空补天听到这里，也有些入神，下意识问道，“什么？” 　　“当然是什么都没有？” 　　方斗哈哈笑道，“所谓宝剑，从一开始，就是空剑鞘，只有一个剑柄！” 　　“不可能！” 　　司空补天质问，“为何他前半生籍籍无名，得了宝剑后就能成为天下第一？” 　　“你还不明白吗？” 　　方斗解释道，“他缺少的不是力量，而是发挥力量的信念，这把宝剑，只是激发潜力的引子！” 　　“有了这份无敌的信念，就算没有宝剑，他也是天下无敌的存在！” 　　司空补天焕然大悟，随即察觉到不妙，这个寓言故事，对方在隐射什么。 　　“没错！” 　　方斗接着说道，“司空补天，你和外界众人都以为，我方斗的力量，都在一口仙剑之上，都和武者犯了同样的错误！” 　　“剑仙的强大，在于自身，而不在外物！” 　　“你说的没错，剑仙二字倒过来，就是仙剑，岂不是说，我方斗是剑仙，也是仙剑！” 　　“多谢你，让我走出迷障，认识到自身的力量所在！” 　　“真正的强大，埋在内心，蕴藏在体内，这便是有人说，心中有剑，则手持草木皆可为剑！” 　　方斗说到这里，举起手中三毒飞剑，轻抚道，“更何况，我还有优秀的飞剑！” 　　三毒飞剑，似乎感应到方斗的话语，兴奋得微微颤抖。 　　“为表达感谢，我愿用这份力量，送你的空想上天！” 　　话音刚落，蜃龙舍利所化的仙剑，发出一声哀鸣，当场崩散成烟雾，还原成原本的珠子。 　　司空补天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般异变的根本原因，就是方斗的看破伪装，导致蜃龙舍利伪装失败，可想而知，接下来必然是一场恶战。 第八百五十三章 吊打 　　“方斗，口舌虽利，不及刀枪！” 　　司空补天讥讽道，“也是讽刺，你号称剑仙，怎么现在用剑不行，反而动嘴皮子了？” 　　他虽然隐隐觉得不妙，但还是认为方斗在硬撑，掩盖自己没了仙剑视力下降的事实。 　　但是，司空补天失算了，还是大大失算。 　　方斗说完心中所想，顿觉的一口气贯穿心胸，直冲头顶天灵。 　　周身飘飘荡荡，似乎魂游天外而归，充满逍遥飞升的感觉。 　　他捏紧掌心，原本不协调的三毒飞剑，此刻如融入血肉中，运转起来全无窒碍。 　　“可以开始了！” 　　方斗点点头，举起飞剑往前递送，寒光飞掠，甩出一个扇面。 　　司空补天本要闪开，却发现剑光来势，比之先前更快更猛。 　　猝不及防之下，他踉跄后退，只来得及举起蜃龙舍利，化作重重叠叠的山脉挡在面前。 　　嚯啦！ 　　群山崩塌的声响不绝于耳，司空补天抽身后退，心下骇然。 　　为什么？ 　　方斗这一剑的洞穿之力，远超先前，简直是脱胎换骨般。 　　什么样的变化，让他能与先前截然不同？ 　　司空补天还在郁闷，但方斗的剑光又到了面前，快得让他来不及反应。 　　刷刷！ 　　光速气流从四面八方汇聚，司空补天故技重施，就要散开形体，遁入漫天乱流当中。 　　“定！” 　　剑光在远处颤动，对准了司空补天，一股强大的束缚之力隔空传来。 　　司空补天惊骇发现，这具分身动不了，仔细看四肢百骸，体表浮现密密麻麻的阵脚，也虚空彻底缝合，动弹不得。 　　“他什么时候？” 　　司空补天难以想象，来自方斗的飞剑，竟有如此神乎其神的妙用。 　　他以流言空想，聚集百姓的力量，将勾曲山封住。 　　此时此刻，勾曲山外界成了他的主场，可以随意调用空想的力量。 　　先前方斗施展飞剑杀招，五次三番威胁到司空补天，却被对方从容逃开。 　　因为这片充斥流言空想的土地，已经成了司空补天的主场，形体聚散如流云，令人无从捕捉行踪。 　　但现在，方斗的剑光，竟将他这幅躯体，牢牢缝死在虚空当中。 　　司空补天尝试再三，无奈发现，整个分身轮廓密布阵脚，不留半点缝隙。 　　他挣扎不得，面对虚空总有力量也无从施展，只得叹息方斗的剑术，已经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 　　但是，司空补天却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方斗在此挥动飞剑，剑光当面飞来，眼看要没入司空补天的头颅内。 　　司空补天眨了眨眼睛，口中喝道，“空想杀人！” 　　方斗听到这句话，内心警惕起来，纵然没有征兆，还是朝一旁挪移十步开外。 　　趁这个机会，司空补天召回蜃龙舍利，握在掌心企图变幻。 　　这颗珠子散发烟雾，但片刻过后，烟雾散尽，还是本来模样。 　　“为何？” 　　司空补天很是纳闷，唯有仙剑才能对抗方斗神鬼莫测的剑术，但蜃龙舍利竟拒绝变化，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方斗却知道各种原因。 　　先前方斗未能参悟本心，以为没了仙剑就会视力下降，这份心境修为不足，容易动摇，才被蜃龙舍利趁虚而入，幻化出仙剑，并窃取部分力量。 　　但现在，方斗成就一刻剑心，内外浑圆，已经无迹可寻。 　　甚至，若蜃龙舍利强行幻化，还会遭受反噬。 　　司空补天尝试再三，无一例外都失败，只好退而求其次。 　　刷！ 　　珠子升起烟雾，化作一名唇红齿白的童子，身穿绣着铜钱元宝的肚兜，笑嘻嘻抱着大冬瓜。 　　“呃！” 　　方斗见童子憨态可掬，不知道对方打什么算盘，难道想把自己萌死？ 　　“空想小子，你想要动我，自己过来，别拿孩子当挡箭牌！” 　　司空补天听了哈哈笑道，“方斗，介绍你认识下，这位喜财宝宝，可不是寻常孩童！” 　　说吧，他朝喜财宝宝点头，“杀了他！” 　　喜财宝宝点点头，抱着冬瓜一个挪移，出现在方斗头顶，挥动白藕似的双手，用力朝方斗头顶砸落。 　　方斗头顶如同长了眼珠，抬手一挥，飞剑往上掠过。 　　胖娃娃怀中冬瓜砸落，发出恐怖的破空声，重重砸落飞剑上。 　　令人压酸的声音响起，冬瓜对准飞剑的利刃磕落，当场削成两半。 　　胖娃娃一看不依，愤怒挥动双拳，对着飞剑出拳。 　　“咦！” 　　方斗操纵三毒飞剑，让开胖娃娃的拳头，却发现拳风惊人。 　　眼前这胖娃娃，绝非普通货色，非常棘手。 　　胖娃娃给他带来的压力，远比司空补天更甚。 　　方斗私下暗想，这喜财宝宝，究竟是什么来历？ 　　但是，胖娃娃活动手脚，越发放肆起来。 　　他看似柔弱，皮肤如初生婴儿，动起来快如闪电，围着方斗上下乱打。 　　飞剑虽快，却也只能勉强挡住胖娃娃拳打脚踢。 　　“方斗，实不相瞒，这喜财宝宝，是我某个好友的看家本领！” 　　“我只能模拟十分之一的力量，你都抵挡不住，本领也是一般！”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对方斗极端讽刺。 　　方斗却不生气，理所当然说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弱，只有本体只分之一，也太不行了！” 　　话音刚落，方斗猛地发出一声咆哮，飞剑似乎被鞭子抽中，嗖消失踪迹。 　　喜财宝宝正在空中乱跳，从各种刁钻角度飞出，围绕方斗攻击。 　　下一刻，飞剑如同天外飞来，全无痕迹，斜着切入喜财宝宝的肩膀。 　　血光飞起，这头胖娃娃几乎被腰斩。 　　好在，眨眼过后，恢复了蜃龙舍利的原本模样。 　　司空补天肝胆俱裂，怎么连喜财宝宝，都无法伤及方斗，这也太邪门了。 　　方斗步步紧逼，“司空补天，你上门做恶客，这也没什么，却好事多为、封我勾曲山！” 　　“我若不能将你擒获，挂在山前晾干脱水，警醒往来行人，外面都要以为，我方斗是好捏的软柿子！” 　　说话间，方斗杀气腾腾，显然对司空补天动了杀心。 　　司空补天反应过来，惊问道，“你想杀我？” 　　方斗点了点头，你说呢？ 　　“你不能杀我！” 　　司空补天振振有词，“百子回归，这是天命所在，我空想家也是百子之一，代表未来大势所向！” 　　“你若杀我，就是逆天而行，势必遭受天谴！” 第八百五十四章 打跑了 　　听到天谴二字，方斗笑了，你们这些人，开口闭口天谴，谁有见过真正的天谴？ 　　不好意思，我见过！ 　　方斗曾亲眼见到，纵横家的中山行述，因为透露天机，被天降雷霆劈死。 　　更恐怖的是，他所处之地，乃是雷霆绝迹的冥府。 　　这意味着，只要是天谴，无论躲到什么地方，都难以幸免。 　　“呵呵呵！” 　　“天谴算什么！” 　　方斗口出狂言，惊得司空补天手足冰凉。 　　“可是……” 　　司空补天心中念头急剧流转，语气也变软了。 　　“方斗，我实话和你说，请你成为我空想家的持剑人，处于一腔好意！” 　　“也怪我，年轻气盛，用错了方式，才引得你误会！” 　　司空补天现在，变得前所未有通情达理，没有刚才嚣张跋扈的模样。 　　“将来百子回归，天地秩序重排，大义将在我们各家手中！” 　　“你现在得罪了道家，已经是举步维艰，将来还有翻盘的机会，只需加入我们，就能赢得未来！” 　　方斗听得摇摇头，“莫非你不是空想家，而是空谈家？” 　　“你怎么知道空谈家？” 　　司空补天大惊失色，他这番劝诫的方式，就是借鉴了空谈家的技艺，可惜传承不同，仅能学会皮毛。 　　但纵然是皮毛，也可以说服方斗了。 　　要知道，空谈家的舌头价比黄金，连铁人都能说得心动，草木为之流泪。 　　“原来还真有！” 　　方斗摇摇头，和他练嘴皮子，找错人了。 　　他能活到现在，全凭脸厚、心黑还有……嘴贱，三样缺一不可。 　　司空补天耐心劝道，“不信你回山看看，你两个弟子都在，我可没伤他们分毫！” 　　这话说得违心，先前司空补天笃定稳赢，还要修天赐二人为之效力，所以没下黑手。 　　到了现在，他练自保都难，更别提下手了。 　　“我若要保护弟子，最好的法子，就是杀光你们这些暗地动手的小人！” 　　方斗毅然说道，“对不住，你动我老巢，影响太坏，若这都不死，以后我勾曲山就成了公共场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空想家的，枪打出头鸟，你要怪，就怪自己最先出头！” 　　“我正要以你的人头，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 　　司空补天见方斗态度坚决，心头傲气升起。 　　“好你个方斗，真把我当成砧板上的肉？” 　　“我空想家从上古流传至今，岂是你说杀就杀的？” 　　“我身份就在这里，你有种就杀了，但我本体还在一日，就要和你不死不休！” 　　“终有一日，让你勾曲山彻底除名，你信不信？” 　　方斗缓缓点头，“当然信，所以更不能让你活着！” 　　他双手定住飞剑，朝司空补天面前飞去。 　　司空补天，本以为这又是先前一样攻击，没等剑光近前，就散开形体，遁入漫天光束气流当中。 　　他藏于无数流言当中，寄托在空想内，无行无迹，谁人能伤？ 　　但是，这次的飞剑攻击，格外不同以往。 　　三毒飞剑，在半空中剧烈颤抖，如同两只无形大手，捏着剑身不断晃动。 　　轰！ 　　一瞬间，飞剑爆开，浮现刺眼的白光。 　　“好极了，飞剑承受不住，破灭了！” 　　司空补天内心升起希望，他也知道剑仙力量太强，唯有仙剑才能承受力量。 　　眼下方斗随便找个飞剑，使用次数太多，超过极限，终于崩溃了。 　　“看你还有什么？” 　　司空补天正要看好戏，突然发现不对，飞剑轰碎后的碎片，未免也太整齐了。 　　不多不少，正好三片，而且是均等的三分之一。 　　三大块碎片出现后，开始驱散漫天光束气流，如同升起在雾气中的高耸火把。 　　“这……” 　　司空补天先前尽管惊讶，但随即都能镇定下来，唯独是这一次，彻底动摇了阵脚。 　　因为他察觉到，飞剑散成的三块碎片，对他的空想小世界来说，简直是剧毒。 　　空中窃窃私语声，越发衰败下去，浓郁的空想之力，也越发衰败起来。 　　“你干了什么？” 　　方斗双手翻转，操纵三团碎光，来追追逐流光，如同捕猎鸟雀的苍鹰。 　　“你借助众位百姓的茶余饭后，将空想之力发挥到最强！” 　　“我这边来个三毒，瓦解你的空想之力，岂不妙哉？” 　　司空补天目瞪口呆，“三毒？” 　　方斗含笑点头，“不错！” 　　“莫非是，黄赌毒？” 　　方斗瞬间手忙脚乱，怒斥道，“想什么呢，是贪嗔痴！” 　　“此三者，是人心之毒，流传世间甚广，来克制你的空想根基，最为恰当！” 　　司空补天看着看，周围光束流光，开始变得稀薄起来。 　　空想的根基，果然被削弱，已经超出恢复的速度。 　　完了！ 　　司空补天咬咬牙，事不可为，必须立刻撤离。 　　勾曲山毕竟还是方斗主场，若是被他完全翻转局势，这具分身就要折在这里。 　　趁现在，早走为上！ 　　司空补天也是果决，将所称不多能调用的空想之力，施加在蜃龙舍利上。 　　分身的力量，瞬间暴增到顶点。 　　这时候，方斗掐着剑诀，操纵三团碎光，分别象征贪嗔痴三毒，势如破竹杀到。 　　“杀！” 　　双方不约而同怒吼声中，两股力量对撞在一起。 　　司空补天的分身，当场烟消云散，留下一颗滴溜溜的珠子，在空中乱转。 　　三毒飞剑的剑光，洞穿司空补天分身，去势不止，还有大半力量随之消散，最终偃旗息鼓。 　　“壮士断腕，果然狠绝！” 　　方斗捡起蜃龙舍利，连这样宝物都舍得，以障眼法金蝉脱壳，司空补天不简单啊！ 　　蜃龙舍利为核心，集合所有空想之力，硬扛方斗攻击，分身则是趁机散去，回归本体之中，好算计！ 　　“嗯，逃得了残躯，却逃不了我剑光余势，接下来有得你受了！” 　　方斗转身，见到万里晴空重现，山中两道剑光升起，朝他方向飞来。 　　“师父回来了！” 　　是修天赐和方玉京的声音，他们本在山中枯坐，却见到头顶苍穹，从中央开始散去。 　　困住他们许久的屏障，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那里还猜不出，这是方斗回归，将幕后黑手消灭掉。 　　于是，两位弟子欢呼雀跃，迎接方斗回府。 第八百五十五章 这事没完 　　新生帝麾下，某处大城内。 　　自从兵家拥护新生帝登基，攻下当地后，作为领地开始经营。 　　当地的百姓，总算松了口气，不是反贼乱军就好。 　　虽然中央朝廷怒斥为伪政权，但新生帝好歹也是先帝之子，人家兄弟两个争家产，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新生帝和反贼不同，好歹知道爱惜百姓，所以麾下领地上，老百姓好歹能喘口气。 　　兵家将领率领精兵，四处扫灭反贼，进入山林清剿贼匪，可谓是势如破竹。 　　再加上，有无数能人异士投靠，新生帝的政权，如同初升朝阳，蒸蒸日上。 　　百姓们历经多年战乱，总算有了栖身之地，勉强混个温饱，还能有什么奢望。 　　只希望这日子，能过得好一些。 　　“不好！” 　　几道人影从四面八方，闯入一处森严大院内。 　　这些人都是修行者，各自施展神通，掠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拥挤街道，普通人看来，只觉得是刮了几场风。 　　此处森严大院，正是空想家司空补天的宅院，被新生帝赐给他。 　　没错，司空补天就是投靠的能人异士之一。 　　“司空补天，你……” 　　几人闯入宅院，见到司空补天踉跄冲到院中，见到他们面目喜色，如同遇到救命稻草。 　　“快，助我驱散剑气！” 　　几人听了面面相觑，听这话，司空补天得罪了某个厉害剑修。 　　司空补天神情痛苦，突然仰天吐出一口鲜血，血光冲到半空，凝聚成剑形，当场轰塌一面墙壁。 　　“深入内脏！” 　　几人当中，就有医家的成员，睁开‘悬壶神眼’，看穿司空补天的皮肉筋骨，见到他体内盘亘凝聚的银色气流，跗骨之蛆般破坏躯体。 　　他和同伴说了情况，“必须尽快驱赶出去！” 　　“还要劳烦几位，事后我再治愈他的身体！” 　　“还邀请殷老大过来！” 　　片刻过后，被称为殷老大的胖子来了，他身穿绣金袍，手持玉框金珠巧算盘，姗姗来迟。 　　“殷老大，司空补天得罪了某个剑仙，现在体内都是剑气，如同吞了十斤刀片，肚肠都划烂了！” 　　有人开始向殷老大介绍情况。 　　殷老大看了司空补天几眼，转向医家的同伴，“情况如何？” 　　医家的人振振有词，“若你们能见到他肚内情景，恐怕今后什么猪肚、牛杂、鸭肠什么，都不会再吃了！” 　　好个形象的说话，有一人脸色不好，差点要吐出来。 　　殷老大当场拍板，“我来取出他体内的剑气，你们合力困住，不要伤到城内其他人！” 　　医家的人趁机说道，“没问题，只要剑气摘出，他就算被掏空内脏，我也能给他换一副新的！” 　　下一刻，殷老大开始施法。 　　他轻抚手中算盘，开始拨弄算盘珠，刷刷刷，化作一道道金光。 　　“增减损益，商道广博！” 　　“一来一去，两全其美！” 　　“置物为钱，以钱易物！” 　　从算盘上空浮现七八个元宝，被他手掌托起，对司空补天胸口按去。 　　“唔！” 　　司空补天猛地从地上坐起身，双目圆瞪，张口吐出大片血水。 　　血水中，剑气如同游鱼，跳动时溅起血珠。 　　几人见到剑气，惊呼出声，“好厉害！” 　　他们都看到，剑气中蕴藏的力量可怕，足以毁灭半座城池，却能稳定压缩成一指粗细，可见出手之人，的确是登峰造极的剑修强者。 　　“我来！” 　　“我来！” 　　剩下几人，纷纷出手施展神通，将剑气困住。 　　医家的人，开始救治司空补天，在他一双妙手下，情况渐渐好转。 　　“说罢，你干什么去了？” 　　殷老大外表看来，是个和气的生意人，但在场几人，包括司空补天在内，都对他敬重有加。 　　“我去勾曲山了！” 　　司空补天经历挫折，骄纵之心全无，反而有些意兴阑珊。 　　“什么，你去挑衅剑仙方斗？” 　　殷老大吃惊，看着剑气，“这是方斗伤你！” 　　司空补天点头，“本以为当世四大剑仙，以他成名最晚，最好对付，没想到！” 　　这时候，旁边有位来自‘采风家’的同伴，解释道，“最近从道家传出消息，说是方斗在冥府受挫，丢了随身仙剑，实力大降！” 　　“蠢材！” 　　殷老大喝骂，“摆明了是道家故意为之，让你这样的蠢货为之火中取栗！” 　　他手指头，几乎戳倒司空补天额头，“你也不想想，方斗若是好对付，传出消息的道家众人为何不动手，他们当时可以距离方斗最近？” 　　司空补天委屈道，“我也是听说，方斗投靠正统帝，要与我等为敌，才去……” 　　“还敢狡辩！” 　　殷老大恨铁不成钢，“方斗桀骜不驯，和空自若不同，对朝廷若即若离，绝无可能卖命投靠！” 　　“你这一上门挑衅，日后他知道了，必然会与我等为敌！” 　　“你自作聪明的举动，反而将方斗推向中央朝廷！” 　　他越说越气，恨不得举起算盘，将司空补天开颅。 　　旁边空谈家的同伴，同情看向司空补天，劝说道。 　　“殷老大，司空这次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探出方斗的实力如何？” 　　司空补天急忙说道，“殷老大，方斗绝对深藏不露，他不用剑仙，就杀的我全无还手之力，我甚至变出善财宝宝，也被他打退了！” 　　“善财宝宝？” 　　殷老大的怒气消散，转为疑惑神情。 　　善财宝宝，是他得意的法宝之一，杀敌无数。 　　“真有这么厉害？” 　　如果方斗果真如司空补天所说，那这位剑仙方斗的本领，就要重新估计了。 　　“对了，你的蜃龙舍利呢？” 　　有人发现不对，司空补天随身携带的宝珠，竟然不见了。 　　“惭愧，方斗的飞剑如影随形，我无法散去分身，只好以宝珠为诱饵，才换得脱身的机会！” 　　“什么，你舍弃了蜃龙舍利，还被伤成这个样子？” 　　其他同伴都惊呼不已。 　　殷老大听了点头沉思。 　　“本以为，丹阳郡中，唯有发明符钱体系的丹融，是个值得着眼的人物！” 　　“现在看来，这剑仙方斗，也是足以青史留名的强者。” 　　“看来消灭正统帝，未必有原来想的那般容易！” 　　“任重道远呐！” 第八百五十六章 时局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见到方斗归来，欢天喜地出来迎接。 　　“原来如此，来敌竟是空想家的传人！” 　　两位弟子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情，别看司空补天在方斗手下大败，但对付他们二人可算轻而易举。 　　若非对方托大，想要击败方斗，修天赐二人早已遭了毒手。 　　“以后，你们二人，必须轮流待在洞天内，不要给外敌可趁之机！” 　　这次幸好，司空补天没来得及动手。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同时在洞天之外，也是大意了，如果被人一锅端，勾曲山就绝后了。 　　“师父说的是，是我们二人疏忽了！” 　　这时候，一旁金线蛟出声提醒，“大老爷，山中还有几位信使，还被困在山中，是否打发了！” 　　方玉京一拍额头，“对对对，我差点忘了，有人来送信，也被困在山中！” 　　眼下司空补天落败而逃，围困勾曲山的阵势告破，也可以送这些信使里去了。 　　修天赐将信件取出，一一给方斗解释。 　　“这是道家风尘真人，三百岁大寿，邀请您去赴宴！” 　　方斗摇摇头，“不去了，替我准备一份寿礼，你亲自送上门去！” 　　“XX真人邀请您上门做客！” 　　这是个旁门真人，出乎交好目的，方斗也不感兴趣。 　　“回了！” 　　“是。” 　　虽然来信很多，但总结起来，不外乎邀请方斗做客，或者借机发来问候等等。 　　积攒多日的信件，很快被方斗过了一遍。 　　最终，修天赐手中只剩下一封，不是普通书信，而是圣旨。 　　“师父，这封圣旨至关重要，还需要您决定！” 　　送圣旨的钦差还在山中，即便没有被困住，他也坚持要等到方斗当面回答才离开。 　　“哦！” 　　“圣旨中所说，伪帝军力强大，已经攻克天下大半，而且仍气势如虹，每日都有能人异士投靠！” 　　修天赐顿了顿，解释道，“还有件事情，圣旨没说，相传有名教弟子投敌！” 　　“什么？” 　　方斗先是大惊，随后安静下来，传统艺能，有何奇怪？ 　　由于前世的固定看法，方斗对所谓读书人的节操，一向是不抱希望。 　　但是，眼下这片世界，名教弟子投敌，这可是轰动性消息。 　　朝廷中央，虽然权威江河日下，但能坚持至今，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名教不离不弃。 　　这群读书人，内修浩然之气，外修神通本领，可谓是中流砥柱般存在。 　　尤其是鱼羊公，乃是当今文臣第一，不仅挡住道家咄咄逼人，更是在危难之际，扶持正统帝登基，稳定局面，可谓是居功甚伟。 　　但现在，竟听到名教弟子投敌，这可是地震般的大消息。 　　“莫非，这是在给鸡蛋换篮子？” 　　方斗摸摸下巴，开始揣度起来。 　　世人对三家的看法，多半是各家宣传的效果。 　　唯有经过接触才知道，道家并未都是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释门也不全是吃斋念佛、慈悲为患的大师，至于名教吗，精忠报国、心怀黎庶的仁人志士不少，但衣冠禽兽更多。 　　尤其是，身在高层的名教成员，难道真不懂的分散投资的概念？ 　　眼下天下两分，南北双方的皇帝，一个新生帝，一个正统帝，虽然互相斥责对方是伪政权，但归根结底，都是先帝的子嗣。 　　原先力量悬殊，正统帝好歹占据中央朝廷，但眼下战场上接连溃败，大半江山丢失，双方已然开始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 　　说不好，这次名教弟子投敌，是处于政治智慧，预留后路。 　　“师父，眼下朝廷艰难万分，这几个月来，数天一封圣旨，言辞恳切，请你前去救驾！” 　　修天赐说完，退到一旁，等待方斗的决断。 　　方玉京见了，朝他挤眉弄眼，眼神再问，“你还真没收好处？” 　　原来，钦差知道他们二人是方斗心腹弟子，可谓是想尽办法收买，只求他们在方斗面前说句好话。 　　方玉京是孤儿，关系不好找，修天赐所在的玄武镇，早就被朝廷找到，给他父母封了官身诰命，可谓是极尽荣宠。 　　但是，修天赐却拒绝进言，言说拜入师门，一切以勾曲山利益为重，绝不会滥用信任，就干扰师父的想法。 　　方玉京这才认识到，为何方斗器重修天赐，这位大师兄的人品，真是没的说。 　　“嗯！” 　　方斗想了想，“将钦差请来！” 　　勾曲山的封闭接触后，其他信使得了回复，都陆续返回，唯有朝廷钦差固执留下，等方斗的回答。 　　钦差见到方斗，快步飞奔而至，跪倒在方斗面前。 　　“请镇国剑仙以苍生为重，出山拯救万民！”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方斗摇摇头，不戴！ 　　“镇国剑仙，逆贼伪帝麾下兵多将广，祸害无穷，已然占据半壁江山！” 　　“眼下朝廷微弱，正需要您拯救！” 　　方斗摇摇头，“新生正统，都是先帝子嗣，我掺和进去，打杀的都是朝廷的忠诚良将，实在是不忍心！” 　　“剑仙此言差矣！” 　　钦差正色道，“新生伪帝，受武夫蒙蔽，犯上作乱，自立为帝，可谓是利令智昏！” 　　“唯我正统帝，才是继承先帝遗愿的真命天子！” 　　“镇国剑仙，扶保正统，绞杀叛逆，舍你其谁？” 　　方斗听罢摇摇头，“罢了，你走吧！” 　　钦差急了，“难道您就不想想，当年镇国剑仙为国捐躯的惨烈？” 　　“自然记得，但先师抵抗外敌而死，并非对自己人下手！” 　　方斗摊开双手，“抱歉，我不能朝先帝子嗣下手！” 　　言下之意，他绝不会掺和两兄弟争位，成为同室操戈的工具。 　　钦差还要劝说，却被方玉京二人拦住，“钦差请回！” 　　“镇国剑仙，还请三思啊！” 　　钦差的声音不断远去，但还是在不停大叫。 　　“国之将亡，您难道还要故步自封吗？” 　　方斗摇摇头，此人也是名家门人，用大义捆绑的手法，简直是教科书般标准。 　　但他何许人也，都知道天下是个大泥潭，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自己跳进去！ 　　道家也好，释门也罢，名教更是，他们三家壮大的根基，就是扎根在天下各角落。 　　所以，这次双帝争雄，必然要参加进去，难以置身事外。 第八百五十七章 故人钦差 　　“师父，事情可办妥了？” 　　等到外人离开，修天赐二人迫不及待，询问外出情况。 　　方斗点了点头，“虽有小波折，也还一切顺利，十五年后，你们就要多出一对师弟师妹！” 　　很显然，方斗早已决定，等转世的百丈和红鸾二人长成，就要接到勾曲山来培养。 　　肥水不流外人田，二人的转世之身，资质天赋不在修天赐二人之下，定要好好培养，为后世传下基业。 　　“你可太好不过！” 　　修天赐喜道，旁边方玉京却开口求道，“师父，十五年后，我也能有所成就，可否让我带一个师弟或师妹！” 　　他这番动了心思，既然将来要做二师兄，肯定要带个跟班。 　　方斗却摇头拒绝，“你性子不如天赐稳重，教授师弟师妹这件事情，还是让他来！” 　　方玉京急了，“师父，你可不能小瞧人，我眼下已经稳重多了，再说了，十五年后，我都胡子一大把，肯定今非昔比！” 　　说着，他眼神求助看向修天赐，大师兄，你说说好话，我保证三个月不来烦你。 　　修天赐上前劝说，“师父，不如让玉京试试！” 　　“也好！” 　　方斗想了想，教授弟子，还是要因材施教，说不得方玉京这一款，恰好能对上胃口。 　　“师父，您外出的时间，我们招收了些身家清白的仆人，洒扫道观，干些粗活！” 　　“共有七茬稻米收割，入仓之外，还派人送给周围各门派品尝，反响很好！” 　　“对了，这是南方道宗的符钱！” 　　修天赐生怕方斗不知道，仔细讲解，还取出不同规格的符钱。 　　“本来，我也觉得此乃道家搜刮的工具，后来试用了下，感觉非常好用！” 　　“想出此钱的丹融和明皋，当真是经营奇才，听闻鱼羊公曾评价，此二人的本领，若是放在朝中，足以执掌一国的财政！” 　　方斗矜持不已，“既然如此，以后多使用符钱，采买些重要物资！” 　　“弟子早已开始准备了！” 　　然后，两位弟子对视两眼，“师父，收徒之事！” 　　勾曲山已经成功打响名号，需要扩充势力，避不开开门收徒。 　　毕竟，仅凭他们二人，无法维持偌大的勾曲山。 　　但是，若要广收门徒，却要方斗亲自同意。 　　“这件事情，暂且搁置，你们二人暗中留意，若有什么天资出众的，先收下来培养！” 　　修天赐请示道，“这资质有什么标准吗？” 　　方斗爽快说道，“也不能定的太高，和你们二人差不多就行！” 　　修天赐苦笑，方玉京直接崩溃，这还叫要求不高，合着师父你当真不想收徒了？ 　　…… 　　原本，方斗回归山中，还想过几天书信日子。 　　但朝廷锲而不舍，钦差还在回程路上，又派人第二拨钦差前来当说客。 　　“礼部侍郎，冠子清携圣旨求见！” 　　方斗听到冠子清的名字，叹息几声，这名教正是善用人心啊！ 　　想当年在县中，他和这位在任县令，也有几分情面。 　　鸡鸣庙的题名和对联，也是出自这位县令之手。 　　后来听说，冠子清政绩斐然，升到朝廷做大官。 　　方斗便已猜到，他是名教重点培养的弟子，必然要受到重用。 　　礼部侍郎，这可不一般，绝非等闲之人能做到。 　　礼部是名家大本营，在其中任职的，若不是德高望重的饱学老孺，就是曾经的封疆大吏。 　　侍郎只在尚书之下，可谓是位高权重。 　　更重要的是，这次朝廷请礼数侍郎做钦差，重视之情不言而喻。 　　“真不好办！” 　　不管是名教的策略，还是朝廷的诚意，都让方斗骑虎难下。 　　于公，堂堂刑部侍郎跋山涉水，前来给你颁布圣旨，方斗好歹有个体质内的封号，怎能不给面子？ 　　于私，冠子清和方斗有旧交情，故人来访，总不好过于冷淡。 　　瞧着模样，朝廷非得将方斗请出不可。 　　“快快请进！” 　　方斗无奈，让弟子请入冠子清。 　　冠子清举着圣旨，来到方斗面前，也没提出让他跪下听宣，直接就读起来。 　　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方斗不可能跪拜，所谓的朝廷规矩，在他面前就是一纸云烟。 　　圣旨中，新生帝也言辞一如既往，恳切无比。 　　各种许愿，甚至还提及百姓惨状，饱受兵乱战火的灾害。 　　仿佛方斗不出山，就是坐视百姓惨死的罪魁祸首。 　　方斗心志坚定，不为所动，这些年来他走遍天下，见到无数百姓惨死，根本原因就是皇帝无能。 　　起因是隆光帝，后面的恭良帝也没能挽回，一直错到现在。 　　众所周知，能败光家业的，都是公司一把手老总，别总说什么员工惰性、缺乏竞争力什么的，都是再给自己的无能做借口！ 　　大方向出了错，下面人再怎么努力，都是无济于事。 　　就像现在，圣旨中说得催人泪下，无非就是要道德绑架，让方斗出山为朝廷卖命。 　　方斗一想到，黔中孤山上，悄然逝去的空自若，内心就一片隐痛。 　　当年佛诞节，方斗在阴阳家主的帮助下，帮助空自若假死脱身，实在是一招臭棋。 　　镇国剑仙是什么人物，他的生命大半寄托在名声威望上，就算假死后得以苟活，也不再是天下俯首的镇国剑仙。 　　所以，剩下的时光，无非是一个失忆的老头度此残生。 　　空自若临死前醒悟，却怕方斗自责，没有说破。 　　但方斗每每想起来，都是无比悔恨，吸取空自若的经验，他不会再为任何事物束缚。 　　“……钦此！” 　　冠子清读完圣旨，见到方斗神情不为所动，心下明白，此人心志如铁，此番怕是难以完成任务。 　　但是，他身为名教弟子，自然知道百折不挠。 　　“先前是公事，接下来，该是当年的冠子清，拜会曾经的鸡鸣庙主人，方斗！” 　　听到鸡鸣庙三字，方斗眼中浮现柔情，想起当年时光，“县令，你不该来的！” 　　冠子清心一沉，却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或许我就是这么个痴人！” 　　二人一来一回，言辞上已经交锋一个回合。 　　旁边的修天赐和方玉京，相互对视，知道有好戏看了。 第八百五十八章 分析利弊 　　方斗打量眼前冠子清，这位曾经的县令，如今是朝中大员。 　　名教分身袁养正，正在礼部做事，就是跟着这位侍郎大人。 　　曾听闻，鱼羊公重点培养的下代名教之主，就是这位冠子清，同门也对他很是拥护。 　　哪像当年县城，区区一个邪神，就能暗算了他。 　　如今的冠子清，周身浩然之体护体，等闲法术都伤不得他，若是有心怀鬼胎，被他大声一喝，魂魄都震得飞散。 　　“方斗，你如今有勾曲山，当年的鸡鸣庙，还能极其多少？” 　　“附近的父老乡亲，你可知眼下还有多少？” 　　方斗抬起手，“生老病死，人力难违。正因如此，我才要修道长生！” 　　“可修行之人，也不能摒弃七情六欲，练得心如铁石！” 　　方斗又打断他，“抱歉，某些道家流派中，太上忘情反而是梦寐以求的境界！” 　　冠子清位置语塞，他本想说动方斗，此刻才发现，眼前之人，早已不是当年的鸡鸣庙的小和尚，而是堂堂剑仙，方斗。 　　早就听闻此人心志坚定、狡诈多智，更兼下手狠辣、剑术无双，连道家都得罪不得。 　　朝廷经过数十次邀请，才勉强让方斗接受镇国剑仙的封号，代价就是听调不听宣。 　　本来，方斗若不是反对朝廷，朝廷也不会理会。 　　但眼下时局真不同了，甚至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冠子清深吸口气，“方斗，官话我就不说了，你可有兴趣，听听天下局势，究竟为难到何等地步？” 　　方斗眼中，露出一丝怜悯，不管对方说什么，分身袁养正早已汇报给他。 　　有分身在旁，朝廷内大小机密都瞒不过方斗。 　　冠子清要说的话，方斗不用听也知道。 　　但是，方斗敬重他，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请讲！” 　　“众所周知，新生帝靠兵家扶持，似乎剿灭乱民，编练成大军！” 　　“兵家擅长作战，一路上收服失地，势如破竹！” 　　“我朝本以为，武人当政，譬如水中燃火，势不能久！” 　　“但后来局势变化，远超想象！” 　　“不知何时何地，突然涌现一群奇人异事，争相投靠伪帝，为他办事！” 　　“这些人中，有精通商贾之道、有擅长医治占卜、更有精通游说的？” 　　方斗皱起眉头，想起纵横家、空想家，“怎么听着，都像是……” 　　“不错，这些人正是上古百家的后世传人！” 　　冠子清叹息不已，“他们不学无术，不读圣贤书，偏偏具备剑走偏锋的本领！” 　　“有那精通游说的，四处渗透我方的文武大臣，短短数日，便说服十几座城池投降，兵不血刃占领！” 　　“有擅长采风的，则是招揽亡命之徒，成立‘锦绣暗卫’，对内则抓捕心向正统的忠诚义士，对外则是化妆商人路人，四处打探军情要道！” 　　“擅长医学的，传播高深医术，创建伤兵营，令对方兵将阵亡率大大降低！” 　　“还有那精通商贾的，更是难缠？” 　　方斗听到最后，倒像是这商贾之士，给朝廷带来的危害最大。 　　冠子清听得咬牙切齿，“一人之力，便让朝廷疲于应付，实在是危害太大！” 　　原来，这位精通商贾之道的，通过经济手段，从朝廷身上割走好大块肉。 　　新生帝原本根基尚浅，领地都是兵家打下的，百姓仍然将他视为叛逆。 　　在商贾之士的协助下，新生帝登基后，第一件事情，就是铸造新钱。 　　这可是抢占先机，须知正统帝登基数年，还在用恭良帝在位铸造的通宝。 　　一来恭良帝在位时间短，还在陆续将隆光通宝收回，铸造恭良通宝。 　　新钱开模费用太大，所以正统通宝暂且搁置，本想过几年宽松在办。 　　新生帝率先铸钱，可谓是一招妙棋，老百姓多半没文化，都是从铜板上认皇帝。 　　以前是隆光、恭良，现在是新生通宝，当今的皇帝，可不就是新生帝吗？ 　　等到中央朝廷反应过来，新生帝借此机会，已经初步确定百姓心中威望，令一众朝廷大臣追悔莫及。 　　等到正统通宝加急铸造出来，投入到民间后，本以为会抢占失地，却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原来，‘锦绣暗卫’通过潜伏、收买等手段，偷走正统通宝的钱模子。 　　于是，新生政权倾尽全力，铸造正统通宝的假钱，可谓是丧心病狂。 　　一枚朝廷铸造的正统通宝，铜多铅少，却被给他们融化了猛加铅料，能造出五六枚假钱。 　　假钱被运送到正统朝廷的地盘，疯狂采购各种物资，运回新生帝的领地。 　　在如此丧心病狂的经济站下，正统通宝信誉降到谷底，还被掠夺大量物资，民间成了惊弓之鸟。 　　虽然事后，朝廷反应过来，封锁走私同道，大力打击假钱，恢复正统通宝的信誉，但巨大损失已经造成。 　　“新生帝的爪牙如此恶毒，不惜侵害百姓利益！” 　　方斗理解对方的焦虑，本以为兵家都是糙汉子，不懂弯弯道道的计谋。 　　但这些能人异士的出现，弥补了这块短板，新生帝的阵营前所未有强大。 　　方斗大约能猜出，这帮人是‘百子回归’带来，特意投靠新生帝阵营，目的么，还是道、释、名三家。 　　不可否认，虽然先前多有冲突，但这三家还是支持当今的中央朝廷。 　　兵家和其他流派想要占据主动，势必要扶持新生帝，夺得天下大势的掌控。 　　于是，双方借助二帝争位的契机，以天下为战场。 　　“镇国剑仙，还望你以天下百姓为念，尽快出山拯救万民！” 　　说道最后，冠子清几乎在哀求。 　　他如此恳切，就算铁石心肠也会动心。 　　但方斗想的更更多。 　　他叹了口气，问道，“县令，你我有旧时情分在，我也不瞒你！” 　　“其他都不重要，都是推脱的借口！” 　　“我只问你一句，上一任镇国剑仙，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句话，冠子清倒吸口冷气，真就不留余地！ 　　谁都知道，空自若面对仙人游刃有余，却被道家背后暗算，最终陨落。 　　这种事情，无论是朝廷，疑惑是道家，都下了封口令，没人敢提及。 　　但事实就是事实，谁也否认不了。 第八百五十九章 剑仙不出，奈苍生何 　　“这……” 　　冠子清额头满是大汗，却不知说什么。 　　他深知，若非自己的面子，方斗压根不会说出这话。 　　还是早年有微末之交，才能知道关键所在，否则他的待遇和上一个钦差没差别，都是碰壁而归。 　　但知道又如何，朝廷能怎么办？ 　　那可是道家，谁能保证，对方不再下手？ 　　没办法，真没办法？ 　　方斗说得很明显，纵然我愿意为朝廷效力，但谁能担保，道家不在背后放冷枪？ 　　这句话一针见血，直指本质，冠子清连敷衍的余地也没有。 　　若说保证不了，那么请方斗出山，自然成了一句空话。 　　若说保证，那也是骗人的，整个朝廷上下，没人有这个面子，就连鱼羊公也不行。 　　道家如芒在背，让方斗如何能安心向前？ 　　冠子清顿觉大势已去，心灰意冷，朝方斗拱拱手，“镇国剑仙，本官惭愧！” 　　当年空自若陨落，他也很是愤慨，奈何道家做事了无痕迹，纵然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也无法点破、同样不能点破。 　　“天赐、玉京，替我送送县令！” 　　方斗摇摇头，虽然二人有交情，但显然不能打动他。 　　遍读史书，儒家的思想中，从来就有牺牲至交的优良传统。 　　比方说，某人功高盖主，已然决定造反，结果一位至交好友，上门求见，通过赌咒发誓，以身家性命担保。 　　事主儿天真投降，本以为会相安无事，结果秋后算账，不仅株连九族，连同一众亲信手下，同样要诛杀满门。 　　这时候，那位劝说的好友能如何？ 　　还不是在刑场上撒几滴泪，道一句天子之令、有心无力！ 　　事后，那位好友因为大功劳升官封爵，还被官方民间传颂，成为智勇双全的人物，为天下消弭一场战乱。 　　至于死去的人们，谁在乎？ 　　所以，方斗知道，绝不能心软。 　　…… 　　冠子清离了勾曲山，满心悲愤，怨恨方斗无情，又恨道家霸道。 　　不知不觉，他竟后发先至，追上了上一拨钦差。 　　两任钦差聚首，谈及勾曲山之行，全都摇头叹息。 　　“剑仙方斗，方外之人，不读诗书，不晓大义！” 　　前任钦差也是读书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冠子清却没提起，当年在鸡鸣庙，方斗有藏书十万，论读书修养，未必比朝中大臣弱。 　　而且，方斗不像那些迂腐之辈，早已将书中的意思读透，心中有自己想法，不是轻易能说动的。 　　二人有负重托，只能一同回去，汇合其他朝中大臣，再想办法。 　　第二天，冠子清就发现，不用回去后。 　　第三批钦差，已然出动了，钦差的人选，让冠子清大惊失色。 　　“鱼羊公，您老人家怎么？” 　　鱼羊公乐呵呵说道，“我老人家，一介闲人，来做钦差信使，有何不可？” 　　话虽如此，鱼羊公虽然没有具体官职，却是名教的核心灵魂人物，坐镇朝廷不容有失。 　　“您老出来，当真非此不可？” 　　冠子清神情严肃，鱼羊公代表名教，眼下要去勾曲山请人，等同名教向他低头。 　　他想起方斗的话，叹息道，“只怕您老前去，也未必请得动他！” 　　“哦？” 　　“我本想着费尽口舌，也要说动他，却被一句话拦回！” 　　冠子清正色道，“他问我，前任镇国剑仙，是如何身亡？” 　　出奇的是，眉山公听完，反而舒展眉头，“这事儿好办！” 　　“早就料定他心中有结，解开不久行了！” 　　说罢，眉山公从袖口，掏出一串风干的红辣椒，摘下一颗丢入嘴里，慢条斯理咀嚼起来。 　　片刻过后，他收起红辣椒，“赶路做事要紧，不能贪杯！” 　　冠子清哭笑不得，从人群中，找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袁养正。 　　离开眉山公，他私下找到袁养正，“怎么回事？” 　　眉山公坐镇朝廷，这是名教的惯例，为何今日要轻车出京，还要屈尊纡贵来请方斗？ 　　袁养正摊开双手，“这是眉山公自己的注意，多少老前辈都劝不住！” 　　名教当中，有许多资格够老的老名士，虽然不是大儒，却因辈分高，在长幼有序的名教中地位超然。 　　他们都劝不住眉山公，更别提其他小辈了。 　　“哎，只能如此了！” 　　冠子清叹息，却没发现袁养正哭笑不得的神情。 　　自己去请自己出山，这么荒谬的事情，你能相信！ 　　袁养正心想真是报应啊，前段时间，是他起草圣旨，给方斗本体发放就职通知书，没想到眼下，更要亲自过来请。 　　一行人浩浩荡荡很快到了勾曲山下。 　　这时候，方斗早已通过袁养正，得知眉山公亲自起来，愁得不行。 　　这帮人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千方百计要将方斗拉入战场。 　　眉山公德高望重，足以代表名教，若拒绝他，等同得罪了整个名教，真是不留半点余地。 　　这次，摆明了是上门堵人，硬逼方斗答应。 　　方斗悔恨不已，千防万防，防得住道家，却防不住名教。 　　其实他早该知道，三家齐名的真相就是，无论道德水平，还是施展手段，都不存在太大差距，道家能做到的，释门名教同样能做到。 　　“师父，如何应对？”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此刻很是紧张。 　　眉山公带着名教众人，堵在山门外，眼下这阵势，说是名教来灭门都有人信。 　　搞不好，一会儿动手打起来。 　　方斗深吸口气，“不许妄动，你们都安心待着，静观其变！” 　　他往外走去，就要迎接眉山公大驾光临勾曲山。 　　没想到，眉山公一行人，就在山脚下停下。 　　眉山公带头，整理风尘仆仆的仪表，扶正衣冠。 　　下一刻，眉山公双手行礼，大声喝道，“剑仙不出，奈苍生何？” 　　“老朽眉山公，恳请剑仙方斗出山，拯救万民于水火！” 　　他身后一众名教子弟，包括一脸便秘的袁养正，都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 　　方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老流氓，太不要脸了，还讲武德吗？ 　　可想而知，今日之后，眉山公忍辱负重，向晚辈低头的高大形象，必将传遍天下，毕竟，搞文宣，名教是专业且垄断的。 　　与此同时，方斗傲慢自大的形象，也将作为反衬，同样流传天下。 第八百六十章 道家也来凑热闹 　　“师父！” 　　修天赐和方玉京，见到人声如潮，席卷勾曲山上下。 　　名教此举，无疑是在逼宫，看似恭敬的外表下，实则是危机重重。 　　方斗若是应对不好，身败名裂还是小事，极有可能身死道消。 　　“无需担心，我自去应对！” 　　片刻后，方斗略显狼狈，脚步踉跄冲出山外。 　　“不知是眉山公大驾，晚辈失礼、失礼！” 　　山外的名教众人，见到方斗这般模样，微微喘着粗气，心道也是个演技派。 　　这模样骗人呢，你都是剑仙了，这点距离御剑瞬间就到，还用得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方斗诚恳致歉，“眉山公，事务繁忙，若早知道您大驾光临，晚辈毕竟扫榻相迎！” 　　“快，进山说话！” 　　眉山公慈眉善目，听着方斗说话连连点头，但邀请却拒绝了。 　　“做客就不必了，镇国剑仙，老夫上门，是为了请你出山，拯救万民于水火！” 　　名教劳师动众，在勾曲山外摆下如此大阵势，就是为了给天下人看。 　　一切事情摆在明面上，硬是逼得方斗不得不亲自出面！ 　　方斗认真点头，“拯救苍生百姓，这对我等修行者来说，乃是举世无双的功德！” 　　“方斗责无旁贷，只是……” 　　眉山公问道，“剑仙还有顾虑？” 　　方斗也不否认，点了点头，“眉山公，和你说句交心的话，道家，我信不过！” 　　“镇国剑仙有此疑虑，老夫也理解！” 　　眉山公抚摸胡须，“剑仙却不要望了，你名教大有渊源！” 　　“哦？” 　　“听闻你寄宿的鸡鸣庙，里面供奉我名教先贤杞子！” 　　“而且，你和名教弟子冠子清有微末之交！” 　　“甚至于，当年老夫从蜀中回京，进城前遇到的，也是你！” 　　方斗回忆当年，初见到眉山公的出手，可谓是惊艳万分。 　　从那以后，他对名教留个心眼，不惜分出名教分身袁养正，用意分担警醒红线的因果。 　　方斗听得连连点头，“是，极其有缘！” 　　仔细想来，方斗和释门、名教交情都还不错，唯独是和道家势同水火。 　　“镇国剑仙，我问你，是否因为担忧道家，所以才不愿出山？” 　　方斗听到这话，已经猜出，名教有八成可能，已经和道家联合了。 　　眉山公这话，就是要方斗给出肯定答案，不用多想，已经有早准备好的套餐等他。 　　一旦方斗的‘后顾之忧’被解决，就再无任何借口不出山 　　心头念头急剧流转，方斗还是笑眯眯说道，“长者有问，我自然不能说谎，的确如此！” 　　下一刻，眉山公开怀大笑，“听到没有？” 　　方斗等的就是这个，他倒要看看，道家和名教在合唱什么新戏？ 　　明知这是个圈套，方斗还是要试一试，因为对方算无遗策，堵死所有出路。 　　“听到了！” 　　哈哈爽朗大笑响起，风尘真人带着几位道家真人，飘落在山脚。 　　果然是他。 　　方斗不知是哭还是笑，两家能拍板的大佬都来了，他真有这么重要吗？ 　　风尘真人落地，朝眉山公说道，“既然方剑仙有后顾之忧，咱们不妨给他解决！” 　　说罢，风尘真人朝方斗一拱手，“请剑仙出山，拯救万民！” 　　他以这个姿态，朝方斗说话，在道家众人看来，已经是自降身份。 　　方斗听得目瞪口呆，千算万算，没想到两家竟有联手的可能。 　　原本，方斗还想借助三家矛盾搞平衡，现在才知道，压根不可能。 　　“剑仙放心，你在外征战，我道家以名誉担保，绝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在勾曲山！” 　　这句话的份量之沉重，几乎连方斗都能感受到。 　　道家虽然行事不择手段，却对名誉非常慎重，甚至超过个人身价性命。 　　仗着实力强大，可以不把其他人性命当回事，但背信弃义的事情，却少有见到发生。 　　方斗越想越是神奇，显然今日之事，早已酝酿许久，是眉山公、风尘真人二人背后联手。 　　甚至于，连冠子清这样的后背，都没有资格知晓。 　　只看他和前任钦差，一脸茫然的模样，就知道绝无之情的可能。 　　方斗叹了口气，没法子，他就是再逆天，也挡不住两家联手的压力，这次出山势必难以推辞。 　　无论是名教上下齐至，亦或是道家风尘真人前来保证，此等殊荣放在任何一人身上，都是足以写在墓碑上和传记中的大事儿。 　　但方斗却很不喜欢，这是算计，是逼宫。 　　归根结底，还是他实力不够，仍无法摆脱束缚。 　　“方剑仙，如今我们全力出手，一致对外，正需要团结合作！” 　　“前任镇国剑仙的事情，我们都很遗憾，所以，后来一直派人追杀穿山甲老妖，早已将它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暇来危害你！” 　　这话的言下之意，只要你为朝廷办事，我们就不会背后下黑手。 　　可想而知，方斗若是不识趣，那头消失已久的穿山甲，想必又会重现人间，威胁方斗的生命。 　　“果然如此！” 　　方斗洒脱说道，“既然两位长辈一同来邀请，方斗也不好推辞，答应出山了！” 　　眉山公和风尘真人听了，相互对视，藏着许多意味深长的余光。 　　眉山公的阵营，得知方斗愿意加入，可谓是士气大增。 　　至于风尘真人这边，本不想配合，奈何听到从冥府归来的道士们诉说，见识到方斗的恐怖和强大。 　　这次方斗必须入局，最好是遇到极端的危机情况，半途夭折，也算是他为道家做的事情。 　　“镇国剑仙，不愧是镇国剑仙，心怀百姓，大仁大勇！” 　　名教弟子们，听完朝方斗虔诚下拜，将他的行为夸赞得等同于圣贤。 　　但是，方斗很不领情，任谁被强逼着签字，总不会是美好的体验。 　　从今天起，勾曲山正是加入朝廷阵营。 　　方斗说完，仿佛见到不远处，新生帝的地盘上，司空补天日复一日恢复，连带着其他流派的传人，也从他口中得到不少方斗的消息。 　　他答应朝廷的条件，也是要趁此机会，会一会剩下的流派传人。 　　毕竟，能将朝廷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才，在新生帝手下，必然会四位高权重、颇受器重。 第八百六十一章 镇国剑仙 　　黄山道脉。 　　自从丹融回归后，松竹将任务逐一交接下去，继续返回洞天修行。 　　两个孩子的魂魄，早已送入轮回，松竹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接下来，就是未来黄山道脉的发展了。 　　“丹融，这里有件大事，你必须看看！” 　　“什么？” 　　丹融目光扫过，匆匆看完后大吃一惊。 　　“符钱体系，怎么流动的资金剩下这么点？” 　　丹融还会不会怀疑松竹中饱私囊，因为人家根本不是那块料。 　　经过松竹的解释，丹融才明白来龙去脉。 　　事情还要说道，新生帝和正统帝的争位大战中，新生帝的麾下想到妙招，以劣钱换了铜钱，大大打击中央朝廷的经济。 　　这招阴毒准狠，打得朝廷狼狈不堪，丢失大批钱粮物资，更是损失许多民心。 　　但名教众人也不是吃素的，竟想到一招妙招，稳定物价，然后慢慢将假签驱逐出去。 　　这个妙招，就是将朝廷的铜钱，和符钱体系捆绑。 　　“这件事情，是朝廷特来请求，挂印观那边，明皋掌教果断答应，还和我说，你若在也必定答应，让我先代替你答应了！” 　　松竹还不明白，这件事情背后的重要意义，还在为擅作主张的事情解释。 　　毕竟，虽然他是黄山道脉的掌教，但符钱是丹融一手拉扯起来，属于心血。 　　“不，师兄你做得对，明皋观主说的没错！” 　　丹融尤其见到，这套和符钱挂钩的体系，仍然保持，并未作出切割，显然朝廷还在防备新生帝的经济战。 　　但这样一来，符钱体系的能量，可谓是暴涨。 　　先前的符钱，在修行者间流传，偶尔辐射到民间，但影响力有限。 　　但现在，官方开始进行经济挂钩，为符钱背书，可谓是神来之笔。 　　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也就寥寥数人能看透，所以明皋果断答应，还说丹融得知后也会同意。 　　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丹融心潮澎湃，突然想通了，为何在逼迫方斗出山这件事情，名教和道家高度统一。 　　恐怕，双方联合的契机，就是朝廷的经济体系和符钱挂钩。 　　符钱属于道家产业，寻求合作，必然绕不开道家，而朝廷那边，名教也是做主之人。 　　若是明觉、丹融还未成就真人，符钱必然保不住，要被其他门派强取豪夺。 　　但现在不同，黄山道脉和挂印观，都有真人坐镇，产业已经稳了。 　　“原来如此！” 　　…… 　　勾曲山中，方斗通过丹融，得知了双方联手的契机，颇有种百味杂陈的感觉。 　　符钱体系是他提出来，现在反而成了名教道家合作的纽带。 　　而两家合作后，便是直接将方斗逼出勾曲山，参与争天下的大局中。 　　因果弯曲，最终还是回到自己身上。 　　果真是人生如戏啊！ 　　既然答应了出山，方斗自然不能食言，两位弟子为他张罗开了。 　　“师父，听闻道家各有排场，连挂印观都有雷马座驾！” 　　“您老出去，可代表勾曲山的颜面，可不能太简单了！” 　　方玉京双目一亮，目光落在金线蛟身上，“要不，我们连夜给你赶制一套龙辇，就让金线蛟拉车！” 　　金线蛟原本无忧无虑，正在追逐空中的水泡，突然听到自己名字，吓得一跳。 　　虽说在勾曲山，他吃得饱睡得好，身体也开始张快，但本族特点就在这里，哪怕长到十几万里长，也还是顶多筷子粗。 　　这样的金线蛟拉车，不管是气势全无，反而会成为笑话。 　　“玉京，别胡闹！” 　　修天赐上前，朝方斗拱拱手，“师父，我们从晋陵郡，找到您先前坐骑的后代，一代代选种培育，喂养各种灵草！” 　　“甚至于，还用金线蛟的龙血启灵，总算培育出一种脚力，你看看！” 　　方斗满意点头，突然想起，自己当年骑的是骡子，没有生育能力啊！ 　　这是怎么回事儿？ 　　片刻过后，修天赐牵来一头骡子，皮毛水滑，略有几分当年的神韵。 　　方斗上下打量，确认是当年骡子后代无疑，真有此事？ 　　“师父，您当年的坐骑早已去世，但为血脉相近的驴马还在。” 　　方斗听完恍然大悟，既然骡子不能生育，索性从源头血脉找。 　　一想到为了这头骡子，修天赐付出多少努力，方斗很是动容。 　　“天赐，你做的很不错！” 　　方斗也看出，这头大青骡是灵兽，体力骨架远超普通的骡子，虽然那点攻击力，对方斗来说无关痛痒，但若是在野外，足以令虎豹野猪不敢近身，称王称霸轻而易举，若是逍遥十几年，成妖当山大王都有可能。 　　“你有心了，我收下！” 　　方斗一翻身，骑上了大青骡，稳稳当当，当年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修天赐欲言又止，但还是进言道，“师父这次上京，可要弟子贴身照顾？” 　　“我来！” 　　方玉京仍不住插嘴，“师兄还要操持山中事务，只有我是闲人一个，可以在师父身边伺候！” 　　方斗微微点头，“有道理，就是你了！” 　　如此决定，修天赐也不反对，方玉京性子跳脱，若是继续留在勾曲山，只怕多生事端，留在方斗身旁方便管教，反而会平安。 　　…… 　　第二天！ 　　勾曲山外，眉山公一行人等着，要陪同方斗回京。 　　“笃笃笃！” 　　蹄声响起，方斗骑着大青骡，身旁跟着方玉京，脚下踩着白云飞落下方。 　　“让各位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眉山公见到方斗坐下大青骡，惊叹道，“好坐骑，可惜不是驴！” 　　身旁的名教弟子，都知道眉山公偏爱壮驴，出行都以驴代步，纵然皇帝大臣赠送各地名驹，也是不屑一顾，只是爱驴。 　　显然，方斗这头大青骡，让他眼热了。 　　“眉山公，你的坐骑呢！” 　　方斗手上比划，“那头小瘦驴？” 　　“早就老去了！” 　　眉山公貌似有些伤心，“那可是我骑过最好的驴，可惜了！” 　　“呃，节哀！” 　　方斗不知说什么，只好客套一句。 　　“几十年前就节哀了，也不至于留到今天！” 　　眉山公摇摇头，突然见到方玉京，“这是你二弟子？” 　　方斗心知，自己两个弟子天下闻名，各方都打听清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没错，二弟子方玉京，自幼孤苦，跟我姓，名字也是我取的！” 　　周围名教弟子无不骇然，如果真是如此，这位方玉京的重要性，又要重新估计了。 第八百六十二章 溺战 　　“风尘真人呢？” 　　路上，方斗向眉山公发问，很是奇怪。 　　自从当日，风尘真人为朝廷开口，表明联手的态度，事后就消失了。 　　方斗如今发问，是要解答心中疑惑。 　　“那天露面过后，就回去了！” 　　眉山公摇摇头，“这帮道家的人，请他们出面一次，动用不少人情资源，贵着呢！” 　　“原来是这样！” 　　离开勾曲山，名教众人护送下，方斗和眉山公同行，路上也有时间交谈。 　　至于大青骡，则是和眉山公的驴子较劲。 　　眉山公的小黑驴，看似瘦小，实则好斗倔强，急了就咬人，攻击性十足。 　　大青骡也不是善类，虽然吃草的，但也不是任人欺负。 　　平时有主人压着还好，一旦方斗和眉山公离开，一骡一驴就斗起来，撕咬踢打，谁也分不开！ 　　每次都是遍体鳞伤，鲜血淋漓，但过了不久，伤势愈合后，又开始打起来。 　　不是没人想阻止，但一看方斗和眉山公两位主人默许，也就见怪不怪了。 　　随行人员中，虽然人数众多，但能和方斗说话的，也就那么几个。 　　毕竟，方斗是剑仙，和眉山公这位大儒等同，除此以外，无人身份与之匹配。 　　也就只有冠子清，和他微末之时相识，现在还能说几句话。 　　其他名教弟子，方斗见了也客气点头，但是在没有说话的兴趣。 　　至于袁养正，方斗就拿他当成普通的名教弟子，一眼也没多看。 　　但是某一天，交谈当中，眉山公提起了袁养正。 　　“方剑仙，你可认识那位晚生？” 　　方斗见到眉山公所指，正是袁养正，保持心境不变，摇摇头，“还是头次见到，难道眉山公要向我介绍，名教的后起之秀！” 　　“此人名为袁养正，在民间留有‘书生和龙女’的故事，若说他是名教后起之秀，倒也恰当！” 　　眉山公看向袁养正手腕，“方剑仙，难道你就不眼熟吗？” 　　原来，他这是要借助警醒红线，探听方斗和袁养正二者关联。 　　方斗心知，无论如何掩饰，警醒红线的存在，就是绕不开的坎儿。 　　现在，要怎么解释呢？ 　　“哦，原来此宝，竟到了他手上！” 　　方斗笑着摇头，“当年，见眉山公大发神威，我便心想，这根红线留不住了！” 　　眉山公却道，“机缘所得，同样要机缘带走，若机缘还在，不妨留着，或许有用！” 　　“所以，我回归寺庙，千方百计要将红线还给杞子圣贤的石像，奈何每次都失败，一夜醒来，红线必然回到手中！” 　　眉山公呵呵乐道，“那是自然，警醒红线，既然因果在你，可不是想甩就能甩掉！” 　　“没错！” 　　方斗就说道，“我绞尽脑汁，这才想起，既然杞子不愿受，他的徒子徒孙总不能推辞吧！” 　　“所以，我特地找个穷困撂倒的老书生，将此物赠送给他！” 　　眉山公听完摇头，“没用，东西虽然还了，但因果还在！” 　　“眉山公听我说，若此物仍在我手中，一遇到危机就要使用，因果越欠越多，必将债台高筑！” 　　“但我将此物还给名教，先前因果虽然还在，总也可以慢慢偿还！” 　　“这件事情对我的意义，是断绝了新债，可以专心偿还旧债！” 　　眉山公听到这里，表情有些微妙，还有这个操作？ 　　方斗似乎无意说起，“其后，我也关注那个老书生，听说他病死了，遗物被家人发卖，流散到四周！” 　　“却没想到，竟被此人所得！” 　　“眉山公，若无大气运，怎能可能让警醒红线花落他家，这位袁养正，必然是名教未来的希望！” 　　“说不得，他也是未来名教之子的候选之一！” 　　“嗯！” 　　听到提及未来之子，眉山公目光变得锐利，“方剑仙这次在冥府，知道了不少事情！” 　　方斗大方承认，“事情虽然不多，密级却是遭天谴那个级别的！” 　　眉山公心一沉，猜测方斗知道多少，若是知道太多，日后与之相处，需要注意的地方就太多了。 　　但随即，他又想到，难保不是方斗在诈他。 　　眉山公心头叹息，不愧是弄潮儿一般人物，如此心机智慧，连他都觉得难应付，名教剩下的小辈，有几人是他对手。 　　“眉山公，你脸色不太好！” 　　眉山公摇摇头，“不，我很好！” 　　方斗还要开口，却听到天际传来大喝，“方斗，你卖身投靠，玷污剑仙的荣耀，我特来取你性命！” 　　这个声音，正是熟悉的凌霄剑仙。 　　名教弟子们听了，纷纷散开，知道是强敌来袭。 　　顷刻间，一道道浩然正气直冲云霄，遍布四面八方。 　　凌霄剑仙的剑光，本该轻易撕开屏障落下，但面对这么多浩然正气，竟是迟迟落不下来。 　　毕竟，这里聚集了名教大半精华，绝非凌霄剑仙一人能荡平。 　　眉山公看向方斗，“你的麻烦也不少！” 　　“麻烦虽多，却都不大！” 　　方斗朝眉山公欠身，“长者稍待，我处理些私事儿！” 　　言下之意，凌霄剑仙来袭，就容他自己解决，名教不能插手。 　　眉山公却问道，“手无仙剑，如何能抵挡凌霄剑仙？” 　　方斗笑着摇头，指着自己心口，“仙剑在此！” 　　眉山公点了点头，“都让开！” 　　这时候，四周名教弟子们得令点头。 　　天空盘旋的剑光，撕开云层，落到地面上来。 　　“好你个方斗，听闻你丢了剑仙，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越发不成器了！” 　　“当面一看果然，沦落到投靠朝廷，让名教庇护你了！” 　　“方斗，你枉称天下第四剑仙，玷污了剑仙的名号，我凌霄与你齐名，简直是莫大耻辱！” 　　“今日来找你，一来收回你剑仙名号，二来取你性命！” 　　凌霄剑仙落地，二话不说，就是直冲方斗本人而来。 　　他见到眉山公时，先是微微一惊，有这老匹夫在，两位同伴远在他方，情况不妙。 　　随即见到眉山公束手在旁，没有插手的意思，他松了口气。 　　眉山公不插手，事情就好办多了。 　　方斗听他一番质问，突然反问道，“凌霄剑仙，说一千道一万，你今日来杀我，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我丢了仙剑呗？” 第八百六十三章 荣誉 　　凌霄剑仙一噎，这也太恶心人了。 　　他不远千里而来，后发先至截住这支队伍，想要灭杀方斗。 　　背后原因有很多，包括弟子的血仇，连带着蜀中剑修的深仇大恨。 　　但是，直接原因，就是传闻中，方斗在冥府丢了仙剑，实力大降，正是出手的好时机。 　　可这个原因不能说啊！ 　　一说出来，他凌霄剑仙，就成了趁人之危的小人。 　　“好，方斗，你果然恶毒！” 　　凌霄剑仙点点头，再度看向眉山公，“老朋友，你可要护着他！” 　　眉山公似乎睡着了，被他惊醒，“哦哦，啊，凌霄是你，白帝和青城呢？” 　　凌霄剑仙心中有气，硬邦邦回答，“他们都还有事，没有前来！” 　　“原来如此，那你就不是为老夫而来的，忙你的去吧！” 　　凌霄剑仙松了口气，随即大怒，什么意思，难道我一人就对付不了你，非得三人同至？ 　　但他随即冷静下来，知道无暇他顾，必须速战速决。 　　来之前，凌霄剑仙便已做过预演，本来方斗初成剑仙，本领就不及他老练，加上现在丢了仙剑，一身实力损失大半，已经不足为虑。 　　保守估计，十招之内，必能拿下方斗。 　　眉山公不算，还有其他名教弟子，这些人加起来，若以浩然正气联手，即便他凌霄剑仙也会感到吃力。 　　“方斗，你身为剑仙，连比性命更重要的仙剑都弄丢了，简直是浪得虚名！” 　　“现在，我要摘掉你天下第四剑仙的帽子！” 　　凌霄剑仙话音刚落，就听到方斗怒道，“你似乎弄错了！” 　　“我从未承认，我是什么第四剑仙，就好比世上只有蜀中三大剑仙一般，世上有且只有我方斗一人！” 　　“我方斗，称号是方剑仙，独一无二的方剑仙！” 　　“家师空自若，也是如此，不屑和你们搞什么排名！” 　　“你说驰于与我齐名，我还要说，连和你齐名的兴趣也无！” 　　凌霄剑仙每听一句，面容就阴沉几分，到最后简直要下起雨来。 　　“方斗，你牙尖嘴利，是取死之道？” 　　“今日，我必斩杀你！” 　　话音刚落，凌霄剑仙头顶天光打开，无数光尘旋转飞舞，凝聚出一枚轻飘飘的羽毛。 　　此物正是他的仙剑，寄托在凌霄之上，一旦对敌就是从天而降，令人无法抵抗。 　　现在，仙剑羽毛的目标，对准了方斗。 　　今日的方斗，丢了仙剑，即便手中有无数法宝，在凌霄剑仙眼中，都如同两手空空。 　　十招拿下方斗，已经是保守估计，其中还包括方斗以血肉之躯顽抗，花费工夫削断四肢的必要。 　　真正动手，一招就能见血。 　　刷！ 　　仙剑威力，杀敌时所向披靡，方斗换做自己经历，也是惊叹不已。 　　尤其是，凌霄的仙剑特点，可谓是举重若轻，轻飘飘一剑中，蕴含千山万水的伟力。 　　方斗感觉呼吸困难，如同狂风暴雨中扁舟，身躯不由自主，来回颠倒。 　　即便仙剑在手，也要经历一番苦战呐！ 　　三毒飞剑！ 　　方斗反掌亮出这口飞剑，却没有正面应敌，羽毛是仙剑，质地更胜一筹，若是硬拼，三毒飞剑势必受损。 　　所以，三毒飞剑选择曲线进攻。 　　三个光团散开，精灵般聚散开合，朝凌霄剑仙面门飞扑。 　　“雕虫小技！” 　　凌霄剑仙看出，这口飞剑只炼入地煞，没有与天罡合一，远远没到仙剑的境界。 　　这等残次品，仙剑一口气能斩断十把。 　　“以人心阴寒恶毒聚合成地煞，然后炼入飞剑！” 　　“用来对付心志不坚的弱者，自然是无往不利，但在我面前，却是猴把戏一般！” 　　凌霄剑仙鼓起腮帮子，猛地出口气。 　　三个光团被凌厉劲风定住，翻滚再三，始终无法存进。 　　最终，光团合并，还原成三毒飞剑，灰溜溜返回。 　　“果然攻不进去！” 　　方斗试探遭挫，也没有灰心，这在他预料之中。 　　没了仙剑，攻击力大大降低，仅凭三毒飞剑，追杀司空补天轻而易举，但若对付同为剑仙的凌霄，却还远远不能够。 　　他这边无功而返，凌霄剑仙的攻击气势如虹，已然裹满方斗全身。 　　酝酿已久的杀招，一旦全力释放，方斗再厉害也只剩下陨落的下场。 　　“罢了，只好暂且退让！” 　　方斗说罢，身形摇晃几下，如同一根细针，刺入某处，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什么？” 　　漫天汹涌的气流，充塞天地，几乎是无孔不入，却仍是让方斗逃了。 　　凌霄剑仙心头剧震，知道方斗逃走后，他才发现，自己这招攻击，藏着一处细微的破绽，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而方斗，就是从这处破绽脱身。 　　这手见缝插针的脱身本领也就罢了，但能看穿凌霄剑仙的招数破绽，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儿。 　　凌霄剑仙，一向对自己的招数有信心，此刻却遭受前所未有的打击。 　　看出破绽，这份眼力已经超出他预料，而方斗还能利用破绽脱身，这份本领连他身临其境也做不到。 　　“咦？” 　　眉山公旁观者清，更能看到方斗这招的玄妙。 　　在他眼中，方斗刚才脱身的姿态，已经超出血肉之躯的极限，俨然是人形的仙剑。 　　他终于明白，为何离去前，方斗指着心口，说仙剑就在这里。 　　“有趣！” 　　眉山公哈哈大笑起来，他原本抱定注意，一旦方斗不敌，就要出手惊退凌霄剑仙，彻底将方斗捆绑在朝廷中。 　　可是，方斗的表现，超出他的想象。 　　“原来，他不是丢了仙剑，而是放下了剑仙！” 　　这两者之间，大有区别！ 　　丢了仙剑，那是无能，连视为生命的仙剑都保不住。 　　但放下仙剑，却是大智慧的超脱，是舍弃了外物的超然。 　　原本，眉山公只讲方斗当成是后进的晚辈，但现在，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身在局中的凌霄剑仙，未必能认识到这一点，看来有苦头吃了。 　　“方斗，你逃命的本事见长！” 　　凌霄剑仙讥讽道，“也难怪，没了仙剑，你唯有苦练逃命的本领，才能苟延残喘！” 　　“你再叫剑仙也不合适，不如改名，叫飞仙！” 　　言下之意，方斗只会逃跑，可不就是‘飞仙’！ 第八百六十四章 更胜一筹 　　刷！ 　　方斗身形出现，正在凌霄剑仙面前十丈之外。 　　这个距离，对剑仙来说，吹口气就能到，属于攻击有效范围。 　　凌霄剑仙微微吃惊，心想方斗如何能悄无声息，就闯入这个距离。 　　或许，自己对他的评价，还是低了，方斗不仅是逃命的本事厉害。 　　“凌霄剑仙！” 　　“刚才你说，此行前来，一为剥夺我剑仙名头，二为取我性命！” 　　方斗呵呵笑着，问道，“两件事情也太多了，你忙得过来么？” 　　下一句话，彻底勾起凌霄剑仙怒火。 　　“为何不请白帝剑仙和青城剑仙同行？” 　　凌霄剑仙心头火起，眉山公可以如此奚落我，唯独你方斗不行，连仙剑都保不住，还有什么资格说我？ 　　“方斗，你找死！” 　　凌霄剑仙原想，干脆直接，找到方斗一剑穿心，死后宣布他不配称为剑仙。 　　但方斗的言辞举止，彻底激怒凌霄剑仙，让他改变主意。 　　必须将他败而不杀，打掉方斗的傲气，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自己没资格做剑仙。 　　巧了，眉山公和一众名教弟子，可以做见证人。 　　眉山公见状，叹气摇头，凌霄剑仙的心已乱了，初步露出败绩。 　　世人都以为，高高在上的真人剑仙，都是不食人间烟火，心境强大，涵养极好，即便你如何挑衅，也不会动怒。 　　实际上，如果挑衅者与之差距太大，情况确实如此。 　　一只蚂蚁拦住你的去路，你会和他争吵吗？当然不会，一脚踩死，接着赶路。 　　但是，若是水平等同的对手挑衅，那就不一样了。 　　如果方斗，还是当年蜀中的剑修晚辈，凌霄剑仙压根不会存在任何情绪波动，一剑斩杀便是。 　　归根结底，凌霄剑仙已然认识到，方斗成了气候，不是他想杀就能杀。 　　遭受挫折，进而引发怒火，这绝非能获胜的征兆。 　　“万古凌霄，一羽镇压！” 　　凌霄剑仙的仙剑，瞬间放出万丈金光，布满整片苍穹天际。 　　下方的名教弟子，见到如此波澜壮阔的景象，纵然有浩然真气护体，仍不免遭受震撼。 　　“眉山公，外道之力，竟也有叫山河变色的威能？” 　　某个弟子忍不住，低声请教眉山公。 　　对名教来说，无论修道炼剑，都是外道，绝非能持久的正道。 　　但是名教弟子亲眼所见，凌霄剑仙的仙剑，气势吞没天地，心神都为之动摇。 　　“你这晚辈，见识有限，却不知道，当年眉山公在蜀中，镇压三大剑仙，而凌霄只是其中之一！” 　　某位名教的老名师，见状呵斥。 　　眉山公摆摆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带你们外出见识，就是要认识到天地之大，名教必须广纳百家之长，才能不断推陈出新，切记故步自封、盲目自大！” 　　他指向方斗，“这次请镇国剑仙出山，便是要借用给他的力量，应付百家流派复苏的劫难！” 　　这时候，又有名教弟子提出疑问，“这位方剑仙，毕竟是后进，远没有成名已久的凌霄剑仙厉害，恐怕要撑不住？” 　　“耐心看，先别下定论！” 　　眉山公神秘一笑，没有多做解释。 　　战场中，凌霄剑仙先声夺人，气势充塞四周，精妙剑招带动风流云转，形成莫大压力。 　　从局外人身份看来，以一口仙剑，将整个天地拉到自己阵营，进而孤立方斗，以泰山压顶的优势轻松击溃。 　　几乎所有人都发现，方斗处于绝对劣势，只等被摧毁。 　　“可惜了，听闻方斗仙剑在冥府丢失，若仙剑还在，或许还能撕开生路！” 　　名教弟子们，也都听到传闻，眼下见凌霄剑仙威能，越发肯定仙剑的重要性。 　　眼前这场斗剑，压根实力不对等，方斗手无仙剑，看不到翻盘的机会。 　　“看来，只有眉山公出手，方斗才有幸存的可能！” 　　某些人想通其中关节，若在方斗九死一生的时候，眉山公出手相助，岂不是能收服此人，从此甘心为朝廷效力？ 　　“不愧是大宗师，深谋远虑！” 　　名教这边浮想联翩，两位剑仙的斗法，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凌霄剑仙将周天气势，高度凝聚在剑尖上，做到了一剑一天地的地步。 　　所有人目光，聚集剑尖之上，隐约觉得，只要仙剑挥落，任何存在都不免分身碎骨的下场。 　　而方斗呢，手中三毒飞剑，如果在平时，也是令人称赞的好剑，但若和仙剑对比，和废铁没区别。 　　“方斗有危险了！” 　　这是所有人的预感。 　　“水火淬炼、正直不屈！” 　　“此所谓，我心即仙剑！” 　　方斗双目观察仙剑走势，随着凌霄剑仙的气势节节攀升，他并非外人所想那般，完全在坐以待毙。 　　这一刻，在对方巨大压力逼迫下，方斗精神高度一致。 　　如果说，司空补天带来启发，让方斗认识到，剑在心中、剑在身上的感悟。 　　凌霄剑仙的逼迫，更是让方斗从实践上，挖掘体内的潜力，真正做到我即仙剑。 　　“方斗，还不快束手就擒！” 　　凌霄剑仙挥动仙剑，天地伟力凝缩在一点，对着方斗刺来。 　　仙剑的轨迹，如同陨落落地，带来末日降临的毁灭之力。 　　从旁观者角度看来，简简单单一刺，恰如浑然天成的轨迹，就好像方斗无论如何闪转挪移，最终的落地，必然是仙剑刺中的地方。 　　也就是说，方斗必死无疑。 　　凌霄剑仙心头傲然，方斗还是野路子，不知仙剑的重要，竟然发生丢失仙剑的事情。 　　若非如此，方斗有仙剑在手，也能和他周旋机几十个回合！ 　　但现在，凌霄剑仙势在必得，全力发出这巅峰一剑，不给方斗挣扎的余地。 　　这便是，狮子搏兔，也用全力。 　　方斗额间飘落的发丝，从末端开始，蒸腾发作烟雾，寸寸消失。 　　危险的征兆已经降临，等到发丝消失到根部，随之而一起消失，就该是皮肉、经络、骨骼和内脏了。 　　这便是凌霄剑仙的威能，将浩然至广的天地之力，压缩在仙剑剑尖，凡是被命中的物体，都免不了灰飞烟灭的下场。 　　“好剑法，受教了！” 　　令人惊奇的人，方斗这时候，还能发出由衷赞叹。 第八百六十五章 反转 　　眼见方斗死到临头，没有半点恐惧，还能从容点评凌霄剑仙的剑术。 　　不少名教弟子，也点头赞叹，“是个硬汉！” 　　但这份赞叹，归根结底，还是对将死之人的宽容。 　　除了眉山公外，无人看好方斗，认为他能在这一剑幸存下来。 　　随即，又有人叹息道，“蜀中三大剑仙，无怪乎能屹立不倒，这份本领却是非凡！” 　　年轻气盛的晚辈们，见识到凌霄剑仙的剑术，气吞山河日月，方才明白朝廷对蜀中的放任自流。 　　原本，他们还以为这是示弱，现在看来，安抚蜀中三大剑仙，才是稳定局面的最佳方式。 　　如今天下将乱，江山风雨飘摇之际，若是三大剑仙再加入进来，那就真完了。 　　这一点，名教弟子知道，眉山公知道，凌霄剑仙也同样知道。 　　凌霄剑仙，笃定眉山公忌惮蜀中剑仙，所以才敢出手。 　　眼下，终于到分晓的时刻，一旦方斗被斩杀，朝廷没了镇国剑仙，反而要尽力安抚蜀中剑仙，不会追究此事。 　　归根结底，还是实力说话。 　　“刷！” 　　仙剑羽毛，看似轻若无物，实则带动整片天地的大势，陨落般投向方斗。 　　对比下，方斗的身躯，显得格外弱小。 　　但是，在这十拿九稳的局面下，陡然升起变数。 　　“嗯？” 　　方斗抽身而去，身形轮廓开始模糊，渐渐化作一口剑形。 　　速度如此之快，原本飞速靠近的仙剑，仿佛停滞在半空，和方斗间的距离，彻底不动了。 　　但这只是错觉，完全是方斗速度太快，和仙剑下落之势等同造成的视觉效果。 　　仅仅如此，就让凌霄剑仙大吃一惊。 　　仙剑蕴含巨力，只需触及方斗，就能将其震得粉碎，偏偏距离难以缩短。 　　眼下的凌霄剑仙，产生某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只需再加把力，就能让仙剑往前一松，灭杀方斗。 　　但这短短几尺的距离，如同天堑般遥不可及。 　　下一刻，方斗笑了，身影闪烁，化作剑光消失。 　　临走前留下的残影，落在凌霄剑仙眼中，恰好是一口仙剑模样。 　　“不可能！” 　　凌霄剑仙心想，方斗这是又练成什么秘法，分明是剑道，却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身为蜀中三大剑仙，属于老牌剑修，毫不夸张说，他对天下剑法流派了如指掌，但方斗的表演，却是从没见过，绞尽脑汁也找不出半点记忆中的痕迹。 　　没错了，这是方斗自创的！ 　　方斗此刻的状态，处于某种玄妙的境界，乘风而行，血肉之躯化作仙剑，竟产生某种金属生命独有的感觉。 　　现在他的一切感悟体会，都是仙剑状态下产生。 　　果然，先前在凌霄剑仙的压迫下，方斗成功踏出那一步，将自身化作仙剑。 　　这不是幻术，而是真切的变化。 　　方斗化身仙剑，竟是后发先至，让开凌霄剑仙的杀招。 　　若是血肉之躯，无论如何快速，都快不过仙剑，但化身仙剑又不同了。 　　眼下方斗内心无比畅快，感受到身边疾风掠过，这和元神游历感觉大相径庭，属于前所未有的全新体验。 　　从现在开始，方斗开始占据主动，窥见获胜的希望。 　　“方斗，你上天，我仙剑在天上斩你，你入地，我仙剑杀你在地下！” 　　“你便是上天入地、翻江倒海，也逃不出我的仙剑追杀！” 　　凌霄剑仙元神飞入，遁入仙剑当中，速度加快几分，进一步缩短和方斗的距离。 　　元神御剑，在剑仙级别的斗剑中，也是压箱底的底牌绝招。 　　这次，为了追而杀之，凌霄剑仙下血本了。 　　可是，他却不知道，眼下方斗的状态，却和元神御剑没区别。 　　元神在体内，虚肉之躯变化仙剑，可不就是元神御剑。 　　几尺距离，在元神御剑的状态下，眨眼就到。 　　但是，二者接触时，冰凉钢锋插入体内、血肉四溅的场景并未出现。 　　方斗抬起一直巴掌，拍在凌霄剑仙的仙剑上，身躯摇晃几下。 　　仙剑气势如虹的攻击，就此戛然而止，巨大力量带动下，凌霄剑仙只得将仙剑收回，旋转几周卸掉余力。 　　“你，这是剑术？” 　　凌霄剑仙从未见过，赤手空拳施展的剑术，更何况方斗手中没有仙剑。 　　“不错，这是我方斗的剑术，世上独一无二的剑术！” 　　“好让你知道，我这一脉的剑术，区别于蜀中，就在这空手也能施展的剑术！” 　　凌霄剑仙哪里肯信，“花里胡哨，必然是障眼法，看杀！” 　　仙剑羽毛调转角度，再度从另一个方向杀来，被方斗一脚踢偏。 　　接下来双方的斗剑，完全就是方斗拳打脚踢，击退从四面八方杀来的仙剑。 　　名教弟子们，从一开始的震惊，最后安静下来观看。 　　有人发现不对劲，“怎么方斗单凭两手空空，就能对抗剑仙？” 　　这显然不对，仙剑可算是世上最锋利的凶器，别说血肉之躯，就算是同为法宝也挡不住。 　　偏偏方斗以拳头飞踢，打退凌霄剑仙足以开山裂河的剑术。 　　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你们还看不出么，方斗这是将自己，也练成了仙剑！” 　　眉山公一言惊醒众人，连带着战场中的凌霄剑仙耳朵跳动，听到这个消息。 　　没错，方斗看似拳打脚踢、杂乱无章，实则每个动作痕迹中，都藏有高明的剑术。 　　正如眉山公所说，他将自己练成仙剑。 　　也就是说，道家传出来的说话，其实是错的，方斗并未丢失仙剑，反而将其练得和自身融为一体。 　　“疯子！” 　　凌霄剑仙咒骂不已，这是何其疯狂的举动，血肉之躯，天生地养，强行将至凶飞剑融炼进去，纵然得到强大的力量，但后续修炼必将危机重重，极其容易道化，一觉醒来变成个金人。 　　一想到方斗如此疯狂，凌霄剑仙还是恨起道家，实情还没弄清楚，就贸然宣传假消息，害人不浅呐！ 　　“凌霄剑仙，为何不动手了？” 　　方斗深吸口气，双手抬起，身后浮现隐隐约约的巨大圆盘，一枚仙剑插在上面。 　　通晓人为仙剑之后，方斗可以隔空召唤，从冥府中借来仙剑的影子，连带着轮回转生盘也紧随其后。 第八百六十六章 轮回剑仙 　　眉山公见到巨大圆盘，淡然神情消失，猛地起身站好。 　　“轮回转生盘！” 　　其他名教众人，最对为方斗背后异象吃惊，猜测是什么剑术秘法。 　　但眉山公却认出，这是冥府至宝，掌管生死平衡的轮回转生盘。 　　本以为是小事，但现在见到这件先天灵宝，才知道严重了。 　　方斗这趟冥府行走，貌似做了件大事，绝非道家对外宣传那样。 　　“道家，竟还有隐瞒！” 　　眉山公心中暗想，不愧是道家，将天下人当做棋子，连约定合作的名教也不例外，隐藏诸多重要消息。 　　方斗实力大进，更和冥府有密切联系，这对朝廷来说，需要重新制定策略了。 　　他反应太剧烈，名教弟子们见了，关切问道，“眉山公，可有什么事情？” 　　眉山公刚开口，凌霄剑仙的惊呼声传来，“轮回转生盘，方斗你……” 　　方斗义正言辞说道，“抱歉，请称呼我‘轮回剑仙’！” 　　某个名教弟子低声嘀咕，“不是镇国剑仙吗，怎么有改名了！” 　　但听到这句话的，眉山公、凌霄剑仙等人，均露出慎重神情。 　　光是轮回二字，就藏了许多意义。 　　对方斗来说，仙剑抵押在冥府，虽然不能拿来用，但召唤投影辅助作战，应该可以。 　　这下子，仙剑带着轮回转生盘，在光天化日出现，可见地皇阎君也是默许的。 　　而且，方斗确实觉得，镇国剑仙这名字不行，一听就是公务员，有编制却没有逼格！ 　　反而是轮回剑仙，一听就气场十足，堪堪能匹敌蜀中三大剑仙。 　　人家名号多唬人，凌霄、白帝和青城，听上去就仙气飘飘，方斗不起个够逼格的名字，真就要低人一等。 　　等他报出轮回剑仙的名号，心里很是满意，我一剑下去，无需走流程，当场送你入轮回，满意不满意？ 　　“好，就让我看看，你是空有架子，还是确有本事！” 　　凌霄剑仙，不是被几眼就能唬住的，当即施展仙剑，再度从方斗面前杀来。 　　方斗手指勾动，轮回转生盘缓缓转动，仙剑插落之处，光芒大盛。 　　在众目睽睽下，剑仙缓缓拔出，好似轮回转生盘，就是容纳锋芒和杀气的剑鞘。 　　本是虚幻的投影，但仙剑被方斗握在手中，当真是璀璨夺目。 　　“凌霄剑仙，抱歉！” 　　凌霄剑仙听他道歉，心想此人毒舌，下句话必定反转，先不要回答，免得被他戏弄。 　　果不其然，方斗继续说道，“今日要让三大剑仙，变成两大剑仙，是我的罪过！” 　　下一刻，他举起仙剑投影，缓缓往前刺出。 　　凌霄剑仙，提振气势，将天地山河的威势，尽数容纳在仙剑之上。 　　但是，方斗背后的轮回转生盘，展现一幕更加波澜壮阔的画面。 　　轮回众生、各相呈现，一切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庞大的信息流随着仙剑投影随行。 　　原本，凌霄剑仙的剑势容纳天地，本就以博大精深、气势恢宏著称，与他对敌之人，无不是被碾压击败。 　　但今天，他和方斗对敌，首次感受到孤独无助的弱小。 　　方斗的轮回众生相，借助剑仙施展出，无论从高度还是广度，都压过凌霄剑仙的立意。 　　现在，被碾压的，反倒成了凌霄剑仙。 　　“哈哈！” 　　冥府当中，地皇阎君开怀大笑，透过轮回转生盘，见到人间争斗的景象。 　　盘中画面，正是方斗和凌霄剑仙斗剑画面。 　　“阎君笑什么？” 　　旁边某位使者，正在汇报事务，好奇问道。 　　“你可曾听过，山中野兽摸爬滚打，碰到岩石撞得骨折，事后断骨痊愈，反而比原先骨骼更坚硬！” 　　勾魂使者想了想，“倒也听过，但血肉之躯有极限，此法不能无限制提升硬度！” 　　“不错！” 　　地皇阎君看向盘中，“不意有人，却能超越极限，我夺走他仙剑，他却能将自身当做仙剑，还参悟到召唤仙剑投影的法子作战，连带轮回转生盘的力量，也被他弄走一批！” 　　勾魂使者吃惊，“可要召回轮回之力？” 　　轮回转生盘对冥府的重要性，就好比地上的太阳，万物都围绕其运转，若是贸然有事，影响太大。 　　“不必了，他凭本事借走的力量，纵然是我也无法干涉！” 　　“没别的事情，你先下去！” 　　勾魂使者见地皇阎君兴趣盎然，盯着轮回转生盘的画面，偏偏他看不到，只得行礼退下。 　　再看冥府四方，从原先混乱的环境，眼下变得有条不紊。 　　勾魂使者带着鬼差，将无数恶鬼结队带回，送交到审判者手中，按照生前罪孽惩罚。 　　等到惩罚结束，再换过崭新的白衣，在轮回转生盘前等待投胎。 　　不远处的大道上，老僧地藏形如枯木，对着来往阴魂念经，不少明目狰狞，不断喊冤的鬼魂，听了经文后，神情变得安详平静。 　　冥府，已经初步具备气象。 　　…… 　　当方斗一剑夹杂轮回之力，朝凌霄剑仙当头落下时，旁人还不觉得什么。 　　但身临其境的凌霄剑仙，已然察觉不妙，他真是感受到生命威胁。 　　方斗这一剑的威力，足以让凌霄剑仙陨落。 　　眉山公看着皱起眉头，“真要和蜀中剑仙结仇，这可不明智啊！” 　　按照他对方斗了解，即便有杀死对方的力量，也不可能痛下打手。 　　道理，就和眉山公在蜀中镇守多年，很少和三大剑仙发生冲突一样。 　　蜀中三大剑仙，共进共退，杀一人容易，却得罪了剩下两个。 　　想想看，凌霄剑仙今日陨落，剩下两位剑仙发怒寻仇，无论方斗本人，还是勾曲山，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但是，方斗好似没想到，手下没有半点留手，仙剑击溃凌霄剑仙的护体剑光，将他笼罩在内。 　　“我命休矣！” 　　凌霄剑仙闭上双眼，耳边听到两位同伴怒喝，“方斗，你休想猖狂！” 　　果不其然，白帝剑仙、青城剑仙二人，果然在关键时刻感到。 　　两口仙剑交叉飞出，将方斗的剑仙拦住。 　　方斗这一剑的威力，本就剩下强弩之末，没能灭杀凌霄剑仙，在两位生力军的阻拦下，当场烟消云散。 　　凌霄剑仙摸摸脖子，还活着！ 第八百六十七章 威名更盛 　　蜀中三大剑仙，此刻已经全倒了。 　　眉山公叹了口气，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先前凌霄剑仙独来，说是私人寻仇，单打独斗他还能置身事外。 　　眼下三大剑仙齐聚，眉山公说什么也要出面了。 　　这时候，方斗也有些为难，纵然他实力大进，可以灭杀凌霄剑仙，却也没法直面三大剑仙。 　　以他估计，单打独斗，对上哪个剑仙都能赢，但以一对二就是必输，对三吗，则是必死！ 　　“凌霄如何？” 　　白帝青城两位剑仙，从剑下救出凌霄剑仙，隔空问候。 　　凌霄剑仙点点头，“没事，你们若是迟来半步，我就没了！” 　　“也是我们大意，没想到方斗今非昔比，竟得了轮回之力！” 　　轮回的力量，属于上乘，如今被方斗炼入仙剑中，简直是如虎添翼。 　　白帝剑仙看向方斗，“方斗，今日你还有侥幸吗？” 　　言下之意，三大剑仙联手，就算方斗有轮回之力，也绝无幸免的可能。 　　青城剑仙，则是指向方斗身后，“你的轮回之力，也能排上用场，送自己入轮回吧！” 　　这时候，眉山公终于来了，“三位故交，来都来了，怎么不看老汉我一眼？” 　　说到这里，他从袖口掏出几串干辣椒，“远道而来，没什么招待的，这些土特产，指定和你们口味！” 　　几位剑仙见到干辣椒，心生不满，炫耀什么，这干辣椒，人家没有几串？ 　　“眉山公，收起你的干辣椒，难道你要插手？” 　　眉山公爽快回答，“如果你们要动镇国剑仙，老夫还真要插手！” 　　听到这句话，三位剑仙皱眉，无论眉山公，还是方斗，他们三人合力，就能对付，但眼下要同时对付二人，就太过吃力。 　　眉山公孤身一人，在蜀中镇压三大剑仙，自身实力不不必多说。 　　方斗吗，从刚才凌霄剑仙落败就能看出，至少两位剑仙联手，才有可能留下下。 　　一老一少相加，已然超过蜀中三大剑仙的应对极限。 　　“算了！” 　　凌霄剑仙，在两位同伴耳边低语，“不是我落自家威风，眼下方斗已经杀不了！” 　　如果刚才凌霄剑仙能灭杀方斗，眉山公自然不会为死人出头，也就默认事实。 　　现在不同，方斗一人挫败凌霄剑仙，还差点杀了他，体现出自身价值，眉山公必然要大家拉拢，坚定站在他那边。 　　白帝、青城两位剑仙，同样想到其中关节，均发出叹息。 　　白帝剑仙开口，“过了今日，却不知何时才能灭杀方斗？” 　　此次追杀，看似只有凌霄剑仙一人，实则是三大剑仙共同决定。 　　自从道家传出消息，方斗在冥府遗失仙剑，他们就知道机会来了。 　　现在折戟而归，知道方斗并非失败，而是更上层楼，已经成长到恐怖的地步。 　　日后，再要针对方斗，一个剑仙不够，至少要两人。 　　整个蜀中，都只有三大剑仙镇守，便能影响天下大势，足见方斗的重要性。 　　白帝剑仙上前，“眉山公，今日看在你面子上，我们不和方斗计较！” 　　“望你劝他好自为之！” 　　眉山公点点头，“也希望你们，同样好自为之！” 　　再然后，白帝剑仙看向方斗，“别得意，下一次来找我，就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我们三人齐来！” 　　“欢迎！” 　　方斗目送三大剑仙消失，内心的兴奋和喜悦，仍旧没有消散。 　　曾几何时，他只能仰望三大剑仙，只希望未来的成就，能有对方的十分之一。 　　就算再勾曲山成道，方斗也是忌惮重重，没有和凌霄剑仙动手。 　　今日，方斗聚合各方面积累，厚积薄发，终于将凌霄剑仙击败。 　　若非其他两人插手，凌霄剑仙早已落败身亡。 　　方斗至今还不敢相信，自己能做到这一步，感觉是有如神助。 　　“年轻人，还需要戒骄戒躁！” 　　眉山公咳嗽几声，提醒方斗，“别忘了，凌霄剑仙和你是同类，都有越挫越勇、遇强则强的本能！” 　　“他的境界陷入停滞已有多年，今日被你刺激到，说不定会猛然醒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等对方卷土重来，你若还是原地踏步，反而会落败身亡！” 　　方斗心头一凛，朝眉山公拱手，“多谢长者提醒！” 　　他这是真心实意感谢，此话虽然刺耳，却说的没错。 　　眉山公见状，叹了口气，少年得志，仍能保持冷静，听得进去良言逆耳，这样的人，怎能不令人叹息！ 　　…… 　　“还记得道家传出消息，说是方斗在冥府失利，连仙剑都丢了？” 　　“没错，我早就说过，方斗根基尚浅，贸然成为剑仙，若不能一步一个脚印，踏实修炼，必然会翻大跟头！怎么，你有什么关于他的最新消息？说来听听！” 　　“呃，其实这是假消息！” 　　“什么，这可是道家传出来的，那能有假？” 　　“蜀中三大剑仙，就是信了这个，趁机去追杀方斗，凌霄剑仙单人出马，差点被方斗反杀，还是三大剑仙合力，才能全身而退！” 　　“什么，方斗区区一个后进，能威胁成名已久的凌霄剑仙？” 　　“果真不假，眉山公和许多名教弟子就在现场，亲眼所见，消息已经得到证实！” 　　“哎，假消息害人不浅呐！” 　　“嗯，听说前段时间，也有人上勾曲山打秋风，如今被事后清算，整治的很惨！” 　　“我要是方斗，外出一趟回来，见到外人欺负上门，也要发怒的！” 　　“这次方斗反手，不光是教训蜀中三大剑仙，连道家的脸也打了，果然是痛快！” 　　“呵呵，你以为道家大张旗鼓，宣传这个消息，能按什么好心？还不是要趁机挑动各方，去对付方斗，只是蜀中三大剑仙最先跳出来，结果碰了钉子！” 　　“要说，这方斗也是奇才啊，如今进入京城，朝廷如虎添翼，必将迎来一波大胜！” 　　“走着瞧吧，新生帝那边，也是能人异士无数，说不定哪天，就有人能对付方斗，让他无声无息陨落的！” 　　“哎，神仙打架，小鬼难缠，这样打下去，咱们的日子，也越发不好过了，希望能熬过劫难！” 　　“是啊！” 第八百六十八章 震惊 　　方斗挫败凌霄剑仙，对他来说，属于阶段性胜利。 　　接下来，还有更多强敌，更多目标达成，高兴过后，就抛之脑后。 　　但是，他低估了这件事情的意义！ 　　世人心目中的镇国剑仙，始终是当年的空自若，令三大剑仙愧不自如，能与仙人对战的绝世剑仙。 　　纵然朝廷册封方斗，这个名号，也是象征意义。 　　没人真人为，方斗能重现当年空自若的奇迹，他本人作为剑仙，也能发挥些力量。 　　从广为流传的‘天下第四位剑仙’的名头，就能看出外界对他的评价，第四兼有两层含义，第一是晋升时间最晚，排在蜀中三位剑仙之后，第二吗，则是方斗是后进，实力必然比不上他们，也要排名最末。 　　但是，一战过后，世人的观念被扭转了。 　　从此以后，‘天下第四位剑仙’无人提及，倒是镇国剑仙的名头，已经立稳了，甚至连方斗自命的轮回剑仙，也开始悄然流传开来。 　　但是，道家、释门和名教高层，却对方斗能调动轮回之力，很是看重。 　　冥府剧变，道家亲身经历，了解最多，但从方斗的消息来看，这帮人包藏祸心，隐瞒真相，说的话也不可信。 　　释门那边，原本没抱希望，但某天夜里，老僧地藏托梦，告诉了扎根冥府的事情，倒是让一帮高僧欣喜无比，开始紧锣密鼓安排开来，要送人去冥府陪同念经。 　　名教吗，本来只有二手消息渠道，但眼下发现了方斗的价值，还能不动心么？ 　　“师父，今日也又有人旁敲侧击，问我冥府的事情？” 　　方玉京归来，事无巨细，一五一十交代。 　　同行路上后半段，方斗威名加身，除了眉山公外，其他人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只好从他身边的方玉京突破。 　　方斗点了点头，“说了什么？” 　　“你告诉我的，都说了，除此以外，我想说也不知道！” 　　方玉京和方斗早有默契，知道防不住名教无孔不入的打探，索性就安排好，只让他知晓些消息，却不是最核心的机密。 　　方斗告诉的，就是地皇阎君出世，收服鬼王鬼仙，开始重订阴土秩序。 　　对了，释门和道家允许加入的消息，也告诉名教知晓。 　　这帮人都是精于算计的人精，若不给他们紧迫感，找些事情分心，注意力都放在算计方斗身上，总有些头疼。 　　接下来日子，方斗这边果然轻松许多，连眉山公都拜访的少了。 　　倒是名教那边，分组讨论的争辩争夺，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都说出来。 　　方斗一副事不关己模样，还严禁方玉京去探查，这让名教很是安心。 　　实际上，名教内部的决议，都通过袁养正，顺利传到方斗而中。 　　名教这边，也想到对应的策略，则是册封社神，寻求和阴司合作。 　　朝廷占据中央正统，毫不夸张来说，人口最稠密的地区，都在朝廷掌控之下。 　　地上人间，对应冥府阴土，自然是中央朝廷，才有资格和地皇阎君对接。 　　而天子圣旨，一向有资格册封英灵烈士，作为镇守山河的神灵。 　　现在，冥府重开，想要在人间活动，绕不开朝廷的管辖。 　　名教的‘社神’计划，就是要以册封的方式，参与到阴神体系中。 　　冥府物流，需要将人间的阴魂送入冥府，其中不免穿过城池乡镇，路途太长，容易生出变数。 　　社神，就是在各城池各乡镇的代理点，由朝廷册封阴神，代为中间专递，这样节省了时间精力，提升效率。 　　借助这个计划，名教也能将手插入其中。 　　当然了，这只是初步计划，还是在路途闲暇是，众人初步相处。 　　想要真正之行，还需要更多更详细的步骤。 　　方斗得知后叹息，果然三家齐名，没有一家简单。 　　冥府重开这块大蛋糕，不管早去晚来的，都没有落下，都要吃到嘴里。 　　但是，他回想地皇阎君，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神，充满无限智慧，显然早已料到这种情况，引入释门道家，名教自然也不会缺少。 　　三家争鼎的局面，将从地上转入冥府，展开纠缠不清的竞争。 　　再想到地面上，百子回归开始渐入佳境，此去京城，必然要遭遇更多的流派传人。 　　情节逐步推进，也越发好玩了。 　　…… 　　“方剑仙，故地重游，可有什么感慨？” 　　走入京城地界，眉山公向方斗发问，提示它曾来过京城。 　　方斗叹了口气，“来过两次，每次都有巨大变化，但京城还在！” 　　第一次是佛诞节，仙人震怒，道家逞凶，朝廷被动摇根基，阵亡无数。 　　京城被天河之水倒灌，冲到无数民房，连带着城墙都被泡烂了。 　　当时，若非空自若的仙剑，将水妖斩杀大半，京城四周必定群妖蜂起，不能居住了。 　　第二次，则是麻教灭亡，也是灾难不断。 　　道家为了逼迫隆光帝，竟然放火烧宫，气焰嚣张至极，最后还是袁养正出面消弭。 　　水火无情，却是过眼云烟，京城仍在这里，虽然人面已改，但江山社稷仍在。 　　“眉山公，还记得，当年你我相见，就在那棵大树下面！” 　　方斗信手一指，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那棵大树早已没了，没想到好在。 　　这颗大树，周身遍布木疤和焦痕，却屹立不倒，纵然枝叶稀疏，自身气势仍在。 　　“好树啊，怎么舍得让它到了？” 　　眉山公抚摸树皮，叹息道，“方剑仙，天下乱世，再想保存这一棵树，那就太难了！” 　　这句话竟是双关，方斗听了当即领会。 　　他回敬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言下之意，一代代朝廷变迁，山河永存，草木无情，为此伤春悲秋的，不过是过往行人而已。 　　名教众人心想，此人嘴比剑利，身怀辩才，真不好说服啊！ 　　从城门方向，传来宏大的乐声，密密麻麻的人群出现在前方。 　　有人上前远望，大吃一惊，“天子驾辇，全副依仗，百官相随，这是来迎接大宗师回朝！” 　　“不！” 　　眉山公坚定摇头，“实在迎接镇国剑仙归朝，我朝又添一镇国神锋！” 第八百六十九章 朝廷格局 　　“方剑仙，天子亲自出城迎接，如此殊荣，世所罕见！” 　　眉山公朝方斗拱手，“还请你记得君臣之道，不要失礼！” 　　这句话，显然在暗中提点方斗，皇帝来迎接你，你不能摆架子，要记得自己是臣子，应当表现对君王的尊重。 　　名教，不愧是礼教，时刻不忘提醒方斗。 　　方斗却笑了，真以为皇帝礼贤下士么，他能来迎接我，还是因为自身的实力。 　　皇帝这一出，也出乎眉山公众人预料。 　　先前在京城商议，并未有天子出迎的礼节，因为眉山公身为名教大儒，前往勾曲山邀请，已经是难得殊荣。 　　“莫非，是听到方斗击败凌霄剑仙的消息？” 　　事实上，正如名教众人猜想那边。 　　自从方斗击败凌霄剑仙的消息传来，朝廷对方斗的看重，更上层楼。 　　先前，无人认为方斗能与空自若相比，但现在么，世人都以为，方斗是第二个空自若。 　　朝廷老臣仍记得，空自若在时，六部百家兴旺，朝廷中央权威稳固，道家和释门虽然势大，却还要维持表面上的臣服。 　　哪像现在，朝廷威严扫地，放任道家坐大，敢怒不敢言。 　　方斗异军突起，给众人带来希望，第二个镇国剑仙，必定能扶持朝廷恢复巅峰状态。 　　方斗和眉山公一行人，很快走到京城大门外，面前就是正统帝的依仗队伍。 　　雄壮的近卫武士，身穿金甲银甲，在日光反射下，如同巨龙万点鳞光，手中长枪如林，头盔上艳丽的尾羽随风飘荡。 　　正统帝年轻很轻，但神态庄严，显然从小到大，接受皇家礼仪培训。 　　在他身后，各部文臣武将，按照地位前后站立，从他们神态来看，已经等候多时，却无人有不满的神态。 　　这么多人站着，保持鸦雀无声，只等方斗前来。 　　正统帝见到方斗，上前几步，身边内侍宫女举着依仗跟随。 　　“方剑仙，国朝盼你前来，如同久旱盼来甘霖，当真是江山之幸、百姓之幸、朕之行啊！” 　　他神情诚恳，没有半点皇帝的架子。 　　这一刻，方斗感觉自己面前不是皇帝，而是一位工作压力极大的青年。 　　但这个错觉，很快便消失了。 　　方斗读书不多，却还记得吴起爱兵的典故。 　　吴起，曾主持魏国军士变法，直接让这个国家在未来，成为秦国的噩梦。 　　这位战果名将，对军营中的小兵都关切无比，结果被小兵的母亲见到哭了，旁人见了询问为何，小兵母亲却说，他的父亲就是感念将军的厚爱，作战时奋不顾身，结果战死，今天又轮到我的儿子，恐怕将来上了战场，也是舍身忘死的下场。 　　用人之道，首先要对他掏心掏肺，到了战场上，不用你催促，就会给你卖命。 　　方斗知道这个道理，也知道正统帝礼贤下士，做出如此姿态，就是要他卖命。 　　想到这里，方斗叹了口气，红尘滚滚，牵连万千，他本以为能置身事外，结果发现还是跳不过。 　　先是眉山公上门求情，以名教的脸面做堵住，逼得方斗不得不出山。 　　到了京城，正统帝又大张旗鼓，带着满朝文武迎接。 　　如此厚待，恰如燕太子的黄金台，最终导致荆轲喋血秦王殿。 　　都说神通不敌天数，有时候，红尘俗世当中，权位也能降服神通法术。 　　“多谢陛下厚爱，方斗承受不起！” 　　方斗一躬身，让开正统帝的双手，“君臣有别，请陛下莫要让我为难！” 　　正统帝开怀大笑，“方剑仙风华正茂，将来有大好前程，朕也是为你高兴，眼下朝廷正值风雨，乃是用人之际，还要你多多相助！” 　　方斗谦虚道，“山野村夫，技艺粗浅，怕是难当大任！” 　　“不然！” 　　眉山公听了，上前说道，“方剑仙一身本领，天下皆知，若能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都做些事情，必然会万古流芳！” 　　旁边的重臣们，也都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恭维方斗。 　　话语中又带着陷阱，将方斗捧得高高的，让他无从拒绝。 　　方斗可谓是疲于应付，难怪说红尘剧毒，不流于修行。 　　眼前这些人，都是凡人中的顶尖精英，能从官场混到朝廷内部高层，没有一个是庸才。 　　这些人寿命有限，将心力精神投入到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中，路子都走窄了。 　　方斗稍微接触，就皱起眉头，这些人虽还活着，却腐朽之气缠身，说一句‘冢中枯骨’恰如其分。 　　朝廷中，尽是这样的人物，怎能重新振奋起来。 　　正统帝虽然年轻，但被这群老古板包围着，朝气日复一日被消磨殆尽，最终也将被同化。 　　“听闻方剑仙，曾来过京城，还曾入得宫城，说不得当日和朕便有一面之缘！” 　　正统帝开始拉起关系，当年佛诞节，他身为亲王世子，也曾陪同长辈入宫。 　　但是，当时方斗是数万僧侣之一，怎么会被他看在也眼里。 　　实际上，方斗也没有注意到他，毕竟在场的皇室贵胄，也有数百人。 　　“呃！” 　　方斗想了想，没什么好说了，就提起第二次来京城。 　　“当年麻教起事，我也曾来过京城，事后麻教覆灭，京城想必也遭受巨大损失！” 　　提起这个，正统帝神色黯然，“当时，朕和先皇在封地居住，并未亲临此事，事后却知道，城中百姓折损三成，好不凄惨！” 　　言语当中，也有对道家不满。 　　方斗点了点头，由此可见，正统帝并不倾向道家，这是一件好事。 　　“城外风大，陛下应尽快进城！” 　　眉山公上前劝说，举起双袖，对正统帝行了一礼。 　　“对对，朕险些忘了，宫中已摆下接风宴，方剑仙请随我来！” 　　正统帝亲切邀请方斗，一同乘坐他的车辇回城。 　　“这不合礼数！” 　　方斗礼貌拒绝，正统帝好不遗憾。 　　眉山公和名教众人，一直盯着方斗的举动，见他如此识相，松了口气。 　　眼下朝廷有求方斗，自然是百般尊崇，方斗若膨胀了，他们也没什么好说，最多面子上有些难看。 　　但方斗不骄不躁，这就让名教感到很是舒心，毕竟，他们的存在，就是维护礼仪秩序。 第八百七十章 宴请 　　方斗入京的消息，并未故作隐瞒，很快整个京城都知道。 　　京城百姓，为此欢呼不已，所有人都冲上街头，想要目睹新一代的镇国剑仙。 　　遥想当年，空自若身为镇国剑仙，非常接地气，混迹大街小巷寻找美食。 　　许多垂垂老矣的城中居民，都敢对着晚辈夸口，当年曾和镇国剑仙在一口锅里伸筷子。 　　佛诞节当日，若非空自若出手，满城百姓都将化为鱼鳖。 　　空自若发丧时，纵然只有一个衣冠冢，仍是引来许多百姓跪拜，到了今年，仍旧香火不歇。 　　可惜，空自若陨落后，百姓越发难过，到了麻教之乱时，更是被道家施展法术攻击，遭受余波死伤惨重。 　　百姓们，越发怀念空自若，想念当年的镇国剑仙。 　　如今，听闻空自若的弟子，新任的镇国剑仙返回京城，所有人都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方斗的尊荣。 　　街道被人堵得水泄不通，纵然有近卫武士开路，仍不免举步维艰。 　　“方剑仙，现在你知道，为何朕邀请你坐车？” 　　方斗抬头看向车辇，四周挂着珠帘轻帐，别说看不到里面是何人，连共有几人都看不清。 　　他读一些野史小说，见到前朝昏君乘着车辇，在大街上公然宣淫，本以为是无稽之谈，如今见到车辇水泄不通的围绕，看来真有可能！ 　　方斗走在大街上，见到人潮如山如海，百姓表情兴奋不已，朝着他诉说什么，虽然听不清，但激动的神情却是清楚可见。 　　“方剑仙，你如今可知道，百姓多么希望你早日到来！” 　　正统帝朝方斗说道。 　　“剑仙不出，奈苍生何？” 　　眉山公叹息一声，再度说道。 　　方斗沉思片刻，然后说道，“这话不对！” 　　“哦！” 　　正统帝和眉山公，看向方斗，“有何不对？” 　　方斗指向四面八方，“这些百姓所求，无非是日子安稳，无灾无难，能做到这一点，唯有明君在朝、官员尽职！” 　　“他们思念当年，与其说是怀念镇国剑仙，倒不如说是当年盛世！” 　　隆光帝虽然晚年昏庸，但前半辈子，却将朝廷治理得很好。 　　方斗穿越来时，就是出于盛世，栖身破庙活下来，若是在乱石，怕是穿越头一天，就要被做成人肉干粮。 　　“方斗一人，难以拯救这些百姓的愿望，唯有朝廷陛下，奋发向上，才能使百姓安居乐业、重享太平！” 　　这句话可谓振聋发聩！ 　　正统帝听了，看向方斗目光变了，这人和传闻不同，不是杀人如麻的莽夫。 　　眉山公若有所思，曾听冠子清说过，早些年间，方斗曾苦读名教圣贤书，现在看来，此人不是读在面上，而是读到心里。 　　心怀苍生，核心在于一个‘仁’字，这是名教至高无上的境界。 　　眉山公没想到，人才济济的名教，许多人蹉跎半生，都没到这个境界，却被方斗抢了先。 　　“剑仙能有此感悟，是百姓之福气！” 　　这时候，在前面开路的近卫将领，无奈回话，“前面彻底堵死了，走不动！” 　　若是有人造反，冲击阵型，倒也好办，直接杀穿便是，但眼前这些百姓，都是在拥护朝廷的队伍，自发来迎接剑仙回京。 　　伸手不打笑脸人，一时间，众多官员也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暗中嘀咕，“这全城的百姓，都不在家里待着，涌到街上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去吧！” 　　方斗走到前方，许多百姓见到他，激动起来，“小剑仙！” 　　所谓小剑仙，应当是区别空自若这位大剑仙，二者都是镇国剑仙，只有大小区分。 　　“不错，是我，京城的乡亲们，许久不见了！” 　　人群中，有个胖老头坚持说道，“当年他来我摊子上，一口吃了五十串，啊，五十串！” 　　周围没人听他，但胖老头仍满脸红光，不停重复。 　　“小剑仙，你来了，就不走了吧？” 　　城中百姓大声呼喊，这是他们朴素的心里话。 　　朝廷中的文武大臣，见到这一幕，露出成竹在胸的神情，任方斗如何铁石心肠，如何能拒绝这么多百姓？ 　　方斗却摇摇头，“天下之大，何止一个京城，我还要游遍世间所有景色，怎么能不走？” 　　紧接着，他朝百姓们问道，“家师的墓地，可还安好？” 　　听到空自若，百姓们都被转移了注意，连忙拍胸膛保证，“老剑仙的墓地一切都要，日日都有人参拜打扫！” 　　后面正统帝也说道，“朝廷专门派了一队护陵兵，守护剑仙的衣冠冢！” 　　方斗点了点头，“今日京城，还要入朝廷议事，改日有空了，再请几位父老乡亲，带我去拜见恩师墓地！” 　　“小剑仙先公后私，果然高风亮节！” 　　百姓们敬佩不已。 　　“现在，还请乡亲们让路，放我们过去！” 　　京城百姓们，闻言纷纷让到道路两旁，脸上浮现不舍。 　　于是，缓慢停滞的队伍，重新恢复往前行走。 　　“眉山公，方斗如此声望，颇有功高盖主的嫌疑，以后必定不得善终！” 　　某位名教弟子，认为自己看出征兆，向眉山公进言。 　　眉山公斜了他一眼，“孺子浅薄，也敢妄谈？” 　　“功高盖主，他方斗的主人是谁？” 　　名教弟子一时语噎，还真是，方斗对正统帝的忠心，只怕是半点没有。 　　“想明白就好，方斗刚才言下之意，百姓对他的拥护，都是出乎对朝廷的失望！” 　　“若我们办事得力，让朝廷能庇护百姓，何至于让满城百姓，怀念死了几十年的空自若！” 　　眉山公摇头叹息，“满城齐呼小剑仙，不见当年空自若！” 　　一时间，众多名教弟子黯然，这些年来，尽管他们尽力维持，但朝廷日渐衰弱，已经是人力难为。 　　眉山公见状，再度说道，“都丧气什么，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眼下到了破而后立的关键时刻！” 　　“只要能击败新生帝，国朝必将能涅槃重生！” 　　“我名教弟子，切不可错过这场盛事！” 　　队伍前方，方斗脚步不急不慢，朝皇宫方向走去，正统帝的车辇也保持同样速度，陪在方斗身旁。 　　随从的文武大臣，依仗队伍，也都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整个队伍的节奏，竟被方斗一人掌控。 第八百七十一章 刺客 　　这一夜，京城中家家无眠。 　　皇城之中，更是灯火通明，迎来盛大的晚宴。 　　以往，若非天子万寿、举国盛会，才有同等规格的宴会。 　　从正统帝往下，皇室中亲王、郡王、世子、公主，能来的都来了。 　　朝中文武百官，有品有级的一个不落，功勋贵族，也是纷纷到齐了。 　　人数太多，甚至清空了好几处露天的景观，只为能安置宴会的桌椅。 　　当然了，赴宴人数虽多，能见到这场宴会的主宾的，却是寥寥无几。 　　方斗作为镇国剑仙，坐上当之无愧的主宾席位，旁边有正统帝、眉山公作陪，两旁的赴宴人员，不是皇室亲王，就是封疆重臣。 　　“剑仙，这一杯，朕先敬你！” 　　正统帝面带笑意，举起酒杯敬方斗。 　　眉山公皱起双眉，天子地位至高无上，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应该向臣子敬酒。 　　此举，实在是有失礼仪，方斗若是接受了，那边是大大僭越。 　　一时间，众多名教弟子的目光，集中在方斗身上。 　　甚至有礼部的老名士，已然暗中决定，一旦方斗接下这杯酒，定然要出言进谏，让方斗跪下认错。 　　可方斗若是不接这杯酒，同样是忤逆天子，也要遭受弹劾。 　　转眼间，竟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正统帝见气氛变冷，也开始察觉失误，但酒杯举起半空，众目睽睽，想要收回已经晚了。 　　他正要咳嗽几声，找个借口手一抖，将酒杯打落在地。 　　这时候，方斗突然指着桌上一盘鱼，“陛下，见到整道菜，我就想起名剑‘鱼肠’的故事！” 　　“哦！” 　　找到打岔的机会，正统帝积极配合，“却没听过，莫非这鱼肠，是一口仙剑？” 　　方斗摇摇头，“陛下不知，这鱼肠并非仙剑，而是一口刺客用的短剑！” 　　这时候，旁边站起一位老夫子，大声呵斥，“大胆方斗，在陛下面前，还敢提及刺客二字！” 　　对于朝廷来说，刺客属于禁忌，毕竟正统帝的父亲，先皇恭良帝，就是被刺客潜入宫中所杀。 　　“不碍事，朕想听听！” 　　正统帝挥退老夫子，转向方斗，“方剑仙请继续！” 　　方斗缓缓开口，“这个故事，年份不可考，故事中人物不可考，就当是一段饭后闲谈！” 　　“曾有位暴虐的王侯，治下残暴，无数仁人志士想要取其姓名！” 　　听到这里，许多官员贵族皱眉，感觉被冒犯到。 　　方斗也没办法，刺客干的就是这个，非富即贵不杀。 　　“但是，王侯本身勇猛无双，又有无数忠诚的武士守护，尽管刺杀无数次，却还活着！” 　　“有位刺客，打听到王侯喜爱吃鱼，便改头换面学习厨艺，做得一手好鱼！” 　　“后来，他做鱼的手艺被王侯知晓，请入家中做厨子！” 　　“这位刺客安心等待机会，直到有一天，王侯叫他做鱼送上宴席！” 　　“当时，他做的就是一条整鱼！” 　　方斗指向面前这道，“和这道差不多！” 　　“厨子下人，想要靠近王侯，必先进过搜身，一根铁针都带不进去！” 　　“所以，这位刺客想了个办法，在鱼腹中藏了根短剑！” 　　“将鱼端到桌面上，香气诱人，引得王侯起身往前倾！” 　　“刺客装作为他分开鱼肉，见王侯靠近，立刻从鱼腹抽出短剑，刺入王侯胸膛，用力一绞！” 　　“王侯当场毙命，刺客眼见得手，仰天大笑三声，被红眼的武士们砍成肉酱！” 　　“后来，这口短剑得名鱼肠！” 　　方斗看向正统帝，“陛下，这便是鱼肠的故事！” 　　正统帝摸摸额头，点头道，“精彩，果然精彩！” 　　下一刻，他喝令旁边内侍，指着那道鱼，“这道菜拿远些，我从此不爱吃鱼了！” 　　这时候眉山公开口，“剑仙的故事不好！” 　　方斗笑着看他，“有何不好？” 　　“刺客做法不对，王侯有错，应当进谏他改正，若是无法改正，再联合忠义之士及大臣，驱逐王侯，重立明主！” 　　“以匹夫之勇，行暗杀之事，是以下犯上、悖逆之举，纵容此行，流毒无穷！” 　　方斗听了摇头，“眉山公，你这话也有道理，但世间能讲道理的机会，实在不多！” 　　“既是刺客，必然各种手段用尽，只剩下一腔热血、半条残命！” 　　“这时候，能和暴君同归于尽，已经是最好的下场！” 　　眉山公眉毛一挑，还要反驳。 　　正统帝急忙打圆场，“一个故事而已，朕也听得很高兴，二位切莫伤了和气！” 　　他看向方斗，下意识举起酒杯，“喝酒！” 　　下一刻，正统帝后悔了，好不容易岔开话题，现在又被他接上去。 　　名教弟子见方斗和眉山公冲突，总算找到机会，对着方斗虎视眈眈，一等他出错，弹劾就会接踵而至。 　　方斗幽幽叹气，“眉山公，你真以为，我在讲故事吗？” 　　不然呢！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眉山公皱起眉头，“方剑仙，你想说什么！” 　　“我说刺客的故事，难道不是在提醒你们……有刺客呀！” 　　下一刻，从内侍人群中，陡然飞起一片雪光。 　　暗夜当中，这片银亮的雪光，飞起无声，速度却快如闪电，其目标，俨然是……正统帝。 　　“刺客……” 　　众人当场惊住了，今日夜宴，来的都是亲王重臣，就连宫中内侍宫女，都是用了多年的可靠之人。 　　怎么还有刺客混入其中？ 　　此人藏在内侍群中，离得又近，出手时全无征兆，等到发觉已经晚了。 　　更可怕的是，此人一出手，口中没有半点呼喝，沉默得如同黑夜。 　　正统帝见到雪光飞至，心头一片死灰，差距太大，躲也躲不开。 　　他的父皇就死在刺客手中，当时有段时间，宫中闻‘刺客’二字色变，直至今日，他才当面感受到刺客的恐怖。 　　“陛下敬酒，我不能不喝，就给你这杯酒，添些彩头！” 　　方斗的声音陡然响起，只听得一声惊呼，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默然无语的刺客。 　　身为刺客，以隐藏行踪为第一要务，但现在，他不顾暴露行踪，惊叫出声！ 　　因为，方斗后发先至，仅以一只手掌，便拦住那道雪光。 第八百七十二章 一击不中 远遁千里 　　方斗出手，挡住刺客致命攻击，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天降救星。 　　今日举国盛会，朝廷高层都来全了，冷不丁蹦出个刺客，还要刺杀正统帝，影响极其恶劣。 　　名教弟子无不义愤，这是在打朝廷的脸。 　　别管正统帝有无功绩，都是众人拥立的天子，代表着国朝至高无上的地位。 　　这样一个被刺杀，所有朝廷重臣都要颜面无存。 　　更何况，先前还有恭良帝被刺杀的先例。 　　接连两任皇帝被刺杀，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消息。 　　所以，目睹刺客出手，所有人都知道，绝不能让对方得手。 　　但是，刺客在几步之内动手，出手有快猛无比，一时间无人能拦住。 　　眉山公更是吃惊不已，刺客发出的攻击，令他都有威胁生命的预感。 　　也就是说，这位刺客是真人级别。 　　太可怕也太疯狂了，堂堂真人境界，无论到哪里都是万人敬仰的存在，怎么就甘心隐藏黑暗，做一个无名刺客！ 　　“刷！” 　　方斗的手掌，稳稳接住刺客的雪光，引起惊呼。 　　“原来是匕首！” 　　方斗看出雪光的本体，是一把巴掌长的匕首，藏在袖口、胸前都轻松无比，是刺杀的无上利器。 　　传说中的鱼肠剑，虽然号称短剑，实际上也就是大号匕首，用来捅人胸口的。 　　刺客吃惊不已，他的匕首无坚不摧，别说血肉之躯，就算是传说中的镇脉金人，也绝对无法抵挡。 　　但方斗轻描淡写，就用手掌拦住。 　　趁着刺客惊呆，周围的人反应过来，“别放走了刺客！” 　　眉山公和名教众人纷纷起身，从四面八方开始围拢过来，一道道浩然正气蒸腾升起，开始早就无形牢笼。 　　这时候，正统帝也反应过来，见到群臣距离太远，唯有方斗近在咫尺。 　　于是，他弯腰一窜，躲到方斗身后，还不忘叫道，“剑仙救驾！” 　　方斗口中说道，“陛下勿惊，这刺客伤不了你！” 　　此乃皇宫重地，周围强者不计其数，刺客又暴露行踪，掀不起太大浪花。 　　突然间，刺客做出令人出乎意料的举动。 　　只见这刺客猛地后退，钻入内侍和宫女的人群当中。 　　刺杀爆发后，内侍和宫女们惊慌失措，四处奔走逃命，被他混入其中，好似滴水入河流，瞬间消失无踪。 　　“哎！” 　　名教成员们遗憾不已，浩然正气的牢笼即将成形，却被刺客逃了。 　　“怎么如此无耻？” 　　名教众人想不通，刺客好歹是真人级别的强者，为何不顾颜面，不敢正面交锋，反而要藏在凡人当中逃生。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方斗啧啧称奇，“想不到，今天还能见到传说中的古刺客！” 　　所谓刺客，以诛杀目标为第一准则，可以放弃颜面尊严。 　　眉山公上前进言，“陛下，请下令关闭各处大门，今日不可放走了刺客！” 　　正统帝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极有可能，是杀了他父皇的凶手，无论从孝理来说，还是为了自身性命，都不能放走刺客。 　　“快快，京城各处驻地军马，关闭城门，严禁外出！” 　　这只是表面文章，对方可是真人级别刺客，普通人对付不了，还要依靠眉山公、方斗这样的强者。 　　“方剑仙，劳烦你了！” 　　方斗不置可否，点了点头，“眉山公守着陛下，我去捉拿刺客！” 　　此言一出，周围哗然，这也太托大了。 　　眉山公却闻到，“方剑仙真有把握！” 　　方斗伸出三根手指，“比捏田螺更有把握！” 　　说罢，方斗抽身后退，脚下踩着剑光，消失在当场。 　　“神乎其神的技艺！” 　　正统帝望着方斗背影，发出感叹声。 　　“可是，他为何往偏僻处飞去？” 　　有人发现情况不对，刺客混在人群中逃走，现在必然还在宫中，方斗却朝着城外方向赶去。 　　“如此一来，岂不是南辕北辙？” 　　名教晚辈求教眉山公，却被他训斥，“不可存轻视之心！” 　　…… 　　“找到你了！” 　　方斗喃喃自语，形走在深夜的大街上，两旁街道门窗紧闭，没有半点声响。 　　长久以来的动乱，让京城百姓养成习惯，一旦天黑绝不出门。 　　对面走来两个更夫，一个提着灯笼，一个敲打竹梆子。 　　朦胧中，见到一个人影从对面走来，两个更夫惊得就要大叫。 　　“禁声，原路返回！” 　　方斗走近几步，让灯笼光照在脸上，“还不快走！” 　　更夫们认出是小剑仙，心头激动，连连点头，立马转身离开。 　　“出来吧？” 　　方斗对着街道大喊，“别躲了，正要我拧你出来！” 　　某处屋檐下的阴影中，隆起一团黑影，然后舒展成人形轮廓。 　　“你这隐匿身形的法子，果真是神乎其神，呼吸心跳归于虚无，就如同和砖石融为一体！” 　　“可惜，还是瞒不过你！” 　　刺客终于开口，这是他现身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如今的朝廷不必从前，你仍旧来刺杀，实属不智！” 　　方斗有感而发，当年恭良帝被刺杀，归根结底还是存在漏洞，如今名教在这方面加强防御，每日都有老名士留宿宫中，名义上挑灯夜读，实际上就是贴身保护正统帝。 　　刺客虽然厉害，却还是鬼蜮伎俩，当不得浩然正气的冲击。 　　刺客缓缓说道，“你讲的故事不错，说的是我们刺客的精神义理。” 　　“既然如此，你如何不明白，有些事情却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方斗恍然大悟，“你们刺客家，也是百子回归之一，眼下已经投靠新生帝的阵营！” 　　刺客没有否认，已经等同于承认了。 　　“方剑仙，你孤身前来，却别想留下我！” 　　刺客从腰间，取出一抹白光，又是口寒铁匕首。 　　嗖！ 　　他矮下身体，与黑暗融为一体，瞬间消失无踪。 　　方斗察觉到，这一瞬间，对方彻底从天地间消失，融入自然当中，呼吸和心跳的节奏韵律，均与天地万物同步。 　　这意味着，刺客在这片天地是主场，反而方斗是闯入的外来客。 　　如此一来，还没动手，方斗就处于下风。 　　“好个刺客家，突起伤人，悄然无声！” 　　方斗瞳孔中，原本空无一物的月下，陡然浮现人形轮廓，手中一点寒芒，在瞳孔中迅速扩大。 第八百七十三章 刺客局 　　“来得好！” 　　方斗并指如剑，对着寒芒的核心刺去，正是匕首尖。 　　虽然在高度运转中，但方斗眼力毒、出手快且准，分毫不差就刺中匕首尖。 　　下一刻，古怪情况发生。 　　刺中匕首尖，本该是冰凉入骨，伴随着刺痛。 　　但方斗却从指尖回馈感受到，空荡荡一片，仿佛刺中空气。 　　“不好！” 　　这是障眼法！ 　　方斗咽喉一痛，像是被细针刺中，口中泛起血腥气。 　　“咦！” 　　耳边响起惊呼声，却在不断拉远，显然刺客迅速从他身边撤离。 　　片刻后，方斗摸摸喉头，一颗红点正不断渗出血珠。 　　刺客隐藏在大片阴影中，吃惊问道，“你难道不是活人？” 　　方斗没好气说道，“废话，不是活人是什么？” 　　“我的匕首，就算是铁人铜像也能扎穿，等闲血肉之躯更不在话下！” 　　“你吃我一匕首，却只有轻伤，这绝对不正常！” 　　刺客想了想，“莫非你是炼尸，亦或是机关人？” 　　“别扯这些没用的！” 　　方斗怒道，“你最好藏得严严实实，若被我发现，一指头戳死你！” 　　刺客心中诧异，他修行的刺杀之道，走极端的路子，将全身所有力量，汇聚到一刺上，对面无论是铜墙还是铁壁，均无法阻拦。 　　刚才他感受得明明白白，分明刺中方斗咽喉，却只留下红点。 　　也就是说，匕首上的力量，一分不差都作用在方斗身上，没有任何流失。 　　从伤势来看，方斗的躯体坚韧，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好厉害，有此人在，刺杀正统帝绝无可能！” 　　刺客想到这里，心中萌生退意，他的任务是刺杀，如今失败了，就该返回大本营，将关于方斗的情况报上去。 　　这位新任的镇国剑仙，未来将是他们的生死大敌。 　　“嗖！” 　　刺客藏在黑暗中，微微蠕动身躯，企图趁着方斗不注意逃走。 　　“你若是藏着不动，我还没办法，可你要事想跑，那就是给我指路！” 　　方斗原打算，和对方耗到底，毕竟刺客的藏匿之法很难找到。 　　不愧是百家之一，刺客藏身天地，能从万物借势，若是不动，除了炮灰洗地，压根没有找到的可能。 　　但人要是一动，就有了破绽，必然会露出蛛丝马迹。 　　方斗比其他人优越，就在于能捕捉这些蛛丝马迹，然后顺藤摸瓜，找到刺客下落。 　　刺客听了吃惊，却安慰自己，“这是在诈我，千万不能上当！” 　　但是，方斗却头也不回，轻轻握拳，当场将一块空气捏合成剑气，信手扔出。 　　刺客见了魂飞魄散，剑气扔出的方向就是他这边，而且分毫不差，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休想！” 　　凹凸的街道上，陡然浮起人影，手握匕首，全身呈螺旋盘绕，将所有力量聚集在一点，刺中飞来剑气。 　　“嗯？” 　　剑气被匕首刺穿，响起尖利的汽笛声，压缩状态的空气急速宣泄，平地刮起好大一阵风。 　　“有点能耐啊！” 　　方斗随手施展，却发现刺客的本事不差。 　　刺客心中，却比他更吃惊，方斗举手投足，给他带来巨大压力。 　　现在，他已经想要逃命，但在方斗双眼注视下，感觉四面八方无一退路。 　　“拼了！” 　　刺客咬咬牙，猛地吞吸口气，胸腹高高鼓起。 　　“蛤蟆功？” 　　方斗戏谑道，这倒像是某种自残提升实力的法门，用在刺客身上倒也合适。 　　“这是你逼我的！” 　　刺客怒吼一声，手中匕首变得血红，对着方斗刺出。 　　血红匕首带动波纹，在空气中传播震颤，威力和先前不可同日而语。 　　方斗倒退半步，看准匕首来势，左右两手一拍。 　　啪！ 　　双掌合拢，将血红匕首夹在中央，仿佛被铁水浇铸，牢牢沾死，再也不能动弹。 　　“噗嗤！” 　　刺客原本鼓起的胸腹，如同被针戳破，迅速萎缩下去，口中喷出大股鲜血。 　　方斗想的没错，这招靠自残压榨潜力，能获得空前强大的力量，事后也要吃些苦头。 　　但是，若和对方的差距，已经巨大到无法弥补，秘法也不好使，反而会使代价翻倍。 　　刺客变得奄奄一息，有气无力。 　　“你这刺客，求生欲望还挺强！” 　　方斗一路追杀到现在，终于得手了，不由得感叹。 　　“废话，我是刺客，又不是死士，干嘛要寻死！” 　　刺客死到临头，仍旧嘴硬。 　　方斗耐心问道，“有区别吗？” 　　“死士是卖命卖身的奴仆，以金钱利益收买，悍不畏死！” 　　“我们刺客，则是为大义诛杀独夫，决不可同日而语！” 　　方斗心想，不愧是百家流派，别管能力如何，往脸上贴金的本领，却是一等一的强。 　　再想到司空补天，将自家传承追溯到上古时代，方斗除了佩服还能如何？ 　　“好吧刺客，跟我回去，如果你不配合，少不得要用刑了！” 　　刺客闻言激动，剧烈咳嗽起来，“我宁可自尽，也绝不会被你生擒！” 　　他举起匕首，对着胸透刺去。 　　方斗眉毛跳动，伸手就去阻挡，开玩笑，若不能生擒刺客，如何能显出他的本领。 　　当他五指捉住匕首的锋刃时，背后阴暗角落，悄无声息间，两股微风悄然迫近。 　　微风无形，但是偶尔被月光照到，反射银亮的光芒，却是一闪而逝。 　　风吹的方向，俨然是方斗疏于防范的后背，其中就有后心要害处。 　　“别自尽了，你的同伴都来接你！” 　　方斗眼神中带着笑意，将匕首拽出，扔到旁边地上。 　　刺客双目圆瞪，“你怎么知道？” 　　下一刻，方斗背后两股威风，猛地窜出人影，“还愣着干什么，一起合力杀了他！” 　　刺客点点头，伸出双手空空，但十指上的指甲，却修得尖利如剑尖，朝方斗胸膛插去。 　　与此同时，潜伏到方斗身后的二人，不约而同出手。 　　三人的默契，简直到了令人惊叹地步，如同心意相通，没有半点错位。 　　嗖！ 　　背后二人，一人刺向方斗后心，一人则是举起圆锤，朝后脑勺砸去。 　　好家伙，三人同时动手，都是直冲要害的杀招，一看就是职业老手。 　　短短瞬间，方斗就从猎手，转变能踏入陷阱的猎物。 第八百七十四章 破局反杀 　　这是一场局，而且是连环局。 　　先前的刺客，只是打前锋，若能刺杀正统帝全身而退，后面两个同伴，就是接应他撤退的。 　　但若是刺杀失败，有人追杀过来，双方就能反过来设局，将追兵杀死。 　　原本，这个计划针对的，乃是京城中最强的眉山公。 　　但现在，眉山公没来，反而是方斗代替他入局了。 　　“噗嗤！” 　　针对面的刺客，被方斗追杀戏弄，早已憋了一肚子火，下手毫不留情。 　　指尖刺中道袍，感应到坚韧光滑的质地，便猜出是护体法宝。 　　“法宝又如何？” 　　刺客心想自己出手的力量，可以透过道袍，将你两排肋骨震断，反插入体内，将内脏都戳穿，死得惨不堪言。 　　于是，他两只手掌，牢牢贴在方斗两肋发力。 　　与此同时，背后两位刺客，一人手持铁锥，扎中方斗后心，另一人的铜锤砸在后脑勺上。 　　“老三，你怎么回事？” 　　手持铜锤的刺客，不满开口，“怎么没引来眉山公？这又是谁？” 　　被称为刺客的老三，急忙解释，“师父，你别小看他，这可是当代镇国剑仙，空自若的弟子，前些日子，蜀中凌霄剑仙，都差点死在他手上！” 　　“名人呐！” 　　刺客师父吃惊，随即笑起来，“挺好，杀他一个，比杀皇帝有价值多了！” 　　随即，他板着脸教训徒弟，“你师兄刺杀恭良帝，虽然名声不显，却积累了经验，这次特地将刺杀正统帝的任务交给你，结果被你失手了！” 　　老三摸着后脑勺，“师父，不是我不努力，实在是找不到机会！” 　　“今天好不容易接近狗皇帝，却还是被他搅和了！” 　　说到中途，他忍不住问道，“师兄，人死了没，你怎么还在用力？” 　　手持大铁锤的刺客，俨然是当年刺杀恭良帝的刺客，瓮声瓮气道，“还没死！” 　　师徒二人吸了口气，“果真顽强！” 　　师父举起铜锤，“再补两下，将他砸得脑浆迸裂，也就差不多了！” 　　这时候，刺客师兄猛地叫道，“不好，快让开！” 　　下一刻，仿佛雷球爆开，汹涌的电光如同浪潮，将三位刺客都冲刷地摇摆不定。 　　刺客的天赋就是逃命，所以才有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说法。 　　本来，三人遭受突然袭击，都想着趁机施展遁术卸力，顺便撤离。 　　但方斗身上爆发的攻击，远比想象更恐怖，竟然将他们粘在身边，一波波力量前赴后继，冲刷三个刺客。 　　“休想！” 　　刺客师父终究技高一筹，等到眼前爆发之力稍微衰减，猛地用袖口切割。 　　刷！ 　　三位刺客踉跄倒飞而出，总算和方斗脱离开来。 　　“嗯！” 　　方斗拍打身上尘土，顺便整理衣襟，看向对方三人。 　　自从他参悟到剑仙、仙剑本为一体，已然到达某种返璞归真的境界。 　　一切剑招都已忘掉，只剩下手足挥舞的本能，仿佛所有精妙的剑术，都已融入血脉之中。 　　相对应的，本该是血肉之躯的身体，自从化作仙剑后，除了外形轮廓外，无论质地还是坚硬都不差分毫。 　　刚才此刻以匕首刺中咽喉，为何只留下红点，因为对方刺中的，其实是仙剑。 　　到后来，三位刺客设局刺杀，本该是九死一生，却还是被方斗活了下来。 　　说到底，不是刺客的业务不精，实在是他们针对的目标是人，而非仙剑。 　　方斗靠着作弊一般的强大形体，硬扛三大刺客联手，最后还能击退对方，当真是惊世骇俗。 　　恐怕是眉山公亲来，也未必有这般耀眼的作为。 　　刺客师父站稳后，朝着老三一顿毒打，“叫你骗来眉山公，怎么把他惹来了？” 　　老三接连多三，口中分辩，“师父，我也不想的！” 　　“知不知道，咱们扎网捕鱼，最头疼的便是，一网捞住蛟龙！” 　　“少有不慎，就是网破、船翻、人皆亡的下场！” 　　旁边的刺客师兄，开口道，“师父，还是商量下，还如何撤退吧！” 　　师父停手，“有道理！” 　　“我殿后，你和师弟先撤！” 　　刺客师兄解释道，“我刺杀了恭良帝，价值最大，也最能吸引对方，师父和师弟正好趁机逃走！” 　　“说的不错！” 　　刺客师父拍拍他肩头，“多保重！” 　　然后，他看向老三，“听到了吗？” 　　老三羞愧低头，“我不如师兄！” 　　刺客师父点头道，“你最好能证明，今天的决定是正确的！” 　　说罢，三人形成阵型，他们师出同门，力量接近，相互配合间，竟是实力大增。 　　方斗眼见三人身影来回旋转，进攻时铺天盖地都是敌人，但等到他反击，却捕捉不到任何一个敌人。 　　“好战法！” 　　方斗深吸口气，心神提升到前所未有的空灵境界，开始人剑合一。 　　“中！” 　　刺客师父的圆锤，从远处飞来，砸落方斗头顶。 　　方斗手掌摊开，猛地裹住圆锤，下一刻，用力往回拽，似乎借助这一拽的力道，朝刺客师父快速接近。 　　“不好！” 　　这可是元神御剑的飞行速度，作用在方斗的身上，如同鬼魅一般。 　　三位刺客看得肝胆俱裂，知道配合默契的阵势，已然是维持不住了。 　　“走！” 　　刺客师父也不去管圆锤法宝，拉着老三就往回退去，轮廓不断消散，最终消失在黑暗中。 　　方斗快步前来，正要追上去，却被刺客师兄拦住。 　　“若不杀了我，休想动我师父师弟！” 　　方斗停下脚步，看着对方，“是你杀了恭良帝？” 　　“不错！” 　　刺客师兄话音刚落，就见到方斗冲到面前，不带半点烟火气，手掌捏着他的发髻轻轻一摘。 　　下一刻，刺客师兄眼前天地旋转，已经被摘下了头颅。 　　“放心去吧，你的同门已经走远，我追不上了！” 　　方斗提着首级，看到月光下，两条细线窜出城墙外，已经消失在视线当中。 　　经过对方牺牲阻拦，其他两个刺客成功逃脱。 　　方斗却没有沮丧，他可不是朝廷的忠臣孝子，这次出手的目标，就是擒杀一名刺客，没想超额完成任务。 　　“有了这凶手，也该能交代了！” 　　方斗提着首级，缓步朝皇宫方向返回。 第八百七十五章 持首而归 　　深夜大殿！ 　　往常三更时分，正统帝应该在寝殿安歇，此处是群臣议事的所在。 　　但是，先前闹了刺客，又有人想起，先帝就是在寝殿被刺杀。 　　这下子，正统帝索性留在大殿，四周清空，不留半点装饰。 　　所有近卫武士都留在大殿外，只有眉山公陪在身旁。 　　正统帝等了许久，深夜寒冷，忍不住端起旁边茶碗，想要润润嗓子，却发现是空的，方才醒悟了，为了防备刺客投毒，从晚宴离开，自己就已经没有吃任何东西。 　　再看眉山公，虽然老迈，却双手放在胸前，站在大殿当中闭目养神。 　　正统帝羡慕之余，也是佩服不已，名教的养身之法确有独到之处。 　　“眉山公，天色不早，你也该歇下了！” 　　眉山公睁开双眼，“老臣没事，陛下请稍安勿躁，等待好消息！” 　　正统帝却有些怀疑，方斗再厉害，也是一人追出去，能否抓得到方斗，还是未知之数。 　　刺客能在皇宫来去自如，面对名教众人围攻，仍旧游刃有余，这般神出鬼没的本领，着实吓住正统帝。 　　“陛下，方剑仙的本领，你从来只是耳闻，眼下有机会见识，不妨多等等！” 　　眉山公意味深长说道，“今夜，只怕谁也睡不着，都在等消息！” 　　今夜闹出刺客的事情，京城各方势力，只怕都在暗中追查其下落。 　　正统帝拍拍胸口，“那就好！” 　　“却不太好！” 　　眉山公突然说到你，“陛下，你年轻气盛，想有一番作为，这无可厚非，却不该瞒着老臣等人，和米巫私下联系！” 　　“你怎么知道？” 　　正统帝脸色苍白，醒悟到失言，被眉山公一句话就探出暗地的打算。 　　眉山公失落摇头，“陛下，西南米巫虽然势大，却终非正途，你身为堂堂天子，岂可和米巫联系？” 　　“若是传扬出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这些年来，西南米教日益壮大，教主巫山云自称‘大巫’，实则也是真人级别，麾下有不少强大巫师，隐约成为蜀中剑修的一大劲敌。 　　正统帝登基后，认识到名教、道家都有盘算，便想着拉拢力量，将目光对准了米教。 　　他知道，其他方面都好商量，唯独在这方面，对名教道家来说，属于触不得的逆鳞。 　　若是东窗事发，堂堂天子说不定意外落水，三日病逝。 　　所以，正统帝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暴露。 　　没想到，今日还是被眉山公看破了。 　　“眉山公，朕没有恶意啊！” 　　正统帝哭丧着脸，全身抖得如同筛糠。 　　眉山公毫不动容，只是训斥道，“陛下难道忘了，当年京城祸乱，起源正是麻教？” 　　隆光帝重用麻教，本想着抗衡道家，最后一败涂地，仅有的底牌也折损干净。 　　但是，站在皇家角度上，若那一次赢了，麻教异军突起，亲近朝廷，岂不是能改善如今恶劣的环境？ 　　正统帝也是这么想的，才有了拉拢新生巫教的举动。 　　眉山公从他躲闪的眼神，看出其中原委，心中轻叹不已。 　　接着，他预期放缓，“陛下，民间教派，多不可信，若贸然重用，极有可能造成危害！” 　　正统帝忙不迭应和，“是是是，眉山公说的一切都对，朕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时候，大殿门口，传来爽朗声音，“谁不敢了？” 　　正统帝双目发亮，“镇国剑仙回来了，朕要亲自去迎接！” 　　没等他走出几步，方斗乘风走到大殿中落下，脚下地面不断滴落液体。 　　“啊呀！” 　　正统帝猛然发现，方斗手上提着颗人头，吓得踉跄后退，“这是什么？” 　　方斗举起人头，“恭贺陛下，此人就是刺客，也是刺杀先帝的凶手！” 　　眉山公闻言惊了，“让我瞧瞧！” 　　谁也没见过刺客真容，所以存在蒙混过关的可能。 　　但眉山公在此，怎能允许冒充的事情发生！ 　　“稍待，让我算算！” 　　眉山公取出一把算筹，以象牙磨成，光滑如玉、入手轻盈。 　　正统帝站在旁边，虽然人头狰狞，让他略显恐惧，但他却知道，这可是一桩天大的好处。 　　眼下两帝并存，正统和新生势力均等，正处于不一切代价争夺的时刻。 　　恭良帝被刺杀，至今还是一桩悬案，谁能为他复仇，就抢先占据优势。 　　“可惜，刺客若是活着，就能让他承认是新生伪帝指示，令天下唾弃之！” 　　想到这里，正统帝摇头叹息，大为遗憾。 　　过了片刻，眉山公面前，一根根算筹竖在空中，不断交错运转，围绕着人头不断切换。 　　“回本溯源、留影存声！” 　　人头上空，陡然升起大片光雾，浮现当年景象。 　　刺客从黑暗中现身，出手杀了恭良帝，然后抽身离去。 　　甚至于，双方对话也都清晰可闻。 　　恭良帝被杀时，口中发出一声惨叫，栩栩如生，传出大殿外。 　　大殿外的近卫武士们，听到里面动静，隔着大门询问，“陛下，何事？” 　　“无事，都在外面待命！” 　　正统帝心乱跳，眉山公施法将人头主人的前尘往事抽取，终于得到这段往事的留痕。 　　现在可以肯定，此人就是刺杀恭良帝的刺客。 　　正统帝随即想到，如此神出鬼没的刺客，都死在方斗手上，这位镇国剑仙，究竟可怕到什么地步？ 　　再想到，刚才眉山公的冷酷，他内心下定主意。 　　“方剑仙，多谢你为我报了父仇！” 　　正统帝诚恳拜谢，随即抽泣起来，“先帝无辜，竟被宵小刺杀身亡，我身为儿子，知道今日才能揭晓真相，真是痛彻心扉！” 　　他随之说道，“剑仙追杀刺客时，可有盘问出，是否新生伪帝指示？” 　　方斗微微一愣，“却是不曾听到！” 　　心下微寒，这正统帝也不是善类，这么快就想好栽赃新生帝。 　　可时间对不上，恭良帝被刺杀时，新生帝还是在外的亲王，哪有这般高瞻远瞩。 　　后来兵家回归，才拥立他登基为帝，所以刺客绝无可能是他派去的。 　　三个刺客都是真人级别，当年新生帝若有这份本领，哪能轮得到正统帝登基。 　　正统帝略显失落，讪讪道，“如此，还真是可惜了！” 第八百七十六章 全面开战 　　正统帝得了刺客首级，第二天昭告天下，为先帝复仇成功。 　　满朝文武歌功颂德，都说陛下英明，定能剿灭伪帝，重整和善。 　　名教主持，献首级于太庙，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正统帝哭得稀里哗啦，众多大臣见了，深感陛下孝心深厚。 　　祭祀完，正统帝当众宣布，先帝被害，背后少不得新生帝指使，为求公道，势必要发起大军，犁庭扫穴，覆灭伪帝政权。 　　方斗懒得看这些，谢绝参加。 　　但他也知道，祭祀先帝只是个幌子，实际还是朝廷统合各方意见，准备要对新生朝廷下手了。 　　这很好，快刀斩乱麻，一点也不含糊。 　　却说刺客师徒，逃出京城后，再无强敌追杀，很顺利逃到新生帝的地盘上。 　　消息传来，已经是几十天后。 　　“师兄死的太惨了，连首级都做了祭品！” 　　老三气愤不已，“这事儿不能算完，师父，必须将方斗斩首，为师兄报仇！” 　　“我如何不想？” 　　刺客师父摇头，“方斗此人，绝非你我二人联手能应对，回去，向其他人求助！” 　　刺客家，是众多流派之一，早已投靠了新生帝。 　　他们铩羽而归，有些不好意思，很快就回归新生政权的京城。 　　新京城，是众多流派的大本营，就近拱卫新生帝，毕竟，他们也防备正统帝派来刺客。 　　“刺八郎，你们这回栽大跟头了！” 　　率先遇到师徒二人的，是采风家的传人。 　　刺客师徒对视，回来的消息是瞒不住了，采风家有绝技‘捕风捉影’，最擅长寻访、散播消息。 　　“走走走，殷老大派我过来，就是为了请你们回去议事！” 　　路上，采风家安慰道，“别灰心，先前司空补天去勾曲山，也在方斗手下吃亏了，你们能回来两人，已经算是不错！” 　　司空补天回归时，刺客师徒已经前往京城布置，还不知道具体内容。 　　刺客师父闻言抬头，“可否细讲？” 　　路上还有时间，采风家索性将整件事说了一遍。 　　“若非殷老大出手，司空补天体内剑气爆发，这条命就没了！” 　　刺客师父听了，懊恼不已，“早知道方斗如此厉害，我们就该尽早放弃，及时撤离！” 　　现在悔之晚矣！ 　　徒弟老三咬牙，“师父，等我练成流派的无上功法，必定能刺杀方斗，为师兄报仇！” 　　采风家笑而不语，没有说什么。 　　刺客师父安慰他，“你有这个心最好！” 　　片刻后，采风家带着师徒二人，到了各流派聚集的地方。 　　几十个人各自找地方或站立或坐下，有靠近的低声交谈，也有人见到刺客师父，远远伸手打招呼。 　　刺客师父从人群中，见到司空补天，快步走上前去。 　　司空补天率先开口，“听闻你折损了大弟子，节哀！” 　　“这事没完！”刺客师父点点头，“后面若是要对付方斗，别忘了算我一份！” 　　“一定！” 　　三言两语，针对方斗的复仇者联盟便形成雏形。 　　殷老大随即出现了，这位商家的传人，在各家流派中威望甚高，许多人都对他心服口服。 　　传闻，此人乃是走街串巷的卖油郎，却意外得了商家的典籍，夜间点灯苦读修炼。 　　按照往常情况，天下除了三家外，其他修行道路都已断绝，充其量就是能强身健体，更多是传承商家的思想。 　　但自从百子回归的预言提出后，天地间禁锢已久的大门敞开。 　　殷老大突飞猛进，有如神助，从故纸堆中还原出商家的无上功法。 　　他的经历，是众多流派的缩影。 　　在场的流派传人，原本都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原先都不知道，自己学习的是百家的流传。 　　但是，天下局势突变，纷纷迎来实力暴涨的机会。 　　久而久之，各流派的传人认识到，修行界被三家垄断，光看散修被压榨的惨状，就知道身为流派残余，绝无好下场。 　　所以，他们团结起来，制定计划，要拥立新帝，和现有朝廷分庭抗礼，惟其如此，方能打破三家垄断。 　　从兵家在东海登陆起，这个计划就开始稳步展开。 　　百家流派合力，将新生政权发展得如火如荼，进一步压迫朝廷摇摇欲坠的江山。 　　“各位都来齐了！” 　　殷老大目光扫视四周，落到某个角落，那里坐着位斯文的读书人，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此人名为德六艺，是从名教投靠而来，在名教内部声名狼藉。 　　但是，对殷老大来说，此人的投靠象征意义很大，欣然接受。 　　这位德六艺，是未来计划中，让名教起内讧的关键人物。 　　“就在昨天，正统朝廷下令，尽起大军，前来讨伐我等！” 　　“朝廷五十万大军，开始接连进驻金山关、逝水关、陈木关、烈芳关、厚德关！” 　　这五座军事重镇，目前是两方朝廷交界处最关键的要害之处。 　　先前，新生大军势如破竹，却在五座关卡前碰的头破血流。 　　现如今，正统朝廷的兵峰指向，正是要从五大关出动，收服被新生朝廷夺走的失地。 　　“好哇，就怕他们不来！” 　　各家流派兴奋之极，争天下，除了修行者明争暗斗，更多是比拼双方的军力。 　　新生朝廷有兵家相助，麾下精兵无数，更精通战法阵型，对朝廷大军呈现压倒性优势。 　　众多流派传人都认定，这次朝廷主动出击，简直是自取其辱。 　　说不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连这五座关卡都要丢失了。 　　但随之，殷老大却说道，“情况不容乐观，这次朝廷的兵马不同往常！” 　　他一指德六艺的方向，“德夫子，你给大家讲讲情况！” 　　德六艺起身，朝四周微微行礼，然后解释起来。 　　“自从朝廷在兵事上失礼，便暗自思索对策！” 　　“眉山公率领众多老名士，翻阅天下书籍，编纂了一套兵书，用来训练将领！” 　　“甚至于，还派遣名教精锐转修兵科，学习训练士卒、战阵厮杀的本领！” 　　“在我离开前，已经收获不小成效！” 　　收到这里，他苦笑道，“说来惭愧，我也是被选中之人，却不想沦为武夫，所以才叛逃名教！” 　　这句话可行度极高，名教一向蔑视兵家，认为他们是武夫，自然不愿转修兵法。 第八百七十七章 争夺 　　“不可能，兵家秘法，只在内部相传，少有确立文字！” 　　“名教腐儒，对不住，德夫子，不是说你。” 　　“这些腐儒们，纵然懂得寻章摘句，哪里懂得兵法，更遑论无中生有，编出一本能用的兵书！” 　　在场众多流派传人，当即出声否决。 　　他们都知道，隔行如隔山，哪怕现场众多流派众人，想要精通本门就很艰难，更别提转修其他。 　　世间有文武的区分，名教代表文人，兵家则是武夫的典范。 　　文武隔阂，不啻于天差地远，怎么可能相互转化！ 　　值得一提，此处文武，指的是统兵打仗的本领，而非强身健体、争勇斗狠的拳术兵器。 　　德六艺见众人不信，很是着急，当场背诵一段兵书的内容。 　　“兵者，至凶之道，为将者宜慎之！” 　　“天地将法器术势皆无，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何谓死地……” 　　“……” 　　起初，众人还纷纷嘈杂无不，但是随着德六艺背诵，渐渐安静下来。 　　这篇兵书内容，可谓是字字珠玑，纵然对兵事一窍不通，听了也是若有所思，能得到启发。 　　由此可见，名教编纂兵书，绝非小儿科，已经是真真切切在施行。 　　许多人方才醒悟，名教能从上古流传至今，成为脱颖而出的赢家之一，靠的就是强大的学习能力，能将任何敌人的优势收为己用。 　　现在，名教又将黑手，伸向了兵家。 　　德六艺背完一段，惭愧停下，“我只记得这么多，但可以肯定，他们现在已经编了更多。” 　　“朝廷兵马，暗中以兵书遴选操练，堪称人强马壮！” 　　“那些转为大将的名教弟子，平时喜读兵书，听闻在地方当官，遇到险恶灾情，都会编练百姓壮丁，以兵家约束使用，效果极好，平时也有机会进山剿匪，手里本领不弱！” 　　可想而知，这些名教成员若是转修兵法，必定进步一日千里。 　　殷老大的神情，前所未有凝重，“必须通知兵家才好！” 　　这次聚会，兵家没派人来，说到底，剩下各家的实力加起来，都没有兵家一家独大。 　　双方是合作关系，兵家不想参加这样的聚会，也就可以不来。 　　“没错，兵家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怕是要吃亏！” 　　话音刚落，有人开口说道，“吃亏，能吃什么亏，各位却小瞧我兵家！” 　　来人年约四旬，方面阔口，络腮胡子，人人都认出，他是兵家的二把手，辅佐兵圣的君兴霸！ 　　这位君兴霸，乃是牛武的心腹，曾在朝廷担任兵部侍郎，对天下兵马了如指掌。 　　后来牛武被驱逐海外，他放弃官位身家，穿着一身布衣跟随。 　　现如今，他归回中土，与曾今的同袍麾下为敌。 　　兵圣为新生朝廷的兵马大元帅，他就是在左右效力的大将军，军中地位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君兴霸走到德六艺面前，摇摇头，“你刚才讲的精彩，却只是文章，而不是真正的兵法！” 　　“真正的兵法，妙用存乎一心，哪有文字能写尽，一旦付诸文字，那边是落了下乘！” 　　“你身叛名教，思维还留在名教，须知道世间万般道理，不是一篇文章就能概括的！” 　　君兴霸转向四周，“各位强敌在前，还有心思为我兵家担忧，当真是不容易！” 　　这句话，隐约中带着讥讽。 　　殷老大不动声色，问道，“大将军，什么强敌？” 　　“镇国剑仙方斗！” 　　“我先前也以为，此人空有名号，只怕不及当年空自若万一，但现在看来，此人已成威胁！” 　　“别忘了，咱们这边的客卿，一死一伤，都是拜他所赐！” 　　司空补天脸上浮现怒色，一伤那个，就是再说他呀！ 　　“方斗的事情，我们稍后有决断，倒是大将军，眼下还有时间离开军营，也不容易！” 　　殷老大说道，“听闻朝廷兵出五关，前线压力必然很大！” 　　“也不算太大，一帮手下败将，又能如何？” 　　君兴霸点了点头，“一帮腐儒合力，从烂纸堆中找出写句子，随便编了本兵书，就被你们如临大敌，岂不可笑？” 　　德六艺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大将军此言差矣，名教却又独到之处，他们已经吃透兵法精髓，找到能败亡兵家的法子！” 　　“哈哈！” 　　君兴霸仰天狂笑，“这话，也就你们能信了！” 　　“我告诉你们兵法是什么，那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战绩，是一声令下、麾下无数将士为你送死的魄力！” 　　“名教阴柔懦弱，全无阳刚，怎么懂得战事兵法？” 　　“他们所谓的兵法，都是纸上谈兵，做得一手锦绣文章，实则狗屁不通！” 　　德六艺听得满脸通红，仿佛受到莫大侮辱。 　　旁边众多流派传人，看着他模样，露出同情的目光。 　　德六艺的叛变，在众人看来如同儿戏，因为从各方面来看，德六艺都对名教念念不忘，只是拒绝转职当将领而已，这是利益不均导致，而非理念不同。 　　所以，众人都知道，德六艺归根结底，还是名教的忠诚弟子。 　　等君兴霸当面侮辱，德六艺哪里能忍。 　　“大将军，你听好了！” 　　“我曾偷听到，眉山公已经找到天下无敌的兵法，就藏在八个字当中！” 　　君兴霸哂笑，只把德六艺说的当成疯狂，开玩笑，八个字能说什么。 　　“这八个字，我本来不想提起，但你一再咄咄相逼，只好对不住了！” 　　德六艺深吸口气，“那就是，兵农合一，天下无敌！” 　　下一刻，君兴霸的脸色，如同被雷劈般，彻底凝固了。 　　殷老大听得入神，捏碎三颗算盘珠，其他流派传人，也都接连焕然大悟。 　　“不好！” 　　殷老大随之醒悟，指向采风家，“你快说，最近正统朝廷，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采风家挠了挠后脑勺，“除了调度各方兵马，没什么特别的，倒是在京城后方的大平原上，不知何时筑起高墙，似乎在做什么！” 　　殷老大听了，朝君兴霸拱手，“大将军，可曾听过农家？” 　　“农家，先前执掌户部的？” 　　君兴霸稍微思索，便想起来，“自从农老头死后，剩下大小猫三两只，都各自散去了！” 　　“不然，兵农合一，指的是上古耕战的战略！” 第八百七十八章 兵农合一 天下无敌 　　原来，上古时期，各项技术落后，人均出产量极地，迟迟没有职业士兵诞生。 　　随着岁月流逝，庄稼种植技术提升，导致了兵农分离，也就是职业士兵和农夫分开。 　　职业士兵武器为剑盾，在战场上厮杀敌人，而农夫的武器是锄头，用来种地除草。 　　二者虽然职业分离，但联系却越发紧密了。 　　耕战耕战，耕而后站，乃是一国崛起的不二策略。 　　尽管流传至今，三家独大，但兵家和农家仍能在朝廷中占据一席之地，就是出于国策的倾斜。 　　现如今，兵家回归后，反而与朝廷为敌。 　　农家看似烟消云散，早已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知道‘兵农合一、天下无敌’八字出现。 　　君兴霸也不是蠢货，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你是说，名教要收服农家，斩断我兵家与之的联系！” 　　“没错，单单拉拢农家，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殷老大看向德六艺，“但刚才，听德夫子说，名教自己培养将领，我才恍然大悟！” 　　“名教深知耕战之策强大，便提前拉拢农家残余，斩断兵家与之联合的可能！” 　　“跟进一步，他们自己培养将领，寻求兵农合一的体系，是要压过我们一头！” 　　君兴霸听得勃然大怒，“妄想！” 　　“这还得了！” 　　他本不是狂妄之人，先前那般作态，都是为了削德六艺的面子，根本原因就是听到德六艺抗拒转职将领，甚至不惜叛逃过来。 　　如此行径，在君兴霸看来，是对兵家的莫大侮辱。 　　但现在，听到殷老大的体型，君兴霸开始重视起来。 　　名教模仿吸收的能力，本就是天下无双，虽说无法培养出兵圣，但想要早就能领兵打仗的将领，却还不是问题。 　　朝廷此番大举出动，显然是精兵初步练成，还有那些新转职的将领，都要放到战场上历练。 　　至于兵农合一的策略，显然在大后方进行，满满积攒实力。 　　粮食，也是新生政权的软肋之一。 　　众多流派投靠，唯独缺少农家，带来各方面优势，唯独是最重要的粮食没办法。 　　大军交战，不事生产，各种物资流水般消耗，必须依靠大后方提供。 　　现在新生大军占据上风，每次都是压倒性优势，闪电般获胜，还没有压力，若是等对方大军变得精锐，开始陷入僵持的拉锯战，后勤底蕴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 　　“这件事情，我必须上报大元帅！” 　　君兴霸朝殷老大等人拱拱手，转身就离开，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此人不请自来搅局，虽然讨厌，但人一走，旁人都感觉没什么好说的，一场聚会就这样虎头蛇尾结束。 　　…… 　　君兴霸来到白虎堂，通报性命入内，见到公无病，这位年轻的兵圣，就要开口。 　　公无病缓缓开口，“兴霸，你来晚了，第一批战况已经传来，情况，不容乐观呐！” 　　君兴霸接过战报，见到上面都已批注过，显然公无病刚看完。 　　原来，朝廷大军兵出五关，驻守在辩解的新生大军见到，迫不及待迎上去。 　　边界上，原本就是新生大军占据优势，朝廷靠着五座重关才能勉强维持。 　　现在，这帮渣渣敢开门出来野战，新生大军们无不振奋，心想杀敌破关的好机会来了。 　　没想到，这次交锋下来，再无从前一击即溃的轻松，反而打成胶着战。 　　新生一方的将领们，不少都是兵家名宿，指挥部下聚散离合，不断寻找破绽冲击。 　　如此高强度的用兵手法，堪称是艺术，以往敌军很快便支撑不住。 　　但现在，朝廷的将领们，应对之巧妙，让他们大吃一惊。 　　朝廷的兵马，远非先前的乌合之众，也不是只能站立排队的样子货，在战场上来回冲刺、变阵、配合，却是不落下风。 　　苦战了大半天，双方各有伤亡。 　　新生一方的兵家将领们，回到营帐，相互通了讯息，这才发现不对。 　　各路人马遇到的敌手，本以为是个例，朝廷倾尽全力培养的精锐。 　　但结合各方信息，才知道五关杀出的人马，基本上都达到这个水平。 　　而且，率领朝廷大军的将领们，带领手法绝非先前可比，隐约有兵家的路子。 　　也就是说，这次朝廷的兵将，整体提升好几个档次，已经足以和兵家抗衡。 　　“这……” 　　君兴霸看得双手颤抖，先前他还在嘲笑德六艺，但眼前战报刺眼，像是巴掌重重打在脸上。 　　“大元帅，这不可能！” 　　他放下战报，坚持自己看法。 　　公无病摇摇头，“兴霸，接受现实，敌人在学习我们，变得更加强大！” 　　“一定有某个叛徒，将兵家秘术透露给对方！” 　　名教尚且有叛徒，兵家肯定也有！ 　　公无病却有别的看法，虽然兵家秘术口口相传，少有见诸文字，但朝廷的文案库房中，藏有历年来大战的记录。 　　名教众人，不乏倒推的高手，只需以众多战役的例子相互配合，便能摸索出初步的兵法。 　　更进一步，先前兵家众人在朝廷任职，任何言行举止，只要被有心人记住，便能从中寻找蛛丝马迹。 　　“所以，德六艺所说不假，名教已经编纂出兵书，开始训练将领士兵！” 　　“而这些，就是他们的成效！” 　　公无病拍拍这叠战报，叹息道，“名教，当真是强大的对手！” 　　“大元帅，我们兵多将广，这次失利是疏忽所致，你让我到前线，必定能将这帮水货杀个干净！” 　　公无病摇摇头，“这局是我们输了，名教兵书已成，可以源源不断训练将领兵员，杀几个人无济于事！” 　　“倒是有件事情，我们可以提前斩断！” 　　君兴霸心领神会，“大元帅是说，兵农合一！” 　　“不错！” 　　公无病点头，“农家的重要性，你我都心知肚明。” 　　“何为江山社稷？其中就有粮食！” 　　“兵无粮则乱、民无粮则不稳！” 　　“若让名教得逞，成功收复农家，被他们弄成耕战国策，我们就要步步落后！” 　　“所以，眼下当务之急，必须斩断对方兵农合一的联系！” 　　“至于前线，眼下还不急，先打一段日子！” 第八百七十九章 朝廷机密 　　方斗感觉很不对劲！ 　　这天起来，眉山公亲自上门造访，一脸神秘，说是要带他去某个要害地点。 　　要知道，眉山公身为名教领袖，地位尊崇，先前肯亲自去勾曲山请他，已经是天大面子。 　　自从来到京城后，与正统帝交接完，眉山公也重新恢复深居浅出的日子。 　　方斗嘛，自然是乐得清闲，不去理会朝廷的事情。 　　但是，眉山公这趟亲自上门，显然要商议什么大事。 　　方斗百思不得其解，暂且认为是前线告急，新生帝麾下各流派高手来袭，需要他前去支援。 　　本以为，这次是站前动员，但事情并非如此。 　　“这里是！” 　　方斗站在大片稻田面前，一望无尽的金色海洋，闭眼都能闻到丰收的气息。 　　脚下这片土地，是京城大后方的平原地带，环绕河流，水土丰沃，乃是上好的庄稼地。 　　以往，这片土地被瓜分为皇家庄园，已经官员贵族的私有土地。 　　但现如今，所有土地被集中起来，种植粮食。 　　“集体农庄！” 　　方斗翻个白眼，这么超前的概念都想出来，名教真是出人才呐！ 　　眉山公给方斗介绍，这样集中土地种植，便于大规模推广作物，更是对天灾人祸具有极强的抵抗力。 　　看来，这些年灾荒下来，朝廷也不是束手无策，至少名教想了许多法子解决。 　　“眉山公，依我看来，此地是上好良田，用来种地也合适！” 　　“若是当年农家还在，打理这些田地，必然是事半功倍！” 　　方斗说到这里，还是怀念当年的农老头，那可是个实在的老人家。 　　“方剑仙，也知道农家？” 　　眉山公似乎有些吃惊，农家务实，关注点都在民生方面，即便在修仙界中，也都不把他们当成同类。 　　原以为，方斗身为剑仙高高在上，眼光也极高，不会清楚农家的事情。 　　但方斗的表现，给了他意外的回答。 　　“不错！” 　　“当年恩师还在时，曾带我去拜访农前辈，从他手中弄来不少辣椒种子！” 　　眉山公一拍膝盖，“难怪，农老头一辈子，捣鼓许多奇花异草，但老夫看来，他堪称功德无量的，还是从野草当中，寻觅出辣椒。” 　　他搓搓双手，“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什么美味没尝过，但现在么，一顿没辣椒，就吃不香！” 　　“曾经问，京城吃辣的祖宗，是镇国剑仙空自若！” 　　“如今我相信了，你仔细说说，怎么知道辣椒是绝佳食材的？” 　　一提起辣椒，眉山公眉飞色舞，把什么大事都丢到身后。 　　方斗回忆往事，也颇多感叹，从以食会友讲起，再到寻找辣椒，最终饱餐一顿火锅。 　　“原来，镇国剑仙空自若，竟是开天辟地以来，首个吃到火锅美食的人物，真是太可惜了！” 　　眉山公摇头叹息不已，颇为遗憾。 　　“也是老夫当年镇守蜀中，若是在京城，第一个吃到火锅的名声，那可是足以万古流芳的，结果却被他抢了去！” 　　呃，万古流芳，不至于，不至于。 　　方斗心想，这位老前辈，究竟对火锅有多大的怨念。 　　随即，眉山公来了精神，凑到方斗面前，“实话说，你手头还藏了多少好东西？” 　　好东西？ 　　方斗摸不着头脑，“眉山公，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辣椒了！” 　　眉山公提到这个，不无遗憾说道，“自从农老头死后，农家四散一空，再无人专门培育新的品种。” 　　“来来去去就那么几种辣椒，吃都吃腻了，老夫想换换口味都不成！” 　　方斗毅然决然说道，“眉山公，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方斗两袖清风，绝无私藏，可以用人格发誓！” 　　很显然，眉山公对他的人格不感兴趣。 　　“哎，也是老夫上次疏忽了，去勾曲山一趟，却没有顺路进山看看！” 　　方斗额头流淌一行冷汗，这是威胁吧，一定是威胁。 　　你堂堂名教大儒，起码上百岁的人了，这样威胁我一个小同志，合适吗？ 　　眉山公继续说道，“也罢，下次过去办事，顺路走一趟。” 　　“方剑仙不在家，两个小辈应该懂事，不会让我这个老人家失望而归！” 　　方斗大惊失色，可别，还是我自己来。 　　下一刻，方斗动作麻利，从袖口掏出一大串风干的辣椒，五颜六色。 　　眉山公见了，迫不及待抢到手，“果然有存货！” 　　方斗欲哭无泪，合着刚才是诈我的。 　　“切记，这些是给你做种的，千万不能吃了！” 　　方斗叮嘱再三，“至此一次，再要没有！” 　　眉山公收起辣椒，正色道，“方剑仙，老夫还有一事相求！” 　　“呃！” 　　方斗这回不敢答应，谦虚说道道，“眉山公，你身为名教大儒，我怎么敢帮你的忙！” 　　“普天之下，唯有方剑仙才能帮我！” 　　眉山公搓着双手，“那个，除了火锅外，还有什么新奇的吃法没有！” 　　生怕方斗怀疑，他强调，“老夫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在吃上面，能和空自若比一比！” 　　“他是第一个吃火锅的，我也要有等同的名声！” 　　方斗听到这类，才发现眉山公在吃辣方面，这么有好胜心。 　　也罢，今天不给个说法，算是交代不过去。 　　“眉山公，麻辣烫听说没有！” 　　“嗯？” 　　“一锅红油汤水，荤素大杂烩，煮出来的味道，又麻又辣又烫，因此得名！” 　　眉山公听着入神，缓缓抬起袖口，擦拭下嘴角。 　　“方剑仙，你这个建议很好，老夫收下了！” 　　他还不忘询问，“你吃过吗？” 　　“刚想出来，还没来得及尝试！” 　　方斗这句话说的有些没底的，但一想到上辈子不算，也就心安理得起来。 　　“那好，老夫眉山公，就要做这第一个吃麻辣烫的！” 　　眉山公立下豪言壮语，神情极其认真，让方斗不仅猜测，这位老人家对吃辣的执念到底多深。 　　“方剑仙，今日邀请你过来，是参加个会议！” 　　“还请不要惊慌，请跟我过来！” 　　方斗一听，果然有事儿，这眼前的庄稼不是凭空而来，显然是某项计划的一部分。 　　直觉发现，今日的事情，和前线交战绝对大有关联。 第八百八十章 谋算 　　眉山公带着方斗，沿着一大片片稻田穿行。 　　所过之处，都是看不到尽头的田地，无一例外生长的都是稻谷，时不时有劳作的农夫起身。 　　但奇怪的是，不同田地中的稻谷，生长情况各不相同。 　　有些地方还是稚嫩的稻苗，隔壁的田地里，已经是金黄的稻谷，沉甸甸等待收割。 　　方斗心中已有了猜测，眼前这般神奇的景象，仿佛将一年四季不同状态的稻谷集中起来，必定是农家的手笔。 　　一想到式微已久的农家，已经被朝廷收服，外界还一无所知，他越发坚定，名教在下一盘棋。 　　“眉山公，这里的稻谷，似乎有些不同！” 　　眉山公停下脚步，顺手采摘一串稻谷，递给方斗，“你看看！” 　　稻穗入手，方斗双目瞪圆，熟悉感扑面而来。 　　普天之下，唯有方斗从米斗获得的稻谷，才有蕴含灵气的属性。 　　但是，眼前这片田地种出的稻谷，竟也蕴含一丝微薄的灵气。 　　尽管二者间的灵气差别太大，等同于天壤之别，却也让方斗吃惊不已。 　　“这是……” 　　方斗瞬间明白了，这些稻谷是从米教那边流传而来。 　　当年方斗化身米巫，赐给西南巫师稻种，这些年流传下来，一茬茬播种，灵气含量也越发稀薄了。 　　毕竟，若无米斗，灵米每繁衍一代，就会丧失大半灵气，直到最后变成普通的谷米。 　　“听闻西南有米教，擅长种植灵米，施法捉鬼！” 　　“这些稻谷，莫非是从他们手中所得！” 　　眉山公点点头，“方剑仙果然见多识广！” 　　方斗谦虚摆手，“曾去西南历练过，凑巧见到！” 　　“所以，朝廷和米教有合作？” 　　眉山公没有否认，大大方方承认了。 　　“没错，米教手中的谷种非常重要，早在数年前，朝廷就开始练习米教！” 　　“直到今年，才能获得这些来之不易的稻种！” 　　眉山公叹息不已，“米教终归是民间邪教，只能利用，不可亲近呐！” 　　“为何先前天子提议，要拉拢米教，却被眉山公拒绝了？” 　　方斗对这件事情很不理解，朝廷早在联系米教，为何却拒绝正统帝的提议。 　　眉山公正色道，“陛下的建议，有失君王的体面，这件事情，做臣子的可以提出，唯独是堂堂一国之主，绝不能和邪教扯上关系！” 　　“哦？” 　　“天子无偏私，不能有任何明显倾向，他若是对外表态，要和米教合作，道家知道了怎么办？” 　　“当年麻教之事，朝廷损失还不够大吗？” 　　“再来一次，道家必不会留手，又要重演当年的惨剧！” 　　麻教覆灭、隆光帝驾崩，朝廷被道家攻入京城，可谓是颜面无存。 　　方斗也是当年事变的亲身经历者，自然知道后果的眼中，当今的修行界中，三家鼎足而立，虽然时刻摩擦争斗，但总体处于稳固状态，绝不容第四方加入。 　　曾经的麻教，现在的米教，若要颠覆眼下的局面，必将遭受残酷的打击。 　　“也对！” 　　方斗不再多说，跟着眉山公继续前进。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眼前豁然开朗，一望无际的稻田中，陡然出现大片空地。 　　仔细看来，这片空地是刚收割完稻谷，将剩余的秸秆推平，地面干燥整洁。 　　早已有三人在等候，其中一个是方斗的老熟人，道家的风尘真人。 　　再看风尘真人旁边的中年和尚，也是大乘圣僧修为，和老僧地藏处于同等水平。 　　至于第三人，形如老农，裤腿还沾着泥巴，方斗猜测是农家的人，却不知道是哪一位，也有堪比真人的修为。 　　方斗跟着眉山公到来时，正好听到，风尘真人在极力劝说老农。 　　“田道友，你农家滋养万物、焕发生机的手段，用来庄稼上是大材小用！” 　　“和我道家合作，培育灵根仙果，对修行者大有裨益！” 　　“如此，方才不负农家的诸般手段！” 　　类似的想法，方斗也曾有过，现在听到风尘真人提出，不由的感慨，脑洞再大，也有重复啊！ 　　被称为田道友的老农，听了摇摇头，“抱歉，我农家宗旨，就是为了让天下无饥寒，唯有种出让老百姓吃饱饭的庄稼，才是最终目标！” 　　风尘真人叹息，还想再劝，却见到眉山公和方斗来了。 　　“眉山公，你终于来了！” 　　眉山公朝他一拱手，指向身后，“剑仙方斗，你也曾见过，这次带他过来参与议事！” 　　“也好！” 　　风尘真人朝方斗点点头，然后表示赞同。 　　旁边的和尚，根据眉山公介绍，是来自枯荣禅院的百胜圣僧。 　　方斗当即明白，这场会议级别，远超过他的料想。 　　在场几人，不是风尘真人、百胜圣僧这样的聚顶、大乘，就是眉山公、田老头这样的一家之主。 　　三家合作的层次，可比先前要高许多，显然不是为了小事。 　　方斗再看自己，能被拉过来，肯定是要出力的。 　　“废话不多说，眉山公，你的人已经打入敌方内部，现在情况如何？” 　　刚开会，第一句话就让方斗大惊。 　　先前也听过，名家有成员不满分配，叛投到新生帝阵营。 　　当时这件事情，曾经闹得沸沸扬扬，一度引起笑话，名家以忠心为标杆，却培养出此战的第一个叛徒。 　　方斗听了也是叹息，却知道名教家大业大，有此个例也是正常。 　　但现在听了，叛逃之人竟是无间道，特意去卧底办事的。 　　眉山公点了点头，介绍起来，“数日以前，已有消息传回！” 　　“各家学派都已相信，我们再次屯田练兵，对此事紧张不已，但还未下最终决定！” 　　风尘真人叹息道，“还差最后一把火呀！” 　　“不急，满满火候就到了！” 　　眉山公介绍道，“兵家圣人虽然年轻，却老道沉稳，我唯恐骗得过别人，唯独骗不了他！” 　　百胜圣僧笑眯眯开口，“大势滔滔，独力难为，有那么一日，周围的人都众口一词，相信咱们营造的假象，他就是再怀疑，也只能相信了！” 　　方斗下意识看向四周，原来这片稻田，竟是诱惑敌人上钩的诱饵。 　　好大手笔，千亩良田，诸般心血，都是可以瞬间毁灭。 第八百八十一章 散会之后 　　突然，旁边的田老头，猛地开口说道。 　　“米教的道种，确有独到之处，若给我足够时间，必定能培育出天下无上的高产稻谷。” 　　“新的稻谷，耐旱耐旱、高产抗虫，产量是先前的几十倍乃至上百倍！” 　　“一旦新的稻谷投产，普天之下，将再无饥荒！” 　　这位老农模样的修行者，满脸都是希冀的光芒，显然是真心希望屯田能成功。 　　方斗却注意到，风尘真人和百胜圣僧，从始至终表情不变，显然没有放在心头。 　　眉山公倒是开口了，“田老丈若是真能做成此事，当真是功德无量，令天下百姓都感恩戴德！” 　　这句话说的违心，其实他也知道，粮食不够吃，九成是人祸，剩下一成不到是天灾。 　　无论水灾、虫灾、旱灾，一旦粮食减产，消息传出去，底层百姓陷入恐慌，高强大户囤积居奇，无良奸商坐地起价。 　　朝廷中的官员，贪官总是比清官多，趁机搜刮敛财，瞒报百姓的受灾情况。 　　于是，朝廷的救济粮，大半运送粮行仓库，唯有微不足道的少许，方才发放下去，却哪里够成千上万的灾民果腹。 　　年年都有粮食发霉腐烂，相对应的，年年都有百姓饿死，这其中的关系哪有那么容易说清楚。 　　在场几位都是人精，心知个中道理，现在还要靠田老头做事，不忍心戳破他的幻想。 　　方斗却对田老头这样人无比敬重，能把老百姓放在心上的人，绝不会是漠视人命的混蛋。 　　稍后，可以和他多交往交往。 　　会议继续召开，接下来就是三家你一言我一语，丰富各项细节。 　　方斗旁听，可谓是大有收获，认识到自己和真正大佬差距太大。 　　动手斗法，方斗绝对不怕，但论起天下大势，调度各方资源，这些非得身居上位，养成相对应的眼光和手腕，可是要艰难许多。 　　眼前三位大佬，就是个中翘楚，不愧是颠覆风云的大人物。 　　方斗也知道，若论身份，自己绝没资格参与。 　　眉山公拉他过来，便是看重他的本领，需要制衡其他两家的实力。 　　一个方斗，就能抗衡一尊老牌剑仙，如今站在朝廷这边，许多事情谈起来，都要将他参考进去，道家和释门的气焰为之收敛许多。 　　而且，这次算计对方的各家学派，少不得几场恶战，正需要方斗这样善战勇猛的人物。 　　果不其然，个人终于提及方斗的名字。 　　“方剑仙，这段日子，您先待在这里，暂时不要出去了！” 　　方斗看向眉山公，等待对方解释。 　　“一来么，咱们做戏做全套，让敌人相信，此处确是我方命脉所在！” 　　方斗身为剑仙，是朝廷的杀手锏之一，都被调过来看守，看不够明显吗！ 　　“二来，将来敌人入彀，需要将来犯之敌一网打尽，若没有你坐镇，很难毕其功于一役！” 　　这场算计，道家、释门和名教三方联合，必然要出动许多厉害人物。 　　但三家当中，唯独少了方斗这样一锤定音的人物。 　　毕竟，这次计划谋划之广，动用资源之多，可谓是空前绝后。 　　若不能将来犯的各家学派一网打尽，损失未免太大。 　　所以，必须要有方斗坐镇，才能挡住对方拼死反扑，甚至是牺牲同伴逃命。 　　“明白了！” 　　方斗总算知道，自己就是当打手的命。 　　“方剑仙，前期无需您动手，等后面，胜机出现，就需要麻烦你出手！” 　　方斗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他可不怕算计。 　　“这样就太好不过！” 　　三家纷纷露出笑容，方斗仙剑之利，连他们都不想面对，此番面相敌人，可太舒心了。 　　方斗算是看明白，百子回归的预言，对三家的压力很大。 　　此次空前联合，规模浩大，竟是罕见的三家联手。 　　平日里，释门低调行事，遇见状况绝不多掺和，名教则是执掌朝廷，也不会参与其他事情。 　　但眼下，为了诛灭复兴的众多学派，三家都开始联手了。 　　百子回归，究竟会对未来格局，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回忆很快结束，三家来人各自离开，唯独方斗留了下来。 　　可想而知，方斗留在此地镇守，带来的效果应当是地震级别。 　　一尊剑修镇守之处，说是有仙境入口，也绝对有大把人相信。 　　田老头是标准的技术人员，对社交并不擅长，朝方斗点了点头，就要带着弟子离去。 　　方斗却出声留下他，“田前辈，可否给我讲讲，这些稻谷的出众之处？” 　　提及这些宝贝疙瘩，田老头有大把话说。 　　原来，自从朝廷和米教交易，获得一部分稻谷后，便开始布置起来。 　　田老头虽然是农家成员，却和农老头志向不同，在家乡种田，践行农家的宗旨，外人看来，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农夫，却不会发现他堪比真人的本领。 　　原本，朝廷三番五次邀请，要他回归主持大局，都被田老头拒绝。 　　直到这批种子出现，田老头看到机会，答应前来主持屯田事务。 　　“米教地处西南，物产丰富，那帮巫师利用奇花异草，和灵木母本杂交，企图提升灵米含量，这其实是舍本逐末的行为！” 　　“米是给人吃得，若不能填报肚子，还要种田干什么！” 　　“所以，老汉我的方向，就是尽量提高产量，并增加抵抗灾害的能力！” 　　说到这里，田老头叹息不已，“朝廷弄到的种子，都是种植多少代，价值不大！” 　　“若能得到米教珍藏的母本，成功把握更大！” 　　他知道只能嘴上说说，米教对母本灵米视若珍宝，谁敢抢就拼命。 　　方斗掏出一袋稻谷，递给田老头，“田前辈，你看看！” 　　“这是母本，你从哪里来的？” 　　田老头打开一看，欣喜若狂。 　　“抢的！” 　　言简意赅，田老头也信了，其他人抢不到，可方斗身为剑仙，怎么可能抢不到？ 　　“记得，种出来的东西，给我一份！” 　　方斗还不忘要好处，这可是投资，不是无偿赠予。 　　米斗最多保证灵米质量不下降，却不能提升品质，知道今天遇到田老头，方斗才生出优化灵米的想法。 第八百八十二章 流言 　　方斗赠送田老头灵米稻谷，不是无的放矢。 　　米斗作为最大金手指，似乎和米紧密联系。 　　早期修炼，方斗只往外拿，后来才知道有借有还的道理，这些年来，当年欠下的债也还清了。 　　但方斗却始终记得，要探索更多的秘密。 　　现在他想要开启米斗更多功能，便想着往回送米，几次试验之下看出关键。 　　原封不动的灵米拿出送回，米斗没有半点波澜，就是普通的存储法宝。 　　直到某一天，方斗意外得到一株变异稻谷，是某个不知名的植物杂交而成。 　　全新品种的灵米进入米斗，竟让米斗发出剧烈的反应。 　　只可惜，变异的只有一种，没能积累引发质变。 　　方斗也不知专业搞农业，眼下见到农老头，自然要借助他。 　　一袋灵米稻谷，也不必担心散播出去。 　　米教那边，方斗赠予灵米，本就有了心理准备，没想到这么多年，米教却将灵米藏得严严实实，只在内部流通。 　　方斗发现，自己还是忽略人心的贪婪，遇到好东西，总是垄断的欲望，超过共享的念头。 　　但是，借给田老头研究则不同了，真能出成果的。 　　“田前辈放心，有我在，谁也打扰不了你！” 　　方斗刚说出这句话，就被眉山公请走了。 　　“不是说，要我待在屯田处做戏吗？” 　　眉山公摆摆手，“走个过场而已，也没谁叫你整日待着，这不有事儿就来找你！” 　　“何事？” 　　眉山公来了兴趣，“听闻你已经和两家交过手！” 　　方斗伴着手指头，“先是空想家，然后是刺客家，没错，加起来两个！” 　　眉山公铺开纸笔，“你慢慢说，将他们的特征都描述清楚，我要记下来！” 　　“呃！” 　　方斗问道，“眉山公，有必要吗？” 　　“确有必要！” 　　眉山公认真说道，“各家学派的学问，都是人类文明的思想宝库，纵然他们的肉体需要毁灭，但精神财富却要传承下来！” 　　所以，就有你记录，日后换个署名，就成了名教的经典文章。 　　方斗憋住这句吐槽，开始一五一十回忆起来。 　　不说不行，被眉山公拉着做客，一天三顿，不是火锅就是麻辣烫，嘴巴受得了，菊花也受不了。 　　…… 　　京城四周，也分布许多乡村城镇，如众星拱月的分布。 　　平日里，这些村庄城镇，提供各种肉蛋果蔬，源源不断运送到城中供应。 　　这些年受灾，家家户户萧条，日夜也不好过。 　　即便是家里有田，也开始种不出庄稼，日复一日挨饿忍饥。 　　老百姓过日子，还不是饥一顿饱一顿，日子久了也就麻木。 　　但是，经年累月积攒的怒火，从来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息，反而会越发积累旺盛，直到一天被彻底引爆，烧得万物无存。 　　不知什么时候，乡野间流传某个传闻。 　　“朝廷在后方平原上，划地圈城，暗地施法吸收四方土壤肥力，专门用来供养城中显贵吃用！” 　　“咱们的地里只长杂草不长庄稼，就是因为这个！” 　　可怕的流言，比风更快，短短数日就席卷京城四周。 　　人群起初恐慌，然后是愤怒，家家户户离开，托着瘦弱的身躯，前去找乡间老者告状。 　　几方一合计，当地官府不管事，这件事情还是要去找皇帝告御状。 　　天子脚下的百姓，眼界也高，其他地方最多去衙门喊冤，他们可是真敢闯京城、告御状的。 　　第二天一早，睡眼惺忪的守城士卒打着哈欠，缓缓开打城门，却见到乌压压大片人头，鸦雀无声。 　　“我的妈呀！” 　　士卒连滚带爬，拼命往后退去，不敢拦在前面。 　　这么多人，一人一脚，就能将他踩成肉泥。 　　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在村中长者带领下，涌入京城中，充斥大街小巷，目的就是皇城方向。 　　“造反了！” 　　守军木呆呆看着，许久才蹦出个字。 　　“造反你个头！” 　　旁边有一位老军卒，猛敲他脑袋，“这是来告状，千万别提造反二字！” 　　“为何？” 　　“你想啊，他们若是造反，咱们等同丢了京城大门，这可是要杀头的！” 　　守军一个激灵，正色道，“对，不是造反，是告御状！” 　　只是，这告状的人数，却也太多了些。 　　朝廷的官员，第一时间收到消息，根据各项信息可以确定，京城周围的数百个村庄、八九十个县城乡镇，大部分百姓都冲入京城。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听说，听闻一桩流言，说朝廷吸走他们土地肥力！” 　　“荒谬，我就是朝廷命官，我怎么不知道！” 　　百姓们涌入城中，朝着皇宫冲去，京城中的公差干员，加起来也才千百人，面对这么多人，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处于如此劣势，公差不出现还好，一旦出现，引发百姓恐慌，说不得会激发冲突暴动，到时候就难以挽回了。 　　“快，速速去解决此事！” 　　朝中官员，也要名教弟子身份，知道最近眉山公在谋划一件大事。 　　甚至于，高墙围拢的平原，就是眉山公一手促成。 　　可想而知，这件事情引发百姓混乱，若是处理不好，影响了眉山公后话，他们这些人万死莫赎。 　　“快，速速调兵，镇压乱民！” 　　“京城要地，绝不能放任乱民暴动！” 　　如今天下萧条，起因就是各方乱民起事，摧毁敌方的秩序。 　　京城是腹心之地，从未遭受乱民冲击，所以才能面前保持元气。 　　今日之事，若是放任坐大，连京城都要陷入混乱了。 　　“我去！” 　　一位郑姓的三品大员起身，背影留下句话，“不可调兵！” 　　“原来是郑青天！” 　　其余官员们交流眼神，“他去应付刁民，简直是天作之合！” 　　原来，这位郑姓的官员刚正不阿，平时办事宁可得罪同僚，也不让治下百姓受委屈，久而久之，罗下个不近人情的名声，在老百姓当中的官声，却是越来越响亮，被称为‘郑青天’。 　　从官员们口中，说出郑青天三字，却是调侃居多。 　　本来嘛，大家当官发财，谁也没碍着谁，偏偏你自命清高，为了泥腿子撕破脸面，那就对不住，路子越走越窄，朋友也越来越少。 　　巧了，这次难办的事情，你主动上前，大家也不拦着你。 第八百八十三章 民情汹涌 　　脚步声纷乱，充斥京城大街小巷，家家户户关门闭户。 　　全家老少齐上阵，举着扫帚菜刀，守在门后，提防有人破门而入。 　　来京城的百姓太多了，躲到令人恐惧，虽然也都是普通平民，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总给人有即将出事的预感。 　　眼下，在德高望重的长者带着，众人还能保持秩序。 　　但队伍中不少人，看着坚固的瓦房，已经矮墙的院子内，屋檐下悬挂的干粮，目光渐渐透出渴求。 　　可想而知，只要有人踹开第一扇门，接下来的形势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打砸抢是最可怕的瘟疫，传染速度极快，释放人心的黑暗，一经爆发，除非将眼前所有摧毁，否则都不可能平息下来。 　　“乡亲们，都停下，听我一句话！” 　　队伍中有人看不到前方，叫嚣着，“踩死他，敢烂我们的路！” 　　人多壮胆，原本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此刻也变得凶悍起来。 　　“别闹，那可是郑青天！” 　　听到郑青天三字，原本凶巴巴的人立刻蔫了。 　　前方带头的乡间长者，见到郑青天后，双手抓着他的手，泪眼汪汪诉苦。 　　“郑青天，你可算是出面了！” 　　“我们饿呀，地里长不出庄稼，连野菜都挖光了，如果还能长野草，我们也能吃口饱的！” 　　“可现在，村里连老鼠都见不着了，在这样下去，大家伙都饿死，谁给朝廷纳皇粮！” 　　郑青天连连点头，“乡亲们，朝廷不会不管你们，我们正在想办法！” 　　人群中，响起愤怒的叫声。 　　“你们真在想办法，就不会施展邪法，吸走我们地里的肥力了！” 　　“这是谁说的？” 　　郑青天勃然大怒，“我是读书人，朝中各大员，多半也是读书人出身！”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们绝不会用任何邪法残害百姓！” 　　眼见百姓们群情激奋，郑青天诚恳开口。 　　“乡亲们，我家就住在附近，是父兄种地，供我读书科举！” 　　“我郑某人，就算如今当官了，也还是各位的同乡！” 　　“别人不管你们，我还能不管吗？” 　　一番话，说的长者们尽皆动容，“郑青天，老乡们信得过你，但……” 　　郑青天办事刚正不阿，在百姓中威望甚高，他一出面，比其他官员蜂拥而出效果更好。 　　“我明白了！” 　　他重重点头，“各位都要亲眼见到，才相信是吗？” 　　他摘下官帽，捧在手上，“罢了，今日我拼着官儿不做，也要让乡亲们信服！” 　　说罢，郑青天带头，穿过众多百姓的人群，朝着城门口走去。 　　这番举动，当真是触目惊心，一旦百姓们翻脸，拳打脚踢之下，当场就能将他打成肉泥。 　　最终，郑青天有惊无险，一路走到城门口，招呼各人跟上。 　　“走！” 　　长者们咬咬牙，一跺脚跟了上去。 　　剩下的百姓们，也都跟着各家的长辈们离开。 　　原本拥挤的街道，瞬间变得冷清下来，京城恢复了平静。 　　朝中官员得知，拍掌叫好。 　　“对付这些刁民，就该是郑青天出马才对！” 　　“他在民间养望，可不就是为了今日所用！” 　　…… 　　郑青天一路不停，带着百姓大军走到围墙前。 　　高大围墙看不到尽头，大门前有士兵看守，见到郑青天便上前阻拦。 　　“郑大人，机要之地，不可擅入！” 　　郑青天双手连挥，将士卒们扔出去，“走开，我偏要进去，还要带人进去！” 　　几个守门的士兵连滚带爬消失，百姓们拍手叫好。 　　“乡亲们，一起进去看看！” 　　郑青天大手一挥，率先进入大门中。 　　百姓们接连进入大门，然后就被惊呆了，眼前是一望无尽的稻田。 　　四面八方，有青翠、有金黄，各种生长状态的稻谷分布，扑面而来是独有的清香。 　　许多种地为生的百姓，见到这一幕跪下，这是神迹啊！ 　　眼下的灾荒年节，土地板结，播下的种子不等发芽，就被活活憋死在地下。 　　即便是风调雨顺的年代，也少有见到这般丰饶的天地，稻谷沉甸甸压弯了腰。 　　随即，人群中有人惊恐开口。 　　“看到了吧，咱们土里的肥力，都被他们吸收了！” 　　“这里的庄稼为什么长得这么好？” 　　“郑青天，这下你没话说了！” 　　百姓们骚乱起来，看向四周的稻田，目光带着仇恨。 　　这些年来，他们家家户户，哪家没有饿死的人。 　　结果，朝廷不光不救济，反而变本加厉，要夺走他们土地的希望。 　　这样的朝廷，真不如叫他灭亡了。 　　“乡亲们，都听我说，听我说！” 　　郑青天声嘶力竭，拦在众人面前，可哪里拦得住。 　　“别听他的，拔了这些妖草，咱们土里的肥力就能回来，庄稼又能种活了！” 　　百姓们渐渐丧失理智，朝田里冲进去，他们踩倒稚嫩的稻苗，双手撸下青翠的稻穗，就往嘴里塞，食杂是太饿了，饿得发狂。 　　“都停下，都停下！” 　　田老头得知出事，第一时间赶来，连连跺脚。 　　“你们这是在糟蹋东西呀！” 　　“这些是稻种，比黄金更珍贵的种子，日后能种出堆积成山的粮食！” 　　“就这么糟蹋了……” 　　他转向郑青天，“郑大人，你带人过来捣乱，毁了我的心血不说，更是坏了朝廷的大事儿！” 　　郑青天面色黯然，“田老丈，真对不住！” 　　“你不用和我道歉，眉山公自会和你计较！” 　　郑青天仿佛下定决心，突然冲到田地边缘，脱下宽大的官袍。 　　“乡亲们，你们看看我，看我！” 　　官袍落地，郑青天只剩下打满补丁的内衬，却遮不住瘦骨嶙峋的躯干四肢。 　　这位朝廷三品大员，身上同样是皮包骨头，瘦的不成人形。 　　百姓们见到这震撼一幕，纷纷停下动作。 　　长者们连连大叫，“成何体统，这可是朝廷命官，你们将他逼成这样，日后怎么办、怎么办？” 　　没人想到，郑青天身为官员，也还是吃不饱饭。 　　“你们饿，我也饿呀！” 　　“我郑某人，身为父母官，可以对天发誓，从没吃过半颗丧良心的粮食！” 　　“你们若是信我，先从地里走出来，咱们庄稼人出身，从不糟蹋粮食！” 第八百八十四章 善后 　　田老头见到这一幕，也是震撼了。 　　在他看来，郑青天除了是三品大官，更是名教的儒生，挥挥手就能打发这些百姓。 　　为何郑青天不顾尊严，大庭广众下自暴身躯，只是为了让百姓平静下来？ 　　“乡亲们，我知道你们不容易，但朝廷同样不容易！” 　　郑青天指向身后，“看到这块地没有，是我一块一块，从达官贵人手上收集来，用来培育粮种。” 　　“这里的庄稼，都是咱们将来的希望啊！” 　　“你们不要听信谣言，这天下就没有能吸肥力的法术，没有神仙这么无聊！” 　　百姓们见他关着身子，在冷风中大声疾呼，渐渐相信了。 　　但是，人群当中，又有人阴阳怪气说道。 　　“大家别信他，他这是缓……对，缓民之计！” 　　“骗大家回去等死，等到大家都饿死了，他就能升官发财！” 　　“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良心都被狗吃了！” 　　郑青天听了狂怒，“是谁？” 　　“我郑某人第一天当官，就从没想过升官发财！” 　　“家里的亲戚都不和我往来，官场上的上下同级都被我得罪光了，我家里没有隔日余粮，十年前的衣服还在缝补继续穿！” 　　“你们谁要不信，就去抄我的家，但凡有半个铜子，就来剖开我的心肝，看看是红还是黑？” 　　百姓们听的动容，有人大声说，“郑青天，你为官清廉，我们都信得过！” 　　但是，阴阳怪气的声音，再度响起。 　　“有的人当官是为了发财，有的人是为了名声，说来说去，都是一个贪字！” 　　“区别在于，别人是贪财，你郑青天是贪名！” 　　“你一腔正气，可能为我们变出半点粮食，大家听了你的话，回去后还不是要挨饿！” 　　这下子，郑青天不再和他啰嗦，快速窜入人群。 　　他修为在身，快若闪电，众人眼前一花，就见到郑青天回归原位，地上扔了一人，哎呦叫个不停。 　　有某乡的长者，见到这尖嘴猴腮的青年，俨然是附近出名的无赖。 　　“狗赖子，你乱说什么？” 　　无赖汉狗赖子，嬉皮笑脸，也不害怕。 　　“乡亲们，我狗赖子虽然混蛋，却也不说假话！” 　　“他郑青天是当官的，屁股坐咱们做不到一块！” 　　“都说人心隔肚皮，咱们老百姓，可没有生出一双辨别心肝的慧眼！” 　　说着，他指向四周稻田。 　　“还不如，先烧掉这片田，然后回去播种，来年自见分晓！” 　　田老头听了上前一步，“你们想要毁田，先过老汉这关！” 　　百姓们见他模样，只以为是哪家的同乡，也不以为意，却不知道田老头真有这个本事。 　　郑青天还在做最后努力，“乡亲们，相信朝廷，最迟不过明年，你们就能种上好庄稼！” 　　“朝廷有什么可信的？” 　　听到这句话，郑青天一阵天旋地转，是啊，朝廷衰败至此，信用丧尽，连百姓都不相信了。 　　他郑某人，又能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这位青天大老爷一阵恍惚。 　　下一刻，郑青天神情变得坚定，他从袖口取出一物，平时办公用的裁纸刀。 　　裁纸刀钢口锋利，虎头为柄、鎏金钢刃。 　　“乡亲们，让你见见，我郑某人这幅心肝，究竟是红还是黑！” 　　下一刻，他手中白光闪烁，瞬间没入胸膛。 　　刀锋势如破竹，割开胸腔，本以为皮包骨头的胸膛，竟没多少鲜血涌出。 　　惨烈一幕，就此呈现众人眼前。 　　“诸位请看，郑某人的心肝！” 　　田老头看得目瞪欲裂，袖口飞出一条白布，裹住伤口。 　　但来不及了。 　　郑青天此举，目的不是自证清白，而是求死。 　　他要用这条命，重新竖立朝廷的信用，让百姓们相信他。 　　“郑大人，何至于此？” 　　田老头双手在颤抖，堂堂名教儒生，三品大员，将来前途无限，怎么就当众自戕？ 　　郑青天凑到他耳边，极力说道，“小人挑拨、百姓无辜，转告有司、勿使牵连！” 　　说完这句话，他头一歪，当场气绝。 　　围观人群鸦雀无声，几个长者们见了，当场吓得六神无主，甚至有身子弱的，吓破胆子当场一命呜呼。 　　老百姓们慌了，这可是三品大官，被他们逼死了，事后朝廷追究，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呀！ 　　“快，抓住狗赖子，别让他跑了！” 　　众人你一拳我一脚，将狗赖子达成猪头。 　　这无赖汉此刻也慌了，连忙辩解，“不是我要说了，是有人给了我钱，让我背这些话！” 　　是谁？ 　　众人环视四周，都是乡里乡亲，哪来陌生人。 　　…… 　　朝堂之上，陷入一场激烈的争吵，为的就是郑青天之死。 　　“这还得了，堂堂朝廷命官，却被一帮刁民，逼得当场剖腹？” 　　“这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该诛！” 　　出言的中年官员，也是名教众人，一向强调律法森严，绝不能姑息养奸。 　　“此风不可助长，必须大杀一通，打压下去！” 　　也有官员提出意见，“都是老百姓，被人煽动了，不知者不怪，是否惩戒过重？” 　　“死者为大，应当尊重他的遗愿，不能牵连太广！” 　　双方开始争吵一来，一方要求严办，一方则是要求宽待。 　　所以，众多官员的目光，集中到眉山公身上，等待他决定。 　　眉山公看向某位官员，问道，“郑青云的后事，办得如何了？” 　　官员出列，行个礼说道，“郑青云家无余财，只有糟糠之妻一人，连置办后事的钱财都没有！” 　　“还是所属衙门凑了一笔款子，勉强搭起凉棚，设下灵堂！” 　　眉山公掐指一算，“丧事办完，钱也花光了，郑青云的遗孀怎么办？” 　　官员一愣，好在反应快，立刻说道，“她无儿无女，夫家也待不住，只好回乡下投靠！” 　　眉山公摇头叹息，“他为人刚正不阿，断绝人情往来，亲戚多年不走动，否则还能照顾一二！” 　　“这样，老夫提个建议，由朝廷供养郑青云的遗孀如何？” 　　他知道乡下情况恶劣，真要让郑青天老妻回乡，恐怕早晚饿死。 　　眉山公的建议，总归是无人质疑，反正是多养一张口，朝廷也负担得起，于是全票通过。 第八百八十五章 各自谋划 　　京城某处商铺。 　　经过百姓闹事，刚刚风波平息，老板便迫不及待开门。 　　邻居们都体量，生意人手停口停，一日不歇就没有进账，总要做生意的。 　　老板忙碌一天，紧闭大门，回到家中清点钱钞。 　　众多零碎中，一张红纸条显眼无比。 　　红色，代表加急、绝密的文件，哪怕是牺牲整条线也要尽快送出去。 　　老板见到红纸条，神情变得紧张，连忙走到后院，提出一个蒙着黑布的笼子。 　　片刻过后，七八只老鼠唧唧吱吱，通过京城地下水道开始逃窜。 　　他们原本的腹部位置，被缝上肉眼难辨的同色皮革，藏着重要的消息。 　　过了数日后，仅剩一头老鼠带着伤痕累累，穿过大半疆土，最终到了新生帝的地盘上。 　　当地的锦绣使者分店，收到消息后，特事特办，第一时间递送到上司手中。 　　采风家拿着消息，第一时间找到殷老大，“快看！” 　　消息中，详细说明乱民冲击屯田的过程。 　　“忠肝义胆！” 　　殷老大看到郑青天的举动，不禁感叹一声。 　　“事情已经清楚了，此处的确是屯田要地！” 　　“那位田老头，是当代农家之主，现如今和名教勾结，兵农合一，果真不假！” 　　殷老大神情凝重，来回走了几步，“不行，这个消息，必须尽快让兵圣知晓！” 　　“且慢！” 　　采风家指出消息中的疏漏，“听闻方斗看守屯田，怎么一直都没出现？” 　　这次锦绣使者暗中挑拨，散步传言，可谓是神来之笔。 　　若非郑青天最后牺牲自己，光是那些百姓，就足以将稻田付之一炬。 　　可是，传闻中的剑仙方斗，始终没有露面。 　　“还没明白吗？” 　　殷老大分析道，“咱们能见到的消息，都是对方故意漏出来的！” 　　“区区一群乱民，又能逼出多少秘密？” 　　“反倒是方斗不出面，更加验证我的想法，他必定有更重要的东西在看守！” 　　采风家双目发亮，“殷老大，你这角度够刁钻呐！” 　　“没错，若不能摧毁朝廷图谋，将来必定难以挽回局面！” 　　殷老大朝采风家点点头，“你跟我过去，一同拜会兵圣，说服他率兵配合！” 　　…… 　　“锦绣使者，不是前段时间，都已剿灭干净了！” 　　方斗从眉山公处返回，便听到屯田有变，急得当场返回。 　　田老头和弟子都没事，只是神情有些沮丧。 　　从他口中，听说了郑青天的事迹，方斗也是触动不已。 　　郑青天如此风骨，当得起正宗的名教弟子，难怪最近见到眉山公，眉头带着一丝忧愁。 　　听到这件事情背后，有地方锦绣使者煽动的迹象，方斗也有些疑惑了。 　　自从上次货币大战，朝廷损失惨重，还要向道家求助，借着符钱稳定物价，然后一步步恢复正统通宝的信用。 　　事后，朝廷痛定思痛，秋后算账，将锦绣使者的谍报网连根拔起。 　　据说当时名教众人都生出冷汗，对方的黑手伸得太长，许多官员的家眷亲朋都被策反。 　　“新生阵营有无数学派相助，空谈家口舌如簧，能说动忠臣背叛，空想者善于编制美梦，诱惑人心变幻！” 　　“再加上，金钱收买、隐私威胁，许多意想不到的人物，也都接连背叛了！” 　　“这次死灰复燃，也是故技重施，令人猝不及防！” 　　方斗听得拍掌叫好，如此高水平的谍战，堪称一句精彩。 　　难怪他回来的路上，见到不少官兵家家户户搜查，挨个斩杀奸细。 　　原来，朝廷也回过神来，从这次动乱看出，锦绣使者卷土重来，要大杀一通了。 　　田老头盯着血染的土地，喃喃自语，“都听说忠臣的血会化作碧玉！” 　　“郑青天脚下这块土地，为何还是这幅模样？” 　　方斗好心提醒他，“那是传说，可能要等许多年！” 　　田老头叹了口气，“方剑仙，其实我不怪那些百姓，他们太过恐惧，所以才被人煽动！” 　　“田前辈，朝廷听了你转达的遗言，决定不追究那些百姓，都进都赶回各自家中，也灭有秋后算账！” 　　田老头重重点头，“现在速度，还是太慢了，老百姓等不及呀！” 　　他转身朝弟子们下令，“快请出神农鞭！” 　　片刻过后，他们开坛拜祭，请出一截翠绿的鞭子。 　　方斗一眼认出，这是当年断成两截的其中一截，属于神农鞭的残余。 　　原来，农老头死后，终究无法将断鞭弥合，其中一截丢失了，剩下的到了田老头手中。 　　先前培育稻种，田老头施展农家秘术，迟迟不肯动用镇派之宝。 　　眼下，受到郑青天牺牲的触动，他开始请出这件宝物。 　　方斗陡然想到，眼前这一幕，如果也是出自某人算计呢！ 　　或许，有人深知田老头性情，以此刺激他取出神农鞭。 　　人心若是黑暗至此，将来还有什么希望？ 　　田老头取出神农鞭，开始播种稻谷，分成几块进行试验。 　　从播种到开花、抽穗，期间一共三鞭。 　　第一鞭，稻谷破壳发芽，长出青翠的稻苗。 　　第二鞭，稻苗茁壮成长，最终开出淡黄的稻花。 　　第三鞭，也是最重要的一鞭子，稻谷抽穗、灌浆，最终结成饱满的大米。 　　眨眼间，几块试验田中，长出形形色色的稻谷。 　　神农鞭果然厉害，能激发灵米稻谷的奇异特性，朝着不同分支生长出去。 　　这几块田地中的稻谷，有的增加产量，有的提升灵气，也有的则是生出奇异香气，专门驱赶虫子靠近。 　　“果然，唯有农家才是培育灵种的好手！” 　　方斗搓着双手，短短片刻，灵米就推陈出新，孕育出好几种不同方向。 　　“师父请看！” 　　弟子们将稻穗摘下，盛放在木盘上，供田老头研究。 　　他为的是高产，其他长歪的品种，自然是不屑一顾，但方斗却求之不得。 　　经过田老头研究后，剩下的稻谷，自然是按照预定，用来偿还先前借种子的利息。 　　方斗接连将稻谷收起，纳入米斗当中。 　　奇异一幕发生了，不同种类的稻谷，进入米斗当中，原本白花花的大米海洋，还是翻滚起来，竟然分出不同的区域。 　　至于米斗外表，开始浮现一棵又一棵稻谷的浮雕。 第八百八十六章 米斗异变 　　米斗，是方斗穿越以来，最大的金手指。 　　从一开始，只能从里面提取白米，到后来可以提纯功法，甚至内部开辟空间。 　　这个独特的金手指，一直在生机，开发越来越多功能。 　　直到今日，终于有了新的变化。 　　方斗对此极为期待，眼下时局动荡，百子回归、仙人降世，大幕缓缓来开，如果中山行述所说不假，最终的天帝归位，更是要席卷天上地下，无人能置身事外。 　　眼下的力量，目前勉强才能自保，一旦遭遇更大危险，就远远不够看了。 　　米斗纳入全新的灵米种类，开始发生异变，但因为数量不足，还没到达质变地步。 　　田老头这边，根据初代母本，已经繁衍出高产的品种，接下来就是继续培育，将产量一步步拉上去。 　　与此同时，被舍弃的其他稻种，正好献祭给米斗提升。 　　方斗没想到，在屯田处镇守，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可以预见，此番米斗提升后，必将带来全新的功能。 　　外界的时局，也在不断传入方斗耳中。 　　风波过后，朝廷秋后算账，再次大规模捕杀锦绣使者，成效斐然。 　　名教主持下，各部衙门密切配合，凡是有嫌疑的，杀的杀、抓的抓，绝无姑息。 　　新生阵营的奸细们，可谓是损失惨重，几乎被摧毁殆尽。 　　虽然，以对方的能力，可以再度招兵买卖，但至少短时间内无法成型。 　　方斗听了也感叹不已，名教下手太快了，假借锦绣使者之手将消息传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网打尽，断绝后续的打探。 　　新生阵营势必有所反应，对屯田的重视程度，必然会水涨船高。 　　三家联手设下的陷阱，就这样一步步来开，引诱各家阵营入内。 　　这让方斗更加坚信，千万不能站在三家的对立面，否则必将死无全尸。 　　当年麻教投靠朝廷，夺了名教的资源，更是建制天下，道家和释门也得罪光了，最终落得全军覆没，广林真人也身死道消。 　　现如今，百子回归的语言来开，各家学派死灰复燃，显然还是要争天下。 　　三家作为既定局面的掌权者，决不允许外人插手进来，便有了这次联手。 　　说到底，还是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 　　方斗又想起自己，就算他想置身事外，仍不免被拉进来，可想而知，这次就算活下去，也逃不出三家的算计，将来类似的事情将越来越多。 　　“得想个法子，置身事外！” 　　日子一天天过去，田老头研究飞快，稻种产量缓步提升。 　　方斗陪同在旁，收获许多种类的灵种，统统送入米斗中。 　　他使用农家秘术，使用各种粮食进行嫁接杂交，使得灵米的产量暴增到惊人地步，但相应的代价就是，原本内含的灵气急剧消失，最终等同于零。 　　反倒是田老头不要的道种，对方斗的价值最高。 　　每收纳一种全新的灵米种子，米斗外壁都多出一棵植株，渐渐形成茂盛的田地景象。 　　这一天，方斗掌心躺着三颗不同的种子，“第四十七、第四十八、第四十九！” 　　巧得很，今天三颗种子加进去，就能凑足七七四十九的数字。 　　这个数字在修行中，往往代表某道关卡，方斗不由得多留个心眼。 　　三颗种子进入米斗，光芒闪烁，和先前并无不同。 　　但是，片刻过后，米斗开始摇晃起来。 　　汹涌的光波气浪喷薄而出，冲得方斗几乎站立不稳，伸手遮住双眼。 　　眼前看似动静极大，却只有方斗一人能见到，旁人看来，只有方斗一人手舞足蹈，毫不奇怪。 　　等到光芒稍微暗淡，方斗才发现米斗当中，升起一团小太阳。 　　金光柔和并不刺眼，却不是本体，而是包裹这内部核心。 　　“这是……” 　　方斗将手深入光团，下一刻金光消失无踪，掌心躺着几颗种子。 　　“全新的灵米？” 　　方斗心念一动，心神进入米斗内部空间，却见到除了存储粮食法宝外，又开辟了全新的空间。 　　这处空间上下四周虚无一片，没有任何凭依，唯有五团气流时分时合，顽童般嬉戏追逐。 　　掌心的稻种，见到五色气流时，开始蠢蠢欲动，急切要投入进去。 　　“急什么？” 　　方斗分出一颗种子，投入五色气流中，却见到种子沐浴在气流中，开始破壳生长发芽。 　　“无土培育？” 　　方斗下一刻，拍打额头，这不是传说中的五色神土吗？ 　　传闻五色神土，是天下最珍贵的土壤，乃是上古天帝播种社稷，用来祭祀天帝的。 　　如今在米斗见到，方斗才确信，五色神土和普通土壤不同，没有具体的形体。 　　剩下的稻种，逐一投入五色神土当中，迅速破壳发芽。 　　方斗这段时间，跟着田老头种地，也曾见过神农鞭的厉害。 　　但眼下，见到五色神土后，却发现此物的功效，远远超过神农鞭。 　　神农鞭是催发种子的生命本源，朝着不同可能的方向生长进化。 　　而五色神土呢，直接就是让种子的潜力爆发出来，生长出来就是最完美的形态。 　　稻种快速生长抽穗，短短几个呼吸，便开始成熟枯萎。 　　方斗急忙收割，便收获了数百倍的稻种，突然醒悟到，五色神土可比这稻种更加珍贵，便停下查看。 　　果不其然，稻种生长，对五色神土造成消耗，已然缩减一圈。 　　方斗仔细观察，半天后，发现漆黑空气中，无中生有般，再度诞生出新的五色气流。 　　“太好了！” 　　米斗的内部空间，还能生出全新的五色神土，也就是说，这是可持续的资源。 　　方斗兴奋不已，再看向掌心的稻种，米斗给的都是好东西，只是不知此物效果如何？ 　　他拨开几粒种子，露出晶莹大米，往嘴里一扔。 　　那种感觉，不像是吃生米，还要竭力咀嚼，才能咬碎后咽下去。 　　这几颗大米，如同丹药一般，入口即化，化作最精纯的气流，涌入方斗四肢百骸，没留下半点渣滓。 　　“纯阳！” 　　方斗大吃一惊，顾不得多想，连忙运转功法，消化这来之不易的机缘。 第八百八十七章 纯阳米 　　真人境界的修炼，是从虚返实、借假修真、蜕阴还阳的过程。 　　三个阶段，从三花聚顶，再到五气朝元，最后是阳神遍知，一步步往上走，化尽体内阴气，最终成就纯阳之躯。 　　天地有阴阳二气，人生于天地，必然身怀阴阳，平时阴阳平衡，就能健康安然，一旦失衡，阴气壮大，便是百病丛生、寿命折损。 　　修行者，最终目的，就是练成纯阳之体，成就真仙。 　　可是，纯阳太过艰难。 　　修道之人，通过服丹练气，各种修行法子，最多是能掐灭阴盛阳衰的隐患，想要更进一步，却是千难万难。 　　唯有真人境界，先将精气神修入化境，能化作三花聚于头顶天灵，可以遍照全身，将体内四肢百骸的角落都搜查干净，阴阳二气的分布将再无法隐瞒。 　　到了五气朝元境界，能降服体内诸般存在，划分五行当中，以心神为君主降服之。 　　什么叫五气朝元？人体离不开五行，最终修炼到化繁为简、万法归一的地步，从五行化生出五气，便是将一身法力、修为、境界囊括其中，臣服朝拜于‘元神’。 　　到了这个地步，体内再无任何死角，可以从容吸收天地之间纯阳之气，洗去周身杂质，一步步蜕变成纯阳之体。 　　这个过程按部就班，却难倒天下九成的真人。 　　已经有许多年，人间没有陆地真仙现身的消息了。 　　眼下道家释门，五气朝元和大乘圣僧出面，就已经是率领各家门派的领袖。 　　方斗步入剑仙境界，虽然说话不同，大致步骤就是这样。 　　按照他的预估，起码要五气朝元后，才能两分阴阳，将纯阳之气倒入体内，去阴存阳，在此之前，若无相应的境界修为，贸然进行提纯，甚至会危及生命。 　　可是，今天吃下的几颗大米，完全就是纯阳之气凝聚而成，不带半点杂质。 　　除此以外，通过吃米获得的纯阳之气，温和无比，顺利融入体内，提升方斗的修为境界。 　　方斗的道家分身丹融，曾听过道家内部的秘密，境界不到，贸然引纯阳之气入体，不但不能去除阴气，反而会和本来阳气发生冲突，就好比胡乱进补，反而会弄垮身体。 　　眼下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方斗的认知。 　　随即，方斗警惕起来，这件事情，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道家为首的三家。 　　先前灵米出世，最多是底层修行者们需要，道家还有许多丹药可以代替功用，最多是看个新奇，所以米教才能守住这份财富。 　　但这种新米不同，所有真人都会为之疯狂。 　　就算是陆地真仙，得知有这种灵米，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到手。 　　世间污浊，纵然成就陆地真仙，隔绝呼吸，也会被天地间的杂质污秽入体，不知不觉中损耗修为，所以要时刻修行保持现有的境界。 　　一旦有了这种新米，仅仅靠吃就能维持境界不倒退，反而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意味着什么？ 　　任何人掌握此物，都会变成众矢之的，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方斗吓出一身冷汗，此物虽好，却不能露白啊！ 　　他下定决心，死也不开口，除非自己成就陆地真仙，否则绝不能透露半点风声。 　　“此米，就叫纯阳丹！” 　　方斗使个心眼，日后若是打出名头，别人听了纯阳丹的名字，只会以为是某种丹药，而不是靠种植而来。 　　这种灵米，一来是通体滚圆，剔透晶莹，先是雕琢而成的玉珠，看不出大米才有的外形，二来吗，不含半点杂质，说是经过提炼而成的丹药，几乎所有人都会相信。 　　“好个纯阳丹，真是让我苦恼的幸福啊！” 　　经过米斗这次升级，内部多出五色神土的空间，内部可以种植纯阳丹这种新灵米。 　　但是，种植灵米，势必要损耗五色神土。 　　方斗静下心来，开始研究神土的损耗情况。 　　原来，神土的来源，就是这片漆黑空间，即便是损耗一空，也能缓慢恢复。 　　至于纯阳丹，种植一次，有百倍收获。 　　方斗通过服食纯阳丹，发现好处多多，身体杂质排出，变得耳聪目明，思维都变得灵活起来。 　　“所谓阳气，就是促进生命进化的能量！” 　　“而阴气，则是降低本质、损耗寿命的杂质！” 　　“人在天地间存活，两种截然不同的物质，都会吸收体内！” 　　“真人境界的修行，就是要甄别阴阳，选取对自己有利的留下！” 　　“我常年服食纯阳丹，整体素质提升，修炼速度更快，等同于提前进入陆地真仙的状态！” 　　“长此以往，我注定能成就陆地真仙，所谓的五气朝元，只是个过度！” 　　方斗得了米斗的机缘，心中越发笃定，真人境界的道路，必将一帆风顺。 　　时局带来的压力，开始稍微缓解了些。 　　方斗离开米斗，没有引起注意，他在屯田本就深居浅出。 　　农家子弟们埋头干活，很少有人盯着方斗观察。 　　方斗看着地上稻田，心中一动，抓起一把土，偷偷取出一颗新米的谷种塞入。 　　“果然还是不行！” 　　在方斗的观察下，稻种即便进入土壤，仍是保持休眠状态，没有半点复苏的征兆。 　　“果然，没有五色神土，就是得了纯阳丹，也绝种不活！” 　　方斗松了口气，耳边陡然听到，田老头兴奋的呼叫声。 　　“我成功了！” 　　快步走上前去，却见到田老头手中握着一把稻穗，硕大沉甸，不同往常的稻谷。 　　方斗一眼就看出，恐怕正如田老头所说，这种全新的稻种，可以获得百倍的收获。 　　这位农家的家主，埋头泥土多日，终于成功了。 　　“方剑仙，你快过来，我让你见识下，世间最神奇的米！” 　　方斗心道，刚刚见过，比你这个更厉害。 　　但他却知道，田老头培育的稻种，对老百姓意义更加深远。 　　“那真是太好了！” 　　方斗想着，若朝廷信守诺言，将稻种推行天下，老百姓至少不用饿肚子。 　　“方剑仙，多谢你的帮忙，若无原始母本，纵然有神农鞭，我也不可能将种子研究出来！” 　　田老头满心都是欢喜，“快，和我一起去告知眉山公！” 第八百八十八章 来袭 　　“百倍产量的稻种，还能抗虫害、耐旱耐寒？” 　　眉山公得知这个消息，也是还快大笑，“田老丈，你是有功之臣呐！” 　　田老头兴奋不已，指着带来的稻种，不断向眉山公分析优势，并劝说朝廷在京城四周推广，至少明年要推广天下，让老百姓不必在忍饥挨饿。 　　“田老丈，你于国有功，我已经上奏陛下，封你为户部尚书！” 　　户部掌管民生，本就是农家的基本盘，先前一直被名教占据，眼下眉山公开口要归还，显然是有很大诚意。 　　没想到，正处于亢奋的田老头，一口回绝了。 　　“眉山公，朝堂当官，不是我的志向，等将来要推广稻种，我愿意请缨到各地，指导百姓们种植新米！” 　　他露出期待神情，“新米推广天下，必定能让天下再无饥荒！” 　　田老头长叹口气，抒发郁闷，“眉山公，我当日亲眼见到，郑青天剖胸而死，震动很大！” 　　“那些老百姓，哪个不是安分守己，都是被饥饿逼迫成这样！” 　　“若家中有粮食，谁会冒着杀头的罪过上街闹事！” 　　田老头唏嘘片刻，不断催促眉山公，“尽快安排，我这里还有半个月，就能持续不断供应大批种子！” 　　眉山公微笑点头，“不会让田老丈失望！” 　　…… 　　“事情刻不容缓，朝廷在农家帮助下，已经研究出增产百倍的良种！” 　　“听说名教有意推广，只等来年春种，就能大面积推广！” 　　新生阵营中，各家学派商讨的回忆上。 　　德六艺起身大声疾呼，“殷老大，不能再犹豫了！” 　　一旁的采风家皱眉，“京城戒严，我的锦绣使者都被屠戮一空，这消息你是如何得来？” 　　增产百倍的粮种，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但众人关注的重点，还是消息来源。 　　德六艺解释道，“是我在京城的好友，他也是名教之人！” 　　“殷老大，若正统朝廷屯田成功，粮食暴增，可以源源不断支援前线，我们就危险了！” 　　众所周知，一年四季，不是每天都是打仗的好时节，尤其是秋季，正是收获粮食的时刻，壮劳力都要用在收割粮食上，绝不能轻易发起战争。 　　来年粮食若没有，士兵们吃不饱肚子，哪有力气拿着兵器拼命？ 　　再勇猛的精兵，若是没粮食吃，不出几日就成了软脚虾，任凭敌人屠戮。 　　许多战役大的虎头蛇尾，根本原因就是粮食难以为继，只好匆匆撤兵。 　　新生阵营兵多将广，唯独粮草是一大制约，此次前线大军交战，各项钱粮如流水般消耗。 　　各地百姓受压榨极重，恐怕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殷老大掌管经济，自然知道难处，眼下得知对方培育出百倍粮种，更是忧心忡忡。 　　他虽然不懂兵法，却也知道‘兵农合一’的恐怖，一支吃饱穿暖的军队该何其强大？ 　　坐在一旁的阴谋家却笑道，“区区粮种，如何能逆转乾坤？” 　　“殷老大，你让我主持此事！” 　　“我会在种出的粮食下毒，令食用者非死即伤！” 　　“再由空谈家的爪牙四处传播谣言，就说稻种是邪法所致，虽然能高产，活人却不能食用！” 　　“四处煽风点火，引发轰动，必然能将此事搅黄了！” 　　其他学派的传人们，听了纷纷点头，“好计谋。” 　　殷老大摇摇头，“不成！” 　　“朝廷完全可以，将收割的粮食运送前线，给士兵食用！” 　　“军营森严，岂是你能散播谣言的？” 　　阴谋家一愣，然后说到，“我还有计策！” 　　殷老大摆摆手，“罢了，大势之下，阴谋伎俩无济于事！” 　　他再看向德六艺，认真问道，“这稻种，真有你说的那般神奇？” 　　德六艺就差赌咒发誓了，指着胸口说道。 　　“殷老大，当真如此！” 　　“为了稻种，朝廷请出了农家的田老头，全权负责此事！” 　　“相传，田老头动用神农鞭，方才促成此事！” 　　说到这里，德六艺叹了口气，“如果上次能趁乱将稻田一把火烧了，也就没有眼下的事情！” 　　采风家却不乐意，“你什么意思，我锦绣使者做得不够好？” 　　“别吵了！” 　　殷老大捏了捏眉心，“就这么决定了，绝不能让朝廷如愿以偿！” 　　“准备一下，去京城闹个天翻地覆！” 　　殷老大念头飞快，下达各项命令。 　　“我亲自去找兵圣，让他在前线猛攻，吸引对方朝廷注意！” 　　“等后方空虚，咱们真好趁虚而入。” 　　“刺客家！” 　　“在！” 　　“你们改头换面，潜入京城，伺机刺杀农家田老头，记住，师徒俩一起去！” 　　殷老大一眼看出，这件事情中，田老头是关键所在。 　　稻种虽然研究出来，但后续的播种、推广，已经维护改进，都要靠他一人维持。 　　“得令！” 　　“采风家，空谈家，空想家！” 　　“在！” 　　“你们三人联手，试试看，能否将眉山公引出京城？” 　　采风家皱眉，“殷老大，怕是不容易，眉山公一向谨慎稳重！” 　　“而且我还听说，他前段时间送信四方，请了几位隐居的大儒入京！” 　　世人都以为，名教只有眉山公一位大儒，实际是错的。 　　名教也是三家之一，哪有这么寒酸，世人皆知的鱼羊公、眉山公，都是出世代表，剩下大多是隐士，喜欢隐居的淡泊生活。 　　眉山公的身份超然，他写信去邀请，纵然不能全请来，也会说动几位大儒。 　　殷老大叹了口气，“三家经营日久，底蕴充足，这也没办法！” 　　“你们尽力尝试，不可勉强！” 　　三人齐刷刷回答，“是！” 　　这时候，空想家司空补天抬头，“殷老大，剑仙方斗此人不可小视，你要如何对付？” 　　一旁的刺客师徒，目光也投过来。 　　殷老大哈哈大笑，“巧得很，今日来，我们又多了一家伙伴。” 　　“冶兵家！” 　　“这家擅长铸造神兵利器，若说有人能克制剑仙，非他们莫属！” 　　“打造兵器的，这能管什么用？” 　　司空补天急了，还不如他呢！ 　　“稍安勿躁，我只告诉你们，世间第一口仙剑，就出自冶兵家的家主之手！” 第八百八十九章 端倪 　　朝廷大军某处军营！ 　　营帐四周，有一列列士兵巡逻，他们手持兵器，步履轻快。 　　从表面看来，朝廷官兵的士气并不落于下风。 　　这也难怪，自从出关一来，众将士用命，和新生大军打的有来有望。 　　以前，朝廷大军勉强靠着天险关隘，才能抵挡对方的猛攻。 　　但眼下，野战中步骑对决，竟杀得旗鼓相当，有来有往。 　　自从兵家出走后，朝廷官兵丧失已久的士气，终于恢复过来。 　　通过几场大战，各部官兵得到战火淬炼，变得越发精炼起来。 　　所有士兵路过某个营帐，都放缓脚步，尽力不发出脚步声。 　　中军大帐内，这支官兵的统帅就在其中，正是在他带领下，众人抵挡住新生大军猛攻，而且斩获许多战功。 　　“唔！” 　　统帅正在读书，他虽然转职武将，却仍保留读书人的习惯。 　　最近，朝堂之中有风向，将他这样的人尊称为‘儒将’，有别于兵家的武夫。 　　在他心目中，文武本无差别，只要为江山社稷效力，一切都值得。 　　只可惜。 　　统帅回想起德六艺，这位曾经的同伴，为何行差踏错，只为不甘成为武将，就背叛名教投靠敌人！ 　　“愚蠢！” 　　他正沉浸在回忆中，突然听到外界，响起急促的敲锣声。 　　“敌袭，敌袭！” 　　统帅冲出营帐，见到几位亲信将领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慌张神色。 　　“身为大将，本该临危不乱，你们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统帅呵斥道。 　　“将军，大事不好，新生大军突然上来！” 　　统帅皱眉，他这边营寨稳固，四周防御齐全，新生大军先前攻了几次都没有拿下，也就偃旗息鼓。 　　眼下卷土重来，显然是有了把握。 　　“敌军中，有妖怪！” 　　营寨之外，已经成了妖怪的海洋，无数妖兵妖将怒吼着，举起手上千奇百怪的兵器。 　　一阵阵妖风在四周缭绕，吹得营寨上的旗帜不稳，许多士兵见得胆战心惊。 　　“杀！” 　　这些妖怪当中，许多还未化形，有小山般的大象，也有一头能撞塌房屋的犀牛，更有豺狼虎豹无数。 　　甚至连头顶上，也有大片乌鸦鸟雀，叽叽喳喳口吐人言。 　　朝廷的官兵，何时见过如此场景，只觉得末日将至！ 　　“都慌什么！” 　　统帅大声呵斥，“胸中自有一股正气，妖魔鬼怪也近不得身！” 　　他眼见军心浮动，知道若是被对方杀进来，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都给我听好了，火盆弓箭，滚石弩炮i，都给我摆到墙头，别管对面是人是妖，通通给我招呼上！” 　　士兵们得知不同外出作战，松了口气，搬出各种远程攻击的军器攻击。 　　但是，收效甚微！ 　　妖怪本就力大身沉，再加上成妖成怪后，皮肉淬炼得厉害，如同天然的盔甲，刀枪不入是最基本的。 　　脸盘大的石块，若是砸在人身上，当场就化作肉酱，但若是落在某头大象身上呢，闷响一声落地，然后大象纹丝不动。 　　什么攻城弩、投石机，攻击如雨点般落下，却只能杀伤较弱的一部分妖怪！ 　　统帅也观察到，下方群妖乱舞中，一位位人形妖怪，用智慧的眼神观察，显然要寻找破绽进攻。 　　“糟糕，守不住了！” 　　尽管士兵们不断进攻，但妖怪大军太过强悍，盯着枪林弹雨往前冲，已经开始拆除营寨的围墙。 　　三人高的雄壮黑熊，将肥硕的屁股微微一拱，十人都推不倒的木墙当场翻了。 　　什么鼠妖、穿山甲，更是挖出一个个巨大洞口，周围妖怪一拥而入。 　　“大军后撤，回五关！” 　　野外是妖怪的天下，唯有在土石铸成、夯土为台的五大关内，才能抵挡突入起来的大军。 　　与此同时，双方战线上，相同一幕陆续上演。 　　新生阵营中，陡然爆出许多妖怪大军，杀得正统朝廷的官兵节节后退。 　　先前获得战果，一朝丧尽，再也守不住地盘，纷纷撤回五大重关。 　　前线告急！ 　　朝廷得到这个消息，当场震惊，新生阵营竟敢招收妖怪为军队？ 　　“伪帝昏招，这是自寻死路！” 　　朝堂上，有官员语调铿锵，打破平静。 　　几位高官出言赞同，此战在军事上失利，但政治上却大获全胜。 　　如今天下大乱，民间多有妖怪出没，人类天然就恐惧妖怪。 　　新生阵营为了提升兵力，竟然收编妖怪，纵然获得一时强大，却早已站在天下百姓的对面。 　　名教中人很是厉害，一场败仗，还能被包装成某种程度上的胜利。 　　也有人没说，若是新生帝败了，污水都可以泼在对方身上，但若是对方获胜，收编妖军也不再是污点。 　　“妖怪都参与进来，莫非咱们要派道士和尚参军，毕竟他们擅长驱鬼捉妖？” 　　一个官员开口提议，四周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这句话，许多人都憋在心中，却无人敢开口。 　　事情牵扯到道家和释门，除了名教外，其他人哪有资格插手？ 　　话说先前虽然打得激烈，双方也相安无事，怎么如今疯了般反扑？ 　　一切都像笼罩迷雾，看不清究竟是何缘由。 　　新生阵营有采风家坐镇，朝廷的奸细安插不进去，什么消息也听不到。 　　“此事再议！” 　　眉山公想了想，开始发布命令。 　　“诏令前线各部，分别镇各自关卡，不可轻举妄动！” 　　“告诉他们，朝廷正在想办法，无比要为百姓挡住残害食人的妖怪！” 　　眉山公冷笑点头，“以为收复妖怪，就能百战百胜么？” 　　道家和释门，正好苦于没有借口参加，一旦发现对方军中有妖怪，就可以顺理成章插手了。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记昏招，没十年脑血栓想不出来。 　　朝堂之后，眉山公请来方斗，长叹说道，“方剑仙，该准备了！” 　　“哦！” 　　“新生大军前线猛攻，连压箱底的妖军都倾巢而出，显然是想调虎离山！” 　　“老夫估计，最迟不出这几天，对方就会杀到这里！” 　　方斗摩拳擦掌，“正等着他们，我的仙剑，早已饥渴难耐了！” 　　眉山公多看了方斗几眼，心想几日不见，方斗身上什么多出一股出尘之意，莫非短短数日又有进境？ 第八百九十章 调虎离山 　　前先吃紧，眉山公手头事务也繁忙起来，没有留方斗吃饭。 　　这天夜里，一直忙到深夜，灯里都添了七八回灯油。 　　眉山公抬头，见到夜色已深，长叹口气。 　　一旁老仆提着油壶，摇晃两下，“老爷，你想再看也不成了，油壶空了！” 　　“那就去添！” 　　“家里没灯油了，得出去买！” 　　眉山公想了想，“也罢，今日就不看了，你明天等一早油铺开门，即刻外出打油！” 　　老仆摇摇头，“不用明天，今天就成。” 　　他指向外面，“老爷，已经过了半夜，现在就是第二天了！” 　　眉山公方才醒悟，“对不住，连累你一夜没睡，快回去休息！” 　　“我一个下人，不睡觉也没什么，但老爷你堂堂大官，可不能如此糟蹋身子！” 　　“别说了，快去后厨给我烧一壶热茶！” 　　老仆离开后，眉山公松了口气，闭上双眼。 　　这时候，有声音顺风青风，钻入眉山公耳中。 　　“眉山公，名教先前杀我锦绣使者八百，今日特来索命！” 　　“你若不敢来见我，我就在城中，杀你八百名教众人！”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眉山公睁开双眼，“采风家！” 　　下一刻，他快步起身冲出房间，身旁浮现车架般的云雾，朝漆黑夜空升起。 　　此刻已经是第二天凌晨，苍穹的夜色逐渐褪去，却而代之是微微发白的天际色。 　　眉山公以‘乘龙御法’，几个呼吸便顺着声音来源，找到了采风家。 　　但是，对方不是孤身一人，身旁还有空谈家、空想家二人。 　　三尊都是真人级别，眉山公却只有孤身一人。 　　“眉山公，你是名教第一人，何以亲身涉险？” 　　采风家威胁的话，原本就是诈他，没想到眉山公听完外出，轻松达成原先目的。 　　“名教第一人，可惜我不是！” 　　眉山公摇摇头，“你们三人来此，是想要我这条老命？” 　　“若能得手，那是再好不过！” 　　采风家心知这次任务，尽量拖延时间，眉山公能杀最好，杀不了也要困住他。 　　两盘的空想、空谈二人，不动声色散开，包围眉山公。 　　“道不同，则为异端！” 　　眉山公指着采风家，“给我下来！” 　　下一刻，锐利的气劲，朝采风家眉心钻去。 　　“好厉害的射艺，赤手空拳，无韘之射！” 　　采风家直观感受到，这一招厉害，若是命中，脑袋就像熟透的西瓜，当场暴涨。 　　“空穴来风！” 　　采风家双手旋转，风流云转，空无一物的上空，陡然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突然出现，将眉山公的攻击吞吸进去。 　　“给我下来！” 　　眉山公雷霆咆哮，震得三人身躯摇晃，无法保持在空中悬浮状态，纷纷落到地面上。 　　“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大火气！” 　　空想家司空补天摇摇头，“锦绣使者虽然被摧毁，但他们散播的流言，却还在！” 　　“幸好有这些，我才能施展秘术，将你困在当中！” 　　话音刚落，眉山公已然发现，周围升起无形屏障，将他困在当中，与外界隔绝。 　　空谈家拍拍双手，“眉山公，你已落入彀中，还不快速速就擒！” 　　眉山公神色淡然，“未必！” 　　采风家见他心智坚定，知道口舌无用，便招呼两位同伴。 　　“不用多说，全力将他镇压了！” 　　这位名教大儒，是当今正统朝廷顶梁柱，若他这边到了，朝廷必将崩塌。 　　“你们三个小辈，难道不知道，老夫也很是能打！” 　　眉山公抬起拳头，猛地朝三人打出。 　　下一刻，采风家三人同时变了颜色，这哪是读书人的力气。 　　眉山公这一拳，打得三人接连躲闪，空想屏障都被震撼了，四周无孔不入的流言，一瞬间哑口无言。 　　“好家伙，还是一员猛将！” 　　采风家咳嗽几声，“我终于明白，前线那些读书人将领，为何如此厉害，都是学得您老！” 　　“客气了，读书人外出游历，难免遇到豺狼虎豹、拦路强盗，道理说不通，只能动拳头！” 　　眉山公朝拳头吹了口气，“小道而已，献丑了！” 　　“散开，不要正面对他的拳头！” 　　采风、空谈和空想三家散开，一时间眉山公目标分散，只能一个个追着打。 　　采风家能‘捕风捉影’，身形稍微摇摆，就会化作无数分身，令人无从确定主体。 　　空想家则是虚虚实实，还能以分身卸掉攻击。 　　空谈家呢，看似实力最弱，实则滑溜无比。 　　三人走马灯似的，围绕眉山公，将他缠得死死地。 　　眉山公也不见烦躁，一板一眼攻击，配合拳头，时不时‘射艺’‘御法’配合，好几次能拿下一人。 　　这边陷入胶着状态！ 　　空谈家抓住机会，突然抓出一个铁盒，对准眉山公方向打开。 　　“眉山公，我叫你一声，敢答应吗？” 　　眉山公心头一震，紧闭嘴巴，哼也没哼一声。 　　但是，下一刻，空谈家司空补天大笑道，“不开口也没关系，本来就是戏弄你的！” 　　铁盒中传出一阵波动，瞬间降临眉山公全身。 　　轰！ 　　眉山公全身如同挂着铅块，变得沉重无比，与此同时，心神思想像是破壳而出的花生米，正要摆脱肉身飞走。 　　这可不是元神出窍，而是铁盒子这件法宝，正要将他的灵魂意志全都吸走。 　　眉山公一时不差，竟被对方暗算到了。 　　这件法宝超出想象厉害，他再三挣扎，反而是越发沦陷了。 　　采风家三人对视，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 　　“好叫你知道，这件法宝还有一件，是为了对付剑仙方斗！” 　　“眉山公，没想到吧，你准备的杀手锏，能否挡得住呢？” 　　眉山公心一沉，连他都挡不住，更何况是方斗。 　　尤其是方斗是剑仙，最擅长元神御剑，难以抵挡铁盒的怪异吞吸之力。 　　这下糟了！ 　　“咳咳！” 　　双方都在全力以赴，你争我夺之时。 　　老仆的声音响起，“老爷，我从油铺打了油，眼看还有几枚铜钱剩余，特地给你买了几个大包子，用荷叶裹了，眼下还是热的！” 　　“你也真是，年纪一大把，天没亮就四处乱跑，让我一番好找！” 　　“咳咳！” 第八百九十一章 声东击西 　　“这是我家中老仆！” 　　眉山公发现不对，警觉问道，“你是谁？” 　　普通的老仆人，可没有这本事，可以闯入空想家的屏障中。 　　而且，老仆脸上的神情，也太过淡定了。 　　眉山公是用乘龙御法，才能从京城赶到这里，老仆呢？ 　　采风家三人，见眉山公如此模样，显然也不认得老仆的真面目，开始停手观察。 　　老仆叹了口气，“眉山公，你我朝夕相对，难道真不认得我了？” 　　眉山公脑海灵光一闪，回忆往昔，发现老仆行为举止，倒和记忆中一人有些相似。 　　只不过，往常因为仆人身份，使得眉山公没往哪个方向去想。 　　“梅鹤公！” 　　老仆眯着双眼，微笑点头，“对喽！” 　　采风家惊叫出声，“什么，他是梅鹤公？” 　　梅鹤公，也是名教大儒之一，威望不在眉山公之下，如今出现可太糟糕了。 　　可是，堂堂大儒，为何屈身为奴仆，藏在眉山公府上？ 　　这一点，连眉山公也不能理解。 　　“梅鹤公，这玩笑开大了！” 　　梅鹤公此刻，虽然仆人大半，但气势陡然一边，纵然是瞎子也可以感受到，绝非普通人物。 　　“眉山公见谅，你执掌名教事务，不可能无人监督！” 　　“老朋友们商议，由我就近观察！” 　　梅鹤公点了点头，“所幸，你做的还不错！” 　　眉山公瞬间明白了，苦笑着连连摇头。 　　外人都以为，名教是他一大独大，实情却并非如此。 　　名教的大儒之多，不在少数，只不过大多都不出世，所以将权力交给眉山公。 　　眉山公呢，与其说是领袖，倒不如说众多大儒认可的代言人。 　　如此想来，梅鹤公的行为，就合情合理了。 　　他们这边说明白了，采风家三人却发现风头不对。 　　三人联手，对付眉山公一人，可算得十拿九稳，现在又多出一个梅鹤公，情况就不妙了。 　　“原定计划不变，这二人都要留下。” 　　采风家看向两位同伴，殷老大让我们调虎离山，现在引来两头老虎，虽然出乎意料，却也是超额完成任务。 　　现如今，只要将两位名教大儒留下，京城必定空虚。 　　殷老大其他的布置，就能发挥重要作用。 　　“对极了！” 　　“两位大儒，咱们多亲近亲近！” 　　话音刚落，双方五人开始斗在一起。 　　…… 　　京城，自从上次刺客闹事过后，本已安静许久。 　　但今日，再度掀起波澜。 　　“有刺客，快，速速来救驾！” 　　宫中守夜的名教老名士，已有一人躺在血泊中，刚才被突如其来的刺客杀了。 　　刺客一旦露面，威胁就迅速降低，但藏在黑暗当中时，却是最可怕的。 　　刚才走廊拐角处，目光不能见到的死角，陡然冲出刺客，一剑刺入老名士胸膛。 　　这位老名士，也是名教中的巅峰儒生，只来得大吼一声，喝破对方行踪，便已倒地身亡。 　　接下来，整个皇宫陷入混乱当中。 　　一列列全身披甲的将士闯入宫中，四处捉拿刺客，将花草踩得零落不堪。 　　但是，刺客神出鬼没，竟是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反倒是接连响起惨叫声，此人声东击西，趁乱杀了不少将领。 　　一时间，皇宫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某处宫殿内，正统帝抱着最疼爱的小儿子，身旁是瑟瑟发抖的皇妃。 　　事发第一时间，他就跑到这处宫殿藏身，听着外界的混乱，面色铁青。 　　小皇子也吓得不行，但还在安慰父皇，“刺客很快伏法！” 　　正统帝见儿子懂事，心疼爱抚他的后脑勺，心想这下恐怕难了。 　　他视为屏障的剑仙方斗，早已被眉山公调走，防护京城外的屯田。 　　本来，眉山公做了保证，但凡有事，第一时间就会来宫中救驾。 　　但从刚才到现在，这位名教大儒，始终没出现。 　　眼下宫中，都是守卫皇城的将士浴血奋战，却收效甚微。 　　他早已知道，刺客是真人级别，唯有方斗、眉山公才能对付。 　　这二人不出现，剩下人数再多，也是任由刺客屠戮的下场。 　　果不其然，接连有悲愤的声音大吼，“XX将军被杀了！” 　　刺客好不狡猾，专挑将领杀，没杀一人，就有一支队伍群龙无首，轰然四散。 　　“不好，刺客在放火！” 　　大殿门外，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今天有两位老名士宿卫宫中，一人被刺杀，剩下一人护卫正统帝躲在本殿。 　　正统帝心怀悲愤，刺客也太嚣张了，随意杀人不说，还要放火烧皇宫。 　　今天这一夜，他的脸皮被彻底撕下来，扔到地上践踏。 　　堂堂天子，竟被区区刺客逼迫得无处藏身，抱着儿子瑟瑟发抖，正是岂有此理？ 　　正统帝联想到，从隆光再到恭良，皇帝的威严一再下降，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全盛？ 　　过了片刻，外面传来焦臭的气味，以及四处奔跑的脚步，夹杂着惊恐叫声，“着火了！” 　　正统帝抑制心中悲愤，问外面守护的老名士，“敢问先生，眉山公何时才能回宫救驾？” 　　老名士摇摇头，“陛下稍等，刚才有外地入侵，眉山公已经出城抵挡，眼下抽不开身！” 　　这还得了，连眉山公都不在了，朕岂不是沦为鱼肉？ 　　正统帝大惊失色，随即冷静下来。 　　不对，眼前的情况不对。 　　刺客四处乱杀人，还放火引起骚动，和先前低调行事大相径庭，这很不正常。 　　眼下不像是来刺杀他正统帝，倒有些像是故意闹事，吸引注意的。 　　正统帝本就是心思聪慧之人，冷静下来，发现破绽越来越多。 　　“果然，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正统帝点点头，这才发现，自己还好好的，恐怕不再有危险。 　　“老名士，待会儿敌人撤走，护送朕回寝宫！” 　　正统帝语气平稳，带着强大自信，在他安抚下，小皇子和皇妃也安静下来。 　　老名士听得奇怪，为何皇帝这么肯定，片刻后敌人就会撤走。 　　过了许久，皇宫的骚动逐渐平息，等众人聚首一对，发现刺客早已去得去影无踪。 　　而这时候，京城内外的大部分力量，都被吸引过来。 　　正统帝望着庞大的勤王力量，内心再次陷入沉重，中计了！ 第八百九十二章 进攻 　　“方斗，我知道你在里面！” 　　“先前你杀我师兄，现在我找你报仇来了！” 　　“有种，就别做缩头乌龟，出来受死！” 　　“我刺客家的男儿，有仇必报！” 　　屯田场所的围墙外，一声声清晰的叫骂声传进来。 　　方斗朝田老头尴尬小小，“一些私人恩怨，我出去料理下，您老在此守着稻种，不要擅自离开！” 　　田老头点点头，“速去速回，若敌人要逃，你也不必恋战，别追的太远！” 　　他们都知道，眼下稻种极为重要，以守护安全为第一责任。 　　至于刺客前来寻仇，平时倒也罢了，眼下这敏感时刻，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方斗还没走出大门，就见到巨大的围墙，从纵横交错的缝隙中冒出白光。 　　白光如同刀痕，转眼间将巨大围墙包裹切割，最终散落成一地碎片。 　　眨眼过后，围墙轰然倒塌。 　　尘埃落定后，刺客老三的身影出现。 　　方斗看了他一眼，然后扫视四周，看似空荡荡的周围，实则藏着不少高人。 　　“来的人不少！” 　　刺客老三点了点头，知道瞒不过方斗，“你倒有眼光，这次我邀请朋友，就是为了取你狗命！” 　　“对不住，我不养狗，没有狗命！” 　　方斗淡淡说道，“把你的朋友叫出来，你一个人不够看！” 　　“对了！” 　　方斗打量刺客老三周围，“你师父呢？” 　　刺客老三抬起下巴，“师父自然有更重要事情去做！” 　　“是吗？” 　　方斗上下打量刺客老三，越看越是入神。 　　刺客老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呵斥道，“你再看，把你眼珠子扣下来！” 　　“我明白了！” 　　方斗随即朝身后大叫，“田前辈，注意安全，有刺客正潜伏待动，目标是刺杀你！” 　　刺客老三惊怒交加，“你胡说什么？” 　　“呵呵！” 　　方斗一脸嘲讽，“就凭你这本事，没有师父在身边能出动么？” 　　“你来吸引我注意，师父却不露面，显然有更重要事情去办！” 　　“这里是屯田所，比我更重要的，自然是农家田前辈了！” 　　田老头闻言，后颈汗毛竖起，刺客的赫赫凶名他也听过，纵然同为真人境界，若是被对方暗杀，他也有陨落的危险。 　　说到底，刺客不仅思想偏激，而且路线偏激，一切手段都是为了杀人。 　　况且，他这农家家主的修为，都是种地得来，争强斗狠并非专长。 　　所以，田老头的希望，只能寄托在方斗身上。 　　但是，下一刻，刺客老三的出手，破灭田老头的希望。 　　只见，这位刺客猛地张手，飞出一颗心脏模样的乌黑石块。 　　此物黑乎乎，甚至闪烁光芒，仿佛是一大块煤块。 　　但是，此物出现后，立刻引发剧烈反应。 　　“嗯？” 　　方斗身上一道白光飞出，以狂躁的模样，似乎要脱离他而去。 　　“定！” 　　方斗抓住三毒飞剑，用力往后拉了几寸，一指头点在剑身上，施法降服住。 　　这口飞剑，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睁开方斗控制。 　　就好像，对面有一颗大磁铁，要吸走方斗的飞剑。 　　“磁铁？” 　　方斗似乎明白什么，看向刺客老三使出的煤块，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到了吗？” 　　刺客老三嘿嘿笑道，“此乃磁宝天心，专门克制你的仙剑！” 　　下方农田中，田老头和弟子们，身上的锄头、铁锹，连带着各种金器银饰，也都当场飞走。 　　这件名为磁宝天心的威力相当可怕，无论金银铜铁被吸引，飞到半空就会融化，化作一股股流水般的液态团流，被吸附在巨大‘煤块’表面。 　　“哦！” 　　方斗心想，这倒是和元磁神光，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盯着磁宝天心，开始发挥优势，这段时间服用纯阳丹，不仅耳聪目明，而且思维飞快，即便身处绝境也能积极想办法自救。 　　“方斗，憋在挣扎了，你可知道，此宝出自谁手？” 　　刺客老三得意大叫，“听说过冶兵家吗？” 　　嗯！ 　　方斗倒是听说过，但只在传奇故事中听过，这也是学派之一，出的都是知名的铸剑师、炼器师。 　　“你们剑仙的起源，世间第一口仙剑，就是冶兵家的祖师爷亲手炼制！” 　　“眼下，我们请来冶兵家炼制法宝，特地来克制你的仙剑！” 　　刺客老三每说一句，吸力便加强三分。 　　方斗极力握住手中飞剑，才能让它不飞走，但眼尖的他已看到，剑尖开始融化，一滴滴金属液滴，开始朝磁宝天心的方向飞射而去。 　　三毒飞剑，这口仅次于仙剑的法宝，隐约有了融化的征兆。 　　磁宝天心力量霸道，不用高温，就能催动法宝内部的结构崩溃，一口飞剑被缓缓融化，最终必将散落成无数金属颗粒。 　　“方斗，没了仙剑，你就是没牙的老虎！” 　　方斗耳边听着刺客老三的嘲讽，却不动怒，屏气凝神应付。 　　不仅是飞剑，连体内的仙剑力量，也隐约收到制约。 　　果然如同老三所说，此物克制剑仙本领，连无形力量都能约束。 　　方斗四肢仿佛被无形丝线缠绕，开始变得难以动弹。 　　“呼呼！” 　　“不好！” 　　田老头见方斗情况不对，手握神农鞭就要出手相助。 　　神农鞭是百草炼制而成，没有半颗金属，反而不受磁宝天心的舒服。 　　这位当代农家家主，瞄准机会，就要将磁宝天心缠住，隔绝力量，救下方斗。 　　他也知道，若非法宝克制，以方斗的力量，根本轮不到他出手相助。 　　“神农鞭，起！” 　　田老头这边，正在暗中施法，却不料从后方稻草上方，空气陡然波动起来。 　　刺客一贯的出场方式，悄无声息潜藏，等抓住机会，就会发动致命一击。 　　原来，藏了半天的刺客师父，就在这里等着。 　　眼下，方斗被磁宝天心困住，田老头又急于出手相救，反而疏忽后方。 　　“死！” 　　刺客师父猛地出现，小巧手锤破空有声，朝着田老头后背砸去。 　　异变来的太过突然，田老头狂风临体，却来不及回身自救。 　　但是下一刻，白光飞掠而至，重重装在手锤上，将致命一击撞飞。 　　刺客师父失手，不怒反笑，“好哇，你连拿手的飞剑都没了，接下来看你怎么办？” 第八百九十三章 早有准备 　　原来，田老头眼看着被手锤攻心，肝胆俱裂的时刻。 　　方斗眼睛余光瞥了到这一幕，抽空飞出三毒飞剑，盯着巨大的磁场，将刺客师父的手锤打飞。 　　若在平时，飞剑去而复返，这是基本操纵。 　　可眼下不同，磁宝天心的笼罩下，方斗用了全力才送出飞剑，想要收回来已不可能。 　　田老头虽然得救，但方斗却落得双手空空。 　　刺客师父瞥了眼地上，三毒飞剑落地，大半插入泥土，露出地面的半截，也足以看出品质不凡。 　　“好飞剑，方斗，你先是没了仙剑，现如今连飞剑都没了！” 　　“赤手空拳，还能成为剑仙吗？” 　　方斗面色淡定，“凌霄剑仙，应该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这时候，刺客老三取出一把玉质匕首，“方斗，你今日死期到了！” 　　玉质匕首，可以抵消大部分磁宝天心的力量。 　　再看刺客师父，他这口手锤，也是沉石炼制，不带半点金气。 　　两位刺客心头感慨，殷老大真是算无遗策，拉拢的冶兵家对剑仙极其了解，炼制出的法宝，正克制方斗的法宝和剑术。 　　方斗也发现不妙，磁宝天心的天然特性，能克制一切有形无形的金行物质。 　　纵然是仙剑在手，内部的天罡地煞，也多半会遭受克制，威力大降。 　　“可是，难道我只有仙剑？” 　　方斗摇摇头，自嘲不已。 　　“老三，速速动手，解决了他！” 　　刺客师父一声令下，抓着手锤隐入黑暗中，开始刺杀田老头。 　　“都给我让开！” 　　田老头下令的对方，是藏在田中的弟子们。 　　他这些弟子，平时只知道种田，若是卷进来，就是送死的命。 　　更何况，刺客手段诡谲，难保不会伪装成弟子，令他放松戒备刺杀！ 　　所以，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遣散弟子。 　　“师父，你多保重！” 　　弟子们很懂事，也不婆婆妈妈、拖泥带水，纷纷转身离开。 　　“哪里走？” 　　田老头手中的神农鞭，如同灵蛇探头，嗖往前猛蹿一大截，从虚空中打出一道人影。 　　刺客师父，已经潜行到某弟子身后，显然心存不轨。 　　“卑鄙！” 　　田老头一阵后怕，若不是神农鞭神奇，打破对方的潜行手段，弟子恐怕早已遭遇不测。 　　“还不快走！” 　　弟子们如蒙大赦，各自施展法术，化作绿光、黄光，在田土中的速度，竟是远超其他同辈。 　　眨眼间，所有人走个精光。 　　这时候，刺客师父挥动手锤，朝神农鞭连砸数下。 　　田老头见绿丝快被砸散，急忙抖动手腕，神农鞭猛地收回，却在半空急剧刹车，在间不容发见，在此弹射飞出，朝刺客师父胸口撞去。 　　这一连串动作流畅无比，却又在眨眼间完成。 　　刺客师父猝不及防，被神农鞭洞穿胸口，最终化作残影消失。 　　“不对！” 　　田老头环视四周，始终感觉危险重重，对方施展金蝉脱壳的法子，眼下仍然还活着。 　　这边你来我往，开始戒备起来。 　　…… 　　刺客老三，仗着有玉匕首法宝，开始追着方斗刺杀。 　　他身为刺客门人，最擅长这种凶险的短兵器，合身扑到敌人面前，随便对着要害一戳，就能立刻取了性命。 　　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那是因为等敌人见到你的刀光，已经来不及了，生死一线，就在咫尺。 　　况且，方斗一身剑仙本领，眼下被磁宝天心废掉九成。 　　在磁场吸引下，他不复先前来去如风，反而像是笨重的大秤砣，行动缓慢、多有不便。 　　“太简单了！” 　　刺客老三心头痛快，眼下这模样，倒像青壮年欺负老太太。 　　“嗖！” 　　他潜行到方斗背后，见到他转头的动作，在视线中缓慢如蜗牛。 　　于是，老三也不客气，用玉匕首在方斗后心，接连猛戳了三下。 　　玉匕首，也是特别炼制的法宝，锋利无比，杀人不沾血。 　　“嗯？” 　　老三猛然发现不对，匕首连刺三下，反馈的触感不对，像是刺在坚韧的牛皮上。 　　“对了，他有法衣护体！” 　　相传，方斗有一件法宝道袍，是世间上等的防御法宝，最能抵挡刺杀。 　　“好，我就专门攻击你头颅四肢！” 　　“且看你他头颅洞穿、四肢血流不止，还如何能活？” 　　刺客老三手腕偏转，玉匕首锋芒乍现，对着方斗后脑勺刺落下方。 　　后脑勺寸骨之下，有个下凹的窝儿，那里没有头骨，正是下手的好地方。 　　刺客的训练中，就有这一项，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落，插入头骨中，将脑浆搅得稀巴烂，还能将血液脑浆堵在里面。 　　可要是拔出匕首，就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红的白的接连开花，好不精彩。 　　刺客老三浮现狞笑，“我当刺客，就要当名声最大那个，杀一尊剑仙如何？” 　　剑仙本已厉害，除非是同道相残，平时少有陨落他人手中。 　　这刺客倒也感想，如果他今日真能手刃方斗，必然名声大噪，百子归回必定能占据一席之地。 　　“师兄，你在天之灵，保佑我一刀毙命！” 　　刺客老三深吸口气，手中匕首快得，几乎融入风中，化作一缕微风。 　　来不及眨眼，匕首就插在方斗后脑上。 　　但是，没有切豆腐般顺畅的手感。 　　刺客老三指尖酥麻，如同过电般，手握匕首的部分，传来剧烈的反弹力道。 　　“这不可能！” 　　他心中惊骇，这一刺可是酝酿许久的巅峰攻击，怎么还被方斗挡住了！ 　　分明见到，方斗后脑勺没什么防护。 　　匕首命中的感觉，好似用拳头砸在石墙上，大半力道反馈自己受伤。 　　刺客老三险些匕首脱手，急忙张开五指，匆忙间将其勾住。 　　下一刻，他腹部遭受重击，痛得眼泪鼻涕都掉下来。 　　老三清晰看到，是方斗往后挥动手肘，坚硬如钢铁的手肘，捣在他最柔软的腹部。 　　带来的感觉，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他连忙就此打滚，等到起身时，已经站在百米开外。 　　方斗从容转过身来，面带笑意看他。 　　小样儿，没有仙剑，照样能锤爆你。 　　真以为我只有剑仙这个身份？我方斗出来混，靠的就是多才多艺。 第八百九十四章 刺客在前 　　“你是怎么做到？” 　　刺客老三大口呼吸，内脏还是隐隐作痛，知道方斗一肘子打出，肯定内出血了。 　　他心里愤恨之极，但表面还是装作无事。 　　方斗饶有兴致盯着他，笑道，“还死撑，等我多打你几拳，你就知道痛！” 　　“凭你？刚才是我大意！” 　　刺客老三这是说实话，刚才他满以为能毙杀方斗，就离得近了些，才给了方斗还手的机会。 　　按照他正常神出鬼没的速度，再加上方斗受到磁宝天心束缚，根本不可能让方斗近身。 　　刺客老三正要动手，眼前陡然一亮，刷刷，两道人影出现。 　　“你们也来了？” 　　两个到来的学派传人，同样是真人境界，简直是如虎添翼。 　　“不错，采风家那边，三人引出眉山公，却没想到，京城还藏着一位大儒！” 　　“眼下以三敌二，倒还能应付！” 　　“殷老大他们，正在防备京城周围的道家、释门！” 　　“他唯恐你们两人不够，派我们来帮助！” 　　寥寥数语，已经让方斗听出，对方谋划已久，各方面都考虑到了。 　　名教大儒有人对付，连道家释门都派人监视！ 　　而方斗呢，专门有人打造法宝，克制他飞剑之道。 　　方斗这才醒悟到，能让三家联手对付的敌人，本身的实力就处于同等水平。 　　光看屯田所这边，刺客师徒，还有来的两个生力军，都是真人级别。 　　“好大手笔！” 　　方斗深吸口气，看向下方，田老头全力催发神农鞭，绿光裹满全身，抵挡刺客师父入孔不入的刺杀，越发显得岌岌可危。 　　“二位，我师父可以应付，先助我一臂之力，灭了方斗此人！” 　　刺客老三深恨方斗，是方斗杀了他的师兄，让刺客家名声受损。 　　今日若能杀了方斗，名声不仅能恢复，而且可以更进一步。 　　诛杀剑仙，这可是多大的荣耀！ 　　两位学派真人，对视点头，“可以！” 　　三人合力，稳妥能灭杀方斗，然后再去帮助刺客师父击杀田老头。 　　“冶兵家的法宝，果真有用！” 　　一人见到磁宝天心影响下，举步维艰的方斗，露出崇敬的神情。 　　各家学派起初都轻视冶兵家，唯有殷老大重视，将对方邀请加入阵营。 　　结果，冶兵家也没让殷老大失望，接连炼制好几种厉害法宝。 　　采风家三人拿了一件，去对付眉山公。 　　刺客师父取得是磁宝天心，前来克制方斗这为剑仙。 　　还有一件，两位援助的学派真人拿在手上，确保万无一失。 　　原本，他们没想拿出来，以为凭借磁宝天心，加上三人配合，就能灭杀方斗。 　　毕竟，眼下方斗别说仙剑飞剑，带点铁的东西都用不了。 　　用拔牙的老虎形容，都是抬举了他，确切来说，应当是抽走骨头的老虎，已经成了一团烂泥。 　　“杀！” 　　刺客老三潜行到方斗后脑，释放一缕寒风，误导对方盘算。 　　下一刻，他身形如灵蛇，绕着方斗身躯，来到面前。 　　玉质匕首毒蛇般刺出，对准方斗的双眼。 　　既然知道方斗身上穿有道袍，老三自然不会白费力气，专门挑暴露在外的面目攻击。 　　只需插爆眼珠，刺入颅骨深处，匕首微微搅拌，大罗金仙也救不活。 　　匕首即将刺中方斗双眼时，方斗猛地眨眼，眼睑落下，顶住匕首刀尖。 　　“他么的！” 　　刺客老三直爆粗口，一层薄薄眼皮，就能挡住他洞金穿玉的刺杀。 　　其余两位学派真人也没闲着，两手施展进攻。 　　二人配合默契，施展的神通在中途融合，威力陡然暴增。 　　他们对准方斗的身躯，就是认准法衣轻便，只能抵挡锐器攻击，一旦进攻威力超出界限，仍然可以透过法衣，直接攻击到本体。 　　果不其然，道袍接连闪烁几下，最终还是黯淡下去。 　　接近六成的攻击力，毫无保留击打在方斗身上。 　　一声闷响从方斗体内传出，接下来是山崩地裂的动静。 　　听到这一幕，无论敌我无不骇然，这么吓人的动静，方斗死定了！ 　　“噗嗤！” 　　方斗吐出一口血，“有些疼！” 　　两位学派真人连忙后退，这是什么怪物，联手都打不动他。 　　刺客老三手持玉匕首，大声疾呼，“打不动，快用火龙瓮烧死他！” 　　火龙瓮，是冶兵家炼制的另一件法宝。 　　按照计划，磁宝天心夺取仙剑，然后放入火龙瓮炼化，是一全套的流程。 　　但谁能想到，方斗为了救田老头，连飞剑都脱手丢弃。 　　现在，两位学派真人到来，补足最后的短板。 　　只不过，现在这件法宝，炼制的不是仙剑，而是方斗本身。 　　“不动用此宝，怕是降服不了这人！” 　　学派真人叹息不已，平日听司空补天、刺客师徒唠叨，说方斗如何厉害凶残，他们先前还不以为意。 　　如今亲眼见到，才知道传言不夸张，因为方斗比传言中更凶残百倍！ 　　本以为三人联手，轻松就能灭杀，结果呢，无功而返，还要动用法宝火龙瓮。 　　“方斗，快进来！” 　　一口陶翁飞出，外壁环绕两条长龙的浮雕，只见胡须尾巴都是燃烧跳动的火焰。 　　黝黑的瓮口，时不时闪现火星，发出呜呜风声。 　　方斗转身就走，即便在磁宝天心影响下身躯沉重，但还是变得飞快。 　　傻子才会让你们转入其中炼化！ 　　“不进来也行，此宝也能放火出去烧人！” 　　于是双人合力驱动，从这口火龙瓮中，发出一声震天响咆哮。 　　咆哮带来的震动，让两位真人级别都差点抓不牢，险些法宝脱手。 　　“这件法宝，声势也太过骇人了！” 　　下一刻，陶翁表面的两头火龙浮雕，如同活过来，钻入内部。 　　瓮口嗡嗡震动，喷出汹涌的火光，一时三刻经久未决。 　　火光在空中凝而不散，渐渐汇聚成一条磅礴的火龙。 　　紧接着，陶翁再度喷火，第二条火龙钻出来，烧得陶翁大半滚烫。 　　两个真人尽管施法隔绝，仍旧被余温烫到，手背都在冒白烟。 　　“我们尚且如此，方斗只需被火龙擦中，便会当场灰飞烟灭，死无全尸！” 　　如此骇人的火龙，用来灭杀方斗，岂不是小菜一碟！ 第八百九十五章 破坏 　　两条火龙横空，温度急剧升温。 　　京城附近的天象气候，均受到影响，原本是微凉的初秋，转眼间变成酷热难挡的盛夏。 　　某处村庄的水井中，原本平静的水面，冒着咕咚咚的水泡，如同煮沸般翻滚起来。 　　河流当中，大小鱼虾钻到水面，挣扎几下便翻了白肚子。 　　田老头见状急了，屯田所最忌讳火光，毕竟这里的稻谷都是易燃物，一旦有半点火星，借助风向流窜，转眼就能烧成平地。 　　从火龙瓮中钻出的两条火龙，在空中来回穿梭，身上都是沸腾的烈焰。 　　这些火焰尚未落下，稻田中空气就变得干燥、扭曲，仿佛随时迸出火星。 　　眼下已经到了危急关头，一旦出现火头，下方的各处稻田，必将瞬间化作大片火海。 　　这些粮种，可都是田老头的心血。 　　“休想坏我心血！” 　　此刻，方斗被三位学派真人缠住，田老头独斗刺客师父。 　　田老头专精农务，对生死搏杀并不专长，本也不是刺客对手，但他有神农鞭护体，一团绿光遍体裹着，好几次抵挡住森然杀机。 　　可是，他也只能被动防守，一旦主动攻击，就有可能露出破绽，给予对方可乘之机。 　　“刷！” 　　田老头见状，神农鞭猛地脱手，化作翠绿长龙，就要将两条火龙缠住。 　　“好机会！” 　　刺客师父见状，不进反退，身形逐渐消散。 　　他没有趁机攻击，而是选择了隐匿行踪，这真是老奸巨猾的表现。 　　田老头刚动手，贸然出手偷袭，只会让他放弃出手。 　　像现在这样，故意抽身，让田老头出手相助，一旦对方陷进去，就能从容出手，取其姓名。 　　上方的两位学派真人，也极有默契，见田老头杀过来，不动声色操纵火龙瓮。 　　两条逍遥的火龙，开始摇头晃脑、装牙舞爪，喷出大口烈焰。 　　烈焰从头顶挂落，仿佛是流动的火焰，最终形成的瀑布。 　　更夸张的是，烈焰当中，还带着粘稠流动的橘黄色液体，粘性极强，一旦沾到任何物体上，必将其烧得半点渣滓也不剩。 　　烈焰下落的目标，正是田老头的屯田所。 　　漫天火光尚未到达，地面上许多杂草的薄叶子，就从边缘开始枯黄卷曲，然后无风自燃。 　　局部地区已经点燃火头。 　　“不好，绝不能让稻种烧了！” 　　下方田地飞来不少人影，竟是田老头的弟子，他们本以脱身，见到眼线情况，纷纷转身回来救活。 　　只见他们或者搓土成墙，或者结木成伞，一道道巨大屏障从地面升起，彼此间层叠，渐渐遮住下方的稻田。 　　“有用么？” 　　某位学派真人淡漠看着，口中轻轻吐出这句话。 　　下一刻，漫天火光瀑流倾泻而下，落在众多农家弟子组成的防御上。 　　那场景，就像是烧红的铁水，倾倒在冰层上。 　　先是哗啦啦白气升起，形成大片遮蔽视线的雾层，这是急剧高温作用下，将土木中的水汽逼出，然后气化成雾态。 　　转眼过后，响起接连的破碎声。 　　农家弟子苦心营造的阵线，瞬间被烈焰瀑流攻破，许多人避之不及，被笼罩其中，只见人形轮廓挣扎几下，最后淹没在白热的瀑流中。 　　“不！” 　　田老头悲愤的怒吼声响起，神农鞭化作一条绿龙，张开大口，想要拯救弟子性命。 　　可来不及了，烈焰来势汹汹，一旦沾上血肉之躯，不烧成灰烬决不罢休。 　　只见一个个人影如同纤细的木头，被火光裹住，眨眼间就消失了。 　　但是，这些农家弟子咬着牙，即便身上着火，也要冲到外面，绝不愿粘到稻谷上。 　　“你们这帮畜生！” 　　神农鞭走了一圈，却扑了空，一个也没救下来，所有弟子均丧身火海。 　　“今日，农家要除名了！” 　　上空的某位学派真人叹息，“百家相争，先灭一个！” 　　下方的田老头满眼都是愤怒，他随手踩下一串稻谷，放在怀中，然后看向头顶上空。 　　“是你们，逼我用锄头杀人！” 　　锄头本是耕地种田之用，虽然是铁器，却并不会杀伤人命。 　　这件农具，恰如田老头的性格，纵然身为真人境界，也不会想着争权夺利，仍旧埋头黄土，想要种出更高产的庄稼。 　　他带领的一帮弟子，都是最淳朴的农家男儿，何其无辜？ 　　田老头发出的泣血呐喊，充满了无奈和悲愤。 　　“田老头，你不该恨我们！” 　　刺客师父的声音陡然响起，“你真以为，名教是要你过来种地来了？” 　　“他们若是重视你，就不会只留下方斗一人！” 　　“从刚才到现在，这里好大动静，怎么半个名教的人也没来？” 　　“你还不明白吗？” 　　“你们已经被放弃了，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是诱饵、弃子！” 　　田老头双眼通红，连连摇头，“不可能，眉山公答应了我，要推广粮种，让天下百姓再无饥荒！” 　　“呵呵！” 　　头顶两位学派真人，连带着刺客老三，均开口笑起来。 　　“你太天真了，粮种再神奇，也喂不饱贪婪的人心！” 　　“你以为，天下间的饥饿，都是粮食不够吃造成的？蠢。” 　　“百姓若是丰衣足食，自给自足，还要朝廷干什么，你以为人生来就是奴才，喜欢头上有人当主子？” 　　“你信不信，就算今日你能活下去，粮种也绝无可能推广！” 　　“民弱则国强，这句话你听过吗？” 　　“国是什么，是朝廷，是官员，是无数趴在老百姓身上吸血的得利者！” 　　“老百姓若是饱暖无忧，国家也就完了！” 　　这位学派真人，指着田老头说道，“你的希望，都是空中楼阁、水中倒影，不切实际！” 　　“还是让我付之一炬吧！” 　　话音刚落，两条火龙咆哮着，朝下方稻田穿梭而至。 　　田老头想也不想，冲上去，“就算如此，种子不能烧掉！” 　　“若将来有圣人出世，以大毅力推广粮种，至少我今天的心血，都没有白费！” 　　下一刻，阴森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刺客师父开口，“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心，还有你的血！” 　　破空之声凄厉，手锤已然砸在田老头的后脑勺。 第八百九十六章 付之一炬 　　田老头本有神农鞭护体，这手锤打不破防御，本也没什么。 　　但就在刚才，他甩出神农鞭，企图挡住两条火龙，眼下自身暴露在外。 　　刺客师父不愧老练之辈，眼看田老头心神不宁，正是下手的好机会，趁机对准要害砸落。 　　田老头等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罢了，我若是死了，飞溅的脑浆鲜血，至少能浇灭脚下这片土地的火焰，保存一些粮种！” 　　刚才对方的攻心之言，如同锥子般字字扎心。 　　田老头也不傻，回忆往昔，也察觉不对劲。 　　为何他上报稻种制成时，眉山公表面欢喜，却只字不提留下种子？ 　　为什么，整个屯田所，不见半个名教之人，唯有方斗在此守护？ 　　一切一切，都在指向那个他不远承认的答案！ 　　“若是如此，我害的农家弟子白白葬送性命，简直是罪该万死！” 　　田老头闭上双眼，尽管火龙咆哮，但他似乎仍能闻到，家乡的泥土芬芳，夹杂这青草和稻田的气息，这是令他沉迷，甚至无数次魂牵梦萦的景象。 　　可是，他已经回不去了。 　　“咚！” 　　手锤命中，田老头感觉足心震颤，余波竟然传入大地，足见这一击的猛烈。 　　随即，他惊奇发现，自己还活着。 　　“愣着干嘛？” 　　方斗摊掌握着手锤，一只手轻拍他肩膀，“别想那么多，先宰了这帮上门捣乱的兔崽子再说！” 　　田老头一个激灵，看着地上的几堆灰烬，正是他弟子消失的地方。 　　“对，我要报仇！” 　　这位老农模样的真人，开始发了狠，对着虚空伸手，绿光嗖一声返回。 　　神农鞭在手，田老头的气势又和刚才不同。 　　“你们几个，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田老头杀气腾腾，老实人被逼急了，也是会起杀心的。 　　刺客老三对两个学派真人点点头，“开始！” 　　下一刻，他身形模糊，也将身形隐藏了。 　　至此，两位刺客均藏在暗处，成为巨大威胁。 　　剩下的两位学派真人，则是专心操纵火龙瓮，让两头火龙来烧它们。 　　“昂无！” 　　两条火龙烧杀众多农家弟子，吞食精血后，越发变得栩栩如生。 　　他们收到命令，开始朝方斗二人方向飞去，一时间，漫天都是火雨落下。 　　方斗和田老头散开，各自出手打飞火雨。 　　田老头神农鞭在手，出手飞快，一鞭抽爆大团火雨。 　　方斗呢，腹内五行翻滚，一道道雷光从掌心飞出，空中火雨接二连三爆开。 　　四处绽放的火花，伴随着大小火星坠落，落在稻田中，迅速腾起火光。 　　焦臭气息开始浮现，伴随着滚滚浓烟，一发而不可收拾。 　　屯田所内的火势，终于酝酿到无法熄灭的地步，到处都是火光沸腾。 　　借助风力，一条条火线在田中飞窜，像是望不到尽头的蛇。 　　“多年心血，一朝丧尽！” 　　田老头叹息不已，突然左右两边，分别出现刺客师父，以及老三的踪迹。 　　两位刺客竟抛下方斗，联手刺杀田老头。 　　这一些，他们终于暴露真正目标，就是主持屯田的田老头。 　　此次刺杀，属于战略层面的行动，务必要统管全局。 　　烧了屯田所，只能作用于一时，田老头还在，经验都记在脑子里，日后还能研究出更高产的种子。 　　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就必须斩草除根，农家眼下只剩田老头，一旦此人身亡，农家就亡了。 　　“田老头，身为百家之一，却投靠朝廷，简直是愚不可及！” 　　“你真以为，名教掌控的朝廷，有其他学派插足的余地么？” 　　“死吧！” 　　“记得，是你害死一众弟子，令农家灭绝！” 　　师父的手锤，贴着田老头额头砸落，而老三的匕首，则是穿过胸前衣襟，已经插到田老头的胸口。 　　这招配合无间的联手刺杀，是刺客家的压箱底绝活。 　　先前师兄弟三人联手，对付方斗失败了，原因就在于他们错估方斗，没想到方斗将自身炼成仙剑。 　　但那也只是个例，如今用在田老头身上，绝对是万无一失。 　　方斗本以为自己是目标，现在发现已经晚了，刺客在方寸间出手，难有挽回的余地。 　　这时候，田老头沧桑的笑声响起，“真以为我农家无人！” 　　“请神农鞭出手！” 　　下一刻，神农鞭脱手而出，田老头头发胡须，瞬间变得雪白。 　　这半截神农鞭，刷破空飞出，打在一条火龙身上。 　　庞然大物怒吼着，带飞出去，落在稻田中，接连拉出上千米的漆黑拖痕方才停住。 　　只见这条痕迹上，一切稻谷木石均已碳化，尽头是不断翻滚挣扎的火龙。 　　很显然，神农鞭一击，给火龙带来不小伤害。 　　“再来！” 　　神农鞭第二次出手，穿过虚空，竟传来一声惨叫。 　　原来，刺客师父本以为藏得万无一失，却被查破行踪，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子。 　　此人倒飞出去，刺客老三关心则乱，浮现行踪，“师父，你怎么了？” 　　“死不了！” 　　刺客师父咽了口老血，“若是完整的神农鞭，轻易就能将我打得魂飞魄散，但现在么？” 　　他摇摇头，虽然没说什么，但意思都在里面了。 　　“这老头颇凶！” 　　老三不解问道，“不是说他只是种田的，没什么本事吗？” 　　刺客师父告诫他，“这话是谁跟你说的，回去后找他算账。” 　　“上古流传至今的学派，处于显赫之极的三家外，兵家、农家也赫然在列！” 　　“农家若真是废物，名教怎会千方百计拉拢？” 　　刺客师父突然停下，拉着老三让到一边。 　　神农鞭所化绿光掠过面前，击中上空一位学派真人，响起‘唉哟’的通呼声。 　　“田前辈，快住手！” 　　方斗这时候发现不对劲，田老头手持神农鞭，指哪儿打哪，对方四人都无计可施，这太不正常了。 　　过了片刻，他发现田老头的气血精神，下降速度骇然。 　　再仔细观察，对方的头发胡须都已经雪白了。 　　当下一目了然，田老头报仇心切，以透支生命为代价，获得驱动神农鞭的强大力量。 　　“快住手。” 　　方斗快步上前，一条火龙正好落在面前，将眼前幸存的稻田点燃。 　　这下子，他心头都杀心泛滥。 第八百九十七章 逝 　　田老头杀得兴起，哪里肯听方斗。 　　“方剑仙，你稍等片刻，让我灭了这几个畜生。” 　　神农鞭入手，田老头正要甩出，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 　　下一刻，他陡然发现，自己张口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刺客师徒出现，面带怜悯看着他，也不动手。 　　其他两位学派真人，也都看着田老头。 　　这一刻，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 　　“你们都在看什么？” 　　田老头举起神农鞭，却扑个空，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环视四周，眼下已经到了尾声，到处都是残烬的烟灰，一缕缕白烟盘旋半空。 　　屯田所没了，所有粮种都付之一炬。 　　偌大农家，只剩下他一人。 　　“田老头，农家今日而绝！” 　　“我们虽然阵营敌对，却真心敬你！” 　　“只可惜，你信错了人。” 　　几人纷纷说道。 　　田老头天旋地转，就要往后倒下，却被方斗及时赶到扶好。 　　“方剑仙，他们再说，我就要死了！” 　　方斗摇摇头，“田前辈，你会活得很长，活到他们都飞灰湮灭，活到后人所有人都记得记得名字。” 　　“怕是，活不了那么久！” 　　田老头艰难喘息几下，“我也曾听过百子回归，还奇怪农家之子是谁，但现在，农家要亡了！” 　　“田前辈，你眼光太过狭隘！” 　　“这世间的农夫，只要有一个继承你的遗志，农家就不算亡了！” 　　“咳咳，不错！” 　　田老头艰难喘息，“拜托你一件事情，我死之后，烧成灰烬撒在脚下，好歹能肥田！” 　　方斗面带犹豫，然后缓缓说道，“恐怕，肥不了太多田！” 　　“咳咳，你是要气死我吗？” 　　田老头笑道，“今后农家若是能继承道统，应当看清楚，帝王将相不可信，想要实现饱足天下的志向，还要依靠无数百姓！” 　　方斗肃然起敬，“您老这件事，起码超前数千年！” 　　“你这句话，倒还中听！” 　　田老头点了点头，缓缓闭上双眼。 　　方斗朝身边稻田中，采摘一朵火花，轻轻点在田老头身上。 　　片刻过后，田老头被烧成灰烬，随风吹散。 　　但是，灰烬中，仍有一物留下，俨然是他刚才采摘的那串稻谷。 　　“是执念吗？” 　　方斗这边忙着，刺客师徒和两位学派真人没有趁机出手，因为没必要。 　　田老头一死，只剩下方斗孤军作战，上头磁宝天心束缚，下有两条火龙追杀，完全没有活命的可能。 　　“方斗，你若忙完了，我们不妨继续！” 　　“田老头刚走，你现在追上去，应该能赶得上同行！” 　　刺客老三沉声说道。 　　方斗目光扫过四人，点了点头，“不多不少，正好四人，今日一个也别想逃走！” 　　“说反了，是你今日绝无生还的可能！” 　　刺客师父看向同伴，“我和弟子操纵磁宝天心，你们二人驱动火龙瓮，将此人收入其中，活活烧死！” 　　经过上次失手，他们打听到，方斗人剑合一，血肉之躯比肩仙剑，等闲手法难以毁灭。 　　所以，冶兵家才炼制这两样法宝，专门用来对付方斗。 　　磁宝天心用来困，火龙瓮用来杀！ 　　“不错，冶兵家说了，他修炼剑道，体内骨骼血液不同寻常，炼化后能生出宝物，用来打造法宝的材料！” 　　“动手！” 　　方斗冷眼看向对方四人，嘴角浮现令人玩味的笑容。 　　“真以为，我只有剑仙这个身份？” 　　刺客师徒联手，将磁宝天心驱动到最大，刹那间，无孔不入的磁场力量，化作万千丝线，将方斗缠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在磁宝天心的拖拽下，方斗的身躯投向火龙瓮。 　　两位学派真人，一手托着瓮体，一手拍打外壁，且唱且说，“请君入瓮！” 　　方斗的身躯靠近瓮口，似乎被大手揉捏，开始缩小，最终毫无阻碍投入其中。 　　扑通一声！ 　　两条火龙头衔尾，化作火柱钻入瓮中，片刻过后，外壁上重新浮现两条火龙形状的雕塑。 　　“成了！” 　　两位学派真人拍掌叫好，最难对付的剑仙方斗，也已落入火龙瓮中。 　　刺客师徒感慨，当初杀的他们二人狼狈不堪的方斗，眼下却轻而易举收拾了。 　　“若是早遇到冶金家，方斗还能活到现在？” 　　刺客师父摇头叹息，“可惜了我那大弟子了。” 　　他生怕有所纰漏，追问两位学派真人，“要多久，才能将方斗炼化？” 　　“最快一刻，最慢三个时辰！” 　　刺客师父听了点头，“好！” 　　四人再看下方，整个屯田所，都已化作灰烬，再无半个活人。 　　眼下这次行动，可谓是大获成功。 　　“接下来，去和殷老大汇合！” 　　“不，殷老大说了，先去京城外，协助采风家三人，灭掉名教的两位大儒！” 　　…… 　　火龙瓮中，方斗睁开双眼，然后闭上。 　　到处都是火光，刺得他双目生疼，他已然读西游记，还不明白孙悟空进炼丹炉的滋味，眼下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所谓火龙瓮，两条火龙只是外在的体现，法宝内部才是精华所在。 　　方斗敢进来，就是仰仗身上有空中火，能抵挡火烧。 　　但进来后才发现，火龙瓮中，不仅有空中火，还有石中火、木中火、三昧火、人间火，这是道家五火。 　　更有无明业火、琉璃火、红莲火等释门神火。 　　甚至于，还有在地府中见到的幽冥鬼火。 　　整个火龙瓮内部，简直是天地间万火收藏室，什么种类都有。 　　方斗以空中火抵挡，空中火烧不动他，但其他火焰却轮流过来。 　　道袍为他抵挡多次，积累太多火力，开始缓缓升温。 　　方斗叹了口气，将道袍脱下扔到一旁，实在不忍心见到它燃烧。 　　但是，身体暴露在外，更加无从抵挡。 　　前面提到，方斗的肉身强度，有金鸡内丹凝练的金身，又有人即仙剑带来的提升。 　　毫不夸张的说，方斗这幅身躯，既有仙剑的坚不可摧，又有其锋芒。 　　但眼下，火龙瓮这法宝，恰恰是针对他量身打造而来。 　　四周火焰滔滔，无时无刻不在灼烧，企图将他炼化。 　　方斗这才想起才，对方曾提及，是什么冶兵家炼制，专门用来克制剑仙的。 第八百九十八章 转折 　　先前，对方说冶金家打造世上第一口仙剑，方斗还不相信。 　　但眼下，他开始相信了。 　　若非对剑仙无比了解，也不能造出如此厉害的法宝。 　　火龙瓮，就是专门针对剑仙，别说方斗了，其他三位剑仙哪一个进来，都免不了被炼化的下场。 　　方斗心头一动，调出米斗，就要钻入其中。 　　但转念一想，躲得一时，却躲不过一世，还是要想办法自救来着。 　　“慢慢来，别慌张！” 　　方斗身周，空中火形成屏障，抵挡周围火焰的攻击。 　　火龙瓮中，四面八方各种火焰，拖拽着长长尾巴，朝方斗冲击过来，好不热闹。 　　火焰种类虽多，却并不混乱。 　　这件法宝的奇特之处就在这里，将不同火焰统合起来，催化到极致，足以融炼世上最坚硬的材料。 　　方斗成为被炼化的目标，感觉不是太好。 　　“我吃些纯阳丹冷静一下！” 　　方斗从怀中掏出一把纯阳丹，放进嘴里，入口即化。 　　法宝隔绝天地，方斗困在其中，法力无从补充，只要吃些纯阳丹。 　　纯阳之气入体，如同春雨滋润田地，让方斗感到舒畅起来。 　　下一刻，方斗发现不对，周身毛孔腾起细微的金色微茫。 　　这些金色微茫，俨然是消化纯阳丹所得，竟被火龙瓮的高温逼出。 　　金色微茫冲出体外，转瞬间消失无踪。 　　此情此景，就像是火龙瓮贪吃，将逸散在外的纯阳气流一扫而空。 　　“嗯！” 　　方斗抱着疑问，再度磕了把纯阳丹。 　　本来，以他如今的体质，也不能无止境服用纯阳丹，一般吃十到八颗就要停下。 　　刚才火龙瓮强行逼出部分，倒也不用担心吃撑了。 　　果不其然，纯阳丹入体，外面高温逼迫下，又有部分纯阳气流散到外界。 　　方斗不由得可惜，若能修成传说中无漏真仙就好了。 　　陆地真仙成就纯阳，总还要担心力量和寿元流逝，时刻要警惕修行护持。 　　但若是更进一步，成就无漏真仙，永远不再担心损耗，那就是活脱脱的永动机，可以与天地同寿。 　　但眼下，只能想想罢了！ 　　“嗯，留存了三成，剩下七成都被抢走了！” 　　经过几次试验，方斗发现了，火龙瓮对纯阳气很是渴求。 　　吃一颗纯阳丹下去，七成都被抢走。 　　但是，剩下的三成，竟比以前效率更高。 　　方斗在外界服用纯阳丹，靠着自身炼化，只能留存一成。 　　一成看似少得可怜，其实相当可观，毕竟他才初入三花聚顶，等晋升到五气朝元，留存率还能水涨船高。 　　眼下进入火龙瓮，没想到因祸得福。 　　尽管要交七成的税，但留下的三成，已经是先前三倍效果。 　　方斗也开始发现，火龙瓮这件法宝，似乎也有智慧，得知能从他这里索取纯阳气，就开始可持续发展。 　　一开始，火龙瓮全力驱动万火，要将方斗炼化。 　　但现在吗，火力仍旧很猛，却已经不是在要命，而是催促方斗提供纯阳气。 　　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方斗也认了，他身上纯阳丹也不少，开始满满服用炼化。 　　火龙瓮也不是白吃，万火融炼之下，不断淬炼方斗身躯，提高纯阳气在体内的融合。 　　就这样，二者形成良性循环，相互利用起来。 　　…… 　　刺客老三，盯着学派真人托在掌心的火龙瓮，吃惊开口。 　　“你有没有发现，瓮体外壁的两条火龙，似乎变得光亮了些？” 　　“有吗？” 　　学派真人低头，见到两条火龙雕塑，两颗眼珠子更显晶莹，啧啧称奇。 　　“自从吞了方斗之后，就发生这般异象！” 　　刺客师父点了点头，“不错，我听冶金家说过，火龙瓮其中一味材料，是先天火种的灰烬！” 　　“这件法宝将来若能得道，必将是了不得的通灵法宝！” 　　学派真人笑着摇头，“哪有那么容易，我等修行者得道，都已千难万难，更何况是法宝？” 　　他们口中的得到，就是能修成阳神遍知的陆地真仙，对于法宝来说，则是褪去本体，成就通灵法宝。 　　所谓通灵法宝，则是拜托形体束缚，相当于修行者元神出窍。 　　不通之处在于，通灵法宝一旦褪去本体，形成灵态，就是更高级的存在，与陆地真仙没有区别。 　　所谓的通灵法宝，唯有传说中存在，谁也不曾亲眼见过。 　　学派真人轻抚火龙瓮表面，叹道，“要说，应该是方斗血肉上佳，能滋养这件法宝。” 　　“咱们这是英雄所见略通啊！” 　　刺客师父点了点头。 　　四人边说边走，很快就跨越千里之遥，来到京城外的平地上。 　　这时候，采风家三人，仍然将眉山公、梅鹤公二人困在当中。 　　四人联袂而至，起初还被误以为是名教救兵，让三人好不惊慌。 　　后来发现是同盟，空想家急忙放开屏障，让刺客师徒和两位学派真人进来。 　　“你们这是？” 　　内部场景遍地狼藉，显然经过一场连番恶战。 　　眉山公和梅鹤公二人，衣衫破烂大半，连最注重的头冠都被打落了，仅以残破的绳子扎着发髻。 　　至于采风家三人，情况也略像狼狈，其中以空谈家最惨，左臂被洞穿，能见到森森白骨。 　　但是，这都比不多见到四人出现来的震惊。 　　因为他们知道，刺客师徒和两位学派真人，承担最艰难的任务。 　　他们既然出现，又一个不少，样子还算齐整，显然已经完成任务了。 　　刺客师父矜持，含笑点头，“不辱使命，已经得手了。” 　　徒弟老三在旁边说道，“农家自田老头以下，都已烧成灰烬，屯田所更是夷为平地！” 　　“方斗呢？” 　　空想家司空补天急切问道。 　　“在里面！” 　　学派真人轻拍火龙瓮，“此人倒也穷凶极恶，我们四人合力，以磁宝天心困住他，方才拉入火龙瓮内！” 　　这时候，眉山公开口质疑，“以你们的本事，能困得住镇国剑仙方斗？” 　　居然不信？ 　　学派真人对着火龙纹一指，外壁瞬间变得透明起来，浮现内部景象。 　　无数火焰包裹下，方斗咬着牙苦苦支撑，身上不断升起金色气流，这是金身被炼化的征兆。 　　再看他身上，连护体的法衣都没了，显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第八百九十九章 图穷匕见 　　学派真人，将方斗的困境亮出，除了炫耀功绩外，还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连剑仙方斗都败了，眼下眉山公、梅鹤公二人孤立无援，已经再无半分希望。 　　但是，他们失望了。 　　眉山公见到方斗模样，若有所思点头，“强悍如剑仙方斗，都敌不过各家联手，尔等真是劲敌呀！” 　　他转向梅鹤公，“梅鹤公，看来，要动真格了！” 　　梅鹤公面无表情，“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名教的事务，目前还是由你主持！” 　　言下之意，眉山公若是处理不当，他们就要换人了。 　　“眼下状况，早已在预料当中！” 　　眉山公叹息，“原本以为，方斗身为剑仙，多少能兑掉几个对方的学派真人！” 　　话没说完，他接连摇头，显然对方斗失望不已。 　　“别垂死挣扎了，我们的同伴监视道家、释门，没有半点动静！” 　　“眼下京城，只剩下你们名教还在抵抗！” 　　学派真人们哈哈大笑，“今日不光是农家，连名教都要除名了！” 　　“简直狂妄！” 　　眉山公摇头，“好大口气，凭你们这几块料，也想灭我名教？” 　　“梅鹤公，不能和他们客气了，动手！” 　　梅鹤公点了点头，袖口伸出一根树枝，尽头绽放雪白梅花。 　　但是在梅花中央，俨然盛满碧绿如玉的血团。 　　眨眼间，碧绿的血光冲天，带动地动山摇。 　　“碧血丹心！” 　　几人无不骇然，梅鹤公一旦爆发真实力量，竟是强悍的令人绝望。 　　原来，刚才他们虚与委蛇，一直没有出全力。 　　“怕什么？” 　　空谈家为众人打气，“我们有七人，就算对方再强又如何？” 　　但是，帐不是这么算的！ 　　梅鹤公这位隐居大儒，展露出来的真实力量，距离相当于朝元真人的‘名儒’，仅有一线隔阂。 　　再加上旁边的眉山公，尽管他们人数占据优势，整体实力对比却已经处于劣势。 　　“受死！” 　　血光化作长虹，划破长空，朝着众人落下。 　　“散开！” 　　刺客师徒心惊胆战，望着碧血长虹，有种末日将至的感觉。 　　名教出手，无不声势浩大、气贯长虹，隔得很远就让人几乎崩溃。 　　几位学派真人各自施展绝学，但是在碧血压制下，始终断断续续、威力大减。 　　“让！” 　　下一刻，众人见事不可为，各自施展手段散开。 　　与此同时，碧血长虹落下，炸得一道道声影窜出好远。 　　“咳咳！” 　　浩然正气、碧血丹心，可谓是照妖镜，但凡有半点坏心思，都被无限放大，然后施展攻击。 　　采风家等人，心里都有私密，被碧血长虹波及，心神动荡，不知不觉已经受伤了。 　　没等他们喘口气，眉山公又出手了，一杆毛笔悬空而起。 　　毛笔对着碧血蘸落，凌空写了几个大字。 　　“伏诛！” 　　刚劲有力的大字，如同杀人不加血的利刃，猛地朝刺客老三头顶罩落。 　　“徒儿！” 　　刺客师父发疯了，一把抓住弟子，二人身形融合，速度陡然倍增。 　　但是，‘伏诛’二字落下，竟将师徒二人罩在当中。 　　“不好，快救人！” 　　旁边的采风家、空谈家等人，见到情况不妙，纷纷打出神通法宝。 　　但来不及了，名教的‘妙笔生花’神通，配合碧血力量，短短瞬间，便爆发毁灭性力量。 　　刺客师徒哼也没哼，在‘伏诛’二字笼罩下，当场化作一滩脓血。 　　“痛快！” 　　眉山公哈哈大笑，诛杀两个仇敌，心头无比畅快。 　　“死来！” 　　采风家眼睛都红了，刺客师徒尽皆丧命于此，刚刚复兴的刺客一流，就此断送了。 　　想起覆灭屯田所，诛杀农家和方斗，都没有折损一人。 　　却偏偏在这里，被眉山公同时斩杀刺客家的两人，堪称是惨败，这让他们回去如何交代？ 　　下一刻，采风家毫无保留，出动压箱底的绝招。 　　“捕风捉影！” 　　平地升起一阵风，陡然围住眉山公全身。 　　这位大儒微微皱眉，身躯微微颤抖，浩然正气法力，将这阵风震得粉碎。 　　但是，真正的杀机还在后面。 　　他脚下的影子，突然被两只大手捏住，迅速变得扭曲变形。 　　眉山公发觉不妙，咬破舌尖，喷出大团精血，虽然不是苦心祭炼的碧血，但也是以丹心蕴养出的心头精血，最擅长破邪破幻。 　　大团精血喷在两只大手上，滋滋升起白烟，然后响起惨叫声。 　　采风家捂住双眼，指着眉山公，“杀，不杀了他，我们也没脸回去！” 　　这时候，空谈家司空补天，代替采风家的位置。 　　周围浮现无处窃窃私语，正以最恶毒的语言，在诅咒，在痛骂。 　　“眉山公，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做，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眨眼间，所有诅痛骂，纷纷指向眉山公。 　　饶是眉山公心志坚定，被空谈家的神通影响，也不由得开始动摇起来。 　　这时候，梅鹤公的救援到了。 　　“醒来！” 　　一声大喝，如暮鼓晨钟，惊醒眉山公，将他从泥潭中拉出来。 　　“多谢梅鹤公出手搭救！” 　　“快，动用磁宝天心！” 　　采风家急得大叫，这两老头太难杀了。 　　“不，磁宝天心对他们没用！” 　　无论是梅鹤公的树枝，还是眉山公的毛笔，都不是金属法宝，受到影响不大。 　　“如此，只能动用火龙瓮了！” 　　学派真人下定决心，但还有些惊疑。 　　方斗还在里面炼化，若是贸然放出火龙，岂不是给他苟延残喘的机会？ 　　但是，从火龙瓮反馈的信息，方斗已经奄奄一息，离死不远。 　　“好，就让你们见识下，火龙瓮的厉害！” 　　这件法宝，可是连剑仙都能炼化，对付两个老朽，岂不是轻而易举？ 　　火龙瓮内，‘奄奄一息’的方斗，伸了个拦腰。 　　“舒坦！” 　　此刻他体内，纯阳之气充沛，精气神均达到巅峰状态。 　　头顶天灵之处，三朵绽放的花朵载浮载沉，周围缭绕紫气。 　　三花聚顶，这是大成的征兆。 　　下一步，就是以三花为引子，汇聚胸中五气朝元。 　　被困火龙瓮，竟是因祸得福，实力突飞猛进。 　　但是，听到外面学派真人，想要用火龙瓮对付名教大儒，他还是惊慌起来。 第九百章 好厉害的火 　　方斗心知，自己眼下的情况，已经超出学派真人预料。 　　原本么，火龙瓮六亲不认，只要被收入其中，便会万火起落，烧成灰烬。 　　但是，方斗有纯阳丹交租，火龙瓮半推半就也就认了。 　　双方形成共存的关系，共同享用纯阳之气。 　　外界的学派真人，只是按照正常速度估算，方斗应当只剩下半截了。 　　但是，真实情况就是，方斗活得好好的，除了衣服都烧个精光，其他一切都挺好，连根毛都没掉。 　　“好机会啊！” 　　方斗一开始唯恐自身暴露，随即意识到，火龙瓮想要攻敌，必然要打开瓮口，就是自己逃脱的好机会啊！ 　　他就盼着这一刻呐！ 　　火龙瓮回馈的信息，方斗已经不成问题，可以放出火龙迎敌。 　　于是，过了片刻，方斗身周的万火，如退潮般散去。 　　火龙翁的外壁，两条火龙雕塑，眼睛越发明亮，像是上好的火焰宝石雕琢。 　　“奇了，这件法宝的威能，有和当日不同？” 　　采风家三人，在冶金家炼制法宝时，曾亲身在现场看过。 　　但眼前火龙瓮的威势，和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操纵火龙瓮的两位学派真人，心中也是好奇，要说有什么不同，充其量就是吞了方斗。 　　怪就怪在，吃了个方斗，火龙瓮就能脱胎换骨？ 　　这位剑仙，对法宝来说，也太过大补了些！ 　　思来想去，始终想不通。 　　但法宝威力上升，这也是好事儿！ 　　学派真人发力，短短瞬间，两条火龙钻入瓮中，最后冲出瓮口。 　　梅鹤公见到火龙现身，目光扫视几下，便看穿这件法宝的底细。 　　“眉山公，你看这件法宝，蕴火藏火！” 　　“看似光灼灼一团，实则包含天下几乎所有厉害的火焰，连我名教的湛然心火也有！” 　　“想来，必定从先天火种孕育而出！” 　　“可惜，纵然火焰种类再多，也终究是后天之属！” 　　梅鹤公一边说着，摇晃手中树枝。 　　这把平平无奇的树枝，如同得到养分，瞬间拉长生长，化作数千丈的体积。 　　两条火龙来回穿梭，朝着树枝大口喷火，瞬间点燃数不清的枝头。 　　火线蔓延速度之快，陡然间窜到梅鹤公的手腕。 　　下一刻，梅鹤公抖动手腕，已经烧成火林的树枝，瞬间崩成碎片。 　　手掌中，只留下光秃秃一截残枝。 　　几个呼吸过后，残枝开始吐出嫩绿的芽头，旺盛的生命力催动下，树枝重新恢复生长。 　　两条火龙再度上前，企图绕开越长越浓密的树枝，转而攻击梅鹤公本体。 　　但是，梅鹤公陡然变招。 　　树枝此刻，已经在空中长成大片森林，根本望不到尽头。 　　“冰雪丛中著此身，不与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幽香气息传出，熏得火龙一阵迷糊。 　　紧接着，树枝开始疯长，如同无数大手包裹火龙全身。 　　两条火龙越是挣扎，就被束缚的越紧，不断燃烧，企图烧穿树枝的束缚。 　　但是，在梅鹤公操纵下，树枝生长速度太快，远远超过燃烧的速度。 　　片刻过后，火龙再也看不到踪迹，只剩下大团蠕动的树枝球。 　　“嗯！” 　　学派真人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用树枝困住火龙。 　　按理来说，火烧木，火龙克制树枝，但现在，情况竟然颠倒过来。 　　“不好！” 　　“快驱动法宝，至少将火龙收回！” 　　他们都知道，火龙瓮的威能，如今都聚在两条火龙上。 　　如果火龙都没了，这件法宝必然元气大伤，怎么回去交代？ 　　“快快快！” 　　两个学派真人催促同伴，采风家三人急忙上前，帮忙驱动法宝。 　　“哎！” 　　方斗耳边，突然想起一声叹息声，似乎充满了无奈。 　　什么，这件法宝竟早已诞生了灵智？ 　　“起作用了！” 　　火龙瓮本体，陡然闪烁金光，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梅鹤公心头浮现警兆，急忙往后倒飞出去，“眉山公，快退！” 　　刹那间，巨大的树枝圆球轰然炸开，无数碎木头裹着火光飞溅，半空便烧成灰烬。 　　“昂！” 　　火龙嘹亮的咆哮声响起，震得众人心头发麻，这是怎么了？ 　　两条火龙脱困而出，身形更加庞大，鬃毛鳞片皆栩栩如生，更醒目的是，多出一双火眼金睛。 　　对的，原本浑然一体的眼睛，都是火焰形成，但眼下却成纯金色，点缀的整个龙头都威严无比。 　　“昂无！” 　　火龙脱困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上梅鹤公寻仇。 　　梅鹤公抓住一片木屑，驱动树枝重生，眨眼间，茂盛的树林再度出现。 　　但是，这片树林却笼罩一层淡光，看上去极不自然。 　　转眼间，整片树林腾起大片火焰，每一朵火花都镀上金边。 　　“不好，这是纯阳火！” 　　世间万火，都比不上这道纯阳火。 　　纯阳火烧光树林，然后朝梅鹤公倒卷过去。 　　梅鹤公简直要魂飞魄散，他来不及细想，为何区区一件法宝，会蕴藏天下最珍贵的纯阳火？ 　　因为，这种火焰，唯有陆地真仙才能炼成，并孕养常年不熄！ 　　相应的，此火一旦现世，无人能抵挡。 　　逃，眼下唯有逃！ 　　梅鹤公猛拍胸口，吐出大口碧血，空中阴暗下来，转眼间下了场雨。 　　雨点，都是碧血所化，落在纯阳火上，滋滋发出剧烈响声。 　　“眉山公快走，碧血只能压制，灭不了纯阳火！” 　　“一旦碧血耗尽，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梅鹤公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败给一件法宝，还要狼狈逃命。 　　眉山公看了眼紧追其后的火龙，叹了口气，“走吧！” 　　下一刻，二人施展乘龙御法，梅鹤公脚下踩着翩跹仙鹤，眉山公坐上了青铜车架。 　　转瞬间，二人消失在视线中。 　　但是，两条火龙腾空而起，摇头摆尾追赶上去。 　　一前一后，你追我赶，颤抖了大半夜。 　　最终，梅鹤公被烧掉双腿，二人才勉强逃脱。 　　“大获全胜呐！” 　　采风家喜不自胜，火龙瓮发威，破坏力如此猛烈，竟杀得两位名教大儒狼狈逃窜。 　　眼下，梅鹤公烧掉双腿，注定成了残疾。 　　眉山公呢，也被火毒入肺，伤得不轻。 　　虽然刺客师徒两条性命还没偿还，但这口恶气总算出了。 　　只是，学派真人如何也想不明白，火龙瓮的力量，怎么比刚才强了许多？ 第九百零一章 贪心的罐子 　　“哎！” 　　又一声叹息响起，四周空气嗡嗡震动。 　　方斗翻个白眼，装作听不到。 　　但是，过了片刻，又响起叹息声。 　　“没玩了！” 　　方斗知道，这是火龙瓮故意出声，提醒他该续租了。 　　刚才火龙大发神威，使出最巅峰的纯阳火，连梅鹤公都栽跟头了。 　　如此大发神威，也不是没有代价！ 　　先前从方斗这里压榨的纯阳气，转瞬间消耗一空。 　　火龙瓮亏空太多，急切需要补充，有拉不下脸，故作矜持在方斗耳边叹息。 　　一声声叹息，无疑是在提醒方斗，开始供气啦！ 　　方斗没有动手，自从他察觉到，这件法宝有灵智，想法就变了。 　　火龙瓮若没有心思，只服从主人命令，反而令方斗头疼。 　　但是，自从方斗发现它有自己的小九九，情况就变了。 　　火龙瓮需要纯阳气，甚至不惜隐瞒方斗的状况，代表这件法宝也不是绝对忠心。 　　所以，方斗要晾着它，直到火龙瓮坐不住，自乱阵脚。 　　过了片刻，火龙瓮不再叹息，身周再度浮现万火。 　　数不清的火焰，围绕方斗身周，温度急剧提升。 　　“故技重施！” 　　火龙瓮此举，不同刚开始杀气腾腾，其目的就是为了逼迫方斗，吞噬纯阳丹自救。 　　但是，眼下以不同从前啦！ 　　方斗挺起胸膛，现在他全力运转，不像以前金光灿灿，就是普通的古铜肤色，看上去就是普通人。 　　这幅模样，恰恰是金身大成、返璞归真的征兆。 　　无需空中火，都能免疫大部分火焰的灼烧攻击。 　　“痛快，痛快，你在给我洗澡吗？” 　　方斗哈哈大笑，一团团火焰在身上滚来滚去，少除杂质，留下精华。 　　他就像是一块铁块，被烈火锻炼，提升自身本质。 　　过了不知多久，火龙瓮停了下来，完全不起作用。 　　原来，先前方斗吞食纯阳丹，再经受火龙瓮灼烧，固然被逼出七成纯阳气，但自身身躯也遭到锤炼，得到大幅度提升。 　　眼下火龙瓮的手段，已经再难威胁到方斗。 　　“火龙瓮，免费的午餐已经没了！” 　　“你还想要纯阳丹，必须表现诚意！” 　　方斗说完闭口不谈，给对方思考的时间。 　　过了片刻，空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你要如何？” 　　果然！ 　　方斗压制内心的冲动，平静说道，“做个交易！” 　　“放你出去，绝不可能！” 　　火龙瓮也不傻，唯有在方斗身上，才能获取纯阳气，怎么可能放走这个宝贝？ 　　“当然不是要你放我出去！” 　　方斗自从发现火龙瓮不凡，已经不急脱身了。 　　传说中的通灵法宝，就是法宝修炼到极致，诞生出灵智，进化为更高级的生命状态。 　　眼前的火龙瓮，除了实力稍弱，其余特征都和通灵法宝类似。 　　于是，方斗决定欲擒故纵。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送你一颗纯阳丹！” 　　火龙瓮显然知道，什么是纯阳丹，也曾亲眼见方斗服用过。 　　“问！” 　　火龙瓮强调，“有些事情，不能告诉你！” 　　“请问，阁下到底是谁？” 　　火龙瓮沉默片刻，然后回答，“我就是火龙瓮！” 　　“不，你不是火龙瓮，但火龙瓮是你！” 　　方斗说得这话如绕口令，却给对方带来心灵上的震撼，区区一个凡人，怎么知道？ 　　“你竟然……” 　　苍老声音挣扎片刻，回答道，“不错，我不是火龙瓮，我是先天火种的一丝残魂！” 　　“当代冶金家，为了炼制法宝，将我取出来，炼入火龙瓮中！” 　　“经过万火祭炼，我复苏灵智，得以操纵火龙瓮！” 　　“没想到，外面那些蠢货都瞒过，唯独被你发现！” 　　苍老声音无限感慨，然后干脆道，“这个问题超额回答，给我两颗纯阳丹！” 　　两颗就两颗，方正个头不大，翻倍也没多多少！ 　　方斗抛出两颗纯阳丹，当中蒸发消失。 　　片刻后，虚空传来意犹未尽的回味声，“好东西，还有吗？” 　　“有！” 　　方斗察觉到，身周空气开始升温，这是要杀人夺宝的征兆啊！ 　　他也不紧张，慢条斯理说道，“这纯阳丹，被我藏在某个空间内，唯有我本人能取出！” 　　言下之意，杀了我你也得不到！ 　　“呵呵！” 　　苍老声音讥笑道，“你可知道，我为先天火种的残魂，本身就具备无限可能，只要恢复三成力量，就能穿梭空间。” 　　“把你活活烧死，所谓的储物空间，还是留在火龙瓮内部，肉烂在锅里，无非是等上一等！” 　　方斗听对方杀气腾腾，叹了口气，“不愧出身高贵，这份勾心斗角的本领，比许多凡人都厉害！” 　　“我只想问问，你想要恢复三成力量，需要多少纯阳丹？” 　　这句话，击中对方软肋。 　　方斗这是看准了，对方来头越大，如今也就衰败得越厉害，急缺纯阳气补充。 　　若是杀鸡取卵，杀了方斗，断送纯阳气供应，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力量？ 　　“你厉害！” 　　苍老声音不得不承认，眼下被方斗拿的死死。 　　“你要如何，才能给我纯阳气？” 　　方斗哈哈大笑，“这个简单，前辈可曾想过跳槽？” 　　苍老声音愣住了，随即笑着反问，“有意思，你想招揽我？” 　　他是先天火种的残魂，能躲过冶金家的查探，自身层次太高，根本不可能屈于人下。 　　眼下只是太过虚弱，只好藏身火龙瓮中，靠着烧杀掠夺精血，满满恢复力量。 　　真人精血，也能补充些许力量，但自从方斗带着纯阳丹出现，情况就变了。 　　一颗纯阳丹，可比烧杀四五个真人更有效果。 　　“不错！” 　　方斗自信说道，“我想，我养得起前辈！” 　　苍老声音呵呵笑道，反问，“你认为，我若是想要投靠某人，为何不去选某位陆地真仙？” 　　平常人见不到陆地真仙，但这位先天火种的残魂不同，他只需露出气息，对方就会迫不及待到来。 　　方斗摊开双手，“前辈说笑了，投靠陆地真仙，那就是只能任凭驱使，再无脱身之日！” 　　“但是，若是肯在我这边，有纯阳气充足供应，不必陆地真仙差！” 　　“更重要的是，我不是陆地真仙，对前辈约束不大！” 　　“还是说，前辈认定自己恢复的速度，比不上我修炼的进度？” 第九百零二章 收网 　　或许，是方斗最后一句话，刺激到残魂。 　　方斗话外之音，就是它担心方斗早日成就陆地真仙，日后必将无脱身机会。 　　但凡有点脾气的，谁能忍受这样的奚落。 　　更何况，苍老声音的本体，乃是先天火种，世间最骄傲的存在质疑。 　　“罢罢罢，你有这样的雄心，我为何不能赌一把？” 　　苍老声音当即决定，同意方斗的条件。 　　从今往后，他带着火龙瓮投靠方斗，条件就是有充足的纯阳丹供应。 　　相应的，方斗若是遇到危险或强敌，需要借助力量，他也不能推辞。 　　至于这份条件的期限？ 　　双方心知肚明，一旦苍老声音得到足够的纯阳气，恢复巅峰状态，死灰复燃，从一丝残魂壮大成先天火种，就是结束的时刻。 　　到时候，方斗反而要成为他的奴仆，无条件供应纯阳丹。 　　但是，也就是方斗用来刺激他的情况，就是方斗早他一步，成就陆地真仙，就有资格炼化残魂，永久控制他。 　　这份看似平和的合作条件，实则藏着危机重重。 　　方斗和这丝残魂，都不是轻易能满足的，眼下的互赢共存，只是因为实力还不够强，一旦成长到足以收服对方，谁也不会手软。 　　“好，既然达成合作，要不要我帮你，烧杀这帮人！” 　　先天火种的残魂，不愧心狠手辣，刚和方斗谈妥，翻脸就要灭杀这帮学派真人。 　　方斗好不怀疑，对方可以轻易做到。 　　名教两位大儒，深不可测的眉山公，以及更胜一筹的梅鹤公，联手都被烧得狼狈逃窜，更何况这几个区区学派真人。 　　“不，我们先隐藏下来，等待时机！” 　　残魂很是满意，“好小子，够阴的，我喜欢！” 　　再然后，漆黑的瓮中，万火分开两股，化作栩栩如生的大手。 　　手掌平摊在方斗面前，“先来几颗纯阳丹，补补刚才损耗的精气！” 　　方斗翻个白眼，扔出几颗纯阳丹，心想原本纯阳丹足够使用，如今养了这么个无底洞，恐怕五色神土要被压榨到极限了。 　　残魂不知道，纯阳丹本质是种出来的灵米，只要方斗有米斗在手，就能源源不断产出。 　　见方斗扔出几颗，他已经心满意足，一卷就炼化了。 　　“前辈，纯阳丹所剩不多，还要我回山炼制。” 　　“眼下条件艰苦，你少吃些！” 　　残魂咂咂嘴，意犹未尽，“你区区一个初级剑仙，连五气都未能调和，为何能炼制陆地真仙都难以掌握的纯阳丹药？” 　　方斗心想，这是要挖我老底啊！ 　　好在，咱别的不会，编瞎话还是头等。 　　“前辈，我勾曲山洞天，里面藏着无数宝贝！” 　　残魂听到勾曲山三字，喃喃自语，“好熟悉的名字，可惜想不起来！” 　　“话说当日，我在洞天中探宝，偶然得了一件八卦紫金丹炉，旁边还有半块牌匾，上面只有‘兜率’二字！” 　　“这丹炉无需添柴加火，每日吸收日月精华，就能自动炼制天地灵气，产出纯阳丹！” 　　残魂听得口水都留下来，下意识问道，“这宝贝在哪儿，给我看看！” 　　“不在身边！” 　　方斗摊开双手，“留在勾曲山，我让两位弟子看守！” 　　“什么？” 　　残魂暴跳如雷，“此等重宝，就算是血肉骨亲也信不过，唯有自己拿着才放心，你怎么……”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缓了半天，“罢了，你还年轻，许多事情不明白！” 　　“等回了勾曲山，咱们商量下，能炼制纯阳丹的丹炉是绝顶珍宝，你把握不住，我帮你保管吧！” 　　方斗心里直呵呵，都说了血肉骨亲都信不过，我凭啥信你？ 　　这世上，还真没人能把我方斗忽悠瘸了。 　　“多谢前辈美意，但这炉子笨重，我还是自己保管为好！” 　　残魂不再多说，这次试探失败，方斗压根不上套。 　　好在来日方长，总有机会套出丹炉所在，然后伺机夺取。 　　方斗难以算计，但他还有两个弟子，必定能找到可乘之机。 　　火龙瓮内，暂且恢复平静。 　　但是外界，却陡然风云突变。 　　采风家等人联手，刚刚驱逐了名教两位大儒，眼见战绩辉煌，正要将消息发给殷老大等人。 　　刚联系上，对面就传来急促的声音，“速来帮手！” 　　什么情况？ 　　对面也是熟人，听这语气，显然是遭遇了强敌。 　　“何事？” 　　“道家、释门，还有名教联手，我们上当了，殷老大也被困住！” 　　“不可能，我们刚击败了名教的眉山公！” 　　采风家不信，认定这是对方的阴谋。 　　“快来，快来……” 　　对方连争辩的时间也没有，只是短促叫了几声，联系就断绝了。 　　在场几人面面相觑，预感到大事不妙了。 　　若真如对面所说，三家联手，那可是令人绝望的强敌。 　　原本，殷老大发动这次突袭，针对的是名教，经过多方面的估算，道家和释门只会做壁上观，没有插手的可能。 　　各家学派施展秘法，连连推算了上万次，得出的都是这个结论。 　　须知百家并起的年代，不是只有道家等才有测算占卜的本领，其他学派也各有绝活，某些方面甚至更强。 　　所以，殷老大确认其他两家不会参战，方才带着各家精锐倾巢出动。 　　此次的战略，制定得无懈可击。 　　殷老大带着剩余人马，见识道家、释门的走向，由采风家、刺客他们兵分两路，带着冶兵家炼制的法宝，分别对付眉山公和方斗。 　　前期一些都按照计划进行，纵然小有波折，最终还是顺利完成。 　　农家覆灭、方斗被困在火龙瓮中炼化，整个屯田所付之一炬，没留下任何东西。 　　眉山公这边，虽有突然冒出的梅鹤公，但火龙瓮爆发，对方若不是逃得及时，恐怕眼下早已火化。 　　唯一的失利，就是刺客师徒被斩杀。 　　按剩下的学派真人，仍旧五人之多。 　　可是，偏偏是殷老大那边出了差错。 　　采风家越想，越是心神不宁，施展‘捕风捉影’的神通，片刻过后，他睁开双眼，目光满是惊恐。 　　“上当了，这次是引君入瓮的绝杀之局！” 　　“三家联手，眼下正在收网，再也不加掩饰！” 第九百零三章 大战 　　“我们都是些零散之人，侥幸能继承前人道统，虽然能修成真人，却仍是无名之辈！” 　　“眼下，却能让三家如临大敌，联手攻击！” 　　“如此，当真是三生有幸！” 　　殷老大手持金算盘，上面的白玉算盘珠，已经缺失大半。 　　他身边带来的各家学派真人，已经折损了大半，但剩下的都是强者。 　　这批新生阵营的学派真人，原本只是监视道家和释门的动向，方便其他两个地方动手。 　　谁也没料到，京城当中，陡然冒出这么多道家真人、释门圣僧。 　　说到底，京城是名教大本营，只有象征性几家道观寺庙。 　　处于种种历史原因，道家先是佛诞节谋算，后来进攻麻教，接连两次让京城损失惨重，所以朝廷不欢迎道家留人，也因此牵连到同为三家之一的释门。 　　战前，锦绣使者分明打探出，京城中只有名教，释门和道家的办事处，没有什么大人物，只有些籍籍无名的小辈。 　　殷老大带人来此监视，起初没有动向，却陡然间风云突变。 　　天上地下，钻出数不清的真人、圣僧，趁他们猝不及防，发动猛烈攻击。 　　殷老大本以为，自己阵营汇聚各学派真人，不会压倒三家，对上区区名教，却还是占据优势。 　　此刻见识到三家联手，方才醒悟到，当今天下大势，为何是三家鼎力的局势？ 　　无论道家，释门，出动的真人、圣僧，起码有二三十人。 　　平常难得一见的真人，眼下都成了批发的大白菜，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而且，连名教都出动了四五位大儒。 　　采风家明明探查到，京城中除了明面上的眉山公，最多只有一两位隐藏暗处的大儒，但今天看来，一切全错了。 　　联想到先前无数次测算的结果，他们显然是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间。 　　今天就是一个局，三家联手做局，目的是坑杀他们这些学派真人。 　　殷老大一念之差，竟落地如此下场，还要连累身边的各学派，心中悲愤交加。 　　“道家、释门还有名教，你们联手，无非是畏惧我们？” 　　“你们畏惧什么？是我们潜力无穷，代表着未来大势？还是你们已经日薄西山，都是冢中枯骨！” 　　“既然如此，为何不敢当面交战，反而玩弄些阴谋伎俩？” 　　对面的真人、圣僧们，只是默不作声，施法攻击各学派真人，殷老大的声音，没有带来半点波澜。 　　“殷老大，对方人数太多，快走！” 　　一个学派真人走到附近，摇头叹息，“真是羡慕阴谋家那家伙，称病推脱不来，逃过这一劫！” 　　“逃得过今日，逃不过将来！” 　　殷老大摇摇头，“我们抱团才能求生，一旦各家都灭亡于此，阴谋家孤身一人，难逃三家追杀！”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眼下四面楚歌，看不到突围的希望，众人心中均浮现绝望。 　　突然间，风尘真人的声音响起，“殷绝世，听闻你是各家推举出来的首领，眼下还做决定了！” 　　新生阵营中，各学派的实力相当，谁也不服谁，最后约定推举一个首领。 　　殷老大能被众人推举出来，无论是才情手腕，还是境界实力，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风尘真人，你是这次道家的带头人，为何藏头露尾，不肯出来！” 　　殷老大淡定说着，双方首领就这样隔空交谈，手下的真人们，也都放缓了攻击的节奏。 　　“百家能人辈出，藏着各种奇异秘法，我怕一露面，就被你们戕害了！” 　　风尘真人大大方方说道，“还是这样比较保险！” 　　殷老大叹了口气，“道家就是这样，即便占据上风，还是要小心谨慎，这般小气，如何能成大事？” 　　“可是，天下大事，如今就在我道家手中！” 　　风尘真人笑道，“反倒是你们，情敌冒进，才有了眼下覆亡的局面！” 　　这时候，殷老大身旁的某位学派真人，怒道，“分明是你们蒙蔽天机，暗中布置陷阱，才能算计我们！” 　　“呵呵！” 　　风尘真人轻笑片刻，然后问道，“敢问，何为道？” 　　“道是法则，我们道家，既然以道为名，必然是最懂天地法则的存在！” 　　“力量是道，智慧也是道，利用一切规则，整合各方面优势，这便是修道的精髓！” 　　“你们不服气，认为输得愿望，还是对道的理解不够深入！” 　　“我原谅你，下辈子想明白些，或许能多活到老！” 　　这句话说的振聋发聩，四周道家真人无不点头赞同，连带着释门的圣僧们，也都双手合十，掩饰心头反应。 　　道家阵营中，丹融听得深有体会，道家能一步步壮大，直至占据三家之首的地位，少不了这些老狐狸在背后推手，除掉一个个棘手的地位。 　　放眼现在，释门臣服、名教妥协，朝廷陷入内乱，再无能威胁其地位的存在。 　　现在，初步复苏的百家学派，也落入道家带头整合的陷阱中。 　　只等一声令下，诛杀殷老大等人，新生阵营的优势消灭，剩下就是摧枯拉朽的胜利。 　　这时候，殷老大仰天长笑，“哈哈，我笑你们机关算尽，却不知道最大的敌人是谁？” 　　风尘真人不为所动，悠悠说道，“你是不是想说，新生朝廷的根本是兵家，还有他们率领的百万精兵？” 　　殷老大停住了，他正想说这个。 　　“自己死到临头，就别为他人担心了，灭了你们之后，兵家也逃不了！” 　　风尘真人缓缓说道，“什么百子回归，都是虚妄！” 　　“天下承平日久，有三家匡扶，已经无需什么改变！” 　　“你们这些学派，都是历史淘汰的错误，没有必要再出现了！” 　　“百胜道友，你说是不是？” 　　原来，释门的百胜圣僧也在场。 　　“阿弥陀佛，风尘真人所言甚是！” 　　“新生朝廷，本就是荒谬的存在，应当灭亡！” 　　“今日我们几家联手，不能放过一个残余！” 　　这时候，名教的几位大儒，也接连出声。 　　“不错，不错！” 　　“上古时代，百家蜂起乃是乱局，如今的天下，歪理学说已无存在必要！” 　　“拯救玩命，匡扶社稷，唯我名教而已！” 　　异变突然发生，眉山公扶着丢了双腿的梅鹤公，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九百零四章 内外 　　“梅鹤公，你怎么？” 　　几位大儒，见到梅鹤公凄惨模样，简直是不敢相信眼睛。 　　这位名教大儒，引以为傲的美髯烧得光秃秃，脸上都是焦斑，身上袍服破破烂烂。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腰部以下空荡荡，大腿齐根而断，伤口处早已被烧焦了，也无血液流下。 　　眉山公虽然四肢健全，却也被烧得灰头土脸，不停咳嗽着，吐出大片血丝，显然被灼伤了心肺。 　　两位名教大儒如此狼狈，这让三家略显惊讶。 　　按理来说，他们二人联手，纵然不能获胜，也不会被伤成这个样子。 　　眉山公喘了口气，解释来龙去脉。 　　“屯田所被毁，农家被灭，家主以下尽数被杀！” 　　“剑仙方斗呢？” 　　风尘真人追问，他清楚方斗实力，纵然被杀，也能拼掉几个地方阵营的真人。 　　眉山公摇摇头，“别提了，对方早有准备，炼制了两件法宝，克制方斗的仙剑！” 　　“方斗被装入火龙瓮，已经烧得灰都不剩！” 　　什么火龙瓮？ 　　眉山公指着自己和身旁梅鹤公，“见到没有，梅鹤公一双腿，都是被这法宝烧掉的！” 　　他重点强调，“此宝能释放纯阳火，千万不能碰到！” 　　风尘真人惊怒交加，“什么，纯阳火？” 　　身为五气朝元的真人，没人比他更明白，纯阳火都可怕。 　　难怪梅鹤公都被烧掉双脚，若是他被人被困住，少说也要付出巨大代价方能脱身。 　　“怎么会有纯阳火？” 　　他们之间对话，起初没有避讳殷老大，虽然很快反应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很快就被对方听去了。 　　这可是好消息啊！ 　　“殷老大，听到没有，采风家他们办事得力！” 　　“烧掉名教老杂毛的双腿，这火龙瓮也太厉害了。” 　　“哎，若是我们待在身边，恐怕早就杀出重围！” 　　冶兵家是后勤人员，并不上阵，至今还留在新生朝廷的大本营中。 　　若是他本人在场，肯定要被拉扯询问，为何能炼制如此厉害的法宝。 　　殷老大也陷入懵逼，怎么回事，当时冶兵家可没说过，火龙瓮能释放纯阳火。 　　纯阳火，那可是足以威胁陆地真仙的法宝！ 　　虽然没想通，但殷老大却已看到，转败为胜的机会。 　　眼下他们被困在重重包围，若外无援手，肯定只有等死一条路。 　　刚才就是这种情况，毕竟殷老大带来的大队人马，都在这里，留在外面的零星人员，起步到什么作用。 　　但现在么？ 　　火龙瓮如此犀利，远远超过他们想象，连剑仙方斗，名教大儒都烧杀烧伤了。 　　只需采风家手持此宝，在外面猛攻，内部再配合，说不定就能‘中心开花’，冲破三家联手的包围圈。 　　“好机会啊！” 　　殷老大叫来一人，“从现在开始，不惜一切代价，和采风家他们联系上！” 　　激烈的战场上，陡然风起云涌，原本稳赢的局面，开始变幻莫测。 　　“丹融道友，你看如何？” 　　发问之人，俨然是挂印观的明觉真人。 　　黄山道脉丹融，挂印观明觉，都是新晋真人，但凡道家有事，都少不了被拉壮丁。 　　无论在道家、释门，都有这样的规定。 　　九华寺的圆通，这不也被拉上战场，充作包围圈一员。 　　放在后世，类似现象仍是层出不穷，比如职场菜鸟，端茶递水、打印文件，什么杂事都要做，不给前辈打下手，就没法融入圈子中。 　　尤其是，丹融和明觉这样，没有背景靠山的新晋真人，更是要努力卖命。 　　南方道宗式微，眼下道家是北方道宗做主，他们也无力违抗。 　　好在，二人都是江南同乡，很快拉上关系，先前对学派真人动手，相互配合，躲过好几次危机。 　　“不妙啊！” 　　明觉真人摇摇头，“若真是纯阳火，就要靠人命去填！” 　　丹融装作不明所以，“敢问明觉道友，为何？” 　　“纯阳火，顾名思义，乃是纯阳之气点燃的火焰！” 　　“此火纯净无比，燃烧世间一切杂质，回归纯阳的本质！” 　　“但世人无数，唯有陆地真仙，才能成就纯阳无垢之体！” 　　“其他人等，就算是风尘真人这般，被纯阳火粘住，也会被烧得元气大伤！” 　　“至于你我，身上阳气太杂，只怕会当场一命呜呼！” 　　丹融恍然大悟，“明觉道友的意思，纯阳火挡不得，却能消灭操纵法宝的主人！” 　　“不错！” 　　明觉真人，毕竟是成立千秋社的地下大佬，该狠辣的时候，绝对不含糊。 　　“若我是主事之人，只需派出足够人手，用虚肉之躯困住纯阳火！” 　　“它再厉害也是火焰，燃烧也需要时间！” 　　“趁着争取的时间，转而攻击操纵法宝的敌人，就能掐灭纯阳火的根基！” 　　“牺牲些许人命，也算值得了！” 　　丹融连连吸气，“这也太残忍了！” 　　明觉看了他一眼，“别感慨了，你我这样没有跟脚的新晋真人，是最佳人选！” 　　“什么？” 　　丹融既惊且怒，“我黄山道脉，还指望我庇护，怎能在这里送命？” 　　见他如此模样，明觉也生出同感，挂印观也都只靠他。 　　“所以，丹融道友，在会儿醒目些，千万别傻乎乎上前送命！” 　　道家的狠，是对对敌毫不留情，必须斩草除根，但同时，对内也狠，只要需要，大把人命牺牲掉，也绝不眨眼半分。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风尘真人开口。 　　“眼下，我们已经围困来敌，但还有漏网之鱼在外，企图与之会合！” 　　“下面，我点一些人手，出去消灭外面残敌！” 　　“……” 　　不出意外，丹融听到‘黄山道脉丹融’，还有旁边明觉的名字。 　　至于剩下的，多半是南方道宗的真人，以及北方道宗里面，没有跟脚的真人，大多出身小门小派那种。 　　这些人听到自己名字，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敢在脸上表达出来。 　　丹融心中感慨，这一手玩得漂亮，借助外地之手，肃清内部，道家上层结构，就可以永世稳固。 　　这一瞬间，他心头浮现那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只是，今日之局，谁才是刍狗呢？ 第九百零五章 惨烈 　　“九华寺，圆通！” 　　圆通抬头，见到金莲台座之上，百胜圣僧吐出自己名字。 　　身旁各家的圣僧们，朝他微笑点头。 　　果然，在释门这边也讨不得好，身为刚晋升的圣僧，同样被拉壮丁，去抵挡纯阳火。 　　再想到道家阵营的丹融，两人当真是难兄难弟。 　　话不多说，道家六七人、释门七八人，很快凑足了十几人。 　　丹融、圆通都混在其中，心里苦笑，两个分身都编入敢死队。 　　现在只希望，本体方斗能约束先天火种的残魂，别误伤了自己分身。 　　按理说，采风家只有五人，这边出动十几位真人，颇有种过度重视的感觉。 　　但是，火龙瓮的加入，让胜负填平往新生阵营倾倒。 　　多出来的人数，就是消耗纯阳火的肉盾，唯一公平之处在于，谁都有机会活下来。 　　“来了！” 　　带头的北方真人，见到不远处的空中，浮现一缕极淡的痕迹，开始警觉起来。 　　身为这支敢死队的带头人，他并非出身南方道宗，也不是北方小门小户出身，而是根正苗红的大门派出身。 　　原理很简单，敢死队的成员，可以是强迫加入，但带头的队长，却必须是自己人，同时也起到督战的作用。 　　这位北方真人，不同于其他愁眉苦脸的真人，见到来敌靠近，反而跃跃欲试起来。 　　“快上前，拦住他们去路！” 　　众多真人心里冒火，合着不是你去挡纯阳火？ 　　虽然不情愿，还是分出几人，开始迎向来犯之敌。 　　与此同时，释门那边，也有几位圣僧出战，其中就有圆通。 　　“圆通道友，你面无惧色，当真是心如止水！” 　　一位圣僧见圆通举止从容，不由得赞叹起来。 　　底层人都以为，大人物必然是云淡风轻，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已一笑置之，简直放屁。 　　大人物只是个相对概念，面对你个草民，自然是端着架子，但面对同等层次的，该生气骂娘，照样是口吐芬芳，而面对衣食父母，赔笑脸都是家常便饭。 　　圣僧也是如此，平常都说看淡生死，一旦面对必死局面，总有些不自然。 　　这几位出战的圣僧，唯恐当面就被纯阳火焚烧，最后连舍利子都留不下来，唯独圆通面色如常！ 　　“若能护道而死，虽死犹荣！” 　　圆通淡定装逼，心想对面是自己人，怕什么！ 　　来人正是采风家，他收到殷老大消息，短短瞬间，就已经做出决定。 　　三家联手，人数众多，就算能杀穿重围，与殷老大汇合，最终也是败局已定。 　　眼下唯一的翻盘机会，就如殷老大所说，在外围攻击三家背后，削弱对方的实力。 　　有火龙瓮的强大力量，必能将三家阵营打得崩溃。 　　“来得好！” 　　采风家见到释门和道家派出的人手，心中微微吃惊，光是对付他们，就派出十几位真人，殷老大那边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动手！” 　　空谈家和空想家二人，取出磁宝天心，全力运转操纵。 　　“嗖嗖！” 　　几个道家真人尚未动手，身上法宝接连失去控制，飞出体外。 　　“哎呦！” 　　有个真人镶过金牙，眼下算是遭殃了，金牙撞破腮帮，带着一缕鲜血破空而去。 　　圆通也发现，有几位圣僧东倒西歪，颇为狼狈。 　　原来，他们修的是金身，同样受到磁宝天心的影响。 　　“不好，这是元磁法宝！” 　　带头的北方道宗真人，一眼就认出，打乱他们节奏的法宝本质。 　　当年佛诞节，若非刺猬放出元磁神光，空自若也无法陨落。 　　事后，北方道宗搜遍天下，也无法找到那头老刺猬。 　　这也是为何，方斗如此嚣张，道家却一直没动手的缘故！ 　　采风家一伙出乎意料，没有动用火龙瓮，却是动用磁宝天心，可算是出其不意。 　　道家和释门的法宝神通，借助金气的地方不少，炼制法宝、做法事，都需要金箔、金漆，自然受到克制。 　　于是，一照面就是人仰马翻。 　　“动手！” 　　其他几位学派真人跳出，对着手忙脚乱的真人圣僧痛下杀手。 　　“嗯！” 　　圆通身边浮现六团黑洞，缓缓旋转，挡住某个学派真人的攻击。 　　自从本体的仙剑留在轮回转生盘上，获得这冥冥中一丝联系，他的六道轮回日渐强大。 　　杀到眼前的攻击，不费吹灰之力就挡掉。 　　但是，其他真人圣僧，尤其是有金气在身的，猝不及防之下，很是被杀伤好几人。 　　采风家初战告捷，更要再接再厉，却不料对方也有本领。 　　“看我万千流沙！” 　　带头的北方真人，两只袖口猛地张开，漫天漆黑的沙粒飞出。 　　源源不断的黑色砂砾，化作滚滚长龙，飞出袖口就被磁宝天心吸走。 　　原来，这些黑砂是铁质，自然逃不过磁场吸引。 　　“蠢！” 　　采风家冷笑，明知有磁宝天心，还要动用这么多铁砂法宝，岂不是送菜上门？ 　　从北方真人袖口涌出的铁砂，浩浩荡荡，过了许久，竟没有断绝的时刻。 　　渐渐地，众人发现不对了。 　　铁砂越来越多，包裹磁宝天心四周，一层层裹上去加厚。 　　许多人察觉到，外层越厚，磁宝天心带来的吸力就越是衰弱。 　　甚至有真人，将失控的法宝安抚下来。 　　“原来如此！” 　　敢死队中的真人们，看向领头的北方真人，露出佩服的眼神。 　　丹融摇摇头，果然哪家都有人才，竟然用这种方法，破解了磁宝天心。 　　想当初，本体方斗被困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谁能想到，一把铁砂就能解决呢？ 　　磁宝天心，最可怕之处，就在于无孔不入的磁力，眼下被铁砂包裹，渐渐削弱力量。 　　“采风家，该作决断了！” 　　操纵磁宝天心的空想家和空谈家二人，已经将法力催发到极致，但对方的铁砂好似无穷无尽。 　　采风家点了点头，果然，还是要动用火龙瓮啊！ 　　他点点头，从怀中取出拳头大的火龙瓮。 　　其他几位学派真人，也都站在他身后，共同法力，驱动火龙瓮这件法宝。 　　瓮内，方斗察觉不对劲，“要动手了！” 　　“不错，咱们先说好，损耗的纯阳气，你要给我补上！” 　　方斗摇摇头，“又不是我要放火烧人，你朝他们要去！” 　　“他们？一帮穷鬼！” 　　残魂不屑说道，“大不了，我收钱办事，你看这么多人，看那个不顺眼，我帮你干掉！” 　　这个可以啊！ 第九百零六章 势如破竹的爆发 　　方斗想了想，三家联手，此战毫无悬念。 　　但是，让三家大获全胜，心里实在不甘。 　　先不说，眉山公他们故意拉方斗入局，利用他对付学派真人。 　　光是农老头和一众农家弟子身亡，方斗就不可能放过幕后黑手。 　　农老头原本无心朝廷大事，只想终老田亩间，是他们以朝廷大意拉拢。 　　结果呢，老人被当成诱饵，连同多年心血被付之一炬。 　　最后，连方斗都被收入火龙瓮等死。 　　事后回想起来，这一切恐怕早在对方预料当中。 　　方斗和农老头，既是诱饵，也是弃子，是注定牺牲的对象。 　　相同这一点，方斗内心燃起熊熊烈火，凭什么？ 　　你们高高在上，就能任意主宰他人的生死吗？ 　　今日，我要将你们拉下神坛，让世人看看，三家皆如草芥！ 　　“成交！” 　　“前辈，待会儿我教你烧谁，你就要烧谁！” 　　“记住了，一切损耗，我都给报销，唯独是烧错了人，不给报销！” 　　残魂听得兴起，这对他大有好处。 　　方斗提供纯阳丹，他炼化之后放纯阳火烧人，里面的损耗多少，还不是他一张口就来的。 　　先天火种的残魂，生来就有灵智，知道怎么报假账？ 　　于是，双方暗自达成约定。 　　外界的采风家等人，以及释放法力，驱动火龙瓮呼呼作响。 　　“采风家，听着动静，里面已经空了！” 　　“方斗莫不是早已被炼化成灰？” 　　采风家听同伴问道，肯定回答，“你看名教大儒，被火龙掠过双腿，就被烧得只剩半截身子！” 　　“更何况，方斗被收入火龙瓮内部烧，肯定死无全尸了！” 　　众人听了振奋不已，“好，今日有这件法宝，咱们就算是面对三家，也有一拼之力！” 　　下一刻，从瓮口冲出一条火龙，全须全尾，栩栩如生。 　　接下来，没了！ 　　就飞出一条火龙！ 　　采风家迟疑片刻，然后解释道，“区区一条火龙，灭杀他们，也是牛刀小试！” 　　实际上，这是残魂克扣了，故意只放一条火龙，减少损耗。 　　瓮中，方斗略有不满，“前辈，你这可不地道！” 　　残魂反驳道，“少啰嗦，我干活，你放心！” 　　“想要漂亮好看，别说一条火龙，九条我都能整来！” 　　方斗翻个白眼，“别怪我没提醒，千万别玩脱了！” 　　“脱不了！” 　　火龙横空，烧得万里无云，采风家等人见了，浮现自得神色。 　　但是，落在道家、释门眼中，却没什么出奇的。 　　带头的北方真人，暗自想着，类似的法宝，道家随随便便都能拿出十件八件。 　　这种层次的灵火，他咬咬牙也能放出来，没见有什么新奇！ 　　何至于，名教两位大儒吓得魂飞魄散？ 　　“呃！” 　　释门阵营中，一位圣僧缓缓出阵，“巧了，我也曾降服一条水龙，来会会这条火龙！” 　　第一个人出马，无疑是来试探的，众人皆有默契，给他让开空间。 　　圆通认出，这位是清源圣僧，坐下一头水龙，只是号称而已，并非纯种真龙。 　　饶是如此，这头水龙能吞吐江河，干旱时在云中喷吐，降下的雨水能惠及一郡百姓。 　　片刻后，清源圣僧放出水龙，空中云雾缭绕，浮现一头硕大无匹的巨龙。 　　这头巨灵无形无质，通体以水雾形成，翻滚间水汽盎然，仿佛随时能降落大片雨幕。 　　“去！” 　　这场斗法开始！ 　　只是不知，最后是水浇灭了火，还是火烧干了水，终有一龙消失！ 　　“快！” 　　采风家加了几分力，眼见水龙声势浩大，他也担心一头火龙不够，想要召出剩下的一头火龙。 　　奈何，火龙瓮不起反应，始终还是一条火龙。 　　水火二龙凌空而现，烧得日月无光，呈现出奇异的景象。 　　这边冷津津，周围都是云雾缭绕的潮湿环境，几步开外，又是干燥炎热，令人口舌生火的酷暑气候。 　　好在，在场众人不是真人就是圣僧，足以抵挡奇异的气候变化。 　　众目睽睽之下，火龙和水龙一步步逼近，全都张牙舞爪，身上水火异象环绕，化作各种猛兽模样。 　　“又是一场恶斗啊！” 　　众人心想，清源圣僧的水龙名不虚传，倒也如何传闻中的威势，但是，新生阵营放出的火龙，就有些拉垮了，不符合众人心中预期。 　　他们这些敢死队，就是来挡火的肉盾，却见到火龙稀疏平常，庆幸之余有些鄙夷。 　　名家那帮老头子，平时读书不运动，弄得手脚僵硬，堂堂大儒都被烧得凄惨无比，再看眼前这条火龙的声势，简直是丢三家的颜面。 　　“前辈，发力吧！” 　　方斗心想，难怪残魂有底气，火龙瓮这法宝，若是离开他，就是等闲的普通法宝，无非是冶兵家设计精巧，功能更奇妙。 　　没了残魂操纵，火龙威力也就一般。 　　“好哇，这可是你说的！” 　　残魂不忘提醒，“记得报销！” 　　“忘不了！”方斗摆摆手。 　　下一刻，外界异变陡然发生。 　　火龙即将和水龙对撞的瞬间，双眼陡然闪烁金光，那是两颗极其微弱的火苗，却如纯金打造般璀璨无比。 　　于是，奇异一幕发生了。 　　水龙的硕大龙头，撞在水龙上面，没有想象中惊天动机的爆炸蒸腾。 　　却而代之，却是悄无声息的湮灭。 　　水龙，从龙头开始，一寸寸往前飞行，然后消失无踪，看起来就像是被火龙吞并了。 　　实际上，这是被纯阳火瞬间炼化。 　　直到最后的龙尾消失，众多旁观者还是懵圈的，眼睁睁看着火龙去势不止，将清源圣僧一口吞下。 　　这时候，众人方才反应过来，第一反应不是救人，而是这下糟糕了。 　　来之前，谁都没见过纯阳火，却没想到威力如此恐怖。 　　清源圣僧的水龙，运转水流的力量，已经是世间罕有，能将一汪碧水，化作比万载寒冰更冷冽的存在。 　　可是，这头水龙在火龙面前，没有半点逃生的机会，干脆就被烧化了。 　　连带着清源圣僧被搭进去。 　　带头的北方真人，开始反应过来，“快上去，缠住这条火龙！” 　　释门那边，也有圣僧大叫，“进则生，退则死，不要心存侥幸！” 第九百零七章 挡不住 　　这时候，明眼人都知道，火龙厉害，对付其中任何一人，都是秒杀的结果。 　　分散开来，无异于自寻死路，会被逐个追上烧杀。 　　唯一的生机，就是众多真人圣僧联手，合众人之力灭之。 　　想要获胜就必须有牺牲，至于牺牲谁，嗯，可以商量。 　　但是，人性中的自私，从来都是战胜理智的大敌。 　　有人会想到，分散开始是个死，留下也是死，区别就在于，我逃走可能会没命，但留下八成活不了。 　　即便是分散逃生，能活存活是概率性问题，总有运气好的。 　　真要留下结阵对抗火龙，结果必然是损失惨重。 　　人群已经开始骚动，许多人亲眼目睹清源圣僧身陨，内心浮现恐惧。 　　每个人都家大业大，一帮晚辈后人需要照顾，今日若陨落在此，偌大家业不出几年就会散掉。 　　更何况，在场众人能修到如今地步，没有数百年，也有一两百年的苦修，哪舍得如此浪费掉？ 　　但是，道家和释门的带头人，既然被托付这件重要任务，就绝非普通之辈。 　　“各位仔细想想，你们是风尘真人亲口点名的，所属门派和各自名号，都被他老人家记在心里！” 　　“尔等若是壮烈牺牲，死后必有妥善安排，若是临阵脱胎，事后被清算，不用我说，你们也能想象到结果！” 　　这句话的威胁之意太浓，一时间众人惊怒交加。 　　释门这边，也说了差不多的话，总算暂且稳定下来。 　　带头之人不停打气，“纯阳火威力惊人，却也消耗巨大，我就不信，他们区区五人，就算是榨干了，能否将我们都杀了？” 　　采风家等人原本得意，听到这么句话，脸色沉下来，看来对方不是等闲之辈，连这个弱点都看到了。 　　但，这又如何？ 　　“火龙瓮，烧死他们！” 　　火龙昂无咆哮着，往道家和释门的阵营冲去。 　　“快闪！” 　　面对这么体型庞大的火龙，集中起来是愚蠢的做法，众多真人、圣僧纷纷散开，刷刷消失无踪。 　　但是，火龙岂能空手而归，猛地一窜，叼住个略慢的倒霉蛋。 　　下一刻，将其吞入其中，惨叫过后化作飞灰。 　　这还打个屁啊！ 　　许多人暗自腹诽，暗中盘算着，该如何应对这条火龙？ 　　这时候，带头的北方真人，再度出手了。 　　仍然是漫天铁砂，化作灰蒙蒙的长龙，对着火龙飞去。 　　采风家也弄不懂了，先前破解磁宝天心，动用这些铁砂算是一记妙招，但眼前是火龙啊！ 　　难道你就不怕，火龙将铁砂烧融化？ 　　真以为一招鲜能吃遍天？ 　　果不其然，铁砂靠近火龙，就开始融化成液流，悬浮在空中碰撞壮大。 　　眼看着这些铁砂融化的液滴，稀稀拉拉，就要给地面下场铁雨。 　　下一刻，北方真人怒吼道，“五行轮转，金中生火！” 　　眨眼间，大片铁砂融化的液滴，开始化作澎湃的火海。 　　铁火开始融化，朝火龙体内渗透，使之迅速膨胀一大圈。 　　突然间，火龙猛地一沉，不复先前来去如风的极速。 　　“原来是这样！” 　　旁观者恍然大悟，北方真人施展铁火秘法，污染火龙本体，使之沾染铁火，变得沉重起来。 　　火龙固然威猛，如果失去速度，威胁性也大为降低了。 　　“不行，必须将铁火驱逐！” 　　采风家急了，火龙变得沉重，无疑在消耗他们操纵的法力，若长久下去，还没攻破重围，就要耗尽力量。 　　但是，铁火数量之多，又同属火焰本源，火龙竟是驱逐不掉。 　　“快速速上前，灭杀这些学派真人！” 　　北方真人动手，总算牵制住火龙，开始下令，要众人趁机灭杀采风家等人。 　　“糟糕！” 　　采风家接连催促火龙瓮，企图照顾第二条火龙，奈何始终没有回应？ 　　方斗看得有意思，询问残魂，“老前辈，还不出手，就不怕他们玩没了？” 　　“一帮废物，真以为是自己的本事，老夫若是不给面子，他们能干什么？” 　　残魂不屑，“吓吓也好，趁早认清自己的斤两！” 　　外界，采风家等人已经被围住，众多真人、圣僧们心想，打不过火龙，还打不过你们，一个个都极其卖力。 　　转眼间，几位学派真人都险象环生。 　　采风家心想，火龙瓮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如果再不爆发，他们就死定了。 　　不由得埋怨冶兵家，炼制的法宝固然厉害，却也发挥不稳定呐，关键时刻掉链子，比什么都致命！ 　　“受死！” 　　某位圣僧抓住机会，挥动巨大拳头，朝采风家额头砸落。 　　他修的是肉身菩萨，举手投足能力拔山河，更何况区区虚肉之躯。 　　采风家这时候，刚用了化风的神通躲过一劫，眼下正后力不济，眼看着致命杀招临头，不由得绝望闭眼。 　　“昂无！” 　　一道龙吟声响起。 　　采风家一个激灵，貌似是第二条火龙的声音，急忙睁眼。 　　还是迟了，只来得及看到，火龙从瓮口钻出，如同一块抹布，将杀来的圣僧从空中抹去。 　　彻彻底底的抹去，这位强悍的圣僧，没留下半点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啊！” 　　参与围攻的真人圣僧们，本已占据绝对优势，眼下见到第二条火龙，吓得魂飞魄散。 　　阴谋，绝对是阴谋。 　　转瞬间，他们就脑补出，采风家等人故意藏着手段，引诱他们杀到身边，然后一举爆发。 　　“刷刷刷！” 　　众人接二连三，纷纷逃遁，空中浮现五颜六色的遁光。 　　采风家过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一指众多背影，“上去烧光他们！” 　　丹融也混在众人当中，耳边听到明觉真人奇怪开口，“奇怪，对方怎么没趁机动手？” 　　按理来说，如果是陷阱，他们不可能逃脱！ 　　“来了来了！” 　　丹融提醒，“明觉道友，快逃命吧！” 　　明觉真人点点头，是该逃命了，一条火龙还能拼，两条怎么办？ 　　没看到操纵铁火的北方真人，都开始果断撤手了？ 　　两条火龙若是汇合，哪有他们活命的机会，现在看来，十几个真人圣僧联手，还是少了，人数起码要翻两倍才行。 　　“各自逃命去吧！” 　　丹融叹了口气，内心却猛然喝道，“哪里逃？” 第九百零八章 异变 　　两条火龙出现，击溃了众人的反抗意志。 　　先前一条火龙，都杀得众人几乎全军覆没，现在数量翻了一倍，还怎么打？ 　　就连最坚定的带头真人、圣僧二人，也都万念俱灰，只想着尽快通知各自的主事人。 　　采风家等人，原本被杀的险象环生，如今见到第二条火龙出现，顿时变得扬眉吐气。 　　“好哇，这才是火龙瓮的真实力量！” 　　方斗听了直翻白眼，实际上并不是，残魂曾说过，只要他愿意，别说两条火龙，就算是九条都轻而易举。 　　交战双方或许还没意识到，从刚才起，真正掌控局面的，不是人任何一方，而是残魂。 　　这位自称先天火种的残魂，将众人玩弄于鼓掌间，不仅是道家释门，连学派真人这边，都欲仙欲死。 　　“冲！” 　　采风家还不自知，朝着众多真人圣僧一指，两条火龙开始汇合。 　　火焰叠加，温度陡然剧增，轻松将铁火炼化。 　　北方真人见事情不对，急忙发出一道讯息，想要提醒风尘真人。 　　毕竟，他们这些敢死队，任务就是挡住采风家等人，如今防线告破，必须提醒围困殷老大等人的同伴，强敌来了。 　　这便是高层次斗法的无奈，往往一件法宝，就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可想而知，道家若无法取出克制火龙瓮的法宝，这场原本完美的伏击就要失败了。 　　“昂无！” 　　火龙咆哮着，瞬间追上逃脱的真人圣僧们，遇到凑巧的张口吞下，离得远的干脆甩起尾巴。 　　眨眼间，真人、圣僧们伤亡惨重。 　　没人注意，丹融和明觉二人，虽然是新晋真人，闪转挪移间灵活无比，险之又险让开纯阳火的攻击。 　　“丹融，你我能撑到现在，当真是有如天佑！” 　　明觉感叹不已，亲眼见到一位资历更老的南方真人，被火龙一爪子击中，纯阳火透入体内，当场焚烧成虚无。 　　“被说了，快跑！” 　　丹融哪里不知道，这是本体方斗故意留手，还特地捎带上明觉，这样他能脱身才不显得突兀。 　　火龙大杀四方，片刻间杀得伤亡惨重。 　　这时候，北方真人讯息脱手，就要送到风尘真人手中。 　　采风家见状，急忙号令火灵，“一点消息也不能传出去！” 　　下一刻，火龙张口喷吐，灼热的气息喷薄而出，后发先至追上，将讯息烧掉。 　　形势明了，以两条火龙的速度威势，足以将众人尽数覆灭于此，半点消息都传不出去。 　　采风家哈哈大笑，刚才被打得实在狼狈，眼见局面翻转，一众真人圣僧们抱头鼠窜，却是无济于事，挨个被火龙灭杀。 　　“一个也不要放过！” 　　火龙瓮中，方斗翻个白眼，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他两具分身都在其中，要是全灭了，损失就大了，肯定要放些漏网之鱼走。 　　这时候，残魂的苍老声音在火龙瓮响起，“你要怎么办？” 　　方斗想了想，“按照先前说的，你灭杀大半，故意放走几个。” 　　残魂却有不同意见，“可以，难道你不想玩个大的？” 　　嗯！ 　　方斗有些好奇，这残魂颇有想法，“说说看！” 　　“我算是看出来，争斗的双方，你都和他们不对付，所以打得越惨烈越好，是不是？” 　　“不错！” 　　方斗没有否认，按照他的想法，两败俱伤才好。 　　“那好，我干脆加把火，让他们斗得更惨烈些！” 　　方斗点点头，“可以啊！” 　　周围火焰升起，化作两只大手，“先付定金！” 　　“前辈，不带你这样的，活还没干，现在就要好处？” 　　“这次真不骗你，待会儿场面太大，需要消耗的纯阳气也太多，我负担不已，先找你预支些！” 　　方斗没办法，取出一撮纯阳丹，却被告知，“少了！” 　　还少？ 　　方斗又加了几颗，“还是少了！” 　　“究竟要多少？” 　　最终，方斗加到五十一颗纯阳丹，约莫有小半把，残魂才勉强满意。 　　“别心疼，待会儿让你见识下，什么叫九龙横空？” 　　…… 　　“有情况！” 　　某位学派真人，陡然发现火龙瓮不对劲，整个瓮体开始升温，似乎有无穷火焰在燃烧。 　　本来嘛，这是运转时正常情况。 　　但异常之处在于，两条火龙在外，瓮内几乎不剩下多少灵火，怎么又开始升温了？ 　　采风家见了心里发怵，本来就对这件法宝了解不深，眼下更要依仗其杀敌，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和同伴岂不是死无全尸。 　　苦苦支撑的北方真人见到，惊讶大叫，“快看，他们的法宝出故障了，我们得救了！” 　　下一刻，他刚浮现喜悦的表情，瞬间凝固。 　　火龙瓮中，接连捧出七道火光，在空中迅速膨胀变大。 　　几个呼吸后，这片天空布满火云，时不时发出‘昂无’的咆哮声。 　　空中火气太过浓郁，化作火雾般存在，仿佛稍稍一动，就会漫天滴落液态的火雨点。 　　“不好！” 　　原本追杀他们的两条火龙，此刻也放弃猎物，争前恐后往头顶火云钻去。 　　最终，从云端探出九颗硕大龙头，眼睛胡须栩栩如生。 　　“糟糕！” 　　众人本就绝望，见状更加万念俱灰。 　　两条龙都够了，一下子变成了九条。 　　“他们要……” 　　北方真人猜出什么，正要开口说话。 　　但接下来的变化，让他再也说不出来。 　　头顶火云开始蠕动，九条火龙铺天盖地，朝着包围圈的方向窜去。 　　刚巧，一条火龙的蜿蜒身躯，腹部蹭到北方真人，火焰瞬间裹满全身，将其燃烧成灰烬。 　　北方真人，卒！ 　　九龙横空，力量不是简单相加，而是相乘级别的暴增。 　　火龙也不用想刚才挨个点名，仅仅靠着外放的火焰高温，就让一个个真人圣僧无风自燃，惨叫着化作灰烬。 　　“是不是要闹得这么大？” 　　方斗见状有些心疼，场面壮观大气，却也太烧钱，可想而知，过后残魂索要尾款，必然是狮子大开口。 　　“有必要！” 　　残魂很是郑重说道，“先前跟你说，火龙瓮可以放出九龙，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方斗哭笑不得，自己捞好处，别在我身上找借口。 第九百零九章 一击破重围 　　包围圈中，斗法变得越发激烈，几乎到了争分夺秒的地步。 　　新生阵营这边，得知有采风家这股生力军在外，有了生存的几率，不由得士气大增。 　　于是，在殷老大率领下，重新燃起斗志。 　　道家一方，虽然派出敢死队，却也知道速战速决的道理，若是拖延久了，极其容易夜长梦多。 　　道家、释门和名教三家联手，这是史无前例的情况，若还是失手，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风尘真人、百胜圣僧，更是亲自上阵，杀得殷老大等人狼狈不堪。 　　说到底，三家始终是老牌实力，根深蒂固，风尘真人等带头人，更是积累深厚的朝元、大乘境界。 　　殷老大等人，还是乘着百子回归的东风，方才从一介无名之辈，成长为真人境界。 　　所以，新生阵营的百家传人，知道自己根基浅薄，尽量避免和三家正面为敌。 　　此次进攻京城，从始至终，也只把名教当成敌人。 　　可惜，他们便是再小心，也还是引起三家的杀心，杀下陷阱，急切要杀之而后快。 　　“殷老大，拼了！” 　　一个学派真人被法宝击中，胸骨凹陷，转身大叫。 　　下一刻，他纵身上前，全身散发黑光，将对手包裹其中。 　　黑光中，两个人影挣扎翻滚，最终趋于平静。 　　殷老大来不及悲伤，周围类似情况比比皆是，道家、释门和名教三家，可谓是人才济济，已经逐渐占据了上风。 　　风尘真人、百胜圣僧联手，认准了殷老大是首领，要抢先击败他。 　　“殷老大，你修行的商家学派，本就是小道。” 　　“贱商卑微，怎能列入大道之一？” 　　风尘真人喝道，“趁现在，幡然悔悟，转投正道，你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这番攻心之言，殷老大狂笑道，“你拳头大，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若有一天，我们百家联手，将你们三家推翻，到时候，道士和尚读书人，皆为下九流，比囚犯娼妓更加下贱！”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风尘真人、百胜圣僧。 　　“冥顽不灵，该当万劫不复！” 　　风尘真人使了个法术，殷老大如同被胶水粘住，周身空气凝固，总有万千本领都使不出。 　　周围的学派真人，眼见殷老大遇到危险，不顾还有对手围攻，飞蛾扑火般涌上来。 　　“都滚开！” 　　百胜圣僧手持一杆短杵，末端是铜制的骷髅头，看也不看，朝着空中打出。 　　咚，明明敲打在虚无空中，却想起敲鼓般闷响。 　　冲上来的学派真人们，如遭雷击，眼耳口鼻渗出血液，只此一击就身受重伤。 　　“去去去！” 　　风尘真人拂袖，这些人被狂风卷着，翻滚着落到几里开外，重新落入其他真人、圣僧的围攻当中。 　　“殷绝世，你本为卑贱商人，意外得到商家传承。” 　　“后来，得了百子回归的气运，一跃成为商家的当代传人！” 　　“可惜，商家的道路，在上古时期就走入歧途！” 　　名教的某位大儒，沉声开口，“如今的你，不是复苏商家的未来之子，反而是上古糟粕的传承者。” 　　“应当醒悟是非，及时回头！” 　　殷老大心志坚定，哪里肯信，“名教口舌，当真世间一绝！” 　　“上古时代，我商家曾创建一国，以商为名！” 　　“那时候，何来道士和尚，你们名家，也不过是靠着祭祀残存的贡品，得以苟延残喘！” 　　“一代有一代的主角，今日是你三家，明日为何不能是百家再起？” 　　“你们兴师动众，便是处于恐惧，就要提前掐灭危险！” 　　殷老大看向名教大儒，“我等落到如今地步，你名教居功甚伟，现在想来，那德六艺，应当是你们派来的死间！” 　　大儒若有所思，琢磨‘死间’二字，点头道，“向死离间，这名字不错！” 　　“你猜对了，德六艺从始至终，都是我名教最忠心的弟子！” 　　殷老大摇摇头，“本想用他死路一条刺激你们，现在想来，尔等都是心如铁石之人，必然不会动容！” 　　大儒点点头，“不错，我名教，牺牲小我，成就打我，德六艺纵然身死，也是万古流芳！” 　　“殷老大，你如此顽抗，小心我名教著书，将国之四民，列为士农工商！” 　　“从今往后，你们商家之人，都是最下贱的存在！” 　　殷老大怡然不惧，哈哈笑道，“不错，是我熟悉的名教风格！” 　　接着他反问，“可是，你们将和尚道士放在哪个层次？” 　　旁边的风尘真人二人相对而笑，“死到临头，还想挑拨离间，我等超脱三界、不在五行，方外之人，何谈前后？” 　　“不必和他啰嗦，此人无法说服，唯有超度之！” 　　三方达成一致条件，必须以雷霆手段，将殷老大和追随者尽数灭杀。 　　就在这时，从东南角天空，浮现大片火焰翻滚。 　　那个方向，赫然是敢死队所在方位，却不料发生如此异变。 　　火云速度极快，刚浮现在天际，转眼间就挪移到头顶。 　　“九龙横空！” 　　翻腾的火云中，依次探出硕大龙头，不多不少，共计有九颗。 　　九条火龙在云中翻滚，周身是翻滚的烈焰，唯独是一双龙眼，是火眼金睛的色泽。 　　“不好！” 　　风尘真人，感受到心悸，一眼辨认出，火龙体内游走的危险力量，正是纯阳火。 　　此刻的战场，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双方缠斗在一起。 　　双方见到火龙横空，一时间不知敌我，纷纷停了下来。 　　“昂无！” 　　下一刻，咆哮声响起，九条火龙从云层冲落，漫天火雨随之坠落。 　　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 　　无明业火、琉璃净火、红莲火…… 　　…… 　　各式各样的火焰，铺天盖地落下，令众人疲于应付。 　　这些火焰，落在风尘真人眼中，纵然危险，却也能应付。 　　但最致命的存在，就是夹杂其中的金色流丝，那是至高无上的纯阳火，世间最纯净的存在，也是足以覆灭一切的危险杀机。 　　原本十拿九稳的围杀，这一刻告破，身为猎人的三家，反而开始沦为被猎杀的对象。 　　万火起落、九龙横空，是对他们的反击。 第九百一十章 不分敌我 　　“殷老大，这是火龙瓮的威力？” 　　殷老大身边的学派真人，见到九龙横空的壮观景象，不由得发出叹息。 　　如此大规模的迅猛进攻，总算给他们带来喘息的机会。 　　但随即，他察觉不对，当初新生阵营，见到演练法宝，可不曾见过如此景象。 　　“怎么我记得，好像只有两条火龙？” 　　殷老大沉思片刻，给出个合理解释，“火龙本是精气所化，或许能分裂成九条，本是无形之物，数量没有多大意义！” 　　学派真人点头，“有道理，可这威力……” 　　这下子，连殷老大也解释不了，突然他眼前一亮，见到采风家等人的行踪。 　　“殷老大。” 　　原本的包围圈，此刻已经告破，被火龙搅得一团糟。 　　采风家几人轻松闯入其中，环视四周，仍然有些难以置信，这些都是自己干的？ 　　等和殷老大会合，迎面就是接二连三的疑问。 　　“火龙瓮，何以如此威力大增？” 　　“你们如何祭炼此宝的？” 　　“分裂出九条火龙，这是如何做到？” 　　采风家尴尬至极，接连长了几下口，发现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上。 　　所以，他给出个似是而非的解释。 　　“殷老大，听闻所有异象，都是他们用火龙瓮，炼化剑仙方斗之后，才发生的！” 　　殷老大一听，连连点头，“这就对了！” 　　“听闻上古时代，冶兵家有神兵出炉，每次都要献祭一条人命！” 　　“冶兵家这次，为何听说要对付剑仙，就答应合作呢？” 　　“这其中还有一桩公案！” 　　“上古时代，先天剑仙得道需要祭炼一口仙剑，便找到了冶金家！” 　　“冶金家师祖也想得道，便提出条件，铸造仙剑之后，剑仙要替他护法得道！” 　　“先天剑仙答应了，冶金家师祖为他炼出世间第一口仙剑，方才奠定了日后剑仙修行之法！” 　　“为了仙剑出炉，冶金家师祖牺牲自己的妻子，祭祀炉火，方才成功！” 　　“付出如此巨大牺牲，后来冶金家师祖想要得道，却被先天剑仙拒绝，后来含恨而终！” 　　“所以，冶金家对剑仙是最仇恨的！” 　　殷老大说完往事，连连称奇，“这就是冶金家的良苦用心啊，他唯恐我们不卖力，故意封住法宝的真是威力，唯有我们以此宝炼化剑仙方斗，才能发挥出九条火龙的真正威力！” 　　采风家听得茅塞顿开，“殷老大，你真是神人呐！” 　　瓮中，方斗快笑的岔气，“前辈，快屏蔽声音，我听不得笑话，在听肚子就胀破了！” 　　这帮脑补达人、迪化专家，太可乐啦！ 　　残魂没好气，“这一击消耗太大，后面就没了！” 　　方斗点点头，“可以，然后我们趁机脱身！” 　　“嗯，不跟着做手脚了？” 　　残魂有些奇怪，不跟在哪一方身边，如何搅动风云？ 　　方斗解释道，“今日之后，新生阵营铁定元气大伤，而有我们搅局，三家也必定伤亡惨重！” 　　“火龙瓮这件法宝，日后必定闻名天下！” 　　“装够了逼，自然要在万人瞩目的状态下抽身而退，才能有余韵无穷的效果！” 　　“听我的，准没错！” 　　残魂想了想，“可以，但纯阳丹你要给足了！” 　　…… 　　采风家正在拍马屁，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提醒，“殷老大，咱们该撤了！” 　　旁边的学派真人不明所以，刚刚来了生力军，还指望你们翻盘，怎么就想着逃？ 　　殷老大也不明白，看向采风家。 　　“殷老大，火龙瓮虽强，但我们无法完全掌控，尤其是九龙齐出，更是超出能力范围！” 　　“我只怕眼前这一击，不分敌我，双方都要伤亡惨重！” 　　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在火龙笼罩的边缘，可以清楚看到场内景象。 　　九龙齐出，将空气都染红了，到处都是奔走逃窜的真人圣僧，化作各种流光，在扭曲的空中中走来走去。 　　偶尔有身形浮现，被火焰粘住灼烧，呼呼穿梭，最后烧成焦炭或灰烬。 　　道家、释门和名教三家人数众多，被波及的数量也最多，被烧得苦不堪言。 　　也有运气不错的，直接被纯阳火命中，没有遭受多大痛苦，当场就飞灰湮灭。 　　但是，新生阵营的学派真人们，也逃不过！ 　　火焰可不长眼睛，自然是一视同仁，真到什么烧什么。 　　就有一名学派真人，前一刻敌人被火焰沾上，还在庆幸丢，下一刻自己也被烧了。 　　他强忍烈火焚身的痛苦，大声叫骂，“采风家你个狗日的，看准了再攻击！” 　　叫骂声远远穿过战场，传到众人耳边。 　　采风家尴尬不已，解释道，“真控制不了！” 　　殷老大点点头，很是理解，如此强大的力量，若真能被掌控驯服，如今的百家首领，就不该是他，而是采风家了。 　　战场上双方纠缠，本就不分彼此，误伤实属正常。 　　况且，这次攻击，给三家带来的杀伤最大。 　　“采风家，趁此机会，咱们好好给三家一个教训！” 　　殷老大是众人主心骨，三两言语，军心便稳固下来。 　　不远处的风尘真人、百胜圣僧，见到九条火龙肆虐，不断烧杀门中真人、圣僧，也是叹息不断。 　　即便以他们二人的境界，也不敢直面纯阳火。 　　“罢了，贫僧带来半盏清水，乃是菩萨洗濯莲花根茎所用！” 　　“此水或许能压制纯阳火一时三刻！” 　　百胜圣僧点点头，从袖口掏出白瓷茶盏，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 　　风尘真人脱下道袍，“不能让你白白出力，我这件水火道袍，可以让你的灵水威力增幅百倍。” 　　二人说完，纷纷看向名教大儒，等他拿出宝贝。 　　名教大儒抚摸长须，叹息道，“我名教有位晚辈，名为袁养正，身怀杞子至宝，警醒红线，可惜没有带来，若然在场，必定能束缚火龙，遏制其作恶！” 　　没带来你说个什么？ 　　风尘真人和百胜圣僧，正要合力，突然神情变了。 　　九条火龙横穿战场，烧得一路惨叫连连，现在竟然将方向对准了他们。 　　其用意不言自明，是要向他们这些主事人下手了。 　　几人气极反笑，好哇，我不去找你麻烦，你反而主动送上门来？ 第九百一十一章 再加把火 　　“前辈，就是这些人，替我狠狠烧！” 　　殷老大等人推波助澜，让九台火龙直取风尘真人等人。 　　方斗见状，巧得很，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还记得，被这些人坑害的仇，眼下有机会，怎能不报？ 　　残魂迟疑道，“还要我动手，必须续费！” 　　续费就续费！ 　　方斗狠狠心，取出团头大小的一把纯阳丹，“给我狠狠烧，烧掉这帮老骨头！” 　　残魂喜滋滋吸收了纯阳丹，乐道，“看来，这些才是你的大仇人！” 　　“不错！” 　　方斗恶狠狠道，“我就想低调，没招惹谁，偏偏他们不肯放过我！” 　　心里想着，勾曲山这份基业，还是树大招风，正好趁此机会金蝉脱壳，从今往后，再也不受拘束。 　　不知不觉，方斗已经做好搬家的准备。 　　“瞧好吧！” 　　残魂操纵下，九条火龙身形暴涨，这在风尘真人看来，倒也没什么。 　　但是，下一刻，更要命的情况发生了。 　　火龙腮边的两条长须，从须尖开始变得金黄，俨然也变成了纯阳火。 　　这下简直雪上加霜，长须蜿蜒漂浮，恰似两对长鞭，攻击范围极广，又神出鬼没。 　　“速速出手，别给对方蓄力的机会！” 　　百胜圣僧点点头，开始倾倒手中茶盏。 　　半盏水，连柔弱妇人都能轻易举起，但这位大乘圣僧，动作缓慢，仿佛使出千钧力道。 　　风尘真人旁观，心知这灵水必然非同小可，百胜圣僧修行肉身菩萨，哪怕举起一座山岳都不见这么吃力。 　　只见百胜圣僧再三法力，方才将茶盏中清澈水流尽数倒出。 　　清水浮在半空，虚不受力，翻滚着揉成一团水球。 　　“风尘真人，到你了！” 　　风尘真人一松手，水火道袍脱手，裹住水球。 　　这时候，九条火龙已经飞到近前，百丈距离，便已酷热难挡，烧得眉毛枯黄卷曲起来。 　　风尘真人和百胜圣僧合力，终于将半盏灵水打出。 　　哗啦啦！ 　　四周响起接连的水声，像是推动水车的湍流，又像是悬崖峭壁间的瀑布，也像是奔腾不息的江河，又像是滔滔不绝、无一日平息的大海。 　　清澈的水光，倒映在天上地下，纵然是苍穹尽头，都有水纹粼粼的痕迹。 　　众人鼻端，嗅到潮湿的气味，心下稍安，知道火龙的力量已经被隔断。 　　眨眼间，原本拳头大的水球，瞬间暴涨到囊括天地的地步，将九条火龙包裹在内。 　　殷老大和采风家等人见状，手掌按在火龙瓮上，疯狂输入法力。 　　方斗却知道，残魂看不上这些小菜，对他最有用的，还是纯阳丹。 　　九头火龙，纷纷朝着不同方向冲击，口中喷出烈火，企图烧穿水球的围困。 　　烈火燃烧下，清澈透明的水波，瞬间变得橘红起来，伴随着白气蒸腾。 　　然后，水球内部，开始下起了雨，从稀疏到密集，只花了几个呼吸时间。 　　平常下雨，都是从天而降，雨丝密密麻麻，呈现平行的线条状。 　　但圆球内部却不同，而是从边缘开始落雨，朝着中央汇聚而去。 　　每颗雨点落到火龙身上，都会激起蒸腾的水雾，但雾气升到半空，被无形力量拉扯，再度还原成雨滴落下。 　　这时候，连方斗也看出来，这些水绝非凡水。 　　等闲的清水，别说纯阳火了，连空中火都能烧成虚无，记住，不是气化，而是完全分解消散。 　　但是，水球中，尽管火龙出动纯阳火，只能将水蒸发，无法消灭。 　　也就是说，这些灵水，是和纯阳火并驾齐驱的存在。 　　“此水，莫非来自陆地真仙？” 　　释门的陆地真仙，便是和尚们口中的‘菩萨’，也是名教的‘圣人’。 　　方斗心想，这就正常了，唯有陆地真仙，才有克制纯阳火的法子。 　　残魂听了，感觉收到侮辱，“你瞧好了，这水困不住我！” 　　水球当中，九条火龙越发疯狂，周身火焰蒸腾，烧得身边出现大片空地，雨滴无法靠近，远远得就蒸发消失。 　　“这是要拼命了！” 　　风尘真人、百胜圣僧相对而笑，即便是同等水准的法宝，操作之人境界高下也有区别。 　　殷老大等人纵然联手，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此战他们必胜无疑。 　　风尘真人望着火龙体内，那几丝金色火光，心头浮现火热。 　　这可是珍贵的纯阳火，若此战能收服了，养在丹鼎中，助长修行，说不得就能见到陆地真仙的曙光。 　　刚升起这个念头，旁边百胜圣僧开口，“风尘真人，你看我动用菩萨赏赐的濯根水，损耗极大，事后是否给我些补偿？” 　　“补偿是应当的，我道家藏有天下各种灵水，你想要什么？” 　　风尘真人这是在装傻，名字对方开口，就是索要纯阳火。 　　百胜圣僧怫然不悦，“风尘，难道你想独吞？” 　　“正有此意！” 　　风尘真人话音刚落，旁边的名教大儒也开口了，“你们二人若想瓜分，怎么不算上我名教？” 　　“一边去！” 　　风尘真人和百胜圣僧没好气，好歹我们都动用法宝，合着你们名教就想空手套白狼？ 　　“风尘真人，此火甚好，应当为我释门护法神火，你不要夺人所爱！” 　　“呵呵，纯阳火顾名思义，本就是我道家圣火，留在释门不伦不类！” 　　二人争得不可开交，旁边名教大儒再度开口，“不如我做公证，暂且将纯阳火归我保管！” 　　“滚！” 　　争了许久，二人始终不肯退让，还要争辩。 　　这时候，水球当中，九条火龙再度生出变化。 　　原本庞大的火龙，瞬间拧成一股，旋转着缩小，最终变化成一柄筷子粗细的钻头。 　　这把金刚钻，尖头是纯阳火凝聚，金色刺眼，朝着水球边缘猛地扎落。 　　“不好！” 　　波一声轻响，水球瞬间扎破，九条火龙嗖脱困而出。 　　脱困而出的火龙转身，张开血盆大口，沿着洞口大口撕咬，大快打快的水球壁消失。 　　百胜圣僧心疼无比，损失的都是灵水啊！ 　　“我的水火道袍！” 　　风尘真人大叫，只见道袍中央，多出一个破洞，俨然是火龙化作金刚钻刺破留下。 　　得，这下子不用争了，谁也没机会啦！ 第九百一十二章 收获 　　“别争了，快！” 　　名教大儒的声音略显急促，若是挡不住汹涌而至的九条火龙，他们今日都要葬身于此。 　　百胜圣僧举起手中茶盏，水球还是分解，化作无数线条，回归当中。 　　等水面恢复平静，才发现已经少了大半，只剩下浅浅的一层。 　　和尚心痛无比，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纯阳火没得手，连濯根水都损失大半。 　　“我的水火道袍都破了！” 　　风尘真人也是心疼，这件道袍材质是珍贵蜀锦，现如今三大剑仙常年镇守蜀中，再想混入其中几乎不可能。 　　所以，这件道袍只能想办法缝补，而不是重换一件。 　　至于凑够打补丁的布料，保守估计还要十年二十年。 　　揪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但迫在眉睫的，是如何应对九条火龙。 　　风尘真人叹了口气，陡然吐出一团三昧真火，横空化作一条火线。 　　九条火龙汹涌而至，遇到三昧真火化作的防线，竟不由得停了下来。 　　百胜圣僧大喜过望，“风尘真人，有此本领，为何不早些使出？” 　　“闭嘴！” 　　风尘真人脸色很不好看，三昧真火是能轻易使用吗？ 　　真火对真人的意义之重大，等同于仙剑对剑仙而言。 　　平日里，三昧真火藏在体内，驱除外邪、焚炼杂质，起到温养内在的效果，更是境界的指路明灯。 　　可以说，真火就不是用来斗法，而是内炼修为的。 　　一旦要放出真火对敌，就是到了最危急关头。 　　风尘真人想了想，不能光我一个人吃亏，转向百胜圣僧，“快放出你的牟尼环！” 　　牟尼环，就是佛像后脑勺的光圈，等同于真火。 　　百胜圣僧怒了，“怎么就要我放出牟尼环了？” 　　“我一个人，挡不住！” 　　风尘真人直指前方，九条火龙缓过来，开始围绕三昧真火缭绕，寻找机会趁虚而入。 　　可想而知，一旦稍有疏忽，就是决堤千里的惨烈下场。 　　风尘真人，自然不愿独自承受压力，驱使三昧真火的消耗，也是极其令人肉疼的。 　　“好，别说我占你便宜！” 　　百胜圣僧咬咬牙，一身僧袍无风自动，后脑浮现三圈光环，俨然是释门盛景，牟尼环。 　　若是有凡夫俗子在场，见到如此模样，肯定要下跪叩拜，以为遇到神佛。 　　牟尼环飞出，与三昧真火合力，终于将九条火龙抵挡住。 　　局势陷入僵持！ 　　“嗯？” 　　下一刻，殷老大等人，开始召回九条火龙。 　　风尘真人发现不对，再看战场，总算明白了。 　　原来，刚才九条火龙来袭，就是为了将他们隔开，无法向其他真人圣僧下令。 　　趁着交手的间隙，殷老大等人早已聚集残存的学派真人，眼下都聚集在身边。 　　九条火龙返回，分成不同方向，朝着其余真人圣僧飞去。 　　现在战场分开，火龙进攻就不怕伤亡。 　　“狡诈！” 　　风尘真人冷哼，朝百胜圣僧点头，二人心思出奇一致，没有去挡住火龙，救助同门。 　　相反，他们驱动遁光，径直朝着殷老大等人方向飞去。 　　“好狠的心！” 　　殷老大见状，悠然叹道。 　　看来，对方总算认识到，火龙瓮这件重宝的厉害，对扭转局势至关重要。 　　所以，风尘真人宁可牺牲些同门真人，也要抽空灭杀殷老大等人，将纯阳火的根源抢到手。 　　“风尘真人，你中计了！” 　　采风家在他背后，哈哈大笑着，一拍瓮口，“你以为，我们只有九条火龙吗？” 　　风尘真人皱起眉头，遁光略微放慢，放生说道，“若还有，尽管放来！” 　　采风家咬着牙，“你以为我不敢？” 　　他这是在施展缓兵之计，九条火龙就是极致，哪还有更多火龙放出。 　　可惜，一僧一道都是顶尖人物，哪里会轻易上当。 　　他们二人亦步亦趋，见始终没有火龙飞出，认定是虚张声势，便裹挟着惊人气势攻来。 　　“别耍小手段，还拼命了！” 　　几个学派真人联手，当即祭出磁宝天心。 　　百胜圣僧的金身收到影响，遁光微微下沉，随即恢复了正常，继续朝前飞来。 　　至于风尘真人身上嗡嗡，浮现大片光罩，随即恢复平静。 　　不出所料，失败了！ 　　磁宝天心，本就是针对剑仙，剑仙最大的缺点，便是手段单一，一口仙剑戳来刺去。 　　所以，一旦被克制，竟没有其他手段自救。 　　反观道家和释门，各种法术神通层出不穷，先前北方真人就以铁砂，破解了磁宝天心。 　　眼下，风尘真人和百胜圣僧出手，更是不在话下。 　　“收起来，别白费力气！” 　　殷老大叹了口气，冶兵家也不是全能，除了火龙瓮外，其他几件法宝要么功能单一，要么平庸无奇，派不上大用场。 　　事到如今，还要靠自己去拼。 　　火龙瓮中，残魂还在和方斗讨价还价。 　　“这次出手，可耗费我半条老命，得加钱！” 　　方斗抱着双臂，不为所动，“前辈，我项目外包，只看最终结果付费，可不管你过程如何？” 　　“哪有这样的道理？” 　　残魂叫苦不迭，“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对不住，我只看功劳！” 　　方斗掐指一算，“这次任务，完成率80％，扣掉……” 　　最后，他抓住一把纯阳丹，“给！” 　　残魂还想嚷嚷，见到纯阳丹后，二话不说，当场卷起半空炼化。 　　许久，他再度开口，“再给些呗！” 　　方斗安慰它，“前辈别着急，下次还有机会！” 　　漆黑的瓮中，陡然响起哗啦啦水声。 　　方斗奇怪问道，“前辈，咱们这里应该要防水吧，怎么漏了？” 　　火龙瓮是火属法宝，一旦沾染水汽，势必会威力下降。 　　“没事儿，给你看个好东西！” 　　片刻过后，方斗见到面前浮现葡萄大的水球，露出令人沉迷的蓝绿色。 　　“这是……” 　　方斗知道是好东西，便转身询问。 　　“看好了，这是从秃驴手中抢来，据说是浇灌佛前金莲的濯根水！” 　　“先前我就是在这上面差点栽个大跟头！” 　　“这么多灵水，起码能换一百颗纯阳丹！” 　　方斗翻个白眼，遵守市场砍价原则，去个零再减半，果断报价，“这口水够干嘛，给麻雀洗澡？” 　　“我最多给五颗！” 　　“你不如去抢！” 　　“本来就是你抢来的，没本钱的买卖，你还怕卖贱了亏本？” 　　“那也不能怎么狠，这都打骨折了！” 第九百一十三章 兵圣 　　残魂仍旧不服气，“你太不识货，这团灵水在外面，能卖出这个数！” 　　火焰形成大手，在方斗面前比划个数字。 　　方斗不为所动，“前辈，除了我之外，你还能卖给谁？” 　　一句话，让残魂噎住，更扎心的还在后面。 　　“你是先天火种的残魂，最是厌恶这种灵水，不尽快变现，留着堵心啊！” 　　残魂一阵天旋地转，狠狠说道，“好，卖给你，但五颗太少了！” 　　方斗表现得格外有人情味，“确实太少，我翻四倍，给你二十颗。” 　　残魂大为惊喜，本来一百颗就是狮子大开口，心里价位在十颗左右，眼下争取到二十颗，当真意外之喜。 　　“但是，咱们分期交付！” 　　“这次先给你五颗，剩下十五颗，分五次，每次三颗给你！” 　　残魂一听皱眉，却被方斗再三安慰，“不少了，我炼制纯阳丹也要成本，一下子弄不来这么多！” 　　“如果你要一下子弄走，那就不是二十颗，只能给十四颗！” 　　残魂计算了下，一下子少了六颗，下定决心，“那就，就分期交付！” 　　方斗笑着点头，数出五颗纯阳丹，“给，省……” 　　还没说完，残魂一口吞尽，消化完才问，“省什么？” 　　方斗摇摇头，“没什么！” 　　灵水到手，果真不同凡响，但随即烦恼来了。 　　这么点水，喂猫都不够，思来想去，按照金线蛟的体型，给他修个游泳池勉强够了。 　　残魂幸灾乐祸道，“不够吧，友情提示，秃驴手上还有，要不你出钱，我帮你抢过来！” 　　还不忘提价，“不过呢，价格就不是现在这样！” 　　方斗断然回绝，“多谢，够了！” 　　他转身进入米斗空间，身影消失无踪。 　　残魂瞬间失去方斗踪迹，大惊失色，火龙瓮内空间，尽在他掌握之中，没想到方斗突然就消失了。 　　他这才相信，方斗的确有脱身的本事。 　　“此人身上，除了纯阳丹外，恐有更多秘密！” 　　米斗的全新空间内，方斗望着五色神土中，稻谷发芽生长。 　　上空一团水球，正是从外界带入的濯根水，化作雨丝在灌溉。 　　本来有五色神土种植，纯阳丹这种灵米的生长速度飞快，再加上灵水作用，速度更快几分，而且产量也增多了。 　　更重要的是，方斗发现，在这个空间内，濯根水性质发生变化，竟也和五色神土一般，耗尽后可以自动恢复。 　　“总算找到正确用途了！” 　　方斗钻出米斗，再度出现在残魂面前，手中仍旧捧着灵水。 　　实际上，这些灵水，是从空间中取出，剩下还有在缓慢恢复。 　　“前辈，多谢你的灵水，对我作用很大！” 　　残魂将信将疑，猜测他消失的这段时间，究竟去干了什么？ 　　…… 　　外界，风尘真人几人合力，杀得殷老大险象环生。 　　不得已，采风家只得召回几条火龙，护住四面八方，才稍稍缓解对方的攻势。 　　只是随着时间推迟，纯阳火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这是残魂为了降低消耗的举动。 　　但是，在敌我双方看来，法宝已经到了极限。 　　“诸位，等到纯阳火耗尽，就是尔等葬身之地！” 　　风尘真人说话时，语气平静冰冷，内心愤怒之极。 　　今日纵然覆灭新生阵营的学派真人，也是得不偿失，由于火龙瓮出现，学派真人得以绝地反击，三家联手这边，变得伤亡惨重。 　　无论道家释门，还是名家，伤亡数量已经超出预估，即便胜了，也是难以接受的惨胜。 　　要知道，这场斗法是真人层次，陨落的不是真人就是圣僧。 　　无论真人圣僧，都不是短短数十年就能速成的，至少需要百年积累，无数资源堆积而成。 　　反观学派真人，大部分是百子回归的气运加身，才能如飞猛进，到了今日的境界。 　　可想而知，只要百子回归的预言还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学派真人出现。 　　相比之下，道家等三家简直是亏大发了。 　　风尘真人和百胜圣僧，经历今日大战，更加坚定灭绝所有学派的决心。 　　在他们眼中，各种学派联合，成为最危险的敌人，若任由他们发展壮大，甚至会威胁到自家的存亡。 　　“统统灭杀！” 　　杀气腾腾的话语，回荡在四周，这场战斗即将迎来最惨烈的部分。 　　“殷老大，现在想走还来得及！” 　　有学派真人劝说道，“我们可以为你垫后！” 　　殷老大摇摇头，“还不到时候！” 　　“差不多了，现在不走，待会儿等火龙力量耗尽，想走也来不及了！” 　　殷老大摇头叹息，“不是现在，而是将来！” 　　他看向身周的学派真人，“我和各位相聚在此，都是因为百子回归的预言！” 　　预言，是百子回归，而不是百家复兴。 　　殷老大等人深知，自己这些人，就是打先锋的，真正的高潮，还在于各家的未来之子降临。 　　“今日战死，并非全无价值，至少削弱了三家力量！” 　　“后续百子陆续现世，也有我们一份功劳！” 　　殷老大深呼吸几口，“现在，随我一同战死吧！” 　　其余学派真人们，接连点头，“理当如此！” 　　风尘真人点头，朝百胜圣僧说道，“如此可敬的对手，怎能不尽数灭杀？” 　　“惟其如此，方显珍重！” 　　一僧一道杀气腾腾，在他们身后，名教大儒亮出一张大弓，缓缓张开。 　　“都住手！” 　　一道身影出现在现场，殷老大见了大叫，“兵圣！” 　　此人正是兵家家主，当世兵圣公无病。 　　公无病点点头，转向风尘真人方向，“今日罢战可好？” 　　风尘真人却道，“你来的正好，覆灭百家，怎能没有兵家，快，快来入局！” 　　公无病摇头，“今日不是时候！” 　　“若非今日，更待何时？” 　　风尘真人招呼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留下入局应劫！” 　　公无病叹道，“你难道还没看出，今日的谋划，已经成了骑虎难下，若强行都下去，你们三家的伤亡必定难以承受！” 　　“罢手吧！” 　　“我在五关前等你们！” 　　“双方决战，就在前线大军阵前，决一生死！” 　　话音刚落，公无病消失无踪，原来只是千里外投下的一个影子。 第九百一十四章 争夺 　　“就这么走了！” 　　夜空下，突然有人开口，打破沉寂。 　　实在是公无病出现太过惊艳，消失得又无征兆，导致敌我双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是，他之留下几句话就消失了！ 　　说话的人是学派真人，本以为这位兵家圣人，是前来援手的，没想到这样走了。 　　“殷老大，这……” 　　众人有些愤怒，眼下正斗法激烈，虽然他们处于劣势，但依靠火龙瓮之力，总算和对方斗得不可开交。 　　若是刚才公无病率领兵家杀入，极有可能一锤定音，彻底战败三家。 　　大好机会，就这样放任不管了？ 　　什么兵家，简直是狂妄无脑的武夫！ 　　“哈哈哈！” 　　风尘真人陡然发笑，“兵家要以堂堂正正之师，和我等决一死战，果然天真！” 　　随即他看向殷老大等人，“只是，你们这些人，彻底沦为弃子！” 　　“难道，你们没听到，刚才兵家圣人，要你我暂且停战，留待日后决一雌雄？” 　　听到殷老大的话，风尘真人笑道，“听到又如何，我道家做事，用他来教？” 　　说完，他朝百胜圣僧点头，“道友，不必多言，扫灭这些残余！” 　　百胜圣僧点头，“正有此意！” 　　随即，他看向不远处，“这几条火龙，应当小心应对，免得再增伤亡！” 　　放眼四处，无论道家释门，还是东道主名教，均伤亡惨重，其中倒有八成算在九条火龙身上。 　　只是，从刚才战到现在，火龙也不负先前霸烈的威势，开始变得黯淡起来。 　　“没见到么，火龙也即将熄灭了！” 　　风尘真人轻叹，似乎相应他这句话，空中横亘的九条火龙，突然发生异变。 　　第一条火龙，像是燃烧熄灭的火把，迅速从头到尾消失，仿佛是敲响丧钟的序幕，接下来是第二条、第三条…… 　　新生阵营的众多学派真人，简直是面如死灰，见到九条火龙纷纷熄灭，化作纷乱的火线，回归火龙瓮中。 　　有人急了，朝采风家几人大叫，“这都什么时候，别舍不得了，速速驱使火龙瓮！” 　　采风家嘴唇发干，蠕动几下，说道，“放不出来了！” 　　从刚才到现在，九条火龙法力，烧杀的真人圣僧两只手也数不清，已经超出采风家的预料。 　　可想而知，在此等激烈的斗法中，火龙瓮这件法宝，遭受何其可怕的透支。 　　到现在，火龙瓮终于支撑不住。 　　“各位，此战最大功臣，实乃火龙瓮！” 　　“眼下，局势已经再难挽回，就不要再逼迫了！” 　　殷老大叹了口气，“公无病率领兵家众人，正在五关前设下阵仗，必将展开一场恶战！” 　　“我们今日落败，只是为将来拉开序幕！” 　　“请记住，今日的牺牲，是为了将来，绝非没有意义！” 　　他深吸口气，大声问道，“敢问各位，可愿和我一同战死！” 　　话音刚落，采风家几位离得近，迫不及待叫道，“愿意！” 　　紧接着，从近到远，所有学派真人异口同声，“愿同往！” 　　殷老大朝采风家点点头，“动手前，先将火龙瓮毁掉，此等重宝，绝不能落到道家手中，日后用来烧杀我方阵营的同袍！” 　　采风家点点头，双手捧起火龙瓮，眼中流露不舍，但还是咬咬牙，狠下心肠。 　　所谓法宝，绝不是金刚不坏，除了少数几样特殊的，平常若不发出威能，也就是普通的器物，稍微使些手段就能催破毁坏。 　　火龙瓮，从外表看来，就是一件陶罐，不比刀剑铁印来的结实。 　　“对不住了！” 　　采风家深吸口气，就要将火龙瓮打穿，但下一刻，面前陡然升起白雾。 　　白雾落下，浮现一张白丝结成大网，恰好盖在火龙瓮上。 　　“不好，敌人前来夺宝！” 　　采风家第一个反应，就是道家眼馋这件法宝，想要在他动手毁坏前抢走。 　　殷老大等人也注意到，接连发出怒吼，“休想得手！” 　　火龙瓮在他们手中，就已发挥如此威力，若是被道家得了，哪还有其他百家的活路？ 　　眼下，双方争斗的重点，早已不是是否覆灭百家残余，而是争夺法宝火龙瓮。 　　操纵这张白丝网的，正是道家的某位真人，他擅长潜行敛息之法，仅在刺客家之下。 　　若刺客师徒还在，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潜行到附近，但现在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这位道家真人，手持‘收宝天罗’，此物以聚宝金蛛的丝线制成，能收纳世间众多法宝。 　　果不其然，他潜行到附近，见到采风家即将毁掉火龙瓮，忍不住出手。 　　收宝天罗兜住火龙瓮，迅速往回飞出，就要落入道家真人手中。 　　这时候，反应过来的殷老大等人，接连使出手段，不仅要割裂落网，更要将火龙瓮连同道家真人毁掉。 　　瓮中，方斗问道，“前辈，啥时候走啊！” 　　他和残魂早已商量好，此战过后，便带着火龙瓮脱离新生阵营。 　　没想到，双方对火龙瓮的重视，远远超过预料。 　　大战还未收尾，就开始争夺火龙瓮的归属，情形比先前更惨烈几分。 　　“稍安勿躁，我早已准备！” 　　方斗不再多问，而是细细琢磨，残魂的本体究竟是谁？ 　　虽说吧，残魂自称来自先天火种的灰烬。 　　经过这段时间接触，方斗认为这个解释，九成是在骗他。 　　这丝残魂无论心计阴险，都让方斗自愧不如，显然大有来头。 　　只可惜，对方不愿说，方斗通过交谈的蛛丝马迹，暂时还猜不到来历。 　　但来日方长，总有揭晓的那天。 　　“那好，接着看戏，都快打出狗脑子了！” 　　外界的交战，越发惨烈起来。 　　作为导火索的道家真人，原本拖拽着收宝天罗，就要将火龙瓮夺回。 　　刚开始，学派真人们接连出手，落在收宝天罗上，企图连网带法宝一同消灭。 　　但是，他们低估收宝天罗的厉害。 　　此网号称能收尽天下宝物，可不是那么简单，除了能抵挡刀剑劈砍切割，连冰冻火烧都能承受，甚至是钝器重击，也能凭着强大的材质缓解掉。 　　只见收宝天罗表面，接连泛起攻击造成的涟漪，内部火龙瓮却丝毫无恙，一步步朝着道家阵营飞去。 第九百一十五章 趁乱逃走 　　“好，快得手了！” 　　风尘真人得意大笑，问身旁的同门，“此乃何人？” 　　“是北地青罗道脉的惜宝真人！” 　　风尘真人一听，点头，“不错，若能抢得火龙瓮，此战他是首功！” 　　到现在，他也不追究惜宝真人引发冲突的罪责了，因为火龙瓮到手，足以弥补一切损失。 　　这件法宝，可是能释放纯阳火，并操纵自如的强大存在。 　　如此等级的法宝，道家也有存在，却一一被陆地真仙收入，从此不复重现。 　　风尘真人，本已在朝元境界，困顿多年，几乎到了绝望地步。 　　他不惜脱下道袍，先后当过儒生、和尚，企图从其他两家寻找突破的法门。 　　但重重努力都失败了。 　　今天，终于见到突破的希望。 　　纯阳火，顾名思义，炼化世间一切杂质，将所有接触到的物体炼化至纯阳。 　　对任何事物而言，纯阳火都是剧毒，唯独在陆地真仙眼中，是修行的良药。 　　而风尘真人呢，距离陆地真仙仅有一步之遥，若能借助纯阳火，将体内最后一层隔阂炼化，那就是天大的机缘。 　　此战，殷老大一方注定灭亡，但对他重要的是，纯阳火是否得手。 　　“快，去帮助惜宝真人，将火龙瓮夺回！” 　　风尘真人这边下令，对面的殷老大等人，想来了个注意。 　　火龙瓮藏有九条火龙，先前在煅烧炼制时，便已重点承受高温，相应的，对低温极其敏感。 　　所以，殷老大带着身后众多学派真人，发出寒霜冰雪，渐渐裹住收宝天罗。 　　根根晶莹剔透的丝线，开始悬挂冰凌，连带着兜住的收宝天罗，也开始浮现大片白霜。 　　白霜冻结时，发出细微的裂纹声，好像是瓮体开始龟裂。 　　“不好，快阻止他们！” 　　风尘真人急了，火龙瓮此刻内热外冷，经受截然不同的攻击，若是承受不住，只怕当场就会破碎。 　　一旦此宝破碎，威能大打折扣，只怕再也养不住纯阳火。 　　下一些，风尘真人脱下身上道袍，朝着收宝天罗猛地罩落。 　　这件道袍，刚才对付九条火龙时，曾被戳出个孔洞。 　　但是，这次飞出时，那个孔洞被一根细线扎着，倒也不太看得出来。 　　水火道袍落下，浮现数百个大小阵法，正反旋转，不仅挡住殷老大等人攻击，更是将冰冻寒霜消磨殆尽。 　　“回！” 　　操纵收宝天罗的道家真人，大喝一声，连网带法宝收回。 　　他双手举着火龙瓮，面对风尘真人微笑，张口就要说话。 　　下一刻，张口的口中，陡然冒出一截枪尖。 　　眨眼间，这位道家真人脑袋爆开，接下来是整个身躯，像是崩溃的沙盘，随风化作粉碎。 　　风尘真人汗毛都竖起来，终于见到杀戮此人的凶器，俨然是一柄悬浮半空的方天画戟。 　　“牛武的震四方大铁戟！” 　　牛武身为兵家前任家主，也是朝廷兵马统领，曾率领麾下兵马南征北战，将四方边疆镇压臣服。 　　与他征战多年的兵器大铁戟，就有了震四方的威名。 　　风尘真人如何不认得，眼前这口铁戟，就是传说中的震四方。 　　“不是牛武！” 　　他当场判断，出手之人不可能是牛武，因为气息不对。 　　“是公无病！” 　　刚才万里传音而来的公无病，竟折返回归，以一口大铁戟，隔空杀了位道家真人。 　　如此霸道酷烈的手段，比之牛武，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个公无病！” 　　风尘真人挥袖扫除空中残骸，却没了火龙瓮的踪迹，心中更加愤怒。 　　“兵家以精神意志寄托兵器，我今日就折断大铁戟，重伤你的神魂，看你还如何当兵家圣人？” 　　他从怀中掏出一口短剑，对着大铁戟击出。 　　道家阵营中，丹融见状，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风尘真人这一剑，无论是力道计较，却是妙到巅峰，多少人难望其项背。 　　这位五气朝元的道家真人，还是功底扎实的。 　　大铁戟嗡嗡颤动，传来公无病的质问。 　　“风尘真人，你真要在此地杀得两败俱伤吗？” 　　“不必多言！” 　　风尘真人沉声喝道，“凭你们这帮乌合之众，也想逼我道家让步？” 　　上个让道家吃瘪的剑仙方斗，如今已经被算计身亡，死的不能再彻底了。 　　无论如何人，都不该得罪道家！ 　　公无病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就让你见识我一戟之力！” 　　风尘真人也不说话，胳膊带动短剑锋芒，避开枪头，朝大铁戟的杆子削去。 　　猛然间，铁戟表面浮现一层黑光，瞬间响起铁马冰河的浩大声势。 　　从枪头喷薄的气势，陡然间冲破夜空，群星散去，东方浮现大日初升的征兆。 　　风尘真人面色震惊，陡然后退几步，短剑在空中连划几下，总算稳住身形。 　　“一枪破晓，纯阳意境！” 　　原来，公无病这一戟戳破夜空，让朝阳提前升起，竟是蕴含极为强大的纯阳意境。 　　惟其如此，才有一枪破晓的威能。 　　新生阵营轰动了，谁也没想到，公无病强大到这个地步。 　　“他怎么厉害，为何不与我们合力？” 　　许多学派真人不理解，若公无病参与，此战怕早已赢了。 　　殷老大却想得更远，“不对，不对！” 　　这时候，对面的风尘真人，也开始缓过神来。 　　“纵有纯阳，也不过是一丝而已！” 　　“公无病，你纵然比我境界高远，却也还没能踏出最后一步！” 　　言下之意，公无病虽然比风尘真人略厉害，仍是五气朝元境界，还不是陆地真仙。 　　公无病却不回答，问道，“风尘真人，你若不肯霸占，继续斗下去，能挡住我这一枪吗？” 　　言下之意，风尘真人若不依不饶，他就要亲自出手了。 　　风尘真人还要想，旁边的百胜圣僧叹了口气，“罢了！” 　　“咳咳！” 　　重伤虚弱的眉山公，突然快步走来，“大事不好！” 　　“边境五关，新生阵营纠结百万大军，猛攻关隘，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相传，对方军中，有天河群妖加入！” 　　风尘真人和百胜圣僧对视，今日已经打不下去。 　　兵家技高一筹，竟拉拢了天河群妖，军中增添许多妖怪兵将，可谓是如虎添翼！ 第九百一十六章 回归 　　“公无病，你好手段！” 　　风尘真人冷笑着说道。 　　“过奖，比不得道家计谋百出，算尽天下！” 　　大局已定，继续斗嘴也没有意义。 　　风尘真人点头，朝殷老大等人一拂袖口，“你们可以滚了！” 　　“你……” 　　殷老大虽然气氛，却也知道眼下局面来之不易，都是公无病争取来的，强忍怒气转身离开。 　　没想到，刚离开几乎，就被风尘真人叫住。 　　“人可以走，将火龙瓮留下！” 　　众多目光聚集在采风家身上，他无辜摊开双手，“莫说没有，就算还在我身上，死也不会交给你！” 　　很显然，火龙瓮这件法宝，是足以决定一场胜败的重器，绝不能落入敌人手上。 　　风尘真人掐指测算，竟找不到火龙瓮的踪迹，正要计较。 　　大铁戟上，公无病叹了口气，说道，“早在我刺爆那人头颅时，火龙瓮就趁乱逃走！” 　　“此宝已经诞生灵智，绝非你我能掌控！” 　　风尘真人却不相信，怒道，“公无病，你想好了，就算有火龙瓮，将来在战场上，也绝不是我道家对手！” 　　“一切战场上见！” 　　结果是不欢而散。 　　在公无病的大铁戟庇护下，殷老大等人得以全身而退，只是伤亡了许多同伴，连火龙瓮都丢失了。 　　“别担心，等回去找到冶兵家，再让他炼制第二个火龙瓮！” 　　半个月后，采风家等人兴冲冲找到冶兵家，述说来意。 　　“不成！” 　　冶兵家摊开双手，“我冶兵家炼制的法宝，从来只做一件，不做第二件！” 　　“更何况，最关键的材料，先天火种的灰烬，早在先前就已用完！” 　　“火龙瓮，世间仅存的孤品，被你们弄丢了！” 　　…… 　　回到现在，风尘真人目送众人离去，从始至终都在监视。 　　可惜到了最后，都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 　　火龙瓮，是真真切切不见了。 　　他开始相信公无病所说，这件法宝已经诞生灵智，刚才趁乱逃走了。 　　越是如此，他更加急切想要得到火龙瓮。 　　“传令天下，有谁能找到火龙瓮，必有重赏！” 　　“真人以下，我可以受他为弟子，允诺一个真人前程！” 　　“若然同为真人，只需以火龙瓮交换，我敞开宝库，任由他挑选！” 　　更要命的是，这条悬赏不仅针对道家，更是面向世上所有修行者。 　　可想而知，必将引起无数人疯狂。 　　这时候，火龙瓮在哪儿？ 　　“方斗，事不宜迟，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直接回勾曲山！” 　　残魂比方斗还着急，不断催促方斗回归。 　　方斗心知，对方真正紧张的，还是传说中能炼制纯阳丹的丹炉。 　　但他也不点破，还是说道，“前辈，这火龙瓮如今名声大噪，再以这样的模样太过显眼！” 　　“是这个道理！” 　　残魂想了想，一团火焰升起，包裹整个火龙瓮。 　　经过短暂煅烧，火龙瓮彻底编个模样，从双龙汲水的陶瓮，变成乌鸦怒目的铜壶。 　　“鸦公壶，怎么样？” 　　方斗点点头，只要外观改变，一切都不是问题。 　　“对了，先把我放出去！” 　　方斗提醒残魂，自己还关在壶内，仍然不得自由。 　　“这不是忘了么？” 　　一道火光闪过，方斗出现在外界，转身看去，竟是从壶口喷出。 　　“前辈，以后再动手，绝不能再以火龙出现，容易露馅！” 　　残魂似乎早已想到，“不用你提醒，以后就是火鸦、金乌！” 　　“嗯，朱雀凤凰什么的也可以！” 　　方斗随口一说，却发现残魂变得紧张，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被他捕捉到。 　　“什么朱雀凤凰，看似华丽，没有火鸦金乌实用！” 　　残魂打个哈哈，顺势遮掩过去，但方斗却记在心里。 　　“快回山，回山！” 　　在残魂催促下，方斗马不停蹄，回归勾曲山。 　　一路上，方斗想起这次诈死，千万不能重蹈空自若的覆辙。 　　空自若以阴阳家秘法，伪造命星陨落，虽然瞒过世人，却也将自身气运折算干净，下半辈子都复起无望，死在无名荒山中。 　　方斗心知，若是风尘真人等谨慎，必然要占卜他的生死。 　　这就是最关键的部分，若是能骗过对方，方斗就能置身事外，不必卷入杀局当中。 　　可一旦被对方察觉没死，麻烦就大了。 　　“先天阴阳易经！” 　　方斗睁开双眼，瞳孔瞬间变成阴阳鱼，却见到虚空当中，自己周身都是因果线条。 　　这些因果线条至关重要，乃是方斗存在的证明。 　　将来修行的最高目标，就是一一解开因果，从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但若是有外力强行斩断因果线条，固然会让别人算不到他，自身的存在也失去意义，就如同空自若一般。 　　“果然！” 　　方斗这边福至心灵，刚开始查探，就发现虚空当中，缓缓浮现几条光线。 　　这些光线，循着因果线的痕迹，特地来探查方斗死活。 　　方斗若是如此已死，因果线自然自动断裂。 　　很显然，这些光线不是道家就是释门，事后施展测算占卜，验证方斗是否身亡。 　　此举真是谨慎，都已经确定方斗被火龙瓮收入，还要测算生死。 　　“嗯，说不定，还是要借助我的因果联系，找到火龙瓮下落！” 　　方斗想到这里可能，呵呵大笑几声。 　　既然察觉对方的用意，怎么会让你得逞。 　　方斗的先天阴阳易经，融汇名教和阴阳家两家的精髓，又得到米斗的增幅，应付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于是，在他双眼中阴阳鱼瞳孔操纵下，周身因果线开始蠕动起来。 　　几条飞来的光线，循着痕迹百般捕捉，始终无法抓住因果线，最终还是扑了个空。 　　京城外，风尘真人停手，看向另一边的几位名教大儒。 　　“可喜可贺，剑仙方斗的确是死了！” 　　风尘真人叹了口气，“故人身亡，有什么可喜的？” 　　名教大儒们心想虚伪，当初还不是你参与其中，要接着这次机会一石数鸟，连带着将方斗弄死。 　　眼下得逞了，你却假惺惺叹气。 　　果然道家的老狐狸，都是心狠手毒面皮厚。 　　对名教而言，所谓镇国剑仙，本就是不合规制的存在，死了也好。 第九百一十七章 搬家 　　“快到了！” 　　方斗低空飞行，很是低调。 　　毕竟，他刚才骗过道家名教卜算，已经坐定死人身份。 　　回家路上，务必小心不要被人看到，尤其是照过面的熟人。 　　否则，被人看到大摇大摆赶路，那不得杀人灭口啊！ 　　方斗为了他人的性命安危，选择了低空飞行，尽量避开前后左右的来人。 　　就这样，总算进入丹阳郡中，远远看到地平线尽头的勾曲山。 　　“这就是你的勾曲山，果然气象森严！” 　　残魂赞叹两句，然后说道，“回去就搬家，这儿不能待了，别忘了将丹炉带上！” 　　方斗见他仍惦记丹炉，笑着摇摇头，也不点破。 　　“叮叮当当！” 　　刚靠近，就听到山上一阵金铁碰撞的脆响声，短促而频繁，仿佛非常激烈。 　　“你门下弟子，平时斗法演练，都这么激烈吗？” 　　残魂先前就听方斗说过，山中有两个弟子看家。 　　“没有，怕是出事儿了！” 　　方斗快步上前，从云头翻落，脚下从快风滑落，已经能看到山上景象。 　　“修天赐、方玉京，你们还不知道吗？” 　　“你们师父方斗，在京城被杀，已经死透了！” 　　“如今勾曲山，没了剑仙方斗，就是众人口中一块肥肉，还不快速速投入我门下！” 　　“我阴奉学派，也是百家之一，将来百子回归，也有一席之地！” 　　“成为我的弟子，还不是前途无量！” 　　说话之人全身黑风缭绕，被两道银光裹着乱削。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驾驭着剑光，从四面八方出手，对付这位号称阴风学派的真人。 　　此人也是真人境界，若在平时也足够唬人，但方斗刚从京城返回，眼界已然被拔高，一眼就看出，此人即便在新生阵营中，也只是垫底的存在。 　　不然，何以他身为真人，还被两个弟子联手斗住。 　　“不错，这两小子多日不见，剑术又精进不少！” 　　别看阴奉学派的真人中气十足，斗法时还能开口劝降，两位弟子也还是游刃有余，各种绝招尚未使出。 　　“正是墙倒众人推，你的死讯刚出现，就有人迫不及待，看来接受你的遗产！” 　　残魂幸灾乐祸说道，“方斗，看来你人缘也不太好！” 　　方斗老老实实说道，“前辈莫要高兴，若是我两个弟子不敌，在落入敌手前，会将法宝毁掉，绝不会落入对方手中！” 　　这还得了！ 　　残魂瞬间怒了，“丹炉也在他们手中？” 　　“不错！” 　　“好，你且待着，我去帮你处理下！” 　　阴奉真人眼见久战布下，眼前两人剑术配合默契，朗声开口，“罢了，你们不识好歹，我便施展秘法，将你们神智篡改，从今往后，没有修天赐和方玉京，只剩下我阴奉学派的两大弟子！” 　　话音刚落，空中一丝金线闪烁，陡然破开黑光。 　　“啊呀，什么畜生，竟敢咬我？” 　　金线蛟趁机下口，在阴奉真人身上狠咬一口，伤及骨肉！ 　　“该死！” 　　阴奉真人反应过来，反手一掌，将金线蛟打飞，好在它皮糙肉厚，没有大碍。 　　接下来，黑光翻滚，猛地往前冲出百丈，将两口飞剑裹入其中。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见对方实力大增，知道不再留手，相互对视两眼。 　　“元神御剑！” 　　下一刻，两道耀眼光柱冲破黑光，飞剑冲破桎梏飞出。 　　“不愧是剑仙方斗调教的弟子，面临绝境还能挣扎！” 　　“老夫倒想看看，这种层次的攻击，你们能用几次？” 　　师兄弟二人相对苦笑，还真被对方看出软肋，刚才的爆发，短暂达到初入真人的层次，但对方底蕴深厚，举手投足就能使出，他们却只能短暂爆发，不可持久。 　　这样下去，必将一败涂地。 　　但是，师父留下的基业，怎么也不能在手中丢了！ 　　先前有司空补天，手段太过诡异，他们烦不胜防，眼前的阴奉真人，总不能任由他肆虐。 　　“有我们在，你休想踏入勾曲山半步！” 　　守山看家，就是要保护勾曲山的颜面，要是谁都能闯进来，无疑是在打剑仙方斗的脸。 　　阴奉真人呵呵笑道，“有你们两个愚忠弟子，方斗在九泉之下，也足以瞑目！” 　　突然，他察觉头顶炎热，不明所以抬头看天。 　　只见一头火鸟，呱呱大叫几声，扇动翅膀朝他俯冲落下。 　　“哪来的扁毛畜生？” 　　阴奉真人不以为意，挥动袖口就要将其打散，一团精火而已，对他来说威胁微乎其微。 　　但是，下一刻，火鸟的双目、翅尖和双爪，镀上金色光芒。 　　速度也瞬间加快，朝着阴奉真人身上一批。 　　“啊！” 　　阴奉真人当场蒙了，怎么回事，貌似还挺疼！ 　　他看到火鸟的双爪扎入血肉，跳动的金色火焰沿着伤口，钻入体内深处。 　　最后是火鸟一双纯金的双眼，死死盯着他眼睛。 　　剧痛过后，阴奉真人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散，最终化作飞灰。 　　片刻过后，这位真人就被烧得凭空消失。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见状后退几步，那可是堂堂真人，被烧的渣都不剩，他们这两小身板能抗几下？ 　　火鸟呱呱怪叫几声，摊开双翅，“自己人，我是方斗派来的！” 　　“你们尽快收拾细软，一同搬家！” 　　“切记，那尊炼制丹药的丹炉，要交给我保管，唉哟！” 　　说到这里，火鸟脑袋猛地被拍散，原来是方斗落地了。 　　师兄弟二人见状，欢喜说道，“师父，你回来了！” 　　方斗点点头，“不错，事情复杂，路上解释，尽快收拾一下，我要将洞天搬走！” 　　自从成为真人，勾曲山洞天的入口，被他炼化，可以装入米斗带走。 　　至于其他的，无非是两个弟子的私人物品，山上的道官田地，都是身外之物。 　　残魂附在火鸟身上，不忘提醒，“丹炉！” 　　他心心念念，都是那个能炼制纯阳丹的丹炉。 　　“要不，让我代为保管呗！” 　　方斗爽朗大笑，“若交给前辈保管，怕是第二天连鸟带法宝都不见了！” 　　“你……你凭什么污人清白？” 　　火鸟愤怒不已，“我真要卷包细软跑，当天夜里就溜之大吉，还用等第二天？” 　　说完这句，突然觉得不妥。 　　“那个，咱们如今同舟共济，还是要相互信任呐！” 第九百一十八章 还谷 　　田为民，一个淳朴的中年人，从外貌看来，完全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无人知晓，他身怀农家传承，是当世农家家主田老头的儿子。 　　纵然学得一身本领，还是在踏实种地，和寻常农夫别无两样。 　　他还记得，那天朝廷来人，将他老父亲请走。 　　父亲临走前，叹了口气，“好好活着，未来农家传承，全靠你了！” 　　他当时还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如今却知道了。 　　因为，就在数日前，他得到朝廷的抚恤，说老父因公殉职，被强盗所杀。 　　这个理由，田为民如何也不信，父亲何其厉害，怎么会被区区强盗杀死。 　　更何况，田老头生性和蔼，并不争强斗狠，平生只爱稼农之事，几时与人有过争执。 　　但是，父亲终究是死了，连同带走的师兄们，也都死了。 　　从此以后，世上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再无任何牵挂。 　　“孩儿，可知道我为你取这名字的含义吗？” 　　悲痛中，田为民回想起老父曾说过的话，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为民二字，是要你记住，你是老百姓一部分，将来学得本领，也要回报老百姓！” 　　“咱们农家的本领，来自老百姓，自然要为百姓造福！” 　　“为民为民，就是为了天下亿万黎民百姓！” 　　每每想到这里，田为民不禁被从心头起。 　　落在眼前，空荡荡的田野中，再无半个身影，没有高大憨厚的师兄，也没有看似严厉、实则慈和的父亲。 　　田为民深呼吸几下，重新拾起锄头。 　　正如老父所说，好好活下去，延续农家的传承。 　　他虽然身处乡野，却并非一无所知，知道自己出身农家。 　　他么这一支，属于隐支，不同于在京城的农老头，他们是显支。 　　佛诞节，农老头一脉全军覆没，仅剩的弟子带着半截神农鞭，将权杖送到田老头手中。 　　现如今，田老头带着师兄弟们，再度折损于京城中。 　　京城，就像是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嘴，吞噬了多少农家精华。 　　此次新生阵营的百家学派进攻，和三家大战一场，战果惨烈之极。 　　农家成为最先覆灭的学派，流传至今的积累可谓折损殆尽。 　　田为民，如今成为硕果仅存的传人，已经不能再有半点闪失。 　　他终于明白，老父领走前说话的含义，他存在的价值，就是延续农家的传承。 　　锄头划破空气，重重落在地上，不重不轻，掀起大块泥土，翻出杂乱丛生的草根。 　　田为民开始熟悉的劳作，渐渐掌握了节奏，思维也清楚起来。 　　譬如粮食的种子，脱水后珍藏，可以保存许久，一旦播种浇水，又能重新焕发生机。 　　农家，此刻就需要这样一颗种子，而他田为民，就是这颗种子。 　　忍耐，等待，一切都是为了将来。 　　田为民在田地间身形起伏，片刻间汗水布满额头。 　　“刷！” 　　一道人影瞬间出现，没有半点征兆，甚至连风声也没带动。 　　若是寻常农夫，见到光天化日之下，发生如此诡异的场景，必然惊恐大叫‘有鬼’。 　　但田为民不同，他见到此人起，就知道对方是为自己而来。 　　“在下剑仙方斗！” 　　来人自报家门，正是远道而来的方斗，他看着田为民，确定是田老头的唯一后人。 　　农家的人，藏身农民之中，恰如藏木于林，等闲之人都察觉不出。 　　但方斗前些日子，在屯田所内，和田老头朝夕相处，很是熟悉农家独有的气息。 　　尤其是，对方只言片语中，‘不经意’透露自己的故乡所在。 　　方斗后来细想，田老头大智若愚，似乎早已预料会遭遇不测。 　　于是，便有了今日，方斗不惜冒着暴露危险，前来寻找田为民。 　　田为民憨厚的脸上，浮现疑惑，“朝廷说你已经死了，和我父亲死在一块！” 　　随即，他问道，“既然你活着，我的父亲……” 　　方斗从他声音中，听出希望，但事实就是事实。 　　“对不起，田前辈死了，被朝廷利用，死在学派真人手中！” 　　田为民点了点头，“烦劳剑仙告知，仇人究竟是谁？” 　　“真凶是朝廷，是道家、释门、名教，还有新生阵营的学派真人们！” 　　“这世间一切争权夺利的野心之人，都是灭杀田前辈的真凶！” 　　方斗一字一句说出，满心都是愤怒。 　　田为民听了，表情淡然，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丛生。 　　随即，他点点头，“是这样啊！” 　　说完，他转身挥动锄头，“贵客站远些，小心溅到泥土！” 　　方斗望着他背影，缓缓说道，“今日过来，特地送还田前辈的两样遗物！” 　　田为民背影一僵，随即转过头来。 　　方斗从袖口中，取出半截神农鞭，当日火龙瓮将他吞入其中，连带着将这家法宝也吸进来。 　　“此为农家之物，如今完璧奉还！” 　　田为民握住神农鞭，开始动容了，朝方斗一鞠躬，“多谢剑仙，你是我农家的大恩人！” 　　曾经，他也曾绝望过，只剩自己一人，如何能延续农家？ 　　如今有了神农鞭，总算有了希望。 　　“第二件遗物，就是这串稻谷！” 　　方斗取出一串稻谷，这是化为飞灰的屯田所中，仅剩的残留。 　　“田前辈的毕生心血，皆在于此，望你好好使用！” 　　田为民见到稻谷后，神情瞬间激动起来，“这是……” 　　他抓住稻谷，手臂用力肌肉凸起，但五根手指却小心翼翼，生怕捏伤了。 　　“家父曾说过，他毕生心愿，是种出能喂饱天下百姓的神稻！” 　　方斗笑着点头，“不错，这串稻谷，就是田前辈种出的希望！” 　　田为民一抹眼睛，嚎啕大哭，稻谷抱在胸口，死也不肯放开。 　　方斗明白他的心情，也没有劝说，只是静静在旁边看着。 　　过了不知多久，田为民朝方斗跪下，重重磕头。 　　“方剑仙，你送还这两样遗物，对我农家有再造之恩！”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枯木，上面写着‘农’字。 　　“至此往后，只要有人手持这枚令牌，农家将万死不辞！” 　　方斗点点头，将令牌收起。 第九百一十九章 栖身 　　方斗接过农家令，看也不看就手下。 　　“慢着！” 　　田为民突然叫住方斗，“外界都传言剑仙已死，您却冒着暴露风险，起来找我，奉还遗物！” 　　“此举高义，在下佩服！” 　　“我刚才想到，若是有人找到我这里，施加秘法拷问，说不定就能暴露剑仙还活着的事情，坏了您的大事！” 　　“想要掐灭隐患，最好是我一死了之！” 　　方斗连忙抬手，“我绝无此意，你不要多想！” 　　田为民点头道，“但是，农家需要传人，我还要留待有用之身，现在还不能死！” 　　说罢，他手中神农鞭，像是苏醒的长蛇，猛地跳起来，朝着天灵重重一击。 　　“此乃绝招，封七窍！” 　　“一鞭打中天灵，则七窍封闭，有口不能言、有耳不能听，纵然是搜魂秘法，也无法钻入我的脑子。” 　　田为民微微一笑，“剑仙，你对得起我农家，农家也要对得起你！” 　　“没人知道你还活着！” 　　咚！ 　　鞭子重重甩落，正中头顶。 　　片刻过后，田为民睁开双目，瞳孔变得浑浊灰白，已经没了精光。 　　方斗心中触动，朝对方拱拱手，没有说半句话，转身离开。 　　田为民站在原地，过了许久，似乎才适应，艰难摸到锄头，起身劳作起来。 　　拜别田为民后，方斗心中了却一桩心事，却不见轻松，反而更加沉重起来。 　　田老头这般志向高洁之人，反而落得惨死下场。 　　尤其是，田为民自封七窍，其刚烈举动，更是让他震撼。 　　这一桩桩惨事的发生，归根结底，世上争权夺利之辈太多。 　　三家修行者，口说什么清静无为、只求长生，却比世俗之人更加贪婪。 　　方斗想了片刻，已经打定主意，绝不能置身事外。 　　百子回归是吧？ 　　我方斗偏偏要参与其中，让战况更加惨烈，消磨你们三家的元气。 　　想到这里，耳边听得残魂发问，“下面你怎么打算？” 　　“找个地方，安置我两位弟子！” 　　方斗带着修天赐、方玉京二人，已经从勾曲山搬走。 　　总不能让两位弟子跟着颠沛流离，还是要找个落脚地。 　　世间精华之地，多半为三家垄断，可供选择的地方不多。 　　“有了！” 　　方斗突然想起，蜀中结识的雪顶三老，在附近有个落脚地。 　　正好让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以故人之后的名义，去投靠他们。 　　“师父有令，弟子自当遵从！”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听了方斗的话，沉思片刻答应了。 　　佘御冲和两位义弟，自从离开蜀中，漂泊四方后，选定了一处雪山。 　　此山环境，倒是和雪顶山有几分相似。 　　所以，三人就在雪山定居，更名为‘雪顶山’。 　　他们也知道，自家为了避祸出蜀，不敢大张旗鼓，始终没有打出蜀中剑修的旗号。 　　但是，他们在雪上定居后，很是在四周清理一大片，杀了不少为非作恶的邪修、妖怪。 　　雪顶山至此名声大噪，也算是远近闻名的一方势力。 　　修天赐和方玉京师兄弟二人，长途跋涉来到雪顶山时，报了方斗的名字，顺利见到了佘御冲。 　　“你们是方斗的弟子？” 　　佘御冲见到两位青年，一阵恍惚，当年见到方斗时，对方还是个少年，一晃多少年过去，连方斗的弟子都这么大了。 　　“晚辈修天赐（方玉京），见过三位前辈！” 　　张磨、李炼二人，乐呵呵招呼道，“都是自家人，别拘束了，快做！” 　　“你们或许听过，方斗还有个名号，叫做雪顶少主！” 　　“所以，雪顶山就是自家的地方！” 　　修天赐神色微微暗淡，想起方斗的嘱咐，当即说道，“师父临走前，曾经交代过，若他回不来，不要留在勾曲山，即刻离开，投靠三位前辈！” 　　这时候，京城之战已经传遍天下。 　　此战是近些年来，最为波拉壮阔的大战，参战真人圣僧多达数十，任何细节传扬出去，都足以立功天下人津津乐道。 　　伤亡的真人圣僧不计其数，其中尤以方斗的陨落最为人惋惜。 　　此人的崛起和扬名，如同流星划破长空，留下最耀眼的痕迹，消失的也快。 　　雪顶三老这些年，虽然身处偏僻之地，却也听到方斗的传闻。 　　尤其是，方斗独斗蜀中剑修，让三大剑仙都无可奈何。 　　最后，勾曲山上，方斗面对四方来敌，从容不惧突破成剑仙。 　　雪顶三老得知后，虽然已经是数月之后，仍觉得酣畅淋漓，接连喝醉了三天三夜。 　　这辈子，他们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在微末之时和方斗相识。 　　尽管被驱逐蜀中，雪顶三老也未曾怨恨方斗，反而以此为荣。 　　直到，前些日子，听闻方斗在京城陨落。 　　那天，佘御冲破口大骂，“什么道家名教，都是一丘之貉，方斗为何要轻信他们？” 　　“好不容易成就剑仙，却就此陨落，岂不可惜？” 　　张磨李炼二人，也是哀叹不已。 　　如今，见到方斗的两个弟子上门投靠，还说是方斗的授意。 　　雪顶三老倍感自豪，方斗将他们视为托孤的对象，显然是相信他们的人品，这辈子能被剑仙看重，值了！ 　　“你们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从今往后，雪顶山就是你们的家！” 　　佘御冲打趣道，“你们师父，曾闯下雪顶少主的名头，你们两个也不能落后，也要闯下‘雪顶二少’的威名！” 　　修天赐和方玉京哭笑不得，这名字也太俗气，死也不要！ 　　…… 　　“方斗，你总算放心了！” 　　残魂陪在方斗身边，目睹一切，知道雪顶三老只得托付。 　　方斗有些出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来之前，他还唯恐雪顶三老翻脸，暗自跟着两位徒弟，现在看来，是枉做小人了。 　　“走吧！” 　　两个弟子有了落脚地，未来还有更多事情等他。 　　先前他想低调发展，三家偏不放过他，如今，方斗被彻底激怒，他要主动入局，闹他个天翻地覆。 　　“道家、释门、名教！” 　　“千家万户的痛苦，都比不上你们三家的灭亡，来的大快人心！” 　　“我方斗，就要做你们三家敲钟人！” 　　这一刻，方斗感觉自己，就想一把经过磨刀石，再经水洗的长剑，锈迹斑斑尽皆去处，万里风霜都遮不住锋芒。 　　该是出鞘的时刻了。 第九百二十章 火凤真人 　　一处山谷内，这里是旁门真人的聚集处。 　　自从吴光、净角两位真人被杀，旁门真人的联盟起初陷入低谷，但随即渐渐恢复。 　　后续，有百子回归的预言，掀起灵气复苏的序幕。 　　许多困顿境界的散修，意外得到各种机缘，纷纷成就真人。 　　有了这批生力军加入，旁门真人的联盟越发壮大。 　　旁门真人的联盟中，又多出许多出类拔萃的真人，比之先前的吴光净角等人更加厉害。 　　这次的聚会，喜庆气氛更浓，原因就在于，京城之战三家损失惨重，许多有名有姓的道家真人或死或伤。 　　旁门真人们被欺压的久了，难得遇到扬眉吐气的时刻，便找机会分享喜悦。 　　“各位，道家这次可谓是损失惨重！” 　　一位真人起身笑道，“换做从前，驱使我等如同牛马，但现在，反而要好言好语相求！” 　　“想必各位好友，都收到对方提出的条件吧？” 　　他说出的这件事情，正是进来旁门真人最关注的事情。 　　原来，京城之战，道家等损失惨重，又要对战五关前的兵家，百家残余，已经被拉拢过去的天河群妖。 　　道家人手捉襟见肘，开始征发旁门真人，甚至策略都和以前不同了。 　　以往带着旁门真人出战，那就是打猎带着猎狗，随便赏些骨头内脏。 　　现在呢，道家送信上门，客客气气，先奉上厚礼，然后邀请共同对敌百家和妖怪。 　　旁门真人们，平时被欺压惯了，此刻真有扬眉吐气的痛快。 　　许多刚晋升的真人不明白，只以为这是应有的待遇，但经过前辈们的解释，才知道今日来之不易。 　　“不错，先前道家来人，就算是小小法师，都恨不得鼻孔看天！” 　　“现如今，来我洞府山门，也要客客气气，称一句真人！” 　　“真是好不痛快！” 　　山谷中的座位，也是极有讲究，人群看似分散，实则都是围绕某个中心环绕。 　　坐在核心区域，就是联盟中最出色的几位。 　　其中一人，名号‘提江真人’，朗声说道，“各位道友何必藏着掖着，道家态度改变，新生阵营那边，又何尝没有送来厚礼，相比诸位都很是满意！” 　　身旁各位真人，均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他们这些旁门真人，眼下竟成了香饽饽，不仅道家拉拢，连新生阵营也都送礼来请。 　　原本漂泊无依、如同浮萍的旁门真人，发现自己从未如此重要过。 　　“今日找大家聚一聚，就是给联盟定个方向，究竟是帮助正统朝廷，还是新生朝廷？” 　　表面看来，这次大战，是正统、新生两个朝廷争夺天下。 　　实际上，却是新生的百家学派，要颠覆三家的修行秩序，让百子回归的预言重现人间。 　　旁门真人也有冷静之人，看出不能沉醉眼下的环境，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要选定站队的阵营。 　　此言一出，众人的欢喜开始褪去。 　　有旁门真人开口，“道家对我有奇耻大辱，往日他们强大，我也就忍了，眼下损失惨重，还要求着咱们帮忙，这时候，可不能再犯贱了！” 　　“以我看来，不如投了新生朝廷！” 　　“兵家圣人公无病，已经初窥纯阳门槛，又有百家学派人才济济，连天河群妖都帮助他们！” 　　“若再有我旁门联盟加入，更是如虎添翼，覆灭道家也不成问题！” 　　这番话，可谓是讲出众人心声。 　　这些年来，谁没有受过道家的气。 　　别的不说，就是当年联盟的发起人吴光、净角二位，就因为黄冠真人要立威，当着方斗面将他们打得心神俱灭，道家的霸道可见一斑。 　　山谷中，也有当年麻教幸存的几位，态度更为坚决，有道家没他们。 　　提江真人将众人反应看在眼中，朝人群中几道目光交流。 　　很显然，眼前的情况，早已在他们预料当中。 　　这时候，一位身穿火红长袍的老人起身，“可否听我一言？” 　　有人认出这是个生面孔，偷偷打听，“这是谁？” 　　“前些日子刚加入，自号火凤真人，擅长驱使火法！” 　　旁门真人们听了，只觉得寻常，名号寻常，相貌也寻常。 　　此人这个时候开口，必然是要故作惊人之语，好趁机扬名。 　　不怪众人轻视，联盟当中，这样不知名的真人太多了，都是趁着百子回归的东风突破瓶颈。 　　却无人知道，火凤真人，是方斗新近开的一个马甲。 　　此刻的火凤真人，就是改头换面的方斗。 　　“各位当真以为，三家这次注定败亡了？” 　　“绝不会！” 　　方斗重重点头，发现提江真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自己出现，出乎对方预料。 　　“当今局面，仍是以三大独大，新生朝廷看似烈火烹油，实则根基尚浅，全都仰仗兵家维持！” 　　“此战，兵家已经压上所有底牌，但道家呢，各位何人见过道家的底牌？” 　　“此战若败，兵家必定灭亡，但道家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所以，我们旁门真人不能盲目，站在注定失败的一方！” 　　“此战，还要跟着道家走！” 　　此言一出，不少旁门真人破口大骂，“你是受了道家的黑心钱，如此奴颜媚骨，连面皮都不要了？” 　　方斗面一沉，轻拍腰间鸦公壶，身上被红光笼罩。 　　也是他不想太过惊世骇俗，没有动用纯阳火，但残魂玩火的本领，已经是举世无双。 　　热浪滚滚而来，许多真人脸色立刻变了。 　　“火凤道友，不要动怒，大家商量事情，正要心平气和！” 　　提江真人出面打圆场，请方斗到身边坐下。 　　方斗也不说什么，径直跟着提江真人离开，许多人才发现，座次变化后，他已经进入核心区域了。 　　这时候，山谷中的旁门真人才想起，莫非…… 　　提江真人开口了。 　　“各位，道家欺人太甚，我也有同感！” 　　“但咱们修到真人不容易，绝不能意气用事！” 　　“我的意见，可以说出来供大家参考，并不强求！” 　　“我建议，咱们联盟可以投靠道家，潜伏以等待机会！” 　　这番话说出，山谷一片哗然，许多激进的旁门真人愤而起身。 第九百二十一章 达成一致 　　方斗化身火凤真人，存心要混入散修联盟。 　　虽然吴光净角两位已死，但其他旁门真人还在，只要仍被道家欺压，这个联盟就会继续存在。 　　果不其然，也不用方斗故意找上门，只是在外界现身几次，展露真人级别的能力。 　　不久之后，他便收到邀请，进入散修联盟内部。 　　所谓联盟，实则非常松散，没有上下级别的区分。 　　用某些旁门真人的话，联盟当中，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道友，聚集在一起，只为志同道合。 　　但是，方斗却敏锐发现，联盟当中有几位旁门真人很不寻常。 　　比如说提江真人，无论气度修为，均深不可测，即便在道家当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存在。 　　这样的人，仅凭自身手腕，就足以将联盟重组，实力必然突飞猛进，一跃成为足以左右天下局势的势力。 　　但是，提江真人好似无欲无求，仍旧按照先前联盟规矩，召集四方旁门真人，遇到事情也是大家商量着办，从无强迫执行。 　　如此看来，倒也没什么问题。 　　但方斗在山谷中，发现好几位真人，都和提江真人似乎有暗中联系。 　　根据他观察，这些人绝对动机不纯，似乎想要借助旁门真人联盟做些事情。 　　眼下，众多真人开始商议，究竟投靠三家扶持的正统朝廷，还是其他百家学派扶持的新生朝廷。 　　方斗化身火凤真人，率先开口，表示投靠道家最为理智。 　　没想到，接下来提江真人发言，竟也是这个意思。 　　这就很有意思了！ 　　山谷之中，众多旁门真人，听到提江真人说法，一时间很难接受。 　　毕竟，眼下算是最好的时节，京城之战道家元气大伤，连带着对他们态度都软化了。 　　按照众多旁门真人的想法，最好道家就此衰败下去，一蹶不振。 　　所以，真人们都希望，五关大战，仍旧是正统朝廷落败，三家损兵折将。 　　如此一来，旁门真人存活的空间更大。 　　但是，为何提江真人会赞同火凤真人，要他们去投正统朝廷？ 　　“提江真人，大伙儿聚集在此，都是受够了道家的气！” 　　“你若是请我们来聚会，一切好说，可要我们投靠道家当狗，那是休想！” 　　不少人符合起来，都是往常受道家欺压九了，甚至有弟子态度不恭被杀的，现在想起来还是满口血泪。 　　所以，大部分人都想，索性投了新生朝廷，将道家杀得片甲不留。 　　也是道家行事霸道，完全不给散修生存壮大的空间，才有了今日的事情。 　　提江真人见状，叹了口气，“各位真以为，道家若灭了，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难道不是吗？ 　　“我们是散修，是旁门左道，凡是修行界正统，都瞧不上我们！” 　　“无论道家掌权，还是复兴的百家学派掌权，只要不是和我们一路，都会继续打压我等！” 　　“想要真正改变眼下情况，必须有釜底抽薪的举动！” 　　提江真人这番话，让许多人陷入沉思，貌似是这个道理。 　　“提奖真人，你智慧过人，请给我们讲讲，为何要投靠道家？” 　　还是有理智之人，看出提江真人此举的用意。 　　“那我就献丑了！” 　　提江真人清清嗓子，山谷四周传来回声，“眼下道家真是用人之际，我们大可以趁机提出条件，索要地盘资源，自行创建势力！” 　　“各位注意，若是放在先前，和道家讨价还价，就是找死！” 　　“但现在不同了，道家衰弱，要全力应付生死大敌，他们的对手是百家学派！” 　　“咱们虽然是散修，却是可以争取的帮手！” 　　“唯有也眼下是最好的时刻，可以争取平时不可能的条件！” 　　这时候有人提出条件，“都知道道家行事霸道，若是事后反悔怎么办？” 　　提江真人早有预料，嘿然说道，“那就让他们没有返回的能力！” 　　他开始解释道，“这也是我提议，要加入道家阵营的缘由！” 　　“试问，奸细和敌人，哪个威胁更大？” 　　这个问题就是答案，许多旁门真人稍微琢磨，就已经明白了。 　　对啊，若是贸然投靠新生朝廷，势必会被道家重点防范，作用有限。 　　反过来，跟着道家身边，暗中使绊子，到了危急关头，甚至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两相比较，还是提江真人刚才的建议更有道理。 　　“不错！” 　　“提江真人，你说得对！” 　　山谷中，一个个旁门真人改变想法，连声称赞提江真人。 　　提江真人含笑点头，目光不经意略过人群中，有几人眼神意味深长，似乎在和他交流。 　　这一幕，瞒过所有人，唯独没瞒过方斗。 　　方斗早已暗中观察，见到这一幕，再结合刚才的猜测，终于可以肯定。 　　提江真人，还有他联系的几位旁门真人，都是百家学派的人。 　　也就是说，他们和殷老大等人，属于同类。 　　这个结论固然大胆，却也合情合理。 　　世间散修，本就三教九流、品类复杂，有不少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残支。 　　眼下百子回归、灵气复苏，从散修中出现几个学派真人，那可是再正常不过。 　　甚至于，方斗想通这一点，先前还奇怪，旁门真人也是一股大势力，为何先前没被注意到？ 　　原来，学派真人早已混入其中，悄然掌握这只力量。 　　可想而知，只要旁门真人联盟，加入正统朝廷阵营，关键时刻就能起到作用。 　　“好好，既然大伙儿都决定了，明日发信给对方，就说我们答应了！” 　　提江真人乐呵呵，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转向身边，看着方斗，“火凤真人，你修行的功法，可有什么根脚？” 　　方斗心中一凛，这是查户口了，也是在挖掘，他是否是学派真人。 　　毕竟，刚才方斗发言，是站在他们这边。 　　“我修行的火法，出自道家五行道宗，让各位见笑了！” 　　提江真人点点头，“五行道宗的道术，也是极其厉害的，火凤道友可要好好干！” 　　既然确定不是学派真人，也不用太过关注。 　　至于方斗所说的五行道宗，他们只当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别说区区一位散修，就算是五行道宗的入门弟子，都不一定能获得真传。 　　火凤这个名头，就能推断出许多事情，应当是能以真火幻化飞禽的攻击手段。 第九百二十二章 五关前 　　正统、新生两大朝廷，眼下各自占据半壁江山，以五大重关划分边界线，开始反复拉锯战。 　　曾几何时，正统朝廷还是独一无二的朝廷，文书诏令中，呵斥新生为伪政权。 　　但随着对方攻城略地，实力越发壮大，中央朝廷的优势逐一消失。 　　到了现在，无论敌我双方，都认定双方势均力敌。 　　战局从刚开始的剿灭叛乱，到现在争夺天下，可谓是步步后退。 　　幸而，名教编练大军，自行培养名将，总算弥补兵力的劣势。 　　但是，随着对方招安各地妖王妖将，收编数量庞大的妖军，再度占据了上风。 　　相比凡人，修炼成精的妖类，肉身优势更大，普遍掌握一两手法术。 　　虽然杀到现在，正统朝廷的兵马们，已经从初见妖怪的震惊恢复过来，但士气大损，遇到妖兵妖将仍是败多胜少。 　　统兵的儒将们，眼见处于劣势，纵然脑子有无数计策，都无法使用。 　　现如今，他们将兵力收缩入五大重关，牢牢守住边界线。 　　所谓边界线，不光只有五关，还有围绕关卡四周，建造的大小营寨，驻扎兵士数量不等。 　　数不清的营寨，多如繁星，却起到恭维关卡的作用，相互串联起来，更是填充边界线的重要因素。 　　“报，北方又有一座三千人大寨告破，从领兵将领之下，无人幸免！” 　　某处关卡内，这一路的大将又收到坏消息。 　　又是对方的妖兵妖将，合力攻破营寨，朝廷将士苦战不屈，最终全军覆没。 　　坏消息还在后面。 　　“城中粮草将尽，只够支撑半个月了！” 　　将领没有呵斥下属，实在是知道没法子了。 　　朝廷后方没有懈怠，从各地征发粮草，在仓库中堆积成山，奈何运不过来。 　　朝廷的兵马，靠着关卡都已打得如此艰难，更何况是和对方野战。 　　新生阵营当中，无论是兵家率领的精锐，还是新收编的妖兵妖将，在野战中都超过朝廷兵马。 　　他们虽然攻不下五关，却能在四周扫荡，大劫运粮队，彻底将五关围困成孤岛。 　　甚至于，以钝刀子割肉的方式，满满给朝廷大军放血。 　　须知关卡周围的营寨，除了有拱卫作用，关键时刻还能往关卡输血，运送粮食兵员。 　　可刚才也听到了，新生阵营分散攻打各处营寨，一个个拔出朝廷大军的势力。 　　如此高明的战略部署，不愧是兵家！ 　　儒将自叹不如，这已经是战略层面的调度，营造大势横压过来，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流血虚弱而死。 　　“朝廷的援兵、粮草，究竟何时能到？” 　　儒将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关卡外，一个高高竹竿戳在地上，风干的人头挂在上面，随风缓缓荡漾，不时撞在竹竿上。 　　人头的主人，乃是他的至交好友，德六艺。 　　曾几何时，天下人都误会他，认定他背叛名教、投靠敌人。 　　但如今知道了，德六艺是名教派去的死间，在他的鼓动下，新生阵营的学派真人大局出动，陷入三家设下的陷阱中，才有了京城大战。 　　若非兵家插手，殷老大带领的学派真人，恐怕早已得手。 　　“苍天无眼！” 　　儒将再看了眼人头，多日来被暴晒、鸟啄，早已萎缩得不成人形，不禁悲上心头。 　　新生阵营吃了大好亏，折损大半人手，回归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德六艺斩杀。 　　后来，他们打听到，德六艺和此关的守将是旧相识，故意将人头高挂，引诱他出来。 　　儒将尽管悲愤，却知道将不易怒兴兵的道理，硬是强忍悲痛，闭关不出。 　　“德六艺，且将剩下那只眼挣着，看我名教剿灭叛乱，为你一正身后名！” 　　虽然名教内部，以及传出真相，肯定德六艺不是叛逃，而是听从安排卧底地方内部…… 　　可以，仍然没有正式的昭告天下。 　　儒将转过身，背景有些萧瑟，一步步走下城头。 　　“传令各处，严守本处，一旦敌方有异动，即刻上报！” 　　儒将刚了城池，就听到有人来回报。 　　“将军，朝廷特使来了！” 　　当他见到特使时，眉头皱起来，反问，“你是朝廷特使？” 　　来人气息略显阴沉，更是做巫师大半，含笑点头，“不错！” 　　“在下巫山云，特来运送粮草！” 　　儒将看向他身后，“就你一个，夫子脚力呢？” 　　军中设立辎重营，要有骡马大车、壮年脚力搬运，更要有兵士押送。 　　巫山云孤身过来，空口说送来粮草，这让儒将有些怀疑。 　　“巫山云，你是西南米教？” 　　儒将反应过来，他在朝廷中，曾在文书上看到，盘踞西南之地，有众多乡老愚民入教，尊米巫，称米教。 　　以名教的立场来看，米教就是邪教，是朝廷大力打击的对方。 　　这可就荒唐了，朝廷认定的邪教，竟大咧咧进入军营，说是来送粮草的。 　　“给我拿下，细细拷问，是否是奸细？” 　　儒将甚至怀疑，米教和对方勾结，特来赚他的关卡。 　　巫山云笑呵呵，“误会误会！” 　　袖口翻滚，周围戒备的将士们，立刻腾云驾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 　　儒将勃然大怒，就要爆发名教修为，突然见对方取出一卷手书。 　　“此乃眉山公手书，请一辩真伪！” 　　儒将读完手书，心头震惊，原来巫山云当真是朝廷派来。 　　朝廷暗地里，早已和米教合作，特地借了一批粮草，以解燃眉之急。 　　“敢问，您带来的粮草，从何而来？” 　　巫山云手指头顶，“从天上来！” 　　城中的士兵们，突然见到天上有白点落下，打在地上发出细密响声，立刻大叫，“下雨了！” 　　随即发现，哪里是下雨了，分明在下米。 　　一颗颗米粒，如同雨点从天上坠落，噼里啪打在地上。 　　这可是上好粮食，许多人反应过来，取出陶罐瓦盆盛米。 　　这场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关卡内仓满库满，塞满了粮食。 　　“剩下四关，还要一一去过，再会！” 　　巫山云也不拖泥带水，转身就离开。 　　儒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心情复杂之极。 第九百二十三章 新生阵营 　　巫山云到来，为朝廷增添无数粮草。 　　五关内粮草充足，上下兵将见到天降白米，更是认定有神灵相助，不由得士气大增。 　　四周营寨收到影响，也开始稳定军心，抵抗敌军来袭更加拼命。 　　新生阵营内，很快就察觉到这个情况。 　　“报！” 　　总帅营帐内，一位传令士兵快步呈上情报。 　　“这是采风家收集来的情报！” 　　君兴霸接过情报，转交给公无病。 　　公无病扫视几眼，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营帐中，两排坐着兵家的重要成员，闻言问道，“是什么？” 　　“采风家打探到，朝廷派人送来一批粮草，足够供应五关半年消耗！” 　　“看来，围困城关、断绝粮草的计划行不通了！” 　　公无病微微叹气，补充一批粮草，看似没什么，但背后含义却很是重要。 　　朝廷大军，若是孤军奋战，外无援兵，必将一日日丧失斗志，最后不攻自破。 　　但有了这批粮食补充，意味着朝廷能提供支援，五关并非无根浮萍。 　　“家主，空有粮草又如何，五关在我等眼中，只手就能拿下！” 　　“眼下陈兵于此，只是派遣杂兵攻打，还不是要留着五关，让三家来此拼命！” 　　君兴霸在旁边说道，“我们都已看出，当今天下、鹿死谁手，根源还在与，是三家赢，还是我们百家赢？” 　　不少兵家成员符合，“仅凭我们兵家，就能发动百万大军，覆灭朝廷，连带着三家一同，扫入垃圾堆中！” 　　公无病点点头，士气充足这是好事，下意识问道，“殷绝世那边，可曾修养好，此战可少不了他们！” 　　君兴霸下意识问道，“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他们干吗？” 　　营帐中，响起一阵不屑的声音。 　　京城之战，殷老大率领的学派真人，可谓是大败而归，若非个公无病一戟破晓，惊退风尘真人，这些人一个也逃不回来。 　　“轻信名教奸细，险些败坏大局，纵然不死，也是戴罪之身！” 　　公无病摇摇头，“不可如此！” 　　“得道者众、失道者寡，我兵家要战胜三家，少不得百家相助！” 　　他举了个例子，“就好比冶兵家，打造出的兵器，让我方战力提升数倍！” 　　这段时间，冶兵家改进冶炼、铸造工艺，让兵器更加精良、锋锐。 　　战场中，双方士兵重逢，兵器碰撞，新生朝廷这方必定大获全胜，斩断对方兵器，连胳膊头颅都切下来。 　　在场众人都是领兵大将，腰间佩戴的兵器，就是冶兵家改良过，听了连连点头。 　　“冶兵家，对我方兵力有提升，这我承认！” 　　“但百家学派，良莠不齐，多得是夸夸其谈的乌合之众！” 　　“家主，咱们别被拖了后腿！” 　　公无病听了不置可否，点点头，“我自会考虑！” 　　下一句，他又询问君兴霸，“采风家那边，可有火龙瓮消息？” 　　京城之战，最吸引世人瞩目的，不是任何一人，而是这件法宝。 　　事后，冶兵家听闻此事，抓着殷老大手掌，拼命追问消息。 　　甚至还埋怨对方，为何没把火龙瓮带回来。 　　此宝的优异表现，远远超出预料，连冶兵家也没想到，只能猜测是先天火种的灰烬起作用，使得火龙瓮发生异变，竟能诞生出纯阳火。 　　纯阳火，不光风尘真人出现，公无病也很是眼热。 　　毕竟，公无病距离纯阳境界更接近，若是能的纯阳火，只怕一夜间就能突破，成就陆地真仙。 　　“没有消息！” 　　君兴霸顿了顿，“我们兵家的消息渠道，也没有半点消息！” 　　新生朝廷内，兵家掌握大部分资源，在采风家之外，还有自家的消息渠道。 　　“可惜了！” 　　公无病略显失落，下意识看向身后。 　　铠甲之下，他背后上那副白虎衔尸图，多日来吸饱了鲜血，早已变得栩栩如生。 　　任何人见到此图，都会感觉有猛虎扑面而来，恨不得要生吃活人，若是胆气弱了，只怕当场吓死。 　　只可惜，公无病纵然令五气臣服，却仍无法完全炼化此图。 　　“赠图之人，究竟有什么心思？”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几乎成了心魔。 　　白虎衔尸图，真因为赠图之人留了一手，才让他无法炼化。 　　“家主，兵主旗筹备许久，已经可以开始了！” 　　眼下没有外人，都是兵家成员在场，才能提及这件机密要事。 　　兵主旗，乃是兵家的杀手锏，事关此战胜负。 　　众多兵家成员心里清楚，其他的筹备都还是其次，最关键的，还是兵家圣物，白虎衔尸图。 　　公无病点点头，“只等三家入局，便发动兵主旗，杀他个干干净净！” 　　按照他估计，纵然白虎衔尸图尚未炼化，也能发动兵主旗。 　　…… 　　新生阵营大后方！ 　　一座高耸入云的大火炉，升腾烧穿云霄，露出漆黑的夜空，这在大白天属于惊人异象。 　　“冶兵家，合我众家之力，挪移数百大山，才为你造出这座炼宝炉！” 　　“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 　　采风家不断说着。 　　而他说话的对象，是位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古铜色皮肤，双臂满是烧伤的疤痕。 　　此人正是炙手可热的冶兵家，麾下有三千矿工、铁匠，正围绕通天大火炉劳作。 　　殷老大和一众学派真人，也都站在旁边，观看他炼制法宝。 　　京城之战黯然落败，他们逃回，痛定思痛，决定向冶兵家求助。 　　火龙瓮表现太过惊艳，让殷老大等人念念不忘，再次找到冶兵家。 　　冶兵家反而不乐意，他听闻火龙瓮异变，还想着要回来研究，却被对方弄丢了。 　　殷老大好说歹说，才劝说冶兵家再度开炉炼制法宝，甚至不惜倾尽全力相助。 　　“前线鏖战正及，一旦三家入场，我们也要带着法宝参战！” 　　“请务必炼制出火龙瓮那样的法宝，助我们杀尽三家仇敌！” 　　殷老大郑重说道，心中充满仇恨。 　　冶兵家沉默片刻，开口道，“火龙瓮，已经成了绝响，想要再造一件不可能！” 　　“我这边，倒是能炼制一件威力稍弱的法宝。” 　　“稍等几日，不会耽误你们杀敌！” 第九百二十四章 闭门羹 　　“葛头儿，怎么不睡？” 　　瘦的跟猴一样小三儿，嘴里叼着半块干饼，手足功用爬上木塔。 　　木塔上，有青年身披半身甲，双目有神望着远方。 　　木塔耸立之处，是一片错落有致的营寨，到处都是大石、横木堆积，构造成看似复杂，实则井井有条的防御工事，偶尔某块树皮下面，就藏着灰头土脸的士兵打瞌睡。 　　这处营寨，在边界线上数不胜数，像是烧饼上的芝麻，看似不起眼，实则不可或缺。 　　青年葛头儿收回眼光，却见小三儿已经来到身边，将干饼咬碎了下咽。 　　“嗯，没谁了！” 　　干饼硬得像石头，吃得小三儿嗓子发干，摘下葛头儿腰间水壶，摇晃了几下。 　　“早就干了！” 　　小三儿这才发现，葛头儿嘴唇干裂，显然很久没吃没喝了。 　　“你不吃不喝不睡，怎么熬的下去？” 　　小三儿依依不舍，将半块干饼取下，塞到葛头儿手中。 　　“先吃，我给你顶顶！” 　　葛头儿见小三儿抢过他位置，叹了口气，靠在旁边木柱上滑落，艰难咬着干饼。 　　“小三儿，我睡不着，前几天，十里外一处寨子，足有两千人，都被妖怪破了！” 　　“里面的李叔、熊瞎子，都没了！” 　　“兄弟们这么多性命，都必须看好了！” 　　才吃了几口，葛头儿就停了下来，问道，“寨中没多少粮食了，你这块干饼，也来的不容易！” 　　“我吃饱了，你收下！” 　　小三儿见到半块残饼，摇了摇头，收入怀中。 　　“葛头儿，你先眯一会，有情况我叫你！” 　　葛头儿心知小三儿机灵，有他在放心，便昏沉沉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小三儿开口，“有人靠近！” 　　“什么，让我看看？” 　　葛头儿当即起身，将小三儿推到一边。 　　顺着小三儿指的方向，葛头儿很快看清楚，又一个缓步走来，不急不慢。 　　这在边界线，属于极为罕见的情况，此处双方实力犬牙交错，若是在外暴露太久，极有可能遭遇危险，所以都是来去匆匆。 　　“是妖怪吗？” 　　人影渐渐走近，葛头儿突然看清楚，是个道士。 　　“是道士，不是妖怪！” 　　小三儿小时候，曾听过故事，道士是降妖除魔，不可能是妖怪。 　　“不能松懈，妖怪善变化，若是变成妖道赚关如何？” 　　葛头儿保持警惕，朝下面吼了几嗓子，“今天轮岗的几个小队，都别睡了，拿起兵器戒备！” 　　若真是妖怪上门，情况就危险了。 　　许多妖怪若是变化形状，一旦露出本体，如同小山般大，几个冲刺就能撞塌营寨围墙。 　　这时候，若无守城士兵拿着长枪拒马，将城墙布置成刺猬一般，城墙抵挡不了几下。 　　纷乱脚步中，从杂乱的石洞、木屋中，接连钻出不少士兵，迅速登上城头，摆放好拒马长枪。 　　片刻过后，道士走到城墙下，大声呼道，“南方黄山道脉丹融，前来相助守城，还请此地长官开门！” 　　小三儿挠挠后脑勺，“道士能守城吗？” 　　葛头儿却比他懂得多，“道家来人！” 　　但他还是持怀疑态度，大声问道，“可有凭证！” 　　丹融摊开双手，“没有！” 　　葛头儿坚定摇头，“抱歉，没有朝廷诏令，守土有责，轻易不能开门！” 　　丹融点点头，“可以，我就在营寨外面！” 　　说完，他四处看看，营寨旁树木都砍得差不多，连大石块都搬走，随便找个平地坐下。 　　这下子，小三儿看向葛头儿，“怎么办？” 　　葛头儿态度坚决，“绝不能开门！” 　　“小三儿，叫兄弟们注意，千万别让他混进来！” 　　葛头儿看了眼外面，日头很晒，但道士丹融却神态悠然，没有半点不满。 　　这幅模样，真有些高人的模样，不像是暴躁凶残的妖怪。 　　丹融这时候，正在和明觉聊天。 　　“到了，已经进营寨了，守将客气不得了！” 　　听到明觉的话，方斗叹了口气，将消息传过去。 　　“什么，一个小兵头，竟敢拦着不让你进门，反了天了？” 　　明觉很是惊讶，“你怎么不闯进去？” 　　“来是帮助守城的，不是破城的，进与不进有什么区别！” 　　丹融倒是看得很豁达，身为真人，何必和凡人计较？ 　　“你真是仁慈，换做我，头也不回就走了。” 　　他们二人，并非是孤身前来，身旁还有许多各家真人，进入大大小小营寨，帮助朝廷大军守住战线。 　　是的，道家出手了。 　　京城之战后，各家真人没来得及回家修整，便受到指令，前往前线支援各地。 　　当然了，堂堂道家真人，总不至于参与作战。 　　所以，道家的对外口吻，道士们的作用，是抵抗妖兵妖将来袭。 　　除此以外，并不掺和双方大军交战。 　　丹融想到这里，悠然叹息几声，缓缓闭目养神。 　　天渐渐黑了！ 　　“葛头儿，人还在外面！” 　　小三儿捧着大海碗，米汤内米少水多，喝在嘴里没有半点味道，幸好左手上抓着半块干饼，不然半夜一泡尿就该饿肚子了。 　　“不错，此人倒也毅力十足！” 　　葛头儿不由得佩服起来，从刚才到现在，道士坐在原地，不动不摇，连影子都不曾晃动半分。 　　他越发怀疑自己判断，难道真是道家派来的援兵。 　　“葛头儿你看！” 　　天早已暗了，营寨之外，虎啸狼嚎声响起。 　　近日，已经成了常态，妖怪潜行各处，虽然没有明目张胆攻击营寨，但趁着有人外出打柴撒尿，总能叼走一两个打牙祭。 　　光是营寨当中，就有十几个兄弟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都知道，那些兄弟只怕已经入了妖怪的肚肠了。 　　所以，营寨内有不成文的规矩，天黑不出门。 　　“糟糕，道士还在外面，不会有危险吧！” 　　小三儿毕竟心软，拉着葛头儿袖口。 　　“别闹，若他是妖怪，怎么会有事？” 　　话音刚落，从黑暗中，冲出头牛犊大的野狼，双目幽绿，像是点燃两盏灯笼。 　　野狼走出阴影，后面陆续跟着几头，体型丝毫不逊色前者。 　　“这怕是狼群！” 　　葛头儿嗓子发干，这些成精怪的野狼，长枪都戳不穿毛皮，百人精兵都抵挡不住。 　　道士，怕是有危险了。 第九百二十五章 入寨 　　“快告诉弟兄们，妖狼来了，别把身子伸出城墙外！” 　　葛头儿下令，片刻过后，整个营寨都轰动起来。 　　他们这片营寨，人数不过五六百人，算是极小的寨子，四周围墙还不是纯土石，而是用石块木桩混合着搭建，防御力有限。 　　最高长官，就是葛头儿，小三儿算是他的副手。 　　那些数千人规模的营寨，土石做围墙，最终都被攻破了，足见妖怪的厉害。 　　曾听闻，妖怪大军来袭，铺天盖地都是黑风血雨，人马站立不稳，一个个倒在地上，不知不觉就被取走首级。 　　眼下妖狼出没，好似是不祥征兆，仿佛妖怪大军即将出没。 　　小三儿担忧不已，询问葛头儿，“道士怎么办？” 　　“看着吧！” 　　营寨外，几头野狼幽绿的眸子，已经看向丹融。 　　但是，他们脚步略微有些迟疑，等闲之人嗅到的都是血肉气息，但从丹融身上散发的气息，清新自然，有如自然界的花香般。 　　这几头野狼已经初步诞生灵智，拥有不低智慧，察觉到丹融不同其他。 　　“吼吼！” 　　最终，还是进食的欲望，压倒了对危机的察觉。 　　几头野狼交错脚步，形成进攻的阵型，开始朝丹融狂奔加速。 　　当头的野狼，龇牙舞爪，对着丹融脖颈猛地一扑，接下来就要撕开皮肉，痛饮鲜血。 　　葛头儿看的分明，这哪里还是野狼，一扑的力道，怕是连钢板都能洞穿。 　　心里不由得为丹融默哀，别说野狼爪牙锐利，就算被硬挺挺撞中，也该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小三儿哀叹道，“死定了，这道士没救了。” 　　下一刻，处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丹融抬起手，看似缓慢，实则快如闪电，后发先至正中野狼头骨。 　　白光一闪，整条野狼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见丹融掌心，一团白雾缓缓旋转，凝而不散。 　　其余几头野狼，跟着头狼身后，前赴后继扑上来，气势翻滚，将空气撕得粉碎。 　　“去！” 　　丹融手腕抖动，白雾猛地扩张百倍，如同张开一张大网，笼罩几头野狼。 　　下一刻，所有野狼的轮廓，随着雾气逐渐散去。 　　丹融搓搓手指，缩回袖口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营寨围墙上，葛头儿和小三儿面面相觑，这还是人吗，神仙也不过如此！ 　　“葛头儿，咱们应当开门了！” 　　听得小三儿的话，葛头儿没有反驳，反而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你看他的手段，若是硬闯，咱们就算相守，也守不住啊！” 　　葛头儿点头，“有道理！” 　　片刻过后，营寨大门敞开，葛头儿带着小三儿走出来，大门在身后关上。 　　丹融睁开双眼，“何事？” 　　小三儿笑嘻嘻开口，“道长，先前发生的事情都是误会，我们葛头儿亲自出来邀请，请你进营寨休息！” 　　丹融看着葛头儿，问道，“你就是此地长官！” 　　“正是，团正葛物联，见过道长！” 　　丹融大量这位青年，突然问道，“你是团正，营寨中共有几百人？” 　　葛头儿张了张口，随即说道，“事关军机，只能在营寨中说明，还请道长随我入内！” 　　丹融笑了笑，反问道，“先前你把我拒之门外，眼下又来想请，可曾想过，我不答应怎么办？” 　　葛头儿不卑不亢说道，“道长若是为除妖救人而来，即便有我冒犯你，也该顾全大局，若你要葛物联自行请罪，自无不可，还请入寨提出要求！” 　　“不错！” 　　方斗抬步行走，向前挥挥手，“带路！” 　　走了几步，丹融说道，“这位团正，你该庆幸遇到的是我！” 　　这是实话，其他道家真人，未必由他这么好说话。 　　也是丹融看出，此人的性格是典型的军人，并非故意为难，才不做计较。 　　原本，道家真人被派来，助守小小营寨，就有些不情不愿。 　　丹融都能猜到，若其他人遇到类似情况，不是当场大发雷霆，出手攻破营寨，就是顺水推舟转身离去，以此为借口推卸任务。 　　葛头儿和小三儿听了，起初有些不理解，但很快就知道了。 　　营寨中条件艰苦，许多士兵住在石洞、木屋中，都是堆砌起来，看似一推就倒。 　　就连葛头儿自己，平时吃住都在木塔上，也没正经地方落脚。 　　看在丹融是贵客份上，好歹腾出一间最完整的木屋，供给他居住。 　　丹融进入木屋，再无半点声响，连油灯都没点燃，直到第二天。 　　第二天，葛头儿见木屋仍无半点动静，若非亲眼见到丹融进去，甚至没有离开，都会怀疑里面没有活人了。 　　他正要上前敲门，询问丹融有无需求。 　　小三儿狂奔而来，大声呼喝，“不好了，葛头儿，出大事了。” 　　“咋咋呼呼干什么？” 　　葛头儿眼神严厉，盯着小三儿，示意他不要惊动小三儿。 　　两人快步走到某个角落，葛头儿这才发话，“说罢！” 　　小三儿喘了口气，“我刚打听到，对面请来妖怪，接连攻破不少硬寨，目前还在攻打五关！” 　　“朝廷便请来道家，许多道长陆续进入各地营寨，帮助斩杀妖怪！” 　　他看向丹融所在木屋，“那位道长也是！” 　　“葛头儿，咱们错怪人家了！” 　　葛头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真是朝廷派来的！” 　　“还有，葛头儿，你以后和道长见面，多笑笑，别绷着脸！” 　　小三儿拍拍胸口，“你不知道，昨天有多危险？” 　　他开始说出今天打听到的消息。 　　原来，也有几座营寨，怀疑那些道家来人的身份，闭门不纳，对方也不啰嗦，转身就走。 　　结果，后来遇到妖怪攻击，不出意外被攻破营寨，全都死了。 　　唯有客气请入道士的营寨，借助道士的力量，挡住妖怪的攻击。 　　小三儿听到这里，一阵后怕，若是丹融昨日走了，只怕野狼后面，还有数不清的妖怪，营寨必将不保，连带着葛头儿和他都会被妖怪吃了。 　　葛头儿听了许久，重重点头，“你说得对！” 　　片刻过后，葛头儿跪在木屋前，“葛物联跪地请罪，还望道长不怪罪昨日冒犯。” 　　许久，木屋传来丹融声音，“起来吧！” 　　轻描淡写一句话，表示不在乎了。 第九百二十六章 差错 　　营寨内，恢复先前景象，除了多了个道士丹融，除此以外，更无区别。 　　葛头儿和小三儿，起初见丹融生人勿进，但相处久了，便知道这位道士不难接近，至少他将人命当回事。 　　日子久了，其他营寨的消息，陆续传来。 　　其余的道士们，并不如丹融这样好说话，那些还没进寨就离去的还好，进了营寨的，和内部兵将相处不太愉快，已经发生几次伤亡。 　　道士们都有法术神通，痛下杀手，凡人士兵怎么抵挡得住。 　　短短数日内，便已发生多场伤亡时间，最后还是朝廷大力压制，才没有引发冲突。 　　葛头儿听到后，庆幸不已，幸亏是他们遇到丹融。 　　又过了几日，真正危险来临了，一只浩浩荡荡的妖怪大军进入营寨外围。 　　“不好！” 　　小三儿站在木塔上望着远方，口中默默数着，许久之后才见到尽头。 　　“葛头儿，守不住了，这群妖兵足有五千多人！” 　　听到这个消息，葛头儿仍不住上前，抢过小三儿位置，入眼大片乌压压的妖怪群，都是人立而起、手持兵器，虽然奇形怪状，但勉强能看出军队的模样。 　　不同民间遇到的零星妖怪，眼前的妖兵妖将们，已经组织成军队，规模浩大，具备了攻城拔寨的毁灭力量。 　　“葛头儿，咱们逃吧！” 　　小三儿喃喃自语，似乎在做梦，或者他情愿自己在做梦。 　　“逃？怎么逃？” 　　葛头儿语气沉重，站在木塔上，环绕四方指了一圈，“何处无妖怪，离开营寨，又能逃亡何方？” 　　“叫兄弟们准备，开始拼命了！” 　　营寨当中，士兵们被叫起来，手握长枪拒马，将城墙布置得密密麻麻。 　　他们没有木塔视线高，却也能见到，视线所及，满眼都是狰狞丑陋的要老怪大军，不拼命就死定了。 　　众多妖怪中，也有擅长狂奔的，几个呼吸间，便已冲到营寨下。 　　五六米高的营寨，外面光滑陡峭，没有可供攀爬的地方，就算营寨中身手最灵活的小三儿，若无绳索都无法攀爬上去。 　　但是，围墙对妖怪来说，只是小事一桩。 　　“嗷呜！” 　　一头头凶狠的狼怪、虎妖、象妖等，冲到城寨下方。 　　虎狼一跃而上，仗着弹跳力惊人，五六米高城墙如履平地，很快就冲到墙头。 　　噼里啪啦，大片长枪拒马，被妖怪们撞得折断，原本刺猬状的防御层，顷刻间凹下去大块。 　　顶在前线的士兵们，遭受重击，口吐鲜血，双臂骨折，风筝般倒飞出去。 　　“弓箭手，快快！” 　　“投石机呢！” 　　葛头儿看出，等闲手段伤不了对方，唯有重型兵器，才能击伤妖怪。 　　营寨中杂乱无比，士兵们提起长弓，却发现忘了箭壶，手持弓箭，却没有发射出去的弓箭，也有七八人抬出投石机，刚装好石块，散架了。 　　零零星星，有箭枝石块投出去，打翻了几个狼妖，总算响起几声欢呼。 　　葛头儿最为勇猛，手持一柄重锤，接连敲断几个狼妖的脊背，但他身边的士兵，却是越来越少了。 　　寻常士兵，没有他的勇武，面对妖怪时一击即溃，唯有依靠围墙防御才能勉强抵挡。 　　小三儿倒是奸猾，仗着个子小、动作灵活，贴着地面快速滑动，手持锋利的匕首，趁机割断妖怪四肢的经脉，废掉其战力。 　　但是周围的妖怪，却是越杀越多。 　　围墙下方，掉落的尸体堆积成山，已经形成巨大斜坡，再无阻拦效果。 　　“快叫上……” 　　葛头儿这才想起，营寨中还有道士在，急忙寻呼小三儿，要他去木屋搬救兵。 　　听说道士修行，若无外界打扰，天塌了都不会发现。 　　小三儿点点头，隔得远远大叫，“葛头儿，你放心，我这就过去！” 　　话音刚落，一阵风飘落战场上空，浓烈的血腥气瞬间消散。 　　一道人影从空中落下，俯瞰这方厮杀的芸芸众生，缓缓伸出一只手掌。 　　“率兽食人，罪大恶极，统统去死！” 　　从他掌心，飞出无数气流，灵活如水中鱼，在空中穿梭运转。 　　每股气流冲刺，就会将一头妖怪炸爆，许多士兵正在苦战，就见到眼前小山般庞大身躯轰然倒地，眼前重新焕发光明。 　　“嗷呜！” 　　妖怪大军们，发现了危险，当即有几只鹰妖展翅高飞，企图用钢铁般利爪将其撕碎。 　　但是，没等他们接触目标，就被气流刺中，当场爆成血雾。 　　越来越多士兵，纷纷停手，手中兵器扎在地上，已经无需他们苦战了，对面的妖怪像是得了传染的疫病，接二连三灭亡，死状都一模一样。 　　葛头儿和小三儿，终于能汇合了，因为挡在面前的妖怪们，已经被横扫一空。 　　“当真是神人！” 　　小三儿看向丹融方向，目光露出痴迷，“朝廷若早拍他们过来，这些妖怪早已被消灭干净，我们也不会折损那么多兄弟！” 　　葛头儿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朝廷根本使唤不动这些道士，他曾为某位将领的贴身亲兵，知道朝廷和道家不对付。 　　想必，为了请动这些道士，朝廷付出的代价难以估量。 　　片刻过后，营寨内清扫一空，士兵们开始清扫尸体，葛头儿和小三儿，则是站在城墙上，见丹融追杀剩下的妖怪。 　　妖怪大军后方，已经有大妖怪步步逼近，显然是带队的妖将。 　　“哪里来的毛道士，竟敢观你家妖怪爷爷的现实！” 　　这头花脸绒毛大妖怪，一看就是虎豹成精，纵然化成人形，仍是不改本色，身躯魁梧高大，手中抓着一柄开山斧。 　　他眼见麾下喽啰死伤惨重，愤怒交加，举起开山斧，朝方斗当头劈落。 　　下一刻，开山斧扑个空，大妖怪眼前一花，只见自己从头到尾，一寸寸被擦除，就这样化为虚无。 　　它到死也没想到，只是前来攻打五六百人的营寨，竟落得败亡的下场。 　　事实上，连朝廷包括道家都没想到，丹融走错地方了。 　　因为，派来这个营寨的，本是一位道家法师。 　　而方斗真正要镇守的营寨，早在他到达前就已被夷为平地，加上原先来此的法师路上被妖怪吃掉。 　　所以阴差阳错，事情成了这样。 第九百二十七章 释门事变 　　丹融在边界线鏖战，圆通又在干什么？ 　　释门发生内乱，抽不开身，否则每个营寨内，至少是一僧一道的标配。 　　事情的起因，是某家寺庙出现新晋圣僧，这原本是一桩好事。 　　毕竟，自从圆通晋升后，释门许久没有新圣僧出现。 　　尤其是，京城之战后，释门同样损失惨重，毕竟圣僧不是地里种的大白菜，属于战略层面的力量。 　　如今有新圣僧出现，若是宣传的好了，足以发挥振奋人心的作用。 　　原本，事情一切如常进行，直到某位圣僧心血来潮，以照心神鉴的神通，对他进行询问。 　　照心神鉴，并非颠倒魂魄、扰乱思维的邪法，相反，可以使人坚定信念，说出心中真实所想。 　　这位新晋圣僧说出心中所想，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原来，他所信奉的道路，虽然同属释门，却不是当今主流的思想，而是上古时期另一派别。 　　上古时代，释门并非一家独大，具备相同源远流长的门派，还有许多人。 　　净、梵、释三家独大，还有其他无数小分支。 　　直到最后，释门脱颖而出，成为独尊佛祖的一家。 　　新晋升的圣僧，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遭受思维入侵，被同化成净道一员。 　　当着众多恭贺的圣僧面前，这位新晋升的圣僧，直抒胸臆，大意是远古净道即将复兴，腐朽的释门无法拯救时间，理当遭受淘汰。 　　这还得了！ 　　这位圣僧当场被活捉，整个寺庙一扫而空，存活的僧侣被分散看押，等待他们的，将是拷问到死的命运。 　　今日释门，口口声声都是慈悲，平日里慈眉善目，给人一副悲天悯人的形象。 　　但熟知释门历史，就会知道，这帮光头狠起来，灭国屠城都干过。 　　远古三大佛源，如今只剩释门，都是杀出来的。 　　如今，净道回归，给释门众人带来噩梦。 　　净道、梵教，也曾是百家之一，岂不是说，这两家的未来之子，也将陆续回归。 　　原本，释门众人没有多想，但这位新晋圣僧的出现，带来巨大的危机感。 　　当年灭绝净道、梵教，释门抄掠两家的经文典籍，改头换面后，变成释门的众多经藏之一。 　　或许，正是当初改造不彻底，方才给了两家死灰复燃的机会。 　　于是，释门内部，一场轰轰烈烈的整顿开始了。 　　释门所有寺庙门派，都要经过一轮轮排查，先是照心神鉴，拷问修行的路子，已经对我佛经典的理解。 　　先从圣僧开始，圆通首当其冲，成为最先排查的。 　　圆通差点崩溃，释门的测谎仪，谁也不知道上限如何，万一被发现不对劲，岂不是要牵连到本体方斗？ 　　幸运的是，没能查出什么。 　　圆通恢复清白。立刻就被委以重任，排查各家经文典籍，是逐字逐句那种。 　　释门高层发了一身冷汗，痛下决心，彻底铲除其余两家的残留。 　　毕竟，这次翻船的新圣僧，起因就是修行经文，收到潜移默化的影响，最终被同化成净道的隔代传人。 　　如此恐怖的生存力和传染力，实在太过可怕。 　　时隔多年，释门高层才回想起，他同为佛道三源头的其他两家，底蕴丝毫不差于自身。 　　“凡是大逆不道的言语，统统删除干净！” 　　“凡是思想可疑，即刻处死，不必留情！” 　　光明精舍的圣僧们，甚至下达极端的命令，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 　　眼看着，即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枯荣寺的百胜圣僧，紧要关头站出来，“天下未乱，我释门就要先乱么？” 　　“论博取百家之长，道家远在我释门之上！” 　　“即便要大清洗，也该是道家先带头，我释门不能干傻事！” 　　最后，还是龙象精元打圆场，生命可贵，千万不能滥杀，但重新编撰经藏刻不容缓。 　　圆通作为编纂委员会一员，开始昏天黑地的劳作中。 　　可以说，释门高层对此极为重视，绝不允许在此出现思想污染的情况发生。 　　圆通正因如此，接触到各家的经文典籍，虽然受限于地位，无法接触太过高深的典籍，但已经收获满满。 　　事实上，凡是参与经文复查和改编的，人后均受益匪浅，成为世间扬名的高德圣僧。 　　“百子回归？” 　　圆通结合本体在旁门联盟所见，越发认识到，山雨欲来的消息。 　　新生阵营中的学派真人，充其量是打先锋，不是传闻中百子回归的主力。 　　但是，随着京城大展落幕，大幕渐渐拉开。 　　不光是散修当中，有各家学派借尸还魂，连释门内部，也开始出现上古竞争学派诈尸，情况越发严重了。 　　仔细一想，正如释门高层所说，道家兼收并蓄，远在释门之上，说不定也有隐患在暗自酝酿。 　　世间一盘大棋，各方都在下棋，互相算计彼此。 　　“合欢道友！” 　　圆通看久了经书，只觉得双目疲惫，转向身旁的白净和尚。 　　白净和尚法号合欢，不是圣僧，但在释门中名气远比圆通更大，他是出名的小神通，从小到大熟读经书百万卷。 　　传闻中，天下间的佛经，他一人就读了七八成。 　　所以，这次编纂经书，合欢和尚当仁不让，成为其中一员。 　　在场的和尚们，都是些须眉皆白的老和尚，唯有圆通和合欢是少年模样，天然就很亲近。 　　合欢听到圆通说话，抬头温和笑着，“倒也不累，我平生最爱读佛经，曾试过九日不饮不食不眠不休，仅靠经书维持生计，嗯，感觉也还不错！” 　　“圆通道友有意，可以试试！” 　　方斗客气笑着摇头，“多谢，有机会我尝试下！” 　　合欢头也不抬，继续埋头书籍中，在他脑海中，悄然响起一个声音。 　　“这和尚年纪轻轻，就能成就圣僧，何不尝试将他拉过来？” 　　合欢摇摇头，在心里说道，“圆通此人深不可测，我看不透，绝不能招惹他！” 　　“听你的，净道输了一局，接下来该我梵教了！” 　　“你注定是我梵教未来之子！” 　　合欢叹了口气，“眼下释门风声鹤唳，到处都在搜查可疑人员，也不知道你的法子可不可行？” 　　“放心，上古佛道三源，流传至今，所谓的释门，就是三家合一的结果，他们倒是想切割，能切割得干净么？” 第九百二十八章 开战前夕 　　道士丹融在前线大妖怪，和尚圆通在后方编教材，大家都有美好的前景。 　　书生袁养正呢，留在朝廷做事，每日都有忙不完的神情。 　　前线兵马钱粮调动，都要经过朝廷，人手严重不足，每个人都要当成五六个人使用。 　　新生阵营中，不乏用兵高手，深知计毒莫过绝粮的道理。 　　所以，无数妖怪散落交通要道，袭击辎重营、运粮队，使得后方苦心筹措的粮食，无法运送给到前线。 　　大军无粮，若是日子救了，便会不战自溃。 　　幸好，朝廷早已和米教合作，巫山云送去大量粮食，总算解了燃眉之急。 　　粮草租了，前线军心稳定，就该蓄势反击了。 　　道家先是派出无数真人、法师，镇守大小营寨，卓有成效。 　　新生大军剪除枝叶、专攻主干的想法，最终破产了。 　　五大关卡屹立不倒，还有无数营寨拱卫，拉长的战线防御森严，逐渐稳定局势。 　　接下来，就是三家合力反攻，灭尽兵家为首的百家。 　　道家早已准备多时，名教这边也是严阵以待，唯独是释门出了岔子。 　　堂堂三家之一，竟然被其他学派渗透，险些被圣僧级别的奸细渗入。 　　这不，释门内部正在清洗，别说圣僧了，连小沙弥都派不出来。 　　其他两家心知，这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现在是释门，说不定接下来就轮到他们。 　　后院起火，当真要命。 　　但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前线作战。 　　好消息是，释门的缺口，最终被补上了。 　　提江真人等旁门真人，打着散修联盟的名号，终于赶到五关上。 　　五关中，以逝水关最庞大，也是最关键的一道关卡，连接其余四座关卡。 　　所以，逝水关，理所当然，成为各路人马汇合的所在。 　　风尘真人许久不见，气色变好，身后跟着几位道家真人，但这不是道家的实力，还有更多人手，分布在大小营寨中。 　　代表名教的，还是眉山公，他的伤势已然痊愈，但咳嗽的命根算是落下了，美说几句话，都要咳嗽两声。 　　其余名教大儒，也都接连到来，唯独不见了梅鹤公。 　　梅鹤公双腿被烧断，已经不适合出席类似场面。 　　“眉山公，为你介绍下，这位提江真人，在他号召下，散修联盟过来！” 　　若在平时，旁门真人们，敢于打出散修联盟的号召，那就是找死的行为，道家第一个不会放过。 　　现在是特殊期境况，释门的缺席，让旁门真人更显重要。 　　风尘真人代表道家，默认这个组织的存在，甚至对提江真人无比客气，还亲自把他介绍给眉山公。 　　“咳咳，久仰大名了！” 　　“提江真人，是散修当中的翘楚！” 　　眉山公客气说着，目光看向提江真人身后，也有十几个形形色色的真人，不仅心中一颤，旁门真人也有如此庞大的力量。 　　上次他接触旁门真人，还是道家剿灭麻教时，当时也有旁门真人参与，但都是作为炮灰存在。 　　时至今日，情况已经发生很大海边。 　　旁门真人们自发形成联盟，成为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而如今的道家，也不敢再像往常那般应对他们。 　　“火凤真人，看到没有，从今往后，我等旁门真人，再无人敢轻视，可以挺直腰杆做人！” 　　方斗身边，一位相识的旁门真人，见到眼前一幕，简直要喜极而泣。 　　他也曾参与麻教大战，却被当成炮灰，和同为旁门真人出身的对方恶斗，尽管死伤累累，道家却没有任何补偿。 　　直到今日，方才体会到被尊重的滋味。 　　方斗低声说道，“我只怕今日张扬，日后会引来祸事！” 　　他看了眼风尘真人方向，“想象当日的剑仙方斗，挫败蜀中剑仙，名教眉山公亲自出山求情，道家也不敢得罪！” 　　“结果呢，如今还不是，嗯，不见踪迹！” 　　“都说他被新生阵营的学派真人所杀，依我看来，实则是被名教和道家联手算计死的！” 　　“小心咱们步了后尘，被道家日后清算！” 　　这位旁门真人思索片刻，“你说得有道理，但眼下，道家还是要求着咱们！” 　　“火凤道友，你是个醒目的人，自然不用我提醒！” 　　“别太拼命，省得为道家火中取栗！” 　　方斗点点头，别看旁门真人是野路子，但人家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怎么会拎不清事实？ 　　其实，大部分道家真人的想法，都是要趁机讨取好处，没真想为道家卖命。 　　可是，这一点，道家又何尝没有想到？ 　　风尘真人和对方寒暄几声，便开始进入主题。 　　“提江真人，老夫也不绕弯子了！” 　　“请你们散修联盟过来，就是为了帮忙的！” 　　提江真人点头说道，“请真人吩咐！” 　　风尘真人朝眉山公笑道，“我就说，旁门真人深明大义，必然不对拒绝！” 　　“咳咳，正是，正是！” 　　风尘真人笑过之后，对提江真人说道，“先前，为了守住四周营寨，我派遣道家的真人，法师，各自选择营寨镇守！” 　　“如此，卓有成效挡住妖兵妖将的重点拔除战略。” 　　“眼下，各营寨的道家成员，均已疲惫不堪，急需要替换！” 　　提江真人，终于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风尘真人接着说道，“提江真人，我想请你们，替换下镇守各营寨的道家真人法师，可否？” 　　方斗真人心头一动，果然出招了，一贯的老辣作风。 　　“当然了，提江真人你和几位同伴，可留在逝水关，和我们共同一处！” 　　让旁门真人替换道家真热，简直是神来之笔。 　　可想而知，等到道家真人们，陆续从营寨回到五关，道家的力量将无比强大，可以轻松掌控局势。 　　反观旁门真人，人数遭受分散，即便有提江真人等数人留着，对大局也没有任何影响。 　　到了关键时刻，需要炮灰上阵，就该是他们派上用场了。 　　方斗就不相信，孤立无援的提江真人，到时候还真能反抗？ 　　此外，他又开始好奇，自己接替哪位真人，该不会是丹融吧？ 　　呵呵，本体分身，无缝对接，倒也没什么不好。 第九百二十九章 异动 　　事事不能尽如人意。 　　丹融镇守小营寨，本就是阴差阳错造成，被道家得知，已经成既定事实。 　　后来无人过问，也就默认如此。 　　但现在，旁门真人调换，事情就要趁机纠正。 　　葛头儿所在的营寨，当即废弃，和旁边一座数千人规模的合并。 　　丹融道士则被道家召唤，回归五关镇守，进一步等待指令。 　　临别前，葛头儿和小三儿，和一帮将士们依依不舍。 　　毕竟，丹融在营寨中，很是帮忙击退许多妖怪。 　　妖怪除了力大无穷、凶残暴戾外，还掌握不少法术，等闲士兵难以抵挡。 　　若非丹融几次施展法术神通，营寨早已告破。 　　边界线上的营寨间，经常互通消息，知道虽然有道士入驻，但许多营寨还是破了。 　　妖怪一方，可不都是小喽啰，也有实力惊天的妖王。 　　妖王等同于真人，一旦率领麾下爪牙进攻，就连某些真人都抵挡不住。 　　道家真人，本就是义务来帮忙，自然不会拼命，遇到无法抵挡的，便会抽身而退，而营寨没了真人镇守，被攻破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小三儿打听回来的消息，让葛头儿一众人知道，这帮道士除了神通广大，更是自私自利，绝不可能为他们这些臭当兵的冒危险，但丹融道士却不同。 　　日子就了，大家都熟络了，对丹融也无比敬重，认定这才是传说中的得道高人。 　　只可惜，今日丹融要离开了。 　　丹融朝葛头儿众人行个稽首礼，“贫道告辞了！” 　　“道长慢走！” 　　葛头儿叹息过后，便传令小三儿众人，着手拆解营寨围墙，将重要物资装车搬运，前往合并的那处巨大营寨。 　　…… 　　“火凤真人？” 　　一处五六千人规模的营寨前，道家真人看着方斗，开口询问。 　　方斗取出信物，亮明分明，信物是白玉雕琢，上面有道家防伪的符箓印押。 　　道家真人点了点头，确定是来交接的旁门真人，匆匆介绍几句营寨情况。 　　很显然，他巴不得尽快离开，简短几句过后，便告辞离去。 　　营寨中的将领，对方斗倒是客气，给他准备住处，甚至还安排几个少年军士伺候。 　　“罢了，老夫不喜欢外人在旁！” 　　方斗扮演的火凤真人，性格孤傲，离群独居，断然回绝对方安排。 　　营寨将领，可能早已知道这些真人的脾气，笑脸相迎将他请进去。 　　毕竟，身为高级将领，自然知道眼下朝廷的布置，需要借用旁门真人的力量。 　　于是，道家分身丹融解开了，前往五关报告，反而是本体伪装的火凤真人，就此在营寨扎根。 　　一场大战，就在各方安排下，缓缓来开序幕。 　　方斗待在营寨，平日也闭门不出，营寨中得了吩咐，也没有不长眼的来打扰。 　　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偶尔有妖怪在周围出没窥探，倒也没有大规模进攻的迹象。 　　于是，奇怪的现象发生了。 　　散修联盟的旁门真人，代替了道家镇守营寨，反而迎来难得的和平时期，随后的日子中，没有一起大规模攻击营寨的情况发生。 　　此情此景，仿佛是新生阵营偃旗息鼓。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眼前的平静，必将是为了酝酿更大的暴风雨。 　　一日清晨，方斗陡然睁眼，侧身让过从头顶落下的水滴。 　　起身去看，头顶木屋的横梁，由于湿气过重，竟凝聚水滴，从头顶落下。 　　本来一家小事，不值得刨根问底。 　　但方斗心头一动，发现其中不寻常的情况。 　　边界地区，本就是干旱缺水的地方，他到来后这段时间，气候反常，逐渐变得潮湿起来。 　　这些变化，以往都是细微的、无从察觉，但今日陡然暴涨，到了难以忽视的地步。 　　方斗猜测，过往这些潜移默化的变化，似乎是在为什么做准备。 　　想到这里，他走出木屋，想看看外面情况。 　　头顶倒是万里晴空，不像要下雨的样子，于是潮湿的气候就越发显得异常。 　　军中一位长官，正兴奋走过，被方斗叫住，“发生什么了？” 　　长官见到方斗，停下恭敬回答，“道长，大喜事，昨日在营寨凹地，又发掘一口水井！” 　　营寨是防御单位，最好做到补给自足，粮食没办法，需要从外界输送，但日常饮水就没办法。 　　按照通常做法，营寨在河边设立，若没有条件，则是在内部大水井。 　　本地水网稀疏，水井本就是下策，需要很深才能出水。 　　但近些日子，好消息频频传来，接连打出好几口水井，而且不是苦涩的碱水，是清冽甘甜的好水。 　　方斗心头一动，“带我去看看！” 　　水井旁，已经聚集大量士兵，聚集在水桶旁狂饮，也有人索性脱得精光，提起大桶水从头浇到地上。 　　“都规矩点！” 　　长官到来后，士兵们一哄而散，留下刚挖开的水井，加固井口的木框还是新鲜的。 　　方斗上前，见到一汪清泉，似乎就在面前，皱眉不已，水位高的不正常。 　　“道长，可有什么不对？” 　　长官见方斗神色有异，追问道，“莫非水里有毒？” 　　“水没问题！” 　　方斗摇摇头，“你们先让开，让我算一算！” 　　长官也知道，这帮道士神神鬼鬼，颇有些不寻常的路数，便下令众人不许偷看，自己则站在远处，等待方斗的结果。 　　过了片刻，方斗睁开双眼，语气平静，“祸事来了！” 　　“什么？” 　　长官不明所以，“道长，什么祸事？” 　　“我且问你，这座营寨，可抵挡得住洪水来袭？” 　　“道长说笑了，当地常年干旱，往往只有旱灾，从无洪涝！” 　　长官指着水井，“能挖出这口水井，今年已经是难得的丰水期！” 　　方斗摇摇头，“去告诉你们将领，敌军发动水攻，若不想全军覆没，即刻撤兵回关！” 　　长官听他说得严重，二话不说，转身就去寻找营寨将领。 　　这可不是小事，将领有守土职责，若是无诏令退兵，放弃营寨，事后被追究，定然是斩首的罪过。 　　但是，道士的话又不能不听，长官好生为难，只能上报将领裁决。 第九百三十章 决议 　　营寨将领，也算是半个名教弟子。 　　他中年从文，拜入乡间某位儒生名下，虽然起步晚，却用功刻苦。 　　但是，等不及大器晚成，朝廷生出变故，需要编练新君。 　　因为有功底，他被选入转军职，学习兵法。 　　起初，他很不情愿，但经过儒生开导，最后还是接受了。 　　他本是乡间大豪，平日狩猎骑马，颇有基础，学习兵法也是找对了路子。 　　进入军中，很快脱颖而出，成为统领数千人马的中高层将领。 　　将领负责镇守的营寨，在边界线上屈指可数，仅次于五处重要关卡。 　　他也知道职责重大，经常巡守四方，不敢有一刻怠慢。 　　前些日子，朝廷派来旁门真人，接替道家来人，他也积极配合。 　　从本心上，他更倾向于后来的旁门真人，名唤做火凤真人的那位。 　　相比道家真人，这位火凤真人虽然生人勿进，却不惹麻烦，也没有前者高高在上的倨傲。 　　但是，将领高兴太早了，对方轻易不惹麻烦，一旦出手，就是天大的麻烦。 　　“什么？” 　　听到麾下前来报告的消息，将领忍不住当场起身，裙甲带翻了案桌上大片物事。 　　前来汇报的长官，点头说道，“卑职听闻，觉得兹事体大，特来告诉将军！” 　　将领叹了口气，“你可是为我带来天大难题！” 　　他熟读兵书，知道战争中，水火二物最厉害，若是利用得好，能当百万大军。 　　如果敌军真要施展水工，漫长边界线上，除了五关之外，所有营寨都抵挡不了。 　　脚下这座营寨，容纳数千人马，看上起极其壮观，可若是滔天洪水来了，也抵挡不了太久。 　　若消息确实，最理智的做法，就是率领麾下兵马撤退，保存朝廷的兵力。 　　关键是，眼下并无确凿证据，只有方斗空口白牙一句话。 　　更何况，他带兵驻扎在此，早已考虑各方面要素，甚至派人专门研究当地水文地理图。 　　除非是天降洪水，不然营寨不可能被水淹。 　　当地气候干燥，便于囤积粮食，很少有受潮发霉的情况。 　　对了，粮食！ 　　将领脑海灵光一闪，派人去查，“最近粮食折损增多，你去查查情况。” 　　片刻过后，结果传来。 　　原来是最近天气潮湿，粮库许多粮食霉变，已经不能食用，所以报废了。 　　这种情况可不正常！ 　　将领心头松动，但他却知道，退兵不是小事，若是操作不好，人头落地是小事，万一误了朝廷大事，他就万死莫辞。 　　前来报信的属下，见将领犹豫，轻声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将军，要不问问那位道士，该如何处理？” 　　“对啊！” 　　将领脑海灵光一闪，“你去……，不，我亲自去请教火凤道长！” 　　将领找到方斗时，这位火凤道长，正从一袋丢弃的发霉粮食中，抓住大把霉米，仔细观察。 　　军中为了方便存储，粮食都是没脱壳的，这样防止水汽渗入，更加方便保存。 　　饶是如此，眼前这袋子粮食，已经发霉发绿，别说是活人，就算是牲畜吃了也没命。 　　“道长！” 　　方斗转身，见到将领微微点头，“将军，何事？” 　　“先前听闻，道长说即将有洪水，此事是真是假？” 　　方斗微微一笑，“信则有，不信则无！” 　　这也太模棱两可！ 　　将领很不满意，“道长见谅，退兵出寨不是小事，我需要确切消息！” 　　方斗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询问将领，“近来粮食发霉腐坏的情况，严重吗？” 　　听到这句话，将领心想，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这道长也看出不对了。 　　“军中统计，因潮湿受损的像是，已达军中一两成！” 　　这个数字，放大到军中存粮，可以算是相当可观。 　　方斗点了点头，“将军，近日来日头不错，何不在军寨外寻一处平坦的地方晾晒粮食！” 　　将领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你退兵的事情，牵扯到粮食干嘛？ 　　“晾晒粮食也有讲究，地面须平整，而且为了防止鸟雀啄食、野兽糟蹋，须得重兵把守！” 　　尤其是最后‘重兵把守’四个字，语气开始加重。 　　将领不是傻子，瞬间明白方斗意思，内心砰砰乱跳。 　　“道长所言甚是，粮食必须好生晾晒，本将须带领兵马，亲自负责看守！” 　　将领朝下属说道，“附近有座高山地形不错，适合晾晒粮食，你速速去准备！” 　　下属一头雾水离开。 　　将领朝方斗下拜，“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方斗温和搀扶其他，“天不救人、惟其自救，将军，是你救了自己！” 　　一声令下，营寨中所有士兵都开始忙碌起来，打包兵器粮食，各种物资搬运上车。 　　“这是要搬家？” 　　也有人奇怪问道，却被同伴呵斥，“胡说什么，我们这是上山晾晒粮食！” 　　“都给我听好了，无令撤退是临阵脱逃，但山上晾晒粮食，却是去去就回，差别很大，大家不要乱说！” 　　可是，口头上说晾晒粮食，但带走的东西太过了，除了粮食外，连搭建营地的木板都拆走了。 　　浩浩荡荡的人马，很快就撤出营寨，留下空荡荡的场地。 　　将领临走前，看了眼营寨，安慰下属，“别担心，等粮食晒干了，咱们还会回来！” 　　实则心里也有些惊慌，若是他不在期间，敌军攻破营寨，他必然要遭受重罚，纵然有晾晒粮食的借口，少说也是下狱的结果。 　　但是，既然做出选择，就绝不会后悔。 　　数千兵马，到了山上驻扎，当夜星空晦暗一片，没有半颗星辰出没。 　　第二天凌晨，陆续有人被耳边水声惊醒。 　　“将军，不好了，山上发了大水！” 　　许久之后，才有人发现，原本高达数百米的高山，只剩下孤零零的山头，下方的山脚山腰，统统被水淹没，只剩下白茫茫大片水面。 　　“这也太神了！” 　　一夜间，洪水仿佛从天而降，彻底淹没地面。 　　再看营寨方向，什么都没了，若是他们仍留在那里，此刻都成了浮尸。 　　将领一阵后怕，朝方斗恭敬行礼你，“多谢道长救我军中数千条性命！” 　　随即，他又心头黯然，“只是其他军中同袍，不知这次能幸存几人？” 第九百三十一章 天降大水 　　边界线上的地理位置，纵然高低不平，差距有限。 　　这场大洪水下来，即便有漏网之鱼，也是零星几个，大部分营寨都已沦陷了。 　　方斗望着山下水面，吐出口气。 　　“将军勿忧，我才能平常，其他道友胜我百倍，一定能预测水祸，帮助其他将士脱身！” 　　将领却心知肚明，方斗这话必然是谦虚的，就算其他真人给出预测，但当地将领若无他的决断，也不可能从这场洪水中幸存下来。 　　“希望一切如道长所说！” 　　方斗突然身躯一颤，朝将领告罪，“有事回避，请见谅！” 　　说完，他转身走到无人偏僻的地方，打开联盟内部的通话。 　　原来，今天这场大洪水，打得朝廷措手不及。 　　尽管也有少数旁门真人，占卜出不对劲，但营寨长官不敢冒险，只是推三阻四。 　　旁门真人也有傲气，反正我都说了，听不听是你。 　　毕竟，真人能飞天，不同于凡人，洪水来了也淹不死人。 　　结果，只有方斗所在的营寨，得意幸免于难，其他大大小小营寨，多半被洪水泡了。 　　幸而，旁门真人们一个没损失，通过交流确认了。 　　这时候，山上士兵们，已经见到水面上，接连飘来浮尸，有其他营寨的同袍，也有扑腾乱游的骡马牲畜，亦或是碎木块，甚至还有完整的木板。 　　也有幸运的家伙，抓着大块木头，一直飘到山头附近，见到有人在，立刻大声呼救。 　　将领下令，麾下士兵用挠钩绳索，将幸存的同袍救上来，询问情况。 　　情况很糟糕。 　　“完了，全完了，大家都在营帐睡觉！” 　　“哗啦啦，天上地下都是水，许多人不明不白就被淹死了！” 　　“我被水灌得晕头转向，幸而抓住一块门板，死死抓着不敢放！” 　　幸存的士兵摊开双手，这才发现太过用力，十指指甲都剥落。 　　陆续有幸存者漂浮到附近，一一被救到山头，当天就有六七百人上山。 　　原本，将领还担心，这么多人山头站不下。 　　到了第三天，水面竟然下降了，可以容纳更多的人手。 　　方斗见状越发肯定，这场大洪水是认为操纵的。 　　后来几天，陆续有幸存的兵士，借助木板飘过来。 　　将领粗略合击，麾下收拢的人马，即将突破八千大关，对外可宣称人马过万。 　　但他却高兴不起来，边界线上，大小营寨陈兵十万有余，如今只剩下八千残兵，何其可悲？ 　　“道长，我们商量了下，等到洪水退去，便去五关和朝廷大军汇合！” 　　这是唯一的生路，各处营寨都被淹了，已经成了死地，回去就是送死。 　　最理智的做法，便是回到五关修整，或许还能发挥作用。 　　方斗点了点头，“正该如此！” 　　“但是走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处理！” 　　将领追问，“什么事情？” 　　方斗神秘一笑，“不必多问，我自有计较！” 　　…… 　　新生阵营，此刻都轰动了，这场大胜突入起来，轻易摧毁朝廷构建的边界防线。 　　大小营寨被尽数摧毁，无数士兵葬身洪水，简直是前所未有大胜。 　　此战的功臣，不是兵家，也不是百家任何一家，而是妖怪。 　　确切来说，是率领众多妖怪的天河群妖。 　　“九头大哥，好厉害的算计！” 　　“三千天河溺水，一滴演化出十万八千颗，生生造出一场大洪水，溺杀十万朝廷兵马！” 　　众多天河群妖，围绕在九头怪鸟身边，恭维不已。 　　九头怪鸟神态矜持，在他身旁，一头双目碧蓝的猿猴默默站着。 　　这头猿猴，乃是远古凶兽“定水分山兽”的后人，最擅长水法，曾在天河水底，炼化溺水三千。 　　此战真正的功臣，是这头猿猴。 　　但是，猿猴听令九头怪鸟，所以众多天河水妖，均对着九头怪鸟马匹如潮。 　　“嘎嘎！” 　　九头怪鸟得意不已，“各位，人间打仗，犹如小孩过家家，在咱们眼中不值一提！” 　　许多天河水妖听了大笑，可不是吗，他们出身仙界，见过天兵天将征战，无数仙人化作血肉磨盘，可比眼前惨烈许多。 　　“九头老大，这帮凡人能有我们帮助，简直是三生有幸！” 　　九头怪鸟点点头，“若非为了预言，咱们堂堂神兽后裔，才不会自甘下贱，与凡人为伍！” 　　“那是，咱们一招大洪水，就灭了十万兵马！” 　　“反观什么兵家，打生打死这么多天，还不及九头大哥举手之劳！” 　　九头怪鸟乐呵呵说道，“凡人孱弱，还是要我天河神兽，方能一锤定音！” 　　过了片刻，一直肥头大耳的天河水妖入内，正是臣服的天听兽。 　　“九头大哥，我听到有一处山头，仍盘踞不少残兵！” 　　九头怪鸟不以为意，“区区残兵，能有多少？” 　　“一万不到！” 　　这下子，九头怪鸟重视起来，向身边猿猴下令。 　　“你打个喷嚏，掀起洪水，将那片山头淹了！” 　　猿猴幽蓝眸子闪烁，默不做声转身就走。 　　片刻后，外面传来一声喷嚏。 　　随即风起云涌，外界本已平静的水面，浮现大大小小漩涡。 　　山头上，几个士兵手持挠钩，正竭力拖拽一个木板，上面趴着奄奄一息的士兵。 　　陡然间，水面开始变得狂躁，将木板拍打得摇摇晃晃。 　　“快快！” 　　士兵们急忙发力，连人带木板，全都拖拽到山坡上。 　　下一刻，他们望着眼前景象，变得目瞪口呆。 　　远处的劲头，陡然浮现一条白线，朝眼前翻滚而至。 　　起初是白线，后来是拉长的白布，等到了近前，终于见到本来面目。 　　那是一道高大如墙的狂潮，似乎被人在后方用手提起，竟高过山头的高度，眼看着就要拍落，将所有士兵笼罩在内。 　　这些日子，士兵们知道水火无情的可怕，知道如此规模的浪潮落下，只怕当场就被拍的粉身碎骨，没有淹死的机会。 　　“快告诉将军！” 　　士兵们连滚带爬，拼命往更高的地方撤退。 　　这时候，一道身影浮空而起，迎向狂潮来临的方向。 　　“是火凤真人！” 　　有人认出方斗的背影，告诉同袍们，是火凤真人出面了。 第九百三十二章 火烧云 　　方斗望着远方，一双瞳孔化作阴阳鱼，穿越空间，见到此番异变的源头。 　　“原来是只猴子！” 　　掀起滔天巨浪的，却原来是只猴子大喷嚏。 　　方斗也猜出，这不是寻常的猴子，极有可能是天河群妖中一员。 　　唯有这些神兽后裔，才具备翻云覆雨的神通。 　　“好家伙！” 　　方斗轻叹口气，巨浪已经冲到山脚下，如同钢铁铸成的墙壁，直挺挺拍过来。 　　若他不出手，山上数千朝廷将士，无疑能幸免。 　　水是天下至柔之物，却并非无害，若失去控制，造成的危害，不必一场大火来的小。 　　水火无情，就是这个道理。 　　“小猴子，让你见识下厉害！” 　　方斗提起鸦公壶，其他手段不能用，用了就暴露身份，也只有用这件法宝。 　　“去！” 　　火线从壶口喷出，滋溜溜在半空拉长，顷刻间从山脚下，升起一道丝毫不逊色的火墙。 　　火墙的高度和声势，足以和恶浪相抗衡。 　　一时间，二者相互抗衡，浪潮在山脚下凝固，不得寸进。 　　“嗯？” 　　猿猴发出惊讶的声音，后方的九头怪鸟等人，也开始察觉不对劲。 　　他们早已知道，道家以旁门真人，代替自己真人，镇守各地营寨。 　　天河群妖眼界极高，连道家真人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旁门真人。 　　但是，眼前就有一位旁门真人，给了巨大惊喜。 　　别小看猿猴的一个喷嚏，就算是江河都能掀翻个底朝天，却被对方用法宝挡住。 　　“看出什么了？” 　　众多天河水妖相互询问，蔓延可见，都是大片火光包围山头，其他什么都见不着。 　　“天听兽，对方有几人？” 　　天听兽蒲扇般的耳朵，噗嗤噗嗤扇动几下，然后说道，“只有一人！” 　　话音刚落，猿猴搜一身窜出去，显然方斗的出手，激发他内心的争强好胜。 　　这是扎根神兽血脉深处的骄傲，此情此景之下，不可能退让。 　　滔滔洪水，四处茫然，猿猴双足扎根其中，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下一刻，他仰天嚎叫，瞬间化作威风凛凛的将领，周围的洪水都是听从号令的士兵。 　　漩涡浮现，一道道浪潮升起，层层叠叠，如同阵列整齐的军队。 　　“嗷呜！” 　　猿猴怒吼着，源自血脉深处的神通伟力作用，周围洪水尽数涌起，朝山头方向翻滚涌去。 　　由于用力过猛，四周洪水被抽调一空，有些地方洪水退去，露出狼藉的地面。 　　“又来了！” 　　方斗低声对鸦公壶私语，“前辈，这次你可得帮我？” 　　残魂一瞥猿猴，“这不是那谁家的三孙子吗？” 　　方斗奇了，“熟人，那好，前辈你出面说句话，或许就不用动手！” 　　“我跟他不熟，和他祖宗熟，现在说不上话！” 　　“还是动手来的痛快！” 　　方斗又问道，“毕竟是熟人之后，动手反而不美！” 　　“没什么，只管动手，不必留情！” 　　残魂傲然说道，“他祖宗绝不敢，为了个三孙子跟我翻脸。” 　　方斗这下彻底放心，“那行，动手！” 　　这时候，洪水在猿猴操纵下，层层推进，如墙如林，四面八方都是整齐的浪潮，没漏掉任何一个方向。 　　方斗感应到，脚下大山都在震动，这是被洪水冲击，根基松动，正处于倒塌崩溃的边缘。 　　鸦公壶悬空升起，捧出一团火。 　　火光升到半空，长出头尾、翅膀，最后勾勒出栩栩如生的羽毛利爪。 　　眨眼间，一头火鸟蔚然成型，沐浴在火焰中。 　　骄傲！ 　　方斗从这头火鸟身上，第一时间感受到这个词。 　　这是何其骄傲的生物，仿佛天地之大，没什么能束缚它的存在。 　　火鸟出现后，微微抖动翅膀，热浪朝四周扩展，所过之处，如墙巨浪纷纷溃散，化作雾气蒸腾消散。 　　仅仅是抖动翅膀，猿猴这波看似无解的攻势，顷刻间消弭于无形。 　　猿猴惊呆了，目光充满怀疑，似乎在辨认眼前火鸟的来历。 　　“今日我就为老不尊，欺负下小朋友！” 　　残魂话音刚落，火鸟猛地双眼发光，两点金光直指猿猴方向。 　　猿猴心慌不已，下意识后退几步，陡然感觉心口刺痛。 　　等他低头，却见到胸前浮现两点金光，竟是被火鸟的视线灼伤。 　　灼伤带来的剧痛，不仅是肉体上，更是扎根灵魂深处，令他痛得发不出声音。 　　猛然间，源自血脉深处的记忆，让他回想起来。 　　那是记忆深处的恐惧，是种族赐予的财富，是对天敌的记忆。 　　“原来是你！” 　　猿猴终于明白了，火鸟的真正来历，刚要提醒九头怪鸟，却发现来不及了。 　　金色火光从肉身、灵魂双管齐下，短短瞬间，就将它笼罩在火光中。 　　“快灭火！” 　　九头怪鸟下令，不少天河群妖吐出珍贵的灵水，企图剿灭火焰。 　　但这火焰古怪不已，竟无法剿灭。 　　短短数件，猿猴就被烧成虚无，只剩下几丝黑色灰烬，随风震得粉碎。 　　鸦雀无声。 　　九头怪鸟愤怒不已，“敢杀我同类，今日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 　　一声令下，众多天河水妖汹涌上前，突然齐刷刷停下脚步。 　　原来，猿猴消失的地方，仍然残留不少火星，尽管在熄灭，但暂时还存在。 　　就是这些火星，将猿猴烧成灰烬，谁也不敢触霉头。 　　毕竟，猿猴精通水法，三千溺水无火不灭，仍然被烧杀。 　　其他天河水妖，自问没有猿猴厉害，都避让着火星走。 　　九头怪鸟闭目摇头，这般磨磨蹭蹭，怎么能追得上去。 　　下一刻，他张嘴发出尖利的号角，震得火星摇摇欲坠。 　　本就是火焰残余，被九头怪鸟本命神通冲撞，眨眼间烟消云散。 　　耽搁时间太长了。 　　等众多水妖冲上去，却见到偌大山头，已然被搬空了。 　　别说方斗了，连朝廷的将士都撤离干净，只剩下一座空山。 　　“可恶！” 　　“咱们去五关，他们一定去往那里藏身！” 　　九头怪鸟一声令下，众多天河水妖，杀气腾腾，朝着五关方向赶去。 　　在那里，不光有朝廷大军，更有道家、名教的精锐。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盟友，兵家和其他学派真人，也都聚集于此。 第九百三十三章 回归 　　逝水关下，滔滔洪水，连日连夜，滔滔不休。 　　这已经是发洪水后第五天，水面上飘来死猪死羊，更多是碎木破布，一派死寂萧条景象。 　　“各处营寨都完了！” 　　眉山公开口，语气中充满惆怅。 　　在道家安排下，各处营寨都有修行者镇守，对付新生阵营日益猖獗的妖怪大军，起初也算颇有效果。 　　边界线上，修行者打退妖兵妖将一波波攻势，营寨得以屹立不倒。 　　但是，一场大洪水，让本已好转的形势化为乌有。 　　眼前接天联地的洪水，人力难以挽回，就算那些真人肯出手，也救不了整个营寨，最多能将高层将领带回。 　　眼下，除了五关之外，其他营寨覆灭已成定局。 　　但更糟心的事情还在后面，洪水冲刷大地，将所有营寨摧毁，最终将目标对准了五座重要关卡。 　　一波接一波浪潮，冲击关卡的高大城墙，从墙头往下看，仿佛不知疲倦的士兵，日夜不停攻打关卡。 　　透过浑浊水流，能见到泡在洪水中的城墙，表面已经浮涨脱皮，即便是土石也开始泡烂了。 　　眉山公心知，形势变得糟糕，一场洪水，多少用兵大家都无可奈何，打乱朝廷的节奏，新生阵营在此占据上风。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将洪水打退。 　　“是天河水妖！” 　　风尘真人肯定点头，“唯有天河水妖，才能掀起这滔天洪水！” 　　第二句话，才是最确定的证据。 　　“也唯有它们，漠视人命，才敢行此恶毒之事！” 　　无论兵家，还是其他学派真人，终究要守规矩，知道多杀不祥的道理。 　　甚至连道家，都讲上天有好生之德，杀戮过盛折损阳寿，所以惯使阴招，从来不直接杀人。 　　天河水妖，出身仙界神兽后裔，连寻常仙人都不看在眼里，更何况是草芥蝼蚁一般的凡人。 　　眉山公正要开口，耳边听到哗啦啦，山崩般巨大声响。 　　接着，便是杂乱的脚步声，已经来回呼叫的呵斥声。 　　过了不多时，有人回来报告，有一角城墙被水泡软了，瞬间崩塌。 　　尽管城中军士组织起来，挑着沙袋、木头和石块，前去填补缺口，但情况仍旧不乐观。 　　因为，其他地方虽然没有崩塌，情况也不会更好。 　　堵了一处，说不定就会崩塌更多地方。 　　即便如此，堵缺口仍然不能慢，这事关士气问题。 　　“去帮忙！” 　　风尘真人开口，旁边的道家真人们面面相觑。 　　“真人，这场洪水并非寻常，乃是天河溺水所化！” 　　“等闲土石，根本禁不住冲刷！” 　　这是实话，铸造五大重关的材料，可不是寻常物事，否则朝廷大军，也不能借助关卡，抵挡住新生阵营的轮番猛攻。 　　可是，仅仅被浸泡了五日，城墙就开始崩塌。 　　道家真人们看得明白，就算能用法术填补一时，洪水持续浸泡冲冲刷，仍旧会崩塌，乃至于一夜间化为乌有。 　　“去！” 　　风尘真人没有多做解释，但他一声令下，无一人敢拒绝。 　　片刻过后，城墙东南地被四个角落，分别站立一位道家真人。 　　四位道家真人，仿佛心有灵犀，开始抬手施法，都是最普通的‘指地成钢’。 　　咯吱咯吱，原本的土石结构，开始从外力进行压缩，缝隙被填满，暗哑无光的表面，逐渐浮现金属光泽。 　　填补缺口的士兵力夫们发现，手中土石无风自动，接二连三投向缺口所在的位置，彼此间严丝合缝，如同用胶水粘住。 　　轰！ 　　片刻过后，整座关卡脱胎换骨，气势不同寻常，压得四周洪水倒卷，升起高达千丈的浪花，拍碎几波席卷而来的恶浪。 　　逝水关，总算稳固下来。 　　眉山公总算松了口气，名教神通不凡，一身大喝也能令恶潮倒卷，但洪水滔滔不绝，日夜不停，想要守住关卡绝无可能。 　　术业有专攻，道家施展法术，反而是辅助守关的最佳选择。 　　没等他安心多久，风尘真人便提醒，“天河溺水，即便是法术强化，也撑不了多久，咱们该好好谈谈，如何处置？” 　　眉山公沉思片刻，说道，“听闻洪水是天河水妖作孽，何不直接掐灭源头？” 　　“不妥！” 　　风尘真人摇摇头，“天河水妖实力庞大，贸然对他们出手，极有可能陷入泥潭，反而给百家学派有可趁之机！” 　　“唯有暗杀，才是最干净利落！” 　　想到这里，眉山公叹了口气，“若剑仙方斗还在，杀一两个作祟的水妖，岂不是易如反掌？” 　　风尘真人沉默不语，实情就是如此。 　　剑仙杀伐果决，最擅长群战中取目标首级，堪称天下无双。 　　只可惜，唯一配合朝廷这方的剑仙，被道家联合名教坑死了。 　　现如今，世间仅存的蜀中三大剑仙，保持独立姿态，绝不合作。 　　自己挖的坑，只能含着泪埋好。 　　风尘真人叹了口气，想要灭杀操纵洪水的水妖，若无剑仙手段，起码要牺牲几位道家真人，恨不合算。 　　想到这里，他不仅后悔，当时太过心急，不曾考虑后果。 　　回想起来，若是留方斗一命，事后用尽手段收服，眼下也不愁没有打手了。 　　遗憾归遗憾，但事情还是要做。 　　“不如我们……” 　　风尘真人刚要开口，就见到提江真人快步而来。 　　这段时间，旁门真人很是低调，尤其是提江真人，整日与人为善，甚至不惜自降身段，混迹守城将士中，各种帮忙。 　　眉山公和风尘真人，都知道这是故意躲着自己，也不以为意。 　　但今天，对方特地赶来，显然有事情了。 　　果不其然，提奖真人开口就是，“二位，联盟中旁门真人，陆续从外界回归，他们带回各处营寨的将领，至于其他十足均已无救。” 　　他顿了顿，说道，“还有一人，名号火凤真人，救下本处营寨，以及各处落水将士万余，已经带到逝水关前。” 　　“敢问，是否放他们进来？” 　　提江真人姿态放得很低，但风尘真人和眉山公二人，却都知道，这家伙明摆着来炫耀的。 　　旁门真人保住营寨，救下万余将士，对比之下，道家名教被困在关卡内，望着洪水束手无策，岂不是高下立判？ 第九百三十四章 自大狂傲 　　“火凤真人？” 　　一位身穿大红袍的老者，神态孤高，站在众人面前。 　　风尘真人见到他模样，就放心了，典型的旁门真人，愤世嫉俗，这种性格最好对付。 　　方斗开口道，“不错，正是本尊！” 　　敢在道家面前自称本尊，不知死字怎么写？ 　　风尘真人温和笑了，“火凤真人，你能从滔滔洪水，救下上万将士，实在是厉害！” 　　“老朽代替得救的将士们，多谢火凤真人！” 　　眉山公朝火凤真人鞠躬，态度极其诚恳。 　　方斗今非昔比，有过先前经验，便知道对方如此客气，是坑人的征兆。 　　但是，同样的招式，能在同一人身上用两次吗？ 　　这回，方斗有了对策。 　　“不错，老夫早已算出，对方会发洪水来攻！” 　　眉山公问道，“哦，您是如何劝说将士撤离？” 　　“不用劝说，老夫一道神通，上万人收入袖口！” 　　火凤真人看向提江真人，一副你知道的表情，然后傲然说道，“眉山公，你既然要我们去镇守营寨，就该知道，朝廷有朝廷的规矩，我们有我们的规矩！” 　　好么，寥寥数语，就勾勒出孤高自大的旁门真人想象。 　　尤其火凤真人，是个老头子，思维必定古板，难以改变。 　　风尘真人和眉山公对视两眼，好极了，这样的更好对付。 　　提江真人面带微笑，一直听方斗述说，没有半点干涉。 　　“火凤真人说的是，事急从权，还要多谢你救下万余将士！” 　　这件事情，就此一笔带过。 　　方斗有说道，“对了，当时我带人撤离，遇到只猴子兴风作浪，顺手就宰了，不出意外，几天后洪水就退去！” 　　什么？ 　　听到这句话，风尘真人、眉山公，都坐不住了。 　　就连提江真人，也都瞪大双眼，看着火凤真人。 　　他们这段日子多番探查，纵然新生阵营百般掩盖，认识被探查到，操纵洪水的天河水妖，是一头猿猴形状的凶兽。 　　岂不是说，火凤真人号称自己，干掉洪水的罪魁祸首？ 　　这件事情若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一场洪水，抵得上百万大军，不仅将边界线上大小营寨扫空，还日夜不停攻打五关，令朝廷方束手无策。 　　尽管知道，操纵洪水的，只是一头天河水妖，但对方在自家大本营，不是可以轻易灭杀的。 　　若要强行刺杀，只怕会伤亡惨重。 　　但现在，天降消息，罪魁祸首死了。 　　风尘真人立刻转身，伸手掐算起来，进行卜卦。 　　空中因果痕迹纵横交错，很快就被捕捉到蛛丝马迹。 　　风尘真人心头一动，很快从洪水的走势中，捕捉到汹涌澎湃之中，藏着即将衰败的征兆。 　　洪水要退了？ 　　风尘真人大惊，如果是这样，操纵的凶兽或许真死了。 　　再推算片刻，顺着洪水衰败的源头，关键的信息出现了。 　　一头高大的猿猴，身上闪烁两点金光，瞬间被火光包裹，几个呼吸内，全身烧成灰烬，灰烬也随之消散。 　　“奇怪，普天之下，除了纯阳火外，还有这种灵火！” 　　风尘真人，见火力如此恐怖，第一个反应就是奇怪。 　　金色火光，不是他熟悉的纯阳火，却能将凶兽凭空烧成虚无，可见等级并不逊色，却不是风尘真人见过的任何一种。 　　“谁，胆敢前来偷窥？” 　　一声爆喝，却是九头怪鸟开口。 　　原来，是天听兽察觉到风尘真人测算，及时告知九头怪鸟。 　　“原来是你，来得正好，给我的手下偿命！” 　　下一刻，九头怪鸟发出足以令魂魄碎裂的尖利嚎叫声。 　　风尘真人头疼欲裂，当即遭攻击，元神如同遭受高频攻击的玻璃，开始浮现蛛网般的裂纹。 　　幸好他手段老辣，及时抽身后退，总算断开联系。 　　“呼呼！” 　　风尘真人扶着额头，“没错了，操纵洪水的妖兽，已经被烧杀，但我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对方发现，险些着了道！” 　　“是吗？” 　　眉山公尝试着掐算起来，通过旁敲侧击的方法，企图挖出更多细节。 　　经历刚才变故，天河水妖有了准备，设下陷阱，企图将眉山公反击而死。 　　眉山公一时不察，险些失足，还好他经验丰富，使个手段退出。 　　两位都没能查出结果，只能判断操纵洪水的凶兽死了，却没能确定，是否真如火凤真人所说，是他下手灭杀。 　　“哪用这么麻烦？” 　　火凤真人取出鸦公壶，提江真人来不及阻拦，就见他放出一头火鸟。 　　“老夫隐居深山多年，捕捉世间数万中身怀灵血的飞禽异鸟，以本门秘法‘金乌密卷’，培育出异种火鸦！” 　　“三千火鸦、八百赤羽，结成大阵，常年吸收日华！” 　　“最终，提炼出上古金乌的一丝微弱血脉！” 　　他一拍鸦公壶，壶口喷出栩栩如生的火鸟，双目迸发金光。 　　“各位请看，这就是我烧杀凶兽，所用的大日金乌火！” 　　风尘真人焕然大悟，“原来是太阳真火，难怪能烧杀控水灵兽！” 　　想那猴子是天河水妖，身坏控水灵兽血脉，有炼化三千溺水，等闲灵火不能近身，光是毛孔散发的湿气便足以剿灭。 　　也只有太阳真火，才能将其烧杀。 　　水火互克，唯有一方占据压倒性优势，才能碾压式消灭对方。 　　提江真人无语了，这老头子没脑子，哪有当着众人面前，将底牌全都亮出来？ 　　难道他不知道，道家和名教，都是吃人不吐骨头，八成现在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利用火凤真人。 　　“好！” 　　风尘真人拍手叫好，“先前敌方仗着有纯阳火，烧杀我方大量道友，眼下有了火凤真人的太阳真人，可以给他们惨痛教训！” 　　“火凤真人，真是天降福星！” 　　方斗故作倨傲点头，“那是，老夫这口鸦公壶，必定要葬送无数性命！” 　　完美表演，营造出一个自大骄傲，从嫉妒自卑，转为嫉妒膨胀的旁门真人，被人说几句好话，就乐得脑子都糊涂了。 　　这样的人，如果你不利用，感觉都对不起自己的智商。 　　“火凤道友先前耗损过大，急切需要休息，跟我过来！” 　　提江真人连忙带着方斗离开，可不能让其他两家占尽好处，毕竟这是他们散修联盟阵营的成员。 第九百三十五章 初动 　　“火凤道友，话不可说尽，你刚才冲动了！” 　　提江真人将方斗拉到旁边，连声埋怨方斗。 　　“怎么，提江道友对我有意见？” 　　方斗语气微微不满，让提江真人暗自皱眉，这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老顽固啊！ 　　如此一来，火凤真人的人设，算是初步深入人心。 　　道家名教，连带着提江真人等旁门真人，已经认定他孤傲自大，今后相处时，必然会带上几分轻视。 　　而这几份轻视，就是方斗特意争取而来。 　　京城之战的教训，让方斗知道，老家伙们的低调不无道理，任何时候都不能让敌人重视自己。 　　所以，方斗伪装的火凤真人，就是个自大的草包。 　　提江真人碰了个软顶子，也不气恼，劝说道，“火凤道友，手上总要留些底牌，道家和名教终究不是自家人，不能凡事都往外说！” 　　“这样啊！” 　　方斗沉思片刻，然后反问提江真人，“提江道友和我是自己人？” 　　“呃，没错！” 　　提江真人点点头，却没提醒对方，有时候自己人最坑。 　　方斗认真点头，低声说道，“提江道友，既然是自己人，有些事情告诉你也无妨！” 　　“我的鸦公壶，还有一式绝招，除了你，谁也没告诉！” 　　提江真人‘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特地叮嘱，“道友，这个秘密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千万不能让第三人知晓，你我都要严格保密！” 　　火凤真人呵呵笑道，“正是为了不吓到他人，老夫才一直没说！” 　　提江真人见他如此模样，有些好奇，等正式开战，这草包能支撑几日才陨落。 　　不光是他，连同风尘真人和眉山公，都对方斗扮演的火凤真人，再无任何忌惮。 　　甚至于，连烧杀天河水妖的战绩，也被忽略了。 　　原因很简单，再厉害的人物，若是满脑子不好使，只能做杀人的刀。 　　在他们心目中，已经盘算这如何利用‘火凤真人’。 　　…… 　　边界线上，朝廷占据金山关、逝水关、陈木关、烈芳关、厚德关，以五大关卡为节点，组织绵长的防线。 　　先前，如众星拱月般，围绕在五关周围的营寨，此刻早已被一场洪水，冲刷得当然无存。 　　朝廷的形势，不可避免落入下风。 　　如今，朝廷大军虽然牢牢占据五大关，但关卡外的土地，已尽数落入敌手。 　　新生阵营的大军，分散在五大关外，看似东一块、西一块，毫无章法可言，实则以高明的阵型，将朝廷大军堵死在关卡中，再无野战重逢的转圜余地。 　　某处营帐内，新生阵营的高层尽数在此，带头的是当世兵圣，家主公无病，旁边站着副手君兴霸。 　　其余兵家成员，站在公无病二人身后，看着对面千奇百怪的‘盟友们’。 　　“嘎嘎！” 　　九头鸟怪叫几声，说道，“兵家主，眼前五座关卡，在我眼中，不过是五颗小石子，一翅膀就能扇飞，真不懂为何大张旗鼓？” 　　身后一众天河水妖，接连笑了，显得非常轻视。 　　面对这群妖怪无礼，兵家众人颇有些不悦，但家主在场，不便发作。 　　公无病脸色苍白许多，谦和笑道，“破城关易，降大军难！” 　　“朝廷大势滔滔，五关只是表相，若不能摧毁三家联手，终究是白费力气！” 　　事情便是如此，纵然九头鸟一翅膀能扇飞城池，但有道家和名教镇守，未必会给他扇动翅膀的机会。 　　九头鸟哪里听得进去，他们自从下凡以来，只吃过两次亏，分别是空自若和方斗。 　　现如今，两位剑仙都已‘逝去’，还是死在凡人自相残杀中。 　　天河水妖没了忌惮，自然瞧不上其余的凡人。 　　这次双方联盟，天河水妖无疑占据上风，很是瞧不上兵家和其他学派。 　　九头怪鸟哪里肯信，嗤之以鼻，“你若不信，就交给我们兄弟来！” 　　公无病就等这句话，拍掌叫道，“好，一言为定！” 　　“各位，军中交战，有打先锋的说法！” 　　“这次请各位暂且充作先锋，前往攻打五关！” 　　九头怪鸟朝身后众多天河水妖对视，嘿嘿叫道，“听到没有，可以杀得痛快啦！” 　　群妖兴奋大吼大叫，一时间营帐四周，充斥鬼哭狼嚎的响声，许多士兵听得肝胆俱裂、七窍流血。 　　公无病再三安抚，天河水妖们总算安静下来。 　　“事不宜迟，我们先走了！” 　　九头怪鸟临走前，朝公无病挥挥手，“记得派人跟在后头，等我们攻下关卡，你们大军前去接收！” 　　说罢，平地一阵风，众妖化作恶风、光流，施展不同遁法，眨眼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片刻后，营帐安静下来，只留下一地狼藉。 　　有兵家成员开口，“家主，为何要和这帮孽畜合作？” 　　“他们不听号令，胡乱冲击敌方军阵，破坏我们的战略！” 　　“而且，这帮孽畜喜欢吃人，使得军心不稳！” 　　“这些日子，各家营地都有人失踪，只是被下面押着没往上报！” 　　其他将领们，面色凝重，答案很简单，这帮天河水妖可没有敌我之分，饿起来连新生大军的士兵都吃。 　　他们明知是对方所谓，却因为顾忌所谓合作，不敢撕破脸皮。 　　公无病幽幽叹气，“再忍些时日，很快就不用再忍了！” 　　听得家主话外有话，众人不敢继续问，都告罪几声退下。 　　“家主，殷绝世率一众学派真人求见！” 　　“请！” 　　片刻过后，殷老大带着众多学派真人入内，见到遍地狼藉，微微皱眉。 　　“天河水妖们都离去了？” 　　公无病点点头，“不错，刚说动他们前去攻打五关！” 　　殷老大沉思这点头，“天河水妖虽强，却终究是乌合之众，最多打下其他四关，但最强的逝水关，有道家名教联手镇守，绝对会让他们撞得头破血流！” 　　公无病听了，没有半点意外，点点头，“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 　　兵家众人听了心想，原来家主心中透亮，从一开始就是利用这些天河水妖。 　　“兵圣，我等今日来投入您麾下，共同成就大事！” 　　闲聊过后，殷老大双手行礼，说明来意。 　　“法宝炼好了？” 　　听得公无病发问，殷老大郑重点头，“只待初现锋芒！” 第九百三十六章 四关告破 　　金山关，得名由来，乃是此地盛产金矿，最为知名的，是一处千丈高山。 　　山中金矿含量极高，开采难度小，矿藏丰富，因此得名‘金山’。 　　随着时间流逝，金矿被开采枯竭，但‘金山’二字流传下来，成为这道关卡的名城。 　　金山关的特点在于，建造城墙的材料，都是从矿石就地取材，富含五金精英。 　　其他城墙，都是灰扑扑，唯独金山关的城墙，闪烁这金属光芒。 　　若是等到朝阳东升，映射阳光，整座关卡如同纯金铸成，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金山关的规模，虽然比不上逝水关，但论防御，却是五关之首。 　　朝廷对这座关卡，也是极为重视，有两位名教大儒在此镇守。 　　“嗯！” 　　这一日，守将透过晨曦，见到大群灰蒙蒙的雾气，朝着金山关蔓延而来。 　　大片雾气浮沉不定，像是浑浊的浪花，层层叠叠翻滚而来。 　　“有情况！” 　　片刻过后，两位大儒走上城头，见到雾气已蔓延到墙角下百丈开外。 　　“此乃有人暗中作祟！” 　　一位大儒站在城墙上，深吸口气，大声诵读《天问》，字字珠玑。 　　浩然正气发动，引发风起云涌，开始有雷霆降下，劈落在雾气当中。 　　刺啦，雾气分开的动静，超出众人预料，竟像是钢板被强力撕扯断开。 　　啪嗒啪嗒，雾气分开的地方，大片黑色粉末掉落。 　　“是怪虫尸体！” 　　另一位大儒，目光跨越漫长距离，见到那些黑色粉末，若放大无数倍，俨然是丑陋狰狞的虫子，口气细长锋利，闪烁金属光芒，足以扎穿钢板。 　　“不好！” 　　雾气中，传来呜呜呜的声响，接下来，如同发疯一般，雾气剧烈翻滚，煮沸般喷涌而来。 　　名教大儒没想到，这次出手阻止，不仅没能起作用，反而引发雾气更猖獗的反扑。 　　眨眼间，雾气以翻过九十丈距离，到了城墙下方。 　　不断有灵性雾气贴着地面，窜到城墙上，墨汁般顽强附着其上。 　　“沙沙沙！” 　　古怪的声音翻过城墙，落到金山关内部，片刻过后，所有军民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声音？直往耳朵里钻！” 　　“是有人在筛沙子？” 　　“不，像是家养的春蚕在吃桑叶，可动静却大了上百倍！” 　　众人窃窃私语，开始议论起来。 　　两位大儒目光如矩，扫过城墙下角，雾气浓郁翻滚，极力隔绝探查，肉眼凡胎的目光，绝对无法穿透内部，见到具体情况。 　　但名教的易经测算，岂是等闲手段？ 　　过了片刻，二人联手，总算撕开雾气的屏蔽，见到内部情况。 　　他们当场倒吸口凉气！ 　　原来雾气中的怪虫，比米粒更小，此刻都趴在城墙上，无孔不入钻进钻出，贪婪吞吃城墙上的矿石颗粒，原本致密平整的表面，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固若金汤的金山关城墙，防御优势正不断流逝，等到怪虫们啃穿城墙，整座关卡会变成纸糊的，一推就倒。 　　雾气后方，一个肥壮的大汉，叉腰吞云吐雾。 　　那些充满怪虫的云雾，竟是从他口鼻中喷出，而且仿佛没有止境，不断喷出来。 　　“让你的孩儿们多吃些！” 　　旁边的天河水妖们，不断催促。 　　原来，大汉的本体，就是这些怪虫，只不过他等级最高，雾气中的怪虫是他的子孙后代。 　　“呜呜呜！” 　　大汉嘴巴大涨，只能以鼻子哼哼两声，代替发言。 　　“大个儿，这次攻下金山关，若咱们夺得第一，九头老大不会亏待你我！” 　　原来，九头怪鸟率领天河群妖攻打五关，为了激发斗志，特地分兵五路，让各路竞争。 　　“呜呜呜！” 　　肥壮大汉点点头，表示快了，再加把力，就能攻下关卡。 　　金山关上，两位名教大儒，额头汗珠滚落。 　　局势已经无法控制，雾气连绵不绝，引来无数怪虫钻入金山关内部，人力根本难以驱除。 　　他们接连大吼，以浩然正气震死一大片怪虫，却如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一来怪虫数量太多，无时无刻不在补充！ 　　二来，怪虫钻入城墙、地底，接着屏蔽削弱攻击，行径狡猾！ 　　“守不住了，快撤！” 　　两位名教大儒当机立断，对视两眼，下令，“大开四方城门，所有军民有序外撤！” 　　从命令下达起，金山关就搞破了。 　　朝廷大军阻止起来撤退，还没走出城门，就会两边道路上，接连倒塌的房屋墙壁砸得死伤惨重。 　　怪虫将地基吃得精光，地面上的建筑如同无根树木，风一吹就倒，成了要命的凶器。 　　“不要贴着墙走！” 　　可是，整个金山关，就是一座军事要塞，哪里没有房屋墙壁！ 　　一座座房屋倒塌，墙壁直挺挺拍落下来，遇到不走运的，当场砸成肉饼。 　　也有些修为在身的，能接连撞破土石，逃出生天。 　　可是，城门外面，也不是一马平川的逃生之路。 　　雾气中，浮现影影绰绰的庞大身影，并传出威胁的低吼声。 　　妖怪大军，趁着雾气杀到，而眼下金山关城门打开，将士急着逃命，没有半点士气和战意。 　　“嗷呜！” 　　无数凶残的妖怪，冲入人群中，空中飞起无数残肢断臂。 　　“杀！” 　　“和他们拼了！” 　　金山关中，响起无数惨烈的声响，冲上短暂的高潮，随即渐渐微弱下去。 　　再然后，此起彼伏的叫喊声，都是各种妖怪的兴奋大吼。 　　这一刻，金山关终告沦陷。 　　两位名教大儒，眼下状况也不好，被几位天河水妖缠住，急切间脱不得身。 　　“先走一个，告知情况！” 　　两位名教大儒对视，却不拖泥带水，双手朝地上一按。 　　竟是不约而同，使出了‘乘龙御法’。 　　天河水妖们，以为二人又要逃走，已经有人施展神通，布下无形大网，空气变得粘滞起来。 　　但是，他们却没料到，二人同时施展乘龙御法，却是作用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位名教大儒，得到两人合力的御法加持，嗖一声冲破阻碍，消失在天际。 　　剩下的那位，欣慰看了眼远去背景，然后转向面前天河群妖。 　　“谁来助我成仁？” 第九百三十七章 急转直下 　　金山关告破，满城军民无一幸免，连镇守的两位名教大儒，也折损其一！ 　　消息传到逝水关，众人沉默不已，就算早已预料到，战况会无比惨烈，但情况摆在面前，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很快，陈木关、烈芳关、厚德关三观接连告破的消息，前后脚传到逝水关。 　　众人都知道，这下事情严重了。 　　根据四关幸存者描述，是天河水妖带头，众多妖兵妖将紧随其后，城破后屠尽军民。 　　陈木关，是有一头妖兽擅长木遁，施展本命神通，将节气硬生生逆转。 　　一夜间，枯木发芽，遍地野草丛生。 　　更致命的是，陈木关下方，无数枯死的树根、藤条和主根，重新焕发生机，猛地疯长起来。 　　从那日期，城中的地面到处都有鼓包，石缝中长出花草。 　　至于阴暗角落，随处可见青苔蘑菇。 　　有些贫苦人家，捡些稻草回去当屋顶，遮风避雨，一觉醒来，发现屋顶翠绿翠绿，枯草都活过来。 　　整座陈木关，变成了绿色海洋，连城墙上长满藤蔓，缝隙中钻出青草。 　　情况太糟糕！ 　　草木天性，向阳而生，不放过任何缝隙，就算是再严密的城墙，都能轻松瓦解。 　　用来防御的城墙，早在建造之日起，就以巨力夯实，黏土勾缝，看似严丝合缝，实际上历经岁月流逝，水汽走失后，许多地方都有了细微的裂缝和间隙。 　　这些细微的间隙，寻常人找不到，但疯长的草木却不会放过。 　　守城的道家真人，也是风尘真人极为放心的同门，所以才将一座重关托付，但他见到眼前情况，也是无计可施。 　　道家法术千万，想要除草也不难，但难就难在，除草之外，还不能伤及城墙。 　　眼下，疯长的草木撑开缝隙，早已将城墙内部破坏，即便能根除这些草木，留下的也必然是伤痕累累的城墙。 　　最后没办法，道家真人施法，指地成钢的神通，将城墙稳住，支撑了数日。 　　数日过后，天河水妖大举来袭，四五头大妖级别围攻，令他无暇分身。 　　于是，草木再度疯长，展露强大的破坏力，青草树木藤条，竟是如利刃般，将城墙分割成无数块。 　　最终，陈木关告破，道家真人没能逃出来，和城中军民一道，被天河水妖分食。 　　…… 　　烈芳关，是被一把火烧掉的。 　　天河水妖的名头，让不明真相之人，误以为他们都是生长水中的妖族。 　　实则，这些妖怪来源五花八门，都是被镇压在天河水底，不都是水生物种。 　　不如说这头怪鸟，头顶上一团火焰般的绒毛，赤红如火，像是点燃的灯笼。 　　它也没什么废话，扇动双翅飞到城墙上，张口一喷，火焰化作长长柱子，在城墙上肆意滚动。 　　凡是被火柱卷中的将士，无不被撞得粉身碎骨，最后笼罩火焰中，烧成遍地焦尸。 　　鸟妖残暴，实则能将人一瞬间烧成灰烬，却故意放低温度，烧成焦尸，只为了张口吞食。 　　镇守此城的一儒一道，相互配合，企图射杀此妖。 　　道士抛出法宝金剪子，漫天飞舞，企图剪短鸟妖双翅，但妖怪狡猾，不断旋转着拔高，让开法宝的锋芒。 　　至于名教大儒，则是手持大弓，盯着鸟妖的踪迹，暗自蓄力。 　　城墙下方，无数妖兵妖将嚎叫着冲击，接连往城墙上跳。 　　这边有鸟妖喷火，朝廷将士们无处落脚，稍微聚集些人马，就被对方一道火柱打灭。 　　大儒和真人知道，只有灭杀鸟妖，才能挽回局面，所以他们硬着心肠，故意不去看下方惨状。 　　“呱呱！” 　　鸟妖飞了片刻，看转机会，双爪交错，抓住金剪子两端，奋力一扭。 　　没想到，金剪子纹丝不动。 　　道家真人冷笑，“想毁我法宝，你还差些火候！” 　　“差多少？我给它补上！” 　　下一刻，鸟妖猛然张口，吞入头顶的‘火团’，等到吐出是，已然变成青白二色的焰光。 　　火焰喷落金剪子上，烧得液滴掉落，眨眼过后，这件法宝就没了。 　　“你这孽畜……” 　　道家真人来不及愤怒，就见到青白二色的焰光，对着他当面飞来。 　　他踉跄后退几步，接连使出法宝、法术和神通抵挡，但在焰光前，均脆弱得如同鸡蛋壳，一一被摧毁。 　　直到他被焰光淹没，彻底消失，名教大儒仍然没有出手。 　　但是，下一刻，名教大儒看准机会，趁着道家真人被杀，鸟妖终于有所松懈，被他找到一击必杀的机会。 　　“中！” 　　惊天神射脱手，朝着鸟妖腹部刺去。 　　鸟妖脸上，陡然浮现讥讽的笑容，下一刻，腹部浮现亮光，如同肚里吃了颗太阳。 　　箭矢触碰到羽毛的瞬间，就被焚烧成灰烬。 　　“罢了！” 　　名教大儒闭上双眼，青白二色从天而降，将他焚烧成灰烬。 　　接下来就是末日降临般景象，鸟妖在城中盘算三圈，喷吐十八道焰光，都是青白二色。 　　火焰燃烧下，半边天空都烤的炙热，万里无云。 　　整座烈芳关，所有生灵尽数烧灭，融化到土地岩石中。 　　最后火焰熄灭，地上只剩下一座梦幻般的琉璃废墟，在日光下璀璨莫名。 　　…… 　　厚德关，攻破时间最长，倒不是天河水妖实力不足。 　　相反，这一路的天河水妖，数量最多，更有九头怪鸟带头。 　　原本，天河水妖占据压倒性优势，就该一鼓作气攻下去。 　　关键是出了意外，此关的守将，原本都说是名教的儒生出身，文武双全。 　　直到今日，恶战当中，方才露出本体。 　　原来是一头白鹦鹉，跟着读书人学舌，开启了灵智，竟然修成人形，拜入名教门下。 　　他常年饱读诗书，早已炼化妖气，竟无人看穿本来面目。 　　“看在同为妖类，你若投降，可免你一死！” 　　九头怪鸟很有耐心，竟向对方劝降。 　　“不可能，我为儒将，忠义仁三不缺一，今日只能徇死，不可偷生！” 　　白鹦鹉化身的守将，态度坚决。 　　“杀了他，叛徒！” 　　妖怪当中，传来愤怒的和骂声。 　　城墙上，守将不为所动，但是在左右两旁，没人敢和他站在一起。 　　九头鸟点了点头，其余天河水妖，连同无数妖兵妖将一哄而上。 　　厚德关被淹没，城内生灵无一幸免。 第九百三十八章 兵临城下 　　四关接连告破，情势已经恶劣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风尘真人、眉山公和提江真人，连夜碰头，商议对策。 　　从现在起，朝廷在边界线的要塞重关，只剩脚下的逝水关，其他皆已落入敌手。 　　“这帮妖怪，倒是挺用心！” 　　风尘真人冷笑，“金山关被啃金而崩，陈木关被拱木而亡，烈芳关一把火烧了，厚德关最终被沉入地下！” 　　这五座关卡，原本以五行命名，大有深意。 　　天河水妖，分别以不同手段摧毁关卡，正应了名字来由，要说是巧合，谁也不信。 　　“逝水关呢！” 　　“难道他们想用水淹了？” 　　仔细一想，还真是，若非方斗杀了操纵洪水的猿猴，眼下可不就是洪水冲击关卡的场面。 　　众人这才想起方斗，朝提江真人询问，“火凤道友何在？” 　　听闻，毁灭烈芳关的鸟妖，疑似上古朱雀的混血种，能放青白二火，等闲手段难以抵挡。 　　现在想来，该是用到方斗的时候。 　　太阳真火，对上朱雀异火，不知谁强谁弱。 　　提江真人点头，迟疑道，“火凤道友的鸦公壶，只怕也挡不住对方的朱雀异火！” 　　“还是请火凤道友过来，和他说明情况！” 　　果不其然，方斗被请来后，听到有这么一头鸟妖，来了精神。 　　“正好，这头怪鸟的精血魂魄，若是被我收了，鸦公壶必然更上层楼！” 　　“诸位，谁也不要和我抢！” 　　风尘真人和眉山公对视一笑，“那就仰仗火凤道友！” 　　…… 　　天河水妖的大军，如期而至，浩浩荡荡开入逝水关下。 　　一眼望不到边的妖兵妖将们，如同海洋般铺展开来，将逝水关团团围住。 　　按照兵法记录，如此列阵是兵家大忌，一旦背后有援兵杀到，必将死伤惨重。 　　但是，连妖怪们都知道，这里不会有援兵。 　　后方朝廷以无力援手，两旁作为拱卫的营寨，已经互为犄角的其他四关，均已被拔出。 　　眼下的逝水关，成了一座孤岛。 　　新生阵营可以肆无忌惮，将逝水关团团围住，日夜不停攻打。 　　“我来了，城里的人出来说话！” 　　九头鸟的声音，清晰传入城中每个角落，昭示自身的存在。 　　“九头怪鸟，你倒行逆施，相助新生伪帝！” 　　“此举更是坐实了妖魔的名声，从今晚后，世间再无容下尔等的地方！” 　　眉山公大声呵斥，“率兽食人，简直禽兽！” 　　九头怪鸟和身后天河水妖，听了哄堂大笑，“咱们本来就是禽兽，你若骂人，可以换套说辞！” 　　“你们名教都说过，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说，多助者得道、寡助者失道。” 　　“看看你们朝廷，势单力薄，但新生这一方，却是各方来投，烈火烹油！” 　　“天下人用脚做选择，都已经放弃了腐朽的朝廷，落后的三家！” 　　“嗯，你们兀自执迷不悟，岂不可笑？” 　　言辞碰撞，尤胜刀枪！ 　　铿锵有力的一番话，听得众人哑口无声，四周静悄悄的。 　　貌似，这位天河水妖的首领，辩才丝毫不下于名教大儒眉山公。 　　风尘真人开口道，“听闻天上九头鸟，乃是世间一等一的厉害角色，今日见了，果真不同凡响！” 　　九头鸟摇摇头，“差远了，就好比那剑仙方斗，我遇到他都要退避三舍，你们几位却能哄骗他，令他心甘情愿卖命而死！” 　　“纵然我有九头，却比不上人心有七窍，诸窍通透，无不灵光！” 　　这句话，显然在讽刺对方有卖队友的优良传统。 　　风尘真人不以为然，微笑道，“既然知道厉害，为何过来送死？” 　　九头鸟心想，这是油盐不进啊！ 　　接着也不废话，翅膀一挥，“听好了，今日特来破关！” 　　“兵家主给了个名号，我等换做先锋，来攻破五关！” 　　“其他四关均已夷为平地，只剩下你逝水关，识相的早些让出关卡！” 　　风尘真人大声喝道，“何必啰嗦，你可曾见过，口舌能攻破的关卡？” 　　九头怪鸟点点头，“反正都要动手，省了我一泡口水！” 　　他看向身后，“老办法，先敲碎乌龟壳，再把肉掏出来吃！” 　　这句话一说，水妖中有位绿皮背壳的伙计很不满，重重哼了声。 　　“谁先出阵？” 　　“我来！” 　　油光满面的肥壮汉子出场，捶捶胸口肥肉，“这等好事，先让我上！” 　　金山关，他吃得脑满肠肥，食髓知味，自然不肯放过机会。 　　九头怪鸟点点头，“你打头阵，蚁婆神！” 　　肥壮汉子蚁婆神，藏在众多天河水妖中，开始缓缓吞吐空气。 　　转瞬间，从他口鼻喷出的气息，开始浮现淡淡的烟雾。 　　组成烟雾的，俨然是当日啃穿金山关的罪魁祸首，比米粒更小的怪虫。 　　“孩儿们，又到了开饭的时候！” 　　蚁婆神对着逝水关一指，“上！” 　　云雾兴奋起来，沸腾般翻滚，朝逝水关冲出，快如奔马。 　　片刻过后，便有一缕雾气绕在城墙上。 　　一道袖口垂在地上，飞快将雾气收走。 　　风尘真人收起雾气，捏在掌心查看，只见到大量怪虫疯狂撕咬四方，纵然是法术都险些拿捏不住。 　　“好疯狂的毒虫！” 　　他不由得心惊，总算明白金山关为何告破？ 　　这样的怪虫若源源不断，世上那座关卡能防得住。 　　“嗯！” 　　风尘真人还想一把捏死，没想到接连尝试十几下，方才勉强捏死。 　　他心中大为惊骇，若是寻常怪虫，不仅早就捏死，还有可能爆浆。 　　这种怪虫的坚硬程度和生命力，远超想象。 　　“仙界异种，不可以寻常视角揣度！” 　　眉山公提醒风尘真人，“请火凤道友出面吧！” 　　这个建议提醒了风尘真人，顺便能见识下方斗的火法厉害！ 　　“我正有此意！” 　　方斗下巴微微上扬，朝提江真人拱手，“真人，我代替散修联盟出战可否？” 　　“可以！” 　　提江真人微笑，心想能不答应么，没看他们二人都盯着呢！ 　　方斗腰挎鸦公壶，缓缓走到城墙，这时候，围绕逝水关城墙，已经有数百股雾气贴上墙壁，细微的沙沙声已经开始浮现。 第九百三十九章 小试身手 　　方斗凌空飞起，片刻后飞到逝水关外，俯视下方无数怪虫形成的雾霾。 　　身后的逝水关，已经有不少修行者出手，灭杀怪虫。 　　此刻怪虫尚未形成规模，加上关内修行者数量远超其他四关综总和，所以灭杀起来倒也不难。 　　噼里啪啦，不断有怪虫被拍死打死，尸体落在地上积少成多，渐渐铺上层灰色地毯。 　　“唔！” 　　天河水妖的大本营内，肥壮汉子蚁婆神皱眉，被打死的都是他的子孙，实在心痛啊！ 　　“休要猖狂！” 　　一声怒吼远远传来，雾气翻腾间，瞬间从灰色化作血红。 　　所有怪虫收到刺激，化身狂暴状态，体积暴增三倍，体表也变得红彤彤。 　　“哼！” 　　方斗一声冷哼，带着不屑和轻视。 　　“区区虫蚁，不值一提！” 　　话音刚落，他手掌按在鸦公壶上，轻轻摩擦。 　　在他身周，逐渐浮现巨大的火红圆环，像是日晕和月晕般。 　　“火起！” 　　随着方斗大喝一声，鸦公壶内，似乎有无数鸟雀乱拱乱飞，冲击得壶盖跳个不停。 　　到达某个瞬间，所有动静瞬间消散，鸦公壶归于平静。 　　“滴滴滴！” 　　陡然从壶口当中，飞出无数火星，见风就涨，化作一团团蜷缩的火鸟。 　　火鸟被外界的风一吹，展开翅膀，伸出头颅，开始舒展矫捷身姿。 　　“去！” 　　数不清的火鸟，口中发出呱呱乱叫声，扑闪翅膀飞来。 　　一头头火鸟急速飞行，像是出膛的炮弹，划出弧线落入雾气当中。 　　转瞬间，遍地沙沙声为之一弱。 　　众人仔细看去，只见原本浓密的雾气，眨眼间变得淡了。 　　原来，火鸟钻出怪虫群中，张嘴大口吞吃之余，身上燃烧跳动的火焰，更是不断烘烤灼烧，不断有怪虫承受不住，身体脱水而亡。 　　蚁婆神终于忍受不住，子孙折损太多，对他本体也有损害，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了。 　　“你这扁毛畜生，敢不敢和我对打？” 　　这句话说得过了，在这种场合，容易敌我不分。 　　果不其然，天河水妖当中，那头焚烧烈芳关的鸟妖，不满道，“怎么着，当鸟的得罪你了？” 　　九头怪鸟安慰他，“别多想，他在激怒对方！” 　　“九头老大，这家伙立下功劳，最近有些飘了，看在你面子上，我不和他计较！” 　　…… 　　蚁婆神冲到城关下，猛地拔地而起，血盆大口陡然裂开，露出不是鲜红的血肉，而是金属光泽的锐利口器，简直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凶器利刃。 　　若是仔细看来，就会发现，他暴露出来的口器，和怪虫们如出一辙。 　　“来得好！” 　　方斗淡淡说道，朝着蚁婆神一指。 　　众多火鸟得到指令，不约而同朝着肥壮汉子冲去，身上燃烧的火焰叠加增幅，将整个空间化作巨大火炉。 　　“嗯！” 　　九头怪鸟看出几分熟悉感觉，看向身后鸟妖，“这是？” 　　“太阳真火！” 　　鸟妖面色凝重，但随即解释道，“却不纯粹，应当是上古金乌的一丝血脉传承！” 　　上古金乌，即便在神兽中，也是位列前茅的存在。 　　也唯有这种神鸟，能驱使太阳真火。 　　鸟妖安慰道，“九头大哥，你放心，他这驳杂不纯的太阳真火，斗不过我的青白焰光！” 　　“嗯！” 　　九头鸟点点头，“你替我盯好了，万一蚁婆神斗不过他，你就上前帮忙！” 　　他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蚁婆神虽然子孙众多，但对上擅长火攻的对手，容易受到克制。 　　更何况，眼前出战的旁门真人，竟能练成太阳真火，尽管并不纯粹，杀伤力也不容小觑。 　　“没问题！”鸟妖点点头。 　　另一边，双方已经交上手。 　　蚁婆神口器张开，对着空中火鸟撕咬，竟是罕见的锋利，不少火鸟躲之不及，被咬得七零八碎。 　　众多火鸟围绕蚁婆神，化作一团灿烂的火团，却在不知不觉见，朝着方斗所在位置挪移。 　　很显然，蚁婆神且战且走，根本目的是方斗。 　　“可惜！” 　　从方斗口中，传出幽幽叹息，顿时吸引所有人目光。 　　逝水关内，不知他底牌的修行者们，都以为方斗难以为继，心中有感而发。 　　唯有风尘真人等少数高层知道，‘火凤真人’尚未用全力。 　　蚁婆神见状狂笑，“可惜什么，你技不如人，死也活该！” 　　方斗却摇摇头，“我可惜的是你！” 　　“我有什么好可惜？”蚁婆神摇摇头，“语无伦次，趁早杀了！” 　　“本来，我的对手，是那头焚烧烈芳关的鸟妖，却不料是你打头阵！” 　　“也罢，先收拾了你，不怕他不出来！” 　　听到这句话，九头鸟看向身旁鸟妖，笑道，“又是冲你来的！” 　　天河水妖兵分四路，攻破四道关卡，其中以鸟妖手段最为酷烈，投落十八口青白焰光，硬生生将整座城池带着人口融为一体，变成地上冰城。 　　所以，朝廷当中，对鸟妖也最为痛恨，可谓是悬赏丰富。 　　鸟妖傲然道，“想杀我的人多了，他若能战胜蚁婆神，倒也有资格与我交手！” 　　“若实力不济，就喂了蚁婆神这大肚汉！” 　　二人正在交谈，突然见到情况突变。 　　围绕着蚁婆神的众多火鸟，不约而同双目发亮，瞳孔中针尖大的金光浮现。 　　下一刻，无数火鸟的目光，落在蚁婆神身上，像是阳光下的放大镜，聚焦的灼目光点，布满蚁婆神全身上下。 　　滋啦！ 　　蚁婆神身上的甲壳肥油，被金光灼烧，瞬间腾起焦臭的气息。 　　细如针尖的光点，烧穿皮肤表层，深陷血肉骨骼，直入体内深处。 　　蚁婆神的身躯，瞬间升高数百度，还来不及传出烤熟的气味，下一刻就烧成黑炭。 　　死后烧成的黑炭，仍旧保持生前的轮廓和动作。 　　但是，火鸟放出的火焰太厉害，即便是黑炭也继续灼烧，直至连灰烬都烧化了。 　　异变来得太突然，无论是逝水关的朝廷一方，还是陈兵关下的新生阵营，都亲眼见到蚁婆神顶着火鸟压力，一步步靠近方斗，企图暴起伤人。 　　包括他们也误以为，火鸟无法对其造成伤害，但谁能想到，方斗一声令下，就把蚁婆神烧得灰都不剩。 第九百四十章 正主儿 　　“看清楚了？” 　　不远处的某处，兵家圣人公无病，正和殷老大并肩而立。 　　他们所处的位置，藏纳兵家的精锐，已经其他学派真人，却又不会卷入战场中。 　　反而，地势颇高，能居高临下观察战况。 　　殷老大的目光，从众多火鸟身上收回，很是不舍看了眼金光。 　　“不是纯阳火，我可以肯定！” 　　公无病松了口气，终于了却一桩心事，对他点点头，“辛苦了”。 　　事关新生朝廷的未来，他得知逝水关上有位旁门真人，使用类似火龙瓮的法宝，便带着殷老大前来确认。 　　幸好，殷老大确定，那法宝不是火龙瓮，不仅是外形功能，连放出的灵火，也不符合纯阳火的特征。 　　“可惜，当日京城鏖战正急，走脱了火龙瓮，乃是一大憾事！” 　　“此宝早已暗地通晓灵智，懂得潜伏躲藏，已经成为绝响！” 　　“我原本还以为，那火凤真人是走了狗屎运，捡到流落荒野的火龙瓮！” 　　“现在看来，实在是误会了！” 　　殷老大解释道，“兵家主用兵谨慎，这次也不例外，我已经看出，这件法宝往威力虽然不足火龙瓮，但也相差不远！” 　　“咱们不可不防！” 　　公无病点头，反问道，“你纠结其他学派真人，捐钱捐物，可曾打造出合心意的法宝？” 　　殷老大手掌，轻放胸口，郑重说道，“已经炼成，一旦现实，必须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那就有劳你了，天河水妖若败，就轮到尔等上场！” 　　公无病言语当中，显然不信任天河水妖，但为何还要合作？ 　　…… 　　“竟敢杀了蚁婆神！” 　　九头怪鸟恼怒不已，但有人比他更愤怒。 　　鸟妖拔地而起，拖拽着长长的火焰尾羽，朝方斗所在方向矿冲过去。 　　蚁婆神被杀，简直是对他侮辱。 　　倒不是说，鸟妖和蚁婆神关系多好，而是因为，他先前承诺九头鸟，一旦见蚁婆神稍有不支，即刻出手相助。 　　方斗出手太快，全无半点征兆，一动手就让蚁婆神灰飞烟灭。 　　“我管蚁婆神去死！” 　　鸟妖低声咒骂几声，“可在我面前杀同伴就不行！” 　　“九头大哥，我去会会他！” 　　九头怪鸟正要出言挽留，鸟妖早已风借火势，去的远了，只得大声吩咐，“多加小心！” 　　刷！ 　　鸟妖出现在方斗面前，“你不是要见我吗，现在可以看了！” 　　“少看几眼，配合我送你上路！” 　　方斗吹胡子怒吼问道，“就是你烧了整座烈芳关！” 　　“不错！” 　　怪鸟笑道，“我不喜欢吃人，唯独喜欢将活人烧死的过程，不得不说，这次玩得相当痛快！” 　　“痛快就好，希望你珍重，毕竟在投胎前，不可能有这么好机会了！” 　　言下之意，今天就要杀了怪鸟。 　　怪鸟也不甘示弱，张口舌头抖动，分化出青白二色的焰光。 　　青白焰光化作各种奇门兵器，挨个朝方斗劈头盖脸砸落。 　　眨眼间，仿佛下了场火雨，一颗颗‘雨点’落在城关中，当即摔成七八块，贴着地面飞出去，极有可能烧伤自家的士兵和民夫。 　　此情此景，就像是最美丽的烟花，每朵烟花的熄灭，都是一条性命被带走。 　　“有点能耐！” 　　方斗看的正好，接连后退几乎，对着火鸟一声令下。 　　“呼呼！” 　　鸟妖感应到压力，毕竟方斗麾下的这些火鸟，能蕴养出太阳真火，肯定是上古金乌的血脉后裔。 　　火鸟们从四面八方，朝鸟妖身上拥簇过去。 　　“故技重施吗？” 　　鸟妖冷笑几声，毕竟刚才蚁婆神，就被如跗骨之蛆的火鸟灭杀。 　　他绝不肯坐以待毙，微微思索，便有了主意。 　　“去去去！” 　　鸟妖两只宽大翅膀猛地合拢，带动狂风大作，吹得动作火鸟不得靠近。 　　下一刻，他将锐利目光，头落在方斗身上。 　　眼前这人类，才是操纵火鸟的罪魁祸首，只要杀了他，一切都结束了。 　　鸟妖两只翅膀碰撞，发出的罡风锐利如刀，顷刻间旋转成巨大刀球。 　　刀球落地，便掀起百丈土浪，直接犁出深不见底的沟壑。 　　沟壑不断蔓延，对准了方斗所在的方向，可想而知，等到了方斗脚下，刀球就会跳出，将方斗吞没进去。 　　“唔！” 　　方斗微微皱眉，随之舒展开来，“来得正好！” 　　他举起鸦公壶，对着身下的沟壑摇晃几下，“进来！” 　　轰隆隆，地面开始波浪起伏，像是被巨大吸力笼罩。 　　眨眼间，嗖一声，埋在地底的刀球，尚未潜行到方斗脚下，便已暴露行踪。 　　巨大的刀球，飞到鸦公壶口是，已经缩小成芝麻丸子大。 　　“咕咚！” 　　丝滑顺畅，刀球被壶口吞入，进入鸦公壶深处。 　　鸟妖声势浩大的攻击，转瞬间被化解与无形。 　　但他来不及气馁，因为火鸟如影随形的攻击，随即便接踵而至。 　　“呱呱呱！” 　　刺耳的大叫声，吵得火鸟心烦意乱，更加确定是金乌的血脉异种。 　　他岂能坐以待毙，当即吞入头顶的灯笼火球，连同修长的尾羽，也开始缩短。 　　经过短暂蓄势，鸟妖再度发出攻击。 　　青白焰光，吐出时只有三寸，见风长成七尺，到最后是十丈、百丈。 　　转眼过后，鸟妖叼着巨大火柱，朝面前横扫过去，不光是飞扑而来的火鸟，连同举着鸦公壶站在不远处的方斗，都在火柱的笼罩范围内。 　　“噗噗噗！” 　　一头头火鸟被青白焰光扫中，扭曲几下便爆炸消亡，可见此火厉害。 　　九头怪鸟看向身旁同伴，“仙界‘九凤世家’并立，九家各自得了凤凰的一道神通。他出身九凤世家之一，这道青白焰光，总还有几分上古凤凰的痕迹在，区区凡间法宝，岂能抵挡？” 　　这句话说的大声，不光是天河水妖们尽收耳中，就连城关上的道家名教等修行者们，也都听到了。 　　原来，这头厉害的鸟妖，竟是凤凰后裔。 　　难怪这么厉害，口中喷吐的火焰，是凤凰真火的传承呀！ 　　方斗来不及惊讶，就听到鸦公壶中，传来噗嗤一声笑，显然是残魂没憋住。 　　“前辈，怎么笑了？” 　　“呵呵，没什么，我这就帮你，烧杀这个装孙子的！” 　　呃！ 　　方斗发现语境不对，“什么装孙子的？” 　　“啊不，没什么，你是听错了！” 第九百四十一章 震惊四方 　　“来得好！” 　　鸟妖驱使青白焰光，化作擎天巨柱，横扫打灭无数火鸟。 　　等到眼前空荡荡，只剩下不远处的方斗，就再接再厉，继续挥舞过去。 　　“不好，火凤真人危险了！” 　　城头上，提江真人摇摇头，“他只是号称火凤，人家却是玩火的祖宗、凤凰的后裔，怎能敌得过？” 　　身为散修联盟的带头人，提江真人眼见盟友即将陨落，也不由得摇头叹息。 　　“提江真人请节哀！” 　　风尘真人也不知从何劝起，“怪只怪，天河水妖气焰嚣张，还有如此神通！” 　　“这头鸟妖纵然是上古凤凰的后裔，却烧杀我军民数十万，罪大恶极，必须诛杀！” 　　“火凤真人的牺牲，不是没意义的，毕竟让我们看到此妖的真正实力！” 　　说实在的，青白焰光太过可怕，虽然比不上纯阳火，却也能媲美所谓的‘太阳真火’。 　　一旁眉山公看得久了，缓缓开口解释。 　　“此妖有血脉潜力，炼化的焰光威力惊人。” 　　“火凤真人底蕴不足，纵然能提炼出太阳真火，也是斑驳不纯，威力大大减低！” 　　“两相比较，难怪不是对手！” 　　“可惜了！” 　　他们二人口说可惜，却神色如常，看着方斗距离危机未来越近，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 　　提江真人算是看明白了，他们这些旁门真人，在对方眼中，就是送死的炮灰。 　　总算是自己人有良心，站在周围旁门真人们，心有不忍，“提江真人，是不是救救火凤真人？” 　　提江真人心中一动，虽然方斗不敌鸟妖，但他那太阳真火却厉害，关键时刻用得着。 　　再说了，想要收买人心，能有现在这么好机会。 　　他早已看出，‘火凤真人’死要面子，如果被他救了性命，今后必然会死心塌地卖命。 　　想到这里，提江真人都心动，盘算着该不该出手。 　　这时候，从对方阵营中，传来九头怪鸟嚣张的声音。 　　“我知道你们打什么如意算盘，是不是要插手斗法？呸，休想！” 　　“刚才此人烧杀蚁婆神，我们没有阻拦，眼下他要被烧死，也决不允许你们插手！” 　　这句话说的亏心，哪是天河水妖不插手，分明是方斗出手太快，他们来不及救下蚁婆神。 　　但现在，九头鸟表明态度，“你们来一人搭救，我们就派出一位奉陪，公平交战，绝不偏私！” 　　杀气腾腾一番话，让城头众人打消心思。 　　提江真人无奈朝旁门真人们看去，不是我见死不救，是天河水妖不许。 　　其他旁门真人叹息，来之前雄心万丈，以为能扭转乾坤，真到了地方才发现，身如浮萍、命如草芥，强如火凤真人，也免不了遭遇强敌，斗法而亡的下场。 　　不少人目光复杂，看这战场当中。 　　这时候，方斗接连跳闪，在空中让开青白焰光两次横扫。 　　第一次还勉强让开，但到了第二次，就有些危险了，被焰光扫过衣摆，若非割断及时，此刻早已全身着火了。 　　两次险之又险的闪避，似乎耗尽方斗的挪移空间，他手脚越发僵硬起来。 　　但眼尖的人注意到，方斗手中，时刻紧握着鸦公壶，显然在酝酿什么。 　　“前辈，你再不出手，我就要暴露身份了！” 　　这头鸟妖着实厉害，方斗想要隐藏实力，还不是他对手。 　　若是暴露剑仙身份，那就剑仙了，一招飞剑斩头，即刻就能断鸟头。 　　但眼下身处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一旦暴露行踪，堪称天大的麻烦。 　　鸦公壶内，残魂似乎还在等什么，仍旧没出手。 　　听得方斗催促，残魂慢悠悠说道，“急什么？” 　　方斗心头一动，试探问道，“前辈，莫非是什么远亲，不忍下手？” 　　这句话，让残魂暴跳如雷，“什么乱七八糟的扁毛畜生，跟我有毛关系，你别乱说，小心我烧烂你的嘴！” 　　喘了口气，他叹道，“你可知道，刚才提及的九凤世家，究竟是什么来历？” 　　“唔？” 　　“那是九个混蛋，觊觎上古凤凰的威名，竟然趁着对方涅槃，将自家的蛋在灰烬中滚了九圈！” 　　“从此以后，九个混蛋的后人，便沾染上一丝凤凰气息！” 　　“你可知道，唯有上古凤凰，才能称为神兽，其他扁毛畜生都是鸟妖！” 　　“世间不乏鸟妖为了冒充凤凰后裔，扒光所有羽毛，炼化火羽披在身上，却比不上九个混蛋繁衍的后人，公然打出九凤世家的名号，我呸！” 　　方斗听残魂说的越来越愤怒，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猜想，但对方不说明，他也不好点破。 　　等残魂平静下来，尝试问道，“既然这鸟妖，是九个混蛋之一的后辈，那就杀了！” 　　“嗯，吸入鸦公壶内，老子把他烧烤了！” 　　“前辈尽管来，我带了辣椒面，孜然也有！” 　　残魂发怒，果然不同凡响，鸦公壶微微震动，随即吐出一头体型庞大的金乌。 　　这头金乌，和先前火鸟全然不同，体型是所有火鸟加起来综合，身上散发淡淡威压，令人无法直视，就如同挂在天边的烈日一般。 　　鸟妖叼着青白焰光横扫过来，满以为能像从前，将金乌打得破灭。 　　异变发生了，青白焰光的火柱，落在金乌身上，瞬间戛然而止。 　　仔细看去，竟是被金乌双翅夹住，如同胶水沾死，再也前进不得。 　　鸟妖急了，拼命驱动火光，焰光不断吞吐，朝着金乌面前不断突刺。 　　下一刻，金乌猛地点头，鸟啄重重敲在火柱末端。 　　哗啦啦啦！ 　　青白焰光顿时倒卷，连带着整根火柱，乱了个大圈子，打在鸟妖身上。 　　鸟妖遭受反噬，双目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你……” 　　金乌扇动翅膀，只是微微动弹，便跨越漫长距离，来到鸟妖头顶。 　　这头神鸟态度倨傲，抬头看天，只深处一直爪子，便将鸟妖的头颅踩在脚下。 　　“爪下留情，饶命！” 　　鸟妖这时候怕了，大声求饶。 　　九头怪鸟神色一变，果断下令，“快出手，他撑不住了！” 　　这时候，他好似忘了先前所说的‘公平’，一心要救同伴。 　　“无耻！” 　　逝水关上，旁门真人们接连叫骂，对方却充耳不闻。 第九百四十二章 急流勇退 　　提江真人略显尴尬，他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灼热目光，那是联盟中旁门真人们在催促，让他说句公道话。 　　因为，无论风尘真人，还是眉山公，眼见九头鸟插手决斗，却无动于衷。 　　此刻，道家和名教展露出君子风度，尽显大国风范，你可以野蛮，我必须文明。 　　但旁门真人们坐不住了，对方摆明了不要脸，插手一对一斗法。 　　若逝水关这边不出手，火凤真人独力难支，不仅会丧失胜机，反而有生命危险。 　　“咳咳，是否？” 　　提江真人刚开口，就听到风尘真人一脸认真道，“我相信火凤道友，一定能化险为夷！” 　　“是啊！” 　　眉山公解释道，“异人必有异象，火凤真人遭遇危机，或许能遇难成祥，从群妖围攻下全身而退！” 　　言下之意，别插手了，让他自己表演。 　　提江真人表情精彩，嘴巴长着不知说什么。 　　旁门真人们见状，都知道怎么回事了，刚才单打独斗中，火凤真人遭遇危险，逝水关不出面相救，可以说是为了斗法公平，这没毛病。 　　但现在，火凤真人明明占据上风，天河水妖们却要插手干扰，道家名教仍装聋作哑，这意味什么？ 　　有些人，不想火凤真人活着回来》 　　“岂有此理？” 　　不少旁门真人心中叫骂，“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甚至有人心灰意冷，萌生退意。 　　战场中，金乌神骏非法，一爪将鸟妖踩在脚下，没等他动作，九头鸟已然带着众妖杀到。 　　“你敢动他分毫，我让你死无全尸！” 　　九头怪鸟尖利的嚎叫声，如锥心刺骨的利器，直接越过肉体，攻击灵魂元神。 　　方斗摇晃几下，随即恢复正常，却听到耳边残魂大叫，“好机会，还不装死！” 　　“装死？” 　　方斗诧异了，这可不在计划内！ 　　“真死还是假死？” 　　“废话，半死不活那种！” 　　方斗点点头，随即大叫一声，仰天长啸，嘴里喷出涌泉般的鲜血。 　　“太浮夸！”残魂给个差评。 　　但是，九头鸟一众见到，得意鼓噪起来。 　　“九头怪鸟非同凡响，一招就重伤对手！” 　　九头怪鸟的声波攻击，直接作用元神魂魄，令人防不胜防。 　　麾下小弟马匹如潮，九头鸟面带矜持，“此人只剩半条命，你们去就可以，救下同伴，将此人活捉！” 　　“得令！” 　　众多天河水妖们，眼看只要摘桃子，还不是前仆后继。 　　但是，没等有人靠近，方斗大喝一声，虽然虚弱，却带着决然。 　　“就算我死，也要和这头扁毛畜生同归于尽！” 　　他捧着鸦公壶，艰难朝金乌下拜，“请降神火！” 　　亲眼目睹这微弱一幕，城墙上，许多旁门真人眼眶湿润了。 　　面临死亡，火凤真人还不忘杀敌，实在太伟大。 　　风尘真人和眉山公，有些后悔了，此人心性单纯，便于利用，就这么放弃，是不是不太好？ 　　片刻后，金乌发出的长长啼叫声，划破长空。 　　爪子上腾起金色火焰，瞬间裹住鸟妖的头颅，进而蔓延到全身。 　　“啊，我不想死，堂堂九凤世家后人，怎能死在凡间？” 　　“快救我，你们这帮废物！” 　　这番口不择言，惹恼许多天河水妖，纷纷放慢脚步。 　　眨眼过后，鸟妖被金色火焰少个精光，连一根黑毛都没留下。 　　九头怪鸟叹息两声，看向方斗时，杀气腾腾。 　　他翅尖指向方斗，“还等什么，给我活捉！” 　　天河水妖被镇压多年，整日盘算着报复害人，心肠恶毒之余，想出许多折磨的酷刑。 　　可想而知，九头鸟坚持活捉，不是为了别的，而是要折磨方斗。 　　方斗看似虚弱，实则是装的，见到天河水妖们抱着捡便宜的心思，一窝蜂冲上来。 　　他不由得食指大动，就要大开杀戒，却被残魂按住。 　　“小心功亏一篑，继续装死！” 　　方斗捂住胸口，一声‘哎呀’！ 　　在残魂指引下，他举着鸦公壶，对准了汹涌而来的天河水妖们。 　　这个动作，像是触发什么开关，气势汹汹而来的群妖们，齐刷刷停下脚步，仿佛撞上透明墙壁。 　　“哈哈，你们害怕了！” 　　方斗嘲笑两句，转身就跑，朝逝水关墙头奔去。 　　“妙啊，快逃！” 　　旁门真人见状，连声赞方斗聪明，逝水关还是朝廷地盘，只要方斗回归，道家和名教不可能任由天河水妖上门追杀，必然要庇护他。 　　但是，‘火凤真人’能成功逃回吗》 　　“哪里逃？” 　　一头雪白的大象人立而起，两只长牙往空中戳去。 　　方斗眼前一花，什么也没发生，逝水关还在面前，便脚下踩着青风，急切要冲上去。 　　身后天河水妖们，咋咋呼呼，威胁方斗停下来。 　　方斗不理他们，埋头狂冲，眼看着就要翻上城头。 　　“看仔细些！” 　　残魂一句话，震得方斗头破发麻！ 　　他心头浮现危险，猛地停下脚步，眼前景象天旋地转。 　　“那是狱门神象，最擅长变幻空间！” 　　“仙界天牢，有一百零八头狱门神象镇守，硬生生将天牢造成迷宫，没人能找到出口！” 　　“你刚才中招了！” 　　在残魂解释下，方斗这才明白，那头雪白大象施展神通，方斗原本目的是逝水关，却被他硬生生扭曲成自家阵营。 　　方斗依旧冲刺，最终肯定是南辕北辙，冲入天河水妖阵营中。 　　别看方斗不怕对方，那是单打独斗的情况，正要被天河水妖围攻，任谁都头疼不已。 　　比方说，这头不起眼的大象，都有如此神通，紧要关头险些坑死方斗。 　　所以说，任何时刻，都绝不能大意。 　　“可惜了！” 　　狱门神象摇头，两只肥大耳朵蒲扇蒲扇，语气中不无遗憾，“就差最后一步！” 　　有个同伴低声问他，“有个疑问，我一直想问你，但总不好意思开口！” 　　“问吧？”狱门神象倒是很豁达。 　　“你们家是狱卒世家，打点关系很容易，为何要你还被镇压在天河这么多年？” 　　狱门神象想了想，“原本若在天上，这秘密绝不能告诉你，但眼下在凡间，告诉你也无妨！” 　　“天河边看守的是我五叔，可以就近照顾，天牢那边亲戚有些远！” 　　同伴不想说话了，感觉有些心累。 第九百四十三章 大杀器 　　方斗得点醒，紧要关头刹住脚步，总算没上当。 　　但是，天河水妖众多，具备各种诡异神通，身边都是同伴，可以肆无忌惮运转出来。 　　方斗见势头不对，转身就逃，不再停留。 　　“哪里走？” 　　九头鸟大喝，企图二次重伤方斗。 　　这时候，城头响起叫骂声，“正当我散修联盟无人！” 　　原来是其他旁门真人，见这帮妖怪太过猖獗，忍不住出手了。 　　三四个旁门真人，手持摇铃、磬儿等法器，发出一波波声浪，虽然威力比不过九头鸟，却扰乱他的音波攻击。 　　须知道，但凡音波攻击，越是纯粹，威力越发，反而是驳杂不堪的音波没什么杀伤力。 　　旁门真人当中也有人才，看出这个关键，及时施展法宝，扰乱九头鸟进攻的局势。 　　提江真人见状，知道道家名教隔岸观火的举动，激起一众旁门真人的愤怒，知道自己也要出手了，否则就要众叛亲离。 　　“火凤真人，我来救你！” 　　提江真人隔空探出手掌，对着方斗一抓，周围空气猛地收紧，仿佛这片空间都被他抠走。 　　天河水妖们猝不及防，眼前一花，见到方斗已然消失。 　　“休想活着回去！” 　　一名天河水妖，从后腰拔出十几根锋利法器，顺风祭起，出乎众人意料，竟是快若电光。 　　原来，他本体是神蜂，每百年蜕化一根蜂针，可以炼制成心意相通的法宝，这些法器，是他从小到大积攒下来。 　　此针名为‘破风针’，一旦见风，速度就无休止增长，偷袭敌人无往不利。 　　别看城头上旁门真人出手相助，却不及他发出的破风针快。 　　“中！” 　　一大蓬破风针，覆盖方斗大半身子，眼看就要将他炸成筛子。 　　提江真人此刻，正发力将方斗带回，眼见有暗器袭来，微微抖动手腕，就要将这些尖针震散。 　　没想到，这些破风针恰如其名，破开提江真人的劲风，毫无阻碍落到方斗身上。 　　“噫！” 　　城头响起一阵惊呼声。 　　下一刻，方斗开始施展应对，他举起鸦公壶，喷出大片火光。 　　火光如同长了眼睛，不差分毫对着漫天破风针一卷，统统吸入内部。 　　“不好！” 　　放出破风针的天河水妖，直觉情况不妙。 　　果不其然，破风针沾火就着，燃烧出十几团刺眼火光，再无半点威胁。 　　方斗深吸口气，脚下速度更快。 　　“来不及了！” 　　九头鸟暴跳如雷，被这么一耽搁，再快的攻击，也无法伤到对方。 　　“啪嗒！” 　　方斗双脚落地，已然站在逝水关墙头，面前乌压压大片人。 　　“唔！” 　　方斗双腿一软，两眼紧闭，往后倒仰。 　　这时候，站在旁边的某位道家真人，下意识伸手扶他。 　　“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把人就回来，竟当场晕死过去？ 　　众人不解，提江真人快步上前，仔细查探方斗情况，肯定点头道，“没错了，刚才火凤道友神魂遭受重创，能支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我来看看！” 　　风尘真人上前，捏住方斗手腕，片刻过后，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塞入他口中。 　　“让火凤真人好生修养！” 　　经过他确认，可见方斗不是故意装病，这下道家总算放心了。 　　“这位道友，还请松手，我们要带火凤道友回去养伤！” 　　提江真人朝那位道家真人点头，快步上前打算接手。 　　风尘真人见状，心头一动，“你是……” 　　道家真人连忙回答，“丹阳郡黄山道脉，丹融！” 　　这位‘碰巧’的道家真人，正是方斗的道家分身，丹融。 　　“丹融，贫道给你个任务！” 　　丹融点点头，“真人请讲！” 　　风尘真人一指火凤真人，“派你贴身照顾火凤真人，不得有误！” 　　这句话，引发旁门真人们抗议。 　　什么意思，这是监视吗？ 　　堂堂道家真人照顾，看似是优待，实则是侮辱。 　　‘火凤真人’伤重如此，怎么道家还是不放过他，还要派人贴身监视？ 　　“无需丹融道长，我们就能照顾！” 　　几位散修联盟的真人提出，要自己代为照顾方斗。 　　风尘真人摇摇头，“各位还要前线作战，对付天河水妖，万不可分心！” 　　“丹融真人最擅长治疗，必定能让火凤真人尽快痊愈！” 　　“这个我们也可以啊！” 　　旁门真人们正要争辩，却见火凤真人呼出口气，缓缓醒转过来。 　　醒来后，他短短片刻弄明白情势，便朝提江真人点点头，“提江真人，就按照他们说的，让这位丹融道长照顾我！” 　　旁门真人们心想，火凤真人必定伤的不轻，没了先前嚣张的气焰，眼下面对道家的欺压，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风尘真人笑着点头，“可以！” 　　这位桀骜不驯的旁门真人，历经这次九死一生，总算是改了性子。 　　于是，丹融真人扶着火凤真人，缓步走下城头。 　　没人注意到，这二人存在某种难以严明的联系。 　　“前辈，让我装病干嘛？” 　　离开众人视线，方斗无所顾忌，让丹融观察四方，自己则是和鸦公壶内的残魂联系起来。 　　“眼下你空出手来，自己推算即可！” 　　方斗听残魂懒洋洋的声音，就知道问不出什么，索性自己推算。 　　过了片刻，方斗散去瞳孔异象，请教残魂。 　　“前辈，卦象上说，不久将有大祸临头！” 　　“不错，你若不伤不痛，还要顶在前头！” 　　残魂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场大祸极为厉害，即便是你，被卷入其中，也无法幸免！” 　　“到底是什么大祸呢？” 　　方斗有些奇怪，却始终算不出来。 　　残魂显然不想告诉他，只提醒了危险，至于危险是什么，却只字未提。 　　逝水关下，公无病带着兵家众人，连带着殷老大等学派真人，终于来到战线前方。 　　恰在此时，天河水妖们刚失利，脸色有些不好看。 　　殷老大上前，朝众妖拱拱手，“各位刚才辛苦了，接下来让我活动筋骨如何？” 　　很显然，她这是要主动请缨，代替天河水妖的先锋位置。 　　九头鸟他们，刚吃了大亏，盯着逝水关的眼珠子都是通红的，如此情绪下，能答应让出位置吗？ 第九百四十四章 归元戳 　　一头天河水妖，毫不客气开口，“这里用不着你，先退下！” 　　语气如同驱散奴仆，半点脸面也不给。 　　殷老大好歹是诸多学派真人的首领，闻言也不气恼，“各位久战疲惫，不妨让我替换片刻，权当是休息片刻，可好？” 　　天河水妖哪里肯答应，就要重重几句话，将他骂回去。 　　“可以！” 　　九头鸟突然开口，朝殷老大一伸翅膀，“现在主攻逝水关的先锋，是你了！” 　　说罢，他率领一众天河水妖，让到二线区域中。 　　殷老大迈出几步，走到前方，“大家都是熟人，殷某就不做自我介绍了！” 　　“殷某今日来杀人，也不挑食，不拘是道家、名教，还是释门、散修，来一个杀一个！” 　　“我话讲完，你们谁来送死！” 　　话音刚落，便激起城头一众修行者滔天怒火，太嚣张了，这谁能忍？ 　　“提江真人，让我过去宰了他！” 　　某个性子火爆的旁门真人见状，主动请缨。 　　“稍安勿躁！” 　　提江真人朝旁边使个眼神，人家道家和名教还没开口，几时轮到你请战。 　　刚才第一战，就是隶属旁门真人的火凤出面，连杀两头天河水妖。 　　出风的事情，不能总落在一家，要几家均衡。 　　不出所料，本次出战之人，只可能是道家或名教，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散修！ 　　果不其然，风尘真人淡淡说道，“你想送死，还不容易！” 　　当下点名一位道家真人，乃是五德道宗的，是道家的一大门派，从这个门派出来的道士，外面都统称五行道人。 　　这位五行道人出马，跃跃欲试，他即将突破三花聚顶境界，很是期待和殷老大的斗法。 　　殷老大看向风尘真人，失望道，“为何不是你？” 　　“兵对兵，将对将！” 　　风尘真人缓缓说道，“要贫道出马，唯有兵家公无病出面，你还不够格！” 　　听到这般侮辱，殷老大重重点头，“待会儿让你悔之莫及！” 　　学派真人这边愤怒不已，而出战的五行道人，当即迫不及待出手，企图将殷老大灭杀。 　　毕竟，殷老大的地位，在学派真人中不低，占据领袖群雄的位置，若能杀了他，学派真人必定丧尽胆魄。 　　“先天玄黄功德之气！” 　　五行道人取出一枚黄土小塔，对着殷老大当头落下气流，玄黄二色来回交织，带着惨烈悲壮的气势。 　　殷老大见状，赞道，“好法术！” 　　他后退几步，放出白玉算盘，双手快速打起来，当即响起噼里啪啦脆响。 　　玄黄二气来回纠缠，被小塔驱动，朝殷老大头顶落下。 　　可想而知，如此沉重的气流，一旦和血肉之躯接触，必定爆发狂暴力量，将殷老大整个撕成碎片。 　　但是，殷老大的白玉算盘，竟有调度阴阳、无中生有的妙用。 　　在他身周，片刻见布置无数潜藏的防御。 　　玄黄二气靠近，始终无法落在殷老大身上，反而被挪移扭曲，送到更远的地方。 　　五行道人见伤不到他，开始转圜策略，将珍贵的玄黄二气召回，化作淡淡薄雾，笼罩在塔尖上。 　　“去！” 　　五行道人掐指念咒，小塔飞到半空，头上脚下颠倒过来，将塔尖对准殷老大，嗖一声破空而去。 　　“来得好！” 　　殷老大举起白玉算盘，正要抵挡，但小塔附着玄黄二气，显得无比沉重，势如破竹般，摧毁布下的防线，眼看着就要将殷老大砸成肉酱。 　　“死！” 　　五行道人双目发亮，知道取胜玄机就在眼前，一鼓作气，让小塔速度又快了三分。 　　万众瞩目情况下，众人都在猜测，殷老大改以何种手段自救。 　　但出于众人预料，殷老大突然将白玉算盘扔了。 　　不是投掷伤敌，而是随手扔到旁边的动作，就是简单扔了。 　　众人惊呼，本就不是对手，眼下又丢开得意法宝，这不是自暴自弃吗？ 　　殷老大伸手入怀，陡然取出一根银亮的小戳，就是普通打印戳的工具。 　　“到你出场了！” 　　殷老大低声对小戳私语，从容不迫抬头，已见到小塔裹着玄黄二气，在视线中逐渐放大。 　　距离越发接近，他已经能清楚嗅到，浓烈的血气和泥土气味。 　　小塔旋转着刺来，到了殷老大面前半丈，已经能清楚见到塔身所有细节。 　　这时候，殷老大抬手，小戳正中小塔西南角。 　　小塔翻滚两下，倒飞出去，等到卸去余力，恢复平稳时，却发现西南角缺了好大一块。 　　刚才被小戳击中的部位，已然不翼而飞。 　　五行道人心慌了，这小塔可不是寻常木石构造，而是用各种珍贵材料炼制的法宝，怎么可能轻易打出缺口。 　　法宝碰撞，不必寻常，若要打出这么大缺口，声势必定比先前剧烈百倍。 　　“你的法宝有古怪！” 　　五行道人恍然大悟，指着殷老大手中的小戳。 　　“也不瞒你，此为归元戳，和火龙瓮同出一人之手！” 　　听到火龙瓮二字，五行道人变了颜色，五德道宗精修五行法术，更加明白纯阳火的难得和可怕，所以他比其他道家修行者，都清楚火龙瓮的恐怖。 　　眼前这根小戳，竟然和火龙瓮同等级别，岂不是…… 　　五行道人想到这里，变得心烦意乱，已然没了斗志。 　　“今日就此罢战，改日再来！” 　　匆匆交代几句，五行道人就要转身离开，直到现在，他还认为没有危险。 　　毕竟，刚才火凤真人都能从天河水妖围困中逃回，没理由他不行！ 　　嗯！ 　　“让你走了吗？” 　　殷老大冷哼一声，手腕抖动，银亮小戳破空飞出。 　　这时候，五行道人已经跨越数百丈，来到城头下方，正要法力跳上城头。 　　突然，他后背银光闪烁。 　　五行道人像是漏气的皮球，瞬间瘫软在地上，低头看去，原来胸背贯穿，竟是刚才被法宝归元戳打穿后留下。 　　如此沉重的伤势，已经难以治愈。 　　“元神出窍！” 　　五行道人头顶五彩浮现，元神面带惊恐，遁出肉身之外。 　　元神穿梭的速度，远超肉身飞行，等他逃回大本营，可以向办法恢复道行。 　　“中了！” 　　元神还没飞出几步，归元戳再度落下，将他彻底打得魂飞魄散。 第九百四十五章 无可匹敌 　　短短片刻，道家就阵亡一名真人。 　　气氛有些沉默，尤其是道家众人所在的区域，简直是阴沉得像是快下雨。 　　出师不利，还折损了一位真人，这是被对方重重打脸了。 　　风尘真人的目光，扫过殷老大手中的归元戳，可惜对方保密几眼，杀了五行道人后，立刻收入怀中。 　　“看清了吗？” 　　他询问旁边眉山公，对方同样摇头，“出手太快，看不清楚！” 　　现在，他们已经开始相信殷老大所说的，这件法宝足以媲美火龙瓮。 　　“冶兵家，贻害不浅！” 　　风尘真人咬牙喝骂，若无冶兵家，岂有这种种厉害法宝？ 　　“你，去会会他！” 　　看不清楚法宝本周，就没有破解的可能，所以还是要派人上去。 　　这次，风尘真人点名，是旁门的某位真人。 　　“这……” 　　旁门真人看向提江真人，道家又想来硬的？ 　　“风尘真人……” 　　提江真人不满提出意见，却听风尘真人说道，“这件法宝不简单，三家轮流派人，你们过后，就是名教！” 　　眉山公在旁边点头，“不错！” 　　提江真人点点头，“去吧！” 　　这位旁门真人出阵，朝殷老大点点头，“请！” 　　“不是道家中人，还来趟这趟浑水，同样该杀！” 　　殷老大对着旁门真人，举起归元戳，银光一闪。 　　旁门真人本已双手施法，划出巨大的黑色漩涡，想着对方法宝犀利，唯有拉入泥潭当中，才能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他没想到，归元戳究竟厉害到何等地步？ 　　银光轻松贯穿黑色漩涡，没有被内部影响，笔直击中旁门真人头颅。 　　众人视线中，被击中的头颅，当场震散，现场只留下一具无头尸首。 　　这位旁门真人上场快，退场也快，交手不过一回合，就被杀了。 　　提江真人无可奈何，朝风尘真人、眉山公说道，“二位，这……” 　　眉山公点了点头，朝着身旁一位大儒拱手，“请！” 　　这位名教大儒点点头，“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施展乘龙御法，飞身落到城下，和殷老大对视。 　　“名教权书公，特来请教！” 　　下一刻，他从袖口抽出金线，搭在手上做弓弦。 　　一道透明的箭枝，纤细有如牙签，缓缓在弓弦上凝聚成型。 　　“此射为西北望、射天狼！” 　　话音刚落，小箭射出，带动狂暴的气流。 　　牙签般纤弱的箭枝，破空威力超出想象，直朝着殷老大面门刺去。 　　“有些能耐！” 　　殷老大抬起银色小戳，狂暴气流冲到面前，已然累积到小山般，带着摧毁一切的破坏力。 　　银色流光，在空中划出弧线，正中气流中央。 　　下一刻，响起‘啵’闷响。 　　箭枝周围缭绕的气流，被抽丝剥茧般破坏干净，露出本体。 　　然后，银色小戳落下，正中箭枝，将其敲断，落在地上变成两截。 　　权书公的惊天神射，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但是，这位名教大儒并未放弃，他空着双手，做出弯弓搭箭的姿态。 　　“不射之射！” 　　城头眉山公，见到这一招，惊动起身，趴在墙垛上往外看。 　　“此乃射艺最高境界，权书公竟然练成了！” 　　这时候，有道家真人窃窃私语，相互询问，什么是不射之射。 　　经过有人解释，这才知道，就是所谓‘手中无剑、心中无剑’。 　　只见权书公空着双手，做出射箭姿态。 　　殷老大径直举起银色小戳，朝他面门击落。 　　猛然间，一声无声无息的破空气劲，陡然出现殷老大面前。 　　“不好！” 　　殷老大感觉危机来临，连忙后退几步，施展商家的‘脚底抹油’。 　　与此同时，法宝脱手，化作一道银光消失。 　　不射之射，果然厉害！ 　　殷老大踉跄后退几步，道一声好险，原来左耳已经被击落半边，鲜血落满肩膀。 　　“若是任由你全力出手，我早已死了！” 　　他看向对面，见到权书公保持原有姿势，银色小戳扎入胸口。 　　“回来！” 　　法宝回归手中，权书公已然气绝身亡。 　　城头雅雀无声，这也太过惨烈了。 　　强如权书公，掌握名教至高无上的射艺境界，都死在对方的法宝之下。 　　一轮过去，道家、散修联盟，包括是名教，都丧身一人。 　　“暂且罢战！” 　　无可奈何之下，风尘真人和眉山公，只能做此决定。 　　逝水关不可避免，陷入士气低落中。 　　反观新生阵营，却是吐气扬眉，先前天河水妖失利带来影响，都被扳平了。 　　“几具臭皮囊，勉强能嚼嚼！” 　　九头鸟麾下的天河水妖，垂涎死掉的三人，就要上前瓜分尸体。 　　“慢着！” 　　殷老大举起归元戳，“这些尸身，你们不能动！” 　　“你……” 　　天河水妖，都是生性凶残之人，哪里肯听，就要上前。 　　但是，见到归元戳的银光，想起刚才的杀戮威能，顿时停下脚步。 　　九头鸟看向公无病，“这是你的意思？” 　　公无病点点头，“何必执着这几句尸首，让朝廷派人带走！” 　　九头鸟冷笑点头，“好，你们倒是君子之举，只是不知将来，人家会如何对待你们？” 　　片刻过后，逝水关收到消息，准许他们取回尸身。 　　风尘真人商量片刻，三家各自派人，后方更是策应提防，免得对方设下陷阱。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成功将尸身带回。 　　“他们要干什么？” 　　有人不理解新生阵营的做法，毕竟对方和天河水妖为伍，最喜欢吃人。 　　本来他们早有准备，阵亡之人很难保全尸骨，没想到还能带回完整尸身。 　　风尘真人和眉山公对视，透过这件事情，知道公无病的意思了。 　　提江真人略微沉思，也明白了。 　　送回尸身，是告诉他们，咱们势同水火，唯有一方灭绝，才能结束战争。 　　但是，你我同为人族，不忍让妖怪糟蹋真人们尸身，特来送回。 　　如此举动，大大方方表明，新生阵营不满天河水妖，只是在利用他们。 　　也就是说，等到合适时机，双方可以联手做局，坑死这帮天河水妖。 　　“呼呼！” 　　“公无病，果然有枭雄心性！” 　　风尘真人叹息不已，这边还在用天河水妖功成，就已经开始暗中谋划，这份心思深沉得令人害怕。 第九百四十六章 想法设法 　　逝水关内，虽然取回三人尸身，士气仍旧低落。 　　殷老大手持归元戳，连胜三场，打得朝廷方措手不及。 　　尤其是，这银色小戳看似不起眼，实则犀利非凡，无论有形之物、无形之气，统统都能打散。 　　参战的三位，都是身怀法术神通的真人层次，最后还是被灭杀。 　　最可惜的是权书公，施展不射之射，差点就能灭杀殷老大。 　　刚才众人看得分明，殷老大若没有偏头，就不知是消去半点耳朵，整个脑袋都没了。 　　事已至此，只能想着如何破解？ 　　士气低落，还有另一个原因。 　　城头上，道家、名教还有散修联盟，都清楚明白，无论有无对策，明日都要再度对战。 　　按照风尘真人所说，一轮是三家各出一人，也就是说人人都有可能。 　　谁也不知道，何时会落到自家头上，都忐忑不已。 　　突然有人想到，有两人幸运逃过此劫，就是散修联盟的火凤真人，以及道家的丹融真人。 　　前者先前大战一场，深受重伤，现在还在被丹融真人照顾（监视）。 　　风尘真人点名让丹融真人去，现在也不好叫回来，让他上城头送死。 　　许多人，开始羡慕起来。 　　“前辈，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大祸！” 　　方斗啧啧称奇，他虽然不在城头，却也亲眼目睹斗法过程。 　　殷老大本就是厉害的真人级别，又有了归元戳这件法宝，堪称无敌状态。 　　恐怕，只有风尘真人下场，才有取胜的机会。 　　但这是不可能的！ 　　归元戳厉害，若无十足把握，就连风尘真人也有阴沟翻船的可能。 　　方斗这才明白，自己若还是完好状态，肯定要被逼迫上场，应对犀利的归元戳。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方斗开始佩服残魂，能料敌先机，提前布置，让他躲过这一遭。 　　甚至，还能惠及道家分身。 　　丹融站在一旁，也是庆幸，若不是被拉来，他也要在城头上，等待风尘真人点名。 　　“前辈，归元戳如此厉害，岂不是无解？” 　　方斗说出心中疑问，有这么厉害的法宝，逝水关守不住了。 　　“其实不然！” 　　残魂解释道，“从上古至今，涌现许多厉害法宝，结果呢，还不是经常换主人！” 　　“说到底，强大的是使用之人，而非法宝本身！” 　　“若是认为一件法宝能横行天下，就距离败亡还不远！” 　　“你须得记住，任何法宝都有短板，一旦被敌人看清本质，召出破解的方法，就等同废物！” 　　方斗恍然大悟，眼下道家和名教，必定在连夜寻找克制归元戳的法子。 　　正如他预料，风尘真人等一众人，开始回忆所见，还原归元戳的本质。 　　“此物带着银光，本质应当是五金之英！” 　　这个证据充足，毕竟被杀的三人身上，都残留微弱的金气。 　　“战场上，除了三具尸体，竟是出奇干净，没有血迹肉沫！” 　　前去收拾的道家真人，说出自己的收获。 　　“这怎么可能？” 　　先前张狂如此惨烈，阵亡三人不是脑袋没了，就是胸口破开大洞，怎会连血迹也没有？ 　　突然，争论声沉寂下来。 　　众人突然察觉到什么，对视的眼神中，流出同样的想法。 　　莫非，归元戳攻击的地方，不是被打穿，而是彻底消失了。 　　越想越有可能！ 　　再去翻查尸体，见到伤口处边缘，没有重力击打外翻的迹象，也无锐器切割的征兆，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这就是归元戳的秘密！” 　　众多道家真人双目发亮，似乎找到了诀窍。 　　与此同时，殷老大对着公无病，连带着一众学派真人，举着归元戳。 　　“此宝，乃是冶兵家辛苦炼制而成，花费我们海量财宝！” 　　“取名归元，就是因为，此物一戳，万物回归元始！” 　　何为元始？虚无缥缈、混沌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状态。 　　也就是说，但凡被归元戳击中，所中之处，当场消失无踪。 　　其他学派真人望着归元戳，很是眼热，他们亲眼见到，殷老大手持此宝，大杀四方，逼得道家名教高挂免战牌。 　　此等畅快的举动，谁不想亲身经历？ 　　公无病点了点头，“此宝厉害，就怕道家想出克制的法子，明日斗法千万不能大意！” 　　殷老大点点头，“兵家主所言极是，但我们早有预料，不会让他们得逞！” 　　“如此便好！” 　　天河水妖们，此刻很是丧气。 　　“九头大哥，那帮凡人，似乎要过河拆桥了！” 　　九头怪鸟没好气，“说，为什么这么想？” 　　“你想啊，他们原先打不过朝廷，所以才向咱们求助，眼下好了，有这么厉害的法宝，就不需要我们了！” 　　“你也知道，人类虚伪，只是要借助我们的强大，却还是敬而远之！” 　　“咱们又好吃人那一口，他们表面上不说，暗地里很是厌恶，大家注定尿不到一壶！” 　　“依我看，翻脸散伙是迟早的事儿！” 　　九头鸟听得连连点头，多看了他几眼，“你想法不错，有前途！” 　　这头天河水妖眉开眼笑，得意说道，“还不是猴脑吃多了，给硬生生补上来的！” 　　话音刚落，周围几个角落，同时投来杀气腾腾的目光。 　　这头水妖连忙缩了缩脖子，一时嘴快，得罪‘猴’了，水妖当中，猿猴众多得罪不起。 　　…… 　　逝水关内，道家内部沉思许久，总算相处几种应对的策略。 　　“明日，咱们最后出战，留着压箱底的法子！” 　　“让名教、旁门真人先出手，耗尽对方的法力！” 　　“毕竟，今日就是我道家率先出战，明日轮流也是应当！” 　　众人七嘴八舌，早已将计划商量好。 　　风尘真人点点头，这些话真合他心意，就此照办。 　　想了想，他有交代了几句，“那几种淘汰的法子，也别浪费，送给旁门真人！” 　　“为何？” 　　发问之人刚开口，就知道自己犯蠢了。 　　风尘真人此举，是要利用旁门真人火中取栗，为他们试验对付归元戳的法子。 　　“真人算无遗策，我等佩服！” 　　道家真人们经过一夜苦思，准备好几样手段，总算有了应对归元戳的底气。 第九百四十七章 首战失利 　　千呼万唤始出来！ 　　逝水关上免战牌摘除，新生阵营一方，乌压压人群站在关下。 　　大战继续进行，新生阵营迫不及待，但朝廷这方，情绪就复杂许多。 　　道家倒是胸有成竹，旁门真人一方略有忐忑，应该知道今天要他们首站出场。 　　是的！ 　　昨晚上，几位头面人物就已商议好，今日出战的顺序，分别是散修联盟、名教和道家。 　　顺序变了，却还是老规矩，三家各处一人，是为一轮。 　　每死一人，后面补上，直到战胜为之。 　　若是三战皆败，则再挂免战牌，闭门不出，思索对策。 　　很显然，对面的新生阵营，仍旧成竹在胸，认定归元戳的强大无法可解。 　　殷老大双手空空，走到关下，微笑道，“谁来应战？” 　　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知道是强大自信的表现，归元戳肯定藏在身上某个角落。 　　逝水关上，鸦雀无声，像往常，若有人敢挑战，起码有人回敬几句，但今天，无人出声。 　　见识过归元戳的厉害，没人愿意出头。 　　风尘真人和眉山公见状，皱起眉头，这可不是好征兆。 　　双方交战，士气为重，施展各种手段，无不是为了削弱对方士气，提升自家士气。 　　士气这东西，虽然虚无缥缈，却极为重要。 　　若无士气，成千上万的兵马，会沦落到被几十骑兵驱赶的情景。 　　朝廷方的修行者们，先前接连战败，早已士气大损。 　　若不能扭转局势，再这么一场场败下去，逝水关也不用守了，朝廷大军极有可能一夜散去。 　　“咳咳！” 　　提江真人听到咳嗽声，知道该自己出面了。 　　“南倾道友，此战由你出马，可否？” 　　众多旁门真人转身，看向人群中一人，正是被点名的南倾真人。 　　出乎众人意料，被点名去送死，南请真人丝毫没有惧色，反而神情如常。 　　“可！” 　　南倾真人快步上前，落叶般飘落逝水关下。 　　“好胆色！” 　　旁门真人们惊叹不已，这南倾真人平日不起眼，但关键时刻，却是敢直面强敌的硬汉，这份气魄超过在场大多数人。 　　南倾真人耳边，能听到关上众人称赞，心里实则有些惭愧。 　　他哪里是胆气过人，实际上是昨夜，提江真人带他面见道家，被风尘真人传授一门秘法。 　　这门秘法，是道家研制，用来克制归元戳。 　　有这门秘法傍身，南倾真人也有自信，纵然不能力敌，也足以保命。 　　“还等什么？” 　　殷老大出声催促，“准备了什么手段，都使出来！” 　　南倾真人咬咬牙，打出成名法宝，天倾刃，刷刷刷，上百刀轮旋转飞出。 　　“嗯！” 　　殷老大见状，后退几步，伸手就是一团银光。 　　果然来了！ 　　南倾真人暗喜，道家制定的对策果然有效，先引出对方的归元戳，然后施展秘法挫败之。 　　银光来回穿梭，轻松击溃所有刀轮，竟无法靠近对方半步。 　　转眼间，天倾刃落满一地废铁。 　　南倾真人突然爆喝，“九宫开！” 　　咚咚咚！ 　　从天而降九座大门，一扇扇扎在地上，将殷老大连带归元戳，困在中央。 　　远远望去，九宫门堵住四面八方，没留下半点死角。 　　“有趣，想以此法，破我的归元戳！” 　　殷老大眉眼露出笑意，对归元戳轻轻一点，银光嗖飞出，对着其中一道门户飞出。 　　咚！ 　　那扇位于西北位置的门户，顷刻间被击中，眼看着就要消失无踪。 　　下一刻，其他八扇门户，不约而同亮起来。 　　西北门户，陡然间化作黑洞，将银光吞没入内。 　　“不好！” 　　殷老大察觉不妙，猛地施展法诀，召唤归元戳。 　　这时候，八扇闪烁的门户，接连熄灭，只留下其中一扇，正在殷老大身后。 　　门户表面浮现黑洞，消失已久的银光出现，对准殷老大后背射出。 　　观战双方，见状恍然大悟，原来妙招就在这里。 　　九宫门的诀窍在于，九门通一，无论哪扇门，最终都能挪移他处，甚至转而攻击本体。 　　归元戳虽然厉害，却需要操纵。 　　殷老大操纵法宝攻击，被门户转移，下半截的攻击力量，反而落到殷老大身后。 　　“定！” 　　眼看着银光即将接触后背，殷老大总算察觉，间不容发之际，施法将归元戳手下。 　　“好险！” 　　某个学派真人吐出口气，总算没有中招，不然被自家法宝打死，也太憋屈。 　　其他同伴也深有同感，连连点头。 　　接下来就是忧虑，对方竟能相处这般绝妙的破解方法，足见是下了大功夫。 　　“一定是道家！” 　　有人看出，这九宫门的秘法，不像是出自旁门，反而是道家正统所传。 　　“果然是！” 　　他们看到逝水关上，道家众人面带得意微笑，和旁边提奖真人说些什么，当下一目了然。 　　于是，一众学派真人担忧起来，唯有公无病表情沉稳。 　　“呵呵，有这么容易？” 　　公无病深知归元戳厉害，眼前发挥出的威力，还不到十分之一。 　　九宫门虽厉害，想克制归元戳，很难！ 　　战场上，殷老大手持归元戳，迟迟没有出手。 　　南倾真人冷笑不已，“怎么，不敢动了？” 　　殷老大没理会他的嘲讽，目光扫过四周，闭目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可以了！” 　　下一刻，归元戳出手，照旧化作一道银光。 　　南倾真人虽然口气不小，但面对归元戳，还是小心谨慎，全力应对。 　　“你道号南倾，今日就让你天南倾覆，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银光命中正南方的门户，紧接着浮现黑光，即将吞没银光。 　　与此同时，其他八门也开始闪烁，正在分担归元戳攻击的力量。 　　“就等这一刻！” 　　殷老大话音刚落，除了南门之外，其他八门闪烁的光芒中，开始浮现一丝丝银光。 　　这丝丝银光，分明是从归元戳上，分散出来的力量。 　　南倾真人慌了，眼前情况不受控制，早已超出他的掌控。 　　归元戳的力量，从南门开始，渗透到九门当中，开始发挥无孔不入的破坏力。 　　“撑住，必须撑住！” 　　南倾真人内心呐喊，心想绝不能遂了对方心意，南方倾覆。 第九百四十八章 两次挫败 　　“南倾真人，在旁门真人中，也是出众人物！” 　　逝水关上，突然有道家真人开口承认。 　　九宫门秘法，是道家想出来的应对之策，由于种种缺陷，最终被淘汰了。 　　后来废物利用，交给旁门真人使用，试探归元戳的极限。 　　就连道家真人也认定，此法无法威胁道归元戳，最对给殷老大造成些微麻烦。 　　但是，在南倾真人运转下，九宫门秘法惊艳亮相，眼看就能克制归元戳。 　　“未必呀！” 　　也有人目光更毒，看出九宫门岌岌可危，承受不住归元戳的攻击极限，隐约有了崩溃的征兆。 　　至于落败后，南倾真人是死是活，和他们道家有关系吗？ 　　…… 　　“给我封！” 　　南倾真人再三施法，企图以南门吞没归元戳，然后通过门门相传，寸寸消磨上面的力量。 　　但是，归元戳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 　　威力太强，远超单独某个门户吞没的极限，甚至还将力量渗入内部，波及其他八门存在。 　　若不及时变招，九宫门就要被轻松撑破，毁于一旦。 　　南倾真人危机之下，想到道家传授的最后招式，同时封住九宫门。 　　刷刷刷！ 　　九座大门咔嚓咔嚓，接连挂上铜锁，铜锁附加的力量，带动门户沉入土中三尺，显得更加稳固。 　　这样足够挡住归元戳了？ 　　“不够！” 　　殷老大一声喝，“这就踹破你这破门！” 　　扎在南门上的归元戳，瞬间消失无踪。 　　接下来，九座大门表面，同时浮现一抹银光。 　　九扇门、九道银光，不差分毫，连落下的时间，也是分秒不差。 　　银光刷落下，将铜锁打得粉碎。 　　轰隆隆！ 　　九宫门没了铜锁镇压，如风中枯叶般颤动起来，似乎随时被狂风吹起，飞入九天云外。 　　“破门杀人，就在眼下。” 　　随着殷老大大喝，九扇大门表面，咯吱脆响声中，浮现大片银色裂缝，如树枝、如蛛网。 　　“撑不住了！” 　　南倾真人肝胆俱丧，眼见落败就在眼下，猛地施法爆发一波。 　　九扇门猛地下沉，短暂稳住局势。 　　爆发过后，南倾真人转身就走，背影化作一溜烟，即将落入逝水关中。 　　“逃得了吗？” 　　殷老大冷笑，却没指上去，对战归元戳落败，留个全尸就算优待，还想逃得性命？ 　　果不其然，九扇大门经过短暂爆发，迅速转入衰败。 　　银色裂缝猛地扩张，将一座座大门崩成碎片。 　　九宫门就此毁灭，但事情还没结束。 　　众多银光汇聚，还原成归元戳，在空中悬浮片刻，便嗖一声飞出。 　　咚！ 　　南倾真人所化的烟尘，被归元戳后发先至，当场打散。 　　尸身落了一地，噼里啪啦堆满关下墙脚。 　　逝水关上的气势，越发压抑了！ 　　明明见到获胜的希望，下一刻就迎来惨败，落差太大。 　　殷老大站在原地，也不催促，等对方继续出人。 　　“看出什么了？” 　　逝水关内，正在养伤的方斗，见到此战落幕，冷不丁被残魂询问。 　　他思索片刻，“九宫门手段，类似阵法，可以挪移空间！” 　　“饶是如此，仍被归元戳破求！” 　　“这件法宝，远比想象更厉害，力量能渗透九宫结界，类似的手法行不通。” 　　实际上，道家拟定对策时，就考虑到九宫门空间，具备承受上限的缺点。 　　万一归元戳威力太强，足以攻破九宫门，就不灵了。 　　果不其然，今日灵验了，代价就是南倾真人一条命。 　　“再看看吧，道家一定还有招数！” 　　方斗点点头，看向丹融，问道，“你留在这边，暂时没有危险，但道家迟迟不能获胜，就有可能拉你出战。” 　　丹融点点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且走且看吧！” 　　城头上，提江真人苦笑，朝风尘真人拱手，“抱歉！” 　　风尘真人摇摇头，“事已至此，无需多言，眉山公，看你们了！” 　　眉山公身旁，站着一位名教大儒，他点头道，“倒是让我久等了！” 　　“有劳教友！” 　　眉山公朝他郑重拱手，对方是还了一礼。 　　片刻后，逝水关下空地，响起报名声。 　　“名教，汗青公！” 　　这位名教大儒，经过南倾真人尸身旁，不觉浮现轻视。 　　多蠢的人，才会信任道家，将性命攸关的大事，寄托在对方的策略上。 　　他却忘了，若无道家的九宫门，以南倾真人的本领，情况未必会更好，现在好歹还支撑了片刻。 　　殷老大浮现笑意，“汗青公，你的名头我听过，深山潜心著史不好么，何必来趟浑水？” 　　“覆巢之下无完卵！” 　　汗青公叹息道，“名教道统若绝了，我便是著史功成，又有什么用？” 　　“嗯！” 　　殷老大点点头，此战你死我活，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请吧！” 　　“名教又准备什么？” 　　殷老大不禁想起，而道家准备九宫门，假借旁门真人试探，同为三家之一的名教，自然不会逊色太多。 　　汗青公双手拢在袖中，点了点头，“正要招待阁下！” 　　“还请阁下先出手！” 　　殷老大‘哦’了一声，“又是后发制人么？” 　　他也不避讳，抬手就取出归元戳，打出一道银光。 　　“不行！” 　　银光尚未飞出一丈，对面汗青公爆喝出声。 　　“此刻动手，有违天时。” 　　殷老大一阵恍惚，却见归元戳落不下去，心中暗惊。 　　这又是名教的什么手段？ 　　城头上，眉山公面对疑问，解释起来。 　　“我名教，以礼法为上，无数大儒名士，精通礼法！” 　　“汗青公便是佼佼者，自创‘六不戒律’，斗法时凌厉非凡！” 　　“这一招，便是——违逆天时者戒！” 　　殷老大怒道，“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生死交手，谈什么天时？” 　　“错也！” 　　“自古交战，皆有天时，若违逆天时则不祥！” 　　汗青公振振有词，对着归元戳挥动袖口。 　　银光倒卷飞回，再无无坚不摧的气势。 　　名教手段，果然厉害！ 　　城头轰动起来，主要是名教一方，皆在感叹自家礼法森严，连法宝都无法逞凶。 　　道家一方，也在暗中猜测，莫不成，还真让名教发威，赢了这一场？ 　　若是如此，道家不仅颜面上不好看，连准备已久的杀招都派不上用场。 第九百四十九章 最后希望 　　“名教，还有如此手段？” 　　方斗亲眼见到此幕，也不仅感叹。 　　以往三家之中，只见道家、释门各种法术神通，却没想到，名教同为三家之一，能名列其中，也有压箱底的绝活。 　　‘六不戒律’，竟能口出法随，禁绝归元戳的威力展开。 　　方斗开始思索，若是自己与之为敌，即便有仙剑在手，能抵挡得了？ 　　“小子，厉害吧？” 　　残魂问道，方斗下意识回答，“是啊！” 　　“厉害个屁，糊弄人的玩意儿！” 　　残魂毫不客气训斥，“动动嘴皮子的玩意儿，单打独斗还能看看！” 　　方斗陡然间恍然大悟，对哦！ 　　别看汗青公出手如此惊艳，一句话就让归元戳无功而返，呈现压倒性优势。 　　仔细想想，这门神通真有如此厉害，名教岂不是能压倒其他两家，一跃成为三家之首？ 　　这六不戒律，搞不好如残魂所说，具备极大缺陷。 　　“再看看，多学学，长长见识，省得大惊小怪！” 　　方斗静了静心神，继续看下去。 　　逝水关外，汗青公一击得手，再度逼近。 　　“两军交战，列阵而行，前军后军，皆有地势！” 　　“法相山河、尊崇日月！” 　　“违背地利者戒！” 　　呜呜呜！ 　　殷老大陡然发现，归元戳竟发出哀鸣声，显然遭受极大压迫。 　　汗青公动口不动手，简单两句话，就已将他逼到死角。 　　“休想！” 　　殷老大握着归元戳，银光若隐若现，想要驱使法宝，竟遭受极大压制，运转时晦涩艰难，断断续续。 　　但是，他终究心志坚定，强行使出法宝。 　　归元抽化作一道银光，朝汗青公脑门击落。 　　“违背器型者戒！” 　　“违背法度者戒！” 　　“违背……” 　　汗青公接连三个戒字，字字如炮弹，咚咚咚，震得空气嗡嗡。 　　归元戳，像是陷入泥潭中，速度渐渐慢下来，银光寸寸削弱，到最后消失无踪。 　　呜！ 　　这件法宝，悬在汗青公面前，正对着他鼻尖。 　　按照往常，如此近距离，归元戳只需稍微往前一松，就能将汗青公头颅打散。 　　但是，咫尺间隔，此刻化作天涯般遥远，无论如何也递不出去。 　　“来得好！” 　　“最后是，违背大势者戒！” 　　汗青公终于使出最后绝招，身上卷起滔滔大势，浑厚凝重，滔滔不绝，轻松将归元戳卷入其中。 　　“这是名教的大势，沛然莫御，当之者亡！” 　　有人看出，这才是名教真正杀招。 　　先前五戒，充其量能抵挡归元戳，最后这一戒，才是真正目的所在。 　　汗青公并未孤身而来，却是带着名教的滔滔大势，要破灭归元戳，彻底灭杀殷老大。 　　此举，不但要获胜，更是想奠定胜机，占据此战的大义名分。 　　毕竟，此次大战的起因，便是正统和新生争夺朝廷名分。 　　朝廷是名教大本营，但到现在，逝水关朝廷一方，却成了道家为主导，名教反而成了辅佐。 　　道家都对付不了归元戳，若由名教解决，以后说话更有底气。 　　城头上，风尘真人微笑恭贺，“眉山公，名教厚积薄发，可喜可贺！” 　　言下之意，名教这时候使出杀招，颇有深意。 　　眉山公微微欠身，“汗青公实乃我名教肝胆，由他出面，定能扫灭强敌！” 　　汗青公出面，正是名教内部商议的结果。 　　道家那边思量对策，名教也没闲着，最后拟定由汗青公，携带名教大势出面。 　　果不其然，一举收到奇效。 　　战场上！ 　　风起云涌，名教大势滔滔，裹挟着归元戳，银光载浮载沉，几番挣扎都无法脱身。 　　眼见大势滔滔，铺天盖地而来，一旦被卷入，顷刻间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兵家主，该如何是好？” 　　采风家虽然对殷老大有信心，但名教这次谋算太大，大势狂猛无俦，显然不是一人能应付的，搞不好殷老大此战要糟糕。 　　兵家主盯着大势，若有所思道，“仅一个名教，就有如此底蕴，将来任重道远呐！” 　　可想而知，即便正面作战，能覆灭朝廷大军，甚至重创三家根基，后面的路也不好走。 　　道家、释门和名教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可以经受多次失败，仍能卷土重来，但兵家和其他学派真人就不行了，一旦落败，就是断绝传承的下场。 　　“且看着，殷绝世能应付得了！” 　　战场中，殷老大猛地咬碎两颗牙，精血充斥口腔。 　　与此同时，名教大势席卷的银光，猛地暴涨十倍，化作耀眼的大光球。 　　归元戳，仿佛逆流而上的大鱼，迎着激浪冲刷，开始缓步上升。 　　“名教大势又如何，能逆天下大势而行否？” 　　殷老大一字一句，朗声说道。 　　“百子回归、百家复苏，这就是天地大势！” 　　“放眼天下，岂有长存不灭的流派，你名教也不例外！” 　　“你自以为大势难挡，在我面前，就是一条涓涓细流而已！” 　　下一刻，归元戳如同游鱼出水，跳出名教大势，逆流而上，朝汗青公猛地冲去。 　　“不好！” 　　“汗青公，快让！” 　　眉山公全身汗毛竖起，不顾身份大声示警。 　　汗青公也没想到，滔滔大势，竟然还能被归元戳挣脱，眼见杀器来到面前，更无躲避的余地。 　　“可惜，著史未成、命丧于此！” 　　汗青公点了点，被银光刺入胸口，缓缓闭合双眼。 　　再看殷老大，被名教大势冲击，虽然汗青公已死，大势开始崩散，却也遭受波及，胸中气血翻腾。 　　“好险！” 　　殷老大轻抚胸口，耳边听得汗青公尸身落地的闷响，内心一阵后怕。 　　溃散的名教大势，都有如此威能，若不是他及时杀了汗青公，恐怕死的就是他。 　　城头上，眉山公抱着墙垛，留下两行清泪，“汗青公！” 　　这位汗青公，和他交情不浅，今日见故友身亡，不由得悲从心头起。 　　风尘真人轻舒口气，“请节哀！” 　　前二人皆已身亡，接下来就该是道家出面了。 　　眉山公擦拭眼角，“失态了，让真人见笑，敢问道家是谁人出阵？” 　　“淑阳真人！” 　　话音刚落，眉山公微微吃惊，“是他？” 　　淑阳真人不是别人，而是风尘真人同门后辈，乃是嫡系中的嫡系。 第九百五十章 千波幻鲤刃 　　“淑阳真人！” 　　道家出战者的名字，很快在城头传遍。 　　这下子，别说名教了，就连散修联盟们，也都惊叹不已。 　　风尘真人，这次是下了血本，连亲信后辈都派出来。 　　道家中门派传承，真人是定海神针，可保传承延续不绝。 　　光有一个真人还不够，想要保住千年万年的传承，后辈中也要有真人产生。 　　风尘真人这一脉，除了他本人外，接下来就是淑阳真人，属于后起之秀。 　　可以说，新老两代，薪火相传。 　　今日，风尘真人派淑阳真人出阵，冒了很大风险。 　　即便是道家谋划周全，面对归元戳时，稍有不慎，就会形神俱灭。 　　一旦淑阳真人陨落，风尘真人还要费尽心机，再培养个真人后辈，才能撑起场面。 　　“哎！” 　　提江真人摇头叹息，身边围绕一圈旁门真人，都在看向他。 　　“真人，道家派出淑阳真人，显然成竹在胸！” 　　旁门真人们想的很简单，风尘真人有私心，肯派淑阳真人出战，必然有周全把握。 　　恐怕，这次就是要给淑阳真人立功的机会。 　　“没法子，道家势大，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围的旁门真人，低低发出叹息声，南倾真人、汗青公都白死了！ 　　道家今日安排，特地留在最后出战，就是要用先前二人的性命，消耗殷老大的法力，让淑阳真人胜算更高。 　　刚才汗青公死前一击，已然伤到殷老大，等同以生命代价造成。 　　如此心机，岂能不让人寒心？ 　　连带着，众人对淑阳真人，观感也变差了！ 　　城头下，殷老大早已服了丹药，正在调息，他眼下正缺时间，倒也没有催促对方出人。 　　但道家这边，岂能错过这好机会？ 　　“道家，淑阳真人，特来挑战！” 　　淑阳真人入场，打断殷老大的疗伤过程。 　　罢了！ 　　殷老大缓缓睁眼，“竟然是你？” 　　他自然人的淑阳真人，见道家是他出战，心中无数念头，已然明白对方的目的。 　　“看来，你们这次是十拿九稳！” 　　淑阳真人谦虚道，“还请手下留情！” 　　“虚伪！” 　　殷老大呵斥，“你早已知道，双方仇深似海，绝不可能留情！” 　　“我若败了，只有死路一条，但你若不能胜，也休想活命！” 　　淑阳真人点头，“不错！” 　　“早已听闻归元戳的厉害，今日得以直面，实在是三生有幸！” 　　“还请出手！” 　　殷老大一阵牙疼，一个个都要他先出手，还真是抱定见招拆招的心思。 　　就这么笃定，能破解归元戳。 　　君不见，前两个这么想的，尸体还没凉透！ 　　“也罢，你想见，就让你见！” 　　殷老大有伤在身，气力有损，不能久战，当即便亮出归元戳。 　　银光闪烁，朝淑阳真人当头砸落。 　　来来去去，就是这么几招，来去简单，偏偏无往不利，令人无不退让三分。 　　“来得好！” 　　淑阳真人抬手一指，弯月般刀光倾泻飞出，当空拉出绚丽的黑线，竟是数不清的黑色弯刀，外形体积如同鱼鳞，在空中铺展成整齐的阵势。 　　嗡嗡嗡！ 　　归元戳所化银光，面对众多的漆黑弯刀，竟不由自主，朝旁边斜斜落下。 　　“不好！” 　　殷老大感觉一股大力，从侧旁推出，硬生生将归元戳打飞。 　　如此诡异的场景，先前从未出现过。 　　无论是南倾真人的九宫门，还是汗青公的六不戒律，都不能中途打断全力攻击的归元戳。 　　偏偏淑阳真人做到了！ 　　“这就是道家的底牌？” 　　殷老大盯着排列的漆黑黑刃，露出凝重神情。 　　“竟是这个？” 　　方斗见到漆黑弯刀，大吃一惊，别人或许没见过，他却认得出来。 　　这些漆黑弯刀的本体，俨然是当年佛诞节上，那头穿山甲身上的鳞片。 　　想当年，空自若就是被元磁神光入体，一身通天修为无用，最终陨落。 　　此法阴毒，令人防不胜防，不光是克制仙剑，一切金器都无用。 　　先前冶兵家炼制的磁宝天心，就是在模仿元磁神光，都能克制方斗的仙剑。 　　正主儿来了，威力更甚从前。 　　“哪来这么多鳞片，莫非他们又擒住那头穿山甲？” 　　方斗心头惊疑，曾听说佛诞节过后，穿山甲就悄然逃走，让道家百般追索不得。 　　可眼下，淑阳真人手中漆黑弯刀，何止成千上万，就算把穿山甲薅秃了，也凑不齐这么多，只能是定期收集而来。 　　残魂嘿嘿说道，“机变百出，倒也有点意思！” 　　方斗点点头，“元磁神光如此厉害，对方有苦头吃了！” 　　纵然是他面对元磁神光，也要头疼不已。 　　“世上一物降一物，元磁神光，也不是全无破绽！” 　　残魂的话，让方斗心头一动，待要继续追问，却不肯继续说了。 　　同样疑问，也在眉山公心头浮现。 　　眉山公城府颇深，没有直接询问，而是朝风尘真人恭贺，“道家竟擒获那头大妖？” 　　“惭愧！” 　　风尘真人淡淡说道，“尚未捕获，炼制此宝的鳞片，都是先前收集，只剩这么多了！” 　　眉山公不置可否，事关机密，像大妖穿山甲这样的利器，真实下落岂能随便告诉他人？ 　　但他没有追问，而是问道，“还未请教，此宝有什么名头？” 　　“名唤做，千波幻鲤刃！” 　　眉山公啧啧称奇，“好名字，听名气，一股浩渺水汽扑面而来！” 　　元磁神光一处，普天之下，任何铁器金器银器，均遭受克制。 　　连空自若有仙剑在身，都躲不过偷袭，更何况是殷老大。 　　归元戳厉害，能比得上仙剑吗？ 　　殷老大浮现惨笑，“前有磁宝天心，今有元磁神光，真是有来有往！” 　　京城之战，他们以磁宝天心，‘灭杀’剑仙方斗，眼下却要遭受元磁神光攻击，说一句报应也不为过。 　　城头上，风尘真人望着战场，心中一阵侥幸。 　　实际上，这套法宝新近炼制而成，也不是特地为了对付归元戳。 　　光是听元磁神光，就知道此宝炼制初衷，是为了克制剑仙。 　　没错，这套千波幻鲤刃，原本要来对付方斗。 　　只是今日方斗‘已死’，阴差阳错之下，反而用来对付新生阵营。 　　“方斗，这也算是为你报仇了！” 　　风尘真人自语几声，转眼将方斗抛之脑后。 第九百五十一章 相持 　　“好个元磁神光！” 　　殷老大见状，倒也没有如何惊讶！ 　　“任你漫天飞鳞利刃，却也敌不过我一杆归元戳！” 　　他手掌摊开，归元戳倒飞入手，捏在掌心。 　　这时候，淑阳真人操纵漫天黑刃，化作乌压压大片，朝他面前横压过来。 　　远远望去，颇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这些黑刃，都是大妖穿山甲蜕下，不仅蕴含元磁神光威能，更是锋利无比，一旦触碰血肉之躯，必将撕得粉碎。 　　可想而知，殷老大若是被淹没，必将尸骨无存。 　　“来得好！” 　　殷老大再次打出归元戳，银光绕开黑云笼罩范围，企图直接攻击淑阳真人本体。 　　直捣黄龙，这是攻敌必救的法子。 　　淑阳真人嘴角浮现微笑，似乎在嘲讽对方，手头并未放松。 　　咚！ 　　银光飞到半途，陡然往地下沉落下去，险些脱离掌控。 　　殷老大惊出身冷汗，连忙施展秘法召回，只见他脸色又变得苍白几分。 　　归元戳本已快落地，陡然被往上升起，回旋几圈，重新飞回殷老大手中。 　　刷！ 　　大片乌云来到头顶，朝着殷老大全身一裹，乌压压盖在地上。 　　新生阵营中，齐刷刷响起一阵惊呼。 　　“不好！” 　　殷老大手持归元戳，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眼前遭遇千波幻鲤刃，竟是处处遭受克制。 　　归元戳飞出几步，就要超脱掌控，不能脱手太远，等同废掉了。 　　这不，又被漫天黑刃蜂拥而上，危险了。 　　“等等，殷老大没这么简单！” 　　采风家终究对殷老大有信心，安抚住身旁躁动的众人。 　　“轰！” 　　黑云炸开，露出殷老大遍体血痕的身躯，双目却是亮的吓人。 　　他手持归元戳，地上落了十几块残片，显然刚才经过一番挣扎。 　　“好！” 　　众多学派真人不禁喝彩，殷老大被群刃围攻，还能临危不乱，用归元戳护住全身，最终绝地逢生。 　　此举看似简单，实则须得智勇双全、心志过人。 　　淑阳真人收回千波幻鲤刃，也是一番错愕，按照他估计，殷老大早已伏诛。 　　没想到，对方还能绝地翻盘，却是小瞧了对方。 　　“下一次，不会再让你侥幸！” 　　淑阳真人微微惊愕，随即冷笑，能伤你一次，下一次就能灭你。 　　从刚才交手得知，归元戳稳妥被千波幻鲤刃克制，道家的谋划奏效了。 　　“再来！” 　　淑阳真人双臂张开，黑刃再度升空，在空中交错重叠，像是寄居空中的大黑鱼，在云端中露出庞大身躯一角。 　　殷老大身躯往前一松，惊讶看着双足，身后脚下拖出两条痕迹。 　　原来，不知不觉，他被元磁神光拉吸，猛地往前挪移。 　　而，这仅仅是收到波及，千波幻鲤刃针对的是归元戳。 　　很显然，这次对方的攻击，威能增添十倍。 　　殷老大深吸口气，手持归元戳，手腕快速抖动起来。 　　刷刷，顷刻间，高速刺击下，归元戳在空中，留下无数残影，化作漫天星点。 　　每一颗银色星点，都对应一片黑色弯刃。 　　殷老大改变计策，竟是要直面千波幻鲤刃，将每片刀刃击破。 　　“咦！” 　　淑阳真人神色一变，随即稳住心神，继续操纵黑刃往前。 　　黑刃附带元磁神光，可以轻松让归元戳偏离方向，甚至被他抓回手中。 　　是的，道家这边，对归元戳也很感兴趣，下令务必夺回。 　　先前两次出手，淑阳真人都企图夺走归元戳，无奈殷老大反应及时，最终仍没得逞。 　　但现在，机会终于到了。 　　殷老大妄自尊大，分散归元戳的力量，给了他一网打尽的机会。 　　“收！” 　　淑阳真人操纵黑刃，元磁神光密密麻麻浮现，交织成一张大网，就要将漫天银色星点网罗其中。 　　“好机会！” 　　殷老大见状，再度咬碎几颗牙，银色星点陡然加速。 　　刷刷刷！ 　　一点点银光陆续加速，洞穿空气，留下骇人气浪。 　　令人惊骇一幕发生，元磁神光交织的大网，和银光接触之时，不是将其网罗其中，而是轻松被撕得粉碎。 　　“不可能！” 　　淑阳真人大叫，随即醒悟过来，“失策了！” 　　归元戳分散力量，认识故意诱使他分散元磁神光的力量。 　　果不其然，淑阳真人上当了。 　　叮叮咚咚，脆响声中，一点点银光，在黑色弯刃上炸响，飞溅出银色细丝。 　　刷刷刷！ 　　顷刻间下了场银色、黑色交织的细雨，好不灿烂。 　　银色是归元戳的余波，至于黑色，那是被归元戳打碎后的残片。 　　“收！” 　　淑阳真人一颗心沉下去，好在他反应快，朝着稀疏许多的黑云指去。 　　元磁神光相互吸引，比什么都快，瞬间吸合一处。 　　殷老大还想趁胜追击，就见到剩下大半黑刃一收，比来时速度更快，闪电般倒卷回去。 　　“可惜了！” 　　殷老大叹息不已，大好机会错过。 　　刚才这波交锋，起码打掉过半黑色弯刃，本想再接再厉，但对方反应太快，没有给他横扫一空的机会。 　　再看对方，淑阳真人收回千波幻鲤刃，警惕看着他。 　　可想而知，类似这次的机会，今后都不会再有。 　　“大好机会，可惜！” 　　殷老大虽然惋惜，却并不丧气，这次也并非全无收获。 　　千波幻鲤刃则损过半，实力大降，今后交手，再难营造出先前的压迫感。 　　城头上，风尘真人却松了口气，尽管略有损失，但淑阳真人却安然无恙，这是好事儿。 　　大妖穿山甲的鳞片虽然珍贵，却比不上淑阳真人的性命。 　　千波幻鲤刃虽然折损，但还有一拼之力，胜负尚未可知。 　　战局还未结束！ 　　新生阵营一方，却是扼腕叹息，本有机会毁掉千波幻鲤刃，甚至灭杀道家真人。 　　结果，却被对方多了去。 　　采风家提醒众人，“想什么呢，对方可是道家精心培养的精锐，又有风尘真人在后面指导，哪是这么容易灭杀的？” 　　淑阳真人出面，代表风尘真人授意，必定有万全准备。 　　“都安静看着，殷老大如何得胜归来！” 　　众多学派真人听到这里，再度振奋起来。 　　归元戳虽厉害，也要看谁在用，换做他们当中任何一人，都不可能有殷老大半成水准。 第九百五十二章 后院起火 　　新生阵营，充斥各路精兵强将。 　　兵家有数不清的精锐将领，精通练兵带兵，使得各路兵将，如虎狼般凶悍，却又令行禁止。 　　原本，若无修行者参与，新生大军必然占据上风，即便朝廷大军躲在五关内，也必将迎来攻破城关的覆灭下场。 　　可现在，前线势如破竹，大军无用武之地。 　　尽管如此，各营的中级将领保持戒备，严禁烟火喧哗。 　　正所谓，计毒莫过于绝粮，各将领都是用兵高手，自然会防备对方偷袭粮仓。 　　日夜不停的巡逻队伍，无论路线如何变更，都要经过各处粮仓要害地。 　　这天，一支小队照常经过粮仓，围绕粮仓行走几圈，仔细查看灯火等状况。 　　确认在三无误，才转身离开。 　　“谁？” 　　队伍后列，突然有一位士兵大声叫道，惊得全队人转身。 　　“什么情况？” 　　队正愤怒转身，大踏步走到他面前，一个耳光，“营地严禁喧哗，你想被斩首吗？” 　　士兵脸颊肿起，委屈说道，“我明明看到，刚才有人影闪过！” 　　队正看向其他人，询问道，“你们看到没有？” 　　其他士兵都说没有，确实也没看到。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队正朝士兵点点头，“就信你一回，来人打开粮仓大门，进去检查！” 　　一番大张旗鼓，仓库内堆叠高高粮袋，却没有半个人影。 　　“这？” 　　士兵惭愧低头，不敢再坚持了。 　　队正见他如此模样，不认苛责，“罢了，这段日子大家都紧张，难免有一晃神走眼的时候！” 　　“以后注意些！” 　　虚惊一场，众人关上粮仓大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过了片刻，阴暗的粮仓角落，浮现一个人影。 　　巫山云站在诸多粮袋旁，探出乌黑手掌，轻声私语，“开始了！” 　　米教的法术体系，以灵米为基础，发展处完整的借米施法体系。 　　甚至于，研究出许多连方斗都没想象的手段。 　　其中，就有点化谷米、种下瘟疫之源的法术。 　　“好米！” 　　巫山云手掌掠过，化作大片黑雾，落到粮袋上。 　　黑雾被粮袋吸收，深入到颗颗大米中，片刻后恢复，再无半点异样。 　　这样一幕，同时上演在新生阵营的各处军营粮仓中。 　　以巫山云的手段，横行各处粮仓，虽然偶有失误，却没引起注意。 　　不多时，营地中的粮仓，都被他施了法术。 　　“一切，等待破壳而出的时刻！” 　　巫山云藏在阴影中，望着营地各处的灯火，露出阴阴的笑容。 　　这是他和朝廷的约定，帮助击败新生大军，西南边疆就有米教的一席之地。 　　这份承诺，最关键在于道家的承认。 　　即便是穷乡僻壤的边疆地区，想要获得认可，也极其不容易。 　　先前借给朝廷大量粮食，现在又暗自投毒，都是巫山云纳的投名状。 　　米教想要生存，趁这次大战，获得道家认可，体现出自身价值，才有更好的发展机会。 　　第二天，各地军营苏醒，有火头军到粮仓领米。 　　“抱歉，惯例！” 　　火头军戳破粮仓，分别从十个地方取出样品，化在水中观察变化，还用军中捕获的老鼠野兔做实验。 　　这是军中规矩，防止粮食被下毒，导致士兵失去战力。 　　经过一系列繁复试验，确认粮食无害。 　　“走吧走吧！” 　　火头军试验完毕，带着车中堆积的粮袋，回到各处营房。 　　白花花大米入锅，添水加柴熬煮，片刻间传出诱人香气。 　　“都别抢，个个都有！” 　　吃过早饭，士兵们都有了气力，开始照常的晨练。 　　数日过后，营地出现一种瘟疫，得病士兵四肢无力，皮肤浮现血点，双目血红，卧床十日左右暴毙。 　　瘟疫极为可怕，短短数日，便已蔓延到军营各处。 　　各营将领眼见四处瘟疫蜂起，彼此一番交流，这才发现情况不对。 　　疫病不是个例，而是遍及各处军营。 　　“即日起，关闭各处军营同道，彻查各处营房！” 　　“一旦有迹象的，即刻隔离，不允许有接触！” 　　将领们私下商量，觉得一头雾水，最近没有什么天灾人祸，怎么猛然发生瘟疫？ 　　“从食物上检查！” 　　一代代粮袋被戳破，谷米被收集起来，这次检查格外认真。 　　“米中有问题！” 　　一开始，都是寻常方式检查，什么都查不出来。 　　还是有将领开启兵家望气术，查遍谷米内部，发现有法术残留的痕迹。 　　情况发现后，众将领前所未有重视，下令打开各家粮仓，一一排查。 　　果不其然，各处粮仓内，都有动过手脚的粮食。 　　可以确定，这些粮食是新近被动过手脚，再结合先前零星有士兵见到人影出没的传闻，答案呼之欲出。 　　“卑鄙！” 　　确认是朝廷派人施法，在米中下毒，使得军中瘟疫横行。 　　将领们怒不可遏，但也知道，一个应对不好，数十万大军就要分崩离析。 　　“快，速速上报家主，请求定夺！” 　　情况急转直下，数十万大军染上瘟疫，必须有主心骨主持。 　　消息送到公无病手上时，殷老大刚和淑阳真人恶斗一场，不分胜负。 　　“唔！” 　　公无病看完急信，眉毛抖动两下，递给君兴霸。 　　“什么？” 　　君兴霸横眉怒目，“朝廷竟敢耍手段，在我军中散布瘟疫！” 　　他沉思片刻，“家主，我回去下令，找几具得病而死的尸体，派人送入逝水关，让他们也尝尝厉害！” 　　“这是小伎俩，无济于事！” 　　公无病叹了口气，“朝廷这也太狠了，釜底抽薪，要灭我数十万大军！” 　　这些精兵良将，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被瘟疫害死，实在是有伤天和。 　　采风家听到这里，急忙凑上来，“兵家主，军中起瘟疫了？” 　　“不错！” 　　公无病看向他，心中一动，问道，“听闻百家学派中，可有医家留存？” 　　采风家回忆片刻，摇摇头，“抱歉，尚未有医家传人，一般瘟疫尚且吃力，若是法术造成，普通大夫去了就是送死！” 　　情况前所未有严峻，公无病看向战场，定定心神，后方起火，前线战况未明，压力陡然增强。 第九百五十三章 事发 　　“兵家主，殷老大那边！” 　　采风家得知来龙去买，眉头紧皱，对方这招，不可谓不毒辣！ 　　新生阵营数十万大军，如今笼罩在瘟疫当中，急切需要公无病回去主事。 　　但前线这边，正处于鏖战阶段，容不得半点分心。 　　若是少有动摇，不仅前线这边一败涂地，连带着后发也将无法拯救。 　　“不要上当，他们这是要乱我军心！” 　　公无病沉声喝道，一指战场中央，只见殷老大和沭阳真人剧斗，仍然不分胜负。 　　“你们别打扰殷绝世，很有可能，这就是对方目的！” 　　采风家等学派真人，当即恍然大悟，有道理啊！ 　　殷老大这边，手持归元戳，杀得朝廷一方毫无还手之力。 　　朝廷见正面打不赢，就耍阴招，通过往军粮下法术，使得新生大军遍染瘟疫。 　　消息传到前线，必然会引发震动，扰乱前线的军心。 　　殷老大若知道，肯定担忧后方形势，急切需要获胜，一旦心急了，就容易露出破绽。 　　公无病嘱托采风家，“这个消息，仅限你我知道，绝不能泄露出去！” 　　采风家点点头，他这个学派，最注重消息的作用，知道绝不能遂对方心意。 　　“兵家主放心，我知道轻重！” 　　当即决定，先且瞒着殷老大，等获胜后在商议。 　　毕竟，朝廷一再落败，必定无法攻击，到时候新生阵营可从容处置后方事务。 　　“采风家，麻烦你，尽快联系医家传人，瘟疫不能等！！” 　　采风家点点头，“我知道！” 　　他们这边刚商量好，九头怪鸟气势汹汹过来，身后带着几个病恹恹的天河水妖。 　　“兵家主，你也太小气了！” 　　“我这几个兄弟贪吃，不就偷吃了你几个士兵，犯得着下蛊害人？” 　　公无病心头一动，反问道，“说笑了，什么毒物能危险各位上界神兽？” 　　九头怪鸟指向身后几头大妖，“你看看，原本活蹦乱跳的兄弟，如今成病猫了！” 　　某只花斑大妖怪，露出不满神情。 　　“你也不用隐瞒，没想到啊，百家复苏，连最阴狠恶毒的巫术也死灰复燃！” 　　几头大妖身上，升起一缕缕黑烟，被九头鸟收在掌心，送到公无病面前。 　　“你看看，这分明是巫家蛊术，以食相传，越传越猛！” 　　听到后面八个字，公无病焕然大悟，“你是说，这几位都是吃了营中士兵，方才染病的！” 　　“咳咳，那个，是的！” 　　九头怪鸟尴尬咳嗽几声，随即理直气壮说道，“我们吃人也没办法，这不是戒不掉嘛！” 　　“但是，你在人中下毒，那就太不地道了！” 　　“我明白了！” 　　采风家焕然大悟，“朝廷派人，在军粮中下蛊，士兵们吃了粮食中招，爆发瘟疫！” 　　“这几位大妖，偷吃了士兵，同样爆发病症！” 　　“就如同你所说的，通过吞吃传染，一环套一环，越到最后越是猛烈！” 　　九头怪鸟心想，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们怎么好像非常兴奋。 　　“我不管，你们必须给个交代！” 　　“殷绝世手下，号称有百家学派，其中应该有巫家，是不是他动的手？” 　　采风家连连摇头，“误会了，我们这边，并无巫教传承！” 　　“反倒是朝廷西南地区，有一个以米为尊的教派，名为米教，修行巫术，极为诡异！” 　　“这次动手的，必然是米巫，而且他们肯定早已被朝廷收买，特来与我们为敌！” 　　九头怪鸟将信将疑，叫来天听兽打探几下，确认消息不假。 　　“原来是可恶的西南米教，我们不去招惹他，他先来撩拨我等，找死！” 　　九头鸟怒不可遏，但眼下救治同伴要紧，急忙问道，“可有法子破解？” 　　实在是巫山云的法术太过诡异，起初下在米中，蛊术微弱无比，但通过士兵们不断吃饭累积，到最后爆发出来，何止变得猛烈千倍万倍。 　　这帮中招的天河水妖，同样不无辜，并非如九头鸟所说，只吃了几个活人，保守估计，少说也有数百乃至数千人被吞吃，不然以神兽后裔的身份，不至于如此狼狈。 　　公无病等人心里明亮，但不好点破，眼下风雨飘摇，还需要天河水妖站在统一战线，不宜撕破脸皮。 　　“请放心，我们正在想法子！” 　　采风家思索片刻，从人群中拉出一位学派真人，介绍起来，“这位朋友所学，虽然不是巫家医家，但上古时期曾交流过，应该有应对的策略！” 　　“好，快请讲！” 　　这位学派真人沉思片刻，“巫家下蛊造成的瘟疫，我绝对解不了，但却能稳定一段时间，使之不至于太过恶化，为各位争取解决方法的时间！” 　　“解不了，要你何用？”九头鸟很是暴躁。 　　学派真人扫了他一眼，随即看向公无病，拱手道，“可用太阴封窍术，将得病士兵的七窍暂时封住，陷入昏睡当中，可以延长瘟疫发作时间！” 　　公无病沉思片刻，问道，“能延长多久？” 　　“最短十日，最长半月！” 　　时间太短了，远远不够。 　　“好，你即刻去办！” 　　学派真人拱拱手，“还请兵家主派兵协助，我需要布置场地！” 　　“可以，我叫兴霸辅助，尽快去办！” 　　公无病吩咐完，还要安抚九头鸟，但猛然发现好，这么大声音，瞒得过不远的战场吗？ 　　恐怕，眼下连逝水关山，都已知道新生阵营爆发瘟疫的消息！ 　　情况不妙了！ 　　战场上，淑阳真人微笑以对，“殷绝世，你也听到了，后方大军突发瘟疫，看来新生伪帝逆天行事，苍天震怒，降下责罚，你若幡然悔悟，尚不算晚！” 　　“非也！” 　　殷老大摇摇头，“你说错了，瘟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那些故意散布瘟疫的得利方，才是天谴的目标，我劝某些人不要心存侥幸，好自为之！” 　　“毕竟，天道好轮回、不曾绕过谁！” 　　一番言辞交锋，终究是不分胜负，剩下的部分，还需要斗法定输赢。 　　于是，淑阳真人操纵黑云般的弯刃群，乌压压朝殷老大盖落，压制得银光摇摇晃晃，不复先前来去快如闪电的速度。 第九百五十四章 重挫 　　逝水关上。 　　风尘真人看向眉山公，虽然表面没有怒气，但语气极为冰冷。 　　“眉山公，我道家倾尽全力来帮忙，却换不来坦诚相待，太让人寒心！” 　　“可否指教，新生阵营突发瘟疫，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尘真人发怒，不是以下蛊手段行事，而是这个计划，从未让道家知晓。 　　此等大事，绕开道家执行，真当他风尘真人不存在。 　　眉山公见状，连忙弓腰赔罪，“真人见谅，实在是事急从权，来不及和你解释！” 　　“哼，你倒是和西南米巫，商量得很周全！” 　　朝廷和西南米教合作，犯了道家忌讳，若不能给出合力解释，朝廷这方的联盟，怕是下一刻就会分崩离析。 　　眉山公解释道，“西南米巫为朝廷办事，这老夫是知道的，但对粮食下蛊，如此手段不符合我名教思想，绝对和老夫无关！” 　　“呵呵！” 　　风尘真人只是冷笑，不屑说道，“眉山公话说的漂亮，事情也做的漂亮！” 　　“前些日子，边界各关卡，到处都是天降白米，现在想来，也是米教的巫山云所谓喽！” 　　米教最高教主巫山云，先是赠送粮食给朝廷，如今又在新生大军中掀起轩然大波，如此卖力奔走，说是没有私底下交易，傻子都不信。 　　眉山公深吸口气，眼前状况早已预料，但真正应对起来，才感到棘手，毕竟道家的怒火，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 　　“真人见谅，朝廷请米教出手，这是一桩私底下交易！” 　　“米教帮助朝廷，解决粮食问题，朝廷则投桃报李，允许他们在西南偏僻之地传教！” 　　听到这里，风尘真人冷笑，“朝廷倒是大方！” 　　这种事情，不是朝廷允诺就能施行的，真正还要看道家是否点头。 　　实际上，这些年来，西南米教坐大，即便没有朝廷许可，也能继续传教壮大。 　　眼下求助朝廷，只不过求一个正式的官方许可。 　　风尘真人想到这里，平静下来，对眉山公说道，“巫山云修行巫术，必然有许多阴狠手段，何必让他取对付归元戳？” 　　眉山公摇摇头，“此人警惕万分，根本不理会我们的邀请，自从在朝廷签订合作盟约后，他就一直散布似乎，我们也无法找到他！” 　　也就是说，即便想拉巫山云做垫背也没机会，人家早就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还请真人放心，米教出手，必定万无一失！” 　　眉山公指向战场上，“等淑阳真人获胜，他们就再也支撑不住，急切要回去处理瘟疫！” 　　“到时候，就是前线崩溃，一溃千里的场面！” 　　风尘真人不置可否，也没有继续追究。 　　…… 　　淑阳真人这边，得知这个消息，便利用起来，企图扰乱殷老大的心境。 　　随着千波幻鲤刃折损，元磁神光威力开始下降，双方也进入你来我往的僵持战斗中。 　　殷老大心思细腻，防守得毫无破绽，更能准确抓住战机，好几次反败为胜，杀得沭阳真人狼狈不堪。 　　现在好了，后方发生瘟疫，这可是影响此战胜负的关键因素。 　　以前有曾有些王朝，因为爆发大规模瘟疫，导致席卷全国，军民死伤大半，简介促进农民起义，改朝换代的发生。 　　更何况，眼前两军交战，你死我活，一旦新生阵营的瘟疫蔓延开来，必将不攻自破。 　　“殷老大，你不想回去看看，情况何其恶劣？” 　　“怕是尔等叛逆的军营中，士兵早已死了一地，连化人的木柴都不够了！” 　　淑阳真人一句句话，如同尖针扎在殷老大心头。 　　虽然公无病和采风家瞒着他，但九头鸟咋咋呼呼，弄得人尽皆知。 　　现在新生阵营前线，已经开始传开了，后方瘟疫横行，大军丧失战斗力。 　　若是朝廷大军出动，新生大军必将迎来灭顶之灾。 　　“刷！” 　　殷老大一时不察，被黑光擦着鬓角刮落，大片黑发落地。 　　淑阳真人趁他心神不宁，却是用一招弯刃，差点洞穿头颅。 　　尽管失手，沭阳真人却打算再接再厉。 　　殷老大深呼吸几口，陡然睁开双眼，“你以为，这就吃定我了？” 　　“你以为，一招鲜，就能吃遍天？” 　　“你以为，堂堂冶兵家，炼制法宝时，会算不到这般情况？” 　　三个连环拷问，让淑阳真人微微一愣，随即应对道，“还有什么能耐，尽管用来！” 　　他心中猜测，难道是什么压箱底的绝招，殷老大被逼急了，终于要发动了。 　　殷老大抓着归元戳，暗自念咒，只见归元戳的银色表面，陡然浮起大片鱼鳞般波纹。 　　这些波纹正面为银色，方面为黑色，仿佛随着过往的风来回摇晃，时而银色、时而黑色。 　　“归元戳，岂能受你元磁神光克制？” 　　殷老大手中的归元戳，表面颜色急剧变幻，似乎在酝酿什么大招！ 　　淑阳真人知道，不等坐视不理，必须尽快打断殷老大的施法。 　　“千波幻鲤、如烟如雾！” 　　他双手整栋，无数黑刃旋转飞出，似乎是江面上的烟雾，凄美梦幻，琢磨不透。 　　旁观者自然惊叹于法宝的绚烂，但当事人殷老大却知道，这般美景之下，却是要人性命的杀招。 　　“来得正好！” 　　殷老大摆出熟练的姿势，举着归元戳往前一松。 　　找就是银光闪烁，迎着万千黑刃飞去，很快就飞到中途，即将被元磁神光束缚。 　　“中！” 　　淑阳真人抓住机会，元磁神光罩落，企图将归元戳彻底困住。 　　很快，视线中发生异变，归元戳表面的银光，陡然间变化，如同蒙上一层黑布。 　　原本该困住的归元戳，反而速度更快，在淑阳真人视线中，留下一道残影消失不见。 　　“咻！” 　　一声轻响，淑阳真人倒在血泊当中，嘴巴张开，声音微弱。 　　“我明白了，归元戳能变幻磁力，欺骗元磁神光。” 　　“是我大意，方才落败，千波幻鲤刃有用！” 　　嘴唇蠕动几下，然后停住，人已经死透了。 　　逝水关上，风尘真人只惊呆了几个呼吸，随即真个人飞起，掠过下方沭阳真人，朝不远处飞去。 　　他不是要为晚辈收尸，而是要夺回珍贵的千波幻鲤刃。 第九百五十五章 亲自下场 　　“休想！” 　　逝水关下，采风家等一众学派真人，见状纷纷上前，手上各种法术的光芒浮现。 　　淑阳真人落败身亡，但殷老大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最后一招，催发归元戳的变化，竟骗过元磁神光，直接将淑阳真人灭杀。 　　这招耗费太大，殷老大现在都站不稳了。 　　眼下，归元戳和千波幻鲤刃都在战场中。 　　风尘真人此番杀来，用意不言自明，除了夺走两件宝物外，也要杀了殷老大，为自家的晚辈复仇。 　　采风家一众人，怎么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都义愤填膺动手！ 　　公无病叹息道，“真人请注意风度！” 　　言下之意，这番行为大失，不符合他道家带头人的身份。 　　风尘真人却充耳不闻，淑阳真人身亡，他固然很是心痛，却也看到最后的交锋的画面。 　　归元戳切换磁力，固然破解了元磁神光，但却是出其不意，实际作用有限。 　　论磁力变化，唯有千波幻鲤刃，具备元磁神光，方能千变万化，妙用无穷。 　　眼下归元戳暴露了底细，只要千波幻鲤刃还在，继续施展威能，必定能破解归元戳。 　　风尘真人想通这一点，迫不及待飞入关下，眼看着千波幻鲤刃触手可及，连带不远处的归元戳，以及气力枯竭的殷老大，也是尽在掌握。 　　只需轻轻伸手，一切都可以完成。 　　“嗯！” 　　城关中，方斗见到这一幕，连连叹息。 　　连风尘真人都亲自出阵，足见此战的规模之大、影响之深。 　　联想到新生大军瘟疫，起因是军粮有问题，背后隐约有米教巫术的影子。 　　方斗惊愕发现，貌似这件事情，最终还要怪在他身上。 　　如果没有方斗，就没有西南米教，没有西南米教，就没有眼下巫家如此兴盛，还有大巫级别的巫山云。 　　从局势来看，巫山云显然已加入朝廷方，才对新生阵营下手。 　　“呃！” 　　方斗有些哭笑不得，这真是无心之举！ 　　新生阵营数十万大军病倒，若是归元戳被抢，恐怕落败就在眼下。 　　风尘真人正是看准这一点，迫不及待亲身下场。 　　逝水关下，采风家等学派真人，早已蜂拥而出，争前恐后挡在前面。 　　“碍事，滚开！” 　　风尘真人一挥袖口，水火道袍的袖口，瞬间拉长展开，化作漫天云彩，顷刻间裹住冲到面前的七八个学派真人。 　　下一个，袖口抖动，将众人抛到几十里外。 　　风尘真人脚步不停，他没有动杀招，不是因为仁慈，而是杀招必然拖延脚步，影响他抢夺法宝的速度。 　　眼下争分夺秒，不容半点耽误。 　　果不其然，风尘真人手掌微微发力，不远处的黑刃嗡嗡震动，如同被磁铁吸引，开始朝他飞来。 　　“休想离开！” 　　采风家从袖口，取出一物，正是磁宝天心，同样放出刺向，和风尘真人抢夺起来。 　　刷刷刷！ 　　一枚枚黑色弯刀，正快速飞射回归，被磁宝天心影响，猛地刹车停在半空。 　　“雕虫小技！” 　　风尘真人催发弯刃中元磁神光，猛地黑光爆发，凝聚成一枚马蹄铁的形状。 　　行家一出手，便震惊众人。 　　同样一套法宝，在风尘真人手中，远比淑阳真人使用更加厉害。 　　呜呜呜！ 　　元磁神光凝聚的马蹄铁，将空气都吸引得扭曲，连带磁宝天心，也一步步拖拽向前。 　　采风家额头冷汗淋淋，他已经切换磁宝天心磁力，企图排斥元磁神光力量。 　　奈何，巨大马磁铁吸引下，磁宝天心的排斥力荡然无存，反而被吸引过去。 　　采风家这才发现，自己和殷老大差距太大，心想换做是殷老大，肯定不至于如此狼狈！ 　　“采风家，让开！” 　　背后传来殷老大的身影，采风家猛地来了精神。 　　原来，趁着二者交锋，殷老大已经缓过来，趁机收回归元戳。 　　采风家陡然闪身，斩断磁宝天心的联系，嗖，这件法宝如乳燕归巢，向风尘真人方向飞射过去 　　风尘真人正要搂草打兔子，收下磁宝天心，却不料一点银光紧随其后。 　　好险！ 　　他下了身冷汗，对方竟然以此宝为遮蔽，暗中将归元戳扔过来。 　　若不仔细看，只怕归元戳到面前才发现，那时无论躲闪还是应对，都来不及了。 　　“来的好！” 　　风尘真人手背一甩，将磁宝天心打落到十里外，随即操纵千波幻鲤刃。 　　层层爹爹黑刃，转眼间组成一枚圆盾，被风尘真人聚在手中。 　　这位道家的朝元真人，目光盯着归元戳，不断调整圆盾方位。 　　殷老大也感觉棘手不已，换了个对手，压力倍增。 　　同样是千波幻鲤刃，握在风尘真人手中，威力更令人忌惮。 　　他迟迟不敢下手，生怕肉包子打狗，伤敌不成，还丢了归元戳。 　　从刚才斗到现在，谁都不能否认归元戳的重要性，一旦丢失，大好形势就此化为乌有。 　　“去！” 　　殷老大观察半晌，瞄准圆盾上某个若有若无的破绽，开始甩出归元戳。 　　归元戳化作银光，走出一道笔直的轨迹，与圆盾和盾后的风尘真人连成直线。 　　咚！ 　　归元戳击中圆盾表面，虽然只扎在一片黑刃上，却仿佛起了连锁反应，整个盾面开始波动起来，连带着其他鳞片般的黑刃，都开始颤抖跳跃起来。 　　仿佛下一刻，整个圆盾都要崩溃。 　　殷老大面露喜色，果然命中破绽。 　　但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风尘真人手腕用力，千波幻鲤刃所化的圆盾，呼啦啦崩溃，分离成无数黑色弯刃。 　　唯有被归元戳刺中的那颗，钉在原地，没有动弹。 　　然后，四周的黑色弯刃，倒卷着翘边升起，化作外翻的球形，将归元戳封死在里面。 　　短短瞬间，异变发生，归元戳被困住了。 　　若是寻常铁球，归元戳无需操纵，一下就能贯穿。 　　但眼前的漆黑铁球，像是蜷缩的穿山甲，密密麻麻都是黑色鳞片，蕴含元磁神光。 　　切确来说，困住归元戳的，不是普通的黑刃，而是元磁神光所化的球形牢笼。 　　布局多时，风尘真人一出手，终于得手了。 　　归元戳，这件令朝廷方修行者胆战心惊的法宝，还是落入掌控中。 第九百五十六章 交涉 　　殷老大急了，正要上前拼命。 　　“且住！” 　　风尘真人善意提醒，“老夫要收服此宝，无暇理会你！” 　　“不用着急，我必杀你，才能祭淑阳在天之灵！” 　　说话时，盯着漆黑圆球，不断操纵黑光浮现，钻入其中，降服蠢蠢欲动的归元戳。 　　这时候，殷老大也冷静下来，“真人，你要代表道家出面，至少知会一声，这般不宣而战，未免不符合你身份！” 　　身后采风家众人，也都纷纷附和。 　　“道家难道没人了，竟由风尘真人亲自下场？” 　　“先是淑阳真人，然后是风尘真人，这般车轮战，也太看得起咱们殷老大了！” 　　“哎，城头上的，怎么不说两句？” 　　先前三家各处一人，轮流斗法殷老大，本就有些过分。 　　毕竟，殷老大孤身一人，就是再厉害，也有气力枯竭的时刻。 　　现在好了，三战连胜，风尘真人又出来了，存心要弄死他。 　　“风尘真人，你贸然闯入，趁殷老大不备，夺走发归元戳，这是失礼之举！” 　　“请放还归元戳，道家要出战，至少等下一场！” 　　采风家提醒他，“您老要事亲自下场，就不是殷老大招待了！” 　　下一刻，公无病沉声说道，“风尘真人，你若再不放开归元戳，本尊买一送一，将这方天画戟也送给你如何？” 　　这句话，很显然在威胁对方。 　　风尘真人，似乎铁了心，竟是浑然未决，专心炼化归元戳。 　　咚咚咚！ 　　几声轻微的撞击声响起，这是归元戳发力，从内部不断撞击，企图破出黑球围困。 　　再看殷老大，额头浮现大颗汗珠，正全力操纵法宝。 　　先前经历过三场恶斗，纵然有归元戳，眼下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 　　此番鼓足余力，与风尘真人争夺归元戳，堪称壮烈。 　　这般压榨，今后纵然恢复，也必然大损根基。 　　风尘真人轻叹，“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当下不去理会他，专心操纵元磁神光，还要彻底抹去归元戳的印记。 　　公无病眉头竖起，手中方天画戟浮现金光，双目盯着风尘真人。 　　他若是参战，后果非同小可。 　　城头上，眉山公连连跺脚，“风尘真人，你真是……” 　　天地良心，这次风尘真人冲出，可没跟他商量，完全是自作主张。 　　其余道家真人，也都蠢蠢欲动，眼见风尘真人深陷学派真人围攻，他们必须出手相助。 　　道家出面了，同为盟友的名教，若不出手，实在说不过去。 　　名教出面，对面兵家必然也要入场。 　　一场始料未及的混战，即将全面展开，起因就是风尘真人。 　　大家都知道，淑阳真人之死，肯定惹怒风尘真人，但眼下引发全面混战，实在不是时候！ 　　“哎！” 　　眉山公心中暗叹，大踏步就要走下逝水关。 　　突然间，云层破开，猛地钻出一个大光头。 　　这个光头是熟人，竟是百胜圣僧，眼珠子滚动，逝水关周围场景，片刻间尽收眼底。 　　“咳咳咳！” 　　百胜圣僧看向风尘真人，柔声问道，“可要帮忙？” 　　他尽力压低声调，却仍然声若雷霆，震得各人双耳嗡鸣。 　　“你？” 　　风尘真人面露疑惑，这个时间，释门正在内部清查，怎么有空过来？ 　　似乎看出他疑惑，百胜圣僧解释道，“我请了几位同道，施展天波云影降凡术来此！” 　　“但不能持久，风尘真人，可要我帮忙？” 　　风尘真人点头，“正好，帮我清场，助我炼化法宝！” 　　百胜圣僧点头，“可以！” 　　他也不问敌人有多少、最强者如何？ 　　因为这次，他降临的投影，比本体更为强大。 　　天波云影降凡术，不光带来他本人的力量，更是集合几位帮忙的释门圣僧实力。 　　眼下，百胜圣僧的实力，已经无限拔高，到了大乘圣僧的绝顶巅峰。 　　风尘真人也看出这点，什么也没问，直接求助。 　　其他学派真人，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光头，心头来气。 　　“释门也来插手？” 　　采风家身后，空谈、空想两位学派真人，带着七八位同伴，朝着百胜圣僧发起攻击。 　　一时间，百胜圣僧的投影周围，云层被驱散，天空澄澈透明，如同洗过一般。 　　十人学派真人联手，将这片范围内，所有存在震得粉碎。 　　唯独百胜圣僧，岿然不动，微微张开嘴唇，吐出口气。 　　这口气吐出，在空中不过拳头大一圈，落地便化作滚滚狂风。 　　空谈空想二人，一身本领无从施展，瞬间被卷入狂风，连带着其他同伴，象征性挣扎几下，也都纷纷沦陷。 　　狂风裹挟着众人，转眼间消失无踪。 　　“干干净净，谁敢再来？” 　　百胜圣僧目光扫视，却无人敢应答，差距太远了，上去就是送死。 　　“我来！” 　　公无病终于出面了，他看向百胜圣僧，“你若赢了，风尘真人可全身而退！” 　　“若是输了，一个也别想走！” 　　话音刚落，公无病手持方天画戟，对着百胜圣僧脸颊刺去。 　　百胜圣僧故技重施，张口吐出狂风。 　　“来得好！” 　　公无病后退几步，一跃跳到半空，从不远处天际，传来咆哮声。 　　一头麒麟足踏四云，尾巴如钢鞭甩动，摇头晃脑飞来，正好接住公无病。 　　公无病骑着麒麟，方天画戟抖落，正中狂风中央。 　　下一刻，狂风断成两截，啪嗒啪啪，滴落大团血滴。 　　“哎呀，阿弥陀佛！” 　　百胜圣僧一着不慎，却被公无病刺中脸颊，半边脸庞都凹下去大块。 　　然后，他一双眸子升起怒火，从眼球升起，化作两团火光，来回飞舞，朝公无病左右夹击而来。 　　公无病纵身上前，一把捏住方天画戟，抽身往后退。 　　百胜圣僧的样子，颇有些滑稽，半边脸孔凹陷，迟迟不能回复。 　　本以为这是一具投影，受伤都能恢复现在看来，公无病的攻击，显然不是能随意忽视的。 　　“再来！” 　　公无病刚才一招，只是试探，现在终于确定了。 　　再次出手，就不是如此简单，一招方天画戟，非得洞穿光头，让百胜圣僧本体都遭受重创不可。 　　胯下麒麟，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战意，昂首嘶吼，四蹄踏空有声。 第九百五十七章 白虎出世 　　“一为之甚，岂可在乎？” 　　百胜圣僧怒喝，如万顷雷霆翻滚，震得天地失去颜色。 　　从云端探出的身影，越发高大飘渺，似乎能顶到苍穹尽头。 　　“让你见识下，何为天地法相？” 　　这位释门圣僧，猛地昂头，从云海中抬起胳膊。 　　两条胳膊太长，似乎能分别伸向北海、南海两端，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仅仅是半截胳膊，双掌还隐藏在云层中。 　　这时候，公无病骑着麒麟，冲破重重云层，犁开两边翻滚的浪花。 　　“天地法相又如何？” 　　“我手中凶兵利器，就戳破了这天、击沉了这地，将你的法相打得支离破碎！” 　　言辞锋利，但更锋利的，却是高高扬起的方天画戟。 　　公无病和胯下麒麟，全部力量凝聚戟尖一点，撕开空气屏障。 　　远远望去，方天画戟搅动风云，连带百胜圣僧的面庞，如同被搅乱的水中倒影，开始扭曲变幻起来。 　　“给我下马！” 　　苍穹雷声隐隐，传来百胜圣僧威严的喝骂声，伴随着高低起伏的回音，一人之声，仿佛千百人附和。 　　话音刚落，两条胳膊全部伸出，分别从左右两边包抄，往公无病抓捞下来。 　　“来得好！” 　　公无病双目浮现血光，胯下麒麟通晓心意，瞬间奋蹄加速。 　　刷！ 　　空中只留下一道残影，连带着方天画戟快如闪电。 　　“啊！” 　　百胜圣僧大叫几声，两个胳膊齐刷刷斩断，断口一闪急退，缩回云端当中。 　　“想逃？” 　　公无病暴怒不已，方天画戟脱手飞出，扎在百胜圣僧额头。 　　哗啦啦！ 　　天空下了场血雨，漫天都是猩红雨点，越发浓烈刺鼻。 　　百胜圣僧庞大的面孔，伤口尚未愈合，却以露出诡异的微笑。 　　“回！” 　　公无病手掌握紧，方天画戟化作流光，重新落到手中。 　　漫天血雨，邪气森森，和先前释门的宝相庄严迥异。 　　甚至于，有些境界稍弱的修行者，情不自禁打个冷战，似乎血雨阴寒入骨。 　　见此情景，连正在剧斗的风尘真人也停下来，似乎从未见过。 　　“释门，何曾有这般手段？” 　　采风家喃喃自语，他自认对三家了如指掌，但眼前百胜圣僧的举动，根本没有半点释门的影子，反倒是向对方喊打喊杀、大力剿灭的邪魔妖人。 　　风尘真人叹了口气，释门最近情况不妙，他总算有所耳闻。 　　百胜圣僧今日出手相助，他也很意外，但眼下见到如此异变，发现情况变得更糟。 　　城头上，众多修行者们面面相觑，怎么回事，这就是释门圣僧的手段？ 　　“细看看，或许还有翻转！” 　　眉山公最为冷静，他毕竟对释门有所了解。 　　苍穹之上，百胜圣僧陡然大喝道，“人世滔滔，血泪如雨，唯有佛法，普度众生！” 　　漫天血雨陡然一收，化作绵密不透的瀑布，将公无病包裹中央。 　　公无病抡起方天画戟，将飞到身旁的血雨一一击飞，形成无形的屏障。 　　百胜圣僧的面孔，浮现一丝慈悲，然后抬起右掌，缓缓抬到耳边。 　　掌心一抹金光，如同雷霆闪烁，往下方压落。 　　“哈哈哈！” 　　血雨持续蠕动，化作巨大圆球，将公无病包裹在内。 　　公无病纵然神力无双，时不时将方天画戟戳在屏障上，但血雨极为坚韧，被刺出无数凸起，却始终不破。 　　壮观一幕发生了！ 　　天上一个血色大圆球，是血雨包裹公无病；地上一个黑色大圆球，却是黑色弯刀困住归元戳。 　　无论是释门、道家，都占据上风。 　　风尘真人安心了，有百胜圣僧制衡公无病，他可以毫无顾忌，全力炼化归元戳。 　　对面的殷老大，面色苍白如纸，对归元戳的掌控，已经被炼化大半，只剩下纤细如丝的联系。 　　若再由对方攻城略地，只怕归元戳便要落入敌手。 　　殷老大大喘口气，闭上眼睛，“还不快动手！” 　　采风家点点头，身后众多学派真人，齐刷刷上前，目标对准风尘真人周身攻去。 　　顷刻间，如同下了场烟花雨，无数绚烂的法术光斑，落在风尘真人身上，转眼将其淹没。 　　风尘真人深吸口气，披在身上的水火道袍，像是吹气般鼓胀起来。 　　这件法宝，像是充气的皮球，将他包裹在内。 　　风尘真人竟不避不让，硬生生抵挡十几位学派真人攻击，只为炼化的步骤不被打断。 　　要知道，虽然他是五气朝元境界，超出众人一个小境界，但这份差距，不足以让他托大到，仅凭自身不动，就可以硬扛围攻。 　　纵然水火道袍是法宝，也难以保住他安然无恙。 　　更何况，这件法宝接连遭受重创，早已暗伤处处。 　　果不其然，采风家等学派真人全力出手，交织成波澜壮阔的浪潮，落在风尘真人身上，奏响一曲连绵不绝的乐章。 　　片刻过后，烟尘散尽。 　　风尘真人仍屹立不倒，但道袍变得破破烂烂，略显狼狈。 　　采风家暗叹一声，完了！ 　　风尘真人的强大和顽固，远超他们想象，采风家出手，不是为了伤他，只是要打断他炼化归元戳，稍微给殷老大喘息机会。 　　谁想到，风尘真人硬是牺牲一件法宝，也不肯错过机会。 　　再看对面殷老大，身躯摇晃几下，显然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 　　“好好！” 　　风尘真开口，嘴角流下一行血，显然刚才那波攻击，并非没对他造成半点损伤。 　　但他语气中很是欢喜，炼化归元戳，只剩下最后一丝。 　　吹口气的功夫，就能将其彻底炼化，将此宝据为己有。 　　殷老大心头露出绝望，大好局面，就此毁于一旦。 　　下一刻，头顶响起虎啸声，隐隐约约，极不真实。 　　但是，虎啸声顷刻间，化作比雷霆更刺耳。 　　“嗷呜！” 　　一声咆哮声，撕裂血雨所化的圆球，七八团火球纷飞，朝地面坠落。 　　这些血雨看似铺天盖地，但落到地面，却猛然蒸发，最终不过寥寥数滴。 　　“释门圣僧，竟也操纵幻术，简直是可笑！” 　　公无病骑着麒麟，手持方天画戟，威风凛凛出现在头顶上空。 　　在他背后，一头凶悍的白虎盘踞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比刀剑更锋利。 第九百五十八章 平局 　　“兵家主，威武！” 　　采风家大声喝彩，他用尽全力大喝，只为让风尘真人听得清楚。 　　这场大战，道家释门站在同一阵线，一方塌台，另一方也独力难支。 　　其他学派真人也都呼喝起来，显然见到绝处逢生的机会。 　　风尘真人，听到虎啸神色不动，就算见到血球被撕破，公无病手持方天画戟脱困而出，也只是微微震惊。 　　但是，等他见到公无病背后白虎虚影，却惊得手腕一抖。 　　这个疏忽，立刻被殷老大抓住机会，压制已久的归元戳猛地往前冲。 　　千波幻鲤刃所化的黑色圆球，陡然被崩落一角，银光破困而出。 　　归元戳飞出不过三尺，却摇摇欲坠，险些落到地上。 　　很显然，殷老大鼓足余力，总算将归元戳召回，却已经没有半点潜力可供压榨。 　　尽管现在是前所未有的绝佳机会，风尘真人愣神，连归元戳走失了都未曾察觉，归元戳只需微微往前一送，就算杀不了风尘真人，也足以将其重创。 　　可是，殷老大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罢了！” 　　他将归元戳召回，感受微弱到忽略不计的联系，轻轻叹道，经此重创，这件宝物还要祭炼许久，才能继续发威。 　　事已至此，风尘真人仍然没有注意这边，双目紧盯着头顶，众人都察觉到，他注目的对象，是公无病。 　　苍穹之上的百胜圣僧，也低头盯着公无病。 　　几乎在同时，百胜圣僧和风尘真人同时开口，不约而同问道，“白虎衔尸图？” 　　五个字出口，整座逝水关都震动起来，不断有道家真人、名教大儒震惊开口。 　　这件宝物名头太大，虽然九成九都无人见过，却都听过名字。 　　白虎衔尸图，属于兵家至宝，乃是杀伐至宝。 　　先前牛武执掌兵家，花费半辈子时间，甚至动用朝廷势力，都没能找到白虎衔尸图。 　　也曾有过传闻，此宝落入广林真人手中，但道家攻入京城中，四处搜刮麻教产业，都没能找到这张图。 　　谁能想到，此宝早已回归兵家，甚至落到兵家主手上。 　　公无病，本已是五气朝元境界巅峰，距离纯阳境界只有一步之遥，如今更有白虎衔尸图，岂不是如虎添翼，更加难以遏制？ 　　“你竟得了白虎衔尸图？” 　　百胜圣僧半边脸庞凹陷，被戳破的额头渗血，双目满是难以置信的光彩。 　　公无病深呼吸几下，“被你逼得暴露秘密，我心难安，势必要让你以性命偿还！” 　　这句话，他是同时对风尘真人、百胜圣僧二人说出。 　　“白虎衔尸图啊！” 　　风尘真人深呼吸，压制心头翻滚的思绪，情况不妙，对兵家的策略，需要再次调整。 　　远在后方的道家本营，应该也在连夜调整，或许有些潜修的朝元真人，都要陆续出山了。 　　手掌白虎衔尸图的兵家主，才是完全体。 　　风尘真人和百胜圣僧，可以不把当年牛武看在眼中，但面对眼前的公无病，却是如同面对天敌。 　　“想联手？” 　　公无病似乎看出二人心思，冷笑着打断。 　　话音刚落，他抖动方天画戟，猛地朝风尘真人戳出。 　　白虎咆哮、腥风大作，雄浑煞气卷在方天画戟，凝如实质般落在风尘真人身上。 　　“嗯！” 　　风尘真人快速后退几步，正要抖动道袍，却感觉空荡荡，这才醒悟到，先前为了抵挡学派真人联手，水火道袍早已被毁，眼下两袖空空。 　　好在，千波幻鲤刃还在手中。 　　无数黑色弯刀盘旋废物，围绕着方天画戟劈砍，火星四溅。 　　碎片飞溅，方天画戟裹着煞气，轻松将一片片黑刃崩碎。 　　但是，数量众多的黑刃，总算将方天画戟前冲之势稍微缓冲下来。 　　而公无病呢，一击得手，再无半点迟疑，双目如枪，盯着头顶的百胜圣僧。 　　“现在，是你自己走，还是我灭了你？” 　　百胜圣僧身为释门一方雄杰，岂能受此大辱，双眉猛然竖起。 　　“公无病，你……” 　　没等他发作，公无病身后白虎虚影消散，冉冉升起一副画。 　　百胜圣僧清晰见到，图画中，正是穷凶极恶的白虎，口中叼着尸体，留下混杂血水的涎液。 　　“不好！” 　　他深知此图煞气浓厚，若在一般人手上还好，落在当代兵圣手上，就是绝世无双的大杀器。 　　“公无病，你且等着，释门稍后再来请教！” 　　留下这句话，百胜圣僧转过身去，周围云浪翻滚，身影消散不见。 　　这位释门圣僧，来时声势浩大，去时也毫不逊色。 　　但是，落在殷老大等人眼中，颇有些灰溜溜的感觉。 　　“风尘真人，你……” 　　采风家心思灵活，从刚才一幕震惊中回过神，正要说两句话。 　　眼下百胜圣僧先撤，只剩风尘真人留在原地，独力难支，正是围攻的好机会。 　　可是，等他看过去，话说一半就成了，“你个牛鼻子，好不要脸！” 　　原来，风尘真人不声不响，发动遁光，前半只脚已经踩在城头上。 　　“来不及了！” 　　殷老大上前，劝住蠢蠢欲动的采风家。 　　别看现在他们占据优势，一旦风尘真人回归逝水关，身边都是道家真人，还有名教、散修联盟，别说采风家了，就连殷老大本人过去，也是九死一生的下场。 　　“由他去！” 　　殷老大说完，摇晃几下，差点摔倒。 　　采风家这才醒悟，刚才殷老大透支太过，急切需要休养。 　　“就放过这卑鄙无耻的老牛鼻子！” 　　城头上，眉山公前来迎接，“真人安然归来，可喜可贺！” 　　说实话，风尘真人眼下模样稍显狼狈，水火道袍被毁，体表都是灼烧痕迹。 　　“真人，先披上这个挡风！” 　　旁边一位道家真人，脱下身上道袍，递给风尘真人。 　　风尘真人也不退让，抖散道袍，直接披在身上。 　　“可惜了，大好机会，就此错过！” 　　他看向城下，公无病催动麒麟，连带着殷老大等学派真人，也都纷纷往后撤退。 　　很显然，打不下去了。 　　朝廷这方面损兵折将，士气低落，风尘真人出面却无功而返。 　　新生阵营呢，后方有数十万大军陷入瘟疫，正自顾不暇。 　　可以说，双方都精疲力尽，无力再战，急切需要休养。 第九百五十九章 走一趟 　　“白虎衔尸图！” 　　“啧啧！” 　　残魂连连称奇，“这下他们有苦头吃了！” 　　他深知此物厉害，兵家掌握此宝，先天就立于不败之地。 　　“你看兵家当代家主，堪称一代英雄，此宝在手，必能将道家、释门杀得血流成河！” 　　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没有半点偏向。 　　方斗怎么听，都觉得这老儿置身事外，一副看戏的模样。 　　“嗯，兵家主运转此宝，还有些许迟滞，似乎尚未完全炼化！” 　　残魂沉思片刻，道出刚才所见。 　　公无病最后一招，虽然惊退百胜圣僧，归根结底，还是虚张声势。 　　实际上，他无法让宝图离体，若是百胜圣僧执意不退，就要露馅了。 　　残魂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其中关窍。 　　方斗叹了口气，“实际上，我送图时，留了个心眼！” 　　“只要我这边一松手，他都不可能完全掌控！” 　　残魂呆愣片刻，然后哈哈大笑，“有意思，你这小子，真合我胃口！” 　　方斗谦虚道，“哪里哪里，但眼下局势复杂，下一步，我也不知该怎么走？” 　　“你是说？” 　　“白虎衔尸图，我是给还是不给？” 　　眼下，公无病若无完整的白虎衔尸图，必然不是道家对手。 　　但是，方斗又唯恐兵家超出掌控，反过来将道家屠灭。 　　残魂不假思索，“给又不给全，你也太不地道！” 　　“前辈的意思，是全给！” 　　方斗心想，公无病尚未完全炼化宝图，就让风尘真人、百胜圣僧联手都不敢对敌。 　　真要让他掌控完整的白虎衔尸图，不光逝水关都守不住，恐怕京城都要被攻破。 　　“当然了，这样才有趣！” 　　残魂没心没肺，哈哈大笑，“听我的，准没错！” 　　方斗心想，这前辈怎么一副唯恐天下不乱，莫非是寂寞久了？ 　　思来想去，也没有别的选择。 　　“好，我这就走一趟！” 　　巧得很，丹融也要外出。 　　…… 　　战后，风尘真人修养几日，便将道家真人叫到面前。 　　商议的内容，还是关于归元戳。 　　先前克制归元戳的计划，在淑阳真人死后，终告破产。 　　风尘真人甚至不顾身份，亲自下场抢夺，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这次的议题，还是归元戳。 　　风尘真人，显然有了全新想法，便和众人商议。 　　“丹融真人，你来了，火凤真人那边如何了？” 　　风尘真人，见到丹融出现，特地多问了几句。 　　丹融起身，回答，“伤势虽然还没好，但从表面看，已经无大碍。” 　　“关乎元神魂魄，一旦受创，哪有那么容易痊愈？” 　　风尘真人云淡风轻，摇头叹道，“且由他去，你坐下。” 　　丹融坐下，就听到风尘真人开口，“归元戳厉害，必须想办法解决，各位可有对策？” 　　其余真人们面面相觑，这话题可不好开口，眼下快成心魔了。 　　打又不是、抢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风尘真人叹道，“我刚想到一个法子，说出来，请各位商议。” 　　“真人请讲！” 　　各派的真人们，全都恭敬回应。 　　“归元戳厉害，也是在斗法对敌之时，若是在平常，也是等闲！” 　　听到这里，众真人们腹诽，不管是归元戳，其他法宝哪个不是？ 　　话虽如此，对方接连获胜，对归元戳也是极其重视，必定随身携带，哪有下手的机会？ 　　难道，风尘真人还想派人取偷归元戳？ 　　想到这里，有些真人心里哑然失笑，不太可能吧！ 　　首先，偷东西太下作，不是道家真人行事风格。 　　其次，纵然有人肯做，也无此本领。 　　最后，在场的道家真人，无人有此胆色。 　　毕竟，唯有在自家大本营，殷老大才会放松警惕，存在可趁之机。 　　孤身闯入对方老巢，周围全是敌人，更何况，还有恐怖之极的兵家主，公无病。 　　万一暴露身份，连逃命机会也无，当场就会撕得粉碎。 　　风尘真人扫视四周，所见之处，真人们目光纷纷躲开，显然不想被点名。 　　他心中暗叹，连番失利，威信大降，连人手都使唤不动啦！ 　　可惜，你们低估了朝元真人的威势！ 　　风尘真人刚要开口，叫出几人名号。 　　突然，一道人影起身，站子啊风尘真人面前。 　　“真人，我远主动请缨！” 　　众多真人如闻雷霆，纷纷看向那人，“原来是丹融！” 　　主动请命之人，俨然是黄山道脉丹融！ 　　众人不禁猜测，这位南方道宗的真人，在众人沉默时刻，主动站出来，究竟有何目的！ 　　讨好巴结？这不太可能，此去九死一生，若连命都没了，任何补偿都无用。 　　真心为道家？呃，这样的傻子，别说当今了，过往也不多见，难道眼前就有一个？ 　　众人纷纷猜测，那边丹融和风尘真人，已经开始对话。 　　风尘真人满意点头，总算有人主动开口，这比他强行指派效果更好。 　　“丹融，光有你一人不够，老夫再点几人与你同行！” 　　听到风尘真人这句话，众人内心再度悬起来，生怕被点中。 　　“真人且慢，听我一言！” 　　这是丹融开口了，风尘真人迟疑片刻，说道，“说罢！” 　　丹融顿了顿，说道，“此去秘密行事，人数不宜过多，过多容易张扬。” 　　“暂且由我一人前去，若能成功，那是邀天之幸，若不幸失败，也能为后来人探明形势！” 　　这话说得多好，句句说在众人心头。 　　没错，怎么随便送死，至少也有人起个头！ 　　嗯，这个丹融就不错，让他先去探探路！ 　　于是，众多希冀目光，落在风尘真人身上，盼着他答应。 　　风尘真人知道众意难违，叹了口气，“只怕打草惊蛇！” 　　丹融拱拱手，“真人放心，必然不会误了大事！” 　　他接着说道，“真人，先前城关鏖战，我却在后方监视火凤真人，寸功未立，还请将这次机会交给我！” 　　风尘真人尚未开口，其他道家真人，接连开口劝说。 　　“真人，丹融道友所言甚是！” 　　“他一片赤诚，感天动地，还请答应了！” 　　唯有明觉真人，微微摇头叹息，觉得丹融这次冲动了。 　　其他真人巴不得有他的经历，能躲在后方无惊无险，哪有主动请战的？ 第九百六十章 一碗面条 　　“咕咚咕咚！” 　　尘冲虚愁眉苦脸，望着翻滚的沸水，咕嘟嘟冒出鱼眼般的水泡。 　　热气一阵阵袭来，扑在他脸上，直烫得满脸通红。 　　“好了没有，老道等这碗面，已经等了五十年！” 　　背后一个慵懒的声音，不断催促。 　　尘冲虚忍无可忍，他必须说些什么，否则会憋疯。 　　正如背后老道所说，这锅开水足足煮了五十年，却总也没到出锅的时候。 　　而尘冲虚呢，就守在锅边，等了足足五十年。 　　平日里，饿了啃食黄精、葛根，渴了喝石窝处累积的雨水露水。 　　困了却不敢睡，只把双眼睁得大大，生怕把水烧干烧糊了。 　　“简直离谱！” 　　尘冲虚每每想到自己身世，难熄愤愤不平，他可不是家里穷困、没钱吃饭，只好出家混口饭吃的小道士。 　　早年间，他出身富贵之家，祖祖辈辈十几代的拼搏，给予了生来就有的优渥条件。 　　尤其是，生来就是家中独子，将来势必要传承香火，继承庞大的祖业家产。 　　尘冲虚，可谓生来就衣食无忧，不愁吃穿。 　　本该是富贵逍遥的人生，却在见到这无良的老道士后，陡然陷入灰暗。 　　“早知道，就不该信什么长生的鬼话！” 　　尘冲虚翻个发白眼，他也是猪油蒙了心，好日子过腻，被老道士三言两语骗了，跟他进山修行。 　　本想着，若是修行太苦，过几天就回家继续享福。 　　谁能想到，老道士害人不浅呐！ 　　这一去，就是足足五十年。 　　五十年呐，虽不说沧海桑田，却也早已物是人非。 　　家中父母高堂先后老去，同辈人娶妻生子、安家立业，也逐渐步入高龄。 　　外界传入的消息，让他每每想起，就有些暗淡。 　　就算能出去，还是那个熟悉的世界吗？ 　　尘冲虚不敢想，继续投向眼前的大铁锅，气就不打一处来。 　　修什么仙？修个鬼的仙！ 　　自从跟着老道士进山，匆匆吃了一碗饭，就被他打发到这里煮面。 　　你一个高高在上的修仙之人，餐风露宿就罢了，还想吃面条？ 　　煮面条的铁锅也是邪性，一锅水煮了五十年，却还是将开未开。 　　尘冲虚这天迷迷糊糊中惊醒，掐指一算，自己已过了花甲之年。 　　父母亲朋一个个老去，只剩下自己孑然一身，虚度这多少年华。 　　“哎！” 　　尘冲虚心里陡然下定决心，朝大铁锅拜了几拜。 　　“锅兄，咱们相处五十年，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你若开了灵智，请大发慈悲，将这锅五十年煮不开的开水，让它沸了吧！” 　　说罢，尘冲虚连磕三个响头，说出心中所想。 　　“五十年了，我还一事无成，却荒废了家人事业！” 　　“好男儿善始善终，我进山为了这锅面，想要出山，也要先把面煮熟！” 　　“求锅兄开恩，让我了却这段往事！” 　　磕完头，尘冲虚起身，再看锅中开水，鱼眼大的水泡，咕嘟嘟升到水面，迅速扩张到拳头大小。 　　奇异一幕发生了，这锅五十年没煮开的水，眨眼间沸腾了。 　　似乎是尘冲虚刚才的恳求，感动了大铁锅，方才水到渠成。 　　老道士的催促再度响起，“好了没有，快饿死老道了！” 　　尘冲虚翻个白眼，心想还能饿死你，老道士五十年了，就等这碗面，不饮不食，还能撑到现在，可见不是凡人。 　　换做往常，他必定略感怨念，但现在即将成功，心情大好，也不再计较。 　　“这就端来送你！” 　　尘冲虚身旁的竹排上，晾晒整整齐齐面条，这面条也不简单，晒了五十年，仍旧如昨日刚做好，水份也不曾流逝半分。 　　水开起锅，下面条，竹筷缓缓搅动。 　　顷刻后，熟透的面条捞起，过了遍凉水，便倒入碗中。 　　倒入热汤，撒上两把葱花，香气扑鼻。 　　尘冲虚感到饿了，五十年他就没吃过一顿安生饭，此刻热汤面在手，竟食欲大发。 　　迟疑了片刻，他端着热汤面，快步走向老道士所在位置。 　　老道士侧躺在松荫下，正百无聊赖，手中剥着松塔，将白嫩的松子扔到嘴里。 　　“道长，热汤面来了！” 　　尘冲虚恭敬上前，双手将面碗举到空中。 　　五十年来，他容颜不改，岁月流逝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尘冲虚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肉体凡胎，能有这般奇异表现，多半是进山时，老道士给他吃的那晚饭。 　　再加上各种奇妙经历，他越发确定，尘冲虚是仙人一流的人物。 　　“嗯！” 　　老道士见到热汤面，深吸口气，吃了一口放在身旁。 　　“冲虚啊，你跟我进山几年了？” 　　“今年，不多不少正好是五十年！” 　　尘冲虚认真说道。 　　老道士叹了口气，“五十年了，可曾想过下山？” 　　尘冲虚郑重点头，“道长，蒙你错爱，带我入山修行，一晃半百过去，我也年近花甲，却始终没有成就！” 　　“不敢浪费您的心血，尘冲虚就不是修行的料子，还是返回凡世过完一生！” 　　这句话，隐约带上怒气。 　　但凡老道士肯传授些东西，他也不至于心灰意冷，萌生退意。 　　老道士哈哈干笑两声，突然端起面碗，“先吃口面，你也饿坏了！” 　　拿自己吃过的面条，送给对方吃，除非是关系亲密的长辈晚辈，不然就是侮辱。 　　尘冲虚气鼓鼓，这碗面花了他五十年，热汤中一根根清晰可数的，哪里是面条，分明是他空耗蹉跎的年华！ 　　吃，怎能不迟！ 　　他端起汤面，呼噜噜张口大吃，这就停不下来。 　　面条爽滑、热汤开胃，唤醒尘冲虚消失多年的味觉。 　　“嗯？” 　　片刻后，尘冲虚停下来，却发现碗中已空了。 　　“道长，我……” 　　尘冲虚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碗面条，是老道士要吃的。 　　下一刻，肚中升起腾腾热气，迅速窜入四肢百骸。 　　尘冲虚的视线越来越高，转眼从地面升起，直冲九霄云外，心境迅速拔高。 　　“这是？” 　　在他面前，无数璀璨的星光此起彼伏，长虹贯穿白日，大海干涸、高山平地而起。 　　无数精彩的场景，在尘冲虚面前闪现。 　　短短几个呼吸，尘冲虚的内心，便经历无数沧桑。 　　“呼！” 　　一口浊气吐出，尘冲虚站起身，已经是真人境界。 第九百六十一章 一筹莫展 　　“多谢师父！” 　　尘冲虚睁开双眼，露出超脱世俗的智慧。 　　刚才一碗面的收获，让他从凡人，瞬间提升到真人境界。 　　连带着心境、经历，也都在无数场景变化中，得到锻炼和提升。 　　现在的尘冲虚，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真人。 　　他那还能不明白，五十年煮面，是老道士对他的考验。 　　这碗面条，最终还是给他吃的，碗里不是面条，而是一跃成为真人的积累。 　　如今，他总算如愿以偿。 　　回思过往，尘冲虚对老道士更加敬畏，如此神乎其神的本事，岂是一般的真人可比？ 　　成为真人后，尘冲虚才知道，自己和老道士的差距之大。 　　这般神乎其神的手段，将普通凡人出身的自己，瞬间提拔成真人，只怕对方就是传说中的陆地真仙？ 　　所以，他瞬间明悟，朝老道士当场跪下。 　　“倒也聪明！” 　　老道士受了这声师父，让尘冲虚心中大喜。 　　“尘冲虚，你可知道，为师是什么来头？” 　　尘冲虚心头激动，回道，“不敢妄自猜测，还请师父赐教！” 　　“为师道号，月明真人，是道家的纯阳老祖之一，也就是世人所说的，陆地真仙！” 　　老道士每说一句，尘冲虚内心都跳动两下，听到最后，难以掩饰心中激动，朝月明真人磕头下拜。 　　“弟子尘冲虚，恳请师父赐下道号！” 　　月明真人抬抬手，“繁文缛节，只能束缚一般人，你已成就真人，自然不用在乎这些！” 　　“你本名尘冲虚，随便取两字，就能当做道号！” 　　冲尘、冲虚、虚尘…… 　　眨眼间，尘冲虚内心，便想出许多组合的版本，不由沾沾自喜，自家这姓好，名字也取的好，空灵出尘、仙气飘飘。 　　“为师收你为徒，便是看中，你将来是我道家未来之子之一！” 　　未来之子，尘冲虚内心砰砰直跳，似乎知道天大秘密。 　　他从小在富贵之家长大，后来在山中修行，五十年没有接触外界，所知少得可怜。 　　眼下，听到月明真人提及未来之子，竟没有联想到百子回归上。 　　饶是如此，尘冲虚仍然激动不已。 　　月明真人心叹，此人天资出众，奈何心性略有欠缺，五十年熬煮是他特意安排。 　　没想到，五十年之功，都未能全竞？ 　　可惜，时间不等人了。 　　想到这里，月明真人开口道，“尘冲虚，将你煮面的家伙事儿收拢来！” 　　尘冲虚心想，怎么还要煮面？ 　　心下虽然怀疑，但还是认认真真，将竹筷、漏勺等物事。 　　“别忘了那口大铁锅！” 　　月明真人提醒，尘冲虚身躯一震，这口大铁锅可不简单，竟也要他收起。 　　“嗯，不错！” 　　月明真人面前，尘冲虚背着大铁锅，左手竹筷、右手漏勺，腰间还别着其他零零碎碎的物事。 　　尘冲虚感觉，自己堂堂真人，眼下就像是面馆的小厮，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些东西，全归你了！” 　　尘冲虚张口，真要他往后改行卖面，好歹他也是…… 　　不对！ 　　他突然醒悟到，这些家伙事儿，可都是宝贝啊！ 　　能煮出那一碗面条的，能是寻常的锅碗瓢盆吗？ 　　“多谢师父赏赐！” 　　尘冲虚当即下拜，诚心答谢。 　　月明真人抬抬头，“交给你一件事情，需要出山去办！” 　　“请师父吩咐！” 　　尘冲虚跃跃欲试，正要试试手，看如今境界如何？ 　　“山下朝廷内乱，正统、新生两方争夺天下，生灵涂炭！” 　　“你下山去，解决这场浩劫！” 　　若有外人在场，听了月明真人的话，必定目瞪口呆。 　　双方在逝水关下剧斗，可谓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就算是月明真人出面，以陆地真仙的本领，都未必能解决。 　　更何况，尘冲虚一个新晋真人？ 　　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尘冲虚点点头，“遵师父法旨！” 　　“去吧！” 　　月明真人挥挥袖口，顷刻间天旋地转。 　　尘冲虚安稳脚跟，眼前已然换了片天地，熙熙攘攘的人群，迎面走来。 　　脚下是街道，两旁是摊位，这里不是山中，而是尘世。 　　“果然，这里的气味更香甜！” 　　尘冲虚想了想，确定道，“我姓尘，就该是尘世之人！” 　　山中修行五十年，可算把他憋死了，首先要洗个澡，然后大吃大喝一顿。 　　出身富贵之家，尘冲虚别的不会，享受却是深深浸透到骨子里。 　　“正好顺便打探消息，看看两方朝廷究竟是什么样？” 　　…… 　　新生阵营一方！ 　　“家主，这已经是最后一批！” 　　呈现在众人眼前，是巨大的天然盆地，里面密密麻麻，布满大大小小营帐。 　　营帐内，收容来自各路的新生兵士。 　　公无病身旁站着君兴霸，剩下的兵家成员，都在盆地中忙碌，负责调度各方人手。 　　眼下瘟疫横行，稍有差池就有生命危险。 　　这场瘟疫的起源，是巫术下蛊，不光是凡人，连修行者都逃不掉。 　　“嗯！” 　　公无病看向旁边，许多学派真人联手，正在施展神通。 　　天穹像是倒扣的铜钟，笼罩盆地四周，正好将所有病倒的将士护在其中。 　　“家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君兴霸露出担忧，虽然学派真人出手，镇住所有将士的魂魄，使得瘟疫暂且偃旗息鼓，也将十日必死的期限，稍微延长了两三倍。 　　但是，就算延长了，也不过是十几日时间。 　　若找不出对策，等时间一到，将士们仍死路一条。 　　“我明白！” 　　公无病点点头，双肩微微震动，身后浮现顶天立地的白虎幻影。 　　白虎对着盆地咆哮，无形煞气喷薄而出，笼罩各处大小营帐。 　　许多将士的脸上，萦绕病气，脸色蜡黄，被煞气一冲，稍微缓慢。 　　本来，若是煞气持续，能彻底驱散病气，甚至拔除病根。 　　但是，公无病冷哼一声，背后白虎猛然消散。 　　“家主！” 　　君兴霸看出来，家主尚未能完全掌控白虎衔尸图。 　　不过，经过这次横扫，病气被稍微驱散，好歹能延长一段时日。 　　“可惜，若没了那人手脚，白虎衔尸图，必将能发挥十二分力量！” 　　“不光能驱散瘟疫，甚至还能横扫道家！” 　　公无病念叨时，方斗已离开逝水关，正往这里赶来。 第九百六十二章 可趁之机 　　“冶兵家主，这次多亏你了！” 　　殷老大裹着一身狐皮大衣，脸色略显苍白。 　　先前连番大战，不仅损耗过重，最后被风尘真人逼迫，为了保住归元戳，甚至伤及根基。 　　眼下，他伤势尚未痊愈，就已经求到冶兵家主面前。 　　没办法，归元戳作用太大，这次就是此宝，杀得道家、名教接连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风尘真人厉害吧，还不是无计可施？ 　　殷老大最庆幸的是，危急关头将归元戳夺回，总算保留己方的元气。 　　此物若是丢了，新生阵营必将大势已去。 　　但是，归元戳被风尘真人炼化，此刻和他的联系变得微弱之极。 　　若要驱散对方留下的手脚，必然要借助冶兵家的本领。 　　冶兵家看了眼归元戳，“血气冲天，这趟没少用吧？” 　　殷老大点头，“您手段高明，此物犀利，无人能挡！” 　　“只是……” 　　他略显惋惜说道，“唯独被元磁神光克制，险些被对方夺了去！” 　　殷老大说出牵引过后，惹得冶兵家大怒。 　　“你这蠢货，连这件宝贝的真正本领都挖掘不出！” 　　“我传授你的变化，分明就有克制磁力的！” 　　这话不假，殷老大也曾施展过，白黑二色变化，便能自由切换磁力，扰乱元磁神光的舒服。 　　殷老大有些惭愧，问题出在他身上。 　　风尘真人是什么人物，他亲自施展千波幻鲤刃，变化高明，轻易便克制住他。 　　冶兵家似乎看穿，也没有多说，转身取来火炉，将归元戳放在上面。 　　“重炼此宝，需要你以本命灵火，接连煅烧七七四十九日！” 　　“切记，七七之数，多一日，少一日都不成！” 　　殷老大记在心中，重重点头。 　　他按照冶兵家吩咐，双手施展灵火，冲入火炉下方。 　　说来也奇怪，火炉升起的火焰，没有半点灼热，将归元戳裹在中央。 　　殷老大感受到，经过火炉这件法宝的转化，自身灵火越发强大，开始驱散归元戳内部驳杂的气息，一步步收复失地。 　　“四十九日？” 　　他不禁苦笑，对方能给这么长缓冲时间吗？ 　　殷老大可是知道，新生阵营数十万的大军，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放倒。 　　公无病原本胜券在握，却不得不放过对方，就是心系后方大军，连忙撤走。 　　朝廷这招釜底抽薪，虽然恶毒，却极为有效。 　　新生阵营原本气势如虹，眼下只能勉强自保。 　　“说来可笑，我们堂堂人族，眼下只能托庇那些天河水妖！” 　　九头鸟率领的天河水妖，虽然残忍暴戾，但眼下却是必不可少的力量。 　　虽然也有水妖嘴馋，偷吃了营中兵士，从而染上瘟疫。 　　但是，其余大部分水妖，仍旧实力完好。 　　朝廷也是忌惮天河水妖，才迟迟没有动手。 　　殷老大却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将自家的存亡，寄托在一帮非我族类的妖怪身上，属于再危险不过的情况。 　　最近这段时间，隐约可见端倪，天河水妖隐约有了不稳的迹象。 　　不用多想，这帮桀骜的妖怪自认奇货可居，想要占据主导。 　　若非忌惮归元戳，恐怕现在早已作乱了。 　　殷老大想到这里，心情越发急切，恨不得时间加速，四十九天时间眨眼过去。 　　…… 　　“有机会吗？” 　　丹融和方斗相对而立，他们此行各有任务，目标都是新生阵营。 　　丹融身负道家任务，要来偷取归元戳；方斗呢，目的是公无病。 　　“归元戳，是新生阵营命脉之一，必定防御森严！” 　　方斗点头沉思，“殷绝世，当时受伤不轻，眼下不是在养伤，就是祭炼法宝，归元戳必然不离左右！” 　　“怕就怕，他待在公无病身旁！” 　　丹融也沉默了，这是最恶劣的情况。 　　公无病是五气朝元的巅峰，又有白虎衔尸图在手，真要动手，两人加一块都不是对手。 　　“也罢，就去探查一番！” 　　但是，新生阵营强者如云，许多家学派的秘法，更是防不胜防。 　　方斗心知，若是贸然闯入其中，说不定就会暴露行踪。 　　“嗯，不如这样，你我二人一明一暗，互为援助，可好？” 　　丹融笑着点头，“好，谁在明，谁在暗？” 　　方斗指着自己鼻头，“自然是老夫，火凤真人。” 　　哦，原来方斗要以火凤真人的面目，混入新生阵营当中。 　　“好，我就拭目以待！” 　　丹融身形消散，隐没在空中。 　　方斗召出一面水镜，看看眼下大半，的确是火凤真人无疑。 　　“什么人，站住？” 　　他刚走近，就听到大声呼喝。 　　此地驻守的学派真人，立刻察觉到同层次的气息接近，立刻冲出来。 　　“是你？” 　　这位学派真人，一眼认出方斗，就是逝水关上，接连烧杀天河水妖的火凤真人。 　　方斗微小点头，“正是老夫！” 　　学派真人，虽然和水妖没交情，犯不上兔死狐悲，但对方明显是敌人，贸然闯入，究竟有何目的？ 　　“你想干什么？” 　　莫非，这是朝廷想趁机动手？ 　　方斗微笑不已，“火凤真人，因遭受朝廷冷落，特地来投靠诸位，共襄大举！” 　　“你想投敌……啊呸呸，弃暗投明？” 　　学派真人恍然大悟，但这事儿他没法做主，要么是殷老大，要么是殷老大，可这二人都不在。 　　“你先回去，我上报后，再来做决定！” 　　“岂有此理？” 　　方斗横眉怒目，“老夫这是在叛逃，又不是出来郊游，岂有出来又回去的道理？” 　　“你是何居心？” 　　“是不是要撕破脸，逼迫老夫动手？” 　　说话间，他手掌按在鸦公壶上，一团若隐若现的光晕浮现。 　　学派真人咽了口冷气，连忙大叫，“真人且慢，还请随我入营帐休息！” 　　“这才像话！” 　　方斗满意点头，大咧咧走到前方，“愣着干啥，头前带路！” 　　学派真人哭笑不得，这位火凤真人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事已至此，只能先稳住对方，再将消息传回去，交由殷老大和兵家主定夺。 　　毕竟，火凤真人可是凶人呐，真要惹怒了他，一把火将此地烧成焦土，连带着他本人也烧成焦炭，真能到黄泉地下说理吗？ 第九百六十三章 不速之客 　　“已经是十七天了，算算日子，还有三十二天！” 　　殷老大盯着炉火，感受到抽丝剥茧般，一丝丝炼化归元戳内部。 　　前番和风尘真人争夺，导致归元戳气息驳杂，连带着联系都微弱许多。 　　但是，有了冶兵家的火炉，这些日子进度不错，正逐步收复失地。 　　只可惜，时间过得太慢，恨不得一转眼就过去。 　　“报！” 　　采风家快步走过过来，“殷老大，有趣有趣，你来看看！” 　　“朝廷有人叛逃，前来投靠咱们了！” 　　殷老大皱眉，“可别又是第二个德六艺！” 　　德六艺三字，算是他们心中隐隐的痛。 　　这位名教的死间，虽然事后被千刀万剐，但还是给新生阵营带来巨大打击，许多学派真人在京城陨落，导致实力大降。 　　此番又有重复，让殷老大不得不怀疑，这是对方故技重施。 　　采风家却摇摇头，“这次不像！” 　　“是谁？” 　　采风家有不同意见，殷老大虽然心存怀疑，却很尊重对方的判断。 　　“火凤真人！” 　　殷老大心头一动，此人的手段，让他一度想起消失的火龙瓮。 　　只可惜，后来确认，火凤真人和火龙瓮没有关联。 　　此人的成名法宝鸦公壶，根底是太阳真人，和纯阳火大相径庭。 　　这位火凤真人，在旁门真人当中，也算是一号人物，出手凶悍，连杀几头天河水妖。 　　后来，此人被九头鸟攻击，身带重伤返回。 　　“他竟然来投靠？” 　　殷老大露出疑惑，此人实力不低，乃是散修联盟一员干将，似乎不像是做间谍的。 　　“对喽！” 　　采风家来之前，就打听清楚了。 　　“道家什么德行，你我都心知肚明，火凤真人重伤后，竟然被派人监视，或许是气不过，才投靠过来！” 　　“他指名道姓，要见你和兵家主，口气倒不小！” 　　采风家虽然没露面，却在暗中观察火凤真人，认定此人狂妄自大，不是受气的人，倒也符合叛逃的理由。 　　殷老大点头道，“若他真心投靠，意义重大，我倒履相迎又如何？” 　　眼下新生阵营困顿，却有敌方真人叛逃投靠，若是操作好了，必将能起到巨大作用。 　　“只可惜，我眼下还要炼化归元戳，抽不开身” 　　“你将消息报给兵家主，交给他定夺！” 　　虽然，公无病也忙着救治将士，却总比殷老大要自由许多 　　“得令！” 　　采风家转身离开，带着消息匆匆离去。 　　殷老大回头，继续炼化归元戳。 　　过了不知多久，遥远地平线仍残留一抹云霞。 　　这片云霞中，藏着丹融，静静观察这片地方。 　　“可算找到了！” 　　他施展黄山道脉的遁术，化入青风山岚、雨露霞光，潜伏在周围。 　　终于，抓住采风家这条线，顺藤摸瓜，找到殷老大所在位置。 　　“原来，你也是元气大伤，还要重新炼制法宝！” 　　丹融心想，这趟任务总算初见端倪。 　　接下来，就是要静静等待，直到机会来临。 　　…… 　　盆地旁，公无病盘坐地上，背后不时响起虎啸声。 　　君兴霸等人护在左右，不无忧虑看着他。 　　本以为，兵家迎回至宝白虎衔尸图，接下来就是气势如虹，横扫道家名教，连带朝廷大军。 　　可现在看来，白虎衔尸图还不完整。 　　这些日子，公无病以朝元巅峰的境界炼化，几次都冲刺到瓶颈，却都无功而返。 　　好消息是，随着熟练度水涨船高，动用的煞气也越发纯熟。 　　公无病又出手几次，震散兵器，将瘟疫爆发的时间继续延后。 　　此举治标不治本，若不能根除病根，最终还要面对。 　　但是，想要拔出病根，必须彻底炼化白虎衔尸图，煞气登峰造极才行。 　　“家主天纵之资，应当能炼化此图！” 　　“届时，道家群丑、名教浊流，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君兴霸等一众人，相互鼓气。 　　这时候，采风家快步赶来，见到公无病闭目修行，停下脚步。 　　“什么消息？” 　　君兴霸刚开口，就听到背后一声虎啸，随即趋于平静。 　　“家主！” 　　众多兵家成员开口，却见到公无病睁开双眼，起身往前走来。 　　“兵家主，这里有封急信！” 　　公无病没说什么，接过采风家递来的消息，扫视几眼。 　　“嗯！” 　　采风家快速说道，“火凤真人投靠，此事真假不明，殷老大让我交由兵家主定夺！” 　　公无病尚未开口，君兴霸开口，“区区一个散修，又非道家、名家投靠，你们决定便是。” 　　采风家苦笑，“殷老大说了，火凤真人不是普通散修，若用的好了，必然是效果显著！” 　　“不错！” 　　公无病缓缓开口，“得此一人，如多出十万大军！” 　　“家主，你何必抬举此人？” 　　君兴霸有些不忿，十万大军是什么概念，区区一个火凤真人，配这份评价吗？ 　　“兴霸，你可知道，刚才为何我停下来？” 　　君兴霸摇头，“不知！” 　　“刚才我正在修行，试图全力炼化此图，冥冥之中心血来潮，看到未来一线天机！” 　　“这丝天机缥缈不明，难以捉摸！” 　　“偏偏在这时，采风家送来火凤真人投靠的消息，岂不是天意？” 　　公无病哈哈笑道，“天意如此，这个火凤真人，我势必要见上一见！” 　　君兴霸还要再劝，却听公无病说，“你去安排一下，请火凤真人来见我！” 　　兵家主亲自接见，岂不是天大殊荣？ 　　“采风家，兴霸和你一同，去接火凤真人！” 　　公无病交代几句，便转身离去，找个安静地方闭目养神。 　　当年他率领兵家回归土地，事后才知道，那天恰好是勾曲山方斗成就剑仙之日。 　　自此以后，公无病对方斗很感兴趣，可惜京城中，剑仙方斗陨落，彻底没了希望。 　　他还记得，当日白虎衔尸图略有异动，只是不敢肯定，是否和方斗相关。 　　但今日，冥冥中传来预感，这火凤真人和白虎衔尸图有关。 　　公无病压制心头激动，若能趁此机会，将宝物彻底炼化，接下来和朝廷的大战中，必将能多一份胜算。 　　别的不说，兵主旗这件大杀器，就足以扭转乾坤。 第九百六十四章 波澜 　　公无病一声令下，内部快速运转起来。 　　采风家和君兴霸二人同行，亲自去迎接火凤真人，其他兵家成员则是留守盆地。 　　公无病要接见火凤真人，暂时要离开，盆地中的将士们，病气被他先前驱散，支撑了十来天不成问题。 　　他这也是兵行险着，笃定冥冥中的感应，和火凤真人见面，必定能找到机会，彻底炼化白虎衔尸图。 　　须知，盆地这些日子，将士们身染瘟疫，情况逐渐恶化。 　　若非公无病以白虎煞气，不断驱散病气，几十万将士早已病死大半。 　　如今还能支撑，已经是兵家神通厉害所致。 　　公无病这一去，盆地内只剩下其他兵家成员，若少有什么闪失，必定如同天崩地裂，一发而不可收拾。 　　出乎意料，竟无人反对，连提意见的也无，足见公无病威望之高。 　　身在敌营的方斗，以及潜伏在野外的丹融，得到这个消息后，知道机会来了。 　　公无病接见火凤真人，必然不是小事，足以吸引大部分人手。 　　殷老大这边走不开，肯定要派遣心腹过去旁观，到时候身边人手薄弱，丹融就有了可趁之机。 　　“好极了！” 　　方斗心想，自己这个打掩护的任重道远，若不能将声势造起来，丹融那边哪有机会。 　　他却不知道，自己化身的‘火凤真人’这次叛变，可谓是掀起轩然大波。 　　新生阵营这边，自然是乐见其成，朝廷阵营，就很是不妙了。 　　逝水关内，笼罩在阴沉的气氛中。 　　道家、名教双方，对散修联盟的成员多加盘问，恨不得把祖宗八辈都追问清楚。 　　旁门真人们，一来不忿见到对方飞扬跋扈，暗地里，也很是同情火凤真人。 　　要知道，山谷商议的时候，许多旁门真人，干脆就提议投靠新生阵营。 　　若不是提江真人带头，散修联盟眼下，说不定就投靠了新生阵营。 　　至于火凤真人的叛逃，是个旁门真人都说做得对。 　　城头激战时，火凤真人可谓是战功累累，结果受伤之后，还被道家派人监视。 　　事后又备受冷落，道家连半颗丹药都没送过去。 　　这种情况，谁能忍受得了？ 　　更何况，传闻中的火凤真人，不仅技艺高强，更是心高气傲，自然不愿吃这口气。 　　“奶奶的，没这么欺负人的！” 　　“火凤真人叛逃，和我等有何相干？” 　　“我们是来结盟援助的，不是投靠当奴才，他们也配审犯人似的审我？” 　　“惹毛了老子，我也翻出墙头，去投对面！” 　　又是个气鼓鼓的旁门真人，刚从道家那边回来，显然受够了气，面皮涨红。 　　同伴听他说道最后一句，急忙施法抹去声音。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这话能随便练说嘛？” 　　“提江真人被叫过去，陪着笑脸解释，今天都不定能脱身！” 　　旁门真人们窃窃私语，都弄不明白，火凤真人叛逃，道家和名教何以如此大费周章。 　　“不瞒二位，火凤真人之事，我委实不知！” 　　提江真人愁眉苦脸解释，“此人新近加入我散修联盟，来历也很是神秘！” 　　“说不得，此人就是蒙混进来的奸细，为的就是临阵投敌，动摇我军心！” 　　他满脸‘果然如此’的笃定神情，连忙和方斗撇清关系。 　　可是，在他对面的风尘真人、眉山公，哪里肯信。 　　眉山公当即便道，“人之相交，贵在诚信！” 　　“提江真人，你既然率众来援，我们也承你人情！” 　　“可是，火凤真人这一走，做的着实不漂亮！” 　　言下之意，火凤真人逃到对面，肯定和提江真人有关。 　　提江真人苦笑不已，天大冤枉呐，他的确有秘密，却不是这个。 　　若真被对方误打误撞，借着火凤真人叛逃的事情，拷问出自己的真正身份，那就太冤枉了。 　　“二位，二位，火凤真人自己长脚，想跑我也拦不住！” 　　“我一不是他老子，二不是他什么人，也没白纸黑字给他担保！” 　　“你们也知道，散修联盟鱼龙混杂，意见各异，我也是废了好大功夫，才将这一批人拉到这边！” 　　“这就是帮乌合之众，若说小心思也有，大阴谋绝不可能！” 　　“火凤真人叛逃，虽然可恶，却并非早有预谋，以我来看，或许是一时冲动！” 　　提江真人态度诚恳，就差说我为你们效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杀了我，这些旁门真人都要跑光。 　　风尘真人和眉山公对视，看来真没什么关系。 　　火凤真人区区一名散修，又不是道家嫡传、名教大儒，叛逃又如何？ 　　唯一忌惮的是，此人叛逃后，是否在城头还有同伙，日后或许发生里应外合之事。 　　经过连续数日排查，旁门真人被查问个遍，终于得到结果。 　　火凤真人性格孤僻高傲，没什么相交好友，自然没有勾结的迹象。 　　提江真人这边，更是声泪俱下、诅咒发誓，恨不得撇清关系。 　　如此看来，火凤真人，就真是一时气愤才叛逃。 　　风尘真人想到这里，冷哼不屑，散修墙头草，毫无忠贞可言，这样的乌合之众，若不是眼下情势危机，道家根本就不屑与之对话。 　　“眉山公，既然如此……” 　　没等风尘真人说完，眉山公腰间白玉圭闪烁光芒，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 　　“兵家主公无病，抛下身染瘟疫的数十万大军，亲自接见火凤真人！” 　　风尘真人惊怒不已，“什么，他何德何能？” 　　火凤真人，不过就是一名散修，就算火法厉害，也不至于让对方如此重视。 　　就算是千金买马骨，这也太过了。 　　听闻新生阵营，将染了瘟疫的数十万大军，全部迁入营地看护。 　　此刻，公无病不忙着解决瘟疫，却要去接见火凤真人，意味着此人比数十万大军更重要。 　　嗖嗖！ 　　二人目光同时投降提江真人，此人猝不及防，还在消化这则震惊消息。 　　“提江真人，你并不诚实呐！” 　　提江真人苦笑解释，“我确实不知。” 　　“请再想想，火凤真人身上，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风尘真人追问道。 　　可见，提江真人不提供些什么，今天就走不了啦！ 第九百六十五章 赐还 　　方斗还不知道，自己离开逝水关，留下的烂摊子，让提江真人焦头烂额。 　　但是，眼下他也顾不得这么多。 　　此刻他正和采风家、君兴霸二人同行，前去拜见公无病。 　　为符合火凤真人人设，方斗颇有些不满说道。 　　“我远来是客，兵家主为何不亲自来迎接，反而要我上门去见？” 　　“难道这就是兵家的待客之道？” 　　君兴霸和采风家对视，心想真如传言所说，这老儿心高气傲，半点气也受不得。 　　转念一想，若非如此，火凤真人怎会叛逃到这边？ 　　“真人，想必你也听说，朝廷施展邪术，我数十万大军染上瘟疫！” 　　“家主日夜操劳，险些累白了头发！” 　　“数十万条性命，都系在他一人身上，半点马虎不得！” 　　说到这里，君兴霸突然看向方斗。 　　“但是，他听到真人来投，第一时间重视，拍我们二人外出迎接！” 　　“至于家主，则设下宴席等待！” 　　这番话说的漂亮，毕竟君兴霸是兵家二把手，采风家更是殷老大左膀右臂，这二人担任信使，可见对方斗的重视程度。 　　“既然如此，我也明白了！” 　　接下来的路程，方斗没有多说什么。 　　就这么，一路到了新生阵营大后方，设宴之地，就在盆地旁不远处。 　　“嗯！” 　　方斗突然停下脚步，望着盆地方向，皱起眉头。 　　“真人，可有疑虑？” 　　采风家在旁边问道。 　　方斗指着盆地方向的天空，“你看这天上乌云盖顶，病气翻腾，显然有大量伤病之人，莫非染病的将士，就安置在那个方向？” 　　“真人慧眼如炬，正是如此！” 　　兵家在野外设宴，竟是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四周设下布墙。 　　“因陋就简，还请真人不要嫌弃，请！” 　　方斗点了点头，“请带路！” 　　穿过布墙开出的小门，方斗走入其中，见到两排案桌，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但是在道路尽头的主座，却做着一人，俨然是兵家主公无病。 　　“好一场宴席！” 　　方斗前走几步，随便找个案桌坐下，见到上面一坛水酒，还有下酒小菜，略有些清淡。 　　“火凤真人，久仰了！” 　　君兴霸和采风家二人，快速走到公无病左右两半坐下，静静观察方斗。 　　这场接风宴，主人只有三位，客人也只有方斗一人，陪客则半个也无。 　　偌大的场地，只有四人在场，也太过冷清。 　　“兵家主，这接风宴太过隆重，我怕是受用不起！” 　　这句话实为反讽，嘲笑对方格局太小。 　　玩呢，偌大新生阵营，就来三个人设宴接待，当成过家家了。 　　“真人见谅，若在平时，兵家众人、殷绝世和各家学派，必定陪客如云。” 　　“眼下情况艰难，唯有公某人相陪！” 　　公无病语气温和，浑然没有半点凌厉气势，不像先前杀神般的兵家圣人。 　　“明白，我明白！” 　　方斗端起一杯水酒饮下，咂咂嘴，略显清淡。 　　采风家见状，端起酒杯，“我代表殷老大，敬真人一杯！” 　　“朝廷无道，真人能弃暗投明，加入我新生阵营麾下，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这都是客套话，方斗若是正常反应，也该客气回应。 　　但是，方斗听了摇摇头，“投靠，当然不是！” 　　公无病眼皮一跳，采风家酒杯端到半空，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略显尴尬。 　　“真人这是什么意思？” 　　君兴霸语气加重，“莫非你来这趟，就是要消遣我等？” 　　“这可是失礼之举，您想好后果吗？” 　　威胁含义溢于言表！ 　　方斗淡淡说道，“兵家主，今日过来，特地了却和你的一次旧缘！” 　　公无病面无怒色，平静问道，“我和真人，今日才首次见面，有何旧缘？” 　　君兴霸和采风家二人对视，直觉发现不对，这火凤真人有古怪。 　　“我出去透透气！” 　　君兴霸快步走出宴席，穿过布墙，开始招来兵家成员。 　　“围着布墙四处戒备，待会儿一旦有动静，即刻冲进去！” 　　布墙内，方斗同样平静无比。 　　“不瞒兵家主，我也是和你首次见面，却神交已久！” 　　“哦，真人认得我？” 　　“不认得，但无论是谁当代兵家主，都和我有缘！” 　　这话不假，先前他送出白虎衔尸图，原本目标是牛武。 　　但谁能想到，牛武将位子传下去，当代兵家主成了公无病。 　　幸好，方斗留个手段，公无病得了白虎衔尸图，却没能彻底炼化。 　　今日，就是来了却这段往事。 　　“哦，可否见谅？” 　　兵家主拱拱手，颇有诚意请教。 　　方斗点点头，朝他旁边的采风家示意，“还请做个见证，今天的事情，你能保密吗？” 　　“这……” 　　采风家没有答应，他对殷老大忠诚，肯定不能瞒着他，再者，他也不相信，方斗能有什么不能泄露的机密。 　　“兵家主，你看……” 　　公无病转向采风家，“就当帮我个忙！” 　　很显然，方斗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必然和他乃至兵家大有关联，这是为了他保密！ 　　“除了殷老大外，我可以保密！” 　　“殷绝世那边，我会和他解释！” 　　公无病转向方斗，“真人可以说了！” 　　方斗从案桌后起身，缓缓朝他走来，“请将军卸甲！” 　　什么？ 　　采风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家伙活腻歪了，敢叫兵家主在外宽衣解带。 　　眼下虽不是大庭广众，却也有外人在场。 　　公无病这般人物，如何能忍受如此羞辱？ 　　“将后背转过来即刻，我将剩下的东西还给你！” 　　公无病还在迟疑，听到这句话，彻底震惊了；…… 　　“原来是你！” 　　这位兵家主，感觉眼前人变得神秘起来。 　　“你不是火凤真人？” 　　方斗微笑点头，“是与不是，无关紧要，你只需记得，我是赠图之人即可！” 　　公无病没有怀疑，因为无人知晓，他将白虎衔尸图藏在后背。 　　普天之下，若有第二人知道，那就是赠予白虎衔尸图的人。 　　一旁的采风家，内心砰砰乱跳，难怪要保密，这可是牵连兵家命脉的秘密。 　　他也萌生同样想法，眼前的火凤真人绝对是伪装，背地里肯定是什么神秘大人物！ 第九百六十六章 白虎出世 　　“真人，请赐图！” 　　公无病掐灭纷乱思绪，冲到方斗面前，恭敬下拜。 　　无论方斗是何来历，有何居心，眼下若能赠予白虎衔尸图，就是大救星。 　　所以，他以一家之主的身份，诚心下拜。 　　采风家目瞪口呆，原来兵家至宝白虎衔尸图，竟是从此人手中赠予。 　　若真如此，‘火凤真人’的境界，比之风尘真人也只高不低，为何要屈身散修当中，扮演孤僻的旁门真人？ 　　这背后，必定有惊天谋划。 　　采风家心中思绪如潮，急切想要告知殷老大，请他定夺。 　　但想到刚才承诺，他又平息下来。 　　这件事情，公无病必然要和殷老大商议，即便采风家要信守承诺不开口，殷老大也会知道。 　　“请！” 　　公无病褪去战甲袍服，露出白皙后背。 　　采风家见到后背，吸了口凉气，一副白虎衔尸图赫然浮在背上。 　　栩栩如生的白虎，就像是长在皮肉深处，和肌肤纹理相辅相成。 　　扑面而来的煞气，就像是一万头老虎聚集而成。 　　没错，这就是白虎衔尸图的本体。 　　采风家见到最后，突然一愣，见到图画缺了一角。 　　正是因为角落缺失，才让白虎衔尸图没能彻底炼化。 　　公无病心中感慨，终于等到今日，无论对方要求什么，自己大出血也要答应。 　　“兵家主，可以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方斗一指头点在对方后背，三角状碎光钻入对方后背。 　　公无病猛地颤抖，后背白虎衔尸图蠕动起来，缺失的角落闪烁光芒，最终弥合成完整形状。 　　“白虎衔尸，天下大乱！” 　　公无病陡然起身，每走一步，头顶腾起的煞气就暴增几分。 　　“多谢真人，容我失陪片刻！” 　　公无病走出布墙外，一步步朝盆地方向走去。 　　“兵家主，我来为你护法！” 　　采风家见了，快步追赶上去。 　　君兴霸等人，还在布墙外等候，却见到公无病赤精上半身，径直走了出来。 　　“家主，什么事了？” 　　众多兵家成员目瞪口呆，要说是安然无事么，家主都上衣都没了，显然动静不小：要说战况激烈，怎么没有半点碰撞声响，连带着风起云涌？ 　　“跟我去盆地，解决此事！” 　　公无病脚步快如飞，众人追赶不上，君兴霸和一众人见到紧跟而来的采风家，双眼发亮。 　　“采风家，怎么回事？” 　　采风家刚才见到那一幕，内心翻滚，急切要倾诉，但想到承诺，又变得哑口无言。 　　“对不住，事关机密，不能说！” 　　“放行，您是兵家主心腹，肯定会知道！” 　　君兴霸拉住采风家，“火凤真人呢？” 　　采风家神秘一笑，“把他当祖宗供着吧！” 　　君兴霸不乐意了，怎么说话呐！ 　　片刻过后，众人走到盆地边缘，见到公无病的背影。 　　明白了，家主前来，是要以煞气震散病气，为染病将士延续生机。 　　随即君兴霸又迟疑了，刚驱散没多久，眼下还犯不着重复作为。 　　“安心看着！” 　　采风家神秘低语，示意稍安勿躁。 　　君兴霸见他神神叨叨，心里来气，怎么你一个外人，表现得比我更了解兵家主。 　　采风家内心激动万分，此番能见识到白虎衔尸图的真正威力喽！ 　　下意识转身，见到人群缝隙中，‘火凤真人’的衣裳一角。 　　“快把真人请进来，小心事后兵家主怪罪！” 　　采风家惊了身冷汗，此人和白虎衔尸图大有关联，可想而知，事后公无病肯定还要请教，若现在让他走了，许多事情就弄不明白。 　　“快请进来！” 　　片刻过后，君兴霸、采风家二人一左一右，分列方斗身旁。 　　采风家态度殷勤，“真人，我们看不明白，兵家主这是要？” 　　“自然是彻底拔除瘟疫病根，救助这数十万将士！” 　　方斗刚开口，就听到君兴霸纠正，“真人有所不知，家主虽然神通厉害，但想要一下子驱散数十万人规模的瘟疫传染，尚且还不能！” 　　这句话刚说完，他就发现采风家、‘火凤真人’露出微笑，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说错什么了？” 　　“请看便是！” 　　君兴霸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成了内伤，最烦你们这些说一半留一半的。 　　这时候，公无病双手抬起，在众人惊诧眼神中，化作一团白光冲入夜空中。 　　夜空群星璀璨，被这团白光一冲，顿时抖动起来。 　　群星似乎受了惊吓，纷纷打道回府，一颗颗黯淡消失。 　　眨眼间，夜空只剩下公无病所化的白光，散发刺眼光芒，掩盖住其他星辰的存在。 　　“白虎星现，兵事大吉！” 　　“这是我兵家的吉兆！” 　　君兴霸和兵家成员们，惊喜不已，家主这般上天入地的神通，以前从没见过。 　　白光升到夜空，陡然爆出四溅星光，随后化作一头无数星光凝聚的白虎，发出嗷呜咆哮。 　　这头白虎散发莹莹白光，每根毫发都清晰可见，血盆大口张开，简直要将整块天空都吞下。 　　其下扑的目标，正是盆地中坐落的营帐。 　　“小五子，我又听到虎啸声，莫非是家主再次施展神通？” 　　一个烧得迷迷糊糊的副将，睁开双眼，询问旁边睡着的士兵。 　　士兵病得较清，头脑还算灵活，简单算了几下，“不能吧，刚过去四五天，还不到施法的时候。” 　　“那……” 　　二人所处的营帐，横七竖八躺着几十人，此刻都有气无力，空气蔓延酸臭的气息。 　　副将还想开口，却见到白光冲入营帐，朝他面门冲来。 　　“不好小五，有敌袭，快躲！” 　　他四肢酸软无力，眼睁睁看着白光没入额头，幻觉中，见到一头张牙舞爪的白虎消失。 　　旁边的小五，也遭受同样的情况。 　　甚至于，营帐中其他的将士们，也都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白光钻入体内。 　　盆地外所看到的，自然又是另一番场面。 　　星光汇聚的庞大白虎，冲到盆地上方，顷刻间散成无数白光，像是盛夏夜间的萤火，灵活翩跹钻入大大小小营帐中。 　　“家主！” 　　突然有人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公无病身影出现，正落在盆地边缘，众人拥簇上去。 第九百六十七章 盗取 　　不知是谁率先发现，大叫一声，“白虎衔尸图！” 　　所有人脚步齐刷刷停止，他们终于发现，公无病背对众人，后背上俨然是白虎衔尸图。 　　兵家至宝，原来是这幅模样。 　　兵家成员，虽然都听闻宝图名头，却从未见过真容。 　　今日方才见到，公无病将宝图炼入体内，与血肉融为一体。 　　那么刚才的举动显而易见，兵家主驱动宝图，为将士们驱散病气。 　　只是，这次动静，远比先前更大。 　　“家主！” 　　公无病语气淡淡，“数十万大军，如今无恙了！” 　　兵家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下方盆地的营帐，一改往日死气沉沉，仿佛开水般沸腾。 　　不断有人冲出营帐，或跪倒或趴伏，在地上剧烈呕吐起来。 　　君兴霸等人急了，连忙上前阻止，“快回营帐，你们想将瘟疫传得都出都是吗？” 　　营帐经过施法，可以隔绝瘟疫，但若是离开营帐，就没有效果了。 　　也有人察觉不对，都病了这么多天，还被学派真人施法镇住神魂，怎么可能还这么精神，冲出营帐外。 　　“我们撑不住了！” 　　不远处山头上，负责施法的学派真人们，也开始发现不对。 　　他们都是三花聚顶的真人境界，之所以能镇压数十万大军，完全是因为瘟疫横行，众多将士手脚无力、神志不清，才能趁机得手。 　　可就在刚才，白光钻入营帐，里面的将士们一个个变得精神抖擞，完全不像是得病数十天的模样。 　　直接带来的后果，就是他们撑不住了，几十万神魂复苏的将士，根本不是他们那浅薄的实力能镇压得住。 　　扑通几声，学派真人们遭受反噬，接连倒退几步，当场倒在地上，脸色苍白一片。 　　他们已经尽力了，兵家主再怒，也无法苛责。 　　盆地边缘，兵家众人如同热锅上蚂蚁，见到越来越多的将士冲出营帐。 　　“回光返照，这绝对是回光返照！” 　　哪有染病在身、卧床几十天的人，能这么有精神，跑到营帐外面。 　　一位位将士拼命呕吐，风中满是难闻的气味，地上遍布花花绿绿的粘液。 　　“速速调人，绝不能让他们逃出盆地！” 　　有位将领手足发凉，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帮将士不敢坐以待毙，竟然发生营啸！ 　　数十万人聚集在此，若是营啸作乱，谁也拦不住呀！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远处学派真人们接连跌倒，彻底失了盆地中的镇压。 　　“糟糕！” 　　盆地中短暂平静，随即响起狂潮般的欢呼声。 　　停在众人耳中，这绝对是兵变的征兆，末日即将来临。 　　“家主，一切都完了，多年心血，一朝丧尽！” 　　“新生阵营完了，没了数十万大军，必然不是朝廷对手！” 　　众多兵家成员也心痛不已，盆地中，还有许多兵家栽培的精英，这次全都折进去了。 　　“家主，你先走，我们收拾残局！” 　　说话的兵家将领，一脸悲愤，感叹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却不料，公无病手掌按在他肩膀上，“耐心些看！” 　　隐隐约约传来的浪潮声中，夹杂几声略微清晰的。 　　“家主天恩，我们痊愈了！” 　　一位位将士朝着众人所在方向，大声欢呼，有些情不自禁的跪下叩拜。 　　“这就好了！” 　　众人入在梦中，除了公无病、采风家寥寥数人，没人相信这是真的。 　　“兴霸，你下去看看！” 　　君兴霸一抱拳，“得令！” 　　他点了几人，一同走下盆地，首先就拉来几人检查。 　　这一查不要紧！ 　　盆地中的将士们，多半是病入膏肓，即便有白虎煞气几次冲散病气，却没能彻底根除。 　　所有人过一天算一天，若无灵丹妙药，只能等死。 　　这几人，先前分明离死不远，眼下一检查，病根全无，除了稍微虚弱，却是健康的很，脸上半点病气也无。 　　“我好了，真的好了！” 　　说话的士兵捶捶胸口，“放我出去，还能为家主打仗杀人！” 　　其他几人也接连附和。 　　君兴霸离开几人，挨个营帐检查，越是检查，越是触目惊心。 　　一夜之间，盆地中所有士兵，竟然都痊愈了。 　　这可是席卷数十万人的瘟疫，堪比天灾了，怎么瞬间就消失无踪！ 　　君兴霸耳边听着几位将领窃窃私语，突然恍然大悟。 　　难怪采风家神神秘秘，原来家主早已将白虎衔尸图炼化大成，方才能驱散病根。 　　也就是说…… 　　他转身看向盆地上方，见到‘火凤真人’的身影，瞬间无限拔高，变得深不可测。 　　君兴霸不仅悔恨，他提前离场，现在想来，错过多少大事啊！ 　　家主能炼化白虎衔尸图，必然和火凤真人有关系。 　　他内心念头急剧流转，却还是保持平静，带着几位同伴飞上周围高地。 　　“恭喜家主，所有将士都痊愈了，瘟疫彻底消失！” 　　四周想起惊呼声，许多人后知后觉，这才想起来刚才的场面。 　　“先不要交谈，过去领回各自兵马，进行恢复训练！” 　　公无病一声令下，将领们各自散去，去盆地下方认领麾下兵马。 　　很快，乱糟糟的盆地，被将领们梳理，变得井井有条，各自开始归队，各自拆除营帐。 　　从上面往下看，无数将士来回穿梭，像是勤劳的工蚁。 　　“兵家主，数十万精兵，又回来了！” 　　采风家压制不住欢喜，曾几何时，他还感觉天塌地陷。 　　没了数十万大军，新生阵营就是空壳子，难以和朝廷抗衡。 　　现如今，瘟疫被拔除，将士们痊愈，而且瞧模样，稍加修整就能上战场。 　　公无病点点头，转向方斗，恭敬下拜。 　　“真人，多谢你赐图之恩！” 　　他也是聪明人，没有提及为何方斗第一次不给全图，直到现在才补全白虎衔尸图。 　　庸人才追究过往，智者只向前看。 　　眼下，兵家得了完整版白虎衔尸图，实力大增，不仅治愈几十万大军，连兵主旗都可以排上计划了。 　　这一切，都是拜眼前火凤真人所赐。 　　方斗微微抬手，“不必多谢，这是你兵家的缘法！” 　　采风家微微皱眉，架子未免太大。 　　实际上，方斗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有情况发生。 　　白虎衔尸图原物奉还，对他也大有影响。 第九百六十八章 得手 　　九大法宝，齐聚米斗，帮助方斗成就真人。 　　现如今，随着一件件法宝原物归还，牵扯的因果逐渐消散。 　　今日终于到了白虎衔尸图这件兵家至宝。 　　公无病得手后，方斗立刻得到反馈，眼前一大股因果线，开始自动散开。 　　兵家这段缘分，如今算是彻底偿还了。 　　米斗绽放一阵光芒，随即消散无踪。 　　方斗却知道，这只是前奏，等剩下法宝全部归还，因果全部散去，就是水到渠成的得道之日。 　　“真人，真人！” 　　采风家在旁边提醒，他见到方斗陷入沉思，猜测或许发生什么事情。 　　“哦，没什么！” 　　方斗回过神，解决白虎衔尸图的因果，心情大好，不由得绽放微笑。 　　“兵家主，这次能解决瘟疫，多亏火凤真人相助！” 　　“眼下各位兵家都在，不如返回宴席，继续招待真人如何？” 　　采风家心思活络，知道这可是拉拢方斗的绝佳机会。 　　对方能大方给出白虎衔尸图，显然来历非凡，若是能拉入新生阵营，将来胜算将更增几分。 　　“有道理！” 　　公无病朝方斗微微颔首，指向布墙所在位置，“请！” 　　旁边的君兴霸此人，通过对话得知，竟是投靠的火凤真人，帮公无病补足最后一个环节。 　　于是，他们也跟着热情邀请。 　　“真人，先前招待不周，请赏脸让我们尽一下心意！” 　　众人拥簇讨好之际，方斗突然发声，“不必了！” 　　这句话，瞬间让四周寂静无声。 　　“真人这是何意？” 　　采风家打破尴尬，微笑问道，“可是怪罪我等礼数不够？” 　　“为缘而来，缘尽而去，何必践留？” 　　方斗叹了口气，陡然穿过人群，脚下踩着朵云，飘飘然离去。 　　“且慢！” 　　这下异变，打了个众人措手不及，谁也没想到，方斗这就走了。 　　要知道，数十万军消除病根，这对新生阵营，乃至兵家都有大恩。 　　方斗若是留下，帮助新生阵营成事，将来高朝换代，一个国师的身份跑不了。 　　但是，他偏偏什么都不要，拍拍双手就走。 　　“真人请留步，这要传扬出去，世人都说我兵家不知感恩！” 　　君兴霸一个长哨，从旁边军营跃起黑如炭、快如电的烈马，当即驮着他腾云驾雾。 　　这位兵家的二号人物，竟是要上前拦住方斗。 　　“不必送了！” 　　方斗见他过来，并未放缓脚步，而是抖抖袖子。 　　袖口拂过鸦公壶，冒出大团烈火，远远望去，如同平地蹦出个小太阳。 　　“呱呱！” 　　怪叫声响起，一只金乌冉冉升起，盘旋几周，朝君兴霸飞去。 　　君兴霸本想出枪，将这只金乌挑飞，没想到刚刺出一枪，没到中途，就感觉入手出发烫。 　　枪杆竟被烧得通红，如同烙铁一般。 　　再看到金乌缓缓飞来，显然对方目的不是杀人，而是阻止他追上方斗。 　　“别追了！” 　　公无病叹了口气，“这是位高人，既然不愿，我等无需强求！” 　　君兴霸推倒他身后，心有不甘，“家主，此人身上秘密太多，就这么放走……” 　　“你怕他去道家那边？” 　　公无病反问，笑着摇摇头。 　　此人以火凤真人名头行事，先是‘叛逃’道家，如今又来兵家赐予宝图。 　　公无病虽然没能猜出全貌，却也大致判断出，对方目的并不简单，很有可能是挑动双方争斗。 　　想想先前局势，新生阵营这边，数十万大军染病，朝廷虽然接连损失真人，却实力未损。 　　强弱对比，一目了然，所以有了火凤真人此举。 　　“损强补弱，这是平衡之道！” 　　公无病思索片刻，问采风家，“你见多识广，我且问你！” 　　“此人行止，类似百家当中哪一家？” 　　“呃！” 　　采风家听完大惊，他怎么没想到，这位火凤真人帮助他们，的确有可能是某家的前辈。 　　“接触时间太短，是在看不出来！” 　　采风家诚实回答，“兵家主，有高人相助，此乃天不绝我！” 　　“这个好消息，我定要告诉殷老大！” 　　公无病点点头，“去吧！” 　　…… 　　殷老大这边，仍在专心炼制归元戳，七七四十九天，眼看着就到了。 　　掐指一算，只剩下五六天。 　　眼下到了关键时候，殷老大日夜不眠，双目紧盯火炉，生怕有半点疏忽。 　　他也知道，行百里者半九十的道理，看似距离成功只差几步，实则才走到中段而已。 　　归元戳事关重大，万万不可有半点疏忽。 　　不知不觉，他心神沉浸其中，渐渐入神，自己以外的天地，陷入沉寂当中。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气味，一切都空寂无比。 　　沉寂中，耳边响起清凉的歌声。 　　歌声断断续续，盘旋在耳，令人响起无数场景，有婉约江南中采桑民女的歌喉，有水乡池塘乘舟采莲的渔女清歌，有秀丽山道上背着竹篓的姑娘发声高唱。 　　俗话说，丝不如竹、竹不如肉。 　　这歌声，即便是铁石心肠听了也会动容，想起童年故乡，远去的时光，已经从前的自己。 　　殷老大听了，心肠一软，竟生出冲动，想见见唱歌之人。 　　根据他猜测，歌声的主人，不是空谷幽兰般的淑女，便是天山雪莲般的仙姑。 　　越想越是焦急，殷老大原本坚持的炼化，不知不觉间松动了。 　　输入火炉的法力，变得断断续续，使得火炉中的火光忽高忽低，眼看就要断绝。 　　“不好！” 　　危机关头，殷老大在心间设下的法术起了作用，猛地化作尖刺，刺痛胸口。 　　这番剧痛，足以让人咬碎后槽牙。 　　殷老大当即被剧痛惊醒，睁开双眼，见到眼前人影一掠而过。 　　等他低下头，却见到火炉上空荡荡，再无归元戳的踪迹。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殷老大踉跄后退几步，强撑着站住。 　　天要塌了，若是不能夺回归元戳，他就是千古罪人。 　　“你是何人？” 　　殷老大终于捕捉到不速之客踪迹，正是潜伏已久的丹融。 　　丹融用道袍一角，垫着归元戳，生怕被烫到。 　　不容易啊，刚才趁着殷老大稍微松懈，趁虚而入，总算将归元戳夺来。 　　此外，还要多谢本体方斗超常发挥，在盆地吸引其他所有人注意。 　　所以，才能一举得手。 第九百六十九章 艳尸迷魂 　　“你猜！” 　　丹融心想，这归元戳太烫，也不知道烧了多久。 　　若不能凉下来，这东西就是累赘，好歹拖延些时间再说。 　　于是，他故作神秘，朝殷老大笑着说道。 　　殷老大心急如焚，却仍要保持平静，冷淡说道，“真以为我不记得你，你是道家之人！” 　　“先前逝水关上，你就是风尘真人身后众人之一！” 　　听了这话，丹融由衷惊叹，此人有过目不忘之能。 　　自己在道家地位不高，并非主位，对方都能从人海中记住，足见目力精准、记忆超群。 　　“道家黄山道脉，丹融，见过商家之主！” 　　丹融这句话，不仅自报家门，更是正式的交流。 　　殷老大点点头，琢磨了几下，双目一亮。 　　“黄山道脉，是南方道宗传承，为何要为北方道宗拼命！” 　　“阁下莫非忘了，平日里北对南的欺压！” 　　此人心智聪慧，仅从丹融所属门派，就临场想出挑破离间的话头。 　　丹融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理解！” 　　殷老大表情沉重，一副感同身受模样。 　　“我说一句心里话，唯有北方道宗遭受削弱，将来南方才有崛起的可能！” 　　这话本意是忽悠对方，但殷老大出口，却福至心灵，心想不是没这个可能，道家南北不和，眼下虽然初见端倪，若是任由演变下去，极有可能造成将来内讧。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殷老大继续劝说。 　　“丹融真人，你若夺走我这归元戳，新生阵营必败无疑！” 　　“道家即便获胜，也还是北方道宗得利，不如……” 　　殷老大说道这里，却见到对方眉头颤抖，不动声色换了只手，继续托住归元戳。 　　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他心里嘲笑，傻了吧，归元戳足足煅烧四十余日，都已经被烧透了，且能不烫手。 　　实际上，若非丹融这份道袍材质特殊，是极品蜀锦织成，早已被烫得焦黑了。 　　“不对！” 　　殷老大脑海灵光一闪，对方这是在拖延时间。 　　好哇，跟我耍心眼？ 　　“丹融，你千里奔袭，盗我归元戳，勇气可嘉！” 　　“可你也别忘了，这里不是逝水关，周围没有你的道友，信不信我大吼一声，来的都是我的人！” 　　丹融笑着摇头，“不信！” 　　“嗓子是你的，自己吼两声试试！” 　　殷老大见丹融态度坚定，索性张口叫了几人名字，都是在四周防护的学派真人。 　　此刻四周寂静无声，连虫鸣也无，四野响起回声。 　　几声过后，没有回应。 　　殷老大额头滑落冷汗，“你施展了什么法术？” 　　丹融笑而不语，若不是白虎衔尸图，他岂能想到还有三尸升天图这手段。 　　若是殷老大能走到四周，查看哪些昏倒的学派真人，就会见到奇异的一幕场景。 　　每个学派真人的双耳处，都有两朵似花非花、似人非人的存在，通体是粉嫩的肉色，正凑在耳边放生高唱。 　　这歌声，就是先前迷住殷老大的来源。 　　艳尸！ 　　这是方斗从体内，斩出的一尸，主惊艳！ 　　人生在世，偶尔有惊艳之感，或遇美食、或遇妙音，心中生出惊艳之感，久久不去。 　　这份惊艳，最是迷人心智，能让人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直至骨瘦如柴、精血枯竭。 　　也是米斗给力，本体方斗斩出睡尸后，道家分身这边，再度斩出艳尸。 　　前者住昏睡，后者主惊艳。 　　原本，丹融还想从本体借来睡尸之力，将各位学派真人一一迷倒。 　　仔细想来不行，睡尸对付真人以下还可，真人以上就不行。 　　凡是真人，都能灭却睡魔，身上都有示警的法术，一旦有昏睡的征兆，就会发现是中招了。 　　艳尸则不同，引动人心深处的惊艳之感，逐步陷入沉迷。 　　这个过程潜移默化，让人不知不觉就中招了。 　　丹融就是趁机，迷昏四周守护的学派真人，连殷老大也翻船了。 　　归元戳就在手中，已经成功一半。 　　剩下一半，就是带着归元戳全身而归。 　　“即便只有我一人，你也休想溜走！” 　　殷老大虽然没了归元戳，但一身修为还在，认定丹融是道家无名之辈，只是取巧才得手。 　　只要他重视起来，就能战败殷老大，夺回归元戳。 　　白玉金算盘在手，殷老大盯着丹融，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商家的法术，最擅长算计得失，一旦出手，绝不吃亏。 　　“想留下我？” 　　丹融冷笑着，当即驱动星辰挪移术，头顶天灵浮现璀璨星辰。 　　下一刻，他的背影开始变淡。 　　“别走！” 　　殷老大拨动算盘珠，一枚金钱从天而降，钱眼套住丹融。 　　丹融惊讶发现，百试百灵的遁术，竟然就此失灵了。 　　头顶星光消失无踪，背影再度变得清晰。 　　这枚大如圆盘的金钱，牢牢顶住丹融，令他无从逃遁。 　　“好手段！” 　　丹融惊叹不已，这幅道家分身，即便在道家，也只是中等水平，自然比不上殷老大这样的绝顶人物。 　　可是，他这次过来，可不是孤身一人，还有本体方斗居中策应。 　　“留下！” 　　殷老大念道，“三界通行，役鬼通神！” 　　话音刚落，金钱猛地拉着丹融，朝殷老大所在方向飞来。 　　“罢了！” 　　头顶响起一声感叹声，仿佛充满无限沧桑。 　　一点针尖大的火光，迅速膨胀扩大，化作小太阳般，出现众人眼前。 　　殷老大隐约看到，火团中似乎有只火鸟张开翅膀，双目不怒自威。 　　“不好！” 　　他匆忙举起算盘，全力出手下，竟刹不住速度，硬生生敲碎了十几颗白玉算盘珠。 　　高速运转下，这件法宝终于迸发全部力量。 　　金锭、银元宝、铜钱洪水般涌出，到最后，甚至有刀币、贝壳等古老的货币。 　　这么多钱财聚集一处，竟没有半点铜臭，反而是带着某种古老的大道。 　　商家，本就是钻研交易之道，货值相增，财富无穷。 　　金乌火落下，被洪水般金钱挡住，总算给殷老大喘息的机会。 　　片刻过后，殷老大见火势稍弱，连忙发力打散火光，却见到丹融连带归元戳，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殷老大哀叹不已。 第九百七十章 斗部神诀 　　“火凤真人！” 　　殷老大静下心来，回忆刚才，那团金乌烈火，俨然是火凤真人的手笔。 　　可丹融真人属于道家，为何火凤真人一介散修，竟会出手相助？ 　　莫非…… 　　殷老大心思飞速流转，很快就到某种可能，火凤真人必然是假意投靠！ 　　“这个消息，必须尽快告知兵家主！” 　　他可是知道，公无病决定亲自接待火凤真人，闹不好这是对方计策，要趁机刺杀兵家主。 　　殷老大稍定心神，便发消息给采风家，重点提醒火凤真人有问题。 　　“这样一来，兵家主有防备，敌方阴谋便不会得逞！” 　　殷老大看向丹融消失的方向，嘴角浮现微笑，“归元戳，你拿得走，带的回去吗？” 　　这件法宝，本就是他心血相连的宝物，这段日子，更是以火炉锻炼四十多天。 　　虽然未满七七四十九天的期限，如今距离功成圆满也只差分毫。 　　普天之下，没人能越过殷老大，抢占归元戳的权限。 　　“此番，就让你来得，去不得！” 　　殷老大元神浮现毫光，凝聚成归元戳的影子，开始远远召唤起来。 　　“归元戳，归去来兮！” 　　三声大喝之后，平地狂风卷起。 　　…… 　　“归元戳到手！” 　　丹融返程途中，喜滋滋，幸亏有本体方斗吸引目光，否则殷老大这边，必然是防伪森严。 　　这件法宝得手，回到逝水关也有交代了。 　　此战尚未开始，丹融就先立下一大功劳。 　　先前关前交战，多少朝廷一方的修炼者丧身归元戳下，若无此宝，新生阵营实力起码下降三成。 　　“方斗补全白虎衔尸图，我来取走归元戳，一得一失，算起来你们还是赚了！” 　　丹融仔细检查，发现归元戳稍微变凉，便握在手中，飞速往前。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遁速开始减慢，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龟爬的地步。 　　“怎么回事？” 　　丹融仔细检查一遍，才发现问题出在归元戳上。 　　这件法宝，竟然散发吸力，对着地心磁核发力，脱得他如同深陷泥潭。 　　就这样，原本风驰电池的速度，变得老牛犁地般。 　　“嗯！” 　　归元戳，不可能无人操作下，发生此等异变。 　　不出所料，应该是殷老大出手了。 　　丹融察觉到，手中归元戳越来越沉，像是一座不断生长的小山，压得他双足不断往下凹陷。 　　“山神力士，速来！” 　　丹融以符箓发号施令，将归元戳朝上托起，总算稍微减去些压力。 　　但飞出十里地外，归元戳再度变沉，已超出负荷极限。 　　咚！ 　　丹融从空中坠落，像是挂着铅球的布条，双足落地时，一个没刹住，双腿戳入土中，留下膝盖露在地面。 　　“不妙！” 　　此地还不是逝水关的势力辐射范围，远远没到安全地带。 　　可以说，野外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新生阵营的地盘，若丹融停着不走，很快就会被对方追上来。 　　“原来如此，你打得如意算盘！” 　　丹融终于猜到了，殷老大操纵归元戳，就是为了延迟他的速度。 　　恐怕对方此刻，早已开始呼朋引伴，纠结一帮学派真人，要追上他夺回法宝。 　　“岂能让你得逞？” 　　丹融原本想着，将归元戳带回逝水关，找个安静的地方炼化。 　　却没想到，对方这么早就发动权限，操纵归元戳造反。 　　正因如此，丹融被逼之下，不得不提前发动。 　　“让我看看，有什么玄妙？” 　　丹融见走不了，索性盘腿坐下，将元神进入归元戳中。 　　“这是……” 　　归元戳内，藏着漫天星斗的绚烂景象，无数硕大天体悬浮，时不时爆发刺眼光芒，每团光芒背后，都有一颗星体寿终正寝。 　　“原来如此！” 　　丹融从光芒中，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归元戳无往不利的攻击，力量根源就在于此。 　　一戳之下，乃是星辰灭亡的毁灭性力量，谁能抵挡？ 　　在这些天体四周，蔓延着属于殷老大的元神印记，这是他炼化法宝留下的踪迹。 　　甚至于，丹融还能察觉到，一丝即将消散的异样气息，那是属于风尘真人的入侵力量，只是经过这段时间炼化，已处于即将灭亡的境地。 　　“好家伙！” 　　丹融倒吸一口凉气，殷老大的印记深厚，别说他此刻身处敌境，就算是有在黄山小洞天修行，也未必能在短时间驱逐所有印记，然后种上自己的元神印记。 　　“这下麻烦了！” 　　严峻的形势，不光丹融知道，连本体方斗也明白了。 　　从出手吓退殷老大后，方斗就跟在丹融身后，知道这具分身眼下的窘困处境。 　　唯一能解决的办法，就是干脆丢了归元戳，便能脱身大吉。 　　但是，好不容易从敌人手中抢来，丢了怪可惜的。 　　丹融，就像是一个落水人，自认能负重游泳，所以舍不得丢弃财物。 　　若是任由拖累消耗体力，到最后无力挣扎时，就是被水淹死的下场。 　　“必须做出决定了！” 　　方斗深吸口气，就要提醒分身，却突然听到残魂开口。 　　“咦，斗部神诀！” 　　方斗满头雾水，什么？ 　　残魂一指归元戳，“好东西啊！” 　　“此宝能无坚不摧，就是因为炼入一道斗部神诀。” 　　“那工匠真是好运气，现有我栖身的灰烬，又有藏着斗部神诀的材料，便是天上仙人都羡慕不已！” 　　方斗请教，“前辈，别卖关子了，您就解释得明白些！” 　　“年轻人，你可知道，天庭上四部雷、火、瘟、斗，各有神通妙法、战将斗神？” 　　“不知道。” 　　方斗连连摇头，心中得意想着，都是孙大圣棍下败将，没兴趣知道。 　　“咳咳，不学无术之辈，就让我教教你！” 　　“四部不分高下，各有妙端，其中斗部，便是主宰周天星斗，天罡地煞、四七星宿！” 　　方斗仍是不清楚，天上事情太远，他还没到那个地步！ 　　“再往下说，道家北斗、真空二宗，根脚就是斗部流传！” 　　听到这里，方斗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豪横？ 　　北斗道宗、真空道宗，都是道家一等一的大门派，传闻中有纯阳真人存世。 　　丹融出声的黄山道脉，都是真空道宗的分支之一。 　　“不错，斗部神诀，就是从天庭流出。” 第九百七十一章 反客为主 　　一番话，听得方斗目瞪口呆。 　　然后，他目光落在下方，丹融正运转全力，消磨殷老大的操纵。 　　按照丹融的想法，就算不能完全炼化，也要干扰对方，好歹能加速离开。 　　但是，殷老大始终棋高一筹，仗着深厚的底蕴，将丹融压制的死死，停在原地无法动弹。 　　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过了不短时间，足够殷老大点起人手追上来。 　　这是极为危险的信号！ 　　“前辈，可有办法收服这道斗部神诀？” 　　方斗开口发问，却被残魂好一番嘲笑，“你以为，斗部神诀是什么？” 　　“天庭封将，乃是从下界选拔忠诚良将，一部神诀就能让凡夫俗子，提升为天将！” 　　“斗部神诀，既是神位，又是法宝，也是修为境界！” 　　“若无天庭敕封，就算得了斗部神诀，也终究无用！” 　　“没看到冶兵家的工匠，只能将其练成法宝，发挥不出万分之一的效果么？” 　　方斗被给他说的垂头丧气，“实在没办法，就让丹融毁掉法宝，抽身而去！” 　　归元戳虽好，却不能落在对方手中，殷老大含恨而来，一旦夺回归元戳，第一个就要找丹融算账。 　　“毁掉也好！” 　　残魂若有所思，“归元戳就是个壳子，内里的斗部神诀才是精华！” 　　方斗惊了，反问道，“不是说没法使用吗？” 　　“嘿嘿！” 　　残魂笑了，“刚才说的是一般情况，但既然遇到了我，就不一般啦！” 　　“我教你一招偷天换日的神通，炼化斗部神诀！” 　　方斗大喜，“真的可以？” 　　“当然没问题！” 　　丹融正愁眉不展，突然收到本体的提示，双目睁开，露出狂喜之色。 　　“原来如此！” 　　残魂传授的法子，通过本体无缝转接，传递到这具分身上，很快就了然于心。 　　“真是天助我也！” 　　丹融反思一身所学，黄山道脉的‘一炁’‘周天’两部，都是传承自真空道宗。 　　而残魂说过，真空和北斗出自同源，都是天庭斗部的传承。 　　所谓斗部，不是战斗的斗，而是星斗的斗。 　　斗部主神斗姆元君，就是北方流传最广的信仰之一，也是北斗道宗供奉的主神。 　　甚至于，广林真人的罡煞门，修行天罡地煞，也都是斗部神通的分支。 　　也是凑巧，丹融修行的根基，天然就有利于炼化斗部神诀。 　　“你且如此这般……” 　　丹融按照残魂传授，元神再度进入法宝当中，这回听了指点，不再执迷于面前眼花缭乱的星辰幻象。 　　“一切都是虚妄，返本归元，就在眼前！” 　　丹融默念口诀，默数几下，睁开双眼，见到无数天体星辰消失无踪。 　　却而代之，乃是一道恢宏壮观的敕书，横亘在天地间。 　　如残魂所说，斗部神诀，乃是无数存在的综合体。 　　丹融的元神用眼去看，能见到无数壮观华美的文字，组合成不同含义的句段文章。 　　若是侧耳倾听，耳边满是天籁般的吟唱。 　　细细品味，却又变成一部力量的起源、壮大和终止的篇章。 　　甚至于，还能将其握在一拳，变成令牌、印章等宝物。 　　“果然是天庭神物，凡人难以想象！” 　　方斗有些同情那位冶兵家，如此宝物，怕是他毕生都难以炼成。 　　只可惜，得了蕴含此宝的材料，却无法挖掘出来，连同其他普通材料炼制成法宝。 　　这件归元戳，能有如此威力，完全是靠着斗部神诀不经意散发出的威能。 　　“看来这冶兵家，本领也是一般！” 　　丹融翻个白眼，火龙瓮是依靠残魂，归元戳源于斗部神诀，其他没有奥妙的法宝，也都系数平常。 　　“别分心，专心炼化斗部神诀！” 　　本体方斗，瞬间发现他走神了，开始提醒丹融。 　　“好，现在就开始！” 　　丹融运转全身法力，淳厚纯净的道家力量，开始缓缓接近斗部神诀。 　　这道神诀，第一反应就是排斥，但感应到类似于斗部的力量，变得安静下来。 　　“偷天换日，就在眼前！” 　　残魂看准机会，一点灵光飞出，钻入丹融头顶天灵。 　　眨眼间，丹融元神裹上一层清光，瞬间变得仙气十足。 　　“还不快速速归位？” 　　下一刻，丹融招招手，斗部神诀开始懂了。 　　这道恢宏庞大的神诀，像是高山拔地而起，又像是北海颠倒过来，带动周围的气势嗡嗡震动。 　　轰！ 　　丹融此生，都难以想象会有眼前的场景。 　　原本斗部神诀的体积，已经大到没有尽头的地步，但这一刻，却瞬间缩小到肉眼难见。 　　从极大到极小的转变，仅仅用了瞬间，落在眼中，却感受到整个世界消失的空落敢。 　　嗖！ 　　丹融猛地发现，斗部神诀再度出现，已经融入自身血肉之中。 　　“原来如此！” 　　他缓缓睁开双眼，瞳孔中无数碎光，都是压缩无数倍的星辰。 　　从此刻起，这幅躯体就是归元戳。 　　丹融捡起一根树枝，灌注力量，微微往前一松，如同归元戳发力，银光闪烁，洞穿空气消失不见。 　　“好家伙！” 　　分明是平平无奇的一根枯枝，却能发挥如此恐怖的力量。 　　丹融看着手掌，不是树枝，而是这只手的力量。 　　至于归元戳么！ 　　抽走了斗部神诀，眼下这件法宝，就成了一件空壳子。 　　偏偏殷老大的元神印记，还残留在法宝内部，遥遥操纵，企图将方斗彻底留下。 　　“可怜！” 　　丹融心生怜悯，如果把归元戳比作公司，斗部神诀都是硬资产，殷老大是公司的老板。 　　但是，眼下他将硬资产都抽走，公司只剩下空壳子留给殷老大。 　　殷老大若以为，还能凭借归元戳灭杀丹融，那就大错特错，甚至会付出生命代价。 　　想到这里，丹融轻叹一句可怜。 　　却说刚才那道银光，笔直飞出数十里外，迎面飞向一群来人。 　　“小心！” 　　殷老大轻轻让来，银光飞到这里，早已近乎消散，无力伤人。 　　“都注意了，丹融正试图炼化归元戳！” 　　“可惜他痴心妄想，我以操纵归元戳，让他无法再前进半步！” 　　“现在就追上去，夺回归元戳，斩下丹融首级，扔到逝水关下还以颜色！” 　　这次道家派人来盗窃归元戳，殷老大是动了真怒。 第九百七十二章 双方反应 　　盆地附近，人群各自散去。 　　恢复健康的士兵们，在各自官长率领下，各自归队离去。 　　兵家众人望着眼前一幕，回想先前瘟疫横行，数十万大军处于生死边缘，恍若隔世。 　　多亏兵家主施展白虎衔尸图，将瘟疫病根震散，方才有今日的好转。 　　当然了，也有人私下猜测，火凤真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要出手帮助他们？ 　　“兵家主，出大事了！” 　　采风家和一众学派真人，快步走过来，不远处就开始大叫。 　　公无病转过身，“嗯！” 　　“殷老大传来消息，道家派人夺走了归元戳！” 　　归元戳丢了！ 　　放在先前，这是足以引发地震海啸的剧变，但现在吗，众人也只是震惊。 　　“哦，孤身闯入，盗走归元戳，道家还有人有此胆色？” 　　白虎衔尸图在手，公无病信心大增，反问道，“出手的是谁？” 　　“黄山道脉丹融真人！” 　　“南方真人，北方道宗无人吗？” 　　公无病摇摇头，道家南北殊途，若是利用好了，可算是突破口，可惜当下火候不到。 　　采风家下一句话，让公无病吃惊。 　　“殷老大说了，本来能留下丹融，后来是火凤真人从旁边出手，让丹融得以逃脱！” 　　公无病瞪大双眼，有些不明白了。 　　“确定是火凤真人，他招牌的金乌火焰，外观或许能伪装，但那股杀伤力，却是如假包换！” 　　采风家也闹不懂，这火凤真人，到底是敌是友？ 　　要说是敌人吧，人家不远千里，送来大礼，帮助公无病补足白虎衔尸图，一举解救数十万得病的将士们？ 　　若说是友军，可他一转头，又帮助道家窃走归元戳。 　　要说这一得一失之间，新生阵营倒也不吃亏，可怎么也弄不明白，此举用意如何？ 　　公无病思索片刻，哈哈大笑，“火凤真人，这是在游戏人间呐！” 　　见采风家和一众人不明所以，他开始解释，“送来完整的白虎衔尸图，这是要助我兵家成事！” 　　“但是，他又唯恐道家太弱，所以取走归元戳！” 　　“即便如此，没了归元戳，我也能荡平逝水关，杀尽道家来人！” 　　公无病哈哈大笑，朝采风家说，“告诉殷绝世，不必再追了，这次卖火凤真人面子，让那个道家真人回去！” 　　采风家表情略显迟疑，“殷老大说了，一定要夺回归元戳！” 　　“也对，他和此宝有缘，难以割舍！” 　　公无病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兵家成员，“我有个计策，从现在开始，盆地内病帐不仅不能撤，还要继续增加！” 　　“下令士兵伪装重病，留在各大病帐中！” 　　君兴霸听了，心领神会，“家主，这是要混淆视听？” 　　“哈哈，不错！” 　　公无病胸口衣襟，瞬间被血浸湿，这是他以体内精血冲破皮肉，故意弄出重伤在身的样子。 　　“你们都是我的心腹爱将，从现在开始记住！” 　　“火凤真人上门，不是来送归宝图，而是趁此击杀我！” 　　“若非各位手足拼命，此人早已得手，但本家主仍不免身受重伤！” 　　“剩下的将士们，也都逐渐染病，战力削弱九成有余，可战之兵不满数千！” 　　他一句句下令，周围兵家成员默不作声，显然都记在心中。 　　采风家越听，越是心惊，对方这是在布局啊！ 　　若是道家打听到，归元戳被盗走，连兵家主都被偷袭重伤了，再加上军中瘟疫横行，眼下的新生阵营，岂不是成了纸糊的架子一推就倒？ 　　这是要故意设局，等对方上门来攻！ 　　“高明，高明！” 　　阴谋家不断琢磨，越想越是厉害，“兵家主，此战能成功，道家和名家来人，必将有去无回！” 　　随即，他皱眉，“盆地中将士众多，人多嘴杂，是否要封口？” 　　“你说什么？” 　　某位兵家成员怒吼，“你敢……” 　　阴谋家摇摇头，“谁说封口就是要杀人了，我是说……” 　　公无病打断他，“不用说了，兵家自有练兵手段，营中连坐，可千万人一心，外人混不进来，不会有任何泄密情况！” 　　阴谋家还要再说，却见到采风家朝他摇头，显然是确定公无病所说为真。 　　“如此，就按照兵家主所说！” 　　采风家主动请缨，“我去散播消息，蒙蔽对方试听！” 　　“空谈空想，你们四处收集，一旦发现真实情况泄露，即刻掐灭！” 　　“……” 　　短短瞬间，这个计划就分解到具体入微的地步，交由各方执行下去。 　　至于殷老大那边，没人担心他会阴沟翻船，毕竟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丹融，更何况归元戳还在他的掌控当中，岂不是手到擒来？ 　　刚才公无病好心，想要让殷老大只拿回归元戳，放过丹融，但采风家传达殷老大意见，东西要物归原主，人也要杀，没有情面可将。 　　于是，公无病只好作罢！ 　　…… 　　多日之后，城头上，风尘真人、眉山公和提江真人，除此以外，还有第四人站在城头，望着眼前苍茫的土地。 　　匆匆几日，局势剧变。 　　好几件意料之外的事情，接连发生，令众人目不暇接。 　　首先，城头上的第四人，也就是西南米教的教主巫山云，出现在逝水关上。 　　众人都不知道他目的，暂且没有多问。 　　再然后，就是大好消息接连到来。 　　丹融得手，盗走归元戳，如今正往回赶。 　　风尘真人得知这个消息时，竟当场失态，哈哈大笑三声，太过意外了。 　　本来，丹融孤身前去，胜算渺茫，乐观估计也就是能活着回来。 　　谁也没想到，还真被他干成了。 　　没了归元戳，殷老大等学派真人，再难像先前那般来势汹汹。 　　反观道家名教，终于可以吐气扬眉，重新占据上风。 　　还不算完，这件好事之外，还有第二件好事。 　　原本认定叛逃的火凤真人，竟是‘忍辱负重’，特地混入敌营，伺机偷袭兵家主。 　　只可惜，差一步得手，公无病身受重伤，再难压制军中瘟疫，数十万大军以无力再战。 　　几件好事加起来，朝廷方面已经占据全面上风。 　　“只怕未必！” 　　巫山云面容冷峻，给众人浇凉水，“对手可是兵家，所谓兵不厌诈，谁能确定这些消息是真是假？” 第九百七十三章 骗过 　　风尘真人等人听了，不置可否，他们都是成精的老狐狸，自然无需对方提醒。 　　所谓消息，口出耳入，又非亲眼所见，哪能尽信？ 　　更何况，对方阵营中，很是有几个操纵流言的高手。 　　所以，他们起初听来，也没有立刻当真，而是出手验证。 　　首先是归元戳之事！ 　　风尘真人先是联系上丹融，得知他正在回归路上，身后还跟着追杀的殷老大。 　　因为有符箓密语验证，所以丹融绝对没问题。 　　再然后，风尘真人经过测算，敌方军中打乱，似乎也在验证消息。 　　再经过打探，殷老大早已率领人马倾巢出动，追杀丹融，不似作伪。 　　最极端的情况，就是丹融变节投靠，和殷老大勾结，企图做一场戏骗开逝水关。 　　如果是神通伟力不在的时代，这招凡间苦肉计倒也杀伤巨大，可这里是法术神通的世界。 　　先不说，丹融有何理由叛变，就算他叛变了，又能得什么好处？ 　　将心比心，风尘真人若是对方，也舍不得以归元戳做饵，故意取信敌方。 　　毕竟风险太大，稍不留意就会损失这件法宝！ 　　然后是火凤真人暗中出手，重伤兵家主公无病。 　　此事极为隐秘，还是牺牲几个奸细，才能打探到些微风声。 　　兵家那边，也是极力隐藏消息，为此很是杀了几个泄密的将领，弄得人头滚滚。 　　对方越是如此，道家这边越是笃定，公无病那边，肯定出事了。 　　纵然不是他本人手上，也是重要的将领出事。 　　要知道，火凤真人的金乌烈焰，一旦出手，绝对是大规模的攻击，波及面太广，杀伤力也太过骇人。 　　风尘真人这几天，日夜测算，却见到一头凶神恶煞的白虎，笼罩在对方阵营上方，但凡有半点窥探的目光，就会恶狠狠扑上来。 　　剩下的兵家成员，也都各自施展兵家炼气术，干扰他的测算。 　　眉山公动用先天易经，也找不到突破口。 　　终于在昨日，有了进展。 　　二人联手测算，从那头白虎的毛发从中，见到一抹若隐若现的血色。 　　“病虎征兆！” 　　风尘真人和眉山公大喜，总算得手了，对方如此掩饰，还是被他们窥探出奥妙。 　　这头白虎，正是公无病施展白虎衔尸图，企图强装完好。 　　实际上，对方早已遭受重创。 　　“眼下正是雷霆扫穴，一举歼灭的大好时机呀！” 　　眉山公默默点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逝水关前缠斗太久，朝廷丢失边界大半，若不能力挽狂澜，恐怕再无翻盘的可能。 　　眼下遇到胜利在望的希望，怎能什么都不做。 　　这时候，巫山云冷言冷语，说什么兵不厌诈！ 　　可笑，我们会不提防对方使诈？ 　　“巫教主，我们且问你？” 　　“你巫教的下蛊手法，是否能引发大规模瘟疫？” 　　巫山云点点头，“不错！” 　　“那么，敌方阵营的士兵们，吃了施法的粮米，是否会染病？” 　　“不错！” 　　风尘真人又问道，“你可曾测算到，对方的士兵们如今是死，还是活着？” 　　这个问题，就太为难人了。 　　以他和眉山公的造诣，都未能打穿白虎的守护，更何况略逊一筹的巫山云。 　　巫山云没说话，他有一件心事，不方便宣之于口。 　　正如风尘真人一样，他测算时，也曾遇到白虎守护无功而返。 　　等到他转而施展秘法，企图定位染病的将士时，却感应到天机紊乱，而且是专门针对他的。 　　巫山云有些慌了，他一身本领，除了来自米教的巫典外，只有传承自瘟部传承的分支。 　　这次毒倒新生数十万大军，便是有瘟部神通在手，除此以外，灵米也给了他惊喜。 　　巫教的灵米，竟能完美契合瘟部神通，若无米教手法，瘟部神通绝无可能作用数十万人规模。 　　“莫非暴露了？” 　　巫山云冷汗淋淋，但转念一想，不可能啊！ 　　果然还是自己吓自己，兵家那边动用至宝白虎衔尸图，断绝外界一切探查的渠道，显然有重大秘密不许外泄。 　　“越是如此，越不能大意！” 　　巫山云说道，“不如静观其变！” 　　风尘真人摇摇头，“巫教主此言差矣，兵家如此兴师动众，显然在酝酿什么，若等他们准备充足，必将发动雷霆万钧的一击！” 　　“我等听过，敌愿，我之反也！” 　　“兵家越想要做什么，咱们偏偏不能让他得逞！” 　　“他们兴师动众，隔绝外界，显然在筹备什么杀招！” 　　眉山公也点点头，说道，“百家鱼龙混杂，多有急功近利的邪法。” 　　“老夫就怕，他们眼见数十万将士救不活，施法血祭，换取毁天灭地的力量反攻我逝水关！” 　　风尘真人一听，“哎呀，我疏忽了，经眉山公提醒，还真有这个可能！” 　　“提江真人，你说是不是？” 　　一旁提江真人真眼观鼻、鼻观心，闻言抬头，“不错，未免生灵涂炭，还是要先下手才好！” 　　三比一，巫山云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 　　但是，他毕竟是一方大巫，堪比道家真人，能发挥些作用。 　　风尘真人极力挽留他，“巫教主，不如与我等同行，一同去歼灭百家余孽！” 　　他却是忽略了，眼前的巫山云，严格来说，也是巫家余孽，同属百家之一。 　　果然，巫山云断然拒绝。 　　“真人好意，我心领了，教中有事！” 　　“我承诺朝廷的两件事情，赠粮和下蛊，早已完成！” 　　“此番再无后事，告辞了！” 　　说罢，巫山云身影消散，化作袅袅轻烟。 　　轻烟散去，地上剩下一半灵米。 　　提江真人见状，摇摇头，“果然不诚，本体未来，以灵米聚成分身而至！” 　　风尘真人二人，早已看穿巫山云底细，没有多做挽留。 　　他们看向新生阵营方向，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发动最后总攻。 　　“对了，真人，道家的丹融真人即将回归，我们要等一等么？” 　　眉山公突然发问。 　　“等，当然要等！” 　　风尘真人嘴角闪过一丝微笑，“若能手持归元戳，两军交战，便能挫败对方士气。” 　　“丹融立下大功，即刻过去接应！” 　　他可没忘了，殷老大还在后面追杀。 第九百七十四章 意外 　　“哈哈！” 　　殷老大和一众学派真人，从后方、左右三个方向包抄过来。 　　阵势错落有致，上下四方均不留死角，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局面。 　　殷老大眼见丹融留在原地，心知是刚才操纵归元戳起了作用。 　　“你以为夺走归元戳，就能安然带回逝水关，大错特错！” 　　殷老大心中骄傲，这件法宝，可是冶兵家的得意制作，不在火龙瓮之下。 　　火龙瓮是用了先天火种的灰烬，而这件归元戳，则是取自天庭封星之前，先天星辰的碎片。 　　正因如此，归元戳犀利非凡，杀人如割草般轻松。 　　殷老大祭炼不知多久，更有冶兵家的秘法帮助融合，提升契合度。 　　风尘真人以朝元境界，驱动元磁神光，都未能完全剥夺他对归元戳的掌控。 　　丹融只是盗走归元戳，却不能夺走掌控权，轻而易举就被他施展手段困住。 　　一路上，归元戳越来越沉重，重量的增幅，不是一斤一斤，而是一座山一座山的趋势叠加。 　　如此情况下，丹融就是再厉害，也终究寸步难行，最终停了下来。 　　就在刚才，殷老大见银光扑面而来，知道丹融情急之下，竟想要炼化归元戳，更是乐不可支。 　　想要反客为主，也不看看对手是谁，连风尘真人都失败了，更何况你一个道家晚辈？ 　　果然！ 　　殷老大率众前来，见丹融‘失魂落魄’，手中举着枯枝，归元戳落在脚下都不理了。 　　落在他眼中，这是丹融夺取归元戳失败，心理大受挫败的模样。 　　“黄山丹融，你枉为小人，盗走我归元戳！” 　　“却不知道，归元戳早已被我祭炼纯熟，就算远在千里之外，也始终在我掌控之中！” 　　殷老大笑着摇头，对着归元戳一指，躺在地上的归元戳嗡嗡晃动。 　　转瞬间银光浮空，乳燕归巢般，重新回到殷老大手中。 　　“恭喜殷老大，物归原主！” 　　“对方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众多学派真人见状，总算放下心来，归元戳重回掌控，危机总算过去。 　　殷老大口头客气，应付众人恭贺，却暗自输入元神，查看法宝内部情况。 　　元神烙印还在，尚存一丝入侵留下的痕迹，显然是刚才丹融祭炼留下。 　　这都是小事儿，殷老大终于放心，这件法宝安然无恙。 　　“丹融，你潜入我方阵营，不惜冒着危险，也要盗走归元戳！” 　　“此举壮烈，对道家是有功之臣，但我却很不喜欢，今日非杀你不可！” 　　殷老大举起归元戳，轻抚光滑表面，“你既然为了归元戳而来，就让你死在这件法宝之下！” 　　说罢他抖动归元戳，银光如水波般，迅速汇聚到尽头。 　　眼看着，归元戳即将发动，放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过了片刻，什么都没发生。 　　殷老大顿在原地，动作如同凝固，举着归元戳，不见半点光芒放出。 　　四周学派真人开始窃窃私语，猜测怎么回事儿？ 　　“咳咳！” 　　殷老大不装了，朗声喝道，“火凤真人，你若还想插手，就趁现在，待会儿归元戳出手，你就算想救人，也来不及了！” 　　这话倒不假，先前沭阳真人受戮，长辈风尘真人近在咫尺，却无法救下性命，足见归元戳可怕。 　　显然，刚才殷老大故作姿态，是为了逼出火凤真人。 　　从刚才起，他就一直怀疑，火凤真人在暗中保护丹融。 　　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火凤真人早已走远了。 　　“什么火凤真人，我是道家骄子，不和散修来往！” 　　丹融说这话时，下巴微微翘起，露出倨傲神情。 　　殷老大见到这幅模样，越发笃定了，火凤真人就算在附近，也绝不会出手。 　　“也罢，就让你求仁得仁，死在归元戳下！” 　　“慢着！” 　　丹融突然抬手，“你使用归元戳前，可否见我这一招厉害？” 　　殷老大目光落到他手中树枝，露出怀疑目光，“你？” 　　“不错！” 　　“废话少说，动手！” 　　丹融点点头，心想我早已和斗部神诀合二为一，举手投足都是归元戳的杀伤力。 　　只怕让你见到，一根树枝就能堪比归元戳，到那时候，看你什么表情？ 　　下一刻，丹融抖动手腕，周身浮现若有若无的凌厉气势。 　　“唔！” 　　殷老大察觉到异样，感觉丹融换了个人似的，散发出死亡般气息。 　　“蓬！” 　　丹融手中树枝，猛地爆散成漫天白灰，结果呢，还没出招就自爆了。 　　偏偏他本人，仍保持先前装逼出大招的姿态，更显滑稽。 　　“噗嗤！” 　　一个学派真人忍不出笑了，引发连锁反应，剩下人哄堂大笑，气氛热烈。 　　“殷老大，千万小心，此人阴险狡诈，存心想……笑死你，哇哈哈！” 　　“太逗了，太逗了！” 　　“道家竟也有如此妙人，当真人才辈出！” 　　“别笑了，我肚子疼！” 　　殷老大也忍俊不禁，反问丹融，“我不会笑话你，旁边还有树枝，你若想再来第二遍，尽管去捡！” 　　这句话本是逗乐，没想到丹融当真，转身就去寻找树枝。 　　“你还……” 　　殷老大吃惊不已，此人莫非急疯了，故意做些疯疯癫癫举动，好让他掉以轻心？ 　　不至于吧！ 　　丹融口中不断重复，“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呢？ 　　刚才那根树枝，不过是寻常的地上枯枝，早已被风干了水份，又硬又脆。 　　先前刚施展过一招威力，早已被震得酥软了，眼下再度用力，果然爆成粉末。 　　所以说，刚才就该换一根新的树枝。 　　丹融刚想明白这点，殷老大就出言让他重新挑选，太贴心了。 　　他也不客气，当场转身在地面上寻找起来，这次要找根更粗的，而且最好新鲜有水分，韧性足够。 　　“殷老大，小心他趁机逃走！” 　　也有学派真人怀疑，丹融此举，是为了寻找机会逃走。 　　“不必担心，他就算有天下无双的脚力，也逃不过归元戳的夺命寒光！” 　　殷老大盯着丹融背景，示意稍安勿躁。 　　片刻过后，丹融举起胳膊粗的树枝，仍残留深青色树皮，这下好了。 　　“你若想换根更粗的，还来得及！” 　　周围还有数人合抱的参天大树，比丹融手上这根更可靠得多。 　　“不用了！” 第九百七十五章 一招灭杀 　　与此同时！ 　　风尘真人率领一众道家真人，正朝着丹融所在方向赶来。 　　毕竟同属道家，尽管南北不同宗，却也是同道中人。 　　所以，风尘真人前来接应，还真有些许人情味，和对待其他势力的冷酷无情不同。 　　“各位听好了，黄山丹融已盗出归元戳，即将带回来！” 　　“我等此行前去，是为了接应他！” 　　“敌方阵营，也发现丹融踪迹，正在追杀！” 　　“眼下正是争分夺秒的紧要关头！” 　　“对方多抢先一步，丹融就危险了，归元戳也会得而复失！” 　　“但我们若是早到了，就能带着丹融和归元戳离开，对方没了归元戳，就是拔牙断爪的老虎，不足为惧！” 　　风尘真人话语中，满是对归元戳的重视，毕竟道家丧身多人在这件法宝之下。 　　连带着元磁神光，都棋差一着，未能降服此宝。 　　现在好不容易，让丹融得手，归元戳落入道家手中，怎能不令人兴奋。 　　所以，风尘真人作为道家主事之人，本该在逝水关坐镇，眼下却亲自带队前来。 　　其他道家真人，也都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怠慢。 　　只见一位位真人的遁光，在空中留下各种颜色遁光，如同惊鸿一瞥，穿梭在树林、大地的上空。 　　“真人，前面有动静！” 　　冲在最前头的道家真人们，对着半空打出法诀，水汽蒸腾，转眼在正前方，浮现一幕画面。 　　此乃道家水镜术，将数十里乃是上百里外的场景移到眼前。 　　画面上，殷老大和众多学派真人，将某位身穿道袍的少年为在中央。 　　“是丹融！” 　　某些来自南方的真人，看出身陷重围的少年道士，正是黄山道脉的丹融真人。 　　“不好，敌人已经追上去了！” 　　风尘真人见状急了，“快！” 　　话音刚落，从他袖口吹出大团卷风，落在众多道家真人头顶。 　　眨眼间天旋地转，一众人风驰电掣般，从原地消失。 　　“丹融，撑住！” 　　…… 　　丹融举起手中树枝，新鲜有汁水，韧性十足，感觉很是满意，不用再换了。 　　“这根树枝就可以！” 　　殷老大点头，“既然你决定了，就别怪我不给机会！” 　　他扬了扬手中归元戳，“抱歉，我也不客气，就用这件归元戳，会一会你手中树枝！” 　　“归元戳虽是法宝，却也是外物！” 　　丹融举起树枝，抡了个圈，也是破空有声，“树枝也是外物，二者同为外物，法宝和树枝有何区别？” 　　殷老大听他谬论，也不反驳，“有何区别，待会儿你就知道！” 　　他深吸口气，法力注入归元戳中，感受到熟悉的路数。 　　这件法宝，表面浮现银光，内部已经开始……呃，什么都没有发生？ 　　殷老大慌了，按照往常，归元戳内部，就该有星辰灭亡，毁灭力蓬勃而出，化作这件法宝的无坚不摧一击。 　　可是眼下，内部空荡荡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番异变，迥异于往常法宝驱动的模式。 　　殷老大措手不及，竟当场呆愣住，满脑子都是“怎么回事”！ 　　再看方斗，举着胳膊粗树枝，对着殷老大缓缓戳去。 　　树枝表面浮现银光，水波般缓缓向前，最终凝聚在尽头末端。 　　“这……” 　　殷老大猛然抬头，发现一丝不对劲，怎么感觉过分熟悉。 　　他刚才亲眼所见，就是从地上捡来的树枝，百姓人家用来扎篱笆、劈柴烧锅，平淡无奇。 　　可是这根树枝，握在丹融手中，散发的凌厉气势，让他想起了……归元戳。 　　但是，归元戳，分明就在他手中。 　　殷老大手中纷乱如麻，却听到丹融轻喝，“看招！” 　　这句话，让他一个激灵，下意识举起归元戳，不管有无酝酿，只管出手便是。 　　“成了！” 　　观战的学派真人们，见到眼前一幕，就像是鸡蛋撞石头，下场惨烈。 　　在他们眼中，丹融手持树枝，就是脆弱的石头，面对无坚不摧的归元戳，下场必定凄惨无比。 　　“难怪被派来盗窃归元戳，原来是脑子不好使！” 　　“对极，若真聪明的，哪会干这送死的差事？” 　　无需再看了，眼前的丹融，和他先前几位道家同门，下场并无区别。 　　从殷老大夺回归元戳起，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哗啦啦啦！ 　　平地卷起一阵狂风，旋转着越演越烈，到最后化作直达天际的巨大风柱。 　　风柱中，影影绰绰的身影从无到有，开始逐步浮现。 　　最先头的老道士，俨然是风尘真人，他睁开双眼，不等眼前狂风散去，就迫不及待观察眼前场景。 　　“糟糕，还是迟了一步！” 　　就在眼前，殷老大手持归元戳，缓缓朝丹融刺出。 　　轻描淡写的动作，看似平平无奇，但道家众人都看出，丧身这个动作之下的道家真人不在少数。 　　而在他对面，丹融手上只有一根树枝，这是什么法宝，能挡住归元戳吗？ 　　“完了完了！” 　　风尘真人捶胸顿足，“大好机会，就此错过！” 　　可不是吗，丹融被追上，归元戳被夺走，就算他们到了，也无济于事。 　　还要眼睁睁看着丹融，丧身在归元戳之下，何其残忍？ 　　殷老大同样注意到，呵呵大笑，“来得正好，此人的首级，我切下来换给你们！” 　　“休想，看我元磁神光！” 　　风尘真人动怒，手中抛出千波幻鲤刃，但来不及了。 　　殷老大的归元戳，和树枝对撞在一起，不用一个呼吸，就能将其撞得粉碎，顺便贯穿丹融身躯。 　　呼呼！ 　　两物碰撞，自有一物粉碎。 　　但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粉碎的不是树枝，而是归元戳。 　　殷老大觉得在做梦，他亲眼见到，归元戳从末端，一寸寸湮灭消失，反倒是对面的树枝，越发青翠坚韧，连树皮都没破损。 　　归元戳缓缓消散，最后是和殷老大手掌接触的部分。 　　“嗯？” 　　殷老大这才发现，自己从手掌开始，也在寸寸消散，化作飞灰。 　　一众学派真人，眼睁睁看着殷老大灰飞烟灭，却无能为力，惊得无法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留下一句哀叹，“原来死在归元戳下，是这个感觉。” 　　这是殷老大最后的声音。 第九百七十六章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有个学派真人，抢在同伴前醒悟过来，见到殷老大战力位置空无一物。 　　“殷老大，这玩笑可开不得！” 　　“你纵然有什么计策，也不必瞒着我等！” 　　“快出来吧，咱们一同杀敌！” 　　接连呼喊几声，始终不减回应。 　　这学派真人神色渐渐黯淡下去，喃喃自语道，“原来是死了！” 　　其他学派真人，也都反应过来，升起一阵难以严明的抑郁气氛。 　　他们推举为首领的殷老大，竟然就这么战死了？ 　　这种局面，先前不曾有人预料，现如今，也不会有人愿意接受。 　　殷老大有归元戳在手，经验丰富，怎么会落败，就算败了，也怎么可能人数？ 　　再说了，对方的丹融，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真人，至于他使用的，更是普通至极的树枝，还是地上现成捡来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学派真人低落无比，越发反衬出道家的高亢兴奋。 　　“丹融，做得好！” 　　风尘真人将丹融叫到面前，当头便是夸赞。 　　“你诛杀此獠有功，更是毁了归元戳这件凶器！” 　　他叹了口气，“此物杀戮我多少道家真人，留不得。” 　　实则心中很是惋惜，归元戳若能落到道家手中，将来必定能发挥更大作用。 　　只是眼下，刚才一番斗法，归元戳连带着殷老大烟消云散，眼下只好说些漂亮话。 　　他心里也有怀疑，丹融手中枯枝，究竟是什么来历，连归元戳都能正面击碎。 　　丹融当即做出一副欲盖弥彰的姿态，慌忙将树枝收入袖口，然后朝风尘真人行礼。 　　“真人，我何德何能，还是运气好！” 　　“哦？” 　　风尘真人露出兴趣，“这话怎么讲？” 　　“真人容禀，我潜入地方阵营时，正巧见到此人炼制归元戳！” 　　“当时我就明白了，必须静静蛰伏，等待动手的绝佳机会！” 　　“直到前些日子，我抓住一个机会，趁着他功成圆满之际，盗走了归元戳！” 　　“时机刚刚好，对方功亏一篑，还丢了归元戳！” 　　说到这里，丹融郑重点头，“据我猜测，可能是对方以急功近利的邪法炼制法宝，中途被打断后遭受反噬，才变得不堪一击！” 　　“单凭我真实力量，击杀殷绝世就已非常勉强，更别提毁灭归元戳！” 　　“很有可能，刚才是对方遭受反噬！” 　　这番话，被众人听在耳中，感觉很有道理。 　　殷老大横行日久，乃是维持新生阵营的两根支柱之一，地位和兵家主公无病等同。 　　此人又有归元戳，可谓是顶级战力，连风尘真人都拿不下。 　　如此人物，怎么可能被籍籍无名的丹融灭杀？ 　　唯一的解释，就是丹融所说，对方全力炼化法宝，却被趁机打断，遭受反噬而亡。 　　没错，就是这个可能！ 　　风尘真人听罢，看着丹融，“你能推断这么多，也不简单！” 　　丹融客气笑道，“真人见谅！” 　　“罢了，你此番有功，眼下不便论功行赏，稍后再论！” 　　丹融拱手说道，“一切听真人的！” 　　风尘真人张了张口，突然露出无限惆怅的神情。 　　“你们都听过，百子回归的语言，眼下天下时局变化，正一步步应了这句话！” 　　他伸手指向各位学派真人方向，“这些人与我道家为敌，也是百家余孽死灰复燃！” 　　“只是百子回归，为何与我道家无缘？” 　　“先前有小辈烈雀，疑似道家未来之子，却在冥府陨落！” 　　“我道家，莫非无人？” 　　风尘真人叹息不已，情绪极为低落，沉浸在情绪中。 　　其他道家真人，也不敢上前去劝，见到敌方的学派真人们，正有脱逃的迹象，急得不行。 　　突然，风尘真人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江上信潮来，必有弄潮儿！” 　　“一代有一代人，道家未来之子，未必不在道家之中，只是无人察觉！” 　　说着，风尘真人一指丹融，“就好比丹融！” 　　丹融大惊，双手连摆，“真人，我不是……” 　　没等他说完，风尘真人就分析道，“放在昨日，有谁会想到，籍籍无名的黄山丹融，竟能盗走归元戳！” 　　“光是盗走归元戳还不算，能在敌众我寡情况下，一举反杀得手！” 　　“若不是实力奏效，就是身怀大气运！” 　　“这样的人物，如何不能是我道家的未来之子？” 　　丹融越听越是心惊，这捧得太高了，他怕摔死呀！ 　　“丹融，此番你这位道家之子应运而生，便是我道家兴旺的征兆！” 　　“此番殷绝世身亡，归元戳毁灭，只是前奏！” 　　“我道家往后，还要势如破竹，灭兵家、将这些余孽诛灭干净！” 　　说到最后，风尘真人仰天长啸，“一劫起，必有一代兴，此次我道家必将劫后重生，越发兴盛！” 　　其他道家真人，均拱手行礼，“真人所言甚是！” 　　丹融看得目瞪口呆，这老道士真厉害，明着夸他，实则是宣扬道家必胜，鼓动人心极有一手。 　　只是，自己这幅分身，被安上道家未来之子的帽子，不知是福是祸？ 　　道家这边，正斗志昂扬，对面的学派真人们，却按捺不住。 　　头领身亡，眼下他们群龙无首，道家偏偏又是风尘真人带队，真要交手，必然惨败。 　　但是，仍有几位学派真人上前几步，走到众人面前。 　　“风尘真人，你想灭我们，何不现在动手？” 　　“我等各家学派，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对极！” 　　剩下的学派真人，逐一走来，站在风尘真人面前。 　　“倒也像个样子！” 　　风尘真人袖口拂动，眨眼见笼罩一人。 　　这位学派真人不甘引颈就戮，深吸口气，精气神高度凝聚，三花聚顶，全身笼罩金光当中。 　　下一刻，风尘真人袖口发力，击中他胸口。 　　胸中尚未成形的五气，瞬间作乱，化作数百股狂乱冲击，烧得他神志昏迷。 　　“啊！” 　　一声惨叫，等到袖口张开，这学派真人早已死透了。 　　“再来！” 　　风尘真人继续动手，再度裹住一人，其他学派真人回过神，拼命朝他鼓胀的袖口攻击。 　　“雕虫小技！” 　　他微微发力，袖口震散众人，再度摊开，刚才的学派真人再度变成尸体。 第九百七十七章 故纵 　　差距太大了！ 　　风尘真人是五气朝元境界，属于老牌道家真人，手段老练沉稳。 　　而一众道家真人，都停留在三花聚顶阶段，无人是他对手。 　　若殷老大还在，凭借着归元戳，还能周旋一二。 　　眼下，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杀。 　　“风尘真人，你如此毒辣，枉为道家高人！” 　　一个学派真人忍受不住，大声呵斥。 　　风尘真人斜眼看他，“诛杀异端邪道，乃是我辈职责，越是辣手，越显正道之心！” 　　“尔等死灰复燃，对天下无益，只会逆乱人间，就如同庄稼地的杂草，留置无用，不如斩草除根，彻底清除干净！” 　　说话间，他手掌五指如笼，将一位学派真人困住许久，最终找到机会，一把捏死，将尸体都在地上。 　　眨眼间，死在风尘真人手下的学派真人，已经超过一掌之数。 　　其他道家真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朝元真人的恐怖之处？ 　　丹融也啧啧称奇，这老儿虽然可恶，但一身本事不假，本体若不能突破朝元，只怕不是对手。 　　但眼下积累日渐雄厚，假以时日，突破朝元也不再是问题。 　　“风尘真人，你别得意！” 　　“将我等杀光又如何，百子回归，终究是大势，你无法阻止！” 　　“将来，你也也有如此下场！” 　　这学派真人极为硬气，口中喝骂不绝。 　　风尘真人微微皱眉，反手一掌，手背将他脸庞打得稀烂。 　　空气中的血腥气越发浓郁了。 　　丹融眼见如此一幕，不禁浮现悲悯神情，可惜了！ 　　过了片刻，对方阵营中的学派真人，早已被杀戮过半。 　　还站着的，只剩下寥寥无几数人，都是摄于风尘真人威势，不敢上前动手的。 　　“杀得痛快！” 　　风尘真人拍拍手掌，“你们可以走了！” 　　几个学派真人胆战心惊，不敢相信听到的，“你肯放我们走？” 　　“快滚！” 　　风尘真人大喝，指着地上尸首，“地上收拾干净！” 　　“丹融，他们目光都有疑问，似乎不明白，为何他放走那几人，你说说看？” 　　丹融听了吃惊，抬头，“我？” 　　“不错，你应该知道！” 　　风尘真人，似乎笃定丹融明白他心意，追问道。 　　丹融沉思片刻，开口了，“我只有一点浅薄之见，还请真人不要见笑！” 　　“这几人，都是无胆鼠辈，就算放走也没用，反而会降低对方士气” 　　“嗯，不错，还有呢！” 　　风尘真人闭目点头，显然听的满意。 　　丹融继续说道，“真人留他们活口，或许是要传话给对方！” 　　“哈哈，猜得不错！” 　　风尘真人很是满意，“你猜的不错，这几人无足轻重，杀亦可、不杀亦可。” 　　“老夫放他们走，不是心善，而是要借这几根舌头，告诉公无病，他的末日来了！” 　　“道家此行，势必会覆灭兵家，所有余孽一网打尽！” 　　这一刻，风尘真人霸气十足，众人看他背影，联想到刚才杀戮场景，越发感觉到高深莫测。 　　…… 　　“什么？” 　　采风家额头青筋直冒，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他起身上前几步，本想说些什么，待要开口，却感到头晕目眩。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 　　风尘真人放走的几个学派真人，虽然胆小，但眼力还是有的，见到殷老大死后，知道事不可为，当场就一哄而散，没有回归新生阵营。 　　他们跟在殷老大身边，只听到公无病被偷袭重伤，数十万将士染病瘟疫，形势早已恶劣到无以复加。 　　到现在，唯一的指望，殷老大死了，归元戳没了。 　　道家已无法遏制，败局就在眼前。 　　几个学派真人一商量，回去也是个死，不如就此散伙，寻个深山藏身。 　　也算有人还有良心，临走前将消息传给采风家。 　　采风家得手后，先是不信，然后确认在三，方才接受这个如同天塌的噩耗。 　　殷老大死了！ 　　“殷老大，你说你，追上去做什么，区区一件归元戳，丢也就丢了！” 　　在采风家眼中，殷老大的存在，可比归元戳重要许多。 　　殷老大为了归元戳，死在道家手中，这是何其不明智的行为。 　　他是各家学派真人推举为头领，经过长久相处，无论胸怀手段、眼光阅历，均凌驾众人之上。 　　可以说，殷老大是学派真人的主心骨。 　　新生阵营两根顶梁柱，一是兵家主公无病，第二就是殷老大。 　　殷老大这一死，天都塌了半边，学派真人陷入群龙无首的地步。 　　眼下再要推举一位头领，却是千难万难，说不好还会引发内讧。 　　采风家连连叹气，真有种大势已去的念头。 　　那几位学派真人，被风尘真人放回，却不远回到新生阵营，也是处于这个心态。 　　没有殷老大，众人对前途失望之极，已不报半点希望。 　　“不行，兵家主必须出面，否则人心都散了！” 　　采风家思来想去，总算拿定主意，眼下的公无病，就是擎天一柱，只能指望他了。 　　他紧赶慢赶，来到公无病闭关的地点。 　　不出所料，被一众兵家成员拦住了。 　　“机密要害场所，来者止步！” 　　采风家急得不行，“让我见兵家主，我有急事禀告！” 　　“不行，天大的事情，都要等家主出关再说！” 　　“他再不出来，人心都要散了！” 　　采风家咬咬牙，“罢了，我急个什么劲儿，都完了才好！” 　　殷老大这一死，他也意兴阑珊，转身就走。 　　…… 　　“采风家刚来过，应该是为了殷老大身亡之事过来！” 　　君兴霸走到公无病身旁，低声对他说道。 　　二人面前，一杆血红旗帜翻滚，白虎衔尸图化作一头白虎，镇压旗帜上头。 　　围绕着旗帜四周，兵家众多顶尖高手盘坐，气流汇聚到白虎身上，不断炼化血红旗帜。 　　公无病看了看，回头说道，“殷老大这一去，学派真人沦为散沙，必将四处离散！” 　　“家主，兵主旗即将大成，也不指望他们！” 　　君兴霸望着血红旗帜，露出痴迷，“兵主旗一出，普天之下，谁能抵挡？” 　　“我兵家至此，才能走上绝巅！” 　　公无病点点头，“不出预料，接下来日子，学派真人必将先后离开，你们也无需阻拦，就是要让道家打探到，让他们以为我方大势已去！” 第九百七十八章 形势大好 　　“真人，从敌营逃走的学派真人，越来越多！” 　　“起初，兵家还来人阻拦一二！” 　　“等到后来，索性无人去管！” 　　“学派真人，已经走了七八成，剩下寥寥无几，已经不成气候！” 　　一位道家真人，正向风尘真人介绍情况，他从外面归来，打探到新生阵营这段时间的情况。 　　风雨飘摇、树倒猢狲散，这些词语一一成为现实。 　　自从殷老大死后，学派真人群龙无首，先是火并几场，始终未能选出领头人。 　　期间，兵家没有任何反应，坐观他们内乱争斗。 　　采风家居中调停，可哪里能劝得住。 　　到后来，大部分学派真人都意识到，已经没法子了。 　　新生阵营，眼下已成绝境，继续待下去，只会被彻底拖累。 　　所以，不少学派真人萌生退意，退出这场争天下的大战。 　　本来就人心浮动，一旦有人带头，立刻就是争相模仿。 　　若是兵家出手，狠狠杀几个典型，倒也能遏制这股风潮。 　　毕竟，逃走的学派真人，若以军中规矩论处，都算是临阵脱逃，定斩不饶。 　　可惜，兵家没有半点反应，间接纵容了事情恶化。 　　剩下的学派真人一看，没事儿，也都纷纷连夜逃走。 　　逝水关处在前线，立刻察觉到变化，派人出去打听。 　　风尘真人谨慎，接连派出几次人手，前去试探逃走的学派真人。 　　双方在野外相遇，一言不合就动手，这些日子到处都是斗法的痕迹。 　　很快，道家真人就知道了，新生阵营的异变，这些学派真人是真的要逃了。 　　“如此说来，新生阵营，如今只剩下兵家支撑了？” 　　风尘真人若有所思，突然抬头，看向另一边的眉山公。 　　“眉山公，你怎么看？” 　　眉山公微微欠身，说道，“兵家仍防守严密，不让外人窥探。” 　　“我这边的消息，也差不多，无非是学派真人内斗，伤亡流血，已经成为一盘散沙！” 　　说到这里，他叹息道，“贵方的丹融真人，击杀殷老大之举，简直是神来之笔！” 　　谁也没想到，殷老大对学派真人这么重要，一旦他身亡，原本声势浩大的百家传人，立刻就废去大半。 　　接连引发的动乱，不仅让新生阵营损失惨重，更是试探出兵家的内在虚弱。 　　以兵家的治军严谨，绝不会容忍有人叛逃的情况发生，若兵家还有实力维持稳定，定然会派人追杀逃亡，重新整顿局面。 　　可惜，从始至终，都没有兵家之人出面。 　　如此一来，答案明了，兵家自顾不暇，哪里还能管其他！ 　　“火候已经到了！” 　　风尘真人和眉山公点点头，“咱们等候已久的时机，来了！” 　　二人口中的机会，就是彻底荡平兵家，消灭新生伪政权。 　　众人皆知，新生阵营完全是靠兵家扶持成立，真正的主心骨是兵家，而兵家的主心骨是家主公无病。 　　眼下局势变化，越发证明公无病身受重伤，已经无法控制局势。 　　每每想到这里，风尘真人就啧啧称赞，那火凤真人面冷心傲，没想到还是个有用之人，一击得手能伤到堂堂兵家主，可算是立下大功。 　　可惜，从那以后，再没听到火凤真人的消息。 　　根据他们猜测，火凤真人是牺牲自己，才换来重伤公无病的机会，只怕已经壮烈了。 　　“散修当中，也有人才呐！” 　　风尘真人叹息两声，“这次出动，请提江真人同行，少不了旁门真人的辅助！” 　　“老夫这就回去准备！” 　　眉山公心中激动，若此战得胜，新生阵营便已宣告灭亡。 　　兵家没了，数十万大军没了，伪政权就如同挖空根基，再无立足的可能。 　　身为名家的出世代表，又是朝廷重臣，眉山公想到这里，便心潮澎湃。 　　他也没忘了，此次出战，乃是雷霆扫穴，一战功成的大好机会。 　　挑选出来的成员，无比是精英，经过此战洗礼，必将迎来更好的成长。 　　文房四宝准备好，眉山公开始伏案起笔，书写名单。 　　“袁养正……” 　　片刻后，笔停在一个名字上，他沉思片刻，就要将这个名字划去。 　　这时候，纷乱脚步从外面传来。 　　“眉山公，不好啦！” 　　说话之人，乃是眉山公心腹之一，也是将来大儒的预备人选。 　　听他声音，对比平时慌张不少，应该是出了大事。 　　“进来！” 　　几人出现在眉山公眼前，待他仔细看清楚长相，微微吃惊。 　　被众人带来的一人，俨然就是令他迟疑片刻的袁养正，也是笔下名字的主人。 　　“何事？” 　　眉山公直觉不妙，袁养正可不是普通儒生，身后系着重大关系。 　　果不其然，袁养正一开口，就让眉山公心沉下去。 　　“眉山公，我手腕上的红线，被人抢走了！” 　　说着，袁养正撸起袖子，亮出手腕，此刻已经空无一物，却而代之，是崭新的一道剑痕。 　　“这是？” 　　眉山公见到剑痕，似乎明白什么，问道，“你且说说，发生了什么？” 　　袁养正苦笑，“就在刚才，我读书久了，正闭目养神！” 　　“陡然间，耳边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此物寄存你这里久了，今日特来取走！” 　　“我刚听完，就要说话，却感觉手腕一凉！” 　　“等到低头去看，红线早已不翼而飞！” 　　“眉山公，这剑痕好生古怪，浅浅一层，不痛不痒，偏偏什么伤药都难以去除！” 　　旁边几位儒生，都是名教中的老资格，开始介绍起来。 　　原来，来之前，他们各自施展本事，本还以为轻而易举。 　　却不成想，这道剑痕的顽固，远超想象，各种手段用尽，剑痕还在，不增不减。 　　于是，一行人求到眉山公这边，顺便告知这个消息。 　　眉山公吃惊不已，整个名教上下，除了他和几位大儒，无人知道红线来历。 　　甚至连袁养正本人，也是模模糊糊，知道红线重要，对根脚却一无所知。 　　平日里，眉山公处于考虑，一直让袁养正代为保管，却也不担心丢失。 　　可今天这件事情，处处透着古怪。 　　警醒红线，本就是名教之宝，这世上的法宝，但凡接近通灵，都不是可以轻易夺走的。 第九百七十九章 疑踪 　　“我来看看！” 　　眉山公不置可否，将袁养正叫来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剑痕上。 　　接触的第一感应，就像是触碰到冰凉的钢丝，伴随锋利的冰凉敢。 　　“嘶！” 　　眉山公倒吸一口凉气，等他抬起手掌，却见到手指已然被割破了。 　　“眉山公，这……” 　　其他儒生均紧张不已，他们先前查探时，这剑痕分明没有半点杀伤力。 　　怎么到了眉山公这边，仅仅是搭手，就能割破手指？ 　　“不碍事！” 　　眉山公摆摆手，继续查探这道剑痕。 　　剑痕套在手腕上，仅仅停留在油皮一层，并未伤及皮肉，因此也不见流血，只有浅浅的白痕一圈。 　　如此看来，倒也没什么大碍！ 　　但是，眉山公越看越是心惊，如此恰到好处的一剑，似乎不为杀人，只是留下某种信号。 　　等同于说，我是不想杀你，若真想杀你，一百个你也死定了。 　　“剑仙！” 　　眉山公缓缓开口，口中念叨这个词。 　　“什么？” 　　名教儒生们惊惧不已，眼下局势已经够乱，若再来某个剑仙，真就不给活路了。 　　更何况，名教和道家先前在暗算方斗事情上合作，心里有鬼。 　　见到眼前剑痕，再联想到剑仙手段，直觉就认为，是有人为方斗报仇来了！ 　　“不好！” 　　“眉山公，剑仙厉害，若是帮助新生阵营，我们眼下大好局面，岂不是要付之东流？” 　　众说纷纭，都在猜测对方来意。 　　眼下是夺走袁养正的红线，顺便留下道剑痕，仅仅对一个儒生下手。 　　若是放任下去，就该是‘夜半轻啸起、飞剑入梦来；窗前烛影动、寂然人头落’。 　　太可怕了。 　　“慌什么！” 　　眉山公沉声喝道，“方斗已经死了，只剩下两个不成器的弟子，早已卷东西逃走！” 　　“他一个孤家寡人，将蜀中剑修都得罪遍了，哪里还有人给他报仇！” 　　姜还是老的辣，经过他这么一说，众人安心下来。 　　仔细一想，真有道理，自从剑仙方斗陨落，天下间只剩下三尊剑仙，都是和他有仇。 　　蜀中三大剑仙，无论凌霄白帝，亦或是青城，都不可能出手。 　　但是，袁养正手腕上的剑痕，却是真真的，不能作假。 　　各位儒生开始低声猜测起来，什么荒诞离奇的说法都有。 　　“雕虫小技！” 　　眉山公闭目许久，然后睁开，露出成竹在胸的微笑。 　　“我已经知道，方斗弄得什么把戏了！” 　　众人都惊了，您老连谁作怪都猜出来了？ 　　“是方斗！” 　　眉山公走到袁养正面前，问他，“这根红线来历，你还记得吗？” 　　袁养正略微思索，然后说道，“眉山公，我本是在外游历的书生，自从离开丹阳郡后，就赶赴京城来求学！” 　　“结果某天大雨倾盆，我见四周无处藏身，只好找到一颗大树躲雨！” 　　“树下，我从一截横枝上，发现这团红线，鬼使神差取了下来！” 　　“后来，这团红线就一直跟着我。” 　　眉山公叹息口气，“方斗好算计，特地选了我名教子弟，真以为这样就能原物归还了吗？” 　　袁养正大吃一惊，“眉山公，此物竟和方斗有关？” 　　“不错，此物名为警醒红线，乃是名教圣人，杞子传下来！” 　　听到这里，旁边儒生们，齐刷刷看向袁养正，露出吃惊神情。 　　警醒红线来头这么大，称一句名教圣物毫不夸张，竟落在袁养正手中，这位不起眼的小老弟，莫非是哪位大佬青睐的晚辈？ 　　“我首次见到此物，还是在京城之外，见到方斗！” 　　“当时，他还不是名满天下的剑仙，只是个普通的散修，靠着释门存活！” 　　“老夫见到红线，便知道杞子先贤的谋划。” 　　“果不其然，后来方斗突飞猛进，短短数十年，便成为天下闻名的剑仙！” 　　“当年因果，由着这一根红线牵连，让方斗和我名教彻底斩不断！” 　　听到这里，一众儒生们恍然大悟。 　　“难怪，方斗隐居勾曲山，眉山公一去想请，就不得不出山！” 　　他们终于明白，方斗难以推却的原因，恰恰是这根警醒红线带来的因果。 　　因果牵连之下，剑仙方斗不得不为名教所用，最后陨落于学派真人手下。 　　“原来如此！” 　　眉山公继续解释道，“方斗此人，能从散修中脱颖而出，也有不凡之处！” 　　“他出声野路子，也能无师自通，猜出因果牵连！” 　　“所以，他特地将此物赠予袁养正，企图斩断和我名教联系！” 　　说到这里，他嘿嘿笑了两声，“东西虽然还了，可因果债仍在，有什么用？” 　　儒生们恍然大悟，“方斗机关算尽，还是逃不过因果！” 　　可是，又有人不懂了，“方斗已死，抢走警醒红线，留下剑痕的是谁？” 　　眉山公摇摇头，“剑痕的确属于方斗，但夺走红线的，未必是他本人！” 　　这话说得云里雾罩，众人都有些听不懂。 　　“想那方斗，也算是颇有心计，在警醒红线上，附了一道剑气作为后手。” 　　“前来夺走红线的，虽然没有剑仙境界，却和方斗脱不了干系，能引发剑气，从袁养正手中夺走红线！” 　　眉山公说到这里，点点头，“夺走就罢了，我名家的东西，哪有这么容易得手？” 　　“小心你将来的下场，比那方斗更凄惨！” 　　然后，他问身旁的心腹儒生，“打听到方斗的两个弟子，如今身在何方？” 　　儒生摇摇头，“局势太乱，许多地方交通信息阻隔，未能查遍天下各处！” 　　“眉山公放心，等覆灭新生伪政权，天下安稳后，他们便无处藏身！” 　　“可以！” 　　眉山公想了想，吩咐道，“不能等以后，现在就要查起来，再难也要去查！” 　　“遵命！” 　　众多儒生没说话，却都察觉到，眉山公对方斗出奇重视。 　　眉山公心里，则是想着，难道正是幽魂复生？ 　　众人都没发现，一旁的袁养正，轻抚手腕剑痕，表情渐而淡然起来。 　　警醒红线，此刻早已落入本体方斗手中，待得了断这段因果。 　　如果他真就死了，因果也一了百了，但眼下只是诈死，因果藏在虚空，看不到不等于不存在，仍要处理掉。 第九百八十章 势如破竹 　　眉山公没有因为这点小事，显得忧心忡忡。 　　到了出发的日子，眉山公带领名教众人，聚集在逝水关前。 　　队伍中，袁养正赫然在列。 　　原本，眉山公不打算带上他，但经过那夜异变，便改变想法，添入名单中。 　　逝水关下，高大城门打开，名教、道家，连同散修联盟的出征众人，都聚在门洞下。 　　这么多人，竟然只站了门洞下微不足道的一小块地方，足见城门之大。 　　“真人，愿此战一路顺风，早日评定天下！” 　　眉山公朝风尘真人拱手，说出出征的贺词。 　　“承你吉言！” 　　风尘真人行个礼，走出逝水关，身后是一众道家真人陆续跟上。 　　“眉山公，阵前再会！” 　　提江真人和一众旁门真人，在道家真人离开后，也开始踏上征途。 　　名教一众人留在最后，望着人影逐渐消失。 　　“眉山公！” 　　站在他们面前的几位将领，都是名教出身的儒将。 　　“你们留下守城，人不死，城不破，能做到否？” 　　“能！” 　　眉山公欣慰点头，“大善！” 　　说罢，他也带着名教众人走出逝水关。 　　背后大门缓缓合上，如同古老的一声叹息，带着穿透千年时光的伟力。 　　“走吧，得胜归来时，再走这趟凯旋门！” 　　道家、名教和散修联盟，采用分进合击的策略，各自上路，互不干扰，但最终都要在兵家扎营的盆地汇合。 　　新生阵营剩下的力量，都聚集于此。 　　兵家困守此地，反倒是朝廷方倾巢出动，眼下局势全面颠倒过来。 　　…… 　　“饶命！” 　　血光飞起，尸身扑倒尘埃中，仅剩的一位学派真人魂飞魄散。 　　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不少尸体。 　　风尘真人站在不远处，旁观道家真人围杀这些学派真人。 　　地上的尸体，都是学派真人，没有半个道家身影。 　　他们路过此处，见到一群学派真人鬼鬼祟祟，竟然是从新生阵营逃出，想要进入深山隐居。 　　笑话，这天下的名山大川，那个不是有主之物。 　　眼下时局动乱，还有可趁之机，一旦大战结束，道家就能清查各处产业，到时候任何人都无所遁形。 　　不得不说，这帮学派真人，的确蠢得可以。 　　风尘真人也不客气，一挥手，道家真人便蜂拥而出。 　　经过一场短暂厮杀，收获压倒性胜利。 　　眼见最后一人投降，道家真人们看向风尘真人，“真人，可要拷问什么？” 　　“没什么可问的！” 　　风尘真人似乎有些意兴阑珊，比了个手势，惨叫响起。 　　“继续上路！” 　　道家真人们，心中充满自信，一路走来，如如无人之境。 　　先前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新生阵营的驻扎痕迹，朝廷一方进入这里，很快就会被察觉。 　　但现在呢，到处都是空荡荡的。 　　接下来众人才反应，眼下时局是真的变了。 　　原本新生阵营，有兵家率兵攻城略地，又有百家传人相助，可谓是人强马壮。 　　道家和名教联手，尚且节节败退，困兽逝水关上。 　　但现在呢，原先旗鼓相当的学派真人，斗法时一击即溃，再也不成气候。 　　至于兵家，至今还未露面。 　　“不许大意，对方还有天河水妖作为爪牙！” 　　风尘真人，见众多真人自得，忍不住开口提醒。 　　毕竟，九头鸟率领的天河水妖，虽然也有伤亡，却是没有经受太大损失。 　　正因如此，这帮天河水妖，是仅存能威胁到他们的力量。 　　“真人放心，我道家神通，本就是降妖伏魔！” 　　“这帮天河水妖若敢露面，岂不正好应了我道家神通的用武之地？” 　　风尘真人微微点头，没有继续多说。 　　…… 　　“此乃冶兵家出手的精良法宝，我花费大半身家兑到手，买条活路足够吧？” 　　讨价还价的学派真人，肯定不是遇到名教或道家，在他面前的，乃是提江真人率领的旁门真人。 　　提江真人略显迟疑，“若是让道家知晓，我们也逃不了干系。” 　　学派真人见他意动，哈哈大笑，“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再让这帮兄弟保密，一切都不必担心。” 　　“你容我再想想！” 　　提江真人面露挣扎，盯着那件法宝，这可是好东西啊！ 　　“你们是旁门真人，何必为道家买命？” 　　“放我离开，大家都有好处，不然我宁可拼命，大家两败俱伤！” 　　学派真人见光收买不行，还要威逼，顿时恶狠狠威胁起来。 　　“别！” 　　提江真人连连摆动双手，“动手伤和气，咱们坐下来谈！” 　　他咬咬牙，“成交！” 　　“你朝那边跑，就当我们今日没见过你！” 　　学派真人大喜，将法宝交给提江真人，“一言而定！” 　　说完，他转身就发动遁光离去。 　　飞出几里之外，背后无人追来，学派真人稍微放心，看来对方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突然，他全身猛地收紧，如同一张大网兜住，朝皮肉深处勒紧。 　　“为什么？” 　　直到最后失去意识，他还没想明白。 　　提江真人转身，散去指尖施法残留的灵光，“就这么干，东西也要，命也要，不然没法交代。” 　　“你们谁过去，搜刮一下，看看有无什么好东XZ着！” 　　几个旁门真人争了片刻，选出一人飞过去，搜刮尸体上财物。 　　提江真人叹了口气，想起了火凤真人，这老头先前倨傲自大，现在想来，只怕是一层保护色。 　　他叛逃朝廷阵营，只怕没有表面看来这么简单。 　　他甚至怀疑，是哪一位老怪物伪造身份，特地参与这场大战，当做打发时间的游戏。 　　只可惜，对方隐藏太好，连他都没察觉到异常。 　　“究竟是谁呢？” 　　想了半天，始终没有头绪，提江真人陷入沉思中。 　　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即将落下帷幕。 　　提江真人，身为百家传人的一员，对着同属学派真人挥动屠刀时，却没有半点迟疑。 　　在他看来，百子回归尚未进入正题，对方就大张旗鼓跳出来，简直是就是找死。 　　反观提江真人，藏身散修当中，靠着伪装骗过道家，等待将来有机会复起，这才是明智之举。 　　一切，都要等到真正的百子回归。 第九百八十一章 意思一下 　　新生阵营颓败之势，可谓是从内到外，无一处例外。 　　道家长驱直入，偶尔见到几个逃窜的学派真人，就顺便出手杀了。 　　除此之外，别无一兵一卒的出现。 　　经过的军事重地、要道关卡，都被清空了。 　　风尘真人曾戏谑，朝廷接连用兵惨败，丢失疆土，眼下都被他们‘收复’了。 　　这是说笑的话，也间接证明了，新生阵营此番太过惨烈，收缩兵力到何等地步？ 　　终于，到了这天，他们首次遇到‘阻碍’！ 　　“是你们？” 　　风尘真人微微皱眉，先前他还说要防备，眼下终于见到，却有些吃惊。 　　“不错，是我们！” 　　九头鸟率领一众天河水妖，挡在众多道家真人面前，用意不言自明。 　　“没想到啊，你们这帮妖怪，竟也重情重义！” 　　风尘真人连连摇头，“我本以为，新生一方树倒猢狲散，连学派真人都逃得差不多了！” 　　“你们是世人难容的妖类，新生阵营与你何干，为何要一同殉死？” 　　九头鸟呱呱怪叫几声，“你们凡人，就是想得太多，弯弯道道！” 　　“我们天河水妖，本为仙界神兽血脉，即便被贬为妖属，自有尊严在！” 　　“平时我们吃人，无恶不作，但既然有所承诺，就一定遵守！” 　　“我也不知道，兵家在弄什么，但现在，只怕剩下我们这帮天河水妖挡在前头了！” 　　风尘真人挑挑眉头，“你可知道，大势之下，仅凭你们是挡不住的！” 　　“明白，就是意思一下！” 　　九头鸟摊开双翅，“总不能不战而逃，太也丢面子了！” 　　“还是那句话，总不能挡都不挡，都转身逃走！” 　　风尘真人点点头，看向身后一众道家真人，突然见到丹融，心中微动。 　　“好，就让你们见识下，我道家的未来之子！” 　　九头鸟一听，大惊，“什么，你们道家之子，已经出世了？” 　　他从天上过来，对预言知道更加详细，当今天下，虽然百家复苏，但真正的百子却一个也没出现。 　　谁能想到，道家已经出现一子。 　　若真如此，今日就危险了。 　　九头鸟额头滑落冷汗，心里慌得不行，百子回归是大劫也是大运。 　　即便像他这般强大的妖属，若行差踏错，也有陨落的危险。 　　“丹融，你出来，向天河水妖的首领请教下！” 　　人群中，丹融惊讶抬头，怎么盯上他了。 　　“遵真人法令！” 　　丹融走出人群，双手正要对着九头怪鸟行礼。 　　“免礼，此次不是我和你交手！” 　　九头鸟昂头矜持道，“凭你还不够资格与我动手，我派一个不成器的手下，领教你的道家绝学！” 　　“七尾龟，你出战！” 　　一个皮肤幽绿的大汉，身上肌肉隆起，穿着碧绿的甲衣，手持七种兵器，站在丹融面前。 　　这头大汉，正是九头鸟口中的七尾龟，也算是天庭异种之一。 　　七尾龟，天生能摇曳七尾，生出各种奇妙变化，长成人形，褪去躯壳，就能想七尾炼制成兵器法宝。 　　七种武器，锤枪勾锏刀剑叉，各自带着奇异光芒，显然不可小视。 　　“去死！” 　　大汉猛地怒吼，大锤化作山岳般，往下砸落。 　　一锤落地，覆盖十亩方圆，相比之下，丹融就像是微不足道的微尘。 　　“咚！” 　　大锤似乎被什么挡住，猛地收回，竟是无功而返。 　　“有点能耐！” 　　九头鸟微微点头，这只是热身，丹融能挡住，仅能证明他不是庸才。 　　大汉略微讶异过后，剩下六件兵器，开始轮番上阵，围绕丹融身周，化作一圈圈光晕。 　　时而钝器砸落，带起地动山摇，时而刀剑齐飞，将空气割裂成条条缕缕。 　　甚至，还有勾叉这般奇门兵器，又能锁拿，又能割伤。 　　短短瞬间，丹融身周就变得危机四伏，稍有不注意，就会被卷入其中，伤痕累累。 　　“好家伙！” 　　观战的一众道家真人，看得啧啧称奇。 　　这七尾龟的手段，当真是变化无穷，将器物驱使的技巧，发挥到极致。 　　换做他们施展法宝，都不一定有这般举重若轻的娴熟。 　　“丹融怕是危险了！” 　　有人低声说道，“风尘真人钦点的道家之子，岂是凡夫俗子能背动的，这下好了！”说罢连连摇头。 　　很显然，他们都不看好丹融，认为久战之下，必定防御不住。 　　“给我死来！” 　　大汉七尾龟，眼见方斗如风雨飘摇中的落叶，被他轮番攻击得摇摇欲坠，终于大喝一声。 　　七件兵器，开始褪去躯壳，化作七道光芒，回到大汉身后。 　　这一刻，大汉终于现出原形，摆动身后七道光柱般的巨尾。 　　“嗯！” 　　道家真人们心想，都这么危险了，风尘真人应当出手了。 　　否则，丹融被对方打死也就罢了，风尘真人先前夸口，岂不是要被打脸？ 　　处于意料，风尘真人没有动手的意思。 　　“够了！” 　　丹融瞬间抬手，双掌一搓，“呼阖抱圆，先天一炁！” 　　双掌本空空，却被他搓出一道白光，如电般飞出。 　　这时候，七尾龟挥动七根煌煌巨柱，朝他头顶刷落。 　　“来得正好！” 　　丹融双目凝视白光，飞向七尾龟的方向。 　　这道神通源自斗部神诀，却被他以黄山道脉独家法术使出，任谁也看不出破绽。 　　当真以为他看不出来，风尘真人此举，是要逼迫他展露真正的本领。 　　这老头应当是怀疑，丹融夺得了归元戳法宝的精髓，一直没有发问，眼下趁机试探。 　　只可惜，有残魂相助，丹融早已更胜一筹。 　　白光朝着七道光柱一切，转眼间漫天光雨落下，夹杂七尾龟的惨痛哀嚎。 　　接下来，白光再一闪，七尾龟全身势如破竹，如朽木般溃散。 　　啪嗒！ 　　丹融转身，朝风尘真人行礼，“幸不辱命！” 　　风尘真人乐呵呵笑道，“不愧是道家之子！” 　　貌似，这随口一说的称号，越来越坐实了。 　　他内心略显失望，不是归元戳的路数，而是正经的黄山道脉法术神通，已然修炼到巅峰，即便是和真空道宗相比也毫不逊色。 　　黄山道脉，小小南方分支传承，此番还真出了个了不得的人才。 第九百八十二章 不够意思 　　“好！” 　　一声喝彩声，从风尘真人口中悠悠传出。 　　这是，无论敌我双方，都处于震惊中。 　　道家真人惊叹不已，黄山道脉的神通，竟能强悍如斯。 　　在他们印象中，黄山道脉破落已久，这代出个丹融真人，就已经了不得。 　　即便风尘真人说丹融是道家之子，也没多少人当真，只以为是战略欺诈。 　　但现在，却不得不信了。 　　天河水妖那边，也都不可思议，七尾龟虽然不是顶尖货色，但就算九头鸟本人，也休想如此轻易秒杀之。 　　更何况，七尾龟是在什么状态下被杀？天赋神通火力全开，几乎是最强的巅峰时刻，被对方一招正面秒杀。 　　差距太大，大到无法否认。 　　风尘真人开口，打破寂静，许多人回过神来。 　　仅仅是死个七尾龟，天河水妖并未损失惨重，若要继续下去，接下来还有恶斗。 　　“好，道士，你叫丹融，是不是？” 　　九头鸟怪叫两声，质问丹融。 　　丹融微微点头，“不错，黄山道脉丹融！” 　　“我听听过黄山，下界名山之一，风景不错，有机会，倒要带着些兄弟去看看！” 　　看似语气平淡，实则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天河水妖要去黄山，谁也不信是观光旅游而已，必定是要报复丹融的同门。 　　不少道家真人皱眉，这帮凶神恶煞的妖怪，该杀！ 　　谁料到，丹融淡淡回应，“道家名山无数，岂止一座黄山，尔等若想游玩，索性留下吧！” 　　“各家的护山神兽的，都有职位空缺！” 　　言下之意，你们若是敢来侵略，就是沦为阶下囚的下场。 　　“呵呵！” 　　风尘真人呵呵笑道，“还啰嗦什么，你们不是要意思一下么！” 　　“现在初步有些意思了，下面是什么意思？” 　　他身后一众道家真人，均跃跃欲试，显然丹融大胜，给了他们信心。 　　连丹融道士都可以，未必自己不行。 　　天河水妖，都是仙界流落人间的神兽后裔，如果真能降服，作为护山神兽，那可是足以流传后代的一份基业。 　　“嗯？” 　　九头鸟陷入沉思，然后抬头说道，“既然是意思一下，也不用太较真！” 　　“七尾龟一条性命，足以给个交代了！” 　　他开始招呼身后同伴，“走吧，新生阵营这边的事情，已经和我们无关！” 　　天河水妖们杀气腾腾，原本正准备动手，听他这般说来，顿时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儿？ 　　九头大哥不是这样人呐！哪有吃了哑巴亏，还不让报复的道理，七尾龟白死啦？ 　　众多水妖正惊愕，却见到九头鸟转身就走，身后众多水妖也迈步跟上。 　　“真人，难道真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有道家真人气不过，朝风尘真人轻视，眼下己方士气正盛，若是再斗一场，好歹能诛杀几头水妖。 　　人间难见神兽，这些水妖可谓是珍稀物种，无论死的活的，都无比珍贵。 　　“让他们去吧！” 　　风尘真人摇摇头，“九头鸟聪慧过人，早已算计透了，不会给我们可趁之机。” 　　九头鸟此来，不是为了阻挡道家来人，只是为了宣示自身的存在。 　　刚才动手，就是为了表示，道家若想安心对付兵家，就最好不要牵连我们。 　　天河水妖，毕竟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硬要覆盖打击，必将遭受许多不必要的损失。 　　区区一个七尾龟，死了也就死了，但剩下的水妖要诛杀干净，在场的道家真人，起码要伤亡多半。 　　试问，伤亡过半的道家众人，即便杀到兵家老巢，又能做什么？ 　　果然是‘意思一下’！ 　　道家真人们想通后，都有些气氛，让一个水妖拿捏得死死的，偏偏又如初发作。 　　他们此行为了剿灭兵家，在见到正主儿前，根本无法承受太大伤亡。 　　眼下天河水妖自动离去，也只能顺水推舟。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风尘真人一句话，让众人回神，是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丹融真人迈步，听到风尘真人发话，“你击杀此妖有功，七尾龟的尸首我先收下，等战后给你打造一件法宝！” 　　他注意到，周围的道家真人们，听到这句话是，都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 　　后来才知道，天河水妖出身神兽后裔，是打造法宝的上好材料。 　　风尘真人此举，是对他的重重厚赏，能不让人羡慕吗？ 　　…… 　　“不对劲，快藏起来！” 　　提江真人身后的旁门真人们，接连杀了好几拨学派真人，或多或少都有收获。 　　一个个志得意满，都说这次没白来。 　　突然，某个旁门真人，发现情况不对，朝着众人招呼，有大股敌人出没。 　　在他远望的视线中，嚣张浓烈的气息，仿佛能燃烧半边天。 　　提江真人一众人，也都慎重起来，接连施展各自的独家秘术，将身形潜藏起来。 　　许久之后，九头怪鸟率领一众天河水妖，大摇大摆走过来，丝毫没有半分掩饰。 　　刚才旁门真人察觉的惊天气焰，就是来自他们身上。 　　“九头大哥，刚才憋气的很，不如现在出口气？” 　　一头天河水妖大咧咧说道，目光扫过四周，在几处不起眼的地方略微停下。 　　藏在暗处的旁门真人们，都提心吊胆，对方注意的地方都藏着人。 　　很显然，这帮天河水妖们，都发现有人藏在暗处。 　　似乎他们刚才吃瘪，一肚子怒火，想要杀人泄愤。 　　九头鸟摇摇头，“别浪费时间了，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道家不是省油的灯，难道兵家就好办了？” 　　“我们此番抽身而退，已经大大得罪了兵家，哪边获胜了，都要找我们麻烦！” 　　“尽快离开，方为上策！” 　　其他天河水妖，都能嗅到活人的气息，闻言只好遗憾作罢，触头丧气跟着九头鸟离开。 　　许久后，提江真人等人确认在三，没有陷阱，方才现身。 　　“天河水妖也走了，新生阵营完了！” 　　提江真人摇摇头，往前一挥手，“走吧！” 　　前面还有路要走，他们也不能耽搁太久。 　　另一条路上，眉山公率领的名教众人，虽然磕磕绊绊，遭遇许多事情，但也正逐渐朝着兵家老巢靠近。 　　顶天白虎笼罩的盆地周围，兵家众人严阵以待，不知将迎来何等惨烈的交战？ 第九百八十三章 日薄西山 　　苍凉、破败！ 　　这是进入新生阵营的地盘，最直观的感受。 　　越过边界线区域后，三路人马正是进入新生阵营腹地，感受到摇摇欲坠的大势。 　　曾几何时，新生阵营蒸蒸日上、蓬勃发展，从朝廷手中抢走半壁江山。 　　但现在…… 　　正应了那句话，‘其兴也勃、其亡也乎’！ 　　短短一段时间，就开始江河日下，眼看着即将覆灭。 　　名教中文人多，有些感怀眼前场景，但口头上都要强调，这是得国不正的下场。 　　所过之处，无不是人心惶惶，老百姓逃走大半，都害怕朝廷大军杀来，将他们当成敌人诛杀。 　　官面上的抵抗，更是接近于零，三路人马长驱直入，没有任何抵抗。 　　兵家盘踞的盆地，很快就出现在地平线尽头。 　　决战时刻终于到来。 　　不知有多少人，见到盆地轮廓时，深吸一口气。 　　“眉山公，你出发最晚，没想到来的挺早！” 　　道家一行人早已到了，风尘真人见到眉山公，亲切上前招呼。 　　眉山公点点头，“比不得各位道长龙精虎猛，脚力天下无双！” 　　这时候，提江真人也带着旁门真人上到来，立刻快步上前。 　　“风尘真人，眉山公！” 　　二人注意到，旁门真人数量没少，不由得暗叹，此人倒也有些本事。 　　“一路前来，可有什么异样？” 　　风尘真人不经意问道，目标就是提江真人。 　　提江真人想了想，然后回道，“除了好几拨逃散的学派真人，倒也没什么大事！” 　　“对了，期间我们遇到一群天河水妖，被我们躲过了！” 　　风尘真人稳了时间地点，确认是遭遇过的九头鸟。 　　应对倒也正常，道家众人可以逼退天河水妖，但旁门真人遇到，还真的只能绕道走。 　　过了片刻，眉山公也提及路上见闻，很是唏嘘。 　　在他看来，新生阵营麾下，百姓四处逃难离散，可谓是民不聊生。 　　这背后的罪魁祸首，自然不是傀儡一般的新生帝。 　　“兵家倒行逆施、穷兵黩武，理当天谴！” 　　眉山公对着一帮名教子弟，大声疾呼，“今日，我名教代天行罚，剿灭兵家！” 　　风尘真人见状，赞许道，“士气可用！” 　　接下来，他对身后道家真人们问道，“道家如何？” 　　“舍我其谁？” 　　一众道家真人们，大笑着说道。 　　提江真人也想说些什么，想了想，终究没有开口。 　　三路人马，在此汇合，然后朝着盆地方向缓缓走去。 　　在远方观望，只见空中他风云汇聚，化作一只巨大白虎，笼罩在兵家营地上头。 　　众人都知道，兵家数十万大军身染瘟疫，需要公无病以煞气镇压。 　　没想到，现如今，公无病如今重伤在身，仍绕维持这么大的场面。 　　“可惜了！” 　　联想到，兵家主公无病，也是五气朝元巅峰的存在，却被拖累至此。 　　眼下的兵家，就像是摇摇欲坠的木头架子，一根指头就能推倒。 　　“日薄西山！” 　　所有人望着眼前景象，心头浮现这个词。 　　巨大的盆地四周，有木头为框架，裹着阔布为城墙，造出层层叠叠巨幕。 　　一切的布置，都将盆地遮得密不透风，从外面难以窥探内部。 　　足见，兵家为了掩盖消息，的确下过一番功夫。 　　可是，这点雕虫小技，如何能难倒来人。 　　道家真人们，无不掌握呼风唤雨、转移天象的神通法术。 　　至于名教文人们，胸含一口浩然气息，任何东西都形如虚设。 　　就连提江真人率领的旁门真人，也有的是办法破解，再不济放一把火点了，都能干净利落解决。 　　“动手吧！” 　　风尘真人下令时，颇有些意兴阑珊，曾几何时，对方强大到令道家束手无策，眼下却留下一副烂架子。 　　不多时，人手已经布置好，散步到盆地四周，开始层层推进。 　　起初，无论道家名教，还是野路子的旁门真人，都有些亦步亦趋。 　　生怕在布幕之下，藏着杀机陷阱。 　　刚开始，就是烈火来路，将大片布墙烧成灰烬，大块灰烬如同浴火蝴蝶，扑扇翅膀缓缓升起，看上去绚烂之极。 　　眨眼间，便已清空大片，遍地都是火烧痕迹，清出通向盆地的道路。 　　“嗯？” 　　竟然没有埋伏，什么都没有，真就是木头家族裹布，连半点陷阱也无。 　　“快快！” 　　道家真人们心头狂喜，兵家连表面文章都不做了，显然已经困顿到极点，岂不是好事儿？ 　　“站住！” 　　盆地周围，站着零星几位学派真人，带头的俨然是采风家。 　　采风家怒目而视，盯着一众来人。 　　“呵呵，殷绝世死后，还能留下你这条忠狗，这辈子也值了！” 　　提江真人冷笑道，“你螳臂当车，又能做什么？” 　　身后旁门真人都露出不屑，一路走来，杀过的旁门真人，比眼前见过的还多，早已没有半点畏惧。 　　采风家也不气恼，看向四周，接连找到风尘真人、眉山公等人。 　　“人都来啦，太好了！” 　　风尘真人质问他，“公无病何在，留你一个小人物送死，不符合他兵家主的身份！” 　　“兵家主一旦出现，就是尔等身首异处的时刻！” 　　采风家默默计算四周人数，然后重重点头，“有你们这些人，给殷老大陪葬，足够了！” 　　然后，他朝着道家阵营大喝，“黄山丹融，可曾来了？” 　　“丹融在此！” 　　丹融大声喝道，“是我杀了殷绝世，你要如何？” 　　“不如何？” 　　采风家淡淡说道，“我一介散人，岂能撼动道家这颗参天大树。” 　　“但兵家则不同，今日尔等结伴而来，黄泉路上，也不会太过寂寞！” 　　他面带微笑，表情平和，口中却吐出最恶毒的诅咒。 　　突然，紫气扑面而来，对着采风家面门一罩。 　　采风家也不动，任凭攻击落到实处，然后倒地身亡。 　　“怎么？” 　　出手的道家真人，本意是打断对方，没想到对方毫不抵抗，引颈就戮。 　　这是怎么回事？ 　　采风家出现，好像就是故意送死来的，放了几句狠话，别的什么都没做。 　　众人心头升起狐疑，终于发现情况不太对劲呀！ 　　幽深的盆地，似乎看不到尽头，仿佛藏着吞天巨兽。 第九百八十四章 出面 　　采风家的出现，不过是小插曲。 　　他带来的几位学派真人，也相继殉死，无一逃走。 　　有道家真人感叹，一路前来，遇到都是逃命的学派真人，唯一有些血性留下的，现在都死了。 　　丹融冷眼旁观，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却看得清楚。 　　采风家身边这些学派真人，无一例外，都是参与盆地中伤患救援，知道具体情况的。 　　这些人，才是最忠诚的成员。 　　也就是说，这些人一死，彻底保守住秘密。 　　丹融抬头看天，尽管天空无一丝云彩，但他还是感受到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起风了！” 　　很快，三路人马扫清障碍，走到盆地边缘。 　　“倒要看看，兵家做缩头乌龟，摆下什么样的阵仗！” 　　风尘真人开口，众人方才知道，道家从未有过轻视之心。 　　兵家将全部力量，蜷缩在盆地附近，显然在酝酿什么大招。 　　破船还有三斤铁，兵家先前声势浩大，就算即将灭亡，也咬死不少敌人，与之同归于尽。 　　所以，道家和名教联手，还要拉上旁门真人，目的是为了尽量减少伤亡。 　　早有不少人浮空升起，飞上盆地上空，往下扫视。 　　这些人的反应各异，但都没有剧烈变化，显然盆地中的情况，并未出现什么惊世骇俗的场景。 　　不多时，便有人回报。 　　“下方都是营帐，却都静悄悄鸦雀无声，不像有人气的样子！” 　　“不好，只怕是空城一座！” 　　越来越多信息汇聚，盆地竟是空的，没有半个活人。 　　只怕刚才出现的采风家等人，就是为数不多的活物了。 　　问题来了，兵家众人，连带着得病的数十万大军，到哪里去了？ 　　众人心头沉甸甸，甚至有少数灵醒的，心血来潮，感觉到大事不妙。 　　风尘真人面色铁青，但他不远承认上当了，“去四处打探，寻找兵家驻扎的痕迹！” 　　三方商量了下，由散修联盟这边跑腿，打探兵家的踪迹。 　　旁门真人纵然很不情愿，但自身所属的散修联盟，却是三路中最弱的，只能答应了。 　　但很快，他们就不用跑腿了。 　　“北风烈！” 　　“铁血烧！” 　　“干戈起！” 　　“男儿行！” 　　“呼嘿嘿……” 　　四面拜访，传来铿锵有力的战歌声，起初只有稀稀疏疏的几声。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声音加入进来，汇聚成声音的洪流，像是有千万人在合唱。 　　“这是什么歌谣？” 　　有人低声询问。 　　“兵家战歌！” 　　眉山公见多识广，当即回答这个问题。 　　兵家的习俗，出征时要跳战舞、唱战歌，挥舞大旗、敲响大鼓，让乐曲声上冲云霄。 　　只是，自从兵家远走海外，这些往事，如今只记载书籍中，再也见不到。 　　但今天，一切都重现了。 　　听这慷慨激昂的歌声，何止成千上万，只怕有数十万人。 　　可如今，新生阵营的士兵，不都染上疫病，已经失去战斗力，那还能再凑够这么多人？ 　　“不好，中计了！” 　　风尘真人和眉山公，同时反应过来，一切都是障眼法。 　　公无病重伤是假，数十万大军仍重病也是假，甚至他们一路前来，见到的衰败景象，同样是虚假的。 　　回思过往，从逝水关起步，他们就主动走入陷阱。 　　这是个一个大陷阱，兵家以自身为诱饵，让道家名教不知不觉埋入深处。 　　等到了发现不对时，一切都完了，陷阱已经开始收口，想逃也没可能。 　　“竖战旗！” 　　四面八方传来兵将下令的声音，于是一杆杆战旗戳上天空。 　　战旗如熊熊烈火，迎风招展，上面绣着各种猛兽飞禽。 　　换在平时，无论是道家真人，还是名教文士，见到此等场景，都会不屑骂一声‘武夫粗鄙’。 　　但眼下，望着周围数十杆战旗，都感觉到灭顶之灾。 　　以新生阵营的习惯，一万将士赐旗一杆，眼前几十个旗杆，也就是说几十万大军都聚集于此。 　　别小看训练有素的精兵，若是群龙无首，不是道家真人的对手。 　　但是，有兵家成员施展秘法，众多兵将的气血精魄，都能拧成一股绳，足以威胁到他们存在。 　　比方说，战歌声中竖起的战旗，就是一种兵家秘术。 　　“旗门阵！” 　　某位道家真人惊呼出声，这么多战旗布下的阵法，即便是风尘真人，一时半会也逃不出去。 　　嘹亮的战歌声中，战旗迎风招展，开始浮现大片光芒。 　　光芒升起，一杆杆战旗化作星辰，悬浮在四周半空，召出下方阵型森严的将士们。 　　这些新生阵营的将领们，双目炯炯有神，面无病容，哪有染病在身的模样。 　　“巫山云言过其实，误我大事！” 　　风尘真人大叫一声，踉跄后退。 　　棋差一着，接下来就是处处受制，原定的雷霆扫穴，变成了自投罗网。 　　可想而知，他风尘真人的名声，可算毁的差不多了。 　　这种情况下，他口中大声叫骂，乃是无可奈何之下的推锅之举。 　　毕竟，新生阵营的瘟疫，是米教教主巫山云所放，却在不知不觉间消散，这里面若说没有猫腻，谁都不信！ 　　眉山公恍然大悟，“难怪我们邀请他一同过来，巫山云推三阻四，最后索性不辞而别！” 　　“太卑鄙了，不声不响就背弃盟约，暗中和对方勾结！” 　　风尘真人也点头道，“别忘了，巫家也是百家之一，双方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提江真人听二人交谈，起初有些皱眉，毕竟此事蹊跷，都栽在巫山云头上，太多牵强。 　　但是，过了片刻，他想明白了。 　　风尘真人和眉山公，分别率领道家和名教，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犯错，否则怎么带队伍。 　　所以，这次误入地方圈套，只能是有人出卖他们。 　　凶手还能有谁，自然是不合群的巫山云！ 　　提江真人连连摇头，深处危险，还不忘找替死鬼，他不知该如何评价。 　　“各位，对方虽有数十万大军，但在我等看来，却是土鸡瓦犬，不堪一击！” 　　“请各位合力，攻破旗门阵。” 　　风尘真人一指前方军阵，“兵家高层，就藏在军阵之中，唯有破阵才能斩尽杀绝！” 第九百八十五章 铁血 　　“教主，为何您不出面解释？” 　　风尘真人和眉山公二人的举动，都落在巫山云眼中。 　　这位米教教主离开逝水关，并未走远，而是觅地寻找办法，企图突破兵家的屏蔽。 　　他终究是当代巫术第一人，刻苦钻研之下，总算找到机会。 　　探查结果却是，笼罩数十万大军的瘟疫，早已烟消云散。 　　巫山云当即便知道，一切都是局，道家和名教上当了。 　　果不其然，等他费尽心力，打通和对方联系的渠道时，道家联军已经陷入兵家的陷阱中。 　　巫山云却见到，自己想要提醒的目标，振振有词，将责任都推在自己身上。 　　他身边的巫童受不了，不满质问道，“这帮人真是过河拆桥，也不想想，若非教主，谁能一下毒倒数十万大军？” 　　巫山云摆摆手，“实际上，我只是种下瘟疫种子，还要靠着天时地利才能迅速传播！” 　　说罢他叹了口气，“也是我轻视兵家手段，没想到公无病真有办法，以煞气克制，一举将病气全都震碎！” 　　他摇摇头，连说几个没想到。 　　“那教主打算如何？” 　　巫山云看向一众联军，“本想送信过去，可现在晚了！” 　　“想必这是天意，人力难以干涉！” 　　“我们只好耐心旁观，千万不能插手！” 　　巫山云刚说完，就听到一人喝彩，“巫教主果然明智，与我英雄所见略通！” 　　他惊得后颈汗毛竖起，这人也太可怕，竟然能避开他设下的法术屏障，不知不觉走到身边。 　　“谁？” 　　巫山云转身，却见到一位短发少年缓缓走来，瞳孔开始放大。 　　“你没死？” 　　来人正是方斗，他见到巫山云后，就知道此人非同一般。 　　联想到巫家也是百家之一，巫家之子纵然不是巫山云，也和此人脱不了干系。 　　“看来巫教主见过我！” 　　方斗点点头，总算捞到出场的机会，一场大战即将落幕，都藏在幕后，太也憋气了。 　　巫山云按住不安的巫童，呵斥道，“不许乱动！” 　　巫童安静下来，藏到巫山云身后。 　　“相当年，剑仙晋升时，我也前往勾曲山观礼，只是没有走近！” 　　方斗微微诧异，“哦，原来也是故人！” 　　巫山云寒暄几声，没有问什么‘阁下为何诈死’的啥问题。 　　在他看来，方斗不惜装死，也要瞒过道家等人，肯定大有谋划。 　　说不定，牵扯到性命攸关的重要物事。 　　巫山云有些担忧，自己牵扯进来，对方会不会要杀人灭口。 　　等了许久，都不见方斗出剑，他稍微安心。 　　“剑仙此来，可是要寻机报仇？” 　　巫山云问道。 　　方斗摇摇头，“我既然没死，有什么仇要报，只是过来凑热闹罢了！” 　　说完，他一指盆地周围，“你看，未来天下百年的发展，都集中在这片土地上！” 　　“难道不有趣吗？” 　　巫山云却说道，“剑仙先前销声匿迹，如今却公然出现，莫非时机到了？” 　　方斗转向他，“巫教主好眼力！”却不肯继续说下去。 　　巫山云还要打探，却听方斗幽幽说道，“巫教主，我若是你，应该想想看，此战结束后，该如何应对道家和名教两家联合的怒火！” 　　一句话，让巫山云忧心忡忡。 　　风尘真人和眉山公，将责任推卸到他身上，这下好了，先前为朝廷立下的两件功劳，如今都一笔抹去。 　　甚至日后，米教还要被打成邪教，被朝廷官方封杀。 　　巫山云身为教主，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现在想起来，满脑子都是乱的。 　　“这个么，自然无需剑仙担忧！” 　　但是，在方斗面前，巫山云还要强行撑住。 　　“教主，你看，打起来了！” 　　巫童听不懂二人对话，只是看着军阵当中，来自道家名教开始反应。 　　…… 　　“杀！” 　　几位道家真人悬空而起，杀向战旗的方向，也不看下方的将士们。 　　他们也知道，对方有数十万大军，可以源源不断补充，杀几个士兵无济于事。 　　唯一釜底抽薪的法子，就是拔除战旗，毁掉阵法。 　　一旦旗门阵告破，数十万大军纵多，在他们眼中也不成气候。 　　道家真人们各自施展法术神通，身边光影缭乱，化作虹光、龙吟，各种惊心动魄的效果展现。 　　若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惨白。 　　但军阵中的将士们，显然不是普通人，虽然起初被晃动阵型，但很快就站稳脚跟，对眼前飞掠的东西视而不见。 　　“可惜！” 　　原本阵型松动，战旗包裹的光芒微微削弱几分，但等到稳固下来，重新恢复先前模样。 　　道家真人们惋惜不已，知道只能硬攻了。 　　直到现在，道家仍有信心完成先前目标，覆灭兵家。 　　毕竟，三路人马过来，仅仅道家一路，真人数量都呈现压倒性优势。 　　兵家虽然也是一家，但论底蕴，远远比不过道家，连名教也远远不如。 　　况且，兵家的专长在带兵打仗，而非斗法神通，眼下不过是人多布阵，方才稍微牵制住众人。 　　等到破阵之后，兵家众人没了阵法，就是待宰羔羊。 　　几乎所有道家真人，包括名家文士，都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们各自派出人马，分别攻打各处战旗，想要彻底打乱数十万大军的阵脚。 　　战场各处，到处都是凌空的人影，围绕着战旗四周攻打。 　　下方兵家们，以兵家密语暗号，层层往下指挥，开始聚合大军之力，输入旗帜当中。 　　终于，第一面青龙旗开始变幻。 　　旗面上的光芒，已经浓郁到近乎流水的地步，很快在驱动下压缩凝聚。 　　张牙舞爪的青龙图案，很快从旗面浮现，竟是由一团团星辰组成的星座模样。 　　接下来是朱雀、玄武，连带着各种飞禽走兽，逐一化作星座浮现。 　　“立地星宿！” 　　参与围攻的众人惊恐发现，已经无法接近战旗了，他们首当其冲，就是这些星宿图案。 　　浓郁的星光，若是击中身躯，必然留下无数针孔般伤痕，洞穿骨髓内脏，无处能幸免。 　　更何况，下方还有无数将士手握利器，虎视眈眈，一旦失足，怕是连囫囵尸首都留不下。 第九百八十六章 失礼 　　“丹融真人，你也试试看！” 　　没错，丹融也和几位道家真人，一同围攻某处战旗。 　　这杆战旗，飞出的星座是朱雀图案，星辰相互吸引旋转，稍微摩擦便带动万丈烈焰。 　　四周烈焰滚滚、黑烟腾腾，熏得靠近之人双眼通红。 　　道家炼丹炼器，不少真人也是玩火的行家，如今见到朱雀星座，也是头疼得不行。 　　同伴们先后出手，尝试不同方法，企图绕开烈焰，直接攻击战旗本体，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朱雀两只宽阔翅膀，看似臃肿，实则快捷无比，上下左右，稍微卷曲就能囊括浩大天地。 　　再加上周围烈焰，更是将杀伤力辐射数倍。 　　道家真人或者披上炼丹袍，或者掐着避火诀，或者口含宝珠，勉强能在烈火前支撑一二。 　　但可想而知，若是仍有朱雀猖狂，耗尽他们法力，只怕就会落入军阵中，被凡夫士兵乱枪戳死。 　　那种死法太过丢脸，还不如自行兵解来的痛快。 　　百般尝试下，有人想到了丹融，你不是风尘真人亲口封的‘道家之子’么？ 　　丹融闻言苦笑，身旁几位道家真人，都不是相熟的同伴，而是被指定联合进攻的。 　　这些人，都是出身北方道宗，和丹融聊不到一处。 　　若换成明觉真人他们，或许现在情况好得多。 　　只可惜，风尘真人安排出战，故意拆散南方道宗的真人们，杜绝抱团机会。 　　“丹融真人，先前见你小黄山神通，当真厉害，何不再创佳绩？” 　　有位北方道宗的真人，一顶大帽子压下来。 　　丹融摇摇头，没办法了，只好让你们见识下！ 　　“周天流转、星斗干云！” 　　丹融双掌凝聚白色气流，自从炼化斗部神诀，他将黄山道脉的法术神通，均已推演到巅峰状态。 　　正如风尘真人所见，即便是真空道宗，也未必能有他这般高远的造诣。 　　丹融呼吸几下，掌中白气揉成团，朝朱雀左右两肋按下。 　　两团白云般的气流，看似柔弱平常，眼看着火焰一扑，就会烧成水汽消散。 　　但情况变化，出乎众人预料！ 　　朱雀星座，见到白气团飞来，知道是敌人出手，开始扇动双翅。 　　两只火翅合拢，当场喷出一团火柱，直挺挺朝着两团白气捣来。 　　两团白色气流，绕着火柱旋转往前行进，走出螺旋状的轨迹。 　　令人惊诧一幕发生，火柱依次熄灭，仿佛欢迎两团气流长驱直入。 　　啪嗒！ 　　两团白色气流，如乳燕归巢般，贴在朱雀星座的两肋旁。 　　恰似清凉膏药一贴，当场让朱雀星座火气去了八九分。 　　原本令人难以忍受的酷热高温，转眼间退潮般散去，参与围攻的道家真人们，猛地一看还有些着凉。 　　再看朱雀星座，一副元气大伤模样，再也不能笼罩战旗，如今只能围绕战旗周围防护。 　　还等什么，正是动手的好机会！ 　　数十杆战旗，以青龙、玄武、朱雀四相最强，聚集三路的精锐人手，其他星宿猛兽也不在少数。 　　“不对劲！” 　　风尘真人没有参战，而是冷眼观察各处局势。 　　除了丹融参与围攻的朱雀旗外，其他各处旗杆，战况有好有坏，毕竟兵家实力不知均匀，但三路人马却是良莠不齐，尤其以旁门真人最弱。 　　倒也不是旁门真人实力不行，而是他们都藏着后手，不远拼命进攻。 　　提江真人也知道瞒不住，尴尬地直搓手，“这个吗？” 　　幸运的是，风尘真人和眉山公，注意力没在这个上面。 　　听了风尘真人的话，眉山公也皱眉点头，“的确不对劲！” 　　数十杆战旗，包括了四相二十八星宿，却唯独少了白虎。 　　白虎是兵家圣兽，主杀伐，连兵家至宝都是白虎衔尸图。 　　原本，二人防备的杀招，就是兵家以白虎衔尸图，召唤出白虎星座。 　　那可是举世无双的大杀器，连风尘真人和眉山公都要忌惮三分。 　　可是，眼前的各方战旗，却没有白虎旗。 　　现在可是最终决战，他们想不出来，公无病仍旧保存实力的意义。 　　眼线数十万将士，可是兵家最后本钱，若是都损失光了，即便白虎衔尸图在手，还有什么意义。 　　“不管了，继续！” 　　风尘真人下令，道家真人继续猛攻，无论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需将旗门阵攻破，就已经能抢占先机。 　　“只怕，要你我出手，给他们加把力！” 　　眉山公提醒道，指向军阵当中。 　　这个时候，游兵散勇对上正规军的察觉，就凸显出来。 　　兵家训练的精兵，士气统一、视死如归，结成的旗门阵虽遭受狂风暴雨攻击，但却韧性十足。 　　星座即便被击碎，都能牵连数百数千的将士阵亡，但又有预备的补充上来，重新借助战旗凝聚出来。 　　反观道家、名教和散修联盟，却是各自为战，总有配合也是几个小团体间。 　　从刚才打到现在，虽然也有好消息，但糟糕局面居多。 　　出战的三路人手，都深陷军阵当中，根本无法达成预定目标，破阵而出。 　　眉山公说的不错，任由这样下去，出战之人，能回来一般都是乐观估计了。 　　“那边动手吧！” 　　风尘真人双手摊开，黑光浮现，千波幻鲤刃嗖嗖飞出。 　　他以自身境界驱动，这套恐怖的法宝，威力更胜往常。 　　嗖嗖嗖，雨点般黑刃落下，覆盖一处战旗，瞬间将其洞穿，数千将士口鼻流血而亡。 　　另一边，眉山公取出一本文集，封面是《眉山文集》。 　　这本文集，是他一声心血著称，又请了天下闻名的几位大儒作序，可谓是文气十足。 　　以碧血丹青为墨、浩然正气行书，精神意志灌注到字里行间，用心不正之人见了，当场就要被吓得魂飞魄散。 　　“请！” 　　眉山公双手托着文集，哗啦啦，无风自动，一页页书页翻开。 　　顷刻间光芒万丈，化作七八道白虹破空而去，落在一处战旗上。 　　战旗浮现的星座，被白虹包裹住绞杀，瞬间破碎成漫天碎光。 　　这处军中，将士们不约而同一声闷哼，同时暴毙。 　　二人出手，轻松灭掉两处战旗，给己方阵营带来极大鼓舞，但兵家那边却不乐意了。 第九百八十七章 终于现身 　　“稳住！” 　　军阵中，传来军官们声嘶力竭的怒吼声。 　　风尘真人和眉山公亲自下场，可谓是碾压式的攻击。 　　其他地方，还在你来我往斗法，这边干脆势如破竹，一口气摧毁两杆战旗。 　　两杆战旗，就是一两万士兵被打死，可谓是损失惨重。 　　兵家成员们，知道最危急的时刻来临了，若不能挡住这二老，以旗门阵困住众人的计划，就要破灭了。 　　各处军阵中，接连响起急促的号令声，骑兵带着一杆杆令旗，在阵中穿梭，传达命令。 　　军阵开始急速变化，催发出更加凌厉刚猛的形态。 　　片刻后，四面八方的战旗，顿时光芒大方，于是朝廷联军的众人，开始觉得压力打起来。 　　丹融这边，原本已经削弱朱雀星座，其他道家真人正趁机攻击，杀得火光四溅。 　　但是，猛然间，朱雀星座深处，陡然传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鸣叫声。 　　下一刻，腾腾火光冲天而起，蒸腾大片水汽。 　　丹融惊讶发现，刚才施展的法术，就此被烧成灰烬。 　　朱雀星座，不仅恢复先前的威势，而且更增添三分，变得更加可怕。 　　参与围攻的道家真人们，一时不察，突然见到眼前火光暴涨，化作如墙气浪朝面前横推过来。 　　“嚯！” 　　甚至有人反应不已，额间头发被火光碰到，当场烧得焦黑。 　　“怎么回事儿？” 　　再看四面八方，各地形势也都急转直下。 　　原本旗鼓相当的，转瞬间落于下风，无论道家真人，还是名教文士，亦或是旁门真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嗑药了？ 　　而本就敌不过的，更加艰难了，眨眼间被战旗席卷，阵亡了大半。 　　“穷途末路，困兽犹斗！” 　　风尘真人见对方反扑，使得好几位道家真人被杀，摇摇头说道。 　　“真人，这是好事儿！” 　　眉山公指向四周军阵，“公无病身为兵家主，如今还未出现，可见他的确有伤在身！” 　　风尘真人却不乐观，摇头道，“也有可能，他在酝酿什么大招！” 　　思索片刻，始终察觉不出端倪。 　　他干脆拍拍手掌，“罢了，杀绝兵家的小喽啰，不怕你还躲着！” 　　“也好！” 　　风尘真人和眉山公，朝着不同方向杀去，一路上遇到自家的晚辈，点头示意后，便势如破竹杀下去。 　　数十万大军组成军阵，凝聚出数十杆战旗，兜住三路人马。 　　局部地区有强有弱，但总体来说，兵家占据上风，将道家名教和散修联盟，牢牢困在阵中。 　　但是，风尘真人二位加入进来，情况就不同了。 　　“轰！” 　　又是一杆战旗的星座被击溃，组成军阵的士兵们接连丧命。 　　“真人威武！” 　　旁边一处军阵，几位道家真人正合力进攻战旗，见状拍掌叫好。 　　风尘真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层军阵拦在前面，显然快要打穿兵家的围困之局。 　　在他身后，汇聚道家众多真人，抵挡从两侧汇聚而来的兵家战阵。 　　“人数在多，也只是土鸡瓦犬，不堪一击！” 　　在另一个方向，似乎和风尘真人遥相呼应，眉山公也快杀穿战阵了。 　　兵家数量虽多，但顶层战力上，远远必不会是道家名教。 　　一旦风尘真人和眉山公加入，先前勉强能维持的局势，瞬间如雪崩般败坏下去。 　　战阵被击溃，士兵成百上千倒下，像割麦子般轻松，露出居中指挥的兵家成员。 　　兵家成员若无大军在手，仅凭自身实力，绝非朝廷一方对手。 　　丹融这边，面对残破大半的朱雀旗，有些不想动手了。 　　刚才风尘真人经过，见他们打得艰苦，顺手帮了个忙。 　　嗯，千波幻鲤刃，化作漫天雨点，覆盖巨大的朱雀星座。 　　漫天火焰被扭曲，然后被一寸寸，压入朱雀星座内部。 　　丹融看得目瞪口呆，这也太恐怖了，绝对是压倒性实力才能做到。 　　朱雀星座释放的火焰，最终被逼入自身深处，然后压缩成一点，瞬间爆散开来。 　　轰隆隆！ 　　狂爆气流四方扩散，带动下方军阵四分五裂，无数士兵像是溺水的落叶，被甩到不知什么地方。 　　等到平静下来，支撑下勉强维持的残破军阵，连汇聚出的朱雀星座，崩掉大半身躯后，仍然坚持作战。 　　风尘真人出手完，立刻往前杀去。 　　剩下的道家真人们，顿时轻松许多，围着实力大降的战旗好一顿杀。 　　丹融却觉得，这番闹剧应该收场了，很可能下一刻，公无病就会出面了。 　　风尘真人和眉山公，四处杀戮兵家成员，带动朝廷联军高歌猛进。 　　原本还能维持的军阵，眼下就像是千疮百孔的破布，再也兜不住了。 　　“杀！” 　　某个兵家成员，朝风尘真人刺出一枪，将脚下整座战阵的力量输入其中。 　　风尘真人面对石破天惊的一枪，伸出手掌，朝着闪烁寒芒的枪爆头抓去。 　　咚！ 　　枪头折断，兵家成员被风尘真人一把捏死，尸体随手丢到旁边。 　　“我倒要看看，公无病能否坐视我杀光兵家所有成员？” 　　眉山公眉目间杀气腾腾，身后名教文士们，以崇敬目光看向他。 　　其他几位名教大儒，站在他身旁，严阵以待。 　　“眉山公，除恶务尽！” 　　眉山公点点头，“理当如此！” 　　战场上伏尸无数，多半是兵家成员和阵亡将士，眼前竟是一面倒的战况。 　　“轰隆隆！” 　　远处地平线，陡然炸响一声旱地惊雷，头顶上分明无风无云，怎么就打雷了？ 　　“吼吼！” 　　低沉嘶哑的虎啸声，在四周若隐若现，越来越多人似乎听到了。 　　眉山公看向风尘真人，“来了？” 　　“若是白虎衔尸图的征兆，那就是公无病来了！” 　　看来，随着兵家战阵被大肆杀戮，这位兵家主也坐不住了。 　　数十万大军，眼下伤亡过半，但道家、名教和旁门真人，损失可谓是微乎其微。 　　即便有战阵聚合众人之力，但凡人就是凡人，岂能诛杀真人层次的强者？ 　　果然，最后还是要公无病亲自出面。 　　“各位远道而来，兵家难免招待不周，我这位家主也很是惭愧！” 　　“特来亲自请罪，还请各位不要急着走！” 第九百八十八章 主心骨 　　开口之人，俨然就是兵家主公无病。 　　这个声音响起，军阵当中，参与剧斗的双方，都清楚听到。 　　然后，朝廷一方就发现，开始不好打了。 　　朝廷方的三路人马，各有主心骨，才能一路杀到这里。 　　道家的主心骨是风尘真人，名教是眉山公，至于散修联盟吗，提江真人勉强算半个。 　　所以，尽管被数十万大军围困，最终还能反败为胜，彻底压制住兵家大军。 　　而兵家，从开局的顺利，再到后来急转直下，都因为主心骨不在。 　　兵家的主心骨，自然是兵家主公无病。 　　“家主来了！” 　　风尘真人微微讶异，他面前的一座军阵，原本薄如纸般脆弱可摧，但眼下却变成铜墙铁壁一般。 　　望着战阵中，全体将士的坚毅目光，风尘真人知道，这帮人的精气神变了。 　　“公无病，非杀不可！” 　　他和眉山公确认，要灭兵家，必杀公无病。 　　“兵家主，请出来见面！” 　　从远处飞来一道白光，落入眼前军阵中。 　　原本光芒微弱的战旗，瞬间绽放万道金光，直刺风尘真人的瞳孔。 　　风尘真人挥动袖口，将金光打散，但他身后的道家真人们，却没这么轻松。 　　金光刺痛元神，令人头疼欲裂。 　　再加上战旗力量暴增，逼得众人接连后退，周围战阵见到机会，迅速合拢住缺口。 　　眉山公那边，也遭遇到同样的事情。 　　两位主心骨出手，打下的阵地，瞬间丢失干净。 　　公无病尚未露面，就已展现如此威势，道家名教来人都觉得大事不妙。 　　“家主！” 　　众多军阵中，仅存的兵家成员们，抬头看天，面露喜色。 　　公无病乘着坐骑而来，身边跟着君兴霸，颇有种君临天下的霸气。 　　“风尘真人、眉山公，我稍微出现的晚了些！” 　　“手下人招待不周，让你们二人见笑了！” 　　风尘真人目光，掠夺地上尸体，淡淡笑道，“招待的还行，若你还不出现，也有些太过无趣！” 　　眉山公问道，“听闻兵家主有伤在身，老夫这里有些伤药。” 　　这句话看似亲近，实则杀气腾腾，一旦公无病承认，就会迎来狂风暴雨般的猛攻。 　　一时间，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到公无病身上，等待他的答案。 　　公无病淡淡笑着，“都是谣言，我活得好好的，无伤无病。” 　　顿了顿，他解释道，“近些日子，某些谣言我也听过，这里要澄清一下！” 　　“都说我被偷袭重伤，这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编制的谣言，目的是乱我军心！” 　　“各位切莫相信！” 　　他越是这样说，风尘真人和眉山公越发狐疑，难不成是虚张声势。 　　风尘真人开口问道，“提江真人有位道友，名唤火凤真人，前些日子走丢了！” 　　“听闻前些日子，他曾在贵营出现，不知现在如何了？” 　　公无病摊开双手，“抱歉，我从未见过火凤真人！” 　　他看向提江真人，“这位真人，若想找你道友，不妨去别处看看！” 　　提江真人‘忧心忡忡’，“只好如此了！” 　　三两句话过后，气氛沉寂下来，暗中有杀意酝酿。 　　话已经说到尽头，接下来就该动手了。 　　公无病麾下的兵家战阵，将朝廷联军困在中央，先前还没觉得什么。 　　眼下家主来了，意义就重大了。 　　有道家真人心想，难道还想全歼我们，可笑。 　　很显然，兵家围住他们，就是要让所有人逃不出去。 　　刚才风尘真人和眉山公出手，险些打穿军阵，足见这个想法的荒谬可笑。 　　“兵家主，新生伪朝倒行逆施，眼下已遭到反噬！” 　　“殷绝世身亡，学派真人一哄而散，你们招揽的水妖爪牙，也都弃之而去！” 　　“现如今，支撑下你兵家独力支撑！” 　　“大厦将倾，你公无病又能做些什么？” 　　风尘真人看向他，下了最后通牒，“你若肯束手就擒，让我们押回道家受审，然后下令解散兵家，烧毁传承，就能和平收场，功德无量！” 　　这个条件提出后，道家真人倒吸口凉气，自问换成自己，也绝不可能答应。 　　兵家众人听了群情激奋，不断有人大叫，“士可杀不可辱，尔等欺人太甚！” 　　“杀了我们多少同袍，现在一句话想要和平？我呸！” 　　“家主，请下令，今日屠尽这帮孙子！” 　　眉山公猛地张口，发出一声悠长叹息，瞬间压住众人的叫嚣。 　　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 　　名教的浩然正气，一声长啸足以移星转月，山河变道。 　　“公无病，你答不答应？” 　　眉山公看向公无病，等带他答复。 　　公无病摊开双手，问道，“听到刚才同袍所言么？” 　　“兵家是我，也是他们，他们的意思，就是我公无病的意思！” 　　这句话，彻底回绝风尘真人的提议。 　　风尘真人本也没指望，那句话能让兵家卸甲投降，闻言点头，果然还是要动手啊！ 　　“各位同袍，今日这些人，一个也不要放过！” 　　公无病身旁，君兴霸大声下令，朝各方军阵的主持人下令。 　　分散各处的兵家成员们，重新振奋起来，开始催发战旗的潜力。 　　“收！” 　　道家真人、名教文士，还有旁门真人们，发现眼前情况又变化了。 　　战旗所化的星座，一改先前的锋芒，开始变得内敛，转为防御姿态。 　　这样一来，敌不动我不动，陷入僵持。 　　也就是说，朝廷联军若不主动攻击，军阵也不会挑衅。 　　看似平和许多，但危机更强了。 　　这帮兵家成员目的很明显，要将朝廷联军彻底困住。 　　“公无病，耍弄这些阵法，有意思吗？” 　　风尘真人见了摇头，还是老一套，没什么意思。 　　本以为公无病到来，会有什么新鲜的手段，但现在看来，仍旧是旗门阵。 　　这番转攻为守的变化，落在他和眉山公眼中，不具备任何威胁。 　　“兵家主，过来说话！” 　　风尘真人和眉山公，一左一右，开始浮空升起，朝公无病杀去。 　　灭杀公无病，兵家群龙无首，必然不成气候，此举等同彻底掘断兵家的根儿。 　　只要兵家覆灭，新生伪朝之乱，就会彻底平定。 第九百八十九章 一招秒杀 　　道家名教两方的带头人，竟破天荒联手，对付公无病一人。 　　此举固然惊世骇俗，却也在清理当中。 　　以境界比较，风尘真人和眉山公，都是朝元真人层次的强悍存在，但公无病更强，已经站在这个境界的巅峰。 　　所以，双方若不联手，绝无可能灭杀公无病。 　　眼前大好局势，有机会覆灭兵家，必须连同公无病一同解决，否则必将后患无穷。 　　所以，两位头面人物，也不顾日后非议，选择了联手灭杀。 　　饶是如此，他们对公无病也是无比重视。 　　风尘真人双手连连挥动，千波幻鲤刃化作漫天烟雾，铺天盖地飞去。 　　众多道家真人见状，佩服得五体投地，风尘真人对法宝的运用，已经到了不拘于形的地步。 　　千波幻鲤刃，脱离原先弯刀外形，化作无孔不入的雾气，一旦罩住敌人，必将发动无休无止的攻击。 　　更何况，上面附带的元磁神光，克制一切金属法宝。 　　此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兵家善用十八般兵器，均采五金之英铸成，无一例外。 　　公无病若要还手，必将遭受四面八方的牵制，越大越弱，还怎么都下去。 　　眉山公这边，也是不甘示弱，口中念念有词，那本文集裹着青红二色混杂的光芒飞起。 　　空中书页翻飞，像是翩跹的蝴蝶一般。 　　一页页书页翻过，上面文字变得清晰无比，不仅包含眉山公一生文气，更是附上许多名教大儒的认可。 　　“眉山公这本文集，足以当做传世经典！” 　　名教文士们见状，也都啧啧称奇，恨不得当场拜读内容。 　　他们看向道家真人方向，略微自得，我名教也有丝毫不弱于千波幻鲤刃的宝物。 　　眉山公的文集，沉带着厚重无比的气息，很压过去。 　　绵密博大的气势，使得空气都沉重几分，令人有些呼吸困难。 　　可想而知，即便公无病能让开千波幻鲤刃的攻击，也难以从文集的镇压下逃脱。 　　道家、名教两大巨头出手，如同天地绝杀，竟是配合得恰到好处。 　　“难为你们，为了对付我家家主，竟然想出这联手的招数！” 　　君兴霸冷哼一声，道家和名教并列，关系也不是太融洽，竟能配合得如此默契，显然先前已经演练过无数遍。 　　可想而知，对方为了对付兵家，可谓是费尽心机。 　　“公无病，今日就是你葬身之地！” 　　风尘真人大喝一声，平地升腾漫天烟雨，原本北地风光，瞬间化作江南烟雨，多了几分柔媚气质。 　　但是，落在明眼人眼中，这如梦似幻的烟雾，却是催人性命的勾魂恶鬼。 　　一旦公无病被击中，就像是落网的鱼，再难有生路可言。 　　恰在此时，眉山公的文集甩出，如泰山压顶降临，又增添了一层杀机。 　　双保险下，公无病已然陷入十死无生的困顿局面。 　　再看其他地方，兵家成员正操纵战阵，与朝廷联军相斗。 　　道家、名教和旁门真人联手，可谓是人多势众，逼得兵家全力以赴，根本无法抽身。 　　再看君兴霸这边，也被众多道家真人隔开，无从救援。 　　短短瞬间，道家名叫就布置出绝杀局面，可谓是滴水不漏。 　　这场杀局的目标，公无病本人呢？ 　　他神情淡然自若，只是看着杀到眼前的风尘真人和眉山公，微微叹了口气。 　　“何必来这一趟？” 　　话音刚落，公无病微微抖动身躯，从他背后浮现一张宝图，缓缓展开。 　　“小心，是兵家至宝！” 　　风尘真人瞥到画图一角，正是白虎衔尸图，特意顶住眉山公。 　　他们也曾私下商议，认为公无病最具威胁的手段，就是白虎衔尸图。 　　数十万人的瘟疫，都被这张宝图彻底拔除病根，足见其威力。 　　所以，动手前就有了准备。 　　眉山公点点头，一指公无病背后，“早已等你多时了！” 　　眉山文集嗖嗖飞去，途中翻页速度加快，等到了宝物前方时，已经快得看不清纸张，只留下雪白幻影。 　　“给我定！” 　　文集中，集合眉山公和众多名教大儒的文气胆色，刹那间化作雄浑万丈的力量，将白虎衔尸图裹在中央。 　　与此同时，天底下许多地方，都收到感应。 　　湖畔旁的草屋前，褐衣老者弯腰浇水，小心翼翼侍弄田地中的菜蔬，突然身躯一震，抬头看向远方。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他看向的方向，俨然是双方最终决战的盆地。 　　“罢了，今日就助他一臂之力！” 　　褐衣老者放下水瓢，双手背在身后，缓缓吟诵起来。 　　字字铿锵、语调有力，一篇篇圣贤文章接连涌出，身周方圆之地，文气盎然，已经到了能落花成雨的地步。 　　其他地方，也有类似场景出现。 　　小山村中，坐在大树下面，给孩子讲故事的凸额老头，正对着酒葫芦滋溜一口，也猛然停住了。 　　“名教兴衰，在此一举！” 　　…… 　　眉山公出手，将白虎衔尸图困住，但随即，这张宝图就开始震动起来，撕裂束缚的文气胆色。 　　哗啦啦！ 　　书页翻动的声音越发急切，令人望之担忧，薄薄纸张，是否能承受如此快速的翻转。 　　“给我……” 　　公无病要摇头，就要催发图中煞气，将这本文集撕得粉碎。 　　突然，眉山公面露喜色，援手终于到了。 　　从文集表面，陡然蓬勃出浓郁之极的文气胆色，超过先前数倍。 　　空中流动的模糊光影，开始变得清晰，俨然是文集中的字句文章。 　　白虎衔尸图，原本还能微微震动，经过这番变本加厉的镇压，彻底凝固不动了。 　　“哈哈，公无病，今日你死期已到！” 　　风尘真人一招手，漫天烟雨罩住公无病，就要往七窍、毛孔往内钻去。 　　没了白虎衔尸图，公无病也就是一般的朝元巅峰而已。 　　他的兵器方天画戟，通体都是五金之英打造而成，落入元磁神光的力场中，便再也不受控制，等同于废掉。 　　风尘真人有信心，凭借手中元磁神光，可以将其灭杀。 　　“兵家，至今而绝矣！” 　　身后众多道家真人，见状大声附和起来，压制得各方战旗往后飘展。 第九百九十章 急转直下 　　“不妙！” 　　朱雀旗本已赤炎万丈，烧得众人脸皮通红，口干舌燥。 　　但是，眼下风尘真人占据上风，眼看就能将公无病斩杀。 　　连带着兵家士气低落，战阵的阵脚慌乱起来，朱雀星座威力大幅度降低。 　　丹融和几位参与围攻的道家真人，终于得以喘息，开始大口呼吸，以道家炼气术，将空中水汽炼化成津液吞下。 　　连吞数口，方才缓解刚才烧心的干燥。 　　“好极了，公无病一死，剩下的小喽啰不成气候，任凭我等打杀！” 　　有位道家真人乐观笑起来，仿佛大局已定。 　　丹融却不这么想，公无病太过冷静，更重要的是，他可不认为，白虎衔尸图就这点能耐。 　　眼前盆地，就是公无病设下的陷阱，为何不能环环相套，内里再设计一层？ 　　所以，他直觉发现，这场进攻结果不会太好。 　　名教文士当中，却是传出几声叹息。 　　他们都是叹息，被风尘真人抢占先机，毕竟斩杀兵家主的声誉，对名教也很是重要。 　　但道家行事霸道，必然不会让给名教。 　　这次联手攻击，风尘真人担任主力，眉山公不过是旁边协助，这个模式就可见一斑。 　　在道家眼中，他们才是天地间主宰，其他人都是仆从。 　　“兵家之事，至今可以平定啦！” 　　连带头的几位大儒，也都露出笑容。 　　但是，袁养正这具名教分身，同样不这么想。 　　还是那句话，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敌人不痛快，如果说，敌人觉得事事顺利、称心如意，只有两个可能，我们快完了，或者他们快完了。 　　袁养正宁愿相信，这场是兵家略占上风。 　　…… 　　“不妙啊！” 　　方斗和两具分身看法一致，尽管阵营不同，视线不同，但对于局面的判断，却别无两样。 　　这句话被巫山云听到，他露出好奇神色，“方剑仙，怎么看都是道家名教占据上风啦？” 　　“何以见得？” 　　巫山云一指战场，“公无病境界虽高，但眼下白虎衔尸图被困，手中兵器被克制，赤手空拳，如何能发挥万分之一的实力？” 　　说着说着，他突然皱眉，“不对啊！” 　　方斗点了点头，似乎对方也开始察觉了。 　　“公无病能破去我布下的瘟疫，让数十万大军埋伏在此，不可能就这么点布置？” 　　巫山云又看向战场，迅速掠过一杆杆战旗，终于发现端倪，缺了白虎旗。 　　这就是重大失误了，以白虎衔尸图为根基，若是布置一座战阵，只怕是最强的杀阵，连风尘真人、眉山公都能卷进去。 　　哪像现在，白虎衔尸图单独出战，却被眉山公施法困住。 　　“剑仙，你也看出来了？” 　　巫山云见到方斗点头，内心失落，看来自己的目光还是比他略差。 　　想想也就释然，剑仙方斗可是当世顶尖的存在，连风尘真人和眉山公都要客气招呼，岂是一般庸才？ 　　“看看吧，惊天逆转，即将展开！” 　　…… 　　漫天烟雨尚未临体，但无孔不入的元磁神光，已然笼罩全身。 　　公无病身上盔甲，手中方天画戟，均收到克制，如同四面八方无数丝线牵引，朝着不同方向拉扯。 　　至于胯下的坐骑，显得极为不耐烦，暴躁得不停打响鼻，蹄子笃笃乱踢。 　　在外人看来，这位兵家主，已然成了走投无路的‘困兽’！ 　　“公无病，受死！” 　　风尘真人一声大喝，隐隐约约的烟雾中，浮现无数透明的刃光，眼看就要砍在公无病身上。 　　此外，眉山公的文集，释放的文气胆色，遥遥牵制住公无病，令他手脚比平时沉重百倍。 　　眼下的困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法可破。 　　可惜，他们遇到前无古人的兵家主，公无病。 　　公无病睁开双眼，朝着空中一抓，“兵主旗何在？” 　　嗖，尖利的长啸声，从众人头顶响起，像是有庞然大物破空而来。 　　于是，接连有人抬头看去，只见星空之上，一团巨大星辰从天而降。 　　“征战杀伐，皆由此出，是兵主旗！” 　　有人看出，这团星辰竟是传说中的兵主旗。 　　如果说，白虎衔尸图是兵家至宝，兵主旗就是信仰。 　　每逢出兵征战，都要拜祭兵主，这是兵家从不破灭的规矩和礼仪。 　　这下子，答案昭然若揭。 　　战阵当中，最强的一杆战旗，不是众人猜测的白虎旗，而是兵主旗。 　　兵主旗一出，战阵中的众多战旗无不臣服，显化出的星座，也呈现朝拜的姿态。 　　“不好！” 　　风尘真人反应过来，就要强攻，抢在兵主旗落下前，将公无病斩杀。 　　只要公无病一死，兵主旗也不成气候，将自动散去。 　　眉山公见状配合，越发卖力束缚白虎衔尸图，防止公无病借助力量。 　　“呵呵！” 　　公无病冷笑几声，摊开手掌，对着虚空一抓。 　　从天而降的兵主旗，瞬间消散无踪，但公无病的手上，却浮现一杆血红的上古战旗。 　　战旗上，绣着缭乱的线条，像是纷乱的战场，又像是仰天长啸的巨人战将。 　　“不错，正是兵主旗！” 　　公无病轻抚旗杆，“此旗一出，乱世开启，天下流血成河！” 　　下一刻，他手腕抖动，旗杆转圈，指向风尘真人。 　　“开启乱世，就以你道家还有名教，开始流血！” 　　风尘真人正要开口大言不惭，陡然间心血来潮，胸口被压迫的透不过气。 　　他这一生修行斗法，也曾遇到徘徊生死边缘的危机，所以立刻察觉到，即将到来的杀机，足以要他的性命。 　　“起！” 　　风尘真人不退反进，要诛杀公无病，免除一切后患。 　　在他看来，再强的招数，也要靠人驱动，只要公无病一死，便再无危机可言。 　　公无病抱着旗杆，对着他晃动两下，然后停下。 　　啪嗒一声，是汗水落地摔碎的声响？ 　　风尘真人低头，见到泥土中绽放的血花，方才明白不是汗水，而是血水。 　　心头一片光明，这是大限将至了。 　　他身为道家名宿，临死前怎能不留下几句话呢？ 　　风尘真人就要开口，却感到万般艰难，这才发现，自己从头顶天灵开始，一道血痕齐中间划落，将喉咙破开，风灌进去，怎么还能开口说话？ 　　嚯啦！ 　　黑暗来临，风尘真人却想着，自己裂成两半，必然很不好看，一世英名，就毁在这里了。 第九百九十一章 岌岌可危 　　“不！” 　　风尘真人一死，率先发出叫声的，不是同为道家的真人，而是眉山公。 　　眉山公觉得像是在做梦，大好形势，陡然间急转直下。 　　他见到风尘真人身亡，立刻就接受现实，甚至思维飞跃，想起后续的一连串进展。 　　风尘真人死后，他必然独力难支，难逃公无病的毒手。 　　道家和名教没了领头人，虽然不是一盘散沙，也难逃兵家追杀，只怕能逃出去的十不存一。 　　至于旁门真人，无足轻重，不必理会。 　　没了这些高端战力，逝水关绝对守不住。 　　兵家趁胜追击，可以席卷天下，将朝廷正统收入囊中。 　　道家名教元气大伤，日后必将迎来一波低谷期，再难遏制‘百子回归’的预言。 　　说不定许多年后，三家独大的局面，就要被彻底终结。 　　眉山公越想越是心惊，耳边却传来公无病催促声，“眉山公，是战、是走、是降？” 　　三条路，是他仅剩的选择。 　　但，眉山公如何能选？ 　　战即死、逃无门、降更是不可能。 　　眉山公心头，浮现一声哀叹，当真是‘千古艰难惟一死’。 　　“既然不想选，让我帮帮你！” 　　公无病话语刚落，再度摇动兵主旗，对着眉山公抖动血色旗帜。 　　“不好！” 　　眉山公事到临头，也露出果决，举起文集，向着各方大儒借力。 　　“各位教友助我！” 　　这般异变，处于先前预料，眉山公便已将潜力耗尽，眼下不得不拉下脸，再度朝各位大儒借力。 　　“罢了，你眉山公死不得？” 　　湖畔边上，田间的褐衣老者，脚步凌乱，口鼻流血，仍然拼命诵读文章。 　　他头顶的文气如同火焰光柱，直冲云霄，身周万里静寂无声。 　　小山村大树下，凸额老头发酒疯，将听故事的孩童都赶走。 　　他手中抓着卦筒，不断摇晃，拼命催发力量。 　　头顶风云变化，化作龙虎、山川各种形状。 　　…… 　　来自各方的大儒援助，总算拉了眉山公一把。 　　文集周围的空气，由于太过沉重，竟泛起水波般的光影。 　　眉山公终于见到，刚才击杀风尘真人的那一招了，正在水波光影中缓缓前行。 　　那是兵主旗的一角残影，却如同实质，原本要落在眉山公身上，但眼下被定住了。 　　“一次攻击，就有如此威力，那两次三次呢？” 　　眉山公原本松了口气，却突然神色大变，大叫不好。 　　果不其然，公无病再度举起兵主旗，对着他再度摇晃一下。 　　嗖，第二次进攻见不着，连如同本已凝固的第一次，也都消失无踪。 　　“完了！” 　　眉山公心头一凉，却觉得口鼻窜风，胸膛腹内更是凉透了。 　　低头一看，不仅悲从心头起，原来他也步了后尘，被从中间劈开。 　　“眉山公！” 　　人群中，响起名教文士的哭叫声。 　　突然，一人高声问道，“眉山公，人分两半，可能活否？” 　　这个问题出口，身旁众多儒生文士对他怒目相对，什么意思？ 　　开口说话的人，俨然是袁养正，他目光坚定，盯着眉山公。 　　眉山公目光微怒，老夫都要死了，你还在说风凉话，人被劈成两半，哪里还能活命？ 　　不对！ 　　他突然醒悟到，大声叫道，“能活，能活！” 　　原本，他喉咙也被居中划开，本已难以开口。 　　福至心灵，‘能活’二字出口，竟然能发声了。 　　下一刻，眉山公心头浮现虚弱感，却知道这是好事，毕竟他还能支撑片刻。 　　“原来如此！” 　　名教文士中，一位白胡子老头恍然大悟，朝袁养正鞠躬。 　　“高明啊！” 　　也有少数人，猜透了袁养正的目的，恍然大悟。 　　凡人的精神意志强大，有时能拖延死亡，过往历史中，经常有例子存在。 　　比如说，死囚被刽子手斩头，头颅落在地上，还能开口眨眼。 　　袁养正这句话，化用了上古一则传说。 　　传闻，某位忠臣进谏君王，被迫挖出‘忠心’，事后竟能正常走出宫殿回家。 　　只是，路过菜场，听到农妇售卖‘空心菜’，心头一动，问她‘菜可无心，人若无心，可活否？’ 　　农妇不明所以，回答，“不能！” 　　结果，重臣大口吐血，回家后便死了。 　　原先他还能靠着精神意志，遭遇挖心后还能活着，却被农妇一句话破功而死。 　　眉山公饱读诗书，稍微思索就明白袁养正的用意，心头当即浮现‘能活’二字。 　　他身为名教大儒，又有文气加身，比古之忠诚都厉害许多。 　　这般强大的意志加持下，竟然撑住了死亡的来临。 　　也是兵主旗太过锋利，切割肉身毫无痕迹，无不主动破坏，眉山公还能支撑片刻。 　　可是，仅仅支撑片刻，又有什么作用？ 　　眉山公一念至此，更加悲伤，他眼下难以自保，若公无病再度动手，必死无疑。 　　“精彩！” 　　公无病缓缓开口，“名教果然藏龙卧虎，小小一名儒生，都有如此见识和胆色！” 　　众多文士一向，果然如此。 　　眉山公中招，众人都悲伤无比，唯有袁养正冷静思索，想出这种办法。 　　而且，袁养正开口，也是冒着危险，说不定就会被公无病看到，顺手杀了。 　　“眉山公，你为自己挣得一时半刻，我也不趁人之危，留给你交代后事！” 　　公无病看向名教众人，微微摇头，“没必要了，你死之后，无人能活着离开！” 　　眉山公心头涌起怒意，却不料这样一来，那道裂痕更加鲜红醒目，连忙静下心来。 　　他总算知道，眼下不能大喜大悲，更不能动怒，否则本已不多的寿命，就要白白浪费了。 　　眉山公深吸口气，就要开口，眼前一阵恍惚。 　　朦胧当中，见到面前突然出现两人。 　　这二人，形貌古怪，头戴高帽，身穿麻布长袍，脚踩草鞋，一双吊梢眉，数不出的晦气。 　　二人在他面前窃窃私语，“兄长，不对啊，此人分明阳寿已尽，为何还不断气？” 　　另一人说道，“稍安勿躁，阳寿这东西，也有误差，长点短些都不打紧，重要的是把人带走！” 　　“也对，上次那人就是，我们赶到时，早已病死了！” 　　“没错，咱们耐心等待，不要慌张！” 第九百九十二章 从天而降 　　“聒噪，你们是什么魑魅魍魉？” 　　眉山公昏昏沉沉，突然一声大喝。 　　这声大喝，惊得众人心想，果然快死了，脑子已经糊涂了，哪里还有别人在。 　　这声大喝，也惊动两位怪人，“他看到我们了！” 　　兄长连忙安慰，“将死之人，看到我们也很正常，兄弟莫怪！” 　　弟弟却皱眉问道，“兄长，他说我们是魑魅魍魉，究竟是那些鬼种？” 　　“这你就不懂了，兄长指点你一二，虽然咱们是阴差，但日后还是要多读书呀？” 　　兄长开始掉书袋，“人间说法，魑魅魍魉虽然是鬼字边，本质却是成了气候的精怪，不是什么鬼种。” 　　弟弟恍然大悟，然后竖起眉梢大怒，“竟敢骂我们？” 　　“信不信我一棍子抽下去，将你仅剩的阳寿也打没了！” 　　兄长连忙阻止，“别冲动，此人是名教大儒，死后进入阴间，说不定能委以重任，咱们先不要得罪他！” 　　“万一他不被重用，咱们再买通地狱的鬼卒，好生炮制他！” 　　弟弟由衷敬佩，“兄长见多识广，弟弟佩服！” 　　兄长沾沾自喜道，“过奖了，我生前也读过几本书，若论关系，还是这老儿的徒子徒孙一辈，可死后，这些关系都烟消云散！” 　　说罢，兄长朝眉山公说道，“眉山公，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今日就随我们回地府销账去了～” 　　眉山公摇摇头，“不行，名教需要我！” 　　名教和道家不同，道家没了风尘真人，由于底蕴深厚，还有其他人能代替。 　　但名教和朝廷两头，只有眉山公才能镇住，若无法活到交接，只怕后面来人面临的，就是一盘烂摊子。 　　当年鱼羊公身亡，眉山公接手，也曾经历过一番手忙脚乱。 　　更何况是现在，风雨飘摇之极，名教更经受不住折腾。 　　“眉山公，阳间和阴间的事儿不同！” 　　兄长仍有耐心解释，“别看你在阳世呼风唤雨，但死后到了阴间，也就是奈何桥下一鬼！” 　　“为何叫奈何桥？” 　　“奈何桥，奈何桥，就是无可奈何的意思，你生前万般积攒，死后一样带不走！” 　　“乖乖和我们离去，也能少吃些苦头！” 　　一旁弟弟板着黑脸，“我兄长好话说尽，你若不识趣，只好强行勾魂了！” 　　说话间，他从腰间取下钩子，明晃晃刺眼。 　　“且容老夫一段时日，好歹能将后事交代完！” 　　眉山公开始哀求起来，这幅样子落在众人眼中，更显得凄凉。 　　公无病身旁，君兴霸低声说道，“家主，这老儿如此作态，莫非有什么阴谋？” 　　“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哀！” 　　公无病微微皱眉，似乎察觉到什么，却看不清楚。 　　“罢了，兄弟，请眉山公弃了皮囊，跟我们回去！” 　　哥哥见苦劝无辜，也失去耐心，一招手，身后弟弟举着勾魂器具，狞笑着上前。 　　眉山公手足无力，眼看着铁钩入体，就要将魂魄拉出来。 　　突然，两个怪人接连后退，烫手般离开眉山公。 　　“谁，敢袭击我等阴差？” 　　兄弟二人底气十足，换做以前，阴差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连稍微强大的恶鬼都敢袭击。 　　但眼下不同了，阎君归位，梳理冥府秩序，阴差在阳间行走，代表的是阎君颜面。 　　你生前不怕，死后总要进入冥府，任何凶人都要掂量几下，看敢不敢得罪冥府？ 　　弟弟胆气充足，上前叫嚣着，“谁敢拦我，兄长，我……” 　　话音未落，就被兄长扯到身后，“别多嘴！” 　　兄长朝着上空拱手，“这位高人，您想要插手，请留下个名号，我们兄弟俩回去也好交差！” 　　能在阳间干预阴差行事，至少也是纯阳真人的境界，兄长不敢造次。 　　眉山公见状，心头燃起希望，莫非是我名教圣人出面？ 　　刷！ 　　一枚剑影从天而降，落在兄弟二人面前。 　　眉山公见到剑影，熟悉感觉扑面而来，是方斗。 　　“扑通～” 　　兄弟二人，竟对着剑影当场跪下，连连磕头。 　　“原来是您老人家，我们兄弟二人有眼无珠，冒犯您老！” 　　“此人竟然归你，我们也不敢管了！” 　　眉山公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不愧是方斗，死后都混得这么厉害，连鬼差都不敢得罪。 　　他哪里知道，方斗在冥府，已然成了传奇。 　　他的仙剑坐镇轮回盘，成为冥府中的圣器之一。 　　轮回通道中，经常有强大的鬼物企图偷渡，或者是不甘心接受安排。 　　结果呢，凡是敢造反的，无一例外，都被飞起的仙剑斩杀。 　　仙剑之下，永不超生。 　　久而久之，仙剑的主人，就成了冥府中的传奇人物之一。 　　有人传说，仙剑是阎君的至交遗赠，那位至交也是一名通天彻地的大人物，不在阎君之下。 　　甚至还有流传，那位至交来冥府做客时，某位殿主对其不敬，被阎君贬为鬼卒，从上到下撸个干净。 　　幸好方斗没听到，不然肯定要尴尬得脚趾抠地，两室一厅那种。 　　这两位勾魂使者，自然听惯各种传说，也有幸去轮回盘办事，见过仙剑的模样，对气息也很是熟悉。 　　当场就认出，这道剑影，毫无疑问，是仙剑的主人使出。 　　“走！”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让两位勾魂使者如蒙大赦，拼命磕了几个头，起身转头就逃。 　　说来也怪，二人离开后，眉山公觉得精神好多了，眼前蒙上的不明物体，瞬间消散。 　　“方斗，你是我和风尘真人联手害死，难道现在要来找我报仇？” 　　眉山公点点头，“你赶走那两人，是要自己下手吧？” 　　他这般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如同陷入痴狂中，反而无人敢打扰。 　　倒是人群中，听到眉山公提起方斗，一阵惊呼。 　　名教和道家联手暗算方斗，属于从背后捅刀子，能做不能说，一旦公诸于世，就是大损颜面的负面消息。 　　可是，眉山公弥留之际，却大声说出来了。 　　公无病等人听了，果然如此，剑仙方斗何等人物，为何轻易死在几位学派真人收下，原来是被自己人设计了。 　　“好好一个逍遥剑仙，却要为朝廷卖力，岂不是取死之道？” 第九百九十三章 续命 　　眉山公，却对外界一无所知，已然沉浸其中。 　　“方斗，莫非你已成就鬼仙，前来找我报仇？” 　　说到这里，眉山公惨然发笑，“也罢，风尘真人刚死，想必已然落入你掌中中，下面该是老夫了？” 　　“来呀，是杀是剐，尽管动手！” 　　死到临头，这位名教大儒，倒也硬气的很。 　　一声幽幽叹息传来，“死，你舍得吗？” 　　眉山公胸口怒气翻腾，显然又要将伤痕崩裂，但仔细一想，却不开口了。 　　是啊，他舍不得死。 　　眼下朝廷联军岌岌可危，处于灭亡边缘。 　　风尘真人已死，道家那边指望不上，至于旁门真人，更是不能指望。 　　只剩下他眉山公，或许能勉强支应。 　　“罢了，你想做什么？” 　　眉山公也想通了，自己眼下就是纸糊的架子，一推就倒。 　　方斗若想报仇，早就该动手，何必要赶走刚才两位怪人？ 　　也就是说，他必然有所要求。 　　“不愧是眉山公，死到临头，仍有如此冷静的思维，在下佩服！” 　　方斗也是微微点头，等到此刻才出现，就是看准了机会。 　　不远处，巫山云望着这边，微微皱眉。 　　刚才方斗亲自进入战场，让他百般猜不透。 　　于是，他便盯着局势走向，看方斗究竟想干什么。 　　这位假死脱身的剑仙，冒着天大危险出现，显然有所预谋。 　　“眉山公，虽然你对我不义，但方斗还是愿意拉你一把！” 　　方斗缓缓开口，却引来眉山公惨笑着摇头。 　　“以怨报德？抱歉，我名教不信这套！” 　　“说罢，你真实目的是什么？” 　　方斗手掌摊开，浮现蒙蒙红光，“实不相瞒，今日特来归还此物！” 　　眉山公见到红光时，恍然大悟，竟是警醒红线。 　　“好啊，你好深的算计，警醒红线是你取走的！” 　　一瞬间，眉山公想了许多，包括袁养正手腕的剑痕，以及警醒红线不翼而飞的事情。 　　原来，是剑仙方斗在幕后动手。 　　“方斗，世人都错判了你！” 　　眉山公连连摇头，悔不当初。 　　世人眼中的方斗，是绝世的剑仙，被名教和道家暗算，结果陨落在学派真人手中。 　　实际上，这位剑仙的心思算计，远比故事中更可怕，甚至还要凌驾眉山公和风尘真人之上。 　　眉山公越想越是心惊，他本以为自身智慧无双，没想到始终被方斗算计了。 　　对方目的，就是要奉还警醒红线，包括和名教的这段因果。 　　“眉山公，你若没有异议，就将东西手下吧！” 　　眉山公苦笑不已，他还能拒绝吗，这件名教圣贤的遗宝，是眼下能翻盘的唯一指望。 　　就算明知方斗有算计，他也绝对无法拒绝。 　　“罢了，老夫输了！” 　　眉山公叹息不已，“方斗，有你这尊剑仙在，其他三大艰险又算什么？” 　　言下之意，方斗无论剑术心机，都盖过了蜀中三大剑仙。 　　“过奖了，三位老前辈，是我学习和进步的榜样。” 　　方斗谦虚道，“当然了，风尘真人和眉山公，也教会我许多，万分感谢。” 　　他这话虽然说的客气，但眉山公哪里肯信。 　　“方斗，我想知道，你眼下是人，还是鬼？” 　　眉山公突然问道，他开始怀疑，以方斗如此心机，当初的‘死亡’可能就是一场戏。 　　“话不可说尽，留些余韵满满想不好吗，这个答案，就留给眉山公自己猜了。” 　　方斗话音刚落，一道红光升腾而起，越来越耀眼。 　　而他本人的模样，也在红光中逐渐淡去。 　　眉山公眯着双眼，感受红光中属于圣贤的独有气息，知道这下名家有救了。 　　“什么？” 　　外界看来，眉山公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仿佛陷入将死时的呓语。 　　但是，陡然间异变突生。 　　空中红光闪烁，像是点燃火焰，一道细若发丝的红线，瞬间落在眉山公身上。 　　“休想！” 　　君兴霸长枪挑起，正刺中红线中段，没想到却扑个空。 　　“是幻影？” 　　下一刻，红线化作实质，落在眉山公身上，围着他腰间缠绕几圈。 　　眉山公原本如风中残烛的气息，瞬间稳固下来，而且在缓慢提升。 　　原本，他就是将死的老人，眼下却开始恢复到壮年时期。 　　再看从眉心往下延长的血红痕迹，竟然开始褪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伤痕。 　　“家主，这是……” 　　君兴霸心中骇然，刚才出手无功而返，就知道红线不凡。 　　但却没想到，红线竟有如此逆天功效，硬生生将眉山公从鬼门关来回来。 　　要知道，眉山公刚才，已经半只脚踩进去，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是名教的圣物？” 　　公无病虽然吃惊，却仍保持冷静分析起来。 　　红线中的圣贤气息，和眉山公的路数如出一辙，所以才能快速生效。 　　他只是感叹，名家也有底蕴呐，一根红线就能把快分成两半的人救活。 　　但是，救活了又如何？ 　　公无病强大而自信，眉山公完好状态，就被他用兵主旗几乎剖成两半，更何况眼下。 　　有了红线守护，眉山公看似完好无缺，但公无病却知道，兵主旗造成的伤害，如此快速消失，只能是强行压制，不可能是完全驱除。 　　“眉山公，恭喜你伤势痊愈！” 　　公无病快步上前，就有气度双手抱拳。 　　“你我二人交手吗，尚未结束，不如重新来过？” 　　公无病这句话，让朝廷联军的众人，脸色更加难看了。 　　谁不知道，公无病手段厉害，一招斩杀风尘真人，眉山公若无‘后手’，恐怕此刻也步入后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眉山公看似状态良好，实则内里隐患极大，强行动手只会死得更快。 　　无论道家和名教都知道，眼下的眉山公，是他们最后遮风挡雨的大树，绝不能轻易倒下。 　　他们若是无人庇护，即便公无病不动手，也会被四周战阵淹没，死在数十万大军之下。 　　“眉山公，千万不能冲动！” 　　这是名教晚辈，担忧他身体，低声劝阻。 　　至于道家真人们，也难得亲切起来，纷纷表态。 　　“我们愿意听你指挥，大家一同杀出去，待得我道家援兵到来，斩杀敌酋为风尘真人报仇。” 　　“是啊，强敌环伺，不宜久留。” 第九百九十四章 天降大锅 　　眉山公听得众说纷纭，也没有表态，只是微微点头。 　　他脸色逐渐红润，目光恢复澄澈，气色焕然一新。 　　任谁看了，都认为他已经痊愈了。 　　但是，只有眉山公自己知道，这条命虽然保住了，却也只是暂时的。 　　警醒红线，毕竟是杞子交给方斗手上，这份关系在，唯有方斗才能使用。 　　先前眉山公和方斗第一次见面，小露一手，以警醒红线隔空破开洞天，擒拿窃寿蝉。 　　那时候，眉山公看似举重若轻，实则全力以赴。 　　所以，他没有染指警醒红线，知道这是杞子的布置安排，不能强行插手。 　　即便他不顾身份抢夺，警醒红线到手，也不会发挥多大作用。 　　后来，警醒红线落到袁养正手中，眉山公也耐心旁观，不做干涉。 　　这根红线，可是名教圣贤亲手布局，绝不能打乱。 　　终于到了今日，派上了用场，却是作用在眉山公身上。 　　“竟是老夫？” 　　眉山公自嘲着摇头，杞子这般苦心安排，最终却被自己搅和了。 　　方斗以红线作为交换，斩断和名教因果，伺候将不再收到牵制。 　　而眉山公呢，得到警醒红线续命，可以再支撑十年。 　　十年时光，已经足够平稳交接了。 　　至少现在，眉山公恢复先前正常状态，除了腰间缠绕几圈的红线外，别无什么差别。 　　可他本人却知道，一旦解开红线，伤痕即刻裂开，整个人立刻裂成两半。 　　情况如此糟糕，他却只能强装镇定。 　　对面是公无病挑战，后面又有朝廷联军苦劝后退，让眉山公头快炸开。 　　“都静一静，让我和兵家主说几句！” 　　眉山公毕竟有威望在，这句话刚落地，后方众人便开始闭嘴。 　　“兵家主！” 　　眉山公整理下衣冠，直面公无病，“今日罢战，老夫可以给你一个承诺。” 　　君兴霸忍不住嘲讽，“你一个将死之人的承诺，能换来什么？” 　　“兵家主，老夫只听你的回复。” 　　眉山公如此坚持，公无病终于松口，“说罢！” 　　“今日是你兵家胜了，但若肯罢战，放我们离去，日后兵家若事败，老夫可以承诺，不会斩尽杀绝，留下一线生机。” 　　眉山公口中说着，表情前所未有认真。 　　公无病听了，眉头紧锁，但他身后的君兴霸，连同一众兵家高层，鼓噪起来。 　　“老朽木，你老得糊涂了？” 　　“今日我兵家大胜，轻易就能斩杀你们所有来犯之敌。” 　　“接下来，就该是犁庭扫穴，夺取朝廷正统，覆灭你们三家道统。” 　　“你何来信心，敢大言不惭，还说什么留我兵家一线生机？” 　　先前一番恶斗，风尘真人和眉山公带头，扫灭许多战阵，普通将士阵亡无数，连带着兵家也伤亡许多，可以说和名教道家结下大仇，完全不可能缓和。 　　君兴霸呵呵笑道，“家主，无需理会，请摇兵主旗，扫灭残余。” 　　公无病点点头，“正该如此！” 　　他手中兵主旗无风自动，这是号令兵家众人同时动手的征兆。 　　一旦周围战阵发动，再加上他本人动手，所有人都难以幸免。 　　眉山公脸上翻滚血气，大喝一声，“无论道家名教，都听好了。” 　　“对面是要灭我道统的生死大敌，你们不要心存侥幸。” 　　“无论今日，还是日后，对上这样的敌人，都只有两条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缓缓闭上双眼，轻声说道，“殉道之日，就在眼前。” 　　后方的名教道家的成员，闻言连连点头，默不作声，手头早已准备好了。 　　至于提江真人和一帮旁门真人，心道不好，你们的道统与我何干。 　　眼看着这艘大船要沉，旁门真人各自动了心思，甚至还有人想要投降。 　　总算是提江真人明智，喝止这些蠢蠢欲动的旁门真人。 　　“都是蠢货吗？” 　　“从刚才杀到现在，双方都有血仇，现在投降，不是伸长脖子给人砍吗？” 　　“我们旁门真人，双方都不待见，就算想要左右横跳，也没那个资格。” 　　“眼下，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跟着道家名教上了。” 　　经过他开导，旁门真人总算稳固下来，但士气全无，可想而知，一旦动手，就是四散逃亡的局面。 　　眉山公将身后一切，尽收眼底，微微叹息。 　　可惜了，杞子苦心布置，却换来这个局面。 　　他不禁想着，如果说先前没有利用坑害方斗，眼下遭遇困境，是否能动用这段因果，请来方斗出手相助。 　　可惜，一切都成了过往，再无重来的机会。 　　“也罢，总好过续命到头，肉身两半的下场好。” 　　眉山公深叹一口气，打算今日死在这儿了。 　　至于名教的后续事宜，只好交给那几个老家伙了。 　　让你们在山野间逍遥自在，却把天下这摊子事情交给我，我这一走，你们谁都逃不掉。 　　“动……” 　　一声动手，还没说全了，天就黑下来。 　　“天黑了？” 　　军中设有观察天象的军官，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天空，心中急速计算时间。 　　不对呀，眼下还没到天黑的时候。 　　而起，眼前急剧来临的黑暗，也太过纯粹了，完全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天上没有星辰，没有月光，就像是一张大黑布，遮住了整片苍穹。 　　“有古怪，速速起灯点火。” 　　刷刷，一座座战阵中，升起零星火光，然后开始彼此传染，化作无数火焰的海洋。 　　“这是什么？” 　　他们头顶的苍穹，就像是一口倒扣的铁锅，遮住了云和月。 　　“奇也怪哉，今日不该有这般怪异的天象？” 　　开始有兵家成员施展兵家望气术，朝着天空看去。 　　“不对。” 　　开始有人发现，天空不是‘像铁锅’，而是根本就是一口大得没有尽头的铁锅，干脆就覆盖在所有人头顶。 　　而且，铁锅只盖住兵家众人，至于朝廷一方的人，原本处于重围中央，此刻却不翼而飞。 　　“是敌人出手了。” 　　公无病冷静环视四周，点了点头，没有说出心中猜测。 　　眼前这口大铁锅，让他体会到几分纯阳意境。 　　虽然他眼下仍停留朝元巅峰，但有兵主旗在手，也足以窥探到第三个境界，自然看得出来。 第九百九十五章 斗法 　　“这是……” 　　一口大铁锅，倒扣在地面上，从远处看去极为醒目。 　　但若是凑近了看，铁锅好似能顶穿苍穹，打得没有边际。 　　眉山公站在铁锅旁，回目四顾，发现朝廷一方的人都出来了，唯独是兵家众人不见踪迹。 　　目光落到铁锅，想必，公无病等人就困在中央。 　　一众人逃出生天，见到敌人不见踪迹，简直是喜不自胜。 　　他们相互询问，总算确定不是幻觉，然后纷纷猜测起来。 　　“眉山公，这是您老所为？” 　　虽然有人怀疑，眉山公是否有这本领，但眼下最强的就是他了。 　　“不是老夫，此乃道家手段。” 　　眉山公果断摇头，他一眼看出，这是道家出手了。 　　而且，这般神乎其神的手段，怕是道家的纯阳真人出手。 　　若不是那几位老家伙，谁能在公无病眼皮子地下，将他们一众人带出来，而且困住兵家数十万人。 　　“厉害！” 　　眉山公心头叹息，虽然他也认为，名教圣贤丝毫不弱于道家纯阳，但对方敢出手干涉，足见其底气。 　　“咚！” 　　铁锅传来一声闷响，接下来是地动山摇，脚下厚实土地开始裂开。 　　“怎么回事？” 　　眉山公转身就走，“走吧，公无病在内部攻击，这口铁锅怕是困不住他太久！”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闷响传来。 　　越来越对人听清楚了，声音从内部传来，像是有巨人拿着铁锤在敲打铁锅。 　　一想到公无病兵主旗的威力，大铁锅又好像不那么可靠！ 　　“快走吧！” 　　众人纷纷跟上眉山公的步伐，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道家真人的队伍中，丹融往回看了几眼，引起身边同伴注意，“看什么？” 　　“啊不，没什么！” 　　丹融摇摇头，没说什么。 　　他想的是，风尘真人的尸身，还留在战阵当中，可惜带不回来。 　　但眼下人人逃命，即便有人想到，也不可能提出，保命要紧啊！ 　　随着人影逐渐散去，大铁锅的撞击声，仍旧不断响起。 　　震动从空气、地面传播出去，将散步周围的活物逐一震毙，高山倒塌，地面裂开，河水干涸。 　　地形经受摧残，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厉害！” 　　方斗俯视下方，这口大铁锅，却挡不住他的先天阴阳易经探查。 　　铁锅当中，公无病抱着兵主旗，一道道红光冲撞在铁锅上。 　　他身后兵家众人合力，调动战阵的力量，都汇聚到兵主旗上，更增添几分威力。 　　这口大铁锅，遭受不断攻击，开始瑟瑟抖落黑块。 　　方斗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黑块，像是锅底灰。 　　“这次斗法，显然已经近乎纯阳层次了！” 　　方斗看得分明，公无病以朝元巅峰的境界，驱动凶器兵主旗，杀伤力跃升到纯阳层次。 　　但大铁锅，仍能困住他本人，连带着数十万大军，显然稳稳当当是纯阳手笔。 　　这般你来我往的斗法，可不是方斗半吊子的纯阳火，而是正儿八经的纯阳境界。 　　“精彩！” 　　方斗身后传来一声赞叹，不用回头，也听出来是巫山云过来。 　　对于这位米教教主，方斗心情是非常复杂的。 　　自从舍弃米巫这个身份，巫教的发展就和他没有关系，但内心仍旧保持关注。 　　巫山云是继任的米教教主，恰恰在他手中，米教才能发扬光大。 　　方斗看着巫山云，总有种看接班人的感觉，怪怪的。 　　巫山云心里也嘀咕，你这什么眼神，我吃你家大米了？ 　　巫童大眼睛骨碌乱转，总觉得有事儿，却又猜不透。 　　“方剑仙，看来是道家出手了！” 　　先前惊醒红线，只为眉山公续命，尚未展露多大威力，远比不上扣住数十万的大铁锅震撼。 　　方斗点点头，“道家底蕴深厚，去了个风尘真人，又来个纯阳出手！” 　　“说实在的，我不看好兵家！” 　　巫山云连连点头，一副英雄所见略同模样，“我也正有此意！” 　　“当今天下，始终是三家的鼎立局面，任何外力企图抢入，只有灭亡一途！” 　　“我米教，唯有低调发展，积攒足够力量，才能跻身主流！” 　　说到这里，巫山云叹了口气，“实不相瞒，这次过后，我米教在西南再难站稳脚跟。” 　　“唯有再向西迁徙，进入荒无人烟的地带，朝廷难以管辖的野蛮山林，方能生存，乃至发扬光大。” 　　“终有一日，米教也有纯阳大巫，那时候才能不惧三家。” 　　方斗听罢，知道眼前的巫山云，是位雄才大略的首领，更兼冷静的目光和隐忍的心态。 　　在此人率领下，米教不会亡，反而会更加发展壮大。 　　“方剑仙，实不相瞒，您晋升剑仙之日，我也曾到勾曲山附近，不是为了看戏，而是想要寻找一桩机缘。” 　　巫山云说出心中谋划，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当即解释起来。 　　“我早已算定，创教先主米巫，似乎和勾曲山有所关联，还望剑仙能解惑？” 　　说到这里，巫山云盯着方斗双眼，这是他一直追寻的答案。 　　生怕方斗不愿回答，巫山云又说道，“今日之后，我将率领米教众巫，离开中土，深入蛮荒边境，还望方剑仙能解惑一二。” 　　方斗吐出一口气，“答案我给不了，要靠你自己去找。” 　　“巫教主将远行，这件礼物请收下。” 　　一口布袋，落入巫山云手中，沉重无比。 　　巫山云的神情，瞬间变得惊恐不已，拉着巫童匆忙行礼，“多谢剑仙，告辞！” 　　说完，他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方斗看着他背影，略微点头。 　　…… 　　“教主，你在害怕什么？” 　　归途中，巫童忍不住，询问巫山云。 　　巫山云取出布袋，将内里之物倒在掌心，却是一把晶莹剔透的圆米。 　　“看到没有，此物天生一股纯阳气，没有半分杂质。” 　　“你看它像什么？” 　　巫童顶了半晌，回答，“像米！” 　　“不错，我巫教以米为名，何时见过纯阳灵米。” 　　巫山云幽幽叹息，“此物在手，如同火炭烫手，我却舍不得回绝。” 　　“乖孩子，此物见者有份，你我平分，将来你若能成就纯阳大巫，就是我巫道兴盛的新巫祖。” 第九百九十六章 不分胜负 　　方斗送走巫山云，目光又回到战场的大铁锅中。 　　“你就算要送人情，浪费这么多纯阳丹做什么？” 　　残魂有些不满，虽然只有一口袋，却也足够他几日消耗。 　　“方小子，听我一句劝，其他人都信不过，你想要押宝，不妨看看我。” 　　“刚才那个，无非得了瘟部残章，修炼下去也不成气候。” 　　方斗暂时无暇解释，这是自己一桩心事，只好暂且应付过去。 　　“前辈你看，这下面的斗法，也很是有趣！” 　　残魂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你若肯让我吃十万颗纯阳丹，可以给你演个更好看的！” 　　方斗翻个白眼，十万颗，亏你好意思开口，我自己吃都能成仙了。 　　五色神土空间内，纵然有神水浇灌，每日出产的灵米，也不到一千之数，就这速度还赶不上消耗，想要积攒十万颗，怕是遥遥无期了。 　　“嗯，公无病惊才绝艳，只可惜未成纯阳，道家那边，又是那位纯阳呢？” 　　方斗不仅猜测起来。 　　与此同时，一处小山谷，尘冲虚双目紧闭，眼睑覆盖下，两颗眼窝内空荡荡，眼球竟不翼而飞。 　　实际上，他的一双眼睛，早已飞到兵家盘踞的盆地，正在紧盯大铁锅。 　　这口大铁锅，正是他进山熬煮面条的那口，离开前得到月明真人许可，随身带来。 　　他一路上打听，正统和新生两方朝廷相斗，杀得不可开交。 　　本想前去逝水关，帮助道家出头，绞杀兵家和各家的学派真人。 　　没想到，慢了一步，逝水关走空了。 　　尘冲虚紧赶慢赶，路过这处山谷，突然心血来潮。 　　道家有难了！ 　　尘冲虚施展神通，一双肉眼化作烟云而去，飞到战场高空，却见到风尘真人喋血，眉山公勉强续命，正要面对兵家狂猛的进攻。 　　“糟糕，始终来迟了！” 　　尘冲虚大为悔恨，他头次下山，被红尘迷乱了双眼。 　　他出身富贵之家，在山中清苦多年，好不容易重回繁华之地，不免沉溺久了。 　　没想到这一耽搁，就是风尘真人身死，大局即将崩坏。 　　虽然名教和道家不对付，但尘冲虚也知道，眉山公不能死。 　　战场中朝廷联军，以及后方逝水关的朝廷将士，都只认他的号召令。 　　一旦眉山公身亡，此战也不用打了，直接宣布兵家获胜。 　　所以，尘冲虚果断出手，卸下背着的大铁锅，刷就丢了出去。 　　千里之外的大铁锅，顷刻间倒扣战场上，困住所有兵家成员，连带着数十万大军。 　　而眉山公，连带着朝廷联军，却被移到锅外。 　　尘冲虚发现了，这口大铁锅，才是最厉害的法宝。 　　一想到此物来自月明真人馈赠，显然师父为了他操碎心。 　　大铁锅内，盘亘一股雄浑的力量，抵挡公无病一波波进攻。 　　尘冲虚内心后怕，他刚出山时，还踌躇满志，以为能灭杀敌酋，帮助道家覆灭来敌。 　　眼下交手看来，公无病的境界力量，都在他之上。 　　若无大铁锅，尘冲虚根本不是对手，越发感激恩师的馈赠。 　　“想破我铁锅，我干脆煮死你！” 　　尘冲虚知道久守必失的道理，大铁锅再厉害，被对方锲而不舍攻击，最终也会打破。 　　不如先下手为强，将公无病灭杀了。 　　于是乎，他从身上再度掏出两件物体，分别是引火的折子，还有吹风的竹筒。 　　“如此便好了！” 　　两件法宝接连飞出，跨越满长距离，落在大铁锅附近。 　　火折子饮火，竹筒吹风，瞬间燃烧漫天火海，覆盖大铁锅四周。 　　大铁锅开始从黑变红，周围空气都烧得发烫扭曲起来。 　　大铁锅中，空气陡然升温，将士们汗如雨下，撑得极为辛苦。 　　公无病瞬间明白敌人预料，怒道，“想要烧死我们，敌人真是歹毒！” 　　自古水火无情，兵家中也有水攻和火攻的路数，知道其杀伤力之恐怖。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公无病一声大喝，“所有战旗，全都聚集到兵主旗上。” 　　“记住，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绝不能留手！” 　　君兴霸等人，正被蒸煮得晕晕沉沉，得令后一个激灵，“遵命！” 　　刷刷刷！ 　　一座座战阵开始稳固，战旗升起，浮现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星座。 　　这些星座，如乳燕归巢般，逐一投入兵主旗中。 　　兵主旗红光大放，浮现一颗斗大星辰，隐约响起波澜壮阔的厮杀作战声响。 　　“这才是我兵家圣物！” 　　公无病喃喃自语，双臂抱紧兵主旗，块块肌肉凸显分明，显然已用尽全力。 　　“兵主降世！” 　　一声大喝，天降流星，流星的本体，就是脱手而去的兵主旗。 　　这时候，大铁锅内如同火炉，许多将士身上的铁甲开始融化，粘在皮肉上滋滋声响。 　　许多将士皮肤都被烧化了，仍旧咬紧牙关坚持。 　　“杀！” 　　“杀！” 　　“杀！” 　　接连响起三声整齐划一的喊杀声，数十万大军气势高度凝聚，凝成一股灌入兵主旗中。 　　兵主旗疾飞而去，正中大铁锅。 　　时间仿佛减慢了，众人目光盯着过程，亲眼见到红光没入大铁锅中。 　　先前公无病一次次攻击，红光撞得粉碎，只有大铁锅震动几下，大部分力量都被传播到地下空中。 　　但这次格外不同。 　　所有红光，都钻入铁锅璧内。 　　嚯啦！ 　　声音像是撕开布匹，却又比之响亮高亢百万倍。 　　眨眼间，蓬勃而出的白光，往内部钻进来。 　　紧接着，凉风沿着缝隙缺口，倒灌入大铁锅深处。 　　“赢了！” 　　原本遭受高温煎熬的将士们，感受扑面的凉风，本已窒息的口鼻，再度大口呼吸起来。 　　有些硬汉举起刀枪，开始从皮肉上切割铁汁凝固的块状物。 　　“走了，走了！” 　　众人视线所及，破开大口的铁锅，迅速飞上天空，不断缩小，顷刻间化作天边的黑点。 　　“家主威武，击退了道家纯阳真人的出手！” 　　君兴霸简直佩服万分，带着众多兵家成员跪拜。 　　公无病望着远方，他知道只打破一件法宝，对手并未受损，接下来，还要恶战。 　　小山谷中，尘冲虚举着大铁锅，一个拳头大的破洞，透过破洞能看到天空。 　　“可惜了！” 第九百九十七章 最终决战 　　逝水关风声鹤唳，紧闭大门。 　　自从眉山公率领朝廷联军返回，带来噩耗后，情况便发生天翻地覆变化。 　　出发前，朝廷方踌躇满志，以为此去能覆灭兵家，获得胜利。 　　逝水关中将士们，也都日日期盼，结果却等来铩羽而归的一行人。 　　更为恶劣的是，道家的带头人风尘真人阵亡，天都塌了一半。 　　尤其是，有人听到眉山公先前遭受重创，靠着某件秘宝才能安然返回，更是万念俱灰。 　　敌强我弱，这还怎么打？ 　　道家那边，却颇有信心，天边飞来的大铁锅，将众人救回，那可是道家高人背后出手。 　　这证明了，道家高层还是关注战场，关键时刻施加援手。 　　此人能困住公无病，必然是更胜一筹的纯阳真人，若他能出手，朝廷方赢定了。 　　甚至有道家真人猜测，他们离开后，纯阳真人会不会已然诛杀了公无病。 　　很可惜，这个希望落空了。 　　众人回到逝水关，才过了六七天，公无病便率领兵家大军，来到关前挑战。 　　逝水关中，一帮残兵败将，士气沮丧，哪能是他们对手。 　　唯一的指望，就是先前出手的‘道家高手’，此刻出面救下他们。 　　但，随着时间流逝，这份希望也越发渺茫。 　　“家主，根据我们观察，关城中士气凌乱，不成气候。” 　　“没有埋伏，没有陷阱，这帮人已经被打掉魂了！” 　　君兴霸众人施展兵家望气术，沿着四周观察逝水关内部，确认在三后回禀。 　　公无病摇摇头，“不可大意，你难道忘了，道家和名教是如何踏入陷阱的？” 　　先前他们故意装作虚弱，引诱风尘真人和眉山公出手，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家主教训的是！” 　　君兴霸转向其他兵家高层，“再探！” 　　公无病望着逝水关高大城墙，“兴霸，你也知道，这些人一盘散沙，不足为奇！” 　　“我最忌惮的，还是那口大铁锅的主人！” 　　君兴霸听了沉默，先前煎熬，他仍历历在目。 　　那位道家高人，出手如羚羊挂角了如痕迹，绝对是强大之极的纯阳真人。 　　“家主，您有兵主旗在手，他若敢再露面，就不是损失一件法宝了，连命都要搭进去！” 　　公无病笑着摇摇头，没有多说。 　　逝水关城墙上，一位位道家真人、名教文士，望着下方森严阵列，有些忌惮。 　　还是那些士兵，照旧是熟悉的战阵，可眼下谁也不敢去冲阵。 　　放在以前，这些真人、大儒们，都敢杀入千军万马，几进几出。 　　但现在，风尘真人阵亡，眉山公自从回到逝水关，就一直关在书房，眼下也不曾过来主持局面。 　　至于提江真人，离开散修联盟，谁认得他？ 　　眼下朝廷一方群龙无首，见到军阵前方的公无病，个个头皮发麻，不知如何是好？ 　　“名教的，快将眉山公请来，是打还是走，应当尽快拿个主意！” 　　道家真人们催促名教众人，逼迫他们给个意见。 　　风尘真人死后，眉山公是仅存的领头人，也只能靠他了。 　　名教这边不乐意了，“先前道家高人出面，何不现在请他过来，为大伙儿消除灾厄？” 　　言语中颇有不满，既然道家高人有能力击退公无病，为何要躲着不出来，放任他们留在这里送死。 　　“会不会说话？” 　　道家真人们也不满起来，自家的纯阳真人出手，必定是为了救他们，你们这些名教众人就是附带的。 　　可是，名教却不懂得感恩，还要得寸进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城头上，摩擦开始升级，局部地区发生冲突，叫骂声越来越响亮。 　　丹融和袁养正混在人群中，纷纷摇头叹息，这可真是大厦将倾的末日景象，本来就打不过对方，如今又要内讧，怎么得了？ 　　“眉山公呢？” 　　不少目光看向城中，希望这位长者前来调解，压制住眼前矛盾。 　　至少，即便要内斗，也要等打退敌人再说。 　　“都住手！” 　　眉山公果然出现了，他目光威严，扫过名教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道家那边，见状不好意思，也都不再多说。 　　“老夫要带你们去拼命，有什么不满的，现在还来得及说！” 　　眉山公的目光，从东面扫到西面，又从南面扫到北面，始终无人发声。 　　“既然无人反对，那就好！” 　　眉山公一挥手，上城头。 　　城外的君兴霸等人，见到原本散乱的士气，陡然凝聚起来，知道是大人物出现了。 　　从城头，露出眉山公的行踪，让他们好生失望。 　　“家主，不是道家的高人！” 　　公无病点点头，朝着城头叫道，“眉山公，你已死过一次，为何还不珍惜性命？” 　　“如今，朝廷一方兵败如山倒，你还要来白白送死？” 　　眉山公坚定说道，“取义成仁，是我辈毕生追求，你不懂！” 　　“我学的是兵家学问，也不必懂你名教的文章！” 　　公无病点点头，“既然如此，送你上路便是！” 　　话音刚落，他摇晃手中兵主旗，再度飞出光芒。 　　光芒出现时，衬托得四周惨淡无光，所有人的脸上颜色消散，变得苍白无比。 　　凡是见到这道光的，都知道一旦发出，必有性命凋谢。 　　眉山公，还能抵挡第二次攻击吗？ 　　眉山公张开双臂，腰间红线从左右两半，伸长出三尺线头。 　　这已经是他的力量极限了，自从回到逝水关，就日夜祭炼此宝，才有了三尺线头的离体威力。 　　“我倒要看看，是你兵家的宝贝厉害，还是我名教的宝物厉害？” 　　眉山公感到喉头发凉，急忙压制激动内心，虽然有警醒红线拴住身躯，但若是情绪激动，仍然会招致伤痕浮现。 　　“来吧！” 　　兵主旗的攻击，瞬间飞到城墙。 　　站在眉山公两旁的众人，无论是道家真人，还是名教文士，隔空感受到威慑力，如同稻草人般齐刷刷倒下去。 　　血光浮现，空气散发惨烈的气息。 　　“来得好！” 　　眉山公口鼻中充斥血腥气，却无暇他顾，双手捏住三尺线头。 　　刷，两条红线交叉，对着兵主旗发出的红光兜去。 　　刺眼的光芒，瞬间裹住大半个墙头，更令人恐怖的是，现场没有半点声音，完全是死寂一片。 第九百九十八章 救兵来了 　　高空之上，方斗俯视下方逝水关，面无表情。 　　这场大战，是道家名教，和新生的百家的战斗，却和他无关。 　　从始至终，方斗都是以超然物外的心态，参加这场游戏。 　　靠着切换身份，成功做到了左右逢源，解决白虎衔尸图和警醒红线两件宝物的因果。 　　果然，大战之中，必有大劫大运。 　　方斗此间事了，本该离去，但他还是想看看最终的结局。 　　再说了，名教和道家的分身还在下方，总要暗中保护一二。 　　所以，他一路过来，见到逝水关上最终决战。 　　眉山公果然厉害，短短数日，就能初步掌控警醒红线，用来对抗兵主旗的恐怖杀伤。 　　城头上，那团白光逐渐散去，露出斑驳的城头。 　　眉山公仍然站着，站在一地尸首中，傲然望着公无病，似乎在宣战。 　　“家主？” 　　君兴霸有些担忧，无往不利的兵主旗，竟然被对方挡住了。 　　公无病淡淡说道，“稍安勿躁！” 　　他看得出来，眉山公这一下子，可算是抽空所有力量，剩下一具油尽灯枯的身子。 　　接下来，眉山公只能原地不动，恢复元气，什么也做不了。 　　如若不然，眉山公只要敢妄动，哪怕是挥动拳头，警醒红线就会散开，他的身躯当场裂成两半。 　　“慢着！” 　　公无病本想一招秒杀眉山公，却想到此人已经离死不远，不如留下他活命，眼睁睁看着名教众人，如何在兵家铁蹄之下被屠杀一空！ 　　“兴霸，下令，大军工程！” 　　君兴霸神情振奋，“得令！” 　　身后庞大的军阵，接到命令后，仿佛苏醒的巨兽，开始缓缓蠕动起来。 　　只是片刻后，军阵就化身狰狞的猛兽，朝逝水关亮出獠牙和利爪。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城头上，幸存下来的真人、大儒们，眼下真是六神无主了。 　　敌人太强，强到拼命也拉不平差距的地步。 　　眼下，逝水关孤立无援，只有被屠灭一个下场。 　　“前辈，请快快现身，否则我等命不久矣！” 　　突然有道家真人，想到先前出手的道家高人，开始乞求起来。 　　人数越来越多，引发名教的不屑，“他若要出手，刚才就露面了，怎们会等到现在？” 　　“岂不闻太上忘情，堂堂纯阳，怎会为了你们几人出现？” 　　这是实话，先前逝水关斗法，风尘真人最其中的晚辈淑阳真人，就是死在战场上，而风尘真人并无太大悲痛。 　　更何况，道家是广泛概念，真要计较起来，是南方还是北方，又是哪座山门、哪支传承？ 　　道家真人越发绝望了。 　　人群中，丹融和袁养正决定再等等，还不到本体出面的时候。 　　按照方斗想法，一旦发现不妙，他就现身，从公无病手中，保住两位分身。 　　只是这样，若不能尽数灭口，这两具分身只怕就此废了。 　　“可以了！” 　　高空之上，方斗深吸口气。 　　下方逝水关中，突然一人举起手臂，“谁说我道家无人，公无病，可认得我丹融！” 　　这句话，如同劈开浪花的大船，两边人群让开，露出缓缓走来的丹融。 　　丹融从逝水关飞出，落在大军阵前，拱了拱手。 　　公无病看了看他，点头，“勇气可嘉，除此以外，不值一提！” 　　言下之意，丹融除了勇敢之外，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丹融却挺起胸膛，“你可知道，风尘前辈死前，曾金口玉言，说我丹融是道家未来之子！” 　　公无病听了，露出疑惑神情，看向城头。 　　城头上幸存的道家真人们，闻言纷纷点头，表示不假。 　　这时候，君兴霸走到旁边，低声说道，“就是此人，毁了归元戳，诛杀殷绝世，不是普通货色！” 　　听到这里，公无病看向丹融的眼神，悄然发生了变化。 　　“你过来送死，也只能为同伴争取些许时间，值得吗？” 　　丹融坚毅点头，“今日此来，不是送死，而是要代表道家，挑战阁下的兵家秘法！” 　　“好！” 　　公无病一拍旗杆，“既然你有此雅兴，本尊也奉陪到底，接招！” 　　话音刚落，兵主旗迎风招展，边缘凌厉如刀。 　　丹融深吸口气，身周浮现漫天星斗，原来他手中，已然握住了星樽。 　　星樽此宝，如今被本体交给他，正契合斗部神诀的路数，可谓是威力大增。 　　身周无数星光浮现，仿佛将银河从九天拉入凡尘。 　　兵主旗晃动发出的光芒，如同陷入泥潭中，前进之势变得缓慢。 　　照这速度，猴年马月才能攻击到丹融。 　　“好！” 　　城头上的道家真人，简直乐疯了，这可真是峰回路转。 　　谁能想到，眉山公都只能勉强挡住一击，正值万念俱灰之际，却出来个丹融。 　　丹融出手，的确是正统的道家神通，是北斗、真空一脉的道术。 　　“或许，他真如风尘真人所受，是我道家的未来之子……之一！” 　　原先还有许多人，对丹融的‘身份’有所怀疑，但眼下却都接连相信了。 　　若非道家之子，怎能抵挡住穷凶极恶的兵家主？须知，连风尘真人都被对方杀了。 　　公无病也有些吃惊，“难道，你真是道家之子？” 　　他觉得奇怪，按照预言进度，眼下还不到百子出世的时间，怎么道家就先出一子了？ 　　但随即，公无病下定决心，必须诛杀丹融，道家之子少一个，将来的事情就顺利几分。 　　“即为道家之子，还请再吃我一招！” 　　逝水关不远处，尘冲虚发狠，这次绝不能再迟到了。 　　所以，他腰部以下融入风云中，快如飞电，朝逝水关过去。 　　突然，尘冲虚打个冷战，感觉体内空荡荡，仿佛被偷走了什么，仔细一检查，什么也没丢呀！ 　　这感觉太邪性了！ 　　尘冲虚摇摇头，必须尽管赶到逝水关，才能挽回大局。 　　他却不知道，自己道家之子的身份，被丹融抢先注册了，已然失去先机。 　　虽说道家之子不可能只有一个，但这块金字招牌，经过稀释之后，份量无疑轻了许多。 　　先前的心血来潮，就是冥冥之中对他的提醒，可惜要过很久之后，尘冲虚才能体会到各种滋味。 第九百九十九章 中流砥柱 　　逝水关前！ 　　公无病再度挥动兵主旗，红光再度飞出。 　　这道红光，带着惨烈的杀伐之气，乃是自古以来，天下各处征战的煞气综合。 　　兵主旗在星空游曳，巡视天下，经历过许多大战。 　　所以，这杆旗帜上的煞气，超过白虎衔尸图百万倍。 　　公无病以白虎衔尸图为引子，将兵主旗召唤至人间，成为兵家一大杀招。 　　“可惜了，我不是纯阳，无法发挥此宝万分之一威力！” 　　红光飞出，公无病内心叹息，若自己是纯阳，手持兵主旗，杀穿整个道家也不成问题。 　　丹融手持星樽，身周无数星辰幻影浮现，形成周天星罗弥补的大阵。 　　果不其然，第二道攻击杀入，同样迟缓下来。 　　两道红光一前一后，像是池塘中的锦鲤，晃晃悠悠好不自在。 　　城头再度响起喝彩声，大部分是道家真人，见到丹融第二次挡住，信心大增。 　　公无病手持兵主旗，对逝水关来说是最大威胁，如今却被方斗挡住。 　　剩下的兵家成员和数十万大军，尽管蔚为可观，但想要覆灭逝水关，也没那么容易。 　　“不妙啊！” 　　君兴霸透过兵家望气术，发现逝水关中士气，以肉眼可见速度凝聚起来。 　　每凝聚一分，打下逝水关的难度就增强一分。 　　“家主，请务必灭杀此人！” 　　公无病没有回头，而是看向丹融，突然笑了。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你的手段，只能延迟，而不能灭绝！” 　　公无病指向星海中缓慢移动的两道光芒，“我出手的攻击还在，只是被你将速度减慢至忽略不计！” 　　“可是，力量不会凭空消失，终有一日会爆发！” 　　“你只是延后，却并未真正解决！” 　　“我接下来会不断出手，总能达到你的极限，到那时候，所有攻击叠加爆发，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公无病不等丹融开口，便再度挥动兵主旗。 　　刷刷！ 　　一口气飞出三道光芒，陆续进入星海当中。 　　公无病停了下来，不是不想，而是承担不了。 　　以他眼下境界，一口气三连击，已经是极限了，再多就要损伤身体。 　　星海中，周天星罗瞬间变得明亮，交织出重叠的网络，企图将所有光芒裹住。 　　但是，正如公无病所言，总有极限。 　　任何一道光芒，都是能斩杀风尘真人这般存在的恐怖攻击，更何况是五道。 　　丹融捏着星樽的指尖，开始滴落鲜血，终于到极限了。 　　兵家主，果真名不虚传，两次交手就看穿他的底细。 　　既然如此，还硬撑着做什么？ 　　下一刻，漫天星辰陡然散去。 　　五道光芒，瞬间化作模糊的残影，飞掠到前方。 　　城头响起接连惊呼声，丹融还在后面，若是被击中，岂不是死无全尸？ 　　嗖！ 　　五道光芒一直掠到地平线尽头，仍旧没有衰竭，继续往前笔直飞去。 　　丹融没有受伤，而是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是北斗道宗的星宿大挪移遁法！” 　　有人看出端倪，却被身旁的人纠正，“错了，黄山道脉传承自真空道宗，应该是周天如意神游术！” 　　这般遁术，如同无中生有，凭空消失，却又凭空出现。 　　公无病的叠加杀招，竟就此落空。 　　丹融深吸口气，太险了，若非有星樽拖延速度，以他的遁法，绝对逃不出兵主旗的诛杀。 　　此举太过侥幸，可一不可再！ 　　面对公无病这样的对手，绝不能心存侥幸，用同样伎俩应付第二次。 　　“已经五个回合了！” 　　城头上的道家真人们，兴奋交谈起来，这已经是破纪录的成绩了。 　　强如风尘真人，一个回合送命，眉山公虽然还活着，但两次动手，都是一个回合落败。 　　到了丹融这里，却支撑了五个回合，无伤无痛。 　　“厉害！” 　　“能不厉害么，这可是我道家的未来之子！” 　　道家真人中，南方真人们，普遍都认定了丹融身份，至于北方那边，也有少数人开始接手。 　　说到底，还是北方道宗的骄傲心态，不远承认南方真人是道家之子。 　　但，从刚才都到现在，丹融屡创奇迹，先是活了下来，然后是旗鼓相当，刹住了兵家的凌厉来势。 　　原本逝水关内，一片低沉的士气，成功被他激活了。 　　这时候，几位名教儒生搀扶眉山公，在墙垛旁坐下恢复气力。 　　“风尘真人还有后招，我不如他！” 　　眉山公叹了口气，以为丹融这道家之子，是风尘真人特地藏起来。 　　不然的话，前半段大战，多少次露脸的机会，丹融都隐藏不住，没暴露自己道家之子的身份。 　　也有儒生皱眉道，“道家之子已然出现，我们名教也该早做准备了！” 　　“咳咳，此言有理，只是老夫看不到了！” 　　“接下来，你们要辅佐其他大儒，为我名教继续争光！” 　　眉山公说到这里，剧烈咳嗽起来，刚才剧烈交战，续命再度缩减，只剩下三五年了。 　　三五年，都不够一场谋划的筹备时间。 　　旁边的儒生们，见他说的凄凉，都不做声。 　　眉山公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叫袁养正来见我！” 　　“袁养正？” 　　众人不明所以，此人平庸的很，为何眉山公要见他。 　　片刻过后，眉山公见到了袁养正，当头就是一句，“手腕的剑痕好了吗？” 　　袁养正内心大惊，但还是神态恭敬，“没有！” 　　“没有也不防事！” 　　眉山公咳嗽几下，对身边的众多儒生说话，指了指腰间红线。 　　“知道这是什么？” 　　众人一阵摇头。 　　“此乃名家先贤杞子的遗宝，圣物警醒红线！” 　　听到这里，旁边几位大儒接连上前，盯着红线啧啧称奇。 　　“是此宝，难怪！” 　　眉山公说到这里，朝袁养正点头，“我得此宝，能续命数年，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待得我寿命耗尽，此宝就要物归原主！” 　　他环视四周，朝一众儒生、大儒说道，“请各位在此见证，我死之后，警醒红线复归袁养正所有，旁人不可觊觎！” 　　袁养正大吃一惊，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眉山公说完，其他大儒儒生纷纷点头，“眉山公放心，我们都听到了！” 　　袁养正欲哭无泪，交给我有什么用，能受得住吗？ 第一千零章 双子当空 　　城头这边，眉山公在众目睽睽之下。摆了袁养正一道。 　　先前，众人都见到袁养正带着红线，却不知是宝物。 　　眼下，眉山公公之于众，警醒红线成了烫手山芋。 　　关键是，袁养正不要还不行，这可是眉山公的遗嘱啊，就算有人想要抢，也必须保证交接给袁养正，其后才能动手。 　　事后，袁养正一想，极有可能，对方猜出和他方斗有关联，只是不确定，所以才耍了这么一手。 　　…… 　　逝水关外！ 　　公无病也不啰嗦，再度晃动兵主旗，朝丹融杀去。 　　尽管先前丹融手段精彩，先是延迟攻击，然后凭空消失，却直接暴露了底细。 　　那就是，丹融也不敢被兵主旗的攻击触及。 　　兵家主目光锐利，心志坚定，继续晃动兵主旗，发动攻击。 　　丹融心中叫苦不迭，心想本体算的准不准，不是说有转机吗？ 　　高空之上，方斗再度睁开先天阴阳易经，重复测算起来。 　　刚才丹融出面，就是他算出有转机，此刻出面挡住公无病，必将收获未来大吉。 　　可是，转机迟迟未到。 　　可别是算错了，坑死这具道家分身？ 　　方斗双目搜索，突然一亮，转机到了。 　　当即提醒道家分身丹融，“撑住，这回是真的来了！” 　　这时候，公无病正看准机会，光芒对准丹融双腿，要给他做个手术。 　　丹融闻言咬咬牙，好，只能信你了，继续！ 　　刷！ 　　丹融手握星樽，漫天星光罩在身上，再度发动遁术。 　　兵主旗飞出的光芒，扑了个空，飞到远处。 　　按照往常惯例，光芒飞到远处，自然会衰竭消失。 　　但这次格外不同！ 　　“哎呦！” 　　“谁敢偷袭你爷爷我？” 　　一声惊天怒吼从远方传来，显然有人被误伤了。 　　但是，众人惊骇发现，此人中气十足，被兵主旗误伤，还能叫的这么嘹亮？ 　　公无病皱起眉头，这很不正常。 　　丹融能在他手下支撑，是靠着神出鬼没的遁术，躲闪兵主旗的攻击，若是站着不动，只怕挨上一招就当场报废。 　　这位被误伤的人，竟能正面抵挡而不死。 　　莫非是什么怪物？ 　　一团云彩从高空飞来，上面是骂骂咧咧的尘冲虚，他觉得很倒霉，捂着额头伤口，不断寻找凶手。 　　“是不是你？” 　　尘冲虚落地，云雾散去，露出身躯，他一眼就看到丹融，毕竟从这个方向看，他嫌疑最大。 　　“不不不！” 　　丹融连连摇头，指向公无病。 　　“你没有骗我？” 　　尘冲虚心想，哪有自己痛快承认的，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栽赃？ 　　然后，他目光不经意掠过逝水关，见到齐刷刷一大片手臂，如同树林般，齐刷刷指向公无病方向。 　　“哦，我信了！” 　　尘冲虚拍拍身上尘土，“既然如此，就要与你好好分说了！” 　　顿了顿，他问道，“未免误伤，你先告诉我，是不是道家的？” 　　丹融闻言出声，“这位道友怕是不知道，此人是兵家当代家主，公无病！” 　　尘冲虚大惊，看向丹融，“他是兵家，你和他为敌，就是道家喽？” 　　“不错！” 　　丹融点了点头，这也没什么可否认的。 　　“好呀，终于找到你了！” 　　尘冲虚从背后取出一口大铁锅，指着上面破洞，“你打破了我的锅，该怎么赔？” 　　见到这口熟悉的大铁锅，还有上面的破洞，兵家众人不寒而栗，君兴霸更是汗毛竖起，“家主！” 　　“不是纯阳！” 　　公无病盯着尘冲虚许久，方才缓缓开口，“原来如此，是仗着器具之利！” 　　他一眼看出，尘冲虚绝非纯阳，境界比风尘真人或高，却还在他之下。 　　先前一番苦斗，说到底还是大铁锅这件法宝厉害，是出自纯阳之手。 　　他也裁处来，尘冲虚即便不是纯阳，也是纯阳真人的弟子。 　　看来，道家的纯阳插手了。 　　尘冲虚拍拍手掌，“兵家主，杀了你，一切都结束了！” 　　“我身为道家之人，这边动手送你解脱！” 　　他正要动手，看到旁边的丹融，好心提醒，“让一让，免得误伤你！” 　　丹融微微一笑，“也好，我让远了再看！” 　　他早已看出，眼前这位少年气运非凡，属于天之骄子，他才是当之无愧的道家之子。 　　对方既然是纯阳真人的弟子，显然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这场最终决战，主角不是丹融，甚至也不是公无病，而是这位尘冲虚。 　　想到这里，丹融内心浮现悲哀，一切都被操纵，能高兴吗？ 　　尘冲虚左手漏勺，右手竹筷，盯着公无病，“动手吧！” 　　虽然他的法宝，都是煮面的那套家伙事儿，但公无病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口大铁锅，就险些将兵家全部力量葬送。 　　纯阳真人虽然没有露面，将事情交给这位弟子，但肯定留下许多后手。 　　任何不起眼的法宝中，说不定都藏着纯阳真人的力量，稍不注意，就是满盘皆输的下场。 　　“冒犯了！” 　　公无病晃动兵主旗，对着尘冲虚接连摇摆两下。 　　“来得好！” 　　尘冲虚伸出竹筷，动作流畅自如，像是吃面条般，一下子夹住两道红光。 　　无坚不摧的红光，被竹筷子夹住，竟真成了面条，变得绵软无比。 　　“来来来！” 　　尘冲虚手腕一抖，漏勺倒扣在竹筷子上，将红光罩住。 　　然后，他举着漏勺翻滚，每转一圈，红光便削弱一份，最终消散无踪。 　　“收工！” 　　尘冲虚拍拍手，这可比煮面条还累啊！ 　　刚才的动作，完全是下面条的熟练动作，用来斗法对敌，竟半点不弱。 　　饶是如此，尘冲虚仍旧出了身汗，心想果然有难度。 　　“嗯！” 　　尘冲虚回望四周，发现周围静悄悄，众人都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一幕。 　　那可是兵主旗的攻击，风尘真人、眉山公一亡一伤，道家之子丹融也不敢硬扛。 　　可是呢，尘冲虚竟三两下，将攻击消弭于无形。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道家之子？ 　　不，有些道家真人，想得更远，丹融也是道家之子，眼前这位少年也是，这分明是两位道家之子。 　　哎呀！ 　　双子当空，这是我道家大兴的征兆啊！ 第一千零一章 看穿 　　“果真不凡！” 　　尘冲虚这般表现，让道家真人见到绝处逢生的机会。 　　稍微有些根脚的，就能猜出，这位突如其来的少年，必定是纯阳真人的爱徒。 　　再加上，先前丹融力挽狂澜的表现，好消息竟是接踵而至。 　　“道家大兴呐！” 　　无论南方北方的道家真人，心头都浮现这个想法。 　　曾几何时，风尘真人身亡，眼看就是天塌地陷的局面。 　　但现在，两位道家之子出现，时局瞬间扭转过来。 　　“今日，公无病必然讨不了好！” 　　这个时候，道家真人们仍然心存希望，有两位道家之子联手，纵然无法获胜，起码也能让来势汹汹的兵家铩羽而归。 　　山穷水尽之时，陡然遇到柳暗花明，太过令人振奋。 　　许多道家真人已经想好了，只要能撑过这波，就能从容调集力量，再也兵家都下去。 　　说到底，道家底蕴深厚，死了个风尘真人，还有其他人能补上。 　　反观兵家，若无公无病，只怕距离灭亡不远。 　　“纯阳弟子，能抵住兵主旗吧？” 　　兵家那边，见到尘冲虚表现，原本乐光态度，也变得有些削减。 　　无往不利的兵主旗，竟然被人正面挡住了。 　　更何况，尘冲虚的法宝，不是竹筷就是漏勺，都是不上台面的器具。 　　“原来如此！” 　　君兴霸等人正忧心忡忡，担忧看向公无病。 　　这位兵家主，却重重点头，“原来如此！” 　　“纯阳弟子，有名师传授，自然根底身后。” 　　“但看你年纪轻轻，世间罕有行踪，想必在深山待久了，自然无暇磨练技艺！” 　　“嗯，如此便好办了！” 　　一句句话，说的轻描淡写，却如大锤般，重重打在尘冲虚行头。 　　没错，字字句句，都说中他的弱点所在。 　　尘冲虚在山中煮面五十年，除了煮面别的都不会，斗法经验更是近乎于零。 　　刚才他应对看似轻松，实则是有深厚底蕴在。 　　丹融听得不禁点头，厉害，这样的敌人，是个人都不愿面对。 　　尘冲虚随即笑道，“素闻‘手眼不相通’的道理，你既然看出来，却又能做些什么？” 　　“好叫阁下知晓，我能做许多事情！” 　　公无病微微一笑，双手在旗杆上滑动，瞬间换个姿态，像是手持长枪。 　　“杀！” 　　哗啦 　　尘冲虚眼前一花，惨烈气息扑面而来，天地旋转，如同置身疆场中，四面八方都是敌军。 　　杀气排山倒海般横推过来，令人近乎窒息，耳鸣眼花，头昏脑涨。 　　“不好！” 　　尘冲虚一时不察，竟被公无病气势逼迫，内心察觉不妙。 　　“醒来！” 　　一阵恍惚，尘冲虚摆脱震慑，猛地发现兵主旗展开，将他视线中整个世界裹住，包括他自己。 　　“来得好！” 　　尘冲虚竹筷子往前戳去，正中铺展的旗帜中央。 　　看似脆弱的竹筷子，命中兵主旗，令其当场停顿，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公无病手腕抖动，兵主旗四面边缘倒卷，锋利如刀，朝尘冲虚双肩双足削去。 　　短短瞬间，尘冲虚便遭遇九死一生的局面。 　　旁观众人这才发现，公无病刚才那番话，并不是虚张声势。 　　显然，他此刻针对尘冲虚的短处，施以自身策略。 　　兵主旗若直来直去，尘冲虚毫无压力，但一旦公无病施展复杂变化，尘冲虚缺少经验的毛病就暴露出来。 　　“姜还是老的辣！” 　　丹融不仅感叹，换做风尘真人，绝不会被这种模式难住。 　　但尘冲虚不同，他刚出山，斗法经验薄弱，完全是仗着底蕴深厚。 　　“来得好！” 　　尘冲虚倒退几步，微微让开刮过面庞的兵主旗，但旗帜柔软变幻，顷刻间卷土重来，如跗骨之蛆般粘着他。 　　咚！ 　　漏勺甩出，正中兵主旗，打出擂鼓般闷响。 　　这一下力道之猛，兵主旗背面凸出巨大鼓包，发出炸雷般动静。 　　但是，此举同样收效甚微。 　　尘冲虚心想糟了，好不容易出山，若是首战不利，今后怕是无缘外出了。 　　想要继续在外面行走，今日之战必须胜得漂漂亮亮。 　　尘冲虚点点头，从身后抓出一个布口袋，轻轻掂量几下。 　　“盐口袋，去！” 　　尘冲虚指着布口袋，念念有词，解开扎口的绳头。 　　口袋打开，哗啦啦飞出雪白的盐粒子，在空中拉长细长白线。 　　呼啦啦啦！ 　　从天而降白色颗粒，也不是雪花，落在众人的头上肩上。 　　有人好奇尝试，“是盐！” 　　可不是吗，这布口袋装着的，都是用来个面条调味的盐粒子。 　　从天而降的‘盐雨’，远远超过布口袋的容积，竟是越下越大，很快就在公无病脚下积了厚厚一层。 　　公无病微微皱眉，见到雪盐没过小腿，深吸口气，往上一窜，双足拔地而起，踩在盐层表面。 　　“去！” 　　尘冲虚对着公无病一推手掌，漫天狂风卷着盐粒子，像是冬日大雪般壮观。 　　公无病却能感受到，空中每颗盐粒子，都是能洞穿他身躯的利器，眼前狂风席卷中，何止百万。 　　所以，这般杀招挡不住，也躲不起。 　　“纯阳弟子，别光是你出招，让我出下手如何？” 　　不等对方回答，公无病端着旗杆末端，如同一枪此处，飞旋的旗帜仿佛枪缨。 　　“家主！” 　　君兴霸等人急了。 　　公无病此举，竟是不管不顾，直接放弃自身防御，攻击尘冲虚本体。 　　他在赌，认定了就算同时中招，自己也能撑下来，而尘冲虚却必死无疑。 　　“太狂了！” 　　尘冲虚瞬间想明白，也是怒了，驱动漫天雪盐，要将公无病率先埋葬。 　　二者同时发动杀招，抱定的想法，就是抢先一步灭杀敌人，自己就没有危险。 　　一寸寸接近，尘冲虚心快蹦出嗓子眼，始终觉得雪盐速度慢了几分。 　　“不好！” 　　他眼前明晃晃，俨然是旗杆上的铁尖，在视线中急剧放大。 　　按照这速度，公无病尚未灭杀，自己就要被对方的旗杆戳死。 　　代价太过惨重，即便是两败俱伤，他也能接受，唯独不愿意抢先敌人死去。 　　“退！” 　　尘冲虚脑海迸出这个念头，当即抽身后退，漫天雪盐飞腾之势陡然削弱。 　　他这么一退，公无病得势不饶人，旗杆更快几分，简直要戳到尘冲虚脸上。 第一千零二章 联手 　　“奇怪！” 　　城头上，道家真人见尘冲虚失利，颇有些担心。 　　先前尘冲虚打了个出其不意，让公无病很是手忙脚乱，但被对方看清底细，后面就落入敌人的节奏。 　　公无病经验丰富、技艺超群，将兵主旗施展得出神入化。 　　尘冲虚已然落入他的节奏中，优势正在被步步蚕食。 　　城头上，原本的喝彩声，此刻变得微弱。 　　明眼人都看出来，还是公无病技高一筹，再度占据上风。 　　“丹融，为何不上前帮忙？” 　　有人低声询问，却引来‘关爱白痴’的怜悯目光。 　　帮忙？怎么帮，直接上去插手？ 　　这可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正要冲上去，别说公无病不会放过他，连尘冲虚也未必会感谢，反而有可能结仇。 　　尘冲虚出战，乃是奉纯阳真人命令，说到底就是给他一战惊天下的机会。 　　这种捧人的方式，是通用艺能，不光道家，释门名教也会。 　　人家这里表现得好好的，你突然插手，是‘帮忙’、还是‘抢功’？ 　　可以说，除非尘冲虚亲口相求，丹融最好的应对，就是当个安静的旁观者。 　　“原来如此！” 　　问话之人也想通了，道家之子也有竞争的，眼下这种情况，本该是丹融表现，如今却突然来个尘冲虚，赤裸裸夺走属于他的机会。 　　平心而论，任何人易地而处，都不可能选择大方伸手相助。 　　若是丹融知道他们猜测，必然会微笑说‘你想多了’。 　　尘冲虚被压着打，心头怒气越发沉积，终于到了爆发时候。 　　“说我技艺不精，让你见识下，何谓道家真传？” 　　他似乎也开窍了，山中五十年煮面，那是月明真人设下的考验，可谓是收获丰厚。 　　除了一身朝元境界的修为，还有诸多煮面齐聚做法宝，难道就没别的了？ 　　尘冲虚想到先前漏勺挡攻击，不知不觉有些手痒。 　　“所谓斗法，就是煮面吃面，哪里难了？” 　　尘冲虚手中竹筷两份，闪电般伸出，像是在滚汤中夹起面条。 　　原本旗杆上的旗面，顺风而走、灌力则强，飘飘乎不知其所往、扬扬乎不知其所来，变化飘渺。 　　先前尘冲虚被打得狼狈不堪，好几次被擦面飞过，留些许多细微伤痕。 　　但现在，在他眼中，走势千变万化的旗帜，就和一碗热汤面没区别。 　　“啪！” 　　竹筷子飞出，正中兵主旗一角，恰似戳中蛇的七寸。 　　原本变化万千的兵主旗，瞬间失去所有力量，耷拉下去。 　　公无病见此异变，倒也不吃惊，开始催发兵主旗变化。 　　旗杆嗡嗡震动，带动旗面一波波发力，想要挣开竹筷子的钳制。 　　“嗯？” 　　公无病接连换了数十种手法，将长枪、刀剑、斧戟等兵器的运转手法运入其中，但兵主旗纹丝不动，还在对方的钳制中。 　　“任你手段万千，我就一招，来吧！” 　　尘冲虚终于醒悟过来，对方就是说的天花乱坠又如何，只要力量够强，技巧不足都能弥补。 　　“好！” 　　公无病由衷赞叹，“你虽然缺少经验，却善于感悟学习，不愧是道家纯阳的弟子。” 　　口中赞叹这，兵主旗陡然化作一道流光，从竹筷子中滑落，回归公无病手中。 　　尘冲虚扑个空，大感遗憾，摇了摇头。 　　下一刻，他视线中，见到近在咫尺的旁观者丹融。 　　如果记得不错，先前和公无病交手的，就是这位道家真人。 　　“敢问，这位道长法号如何？” 　　“黄山丹融，无名小辈，不足挂齿！” 　　丹融这边在谦虚，却被公无病听到，反讽道，“道家未来之子，可不是什么小人物！” 　　“什么？” 　　尘冲虚还是在师父口中，听到道家之子的名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第二位，同行呀！ 　　“幸会，不如你我联手，共同诛杀此贼？” 　　尘冲虚当众向方斗请援，这让四周众人始料未及。 　　纯阳真人弟子，不应该心高气傲，拒绝和他人联手吗？ 　　尘冲虚：废话，不找个帮手，怎么能杀得了敌酋？ 　　丹融听了点点头，“自然可以，但主攻方面，还要请阁下多出力！” 　　尘冲虚听完，觉得这帮手没找错，真明白事理。 　　有些话他没说，请丹融帮把手，就是为了一尽全功，诛灭公无病。 　　单凭他本人，或许能战胜之，但想要歼灭，却不可能。 　　“能让两位道家之子联手，我公无病三生有幸！” 　　公无病点点头，手中挥舞兵主旗，抡出大半个圆圈。 　　丹融和尘冲虚同时色变，竟然同时攻击他们两人？ 　　下一刻，二人各自施展本领，让开兵主旗的锋芒。 　　片刻过后，丹融和尘冲虚发现，对方不是要动手，而是借此招，将他们逼到一处。 　　这不，二人脚下距离，只有百丈不到，方便公无病攻击。 　　如果丹融和尘冲虚二人散开，这个从正面攻，那个从背后偷袭，强如公无病也要疲于奔命。 　　丹融不禁叹息，这位兵家主，已然将兵法的思维，深刻运用到斗法中，当真厉害。 　　“学到了，学到了！” 　　尘冲虚也是惊叹不已，这样的敌人难能可贵，都舍不得杀了。 　　“今日，不是杀了两位道家之子，就是被道家之子所杀，对我公无病来说，都是巨大荣耀！” 　　公无病慢条斯理说道，“你们刚才说了，道家大兴，这可不绝对！” 　　“我若死了，两位道家之子立下功劳，自然是道家大兴！” 　　“若二位不幸身损没，道家折损气运，反而归于我兵家，那就换成我兵家大兴！” 　　尘冲虚冷笑着回应，“兵家今日只改灭亡，哪来大兴的机会，你猜的不对！” 　　他转向丹融，“既然你也是道家之子，的确有资格和我联手，共同诛杀此獠。” 　　丹融点头，“义不容辞。” 　　内心却在联系本体，“怎么撤啊，越来越骑虎难下了？” 　　高空之下，本体方斗为难挠头，“不如，继续演下去。” 　　没法子，这具道家分身，只能在冒充道家之子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都怪风尘真人，当初为何要乱说，眼下李鬼遇到李逵，想解释都没机会了。 　　丹融定了定心神，和道家之子联手，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第一千零三章 落幕 　　“白虎衔尸，天下飘血！” 　　“兵主横空，天下大乱！” 　　公无病念叨两句，悠然叹道，“我兵家，也有预言呐！” 　　这两句预言，正应了白虎衔尸图和兵主旗出世，再结合后两句，可不就是兵家大兴的征兆。 　　说起来，越是天下大乱，兵家越是兴旺，凡是要打仗的地方，都急切需要优秀将领。 　　战乱时，才是兵家发展壮大的机会。 　　公无病眼神变得坚定，似乎对此深信不疑，手中兵主旗燃起血焰。 　　血焰炼化中，原本宽大的旗帜，陡然缩小成细长的红色布条。 　　这布条状的物事，才是最原始的战旗，用来观测风向，指引军队行进的方向。 　　“今日，斩杀你们两位道家之子，为我兵家大兴为祭品！” 　　尘冲虚听了，微微点头，“尽管来杀，能被你杀掉的，必然不是真的道家之子。” 　　丹融脸一黑，总感觉被针对了。 　　说起来，道家之子没有官方认定机构，都是某位长辈随口一提就认定了。 　　丹融和尘冲虚就是这种情况，但区别在于，后者是纯阳真人认证，含金量超出风尘真人几个档次。 　　所以，这次联手，尘冲虚打头阵，丹融打辅助。 　　“来！” 　　公无病刺出旗杆，这件圣物的轨迹，像是长枪猛刺，又如同战斧劈落，又带着刀砍剑刺等所有兵器的攻击手段，囊括万千武艺的精华所在。 　　这一招，已经是‘技止乎道’的范畴，可以称为‘百兵合一’的神通。 　　此招借助兵主旗使出，有石破天惊、日月无光的威势。 　　后方逝水关上，一众人无不色变，感觉脚下的城头化作流水般，时刻处于崩溃边缘。 　　仅仅是泄露的一丝余波，就让逝水关感受到末日般灭顶之灾。 　　首当其冲的丹融、尘冲虚二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战意，心中不约而同‘怎么可能’‘我大意了’。 　　“闹不好，我这个辅助都要转正了。” 　　丹融如此想着，却见到尘冲虚的背影挡在面前，朝着对面杀过去。 　　没法子，也要跟着冲了。 　　尘冲虚这回，手中捏着破个大洞的铁锅，回去起来，足以覆盖全身上下，只是有个破洞着实不美观。 　　咚！ 　　公无病的旗杆瞬间刺中，被尘冲虚以铁锅挡住。 　　铁锅的坚固，先前有目共睹，能困住兵家全体，连同数十万大军。 　　公无病冷笑，旗杆的铁尖悄然滑落，竟是朝着破洞而去。 　　很显然，他要直接攻击破绽。 　　“刷！” 　　这时候，辅助到了。 　　丹融趁二人全力对敌，从旁边斜刺里杀到，手握星樽，朝着公无病头顶扣落。 　　周天万物、星罗景象，统统在星樽口浮现，倒扣落下的声势，简直是沉重万分。 　　公无病挑了挑眉毛，捏着旗杆用力一顶，往前走了几步，旗杆尾部高高翘起，正顶住落下的星樽。 　　奇异一幕发生了！ 　　兵主旗的铁尖顶住大铁锅，末端顶住星樽，承受两方同时攻击。 　　“好，两方夹击，必然能将兵主旗压断！” 　　旁观的道家真人颇为乐观，却没察觉到，名教阵营中，眉山公微微摇头。 　　眉山公眼光毒辣，看出公无病此举，简直是一招神来之笔。 　　兵主旗左右挪移，让大铁锅和星樽的力量相斗，自身却毫发无伤。 　　若尘冲虚、丹融不知进退，继续拼下去，只会徒劳折损气力。 　　“咦？” 　　眉山公陡然发现，无论是丹融，还是尘冲虚，竟是果断后撤。 　　两道身影猛地分开，毫不留恋。 　　公无病略显惋惜，两个小辈若这么容易上当，就不会是道家之子。 　　他手腕旋转，旗杆带动长条旗，血色长条旋转增幅，几个呼吸后，就化作一团血色红云。 　　血云形如蘑菇，凝而不散，停在旗杆之上，似乎被锋利的铁尖托着才不落下。 　　“腥风血雨！” 　　公无病一声怒喝，血云陡然扩张，笼罩丹融、尘冲虚二人头顶。 　　漫天血雨落下，席卷四方，到处都是惨烈的厮杀声。 　　四面八方都是公无病的影子，手持旗杆朝二人攒刺过来。 　　这一刻，原本二对一的围攻，反而成了二对无数的‘惨被包围’。 　　“不是虚幻！” 　　尘冲虚叮叮当当，大铁锅被刺了不知多少下，连带着身上见血。 　　“破妄！” 　　尘冲虚大喝，周围血雨稍微减弱，但公无病的身影并未消散。 　　“还是我来。” 　　丹融摇晃星樽，无数星辰飞出，笼罩这片区域空间。 　　神出鬼没的公无病，终于遭到阻碍，颗颗星辰、道道星光，如同泥潭般，让他速度开始减慢。 　　“原来是快速出招！” 　　尘冲虚恍然大悟，公无病是出手太快，方才营造出分身无数的错觉。 　　眼下，星樽奏效，他速度遭受压制，再也无法重复。 　　“中！” 　　丹融正举着星樽，突然见到公无病猛地转身，一百八十度出招，目标从尘冲虚，换成了他。 　　“不好。” 　　尘冲虚见敌人撤招，不仅没感到轻松，反而紧张大叫。 　　很显然，丹融的星樽妨碍他，所以要先解决丹融，再来对付他。 　　咚！ 　　旗杆的铁尖，正中星樽，震得丹融双臂发麻。 　　这件法宝，当场坠地摔裂，漫天星辰陡然消散一空。 　　“好！” 　　公无病一击得手，再接再厉，旗杆轻收猛刺，目标是丹融胸膛。 　　他认定了，丹融手中没了星樽，又是错愕之时，必然无法抵挡。 　　只要抢在尘冲虚插手前，诛杀此人，后面事情就好办多了。 　　公无病运用策略，也是没办法，这二人联手，给他带来的压力太大。 　　无论丹融，还是尘冲虚，单独一人和他对敌，都不成问题。 　　但二人联手，竟给他败亡的危机感。 　　所以，为了掐灭危险，公无病必须先下手为强。 　　他首先将目标，放在丹融身上，原因很简单，因为丹融这个辅助，做的太好了。 　　“死！” 　　丹融耳朵嗡嗡，被公无病的大喝吵到的，心想这么大声干嘛！ 　　然后，他手中举起一口法剑，这是道家常用的法器，形制有别于飞剑。 　　斗部神诀的力量，灌入法剑当中。 　　银光亮起，刺得所见之人，纷纷瞳仁刺痛，觉得快要瞎了。 第一千零四章 天地双全 　　“嗡！” 　　公无病眯起双眼，却哪里来得及？ 　　刺眼银光，似乎贯穿瞳孔，深入心头，炸得他心间隐隐作痛。 　　丹融猛地爆发如此强劲的力量，处于他的预料，就像是老虎猎食兔子，追到死角时，眼看着肥肉到口，却见到兔子狞笑着裂开獠牙大嘴，亮出比他更粗更硬的——爪子。 　　法剑刺出，正中旗杆的铁尖。 　　下一刻，公无病身躯微微摇晃，随即一副见鬼表情，快速抽身后退。 　　至于丹融，仍旧保持先前姿态，保持手握法剑直刺的动作。 　　但是，法剑从剑尖开始生出裂纹，顷刻间贯穿剑身。 　　啪嗒，下一刻，整个法剑裂成碎片。 　　“唔！” 　　城头之上，道家真人们略微遗憾，能挡住兵主旗的法宝，就这么毁了，怪可惜。 　　他们也都以为，丹融是仗着法宝犀利，方才挡住致命攻击。 　　毕竟，尘冲虚就是这么干的。 　　公无病终于站稳了，连连摇头，“你们这些道家之子，身上宝物多的用不完吗？” 　　他也认定，是法剑的力量，方能挡住兵主旗的攻击，就如同尘冲虚的大铁锅一般。 　　公无病也是无奈，好不容易炼成兵主旗，本以为能神挡杀神，却接连遭受阻碍。 　　先是尘冲虚，然后是丹融，还不止一人。 　　丹融回味刚才一幕，若非斗部神诀力量爆发，此刻他已经没了，想起来就一阵后怕。 　　旁人都以为，没了法剑的确可惜，但唯有他才知道，器具只是外相，只要斗部神诀不失，还能源源不绝使出。 　　“丹融，你先让让，交给我来！” 　　尘冲虚也见到刚才一幕，越发肯定，那口法剑和大铁锅类似，也是长辈赠予的宝物。 　　于是，他对丹融的身份，也是越发深信不疑。 　　“兵家主，还愣着作甚，继续来过！” 　　尘冲虚将大铁锅换手，将凹下面对准公无病，深吸口气。 　　公无病看看尘冲虚，再看向丹融，挑起兵主旗，刷刷刺去。 　　这一招使出，萧瑟悲凉气息升起，令人心头意趣全无。 　　“世无兵戈！” 　　此乃兵家至高无上的秘术，让普天之下，再无任何兵戈战乱。 　　丹融、尘冲虚二人，感受到这招影响，精神遭受影响，连法宝都不想用了。 　　旗杆的铁尖，闪烁锋芒，刷刷刺到二人面前，眼看着就要动洞穿颅骨、脑浆四溅。 　　公无病生出一种期盼，似乎希望得手，却又感觉回失手。 　　毕竟，若是寻常对手，风尘真人那样的，铁定能灭杀得手。 　　但面前二人是道家之子，属于预言百子之一，天生就有大气运，能化不可能为可能。 　　强如公无病，都不敢夸口，可以稳稳当当灭杀之。 　　“嗯？” 　　丹融、尘冲虚不分前后，齐刷刷睁开双眼，很快就挣脱影响。 　　“又失手了！” 　　公无病叹息不已，果不其然，眼前两道人影消失。 　　攻击接踵而至，尘冲虚和丹融的反击紧随其后。 　　公无病心志坚定，一次失手而已，大不了重新来过。 　　但是，丹融和尘冲虚二人，经历这次，已然暗自下定信心，不能被动挨打了。 　　公无病毕竟是兵家巨擘，绝不能和他打消耗战，必须利用优势，速战速决。 　　丹融看向尘冲虚：动手不？ 　　尘冲虚点头：动。 　　丹融眼神示意：我用刚才一招，你呢？ 　　尘冲虚微微示意：我也有，一起！ 　　就这么拍定了，真男人不废话，眼神交流就行。 　　于是，两位道家之子一拍即合，已然设下杀局。 　　接下来，公无病发现不对劲，某种无形的默契，在二人身上发生。 　　尘冲虚这边主攻，铁锅、漏勺相互配合，布下摸不透风的铁网。 　　旗杆几次攻击，都被拦了下来。 　　至于丹融，则是游走公无病身后，偏偏又不出手。 　　此举，极大牵制公无病的精力，这是极为危险的信号。 　　两位道家之子，已经开始活学活用，用兵法策略对付公无病。 　　公无病也想到，这二人进步速度太快，绝不能留，必须尽快灭杀。 　　嗯，敌我双方，终于大成一致意见。 　　还没等他动手，潜藏背后的丹融，终于动手了，而且一动手，就是杀招。 　　熟悉的气息，引发公无病的剧烈反应，俨然是先前法剑。 　　不是毁了吗？怎么还有第二口？ 　　公无病来不及细想，毕竟致命攻击就在身后，法剑发出的银光，刺得皮肤隐隐生痛。 　　但是，他没有后退，反而越发猛烈攻击尘冲虚。 　　这又是兵家策略，越是要返身回援，越不能露出惊慌的破绽，反而要虚张声势，令敌人所有忌惮不敢追击。 　　所以，公无病要击退尘冲虚，然后回手抵消丹融的攻击。 　　令他失算了，尽管兵主旗去势汹涌，翻腾煞气，但尘冲虚不退反进。 　　“天地双全！” 　　尘冲虚双掌抬起，一上一下，似乎天在上、地在下。 　　这招，是他出关前，月明真人传授的压箱底绝招。 　　至高无上、飘渺空虚的气息，如同神人居高临下，俯视芸芸众生。 　　公无病心中咯噔，终于发现这是一个针对他的杀局。 　　“好极了！” 　　杀局是危机，也是机遇，若能破解二人联手，就可以进而找到机会，反杀二人。 　　公无病晃动兵主旗，“请各位同袍，借我军心杀气！” 　　身后君兴霸众人，目光投向兵主旗，开始发挥万众一心的精神。 　　一道道精神意志、杀气本能，化作烟柱汇聚到兵主旗中。 　　这杆大旗，铁血气息更加浓烈，充斥着与敌俱亡的刚烈。 　　“杀！” 　　丹融手握第二件法剑，毕竟是通用法宝，身上就带了三五把，随便摸摸就是一把。 　　斗部神诀的力量灌注其中，丹融感觉到元神都在升华。 　　与此同时，尘冲虚施展‘天地双全’，一掌在天、一掌在地，开始缓缓合拢，要将公无病压在掌心中央。 　　而公无病本人，不仅要破开杀局，更要反杀二人。 　　三人目标一致，都是杀了对方，获取最终胜利。 　　逝水关城头，风暴汹涌，余波接连而至，险些让人睁不开双眼。 　　“这么快就决一生死？” 　　“怕什么，我们有道家之子，还是两个，灭杀公无病轻而易举！” 第一千零五章 灭杀 　　“家主，糟糕！” 　　君兴霸见到，丹融和尘冲虚二人，同时使出杀招，心里咯噔。 　　他身为兵家二把手，眼力见识都不凡，看出这番联手，直接就是冲着灭杀公无病去的。 　　在此之前，君兴霸从未怀疑过，有谁能危及家主。 　　毕竟，公无病本身是朝元巅峰，又有兵主旗在手，即便是纯阳真人亲自，都能过上几个回合。 　　谁也不曾料到，道家出了两个未来之子，而且还无耻出手了。 　　眼下大战虽起，但各方都还知道，百子回归的预言，尚未进入主题。 　　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前奏。 　　道家二子的出现，不光让兵家见识到对方的底蕴深厚，更是惊叹其无耻程度。 　　眼看着丹融和尘冲虚二人，联手对敌公无病不落下风，甚至还能发动杀局，兵家成员不由得担忧起来。 　　但是，身为兵家成员，就要对家主有信心。 　　“家主必胜！” 　　君兴霸捏住拳头，知道此战不能输，一旦输了，兵家就完了。 　　没了公无病，兵家失去支柱，必将迎来覆灭的下场。 　　…… 　　逝水关城头，眉山公突然取出龟壳，开始占卜起来。 　　“眉山公，你？” 　　旁边大儒均惊讶不已，眼前大战紧张，观战者目不转睛，都想看看是公无病获胜，还是道家二子赢了。 　　“没什么，先算算前途如何？” 　　眉山公心想，都说将死之人，会格外灵验，能看到过去未来。 　　自己眼下半死之躯，施展先天易数，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虽然这么想，他也没有膨胀到算天下大势，这次卜算的结果，是哪一方能赢？ 　　铜钱在龟壳中碰撞，放出清脆的声音，随着眉山公一上一下的摇晃，声音带上某种韵律，吸引周围的儒生注意。 　　片刻后，龟壳停下。 　　眉山公倒出铜钱，对比卦象，点了点头。 　　“眉山公，有结果了吗？” 　　旁边的儒生们，见眉山公表情不变，忍不住询问。 　　“人间正道在，依旧笑东风！” 　　眉山公轻轻吟出两句诗，再不回答。 　　名教众人口口相传，都知道答案了，什么是正道，那就是三家鼎力的格局？ 　　何为东风？无非是兵家和其他学派，不过是一时妖风，岂能奈何人间正道？ 　　…… 　　逝水关前平原上，已经到了最后危机关头。 　　公无病腹背受敌，遭受两位道家之子的全力攻击，都是世间罕有的秘法杀招。 　　他此刻进退维谷，稍微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往前走，必将深陷‘天地双全’中，被尘冲虚一对肉长捏碎。 　　往后退，身躯撞在丹融的杀招上，那可是媲美兵主旗的恐怖攻击。 　　无论如何，都是个死！ 　　有人要问了，前后不行，还有左右和上下呢？ 　　剩余的四个方向，看似是逃生通道，实则都被封死了。 　　因为，尘冲虚和丹融联手攻击，将这片空间，硬生生压缩剩下两个方向，非前即后，没有第三条路。 　　“纯阳手段，果真不凡！” 　　公无病仰天长啸，他可不认为，自己的真正对手，是眼前两个毛头小子。 　　无论尘冲虚和丹融，在公无病看来，都是纯阳真人的代言人。 　　换言之，眼下这场斗法，是公无病和两位纯阳真人的斗法，所谓道家二子，不过是幌子。 　　也唯有两位纯阳真人联手，才能将他逼迫到这个地步。 　　但是，公无病也想到，此战若能反败为胜，甚至杀了丹融二人，岂不是证明胜了纯阳真人一局，必将更显兵家威名。 　　不能败亡，反而要获胜，这就是公无病的执念。 　　“兵主降世！” 　　此时此刻，兵主旗吸收军阵中的力量，越发变得深邃，一眼看去，连目光带心神都会被吸入其中，无法自拔。 　　公无病手持兵主旗，气息融为一体，令人见了皱眉，分不出人和旗的区别。 　　“两败俱伤！” 　　兵主旗陡然旋转，惨烈气息覆盖丹融、尘冲虚二人。 　　刹那间，二人心中被激发熊熊战意，手中杀招威力陡增数倍。 　　“怎么回事？” 　　事有反常必为妖，没道理公无病这么好心，给他们加辅助啊！ 　　尘冲虚皱眉，看向丹融方向，却见到对方眨了眨眼。 　　“原来如此！” 　　尘冲虚联想到两败俱伤一词，原来不是公无病和他们两败俱伤，确实要他和丹融两败俱伤。 　　那么这招的用意，就可想而知了。 　　“天地双全！” 　　尘冲虚双掌合拢，罩住对方人影，突然新生感应，停顿片刻，眼睛仔细看了看。 　　这一看不打紧，却见到丹融举着法剑，正要往他掌心戳。 　　恰在此时，丹融也往外看，二人眼睛正对着。 　　“好一招移花接木！” 　　“好一招偷龙转凤！” 　　虽然成语不同，但用意都一致。 　　公无病这招斗转星移，将二人杀招转嫁到对方身上，若不是早有准备，眼下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还愣着干啥，动手啊！” 　　丹融提醒了尘冲虚，他们二人看向一旁，找到公无病所在方向，这次绝不会落空了。 　　刷刷！ 　　丹融举着法剑，化作银光冲到公无病身前，然后两只手掌一天一地，开始笼罩公无病全身。 　　“玉石俱焚！” 　　公无病见对方轻易摆脱，知道杀机来了，一手举起兵主旗，另一手取出兵器方天画戟。 　　短兵相接，丹融内心默念斗部神诀，身上升腾一股出尘气息，连带着举剑而刺的姿势，也变得缥缈若仙。 　　“什么？” 　　公无病见状略微恍惚，方天画戟被拨开，法剑裹着银光，刺入他的小腹。 　　“咚！” 　　方天画戟横着扫过去，击中丹融腹部，将他平空击飞，倒着飞出去。 　　丹融抚摸胸口的星樽，心想侥幸侥幸！ 　　若无星樽挡住，他此刻早已被开膛破肚。 　　这时候，尘冲虚的“天地双全”，毫无障碍罩住公无病。 　　兵主旗绽放光柱，洞穿上下两只大手，但仍然无法阻拦其合拢的姿态。 　　“啪嗒！” 　　拍掌声像是在打蚊子，合拢之后许久没有分开。 　　不知多了多久，世间一股绝强的气息终于断绝。 　　兵家众人无不痛苦，“家主！” 　　至此，兵家主公无病终告陨落。 第一千零六章 离去 　　许久之后，尘冲虚分开手掌，啪嗒一团掉在地上。 　　“家主！” 　　君兴霸痛哭出声，脸上露出绝望。 　　先前学派真人们没了殷老大，顿时沦为一盘散沙，走的走、逃的逃，剩下的也不成气候。 　　兵家当时还颇为轻视，认为这帮人不足为谋。 　　但眼下，君兴霸见到家主阵亡，再联想到兵家未来，只怕比学派真人还要恶劣。 　　“嗖！” 　　从公无病血肉模糊的尸体上，陡然升起一面旗帜，正是兵主旗。 　　这件兵家至宝，颇有些人眼红，但碍于丹融和尘冲虚在场，都不敢出手。 　　“是兵主旗！” 　　话音刚落，兵主旗陡然化作一道长虹，贯穿云霄进入苍穹，化作天边一颗流星。 　　“走了？” 　　兵主旗，本就是天上一颗星辰，被公无病已兵家秘法召唤人间，眼下时限到了，自然回归星位。 　　接着又有人想到，白虎衔尸图这张宝图，随着兵主旗崩溃，必然会重现人间。 　　逝水关上，有人想尘冲虚二人进言。 　　“请焚烧此妖图，断绝兵家的根！” 　　此言一出，君兴霸等人骂骂咧咧，“好毒的心肠，这是要断我兵家传承至宝！” 　　尘冲虚不置可否，只是看向双手掌心，原来刚才拍死公无病，也不是毫发无伤。 　　双掌合拢瞬间，兵主旗贯穿掌心手背，此刻在双手留下血肉模糊的洞口。 　　再看丹融，结结实实吃了方天画戟一招，就算有星樽免去开膛破肚的下场，眼下也是五脏移位、腹痛如绞的状况。 　　两位道家之子，均有伤在身，谁能去毁灭白虎衔尸图？ 　　猛然间，头顶苍穹再度发生变化。 　　兵主旗消失的天际，陡然浮现星光，汇聚成摇头摆尾的白虎。 　　这头白虎朝着世间咆哮几声，然后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西北角的天际。 　　“白虎衔尸图，落到那个方向了！” 　　各位道家真人、名教文士，默默记住方向，等日后前去寻找白虎衔尸图。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公无病这一死，兵家众多成员，连带着数十万大军，均群龙无首，至今还在震惊和悲痛中。 　　眼下，正是大军出击，反败为胜的时刻。 　　君兴霸也察觉到这点，瞳孔收缩，声音微微颤抖，“传我将令，开始变阵！” 　　“千军变后军、后军变千军，中军及两翼不变！” 　　“待会儿交战，不要恋战，且战且走。” 　　“记住，无比保存我兵家元气！” 　　他心中悲凉，兵家这一败，数百年内元气为之一空，再也没有卷土重来的力量。 　　若不走运，怕是覆亡都有可能。 　　为今之计，只有带着成员撤退到海外，才能躲避道家为首的三家追杀。 　　先是就是这么残酷。 　　尽管人心不稳，但军中森严律法起到作用，随着命令下达，数十万将士开始缓缓动了。 　　这时候，逝水关城头，眉山公看准时机，开始下令，“全线出击，出击！” 　　逝水关中，响起战鼓号角声，无数朝廷官兵列阵，停在城门后方。 　　大门敞开，潮水般人群冲出关外，开始攻击缓缓后撤的新生大军。 　　从高空看去，就像是两股不同颜色的洪流，对撞在一起，散落无数浪花水珠。 　　“请两位过来说话！” 　　大军出动过后，眉山公向丹融、尘冲虚发起邀请。 　　尘冲虚摆摆手，朝丹融说道，“我有事先走，替我解释下，告辞了！” 　　说罢，这位纯阳真人的弟子，当场就发动遁光离去，倒也走的潇洒。 　　丹融望着他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逝水关外，喊杀冲天，朝廷官兵虽少，却是勇不可当，杀得新生大军连连后退。 　　士气这种东西，真是奇妙。 　　新生大军无论素质还是训练，都是世间无双的精兵，但眼下目睹主帅战死，再也没有战意。 　　君兴霸身为当时名将，却也无力回天，只能尽量减少损失。 　　但是，人心乱了，哪里能都收得回来！ 　　朝廷官兵杀出后，负责压阵的大军就乱了，当真是一击即溃，甚至有些地方，朝廷官兵尚未杀到，听到附近友军崩溃，当即丢下刀枪转头就逃。 　　勇猛精锐的将士，此刻成为懦弱的羔羊，反差之大，连朝廷一方都不敢相信，赢得太轻松了。 　　朝廷一方高歌猛进，不断击溃敌人，收复失地。 　　许多新生将士发现逃不掉，干脆高举兵器跪在路边，二话不说投降。 　　于是乎，一路上尸横遍野，还有无数跪地投降的新生将士。 　　从逝水关上，看着壮观的景象，任谁也能看出，大局已定，再无翻盘的可能。 　　“丹融，此战你功劳不小，老夫代表天下苍生，谢谢你了！” 　　眉山公虽然身体虚弱，但在晚辈们搀扶下，还是来见丹融。 　　“眉山公，丹融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办，稍后再来拜见你！” 　　丹融点了点头，还没开口，就有道家真人过来，将他请走了。 　　回到道家内部，丹融发现情况变了，众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变得无比热烈。 　　“丹融道兄，你瞒的我们好苦呀！” 　　“纯阳真人，你有这么好的背景，哪里去不得，偏偏来应付这趟苦差事？” 　　众位道家真人，都认定了丹融和尘冲虚一样，是纯阳真人的弟子。 　　虽说，丹融有黄山道脉的传人身份在，但道家之间关系复杂，七拐八拐都能攀上关系，总能找到几分香火情。 　　丹融发现不解释还好，真要解释非活活累死，索性装神秘。 　　“抱歉，实在是不能说，就连风尘真人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嗯，死无对证，你们慢慢猜！ 　　其他道家真人，均露出无限遐想，拐弯抹角询问起来。 　　丹融微笑不断，始终把住口风，半点也不泄露。 　　看他的反应，众多道家真人丝毫不气恼，反而啧啧称奇，这么能保密，难怪被纯阳真人青睐。 　　也有人好奇尘冲虚来袭，询问丹融可知道。 　　毕竟，他们在逝水关上，见丹融和尘冲虚联手对敌，颇有默契，以为有交情。 　　丹融笑得脸都僵硬了，你们问的都是些啥，我一个也答不上来。 　　还好，牵扯到纯阳真人，都可以用‘密级太高、不能公开’搪塞过去。 　　到了晚上，外面传来消息，君兴霸阵亡，连带着兵家高层阵亡者十之七八。 　　大胜，已经落到碗里。 第一千零七章 冲突 　　丹融这这边，坐实了道家之子的身份，而且大放异彩，参与诛灭公无病的斗法。 　　此战之后，这具道家分身，路子也算走宽了。 　　方斗作为本体，颇感欣慰，感觉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 　　于是，他和丹融、袁养正交代几句，便宣告回归。 　　这次斗法，以道家、名教两军获胜告终，却不是完胜，而是惨胜。 　　风尘真人阵亡、眉山公去了半条命，至于道家真人、名教大儒也都伤亡惨重。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兵家已然全面溃退。 　　从逝水关得到的消息，君兴霸率领大部队断后，总算为名教保存火种。 　　相传，兵家登陆回归的海边，某位毛姓小将临危受命，率领兵家残部退回海外。 　　对于天下大局来说，兵家算是正式立场，纵然没有灭亡，也差不多。 　　而这场惨烈的大战，也只是百子回归的序幕之一。 　　朝廷方面大获全胜，不出一两个月，已然横扫四方，收复失土。 　　最终，新生帝绝望之下，自焚而亡，宣告新生朝廷的正式灭亡。 　　此战中，两位大放异彩的道家之子，可谓是名扬天下。 　　道家也在背后推波助澜，对外宣布这件事情，道家之子的出现，意义深远。 　　丹融和尘冲虚二人的消息，成功抵消风尘真人阵亡的坏消息，让世人更加惊叹道家的实力底蕴。 　　至少在百子回归这件事情上，道家已经抢占先机，其他各家的‘子’尚未露面。 　　结果，丹融本想功成身退，回黄山消化此战收获。 　　经历数次生死斗法，又有斗部神诀的提升，只等有机会闭关，就能进境飞速。 　　但是，形势不由人呐！ 　　道家高层传来命令，要让他前去拜见几位‘长辈’。 　　丹融身为三花聚顶的真人，能让他去拜见的，起码是五气朝元境界，最弱也是风尘真人这个档次。 　　很显然，道家对他身份感兴趣，要刨根问底了。 　　尘冲虚是月明真人的弟子，这个身份经得住查，可丹融就不一定了，斗部神诀这种事情，怎么也解释不清楚。 　　“丹融，请吧！” 　　几位北方真人，表面上笑意炎炎，实则态度坚决，不容丹融拒绝。 　　丹融叹了口气，不出意外，今后他就要收到各方面监视了。 　　道家之子这个身份，对于尘冲虚来说，只是身份镀金的一层光芒。 　　而对丹融来说，却是孩童怀抱千金过闹市，无疑是危险的行为。 　　“好吧，请各位带路！” 　　丹融没有反抗，身为道家分身，他根底清明，一旦敢反抗，极有可能危机黄山道脉。 　　所以，他暗中通知本体方斗，化妆成学派真人，中途埋伏偷袭。 　　届时，无论是假死逃遁，还是下落不明，都能避开道家高层的目光。 　　此举是为了脱身，方斗积极配合。 　　丹融轻叹口气，说到底，他是南方道宗的真人。 　　如果是北方出身，道家之子的身份，反而会变成他飞黄腾达的基础。 　　现在嘛，可惜了！ 　　丹融心头念头流转，却没有反抗，被几位北方真人带走。 　　这番异变，很快引发关注，但这是道家的内务，旁人也管不着。 　　眉山公得知后，淡淡说道，“知道了！”然后再无下文。 　　名教的立场，在这件事情上，只能束手旁观，参与不进去。 　　至于南方道宗这边，却是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丹融被带走。 　　明眼人都知道，道家之子，必须掌握在高层手中。 　　丹融这一去，要么成为北方道宗的狗，要么就会被‘澄清’身份，发现不是道家之子。 　　挂印观的明觉，和丹融关系比较亲近，见状叹息一声，可惜！ 　　身为南方真人，他们都有些兔死狐悲，却又不能出手。 　　毕竟，以丹融的实力，几个北方真人绝不是对手，却还要被他们带离。 　　“嗯！” 　　突然，某个南方真人低头，见到传来的消息。 　　陆陆续续，众多南方真人通过各种渠道，纷纷得到这条最新消息。 　　“八水真人突破境界，成就朝元真人。” 　　这位八水真人，可谓是南方道宗的老祖宗之一，这些年来经常游方各处，寻找突破的契机。 　　没想到，竟然突破朝元真人。 　　对所有南方真人来说，这真是可喜可贺的好消息。 　　一位朝元真人的地位，足以引领群雄，只看风尘真人就知道了。 　　南方真人今后，说话的底气也充足不少。 　　但是，这条消息只是开始。 　　逝水关中的南方真人，接着又收到消息，这是针对他们的。 　　“八水真人晋升朝元，南方各派真人务必前往道贺。” 　　“尤其是黄山丹融！” 　　这句话才是重点，八水真人指名道姓，要接见丹融，显然已知道他道家之子的身份。 　　许多嗅觉灵敏的道家真人，立刻就发现内中玄机。 　　八水真人晋升，显然要代表南方道宗，获取更多地位和利益。 　　再加上丹融这位道家之子，在将来的百子回归大战中，必然要起到举重其中的作用。 　　所以，这二人见面，势必让南方道宗迎来全新的阶段。 　　可，北方道宗正要将丹融带走呀！ 　　这背后示意的，显然是北方道宗的高层，但可以肯定，最强也是朝元巅峰，纯阳真人不太可能。 　　“还愣着干什么？” 　　明觉发话了，“一起去抢人，不然怎么和八水真人交代？” 　　各位南方真人一听，有道理啊！ 　　于是，南方真人汇聚起来，人越来越多，引得逝水关中四方关注。 　　其他北方真人惊奇发现，今天这些南方道友的气势都不一样了，仿佛一夜暴富之人。 　　“慢着！” 　　几位得令的北方真人，正要带着丹融离开，突然间明觉真人一行气势汹汹而来，拦住他们去路。 　　“你们要干什么？” 　　北方真人们警惕起来，“我家长辈要见丹融，这可是大事！” 　　明觉笑了，“巧了，八水真人也要见丹融！” 　　“对不住，八水真人是我们长辈，丹融还是先回去，见他一面为好！” 　　北方真人哪里能同意，顿时怒目相对，“做梦！” 　　明觉真人却不怕他，冷笑不已，“这可要看丹融他本人的意思！” 　　说罢，他看向丹融，“丹融道友，你怎么想？” 　　一时间，所有目光汇聚到丹融身上。 第一千零八章 养正离 　　北方真人跋扈关了，听了只是冷笑，丹融不同意又有何用？ 　　随即一想，心头发冷，还真要看丹融意见。 　　八水真人是南方道宗高层，身份对等北方道宗的那伙人，现在是他开口要丹融。 　　丹融本就不愿意，现在得了救星，必然要急着离开。 　　想拦？压根不可能。 　　那可是参与诛杀公无病的二子之一，在场的北方真人，谁是他的对手？ 　　北方真人们，感觉不妙，只希望道家高层的名头有些用处。 　　毕竟，世上公认，北方道宗就能等同于道家。 　　南方道宗也看着丹融，心想你可不要犯傻，身为南方出身，别指望北方能重用你。 　　至于名教众人，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状态，道家内讧，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稀罕景物。 　　万众期待之下，丹融开口了。 　　他双手抱拳，对着远方拱了拱手，“听闻八水真人晋升，我身为晚辈，务必要前往祝贺！” 　　说完，丹融对几位北方真人道歉，“尽孝为重，还请诸位代为转告，说我见过八水真人，一定主动上门拜见！” 　　才怪！ 　　几位北方真人心想，你这一去，还能回来么？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动强他们不是对手。 　　“丹融，你好自为之！” 　　他们目光纷纷，看向明觉真人等一众南方真人，“你们听好了，今日的事情，不会这么结束！” 　　南方真人们心中一凛，随即点头说道，“好走不送！” 　　经过这次风波，道家真人们迅速离开了。 　　北方真人们受挫，顿时无趣，陆陆续续离开了。 　　南方真人这边，又要祝贺八水真人晋升，也都要尽快回归。 　　眨眼间，逝水关撤走大半人马。 　　眉山公望着这一幕，略有所思，道家内部出问题了。 　　原本是北强南弱，局势稳定，但眼下风尘真人一死，南方八水真人晋升，旧局势开始失去稳定。 　　百子回归，无疑是一场绝佳的洗牌机会。 　　两位道家之子，尘冲虚无从找寻，但丹融却属于南方，天生就有阵营。 　　南方阵营这次，看来要雄起了。 　　眉山公取出文集，重重写下对这番形势的分析，然后翻到另一页，上面俨然写着释门的事情。 　　这段时间，释门开始轰轰烈烈的内部精华。 　　释门内部，许多思想有异常的派别，纷纷遭到解散和清洗。 　　高层遴选出许多圣僧，重新编写释门经典，从思想深处纠正。 　　虽然释门封锁消息，但还是有零星消息散播出去，让外人知道，释门的情况，远比想象更为眼中。 　　“远古三佛道，净、梵、释，相互纠缠不休，到了今日，还有死灰复燃的征兆！” 　　眉山公想到这里，心口猛地揪紧，这可是个危险的信号。 　　从上古流传至今，百家灭亡，唯余道家、释门和名教三家。 　　这三家吸收百家之长，方才有今日的鼎盛阶段。 　　可到了今日，竟发生借尸还魂的事情。 　　净道、梵教两部，竟靠着释门经典中的内容，蛊惑释门僧人改信，开始复兴两家。 　　释门遇到这种情况，就不是独立的孤例，说不定其他两家也有。 　　道家那边，眉山公没去想，他开始寻死名教内部，似乎派别也不好，好几家偏激的，似乎也有不好的征兆。 　　“这次回去，除了重整山河外，也要着手清点名教内部！” 　　眉山公正想得入神，突然得到一条急信。 　　“不好了，袁养正随军外出，扫荡新生参与，遇到一名学派真人，阵亡了！” 　　原本，袁养正小人物，阵亡之事只需记录，等回归后汇总处置。 　　但，眉山公曾立下遗嘱，要将警醒红线留给袁养正，让他身份有些特殊。 　　所以，事情发生，立刻有人将消息传回，第一时间告知眉山公。 　　“什么？” 　　眉山公起身，牵动伤口，疼得眉头紧皱。 　　袁养正死了，怎么可能？ 　　“尸首呢？” 　　“已经检查过了，是本人，确认死透了！” 　　片刻后，眉山公也见到袁养正的尸体，摇了摇头叹息。 　　“罢了，是他福薄，下葬了！” 　　见到尸体的瞬间，眉山公就知道，的确是袁养正，不是李代桃僵的伪装。 　　原先，他对眉山公还有怀疑，但人一丝，什么都烟消云散。 　　“怎么死的？” 　　后面有人回答，“也是不走运，四周都被扫荡一空，本也没有敌人！” 　　“可谁知道，一个学派真人慌不择路，竟然跑了回来，和袁养正那队人相遇！” 　　“袁养正虽然应用作战，但最后还是战死了！” 　　眉山公听罢，目光落在尸体手腕上，剑痕仍在，这一点伪装不了。 　　“罢了，厚葬了！” 　　他心里微微恼怒，自从下达遗嘱后，已经料到袁养正会成为众矢之的。 　　此事若是名教内部出手，也太过心急，而且愚蠢了。 　　你要下手，至少也等眉山公死了，警醒红线传到袁养正手中。 　　现在人死了，一切都成空。 　　眉山公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只是背影略显沧桑。 　　其余名教中人，也都密切关注此事，等到眉山公离去后，陆续前来检查尸体。 　　但不管怎么检查，都没有半点问题。 　　最终，所有人都确认，袁养正是真的死了，没有任何问题。 　　三日后，袁养正下葬，和此战中阵亡的名教成员一同。 　　地方，就选在逝水关旁一块墓地，当天还下了场蒙蒙细雨。 　　日后，还发生一桩奇怪的事情。 　　某年逝水关附近地震，将墓地中大半墓穴震得裂开，许多棺木尸身都露出来。 　　其中，属于袁养正的墓地，在修复时，民夫们发现，棺木中经是空的。 　　他们猜测是被野狗将尸首刨出来吃了，也没敢伸张，打造一副木头的人偶放进去蒙混了事！ 　　至于警醒红线这件宝物，事后引发名教内部的一番争夺。 　　这场大战中，各种奇异法宝层出不穷，各自施展威力。 　　归元戳、白虎衔尸图、兵主旗，还有两位道家之子的奇异法宝，都是能左右战局的强大力量。 　　名教深感危机，越发认识到警醒红线的重要性。 　　后续一连串风波，都是围绕警醒红线进行，名教内部诸事纷争不断，好不热闹。 第一千零九章 结束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风吹过，那股浓厚的血腥气，却怎么也带不走。 　　这片大地上，大战过后，仍旧在到处流血死人。 　　方斗和袁养正并肩，站在河边，见到清澈河水，也是粉红色，迟迟不能回复原本的颜色。 　　逝水关中的风波，就是他们二人配合演出。 　　自从眉山公当中立下遗嘱，袁养正就陷入众人觊觎中，成了众矢之的。 　　这老儿此举，无疑是要逼出袁养正的秘密，故意将他置身危险中。 　　袁养正，自然不甘心这样被操纵，便找本体方斗酝酿一出好戏。 　　那个学派真人，就是方斗伪装的，轻而易举得手。 　　“多谢！” 　　袁养正朝方斗拱拱手，虽然大家很熟，但感谢还是要的。 　　“举手之劳！” 　　方斗望着袁养正，心中感慨，这些分身，与其说是工具人，不如说适合他血脉相连的兄弟。 　　道家、释门和名教三个分身，各自都有各自的轨迹，俨然是有血有肉的存在。 　　身为主体，可以商量着办，绝不能居高临下发号施令。 　　这次袁养正离开名教，显然不想呆下去。 　　“下面有何打算？” 　　袁养正洒脱笑了，“我这一生，阅尽千帆，别无他求！” 　　“多谢本体相助，人间再无袁养正！” 　　“但我还是读书人，想要做些事情，可能许多年后，你会在某个小山村，见到我给孩子们教书！” 　　方斗哈哈大笑，“如此甚好！” 　　“恭喜你，鸟出笼、鱼入海，逍遥自在！” 　　袁养正回敬，“本体，还有两个分身兄弟，一切珍重！” 　　“走吧，别回头了！” 　　方斗摆摆手，目送袁养正离去，久久无语。 　　这具名教分身，选择了急流勇退，隐退山林。 　　方斗尊重这个选择，甚至猜测袁养正的想法，代表他内心的某个方面。 　　或许，潜意识中，他方斗也有隐退世外的想法。 　　地平线尽头，背影渐渐消失不见，再也没了袁养正的踪迹。 　　方斗却不知道，这一别，就是此生难见。 　　多年以后，方斗从轻影钱得到消息，袁养正去了。 　　这一去，不是别的，而是寿终正寝，也算是得偿所愿。 　　方斗不免遗憾，没有见到袁养正逍遥山林，为孩子教书的场景。 　　…… 　　“大婶儿，我找这么一个人！” 　　憨笑的少女，身穿烈如火的大红衣裳，笑起来令人暖心。 　　农田中的农妇抬头，见到少女发问，微微错愕。 　　“他长这么高，说话是这个语气，还有……” 　　少女连连比划，说的很是流畅，然后以期待眼神，看着农妇。 　　“姑娘，咱们村里没有这么白净的读书人，你到别处去找吧！” 　　“这样啊！” 　　少女略显失望，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无数次碰壁失望，也没有以前失落。 　　看来，要去下一个地方了。 　　让天下之大，只要有耐心，总能找过一遍。 　　仅仅是需要时间，在她漫长的时间内，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 　　少女正要迈步，突然想到什么，询问农妇，“大婶儿，你们村里有读书人吗，我想问问他，他或许认识袁养正！” 　　“当然有了，村里有个夫子，带着各家孩子读书认字，分文不收！” 　　“平时，他自己种菜干活，还偶尔接济乡邻，是个大好人！” 　　“你去村东头，那家茅草屋，就是夫子他们家！” 　　农妇重点叮嘱少女，“这个时候，夫子正在教书，你先不要打扰，等下课了再去！” 　　“知道了，谢谢大婶儿！” 　　少女手腕翻转，取出一枚珍珠，送给农妇。 　　农妇摇摇头，“问个路而已，不要钱。” 　　实际上，如果她知道这颗珠子，能买下百万倍她脚下的土地时，可能连拒绝都不会，当场都会晕过去。 　　少女带着期待，走到那座茅草屋旁，听到郎朗读书声。 　　一个苍老的声音起头，无数个稚嫩的童音跟在后面，一字一句念书。 　　少女静静听着，享受这安静祥和的时刻。 　　过了不知多久，日头开始西落，孩子们收拾书本，朝着先生鞠躬离开。 　　然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夫子，关上木门，走到门前大树下，背靠着竹椅躺下。 　　晚风吹拂而来，老夫子眯着眼睛，感觉很是惬意。 　　少女走上前，恭敬行礼，“老夫子，请问，你见过我的袁养正吗？” 　　先前问路给钱，还有在老人面前行礼，这都是人间的礼节。 　　这些年来，她从不谙世事，逐渐学会这些，只是为了找到袁养正。 　　她就要比划袁养正的个头、相貌，还有说话的语气，突然愣住了。 　　老夫子睁开双眼，呵呵笑着，“原来是你，龙女！” 　　“是我！” 　　少女正是当年的龙女，这么多年过去，袁养正早已白发苍苍，可她仍旧容颜未改。 　　似乎这漫长的几十年来，对她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 　　“对不起，我迷路了！” 　　大江旁一别，已经大半辈子过去。 　　袁养正点点头，“现在还能找到我，也不算太晚！” 　　他起初，也曾想找到龙女，但岁月流逝，变得太老了，老得走不动道。 　　于是，袁养正在小山村落脚，给孩子们教书。 　　“你这是……老了！” 　　龙女恍然大悟，又哭又笑，“我真是傻，你也会变老，头发变白，还会长胡子！” 　　“难怪，我到处找也找不到你！” 　　“袁养正，你经也会变老？”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大江旁离别，那时候，袁养正风华正茂。 　　世上无人，能逃过时光流逝。 　　“龙女，能陪我坐坐吗？” 　　袁养正语气平静，向龙女发出邀请。 　　龙女点点头，搬来一个树墩，安静坐在袁养正的竹椅旁。 　　风吹过，竹椅缓缓摇晃，二人相对无言。 　　龙女静静坐着，觉得就这样，陪着袁养正变老也不错。 　　可是，袁养正会老，她却不会。 　　袁养正的心境，逐渐变得平静，回想一生过往，作为本体的分身，他的出身，还是在大江边上。 　　出生之后，就遇到龙女，和她一同奋战。 　　现在，寿命即将走到尽头，身边陪伴的，还是龙女。 　　这一生际遇，奇特无比。 　　“龙女，我真的很幸福！” 　　袁养正缓缓开口，眼前景物逐渐模糊，天地开始远去，逐渐暗下来。 　　…… 第一千零一十章 雪顶山 　　方斗送别袁养正，归心似箭之下，立刻回返雪顶山。 　　两位弟子修天赐和方玉京，至今还寄养在雪顶三老那边。 　　这些日子以来，佘御冲三五不时发信前来保平安，倒也相安无事。 　　两位弟子，还是有些耐不得寂寞，在山上修行些日子，感到实力增长，便下山试炼。 　　当今天下，已经乱象纷呈。 　　道家、释门和名教，虽然仍占据优势，但局部地区已然开始乱起来。 　　各地都有散修、大妖占地为王，勒索百姓、劫掠过往，偏偏无人能管。 　　尤其是新生阵营覆灭，许多幸存的学派真人逃亡各处，再加上天河水妖，以及各地妖怪日渐壮大，都威胁普通散修的生存状况。 　　原本安宁祥和的雪顶山，四周也开始出没妖怪、学派修士。 　　当地百姓不堪骚扰，求助到雪顶山上，两位弟子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告奋勇下山办事。 　　他们二人本就剑术精奇、修为深厚，远超同辈，杀得妖魔鬼怪苦不堪言。 　　雪顶山附近，反而变得清静许多。 　　不过，放眼天下，新生阵营灭亡后，天下局势没有好转，反而越发恶化起来。 　　先前各家学派联合，扶持新生阵营和朝廷争天下，结果被杀的损失惨重。 　　见这条路行不通，幸存下来的学派真人，散到四面拜访，大肆扩充人手、招收弟子，一方面壮大实力，另一方面则是顺应‘百子回归’的语言。 　　逝水关前的落幕，震惊四方。 　　道家这局又赢了，而且在‘百子回归’上抢占先机，不声不响中已然培养了两位道家之子。 　　公无病那么厉害的人物，却以生命为代价，让世人发现‘百子’的威力如何？ 　　于是，各家都在挑选人才、培养心腹。 　　这种局面，却是掌权者始料未及的。 　　各家学派被打散，反而选择播种四方、扎根深处，虽然迎来短暂蛰伏，反而让未来局势，变得越发变幻莫测。 　　“这就是雪顶山？” 　　两道视线，落在皑皑白雪覆盖的雪山上。 　　“此山远远看去，像是老翁披着斗笠，傲立霜雪当中！” 　　“颇有几分意境！” 　　“嗯，此山不错，可以作为根基！” 　　“只可惜！” 　　“什么？” 　　“此山早已有主，是从蜀中逃出的三个剑修，实力不弱，肃清四方，没有宵小敢靠近！” 　　说话的两人，分别是两位学派真人，分别是元亨、利贞两家。 　　他们二人，属于最古老的学派之二，虽然如今没落，却也自有傲气在。 　　新生阵营起事，各方学派纷纷响应，也有少数不看好，其中就包括元亨、利贞两家。 　　果不其然，结果验证他们猜测。 　　元亨、利贞二人，得知此事，很是叹息不已。 　　从正面战场，已经无望击败道家等三家，唯有暗自继续实力，将自家学派发扬光大，日后才有翻盘的机会。 　　其他名山大川，眼下都已有主人，好不容易找到雪顶山，仍旧被人占据。 　　元亨摇摇头，“先前几座山，我们都已放手，也不差这座雪顶山，走吧！” 　　没想到，一贯同行的利贞却持反对意见，“我确认为，雪顶山可以抢！” 　　“为何？” 　　元亨来了兴趣，若以难度计算，雪顶山反而更大，三位蜀中剑修联手，连他们都能威胁。 　　反观以前选的几座山，既没有真人坐镇，也都是些没落的小门小派。 　　所以，元亨来了兴趣，想听听利贞的分析。 　　“先前几座山，虽然只有几座破道观，却都是道家传承，一旦动了，除非斩尽杀绝，否则走漏消息，必然会引发道家关注，我们即便占据了，也呆不久，不利于长期发展！” 　　说到这里，利贞一指不远处的雪顶山。 　　“再看这雪顶山，三位剑修的身份，不用解释，都是从蜀中叛逃而来！” 　　元亨点了点头，正经的剑修，在蜀中都有山顶洞府，怎么会流落在外。 　　唯一解释，这些人是叛逃而来，没有根脚的。 　　元亨瞬间明白了，强弱不在于手段，而在关系人脉。 　　先前几家看似柔弱，实则背后有道家撑腰，反观雪顶山这边，三个叛逃的剑修，恰似无根浮萍，不足为虑。 　　“既然如此，动手吧！” 　　二人打定主意，就要雪顶山传话。 　　突然，两道剑光在空中游曳，在云中翻滚，即将落到山中。 　　仿佛见到二人存在，剑光微微偏转，斜斜落到地上，正落在元亨、利贞二人面前。 　　刷刷！ 　　修天赐和方玉京出现了，少年已然成长为青年，越发昂扬英武，前阵目光深邃、沉稳大气，后者一股锐气扑面而来，令人感受到勃勃生机。 　　“二位远道而来，莫非要进山游玩？” 　　修天赐温和开口，“巧了，我们兄弟二人，就在山中居住，可以为你们带个路！” 　　方玉京没有说话，这种出面应付的事情，交给师兄比较合适。 　　他则是悉心观察，这二人来者不善，若交涉不好，免不了一场恶战。 　　元亨、利贞相对而视，心想雪顶山上的人看来不简单，随便出来两个弟子，都是万中无一的人中龙凤。 　　很显然，师兄弟二人的资质表现，让两位学派真人感觉惊艳。 　　元亨微微笑道，“听闻雪顶山景色宜人，正要上山去看！” 　　“还请二位带路！” 　　他们早就打听，雪顶山没有真人级别，三老也都是法师级别剑修。 　　只要让他们进山，就能霸占着不走，达成鸠占鹊巢的目的。 　　修天赐微笑道，“如此，还请我告知长辈，再来答复！” 　　这是缓兵之计，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 　　但是，元亨、利贞二人是何等人物，怎么会看不出这招。 　　元亨没说什么，利贞却是不满冷哼，“哼，既然邀请我们做客，为何不进山去等？” 　　“你们如此怠慢，究竟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家中长辈的意思？” 　　“敢怠慢我们二人，你们确定，雪顶山真能承受我们的怒火？” 　　修天赐和方玉京，对视两眼，反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真人级别的对手，而且一下就来两个，堪称不小的挑战呢！ 　　“二位既然不想多等，今天暂且回去！” 　　“雪顶山小门小户，却也不是外人能随便进出！” 　　这句话，无异于开战宣言。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力抗两真人 　　“下面两个，是你的弟子？” 　　高空之上，残魂询问方斗。 　　方斗俯视下方，想要看看，这段时间，两个弟子长进没有？ 　　两位学派真人，虽然都是普通货色，比不得殷老大那个层次。 　　但是，境界差距摆在那儿，也不是一般法师能对抗。 　　“没错，我选弟子的眼光不差吧？” 　　残魂意味深长说道，“你眼光自然不差，但好像还没完全发挥出来！” 　　“嗯？” 　　方斗正要询问这句话什么意思，下方已经开打了。 　　“呵呵，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这弟子够自信呐！” 　　没想到，面对两位学派真人，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悍然选择单挑。 　　二对二，看似公平，却差了一个境界，怎么看都毫无悬念。 　　但方斗对自己弟子有信心，既然选择开战，必然有获胜的希望。 　　…… 　　“好，让你们见识下厉害！” 　　元亨和利贞二人对视，两个法师巅峰的弟子，显然是山中长辈的心爱晚辈。 　　只要能活捉二人作为筹码，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逼迫对方让出雪顶山。 　　事实上，按照修行界的等级，真人之下，根本没有话语权。 　　再强的法师巅峰，在最弱的法师面前，都只有被秒杀的份儿。 　　可是，那是正常状态下。 　　当今天下，由于‘百子回归’的预言，已经全乱套了。 　　君不见逝水关前，两位道家之子联手，灭杀胜券在握的兵家主公无病。 　　从今往后，越来越多的怪事会出现，或许就有越级秒杀的战绩呢？ 　　“刷！” 　　七星、珠毫两口飞剑，转瞬间飞出，剑气化作长虹，直冲云霄。 　　元亨利贞二人微微点头，也仅仅是对出色晚辈的赞赏，自认出手可以压制住。 　　但是，下一刻的变化，超出他们预料。 　　两口飞剑没有各自为战，反而相互盘旋，如同双生星辰一般。 　　“不好！” 　　眼前空气扭曲，景物变得虚幻，不知不觉中，剑阵已然降临。 　　元亨、利贞两家人，瞬间便发现中招了，两位青年剑修，竟然用的是剑阵。 　　首先，无论是剑阵还是其他，凡是‘阵法’，少则三五人，多则成千上百。 　　可两人成阵，这也太寒碜了，超出常识。 　　实际上，是他们孤陋寡闻，若知道方斗有一人成阵的本领，就知道眼前二人布下的剑阵，不过是从方斗手头学来的精髓。 　　更令他们吃惊的是，两个法师剑修，组成的剑阵，就想困住他们二人？ 　　“罢了，由我出手，教训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 　　元亨很是恼火，让两个小辈轻视了，必须出手证明一二。 　　目标很简单，一招之内，破阵、生擒。 　　不如此，都不能显出他堂堂真人的实力。 　　“德性！” 　　高空之上，方斗不屑摇头，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他从大战归来，战场上的人命，比草芥更贱，就算是学派真人，也是一打一打死去，有算得了什么。 　　事实上，大战属于极端情况，不过是将天下精英都聚集起来。 　　真实情况下，道家真人虽多，但散布到天下名山大川，堪称是寥寥无几。 　　至于学派真人，若不是在新生阵营送死，到任何一个地方，避开道家等三家势力，都能做到呼啸四方。 　　所以，无怪乎元亨、利贞二人有此信心，敢于侵占雪顶山。 　　一个学派真人，就足以横扫四方，聚集好大家业，更别提两位同行的学派真人。 　　方斗打定主意，借这两块磨刀石，试试两位弟子的进步情况。 　　真要遇到危险，他自然会出手，打发两个撞到铁板的学派真人。 　　也算元亨利贞二人倒霉，选中了雪顶山，普天之下，比这更硬的铁板也不多啊！ 　　要知道，这座雪顶山，可是剑仙方斗罩着。 　　…… 　　“给我破！” 　　元亨手掌摊开，蒸腾气流升起，激荡风云，冲击得空气扭曲，眼看剑阵就要告破。 　　突然间，七星耀世，一颗颗大如米斗，凭空出现。 　　“咦！” 　　元亨见到七团星斗朝面前落下，越来越大，始终落不到面前。 　　七星的体积，庞大得出乎意料，带来的威压也是越发强烈。 　　短短瞬间，就提升到真人层次，让元亨真人色变。 　　“我来助你！” 　　利贞神情大变，这座剑阵的威力，竟让两个法师，提升至真人层次，当真是惊世骇俗。 　　即便是他们的学派传承中，也没见过这般恐怖的剑阵。 　　他二话不说，当即出手了。 　　原本，还觉得对付两位小辈，二人联手是以大欺小。 　　可是，接下来的发展，让元亨利贞二人无比庆幸。 　　七星过后，一轮明月升起，洒落交接月光。 　　月光飞出几丈，当即散落成无数细针，细针起初如毫发，落下时变成一口口飞剑。 　　刷刷刷！ 　　月光无数，落下的飞剑也无数，起码有数十万口。 　　“都是幻象！” 　　开玩笑，就算将蜀中搜刮个底朝天，也未必能凑够这么多飞剑。 　　剑阵当中，真假不明，虽然明知道是假的，却也不能疏忽大意。 　　否则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假的变成真人，一剑刺入胸口。 　　“我来遮天！” 　　“我来蔽日！” 　　元亨利贞二人联手，双手搅动气流，眨眼间阴沉沉天空汇聚而来，从四面八方压制七星和明月的光芒。 　　“唔！” 　　操纵剑阵的修天赐和方玉京，闷哼一声，险些把握不住，还是坚持再三，方才守住剑阵。 　　两位学派真人联手，对他们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专心守阵，以剑为本！” 　　两位师兄弟对视两眼，开始施展各种剑术精要，汇聚到剑阵当中。 　　一时间，七星和明月绽放光芒，顿时驱散大片乌云。 　　两位学派真人见状，也开始发力，震天蔽日发威，将光芒所化的飞剑驱赶回去。 　　“糟糕！” 　　修天赐二人额头流汗，竟然陷入僵持状态，这可如何是好？ 　　却不知道，对面的元亨利贞二人，更是惊骇不已。 　　他们身为学派真人，竟然被两个小辈逼平，传扬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下狠手！” 　　二人发狠了，绝不能容忍这么恶劣的事情发生，即便付出些代价，也要将修天赐、方玉京二人诛杀，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天降 　　“谁敢闯我雪顶山？” 　　一声怒喝，震得某处山头抖动，大块积雪滚滚而落，短短瞬间形成雪崩。 　　哗啦啦巨响声中，三道剑光飞掠而出。 　　雪顶三老终于出面，显然山脚下的动静，并未瞒过他们。 　　“刷刷刷！” 　　佘御冲、张磨、李炼三人落到地上，见到两位兄弟组成剑阵，围攻陌生的两个真人。 　　“真人？” 　　佘御冲皱眉，竟然是真人，而且有两个，这下麻烦了。 　　但是，仔细一看，倒也没有那么糟糕。 　　修天赐和方玉京组成剑阵，虽不说困住二人，却也陷入僵持状态。 　　诡异一幕发生，从表面看来，就像是打成平手。 　　“咱们也来加把手！” 　　佘御冲三老释放飞剑，凌空组成剑阵，加入其中。 　　呼啦啦啦！ 　　剑阵当中，开始飘落雪花，气候变得越发寒冷。 　　七星和明月，得到这波助攻，再度占据优势，压过两位学派真人的攻势。 　　“不好，他们的援兵来了！” 　　元亨利贞二人无奈对视，谁也没想到，雪顶山这么棘手，老老少少加起来，逼得他们二人无计可施。 　　他们甚至有些后悔，早知这样，不如找别的目标了。 　　“且慢！” 　　元亨突然大叫，“先前都是误会，我们可以讲和！” 　　一旁利贞也附和，“是啊，我们并无恶意！” 　　二人的话从剑阵中传出，让雪顶三老面面相觑，然后看向修天赐二人。 　　修天赐皱眉，方玉京却大叫，“什么误会，他们就是为了夺山而来！” 　　“口头说是做客，实则不讲礼节，硬往里闯！” 　　“三位前辈，不用和他们客气！” 　　佘御冲微微皱眉，里面困住的两位可是真人，眼下还能拼斗一二，谁知道僵持下去，对方会不会反败为胜。 　　说到底，老人家还是不自信。 　　所以，对方既然服软，倒不如见好就收。 　　“二位，既然是误会，不妨我们同时停手可好？” 　　听到佘御冲想要停战，方玉京急了，却被修天赐制止，他们二人毕竟是客，不能干涉主人的决策。 　　剑阵中，传来元亨、利贞二人的话语。 　　“请暂且停下剑阵！” 　　佘御冲三人闻言，即刻收回剑阵，漫天雪花登时消散。 　　但是，修天赐二人还有怀疑，没有撤去剑阵。 　　饶是如此，剑阵收到削弱，这是既定事实。 　　阵中元亨、利贞二人，见竟然奏效，简直是大喜。 　　刚才那句软话，只是计策，实际上，他们二人并未改变想法，雪顶山势在必得，至于对他们出手的几人，也要全部灭杀，才能隐瞒住今日的窘困。 　　本以为对方不好对付，没想到三言两语就起了作用。 　　虽然修天赐二人尚未撤阵，却已经找到了突破口。 　　“动！” 　　元亨、利贞二人不约而同，开始齐刷刷出手，力量暴涨，破开剑阵的束缚。 　　这般出手太过突然，等同于偷袭，毕竟刚才还言辞凿凿求和，一转眼就痛下杀手。 　　修天赐二人猝不及防，猛然被破开剑阵。 　　但是，对方目标不是他们二人，而是佘御冲三老。 　　“不好！” 　　三老陡然发现，对方背信弃义，根本是在诓骗自己，却已经来不及了。 　　眼前一花，天旋地转，再度出现时，已经站在元亨、利贞二人面前。 　　“外面人听好了，你家长辈在我们手中！” 　　“你们尽管发动剑阵，我们不一定死，但他们死定了！” 　　元亨胸有成竹，外面剑阵已然合拢，显然是修天赐二人反应过来，可是晚了。 　　他们短暂爆发，破开剑阵，目的就是擒拿佘御冲三人。 　　“糟糕！” 　　修天赐二人心想，这下麻烦了，雪顶三老辈分极高，是师父方斗的长辈，若是因为他们有所闪失，今后怎么向师父交代？ 　　可是，理智却告诉他们，剑阵若在，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一旦撤开剑阵，大家都活不了。 　　佘御冲的声音，从剑阵传出来。 　　“枉你们身为真人，却如此卑鄙！” 　　元亨嘿嘿笑道，“等杀了你们，没人知道，我们就不卑鄙了！” 　　这句话，让修天赐二人，连带着雪顶三老，心沉下去，今日若不能胜，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对方挟持三老，所在剑阵当中，形成投鼠忌器的局面。 　　不提真人境界的实力，更兼卑鄙无耻、手段卑劣，这样的敌人太令人头疼了。 　　“师兄，不如放开剑阵，先救三位长辈出来？” 　　方玉京刚提议，就觉得傻的不行，对方巴不得自己这么想。 　　敌人可是两位道家真人，哪有这么容易，剑阵想撤就撤，想布置就布置。 　　先前能困住二人，是打了个措手不及，眼下对方已然知道厉害，不会给他们机会。 　　“别再想了，再耽搁，就让你们的长辈身首分离！” 　　元亨的威胁远远传出，显然不是单纯的恐吓。 　　修天赐艰难开口，“你不要以为，雪顶山无人庇护，我们身后的人，你得罪不起！” 　　方玉京翻个白眼，这个大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耿直，连威胁人都这般僵硬。 　　换做他开口，必然是气势十足。 　　元亨利贞二人哪里肯信，反而冷笑回话。 　　“若是你们上头有人，不妨大喝三声，让那人出剑斩杀我们二人，倒也简单快捷！” 　　“放心，你们真有这本事，我们二人就算死了，也毫无怨言！” 　　修天赐嘴里发苦，师父还在千里之外，急切间哪能过来。 　　头顶天空，传来慢悠悠一声，“这可是你说的！” 　　刷！ 　　一道剑光从天上落下，像是熟透落地的果子，轻而易举落到剑阵中，仿佛水滴汇入大海。 　　佘御冲三老，亲眼目睹了，这道剑光似乎生长眼睛，竟能分清敌我。 　　剑光对三老秋毫无犯，反而是对准了元亨、利贞二人。 　　刷！ 　　剑光一抖，如树枝分叉，正中两位学派真人头顶。 　　元亨、利贞两位学派真人，当场魂飞魄散，嗯，不是吓得，是真的没命了。 　　“是师父！” 　　修天赐二人确认无疑，刚才剑阵处于防御姿态，剑光能畅通无阻入内，普天之下，只有传授他们剑阵的方斗才能做到。 　　现在想来，那句话的声音也熟悉的很。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回家 　　“师父！” 　　方斗落地，两个弟子露出惊喜。 　　刚才太险了，两个学派真人不怀好意，存心要杀人夺山。 　　偏偏雪顶三老被对方挟持，投鼠忌器之下，剑阵也无法动用。 　　正处于绝望的时刻，天降剑光，瞬间诛杀二人。 　　整个过程，既有行云流水般流畅，又有不拖泥带水的干净利落。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都是剑术精奇的后起之秀，见到这一剑，均自叹不如，认为学无止境。 　　“三位前辈，可曾伤着了？” 　　方斗朝两位弟子略微点头，然后朝佘御冲三人抱拳行礼。 　　这段时间，对方收留修天赐二人，已经是仁至义尽。 　　须知道，一旦消息泄露，让道家知道了，立马就是灭门的祸事。 　　三老因方斗牵连，叛逃出蜀中，好不容易有雪顶山栖身，敢冒这么大风险，实在是难能可贵。 　　“方斗，惭愧，刚才若非你出手，我们早已阴沟翻船了！” 　　佘御冲叹息不已，刚才的事情，都是他们三人坏事。 　　修天赐二人，原本斗得旗鼓相当，结果他们出现后一时心软，被对方钻了空子。 　　想到这里，佘御冲心头悲凉，或许他们已经老了，可下一代尚未长成，雪顶山的基业，将何去何从？ 　　“方斗，你既然回来，事情显然已经办好了！” 　　逝水关的消息，正缓缓传遍天下，雪顶山这边也收到只言片语的消息。 　　但是，方斗暗中行事，并无想股阿奴消息传出。 　　所以，雪顶三老虽然知道方斗外出办事，却不知道做什么。 　　方斗点了点头，“不错，还算圆满！” 　　说到这里，他朝雪顶三老拱手，“多谢三位前辈，替我照顾两个弟子！” 　　“过奖了，你这两个弟子，都是人中龙凤。” 　　“这段日子，雪顶山的威名，倒有大半是他们打下来。” 　　张磨李炼二人，也在旁边说着。 　　这话倒没有夸张，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剑术境界早已超过雪顶三老，更兼年少锐气，将雪顶山四周扫荡一空。 　　凡是敢来犯的妖怪、散修，纷纷撞得头破血流，相应的，雪顶山的威名越发强盛。 　　寒暄几句后，方斗点了点头，“三位前辈，我这次过来，是带着两位弟子辞行！” 　　听到‘辞行’二字，佘御冲微微吃惊，这是要离开了。 　　方斗没有隐瞒，“不错，原本有些麻烦，但已经解决，可以回家了！” 　　方玉京听了大喜，“师父，我们可以回勾曲山了？” 　　修天赐连忙喝止他，长辈们在交谈，不能随便插话。 　　“原来如此！” 　　佘御冲点点头，露出萧瑟的气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天赐他们在山上做客，已有不少日子，现在离开了，有些舍不得！” 　　张磨李炼二人，也都有情绪低落。 　　他们虽然也招收弟子，无奈资质都不行，比起修天赐二人，简直是天壤之别，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人非草木，修天赐和方玉京，见状也有些难舍。 　　毕竟，雪顶三老因为方斗关系，对他们也颇为照顾，提供了栖身的庇护场所。 　　方斗见状，立刻猜出缘由。 　　“傻孩子，回了勾曲山，还能再来看望三位前辈。” 　　修天赐二人，转身朝雪顶三老行礼，“前辈，他日再来拜访！” 　　佘御冲叹了口气，“有缘自会再见！” 　　方斗离开前，想了想，取出一口袋灵米。 　　“这些灵米，可以在山上栽种，服用后可以益寿延年，对修为也有好处，请三位前辈手下！” 　　口袋中的灵米，当然不是纯阳丹，这种级别的宝物，对雪顶三老来说不是宝贝，而是祸害。 　　如方斗所说，灵米的作用，就是益寿延年、精进修为，属于世间难得一见的宝物。 　　原本，灵米只有西南地区有种植，属于米教垄断。 　　但是，自从巫山云和朝廷合作，也有灵米流出。 　　道家、名教和释门，表面看似不以为意，实则私底下都搜罗谷种，试图种出更加厉害的灵米。 　　实在是灵米的意义非凡，是自然生长的灵丹妙药，一旦形成大规模种植，自然会引发深远影响。 　　但是，他们得到的谷种，都是米教稀释不知多少代的版本，灵气微弱不计，难有成效。 　　而方斗给出的灵米，却是比当初给米教的更有灵气，算是一份重礼，答谢雪顶三老收留弟子的恩情。 　　佘御冲收下口袋，突然一愣，随即恢复正常。 　　“方斗，日后有缘再会！” 　　等送别方斗三人，佘御冲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二位兄弟，我们的机缘到了！” 　　不等张磨李炼二人发问，佘御冲拉着他们回到雪顶山，进入搭建的石殿深处，确认无人偷听，才倒出口袋中灵米。 　　“这是……灵米？” 　　口袋中装满未脱壳的稻谷，虽然少有灵气泄露，但三人已经能感受到，内部蕴含的旺盛灵气。 　　每颗灵米，都堪比一颗体积数十倍的丹药。 　　“嗯，方斗还是保守了！” 　　佘御冲端详片刻，方才总结道。 　　“这种灵米，何止是延年益寿、增进修为？” 　　“此物简直是神授之物！” 　　“二位兄弟，我们修为本已停滞不前，若有了这些灵米，必定能突破瓶颈，更上层楼！” 　　佘御冲三人的目标也不夸张，知道此生成就剑仙无望，但成为法师巅峰的剑修，还是可以冲刺一二。 　　“听闻，灵米是从西南米教流传，再通过朝廷流传出去！” 　　“前些日子，修天赐在山下诛杀的一个散修，身上就藏了些灵米！” 　　雪顶三老，也不是首次见到灵米，但他们收缴的灵米，就是稍微蕴含灵气的零食，哪像方斗给出的这么丰富。 　　如果说，方斗给出的灵米，功效堪比灵丹妙药，那么先前遇到的灵米，就是微不足道的药渣。 　　更难的是，方斗给出的是稻谷，可以远远不断种植，不像那些脱壳的灵米吗，吃完就没了。 　　“大哥，快收好，千万别走漏风声！” 　　李炼一脸紧张，“米教得罪了朝廷，开始向外迁移，世间最大的灵米来源断绝，世面上的灵米更加紧俏。” 　　“方斗给的这些，完全是有价无市，可能引起腥风血雨！” 　　一时间，雪顶三老患得患失，为一口袋灵米担忧起来。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突破 　　“师父，我们真要回勾曲山？” 　　归程路上，方玉京自然欢喜不已，他还是喜欢留在勾曲山。 　　在雪顶山虽然过得不错，但始终是寄人篱下。 　　身为修行之人，还是要有自己的山门洞府，不然的话，和散修有何区别？ 　　方斗这次带他们回山，最高兴的就是他。 　　修天赐身为大师兄，性子最为沉稳，想的更多。 　　先前方斗带他们离开勾曲山，是假死脱身，逃离道家、名教、释门三家的掌控。 　　原本修天赐以为，此生都要躲躲藏藏，无法暴露行踪。 　　如今要回勾曲山，修天赐欢喜之余，也有些忧心忡忡。 　　万一师父的行踪，被道家知道了怎么办？ 　　千忍万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半路上问出来。 　　方斗心想，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点了点头，感觉很是满意。 　　“没关系，以后咱们都可以光明正大出现！” 　　风尘真人已死，眉山公再过几年，也即将送命。 　　更关键的是，方斗这次回山，就是要闭关修行，突破至五气朝元境界。 　　一旦方斗成就朝元境界，再找个时间，去冥府一趟，将仙剑取回，普天之下，除非是纯阳真人当面，无人能伤到他。 　　到那个地步，无论道家名教，疑惑是释门，想要动他，都要掂量几下。 　　毕竟，眼下天下大乱，三家的敌人太多了，无暇抽出足够人手，去为难区区一个方斗。 　　正如方玉京所想，毕竟还是有山门洞府的，否则四处流浪，又和散修有什么区别？ 　　勾曲山，风景犹在，只是诸多建筑都化为废墟。 　　“这帮藏头露尾的小人，净干些不光彩的事情！” 　　他们离开前，山上的道官和各建筑，都还是完好状态，眼下都被摧毁殆尽。 　　显然是事后，有人上山搜寻，无果后大肆破坏，只为了泄愤。 　　损人不利己，下贱！ 　　究竟是道家，还是蜀中剑修，亦或是其他势力，方斗懒得去想。 　　“孩子们，会叫了！” 　　方斗站在一处水潭边，双掌分开空气，涟漪荡漾中，洞天大门打开。 　　三人先后进了洞天中，洞口缓缓关闭。 　　世间某个角落，一双眼睛睁开，“回来了？” 　　然后，自问自答道，“终于回来了！” 　　过了许久，再无声音传出，渐渐寂静下去。 　　勾曲山洞天中，方斗闭关修行，两位弟子则是给他护法。 　　方斗置身洞天，总算松了口气，这才是修行的地方。 　　外有洞天遮风避雨、隔绝外界，内有两位心腹弟子护法，不怕有危险降临、外邪入侵。 　　修行开始，方斗睁开慧眼，扫视身周，果然轻松许多。 　　没了白虎衔尸图、警醒红线的因果，一身因果又卸去大半，修行起来，少了许多心结，变得更加顺畅起来。 　　“突破，就在眼前！” 　　方斗闭上双眼，周身元气扩张，在头顶凝聚成三朵花，载浮载沉。 　　胸膛气流翻滚，时而化作千百股，时而开始收拢，急切要凝聚成五团。 　　一切都水到渠成，接下来就是慢慢推进。 　　精气神三花凝聚，悬浮头顶天灵，宛若实质，风吹不散、雷打不散，这是三花境界的巅峰状态。 　　初入三花境界的真人，甚至不能维持这个状态太久，很容易就会被吹散三花，连精气神都遭受重创。 　　但是，方斗此刻的境界，已经能让三花稳固，聚拢在头顶天灵。 　　接下来，就要冲击五气朝元的境界。 　　周身法力，导入五行五气的范畴，令胸中五气成就，朝拜头顶三花。 　　三花五气，成就之后，就是纯阳真人的预备役。 　　到了五气朝元，无论在道家，还是释门中，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但看南方的八水真人，尽管资格够老，却因为迟迟不能突破朝元境界，只能隐居幕后，成为一个老透明。 　　一招成就朝元境界，立刻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连带着南方道宗全体上下吐气扬眉，如同找到了主心骨。 　　这一步跨过去，不啻于从法师进入真人的巨大跨越。 　　…… 　　“师兄，这个有些沉重，你来搭把手！” 　　方斗在山脉最高处闭关修行，两个弟子却在山中打扫卫生，从泥土中、水潭里，找到许多散落的器具。 　　这些东西，有些是法器法宝，也有些是日常用品，全无灵气。 　　两个师兄弟，来了兴致，开始清扫起来，收获颇丰。 　　“不许藏着，这些都要给师父过目，由他分配！” 　　修天赐眼见，看到方玉京眼珠子乱转，手深入胸口，知道他在干什么。 　　“就是一个铜珠子，没什么出奇，就是觉得好看！” 　　方玉京将铜珠子取出来，上面刻满古朴花纹，份量破沉。 　　修天赐入手沉重，心想这可不是铜材质的份量，肯定是某种宝物。 　　地上堆积的东西，越来越多，大部分是碎片、残破状态，仅有少数的完好状态。 　　修天赐将挖掘的物事，按照完整状态划分，分成不同区域放好。 　　等他梳理完毕，一抬头，见到方玉京不见了。 　　这个师弟，性子也太逃脱了，耐不住寂寞，也不知道野到哪里？ 　　“师兄，这里，这里有好东西？” 　　方玉京的声音，从很远地方传来，似乎处于幽深封闭的空间。 　　“往前走，不要停，下面有个山谷，很深很深，你干脆御剑下来！” 　　修天赐找寻一番，终于见到山谷底部的修天赐。 　　“我找到大宝贝了！” 　　方玉京哈哈仰天大笑，左脚踩在下方庞然大物上，正半埋在泥土中。 　　修天赐御剑落到谷地，施展个法诀，将表面泥土拂去，露出一个巨大丹炉。 　　“好兄弟！” 　　修天赐见了，也倒吸口气。 　　这个丹炉尽管经受无数岁月历史，表面仍旧光滑，一丝铜锈也无，表面花纹仍旧清晰可见。 　　二人合力将丹炉挖出来，终于得以见到全貌，这丹炉也太过高大，仅仅一面炉门，就足够成年人钻进去，还不要低头弯腰。 　　“送给师父，他一定很欢喜！” 　　二人都知道，方斗是炼丹高手，若见到这个丹炉，必然如获至宝。 　　修天赐点头，“也好，就让这个丹炉，当做师父成功出关的贺礼！” 　　“师弟，咱们合力，将丹炉清洗干净！”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时过境迁 　　方斗这一闭关，就是山中不知岁月。 　　连带着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留在洞天中，感受不到外界时光流逝，得以容颜永驻。 　　但是，外界却发生翻天腹地变化。 　　新生阵营覆灭，朝廷犁庭扫穴，收服失土，终于得以统一天下。 　　眉山公勉强支撑四五年，终于到了极限，再也维持不下去。 　　好在这段时间，他也找到接班人，从山中请出一位大儒，名为荆棘公，托付了所有名教事务。 　　某天夜里，眉山公静夜读书，读到动情处热泪盈眶。 　　他放下书本，陡然起身，带动风声让油灯火焰剧烈摇晃。 　　“大限将至！” 　　眉山公腰间缠绕的红线，开始自动滑落，掉在地上。 　　眉心开始浮现血痕，从头顶延伸到胯下，先是有无形的毛笔，一路往下划出的血线。 　　堂堂名教大儒，陨落时竟是如此无声无息，身边连个仆人也无。 　　“可惜，未来风起云涌，我却看不到了！” 　　是夜，眉山公卒！ 　　一个时代落幕，名教因为有先前布置，并未发生多大动乱。 　　荆棘公威望也不低，又有各位大儒认可，很快就掌握局势。 　　眉山公的后事极尽哀荣，毕竟在他生前功绩累累，亲手平定新生伪政权，可谓是扶持朝廷第一人。 　　正统皇帝亲自扶灵，哭得很是伤心。 　　朝廷稳定下来，但天下已久动荡不安。 　　先前，新生阵营聚集几乎所有反对者，集中起来方便消灭。 　　如今新生灭亡，其余学派真人散步到各处，与人数众多的散修混迹，越发难以甄别开来。 　　朝廷百废俱兴，名教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无暇他顾。 　　至于道家，也开始有麻烦了，麻烦出自内部。 　　南方有八水真人晋升朝元，立刻召回道家之子丹融，二人形影不离，很快便感情深厚起来。 　　这件事情，成了南北双方冲突的导火索。 　　北方道宗，开始有大量真人渡江，来到南方论道斗法，名义上切磋交流，实则是各种打压。 　　论修道昌盛，北方是源头，自然压过南方，无论法术神通，均处于下风。 　　大规模的渡江论道，原本以为是大哥教训小弟弟，等南方被打服了、认错了，就该恢复以前的状态。 　　道家嘛，本来就是北强南弱，向来如此、将来也必将如此。 　　可是，事情的发展，开始超出预料。 　　南方道宗，展露出强大的潜力，以及蓬勃的生机。 　　北方渡江而来的成员，也有不少年少成名的后起之秀，都是各派精心挑选、重点培养的种子精英。 　　恰如当年攻打麻教的几派天骄传人，即便是面对普通真人，都有谈笑风生、举重若轻的气度。 　　原本，这些后起之秀，足以挫败几位南方真人，重重打脸。 　　这也是北方高层的意思，挫挫对方的锐气。 　　可是，南方的表现，处于意料。 　　南方出现的少年英杰，竟比北方更多，不光是那些大型门派，就连不知名的小道观中，都有令人眼前一亮的后起之秀出现。 　　普天之下，终于见识到道家真正深厚的底蕴，这么多老牌修士、后起之秀，简直是令人目不暇接。 　　雨后春笋般的年轻修士，更是令其他两家都自叹不如。 　　根据有人猜测，其中有两个原因。 　　首先，百子回归预言，拉开灵气复苏的序幕，许多人修为大进，数年都超过前任几十年的努力。 　　其次，灵米散播开来，虽然都是削弱版的，但天长日久服用了，自然会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 　　渡江论道，竟是前所未有的惨烈。 　　原本南北同源，可是在道统、主别的区分上，竟是比敌人更加激进。 　　刚开始，还能心平气和交流，等说了几句，分岔太大，不免心头怒其、面生不悦。 　　北方真人不快，我方身为诸派源头，肯心平气和说服你们，已经是天大面子，结果不识趣，还敢顶罪。 　　南方这边也不乐意，你们在北方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到了南方，还把我们当成呼来喝去的奴才，也真气人。 　　说不下去，那就动手了。 　　拳脚无眼，道术犹有过之。 　　不知不觉间，道家的内乱开始，这一开启，就是长达百年的纷争。 　　道家内乱，地方上更加失去控制，妖怪、散修如同野草，在四面八方生长壮大，大乱已见到征兆。 　　“掌教，怎么办？” 　　黄山道脉，下山道路上，已经有四五波北方来人，堵住去路。 　　这些北方来人，都是渡江而来的道家修士，目的很简单，要和黄山‘论道斗法’。 　　黄山道脉，眼下意义非凡，毕竟是道家之子丹融出身的门派。 　　这座黄山，已有成为南方道家圣地的趋势。 　　树大招风，北方真人挑战的目标，就有黄山道脉。 　　可是，丹融不在，松竹实力本就不太深厚，况且渡江而来的北方修行者，都是精锐之辈。 　　起初，松竹还应付了一波，三言两语谈不拢，看穿对方就是来动手，要将‘丹融’出身的门派踩在脚底下，便果断动手。 　　一战之下，松竹勉强获胜，却也收了伤，不能动手。 　　可是，北方真人接踵而至，都要将黄山道脉击败。 　　不得已，松竹带着门下弟子，藏在小洞天中。 　　这些北方真人，也不离去，只是在山路上等着，极有耐心。 　　黄山弟子忧心忡忡，有心问丹融所在，却不敢开口。 　　松竹叹了口气，眼下情势，丹融留在八水真人身边，才是明智之举。 　　眼下丹融不在，都有这么多人围着黄山，若是他返回，只怕渡江而来的北方真人，十人中有五六人，都会蜂拥而聚。 　　那时候，黄山真要守不住了！ 　　“稍安勿躁，我们等！” 　　松竹面露忧愁，这么等下去，可是没有尽头啊！ 　　“挂印观后进，凤雏，请教各位北方同道！” 　　听到这句话从风中传来，松竹双眼发亮，救兵来了。 　　挂印观这位凤雏，可谓是远近闻名的后起之秀，最近声名鹊起，带包挂印观，接连挫败两三波上门挑战的北方真人。 　　相传，此人是明觉真人亲传，也是挂印观的未来传人。 　　这样的后起之秀，最近南方道宗层出不穷，蔚为壮观。 　　“凤雏来了，暂且安稳了！”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圆通有难 　　一间佛寺，油灯半盏，豆粒大灯火静静燃烧。 　　圆通就着油灯，仔细翻阅一本经书，逐字逐句看。 　　没法子，身为经典编纂的一员，必须牢记任务，宁慢勿漏。 　　更何况，他审阅完，后续还有十几个人交叉校对，杜绝所有疏漏之处。 　　外面热火朝天，名教经营世俗，道家内乱正盛。 　　若在平时，释门少不得要派人入世，四处宣扬佛法，多占几块地盘、多建几座寺庙。 　　可是，眼下不是时候。 　　释门内部，看似平稳的局面下，实则潜流涌动。 　　别看圆通闷头看书，数年没有出门，却耳目通畅，能听到八方消息。 　　“守住正统，杜绝别支！” 　　这个口号，最近喊得越发嘹亮了。 　　所谓正统，自然是释门道统，而别支，则是早已灭绝的净道、梵教两支。 　　清理叛徒的腥风血雨，早已告一段落，眼下重中之重，自然是删除经典，去掉蛊惑人心的残章断句，以免两脉别支死灰复燃。 　　但是，圆通越是阅读，越是心惊，知道这是压根不可能的任务。 　　在上古时代，三家都已经纠缠不清，远远不到泾渭分明的地步。 　　岁月流逝，到了今日，所谓的释门，根本就是继承了三家精髓。 　　想要割舍净道、梵教的痕迹，不止是剜肉剔骨这么简单，连内脏都要换掉。 　　圆通熟读经典，理解越深，就知道绝无可能。 　　闲下来一想，那些高层想必也知道，为何推行这项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总也理不清头绪，最后化作长长一声叹息。 　　“都修行者了，看书还用油灯，就这点，足够吐槽到天荒地老！” 　　圆通放下手中经典，不得不说，编纂经书，对他收获很大。 　　诸多释门经典，不设防敞开，任凭他翻阅，想看什么看什么。 　　但是，其中过程中，也不可避免，看到净道、梵教的思想残留。 　　既然负责把关删除，就不可避免看到内容。 　　根据圆通猜测，这桩任务，怕是要做到老死了，释门高层，绝不可能放他们这些人离开。 　　不然的话，编纂经典这么重要的任务，为何挑选的圣僧，都是根基浅薄，没有后台的。 　　以圆通这样的背景，方便软禁，或者灭口。 　　圆通起初想到这个可能，不由得除了身冷汗，但日子救了，也就坦然了。 　　不一定要杀人灭口，也有可能是监禁到寿元告终。 　　所以，看开之后，心境越发坦然。 　　“圆通道友，看书看得累了，不如出去走走！” 　　合欢又来邀请，他天生乐观，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积极向上的感觉，很受欢迎。 　　“嗯！” 　　圆通接受了邀请，和合欢一同外出游玩。 　　走出寺庙，脚下土地笼罩在金光中，往远处看去，天上地下都是金光。 　　原来，他们所处的位置，乃是一处净土。 　　“圆通道友，这些日子，你佛法精进，令人叹为观止呀！” 　　合欢不经意提到，很是敬佩。 　　圆通摆摆手，“道友不也如此，咱们日夜读书，除此以外，更无他事，能有如此进步，也是理所当然！” 　　随即，他叹了口气，“只是，学究天人又如何，今生只怕出不去了！” 　　越是熟读经典，对未来越是感觉渺茫。 　　净道、梵教和释门，原本三家并无区别，但到了今日，只有释门一家能存在。 　　百子回归，净道和梵教蠢蠢欲动，借助经书中的残留思想，不知早已蛊惑多少人。 　　先前那位圣僧，只是不走运暴露，结果呢，后续再无类似现象发生，可见那些人得到警示，隐藏得更深。 　　眼下的删除经典，不过是亡羊补牢。 　　圆通简直不敢想象，一旦爆发，释门将分裂成什么模样？ 　　因为，他隐隐有所预感，释门高层，恐怕也有净道、梵教的皈依者。 　　太可怕了！ 　　合欢似乎察觉到，方斗内心翻滚的思绪，淡淡笑了。 　　“圆通道友，你心在乱！” 　　“非也！” 　　圆通摇摇头，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合欢看着圆通，觉得距离水到渠成，已经只差半步。 　　但是，他就像是有耐心的猎人，仍然没有暴露意图。 　　内心的声音，不断催促，“这可是上好的发展对象，你再加把力，就能把他拉进来！” 　　合欢如何不知，圆通和他同为编纂经书的成员，这段日子，接触到的禁毁内容，超出普通僧侣无数倍。 　　此人偏偏又是天纵奇才，一旦见识多了，就会细想领悟，不知不觉就会被那些学问吸引。 　　许多皈依者，就是这么来的。 　　连同合欢自己，也是在幼年时，在某本经书中，读到梵教的残留章句，结果觉醒了宿慧，脑海中诞生那个声音。 　　“耐心些，只差一步！” 　　合欢内心笃定，只要告诉圆通，释门对他们的最终安置，必然会踏出最后一步。 　　这段时间，许多皈依者，就是这么来的。 　　“圆通道友，释门经典无数，够咱们编纂到老死！” 　　“不一定！” 　　圆通摇摇头，“我等都是圣僧，经书再多，也能看完。” 　　合欢接过话头，“一旦经书编完，我们该何去何从！” 　　说完，他长叹口气，拿眼看向圆通。 　　圆通沉默不语，久久没有说话，过了片刻，转身走入寺庙。 　　当天夜里，他房中的灯光没有亮起。 　　合欢见到这一幕，和脑海中声音交谈，“圆通此人，快要成了！” 　　“只是不知，他皈依的，是净道，还是梵教？” 　　脑海中的声音，嬉笑道，“他被你潜移默化，十有八九，是我梵教的皈依者！” 　　“我想也是如此！” 　　…… 　　房间中，圆通盘腿坐下，额头、后背汗流如雨，汇聚在身下，很快浸湿草团。 　　“明明是晋升的征兆，为何我心神不宁？感觉像是末日将至！” 　　“莫非，这是突破的魔障，想要毁我修行？” 　　圆通内心有预感，今夜就能晋升到大乘境界，但看似平和心境下，却是暗潮涌动。 　　总觉得踏出这一步，祸福难料。 　　也是他负责编纂经书，熟读释门的经典，积累深厚，纵然没有故意修行，也是功德圆满，到了临门一脚。 　　但这一脚，迟迟踩不下去。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魔障 　　释门尊崇‘大智慧’，认为智慧如剑，能斩断痴愚丝线，能达到彼岸境界。 　　平日里，读书念经，都是为了启发智慧，成就光明无暗的无上智慧。 　　但是，智慧之路何其艰难，稍有不慎，就会步入歧途。 　　懂得越多，岔路越多，一步走错，结果就是万劫不复。 　　其中，尤以‘知见障’最为出名。 　　但凡释门的大德高僧，无不是饱读经书，对各种法案典故信手拈来。 　　可是，随之而来的知见障，也最为可怕。 　　往往困顿数十年上百年，乃至寿元耗尽，都停留在某个境界。 　　甚至于，还有更为可怕的心魔，无形无踪，令人无从察觉。 　　真正的魔头，绝不是凶神恶煞，而是令人新生亲近，不会不绝放下防备。 　　所以，心魔也是如此。 　　往往你感觉一切顺畅，有如神助，事事都顺利得不同寻常，恰恰在这个时候，心魔早已病入膏肓，无法拯救。 　　圆通眼下情况，正是如此，他阅读的所有释门经典，见过的残章断句，来自净道、梵教的内容，但凡过眼，都是无法忘记的。 　　纸面上的内容可以删除，但记在心里的部分，却无法完全根除。 　　再加上，别有用心的合欢暗中推波助澜，圆通这次遭遇的劫难，却是前所未有的艰难。 　　眼下他看似随时能突破大乘境界，实则已经陷入‘心魔’中，如果放任发展，必将沦为梵教的皈依者。 　　合欢早已成竹在胸，认定他早已落入掌控，无从脱身。 　　“不行，太过诡异！” 　　圆通猛地睁眼，盘腿而坐，施展‘十方天眼’，想看看前途如何。 　　这一看不要紧，前途迷茫莫测，纷乱如麻。 　　“这可不成！” 　　圆通发现情况严重，如此诡异的情况，真不能顺便晋升，否则必将万劫不复。 　　“罢了，向本体求助！” 　　他想到了本体方斗，却没想到，方斗此刻仍在闭关当中，无从回应。 　　然后是道家分身丹融，很快便联系上了。 　　“你怎么情况不妙？” 　　丹融第一句话，就验证圆通的想法。 　　“我近日来，心血来潮，感到即将晋升，但这也太过顺利。” 　　圆通将发生在身上的事情，逐一朝丹融说明，寻求帮助。 　　最近，丹融跟在八水真人身旁，交流许多关于朝元境界的精髓，眼力自然突飞猛进。 　　很快，他就发现不对了。 　　“圆通，你心魔在身，情况不妙！” 　　“啥？” 　　圆通惊得汗毛竖起，一身冷汗刷刷冒出，这可是要命的危机呀！ 　　“怎么会？” 　　圆通心想，自己饱读释门经典，积累深厚，超出过去数十年。 　　可以说，当前状态，是最不可能招惹心魔。 　　但是，他随即想到，净道和梵教的事情，猛地惊呆了。 　　难道，自己也被感染了，眼下正是朝皈依者转化的阶段。 　　这才是心魔的本质。 　　圆通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心直窜头顶天灵，果真如此，他必死无疑呀！ 　　“悔不当初呐！” 　　圆通摇头叹息，真以为自己百毒不侵，能抵抗经典中的歪门邪说。 　　净道、梵教两家的学问，可怕之处就在潜移默化，你以为自己能坚持住，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沦陷。 　　想必，其他皈依者，也都是类似状况。 　　“道友救我！” 　　圆通慌了，真要被转化成皈依者，那就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稍安勿躁！” 　　“可否叫醒本体，他或许更有办法！” 　　圆通慌不择路，竟然想到本体方斗那边。 　　丹融安慰他，“稍安勿躁，咱们再想想办法！” 　　突然，但丹融灵机一动，想起自身斩杀‘艳尸’的往事。 　　“道友，请在心中，默想三尸升天图！” 　　圆通微微错愕，眼下的困境，岂是一张三尸升天图能解决的。 　　换成是白虎衔尸图，或许还差不多，能以滔天煞气，震散心魔。 　　可惜，自从兵家覆灭后，这张宝图杳无音讯，没人能找到。 　　圆通和一众编纂经书的圣僧，闲谈时还提及，宝物蛰伏，显然在等待明主，只等兵家再起，此图必将重现人间。 　　眼下丹融建议，圆通想了想，也没别的法子，索性试一下。 　　圆通开始屏气凝神，脑海中勾勒一笔一画，从空白中，逐渐描画住三尸升天图。 　　渐渐地，胸中烦躁、气闷，患得患失，瞻前顾后，都仿佛化入笔划中，汇入图案中。 　　随着心头各般情绪宣泄出，三尸升天图越发栩栩如生，从静态变成动态，描画出三尸升上天庭的过程。 　　“果真有效！” 　　圆通呼吸变得均匀，心境如同冰雪般，不由得欢喜起来。 　　但是，他知道，现在的欢喜都是虚妄，想要达成大欢喜，必须彻底断送心魔。 　　三尸升天图，竟能收获奇效。 　　圆通脑海中念头急转，这张宝物入手以来，本体斩杀睡尸、道家分身丹融斩杀艳尸，他今日若能再斩杀一尸，岂不是三尸俱全？ 　　果真如此，将引发什么样后果？ 　　这股患得患失的心态，很快烟消云散，被他化作笔划，写入三尸升天图当中。 　　圆通突然皱眉，望着宝图中场景，开始浮现质疑。 　　平日里饱读经书，对世间万象都有所了解，此刻见了三尸升天的场景，立刻就发现各种破绽和问题。 　　“这里不对。” 　　“哪里也不对……” 　　一时间，各种智慧念头升起，开始冲击三尸升天图。 　　空中宝图，收到念头攻击，转而虚幻，隐约有了崩溃的征兆。 　　“不对，不对！” 　　圆通敏锐发现，这种状态不对，没来由的质疑，反而会坏事。 　　“这不是大智慧，只是小聪明！” 　　圆通心中明了，不顾自身大局，只为了质疑而质疑，不惜坏了自身修行，这样的智慧不要也罢！ 　　“明白了！” 　　圆通陡然睁眼，目光明亮无比，在黑暗中闪过一道明光。 　　“我终于看到心魔的本质！” 　　“我的心魔，就是自身的智慧！” 　　“饱读经书，不是一味积累，而是要启发自身，开启领悟的妙境！” 　　“如果不能自身领悟，所知越多，智慧越厉害，心魔也就水涨船高！” 　　“我的心魔，应当称作——慧尸！” 　　想到这里，圆通哈哈大笑，一手扶着膝盖，目光顿时浮现明了。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斩慧尸 　　“圆通，此刻应当欢喜不已，自认为能晋升大乘！” 　　禅房内，合欢和脑海中声音对话。 　　他们一直在关注圆通，猜测对方的转化过程。 　　对合欢来说，圆通是绝佳的转化人选，身为圣僧，出身九华寺，背后没人，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 　　此人智慧过人，越是这样的僧侣，越是容易被感化，成为皈依者。 　　合欢对他颇为期待，七八成心力都耗费在他身上。 　　甚至于，还不惜动用了真实力量。 　　否则，即便圆通进步飞快，也不会这么快就触碰到大乘境界。 　　只是在合欢操纵下，即便成就大乘，也只会是梵教的大乘，而非释门的大乘。 　　合欢嘴角露出微笑，这一局，梵教又得一子。 　　大乘圣僧，在释门可算是中上层，一旦圆通升入这个境界，又能为梵教布置根系。 　　“嗯！” 　　合欢陡然发现，一直观察中的圆通，气势迅速攀升。 　　“这是要晋升了？” 　　“好极，梵教又得一大乘！” 　　…… 　　“多谢道友相助！” 　　圆通率先朝丹融拱手，若非对方提醒，他也不能发现慧尸心魔。 　　丹融叹了口气，摆摆手。 　　“一时兴起，却被你抢了先机！” 　　眼下，丹融陪在八水真人身边，本以为进步飞快，能突破朝元境界。 　　没想到，圆通这番顿悟，立刻越过他一大截，眼看就要成就大乘。 　　本体仍在闭关中，眼下也没出头的征兆。 　　显然，本体和几具分身中，眼看圆通要拔头筹，第一个成就真人第二境。 　　“时也命也，先各位道友一步，愧受了！” 　　圆通深吸口气，双目闭上。 　　黑暗中，另一个圆通在他面前出现，身披袈裟，宝相庄严，双目蕴含智慧之光。 　　“慧尸？你是我的心魔？” 　　“非也！” 　　‘圆通’摇摇头，嗔怪责备，“非是心魔，我实则是你。” 　　圆通闭口不谈，且听他如何说的天花乱坠，既然是慧尸，自然是各种智慧念头聚集而成的恶念，能言善辩不过是最基本的本领。 　　“道友想杀我？” 　　慧尸仿佛猜出圆通的心思，这也不稀奇，一切念头，双方共享，不分彼此。 　　圆通闭口不谈，只是看着慧尸，如此方显意志坚定。 　　“道友，你眼下心智全失，视智慧为剧毒，实则是走了歧途！” 　　“你眼下的困境，不是智慧太多，而是太少了！” 　　“若智慧足够，让你能看穿迷障，得见如来真谛，便无诸般烦恼！” 　　“一时迷顿，切莫怀疑，反而要更加坚定！” 　　“来吧，和我融为一体，让智慧为你指明前路！” 　　他巧舌如簧，句句能说中心思，简直是世上辩才无双的人物。 　　甚至，还要超过圆通自身的本领。 　　若是世上真有此人，必然能令世间无数信徒趋之若鹜，拜为当时活佛。 　　“说完了？” 　　圆通缓缓开口，双目的智慧光芒一寸寸暗淡，逐渐露出呆若木鸡的模样。 　　慧尸心道不妙，正要开口，眼前一花。 　　“这便是心魔么？” 　　圆通手中无中生有，一口宝剑亮出，将慧尸刺穿在剑尖。 　　“道友，你暴虐杀戮，后患无穷！” 　　慧尸还不死心，拼命挣扎，企图蛊惑圆通。 　　圆通摇摇头，“今日斩杀慧尸，正要仰仗这口愚剑！” 　　话音刚落，手中宝剑翻转，对着慧尸胸口搅拌。 　　恶毒的诅咒声中，慧尸灰飞烟灭。 　　睁开双眼，圆通双手空荡荡，哪里有宝剑踪迹。 　　眼下他的气势，对比先前发生天翻地覆变化。 　　原本圆通，是饱读经书的高僧形象，一举一动都有深意，处处充斥智慧含义。 　　但自从斩杀慧尸后，诸般特点全部消失。 　　此刻的圆通，一股大智若愚的模样，双目眼神平淡，如同万丈海底之上的平静海面。 　　“今日，总算成就正果！” 　　圆通脑后，牟尼环升起，原本如夜里发光的玉环，光芒柔和凝聚。 　　转瞬间，牟尼环上，腾起火焰燃烧版的光芒。 　　得到平静下来，俨然多出一层牟尼环，分呈金、银二色。 　　“妙极，斩杀了慧尸，方能成就大智慧！” 　　圆通心道，多出这层牟尼环，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先前掌握的愚剑，实则是大智如愚的境界显化，是处于物极必反的规则。 　　“现在，才是大乘开端！” 　　圆通斩杀慧尸，眼前出现的道路，才是正途。 　　心魔的历练，让圆通越发精进，反而一跃踏入大乘门槛。 　　眼下，才是真正的晋升契机。 　　圆通双手合十，“昨为小乘，今日大乘，岂不快哉？” 　　话音刚落，圆通头顶牟尼环，猛地旋转几周，化作天边炎日月轮，光辉招摇万里。 　　整个净土中，都轰动了，今日竟有人晋升。 　　“是谁？” 　　净土的掌管者，大乘圣僧百胜，睁开双眼，眼下释门，多出一位大乘圣僧，却不知是福是祸？ 　　“报，是编纂经书的圆通！” 　　百胜内心猛然咯噔，竟然是编纂经书的一员，这可太敏感了。 　　这些人本就是弃子，日久天长阅读经典，处于被感染的第一线。 　　释门安排这些人，待在净土中，终日读书阅典，没有时间修行，就是防备他们。 　　谁能想到，圆通这里，竟然能突破了。 　　“莫非是皈依者？” 　　百胜圣僧身处中高层，自然知道更多，圆通这么快晋升，就有可能被净道、梵教的歪理邪说感染，成了皈依者。 　　真要如此，简直是末日来临。 　　百胜圣僧反掌能拍死小乘境界的皈依者，但对于同样大乘的皈依者，可就不太妙喽！ 　　弄不好，整个净土都要遭遇毁灭。 　　“稳住，必须稳住！” 　　百胜圣僧开始下令，“圆通圣僧晋升，这是好事，请各位圣僧前往观摩。” 　　一声令下，各处圣僧纷纷动身，往圆通所在方向赶去。 　　“先稳住他，不能爆发冲突！” 　　百胜圣僧心知，即便圆通有问题，也不能当场点破。 　　最好的应对法子，先稳住对方，然后请来其他大乘圣僧，一共处置此事。 　　释门可以小乱，却不能大乱，否则将如何应对‘百子回归’的语言来临？ 　　“圆通圣僧，总算是功成圆满？” 　　不少参与编纂的圣僧，得知此事，不由得感叹万分。 　　眼见同路人，猛然走到自己前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掀罩子 　　“须弥山下歌声起，疑是天人遥传音！” 　　“非仙非神亦非卿，见我何须一菩提！” 　　四句长叹声中，漫天光芒猛然一手，化作两层牟尼环，落入下方。 　　惊人气息腾空而起，小乘气息消散，取而代之是大乘气息。 　　众多旁观的圣僧们，均双手合十，“恭贺大乘！” 　　“同贺！” 　　众多圣僧中，合欢内心大笑，但脸上仍旧微笑莫名。 　　别看他只是小乘，却是梵教之主。 　　圆通今日成就大乘，还是他暗中促成，未来都要受到他控制。 　　所以，今日之事，他比圆通这个当事人，更加欢喜，只是不能外露。 　　“圆通，恭贺你晋升大乘！” 　　百胜圣僧出现，众多圣僧急忙行礼，“恭迎圣僧！” 　　圆通升为大乘，足以和对方平起平坐，可他们还不行，仍要伏低做小。 　　“圆通……” 　　百胜圣僧，见到圆通时，短暂露出错愕。 　　眼前的圆通，像是变了一个人，身上锐气全消，仿佛变成一截枯木、朽木。 　　百胜圣僧一眼能看穿圆通，但眼下，却有些捉摸不透。 　　一瞬间，百胜圣僧认定，此人若非释门救星，就是最可怕的敌人。 　　“各位都散了！” 　　百胜圣僧朝圆通引手，“请！” 　　“请！” 　　二人并肩而行，很快就飞出净土。 　　“这是要去见其他大乘！” 　　合欢望着二人背影，默默点头。 　　脑海中的声音，却补充道，“还有可能见到菩萨！” 　　菩萨，等同于释门的纯阳真人。 　　事情的进展，一切都如合欢预料，圆通成功打入释门高层，这是梵教的胜利。 　　释门庞然大物，除了道家名教，没有任何势力，能正面击败。 　　所以，合欢的计划，就是像白蚁般啃噬木头，逐渐掏空释门，将其变成自家巢穴。 　　“可惜，始终找不到净道的蛛丝马迹！” 　　合欢略微惋惜，询问脑海中声音，“真没有头绪？” 　　“没有，虽然你们两家，都共同对抗释门！” 　　“但，并不意味着，你们就是朋友，相反，净道、梵教互为最危险的敌人！” 　　“既然找不到净道，你就尽量藏好！” 　　合欢点了点头，“不错，藏得越深，谋划越远！” 　　…… 　　圆通跟着百胜圣僧，接连穿过数个净土，显然目的地并不简单。 　　突然，眼前豁然开朗，看似离开净土，到达外面的辽阔世界。 　　圆通却发现，仍旧处于净土中，只不过这个净土，属于超大净土，与外界别无两样。 　　勾曲山的洞天，比之更差了一个档次。 　　“圆通圣僧，各位同道已等候多时！” 　　“请！” 　　百胜圣僧口中的圣僧，都是释门高层，那些大乘圣僧。 　　“荣幸之至！” 　　圆通点了点头，这是要面试啊，莫名有些小紧张。 　　片刻过后，百胜圣僧带着圆通，来到一个环山的谷底平地中。 　　四面山高千仞，平滑的岩壁上，却浮现密密麻麻的坑洞，小的拳头大，大的却足以容纳顶天巨人。 　　圆通见到，周围岩壁的坑洞内，或坐或卧，各种形象的圣僧逐一出现。 　　目光粗略扫过，竟有超过一掌之数，足见释门鼎盛。 　　“随便坐！” 　　“都是同门，无需拘束！” 　　百胜圣僧找了个坑洞，快走几步，背影逐渐高大，顷刻间化作十丈，坐在坑洞当中。 　　圆通点了点头，随便找个一人高的坑洞做进去。 　　“来新人了？” 　　一个声音飘荡在山谷中，不知来源何方。 　　没等圆通回答，百胜圣僧介绍，“九华寺圆通，目前在净土编纂经书，今日刚突破！”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山谷陷入沉寂，显然各位圣僧，都在笑话这个消息。 　　过了不知多久，某位圣僧开口，“释门多一尊大乘，这是幸事！” 　　另一位接着说道，“先前道家八水真人突破朝元，还大张旗鼓宣传，我们释门如今有圆通，也不让于他们！” 　　“不错不错！” 　　众多圣僧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好话。 　　百胜圣僧心中暗恨，一帮老狐狸，得罪人的事情谁也不接，还是要落在他头上。 　　说来说去，还是他晋升最晚，根基尚浅，又得了在场许多圣僧的机缘，才不得不干跑腿的工作。 　　“咳咳！” 　　百胜圣僧突然发话，“圆通，忘了和你说件事情！” 　　“嗯，两脉别支死灰复燃，前车之鉴，我释门对晋升的圣僧，需要严加检查！” 　　“接下来，我以莲花秘镜，照你本质，希望不要推辞！” 　　“理当如此！” 　　圆通很是通情达理，没有拒绝。 　　开玩笑，四周都是大乘圣僧，拒绝等同找死。 　　这时候，一位大乘圣僧嗔怪道，“百胜，你就是太谨慎了。” 　　百胜圣僧：我特么！ 　　“我准备好了！” 　　圆通深吸口气，双手放在双膝旁边，坦然相对。 　　百胜圣僧双掌合拢，指尖抖动有如莲瓣，掌心浮现镜光。 　　刹那间，双掌融合，化作一枚莲花形状的圆镜。 　　圆通闭目前，正看到圆镜中，反射出他的面孔，见到那颗大光头，有些想笑。 　　再然后，他双目闭合，心思一片坦然。 　　外界，众多大乘圣僧，一改当时淡然模式的神态，纷纷将目光看向莲花秘镜中。 　　这门秘法，说是能照出前尘往事，实则远非如此。 　　毕竟，圆通同为大乘境界，差距不大，最多能查出，是否净道、梵教的皈依者。 　　仅仅如此，却也足够了。 　　“没有问题！” 　　许久之后，百胜圣僧率先开口，松了口气。 　　“好极了！” 　　其他大乘圣僧，紧张一去，不有欢喜起来。 　　一个清白的大乘圣僧，对释门来说，简直是一大助力。 　　“可以停止了！” 　　莲花秘镜撤去，圆通立刻感应到，缓缓睁开双眼。 　　其中颇有几位圣僧，虽然表情正常，但内心却暗自窃喜，又增一位同伴。 　　“圆通，欢迎加入！” 　　百胜圣僧看着圆通，露出微笑，这次是放下防备，视为同伴。 　　“各位，我今日来此，却要给各位带来坏消息！” 　　圆通一开口，就让各方大乘圣僧，暗自皱眉。 　　百胜圣僧连忙劝住，“圆通，这么多前辈在，你不要放肆！” 　　即便是大乘圣僧，相互之间也有高下之分，其中某些老资格的圣僧，一直手指头都能戳死他们。 第一千零二十章 时代降临 　　“让他说！” 　　一个苍老声音响起，四周大乘圣僧们，露出凝重神情。 　　百胜圣僧见状，心道不好。 　　这位大乘圣僧，乃是释门举足轻重的人物，即便不是菩萨，也相差不远。 　　他这一发话，什么质疑、怒斥都没了，却而代之，则是大片沉默。 　　百胜圣僧以同情目光，看向圆通，你自求多福吧！ 　　圆通望着四周，缓缓到来。 　　“当今天下，如火如荼！” 　　“三家之外，各家学派暗中发力，扎根深处，酝酿大变！” 　　“名教和朝廷连为一体，眼下正暗自治愈伤口，前途未名！” 　　“道家内乱，南北之争，势必会延绵数百年！” 　　“我释门，值此大争之世，各位圣僧以为，该如何自处？” 　　他这句话，于此说是提问，倒不如是自问自答，要引出接下来的答案。 　　众多大乘圣僧，也都听出话中含义，无人插话。 　　圆通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当前，是最好的时刻，也是最坏的时刻！” 　　“释门破而后立，就在眼前，各位身为大乘，难道正要闭眼不见、掩耳不听？” 　　说到这里，猛然有大乘圣僧呵斥，“圆通，你不要耸人听闻？” 　　发话之人，朝先前那位大乘圣僧进言，“这人轻狂，还是打发回去，让他闭关百年，洗去浮躁之气！” 　　百胜圣僧心里咯噔，囚禁百年，这也太狠了。 　　真要如此，圆通就废了，刚成为大乘就被囚禁，还能有什么前途？ 　　“不然，让他把话说完！” 　　圆通微微点头，“不瞒各位，我今日前来，不是想见各位如何捂盖子，装作天下太平！” 　　“释门一潭死水，没人敢打破水面，见水下何等场景？” 　　“我圆通，偏偏要做掀盖子的人！” 　　说到这里，圆通陡然跳出坑洞，朝四周山谷行礼。 　　“我圆通，实名举报，释门高层，潜藏了净道、梵教的皈依者！” 　　“这两脉别支，不仅没有偃旗息鼓，反而越发猖狂，扎根释门深处！” 　　圆通伸出手指，朝着四周指点，“甚至在场诸位当中，也有净道、梵教的皈依者！” 　　这句话，先是平地一声炸雷。 　　百胜圣僧首当其冲，满脑子嗡嗡作响，心道天塌了。 　　圆通他怎么敢，当着众多前辈面前，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须知在场的大乘圣僧当中，几乎都是老资格前辈，怎能承受这般冒犯。 　　下一刻，山谷中响起笑声，“呵呵呵呵！” 　　一位老态龙钟的圣僧，眉骨凸得出奇，笑着咧开嘴，“许久没见过，这么有朝气的晚辈！” 　　他转向左右两边，欣慰道，“尽管有失偏颇，却又一腔赤诚，忠心释门，这人可用！” 　　其他圣僧也都接连点头。 　　百胜圣僧见状，暗自为圆通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阵莫名悲凉。 　　这帮老狐狸，早已修炼得心硬血凉，慷慨激昂的话早已听了不知多少，根本不会为之所动。 　　虽然无奈，但这也是圆通的幸运，对方不打算追究了。 　　百胜圣僧对圆通使个眼神，示意他见好就收。 　　他也认为，圆通做此惊人之语，是要在众多前辈面前表现，留下深刻印象。 　　百胜圣僧对此不以为然，年轻人就该放弃浮躁，像他这样脚踏实地，等到资历积累足够，就能跃升到老资格中，成为高高在上的那群人。 　　可是，出乎预料，圆通并未顺坡下驴，而是选择了撞破南墙。 　　“各位或许认为，释门仍旧稳若泰山，总有些许暗涌，也能掌控吧？” 　　圆通随即重重大喝，“错！” 　　“你们若能睁眼，就能看到，偌大释门，早已被蛀空了！” 　　“净道、梵教，在不知不觉间，深入释门各方面！” 　　“一间屋子，你见到一只蟑螂，就意味着上千只蟑螂存在！” 　　“眼下无人暴露，不是皈依者消失了，而是他们隐藏更深！” 　　“若任由发展下去，释门就要成为净道、梵教借尸还魂的温床，一夜间分崩离析！” 　　“到时候，各位就是千古罪人……” 　　圆通说到这里，微笑道，“不，说不定，到时候，各位中的许多人，已经成为别支的高层！” 　　这句话，无疑是怼着脸喷，涵养再好也忍受不住。 　　百胜圣僧注意到，许多大乘圣僧连阴沉下来，隐约感觉不妙。 　　大乘圣僧，心态修炼得高深莫名，等闲辱骂，都不足让他们动怒。 　　眼下这幅变化，显然被圆通说中心思，动了真火。 　　“诸位若懒得动手，不如我代劳吧！” 　　一位大乘圣僧云淡风轻，状如圣佛，却说的是出手杀人的事情。 　　其他圣僧虽然没有回答，但神情也颇为赞同。 　　“圆通不惧死，想杀我之人，必然是净道、梵教的皈依者！” 　　圆通坦然相对。 　　“啰嗦！” 　　刚才发话的大乘圣僧，陡然从坑洞中，伸出手掌，胳膊猛地拉长上万丈。 　　这只手掌，似钢铁浇铸，冲着脑浆迸裂而来。 　　圆通陡然竖起眉头，“杀我就能捂盖子，装作一切无事？” 　　“若果真能如愿以偿，我这颗头颅，你们尽管取走！” 　　话已说完，他果真不动，任凭手掌对着头顶砸落。 　　咚！ 　　谷地中响起撞钟的声音，回声经久不绝。 　　百胜圣僧惊骇发现，手掌缓缓抬起，下方的圆通却安然无恙。 　　“竟能如此！” 　　百胜圣僧认得，刚才出手的大乘圣僧，也算是前辈之一，实力在他之上。 　　圆通刚晋升大乘，就能不动之下，抵挡对方必杀一击，足见非凡。 　　“好头颅，颇硬，不忍打破！” 　　大乘圣僧收回手掌，放回膝盖上，闭目不在动弹。 　　意思很简单，这件事情，他不想管了，你们随意。 　　“呵呵呵，后生可畏！” 　　先前发话的老资格圣僧，再度发言了。 　　“圆通，夸大其词、危言耸听，人人都会！” 　　“你竟然说，我们当中有净道、梵教的皈依者潜伏，可有办法甄别？” 　　此言一出，山谷中各方大乘圣僧惊了。 　　这什么意思，难道不信他们，信一个危言耸听的后辈？ 　　百胜圣僧越发绝望，事情越发不受控制了，真这样下去，未来不知演变成什么样子。 　　真不该带圆通过来，他真是后悔无比。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赌 　　说来也怪！ 　　刚才圆通冒死进言，任凭其他大乘圣僧阻拦，也不肯罢休。 　　眼下，让他说了，圆通反而沉默了。 　　姜还是老的辣！ 　　其他大乘圣僧，内心惊叹不已，心想圆通还是太嫩了。 　　“军臣圣僧，此人哑口无言，显然刚才都是妄言，当不得真！” 　　某位大乘圣僧开口，“囚禁百年，太过宽厚了，再加三倍，三百年如何？” 　　百胜圣僧心有不忍，这样加下去，干脆将圆通囚禁到死。 　　圆通充耳不闻，他不是开不了口，而是在斟酌一二，从何处起话头。 　　不要以为，释门高层是老糊涂，他们知道的内情，甚至还在圆通之上。 　　也就是说，净道、梵教借尸还魂，这件事情瞒得过底层，却瞒不过中高层的这些大乘圣僧。 　　之所以放任不管，归根结底，还是怕损伤释门根基。 　　甚至有些大乘圣僧，和皈依者之间，存在某种藕断丝连的联系。 　　牵一发动全身，这对庞然大物释门来说，并不夸张。 　　圆通深吸口气，掀盖子而已，用得着小心翼翼吗？ 　　“军臣圣僧，我真有话说！” 　　那位老资格的大乘圣僧，微小点头，似乎早有预料，“说罢！” 　　“释门当中，有多少皈依者，我真不知道，也指不出来！” 　　百胜圣僧听了，闭上双眼，蠢货啊，这么诚实，不是自寻死路吗？ 　　果不其然，几位大乘圣僧接连冷笑，“果然！” 　　“圆通后进之辈，位列大乘境界，比不得各位前辈！” 　　“有些事情，圆通可能不知道，但各位必定了然于心！” 　　“但有一桩秘事，除我以外，怕是诸位都不清楚！” 　　“哦！” 　　军臣圣僧眯着眼睛，一双洁白如雪的眉毛抖动两下，“接着说！” 　　“我在净土中编纂经书，有位同伴名为合欢！” 　　听到合欢二字，岩壁上某些圣僧，心境瞬间起了波澜。 　　“合欢，我听说过，也是一名后起之秀！” 　　军臣圣僧若有所思，“你提他做什么？” 　　“莫非，他也是皈依者？” 　　旁边一位大乘圣僧开口威胁，“圆通，你不要为了开拓，故意冤枉同门，我释门神通，可以照出人心的鬼蜮伎俩，妄言欺诈毫无意义！” 　　“请稍安勿躁！” 　　圆通正要开口，突然看到站在旁边的百胜圣僧。 　　于是，他朝百胜圣僧行礼，“百胜圣僧，可否麻烦你，暂且封住净土，不叫进出！” 　　百胜圣僧硬邦邦道，“自然可以！” 　　片刻过后！ 　　“咦，怎么回事？” 　　合欢正在沉思，陡然听到四周响起惊呼声，却原来是有人发现，这片净土被封住了。 　　原本，净土中的释门成员，除了他们这群编纂经书的僧侣外，其他人都能自有进出。 　　但眼下，净土进出同道瞬间封死，全无征兆。 　　“都散了吧，等百胜圣僧归来，自见分晓！” 　　合欢回到禅房，顿时感觉不妙。 　　“静下心来，不会有事！” 　　脑海中的声音提醒合欢，“区区百胜圣僧，有什么资格动你？” 　　合欢听了安心，是啊，释门高层就有梵教皈依者，不可能允许百胜圣僧对他下手。 　　…… 　　“好了，圆通，不用做戏了！” 　　“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等百胜圣僧自封净土，其他大乘圣僧不耐烦了，开始催促圆通。 　　圆通确认之后，方才开口。 　　“各位，接下来，圆通将说出自己的猜测，其中定有颇多无从考据，亦或是荒诞不经的地方！” 　　“还请各位前辈，看在圆通年少无知的份上，暂且不要打断，听我说完！” 　　军臣圣僧率先开口，“可以！” 　　其他大乘圣僧，纵然有意见，也开不了口，跟着说‘可’。 　　“各位圣僧，上古佛家三道，以净道、梵教和释门并列！” 　　“所以今日，两脉别支，想要借尸还魂，只能以释门为温床巢穴，损我根基、自肥壮大！” 　　“那些别支的皈依者，哪个不是我释门的精英？” 　　“万事必有因、万物必有头！” 　　“净道梵教，能暗自发展壮大，可不是简单一盘散沙就能做到！” 　　“圆通以为，两脉别支，显然都已出现了首领！” 　　说道这里，其他大乘圣僧，自以为猜出圆通的意思。 　　“你莫非想说，那个合欢，就是净道或梵教的首领？” 　　有人朝军臣圣僧双手合十，“果真如他所说，擒下这合欢，必定能断送一脉别支！” 　　“不然！” 　　也有人表示反对，“若是假的还好，真的就打草惊蛇了！” 　　“更何况，谁能确定，合欢是不是皈依者，若是皈依者，是普通一员，还是如他所说的别支首领！” 　　净道、梵教两别支，算是释门心腹大患。 　　若是早已诞生首领，等同于有了主心骨，未来将更难对付。 　　“圆通，信口开河可不行，你必须有真凭实据！” 　　某位大乘圣僧，遥遥朝着圆通喝道。 　　圆通笑眯眯说道，“误会了，刚才说的，不是我提及的秘密，接下来的才是真相！” 　　“这个真相，连合欢他本人也不知道！” 　　接下里，从圆通口中吐出的话，整个净土都震动了。 　　“合欢他以为，自己是梵教首领，实则，他同时也是净道的首领！” 　　“荒谬！” 　　一位圣僧走出岩壁坑洞，身材高大、顶天立地，声音如雷鸣。 　　“净道、梵教，虽然同为我释门大敌，但在上古时期，也是水火不容的存在！” 　　“两脉别支的首领，绝不可能是同一人！” 　　圆通没有被对方吓住，继续说道。 　　“是啊，这个秘密，怕是连他手底下的皈依者，也未必知道！” 　　终于有人抓住破绽，质问道，“为何偏偏你知道？” 　　是啊，一个秘密连当事人也不知道，怎么就只有圆通之道。 　　甚至有大乘圣僧猜测道，“莫非，圆通你才是藏得最深的别支首领，故意要诬陷合欢，洗清自身嫌疑！” 　　圆通叹了口气，这就是释门的大环境，敌友不分，何谈自净？ 　　“军臣圣僧，可敢和我赌一把？” 　　“放肆，出家人严禁赌博，况且你什么身份，敢和军臣圣僧这么说话！” 　　不等军臣圣僧发话，其他大乘圣僧纷纷发言谴责。 　　“军臣圣僧自幼出家，无从不良嗜好，你……” 　　军臣圣僧突然开口，“赌什么，骰子、牌九还是麻将？”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狠心 　　军臣圣僧辈分高，寿元不知多少年，论眼光心思，自然超出其他。 　　从见到圆通起，他就看出不凡之处。 　　其他刚晋升的大乘圣僧，无不意趣飞扬、宝光四溢、智慧夺目，一看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可圆通呢！ 　　一身好坏贤愚，全都收敛到体内，隐隐透出大智若愚的意境。 　　远远看去，就是一截枯木朽木。 　　这样深不可测的人，若说是军臣圣僧同辈人，倒也说得过去，可出现在一个刚晋升的大乘圣僧身上，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军臣圣僧，对圆通从开始就极为关注。 　　至于后来，圆通慷慨激昂，直指释门内部问题，军臣圣僧停在耳中，也没有多大反应，这些东西大家心知肚明，还不到摊牌的时刻。 　　随着圆通逐渐揭露，让军臣圣僧逐渐重视起来。 　　“赌什么？” 　　军臣圣僧盯着圆通，态度诚恳。 　　原本信誓旦旦的其他圣僧们，瞬间哑口无言了。 　　“我们就赌合欢一人！” 　　圆通朝百胜圣僧点头，“净土已封，合欢插翅难飞否？” 　　“他逃得出去，算他本事！” 　　百胜圣僧语气中，充满自信。 　　圆通却道，“真要逃了，我也不用苦心证明了！” 　　想了想，挺有道理的。 　　圆通朝军臣圣僧解释道，“合欢此人，乃是天生异种，一体双魂！” 　　“一副皮囊，容纳净道、梵教两家之主，倒也是世间奇事！” 　　军臣圣僧点点头，“若是真的，却是是奇事！” 　　随即，他神色变得严肃，突然下令。 　　“百胜，真假放在一边，你先将合欢拘拿过来！” 　　圆通一出口，军臣圣僧就知道，合欢的重要性了。 　　净道、梵教两家之主，出现一人身上，这意味着，释门要占据上风。 　　也就是说，只要控制了合欢，两脉别支再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百胜圣僧行礼，“遵命！” 　　正要转身动手，突然从云端落下一只脚，踩在百胜圣僧面前，如高墙般挡住去路。 　　“慢着！” 　　“军臣圣僧，仅凭圆通只言片语，你就要愿望合欢？” 　　百胜圣僧皱眉，连他都感觉不对劲了。 　　出脚之人，是神足圣僧，他和合欢没有半点关系，眼下却‘仗义执言’，怎么看都蹊跷。 　　军臣圣僧见第一个露面的，竟是神足圣僧，叹了口气，“何必呢？” 　　“军臣圣僧，恕我直言，眼下你若是一意孤行，让释门自相猜疑，不啻于种下祸根！” 　　另一个圣僧起身，他身材胖大，躯干肥圆，正是‘金鳌圣僧’。 　　金鳌圣僧看向圆通，愤愤不平，“请斩圆融，断却一切是非根源！” 　　军臣圣僧环视四周，却见岩壁各处，蠢蠢欲动。 　　“还有谁有意见，现在可以说了！” 　　他轻叹道，“区区一个合欢，就让你们忍不住了，莫非真如圆通所说，此人身兼净道、梵教两家之主！” 　　果真如此，合欢此人绝不能放过。 　　释门尚且无主，若合欢将两脉别支整合，真有可能反过来吞并释门。 　　军臣圣僧看向圆通，“还有吗？” 　　“不多不少，只剩两句！” 　　“说出来吧，也不差这两句！”军臣圣僧摆摆手。 　　圆通朝军臣圣僧行礼，“圣僧敢赌，他们却不敢！” 　　下一句是，“合欢此人，以释门弟子之身，生出净道、梵教两家之主的身份，岂不正合了，从释门中，生出净道、梵教死灰复燃的时事？” 　　军臣圣僧听了，哈哈大笑，“果真有道理啊！” 　　“我往日放任不管，可不是让你们掘断释门的根基的！” 　　神足圣僧、金鳌圣僧等人，反问道，“圣僧，你在和谁说话？” 　　“罢了，听不懂就别问，就当不是和你说的！” 　　军臣圣僧朝圆通颔首，“你说得对，老僧敢赌，他们却不敢！” 　　转眼间，军臣圣僧语气变得眼里，“百胜圣僧，从现在开始，你只听我的！” 　　“速速将合欢拘来，但有反抗，格杀勿论，有人阻拦，同样格杀勿论！” 　　百胜圣僧闻言踏足，正要破开净土离去，回归自家净土。 　　陡然间，空中浮现大片金色鳞片，组成卵形圆球，将他裹在其中。 　　“金鳌圣僧，你……” 　　出手之人，俨然是金鳌圣僧。 　　“圣僧三思，释门不能乱！” 　　神足圣僧，金鳌圣僧，二人身后，陆续站起几位圣僧。 　　“敌友不分，为之奈何？” 　　这些圣僧当中，多少人是净道、梵教，多少人是真心忧释门，谁也分不清。 　　“比起合欢，更因诛杀圆通！” 　　神足圣僧一指圆通，“此人挑拨释门关系，用心险恶，说不定就是别支皈依者！” 　　“杀圆通！” 　　“圣僧明鉴，此人一来，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堂堂净土，怎能容得下他？” 　　“圣僧，你不动手，我们可以代劳！” 　　一时间，山谷中的大乘圣僧们，纷纷对圆通喊打喊杀。 　　军臣圣僧看向圆通，“你看如何？” 　　“不破不立，圣僧你意下如何？” 　　“不错！” 　　军臣圣僧赞道，“言之有理，要做决断了！” 　　他深吸口气，朝净土上空说道，“你们意下如何？” 　　上方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其他大乘圣僧不明所以。 　　“莫非……” 　　圆通心中凛然，能让军臣圣僧甘心求教的，只有释门的那些菩萨。 　　过了许久，长空之上传来淡淡的叹息声。 　　虽无只言片语，但军臣圣僧还是听懂了，他闭上眼，留下两含泪。 　　“果真要如此吗？” 　　似乎是自问自答，军臣圣僧随即点头，看向百胜圣僧，还有圆通，似乎，站在他身后的，只有这两人了。 　　“各位，从现在开始，你们任何人，都别想见到合欢！” 　　军臣圣僧的话，前所未有的狠厉，“百胜，若有人妄动，你封绝净土。” 　　此言一出，百胜圣僧惊得目瞪口呆。 　　自封净土，只是给大门上锁，只要钥匙还在，最终还能打开。 　　可是，封绝则不同，是将大门拆掉，用砖石砌上，彻底封死整个净土。 　　一旦断绝净土和外界联系，内部循环断绝，最终会变成死地，包括合欢在内，所有释门成员都将无一生还。 　　圆通也没想到，军臣圣僧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发狠起来，竟这么可怕！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佛法归一 　　“慢着！” 　　军臣圣僧这句话，直接引发震荡。 　　神足、金鳌两位圣僧，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其他大乘圣僧，有些不明所以，也有些心知肚明，均没有开口。 　　猛然间，一位老和尚开口了，从刚才起，他一直保持沉默。 　　可是等他开口后，众多大乘圣僧的目光，均聚集到他身上。 　　“果泉圣僧，你有话说？” 　　这位果泉圣僧，和军臣圣僧辈分相当，往日里是至交好友。 　　“可否退让一步？” 　　军臣圣僧盯着他，似乎今日才认识这位老友。 　　长叹口气，他问道，“你是净道，还是梵教？” 　　“阿弥陀佛，未来无量！” 　　仅凭这八个字，军臣圣僧便判断出，“原来是净道！” 　　净道、梵教和释门，最大的区别在于，供奉的佛祖。 　　净道是未来佛，号称净世弥陀；梵教是过去佛，号称燃灯古佛；释门是现在佛，号称无量如来。 　　原本，军臣圣僧以为，无论情况何其恶劣，总在预料之内。 　　可现在，多年相交的好友，竟然是净道的皈依者，这让他内心越发绝望。 　　“对了，你们光明精舍，是最接近净道的存在，原本释门略有声音，却也无人反对！” 　　“现在看来，整个光明精舍，都成了净道！” 　　果泉圣僧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强硬道，“军臣，听我一句劝，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释门不能乱，也不能分裂，保持现状，这是我们一致意见！” 　　他看向圆通，淡淡说道，“该杀！” 　　下一刻，圆通心口刺痛，双目生疼，心道不好。 　　然后，百胜圣僧见他，如同见鬼般，惊恐往后倒退。 　　原来，以百胜圣僧的视角，见到圆通双目放出白光，心口更是如同点燃般，将五脏六腑照得通明。 　　果泉圣僧一个眼神，就将净道神通度过去，将圆通置于死地。 　　“愚剑何在？” 　　圆通预感到死亡来临，心中大吼，手掌对着虚空握紧。 　　大智若愚，顷刻间光芒流转，在圆通手中，化作一口宝剑。 　　众人所见，圆通毫不迟疑，将宝剑刺入胸口，尔后陷入平静。 　　“呼呼！” 　　片刻后，圆通睁开双眼，再无半点白光，双目恢复纯净。 　　刚才一番生死劫，倒是让他看清楚，所处的境界位置。 　　圆通胸口升起一股傲气，纵然你是前辈，也不能一个眼神就置我于死地。 　　果泉圣僧大为惊叹，圆通能挡住他的杀招，可不是一般的新晋大乘。 　　“果泉，相交多年，你了解我，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军臣圣僧见圆通无事，朝对方说道，“你若继续出手，再有一次，我必杀你光明精舍一名圣僧！” 　　“听着像你的为人，我信了！” 　　果泉圣僧点点头，强调，“合欢你不能动！” 　　“原来如此，你们有什么谋划？” 　　军臣圣僧追问道。 　　果泉圣僧摇摇头，“我不知道，但合欢你动不得！” 　　“那就带着他，滚出释门！” 　　军臣圣僧咆哮着，“这是释门的净土，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平起平坐！” 　　“释门大乘，自然高高在上，可你现在是净道达成，是死灰复燃的余孽，是卑劣的过街老鼠！” 　　“果泉，你不配和我说话！” 　　果泉圣僧静静看着他，没有发作。 　　军臣圣僧深呼吸，然后问道，“还有哪些人？” 　　“军臣，你做不到！” 　　军臣圣僧目光满是悲哀，这就是他守护的释门，不知不觉间，早已千疮百孔。 　　这时候，果泉圣僧劝他，“军臣，上古净道、梵教和释门，原本是同源一家。” 　　“我们都有一个名字，佛教！” 　　“三家内斗，唯余释门，这是错误的！” 　　“如今，净道、梵教复起，这是冥冥中指引，三家合一的契机来了！” 　　“从今往后，再无释门，也无净道、梵教，只有我佛教！” 　　“我们都是佛祖信徒，不分彼此，可好？” 　　军臣圣僧闭目，似乎害怕被说动，摇了摇头。 　　“君臣，你不要太固执了，大势如此！” 　　“道家内乱、名教沦落世俗，都不足为虑，眼下我释门必能浴火重生，一跃成为三家之一！” 　　说到这里，果泉圣僧停顿片刻，“如果你愿意，百子回归的预言后续，我可以对你和盘托出！” 　　不得不说，这位大乘圣僧的提议，相当有诱惑。 　　圆通都有些担忧，军臣圣僧会否屈服。 　　毕竟，三家合一，同尊佛祖，力量前所未有凝聚，这是何其美好的前景！ 　　军臣圣僧陡然睁眼，“果泉，我军臣一入释门，此生便是释门中人。” 　　“你有你的净世弥陀，我有我的无量如来，大家道不同。” 　　“过去、现在、未来，哪一尊佛祖为尊呢？你所说的三家合一，根本不成立。” 　　军臣圣僧大声点破，果泉圣僧话中的陷阱。 　　上古时期，三家相斗的根本原因，就是以那尊佛祖为首，已经后续引发的思想理念不同。 　　别小看这些分歧，三家的内斗之惨烈，比对外敌更胜几分。 　　“果泉，世间只有释门，也只能又一个释门。” 　　“净道、梵教，两堆灰烬，纵然复燃，又有什么关系，老僧我照样扑灭便是！” 　　军臣圣僧言谈中，霸气呈现，许多大乘圣僧都为之折服。 　　“可惜了！” 　　果泉圣僧突然说道，“如果让你知道，菩萨中也有……” 　　“住口！” 　　军臣圣僧愤怒至极，打断对方后半句话，这句话就不能出现，绝不能让他说完。 　　圆通目瞪口呆，这瓜太大了，他吃不消啊！ 　　虽然没说完，但菜都能猜到，果泉圣僧是想说，释门的菩萨中，也有倾向净道、梵教的思想理念的。 　　这样的话，还打个什么劲儿，从上到下都被渗透光了。 　　干脆明天就举旗易帜，释门正是改名，对外就叫佛门、佛家，或者佛教也好。 　　“呵呵！” 　　圆通突然笑了，打破现场的压抑气氛。 　　“笑什么？” 　　军臣圣僧发问，语气很是不满。 　　“我笑圣僧这么简单就被吓住了。” 　　圆通摊开双手，“都到了菩萨那个境界，还用得着区分什么净道、梵教或是释门么？” 　　他指向军臣、果泉两位圣僧，“还不是看你们，谁赢了，上面的菩萨就是哪家的？”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分裂 　　高层需要立场吗？ 　　圆通想要提醒军臣圣僧的，无疑是这个道理。 　　对于任何一位释门弟子来说，释门大过天，是为之遮风挡雨的大树。 　　可是，到了菩萨那个境界，所谓释门，已经变得无关紧要。 　　下面的底层弟子，处处都要为大局着想，时刻顾全大局，他们缺不需要，因为，他们就是大局。 　　正如圆通所说，下面的争斗，在菩萨们眼中，无疑是可笑的。 　　无论是释门，亦或是净道梵教获胜，都波及不到菩萨头上。 　　释门若胜了，他们是释门的菩萨，净道、梵教胜了，他们也可以是净道、梵教的菩萨。 　　底层弟子为释门服务，而释门，却是为了菩萨服务的。 　　这场释门内乱，说到底，换的不是主子，而是仆人。 　　“言之有理！” 　　军臣圣僧重重点头，“我真是越老越糊涂，这件事情，哪有这么复杂？” 　　“杀光所有皈依者，所谓净道、梵教，便会消失。” 　　说到这里，他朝果泉圣僧颔首，“老友，帮个忙，先去死，让其他人学学。” 　　果泉圣僧摇头，“恕我不能答应。” 　　“罢了，别人的东西，终究要自己动手取！” 　　军臣圣僧话音刚落，从云端落下一尊法相，三面六臂，六只手上手持法器，无不是杀气腾腾的凶器。 　　见到这尊法相，圆通才明白，这位老和尚的法号由来。 　　军臣，乃是主杀伐、攻战，即便在释门，也都是战神级人物。 　　“军臣，我不是你对手。” 　　果泉圣僧摇摇头，一转身，让开六口凶器的集中攒刺。 　　“军臣圣僧，请勿同室操戈！” 　　神足刷刷刷双腿如同风车，化作铜墙铁壁，挡在果泉圣僧面前。 　　另一边，金鳌圣僧也参与进来。 　　两尊大乘联手，自认能拦住军臣圣僧。 　　但是，后续发展，血腥得超出想象。 　　军臣圣僧凶性大发，手中六口凶器同时脱手，插入金鳌圣僧周身。 　　“不。” 　　金鳌圣僧要和神足联手，才敢站在军臣圣僧面前，眼下对方竟放开神足，完全冲他而来。 　　六件凶器，分别有碎颅、剜心、断肢等各种伤害，眼下一股脑，倾泻在金鳌圣僧身上。 　　噗嗤噗嗤！ 　　短短瞬间，金鳌圣僧身上插满凶器，像是插着牙签的果肉般无助。 　　另一边，军臣圣僧弃了凶器，六支手臂挥舞，看准机会伸手。 　　神足圣僧的双腿，瞬间被他抓住。 　　“手下留情！” 　　神足圣僧话音刚落，就被军臣圣僧撕成两半，满天都是血雨。 　　接连两位大乘圣僧陨落，圆通看得眼皮直跳，连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太凶残了！ 　　这军臣圣僧，莫非先前慈眉善目的形象，都是伪装，其本质，就是披着一张人皮的凶兽。 　　“何必造出如此杀孽？” 　　果泉圣僧趁机后退，身边又多出几位圣僧。 　　他不停说道，“这二人，并非净道、也非梵教，而是你释门圣僧，何必痛下杀手？” 　　“杀得不冤枉！” 　　军臣圣僧微微勾手，将六口凶器收回，甩甩上面血迹。 　　“若无霹雳手段，怎能显出我佛慈悲？” 　　“这两个蠢货，比尔等更加危险，我正要以此杀戮，惊醒释门众人。” 　　说到这里，军臣圣僧，朝着山谷四周，岩壁各方缓缓开口。 　　“你们可知道，如今的释门，从何而来？” 　　“我释门先贤，杀灭净道、梵教一切传人，焚烧典籍，让世间再无相关文字。” 　　“诸般铁血残忍的手段，方才换来无量如来佛祖，立在各殿供奉首位。” 　　“今日释门的基业，可不是诸位挣得，你我都是坐享其成。” 　　“所以，无人有资格，将这份基业拱手相让。” 　　军臣圣僧一字一句，重重敲在众人心头。 　　“任何一方崛起，都要付出代价，释门崛起，是净道、梵教付出代价。” 　　说到这里，他质问各方。 　　“如今，净道、梵教想要复起，请问释门的诸位，愿意成为代价吗？” 　　听到这里，圆通忍不住惊叹，好一个雄主。 　　释门最大的问题，就是居安忘危，对净道、梵教的危害，缺少认识。 　　正如军臣圣僧所说，当年释门能成为最终胜利者，那可是经过腥风血雨的厮杀，没有那一方愿意自动退出，除非是被杀光了。 　　真以为，净道、梵教崛起，只是拉走些人手，大家好聚好散？ 　　实则，人家要的是释门的全副家当，得势之后顺昌逆亡，谁也别想逃。 　　军臣圣僧一番点拨，许多人明白过来，这就是宁亡外敌、不亡内患呀！ 　　“军臣，净道、梵教气候已成，你杀不完！” 　　果泉圣僧听到这里，知道不能保持沉默了，否则释门士气被调动起来，万事休矣。 　　“不杀怎么知道杀不完？”军臣圣僧冷笑。 　　“咱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军臣圣僧果断拒绝，“别支异端，必死！” 　　随即下令，“百胜圣僧，不必犹豫了，封绝净土，给我弄死合欢！” 　　他看向果泉圣僧，“料想光明精舍家大业大，哪用这无名之辈做主人，先替你们清理此人，再来打过！” 　　“不可！” 　　果泉圣僧伸手，“军臣，你若敢伤及合欢，我光明精舍就敢立刻起事，分裂释门，让天下大乱。” 　　光明精舍作为释门最大的门派之一，真要为祸天下，谁也挡不住！ 　　“听你这么说，合欢竟如此重要，那我更不能放走！” 　　军臣圣僧还要发话，却听果泉圣僧说道，“只要不杀他，你捉也好，囚也罢，随你。” 　　这般态度，又让军臣圣僧看不穿了。 　　圆通却隐隐猜出，一体双魂的合欢，定然是净道、梵教的重要棋子。 　　再想到‘合欢’二字，也是颇有玄妙之处。 　　“军臣，今日之事，都是圆通引起，不杀他，我心难平。” 　　果泉圣僧陡然说道，一指圆通，“你要杀我，我挡不住，但我要杀他，你也拦不住。” 　　话音刚落，果泉圣僧拍掌，圆通被熊熊燃烧的火焰笼罩。 　　诡异的是，火焰纯白无暇，比雪更白。 　　“净世十炎之，雪炎！” 　　军臣圣僧没有出手相救，此火一出，救与不救，已经没有区别了。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危险 　　圆通发现，自己在燃烧。 　　这幅身躯，也是佛典所言的‘皮囊’，正化作蜡烛和灯芯，不断燃烧出火焰。 　　这火焰，却如雪白，纯净得没有半点杂质。 　　“不愧是净世十炎！” 　　圆通面临灰飞烟灭的结局，却还是忍不住夸赞。 　　雪炎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净化而来，将他身上所有一切燃烧，转化成最纯净的白色火焰。 　　从这门神通，就能看出光明精舍的思想。 　　性命、皮囊，甚至存在都不值一提，为了达成净世目的，可以牺牲天下亿万生灵。 　　眼下，果泉圣僧对圆通施展雪炎，显然抱定决心，要彻底灭杀他。 　　“真不该，出头的椽子先烂呀！” 　　圆通摇了摇头，若不是他揭破净道隐匿的事实，对方还隐藏在释门的阵营中，悄然发展壮大。 　　所以，从果泉圣僧，乃至光明精舍的角度来看，圆通是小人物坏大事，尤其可恨。 　　这才有了雪炎燃烧的惩戒杀戮。 　　“阿弥陀佛！” 　　圆通双手合十，在众多大乘圣僧看来，这是圆寂前的仪式。 　　毕竟是大乘圣僧，地位到了，自然要讲究风度仪态，即便是即将化作飞灰，也要做出派头。 　　“可惜了，刚成就大乘圣僧，就要陨落了！” 　　净世十炎，即便同为大乘圣僧也难以抵挡，圆通被此火烧中，只有灭亡的下场。 　　百胜圣僧摇摇头，圆通陨落他不奇怪，唯一感怀的是，这祸害怎么到现在才死！ 　　君不见，连军臣圣僧都不出手救人，足见此人行为之恶劣。 　　“呵呵！” 　　圆通突然笑出声，一指头顶天空，“护法罗刹何在？” 　　下一刻，四周光线暗下来，头顶乌云密布。 　　几位大乘圣僧抬头，见到一个庞大身影出现，背后展开广阔的翅膀。 　　“轰！” 　　突如其来，速度快如闪电，很快就降临圆通头顶。 　　“好一尊神将！” 　　周围的大乘圣僧，见到眼前这尊护法罗刹，均露出欣赏的目光。 　　这尊罗刹，本为豆兵出身，如今彻底消化了舍利的力量，目光越发幽深。 　　他双手握着的钢杖，也变得漆黑如墨，显然早已将元磁神光炼化。 　　此刻，罗刹从天而降，双手握着钢杖，没有攻击果泉圣僧，反而朝圆通头顶砸落。 　　“伤上加伤，岂非找死？” 　　“不然，这是想抢在被烧死前，让护法罗刹给个痛快！” 　　几位大乘圣僧低声交流，猜测圆通此举的用意。 　　平地里刮起狂风，这是罗刹动手掀起的乱流，搅得山谷中灰尘乱滚。 　　“中！” 　　罗刹手中钢杖，瞬间击中圆通头顶，出乎意料，没有任何动静。 　　反倒是圆通体表的白色火焰，猛地被压制住，仅剩下附着体表的薄薄一层。 　　果泉圣僧眉毛挑了挑，就要动手将火头挑起，连带着这尊罗刹共同烧死。 　　“神光开！” 　　圆通猛然张口，点在头顶的钢杖杖首，那枚栩栩如生的鹤首张开，吐出跳动着雷霆的漆黑光芒。 　　“元磁神光！” 　　大部分大乘圣僧坐不住了，他们认出漆黑光芒的本体，可比刚才见到雪炎更惊讶。 　　元磁神光威名满天下，以往只有道家收服了少许，没想到今日能在释门见到。 　　圆通能收服元磁神光，也不简单呐！ 　　果然，元磁神光一处，漆黑光芒化作流水，铺展到全身上下，轻而易举消灭所有雪炎。 　　下一刻，护法罗刹双足落地，站在圆通身后，手持钢杖虎视眈眈。 　　但是，圆通显然不想善罢甘休，朝着果泉圣僧一指，“去！” 　　护法罗刹双翅用力，转眼间划出残影，朝果泉圣僧杀去。 　　果泉圣僧冷笑，纵然对方有元磁神光，也很难伤到他。 　　但是，他的笑容很快凝固了。 　　圆通掌心，再度涌现三股白气，在空中翻滚，跳出三个不同模样的身影。 　　又是三尊罗刹。 　　天行、地行、水行三尊罗刹出面，吓得众多大乘圣僧连连后退。 　　原来，他们以为这三尊罗刹，都是如同先前一般厉害。 　　实际上，炼化舍利的罗刹，实力远凌驾三者之上。 　　即便是果泉圣僧，也误以为此，见到‘四尊’罗刹齐齐杀来，当即放弃了正面硬挡，而是要施法让开攻击。 　　“好机会！” 　　圆通双目放光，一声令下，天行、地形和水行三尊罗刹，原地翻滚，化作烟雾缭绕的气流。 　　三团气流翻滚，如同暴躁的巨蟒，杀入果泉圣僧面前。 　　“封天门、封地路、封水道！” 　　三尊罗刹布置封锁结界，截断果泉圣僧飞天、遁地和入水的逃遁法子。 　　虽然只能维持一时，却让果泉圣僧无从避让开来。 　　其他旁观的大乘圣僧，原本以为果泉圣僧对圆通出手，就是大人教训小孩般轻松。 　　看到这次，才知道圆通也是狠角色，有两手厉害的绝技。 　　突然，有人大声提醒。 　　“果泉圣僧小心，圆通若是释门之子，便有越级伤你的本领。” 　　“切莫大意！” 　　结果，果泉圣僧心更乱了。 　　道家尘冲虚、丹融二人的事迹，释门也知道了，大为感叹道家之子的厉害。 　　二人联手，将兵家主都杀了，足见‘百子’气运非凡。 　　没想到，眼前这位圆通，也有可能是释门之子！ 　　果泉圣僧第一反应是荒谬，但越想越有道理。 　　此人先前几十年间，一直默默无闻，可近日突飞猛进，成为大乘圣僧。 　　如今，直接撕破净道、梵教的潜伏计划，连合欢一体双魂这样的秘密都探听出来。 　　这么多奇异事情都发生在一人身上，说他是未来的百子之一，也不夸张吧！ 　　然后，果泉圣僧心猛地揪紧。 　　闹不好，近日就要步入公无病的后尘。 　　他们这些老牌圣僧，一般情况下，对普通大乘圣僧都是碾压式，但换成对手是百子，那就胜负难料了。 　　相反，极有可能阴沟翻船，死得惨不堪言。 　　果泉圣僧心乱如麻，却见到手持鹤首钢杖的罗刹，满脸杀气腾腾，六只眼睛瞄着不同方向，已然盯死他全身。 　　鹤首钢杖，本是寻常法器，结果这些年被元磁神光浸染，又被罗刹炼化，早已成为一件了不得的宝物。 　　钢杖砸落时，带动的风声寂灭一片，令人想起死亡。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不敌 　　“净世十炎之，红莲！” 　　果泉圣僧，毕竟是老牌大乘圣僧，心志坚韧，略微恍惚过后，便开始出手抵挡。 　　粗糙的掌心裂开，缓缓冒出指尖大的红色花苞，迎风绽放，一朵红莲缓缓张开。 　　两只手，共有两朵红莲。 　　果泉圣僧气息变得粗重起来，仿佛逼出两朵红莲，对他来说是难以承受的负荷。 　　“去！” 　　红莲脱手，好似在池塘飘荡，一路飞向手持钢杖杀来的罗刹。 　　罗刹见到红莲，猛地停下来，举着钢杖往前一引。 　　“算你识货！” 　　果泉圣僧叹了口气，这尊罗刹灵智之高、本能之强，简直令他嫉妒。 　　红莲位列净世十炎，真正可怕之处在于，表面看去温和无害，反而很是灿烂艳丽。 　　实际上，一旦被红莲沾染，火焰将从肉身钻入灵魂，彻底将敌人烧成灰烬。 　　只要一丝火焰还在，就算是选择转世投胎，也如跗骨之蛆，燃烧不休。 　　对方的罗刹提前发现危险，早早让开，很是可惜。 　　一击不中，还有下次！ 　　两朵红莲分分合合，争抢着往罗刹身边钻去。 　　罗刹如同撑船的老渔夫，将钢杖在面前搅拌，带动狂风吹来红莲，唯恐触碰到分毫。 　　“躲得开么？” 　　果泉圣僧冷笑着，双指并拢，对着前方一指。 　　两朵红莲，一改刚才慢悠悠的姿态，瞬间拉出残影，朝着罗刹面前扑落。 　　轰！ 　　像是倒满火油的柴垛，被一点火光点燃，瞬间从里到外燃烧起来。 　　整个罗刹，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炬，手中钢杖也开始受热软化，像是软绵绵的面条。 　　“跳出六道轮回，不在十方世界！” 　　“水火不侵，等闲小事！” 　　圆通双手合十，对罗刹念咒加持，同时施展‘十方无量’‘六道轮回’的力量。 　　罗刹瞬间力量暴增，双手抓着身上一撕，熊熊燃烧的火焰，像是穿在身上的衣服，瞬间被撕成两半。 　　净世十炎之一的红莲，就这么破了。 　　此火以业障罪孽为燃料，一经点燃绝不停止，却对这尊罗刹不起作用。 　　“你竟然用舍利，喂养这尊罗刹？” 　　果泉圣僧终于察觉不对，除非是有高僧大德的舍利，才能消除业障罪孽。 　　这尊罗刹能破开红莲，就是仗着有舍利的力量，才免于被红莲火焰伤害。 　　圆通并不开口，朝罗刹点点头，示意继续。 　　罗刹双翅扇动，再度跃起半空，朝果泉圣僧举起钢杖垂落。 　　果泉圣僧突然开口，“军臣，你难道要坐视我被打死吗？” 　　这一开口，众人吃惊，原来果泉圣僧撑不住了。 　　军臣圣僧也颇为动容，相识这么久，何曾见过果泉圣僧如此狼狈。 　　他却不急着动手，“果泉你见谅，圆通若真是我释门之子，便是老僧也拦不住他！” 　　“还说风凉话？” 　　果泉圣僧气急，“你真要让释门打乱吗？” 　　话还没说完，钢杖的鹤首吐出一道黑光，正中果泉圣僧胸口。 　　好在，他身上这件袈裟，其中有几块是圆寂的大乘高僧，金身中剥离的皮肤，堪称防御惊人。 　　黑光落在袈裟上，当即反震得粉碎。 　　但是，果泉圣僧被细碎的黑光，勾动得心口血流倒转，一阵天旋地转。 　　“咚！” 　　罗刹看准时机，钢杖如毒蛇出洞，对着果泉圣僧光头凿落。 　　果泉圣僧猝不及防，被一杖打在眉骨，下意识飞起长长白眉，企图将钢杖卷飞。 　　结果，白眉当场被砸断，钢杖正中左眼，不仅眉骨砸断，连带着左眼遭受重击，肉眼可见肿起来。 　　“军臣，你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果泉圣僧虽然没死，但造次奇耻大辱，暴跳如雷。 　　罗刹举起钢杖，想要再接再厉，给老和尚的光头开瓢。 　　“够了！” 　　淡淡的声音响起，军臣圣僧出手了，他也是八只手臂，对着罗刹同时按落。 　　罗刹神情变了，八手全出，全力以赴，和对方的手掌对撞一处。 　　嗖！ 　　罗刹化作一道光，消失在原地，回到圆通手中。 　　接下来，军臣圣僧抬脚，猛地踩在地上。 　　大地摇晃，地形罗刹率先隐匿不住，暴露行踪。 　　震动传播到空气、水流中，天行、地形两尊罗刹也接连出现。 　　“归来！” 　　圆通叹了口气，他距离军臣圣僧，还有好大一段距离，眼下绝非对手 　　“果泉，让你不经我，就擅自出手，这下知道教训了吧？” 　　军臣圣僧不等对方发作，就板着脸呵斥圆通。 　　“你这晚辈，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惹果泉圣僧犯嗔戒？” 　　“好在果泉圣僧不和你计较，否则？” 　　果泉圣僧脸都丢尽了，迅速把脸别过去，不再看这边。 　　想了想，今日之事好办，圆通就是释门之子，也必须是，否则果泉圣僧下不来台。 　　“军臣，你也不用做戏给我看！” 　　“圆通是释门之子，你器重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惩罚？” 　　果泉圣僧顿了顿，“你也别得意，预言是百子回归，现在有了释门之子，怎知我净道之子、还有梵教之子不会出现？” 　　“谁主浮沉，还要看将来！” 　　军臣圣僧强硬道，“杀了你们，就没有其他将来，还是我释门独大！” 　　“果泉，你不是我的对手，快把梵教的人叫出来！” 　　山谷中的大乘圣僧当中，唯有果泉圣僧自报身份，说自己是净道皈依者，但梵教那边，却是态度暧昧，并未有人正式暴露身份。 　　军臣圣僧心中狐疑，便想要逼出来。 　　“别费力了！” 　　果泉圣僧摇摇头，“梵教隐藏更深！” 　　“那好，待得老僧捉来合欢拷问，凡是梵教的兔崽子，一律无所遁形！” 　　军臣圣僧大喝道，“果泉，先拿你开刀！” 　　果泉圣僧却看向圆通，“和我动手，你就不怕殃及释门之子！” 　　这时候，山谷中的大乘圣僧们，方才反应过来，圆通竟是释门之子？ 　　还真有可能，所谓‘百子’，肯定是后起之秀，而且境界还不能低。 　　圆通两个条件都符合，连果泉圣僧都亲口承认，他就是释门之子。 　　“殃及？” 　　军臣圣僧感觉好笑，刚才你被打多惨，转眼就忘了？ 　　凭你这点本事，还想殃及圆通，做梦呢！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三分 　　果泉圣僧热血上头，面满通红，打人不打脸，这话说的太尖酸了。 　　“够了！” 　　“果泉，你真以为，今日能逃离此地？” 　　军臣圣僧环视四周，“周围这些人当中，或许真有净道或梵教的皈依者，但老僧却不在乎！” 　　他伸手指向果泉圣僧，“老僧今日，就是拿你做个例子，告诉释门上下！” 　　“投靠异端，死路一条！” 　　“谁敢蹦出来，老僧就杀谁！”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不少大乘圣僧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今日杀你果泉，然后覆灭光明精舍，净道这一路，算是灭绝了！” 　　果泉圣僧惊怒交加，“你妄想！” 　　但转念一想，还正有可能！ 　　上面菩萨不出面，军臣圣僧战力盖世无双，以他的杀性，屠灭光明精舍的事情，正做得出来。 　　“军臣，你嗜杀好战，也配做释门高僧？” 　　军臣圣僧被他斥责，反而笑了，“护教杀生，此乃无上功德！” 　　圆通看得惊心动魄，心想有此人在，释门翻不了天。 　　他还在想，却听到军臣圣僧提及圆通二字。 　　“圆通，让我瞧瞧，你是不是真正的释门之子！” 　　军臣圣僧一指对面，“待会儿我杀果泉圣僧，必然有他的爪牙跳出来，你随便挑几个杀了，也算是投名状！” 　　“投名状？” 　　圆通目瞪口呆，这黑话说得挺流畅，你真是自幼出家的释门高僧么？ 　　“军臣，你……” 　　果泉圣僧正要开口，突然整个净土摇晃起来，一人分开云端，走了过来。 　　“合欢？” 　　圆通见到人影，当即叫出声。 　　没错，出现众人面前的白皙和尚，俨然是梵教之主合欢。 　　军臣圣僧听了，看向百胜圣僧，怎么回事？ 　　百胜圣僧额头出汗，一看自家净土，其他人还在，却早已没有合欢的踪迹。 　　只是，他掌控的净土内，对方如何能逃出去？ 　　莫非，这位梵教之主的本领，已经超出他百胜圣僧？ 　　“合欢，见过军臣圣僧！” 　　合欢双手合十，想百胜圣僧行礼。 　　“免礼，你若一死，就是对老僧最大的礼数！” 　　军臣圣僧话音刚落，一拳砸落虚空，出现在九天之上，朝合欢后心捶落。 　　“抱歉，这条命却不能送礼！” 　　合欢动作灵活，让开直刺后心的拳头，摇晃几下挑落云端。 　　军臣圣僧收手，呵呵笑道，“搂草打兔子，今日既灭净道，也灭梵教！” 　　“教主！” 　　刷刷刷！ 　　山谷四周岩壁上，原本不少旁观的圣僧，纷纷走出坑洞，落在合欢身后。 　　“梵教的，都一下子跳出来，好哇！” 　　军臣圣僧见到这些人，暗自心惊，嘴上却爽朗大笑。 　　前有净道暗自发展，将整个光明精舍拉拢过去，现在呢，梵教之主出现，竟出现这么多皈依者响应。 　　这还只是大乘圣僧级别，若再往下，恐怕人数更多。 　　军臣圣僧能听到，体内血流的声音，这是战意贲张的征兆。 　　释门早该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清洗了，什么净道、梵教，当年能屠灭你们先祖，今日同样能屠灭尔等死灰复燃的不成器后人。 　　“圆通，任务改变，你去杀那个合欢！” 　　圆通看向合欢，点了点头。 　　另一边，合欢却摊开双手，没有动手的意思。 　　“军臣圣僧，实不相瞒，我来之前，去了趟某处重要所在，见过几位菩萨！” 　　“此行前来，正是得了菩萨们的许可！” 　　合欢看向军臣圣僧，“今日之事，就此罢休，我们三家分开，各自发展，不必再流血牺牲！” 　　“呸！” 　　军臣圣僧果断不信，骗三岁小孩呢！ 　　今日不趁着尔等羽翼未丰，就立刻辣手诛灭，等到日后成长起来，好让你们来灭我释门？ 　　还菩萨？菩萨们高高在上，眼中会容得下你？ 　　“圆通，你真给我惊喜！” 　　合欢看向圆通，失望摇头。 　　“先前我百般给你机会，让你加入我梵教，可惜你不知趣！” 　　“当面挑拨离间的手段，眼下不必用了！” 　　圆通立马看穿对方用心，这是要在军臣圣僧面前上眼药呢！ 　　他接着说道，“信不信，你眼下说得再天花乱坠，待会儿我卸下你脑袋，就一切明朗了！” 　　军臣圣僧点点头，不错，是敌是友，眼下只看作为，来不及辨别心迹了。 　　“不得不说，今日之败，我合欢是摆在你手上！” 　　合欢不以为意，接着说道，“若非我轻视你，哪能让你搅动这么大一场风波！” 　　“梵教、净道暗中发展的大计，全因你一人断送！” 　　“呵呵！” 　　合欢说到这里，忍不住笑道，“难怪以果泉圣僧的心境修为，都忍不住要出手杀你？” 　　“这倒是我的荣幸喽？” 　　“没错！” 　　“从今往后，圆通之名，必将天下皆知！” 　　合欢若有所思道，“我还真相信，你就是释门之子！” 　　军臣圣僧开口了，“并不用废话了，一起动手，诛杀梵教、净道的余孽！” 　　“都说是菩萨的意思了，你还不相信？” 　　合欢无奈摇头，“也罢，让你明白！” 　　下一刻，头顶净土裂开，刚才浩大气势，再度出现。 　　军臣圣僧愣住了，虽然没听到菩萨的传信，但仅凭合欢一人，就能让菩萨们二次出现，就已经说明很多问题。 　　莫非…… 　　“菩萨！” 　　军臣圣僧有无数话说，只要给他时间，就能将净道、梵教的苗头掐灭。 　　眼下释门仍旧稳固，根基略有小损，却仍有回天之术。 　　“罢了！” 　　轻描淡写两个字，击碎军臣圣僧心境，落一地支离破碎的碎片。 　　尔后，净土苍穹合拢，再无任何后续。 　　合欢微笑着，望着军臣圣僧的表情，颇为玩味。 　　“军臣圣僧，若无异议，从今往后，三家分道扬镳，好聚好散！” 　　军臣圣僧回过神，“好个合欢，知不知道，你是如何说服菩萨？” 　　“但你且记住，三家不可能和平共处！” 　　“真有一天，你们强大了，也回来灭我释门！” 　　“但是，只要我还在释门一天，此生永不磨灭的目标，就是灭你净道、梵教！” 　　“记住，军臣圣僧今日的话！” 　　合欢双手合十，“小僧记住了！” 　　旁边的果泉圣僧松了口气，总算和平收场。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收到风 　　高山上、清泉旁、松树下。 　　一老一少两位道士，真面对面坐着，眼前的茶杯中，落入几点松花，染上独特香气。 　　年少的道士，俨然是黄山丹融，也是南方道子。 　　当前的环境下，北方道宗无数成员渡江而来，挑战南方本土门派，论道斗法，多有伤亡惨事。 　　其中，尤其以丹融，是众人挑战的第一目标。 　　只可惜，丹融早已不在自家门派，跟在八水真人身边修行。 　　他对面的老道士，就是南方道宗的领袖之一，刚晋升朝元真人的八水真人。 　　“当真是有缘呐！” 　　丹融每每想起往事，就觉得缘分这种事情，当真是妙不可言。 　　八水真人将他待在身边教导，许多秘事也都毫不保留，尽数告诉丹融。 　　包括他本人，是如何机缘巧合，从九霄积雷云中，找到一颗珍贵的丹药。 　　事实上，八水真人能突破多年瓶颈，就是靠着丹药中奇异独特的药力。 　　丹融听对方描述，一开始颇为熟悉，到最后终于肯定，八水真人在积雷云中，意外寻得的丹药，正是当年那第三颗延寿丹。 　　想当年，方斗和明觉二人开炉炼丹，以仙剑上的仙人血为药引，开炉时天雷阵阵，仿佛末日来临。 　　这炉延寿丹，总共出了三颗，方斗和明觉一人一颗，剩下一颗破空而出。 　　明觉得了延寿丹，从枯槁的将死之人，一跃突破成真人。 　　方斗服下延寿丹，至此容颜不老，还有许多奇异的功能等待挖掘。 　　时至今日，方斗时常想起遁走的第三颗延寿丹，只能感叹丹药有灵。 　　没想到，这颗丹药，终究免不了入肚为安，便宜了八水真人。 　　结果呢，八水真人成就朝元，便出手庇护丹融，仿佛冥冥之中，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丹融每当想到这里，都微微叹气，这次也不寻常。 　　八水真人很快察觉到，睁开双眼，“又在担忧黄山？” 　　实际上不是，但丹融顺着台阶下，“是，听闻又有几波北方同道，前往黄山！” 　　那些人明知丹融不在山中，却仍旧要挑战黄山，显然其用意，就是要打得黄山颜面无存，从而影响丹融本人。 　　“不必担心，听闻挂印观后起之秀凤雏，已经过去处理了！” 　　八水真人提及凤雏，脸上浮现笑容，“前有明觉，后有凤雏，挂印观也算是崛起了！” 　　丹融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原来凤雏此人，竟是罕见的天才，入门不超过而是载，却以超过凤玄等人，成为风字辈当之无愧第一人。 　　此人为明觉真人亲自教导，堪称南方道宗年轻一辈中，屈指可数的人物。 　　这次在黄山下，凤雏为黄山抵挡北方挑战，接连赢了三十七场，死伤手下的北方道士数也数不清。 　　丹融想到这里，叹气道，“这下子，我黄山欠他的人情，就大了！” 　　看似担忧，实则语气轻松。 　　八水真人也当他是戏谑，以道家之子的身份，动动手指头，什么人情还不了？ 　　“丹融，你放心，因为你的存在，黄山绝不能败，眼下是凤雏，真要不敌，其他后起之秀也会接连过去！” 　　由于南方道子出身黄山，使得这个门派一跃成为标杆，绝不能被北方道宗攻陷。 　　八水真人接着说道，“当务之急，你必须尽快修炼，争取早日突破朝元。” 　　“谈何容易？” 　　丹融心想，圆通倒是先走一步，但他是机缘巧合，以斩尸之法成道。 　　释门的修行，一旦有顿悟，那就是突飞猛进。 　　他身份道家分身，放眼本体和分身中，本就普通，即便有八水真人亲自交代，也是进步寥寥。 　　八水真人，却对他很有信心。 　　丹融却不知道，他拿来做参考的本体分身，都是怪物级别。 　　真实情况下，丹融这段时间的进步，被八水真人看在眼里，惊在心里，想着不愧是道家之子，这般突飞猛进的速度，天下间也没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时不我待呀！” 　　八水真人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吗，近些日子，月明真人弟子，也就是你认识的尘冲虚，接连拜访北地几大门派，已经表明态度了！” 　　“现如今，外界将他和你并列，成为北南两大道子！” 　　尘冲虚成为北方道子，这对南方的压力变大了。 　　难怪，这段时间，渡江论道的北方道士，只见增多，不见减少。 　　“还有，释门最近也有异变！” 　　果然，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方斗有圆通通风报信，但从八水真人口中说来，别有一番滋味。 　　“释门一分为三，上古灭绝的净道、梵教死灰复燃！” 　　“光明精舍举寺并入净道，还有个合欢和尚，号称梵教之主，有人猜测，他真实身份是梵教之子！” 　　“光明精舍弟子无明，疑似净道之子！” 　　“释门这一分裂，天下更乱了！” 　　丹融早就从圆通哪里知道，真是情况远比描述更加惨烈。 　　天下无数名刹古寺，原本都统一在释门之下，眼下分家为三路，不可避免陷入混乱中。 　　往往相邻的寺庙，因为阵营不同，投靠各方，第二天都开始明争暗斗，死伤惨重。 　　道家原本陷入南北之争，处于内乱的泥潭，如今见到释门异变，感觉心理平衡了。 　　的确，与道家两方内斗相比，释门可是一分为三，状况更糟。 　　“是啊，释门如今多事了，眼下分裂要流血，将来三家归一，势必要留更多血，逃不了元气大伤的结局！” 　　八水真人和丹融，都是有识之士，自然看出净道、梵教和释门，不肯能并存于世，将来肯定还要合并。 　　这分分合合，免不了腥风血雨。 　　丹融疑惑道，“释门的菩萨，怎么允许这样的事情？” 　　这个疑问，实则圆通也有，只是他不敢去问军臣圣僧，大概对方也不知道。 　　反而是八水真人旁观者清，或许能理清一二。 　　“若我是对方的菩萨，放任释门一分为三，可能是想汰弱存强吧！” 　　“还有，分离之后，就接连出现释门之子、净道之子和梵教之子，不是太巧合了吗？” 　　丹融一听果真有道理，没准释门高层，真就在推波助澜，让百子回归的预言提前发生。 　　只是这代价，可能太沉重了些！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突破之日 　　勾曲山洞天！ 　　“五十年了！” 　　修天赐和方玉京相对无语，本以为最多十年八年，师父就能破关而出。 　　可是，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一年年过去。 　　方斗闭关的所在，始终没有动静。 　　两位弟子耐性守候，磨炼自身的境界。 　　只可惜，两人都是天纵奇才，始终无法突破真人境界。 　　无论稳扎稳打的修天赐，还是进境飞快的方玉京，均困顿在法师巅峰的瓶颈多年，没有突破的迹象。 　　本来，突破真人这件大事儿，应该请教方斗。 　　可方斗闭关多年，也无从询问。 　　所以，修天赐和方玉京一边继续积累，一边守护方斗修行。 　　这段时间，外界风起云涌，也传到二人耳中。 　　修行世界越发混乱，许多地方都发生冲突休学。 　　不光是道家内乱，释门也一分为三，至于名教，专心整理大战后的残局，没有参与修行界的纷争。 　　距离百子回归的语言，越发接近了。 　　自从道家二子出现后，释门三子也初见端倪。 　　至于其他蛰伏的百家学派，也都培养出不少出类拔萃的后起之秀。 　　修仙界风起云涌，许多老资格的修行者，猛然发现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有时候，修天赐二人忧虑，眼下若不能突破真人，将来出了洞天，恐怕跟不上时代。 　　“玉京，等师父出关，一定会点破你我，无需担心！” 　　修天赐虽然忧虑，但还是安慰师弟。 　　这天，二人照旧修行完毕，祭出飞剑斗了几场，忽有胜负，觉得最近又进步了不少。 　　突然，脚下土地晃动起来。 　　“洞天有变！” 　　二人看向方斗闭关的所在，神色变了，师父还在闭关，可容不得打扰。 　　“是师父！” 　　修天赐突然发现，震动的来源，就是方斗闭关的山头。 　　两位师兄弟惊奇对视，难道…… 　　五十年来，方斗闭关无声无息，今日首次有了动静。 　　这让兄弟二人生出希望，莫非师父要突破了。 　　洞天震动时强时弱，持续了三日三夜，然后停歇下来。 　　再然后，一道光柱从山头升起，直插洞天的苍穹深处。 　　这道光柱凝聚外形，俨然是一口锋利之极的飞剑。 　　“是师父的仙剑！”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认出仙剑的形状，惊奇叫出声。 　　…… 　　闭关处，方斗还不知道，自己修行了五十年。 　　在他感知中，只有短短一瞬间。 　　精气神三花聚顶，开始调动体内力量分化五行五气，这是具体入微的操纵，将四肢百骸、周身经脉，几乎所有角落的气流逐一找出，梳理划分。 　　看似短短瞬间，实则用了五十年功夫。 　　闭关期间，方斗隔绝外界，还不知道释门分身圆通，早已成就大乘圣僧，还掀起轩然大波，早已领先众人之前。 　　但眼下，修行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五十年一点一滴的苦修，终于到了临门一脚。 　　方斗无需睁眼，就能看穿胸膛深处，体内五气梳理得井井有条，除此以外，别无半点杂质。 　　朝元境界，就是要五气朝拜三花元神，分出君臣主次。 　　最后一步，就是要‘朝元’。 　　恰恰是最关键的时刻，需要天时、机缘和积累的叠加，缺一不可。 　　方斗早有准备，在身下地面，买了一口大缸。 　　大缸中，装满积攒的纯阳丹。 　　眼下，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这些纯阳丹该是派上用场了。 　　即便不是亲口服用，纯阳丹日夜散发到空中的纯阳气，虽然微弱，但经过五十年的积累，已经可以发挥作用。 　　“纯阳至高，降服五气！” 　　方斗心头磨炼，空中纯阳气流翻滚，被他一口吸尽，进入体内。 　　精气神三花元神，缓缓吸收纯阳气，开始散发至高无上的威严。 　　胸膛五气翻滚，震慑于纯阳气，开始朝着三花元神臣服下拜。 　　若是让某位纯阳真人见了，铁定破口大骂‘败家子’。 　　人家修行者，是到了朝元境界，理清胸中五气，然后得证纯阳。 　　可方斗这边，却奢侈到用纯阳气强行突破境界。 　　对方斗来说，纯阳丹不缺，眼下当务之急是突破境界。 　　所以，这样的付出值得。 　　“成了！” 　　外界的飞剑光柱，下方猛地升起巨大光手，一下子抓住剑柄。 　　然后，光手抓着仙剑，朝着上空一指，垂直朝向天空。 　　尔后，大手连同仙剑消失无踪。 　　方斗闭关的山头，发出一声长啸，充满了喜悦。 　　修天赐和方玉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喜色，师父成功了。 　　从今往后，勾曲山之主，剑仙方斗，就是一位朝元境界的剑仙。 　　这是什么概念？ 　　别看道家、释门和名教中，等同朝元境界的宿老颇多，但那是天下各地门派，多少年来积累下来。 　　具体到某个门派，只要有一位朝元境界的前辈，可保门派千年不坠。 　　且看风尘真人，都能代表道家，与兵家作战，足见这个境界的修行者身份之高、作用之大，对全天下都有影响。 　　修天赐二人更是惊喜，师父都是朝元真人，指点他们的瓶颈，岂不是小事一桩尔！ 　　先前他们还担忧，贸然回归勾曲山，若是被道家、释门发现，就不太好了。 　　可眼下不同了，方斗成就朝元境界，即便是道家也要掂量几下，是否要冒着得罪他的危险，追究什么前尘往事。 　　虽说当年方斗诈死，但当事人风尘真人、眉山公均已作古，再追究也没意义。 　　“恭贺师父！” 　　两位弟子，纷纷化作一道流光，出现在山头。 　　闭关的洞府，早已被催破大门，方斗飞掠而出，见到弟子等候在门前，朝他行礼恭贺。 　　“免礼，你们二人这段时间，辛苦了！” 　　方斗一看之下，大为惊讶，原来两位弟子，都已经到了突破真人的瓶颈期。 　　“你们？” 　　修天赐见师父看出，心中暗喜，当即承认。 　　“正要请教师父，如何突破真人境界？” 　　“唯恐师父闭关日久，精神枯竭，急切需要休养，眼下不敢打扰！” 　　方斗摆摆手，“这是好事儿，将来勾曲山一门三真人，传出去也是一桩佳话。” 　　“你们先不用心急，待我参考几日！” 第一千零三十章 重入冥府 　　“师父，您刚出关，就要出远门！” 　　修天赐二人，听得方斗要外出，急忙劝住他。 　　按照二人所想，刚突破境界，不是要精心修养，稳固境界才好出门？ 　　方斗摇摇头，“不是你们所想，我有一桩旧事，去去就回！” 　　原来，是他出关之后，总觉得少了什么。 　　掐指一算，原来是仙剑不在身边。 　　可仙剑早已在冥府，借给地皇阎君镇压轮回转生盘，约定百年之期，眼下并未到期限。 　　方斗明知如此，但仔细想来，却总觉得要去冥府一趟。 　　所以，才有了两位弟子劝阻。 　　“师父既然有急事，请速去速回！” 　　修天赐抬头，向方斗解释，“这五十年来，外界物是人非，……” 　　方斗耐心听着，实则出关之后，他就从两具分身处，得知外界风起云涌的变化。 　　释门异变，还是圆通亲身经历，比外界流传的信息了解更深。 　　弟子一片孝心，怎能推辞呢？ 　　“我明白了，你们二人在家等候。” 　　“待为师回来，必然带回你们二人的机缘！” 　　方斗离开洞天，黯然叹口气，时光流逝，两位弟子都长大了。 　　虽然修行功法益寿延年，眼下都已步入壮年，虽然洞天时光流逝，足以延缓衰老，可二人只要离开外界，总会变老。 　　“可惜没了延寿丹！” 　　方斗已经服用延寿丹，容颜不老，却不忍见到两位弟子老去。 　　但延寿丹的药引子，需要仙人血，眼下天门关闭，哪里去寻找这药引子。 　　“地皇阎君，方斗请求进入地府！” 　　以往，修行者想要进入地府，真人可以撕开阴阳界限，直接肉身进入地府，真人以下就要通过鬼门关，从蜀中酆都山进入。 　　自从地皇阎君诞生后，冥府阴阳秩序稳定，再无修行者硬闯地府的事情。 　　甚至连道家也有了约定俗成的规矩，想要如冥府办事，必须焚香祷告、以符箓画押，上报地皇阎君，申请通行证。 　　这是冥府稳定后，实力强大带来的威严。 　　你若硬闯一两次还好，等到冥府反应过来，无需地皇阎君，什么勾魂使者、十殿王者接连杀来，冥府又是人家主场，如何能敌得过。 　　所以，从阳世进入阴间冥府，再无从前那般随意。 　　方斗发出申请后，片刻功夫，一位身穿官袍的阴差出现，左手书册右手笔，文质彬彬，态度谦和。 　　“在下许判官，特来迎接方剑仙！” 　　方斗见到许判官，心想冥府发展迅速，这判官的样子，最多是中层鬼差，就有如此气度举止。 　　许判官运笔一划，立刻出现通向冥府的大门。 　　“请！” 　　方斗跟着许判官，一步踏入冥府，顿时皱起眉头。 　　先前他境界低微，肉身进入冥府没有察觉，眼下服用纯阳丹，并修行到朝元境界，已然察觉到，冥府中的环境纯阴一片，没有半点纯阳的可能。 　　难怪，鬼仙被视为歧途，因为在冥府中修行的路子，注定将来无缘纯阳真人。 　　传说中，那些纯阳真人，即便要从地府救出魂魄，也从来不亲自出面，而是派弟子或凡人入地府。 　　细想其中缘由，大概就是怕进入冥府，沾染了阴气，耽搁修为进境。 　　即便是朝元真人，也是尽量避免进入冥府。 　　在朝元境界，正是感悟纯阳的关键时刻，一旦沾染过多阴气，必然会影响将来。 　　方斗点了点头，其他人避之不及，但对他来说，却是小事一桩。 　　进一趟冥府，只需吃口纯阳丹就能解决，多大事儿。 　　许判官带着方斗，心中好不敬佩。 　　先前也有真人进入冥府办事，无不对当地环境视为剧毒，少有方斗这般淡定自若。 　　“我冤枉呐！” 　　“好生生家中午睡，怎么一睁眼就到了奈何桥！” 　　“贱人害我，我不要死，我要化作厉鬼吃了她。” 　　“差老爷高抬贵手，脖子上锁链送些，我喘不过气！” 　　纷乱的声音，顺风传到耳中。 　　“这是各地勾魂使者，从阳间将亡魂带回，他们走另外一条路！” 　　方斗恍然大悟，难怪没有遇到排队入冥府的鬼魂，原来他走的是绿色通道。 　　心下有些遗憾，既然如此，黄泉道、奈何桥等‘名胜’，算是没机会见到了。 　　声声入耳，人世百态尽在其中。 　　方斗心中古井无波，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不多时，铺天盖地的怨言怨语，开始削弱下去。 　　原来，是一阵念经声出现，尽管以一人之力，却压制住无数亡魂怨毒的诅咒咒骂。 　　怨气冲天的平原上，孽气聚拢成云，开始被念经声驱散。 　　方斗仿佛能看到，辽阔平原上，从各方归来的勾魂使者，带着一队队孤魂野鬼，朝着奈何桥、枉死城的方向走去。 　　亡魂们一身白衣，身上佩戴镣铐锁链，有的茫然无知，有的满脸怨恨，更有的是拼命挣扎、仰天怒吼。 　　勾魂使者驱使法器，不断压制企图造反的亡魂。 　　队伍漫长而缓慢，朝着前方蠕动。 　　道路旁边，一位形容枯槁的老和尚，身上积满灰尘，仿佛是石雕木偶般，肃立在众多亡魂队伍旁边。 　　“我佛慈悲！” 　　地藏老和尚，一声血肉之躯，早已和冥府融合，不分彼此，再也无法离开。 　　方斗有些出神，不仅想象，若地藏老和尚，知道外界释门的异变，眼下该是什么反应？ 　　可惜了！ 　　“许判官，又带外人进来？” 　　两位身穿黑袍的勾魂使者，带着各种法器，或许是交付了亡魂，正要外出办差，正见到许判官从对面走来。 　　“不错！” 　　许判官介绍道，“这位方剑仙，是阎君的贵客，切莫怠慢了！” 　　两位勾魂使者听了，神情大变，“要事在身，不能久聊，抱歉！” 　　说完，他们忙不迭离开，背影极为匆忙。 　　方斗见状心想，这许判官应当是铁面无情，所以才让勾魂使者非常恐惧。 　　没想到，下一刻，许判官解释个中缘由。 　　“方剑仙，他们惧怕的是你！” 　　方斗大惊失色，什么玩意儿，我可不认识他们。 　　“许判官，可否详细解释下！” 　　方斗来了兴趣，为何对方见到他，如同见鬼，呃，他们本身就是鬼呀！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取剑 　　“剑仙可知道，您在冥府，可是大大有名！” 　　许判官解释道。 　　“呃，莫非是地皇阎君出世，重整冥府秩序那时，我虽然也在现场，却也没做什么！” 　　方斗很是谦虚，实话实说。 　　许判官摇摇头，“许某尚未入职，也不知道当年事情，但有几件事情，却可以说给方剑仙一二。” 　　“冥府有十王并列，其中初代转轮王，剑仙可曾见过？” 　　“见过，不太熟！” 　　方斗回想起来，那位转轮王，就是阎君收服的鬼王之一，和他有什么关系。 　　“听说他曾得罪过方剑仙！” 　　方斗斩钉截铁，毅然决然说道，“谣言，绝对是空穴来风的谣言。” 　　他和那初代转轮王，仅有一面之缘，无冤无仇。 　　再说了，以方斗的性格，真要有过节，早已将对方宰了，岂能留下？ 　　许判官慢条斯理解释，“这位转轮王，原也知道出身鬼王，一直兢兢业业，为地皇阎君办事，谁想到某天，偶然翻了个错，就被贬落成鬼卒，去守地狱了！” 　　方斗听到这里，露出了然神情，“想来不是小错，而是致命错误！” 　　“这个嘛，若不是当事人，谁也说不清！” 　　许判官顿了顿，又说道，“进来冥府编制生死簿，遍查前尘往事，其中就有这转轮王前世的事情！” 　　说到这里，许判官看向方斗，眼神古怪。 　　“这位转轮王，身前是贩卖私盐的盐枭，……” 　　方斗感觉不对劲，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因为得罪某位修士，结果被对方主持公道，斩杀后进入冥府，万鬼中厮杀而出，成为一尊鬼王！” 　　“斩杀他的那位修士，就是曾经的方剑仙你！” 　　许判官看向方斗，发现他也是惊讶万分，显然头次听到。 　　方斗心想见鬼了，什么转轮王，明明就是王转轮，没想到啊，区区一个懂法术的盐枭，死后成了鬼王，还趁着改朝换代，成为高层。 　　只是，此人运道太差，竟然因为犯错被贬责。 　　可是，这和他方斗有什么关系？ 　　方斗思来想去，决定解释清楚。 　　“许判官，我看你是个明白人，不要听信谣言！” 　　“他生前得罪过我，我杀一次已然恩怨全消，再说了，我方斗一介布衣，怎能影响到阎君他老人家！” 　　许判官又开口了，“剑仙可记得，张三李四？” 　　什么玩意儿？ 　　方斗眨眨眼睛，“人世间的张三李四，没有千万，也有八百，你指哪一对？” 　　“冥府中，以张三李四冠名的勾魂使者，只有那一对！” 　　方斗提出质疑，“不对啊，素闻地府外勤人员，都叫白无常、黑无常！” 　　“剑仙说的才是谣言，冥府的勾魂使者，何止亿万，都叫黑白无常，怎么区分？” 　　许判官补充道，“勾魂使者取名，和人间并无不同，又叫张三李四，也有叫黑白无常，连叫熊大熊二都有！” 　　“嗯……” 　　“重点是张三李四，先前在人间，曾和方剑仙照过面！” 　　“原来是他们两个。” 　　方斗想起逝水关前，见到想要勾走眉山公的两个怪人，心想他们取名的本事实在不怎么样。 　　“张三李四，先前冒犯了方剑仙，结果没过几日就犯错了！” 　　方斗问道，“难道也被贬为鬼卒？” 　　“本为鬼卒，贬为可贬，索性革除职务，打入轮回重生。” 　　好家伙，直接从公务员，成了光头百姓，太狠了。 　　方斗回过神，见许判官目光带着深意，盯着他，下意识反驳，“不是我！” 　　许判官理所当然点头，“冥府事务，方剑仙无法插手，更何况处置十王之一，必须是阎君亲自下令！” 　　“惟其如此，冥府中都在流传，您是阎君的至交好友，任何人都不容冒犯，否则那几位就是下场！” 　　许判官恭敬指引，“剑仙这边请。” 　　他边走边解释，“轮回转生盘上，还插着您老的仙剑，越发证明传言不虚！” 　　“方剑仙，你在冥府横着走，绝对没人敢惹你！” 　　方斗不知该笑还是该哭，阎君还真给他面子。 　　旁观者清，方斗一眼就看出，事情的真相，实则是地皇阎君铁腕，假借他名义肃清办事不力的手下。 　　结果呢，换成是他背锅。 　　接下来，路上又见到几波鬼差，无论勾魂使者，还是判官，得知方斗身份，均神色大变，如同见到瘟神避之不及。 　　好吧，方斗觉得自己的形象，已经改不了，索性就这样。 　　轮回转生盘，不复从前景象，眼下化作顶天立地的旋转圆门，通往轮回通道深处。 　　数不清的鬼魂在门前排队，等待抱着书册毛笔的判官，读出他们投胎转世的去处。 　　有转生大富大贵之家的，欢呼雀跃，喜极而涕。 　　更多则是降生赤贫之家，则是个个神情沮丧，失魂落魄。 　　“冥府竟有如此鼎盛景象！” 　　方斗感叹不已，光是判官的数量，就可见一斑。 　　“剑仙，阎君已等候多时了！” 　　走上一面高台，地皇阎君坐在宝座上，恍如昨日。 　　“阎君，方斗拜见！” 　　方斗举手行礼，眼下实力提升，方才发现这位地皇，堪称深不可测，比纯阳真人犹有过之。 　　“许判官，退下！” 　　地皇阎君，挥手让许判官退下，高台上只剩下方斗和他。 　　方斗注意到，从高台上，能看到轮回同道前，人来人往。 　　“阎君，今日前来，特地为了一桩往事！” 　　地皇阎君叹了口气，“方剑仙，没想到还是瞒不过你！” 　　“来取回仙剑吧！” 　　“罢了，百年之期已过！” 　　方斗话已到嗓子眼，猛地噎回去，怎么回事，仔细算来，还差些年份，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已经到了。 　　地皇阎君拱手，“还要多谢你的仙剑，镇压轮回转生盘，冥府才得以黯然发展壮大，眼下大势已成，多半是剑仙的功劳！” 　　方斗摆了摆手，“过奖了！” 　　突然，他想到一个可能，心头雪亮，貌似他忽略了什么。 　　都说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换成是冥府当中，就是地下一年、地上一日。 　　冥府中所说百年，换算成阳世中，就是一百天，三个月而已。 　　方斗相同这一点，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讨价还价 　　地皇阎君，远比方斗想象总更好说话。 　　方斗来之前，甚至设想过，对方会不讲规矩，否认之前交易，甚至扣留仙剑，将他驱逐冥府。 　　毕竟，眼下冥府实力壮大，地皇阎君的境界更是高深莫测。 　　方斗纵然是朝元剑仙，却还是没底气翻脸。 　　真要翻脸，纵然能杀出冥府，仙剑始终是丢了。 　　没想到，地皇阎君爽快答应，而且没有在时间概念上耍手段。 　　毕竟，当年定下百年之约时，方斗忽略了‘地下一年、人间一日’的概念，以为需要百年之后，才能拿回仙剑。 　　“不对！” 　　方斗真心怀感激，猛地看到阎君温和笑容，瞬间明白过来。 　　高，真是高呀！ 　　地皇阎君，这才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高明手段。 　　方斗不知不觉，竟对他好感倍增，若再听两句好话，说不定干脆就大手一挥，等百年之期满了再回来去。 　　千万不能上当！ 　　方斗内心笃定，微笑着看向地皇阎君，“多谢阎君，可否请出仙剑，我要带它回家！” 　　剑仙和仙剑，乃是血脉相连的关系，亲如兄弟。 　　眼下，虽然没见到仙剑，方斗却能感受到，对方欢呼雀跃的情绪，显然是感应到他在附近。 　　地皇阎君招招手，轮回同道开始闭合，下方人群开始骚动。 　　判官们得到通知，今日暂停轮回转生，便押解众多亡魂离开。 　　片刻过后，高台上一轮明月升起。 　　地府中无日无月，所以这轮明月，正是轮回转生盘的本体。 　　方斗一眼看到，圆盘上的黑点，正是仙剑所在位置。 　　“请！” 　　刷！ 　　轮回转生盘震动起来，连带着整个冥府都晃动起来。 　　不少知情的人，包括许判官等人，见状猜出内情。 　　“方剑仙，果真是阎君至交好友，一来做客，就闹出这般动静！” 　　仙剑欢呼雀跃，从轮回转生盘升起，灵活如鱼，摇头摆尾回到方斗掌心。 　　方斗入手仙剑，感到心境圆满了，仿佛缺失的身体一部分，终于回归了。 　　一瞬间，心灵无比满足，让方斗感觉实力暴增。 　　眼下的方斗，仙剑到手，才是完全体。 　　如果真要选一个参照物，就是手持白虎衔尸图的公无病，嗯，距离后期得到兵主旗的，还差了分毫。 　　轮回转生盘，没了仙剑镇压，颇有些不舍，发出嗡嗡哀鸣声。 　　地皇阎君点点头，轮回转生盘如水中墨痕，逐渐消失无踪。 　　“阎君，还有些事情要谈谈！” 　　方斗收回仙剑，反而不着急了。 　　“请讲！” 　　地皇阎君点点头，“你留下仙剑，对冥府有大恩，本尊必将尽力相报！” 　　“我想问问，上次转世重生的二人，眼下境况如何？” 　　这件事情，也是方斗失误，这一闭关就是五十年，没准二人都成了老太太。 　　“可以！” 　　地皇阎君身前空气分开，跳出一本册子。 　　方斗心想，这本册子，应当就是许判官所说，写尽天下生灵的生死簿。 　　冥府以轮回转生盘追踪所有转生生灵，将前尘过往记录其中。 　　片刻后，地皇阎君看完，朝方斗说出情况。 　　原来，百丈和红鸾的转世之体，在轮回通道中，逗留的时间较长，十几年前才转生成功。 　　方斗松了口气，这样再好不过，等召回二人，也才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 　　如果真如先前所想，接两个老头老太太回来，也带不上修行路。 　　“阎君，还有一事相求！” 　　地皇阎君点头，“请讲！” 　　方斗把心一横，说道，“说好了仙剑只接百年，可那是冥府中的百年，眼下超期了不知多少倍。” 　　“实不相瞒，我在阳世仇家众多，有不少强大的敌人。” 　　“没有仙剑，应付的很吃力，好几次遇到生命危险！” 　　“哎！” 　　说到这里，方斗叹了口气，摇摇头，话都说到这里，就看地皇阎君的态度了。 　　“是这样啊！” 　　地皇阎君若有所思，看向方斗认真说道，“需要什么补偿？” 　　方斗定了定心神，说道，“阎君，我曾练过几炉延寿丹，但眼下材料不太好找，一直很是头疼，你可有什么办法？” 　　“这个好办！” 　　地皇阎君大手一挥，从生死簿中，抽出核桃大气团。 　　“我从生死簿中，抽取这团精气！” 　　“你拿去炼丹，凡是服用丹药之人，生死簿上寿命自动添加，方便得很！” 　　方斗终于放心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听闻修道之人，能长生不老，阎君如何能将他们收入生死簿中？” 　　地皇阎君笑了，“长生不老未必，即便是地上的纯阳真人，天上的神仙，寿元终究有尽头。” 　　“天地日月，终有破灭一日！” 　　“这本生死簿，是用来记录的，而非执行！” 　　“那些修道之人，自然可以篡改寿元，却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方斗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什么代价？” 　　他从小听猴子的故事，自然知道猴子逼迫阎王改了生死簿，让花果山猴子猴孙永无寿尽。 　　“剑仙认为，规则是什么？” 　　地皇阎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方斗这个问题。 　　方斗沉思片刻，回答道，“规则是猛兽环绕的笼子，是束缚、也是保护！” 　　“不错！” 　　地皇阎君赞赏道，“你这个比喻很是新奇，一语道出真谛！” 　　“都说修道之人，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可大道之下，谁能逃得脱？” 　　“外面都是吃人的猛兽，你如果选择不在铁笼子里，就要勇敢走出去，直面獠牙和利爪！” 　　“不受规则束缚，就不要妄想被规则保护！” 　　终于说到主题了。 　　“修道之人，费尽心力，将自身从生死簿上摘掉名字，实则是将自身放在危险地带！” 　　“你可知道，命运二字不可分，无命则无运！” 　　“将名字从生死簿抹去，自然成了无命无运之人，日后劫难重重、生死难料！” 　　“所以，那些纯阳真人、天上神仙，个个都要谨小慎微，躲避大小劫难，哪里是真正的逍遥？” 　　方斗听明白了，难怪西游记中，花果山的老猴子们死个精光，大圣是好心办坏事，他自己神通广大，可以经受万劫不坏，可猴子猴孙们却不能，天庭一波攻击，就死个精光。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炼丹第二炉 　　地皇阎君所说的‘无命无运’，其他人或许很难理解，但方斗看过《死神来了》，立马明白了。 　　无命无运之人，就如同死神点名，各种大小劫难接踵而至，想方设法要杀你。 　　反观生死簿上那些人，虽然寿元有尽头，但很少有大小横祸。 　　难怪修道之人，境界越高，越不想出世行走。 　　风尘真人身为朝元，本该潜心修炼突破纯阳，被卷入大战中，稍不留神就被公无病杀了。 　　或许，这也是他命中劫数之一。 　　“原来如此，受教了！” 　　既然地皇阎君说了，服用延寿丹而来的寿命，可以自动算在生死簿上，不算投机取巧，方斗也算放心了。 　　“多谢阎君！” 　　方斗打算炼制第二炉延寿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两位弟子。 　　眼下百子回归将至，天才人物层数不穷，甚至还有十年成就真人的怪物。 　　这种情况下，两位弟子若不能成就真人，只怕将来难以自保。 　　更何况，方斗自己容颜不老，也不能接受，将来带着两位老态龙钟的弟子。 　　如今，地皇阎君给出的精气，足以却带仙人血，炼制出第二炉延寿丹。 　　方斗心知，这是对方开了绿灯，属于利用职务之便给予方便。 　　“多谢阎君，将来若用得着这口仙剑，尽管开口！” 　　方斗深知这份人情可贵，咬咬牙给出这份承诺。 　　“好！” 　　地皇阎君一拍座椅，“方剑仙，永远是冥府的好朋友！” 　　说罢，伸出手指，朝着面前虚空点出。 　　虚空镜光闪烁，浮现一幕波澜壮阔的场面。 　　“冥府转生，阴阳平衡，但因为承接亡魂罪孽怨气，日久天长，积攒无数污秽！” 　　画面中，无数漆黑如墨的气流，落在冥府中，通过地面渗透到地底深处。 　　经年累月之下，污秽沉积成红得发黑的地下河流，蠕动着冒泡，开始爬出赤裸的人形。 　　这些人形的目光，充满兽性和野性，诞生之日起，便开始相互杀戮。 　　杀戮中，人形开始壮大，诞生出更强大的存在。 　　“冥府诞生血河，血河生出妖孽！” 　　“这是我冥府将来一场大劫，需要你的无双仙剑，扫除污秽罪孽！” 　　方斗拍拍胸口，“义不容辞！” 　　明白了，冥府是阳间的中转站，收入亡魂，转生生灵，不可避免积累污秽。 　　污秽一旦壮大，就有可能威胁冥府存亡，需要进行剿灭。 　　这和当年人间，蜀中剑修召开斩鬼大祭，斩杀为祸人间的恶鬼，是同样道理。 　　如今冥府恢复只需，人间恶鬼急剧减少，所谓斩鬼大祭，再无先前的作用，只剩下象征性意义。 　　…… 　　辞别地皇阎君，方斗一路离开冥府，感觉人间冥府，怎么都是忙不完的事情。 　　回到勾曲山洞天，两位弟子望眼欲穿。 　　幸好，在冥府中没有逗留太久，不至于时光飞逝。 　　饶是如此，却也过了数月之久。 　　这让方暗自惊醒，如非必要，千万别进入冥府逗留太久。 　　“师父，先前忘了跟你说！”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将一座巨大丹炉，搬运到方斗面前。 　　两个弟子很是用心，丹炉被仔细清理过，泥土擦拭干净，没有损伤丹炉表面分毫，花纹细节都清晰可辨。 　　“是你们发现的！” 　　方斗露出玩味笑容，缘分呐，这座丹炉，还是他当初突破时发现，本来还想装入米斗中，结果想想，还是留在山谷中纪念。 　　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两个弟子发现。 　　更巧的是，方斗刚想炼制丹药，丹炉就到了眼前。 　　“这般凑巧，可见是上天的安排！” 　　方斗打个响指，“天赐、玉京，你们做炼丹童子，辅助为师炼丹！” 　　仙人血没有，但新的延寿丹方已然出来，药引是生死簿精气，主药是纯阳丹，其他照常。 　　两个弟子听师父要炼丹，心想这件礼物送对了。 　　接下来，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在山中寻找风正水清的山谷，筹备好各种炼丹所需的器具辅料。 　　“师父，准备好了！” 　　方斗看到二人的成果，心道舒坦，有弟子就是不一样。 　　上次炼制延寿丹，还是他给明觉打下手，杂事都是亲力亲为。 　　这次不一样了，都是弟子代劳，他直接上手技术就行。 　　洞天环境不错，更能阻隔外界，不会出现上次延寿丹逃走的意外。 　　万事俱备，方斗开始炼丹了。 　　“终于可以出来透气了！” 　　炼丹需要好火，这就用到残魂了，毕竟这可是火精祖宗。 　　“炼丹，温度不能太高，否则把你丹炉融了！” 　　点火控温，对残魂来说，无疑是小菜一碟，打着哈欠都能弄好。 　　火苗升起，舔舐丹炉底部，却半点余热都没有，显然将火力收束到极为恐怖的地步。 　　残魂出手，果真不同凡响。 　　方斗满意点头，让残魂提供炼丹火焰，简直是杀鸡用牛刀，无需担心。 　　炼丹的主药，一把纯阳丹，落入丹炉中，顷刻间化作纯阳气流。 　　“哎！” 　　方斗心有语言，这次的延寿丹，延寿效果可能不太好，但有了纯阳丹，对修行的大有帮助。 　　此丹若是出世，必然能引发天下动荡。 　　“咕咚咚！” 　　丹炉中气流翻滚，均匀散布在每个角落。 　　“可以开始了！” 　　方斗放出药引子，来自生死簿的精气，进入丹炉中。 　　一瞬间，方斗面前浮现场景，冥府中阎君翻开生死簿，从中提取精气的场面。 　　精气入炉后，化作无数文字，竟凝聚成一道符。 　　这道符存在片刻，随即消散，化作气流融入丹炉中。 　　“成了！” 　　方斗知道，刚才精气所化的符，就是最关键的部分，延寿从何而来？ 　　先前是仙人血提供力量，如今是生死簿背书，起到异曲同工的妙用。 　　叮咚！ 　　火势逐渐微弱，丹炉中响起丹药撞击的轻微声响。 　　“这一炉，竟然有十颗！” 　　对方斗来说，这可是意外之喜，两个弟子一人一颗，足够了。 　　毕竟，延寿丹不能无限叠加，一人吃一颗，效果已经是天花板了，再多吃也没用。 　　剩下的，可以从容安排，放在手头也不会贬值。 　　“开炉！” 　　炉门打开，嗖嗖嗖，金光冒出，一团团小太阳般的丹药，纷纷飞射而出。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故人故地 　　晋陵郡，一处废墟前。 　　半片破旧的牌匾，几乎看不清上面字迹，仍旧能表明，这处废墟本是一处寺庙。 　　明觉真人长叹口气，“谁能想到，剑仙方斗起于微末的道场，经受不住岁月流逝，早已化作废墟！” 　　他身后，跟着两位道童，对视几眼，猜不出明觉真人的心思。 　　明觉真人此行前来，是为了寻找方斗，本来也没抱希望。 　　但是，亲眼见到鸡鸣庙化作废墟，仍是感到沧桑变化。 　　原来这些年来，方斗和金鸡离去后，鸡鸣庙无人镇守，渐渐荒废。 　　老人们逐渐逝去，新生的当地百姓，也不记得鸡鸣庙的神妙，再也无人清扫祭拜。 　　随着时光流逝，大火、地震和兵灾，终于将鸡鸣庙彻底摧毁。 　　明觉真人一路前来，先是去过勾曲山，然后是福元寺，最后来到鸡鸣庙。 　　可是，这些地方，都见不着方斗踪迹。 　　虽说外传传言方斗已死，但明觉真人始终不信，从大战归来后，就开始遍游天下，寻找方斗下落。 　　这般执着，实则有内情在。 　　众所周知，明觉真人有位杰出弟子，名为凤雏。 　　凤雏此人，乃是南方道宗，屈指可数的后起之秀。 　　整个挂印观上下，都将凤雏视为将来的希望，对他爱护有加。 　　事实上，凤雏也没有辜负众人期待，进步飞快。 　　尤其是眼下北方道宗大举渡江而来，寻找各方门派论道斗法的环境下，各家的精英之辈起到作用很大。 　　凤雏不负众望，接连击退几波上门挑战的北方道宗。 　　最后，还前往黄山助阵，可谓是声名远播。 　　这么好的弟子，明觉真人很是看重，决定给他最好的培养。 　　一件事情的发生，让明觉真人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方斗。 　　起因是挂印观掌教，明皋，他未能突破真人，过了这些年，已经垂垂老矣，接近寿元上限。 　　越是衰老，身体越弱，精力也大不如以往。 　　事实上，挂印观的事务，已经多半有由几个老成的凤字辈弟子代为处理。 　　至于明皋，终日卧床修养，气息微弱。 　　某天夜里，明皋拉着明觉真人手掌，说出心声。 　　“师兄，我这身体不行了，将来挂印观，还要靠你和凤雏发扬光大！” 　　“你们二人，都是真人，不必为世俗事务分心！” 　　“凤玄他们几人，我观察品性能力，都是可用的，放心将挂印观交给他们处理！” 　　“可惜呀，天不假年，我若还有五十年寿命，必能见到你和凤雏，将挂印观发展成当世一流的门派！” 　　这番对话，勾起明觉真人心思。 　　世上丹药功法无数，号称延年益寿，但真有失效者寥寥可数。 　　明觉真人却亲自服用过，一种名为延寿丹，确定起功效。 　　当年他从邙山身受重伤返回，本想着找个偏僻的地穴等死。 　　结果，方斗取出延寿丹的丹方和材料，邀请他共同炼丹。 　　如此荒唐的建议，明觉真人当时觉得左右一死，不妨尝试下。 　　然后就成功了。 　　明觉真人服用延寿丹，不仅寿元得以延长，而且时候突破真人。 　　另一个服用延寿丹的方斗，也晋升真人层次的剑仙，成为名震天下的人物。 　　至于第三颗延寿丹…… 　　每当想到这里，明觉真人便叹息不已，若那颗延寿丹还在，许多事情都不至于这般无力。 　　挂印观蒸蒸日上，若明皋能再活五十年，必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凤雏此人年纪轻轻，就已成就真人，将来必将是风云儿，得了延寿丹，未来成就更高。 　　但是，世间哪里还有第二炉延寿丹？ 　　明觉真人抱着执念，开始寻找‘死亡’的方斗。 　　虽然在京城外，他身处道家阵营，得知方斗死讯，当时只是略感惋惜。 　　事后，越想越不对劲。 　　他也是服用过延寿丹的，甚至其功效神妙，从京城到边关，先后和学派真人、兵家和天河水妖交战，好几次险象环生，最终幸存下来。 　　推己及人，方斗纵然没他这么‘命大’，也不至于就那么容易身亡。 　　于是乎，明觉真人走遍方斗过往的地方，希望能找到他的行踪。 　　结果一无所获。 　　或许方斗是真死了，也或许是他藏得太深，世间似乎早已没了这个人。 　　今日，明觉真人站在鸡鸣庙前，倍感唏嘘。 　　想想也对，延寿丹那般神奇的丹药，可一不可再，能得到一颗都是无上机缘，怎能贪心要求更多。 　　“真人，咱们一路找来，什么收获都不没有，不如暂且回挂印观可好？” 　　右边的道童出言劝慰，他们名为道童，实则是明觉真人半个弟子，只是没有凤雏那般出色，暂且没有收入门墙。 　　“是啊，凤雏师兄在黄山，勇斗北方道宗几十门派，大半个南方道宗都派人过去！” 　　左边道童也说道，“咱们一起过去，也为他助阵如何？” 　　明觉真人摇摇头，两位道童的建议虽好，却不知道他的心意。 　　他此行前来目的，与其说是方斗，倒不如说是延寿丹。 　　这种丹药的关键，不在于丹方，而是主材料。 　　那一味仙人血，寻遍天下都没有踪迹，也只有方斗这里，或许还留了几滴。 　　毕竟，当年佛诞节，曾出剑杀伤仙人的镇国剑仙，可是方斗的师父。 　　“可惜了！” 　　明觉真人轻叹口气，“凤雏那边，目前可以应付，无需我过去坐镇。” 　　“我们回山前，再去京城一趟。” 　　两位道童对视，还去京城做什么。 　　京城是朝廷心脏，也是名教大本营，眼下被逐渐经营恢复。 　　道家有不成文的规定，如非必要，绝不要去京城打扰。 　　明觉真人，自然要去方斗陨落的地方看看，名为瞻仰，实则是要查找蛛丝马迹。 　　其实，他曾数次去过勾曲山，本有机会找到痕迹。 　　当时方斗闭关，两个弟子贴身护法，半步不离洞天，所以一直没有暴露行踪。 　　“走吧！” 　　明觉真人看了片刻，转身离开此地，等到真正迈步时，突然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 　　鸡鸣庙坍塌成废墟，内部那尊杞子的石像呢？ 　　他生怕刚才看错了，连忙回头，果然没有。 　　莫非，被人搬走了？ 　　这个疑问，注定要成为一桩无头公案。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分配 　　明觉这边，还在为延寿寻遍世间，想找到‘身亡’的方斗，只为得到延寿丹的希望。 　　勾曲山，方斗这边，手捧十颗新鲜出炉的延寿丹，正在思考分配的问题。 　　第一颗，自己先试试。 　　方斗手腕抖动，一颗延寿丹飞起，落入口中。 　　咂摸几下，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倒也中规中矩，毕竟没放糖，甜不到哪里去。 　　修天赐和方玉京见状，心提到嗓子眼，心想师父炼制的丹药，究竟是什么名堂，竟当着他们面前试药。 　　方斗闭上双眼，开始回味丹药的功效。 　　大半天后，他睁开双眼，满意点头。 　　或许有了先前的延寿丹打底，眼下这第二版本的延寿丹，对寿命延长的效果，可谓是微乎其微。 　　另一方面，却给方斗带来惊喜。 　　由于主药从仙人血换成纯阳丹，服用之后，体内纯阳之气开始飙升，比单纯服用纯阳丹效果更好。 　　纯阳丹，名为丹药，实则是天然生长的灵米，经过炼制成丹，果然效果更上一层楼。 　　这颗丹药尚未完全炼化，方斗体内法力已然暴涨一截，刚晋升的朝元境界，根基开始彻底稳固。 　　平常朝元真人，想要到这个地步，起码要半个甲子的闭关苦功。 　　“不错！” 　　方斗点了点头，手掌微微用力，两颗延寿丹化作残影，分别朝两弟子飞去。 　　修天赐二人，但见黑影扑面而来，下意识伸手去接。 　　残余温热的丹药，很快落入二人手中。 　　“别问，服下丹药，暗自运功，不许浪费！” 　　方斗下令，修天赐、方玉京二人，取来蒲团，原地打坐。 　　他们手捧丹药，对着方斗恭敬叩拜三下，才郑重其事送入口中。 　　片刻后，丹药的功效发作。 　　两位弟子惊讶发现，体内多出一股温热的气流，热而不辣、庞而不冲，以几乎横扫的姿态，瞬间流遍全身。 　　这股气流来自丹药，蕴含凌驾二人之上的层次，梳理四肢百骸之余，更是在提升他们的力量。 　　“这丹药，简直逆天！” 　　修天赐印象中，道家即便有这种丹药，也是纯阳真人弟子才有资格享用，至少跟着老坛真人修行，从未听过有类似的丹药。 　　他知道眼下机缘难得，当即摒弃杂念，专心炼化丹药，将药力导入体内，减少沿着毛孔发散的浪费行为。 　　另一边，方玉京也惊喜不已。 　　莫非师父一出关，就特地为他们二人炼制丹药，用来突破真人境界。 　　果真如此，勾曲山就厉害了。 　　普天之下，都未曾听过，能让人突破真人境界的，没想到在勾曲山出现了。 　　方玉京随即凛然，这个消息若泄露出去，勾曲山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师父待我，有如天高地厚之恩，方玉京便是死，也绝不泄露此丹药的秘密！” 　　发过毒誓后，方玉京陡然发现，由于分心，已有不少药力散到体外，很是心疼，急忙集中精力炼化。 　　方斗看着两位弟子全神贯注，满意点头。 　　他先前有阴阳望气术，可以看出服丹后寿命变化。 　　但修天赐二人都不同了，只能发现服丹后修为提升，但这只是丹药的副作用，真正的作用他们还未发现。 　　寿命这种事情，唯有真正高深的修行者，才能触碰到。 　　方斗也不点破，机缘到了，两位弟子自然知道。 　　目光回到掌心，剩下七颗延寿丹，需要安排去除。 　　“这两颗，留给百丈、红鸾！” 　　二人这辈子，注定是勾曲山的人，占两颗延寿丹不过分。 　　“这一颗！” 　　方斗又分出一颗，陷入沉思。 　　道家分身丹融在外，留下黄山道脉，承受各方北方来人挑战，好在有挂印观的凤雏出面应对，才维持下来。 　　凤雏此人，是明觉真人的真传弟子，也是挂印观的未来希望。 　　冲着相助黄山的恩情，也值得一颗延寿丹。 　　“这颗，就给凤雏了！”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千里之外的京城外，立刻有了感应。 　　遍地焦土，至今还未恢复元气，满眼望去疮痍。 　　明觉真人抓起一把焦土，摇了摇头，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身后两位道童面面相觑，还是一副看不懂的表情。 　　明觉真人摇摇头。突然心头一道电光划过，总感觉有什么好事发生。 　　但思来想去，近来无论是他本人，还是挂印观上下，都没有特别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松开手掌，焦土从指缝滑落。 　　“走！” 　　明觉真人拍拍手掌，转身就走，两位道童慌忙追上去。 　　“真人，去哪儿？” 　　“回挂印观！” 　　…… 　　勾曲山洞天中。 　　方斗冒出这个念头，又去了一颗延寿丹，只剩下四颗了。 　　思来想去，取出药瓶装好，今后总能派上用场。 　　“唔！” 　　两位弟子，想到师父还在面前，强忍住突破的诱惑，中断了修行。 　　丹药的药力还积累在体内，可以日后缓慢炼化。 　　“噗通！” 　　二人不约而同，跪拜在地上，“多谢师父赐丹！” 　　他们从心里，认为方斗炼制丹药，是为了他们突破真人境界。 　　方斗摆摆手，“你们二人，眼下正处于瓶颈，下一步就是真人境界！” 　　“刚才给你们的丹药，终究是外力。” 　　“想要成为真人，还是要外出寻找突破的契机！” 　　方斗点点头，“天赐、玉京，为师已经算过，你们一人向西、一人向南，必能找到突破真人的机缘！” 　　修天赐二人听了，重重点头，“遵师父法旨！” 　　丹药是实打实的功能，以助于他们误认为，方斗话中意思，是要他们外出行走，消化丹药的功效晋升。 　　至于所谓机缘？什么机缘，能比得上这枚丹药厉害。 　　二人困顿已久的境界、突破不得平静，在服下丹药后，已然有了松动的征兆，哪怕继续留在洞天修行，也能晋升真人。 　　只是师命难违，什么西方、南方，还是要去走一趟。 　　“玉京，你替我走一趟，将这颗丹药，送到黄山上的凤雏手中！” 　　方玉京目瞪口呆，看着掌心丹药，颇为肉痛。 　　师父，你还真信任我呀，真不怕我中途起了贪念，将丹药私吞了？ 　　说实在的，方玉京对这枚丹药，真是垂涎不已，心中不断想着，如果监守自盗，师父不会打死我吧？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黄山 　　黄山人声鼎沸，时而轰动丛林，令鸟兽绝迹。 　　以往，山道崎岖难行、地形险峻高深，纵有游人也是寥寥。 　　但最近数日，总有外人接连造访，大部分操着北地口音，风尘仆仆，也不像是游山玩水而来。 　　本地人，自然得了山上交代，尽量少出门、别上山。 　　至于不知情的，也有误闯山中，往往是稀里糊涂就被送出来。 　　山腰处一处平地，乃是天然的避风出，处于山岩下凹出，面积大得足以跑马。 　　“好！” 　　一枚玉印冲天而起，倒卷光华，崩飞大片山岩，落下时势若千钧。 　　目标，俨然是一个人高马大的道士，他先是化作金光，企图顿时而走。 　　玉印却悬在半空游走，跟着他所化金光来去，始终紧随其后。 　　等到道士支撑不住，散去金光，现出本体后，玉印随意落下。 　　道士抬手，从袖口飞出一枚铁八卦，旋转着要击飞玉印。 　　叮当！ 　　玉印微微发力，将铁八卦击飞，仍旧朝道士头顶击落。 　　道士亡魂大冒，连铁八卦都挡不住，真要落在头顶，岂不是半边身子都要打成肉馅儿。 　　“认输！” 　　四周响起一阵丧气的呼声，“还是输了！” 　　“难道必须真人出手，才能击败此人？” 　　对方认输，玉印凭空顿住，缓缓倒飞，落入一位少年道士手中。 　　几位黄山弟子，见状露出敬佩之色，上前恭贺。 　　“凤雏师兄，恭喜你又赢一局！” 　　手持玉印的少年道士，正是挂印观当世第一人，明觉真人亲传弟子凤雏。 　　凤雏朝对方拱拱手，“承让了！” 　　然后，他走到旁边坐下，开始调息运气，恢复损耗的力量。 　　落败的北方道宗的道士，虽然略显沮丧，却也没有太过激烈反应。 　　这段日子以来，接连有十几家门派挑战，全都被凤雏一一击败，到了他这边，也不算什么奇耻大辱，反而算正常现象。 　　他退到一旁，身后还有几十家门派尚未出战，见状蠢蠢欲动。 　　好在，这里是南方道宗的地盘，公然打车轮战容易引发众怒，所以他们还是耐心等待凤雏修养完毕。 　　“没想到，南方多少年来，已经悄然成了气候！” 　　先有道子丹融，后有凤雏这样后起之秀，足见人杰地灵。 　　本来，按照北方道宗的想法，两个道子，本该都是出身北方，怎么可能一南一北？ 　　处于这个想法，才有了这次渡江论道。 　　无数北方门派各地挑战，真实目的，就要夺回南方道宗分润的气运，摘掉丹融道子的身份，重新落回北方道宗。 　　“凤雏此子，却也一般！” 　　“咱们北方，也有不少后起之秀，有一日斗败十派的，也有临阵突破真人的，都比凤雏高明许多！” 　　说到自家的后起之秀，北方道宗的修行者们，个个眉飞色舞。 　　眼下，黄山上的北方修行者，都是普通成员，以上提及的后起之秀，随便来一个，都能解决凤雏。 　　黄山没了凤雏，必然无从抵挡，那时候，丹融若不想见师门受辱，就必须出面。 　　一旦丹融战败，道子的身份就要拱手相让，这才是渡江论道的真实目标。 　　“等等吧！” 　　“事情很快就有转机！” 　　北方道宗的修行者们，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知道那些后起之秀转战各地，一一击败南方门派，都是在蓄势，等到积累完成，就会找上丹融挑战，夺取道子的名头。 　　道家双子，绝不能一南一北，必须两个都在北方。 　　这是所有北方道宗修行者的心声，南方道宗没有必要发表意见。 　　“差不多了！” 　　算算时间，凤雏已经休息完毕，已经睁开双眼。 　　北方道宗这边，早已商定好出战次序，一位面色黝黑的道人，手持雷电双插，就要迈步上前。 　　“嗖！” 　　凉风插入战场，光芒闪烁，如同利刃切开山道。 　　一人出现在双方面前，瞬间刹住脚步。 　　“抱歉，请问凤雏在场吗？” 　　南方阵营，凤雏心一惊，伸手道，“凤雏在此！” 　　来人正是方玉京，他咧嘴大笑，“太好了，奉家师之命，前来送丹！” 　　“请收下！” 　　不等凤雏开口，方玉京就将装着丹药的瓶子，塞到凤雏手中。 　　“可是……” 　　凤雏连他师父都不知道，怎么敢收来历不明的东西。 　　“善意劝告，此丹尽快服下，不要久留！” 　　凤雏笑着点头，心里却想，来历不明的丹药，能随便乱吃吗？ 　　“我认得他！” 　　北方道宗的人群中，陡然想起一人惊叫，揭露方玉京的身份。 　　“他是剑仙方斗的二弟子，方玉京！” 　　什么？ 　　凤雏看向方玉京的目光，开始变化了。 　　别人还不知道，明觉真人却和他提及，曾和方斗有过一段交情。 　　可是，方斗明明‘陨落’了，怎么还能命令弟子送丹药过来？ 　　这件事情太过蹊跷。 　　“方斗余孽，还敢出现，留他不得！” 　　北方道宗的修行者们躁动起来，自从‘方斗’陨落后，道家曾去过勾曲山，企图斩草除根，可惜连人带洞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徒劳无功，一气之下摧毁道观、放火焚烧，让勾曲山上建筑毁于一旦。 　　至此以后，修天赐和方玉京两个弟子，行踪便下落不明。 　　谁能想到，今日竟见到二弟子方玉京。 　　“还有修天赐没出现，先擒下他，拷问其他余孽所在！” 　　凤雏皱眉，对方毕竟为自己而来，北方道宗喊打喊杀，也太不给面子。 　　而且，此地是黄山，他和对方都有外人，没资格做主。 　　突然听到背后，有个黄山弟子低声嘀咕，“说得好听，还是不是觊觎人家独传的剑法秘术！” 　　凤雏恍然大悟，还是处于一个贪字。 　　再看风暴中央的方玉京，浑然没察觉自身陷入危机，而是眼巴巴看着凤雏，指向他手中丹药。 　　“这枚丹药，是家师吩咐，你最好现在服用，效果保管让你大吃一惊！” 　　凤雏哭笑不得，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丹药，你到现在还惦记着，不知道北方那些人恨不得吃了你吗？ 　　“玉京兄，你送丹而来，眼下若是无事……” 　　凤雏这般暗示对方，是要方玉京看准机会就跑。 　　方玉京点头，“等你吃完就走！”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异变 　　“好好，真要我吃了丹药，你才肯走？” 　　凤雏掌心冒出黄光，笼罩丹药，暗中以秘法探查。 　　经过探查，瓶中丹药无毒，可以放心服用。 　　方玉京斩钉截铁，“不错！” 　　虽说方斗只叫他送来丹药，但方玉京吃过，知道这枚丹药的可贵，生怕凤雏不懂，好心劝他先吃掉。 　　“还和他啰嗦干什么？” 　　“凤雏，你身处南方，却也是我道家之人！” 　　“此人为方斗余孽，还不出手拿下他？” 　　北方道宗的修行者们，看二人对话，不耐烦催促起来。 　　“稍安勿躁！” 　　凤雏平静开口，“大家远来是客，凡事都要听听主人家的言语！” 　　几位黄山弟子，面面相觑，虽然百丈没有透出口风，但黄山这边，一向不参与对方斗的任何行动。 　　“请凤雏师兄决断！” 　　凤雏听了点点头，“这里是黄山，还请各位不要动手，等这位方兄离开黄山，各位如何做，我凤雏不管！” 　　“哪有这样的道理？” 　　对面北方修行者怒了，“凤雏，枉你也是道家之人，竟敢姑息养奸！” 　　“言重了！” 　　凤雏摇摇头，“据我所知，道家并无追杀方斗弟子的命令。” 　　“相反，当年方斗力敌学派真人而死，乃是道家的盟友身份，何时成了罪人？” 　　“余孽一说，也太伤人了！” 　　方玉京听双方对话，憋得很辛苦，有心提醒他们方斗还没死，但想到这件秘密绝不能轻易外露，只好闭嘴。 　　终于找到机会，不停劝凤雏，“先把丹药吃了！” 　　“不能吃！” 　　某个北方道士伸手，大声疾呼，“有毒，这是阴谋！” 　　凤雏也不解释，有毒无毒，他心里自然清楚。 　　“好，我吃了丹药，你即刻离开，千万记得，不要过江，就在南方找地方藏身！” 　　凤雏低声提醒方玉京，将丹药服下，“还有……” 　　他吃下丹药，完全是做给方玉京看，正要再交代几句，让方玉京小心北方的追杀。 　　丹药入肚，瞬间化作一团火，无灼烧的疼痛，却有柔和的温暖。 　　庞大的药力并不霸道，而是如无孔不入的春风细雨，开始滋润体内四肢百骸。 　　“嗯！” 　　凤雏双目圆瞪，不顾地下泥土落叶，当场席地而坐。 　　“怎么回事儿？” 　　北方阵营中，响起一个耸人听闻的声音，“这是中毒了，走火入魔！” 　　可惜，挑拨失败。 　　凤雏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走火入魔，反而是有所补益，正在消化所得。 　　渐渐地，北方的一众修行者们，开始相信了，方玉京送来的，的确是有益丹药，开始嘲笑起来。 　　普天之下，论炼丹的本领，谁能比得上道家。 　　凤雏不吃自家的丹药，却服用来历不明的外人丹药，没事还好，真要吃坏了肚子、吃伤了身体，可就后悔莫及。 　　突然，有人发现，机会来了。 　　凤雏眼下席地而坐，闭目修行，身后只有几个黄山弟子，竟是无人阻拦他们。 　　眼下，不管是对方玉京下手，还是硬闯黄山，都大有可为。 　　不少人动了歪心思，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唔！” 　　方玉京耳朵一动，也发现不对劲，这些人呐，欠教训，还是让他亮亮手腕吧！ 　　“珠毫！” 　　一枚明珠，从方玉京袖口飞出，跳出黄山之外，悬挂在半空。 　　眨眼间，天边多出一轮明月。 　　刷刷刷！ 　　空中传来密密麻麻的破空声，声音细微至极，却绵密长久，经久不断。 　　声音如细雨、如蜂群，靠近众人身边。 　　“是剑雨！” 　　原来天上明月，本体是一口飞剑，放出万丈光芒，都能化作一口口飞剑。 　　眼下飞剑密如雨落，铺天盖地落下，避开凤雏等人，专门为难北方道宗的来人。 　　“快躲！” 　　有人曾见过方斗的仙剑犀利，见到煌煌剑光，再度回忆起剑仙的可怕。 　　更多的，则是没有概念，反而出手抵挡。 　　哗啦！ 　　漫天剑雨落下，仅有数人选择避让，大部分则是法宝神通齐出，选择了硬扛。 　　毕竟，在他们看来，方玉京只是法师剑修，而非剑仙，以一敌众，又是大范围攻击，又能造成什么杀伤？ 　　这份轻视，终于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 　　漫天剑雨落下，各自寻找目标，开始厮杀起来。 　　北方修行者们这才发现，每一道剑光，都是独立个体，带着各自的预判和对敌轨迹，划出各种不同的进攻路线。 　　并非先前所想的呆板、一致的路线。 　　剑雨和人群接触，当场就倒下七八人，接连痛呼出声。 　　其余的修行者们，也都各自凝神应付，和剑光碰撞的铿锵作响，四处都是飞剑的火星。 　　“这还是力量分散的大规模攻击，若是单独对付某一人，岂不是弹指间就能斩杀？” 　　接战过后，北方众多修行者尽皆胆战心惊，这般恐怖的力量，已经超过法师范畴，说是真人出手都有人信。 　　过了不知多久，剑光散去，众多北方道宗的修行者们，开始清点人数。 　　人人身上带伤，或重或轻，却无人身亡。 　　起初他们还松了口气，但随即脸色难看起来，这是方玉京在示威，我能控制力道，只伤不杀，就能再加把力，将你们全都杀了。 　　“好生猖狂！” 　　“仅仅一个二弟子，就这般无礼，真难想象，当年方斗还在时，气焰何其嚣张！” 　　北方来的道人们惊惧不已，却已经不敢再动手了。 　　突然，从凤雏打坐的方向，平地里卷起一阵狂风。 　　“这是？” 　　方玉京察觉到异状，转身去看，露出惊讶神情。 　　“怎么被他抢先了？” 　　凤雏神态平和，身上散发的气势，如同潮水般一波高过一波，显然正处于突破的边缘。 　　这枚丹药，终于让他踏破临门一脚，开始冲刺真人境界。 　　方玉京见状，越发肯定，师父炼制的这枚丹药，就是专门用来突破真人境界的灵丹。 　　“这凤雏的祖坟，一定常年冒烟，不然非亲非故，师父怎么舍得，将如此珍贵的丹药赐予他！” 　　方玉京内心酸溜溜，也是他这个弟子不争气，同样吃了一颗丹药，但现在还没突破，却让外人抢了先。 　　心底暗自决定，这趟送完丹药，就尊师命去南方，不突破真人境界不回来。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骚动 　　“痛快！” 　　凤雏睁开双眼，一声长啸，声震山野。 　　山脚下，地穴、岩峰、山洞中，潜藏的野兽愤懑不已，都搬家到这里了，怎么还是不放过我们？ 　　周围鸟雀更是晕头转向，有空中对撞的，在纷飞羽毛中坠地身亡。 　　长啸声经久不息，甚至透过小洞天，都能听到若隐若现的声音。 　　松竹听了，略微惋惜，“可惜，黄山得道的，却是一位外人！” 　　这份福缘，终究让挂印观得了去。 　　山腰的空地上，凤雏坐下时还是法师，起身后已经成就真人。 　　他摊开双手，看着四肢胸腹，几乎能感受到澎湃的法力，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感，眼下的的确确是真人了。 　　更重要的是，丹药带来的温暖气流，眼下还有剩余。 　　对了，丹药！ 　　凤雏虽然不知道，这枚丹药由来，却知道方玉京不远千里送来，成为他晋升真人的直接原因。 　　这份人情，欠大了。 　　“今日说什么，也要保住方玉京，不能让北方的修行者们，伤及他分毫！” 　　凤雏眼下是真人，再看北方阵营中，也无真人坐镇，有信心将方玉京安然送出黄山之外。 　　“多谢方兄，也谢谢……” 　　凤雏想要提及方斗，却想到此人已然身亡，生怕引发对方的悲伤。 　　“多谢尊师的恩情！” 　　方玉京点点头，他此刻心头，都是要突破真人，不落人后。 　　“既然丹药送到，我先告辞了！” 　　没等剑光升起，北方阵营中，传来一声大喝，“慢着！” 　　“有事儿？” 　　方玉京皱眉，刚才没被打疼啊，还敢拦着他。 　　“你先走，这里我应付！” 　　凤雏挡在方玉京面前，朝对面朗声说道，“不许为难方兄，让他先走！” 　　突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士，狂奔而来。 　　此人两手空空，面色惶急，不像是动手，反而像是求助的。 　　“方玉京，老道是北方崇阳派的，困顿法师境界一百余年，始终不得寸进！” 　　“刚才那枚丹药，你可还有？” 　　“可否给我一粒，老道愿意以整个崇阳派家业交换！” 　　此言一出，黄山几位弟子发出惊呼，疯了。 　　只有道家弟子，才知道整个门派的基业之厚重，怎么可能有人愿意用来交换一粒丹药。 　　他们理解不了，但众多北方修行者们，却被说动了心思。 　　从法师到真人，就是一步登天的跨越，若不能晋升，就算是只差了半步，也还是凡人，不是真人。 　　所以，老道士愿意用整个门派交换，在他们眼里，非常合理。 　　唯一顾虑的是，不太够啊！ 　　果不其然，方玉京抖抖袖子，“没有，不换！” 　　开玩笑，这颗丹药是师父赠送的，压根不要任何付出。 　　你们这些人，就算搬出天大的家业，也换不来丹药。 　　此等珍贵的丹药，本就不是能交换得来。 　　“重阳派的家业，就那么点，也配交换能突破真人的灵丹？” 　　从旁边，走来一位摇着羽毛扇的道士，黑髯长须，气度森严。 　　“方玉京，我尊星派，家业比重阳派大十倍，用来交换如何？” 　　他嘴角露出微笑，认为定能打动方玉京。 　　方玉京却不耐烦道，“别烦我，没有没有，不换不换！” 　　“我事情办完，就要走了，你们自己随意！” 　　说罢，他驾驭剑光，腾空而起。 　　“别走！” 　　老道士和黑须道士，见状拼命追赶，生怕错过机会。 　　像他们这样的法师巅峰，道家不说车载斗量，也是人数众多。 　　强如道家，也没法炼制出突破真人境界的丹药，如今却在黄山中看到希望。 　　所以，方玉京成了救命稻草，绝不能放过。 　　二人遁光飞到空中，紧跟着方玉京的剑光。 　　下一刻，黄山像是下了场光雨，无数北方修行者拔地而起，追赶上去。 　　谁家没几个急切突破真人的法师巅峰，若能得了丹药，立马就多出一尊真人，将来在道家的地位都提升不少。 　　在他们眼里，方玉京成了人形的丹药，不能放过。 　　“嗯，聒噪！” 　　方玉京见到身后，追赶形形色色的道家修行者，皱起眉头。 　　这样下去，如何能安心赶往南方，更别提突破真人。 　　“斩断天堑！” 　　方玉京祭出飞剑珠毫，这次不像上次游戏之笔，而是动用了真本事。 　　从天而降的剑光，像是没有尽头的瀑布，上至九天、下达地面，刷刷降临人间，正落在方玉京身后。 　　一众追赶而来的道家修行们，见状祭出法宝，或者防御布满全身，或者干脆要直接洞穿这层光幕。 　　眼看着方玉京背影逐渐远去，若不能及时追上，必将眼睁睁错失大好机会。 　　“慢走！” 　　“请留住！” 　　老道士和黑须道士一行人，出口挽留间，已经传入剑光大幕中。 　　本以为这层薄薄光幕，一指头就能捅破，但接下来，众人就付出惨痛代价。 　　“轰！” 　　剑光大幕收到刺激，立刻倒卷出去，瞬间从平静的光幕，化作狂躁的洪流。 　　一众修行者们，被冲刷得不由自主，分不出四面八方，身边锐利的剑光如影随形，等到有机会就插入体内，血染长天。 　　陆续有人中招落地，摔得血肉模糊。 　　这次方玉京动了震怒，没有刻意留手，短短几个呼吸，就有六七位修行者阵亡。 　　“发生什么事情？” 　　一个威严声音响起，众人听了如同遇到救星，“枯木真人，救我！” 　　来人真是枯木真人，也是北方出身的真人，恰在关键时刻，终于到了黄山，见到陷入围攻的众多北方修行者们。 　　“去！” 　　他挥动手中木杖，瞬间生长出万千枝杈，刺入漫天剑光中。 　　剑光旋转切割，发出啃断木质的声响，无数枝丫截断粉碎，最终化作漫天木屑。 　　剑光虽利，却是无人操纵，逐渐衰弱下去。 　　但在枯木真人操纵下，木杖生长无穷无尽，不间断削弱剑光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剑光终于消散无踪。 　　枯木真人见到众人狼狈模样，大为吃惊，“你们遇到什么强敌了？” 　　“不是强敌，是方斗二弟子方玉京！” 　　正要说清来龙去脉，凤雏已经追到附近，见到枯木真人在场，当场停下来行礼。“痛快！” 　　凤雏睁开双眼，一声长啸，声震山野。 　　山脚下，地穴、岩峰、山洞中，潜藏的野兽愤懑不已，都搬家到这里了，怎么还是不放过我们？ 　　周围鸟雀更是晕头转向，有空中对撞的，在纷飞羽毛中坠地身亡。 　　长啸声经久不息，甚至透过小洞天，都能听到若隐若现的声音。 　　松竹听了，略微惋惜，“可惜，黄山得道的，却是一位外人！” 　　这份福缘，终究让挂印观得了去。 　　山腰的空地上，凤雏坐下时还是法师，起身后已经成就真人。 　　他摊开双手，看着四肢胸腹，几乎能感受到澎湃的法力，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感，眼下的的确确是真人了。 　　更重要的是，丹药带来的温暖气流，眼下还有剩余。 　　对了，丹药！ 　　凤雏虽然不知道，这枚丹药由来，却知道方玉京不远千里送来，成为他晋升真人的直接原因。 　　这份人情，欠大了。 　　“今日说什么，也要保住方玉京，不能让北方的修行者们，伤及他分毫！” 　　凤雏眼下是真人，再看北方阵营中，也无真人坐镇，有信心将方玉京安然送出黄山之外。 　　“多谢方兄，也谢谢……” 　　凤雏想要提及方斗，却想到此人已然身亡，生怕引发对方的悲伤。 　　“多谢尊师的恩情！” 　　方玉京点点头，他此刻心头，都是要突破真人，不落人后。 　　“既然丹药送到，我先告辞了！” 　　没等剑光升起，北方阵营中，传来一声大喝，“慢着！” 　　“有事儿？” 　　方玉京皱眉，刚才没被打疼啊，还敢拦着他。 　　“你先走，这里我应付！” 　　凤雏挡在方玉京面前，朝对面朗声说道，“不许为难方兄，让他先走！” 　　突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士，狂奔而来。 　　此人两手空空，面色惶急，不像是动手，反而像是求助的。 　　“方玉京，老道是北方崇阳派的，困顿法师境界一百余年，始终不得寸进！” 　　“刚才那枚丹药，你可还有？” 　　“可否给我一粒，老道愿意以整个崇阳派家业交换！” 　　此言一出，黄山几位弟子发出惊呼，疯了。 　　只有道家弟子，才知道整个门派的基业之厚重，怎么可能有人愿意用来交换一粒丹药。 　　他们理解不了，但众多北方修行者们，却被说动了心思。 　　从法师到真人，就是一步登天的跨越，若不能晋升，就算是只差了半步，也还是凡人，不是真人。 　　所以，老道士愿意用整个门派交换，在他们眼里，非常合理。 　　唯一顾虑的是，不太够啊！ 　　果不其然，方玉京抖抖袖子，“没有，不换！” 　　开玩笑，这颗丹药是师父赠送的，压根不要任何付出。 　　你们这些人，就算搬出天大的家业，也换不来丹药。 　　此等珍贵的丹药，本就不是能交换得来。 　　“重阳派的家业，就那么点，也配交换能突破真人的灵丹？” 　　从旁边，走来一位摇着羽毛扇的道士，黑髯长须，气度森严。 　　“方玉京，我尊星派，家业比重阳派大十倍，用来交换如何？” 　　他嘴角露出微笑，认为定能打动方玉京。 　　方玉京却不耐烦道，“别烦我，没有没有，不换不换！” 　　“我事情办完，就要走了，你们自己随意！” 　　说罢，他驾驭剑光，腾空而起。 　　“别走！” 　　老道士和黑须道士，见状拼命追赶，生怕错过机会。 　　像他们这样的法师巅峰，道家不说车载斗量，也是人数众多。 　　强如道家，也没法炼制出突破真人境界的丹药，如今却在黄山中看到希望。 　　所以，方玉京成了救命稻草，绝不能放过。 　　二人遁光飞到空中，紧跟着方玉京的剑光。 　　下一刻，黄山像是下了场光雨，无数北方修行者拔地而起，追赶上去。 　　谁家没几个急切突破真人的法师巅峰，若能得了丹药，立马就多出一尊真人，将来在道家的地位都提升不少。 　　在他们眼里，方玉京成了人形的丹药，不能放过。 　　“嗯，聒噪！” 　　方玉京见到身后，追赶形形色色的道家修行者，皱起眉头。 　　这样下去，如何能安心赶往南方，更别提突破真人。 　　“斩断天堑！” 　　方玉京祭出飞剑珠毫，这次不像上次游戏之笔，而是动用了真本事。 　　从天而降的剑光，像是没有尽头的瀑布，上至九天、下达地面，刷刷降临人间，正落在方玉京身后。 　　一众追赶而来的道家修行们，见状祭出法宝，或者防御布满全身，或者干脆要直接洞穿这层光幕。 　　眼看着方玉京背影逐渐远去，若不能及时追上，必将眼睁睁错失大好机会。 　　“慢走！” 　　“请留住！” 　　老道士和黑须道士一行人，出口挽留间，已经传入剑光大幕中。 　　本以为这层薄薄光幕，一指头就能捅破，但接下来，众人就付出惨痛代价。 　　“轰！” 　　剑光大幕收到刺激，立刻倒卷出去，瞬间从平静的光幕，化作狂躁的洪流。 　　一众修行者们，被冲刷得不由自主，分不出四面八方，身边锐利的剑光如影随形，等到有机会就插入体内，血染长天。 　　陆续有人中招落地，摔得血肉模糊。 　　这次方玉京动了震怒，没有刻意留手，短短几个呼吸，就有六七位修行者阵亡。 　　“发生什么事情？” 　　一个威严声音响起，众人听了如同遇到救星，“枯木真人，救我！” 　　来人真是枯木真人，也是北方出身的真人，恰在关键时刻，终于到了黄山，见到陷入围攻的众多北方修行者们。 　　“去！” 　　他挥动手中木杖，瞬间生长出万千枝杈，刺入漫天剑光中。 　　剑光旋转切割，发出啃断木质的声响，无数枝丫截断粉碎，最终化作漫天木屑。 　　剑光虽利，却是无人操纵，逐渐衰弱下去。 　　但在枯木真人操纵下，木杖生长无穷无尽，不间断削弱剑光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剑光终于消散无踪。 　　枯木真人见到众人狼狈模样，大为吃惊，“你们遇到什么强敌了？” 　　“不是强敌，是方斗二弟子方玉京！” 　　正要说清来龙去脉，凤雏已经追到附近，见到枯木真人在场，当场停下来行礼。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麻烦来了 　　“凤雏，你……” 　　枯木真人，也听过凤雏的名头，见他来了，本想点头示意。 　　可是，一看之下，却大惊不已。 　　原来，眼下的凤雏，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真人。 　　而且，还和刚晋升的真人不同，精神饱满，目光有神。 　　枯木真人知晓，但凡刚晋升的真人，因为耗尽先前积累，所以内在空虚，都要暗自闭关修养补充损耗，这个过程起码几十年之久。 　　可凤雏的状态，超出他的常识。 　　“凤雏，你何时晋升真人？” 　　枯木真人吃惊，将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 　　这时候，众多北方修行者们，纷纷开口解释。 　　“真人，凤雏刚才吃了一颗丹药，就晋升真人！” 　　“送出丹药的人，就是刚才逃走的方玉京，他是方斗的二弟子！” 　　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枯木真人头都大了。 　　“荒谬！” 　　枯木真人一声怒喝，“方斗外号剑仙，又不是丹仙，哪来让人晋升真人的丹药？” 　　他心里有数，但凡能晋升真人的，除了天资才情，自身努力外，更需要机缘气运，缺一不可。 　　区区一颗丹药，吃完就能晋升真人，做梦？ 　　即便凤雏眼下已是真人，枯木真人也以为，是他自行修炼突破，而非什么丹药作用。 　　“真人，事情就是如此，不信你问凤雏？” 　　枯木真人起初不信，但看向凤雏，发现他神色为难，心中咯噔。 　　莫非是真的？ 　　“凤雏，你即便是真人，但在我面前，也是晚辈！” 　　枯木真人淡然说道，就连凤雏的师父明觉真人，在他面前也是晚辈，他有这个资格摆架子。 　　“所以，你在我面前，最好说实话，别想蒙混过关！” 　　凤雏摇摇头，“真人见谅，师父不在，我什么也不能说！” 　　他已经知道，这件事情闹大了。 　　一颗丹药，竟让他晋升到真人，众目睽睽，想解释也说不清。 　　更何况，送丹之人，是方斗的二弟子。 　　他如何解释，为何方斗要送丹药给他？ 　　事情越问越是糟糕，索性闭口不谈。 　　凤雏有心隐瞒，但对面的北方众人，怎么可能放过他？ 　　方玉京已然逃走，眼下丹药的线索，只能指望凤雏。 　　众人蠢蠢欲动，甚至在怂恿枯木真人，“不如擒下凤雏，先行拷问！” 　　北方道宗的心态倨傲，由此可见一斑，在南方的地盘上，就敢这么肆无忌惮。 　　枯木真人略有异动，别说凤雏本人，就算他师父明觉真人当面，也不值得他忌惮半分。 　　“凤雏，你勾结方斗弟子，本就是大罪！” 　　“眼下，给你机会坦白，千万别错过！” 　　凤雏咬牙，打死他也不能说。 　　方玉京赠送丹药，对他来说是天大恩情，若是恩将仇报，将来名声就坏了。 　　他凤雏，可不仅代表自己，还代表整个挂印观。 　　事关挂印观的名誉，即便是枯木真人当面逼问，他也不能屈服。 　　“罢了！” 　　枯木真人轻叹口气，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张手对着凤雏一握。 　　“摄拿！” 　　淡淡的声音中，凤雏周身风声一紧，似乎有牢笼从天而降。 　　下一刻，身旁如影随形的四方护法、八面道将，如泡沫板破灭。 　　枯木真人，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动手就瓦解凤雏的所有防备。 　　挂印观的法术体系，乃是御使四面八方的神将护法，令法力倍增。 　　枯木真人也知道这点，提前废掉凤雏周围的助力。 　　凤雏轻叹口气，还是免不了动手啊！ 　　“凤鸣九霄！” 　　从他头顶，一声清亮的凤鸣声，陡然冲破云霄，笼罩整座黄山。 　　凤鸣声中，一头凤凰的幻影舒展身躯，双翅和脊背上，分别书写五种德行。 　　五德对应五行，在凤凰周围，金木水火土五种力量生灭，带着令人惊恐的毁灭之力。 　　枯木真人见状大惊，区区凤雏，一介晚辈，如何能发出这般惊人的攻击。 　　他曾在北方道宗，和五德道宗的真人交流过，都不曾见过这般景象。 　　也就是说，凤雏刚晋升真人，就已有积累多年的老牌聚顶真人的气候。 　　“不好！” 　　枯木真人心惊不已，千万别在这阴沟翻船。 　　近些年来，道家年轻后辈层出不穷，连北方道宗都有许多。 　　这些晚辈都有妖孽之资，甚至有人以法师境界匹敌真人。 　　远的不说，单说渡江论道一来，还有位后起之秀，临阵突破晋升真人，成为道家内部津津乐道的传说。 　　没想到，眼前又看到一桩新的传说。 　　凤雏前脚刚突破真人，就能和他枯木真人斗得旗鼓相当，岂非奇迹？ 　　凤雏这边，感受体内充沛的力量，那颗丹药残存大半，化作微热气流丝丝渗透，不断提升力量。 　　正因如此，他才能发挥出‘凤鸣九霄’这般大招，而且呼吸间就弥补所有损耗。 　　“这颗丹药，简直是神物！” 　　凤雏猜测，如此神奇的丹药，肯定不是方斗炼制，应当是他意外得来。 　　只是，他不自己留着，为何要赐予自己？ 　　难道，方斗和自家师父的交情，怎有外界不知道的隐情？ 　　“真人请罢手，以免两败俱伤，伤了和气！” 　　凤雏客气说道。 　　枯木真人听了冷笑，“两败俱伤？你和我？” 　　心头火气，不下重手收拾你，你这晚辈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怎么不行？” 　　一个声音如同炸雷，响彻山林间。 　　明觉真人终于到了，他化作一道长虹，落到山腰上。 　　“好凤雏，突破真人了！” 　　他开怀大笑，“没给师父我丢脸，好样的！” 　　何止是不丢脸，简直是长脸长打发了！ 　　凤雏二十不到，就能晋升真人，放眼历史，也能列入屈指可数的榜单中。 　　他高兴之下，也没有和枯木真人打招呼。 　　“师父！” 　　凤雏低声提醒，一旁枯木真人脸色很差。 　　“哦！” 　　明觉真人开怀之余，乐呵呵对枯木真人说道，“枯木，你远道而来，莫非为我徒儿祝贺？” 　　“并不是！” 　　枯木真人冷着脸，硬邦邦说道。 　　“明觉，你来的真好，麻烦问清楚令徒！” 　　“他是如何与方斗认识？” 　　“为何方斗要派三弟子，将足以突破真人的丹药赠予他？” 　　“这很重要，必须回答！” 第一千零四十章 冲突 　　“什么？” 　　明觉真人脑子有些乱，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懂啊！ 　　身后凤雏低声解释，“师父，刚才……” 　　三言两语，就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什么？” 　　明觉真人有预感，徒弟吃下去的丹药，就是他苦寻而不得的延寿丹。 　　“让我看看！” 　　明觉真人捏住凤雏手腕，开始推算起来。 　　境界稳稳当当，的确是初入三花聚顶的真人无疑，体内气力充沛，似乎还有药力残留。 　　嗯，自己服用的延寿丹，可没这般作用，莫非是方斗后来改进的？ 　　然后是寿元？ 　　明觉真人睁开双眼，却见到凤雏的寿命，已然突破五百大关，远超三花聚顶，甚至还超过五气朝元的巅峰。 　　“不错！” 　　果然是延寿丹，和凤雏突破真人效果叠加，一举将寿命推进到五百多年。 　　“师父，看出什么了？” 　　明觉真人张了张嘴，突然发现不能说。 　　枯木真人和一众北方来人，都以为延寿丹只能突破真人境界，还不知道有延寿作用。 　　仅仅如此，对方就如此疯狂，一再逼问。 　　当今天下，真人层次才是主战力，先前覆灭新生朝廷，道家折损许多真人，至今还元气大伤。 　　虽然后来有大量后起之秀出现，但短短数十年，不可能全都晋升，填补眼下的真人空缺。 　　若天下真有这种丹药，道家高层不惜任何手段，也要的到手。 　　如果是能延长寿命呢，情况更糟。 　　突破真人的丹药，充其量吸引法师境界的修行者，但延长寿命的丹药，对朝元乃至纯阳真人都有致命吸引。 　　“绝不能泄露出去！” 　　明觉真人外出多年，本想找到方斗未死的痕迹，进而能求得第二颗延寿丹。 　　为此，他去过福元寺、去过鸡鸣庙，连方斗‘身陨’的平原也去过，均无功而返。 　　谁能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个心血来潮，回挂印观途中，想要看看凤雏在荒山如何，便中途停下。 　　一看不打紧，弟子已然突破真人，和他并驾齐驱了。 　　再问，竟然是方斗二弟子送来丹药。 　　别管方斗死没死，这般用心，就不可能抱着歹意！ 　　“明觉真人，你若不愿问，不妨老夫代劳！” 　　枯木真人的话语中，隐隐带着威胁。 　　明觉真人深吸口气，绝不能出卖方斗的弟子，不然他成什么人了。 　　内心深处，还是有另外念头。 　　普天之下，除了他明觉真人，还有谁有这般面子，让方斗派弟子送丹上门，帮助弟子突破真人。 　　单是这份交情，堪称举世无上的珍宝。 　　他明觉真人是脑子糊涂了，才会出卖方斗弟子，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交情。 　　“抱歉，枯木道友，你身后的同道们可能误会了？” 　　明觉真人一指凤雏，“我弟子天纵奇才，六月能言、一岁识字、三岁读书，被我收到山门，十岁不到，就已经是法师境界，精通挂印观各种法术传承！” 　　“这般天才的资质，哪用什么乱七八糟的丹药，才能突破真人！” 　　凤雏听得目瞪口呆，怎么师父还有另外一个弟子凤雏吗，怎么听这个人不像自己？ 　　“所以！” 　　明觉真人重重强调，“今日，本该就是我弟子突破真人，和那个什么方玉京毫不相关！” 　　说完，他语重心长分析，“我甚至怀疑，那人的丹药，是乱七八糟的树皮草根糅合而成，没有半点功效，凤雏，你刚才服用时，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没别的，就是有点甜！” 　　“那就是山楂糕团冒充的！”明觉真人斩钉截铁。 　　“刚才师父看得着急，再让我仔细瞧瞧，对方有无下毒！” 　　明觉真人一伸手，又把凤雏手腕抓住，朝他使眼色。 　　凤雏眨眨眼睛，师父，我是晕还是不晕，你吱个声，光眼神我也不动啊！ 　　“晕！” 　　这傻徒弟，让明觉真人恨铁不成钢，从牙缝中迸出这个字。 　　咚！ 　　凤雏二话不说，果断翻白眼晕死过去。 　　“啊，凤雏！” 　　明觉真人大声痛呼，扶住倒地的凤雏，“好徒儿，你这是中毒了？一定是中毒了，卑鄙的小人！” 　　“你中毒不浅，刚晋升的真人境界，必将一落千丈，损伤根基，甚至还会折损寿元！” 　　“为师心痛如绞！” 　　枯木真人和一众北方修行者们，看着明觉真人‘浮夸’的表演，酸的牙根都松动了。 　　明知对方在演戏，你怎么戳破？ 　　“抱歉各位，徒儿中毒受伤，不能招待各位，请见谅！” 　　明觉真人朝枯木真人点点头，“我要带他回挂印观疗伤，各位想要拜访，且来会稽山便是！” 　　说完，他带着两位道童，驾驭长虹而去。 　　“真人，怎么不拦着他们？” 　　北方有修行者悄然发问。 　　枯木真人摇摇头，“看破不点破，事情还有回转余地，真要不留余地，事情就不好办了！” 　　“那黄山这边……” 　　凤雏已去，黄山道脉无人帮手，单手可破，不足为虑。 　　“你们留些人，继续论道斗法！” 　　“剩下的分成几路，沿着附近搜索，事情的起因，就是那个号称方斗二弟子的方玉京！” 　　“找到此人，一切都明朗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此人送丹而来，说不定身上还有更多。 　　只要擒获方玉京，一切谜题都能揭晓。 　　“真人高明！” 　　…… 　　“快走！” 　　明觉真人走到半途，凤雏也睁开双眼，却见到前往的方向，并非挂印观。 　　“师父，咱们去哪儿？” 　　“当然是八水真人的道场，八水山！” 　　明觉真人摇头晃脑，“徒儿，你今日的机缘，都是为师当年和方斗的交情所致。” 　　“但这份机缘太过逆天，绝不能外流，否则必将牵连挂印观！” 　　“咱们先出去避祸！” 　　“免得枯木那些人回过神来，再上门找麻烦。” 　　凤雏一听，懂了。 　　“师父，不用多解释，我明白！” 　　“隔壁家的男人，喜欢赌博，欠一屁股债，逢年多节就有债主独门讨债！” 　　“所以，他常年不在家，留着年迈父母面对债主！” 　　明觉真人琢磨几下，这个比喻倒也恰当，只是怎么觉得有些不妥呢！ 　　罢了，别想这么多，当务之急是投靠八水真人，让凤雏消化延寿丹带来的提升。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此去危险重重 　　方玉京送完延寿丹，神清气爽离开了。 　　虽然北方道宗一行人想要强留，却被他甩剑阻在后头。 　　接下来就是遵照师父方斗所言，一路往南边去，寻找突破真人的机缘。 　　可是，脚下本就是南方，再往南去就要出海了。 　　师父之命，不可不从！ 　　方玉京本以为，这一去枯燥无比，没想到竟是出乎预料精彩。 　　离开黄山后数日，四面八方劲气纵横，头顶云霄光芒四射。 　　来自北方的修行者们，开始大举出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方玉京，可找到你了，还不快束手就擒！” 　　方玉京还在猜测，谁这么倒霉，没想到竟是自己。 　　“有事儿？” 　　方玉京对道家感官很差，语气很不满。 　　“把身上所有丹药交出来，还有丹方也要！” 　　呃，抢劫！ 　　方玉京怒了，瞎你们的狗眼，抢到我头上了。 　　什么丹药？别说有，有也不给。 　　突然，他冷静下来，难道是来抢那个丹药的。 　　这下好了，是真没有。 　　方玉京想明白，睁开双眼，笑着说道，“这个真没有，商量下，让让路可好！” 　　“没有，给我拿下，细细搜寻！” 　　这波北方修行者们，并非当日黄山在场，只听说方玉京是法师境界的剑修，却不知道真实实力如何？ 　　贸贸然闯过来，自以为结伴成群而来，人多势众，对方玉京唾手可得。 　　嗯！ 　　一场悲剧拉开序幕。 　　方玉京也不迟疑，飞剑珠毫甩出掌心，落地炸出十万八千剑芒。 　　剑芒旋转如飓风，照着密集人群走了一个来回，满天都是残肢断臂、血雨如飞。 　　“你竟敢下毒手！” 　　说话之人指着方玉京，满眼都是难以置信，下一刻被洞穿喉咙。 　　“啰嗦，废话！” 　　片刻过后，方玉京收起飞剑，望着遍地狼藉。 　　看来这一去，路上并非都是平坦，遍布崎岖坎坷之余，两旁也长满荆棘。 　　“师父为我选了一条好路！” 　　方玉京也曾听过，当年方斗晋升真人，就是顶着蜀中剑修的压力，一路杀穿过去，最终在勾曲山成就剑仙。 　　眼下，师父给他选的路，竟是同一条。 　　方玉京倍感荣幸，巴不得北方道宗来的人越多越好。 　　接下来的日子，越来越多的道家修行者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凤雏在黄山突破的消息，悄然传到南方各地，甚至跨过大江到了北地。 　　不光是道家，连其学派，乃至散修都心动了。 　　能突破真人的丹药，这是什么稀奇宝物？ 　　别说一个方玉京，就算方斗在世，众人也不会畏惧，势必将他生吞活剥了。 　　南方盛极一时的渡江论道，竟然因此暂停了。 　　许多南方道宗的门派，成员们一觉醒来，本想打开们迎接挑战，没想到，往日堵在门口的北方修行者们，全都消失无踪。 　　一打听什么原因，连南方本地的修行们也坐不住了。 　　局势越演越烈，开始有了‘全民寻宝’的征兆。 　　至于大宝贝‘方玉京’，则是谨记师父吩咐，往南方寻找机缘。 　　南方的劲头，就是那片辽阔无极的大海！ 　　路上追得最紧的，还属枯木真人一行，他们最先见过方玉京，还照过面。 　　事后，枯木真人施法，还原出方玉京的气息，一路上衔尾而来。 　　其他势力虽然大张旗鼓，却都不知道方玉京具体行踪，看似咋咋呼呼，实则没有威胁。 　　也是枯木真人一行，故意封锁消息，没有透露出去，否则方玉京遭受的压力，必将是十倍、百倍。 　　饶是如此，枯木真人带头追杀，也让方玉京头疼不已。 　　这位可是老牌真人，虽然尚未突破朝元境界，却也是老奸巨猾、手段沉稳。 　　枯木真人带领下，一众北方修行者们，追得方玉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但是，兜兜转转，也开始靠近南海边。 　　这天，方玉京气喘吁吁，身上刚洒了一块新鲜的血迹。 　　“都是属狗鼻子的，我都施法混淆气息了，还是被找到！” 　　一路捉迷藏，方玉京经验越发丰富，懂得和追兵斗智斗勇。 　　甚至于，还能设下陷阱，反杀追杀的北方修行者。 　　只可惜，对方有枯木真人带领，就算被方玉京杀得狼狈不堪，只要撑到枯木真人到来，立刻就能组织人手继续追撒。 　　“若是师兄还在就好了？” 　　方玉京剑术精湛，具备越级斗法的资质，但他能应付的真人，必须是刚突破的三花聚顶。 　　枯木真人却是早已突破，多年积累之下，正在冲刺五气朝元，远非他能单打独斗。 　　若是修天赐在场，师兄弟二人联手，或许能抵挡住枯木真人。 　　眼下方玉京孤身一人，打也打不过，只能闷头就跑。 　　正想着，远方天边响起枯木真人的大小声。 　　“方玉京，你已无路可逃，别走了！” 　　方玉京刚要说你放屁，转身一看，后方土地到了尽头，却而代之是大片碧蓝的水面，如绸缎般顺滑起伏。 　　“到海边了！” 　　难怪说无路可逃了！ 　　方玉京嘴角绽放微笑，对方可是失算了，他修行水神的剑法，在海边发挥的威力更大，必定能给枯木真人一个惊喜。 　　“还不快束手就擒！” 　　枯木真人的木杖脱手，横空展开，无数枝丫疯狂整张，弯曲起来像是枯瘦大手，朝方玉京抓落。 　　往常，方玉京面对这招，只能人剑合一，驾驭剑光而走。 　　但现在不同了。 　　“大海无量，剑亦无量！” 　　方玉京的珠毫飞剑升起，前所未有缓慢，却带动周围十亩海面升起。 　　海水升空，收到剑光浸染，全都化作锋利的凶器，咆哮着汹涌而至。 　　木杖所抓的大手，瞬间被冲击的摇摇欲坠，勉强停在半空。 　　枯木真人见状心道不好，两只袖口张开，护住他和身后一众修行者们。 　　噼里啪啦，水珠落到袖口上，如同铅球砸上来，发出强劲有力梦想。 　　动静足足持续三刻钟，等到海水全都消失，脚下地面竟被削得沉下去三尺有余。 　　再看方玉京…… 　　海天尽头，一条白线若隐若现，迎风传来嚣张大笑。 　　“小爷出海了，有种跟过来！” 　　“哇哈哈哈！” 　　“过瘾！”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相遇 　　“真人，晚辈有客人造访，失陪片刻！” 　　丹融朝八水真人微微致歉，对方不以为意，摆摆手，去吧！ 　　到了八水山口，客人转过身，朝丹融行礼，“参见真人！” 　　来客真是方斗大弟子修天赐，他也有一桩任务在身，去西方前，还要来找丹融。 　　“这也是师父所赠，请真人手下！” 　　装有延寿丹的药瓶，进入丹融手中。 　　丹融掂量两下，问道，“几颗？” 　　修天赐微微错愕，随即回答，“一颗！” 　　“嗯，还是他懂我，一颗若是不成，再来第二颗、第三颗也是多余！” 　　“丹药我已收下，你尽快离开！” 　　丹融顶住修天赐，“千万不要泄露身份，方玉京闹出好大风波，眼下麻烦不少！” 　　修天赐是方斗大弟子，自然也在搜寻范围内，奈何此人性格稳重，行事低调，半点踪迹也无。 　　“多谢真人提醒，晚辈告辞！” 　　修天赐离开八水山，立刻朝着西方赶去。 　　至于方玉京，他才不担心，师父自有安排。 　　…… 　　“回来了！” 　　八水真人见丹融片刻返回，有些惊讶，“没留客人多住几日？” 　　“你也别顾虑，把自己当成半个八水山的主人！” 　　丹融解释道，“一个至交的晚辈，送完信之后，还要去外地求学，不方便久留！” 　　“原来如此！” 　　八水真人点点头，就没有多问。 　　“世事风起云涌，凤雏在黄山成就真人，使得我南方一地，更加暗流涌动！” 　　说到这里，八水真人打趣丹融。 　　“有人说，任何门派都有气运在，所能产生的真人数量有限！” 　　“黄山先有你为真人，可惜眼下被凤雏在山上突破！” 　　“凤雏无形中，夺走你黄山的气运，岂非不妥？” 　　丹融听了摇摇头，“真人，这必定是北方的挑拨言语，且不可信，还要掐灭流言源头！” 　　“想那北方道宗大举来袭，寻找南方各门派论道斗法，我黄山更是首当其冲。” 　　“师兄年迈无力，门中有无出色弟子，若非凤雏来源，黄山早已落败！” 　　“那别有用心之人，以险恶用心编制流言，就是为了挑拨我们两家的关系！” 　　“我一万个不信！” 　　八水真人听完，满意点头。 　　“凤雏被明觉真人带走了，还有一部分北方修行者留下，继续挑战！” 　　“但你不用担心，双炎道宗的冰清子去了！” 　　“如此，真好！” 　　冰清子，也是南方道宗的后起之秀，先前名声不在凤雏之下，只是凤雏晋升后，便被甩下了 　　双炎道宗，是从北方道宗迁徙而来，属于斗争的失败者，在北方并无源头。 　　传闻，这家道宗的得名由来，便是有两种灵火为镇派之宝，都是空中火那个级别的。 　　丹融有些疑惑，凤雏是挂印观的，来帮助黄山情有可原，可他和双炎道宗并无交情。 　　八水真人，似乎看穿他的心思，笑着解释道。 　　“你可知道，凤雏晋升真人，惹得四方运动呀！” 　　“不光是北方，连带着南方本土门派，也都四方查找消息。” 　　“眼下外界消息满天飞，你想不想听？” 　　丹融迟疑问道，“消息是真是假？” 　　“真假莫辨，只能靠自己求证！” 　　“有人说，方斗和明觉真人有交情，所以才赠送丹药给他弟子！” 　　丹融默默点头，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却是无稽之谈，方斗送延寿丹给凤雏，是因为他替黄山出头，挡住北方修行者的挑战。 　　“也有人说，方斗多年强，曾和黄山掌教松竹有一面之缘，派弟子送丹药给他，结果阴差阳错，在上山途中遇到斗法，错将凤雏当成黄山弟子，直接给他了！” 　　丹融一听乐了，这个版本中，方玉京就是马大哈，糊涂透顶。 　　“还有人说，送丹之人，压根不是什么方斗的二弟子，而是世外高人化身而来，故意点化凤雏！” 　　这个版本不错，流传下去，就是一则民间小故事。 　　八水真人说到这里，摇摇头，“可惜，连枯木真人都被迷了双眼，以为区区一颗丹药，就能让人突破到真人？” 　　“我看凤雏天资出众，这次突破，还是他自身努力所致！” 　　“其他人不明所以，只以为一颗丹药就能晋升，实则是懒惰之心作祟！” 　　丹融深以为然，延寿丹只是触因，归根结底还是凤雏自身积累足够。 　　否则，修天赐和方玉京也服下延寿丹，为何迟迟不能突破？ 　　两个弟子，还是比明觉真人的弟子差了分毫。 　　八水真人叹了口气，“你我看得破，但其他人看不破。” 　　“双炎道宗的冰清子，为何要去黄山，还不是想要复制凤雏的机缘吗？” 　　不会再有了！ 　　丹融内心发笑，凤雏是特例，谁也别想学。 　　“主人，山外有一老一少求见，自称挂印观明觉师徒！” 　　八水真人笑着说道，“说来就来，巧了！” 　　朝老仆一招手，“请进来！” 　　片刻之后，明觉真人带着凤雏，一同进来，朝八水真人行礼。 　　“明觉，稀客呀，来我八水山有何要事？” 　　明觉真人当场下拜，“我师徒无处可去，恳请真人收留！” 　　八水真人却不答应，笑着反问，“挂印观好大基业，何谈‘无处可去’？” 　　“真人，外界舆论汹涌，明觉无力解释，只能带着弟子来此避祸，还望真人看在同为南方道宗，收留我师徒二人！” 　　八水真人看向凤雏，“这是你的弟子么，抬头让我瞧瞧！” 　　等凤雏抬头，八水真人点点头，“好一块美玉！” 　　“明觉，你们可以留下。” 　　明觉真人大喜，“多谢真人！” 　　八水真人是朝元境界，资格够老，足以庇护他们师徒。 　　“凤雏，你过来，我替你看看！” 　　凤雏心道果然，伸出手腕，让八水真人捏住。 　　八水真人起初闭眼，但在凤雏体内探查一丝，随即睁眼，眼神中精光四溢。 　　“真人，可否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我家中老仆带你们去客房安歇！” 　　等到二人走后，八水真人捶胸顿足，不顾形象大叫，“暴殄天物啊！” 　　以他的境界，轻松发现凤雏体内尚未消耗的药力，蕴含纯阳之气，乃是梦寐以求的宝物。 　　只可惜，已经落肚为安，不复存在啦！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失踪的小少爷 　　方斗这边，送别两位弟子，修养了几日，便离开勾曲山。 　　这一趟下山，是为了百丈、红鸾二人的转世。 　　先前的承诺，总算可以兑现了。 　　冥府中，通过地皇阎君查询生死簿、轮回转生盘，总算找到二人具体的下落。 　　…… 　　“少爷呢？” 　　平原镇上，一家豪门大宅，身穿员外袍的老爷，对着下人们大发雷霆。 　　家丁侍女排成几列，如鹌鹑般瑟瑟发抖，被骂的狗血喷头。 　　“一帮吃干饭的废物，让你们看好小少爷，却被他走丢了！” 　　“还不快去找，若是丢了小少爷，你们都要偿命！” 　　老员外气鼓鼓，仍旧觉得不妥，喝令管家去衙门一趟，拜托官府帮忙寻找。 　　管家也是跟了他几十年的老人儿，看着小少爷从小长大，知道那可是老爷的心尖肉，不容有失。 　　老员外老来得子，先前一口气生了十几个女儿，好不容易得了宝贝疙瘩，可谓是万分宠溺。 　　小少爷天生聪慧，可爱伶俐，是四方闻名的神通。 　　平日里，老员外对着老来子，可谓是溺爱无比，无事不允。 　　以至于，小少爷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管家可知道，前段日子，小少爷读了话本，对神仙人物入了迷，吵吵着要进山修道。 　　甚至，小少爷趁着过节入庙上香，还偷偷朝寺里的大和尚打听过，可有修仙的路子。 　　这件事情，还是日后爆出来。 　　据说，当时被问到的大和尚，表情极为精彩。 　　他们属于释门分支，修的是禅道，修仙却是道家的事情，这不是上门砸场子吗？ 　　事后，小少爷被重罚，嗯，关在家中禁足三日。 　　后来也没执行下去，原因是小少爷气得绝食，仅仅过了半天，就被放出去了。 　　从那以后，小少爷如魔障般，到处寻仙问道，不知被多少人骗过。 　　好在他们家在当地，也是有权有势，江湖宵小不敢太过分，所以小少爷一直无事。 　　今天却陡然传来噩耗，小少爷失踪了。 　　从外面传来的消息，镇上来了陌生人，见到小少爷后含笑点头，说了三个好字。 　　然后，陌生人转身就走。 　　小少爷自然吃惊不已，问他什么意思。 　　陌生人含笑不语，只是往镇外走去，目不斜视。 　　越是如此，越是勾起小少爷的好奇心。 　　吃完午饭，小少爷就失踪了，后来到街上打听，竟是追上陌生人的脚步，往镇外出去。 　　消息传回宅院，天都塌了。 　　“这是遇到人贩子！” 　　老员外立刻知道，陌生人必然是外地来的人贩子，不知道本地规矩，竟敢对他的老来子下手。 　　于是，打发一通雷霆，便派出院中下人，四处撒网寻人。 　　“衙门那边还不够，你再去花钱找本地的帮派，托他们多打听！” 　　找人这种事情，城狐社鼠最为擅长，黑白两道都要用得上。 　　管家点头答应，转身快步走了。 　　老员外刚喘了口气，就听到有后院的嬷嬷前来，“不好了，夫人晕过去了！” 　　小少爷是老员外的老老子，也是原配夫人的老来子。 　　说来也奇怪，老员外有妾室八房，生的个个都是女儿，反而和年过五旬的原配，剩下唯一的儿子。 　　儿子初生后，老夫老妻二人，都以为是上天所赐，倍加珍爱。 　　小少爷失踪，夫人心如刀绞，对着佛像跪拜祈祷，急火攻心之下，竟晕死过去。 　　“去请大夫！” 　　老员外咬着牙下令，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却强行撑住，他年近花甲，身体也不行了。 　　但是，眼下宅院大乱，他身为主人，绝不能倒下。 　　“来人，备下马车，我去寺庙上香，乞求菩萨保佑我儿归来！” 　　下人们都不理解，若要拜佛，家中就有从寺庙请来的，何必多此一举？ 　　老员外却知道，若是其他路子都走不通，剩下的唯一指望，都是寺庙了。 　　他可是知道，世上奇人高士无数，甚至还有常人见不到的神通法术。 　　他家经常叩拜的这家寺庙，属于释门的一大分支，内有本领高强的法力僧，相传有降服恶鬼的神通。 　　若能请动寺庙中的法力僧，说不定能找到儿子下落。 　　当然了，以那帮和尚的胃口，少不得要大出血，老员外也认了，只要找到儿子。 　　“还不快备马车！” 　　…… 　　小少爷离家已经很远了，回头看去，地平线上的家乡，已经缩小成小黑点。 　　原来不知不觉间，靠着双腿走路，竟然走了这么远。 　　小少爷心想，原来自己这么厉害！ 　　但是，等他抬起头，看到前方不紧不慢的背影，又泄气了。 　　陌生人从下午，就以这个速度不温不火，一步步走到这里。 　　他一路追赶，嗓子都喊得沙哑了，对方却没有半点反应。 　　换做平时，小少爷早就放弃了，但这次不同。 　　镇上相遇，旁人都觉得平常，唯有小少爷，感受到内心深处的悸动。 　　面对这位陌生人，竟然生出至亲的亲密感，比父母更胜几分。 　　这股感觉，始终音绕心头，让小少爷寝食难安。 　　草草吃过午饭，小少爷故意躲开下人，从狗洞钻出大院，开始追赶陌生人。 　　这一路上，就如同做梦般，双腿有使不完的力气，径直追到现在。 　　“等一等！” 　　“哎呀，你银子掉了！” 　　“停脚，前面有水坑！” 　　不管他说什么，陌生人都没反应，脚下速度不变。 　　小少爷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哑巴？ 　　“不行，一定要追上，问个清楚！”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难得发狠，咬牙拼命往前猛蹿几步。 　　奇异一幕发生了，看似接近的距离，眼前一阵恍惚，又恢复先前的距离。 　　小少爷头皮发麻，类似场景在先前出现无数次，每次都看不出内中奥妙。 　　正因如此，他才抱定决心，要跟在陌生人身后，闻名原因。 　　那三声‘好’字，究竟是什么缘由，莫非他们认识？ 　　不对！ 　　小少爷摇摇头，绝不可能，他天生过目不忘，以前从未见过这位陌生人。 　　“难道，是上辈子见过？” 　　小少爷想起，曾偷听下人见的谈话，有前世因缘什么的，可惜不能问父亲，问了肯定要被呵斥什么无稽之谈。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绑票 　　小少爷正想着，突然面前陌生人停下脚步。 　　呃，习惯了追赶不上的节奏，眼下这突兀的停止，让小少爷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等等！” 　　小少爷快走几步，成功追上了陌生人，从右侧绕过去，站在对方面前。 　　陌生人，是一位陌生的青年，面带微笑，像是见多年的熟人般。 　　“你终于来了！” 　　“嗯？” 　　小少爷疑窦丛生，这可是对熟人说话的语气，难道之前见过。 　　不应该啊，以自己的记忆，就算是襁褓中照面的，也会记得清清楚楚。 　　想到这里，他双手行礼，“敢问，我们先前可曾见过？” 　　“当然见过，平原镇上老员外的独生子，道上人尽皆知的大肥羊！” 　　青年微微笑道，“踩点多日，天天见面，只是你不曾注意到我！” 　　小少爷脸都绿了，这是绑票的节奏啊，他还眼巴巴送上门来！ 　　心一沉，他干巴巴笑着，“说笑了，这位朋友，江湖上都知道我父急公好义，最喜欢周济往来朋友！” 　　“您若是赶路缺了盘缠，尽管来我家中做客！” 　　“可以吃住一段时日，临走时还会赠送盘缠！” 　　小少爷热情不已，拔腿就往回走，“天色不早，我带你回去休息！” 　　“慢着！” 　　陡然间，小少爷后颈捏紧，双足离地，已然被对方擒住。 　　“此人好大力气！” 　　小少爷虽然顽劣，平日也锻炼身体，和瘦弱的贫家少年不同，却被人如小鸡子般提起半空。 　　“小少爷，我缺的金银太过，只怕令尊不肯给！” 　　“初次下策，实属无奈！” 　　“还请你做个担保，向令尊借一笔款子，也不多，令尊家大业大，必然拿得出来！” 　　“除非他舍命不舍财，宁愿不到你这老来子，也不肯付钱！” 　　悍匪，绝对是悍匪！ 　　小少爷听得此人语气平淡，将绑票勒索说成买菜一般平常，就知道眼下怕是麻烦了。 　　“好说，好说，请备下纸笔，您要多少，我写给你！” 　　一包纸笔落在地上，摔得墨汁四溅。 　　小少爷不敢分辨，铺开纸张，挑了快干净的地方，匆匆写了封信。 　　“我给您念念！” 　　小少爷举起写满字的纸张，正要读出来。 　　“不必了，我认识字儿！” 　　对方一把抢过纸张，让小少爷更加吃惊，识字的悍匪可是高端人才，当师爷都绰绰有余，还亲自出来干活？ 　　不好，这是独行大盗！ 　　小少爷曾听父亲说过，无论是流寇，还是坐盗，呼啸成群、劫掠四方，都好对付。 　　唯独是独行大盗，孑然一身，独来独往，攀不上交情、也无从威胁，最是难对付。 　　就好比山中猛兽，群狼好斗，孤狼难缠，就是这个道理。 　　小少爷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却惹上了独行大盗。 　　若是牵连父母家宅，就算死也难辞其咎。 　　青年大盗目光扫视几眼，点了点头，“写的不错。” 　　接着，青年大盗挟持着小少爷，在他指点下，找到老员外的一户佃农，逼迫对方送走信件。 　　“你一定在庆幸，得以瞒天过海，在信中留下机关，提醒你父亲吧？” 　　离开佃户家中，大盗带着小少爷，一路绕了几十个圈，留下数不清的伪装足迹。 　　小少爷越看越是心凉，但内心还是存有一丝幻象。 　　但听到大盗这句话，他彻底绝望了。 　　“英雄误会了，我真没动手脚！”小少爷徒劳无功辩解。 　　青年大盗掌心飞出一抹光，还原信件中内容。 　　“藏头诗学得不错，只是在我面前，却是班门弄斧！” 　　原来，小少爷写的信件上，每行头一个字加起来，正是“绑匪一人、本领高强、请高人来！” 　　“只是我不知道，你家能请来的高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青年大盗微笑着询问。 　　小少爷要紧嘴唇，却不肯回答。 　　糟糕了，这悍匪竟然有邪术在身，哪怕是寺庙中高僧来了，也未必是对手。 　　青年大盗也不气恼，摇摇头并不说话。 　　…… 　　“高僧，还请救我一家性命！” 　　老员外举着勒索信，跪在寺庙前，老泪纵横。 　　他身后的管家，怀抱木匣子，里面装满地契房契，还有各种珍奇异宝。 　　全副家当都在这里，老员外算是豁出去。 　　儿子天生聪慧，竟懂得在信件中以藏头诗手法，透露重要信息。 　　绑架他的悍匪仅有孤身一人，却不是普通货色，需要请高人才能应付。 　　高人是谁？只有父子两人心有灵犀，知道是寺庙中的法力僧。 　　可是，这位高僧平日在寺庙中修行，等闲不外出，如何能请动？ 　　事关儿子性命，老员外深知，把钱给绑匪，不如请寺庙中高僧出手。 　　悍匪行事，讲究不留痕迹，收钱后很可能撕票。 　　唯有请高僧出手，方能救下孩子，至于钱财损失，老员外都不放在心上。 　　“师兄，老员外是虔诚信众，逢年过节都有丰厚供应！” 　　“和别人有庙就拜不同，这家独信我释门，乃是真正信众！” 　　寺庙的方丈，正在苦口佛心，劝说双目微闭的僧人。 　　这位僧人，正是修行神通的法力僧，原本也是某个大寺庙的弟子。 　　只可惜，他资质有限，进入法师中期后，便无望更进一步，更别提成就圣僧。 　　所以，他才回到出身的这家寺庙，安心修行。 　　寺庙为了供养他，花费很大，这些都记在心里。 　　“嗯！” 　　僧人睁开双眼，看向主持，“我答应了！” 　　主持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不是他不体谅，实在是老员外身家太过丰厚，惹人眼红啊！ 　　片刻过后！ 　　老员外见到大门敞开，一位高僧足不沾地，来到他面前。 　　“这位施主，请带路！” 　　“多谢高僧，多谢高僧！” 　　老员外和僧人二人，先是来到被破送信的佃户家。 　　“老爷，真没看到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佃户家人对天赌咒发誓，急得快哭了。 　　僧人手中捏着信件，环视四周，若有所思。 　　“回本溯源！” 　　僧人指尖冒出金光，给信件纸张表面镀上一层。 　　刷，原本柔软的纸张，瞬间抖得笔直，朝着某个方向指去。 　　“施主，可以取了！” 　　老员外更加有信心，果然是高僧，神通非凡。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考验 　　“英雄，这里没吃没喝，好不自在！” 　　“若是传扬出去，还以为我家慢待天下英雄！” 　　“我记得，家里有处庄园，就在附近。” 　　“不如今日我做东，招待英雄吃肉喝酒如何？” 　　一片荒地里，青年大盗闭目养神，小少爷不死心，开始劝说起来。 　　“不必，我的本领，可以十日不饮亦不食，方便躲避追杀，或者追杀目标！” 　　“倒是少爷你，需要陪我挨饿了！” 　　小少爷表情都凝固了，却还是勉强笑着，“不麻烦，不麻烦！” 　　这什么怪胎，能十天不吃饭，我不信！ 　　但是，经过观察，小少爷失望了。 　　青年大盗，如同石雕般站在原地不动，真正做到不饮不食。 　　“意志坚韧，忍饥挨饿，何止是悍匪，简直是匪中霸者！” 　　小少爷越想越是心惊，父亲若不能请来高人，单凭衙门那帮酒囊饭袋，来多少都是送死的货。 　　怎么就偏偏惹上这等悍匪了？ 　　若论家业，他家虽然独霸一方，也只是乡间土财主的水平。 　　像这般悍匪，应当去劫官银、抢官府才对。 　　“对了，小少爷，听闻你们家世代崇佛，可有此事？” 　　青年大盗睁眼，竟主动询问小少爷。 　　小少爷肚子正咕咕直叫，听得大盗发问，方才回过神。 　　“不错，这是从我祖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家风！” 　　“貌似有趣，说来听听！” 　　小少爷肚中饥饿，咽了口口水，开始讲解起来。 　　原来，小少爷的祖爷爷，本是山中矿工，和许多同乡一般，吃得是卖命饭。 　　矿洞一下，生死由命，谁也做不了主。 　　他祖爷爷，有个别人比不得的好习惯，怀中藏着一尊巴掌大佛像，是陶土烧制而成，也不是贵重货。 　　每次下矿洞，祖爷爷都要对佛像虔诚跪拜，乞求佛祖保佑。 　　每次吃饭，都要分出一般供奉佛祖，尔后自己再吃。 　　逢年过节，就算没钱孝敬，也要给佛像磕几个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同伴都笑他，日日跪拜，怎么不见佛祖让你发财？ 　　他祖爷爷也不气恼，默默坚持下来。 　　有一日，刚下井后，便地动山摇，整条矿洞哗啦啦塌陷了。 　　所有下矿的矿工，全都被埋在下面，连洞口都堵死了。 　　矿主也是黑心的狠人，见挖不开矿洞，索性叫人将坑彻底填死，放弃这处矿洞。 　　至于，矿洞下被埋的矿工们，索性不管了，果断时间，不死也饿死了。 　　实际上，地震后，几乎所有矿工都被砸死闷死，唯独有一条漏网之鱼。 　　小少爷的祖爷爷，刚开始被震晕，等醒来后，感到扑面凉飕飕的风，身边还有水滴声。 　　原来，他运气好，被震到矿洞另一头，阴差阳错之下，竟然遇到通往地面的缺口。 　　“菩萨保佑！” 　　祖爷爷对着佛像，跪拜几下。 　　他喝了几口污水，勉强恢复气力，本想逃走，却想到还有许多同伴被困住。 　　于是，一路往回爬，却见到埋在土石中的手脚，知道同伴们都死了。 　　他哭了片刻，知道没人或者，便手脚并用要逃走。 　　等到了裂口时，突然觉得从外面透进来的光有些刺眼。 　　“你猜，我祖爷爷看到什么了？” 　　说到这里，小少爷卖个关子，神秘询问青年大盗。 　　青年大盗表情淡然，也没勾起好奇心的模样，“是见到什么金矿石，还是宝石一类？” 　　“你连这个也知道，踩点的时候，打听的够仔细呀！” 　　小少爷只以为，这是青年大盗打探到的消息，却不信是对方猜到。 　　青年大盗表情古怪，这种故事老掉牙了，听到开头就能知道结尾。 　　“我祖爷爷，因祸得福，从矿洞中找到一条新生的金矿！” 　　“这处本是铜矿，即将被挖掘干涸，所以矿主一见出事，立刻就放弃了！” 　　“祖爷爷逃出生天，一咬牙变卖家产，偷偷进山开采，花了十年，积攒了五十两黄金！” 　　“然后，他以五十两黄金为本钱，做买卖发家！” 　　“等到事业有成，他花重金买下这个废弃金矿，一跃成为巨富！” 　　小少爷说道这里，满脸都是崇敬，“祖爷爷因为信奉佛祖，才有这次绝处逢生的机缘，从一贫如洗，成为大富大贵之家，都是佛祖保佑！” 　　“所以，从祖爷爷开始，我家都独信佛陀。” 　　“其他家见庙就拜，唯独我家，只向佛祖烧香！” 　　青年大盗听了连连夸赞，“好一段传奇故事，可是你讲的版本，却是删减的少儿版本！” 　　“我听到的故事却是……” 　　小少爷的祖爷爷，却是个狠人，被困在地底后，凭着一股求生意志，方才找到出口，远没有故事中说得这般轻松。 　　而且，他被困在地下太久，光喝臭水怎能支撑下去，实际上可能吃了同伴的肉才能。 　　至于发家的过程，更是一部标准的犯罪史。 　　前期靠着偷挖金矿，积攒了些黄金做本钱，后期就是什么生意都做，快速壮大。 　　废弃矿洞如何到手，具体过程外人不得而知，只是有人打听到，原先矿主全家死绝，这处废弃矿洞交由官府发卖，被小少爷的祖爷爷低价入手。 　　青年大盗叹了口气，“小少爷，你这祖爷爷，却是我辈同行呀！” 　　“要我说，你们家就该拜这位先人，别拜那无用的佛像了！” 　　“却要提醒你，你们发家的起源，不是什么佛祖保佑，而是这位祖爷爷心狠手辣、白手起家的本领！” 　　小少爷怒了，“你这强盗，竟然侮辱我祖辈！” 　　他像个暴怒的小狮子，一头朝青年大盗冲来。 　　没想到，却扑了个空，脚下踉跄，一头栽在地上，身上擦伤多处，脸上和手掌都流血了。 　　“孩子，你太天真了！” 　　“你祖爷爷供奉佛祖，或许有求心安的因素，更多是想包装他的发家史！” 　　“好让外人以为，他能发家致富，都是神佛赐予的福气！” 　　“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后背，日日跪拜、年年上香，却将膝盖都跪软了！” 　　“没了祖辈的匪性和血气，空有这么大的家业，怎么能守住？” 　　青年大盗连连摇头，“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二！”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撕票 　　僧人在路上，回忆起临行前，主持私底下，和他交代的事情。 　　“师兄可知道，此行目的是什么？” 　　“救人！” 　　主持失望摇头，“世间可怜无数，救不过来，我释门看在缘分上，为他家出手一二，可不全为了救人！” 　　僧人知道，自己虽然法力高强，但论起经营事务，远比不上主持。 　　听他这般说来，肯定另有他想。 　　“老员外只有独子，若是此子一死，定然家中绝后！” 　　“没有子嗣继承，偌大家业，该何去何从？” 　　僧人听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主持，你先前也说过，这家独信我佛！” 　　“不错，老员外失了独子，定然万念俱灰，活不了几年，剩下老夫人女流之辈，定然保不住家业！” 　　主持叹了口气，脸上浮现悲悯，“这份家业，不如寄放在寺庙名下，我做主给老员外一家安放长明灯，也算是有香火供奉了！” 　　“万一老员外和小少爷，当场被悍匪所杀，那更好不过！” 　　“师兄悲痛之下，大开杀戒，将悍匪杀了，也算是慰藉死者。” 　　“明白了！” 　　僧人回想这一幕，都佩服不已。 　　“高僧，还有多久！” 　　老员外满脸焦急，只想着儿子是否完好。 　　僧人脸上，浮现一丝悲悯，柔和道，“快了，快了！” 　　…… 　　“爹，爹！” 　　小少爷看到老员外和僧人一同前来，忘了身旁青年大盗，连忙起身欢呼。 　　“儿子！” 　　老员外见小少爷完好，喜极而泣，“高僧，那是我儿子，是我儿子！” 　　僧人点点头，“放心，不会认错！” 　　旁边的青年，应当就是悍匪了。 　　“大胆劫匪，竟敢绑架小少爷，还不快伏诛！” 　　僧人伸手一指，地上旋风升起，裹着黄沙颗粒，化作浓烈的黄风。 　　黄风中沙粒席卷，比钢刀更可怕，血肉之躯被卷中，片刻过后，只剩下白骨森森。 　　青年大盗一推小少爷，“让远些，小心伤到你！” 　　他双掌用力，冒出金光，化作一面屏障，挡住汹涌而来的黄风。 　　“好家伙，是个自甘堕落的散修！” 　　僧人一眼看出，青年大盗仅仅法术初期，还是修行零碎法术的散修，当即认定胜券在握。 　　“风起！” 　　黄风陡然离地而起，绕着青年大盗四周。 　　相比之下，青年大盗手段稍弱，金光屏障只能运在手上，不能离体太远，开始落入下风。 　　“爹！” 　　小少爷手脚灵活，趁着二人相斗，飞窜到老员外身后。 　　“你这孩子，太不懂事！” 　　老员外呵斥几声，便忍不住抱住小少爷，“人没事就好，不枉我舍弃家业，请动高僧来救你！” 　　小少爷突然起疑，“什么舍弃家产？” 　　老员外解释起来，“爹为你了，跪在寺庙前相求，家里的地契房契都给高僧了！” 　　小少爷脑海，浮现刚才和青年大盗的对话，立刻察觉到不妙。 　　“爹，你怎么？” 　　“那可是从祖爷爷起，一代代积攒下来！” 　　老员外安慰他，“不要紧，只要你还活着，家业还能赚回来！” 　　放在平时，小少爷最多埋怨老员外冲动，但经过青年大盗的交谈，开始对寺庙的行为产生怀疑。 　　自己对佛祖虔诚不已，每年都有大笔丰厚供奉，香油钱数不胜数，养得一帮和尚脑满肠肥。 　　可是，今日自己遇到危险，父亲为了请寺庙和尚出手，却要舍弃全部家业。 　　这还是满口慈悲的高僧吗？ 　　小少爷内心，已经开始种下怀疑的种子。 　　突然，一声大叫，是从青年大盗口中传出。 　　“好个释门高僧，是你技高一筹，我输了！” 　　只见黄风重重撞在青年大盗后心，他仰头喷出一口血，当场气绝身亡。 　　僧人还不放心，黄风裹着尸身，在地上重重摔了几下，直听到骨裂声方才罢休。 　　“多谢高僧救命！” 　　老员外拉着不情愿的小少爷，上前拜谢僧人的救命之恩。 　　如此场景，僧人本该撤去黄风，双手合十回礼。 　　但，实情并非如此。 　　僧人一副悲天悯人模样，轻叹道，“贫僧无能，与绑匪相斗过程中，被他趁机杀了老员外父子！” 　　“纵然事后，能灭杀绑匪，为老员外父子报仇，却也无力回天了！” 　　老员外嘴角抽搐，急忙解释，“高僧说错了，我们都活着，是你救了我父子！” 　　“还请送我们回家，在下必有重谢！” 　　僧人吃惊问道，“您的家业，如今都在我家主持手中，还能如何重谢？” 　　老员外一时噎住了，还真没钱了，说话都没底气。 　　接下来，僧人又惋惜道，“老员外说错了，贫僧说你们二人已死，你们就是死人，活着也是死了！” 　　老员外脸色渐渐苍白，似乎不认识眼前高僧。 　　“高僧，是否误会，我和贵寺主持，可是多年至交好友！” 　　僧人重重点头，“若真如此，主持在您的白事上，少不得流一滴热泪！” 　　“爹，和他废什么话，人家这是要吃咱家绝户！” 　　“你我二人，都是家中男丁，绝不能活！” 　　“好一帮高僧，心却比绑匪更黑，人家只是要钱，你们连命都要！” 　　小少爷瞬间想通了，对方杀了绑匪，还要杀了他父子，显然是要吞并家产，今日之事，绝无善了的可能。 　　“爹啊，您老糊涂！” 　　“请来老虎咬死饿狼，本以为送上腊肉就行，可老虎的胃口太大，连你都要吃掉！” 　　“眼下，你我父子，真要没命了！” 　　小少爷悔不当初，早知对方如此嘴脸，还不如先前帮助青年大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现在吗，晚了！ 　　对方道貌岸然，既然翻脸下手，自然不留后患，任凭他们如何哀求，都不可能留活口。 　　小少爷心中期盼，若是青年大盗死而复生该多好！ 　　没想到，眼下危急关头，竟心想事成。 　　地上残破的尸体，竟然动了。 　　青年大盗的尸身，早已被黄风席卷，在地上拖拽猛摔，残破得不成样子。 　　就连僧人都断定，对方早已死透，方才放心对老员外父子翻脸下手。 　　但眼下，尸身竟活过来了。 　　“诈尸？” 　　小少爷头皮发麻，但想到青年大盗的奇异本领，或许还真有这个可能。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用意所在 　　“嗯？” 　　僧人目露凶光，正要动手，也突然发现不对。 　　刚才毙杀的青年大盗，突然活过来了。 　　原本躺在地上、安安静静的尸体，猛然从弹起，站在地上。 　　青年大盗宛若无事，拍拍身上灰尘，半点手上的迹象也没有。 　　这是什么怪物？ 　　僧人汗毛竖起，刚才他分明痛下杀手，将青年大盗摔得粉身碎骨，怎么一转眼就原地复活了？ 　　“你……” 　　青年大盗没有理他，朝小少爷点点头，“你看，这些和尚可比强盗更狠！” 　　“不错，现在我知道了！” 　　小少爷前所未有冷静，指着僧人方向，“你不是求财吗，本地最大的财主，不是我家，而是这帮和尚的寺庙！” 　　“哦？” 　　青年大盗露出兴趣，“接着说！” 　　“孩子，别说！” 　　老员外唯恐儿子此举，冲撞了佛陀，急忙阻止小少爷。 　　小少爷却是看开了，今日僧人不死，他们父子都没命，最理智的做法，就是拉拢青年大盗。 　　“我家的全部家当，不久前都落到秃驴手中！” 　　“你杀了他，我带你去扫荡寺庙，包你大发横财！” 　　青年大盗听得大笑起来，“有趣有趣！” 　　一旁僧人叹息道，“小少爷，你勾结强盗，可曾料到，会给家人带来不幸！” 　　“你既然要杀我父子，我还有什么顾虑！” 　　僧人摇摇头，“我指的是令堂！” 　　“原本贫僧还想着，你们父子二人身亡，令堂孤苦无依，寺庙可以代为照顾一二！” 　　“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了！” 　　“你们死后，令堂伤心过度，随之而去，也是极为正常的！” 　　小少爷听得目瞪欲裂，“你敢？” 　　“小少爷，无能狂怒，大可不必！” 　　僧人淡然看向青年大盗，“你如今的指望，就是眼前这强盗！” 　　“也罢，就让贫僧让你知道，释门神通如何？” 　　他正要动手，却听青年大盗疑惑发问，“你是释门？” 　　“不错，你一介散修，听过释门的名头也不算什么！” 　　但是，青年大盗下一句话，让僧人神情大变。 　　“当今天下，佛道三分，从释门分裂出净道、梵教！” 　　“我怎么看你，不像是释门，倒有些梵教的影子！” 　　僧人手中传出啪嗒两声，惊怒之下，将念珠都碾碎几颗。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竟然被对方知道了。 　　青年大盗转向老员外，问道，“这家寺庙，到底是不是释门？” 　　“的确是，从我父辈开始，就一直供奉现在佛祖！” 　　“那就没错了！” 　　青年大盗点点头，看向僧人，“没想到，阁下竟然在玩鸠占鹊巢的把戏！” 　　“挺有意思！” 　　僧人惊怒过后，恢复冷静，以对待死人的目光看向青年大盗。 　　“你身怀假死秘术，识相的刚才就该趁机逃走！” 　　“可惜，你却自己找死，今日佛爷饶不得你！” 　　“报上名来，让佛爷超度了你！” 　　青年大盗笑眯眯问道，“你真想知道？” 　　“那还有假？”僧人有些不耐烦，再度催促。 　　“听好了，我不是强盗，也不是绑匪，而是一介散修剑修，名曰－方斗！” 　　僧人一愣，这名字怎么有些熟悉。 　　“孩子，你怎么了？” 　　老员外也陡然发现，小少爷神情呆滞，似乎被雷霆劈中头顶。 　　“你别吓爹爹！” 　　老员外猜测，小少爷可能被吓得失魂了，可眼下不是救治的时候。 　　“呵呵，我想起来了，你一个散修，怎么敢起这个名字？” 　　僧人绞尽脑汁，方才想起，这不是勾曲山剑仙的本名吗？ 　　想到这里，他笑着摇头，“你真是嫌死得不够快呀！” 　　取这个名字，不遇到道家还好，一旦遭遇道家之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罢了，佛爷慈悲，索性先超度了你！” 　　僧人手中取出一盏金钵，朝青年大盗面门罩去，刹那间天暗风急，漫天都是浑浊的黑风，卷起斗大岩石。 　　“快趴下！” 　　老员外心道不好，慌忙保住失神的小少爷，二人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生怕被石头擦中，撞得头破血流。 　　“你的剑呢？” 　　僧人带着戏谑表情，含笑盯着青年大盗，“怎么不亮出来？” 　　“如你所愿！” 　　青年大盗抬起手掌，姿势流畅自然，即便顶着恶风，依旧面不改色。 　　“装神弄鬼！” 　　僧人将他这幅模样，心里来气，再度催发金钵，黑风陡然凝聚成滔天长柱，对准青年大盗抽打过来。 　　炸雷般破空声，昭示此招力道强劲生猛，就算是铁人也足以抽成两截。 　　青年大盗再厉害，终究是血肉之躯，怎么能挡住？ 　　“睁大你的狗眼，瞧清楚了！” 　　青年大盗一声喝，掌心白光闪烁，对着僧人眼睛晃了晃。 　　僧人闭上双眼，等到睁开时，却见到天旋地转，原来头颅已然落地。 　　“没看清楚呀！” 　　临死前，僧人只相出这句话。 　　“都告诉你，我是方斗，怎能不信？” 　　青年大盗，正是一路前来的方斗，此行目的，就是这家的小少爷。 　　“孩子，醒醒！” 　　老员外抱着小少爷，不停摇晃。 　　小少爷的双目看似无神，实则在瞳孔表面，残留一抹白光，正是刚才方斗出剑的残留。 　　很显然，刚才那一剑的风姿，被他尽收眼底。 　　“呼呼！” 　　小少爷猛地呼出口气，看向四周，突然见到方斗。 　　下一刻，他挣脱老员外，快走几步上前，到方斗面前跪下。 　　“百丈拜见师叔！” 　　方斗摆摆手，“免礼，你再世为人，这一世，自当拜入我门下，还不改口！” 　　小少爷，就是百丈转世之躯，眼下接连遭受刺激，觉醒了宿慧，当即认出方斗。 　　“孩子，你胡说什么，你姓……，名为……，可不叫什么百丈！” 　　老员外见状，更加忧心，生怕小少爷被迷了心窍，连忙劝说。 　　“爹，你放心，我没事！” 　　百丈看这一世的父亲，心中万分感慨。 　　“师父，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 　　百丈回想方斗此举，大费周章将他引出来，肯定有其目的。 　　他不好发问，只能请求指使。 　　老员外听了，朝方斗拱手，“别撕票，我家还有钱，带我们回去，就给你取！” 　　他见识到方斗的本事，现在只想着花钱买平安。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决裂 　　“可以，走吧！” 　　方斗一挥手，朝平原镇走去。 　　老员外仍有些不相信，怎么容易？ 　　“爹，走吧，我搀扶你！” 　　百丈恢复前世记忆，也没忘了今生父母的宠爱，对老员外格外孝敬。 　　除此以外，还是他知道，自己觉醒宿慧，就要跟着方斗外出修行，再也不能侍奉二老面前了。 　　处于感恩和愧疚，百丈极力想要在这段时间，尽量孝敬二老。 　　老员外见儿子陡然变得懂事，欣慰之余，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回去之前，让我先报个信！” 　　方斗走到僧人尸体前，抓去一缕气息，然后施法从他喉咙轻掏，共同揉成一团。 　　随着他手掌晃动，这团气流流星般飞掠而去，在看不到的天际尽头，坠落到寺庙当中。 　　主持本在院中喝茶，突然头顶落下一团气，散开后传出僧人的熟悉声音。 　　“事情成了！” 　　听到师兄的声音，主持点了点头，这意味着老员外父子都死了，可以开始吃绝户了。 　　“来人，去收屋赶人！” 　　寺庙各方的僧人闻言兴奋起来，又到了抄家夺产的节目，他们只要用心做，都能捞一笔油水。 　　…… 　　规程途中，老员外看出小少爷和方斗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开始狐疑起来。 　　尤其是，百丈几次开口，都称呼方斗为师父，让他更是揪心。 　　他家几代单穿，到了小少爷这边，老来得子，好不容易传下香火，当真是视若珍宝。 　　儿子若是要拜强盗为师，从良善之家，变成呼啸山林的强盗，那可要了他的老命了。 　　“绝对不信！” 　　老员外目光坚定，看着青年大盗背影。 　　打是打不过的，没看到请来的高僧，尸体还躺在后面地上。 　　唯一的办法，就是重金收买。 　　老员外点了点头，偷偷趁着百丈走开，朝方斗低声求情。 　　“这位好汉，可否商量下？” 　　方斗眉毛挑了挑，“哦，什么事情？” 　　老员外嘿嘿笑了几声，尽量让语气变得委婉。 　　“您是做大事的人，老汉一向佩服，只是我年纪大了，只有这个儿子，不能跟你上山做买卖！” 　　“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拉我儿子入伙！” 　　“我知道规矩，等到了家中，必有丰厚的赎金奉上！” 　　老员外有些肉疼，地契房契没了，还有些金银浮财，这下子又要去掉大半，从今往后，真要一贫如洗了。 　　他这般下血本，对面的方斗仍旧没动心，伸手摸索下巴。 　　要遭，老员外心中咯噔，对方摆明了要坐地起价呀！ 　　“老员外，我倒是想要钱，但只怕你家如今的境况，怕是搜刮不出半个大字了！” 　　老员外听了，矜持说道，“好汉，这你不用担心，我家有没有钱，我岂能心里没数？” 　　“祝你好运！” 　　方斗没有再说，只是看着老员外的目光，微微有些怜悯。 　　过程途中，三人比来时脚步更轻快，老员外只以为是归心似箭。 　　百丈觉醒宿慧，知道这是方斗施法，令周围微风托着三人脚步，让他们省力大半。 　　“好汉，前面就是我家宅院，咦……” 　　老员外正要介绍，却听到嘈杂的争辩声传来，方向正是他家。 　　“一起去看看！” 　　方斗袖子一裹，老员外和百丈二人，瞬间立地而起。 　　等到二人站稳，低头看去头晕目眩，原来已经悬在半空，下方就是自家宅院，里面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在哪儿？” 　　老员外年纪大了，面如土色，身上颤颤悠悠。 　　“爹，你忘了咱家城墙东头，那棵大槐树，最大的横枝上有个老鸦窝的那个。” 　　百丈提醒老员外，“咱们就在树上！” 　　原来如此！ 　　老员外松了口气，再看四周树枝，的确如此。 　　随即他又觉得不妥，都到了家门口，怎么不进去，还躲在树上干嘛？ 　　“静静看看，不要乱动！” 　　方斗的声音传到耳边，老员外不敢动了，被百丈拉着手坐在树枝上。 　　“你们想要干什么？” 　　管家和嬷嬷二人，带着一众家人挡在门口，面前是寺庙方丈和一群和尚。 　　主持慈眉善目，和蔼解释道，“前来收房！” 　　百丈听了看向老员外，“爹，你怎么把祖宅都送出去了？” 　　对每家每户而言，祖宅比性命更重要，饿死也不能卖，不然一家人的根子就断了。 　　“没有！” 　　老员外断然拒绝，“我给出的地契房契，唯独没有祖宅，一定是主持误会了！” 　　“快放我下去，我和他解释一下！” 　　然而，方斗却按住他肩膀，“稍安勿躁，接着看！” 　　夫人虽然有些虚弱，被两个侍女扶着，但表情不怒自威。 　　“大师，家中有事，改日再去寺庙上香拜访！” 　　“今日不便接待，管家送客！” 　　管家得令，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就要赶人。 　　“慢着！” 　　主持一声怒喝，竟是略有法力，震得几人东倒西歪，面如土色。 　　“夫人，实不相瞒，贫僧过来，是为了向你告知一桩不幸！” 　　“老员外和贵公子，都被绑匪所杀，这是我师兄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还望你不要悲痛，继承老员外的遗愿，先把家产也交割了。” 　　夫人被突如其来的噩耗，震得脸色苍白，但随即听到后半句，反应过来。 　　“交割，什么交割？” 　　主持笑眯眯，取出木匣子，“这里面的契约文书，都是老员外请师兄出手，包括你家的田产、店铺和祖宅！” 　　听到这里，老员外气愤不已，大声喝骂，“放屁，我家祖宅，根本不在其中。” 　　突然，他发现不对，这边有三个人，还在说话，怎么下面却无一人发现。 　　“莫非……” 　　老员外面带惊恐，看向方斗，这个强盗究竟是什么人物？ 　　“夫人，文书在此，你也抵赖不得。” 　　“寺庙要清点产业，还请你尽快搬出去，不要抢占寺庙产业。” 　　主持语气虽然客气，但行事却霸道无比，身后带来的僧人们，已经开始驱赶家丁侍女，稍有不从就拳打脚踢。 　　“你胡说，老爷明明……” 　　管家悲愤不已，就要上前理论，却被主持一口气吹倒在地，昏迷过去。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夫人本就身体虚弱，眼下被一气，顿时天旋地转。 　　主持甩甩袖子，“将夫人搀扶出宅院，送到客栈休息。”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我是方斗 　　“混蛋！” 　　老员外和主持，是多年好友，平日里，更是寺庙最虔诚的信众。 　　扪心自问，自己遵照组训，虔诚礼佛，一日不敢怠慢。 　　逢年过节，都要奉上大量香火钱，还有寺中僧侣的鞋帽钱、菜油钱等等。 　　可以说，老员外对这家寺庙，可谓是掏心掏肺。 　　即便是先前儿子被绑架，求助到寺庙头上，老员外也没有提及从前的供奉，而是不惜取出全部家当。 　　除了祖宅意义重大，不能给出外，其余珍贵的店铺水田，都献给了寺庙。 　　老员外自问，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 　　可没想到，自己和儿子安然归来，却见到寺庙闯门夺产的戏码。 　　老妻身子本弱，加上儿子失踪伤心，此刻已是雪上加霜。 　　主持还要带人将她赶出祖宅，如此举动和杀人有何区别？ 　　老员外这般虔诚的信众，都要忍不住骂出声。 　　没想到，他儿子比他更先骂出声，开口就是一句混蛋。 　　百丈虽然前世是道家阵营，却是旁支出身，和散修没有区别。 　　眼下见到寺庙欺压此生的父母，更是怒不可遏，气得就要下去杀人。 　　但猛地发现，虽然眼下恢复前世记忆，却是凡胎肉身，没有半点法力。 　　想到这里，百丈朝方斗求助，“师父请出手！”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方斗如此大费周章的原因。 　　此生投身的家庭，父母慈爱、家庭富足，生长环境极为富足。 　　唯一的缺陷在于，这家信奉释门超过三代，早已根深蒂固。 　　百丈注定要拜入方斗门下，若是因为家庭关系，牵连上释门因果，将来颇多不便利之处。 　　所以，方斗煞费苦心，导演这出戏，让老员外夫妻看清楚这帮和尚的真面目。 　　方斗看到百丈恳求，点了点头，“小事而已！” 　　目的已然达到，从老员外目光看来，他们家已然寒心，再无往日的虔诚。 　　这也难怪，这家寺庙吃相太过难看，行事也太心急了。 　　“都下去！” 　　刷！ 　　树枝摇晃几下，三人接连落到地上，惊得宅院中为之一静。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僧人，冲入房中各处，搜刮细软金银，僧袍中塞得鼓鼓。 　　剩下几人，正推搡几个忠心的家仆，想要将夫人赶出去。 　　主持则是面带微笑，在旁边看着一幕。 　　这时候，方斗带着老员外父子从天而降。 　　“老爷！” 　　乱做一团的家丁们，突然找到主心骨，开始围上来。 　　“都别乱，你们几个，去护住老夫人！” 　　“剩下的，把这帮秃驴打出去！” 　　老员外的表情，强所未有强硬，一出面就开始下令。 　　“遵命！” 　　家丁们开始举着木棍，和和尚们打作一团，好不热闹。 　　主持见到老员外，微微错愕过后，双手合十，“佛祖保佑，老员外能平安过来，必定是我那师兄出力！” 　　“敢问，我师兄在何处？” 　　他心下起疑，不应该呀，师兄传来消息，分明已解决这二人，怎么还活生生出现眼前？ 　　一向客气的老员外，眼下看他的眼神，鄙夷中带着厌恶。 　　“他很好，还在后面没赶过来，你若想见他，很快就能见到！” 　　主持突然反应过来，老员外回来又如何，契约文书到手，偌大家业都是他的了。 　　“老员外，师兄帮忙，你们父子才能安然返回，你先前赠予的重礼，我也收下了！” 　　主持指着脚下宅院，“抱歉，这里已不是你家祖宅，老员外不能再留了，还请将家人都带出去，我手下的弟子们好封门清点财物！” 　　这座祖宅，不仅仅是几十座房屋，还藏着大量珍宝古玩、金银细软、香料木材等，折现下来是笔丰厚财富。 　　老员外冷笑道，“我可不记得，将祖宅交给大师傅！” 　　“那就是你记错了！” 　　主持笃定道，扬了扬手中木匣，“您老签字画押的文书，就在这里，打官司我可不怕！” 　　连文书都伪造好了，可真是手段齐全！ 　　老员外终于下定决心，朝方斗拱手，“好汉，若能帮我抢回家业，我让出一般身家给你！” 　　这句话一出口，身后的管家倒吸口凉气，只有他知道，这是何等惊人的产业？ 　　却不料，方斗反问道，“我若是抢了据为己有，岂不是能得全部，为何要分你一半？” 　　老员外被噎住了，急忙解释，“好汉，你所来只为求财，金银珠宝给你，剩下的土地房屋可带不走！” 　　“有道理！” 　　方斗点点头，走到主持面前，“认得我吗？” 　　“不认得！” 　　主持语气平淡，“不管你是什么人，都别妄想和我释门作对！” 　　释门虽然一分为三，但三家经过分裂初期的虚弱期，飞速壮大起来，综合超过先前的释门。 　　当今天下，道家和释门两家，仍是不可逾越的高峰。 　　“好，就让你知道，我乃方斗！” 　　主持内心咯噔，随即笑道，“不可能，方斗已经死了，你冒充他，只怕麻烦比好处更多！” 　　“你若不信，和你师兄打个招呼！” 　　方斗朝着天边一抓，狂风落地，地上多出两截尸体，正是先前被斩杀的僧人。 　　主持起初不以为意，但见到光滑的断口，眼皮子直跳，觉得事情不同寻常。 　　这般干净利落的手段，可不是一般散修能做到。 　　“你，真是方斗？” 　　方斗名满天下，接触释门道家，所见之人，不是真人就是圣僧，底层僧人见得不多。 　　但是，他的威名，早已刻入所有人耳中。 　　“可你，分明已经死了！” 　　主持有些惊恐，如果眼前真是方斗，先前就是诈死。 　　对方此刻露出真容，说明就没打算隐藏行踪，岂不是说，待会儿就要杀人灭口？ 　　咕咚！ 　　主持倒吸口凉气，不妙，不妙！ 　　他这家寺庙在释门中，属于旁支中的旁支，除了每年按时上供，别的事情都轮不到他们。 　　饶是如此，主持却也知道，牵扯到方斗‘死而复生’，别说是他，整个寺庙都有危险。 　　“呵呵，你说你是方斗，有什么证据？” 　　主持内心，仍旧抱着希望，万一只是个厉害的剑修，冒着方斗的名义行事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第一千零五十章 摊牌 　　“你这秃驴，还敢怀疑！” 　　百丈上前几步，指着主持鼻子大骂。 　　“我师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勾曲山剑仙方斗！” 　　主持笑着摇头，“小少爷，吃错东西最多坏肚子，若是拜错了人，可就要连累全家！” 　　他看向方斗，“不是不信你，方斗早在几十年前，就在京城外被学派真人所杀！” 　　“此事天下有所共睹。” 　　“你说你是方斗，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主持含笑不语，反正他没见过方斗，对方就是说出花来，也绝对不信。 　　方斗看着他，猜出对方心中所想。 　　“这位主持，我看你年事已高，修为又不是太深，想必寿元无多，眼下该选传人啦？” 　　方斗语气温和，像是晒太阳唠家常的老伙计般，和主持询问起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 　　主持露出警惕，不肯回答。 　　“自然是我证明身份的方法有些危险，主持应当早做准备，万一有什么不测，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主持明白了，对方在威胁自己。 　　“不必了。” 　　主持不再开口，只是看着方斗。 　　方斗点了点头，“也罢，给诸位表演个小把戏。” 　　他转身问百丈，“寺庙在哪个方向？” 　　百丈不明所以，但还是指个方向，“就在那里。” 　　方斗伸出食指，对着虚空的空气，轻轻撩拨，似乎在奏响无形的琴弦。 　　嗡！ 　　出乎意料，竟然正被他拨动什么，响起低沉的声音。 　　接下来，众人都见到，从方斗指尖，倾泻出一抹白光。 　　白光如同精灵，活泼跳到半空，朝着寺庙方向嗖一声飞去。 　　“不好！” 　　主持连忙叫来身边一位和尚，“快回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把戏？” 　　和尚刚走出宅院，还没走几步，就听得地动山摇，哗啦啦房屋倒塌的声音。 　　路上行人慌乱之下，堵塞去路，让他无从脱身。 　　过了片刻，人群散尽，和尚再度迈步，却见到对面一道人影惶恐不已，大哭着冲过来。 　　“主持，祸事来了，祸事来了。” 　　狂奔而来的小和尚，正是寺庙中看家的，平日里以脚步灵活、擅长远奔而出名。 　　“快，带我去见主持，大事不好！” 　　小和尚抽泣着，被带到主持面前，满面满身都是灰尘。 　　“出什么事儿？” 　　主持看了眼方斗，然后询问小和尚。 　　“主持，就在刚才，突然天空响了一声雷，寺庙中所有师兄都听到了！” 　　“起初也没什么怪事，但过了片刻就不好。” 　　“我当时趴在地上睡觉，突然头顶发凉，等抬起头，却看到身边的草木花丛、院墙石柱，全都矮了半截。” 　　“接着哭声响起，有些趴在高处给灯添油的师兄，掉在地上碎成七八块，好不凄惨！” 　　“众位师兄们这才发现，整座寺庙，竟被人齐整整削掉上半截，无一处能幸免！” 　　“就像是有把锋利巨大的刀刃，贴着地上七尺平推过去，凡是阻碍统统粉碎！” 　　小和尚说道这里，仍旧心有余悸，“寺庙中，有几个身高七尺以上的，全都被斩首去头，好在人数不多，其他人还活着！” 　　听得他描述场景，在场众人都难以置信。 　　寺庙占地十亩，除非是天神下凡，否则谁有这般本事，将整座寺庙上半截都切断推平了。 　　百丈看向方斗，露出敬佩，师父的剑术，又精进许多，刚才稍微出手，就有如天灾降临。 　　可怜这主持，百般巧取豪夺，好不容易将寺庙扩张到这个地步，结果被方斗一剑推平。 　　“噗通！” 　　主持突然跪倒在方斗面前，拼命磕头。 　　方斗似乎早已预料到，也不上前阻止。 　　“他……” 　　老员外见状，还想说什么，却被百丈阻止，“别开口！” 　　过了不知多久，主持抬起血肉模糊的额头，“方剑仙，你想要什么？” 　　“实不相瞒，我看上这家的小少爷，想收他为弟子！” 　　方丈一指百丈。 　　“原来如此！” 　　主持总算明白了，今日的事情，都在方斗算计当中，包括他贪婪之下，吃人绝户的事实。 　　“听闻有些高人收徒，都要斩尽俗缘，想必方剑仙此举，也是同样道理！” 　　主持此刻的思路，无比清明，许多事情都想明白了。 　　“堂堂剑仙的弟子，家中怎能信奉释门？” 　　方斗叹了口气，“你是个聪明人，只可惜……” 　　“方剑仙，你当中暴露身份，人多嘴杂，灭口是最不理智的行为！” 　　主持急忙开口，“你纵然能杀了我阖寺上下，难道还能对小少爷全家下手？” 　　“有道理！” 　　方斗点了点头，抬手一道白光，没入主持额头。 　　“别乱动，这是一道保障，暂时不会害你性命！” 　　主持额头血肉绽开，片刻间痊愈，留下一道剑痕伤口。 　　“此乃我一道剑意，埋在你脑海深处！” 　　“你若是敢泄露我的行踪，剑意当场就会爆开，你的脑袋如同熟透的西瓜，砰！” 　　主持不寒而栗，强忍恐惧保证，“我绝对守口如瓶！” 　　方斗满意点头，弹了弹手指，下一刻，主持感觉眼前一黑，脑海中仿佛有无数钢针刺，陷入痛不欲生的地步。 　　周围的僧人，没有一个敢上前，均吓得面无人色。 　　老员外和夫人，同样担惊受怕，见到方斗手段，可不会天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片刻过后，主持终于平静下来，软软跪倒在方斗面前。 　　“尝过滋味了？” 　　主持点头，望着方斗目光极为惊恐。 　　“记住这个滋味，一旦你敢背叛，可不是一死了之，而是尝尽百倍于此的痛苦而死！” 　　方斗接下来又说，“我带百丈外出修行，他家的父母，还要拜托你多多照顾！” 　　主持一个激灵，这才是他能活的原因啊，当即连连点头，“一定不负所托！” 　　“最好别负，否则我必杀你！” 　　方斗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除非你能找到一位圣僧，还要事大乘境界，才能解开我种下的剑意。” 　　“若是想拜托我控制，不妨试试看！” 　　主持哭笑不得，他有那门路，何必困在这小寺庙当中。 　　“好了，百丈，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 　　方斗示意老员外夫妻二人，“你和他们多说说话，解释清楚！”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寻找红鸾 　　百丈这边，费尽口舌，总算说服老员外夫妇。 　　具体内情，不方便多说，他只说是自己要跟着方斗进山修行。 　　老员外只有这么个儿子，本来舍不得，但经历这次事情，知道若无力量，家产丰厚，就是任人宰割的肥羊，只能忍痛答应了。 　　但是，百丈临走前，被父母逼得承诺，将来一定要娶妻生子，为家族开枝散叶。 　　“高人，我儿子就拜托了！” 　　老员外对方斗恭敬下拜，态度极其陈恳。 　　从主持的反应来看，他也知道方斗不是强盗，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儿子跟着他吃不了亏。 　　“一切放心！” 　　方斗带着百丈离开后，下个目标就是红鸾了。 　　“师父，我上辈子，竟被你预定了师妹？” 　　路上，百丈已经听方斗提及，自己入门是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师兄。 　　除此之外，红鸾的存在，方斗也和他说了。 　　百丈喜不自胜，在黄山时他是大师兄，眼下排名老三，上有师兄，下有师妹，能够体验前所未有的生活，当下充满期待。 　　“时间珍贵，路上我先传你奠基之法，你要抓紧时间入门！” 　　接下来，寻找红鸾的路上，方斗开始传授入门功法，乃是正儿八经的勾曲山真传，融合了剑道、黄山道脉真传，以及斗部神诀的精髓。 　　百丈前世已有根基，这一世资质更是绝佳，入手飞快。 　　三五日后，已经埋入术士境界，掌握几门法术。 　　“不错！” 　　方斗勉励几句，本想夸赞，但想到当下修行界中，无论道家释门，都是人才井喷出现，以百丈如今的资质，怕是勉强能排进中上游。 　　“你要多抓紧了，这般龟爬的速度，太慢！” 　　百丈听了深感羞愧，更加刻苦修炼起来。 　　半月过后。 　　“师父，我已经突破术士中期！” 　　方斗眼皮子也不抬，“当今天下，纷乱四起，法师都不能自保，区区术士，自管修行，无需通知我！” 　　百丈收到刺激，返身进入昏天黑地的修行当中。 　　方斗看着他拼命修行，微微点头，这傻孩子，跟着自己哪有危险，眼下他如此眼里催促修行，还是为了将来，百丈能有更多自保之力。 　　百丈过后，就是红鸾了。 　　红鸾这边，情况更为复杂，她降生富贵之家，幼年却被某个过路的散修看重。 　　那散修颇有头脑，没有上门讨要，而是静静在旁边等待。 　　终于在红鸾三岁那年，家族遭遇一场危机，散修趁机出手相助，成为大恩人。 　　散修谢绝一切重礼，只要求红鸾长大后，拜入她门下修行。 　　一方面是天大恩情，一方面是见识到散修的本领，红鸾的家人思量再三答应了。 　　所以，红鸾满五岁后，就进入散修门下修行。 　　方斗打听到过万个，对这个散修高看一眼。 　　从他招收红鸾为弟子的收单，足以看出此人善于等待机会，极有眼光。 　　除此以外，他身为散修，竟拉拢了一批人，在附近成立个小门派。 　　小门派在他经营下，不仅没有覆灭，反而发展得越发壮大。 　　红鸾在门派中，资质最高，成了当之无愧的大师姐。 　　方斗头疼的是，自己晚来一步，红鸾已经有师承，这可比百丈情况更复杂。 　　百丈这边，家中信佛，还要方斗费尽心思，方才解开这层关系。 　　可红鸾有整个小门派的牵连，不能贸然请她离开。 　　方斗若是心狠，可以故意引来某只臭名昭彰的大妖，或者恶名在外的散修，假借他人之手，摧毁这座小门派，然后以救命恩人的面目出现，就走红鸾转世之体。 　　但此举太过卑劣。 　　“不行，我这是和道家、释门接触多了，竟也染上这种阴谋性子！” 　　方斗甚至，阴谋之所以成为阴谋，就是只能藏在暗处，不能曝光，一旦大白天下，先前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罢了，也是这个散修运气！” 　　方斗有些肉疼，对方虽然耍了心机，但对红鸾有拯救家族、传授技艺的恩情，不是一般情况就能偿还的。 　　“只怕，这次要舍去一枚延寿丹了！” 　　方斗倒不是舍不得，而是此行没有想象中轻松。 　　“师父，我想问问，这位红鸾师妹……” 　　百丈突然凑上来，笑嘻嘻发问。 　　方斗威严看了他一眼，“别乱叫，还不清楚是师妹还是师姐？” 　　百丈听了深受打击，“不是，师父，你怎么能不弄明白呢？” 　　方斗解释起来，“你们虽然同时转世投胎，可在通道内逗留太久，分不清楚谁先投胎落地。” 　　“那前世呢？” 　　百丈追问道，“我们和师父的缘分，都是按照前世来定，不如辈分也这么算？” 　　“还好是好！” 　　方斗为难道，“可为师也记不得，红鸾的生辰了！” 　　见百丈还要说话，他咳嗽一声，“不要理会细枝末节，我们先去找到红鸾再说！” 　　按照方斗想法，和那散修见面前，还要私下见一下红鸾，最好先点醒对方。 　　好在收留红鸾的是散修，而非道家或释门，否则方斗头都要大了。 　　“师父，这位师妹家中豪富，比我家更胜数倍！” 　　“看来，她投胎比我强！” 　　方斗和百丈二人，站在一座红墙外，往宅兴叹。 　　红鸾这一世的家庭，当真是大富大贵之家，家中还有名教的读书人，在朝中为官。 　　这座城中有三成产业，都是他们家掌控。 　　百丈家里与之相比，就是土里刨食的土财主。 　　百丈有些丧气，自己成了地主家的傻儿子，今后怎么在师妹面前抬起头。 　　光是进出的下人数量，都远超他们家的所有人口。 　　“不能比，不能比！” 　　方斗翻个白眼，谁让你看这个，今天来是找红鸾的转世。 　　一旦找到红鸾，就要带她回山修行，富贵再多也带不走，只能留在世俗。 　　“咦，师父，那个是不是师妹？” 　　百丈眼见，一眼看到有个同龄少女，在某个穷小子的带领下，从某处偏僻的侧门悄然离开。 　　“不妙啊师父，师妹年纪这么小，就已经芳心暗动，和穷小子私奔了！” 　　百丈幸灾乐祸，“如今可怎么办？” 　　咚！ 　　他还在笑，后脑勺就吃了下重的，“油嘴滑舌，该打！”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进山杀妖怪 　　少女跟着穷小子，悄然离开家，为了掩饰行踪，特地走偏僻的路段。 　　走了足足半刻钟，终于离开家宅笼罩的范围。 　　“袁明，快和我说说，你在山中看到什么了？” 　　穷小子袁明，是他们家的佃户儿子，经常来后宅送柴火，也曾见过几面。 　　今日，突然上门报信，说是在山中听到有人商议，要暗害他们家。 　　少女听得心急，急忙叫袁明带着自己出门细谈，生怕在家中引发恐慌。 　　袁明看了眼少女洁白无瑕的粉腮，心中一阵紧张，但还是咬牙说出来。 　　“小姐，我昨日进山打柴，一觉睡得迷糊了。” 　　“等到醒来，日头已然西落，回去的路都看不清！” 　　“摸黑赶路，七绕八绕，突然脚下一空，甩到深不见底的土坑中，晕了过去。” 　　“等到我醒来，却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 　　“你想了，这荒山野岭，夜半无人，怎么会有人交谈，肯定有鬼！” 　　“我深怕呼吸的热气被发现，急忙将头埋在泥土中，只敢小口吸气。” 　　“渐渐地，我听到交谈声的内容！” 　　“竟然是一帮化成人形的妖怪，在商量着混入府中，吃光你家所有人口，再披上人皮扮做你们生活！” 　　穷小子袁明气愤不已，“小姐，你们可以一定要小心。” 　　“一帮妖怪！” 　　少女眼珠子滚动，灵动盎然，“有趣！” 　　她跟着师父修行，虽然也和同门斗法切磋，却从未真正杀敌。 　　眼下就有妖怪谋算她家，岂不是绝佳的练手机会？ 　　“快，带我过去，我要去斩杀这帮妖怪！” 　　袁明惊愕了，“小姐，你怎么？” 　　“信不信，我这口宝剑在手，什么妖怪都不在话下？” 　　少女催促穷小子，“还不快去，若在推脱，我让家丁打你的板子！” 　　袁明咬咬牙，“小姐，你是不知道，那帮妖怪还打你注意，你去了太危险！” 　　“嗯？” 　　少女追问道，“你听到什么？” 　　“我听到一个尖细的嗓音，说你皮肤光滑，二八佳人，等掏空你的血肉内脏，就把你的人皮炼制了，披在身上假扮你！” 　　少女柳眉竖起，“气死我了，我要杀了这只无耻的妖怪！” 　　“我听其他妖怪称呼她，骚狐狸！” 　　“原来是狐狸精！” 　　少女撸起袖口，“不等了，你快带我进山，去杀光这些妖怪！” 　　袁明没法子，被少女强拉着，一路走出城池，前往深山赶去。 　　当让了，少女临走前，掌心发出一道光，将自己进山的消息传给师父。 　　“走吧！” 　　…… 　　二人离开不久，方斗和百丈出现，看着这对少男少女的背影。 　　“弄错了吧？” 　　百丈羞愧低头，原来不是私奔。 　　“红鸾前世，乃是温婉柔和的性子，怎么这辈子变得这般任性？” 　　方斗百思不得其解，却看到百丈一脸平静，显然知道什么。 　　“百丈，你似乎知道内情，说！” 　　百丈拱拱手，“师父，恕我直言，咱们这些富贵之家的儿女，基本都这个性格，没有例外！” 　　方斗恍然大悟，自己想错了，只想补偿二人，所以安排富裕家庭，衣食无忧。 　　却忘了修行者需要磨炼，方能成就百折不挠的精神。 　　这一世的百丈和红鸾，已经培养成温室中花朵，将来若想栽培成参天大树，势必要耗费更多心思。 　　“失策了！” 　　方斗这边摇头叹息，百丈盯着二人消失方向，似乎看出些什么。 　　“师父，我怎么觉得，这穷小子报信，处处透着古怪？” 　　“嗯，你看出什么？” 　　百丈解释道，“他一个砍柴的穷小子，何德何能，偷听一帮山中妖怪交谈，还能全身而退，将消息带回？” 　　这个故事，怎么听都像是侮辱妖怪的之上。 　　一帮能口吐人言的妖怪，思路清晰，还知道提前制定计划，能是普通货色么？ 　　这样的妖怪，竟发现不了在旁边偷听的穷小子。 　　方斗反应过来，“你是说？” 　　百丈重重点头，“我认为，这穷小子，就是想将师妹拐骗出去！” 　　“原因不是为财，就是为色，也有可能是财色都要！” 　　方斗提出质疑，“他一个砍柴的穷小子，即便有两手力气，还能是红鸾的对手？” 　　百丈听了点头，是这个道理，红鸾跟着散修修行，比他入门时间更早，眼下已经是术士后期，距离法师境界只有一步之遥。 　　如此悬殊的差距，袁明孤身一人，怎么敢暗算红鸾？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百丈神色变冷，分析道，“妖怪谋害的事情，不是他编造的，而是确有其事！” 　　“只不过，真正的计划就是，由袁明做饵，将红鸾骗入山中！” 　　“然后，再由狐狸精吃空皮囊，披着人皮伪装红鸾回到家中！” 　　“就这样，狐狸精兴风作浪，一步步吃人，用妖怪取代，最终鸠占鹊巢，霸占这家的基业！” 　　百丈越想越有道理，连忙向方斗情愿。 　　“师父，眼下还来得及，咱们快追上去，救救师妹！” 　　方斗点了点头，“追上去是一定的，但你我暂时不要出手，先看清楚真实情况如何！” 　　…… 　　“袁明，还没到么？” 　　山中道路崎岖不平，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稍不留神，还会踩到松动的石块，险些扭了脚踝。 　　红鸾纵然有本领，却也禁不住道理两旁的荆棘树枝，身上衣服已经被勾破好几处衣服。 　　袁明走在前头，手中一把柴刀，挥舞得虎虎生风。 　　凡是挡在前头的树枝灌木，统统被他砍倒，用草叶结绳捆扎好，放在路边。 　　看样子，回来途中，还要将这些木柴带走。 　　“小姐，快到了！” 　　袁明边走边回头，“昨日我偷听到，他们当中一头猴妖酿酒成功，今日要饮酒作乐！” 　　“小姐你也知道，酒能误事，就算再厉害的英雄，喝醉了酒，也成了软脚虾！” 　　“咱们若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不用动手，就能将这些妖怪全都收拾了！” 　　红鸾听了竖起眉头，“胡说什么，我等修行之人，就要光明正大斩杀妖怪，岂可如此这般侥幸？” 　　说话间，她掌中宝剑冒出红光。 　　袁明望着宝剑，露出羡慕，若他能修行也好了，和眼前少女的差距，也不至于如天壤之别。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演戏？ 　　“师父，你听听，这也太拙劣了！” 　　百丈和方斗，一路跟在二人身后，听完满是抱怨。 　　“这小子，绝对心里有鬼！” 　　“还说要等妖怪喝醉了下手，骗小孩呐！” 　　“不用多想了，这小子就是妖怪们的奸细，特地来骗师妹的！” 　　“快动手吧，再不动手，师妹就危险了！” 　　百丈很是着急，生怕袁明把红鸾带入妖怪窝。 　　“稍安勿躁，接着看！” 　　方斗这般淡定，百丈也不好说什么，继续跟在二人身后。 　　“就是个图谋不轨的小子么！” 　　百丈不甘心，心中暗自嘀咕。 　　…… 　　“小姐，你在这里先等等，我过去打探下情况！” 　　走到一处满是灌木草丛的平地前，二人接着草木掩护，逐渐靠近。 　　等到了边缘地带，袁明停下脚步，朝红鸾拱拱手。 　　“打探什么，我们杀上去！” 　　红鸾手中宝剑，跃跃欲试，红光一阵阵闪烁。 　　“妖怪太多了，还有兵器法宝，千万不能大意！” 　　袁明好说歹说，总算劝住红鸾，转身钻入草丛中。 　　过了片刻，红鸾始终不见袁明归来，按捺不住，手持宝剑就要上前。 　　哗啦！ 　　草丛分开，袁明钻进来，面露喜色，“小姐，咱们运气真好，那帮妖怪都喝醉了，个个不成样子！” 　　“真有此事！” 　　红鸾推开袁明，往前窜去，“我来看看！” 　　宝剑挥动，红光闪烁，面前大片草丛灌木削平，满天都是碎叶草屑。 　　红鸾双足落地，见到眼前一幕，吃惊不已，“呀！” 　　这块平地上，简直是臭气熏天，各种奇形怪状的野兽，或趴或卧，倒伏在地面上。 　　在他们身旁，有陶罐、有粗瓷碗，都盛着绿色的酒液。 　　红鸾一眼认出，这可不是普通野兽，而是化形成人的真妖，眼下因为醉酒现出人形。 　　师父曾和她说过，红鸾是术士后期，手持宝剑法器，对上一头真妖，纵然不低也足以自保。 　　可眼下，周围醉倒的妖怪，竟有三五十之多。 　　红鸾一阵后怕，他本以为袁明遭遇的妖怪，是能开口人言的精怪，没想到是一帮真妖。 　　此行太过鲁莽，如果不是运气好，闯入妖怪巢穴，只怕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小姐，我就说么，他们都醉倒了！” 　　袁明乐呵呵上前，手中柴刀挥舞几下。 　　红鸾皱起眉头，这么多真妖，虽然都醉倒了，可不好处置，她和袁明加起来，也没法全都生擒活捉。 　　一旦等对方救星，事情就麻烦了。 　　“就拿你先练手！” 　　红鸾深吸口气，提起宝剑，走到一头两腮雪白的棕黄色狐狸面前。 　　“就是你这头狐狸精，要披着我人皮作恶？” 　　红鸾含恨出手，宝剑如风，当场刺在狐狸胸口。 　　狐狸皮肤坚韧，只戳入一截便停住。 　　红鸾深吸口气，提升法力，“中！” 　　噗嗤闷响，宝剑带着红光，洞穿狐狸后背。 　　这头真妖扭曲几下，幻化成一个身穿黄衣的妇人，难以置信睁眼看向红鸾。 　　下一刻，宝剑抽出，妇人的形状破灭，还原成身上染血的狐狸。 　　红鸾手腕都在颤抖，这可是她第一次杀生。 　　“小姐，这些粗活，不如让我来干！” 　　袁明看出她的窘困，连忙举着柴刀，走到一头山猪身旁，朝着粗壮脖颈劈砍下去。 　　“不瞒你说，我们村儿每年杀猪，我都亲眼看过，熟得很！” 　　话音刚落，只听得铿锵一声，柴刀断成两截，脱手弹到半空。 　　区区柴刀，怎能斩破真妖的皮肤？ 　　袁明呆在原地，尴尬笑了两声，然后很自然走来，接过红鸾宝剑。 　　“还是小姐的刀子锋利！” 　　红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袁明拿走宝剑，急忙开口，“你不曾修行，用不了这法器！” 　　“什么？” 　　袁明动作飞快，手起刀落，宝剑化作一道红光，将猪头斩断落地。 　　这时候，他才回头反问，“小姐说什么？” 　　红鸾呆愣住，怎么回事？ 　　暗处的百丈，从刚才就没说话，太出乎意料了。 　　穷小子袁明，并非如他所想，是妖怪的奸细，反而是真心带红鸾过来对付妖怪。 　　而且，他们运气好上天，碰到妖怪醉酒不省人事，躺在地上任砍。 　　到现在，一个砍柴的穷小子，还能使用法器。 　　今天见到的怪事，可比百丈这辈前十几年，加起来见过的更多。 　　“袁明，你究竟是什么人？” 　　红鸾露出警惕，他还是怀疑，眼前袁明是他人假扮而成。 　　“小姐，你胡说什么，我是你们家的佃农，袁明！” 　　穷小子有把子力气，挥舞着宝剑，找地上的妖怪们挨个点名，一剑报销一个。 　　眨眼过后，空气中弥漫浓厚血腥气，地上的妖怪们都身首异处，死的不能再死了。 　　“师父，这穷小子不简单呐！” 　　方斗听了点点头，红鸾才杀一头妖怪，就有些承受不住，这袁明连杀几十头，仍旧面不改色。 　　考虑到他是种地砍柴出身，有这般沉稳的心态，将来必成大器。 　　“可惜兵家出海，不然这袁明投入兵家，倒也是前途无量！” 　　方斗欣赏归欣赏，却也没想要收下袁明。 　　毕竟在他计划中，此行只收百丈和红鸾二人，其他人除非有让他眼前一亮的天资，都不予考虑。 　　袁明心狠手辣，也仅限于如此，看不出其他特色。 　　“还有酒，还有酒！” 　　树林中狂风大作，一头毛发灰白的猿猴，提着大缸从半空飞掠过来，仔细看来，原来是在树枝上蹦跳，给人以飞行的感觉。 　　不好，还有着头酿酒的猴妖，因为回去取酒，反而成了漏网之鱼。 　　“兄弟们，你们怎么了？” 　　猴妖发现异状，仰天怒吼，装满酒水的大缸激荡，酒花四溅，香气回荡在四周。 　　“是你们！” 　　猴妖注意到红鸾和袁明二人，“杀我兄弟姐妹，老猴我今日，要掏出你们的内脏生吃，方解我心头之恨！” 　　怒吼声中，狂风大作，冲得红鸾、袁明二人站立不稳。 　　红鸾后悔了，如今才见识到真妖的厉害，这头猴妖绝非他能力敌。 　　同时也庆幸，幸好其余妖怪醉酒被杀，否则眼下若完好，他和袁明都要葬送于此。 　　“袁明，快逃，我师父得了消息，马上来救咱们！”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出面 　　“我不逃！” 　　袁明咬咬牙，大吼，“是我把小姐带来，若不能把你带出去，我也不用活了！” 　　红鸾恨铁不成钢，“你区区凡人，留下碍手碍脚，我有法术护身，还能和他周旋一二。” 　　“不用争了，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猴妖狰狞大笑，露出尖利的犬齿，猛地往前一冲，狂风扑面而来。 　　红鸾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对方爪子伸到面前，即将摘下眼球。 　　下一刻，从她腰间香囊中，腾出大团烟雾。 　　烟雾袅袅，化作腾空飞跃的云豹，猛往前冲，将猴妖的爪子撞飞。 　　“还有护身法器，有意思！” 　　猴妖索性弃了袁明，专门攻击红鸾。 　　…… 　　“糟糕！” 　　小门派内，散修师父正在打坐调息，心中感叹散修修行不易。 　　突然，一道消息从红鸾处传来。 　　散修师父，当场惊出一身冷汗，“不好！” 　　“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山中那群妖怪，真妖数量足有数十，连我都不敢招惹！” 　　“她怎么敢？” 　　师父深深悔恨，平时对红鸾太过溺爱，属于管束，方有了今日这滔天大祸。 　　他境界在法师中期，却对山中视为龙潭虎穴，不敢闯那群妖怪的巢穴。 　　没想到红鸾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头闯入其中，还夸口能横扫群妖而归。 　　“师父，怎么了？” 　　散修师父咬牙，身周这帮徒弟，没一个成器，唯有红鸾能继承他的衣钵。 　　“罢了，为了你，为师拼了！” 　　散修师父斥退身边的弟子，转身进入房间，取出珍藏的法器，一枚散发荧光的石匕。 　　“希望还来得及！” 　　散修师父一指石匕，顿时荧光暴涨，裹住他身躯。 　　下一刻，流光飞散，屋内再无人影。 　　…… 　　“去死、去死！” 　　猴妖纵跃如飞，灵活得不像话，两只瘦长胳膊，时而左右交叉，时而绕到身后偷袭，比蛇更加灵活。 　　红鸾纵然手持宝剑，也只能勉强防守，一步步往后倒退。 　　“不妙啊！” 　　百丈也看出，红鸾支撑不了太久，只是奇怪，为何师父还不出手。 　　“百丈，待会儿你先出去，和师妹打个招呼！” 　　方斗取出一口法剑，递给百丈，“手持此剑，斩杀猴妖不在话下！” 　　百丈抚摸法剑，再对比红鸾手中宝剑，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 　　“师父放心，咱绝不会给你丢脸！” 　　百丈正跃跃欲试，场中突然传来一声爆喝，来自袁明。 　　这位普通的穷小子，眼下推着大水缸，大声威胁道，“你住手，不然我将你的酒都倒了，给土地润润！” 　　这般威胁，无论是百丈还是红鸾，看在眼中如同儿戏。 　　你如果捉只小猴子威胁，说不得还有些涌出，保不定是猴妖的猴子猴孙。 　　可你对着一缸酒，还能威胁到猴妖？ 　　没想到，猴妖还真就被威胁了。 　　“别，别，停下，停下！” 　　猴妖盯着水缸中的碧绿酒水，露出紧张神情，“不要糟蹋我的酒！” 　　“袁明，你在干什么？” 　　红鸾吃惊不已。 　　“小姐，你不知道，我解释给你听！” 　　“平常我在山中打柴，送到街上发卖，一般是十文钱一捆！” 　　“有一次，旁边麦柴的人多了，到晚上还没完卖完！” 　　“来个肥婆趁机压价，要四文钱买走我的柴火！” 　　“我死也不肯，背着几十斤的柴火回家，不仅没赚到钱，反而浪费一趟来回！” 　　“你知道为什么吗？” 　　“砍下的柴火，是我劳作所得，是心血，绝不容糟蹋！” 　　“十文钱是对我的认可，四文钱就是侮辱！” 　　“我宁可不赚钱，也不能让人糟蹋我的心血！” 　　袁明说到这里，指着水缸中酒水，“猴妖酿酒，竟能将妖怪们都醉倒，显然付出诸多心血和努力！” 　　“所以，他更应该珍惜此酒！” 　　“小姐，你快让开！” 　　猴妖盯着水缸，威胁袁明，“你若敢弄洒我的酒，我活剥你的皮！” 　　袁明面无惧色，“那太好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尝过剥皮的滋味！” 　　话音刚落，他果然用力，将大水缸掀翻，翠绿酒液倾泻而出，尽数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一幕，震惊所有在场的人，唯有方斗露出微笑，似乎猜出什么。 　　“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过来追我了，千万别追丢了，否则剥不到皮！” 　　袁明朝红鸾微笑着点头，转身就走。 　　“小子，我要生嚼了你！” 　　猴妖愤怒大吼，吼声震断身周一圈灌木，等他睁大双眼，已然血红一片。 　　嗖！ 　　狂风卷起，猴妖早已追上袁明的背影。 　　红鸾一咬牙一跺脚，也要追上去，却听到后面有人说话，“这位道友，需要帮忙吗？” 　　听到道友这个称呼，红鸾露出喜色，转身见到百丈迎面走来。 　　“你也是修行者？” 　　红鸾打量百丈，从气息来看，不在她之下，是个可用的助力。 　　“不错，奉师命外出游历，路过此地，见到妖怪猖獗，特来相助！” 　　百丈拱拱手，“道友，还不快追！” 　　红鸾得了他提醒，迈步追上去，“要快，我的同伴还在……” 　　话音刚落，落后她几步的百丈，竟然后发先至，甩开红鸾追了上去。 　　太快了！ 　　百丈施展的遁术，在红鸾看来，简直如同鬼魅般。 　　随即，她心头升起希望，有此人相助，定能救回袁明。 　　但是，这样下去，她就要被甩到。 　　“道友等等我！” 　　百丈听到红鸾的声音，竟已远远落在身后，这才察觉不妥。 　　原来师父传授的遁术，不是红鸾从散修出学来的可比，短短瞬间，就将其拉下许多。 　　“抱歉，忘了道友了！” 　　“快走！” 　　二人并肩而行，也不用寻找痕迹，因为猴妖愤怒的吼叫声不停歇，指明了前进方向。 　　“小子，有种你别跑！” 　　“老猴我改变主意，将你拆骨剥皮，骨头泡酒、人皮封坛，势必让你连本带利，将先前毁掉的酒赔了！” 　　“哎呀呀，气死我了！” 　　百丈转身看红鸾，“你同伴当真不凡，到现在还没被抓住，反而将猴妖气得不轻！” 　　红鸾尴尬笑了笑，她和袁明也不熟，不知道这穷小子，竟有这般厉害的逃生本领。 　　没听到吗，猴妖快被气死了！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诛杀猴妖 　　“什么情况？” 　　百丈和红鸾赶到时，见到惊奇一幕。 　　凶残的猴妖，深陷泥潭，大半身子都被淤泥吞没。 　　按理说，它是真妖，力大无穷，等闲泥潭根本困不住。 　　偏偏这头猴妖，被困死在泥潭中，徒劳无功仰天怒吼，吼声充满愤怒。 　　“竟然是万载沉泥，无物不粘！” 　　猴妖心中悲愤，刚才追杀袁明，可谓是状况摆出。 　　先是从旁边山上滚落大石，砸得它头昏脑涨，幸好没有受伤。 　　袁明一介凡人，脚步飞快，竟花费大半天才追上。 　　眼看着将得手，脚下猛然一沉，等反应过来，就已经深陷泥潭。 　　这也不是普通淤泥，而是天然一股灵泉，和山间泥土混合，困死无数生灵之后，吸收日月精华，形成的万载沉泥。 　　万载沉泥材质特殊，无物不粘、无物不沉。 　　纵然猴妖身为真妖，却也深陷其中，插翅难飞。 　　“可恶小子，你竟敢算计我！” 　　袁明正站在旁边，见百丈和红鸾二人联袂而至，开怀大笑。 　　“小姐，这猴子被困住了！” 　　突然，他发现百丈是个生面孔，皱眉问道，“他是谁？” 　　“一位路过的同道！” 　　修仙者？ 　　袁明心里有些吃味，心想修仙者有什么了不起，将来他也要修行。 　　“先解决这猴妖再说！” 　　百丈跃跃欲试，眼中只见得到困在泥潭中的猴妖。 　　红鸾得他提醒，注意到猴妖，若不趁机杀死，等他脱身而出，必将又一番恶战。 　　“动手！” 　　宝剑飞出，化作笔直红线，对着猴妖胸口扎落。 　　猴妖虽然被困住，但一双胳膊仍可自由活动，交叉挡在身前，噌将红线弹飞。 　　“我来！” 　　百丈有法剑在手，早已跃跃欲试。 　　“百步飞剑！” 　　百丈心想，今日我功力粗浅，只能将飞剑打出百步外，有朝一日，百丈之内，都是我剑气纵横的身影。 　　哗啦！ 　　剑光神奇，和红鸾宝剑不同，全无红光锋利感觉，反而如同一汪清泉，清澈无比。 　　猴妖见到剑光，神色大变，似乎见到天敌。 　　弹出锋利钢爪，在空中乱抓乱挠，布下密不透风的屏障。 　　“笑话！” 　　百丈手腕抖动，飞剑化作一道瀑流，从半空斩落泥潭。 　　哗啦啦，满天都是黑泥飞溅，如同升起的黑布。 　　黑泥如雨，夹杂一抹红色，伴随猴妖的惨叫声。 　　法剑返回，表面已经多出血痕。 　　原来，这一剑果断削断猴妖的左肩，整条胳膊都没了。 　　百丈一击得手，略微惋惜，若非对方在最后关头闪开，原本开始从头顶劈成两半。 　　“该我了！” 　　红鸾看百丈还想动手，急忙叫住他，猴妖如此厉害，让百丈一个人杀了，还有她什么事儿？ 　　她也有几分傲气，自认手中宝剑，不必百丈的差。 　　“请！” 　　百丈笑了笑，让开道路。 　　红鸾瞄准猴妖，对方身受重伤，已没了先前灵活。 　　红光浮现，红鸾发出宝剑，瞄准猴妖的心口。 　　突然间，猴妖伸出仅存的右爪，抓捞一把淤泥，朝红鸾扔去。 　　这招恶心极了。 　　红鸾是女子，生性爱洁，急忙侧身让过。 　　没了操纵，宝剑被猴妖一把抓住，扔到丛林深处。 　　百丈叹了口气，这位师妹太爱干净也不行，还是要他亲自动手。 　　法剑再起，猴妖看转轨迹，再度扔出几把淤泥。 　　“火！” 　　百丈掐个火剑术，从法剑表面，沸腾出熊熊烈焰。 　　几团淤泥飞来，被飞剑干净利落斩断，啪嗒掉在地上干裂粉碎。 　　猴妖见状，惊恐大叫，“你们不能杀我，我身后有妖王做靠山！” 　　“嗯？” 　　百丈停下法剑，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啊！ 　　“你且说说，什么妖王？” 　　红鸾正为刚才事情恼怒，闻言当即驳斥。 　　“别听他胡说，我师父说了，本地并无妖王！” 　　妖王，那可是媲美真人的大妖，谁能应付？ 　　红鸾的师父，身为散修，行事谨小慎微，打听了当地环境，方才选择此地开宗立派。 　　若是有妖王盘踞在此，他才不会来此触霉头。 　　猴妖听了，哈哈狂笑，“小姑娘，以前没有，就不许现在有吗？” 　　原来，今日有一位大妖，从外地流浪至此，看重本山基业。 　　山中真妖们，全都被他收服，归于掌控之中。 　　猴妖酿酒，不为别的，就是要为妖王开山称王最准备。 　　“听好了，你们杀掉的同伴，都是妖王麾下臣子！” 　　“你们麻烦大了！” 　　红鸾神情大变，如果猴妖不是诈他们，那就真有妖王要出世。 　　别说她本人了，就算整个师门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师父对她极为宠爱，私底下也曾提及过，身为散修，绝不能得罪强敌，尤其是真人层次，千万不能招惹。 　　可眼下，误打误撞，竟然得罪山中妖王。 　　这下子糟了，红鸾和袁明杀光数十真妖，可谓将妖王麾下臣子一扫而空。 　　这般情况下，无论如何不能善了。 　　“小姐别怕，推到我一人身上即可！” 　　袁明拍拍胸口，几十头真妖，大半死在他手上，这倒不假。 　　可妖王是什么人，会和你讲道理吗？ 　　红鸾又气又急，忍不住哭起来，不光师门要被连累，甚至连她家族都要被妖王屠戮泄愤。 　　一时兴起，竟惹下如此滔天大祸。 　　“小姐，你别哭，别哭！” 　　袁明原本没什么，见到红鸾落泪，心里慌得不行。 　　百丈倒是镇定，他师父方斗，可是天下闻名的剑仙，区区一头大妖，还未称王，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他作为现场唯一镇定的人，望着泥潭中猴妖，缓缓开口。 　　“按照你的说法，杀了那么多真妖，也不差你这个！” 　　噌一声，法剑浮起半空。 　　“留你无用，还不如杀了痛快！” 　　猴妖原本洋洋得意，以为对方不敢动手，却见到百丈瞬间翻脸，神色大变。 　　“慢着，慢着！” 　　法剑的速度，却比猴妖的话更快。 　　刷一声，法剑贴着泥潭表面飞去，如同镰刀割草，将猴妖暴露在外的上半身斩断。 　　污血、残尸和内脏，漂浮片刻，就被淤泥吞没。 　　红鸾和袁明这才反应过来，看着百丈倒吸口凉气，“是个狠角色！”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出现 　　“道友，你也……” 　　红鸾有些无语，她还想等师父过来，一同审问猴妖。 　　可百丈出手太快，干净利落斩杀猴妖。 　　虽然这一剑漂亮，却不是时候。 　　穷小子袁明开口了，竟是替百丈说话，“红鸾，这猴妖留着也是后患，早杀早清净！” 　　“别被他的妖言蛊惑了！” 　　红鸾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对方是在帮他。 　　“罢了，道友你先走，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了！” 　　红鸾倒也有单带，知道自己家大业大，无法撇清，但百丈是路过的，可以不卷进来。 　　没想到，她一番好心，却被百丈回绝了。 　　“怕什么，我师父非常厉害，妖王也不怕！” 　　红鸾心中升起希望，反问道，“道友师父，莫非是真人？” 　　这倒不是没可能，当年正统新生大战，散修联盟加入朝廷方，也是最后胜利者。 　　从那以后，旁门真人势力越发壮大。 　　连红鸾也从师父得知，散修当中也有真人，却是他们高攀不上的存在。 　　如果百丈的师父，是某位旁门真人，今日就算有救了。 　　红鸾想起刚才法剑的惊艳表现，心想不是没这个可能。 　　“当然不是！” 　　百丈心想，师父是剑仙，可比真人更高一个档次。 　　红鸾心一凉，完了！ 　　“道友，既然如此，你还是先走吧！” 　　红鸾心里泛苦，祸已经闯下了，必须面对。 　　“徒儿，徒儿，你在哪里？” 　　不远处传来呼喊声，红鸾听了眼睛发亮，“师父来了！” 　　“袁明，还有道友，咱们一起过去！” 　　片刻过后，红鸾的散修师父出现，是个面色慈和的中年妇人。 　　她见到红鸾毫发无伤，松了口气，“你这孩子，太不像话，快随我回去！” 　　一路走来，有惊无险，没有妖怪出没。 　　这孩子运气真好，贸然闯山，都没有撞见妖怪。 　　“师父，恐怕走不了！”红鸾面色为难。 　　“什么？” 　　散修师父神色大变，环视四周，没见什么强大的妖怪出现！ 　　“师父，刚才……” 　　红鸾拉着两位见证人，将先前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片刻过后！ 　　“师父，你脸色不太好！” 　　红鸾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散修师父，带她到一旁坐下。 　　“你们，这是将天捅破了！” 　　散修师父心中恐惧，比红鸾更多，她可是曾见识过大妖的厉害。 　　“快，快，不能等了，现在就回去！” 　　“红鸾，事情我会解释，总之，门派和你家，都要尽快搬走，一夜也不能停歇！” 　　红鸾见到师父紧张神情，也知道事情严重了。 　　散修师父心中叹息，按照往常的习惯，遇到危险就该抛下一切离开。 　　但眼下不同了，她拉扯起一个小门派，而且收了红鸾这个弟子，牵扯太多，割舍不下。 　　“这次，怕是要把命押上！” 　　散修师父心乱如麻，门派要搬迁，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一时半会哪里弄得完，说不得要舍弃许多东西。 　　突然，百丈开口了，“这位前辈无需担心，我师父就在附近，有他在，什么大妖、妖王，都不值一提！” 　　听出百丈话中自信，散修师父也燃起希望，“尊师是真人？” 　　“不是！” 　　百丈的回答，让散修师父感觉，这孩子就是来捣乱的。 　　“行了，趁妖王还未出现，你劝说尊师尽快离开！” 　　散修师父摆摆手，眼下诸事纷乱，顾不得一个散修晚辈。 　　百丈心想，怎么都不信自己，还有师父呢？ 　　“百丈，原来你在这里！” 　　方斗终于出面了，见到百丈远远放生大叫。 　　师父演技真好！ 　　百丈可是知道，方斗就藏在附近，却能装作一副找你好辛苦的模样。 　　“师父，我来个你介绍，这位道友，还有她师父！” 　　方斗朝红鸾的散修师父点点头，“道友你好！” 　　散修师父，见到方斗时，露出疑惑神情。 　　她竟然看不透方斗的修为，只有一个解释，方斗境界远在她之上。 　　“这位……道友，听令徒说，您不是真人？” 　　方斗爽朗大笑，“这孩子自幼淘气，喜欢玩什么扮猪吃老虎，装作普通散修被人欺负，然后反过来打脸！” 　　“贫道火凤真人，这是我弟子百丈！” 　　散修师父倒退几步，倒吸口凉气，“您就是火凤真人！” 　　这个名头，可谓是名扬天下，乃是散修阵营中一位神秘高手，决战前抽身而退，走得潇洒。 　　“可传闻中，您是老人模样？”散修师父好歹知道些内情。 　　方斗摸了摸下巴，哈哈笑道，“自然是传闻以讹传讹，我是个棒小伙！” 　　百丈在一旁嘀咕，“又在做戏！” 　　红鸾目光古怪，看向百丈，这什么扮猪吃虎打脸的爱好，也太过恶俗了，哼！ 　　“道友，我已听说了，百丈他闯祸了。” 　　“恕我直言，一个大妖杀也就杀了，用得着瞻前顾后么？” 　　方斗豪言壮语，听得散修师父皱眉，您老倒是不怕，逝水关上连天河水妖都宰过几头，但我们这些普通散修得罪不起呀！ 　　“这件事情，我承担了！” 　　方斗拍拍胸口，“道友，你带着令徒回去，我留在这里，找到那头大妖斩杀，杜绝后患！” 　　听到这番杀气腾腾的话，红鸾方才明白，刚才百丈下手果决的由来。 　　“我也去！” 　　穷小子袁明，一开始就被忽略，眼下红鸾师父，还有方斗都不打算带他，他有些急了。 　　好不容易接触到高人，难道就这么错过？ 　　从方斗刚出场，袁明心脏急剧跳动，看准了这位高人。 　　在他认知中，百丈比红鸾更厉害，自然师父也更加厉害。 　　果不其然，见到方丈后，袁明知道，这是自己此生最大的机会，必须把握住。 　　奈何，从一开始，方斗就没注意他。 　　袁明终于忍不住，至高奋勇，“我熟知山中地形，可以给前辈探路！” 　　“你？” 　　方斗轻笑摇头，“你难道不知道，真人能开天眼，上天入海，无所遁藏，等闲一座山，何须探路？” 　　袁明一听，不仅没有丧气，反而更加向往。 　　“高人要对付妖怪，需要活人为诱饵不，我愿意充当诱饵！” 　　听到这句话，无论百丈还是红鸾，都吃惊看向袁明，这人太狠了！ 　　红鸾仿佛首次认识袁明，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高山景止 　　袁明如此表态，还是不能让方斗心软。 　　原因无他，这穷小子心机太重，如果站在小说主角看还不错，但若要收入门下，还是免了。 　　但是，方斗被他提醒，也是心中一动。 　　百丈和红鸾二人，都是富家出身，想要真正磨炼出来，最好有一位贫苦出身的同龄人。 　　“不必了，这位道友，麻烦你带他出去，以免伤及无辜！” 　　红鸾的散修师父，却摇摇头，“前辈，我也想跟着过去，给你打下手！” 　　方斗微微错愕，然后点头，“多谢，却没必要，我有百丈在身边，足够了！” 　　散修师父心头叹气，旁门真人，也是高高在上的真人，就算见面了，也是淡淡保持距离、谢绝接近。 　　她心思很简单，既然遇到真人，就要抓住来之不易的机会。 　　一旦能巴结上对方，从真人指缝随便漏出什么，都受用不尽。 　　还有…… 　　散修师父看向红鸾，她最得意的，不是法器功法，而是这个弟子。 　　红鸾的姿势，就算放在道家门派，也是屈指可数的天才，能被她收入门下，毫不夸张的说，属于明珠暗投。 　　若是能被真人看上，收为弟子，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她身为启蒙恩师，也会与有荣焉。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她幻想。 　　散修师父刚才见到，穷小子袁明百般表现，均被拒之门外。 　　笑话，真人的门槛，连同为修行者也触碰不到，何况你一介区区凡夫俗子。 　　“真人，小徒和令徒，也算有过一段交情，还望给个机会！” 　　散修师父将姿态放得极低。 　　红鸾在旁边看着，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师父的眼神堵回去。 　　再看百丈站在方斗身旁，面色平静，一股理所当然的模样。 　　这一刻，红鸾终于醒悟了，修仙者是有阶层的。 　　凡人看来，她师父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但是在真人面前，仍旧不值一提。 　　“如果，我当日拜的师父，也是真人……” 　　红鸾不仅遐想起来。 　　方斗沉思片刻，“既然如此，道友若有意，尽管跟来！” 　　“对了！” 　　他一指袁明，“这小子还请先送出去！” 　　散修师父看了眼袁明，笑着解释，“他从小进山砍柴，进山如同回家，无需人送，让他自己回去！” 　　“我……” 　　袁明还想开口，却被散修师父袖口吹风，晕头转向老半天，等站稳了，眼前半个人影都没了。 　　…… 　　“师父，刚才那人有些意思，为何？” 　　百丈心中好奇，低声询问方斗。 　　“有意思的人多了，难道师父都要收下？” 　　“无缘就是无缘，他若是有气运，自有人引他入门！” 　　方斗心想，百子回归，世间无数天才蜂起，哪能见一个收一个，还是要看缘分。 　　这次出来收徒，就是为了百丈、红鸾二人，其他暂时不做考虑。 　　百丈听了似懂非懂，不再多说。 　　他们二人对话，就是师徒见唠家常，没有故意避讳。 　　红鸾和散修师父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徒儿，我本想让你抓住这次机会，可……” 　　散修师父的希望，都被方斗一番话打消了。 　　是啊，堂堂真人，岂能来者不拒？ 　　红鸾见师父愁苦，心里难受极了。 　　“嗯！” 　　方斗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前方云头，默然不语。 　　身后三人停下脚步，知道他发现什么了，大气不敢出，生怕打扰了方斗。 　　许久，方斗开口。 　　“找到了！” 　　目标是妖王，听到对方现身，散修师父和红鸾二人，全身绷紧，即将到来一场恶战。 　　“放轻松，我师父能解决！” 　　百丈见她们紧张，好意提醒。 　　方斗从身后，取出火鸦壶，轻扣壶口，烈焰腾腾。 　　呼呼，从壶中飞出火鸟，拖拽长长尾巴，展翅高飞。 　　“师父……” 　　百丈朝方斗低声说，“我好想看花眼，刚才那只鸟，对我眨眼睛了！” 　　“嗯，是你看错了！” 　　方斗心下无奈，只是对付个妖王，残魂竟然也来凑热闹。 　　这次从壶中放出的火鸟，和以往不同，残魂竟然跟着出来了。 　　火鸟在空中盘旋，绕着圈子悬在空中，突然看到什么，发出一声长鸣往下放钻去。 　　“憋死老夫了，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活动！” 　　残魂吃了这些年的纯阳丹，虽然还未恢复全盛，却已不复当初虚弱。 　　这次没和方斗商量，就擅自出来活动，还是关的太久了。 　　“咦，竟然是头山熊！” 　　火鸟见到这头大妖，本体是油光水滑的黑熊，背后凸起两个鼓包，显然要进化成飞熊。 　　“看我不好好和你玩玩！” 　　…… 　　“前辈，不会有事吧？” 　　散修师父有些担忧，心想火凤真人有些托大，自己也不出面，直接就放出一只火鸟。 　　在她看来，火鸟离开视线，最多能探查情况，真要遇到妖王，怕是只能打草惊蛇。 　　“无需担心，静观其变！” 　　方斗心想，火鸟加残魂，对付一头大妖，还不是小菜一碟？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四面八方升腾团团黑烟，一阵阵吼叫声，震得山林摇晃。 　　打起来了！ 　　眼下火鸟和妖王相斗，比先前更加激烈，整座山都陷入躁动，火气蒸腾，大树拔地而起，似乎乱飞。 　　“这么打下去，山火都要爆发！” 　　散修师父感觉不妙，这就是真人级别的交战吗？ 　　周围焦躁气息开始弥漫，散发出淡淡的硫磺味，稍微有点火星，陡然燃起熊熊烈火。 　　“很快就好了！” 　　方斗淡淡开口，没等周围人反应，突然一阵狂风从天而降。 　　咚！ 　　像是一把大锤，砸得地动山摇，等尘埃落定，眼前已出现个大土坑。 　　嗖，火鸟从云端落下，化作一道火光，回归壶中。 　　“妖王呢？” 　　方斗一指大土坑中，“就在这儿！” 　　散修师父和红鸾上前，站在土坑边缘，瞪大双眼。 　　一团冒着热气的巨大肉团，蜷缩在土坑地步，散发肉香，早已没了气息。 　　依稀能看出，这头小山般的妖怪，本体是熊，可全身黑毛都被灼烧干净，眼下像是扒光毛发的鸡。 　　散修师父，从尸体上，感受到此妖生前的强大，更是胆战心惊。 　　‘火凤真人’真正出手，超出她想象，人在远方，就能操纵火鸟，找到大妖下落，进而将其斩杀。 　　“这就是真人？”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拜入 　　“真人？难道这就是修仙者的真正力量！” 　　不远处的草丛中，袁明满身泥土，趴伏着偷看。 　　正如散修师父所说，他进山如同回家，大小山路了如指掌，怎么可能被轻易甩掉。 　　袁明被抛下后，愣是凭着自身的经验，和山中动静，找到众人所在的地方。 　　接下来，他不免收到波及，被狂风卷来卷去，身上满是泥土。 　　尤其是，火鸟释放万道焰光，将熊妖席卷在内，那一幕灿烂无比，令袁明永世难忘。 　　“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袁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恳求，都要让方斗收下他。 　　…… 　　红鸾也是惊讶不已，她终于明白，为何百丈先前那般淡定了。 　　她和师父都畏惧的妖王，在对方眼中，就是随手收拾的小妖。 　　‘火凤真人’随便释放一只火鸟，隔空杀了妖王，将尸体送到眼前。 　　这般强大的存在，红鸾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 　　还是她的出身，限制了阅历和眼界。 　　“或许，师父说得对，拜入真人门下，将来成就更高！” 　　这时候，方斗突然发话了，“徒儿，事情已解决了！” 　　百丈回过神，哪里解决了，红鸾还没收下呢？ 　　但方斗这么说，他身为弟子，自然要配合。 　　“师父，咱们还有事，需要尽快赶路！” 　　“是啊！” 　　方斗转向散修师父，“道友，我等先告辞了！” 　　“且慢！” 　　散修师父急忙挽留，正要让方斗这么走了，余生都将悔恨中度过。 　　“前辈，你诛杀妖王，对我和红鸾全家都有恩情！” 　　“还请给个机会，让我表达谢意！” 　　方斗一抬手，“免了，我不习惯和凡人接触！” 　　“没有凡人，我在当地建个小门派，游戏之举，真人不要见笑！” 　　“可否在贵派歇脚？” 　　方斗正在沉思，百丈醒目上前，“师父，咱们赶路多日，不如今天先住下？” 　　“也可以！” 　　散修师父开怀大笑，邀请方斗和百丈一起，和他返回门派。 　　“红鸾，你先回去一趟，让师兄弟门先出去住。” 　　红鸾微微错愕，为了招待方斗师徒，竟要将同门都赶走。 　　散修师父也是苦笑，好不容易请回家，万一哪个弟子不长眼冲撞了，好事都变成坏事。 　　几人正要迈步，突然从草丛转出个泥人，拜倒在方斗脚下。 　　“真人，小子袁明，想拜入您门下，做个打杂的！” 　　红鸾这才辨认出，眼前泥人是袁明，怎么他还没回去。 　　散修师父冷笑，果然有心计，冒着危险留下来，不惜当杂工也要跟着真人。 　　“还不快滚！” 　　散修师父喝骂，“你再纠缠，老身就毙杀了你！” 　　“真要杀我，也是真人发话！” 　　袁明朝方斗叩首，“真人，您若是嫌我烦，尽管动手，死在你手上，是我袁明的无上光荣！” 　　够狠！ 　　方斗不置可否，朝散修师父说道，“带上他。” 　　袁明心头狂喜，“多谢真人！” 　　接下来，却听到方斗说，“让他洗个澡再走！” 　　“真人倒是心善！” 　　就这样，个人心思各异，一路无语回到门派。 　　门派弟子早已离开，连服侍的下人也没有，只有红鸾和散修师父忙前忙后。 　　“道友，你这门派倒也清静！” 　　方斗接着说道，“不必特地接待，我坐下喝杯茶就走！” 　　散修师父心想，能喝杯酒已经不错！ 　　“袁明，你跟我来！” 　　红鸾拉着袁明走开，无视他乞求的目光。 　　“袁明，你疯了，那可是真人！” 　　没人的地方，红鸾大声呵斥袁明，“你可知道，那是高高在上的真人，随便反掌，就能让你彻底消失！” 　　“我知道！” 　　“知道你还敢三番五次惹事儿！” 　　红鸾苦口婆心劝说，“你想要上进这不假，可真人离咱们太远了。” 　　袁明摇摇头，“是离我太远了，小姐，难道你当真不知道，为何你师父邀请真人来门派做客？” 　　“为此，不惜将其他弟子赶走，只为了营造情景的气氛！” 　　“你知道什么？”红鸾问道。 　　袁明苦笑道，“你师父，真是对你极好，苦心营造机会，让你拜入真人门下。” 　　“你信不信，眼下她就在恳求真人？” 　　红鸾当即否认，“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袁明苦笑，“我家是种地的，我从小打柴，不必你出身富贵，从小修行，又有师父为你铺路！” 　　“可是小姐，我也想修行，遇到机会不想错过，难道有错吗？” 　　红鸾首次见到，袁明内心深处的志向和野心，相比之下，自己竟是如此渺小。 　　“你先洗干净，后面的事情再说！” 　　红鸾有些慌张，不敢正对袁明双眼，转身走开。 　　袁明望着她背影，长叹口气。 　　见识过如此精彩的世界，如果不能抓住机会，回去种地砍柴，如何能忍受，还不如死了干净。 　　“红鸾，你来了！” 　　红鸾回来，就见到散修师父面带笑意，这是从内心深处高兴，对她远远招手。 　　“真人，这孩子是我最心爱的弟子，资质出众，为人聪慧！” 　　散修师父介绍红鸾，突然叹息道，“可惜，我境界有限，生怕耽误了孩子！” 　　“道友，你有这份心，定能加倍关爱弟子！” 　　“真人说笑了，身为散修，不得真传，我这辈子就到这儿了，可红鸾还年轻，未免可惜了！” 　　说到这里，散修师父朝红鸾喝令，“快跪下！” 　　红鸾听命，跪在方斗面前。 　　“真人，我冒昧请求，让红鸾跟在你身边，当个侍女也好，只要能跟随你修行！” 　　方斗摆手推辞，“这可不行，太屈才了！” 　　“给真人当侍女，不屈才！” 　　散修师父的想法，当侍女只是幌子，以红鸾的资质，只要方斗发觉了，便会心动收为弟子。 　　旁边百丈看得佩服万分，还是师父会演戏，人家上赶着将弟子送上门。 　　方斗沉吟片刻，抬头道，“这样吧！” 　　“我云游各处，少有见过红鸾这般资质，既然道友发话了，我就冒着误人子弟的风险，先收下了！” 　　方斗朝红鸾招手，“你先起身，站着说话！” 　　红鸾听了，知道师父目的打成了，内心泛起不舍和酸楚。 　　平心而论，师父对她极好，但为了将来前程，还是要将他推出去。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小劫 　　“红鸾，你今后跟着我，现在可有什么话说？” 　　方斗面色温和，像极了和蔼的长辈。 　　红鸾却不敢丝毫造次，面对真人，如何敬畏都不过分。 　　以往听师父描述真人如何，她还没有直观感受，今日见了才知道，在她们这些底层修行者面前，真人就是天。 　　听到方斗发问，红鸾理智告诉他，最好当成是客气，自己说几句恭维的话，就过去了。 　　但不知为何，她脑海中浮现袁明倔强的表情，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升起。 　　往日，她认为自己是修行者，袁明只是凡人，二者不是同一世界。 　　可是，在真人面前，又有什么不同？都是蝼蚁。 　　“真人，我有话要说！” 　　红鸾感受到，身后师父身子绷紧，知道她生怕自己冲撞真人。 　　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开口。 　　“真人，可否再捎带一人？” 　　方斗尚未开口，散修师父便厉声开口，“红鸾，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我明白了，是不是袁明那小子怂恿你？” 　　“真人，孩子不懂事，千万别怪罪她！” 　　她心里大恨，转身就要将袁明毙了。 　　谁料方斗没有动怒，而是询问红鸾，“那人是谁？” 　　“袁明！” 　　红鸾急忙解释，“此人心志坚定、做事果决，和我一同进山除妖，就能看出他嫉恶如仇，行事方正！” 　　“真人，他也不敢奢求，只求个打杂的小厮即可！” 　　方斗听完笑了，朝散修师父说道，“这趟我可是满载而归，又是侍女，又是小厮，以后不愁没人服侍！” 　　散修师父表情尴尬，说不出什么，只得连声应和，“是啊！” 　　“人是你介绍的，这份人情，算是袁明那小子欠你的！” 　　方斗对红鸾说道，“你还不知道，袁明经你介绍入我门下，今后你们二人，就是祸福与共的关系！” 　　“他若是惹祸，你少不得牵连，但若立功，也少不得分润你一份！” 　　“红鸾，你想好了吗？” 　　散修师父呼吸急促，巴不得傻徒弟趁此机会，纠正刚才错误。 　　令她失望的是，红鸾竟然开口了，“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方斗心下叹息，纵然转世轮回，红鸾仍改不了骨子里那份‘痴’，认准一件事情，就头撞南墙也不改。 　　因为这份‘痴’，前世红鸾为方斗粉身碎骨，只为报答当年鸡鸣庙收留恩情。 　　“不改也好，若是改了，也不是红鸾！” 　　方斗自认为，眼下自己的力量，足以庇护红鸾，必然不会有前世的悲剧。 　　“可以了！” 　　方斗点点头，“入我门下，通常都要有入门礼！” 　　他一指旁边的百丈，“百丈入门，我送他一口法剑，你也见过了！” 　　“本来么，也想给你一份，但现在，就当成你替袁明说话的人情！” 　　“我这里，什么也不给了！” 　　红鸾咬咬嘴唇，“真人做事公平！” 　　方斗哈哈笑道，“去吧袁明带回来！” 　　散修师父看着红鸾背影，恨铁不成钢，这傻孩子，错过多好机缘。 　　百丈的法剑，她听红鸾说过厉害，也曾看过几眼，知道不是凡品，比她手上的法器更厉害。 　　本来，红鸾也该有一件，丝毫不逊色的法器，却因为袁明那穷小子泡汤了。 　　可惜，太可惜了！ 　　片刻过后，袁明跟着红鸾入门来。 　　这小子倒也醒目，二话不说当场跪下，拼命磕头。 　　“小子袁明，拜见真人，多谢真人收留！” 　　“起来吧！”方斗一抬手，“你应该谢谢红鸾。” 　　袁明早在前来路上，得知其中原委，对红鸾千谢万谢。 　　本以为此生无望，却冷不丁迎来峰回路转，当真是喜从天降。 　　从这一刻起，袁明认定红鸾，是生命中唯一的贵人。 　　方斗这趟出来，成功将百丈和红鸾带回，虽然多了个袁明，算是添头。 　　总算是任务圆满，可以打道回府了。 　　红鸾舍不得师父，哀求方斗多呆了数日，和家中交代了，又辞别散修师父，方才离开。 　　原本，红鸾和袁明以为，自己二人是侍女、下人，可是真跟了方斗才知道，完全是当成弟子培养。 　　袁明家贫，连衣服都是破的，方斗大手一挥，给出几套衣服鞋帽，让他打扮得焕然一新。 　　然后，就是百丈手把手，教他们入门的本领。 　　红鸾的天资，没有让方斗失望，进步飞速，但由于先前修行散修功法，眼下重新打下根基，稍微有些慢。 　　可袁明那边，却给方斗带来意外之喜。 　　本以为此人资质一般，可修行起来，却丝毫不比百丈、红鸾慢。 　　穷小子出身低微，自有一股狠劲，比百丈更加拼命，已经到了‘亡命’境界。 　　“乖乖！” 　　百丈不免和方斗抱怨，说自己修炼起来不要命，和百丈一比，却是小巫见大巫。 　　“他是生怕自己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方斗不置可否，提醒他，“你入门虽早，却也早不了几天，小心不要被追上！” 　　百丈立刻感受到危机，他可是听方斗提及，上头两位师兄，已经开始突破真人境界。 　　他和修天赐、方玉京二人不能比，可也不能被红鸾、袁明二人追上。 　　于是，百丈修炼得越发刻苦了。 　　三人在你追我赶过程中，进步飞快，方斗看在眼里，略微满意。 　　这趟外出，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回程本该一帆风顺，但方斗怎么想，都该先算算吉凶。 　　“嗯！” 　　这次心血来潮，竟有意外收获。 　　方斗占卜归程如何，却算出一次小凶，除此以外，别无他事。 　　“有意思！” 　　以方斗今时今日的境界能力，小凶已经是了不得，起码是朝元境界的敌人来袭。 　　没想到，外出一趟，还会有‘意外收获’。 　　…… 　　“饶命！” 　　主持心中绝望，先是遇到剑仙方斗，如今又被过路的真人看重，他这是到了八辈子血霉。 　　“嗯，脑子中有禁制，有趣，莫非里面藏了什么秘密？” 　　动手的真人，法力化作触手，从七窍钻入主持脑海中，开始搜刮起来。 　　“找到了！” 　　这位真人双目一亮，“竟然是这个秘密！” 　　下一刻，主持脑海中潜藏的剑气，终于爆发出来。 　　主持首当其冲，身躯当场爆散成血雾，从血雾中升起一道剑光，对着真人当头刺落。 第一千零六十章 麻烦来了 　　“好个剑仙方斗，是个人物！” 　　这位真人，也是个英武青年，身穿道袍，倒像是个道家中人。 　　实际上，从他对释门和尚痛下杀手来看，也却是符合道家的身份。 　　他刚施展搜魂秘法，强行搜刮主持脑子，总算在深处见到四个大字“剑仙方斗”。 　　“他还活着！” 　　真人见到扑面而来的剑光，足以威胁性命，没想到方斗还留下后手。 　　但他也不是普通真人，值此危难之际，应变速度快得吓人。 　　“来！” 　　真人对着空中一握，“回光返照！” 　　空中还未散去的血雾，猛地往回倒退，眼前发生的景象，就像是做梦一般。 　　血雾聚拢，竟还原出原先身亡的主持。 　　主持刚出现，难以置信，“我不是死了！” 　　“请你挡灾！” 　　真人大手一挥，主持不由自主，飞身扑了上去，挡住剑光。 　　不出所料，主持身躯在剑光前，仅仅支持一个呼吸，随即被剑光搅得粉碎。 　　但是，此举争取的时间，为真人带来回转余地。 　　“走！” 　　真人纵身飞跃，化作一道光，擦着剑光飞走。 　　“好个方斗，你埋伏后手伤我，本想留到日后与你见面！” 　　“现在看来，倒要提前跟你比一比了！” 　　“不出这口气，我枉为百子之一！” 　　谁也没想到，这位看似道家的真人，实则是学派真人，更是百子之一。 　　“此地定然还有玄妙，否则方斗不会来此。” 　　“可惜，我深受重创，不能久留！” 　　真人按住胸口，一阵气血翻腾，稍微运转法力，就感到肤痛欲裂、深入骨裂。 　　“罢了，还要找个地方修养，养好伤再说！” 　　等他离开此地，转身收敛气息，一身真人力量回落，从里到外，完完全全是法师境界。 　　“明师弟，你到哪里去了，师父都等得及了！” 　　一位身穿同样道袍的中年，见到他过来，急忙开口。 　　“快，随我一起去见师父！” 　　从始至终，这位中年道士，都不知道自己的‘明师弟’，实则是真人境界，和师父处于同等境界。 　　…… 　　方斗算出未来将有一小劫，倒也没有担忧，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他都有经验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劫数，来自哪一方。 　　果不其然，他顶着剑仙方斗的名义出世，麻烦果然来了。 　　麻烦注定要来，方斗唯有直接面对。 　　这天，也是归途中平常的一天。 　　方斗考校百丈的功课，并指点了红鸾、袁明几点修行要点。 　　可以看出，三位后辈，进步飞速。 　　平常相处，倒也融洽，只是百丈时常摆架子，以先入门的师兄身份自居。 　　红鸾很是不忿，连带着袁明也对他有意见，好几次切磋斗法时，险些打出真火。 　　方斗自然知道，见摩擦尚能可控，也不去干涉，毕竟是小辈间的事情。 　　当天下午，百丈和袁明斗法，明明是百丈棋高一筹，法术精深，但袁明硬是凭着不要命的冲劲儿，和他两败俱伤，身上泥土血迹混合，好不狼狈。 　　红鸾吓得不行，生怕被方斗知道了，严惩二人。 　　结果，方斗知道后，只是淡淡说了句，“去洗干净吃饭！” 　　三人总算松了口气，还好没事儿。 　　到了晚上，三人修行完毕，逐一睡去。 　　红鸾睡得最早，百丈和袁明仿佛卯上了，硬撑着修行到后半夜，直到支撑不住，灯火在几乎同一时间熄灭。 　　“这孩子！” 　　方斗笑着摇摇头，突然神色一变。 　　视线中一切，都无比正常，但方斗却看出不对劲。 　　眼前烛火飘荡的方向，竟然发生一模一样的重复，这绝不正常。 　　“谁？” 　　门外传来一声咳嗽，“剑仙方斗可在？” 　　来了，终于来了。 　　方斗轻舒口气，推门走到外面，见到外面站着一位青年道士。 　　“道家真人？” 　　对面的青年道士，俨然是伪装道家成员的学派真人，真实身份是某个学派的‘百子’。 　　“剑仙方斗，你果然还活着！” 　　明师弟微微点头，“当年道家和名教联手，让剑仙方斗在京城外平原陨落，没想到竟是一个笑话。” 　　“所以……” 　　方斗反问道，“你来找我，有何贵干？” 　　“难道，想为道家找回场子？” 　　“当然不是！” 　　明师弟谦和说道，“素闻剑仙方斗名扬天下，只是我成就真人之时，你已然‘陨落’。” 　　“当时，我还很是怅惘，现如今，得知你还活着，总算有机会前来讨教！” 　　方斗听他语气，竟然是为了个人而来，还是要挑战。 　　“你是道家那个分支的？” 　　明师弟温和说道，“贱名不足挂齿，所属门派也不方便透露，只是作为一介无名小卒，特来挑战剑仙方斗！” 　　方斗点了点头，“若你只是个普通道家真人，我也懒得理你，但你刚才耍的花招很有趣！” 　　他回想起刚才的烛火，两次朝一个方向跳动，形状轮廓均别无两样，如同机器复制一般。 　　如果方斗所料不差，必定是眼前的明师弟所为。 　　“你刚才在烛火动的手脚，很有意思。” 　　明师弟谦虚道，“小小手段，不值一提！” 　　“方剑仙若和我交手，必能见到更多玄妙！” 　　“可以！” 　　方斗指向远方，“动手，请到那边去！” 　　见明师弟不解，方斗解释，“孩子睡了，别吵醒他们！” 　　明师弟笑了，自无不可。 　　“这里可以了！” 　　方斗和明师弟二人，走了片刻，来到一片安静的宽阔地带。 　　“请！” 　　方斗也不客气，反掌亮出仙剑，对着明师弟斜着劈出一件。 　　寒光笼罩大地，地面结霜，一片肃杀萧瑟的气息。 　　明师弟大惊，都说方斗丢了仙剑，怎么如今又回来了。 　　剑仙手中，有无仙剑区别很大，堪称云壤之别。 　　这一剑的威势，竟能逆转气象，让四周寒冷如冬，足见这招剑意之深沉。 　　明师弟尽管吃惊，但还在应付的范围之内。 　　下一刻，他手掌偏转，开始施法抵抗剑光。 　　方斗突然发现，明师弟陡然消失无踪，一剑落空，毫无成效。 　　“奇怪了！” 　　对方的遁术，远超方斗想象，眨眼就消失了，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究竟是哪个门派的？”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时空无间 　　“不对！” 　　方斗思来想去，绝非对方遁术厉害，而是用了某种厉害的法术神通。 　　毕竟，以他当前的剑术造诣，还没出手，就能锁定敌人气机。 　　可刚才明师弟之逃，竟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这种情况绝不正常。 　　方斗正在沉思，眼前人影晃动，原来明师弟再度出现。 　　“再来！” 　　方斗再度挥动仙剑，刷刷，三道剑光交叉，形成三角形，无比锁死明师弟周围空间。 　　“好剑法！” 　　明师弟惊叹不已，果然不愧是剑仙，随随便便出手，就是凌厉的杀招。 　　若非他有独门秘法，只怕就要躲着走了。 　　“遁！” 　　明师弟口中轻喝，在触碰到剑光迁徙，身躯瞬间消失无踪。 　　又来了，方斗瞪大双眼，瞳孔化作阴阳鱼模样，想要看穿其中奥秘。 　　可是，空中没有半点痕迹，无法追踪明师弟下落。 　　“难道，真有无中生有的神通？” 　　即便是明师弟随身带着洞天，可以无时无刻不受限制，钻入洞天中躲藏，也会留下痕迹。 　　但方斗双目所见，没有任何蹊跷之处，仿佛他从未在世界上出现过。 　　“时空？” 　　方斗心头跳出两个字，莫非是时空方面的秘术？ 　　没等他细想，明师弟陡然出现，就在他左侧三丈之外，这个距离呼吸可闻。 　　“不好！” 　　方斗内心，陡然升起危机感，针刺般的寒冷击中在左肋位置。 　　这股不祥的预感，昭示着明师弟一出手，就是致命攻击。 　　果不其然！ 　　方斗腰间陡然刺痛，踉跄后退几步，蹭蹭站稳。 　　“嘶！” 　　方斗低头看去，却见到道袍毫发无伤，但腰间皮肤却多出一个红点，正在渗出鲜血。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对方伤了。 　　这道攻击，比道袍材质的缝隙更小，所以才能破开道袍防御，直接伤到方斗。 　　好在，伤势看似严重，实则只刺破皮肉，很快就能愈合。 　　“你这身体，莫非是铁打铜铸的？” 　　明师弟比方斗更吃惊，刚才他出手，乃是一击必杀的招数。 　　满以为这次能击毙方斗，却没想到，这十拿九稳的攻击，竟只能轻伤方斗。 　　明师弟心中骇然，方斗不仅仙剑厉害，连躯体都锻炼的这般恐怖，堪称没有破绽。 　　“虽然我还没猜出，你耍弄什么把戏，但只要再动手，你就没有机会了！” 　　方斗淡然说着，腰间伤口开始停止流血，满满挤压愈合。 　　“大话先别说，再来斗过！” 　　明师弟心想，纵然你身躯锻炼的如铁似钢，身上总还有破绽。 　　待会儿，就从你的双眼、耳孔等破绽下手，定能洞穿头颅。 　　对面剑光一闪，方斗在此挥动仙剑杀来。 　　明师弟不慌不忙，照常应对，消失在剑光中。 　　方斗这次前所未有击中精神，关注四周一草一木的动静，连呼吸都憋住了。 　　夜晚凉风依旧，抱在枝头的树叶，也有几片也吹落，旋转着擦落在地上，撞得柔弱草叶东倒西歪。 　　藏在树林草木中的虫儿，想要放生高歌，却有生怕引来夜行鸟儿，一阵高一阵低叫唤着。 　　平和的夜晚，一切如常。 　　但是就在这片夜色下，明师弟当着剑光来袭，从容不迫消失了。 　　和先前数次一样，事前没有征兆，事后没有痕迹，仿佛有超级橡皮擦，将他从原地擦除。 　　但是，这次格外不同。 　　方斗嘴角露出微笑，“果然如此！” 　　他把握住关键的地方，就在旁边十步之外，一棵大树的横枝上，半片残缺的树叶，或许是被虫子啃咬大半，边缘缺口略显枯黄，终于经不住夜风撕扯，叶柄折断，从半空飘荡着落下。 　　这片树叶也不稀奇，和周围无数叶片一般。 　　但是，方斗分明记得，这片树叶从刚才，就已经从树上落下一次。 　　同样位置、同样的树叶、同样的缺口，甚至连风的方向、下落的轨迹，也是一模一样、别无两样。 　　恰如刚才房中的烛火，被复制粘贴两次。 　　“这就是你的把戏么？” 　　方斗一阵轻笑，手中仙剑嗡嗡震动，呈现高频挥击的幅度。 　　按照以往规律，明师弟消失一段时间，会再度出现。 　　现在想来，这门秘法虽然神奇，却还需要一定冷却时间。 　　果不其然，片刻过后，明师弟再度出现，这次他刚出现，就见到连绵不绝的剑光，如同潮水般用来。 　　“疯了！” 　　明师弟脑海中，迸出这个词儿，就被脸面不绝的剑光淹没。 　　方斗一改先前干净利落的打发，手持仙剑连绵不绝，剑光如潺潺流水，前赴后继朝明师弟席卷而去。 　　明师弟心道不好，莫非对方看破自己的本领？ 　　不可能，就算是名满天下的剑仙方斗，今日首次见面，不过斗了几个回合，就能看破他的秘法？ 　　如果真是这样，剑仙方斗也太可怕。 　　明师弟心中，尚且存着侥幸，认为方斗没有看破，便想方设法应付。 　　“定！” 　　明师弟陡然伸出食指，对着方斗手中仙剑，大喝一声。 　　奇异景象发生了，方斗陡然发现，仙剑中发出剑光，变得缓慢起来，一道道凝固成水晶般剔透。 　　剑光原本前赴后继、堆叠着往明师弟涌去，但眼下陡然慢下来，化作水晶雕塑般，彻底停顿在明师弟面前。 　　如此一来，原本催命的剑光，反而没了威力。 　　“果然！” 　　方斗没有丧气，因为眼前所见，更加验证他的猜测。 　　这位明师弟，秘法能操纵时空，虽然只是粗浅境界，却也令人叹为观止。 　　“你不是道家的人！” 　　方斗突然开口。 　　明师弟也不惊讶，斗了这么久，对方猜出来也不稀奇，道家哪有这般诡异的道术手段。 　　“不错，我真是身份，是学派真人！” 　　“恐怕不止如此！” 　　方斗幽幽开口，“能和我斗成这般地步，哪怕是道家的朝元真人都很不容易，你一介籍籍无名的学派真人，竟也能如此！” 　　接着，他说出心中猜测，“你是哪一家学派的？身为百子，无需藏头露尾！” 　　明师弟内心一紧，随即笑道，“剑仙方斗，果真名不虚传，才斗了这么会，就已猜出我的底细！” 　　他大方承认，“盗家明三手，见过剑仙！”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盗家之子 　　“道家？” 　　方斗起初没听清楚，有些迷糊，怎么还是道家。 　　“同音不同字，他们是大道，我们是大盗，意义不同！” 　　经过明三手的解释，方斗这才明白，对方是‘盗窃’的‘盗’。 　　“盗家之子，盗用道家成员的身份，行偷天换日之事！” 　　“果然名副其实！” 　　方斗听过盗家，这个学派最高境界为‘盗天机’，追求无中生有，从绝境中盗取一线生机。 　　听到盗家二字，方斗终于明白，刚才明三手的出手玄妙。 　　“原来如此，你是盗走一段时间片段，才能做出种种诡异的现状！” 　　明三手的道家秘术，竟能盗走一段时间，让方斗无从发觉他的踪迹，可以做到从容闪避致命攻击，甚至伺机偷袭，转败为胜。 　　尽管从他当下境界来看，最多能窃取十个呼吸时间，但生死交战之时，一眨眼就能决定胜负。 　　方斗仙剑虽快，想要斩杀敌人，却只有决定性的一瞬间。 　　明三手只需窃走仙剑临体的那一刻，便等同立于不败之地。 　　“百子果然棘手！” 　　方斗不由得叹息，他眼下已经成就五气朝元，自认即便遭遇纯阳真人，也有一拼之力。 　　但眼下，遇到还在三花聚顶的明师弟，就被对方的诡异秘术缠住，进退不得。 　　这才是预言之子的真正可怕之处。 　　盗家早已覆灭多年，历史上曾有过寥寥数必记载，出现的传人境界修为一般，最多能盗取法宝、功法，甚至是境界、气运。 　　可眼前明师弟，竟能盗取时间，已经触碰大道边缘。 　　“慢着！” 　　方斗突然明白，明师弟今日前来挑战，不是无的放矢，怕是看上他了。 　　“你修行盗家秘术，连时间都能盗取，其他手段想必都掌握了！” 　　明师弟也不谦虚，大方承认，“约莫有八九成，尽在掌握！” 　　“原来如此！” 　　方斗质问对方，“你此来挑战我，想要盗取什么？” 　　“是我的剑术修为，还是境界法力？” 　　“都不是！” 　　明师弟摇摇头，“方剑仙太过小瞧自己，你身上最珍贵的东西，实则是你自己！” 　　“剑仙方斗，走剑修之路入道，成为世间第四位剑仙。” 　　“战绩无数，连道家释门都甚为忌惮！” 　　“您这样的绝世人物，若是单独拆分成剑术造诣、境界修为，那也太浪费了！” 　　下一刻，明师弟说出自己真实目的。 　　“我想要盗取的，是剑仙的后半生！” 　　“哦？” 　　方斗不明所以，等待对方解释。 　　“我盗家人丁单薄，想要成就大事，除了我本人外，还要广收人手！” 　　“剑仙方斗，乃是近些年来，除了百子之外，最为杰出的存在！” 　　“明某不才，想要你成为盗家的持剑护法，从此忠心盗家，为我效力！” 　　方斗摇摇头，“休想！” 　　明三手笑着说道，“这可由不得方剑仙，我们盗取东西，何曾问过主人的意见？” 　　言下之意，无论方斗如何想，只要他得手，最终只能成为盗家走狗。 　　“也是我运气，意外从一处小寺庙中，得出剑仙下落，抢在其他人之前，找到您！” 　　明三手不由得庆幸，方斗留在主持脑子中的禁制太过厉害，若非他有偷天换日的秘术，只怕没有挖出记忆，就会激发剑气，当场遭受重创，而且一无所获。 　　“盗家，明三手，单凭你敢打我主意，就必死无疑！” 　　方斗怒了，敢图谋他的人，找死！ 　　“剑仙尽管动手！” 　　明三手自信说道，“我名为三手，哪会只有一种手段，还请你放马过来！” 　　方斗点了点头，仙剑亮开，对着空中一指。 　　然后，他开始施展剑术，对着明三手周身指指点点。 　　明三手也不在意，照旧要盗走方斗身周的时间，让他陷入一片空白。 　　“嗯？” 　　陡然间，明三手的表情凝固了，盗不动。 　　方斗周身时空浑然一体，没有可供下手的破绽。 　　“这是……” 　　明三手放眼看去，只见方斗周围，布满纵横交错的针脚，如同蜈蚣般。 　　这些针脚的存在，让方斗身周浑然一体，再无半点破绽。 　　“没想到他剑术的意境，竟到了这个地步，可以随机应变，对抗我的盗术神通！” 　　明三手接连伸手五次，每次都是看准薄弱点，速度快若闪电。 　　但是，五次都失手了。 　　方斗身周全无半点破绽，无数阵脚交错连接，防护得密不透风。 　　“厉害，厉害！” 　　明三手高声叫道，朝方斗恭敬拱手。 　　“不愧是剑仙方斗，等闲朝元真人，我第一只手就足以！” 　　“但你破了第一手，且看我这第二只手！” 　　…… 　　“胡吹大气！” 　　百丈趴在草丛中，听到明三手这句话，在夜空中传得很远，即便他所在位置，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嗯，讲大话！” 　　红鸾身下垫着一块布，闻言也赞同点头。 　　旁边是袁明，盯着明三手，双拳捏紧。 　　三位徒弟，一个不落都来了。 　　方斗虽然不想吵醒徒弟，但双方动手的动静太大，很快就吵醒了三人。 　　百丈说要去看看，红鸾和袁明也不甘示弱。 　　所以，三人很快循着声音找来，见到方斗和明三手斗法的画面。 　　虽然很是惊诧，明三手竟能和方斗打成平手，但身为弟子，肯定是相信方斗能获胜。 　　“小声点，别让对方发现了！” 　　袁明突然开口，“咱们看准机会，如果能帮师父，就不要犹豫，尽快出手！” 　　他看出百丈神情为难，激将道，“怎么，你怕了？” 　　二人白天刚干过架，一点就着，百丈怒了，“谁怕了，姓袁的，待会儿谁不敢谁是孙子？” 　　“好！” 　　红鸾翻个白眼，二人就是好斗的小狗，一靠近就撕咬起来，除了师父没人能拦住。 　　…… 　　“方斗，你几个弟子，倒是挺有孝心！” 　　三个小辈，哪能瞒过交战二人。 　　方斗不说话，心想太不像话，这么危险也敢靠近，等待会出去，必然要重罚、重罚。 　　但眼下，还有强敌要应对。 　　他也想知道，对方的第二手，究竟是什么盗术神通。 　　明三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钢爪，朝方斗当头罩落。 　　不会吧，这也太儿戏了。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第二手 　　“盗可盗、非常盗……” 　　明三手手持钢爪，口中念叨起来，对着方斗发起攻击。 　　令方斗吃惊的是，这枚钢爪寒光森然，锋利无比，仅比仙剑稍微逊色，可见品质非凡。 　　但一想，对面可是盗家之子，什么好东西弄不来。 　　能有这般厉害的法宝，倒也是正常情况。 　　可是，他口中念叨的这段经典，实在让方斗不能忍。 　　“你怎么，将道家至高无上的文章都抄过来来？” 　　“非也！” 　　明三手摇头晃脑，“道实为盗，所谓圣人，实则是大道之盗！” 　　“这段经文，说的是窃取大道，才是至高无上的修行法门！” 　　“毕竟大道无痕，若是强行参悟修行，精髓不在，只得细枝末节！” 　　“唯有盗取，方能得其精华！” 　　“此乃我盗家核心秘法，剑仙若是心动，不妨投入我盗家，做个持剑护法的门人！” 　　方斗肃然起敬，“免了！” 　　明三手口中招揽，下手却不客气，钢爪刷一声，朝方斗头顶天灵抓路。 　　正要被他得手，天灵抓破，三花精气外泄，一声实力大打折扣。 　　“来得好！” 　　方斗竖起仙剑，微微抖动剑花，就要将钢爪的几根利爪削掉。 　　突然，异状发生了。 　　方斗眼见着仙剑疾刺而去，突然内心涌现一股别扭，好像是这剑的轨迹，大大违背初衷。 　　越看越是别扭，仙剑好似偏离轨道，怎么看都不对！ 　　下一刻，钢爪和仙剑碰撞，擦出火花，不仅没被削断，反而照常落下。 　　方斗一招失误，立刻陷身险境，往双足灌入剑光，关键时刻让开。 　　饶是如此，仍是被钢爪切断一缕头发，飘飘荡荡落地。 　　“刚才是怎么了？” 　　方斗还没想清楚，明三手的攻击又来了，钢爪飞到空中，瞬间化作小山庞大。 　　与此同时，钢爪的五根利爪，纷纷张开，随着下落开始合拢。 　　掌心对准方斗，用意不言自明，就是要将他一掌困住。 　　“休想！” 　　方斗原地转身，已然看出十几个逃生的方向，当即和仙剑合二为一，就要冲出钢爪笼罩范围。 　　选定一个方向，方斗化作剑光射去。 　　行至中途，方斗陡然停下，“不对，不对，这个方向胜算极小！” 　　他内心一万个后悔，明明有其他几个方向，逃生机会更大，怎么偏偏选了这边。 　　事已至此，想要改变方向已经不可能。 　　“不好！” 　　方斗这才发现，这么一耽搁，钢爪已经压倒头顶，再无脱身的可能，只能硬碰硬了。 　　咚！ 　　钢爪落地，压着地方整块土地下沉，尘土飞扬。 　　“这都没死？” 　　明三手面露惊讶，抬起钢爪是，一道人影飞窜而出。 　　方斗手持仙剑，似乎对他颇多忌惮，朝着稍远地方落下。 　　“从刚才起，自己就变得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方斗反思，对方的第二手，绝非这只钢爪，而是作用在自己身上。 　　既然是盗术，那么自己必然损失了什么？ 　　究竟，被对方盗走了什么？ 　　是战斗的本能、还是一锤定音的决心，亦或是坚定的勇气？ 　　方斗心乱如麻，若不能找到原因，就无法对症下药，此战必败。 　　“方剑仙，现在投降还不晚！” 　　明三手悠然说道，“我盗家手段，也有强硬、温和之分！” 　　“若你主动投靠，自然温和对待，也让你有部分自由！” 　　“若冥顽不灵，被打服后投靠，那么对不住，半点自由也无！” 　　方斗嘿嘿说道，“相当狗的人，会在乎有没有项圈锁链吗？” 　　“呃！” 　　明三手起初无言以对，但毕竟反应极快，笑着说道，“还是有区别的，不戴项圈毕竟束缚些！” 　　方斗更不回答，闭目思索起来。 　　明三手点点头，“好，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再度挥动钢爪，一团团乌光冒出，让空气都弥漫铁锈气味。 　　方斗举剑就要抵挡，剑出到一般，动作却停下来，皱紧眉头苦思冥想。 　　说时迟那时快，钢爪猛地一挥，击中方斗胸口，将他打飞。 　　…… 　　“嘶！” 　　百丈等三人，看着都疼，倒吸口凉气。 　　貌似，师父情况不太妙，已经被对方打中好几次了。 　　“百丈、袁明，若师父当真不敌，咱们必须出手！” 　　红鸾也不含糊，当场表态。 　　袁明重重点头，“我第一个上！” 　　“哪里轮得到你？” 　　百丈抱着双臂，“我入门最早，高低也算是你们师兄……” 　　“啊呸！” 　　没等他把话说完，袁明就反驳道，“什么师兄，我可不认！” 　　“你们别吵了，师父若是没了，排名高低有什么意思！” 　　听到红鸾的话，二人沉默下来，对手太强了，若师父都敌不过，他们上去又有什么用？ 　　“不如假意投靠，然后从背后偷袭！” 　　红鸾提出个方法，袁明听了没说话，只是摇头。 　　“怎么了？”她还不明白。 　　百丈只好解释，“对方不是傻子，我们即便要投降，也不会全心，甚至可能要纳投名状！” 　　“投名状？” 　　“就是拿刀子什么的，在师父身上捅几下，放放血！” 　　红鸾大吃一惊，“这可不行！” 　　“当然不行，所以假意投降行不通！” 　　三人又陷入沉默，不好办啊，难道真要放弃师父逃走，然后忍辱负重，进山修行，等到境界大成再来报仇。 　　听说上面还有两个师兄，可以先去找他们。 　　呸呸呸，大逆不道，师父还活着，就开始想他身后的事情，简直离谱！ 　　他们正心中纷乱，陡然听到方斗的爽朗大笑。 　　“你也打够了，我也看够了！” 　　“明三手，这第二手，有几根指头、几道掌纹，都被我瞧的清清楚楚，现在终于可以摊牌了！” 　　明三手身后的钢爪，如同悬浮空中小山，随时可以化作闪电飞出。 　　刚才交手，方斗被砸、压、爪、弹各种攻击，可谓狼狈不堪。 　　“真看清楚了，这下可不要躲！” 　　钢爪猛地握紧，化作一个拳头，竟没有半点缝隙，破空飞出。 　　雄浑有劲的破空声，昭示这道攻击的可怕，一旦命中，方斗身上的骨头，至少碎大半。 　　但方斗却丝毫不让，悠然举起了仙剑。 　　成败在此一举！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健忘 　　“师父怎么不让开？” 　　红鸾看得焦急，在原地跳起来。 　　先前数次交手，方斗都是出剑一半，然后戛然而止，像是遭遇什么突发状况。 　　这么一耽搁，许多事情都来不及。 　　对方攻击到了面前，只能狼狈逃开，好几次让不开，被动承受攻击。 　　方斗道袍覆盖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就是这么逐渐累积下来。 　　“别慌张，师父的表情，像是很有把握！” 　　袁明轻言细语，耐心和红鸾解释。 　　百丈则是紧张盯着方斗，他也看出来了，只是无暇开口解释。 　　唯有袁明心系红鸾，才会花费时间耐心分析。 　　…… 　　“罡煞之重，岂能承乎？” 　　方斗仙剑表面，罡气、煞气各自化作清流、浊流，相互环绕着缠绕剑身。 　　钢爪捏成的拳头，已经到了面前。 　　方斗挥动手腕猛刺，仙剑裹着罡煞合一的力量，重重轰在拳头上。 　　咚！ 　　钢爪捏成的拳头，带飞出去，途中嘎吱嘎吱，显然捏不住了。 　　倒飞数十丈后，钢爪轰然爆开，每根利爪都颤颤悠悠，被残余的巨力来回冲击。 　　“你……” 　　明三手朝着钢爪招收，钢爪落在地上，将余力送入大地。 　　下一刻，钢爪腾空而起，中指为首，食指、无名指为双臂，大、小拇指为双足，竟化作人形飞扑而来。 　　“刷！” 　　钢爪化作人形，加上关节灵活，像是机关人一般，开始朝方斗拳打脚踢、发动攻击。 　　“来得好！” 　　方斗潇洒挥动仙剑，叮叮当当，抵挡钢爪进攻。 　　只是他的剑术，仿佛有些随意，时而古朴大气，时而灵动飞逸，时而稳如泰山。 　　前一剑还潇洒得如同飞升九天，下面一剑，却又像是老农耕地般朴实无华。 　　粗略看来，方斗每一招都是东拼西凑，信手拈来，衔接处偏偏毫无生硬痕迹。 　　“师父这是？” 　　百丈看得入神，心里痒痒的，仿佛把握到什么，偏偏说不出口。 　　这时候，袁明发话了，“师父此举，是为了破解对方的秘术神通！” 　　他越看越是明朗，“没错了，师父施展剑术，消除所有痕迹，让对方无迹可寻，自然无从下手！” 　　红鸾听得懵懵懂懂，但百丈却明白了。 　　…… 　　战场中，方斗陡然大笑起来，“好徒儿，好眼光！” 　　他放声大笑，“明三手，你的第二手，盗取的不是别的，而是我临机反击本能！” 　　“但凡斗法之际，都是见招拆招，见到敌人出手，相处应对的法子！” 　　“随机应变、临阵决断，事关胜负成败！” 　　“你故意施展秘法，等到我相处对策，在盗走那一段记忆。” 　　“所以，才有了我手足无措，不自信的种种举动！” 　　方斗摇头叹息，这招看似简单，实则掐死命门。 　　须知临阵对策，事关生死，一旦有了怀疑，十成功力，怕是发挥不出半成。 　　刚才方斗总是出剑一半，就开始自我怀疑，导致错失良机，处处受制对方。 　　直到后来，方斗越是被打，脑子越是清醒，终于想出这个可能。 　　盗家口气虽大，但下手之处有限，不能真正做到逆天的效果。 　　先前盗取时间，也仅仅是几个呼吸，还要针对敌人周围起作用。 　　眼下盗取记忆，同样如此，只能针对方斗临阵对策作用，等同废掉他战斗本能。 　　一旦战斗本能丢失，总有通天本领，也无从发挥。 　　“哈哈哈！” 　　明三手深吸口气，大声说道，“看穿又如何，你如何能破解？” 　　“不是已经破解了！” 　　方斗解释道，“我修行剑术，已经触碰到一层境界，名为剑在意先！” 　　“寻常出剑，都是心念一动，驱动仙剑！” 　　“这般寻常套路，最受你的第二手克制！” 　　“若是反过来，意念不动，剑已出手，让你始终慢了分毫，盗不走我的剑路！” 　　方斗抖动仙剑，“刚才演示过一遍，效果不错！” 　　“我却不信，再来！” 　　钢爪化作机关人，围绕着方斗身边，开始挥拳踢脚，爪子各个关节，均化作锋利的武器，朝方斗周身攻去。 　　方斗照旧出剑抵挡，照旧是随心所欲出剑，只是越发流畅起来。 　　钢爪攻击半天，始终无法突破防御。 　　突然，钢爪猛地倒退，升到半空，然后四分五裂。 　　五根利爪，统统如标枪般破空射出，朝方斗头颅、四肢刺落。 　　这一招，显然是酝酿已久的杀招，力道对比先前，陡然增加百倍不止。 　　明三手显然笃定，面对杀招，方斗势必不能随心所欲，要酝酿对策。 　　一旦方斗提前所想，就有他施展盗术的机会，让方斗大脑一片空白，承受杀招的全部威力。 　　“分分合合！” 　　“分而后合！” 　　“不分怎么合？” 　　方斗念叨三声，仙剑陡然出手。 　　明三手面露喜色，看着空荡荡掌心，似乎得到什么。 　　终于得手了，方斗还是落入他的圈套，被他夺走了对策。 　　“竟然想用先前的针脚，将分裂的钢爪缝合起来，高明！” 　　明三手心知，真要让方斗从容施展，杀招必然破解无疑。 　　只是现在，没指望了。 　　果不其然，仙剑飞出，原本从剑尖倾泻大量针脚，开始缝合空间，逼迫分裂的五爪合并。 　　但是下一刻，仙剑陡然在中途停下，倾泻的针脚也断了。 　　“哈哈！” 　　明三手狂笑出声，赢了。 　　突然，方斗陡然起身，一跃上前，伸手握住仙剑。 　　“别忘了，我是剑仙，也是仙剑！” 　　握住仙剑瞬间，熟悉的感觉传来，方斗尽管不记得，但还是运转剑仙。 　　漫天针脚继续作用，将五根利爪缝合，还原成先前钢爪，威力大降。 　　“怎么可能？” 　　方斗笑而不语，难道要告诉对方，他修行的剑术，乃是和仙剑合二为一。 　　这口仙剑，等同于方斗身外化身，可以寄托部分思维。 　　明三手不明所以，盗走方斗的对策，却忽略了仙剑上，这才被方斗抓住机会，一举破开杀招。 　　钢爪被缝合在半空，动弹不得，已经无法使用。 　　“明三手，你还有什么花招？” 　　明三手叹了口气，“别忘了，我名为三手，自然还有第三手！” 　　“华而不实，别说三手，三百手又如何？”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威胁 　　明三手大怒，“你小看我第三手，势必要后悔！” 　　“啰嗦！” 　　方斗扬起手掌，仙剑嗖一声飞出，朝对方面门戳去。 　　明三手怒极，本想不退，但满脸都是针刺般剧痛，知道此招非同小可。 　　所以，他不得不避让开。 　　当下使个偷天换日的手段，盗取一截时间，从容让开方斗的仙剑。 　　方斗见状叹了口气，眼下明三手固然奈何不了他，自己却也无法下手将其诛灭。 　　盗术神通，能截取一段时间，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方斗，让你见识下，我第三手的厉害！” 　　明三手口中溺战，却迟迟没有动手。 　　“果然还是师父厉害！” 　　刚开始，百丈三人内心煎熬，满心都是忧虑，想着师父若是落败，他们该何去何从。 　　一转眼，形势突变，却见到方斗反过来占据上风。 　　这下子，百丈得意大笑起来，“不愧是师父，谁能害他？” 　　“小心些！” 　　袁明却神色凝重，“那人明知不敌，若是慌不择路，说不定要那咱们下手！” 　　“怎么会？” 　　红鸾难以置信，那可是堂堂真人，怎么会如此下作？ 　　“当然会！” 　　百丈神色变得严肃，被这么提醒，也想到这个可能。 　　方斗有他们三个弟子，便是牵挂，也是弱点。 　　明三手，若是不顾身份，对他们下手，的确可以牵制到方斗，甚至可以威胁方斗放他离开。 　　“小心些，别把人想太好了！” 　　百丈对红鸾叮咛嘱咐，看着袁明的眼光，变得格外不同。 　　这位穷小子出身的师弟，果然是个人物，出身低微，但眼光和心机都不是等闲，将来绝非池中之物。 　　…… 　　“方斗，你看着是什么？” 　　明三手双手合并，放在胸前念叨几声，背后衣裳撕裂，光芒冒出。 　　在方斗惊诧的目光中，从他后背裂开的衣裳破口出，缓缓伸出一只手掌。 　　此手凝光而成，和寻常手掌大小无异，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从后背探出。 　　“这便是我第三手！” 　　明三手也不避讳，介绍起来。 　　“我这第三手，别的都不盗，唯独擅长盗取他人的命数！” 　　“你看看！” 　　明三手后背光手缓缓摊开，朝着虚空抓去，似乎真在捕捉虚无缥缈的命数。 　　“不好！” 　　方斗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如果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那么会是谁？ 　　在场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只剩下百丈等三人在旁边偷看。 　　“明三手，你敢……” 　　方斗怒极出手，仙剑一冲之下，由于速度太快，竟消失无踪。 　　几乎在同时，仙剑已经出现在明三手面门，就要扎入他头颅深处。 　　“悠着点！” 　　明三手悠悠开口，伸出手指挡住仙剑，旁边不远处草丛中，传出红鸾的惊叫声。 　　“红鸾！” 　　百丈和袁明二人惊叫着，再也藏不住，猛然冲出草丛中。 　　红鸾还在他们前头，如同提线木偶般，手脚僵硬走来。 　　方斗见状，内心不祥预感成为现实，急忙伸手抓去，将急速飞行的仙剑刹住。 　　“这就对了！” 　　明三手悠悠开口，却半点声音，反而是从红鸾口中，传出和他语气一模一样的话语。 　　“方斗，我已然盗取你这位女弟子的命数，从现在开始，我们二人命理相连！” 　　“你若敢伤我分毫，你的女弟子，就会遭受同样下场！” 　　他嘿然笑道，“不信，你大可以动手！” 　　明三手这是笃定方斗心怀顾忌，不敢动手。 　　“你这卑鄙的畜生，以大欺小，还行此卑鄙手段！” 　　百丈怒不可遏，他自认是三人当中大师兄，见明三手欺负师妹，更是威胁师父，恨不得将其一剑刺穿。 　　刷！ 　　他手持法剑，含恨出手，朝明三手掠去。 　　明三手也不看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住手！” 　　斜刺里，一道人影飞出，将百丈扑落在地，牢牢抱死他。 　　“袁明，你快放开！” 　　百丈吐出一口涂抹，“难道你怕了？” 　　“被冲动，他绑架了红鸾，咱们不能轻举妄动！” 　　比起百丈，袁明更关心红鸾，但眼下见到明三手有恃无恐，便知道对方所言不假。 　　明三手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借你弟子的手同门相残，让你见识下厉害，没想到泡汤了！” 　　“也罢，我受些累，让你瞧瞧！” 　　他卷起袖口，用指尖朝着皮肤轻轻一划，刹那间，皮肤裂开，鲜血涌出。 　　“哎呦！” 　　红鸾皱眉痛呼，同样位置的衣袖，眨眼间被鲜血浸满。 　　“你别冲动！” 　　袁明起身，朝明三手摊开双手，“师父没有动手，我们也没有，请不要伤害红鸾！” 　　“方斗，你看看，你弟子都比你懂事！” 　　方斗盯着他，“你可知道，此举极其愚蠢！” 　　“你绑架我徒儿，固然能逃过一劫，然从今往后，你我再无和解余地！” 　　“今日过后，我将不遗余力追杀你！” 　　“明三手，你想好了吗？” 　　明三手深吸口气，“让一位剑仙惦记上，真可怕！” 　　的确如此，剑仙若是拉下身份，成为神出鬼没的刺客，必然是敌人最可怕的噩梦存在。 　　但事已至此，明三手怎能轻易放弃。 　　“所以，我今日，就要以绝后患！” 　　说话间，明三手眼神变得锐利，充斥一派杀气腾腾。 　　“你想干什么？” 　　明三手呵呵笑道，“不想干什么，你想我放过你徒儿，倒也简单，自己斩断双臂即可！” 　　“不可！” 　　红鸾竟然短暂挣脱束缚，大声反对，但随即被明三手控制，再也发不出声。 　　饶是如此，也足以看出她内心焦急。 　　百丈和袁明二人，对视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意。 　　“师父，绝不能答应！” 　　明三手继续威胁方斗，“你若不大肯答应，我就背着你徒儿的命数，让她永远做我的傀儡！” 　　“你想要杀我，先斩杀自己徒儿吧！” 　　袁明恨得眼睛都快滴落血，他咬牙切齿，“师父，千万别信他！” 　　他虽然关心红鸾，却也知道眼下方斗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若是方斗自断双臂，他们三人的下场只会更惨。 　　把希望寄托在敌人讲信用上，这样的蠢货早就死绝了。 　　所以，就算明三手以红鸾威胁，袁明还是表示反对。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投鼠忌器 　　正僵持间，啪嗒一声，水滴掉落在地上。 　　红鸾眼眶满是泪水，无助又绝望，看向百丈和袁明。 　　这一刻，袁明感觉内心，被大锤狠狠击中，疼痛欲裂。 　　那双眼神似乎在说话，而且是专门对他诉说，也只有他能听懂。 　　袁明心中恨极，咬得牙齿咯吱生响，痛恨自己的弱小无能。 　　“袁明，红鸾要我们做什么？” 　　百丈也察觉到红鸾想说什么，但因为受制于明三手，只能以眼神示意。 　　袁明平静下来，深呼吸一口，朗声说道。 　　“红鸾想告诉我们，既然二人命理相连，就该是彼此互通！” 　　“对明三手攻击，会伤及红鸾，那么反过来，攻击红鸾，自然也会伤及明三手！” 　　百丈一听，“这不是废话吗，谁会攻击红鸾？” 　　在场的几人，方斗、百丈和袁明自然不会，而明三手，选择和红鸾命理相连，也不会做相当自杀的举动。 　　“你是说……” 　　百丈突然想明白了，满脸都是震惊。 　　袁明咬着腮帮子点头，“红鸾叫我们杀了他，断绝敌人的阴谋。” 　　“她这是宁死，也不愿牵连到师父！” 　　百丈连忙反对，“不成，绝对不成！” 　　红鸾眼眶中的泪水，更多了，化作断续的水线，陆续落在地上。 　　“没别的办法了！” 　　袁明心中叹息，若有朝一日，他有能力，必然诛灭所有盗家之人，将这支龌龊的学派彻底抹除。 　　…… 　　“多懂事的孩子！” 　　明三手轻声叹息，只是这声叹息，多少有点惺惺作态。 　　“方斗，敢不敢赌一把，你还有两个徒儿，死一个也不妨，可以尝试一二！” 　　方斗摇摇头，“你若想看我自降下限，却要让你失望了！” 　　“我有五个弟子，每个都是无价之宝，绝不容轻易尝试！” 　　“即便攻击红鸾，能接触你的手段，我也不屑为之！” 　　“听好了，明三手，今日你没有任何指望！” 　　“第三手？我就斩断了他！” 　　方斗闭目不言，然后缓缓睁开，瞳孔变成两条阴阳鱼，在眼眶中缓缓旋转。 　　“你这是什么神通？” 　　明三手，见到方斗的瞳孔，也有些畏惧，仿佛有被看穿的危机。 　　方斗没有回答，而是运转先天阴阳易经，分析明三手的手段本质。 　　一看之下，方斗倒吸口凉气，好阴毒的法子。 　　在这双瞳孔的视线下，明三手和红鸾身上的因果线，如同丝麻编制的线条，错综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眼下二人气机相连、命数纠缠，任何攻击都避不开其中一方。 　　“盗取命数，真就这么神奇？” 　　方斗惊叹不已，区区一个盗家之子，就已如此难缠。 　　预言当中，可是有百子逐一出现，那时候，岂不是天下大乱。 　　“预言之子又如何？” 　　“敢惹我方斗，放你出师未捷身先死！” 　　方斗瞳孔中阴阳鱼再度旋转，手中仙剑缓缓伸出。 　　“还敢动剑！” 　　明三手本以为吓住方斗，却没想到，对方仍旧举着仙剑刺过来。 　　虽说，此刻的动作缓慢如定格，却也是举着凶器来攻。 　　“难道，他真不顾徒儿的性命？” 　　明三手目光落到红鸾身上，后悔不已，“错了，应该选个男弟子下手！” 　　接着不忿起来，“什么玩意儿，堂堂剑仙，竟也重男轻女，我呸！” 　　这时候，方斗手持仙剑已经靠近明三手身周。 　　明三手压制心中惊怒，极力保持镇定，他这是在赌，赌方斗投鼠忌器，不敢真正下手。 　　果然，他赌赢了。 　　仙剑刺入身前半丈，便戛然而止，这时候，明三手都能看到剑尖上的寒光凛然刺目。 　　方斗手腕抖动，仙剑朝着身旁某处空地刺去，乃是一处风牛马不相及的地方。 　　“师父这是怎么了，难道老花眼？” 　　百丈懊恼不已，错了错了，他眼睛蒙上黑布，都比这次刺得准。 　　“禁声，不要打扰师父！” 　　袁明神色凝重。 　　方斗这一刺，原本明三手也不觉什么，却陡然神色大变。 　　“师父，救我！” 　　红鸾竟开口出声，脚下迈步，正要向方斗跑来。 　　百丈和袁明喜不自胜，“红鸾！” 　　怎么回事？红鸾竟然挣开掌控。 　　“你！” 　　明三手背后的光手，再度出现，对着空中抓捞几下。 　　下一刻，红鸾以前行的姿势，定格在半路，再也说不出话来。 　　百丈和袁明这才知道，刚才一来一往，方斗竟短暂解开对方的禁制，只是最后关头，又被明三手拦住了。 　　“可惜，太可惜了！” 　　“就差一步，红鸾便得救了！” 　　百丈懊恼不已，袁明却摇摇头，“要对师父有信心，有一必有二！” 　　果不其然，方斗手腕扭动，仙剑再度换个方向，刺向明三手头顶空地。 　　又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位置。 　　明三手却如临大敌，背后光手隔空法力，竟和仙剑对撞了一下。 　　无声碰撞中，红鸾的躯体发出一声闷响。 　　“方斗，你剑术果然厉害，竟能斩断我盗取的命理丝线！” 　　“可是，我的第三手，却在时刻维持！” 　　“我们二人旗鼓相当，却是以你的徒儿为战场，小心这么下去，她身子支撑不住！” 　　百丈和袁明二人，起初以为明三手是威胁。 　　但下一刻，方斗铁青着脸，将仙剑收起来。 　　“莫非，真要动用最后一招？” 　　实际上，即便红鸾当场身亡，方斗也能通过地皇阎君的关系，送她载入轮回，大不了十几年后再收入门下。 　　所以，方斗有万不得已的一招，就是发出仙剑大招，将明三手包括红鸾全部灭杀。 　　进入冥府后，红鸾转世投胎，再拜托地皇阎君，将明三手打入地狱，挨个尝遍各种地狱。 　　如此一来，方斗就要背负心狠手辣，为了杀敌不惜手刃弟子的骂名。 　　“方斗，你想好了没有？” 　　没等方斗想明白，明三手又催促起来，神情得意，似乎已抓住方斗的痛脚。 　　“想好了！” 　　方斗摊开手掌，“明三手，你今日，绝不能活着离开！” 　　他看向红鸾，“红鸾，相信师父吗？” 　　红鸾眼泪汪汪，想要点头，但躯体僵硬，只能眨了眨眼睛。 　　“那就好，这人欺负你，师父把他杀了，给你出气任何？”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翻船 　　“方斗，你安慰小女子尚可，想要应付我第三手，还是差了些火候！” 　　明三手摇摇头，“如今，你徒儿在我掌控之中，你怎么翻盘？” 　　“翻盘的机会，总是有的！” 　　方斗慢条斯理说道，“你看准我爱惜徒儿，行此卑鄙手段，也是不择手段！” 　　他轻呼口气，“盗家之子，不过如此！” 　　“盗家之子如何，不是你能评头论足！” 　　明三手微笑对答，“我若能收服剑仙为仆从，怕是普天之下，无人不佩服我盗家手段！” 　　“你想让我当踏脚石，就得先押上自己性命！” 　　方斗看向红鸾，从怀中取出一枚延寿丹，抛给袁明，“为红鸾服下！” 　　“实话告诉你，我有仙丹在手，只要吃下一颗，就算处于濒死边缘，也能救活！” 　　“明三手，你不要得意！” 　　袁明捧着延寿丹，仅仅嗅到一丝药香，就觉得心旷神怡，境界有突破征兆。 　　“是师父！” 　　他快步上前，就要将延寿丹，塞入红鸾口中。 　　一阵狂风从旁边吹来，将袁明吹到百丈之外，摔得鼻青脸肿。 　　这孩子倒也倔强，起身后连灰土也不拍掉，当下朝红鸾狂奔而去。 　　看样子，不给红鸾服下丹药，誓不罢休。 　　明三手再度刮起一阵狂风，再度将袁明吹飞。 　　“明三手，你若不害怕，躲什么？” 　　方斗讥讽道，“别白费心思了，这样的丹药，我手中还有，大不了事后给她服下！” 　　言下之意，竟是要痛下杀手，强行拆开二人相连的命理，甚至不惜让红鸾处于濒死的边缘。 　　“还不快接招！” 　　方斗再度举起仙剑，顺着双眼所见，无数纠缠的命理之中，那微弱不可见的接驳处刺去。 　　剑尖点中，因果丝线炸开，接驳处本就最为脆弱，被轻轻发力，瞬间有大片相连的命理分开。 　　红鸾再度获得部分自由，朝袁明大叫，“别白费力气，杀了我！” 　　袁明举着延寿丹，“别自作主张，师父赐下丹药，能救活你！” 　　但是下一刻，明三手再度发力，将断开的因果线条再度接上，而且加固几分。 　　“方斗，你这是白费力气！” 　　方斗嘿然笑道，“难道你不在浪费力气，你是三花聚顶，我是五气朝元，比起耗费力气，是你行还是我行？” 　　明三手心一沉，果真如此，他绝非方斗对手。 　　好个剑仙，这么快就能相处对策。 　　可是他明三手，哪有这么简单。 　　人为天生灵长，自然长出两只手，他以三手为名，不是长了第三只肉掌，而是寓意为，在平常之外，还有意想不到的手段。 　　第三手，就是超越双手，令人无从捉摸的无上神通。 　　真正的第三手，是将盗术运用至炉火纯青的心机手段。 　　“方斗，你失算了！” 　　明三手一声大喝，光手再度升起，这次竟是手背对着方斗。 　　光手正面所对的，俨然是一旁的百丈。 　　百丈双目露出惊讶，就要奋开双腿转身离开，绝不能让对方得逞，再给师父添乱。 　　但是，明三手的手段，哪是他能躲开的。 　　下一刻，百丈原地停住，和红鸾一般，手脚僵硬，不能出声。 　　第二个弟子也被控制了，命数和明三手牵连在一起。 　　“方斗，一个女弟子你不在乎，现在买一送一，还有个男弟子！” 　　“难道你都不心疼？” 　　明三手得意的笑，和方斗动手是幌子，实则是要趁机出手，再捕获一个方斗的弟子。 　　果不其然，这下轻松得手。 　　三位弟子，只剩袁明一人了。 　　袁明二话不说，转身狂奔，竟没有片刻停留。 　　“聪明果决！” 　　明三手轻轻叹息道，“可惜了！” 　　光手再度挥动，朝袁明抓捞下去。 　　“休想得逞！” 　　这下子，方斗如何能让他第三次得手，仙剑化作一道虹光，朝因果线冲刺的前方斩去。 　　“方斗，别冲动！” 　　明三手手掌按在胸口，竟是威胁方斗，若不停手，就要自残。 　　此刻，他和红鸾、百丈二人，早已命数相连，一旦自残，就会连累两个弟子。 　　“够狠，够卑鄙！” 　　方斗愤恨不已，仙剑擦着上空飞过，落到一片树林中，起码有上百颗大树齐刷刷栽倒。 　　没了方斗出手，袁明逃不出几步，便步了百丈后尘，被明三手控制。 　　“方斗，眼下你三个弟子，都已为我所擒，是时候选择了！” 　　明三手志得意满，满以为会见到方斗气急败坏的丧犬模样，没想到，方斗一改先前急躁，露出冷静的表情。 　　不应该呀，难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明三手，你应该知道，不能随便吃东西，小心坏肚子！” 　　明三手听他话中有调侃之意，不免有些心烦意乱，“少啰嗦，不想你三个徒儿身亡，就跪在地上，受我盗家的驯化秘术！” 　　“还不明白吗？” 　　方斗摇摇头，“如果一开始，你盗取红鸾命数，是趁我不备，占了先手！” 　　“后面两个，我早有预料，如何能让你再度得手？” 　　“莫非真以为，我方斗是无能的草包！” 　　明三手越发察觉不妙，但仔细检查内外四周，却无半点异样。 　　“还是那句话，切记，不要乱吃东西，小心吃坏了肚子！” 　　明三手正要反驳，却听到一人附和，“对呀！” 　　“是谁？” 　　明三手一回头，却见到袁明双眼骨碌碌转动，毫无被束缚的僵硬感。 　　“怎么回事？” 　　瞧着模样，袁明分明没有被困住。 　　明三手立刻施展盗术神通，周身因果线开始张开，想要捕捉袁明的因果线，彻底和他命数相连。 　　但是下一刻，明三手终于得知了真相。 　　“这是……啊！” 　　明三手后背的光手，是他第三手，也是盗取他人命数的神通所在。 　　但是，却在此刻寸寸断裂。 　　分明是凝光所化的手掌，断口处却流淌冒着热气的鲜血，啪嗒掉在地上。 　　方斗平静看着这一幕，心想袁明这小子，果然有秘密。 　　明三手最不该，就是将袁明也拉进来，此人的命数奇特，岂是他能承受的？ 　　这不，神通遭受反噬，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 　　方斗对袁明的来历，越发好奇，连预言之子都因他翻船，究竟是什么来头？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盗家？道家？ 　　“方斗，我不服，你耍阴招，暗算我！” 　　明三手此刻狼狈不堪，背后光手断裂，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后背裂开大口子，涌泉般流血不止。 　　更眼中的还在后头。 　　袁明这边失手，导致他一身因果线紊乱，连红鸾和百丈都困不住了。 　　“师父！” 　　方斗点了点头，仙剑往前一刺，稍微扭转几下，轻松将仅剩的接驳处解开。 　　下个瞬间，百丈红鸾恢复自由，急忙奔至方斗面前。 　　他们还不知道内情，只以为是方斗大发神威，将明三手挫败。 　　“袁明，你也快过来，防止他狗急跳墙！” 　　方斗朝袁明招收，这位弟子也听命过来。 　　明三手从刚才震惊中平静下来，知道眼下情况糟糕之极，三手神通毁了，挟持的三个人质也没了。 　　更恶劣在于，神通反噬，让他一身实力废掉大半。 　　反观方斗，仍是完好状态，要杀他都不用第二剑。 　　“明三手，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句话，就是叫他交代遗憾了。 　　明三手颤抖几下，随即抬头大叫，“什么明三手，我不知道，你认错人了！” 　　“在下明涧秋，北方道宗神宵派弟子，方斗，你不顾身份，对我这小辈下手，这是对我道家的挑衅！” 　　方斗笑出声，这是精神分裂了不成，旁边的三位弟子，也都喝骂起来。 　　“装疯卖傻，你也好意思！” 　　“堂堂一位真人，也敢伪装道家众人！” 　　刚才他们都见识到，明三手的神通路数，根本不是道家的，俨然就是一位学派真人。 　　眼下，对方自称是道家弟子，太过无耻。 　　“嗯？” 　　突然间，在众人目光中，明三手的真人修为，眨眼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换成一副法师境界的修为。 　　“方斗，我师门同伴就在附近，你休想伤我！” 　　方斗突然想起来，对方什么都能盗取，那么盗取一个道家弟子的身份，很难吗？ 　　明三手、明涧秋，根本就是他的不同身份。 　　好哇，和我玩大马甲术，你真是不自量力、班门弄斧！ 　　方斗心中，浮现一股优越感，我道家释门的分身，都已混成预言之子，反观你在道家的身份，还是个普通的法师弟子，混的太差，都不稀罕说你。 　　“够了，你是明三手也好，明涧秋也罢！” 　　“我方斗要杀人，哪怕是天皇老子，也照杀不误！” 　　方斗提起仙剑，对准他的脖子，“别胡乱挣扎，或许还能痛快些！” 　　百丈在一旁附和，“你现在是肥猪上刀案，伸头缩头也是一刀，何必呢？” 　　明三手不管不顾，只是撕心裂肺大叫，“师父救命，师兄救命！” 　　方斗神情变了，“这就没意思了！” 　　话音刚落，仙剑就要落下。 　　“住手！” 　　刷，红影陡然出现，从侧面撞在仙剑上。 　　这是真人级别出手，不仅力道拿捏到位，攻击角度也是绝妙。 　　红影击中的部位，不是最锋利的刃口，而是剑身侧旁，避开最凌厉的杀伤，还能打偏仙剑的轨迹。 　　明三手见到红影，面露喜色，“师父救我！” 　　方斗微微抖动手腕，仙剑刷刷，将红影斩成两半。 　　红影终于现出原形，原本是一个红葫芦，眼下从中间剖开。 　　葫芦当中，另有玄机。 　　从剖开的葫芦中，只见底部有半汪清泉，这些清泉接触到空气，开始升起滋滋电光。 　　下一刻，所有清泉瞬间蒸发，化作爆裂的雷霆，朝方斗面门汹涌而至。 　　“雕虫小技！” 　　方斗后退几步，陡然张口猛地吞吸，雷霆迅速压缩，被他吸入口中。 　　下一刻，方斗胸膛急剧起伏，猛然张口，将雷霆电光吐出，尽数打在分成两半的葫芦上。 　　轰，电光消散殆尽，只剩下几块残片。 　　一件上好法宝，就这么废了。 　　换来的，就是方斗暂时杀不了明三手。 　　“剑仙方斗，竟也懂得雷法，是从何处偷学而来？” 　　来者是位道家真人，头戴道冠既有特色，又细又长，像极了避雷针。 　　身后跟着几位道家弟子，和先前明三手一般服侍。 　　“师父救命！” 　　明三手手足并用，朝道家真人爬去，“我意外撞见方斗，知道他还未死的秘密，就要被他灭口！” 　　道家真人冷哼，“堂堂剑仙，竟然诈死，也真是放得下身段！” 　　“你既然遇到他，自然要报出家门！” 　　明三手急忙解释，“报出家门，他却还是要痛下杀手，还说些胡言乱语的疯话！” 　　眼见明三手恶人先告状，百丈不忿说道，“你胡说，明明就是你，是潜藏在道家的奸细！” 　　明三手看向道家真人，无奈道，“师父，就这样！” 　　百丈气急，却被方斗制止，“不要再说，疏不间亲！” 　　道家真人听完明三手哭诉，朝方斗客气拱手，“方剑仙，你假死逃遁，无外乎是为了躲避风尘真人！” 　　“风尘真人已死，你眼下出世，也是理所应当！” 　　这番话中，充满了道家的优越感，甚至将方斗的假死，定义为躲藏道家真人。 　　果然是典型的道家真人！ 　　“在下神霄派冲雷子，倒要来请教请教，为何要伤我弟子？” 　　方斗急忙纠正，“不是要伤他，而是要杀他！” 　　冲雷子心头怒气，但想到对方是剑仙方斗，又觉得理所应当。 　　“方斗，今时不同往日，此地虽为南方，但我北方大量真人集结于此！” 　　“若要为难你，应该不是问题！” 　　“你若想和平解决，就该给我个解释，为何要伤我弟子？” 　　“若没有什么原因，你纵然身为剑仙，却也大不过道理，少不得要向他赔礼道歉！” 　　冲雷子神态倨傲，没有半点觉悟。 　　方斗悠然开口，“我若说你这弟子，是学派真人伪装，你应当是不相信了！” 　　话音刚落，冲雷子几位弟子，哄笑出声。 　　“师父，明师弟果然说的不错，堂堂剑仙，也会疯言疯语！” 　　明三手目光无辜，无奈看向同门，“我若是学派真人，各位同门又是什么？” 　　“无需解释，大家都信你！” 　　冲雷子淡笑不语，显然和门下弟子想法一致。 　　这明三手，果然伪装的逼真，就连师长和同门也不疑有他，对他深信不疑。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雷部正法 　　“师父，他们……” 　　百丈毕竟年轻，见对方一脸轻视，不相信自己所说，气的胸都快炸了。 　　“百丈，你和红鸾、袁明，待会儿小心些！” 　　方斗叮嘱三位弟子，今日之事，势必难以善了。 　　对面的道家真人，二话不说，上来就兴师问罪，颇有些古怪。 　　而且，对方明知道方斗身份，还敢如此咄咄逼人，显然有什么依仗。 　　方斗升起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抱歉，方斗生来腰杆硬，不喜欢道歉！” 　　他一指明三手，“你庇护徒儿，这是好事，却要小心，保错了人！” 　　道家真人哼道，“我道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方斗来管。” 　　下一刻，他朝方斗举手，“都说你剑术厉害，今日倒要讨教一二！” 　　胆子挺肥呀！ 　　方斗已经猜出，对方肯定掌握什么秘法，才有朝他挑战的底气。 　　无论如何，今日明三手必须死。 　　“请吧！” 　　道家真人从宽大袍袖中，探出修长双手，在胸前抱个圆形。 　　“呼阖阴阳，守一抱元，九天雷霆，速速听召！” 　　滋滋，银光打在他脸上，增添几分肃穆。 　　“雷法？” 　　方斗一想到，他们出身的门派名为神霄派，当即了然。 　　神霄之上，可不就是雷霆诞生场所，看来这支道家门派，擅长施展雷法。 　　雷法，算是道术中威力较大的一类，凡是修行雷法的修行者，战力都远超同辈。 　　难怪这位道家真人，敢向方斗挑战。 　　“仅仅是雷法，还远远不够！” 　　方斗深吸口气，雷法他也会，倒要见识一下，道家正宗的雷法如何。 　　“疾！” 　　道家真人突然伸出右手，掌心找方斗一劈，顷刻间从头顶落下雷光。 　　按照正常思维，雷光当从掌心发出，但眼前的变故，显然出乎预料。 　　方斗一时不察，就被头顶落下的雷光，直插天灵要害。 　　“刷！” 　　仙剑飞出，后发先至，对着雷光竖起。 　　下一刻，仙剑化作避雷针，将雷光尽数导入剑身。 　　嗖嗖！ 　　“剑仙方斗，不过如此！” 　　道家真人险些得手，见状好不惋惜，但还是挑衅方斗。 　　“取巧而已，算不得真本事！” 　　方斗摇摇头，就算被方才雷光击中，身上最多有个焦斑，仅仅算是轻伤。 　　“好，让你见识下，我道家无上雷法！” 　　“雷部正法！” 　　道家真人大声呼喝，身上道袍无风自动，衣角从下垂转而横飞。 　　方斗听到雷部正法，心头一动，莫非是…… 　　“明师弟，你放心，近来师父参悟雷部正法，神通大进，纵然是方斗也不怕！” 　　几个道袍青年，都在安慰明三手。 　　明三手望着道家真人，心中暗骂，雷部正法，他垂涎多时，只可惜道家真人不肯传授。 　　雷部正法，乃是从天庭流出的无上仙法，仅仅在道家流传。 　　往常岁月中，由于内容太过艰涩，无人能体会修行。 　　但近些年来，百子回归的预言，打开全面复苏的大门。 　　这位神霄派的真人，一夜间偶然顿悟，参透雷部正法的奥妙，实力突飞猛进。 　　所以，他才有底气，敢挑战方斗。 　　须知，雷法若修行到精深，也足以克制飞剑术。 　　“方斗，看雷！” 　　道家真人一声暴喝，隐约带上雷霆天音，只见他周身电光环绕，如灵蛇、似蛟龙。 　　啪！ 　　一声炸响，在方斗鼻尖浮现，打了个措手不及。 　　巨力迎面推来，让方斗踉跄后退几步，甚至没看清楚，自己是怎么中招的。 　　“好雷。” 　　方斗不得不承认，对方操纵雷法，可谓炉火纯青，毫无迹象可寻。 　　“别说的太早，还有厉害的在后头！” 　　道家真人再度挥掌，空中响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雷暴声，对着方斗轻轻挥手。 　　“来得好！” 　　空中虽然无甚异样，但方斗已经嗅到危机来临的气味，当即举着仙剑，严阵以待。 　　过了几个呼吸，杀机悄然而至。 　　此起彼伏的雷爆声，竟传承一条长鞭，对着方斗抽打过来。 　　方斗仙剑削去，原本无坚不摧的剑光，对上雷光虚幻之物，威力大打折扣。 　　雷电长鞭稍微断开，随即恢复原状，照旧对着方斗身躯卷去。 　　方斗不禁感叹，这般娴熟的控雷技巧，不愧是浸淫雷法多年的道家真人。 　　但是，他岂能坐以待毙！ 　　“剑！” 　　方斗吹了口气，仙剑即刻消失，无影无踪。 　　几乎在同时，道家真人面前十丈之处，消失的仙剑破空而至，已然吐出寒光，要没入他体内。 　　“落！” 　　道家真人慌而不乱，摊开手掌，对着仙剑按下。 　　轰，一团拳头大雷光，在仙剑表面绽放，响声震耳欲聋。 　　但是，仙剑翻滚几下，仍旧朝道家真人刺去。 　　“疾、疾、疾！” 　　道家真人手掌连挥几下，在空中划出残影。 　　仙剑上的雷光炸响此起彼伏，如同风中枯叶般来回飘荡，无法稳定下来。 　　“雷法不错，只是修为尚浅！” 　　方斗不禁开口点评，对方和他斗得有来有往，完全是因为雷法精妙。 　　若是比实力，嘿嘿…… 　　这番发自肺腑的实话，被对方的道家真人听了，只以为方斗在嘴硬。 　　“尚浅？你来表演一个深的！” 　　方斗听了大笑，“可以呀！” 　　下一刻，他掌心往前退去，胸中五气翻腾，顷刻间酝酿出无边雷府。 　　大口张开，雷府开门，无穷无尽的雷霆，仿佛天上之水源源不绝，倾泻如注。 　　“轰！” 　　壮观一幕发生，雷电如同洪水滔滔，瞬间淹没道家真人身躯。 　　“呃！” 　　原本还在为师父交好的一帮神霄派弟子，全都哑口无言，这反转来得太快了。 　　明三手见状不妙，眼珠子转动，就想要趁乱逃走。 　　没等他动作，对面袁明朝他看来，似有深意笑了笑。 　　逃，你尽管逃，我们盯着你，事后不管逃到何处，都能找到你！ 　　明三手迟疑了，却听到‘师父’发出中气十足的怒吼声，冲破方斗打出的雷光洪水。 　　“如此粗劣的雷法，你竟敢用来对付我？” 　　“方斗，你欺人太甚，今日我要和你拼了。” 　　“好让你知道，雷部正法，是我道家不传之秘，你们这些散修，纵然偷学也不得精髓。” 第一千零七十章 剑下惊雷 　　“呼呼呼！” 　　沉闷声音响起，如同有人拼命拉风箱，又像是憋了口老痰的老头，呼哧呼哧喘气儿。 　　众人目光中，化作洪水滔滔的雷光，竟然开始褪去。 　　就像是地面陡然出现巨大无底洞，将所有雷光都吞吸一空。 　　片刻过后，道家真人手举一个铁碗，将最后几丝雷霆收尽。 　　“原来是靠着法宝脱身！” 　　这枚铁碗，看似只有巴掌大，却能吞没无边无际的雷光洪水，可见是一件顶级的雷道法宝。 　　再看道家真人，身上多有破损，显然刚才也吃了些亏。 　　“师父没有输！” 　　神霄派的弟子们争相高叫，兴奋不已。 　　明三手松了口气，还活着就好，这可是他伪装的大靠山，绝不能轻易到了。 　　毕竟，他还要靠这位‘师父’，抵挡方斗来势汹汹的兴师问罪。 　　道家真人放出铁碗，收了方斗吐出的胸中雷霆，满脸鄙夷摇摇头。 　　“雷法是这个样子吗？” 　　“你将阴阳冲击，一股脑儿放出来，就是雷法了？” 　　“错，这叫放爆仗，粗俗低劣之极！” 　　“你可知道，神雷、仙雷、灵雷的划分，可知道上三雷、下六雷都有哪些？” 　　“雷法还需器物配合，你又掌握了几种？” 　　“你也配使用雷法？” 　　方斗吐出口气，“那又如何？” 　　道家真人冷笑着摇头，“不如何，就是让你见识下，我道家至高无上的雷法！” 　　“荡魔神雷！” 　　他举起铁碗，碗口浮现漩涡，化作一团蓝汪汪的电光团。 　　光团内，雷声若隐若现，似乎有铁面无私的判官，须发贲张、怒目而视，一口气足以荡平群魔。 　　呼啦啦！ 　　这道荡魔神雷，从碗口飞出，当即落到方斗面前。 　　“不好！” 　　方斗侧身让开，却见到光团炸开，无数电丝花瓣般绽放。 　　从光团中，飞出一物，竟是方正笔直的铁鞭，好似是雷电能量所化。 　　这便是雷法的神妙，根据不同雷电奥妙，足以演化出惩戒的法器法宝。 　　这道荡魔神鞭，便有一击之下，大魔、小鬼接近接烟消云散的作用。 　　刷！ 　　铁鞭围绕方斗，飞来飞去，终于对准他额头砸落。 　　“去！” 　　仙剑击中铁鞭，发出金铁交鸣声，铁鞭竟然被弹开了。 　　过了片刻，铁鞭再度落下，又被方斗持剑打开。 　　“雷部正法，果然神奇！” 　　现在这道荡魔神雷，才是雷部正法的精髓，先前几手，只是普通手段。 　　道家真人暗自操纵，铁鞭围绕方斗不断进攻，每一击都有千道雷霆同时爆发的力量。 　　“都说过了，雷法精妙，只是你修为太浅，无法发挥威力！” 　　方斗突然加速，手中仙剑挥出，竟是快如闪电，将铁鞭硬是从半空勾落。 　　“不好！” 　　道家真人还想抽出铁鞭，却见方斗微微发力，仙剑斩出一道白光。 　　荡魔神鞭，从中间断成两截，恢复成雷电本体。 　　“可惜！” 　　这道荡魔神雷就此被破。 　　“再来！” 　　道家真人也不气馁，握住铁碗往下倾倒。 　　“劫天雷！” 　　铁碗周围水汽蒸腾，顷刻间酝酿出十亩乌云，如同破败的棉絮颜色。 　　云层中，乌黑一片，却有光亮若隐若现，伴随阵阵雷音。 　　“方斗，劫来挡不住，这劫天雷，你也挡不住！” 　　劫天雷，顾名思义，以劫运为目标，一旦索性，不死不休，永无消失的片刻。 　　这道雷法，可比刚才荡魔神雷更加厉害。 　　噼里啪啦！ 　　云层打开，似乎拉开一条拉链，瞬间倾泻下如雨幕般的雷霆。 　　雷霆如同栽秧般，将一道道雷柱，覆盖方斗所在地区四周，可谓不留半点死角。 　　方斗见状裹着道袍，蜷缩着一个圆球，将仙剑插在身旁，充作引雷针。 　　“呵呵！” 　　道家真人见状，冷笑不已，这般投机取巧，怎能不败？ 　　他一边操纵雷霆收缩击中，重点攻击方斗的方位。 　　与此同时，道家真人对一众弟子开口，“注意些，不要让方斗的弟子逃了！” 　　听到这句话，神霄派众人都摩拳擦掌，虎视眈眈望着百丈一行人。 　　“来就来，谁怕你们！” 　　百丈怒极吼道，“过来，让我打出你狗脑子！” 　　“快看师父！” 　　场中的雷霆，一改先前雨幕般场景，如今却成了巨大漏斗状。 　　漫天雷霆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最终收缩到水缸粗，统统倾泻到方斗身上。 　　方斗所在位置，就是雷电所化的漏斗底部。 　　道家真人捏着铁碗的手，微微颤抖，为了灭杀方斗，他可谓是全力出手。 　　眼下生怕方斗逃走，不惜动用十二分法力，体内力量流水般抽走。 　　但若能杀了方斗，也值了！ 　　身为北方道宗的成员，若能单打独斗灭杀方斗，神霄派从今往后，就能一跃成为顶级门派，和真空、北斗、五德等门派并列。 　　“方斗，今日你必须死！” 　　似乎听到他的心声，原本蜷缩成团的方斗，突然就地打滚儿。 　　下一刻，他张大嘴巴，开始吞吸雷霆。 　　“滋！” 　　无论是道家真人，还是神霄派的弟子，见状纷纷倒吸凉气。 　　那可是雷霆，是能吃的吗？ 　　别看雷霆纯净，实则比雷火更加威严，贸然吞入腹中，只怕五脏俱焚，肠穿肚烂而死。 　　但是，方斗此举，偏偏是送死行为。 　　他仰头对准‘漏斗’地步，像是干渴太久，贪婪吞吸雷光。 　　一道道雷光，液体般流入方斗口中。 　　“师父的嘴巴，真结实！” 　　百丈由衷赞叹。 　　袁明翻个白眼，他可以肯定，方斗不是用了什么法宝，就是是移花接木。 　　方斗一脸吞吸三刻钟，吓得道家真人也开始怀疑人生。 　　难道，对方真就把所有雷霆吞吃一空？ 　　“嗝！” 　　方斗将最后一团雷霆吞下，轻松得像是吃了棉花糖，抹抹嘴巴，意犹未尽。 　　“你……” 　　道家真人本想质问，他用了什么手段，但看到手中铁碗，似乎明白什么。 　　没错！ 　　方斗看似张口吞吃雷霆，实则将所有落下的雷电，统统转入米斗空间。 　　米斗内部，空间无穷无尽，就算来百倍的雷霆，也能全部收纳入内。 　　“都让开，我要动用雷签！” 　　道家真人发怒了，此言一出，身后弟子们面如土色。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雷签 　　“雷签？” 　　明三手，还是首次听到这个名字，一想到自己近些日子不在，或许错过了什么。 　　于是，他转向身旁‘同门’，刚要询问，就见到一张张惊恐的脸庞。 　　“师父，千万别用雷签！” 　　“徒儿们还在这里！” 　　“小心伤及无辜！” 　　几个弟子忙不迭开口情愿，生怕师父冲动，使出雷签这大杀招。 　　“各位师兄，莫非这雷签，是师父新近练成的绝招？” 　　明三手越发感兴趣，听名字，就知道这什么雷签，是雷部正法的厉害变化。 　　这些同门显然都知道，甚至见识过其威力，所以才畏惧不已。 　　想到这里，明三手兴奋起来，若雷签真有那么厉害，岂不是能弄死方斗？ 　　“好！” 　　明三手越想越是兴奋，大仇得报，就在眼前。 　　事已至此，他早已没了收服方斗的心思，只想着要方斗的命，戏耍先前遭受的屈辱。 　　“小儿辈勿要多言！” 　　道家真人一声怒喝，“为师这些日子，又有精进，足以操纵雷签自如？” 　　“你们不要多嘴，看为师施展便是！” 　　他这么说，明三手的一众同门们，还是不太看好。 　　“明师弟，听一句劝，待会儿师父出手，就施展土遁木遁，千万别暴露在外！” 　　明三手不明所以，这还有那么可怕？ 　　道家真人看向方斗，“方斗，你也有福气，我雷签练成以来，第一个死在此招之下，就是你啦！” 　　“多说无益，动手！” 　　方斗提起仙剑，望着道家真人四周，寻找出剑的方位。 　　这时候，道家真人开始施法。 　　只见他双手合并，食指和中指紧贴，其余三根手指，则是相互交缠，形成一个特殊的手势。 　　“雷神发签，天雷下凡！” 　　“抵挡污秽，理清正气！” 　　“有请雷签降世，杀敌护法！” 　　道家真人眉心，飞出一团光，落到双手掐出的指尖上，抖动几下铺展开。 　　“雷部正法，果然是雷部正法！” 　　残魂终于开口了，颇有些幸灾乐祸。 　　“小辈，你情况不妙，对方使用的是雷部正法！” 　　“雷部正法又如何？” 　　“不如何，如果你的那具分身在此，以斗部神诀对抗，或许能赢！” 　　“前辈言外之意，就是我这口仙剑赢不了？” 　　“没错！” 　　方斗笑了笑，“前辈还请看着！” 　　这时候，道家真人手中雷签，已然缓缓展开。 　　漂浮在雷电海洋中，是一团团聚散自如的字体，组合成不同排列，似乎在描述什么内容。 　　此情此景，倒和斗部神诀，略有几分相似。 　　方斗深吸口气，他还有过施展斗部神诀的记忆，自然知道其威力可怕。 　　眼下，若这道雷签，真是雷部正法的奥妙，那么绝非可以轻易应付。 　　“方斗，还不快伏法！” 　　道家真人，见气势酝酿得差不多，当头一声怒喝。 　　雷签完全舒展开，朝着方斗当头砸落。 　　从旁观这角度看来，这次攻击如雷霆万钧，以泰山压顶的气势。 　　强如剑仙方斗，在这道雷签的攻击下，也是脆弱如鸡蛋碰石头。 　　“明师弟！” 　　神霄派的弟子们开口了，“你可知道，先前师父曾施展雷签，灭掉了一家占山为王的学派，其中就有成了气候的学派真人！” 　　“真的？” 　　明三手暗想，哪家怎么倒霉？ 　　“不错，我们当时在旁边亲眼所见！” 　　“雷签一出，万物泯灭！” 　　“不仅那个学派化为灰烬，半点骨灰都没找到，包括山下的居民，也有上千户遭受波及，死无全尸！” 　　明三手一听，明白了，这是‘师父’未能完全控制，所以才伤及无辜。 　　剩下的部分，同门们不好意思说，因为当时道家真人操纵不了，生怕伤及他们这些弟子，所以才将雷签的余力送到山下，摧毁了上千户的城镇村庄，死伤无数。 　　“此乃天灾！” 　　事后，道家真人带着弟子们，望着冒着白烟的废墟，淡淡说道。 　　明三手看着方斗，露出诡笑，有好戏看喽。 　　这场冲突，归根结底，还是他挑拨起来。 　　最理想的结果，自然是两败俱伤，雷部正法和仙剑到手，大赚特赚。 　　若是道家真人，他的‘师父’赢了，不赔不赚，也是好事儿，至少命保住了。 　　最恶劣的结果，就是方斗大获全胜。 　　现在看来，道家真人施展雷签，倒有可能稳赢。 　　光芒笼罩中，雷签缓缓现出本体。 　　薄如纸张，却没有固定形状，时而四四方方，时而化作原状。 　　雷签到了方斗头顶，抖动几下，当即迸发全部力量。 　　谁都难以想象，两指宽的小东西，怎能蕴含如此毁灭性的力量？ 　　轰，四周气流膨胀，当空升起百亩方圆的大蘑菇云。 　　“不好，快躲！” 　　一众神霄派的弟子们，匆忙施展遁术，或藏入地下，或遁入林中，生怕逃得不够快。 　　他们知道师父的能耐，越是面对强敌，越是难以把握雷签的威力。 　　先前对付学派真人，余波都能覆灭千户人家，如今面对的剑仙方斗，岂不是连他们这些弟子都保不住。 　　得，还是提前找生路吧！ 　　明三手终究没有经验，慢了分毫，却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发生。 　　“进来！” 　　方斗双手合拢，像是捧水、捧米的手势，直接朝头顶高高举起。 　　此刻，雷签正在颤抖，几道重影叠加，仿佛随时会爆开。 　　上空升起的蘑菇云，仅仅是动手前外泄的一丝余波，真正威力施展开来，必将是天地变色。 　　然后…… 　　雷签下方，陡然一张大口张开，将其吃进去。 　　“咦？” 　　雷签消失时，道家真人也不吃惊，无论对方以什么法宝收起，下场都是一样。 　　以雷签爆裂的力量，什么法宝都要炸得粉碎。 　　过了片刻，依旧云淡风轻，想象中的场面并未出现。 　　雷签好似彻底消失，再无半点踪迹。 　　道家真人额头开始滑落汗珠，这道雷签，可是他修行雷部正法的精髓所在。 　　绝不能丢啊！ 　　可是，究竟到哪里去了！ 　　“方斗，你还我雷签！” 　　道家真人指着方斗，大声呵斥。 　　“什么雷签，我没见过！” 　　方斗摇摇头，“自己丢东西，到别处去找。”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一败涂地 　　“你……” 　　道家真人气急了，但还保存理智，知道沟通雷签要紧。 　　这道雷签，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压箱底的绝技，非必要不能出手。 　　也是他膨胀了，先前以雷签覆灭某个学派，就以为对方斗同样奏效。 　　“快出来，给我寻找雷签下落！” 　　道家真人一声喝，草丛动了、树木摇晃，就连脚下土地，也开始纷纷出现人影。 　　先前施展遁法躲起来的神霄派弟子，见到师父有些尴尬。 　　“快去找！” 　　道家真人双手合拢，闭目搜寻，心想雷签必定还在。 　　他自从参悟到雷部正法的奥秘，常年累月修行下来，终于将精髓显化，成就这道二指宽的雷签。 　　雷签，称作他毕生心血不为过。 　　“方斗，你这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道家真人大越猜出，是方斗用什么法宝困住雷签。 　　那件法宝倒也厉害，竟能割断他和雷签联系。 　　只可惜，雷签哪有怎么容易困住？ 　　道家真人开始默默运转，就要放开雷签的禁制，使之在方斗法宝内部，闹他个天翻地覆。 　　方斗表情如常，实则却有些撑不住了。 　　刚才，他故技重施，用米斗收了雷签。 　　却没想到，低估了这道雷签的威力，连米斗内部，都被闹得天翻地覆。 　　“快快，放开你的法宝，让我进去！” 　　残魂跃跃欲试，他对方斗的米斗垂涎已久，一直希望能进去查看。 　　方斗知道，对方相处日久，怕是已经猜出，纯阳丹的来源就是米斗。 　　只是，因为方斗保密措施晚上，残魂只知道有米斗的存在，却不知道其具体的模样和作用。 　　这次好了，雷签作乱，残魂抓到机会，以帮忙为名义，要求方斗放他进入米斗。 　　“前辈，稍安勿躁，我可以处理！” 　　残魂表现得比他更着急，“你处理不了，那可是雷部正法的一丝精髓，不是你能抵挡！” 　　“让我帮你，必能收服此物，掌握雷部正法的核心秘诀！” 　　“小辈，你还犹豫什么？” 　　方斗视线始终，米斗晃动幅度越来越大，口部跳动电丝，显然是雷签动静越来越大。 　　但他还是坚持，“前辈，我可以应付！” 　　下一刻，方斗下定决心，打开米斗内部通道。 　　哗啦啦，雷签所在的空间，陡然多出个洞口，白花花的米粒倾泻而出。 　　这不是普通灵米，而是积攒下来的纯阳丹。 　　纯阳丹落到半途，就化作精纯的纯阳气，弥漫四周。 　　原本暴躁不已的雷签，接触到一丝纯阳气，竟然平静下来。 　　奇异一幕发生了，这道雷签，就这么躺平了！ 　　沐浴在海洋般的纯阳气中，雷签静悄悄躺着，远没有先前充满毁灭性的气息。 　　此时此刻，雷签安静地，先是熟睡的孩子。 　　“总算……” 　　方斗松了口气，“前辈，搞定了！” 　　“不可能！” 　　残魂当即失声，“你别硬撑了，雷部正法，和先前斗部神诀不一样，只有我才知道收服的法门！” 　　“别闹，万一到最后无法收拾，损失都在你身上！” 　　方斗笑着说道，“我虽然不动怎么收服，但贿赂还是会的！” 　　“贿赂什么？”残魂自信说道，“有什么能贿赂……” 　　下一刻，他呆住了，暴跳如雷，“纯阳丹！” 　　“不错，花了我许多纯阳丹，但也值了！” 　　听到方斗的话，残魂暴怒不已，“你这个败家子儿，花了多少纯阳丹？” 　　“也不多，几十斤而已！” 　　残魂本以为，会听到XX颗，没想到方斗张口，就是以斤为单位，一阵晕眩。 　　“小辈，你把雷签放出来，我要捏碎了他！” 　　残魂内心在流血，几十斤纯阳丹呐，原本都该是他的。 　　“小辈，你亏大发了，让我进去处理，不用几十斤，十颗就能搞定！” 　　方斗笑而不语，真让你进入米斗，就不是纯阳丹能解决了。 　　以对方的心机见识，说不定会反客为主，从方斗手中夺走米斗。 　　“前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残魂听他意思，竟还要继续养着雷签，心道这可不行。 　　“小辈，雷签暴虐成性，连外边那个真人也掌控不了！” 　　“你留着他，迟早是个祸害！” 　　方斗摊开双手，“没法子，只能如此，大不了我以后缩减纯阳丹供应，还请前辈客服一二！” 　　“不行！” 　　残魂怒道，“我传你法门，给我收拾了雷签，绝不能对他妥协！” 　　他彻底怒了，难道让雷签留下，和他抢饭吃？ 　　方斗片刻间，便已收到法门，果然和斗部神诀的大相径庭，但同出源头，掌握起来也不满。 　　“多谢前辈，待会儿必有重谢！” 　　残魂燃起希望，“有几十斤吗？” 　　“咳咳，前辈说笑了，刚才那是救命！” 　　“罢了！” 　　残魂大为懊恼，不停念叨着‘纯阳丹’‘几十斤’！ 　　与此同时，道家真人双手法力，还在沟通雷签，命令全力爆发，将方斗连人带法宝炸碎。 　　可怜他还不知道，雷签早已被策反了。 　　“师父这样子，有用吗？” 　　明三手看了起疑，询问身旁同门。 　　“可不有用，雷签一旦发威，不分敌我，你醒目些！” 　　神霄派的同门们，看向方斗一行人。 　　“剑仙方斗，也太过托大，现在还留着不走！” 　　“他若是知道雷签威力，就该立刻识趣退走，还能保全一条命！” 　　在众多神霄派弟子心目中，雷签的威力，远远超过什么仙剑。 　　毕竟，雷签他们见过，仙剑却没见过。 　　“还没找到吗？” 　　方斗突然开口，询问对面道家真人。 　　道家真人满头大汗，迟迟没有效果，让他也产生怀疑。 　　听得方斗发问，他厉声说道，“方斗，你别嚣张，等我召回雷签，就是你的死期！” 　　“抱歉，等不及了！” 　　方斗一抬手，仙剑飞出。 　　这回，仙剑潇洒之极，破开对方匆忙布下的雷阵，对着道家真人胸口划落。 　　“师父！” 　　神霄派惊叫不断。 　　一剑之下，道家真人就被开膛破肚，内脏都暴露在外。 　　方斗微微点头，果然对方一身实力，都建立在雷签之上，眼下没了雷签，实力大打折扣，一个回合都撑不住了。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求援 　　道家真人，遭此重创，仍旧未死。 　　胸腹都被剖开，肋骨和内脏暴露在外，鲜血狂涌如泉。 　　“快，速速找本初真人救命！” 　　道家真人掌心雷光一闪，化作千万光柱，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师父不好，他在搬救兵！” 　　百丈见状，急忙提醒方斗，“不能让他得逞！” 　　此人倒也狡诈，故意放出无数光芒混淆视听，与此同时，又朝几位弟子大声示意。 　　如此一来，令人分不清楚，求救的消息渠道，真正起作用的是哪一路？ 　　方斗淡淡笑道，“他要求救，我何必阻拦？” 　　“可是师父？” 　　百丈急得不行，“若是被他叫来厉害的大人物，岂不是？” 　　“百丈，你错了！” 　　方斗和蔼说道，“为师今日教教你，任何事情，一旦做了，就要贯彻到底～” 　　“今日摆明了得罪道家，又岂能半途而废！” 　　说着，方斗指向道家真人，“你瞧他这模样，最多搬来五气朝元的道家真人，为师又有何惧？” 　　“便是能请来纯阳真人，我方斗巴不得一试剑锋！” 　　听到这里，百丈、红鸾和袁明，全都露出敬佩的神情，如此霸气十足的师父，方才符合他们心目中的长辈。 　　双方谈话间，方斗也不动手，去阻止道家真人求助。 　　眨眼间，万千光芒消散无踪。 　　“消息传出去了？” 　　方斗温和发问，像是唠家常般。 　　“方斗，你也不要得意，等本初真人到来，就是你毙命之期！” 　　生怕方斗不知道，道家真人重点解释，“本初真人，乃道家五气朝元的真人，无论资历还是修为，都在风尘真人之上！” 　　原来，这位本初真人，属于道家的老资格之一。 　　风尘真人在朝元境界中，是后进者，所以外出办事都是他。 　　现在，风尘真人没了，取而代之是更强大的本初真人。 　　“既然如此，我更要见识一二！” 　　方斗点了点头，再度看向一旁明三手，想要说什么，却摇了摇头。 　　袁明发觉这个动作，恭敬问道，“师父，既然想到了，为何不和对方说明？” 　　他猜出方斗刚才起意，要解释清楚明三手的卧底身份，只是为何要打消念头？ 　　“徒儿，你虽然聪慧，却因为年轻，对人性所知不多！” 　　“我来告诉你！” 　　“揭破明三手盗家之子的身份，并不难，难的是让他们相信！” 　　师徒二人对话，也不避讳其他人，自然被神霄派众人尽数听到。 　　盗家之子四个字，震得众人头脑空白，这可是传说中的预言之子呀！ 　　“嘿嘿，如此拙劣的挑拨伎俩，可笑！” 　　明三手哈哈大笑，内心却有些不安。 　　“正是，明师弟我们了解，怎么可能是什么盗家之子？” 　　也有其他神霄派弟子，为明三手解释。 　　方斗转向袁明，“见到了，他们根本不信！” 　　“也不是不信，而是此事太过重大，万一是真的，整个神霄派上下，都承受不起。” 　　“相比之下，只要嘴硬死不承认，最多是失察，罪过还不算大！” 　　方斗指向重伤的道家真人，“你信不信，此人心中早有怀疑，但表面上，还是要力挺自己弟子无辜！” 　　果不其然，道家真人语气虚弱，呵斥道，“堂堂剑仙，怎么使用这般卑劣的挑拨离间？” 　　“请自重，别自降身份！” 　　方斗朝袁明摊开双手，“看到了？” 　　“看到了！” 　　袁明认真点头，“神霄派，也是道家一大门派，看重颜面！” 　　“若是让外界知道，疏于检查，让学派之子潜伏在内，必将贻笑大方！” 　　“而且，还要被道家高层问责！” 　　“所以，为了推卸责任、明哲保身，都要将脏水泼在师父身上！” 　　“今日之事，无论谁来，结论都是一样～” 　　“剑仙方斗，故意追杀道家弟子，而非什么学派之子！” 　　方斗听到袁明一番分析，满意点头，“孺子可教！” 　　红鸾听得眼睛都瞪大了，这么多心思道道，她可搞不清楚。 　　“原来如此，弟子明白了！” 　　百丈一捶掌心，“如若真如师父所说，今日难以善了！” 　　说罢，他朝方斗拱手行礼，“既然如此，为何不斩草除根！” 　　说着朝学派真人和一众弟子们看去，眼神冷酷，令人不寒而栗。 　　言下之意，方斗刚才就该痛下杀手，将包括明三手在内所有人诛杀一空。 　　“无妨！” 　　方斗呵呵大笑，“这趟出来，正好要试下本领如何，能遇到道家朝元真人，最好不过！” 　　先前他尚未突破时，总比风尘真人差了几分。 　　眼下，他已经是朝元境界的剑仙，自认对上同等境界的道家真人也不成问题。 　　况且，接连经过明三手和神霄派的道家真人，都略有些难缠。 　　方斗认识到，当下的修行界，和以往发生巨大变化，许多厉害的人物逐一出现。 　　自己若不能与时俱进，只怕最终难免被淘汰的命运。 　　“本初真人来了，你死定了！” 　　道家真人，见方斗并不急着杀他，索性闭目养神。 　　突然，他睁开双眼，大笑不已，原来是救星来了。 　　“好，正要看看，你指望的救命稻草，是什么模样？” 　　方斗心头一动，抬手对着天空指去。 　　无声无息间，所指的天空云层，陡然破开一个圆洞，直通往幽深的远方。 　　“方斗，你好眼力，竟能看出我的来路！” 　　刷！ 　　一位面如冠玉的青年道士，陡然从天而降，手中握着半块衣角。 　　衣角是从他身上撕下，中间一块显眼的破洞。 　　见此情景，众人哪里还不知道，刚才悄无声息间，双方已然斗了一个回合，而且是本初真人吃亏了。 　　这位道家的朝元真人，本想悄无声息来临，起到震慑效果。 　　没想到，方斗一眼看穿他，并动手一戳，在他衣角留下破洞。 　　这番斗法悄无声息，却又惊险万分。 　　看似只有一个破洞，实则蕴含方斗高深的剑术造诣，若是落在身上，少说也是血肉模糊的重伤。 　　“方剑仙仍旧在世，真乃世间之福！” 　　“只是我道家这帮晚辈，不知为何得罪了你，让堂堂剑仙追杀不休？” 　　“如今我来了，还请看在道家面子上，放过这些晚辈，如何？”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方斗的地位 　　本初真人是什么人？ 　　或许神霄派一帮弟子没有印象，但作为众人师长的道家真人，却知道他的身份。 　　强如风尘真人，在他面前都是小弟弟。 　　无论资历辈分，还是修为境界，二者均相差甚远。 　　风尘真人，还在寻求突破纯阳的法子，可本初真人，却以找到了目标，正在突破的过程中。 　　即便是明三手，也知道本初真人厉害，可不是他的便宜‘师父’那般好糊弄。 　　所以，见到本初真人之刻起，明三手就发动最大力量，极力隐匿真实修为，完全伪装成道家弟子。 　　幸运的是，盗家偷天换日的秘法果然奏效，本初真人没有怀疑他。 　　可是，众人视为救星的本初真人，一上来不是兴师问罪，而是放低身段，和方斗说软化。 　　别说那些普通弟子，连神霄派的道家真人都蒙了。 　　谦良恭谨、彬彬有礼，这还是他听过的本处真人吗？ 　　传闻中的本初真人，可是曾和释门的军臣圣僧齐名，属于杀性最大的二位。 　　“难不成，本初真人是在施展计策？” 　　这个猜测也不对，本初真人对上比自己弱的对手，从来都是直接动手，没必要搞什么计策。 　　“师父，对方如此客气，小心有诡计！” 　　百丈低声提醒方斗。 　　方斗笑着摇头，修行到了他这个境界，何惧什么阴谋诡计。 　　只是，对方堂堂一位道家真人，对他这么客气，也着实让方斗有些怀疑，莫非真要算计他？ 　　实际上，无论方斗还是道家真人，都忽略了，剑仙方斗的地位。 　　曾几何时，方斗是令道家释门和名教，都束手无策的存在。 　　名教大儒眉山公，为了请方斗出山，不惜亲自进山去请，甚至要让道家配合。 　　两家合作，都不敢直接害方斗，还要假借学派真人之手。 　　遥想当初，方斗陨落消息传到道家，无数真人松了口气，其中就包括眼前这位本初真人。 　　“剑仙方斗，当年的陨落，竟是一个局，将所有人都骗过了！” 　　本初真人心中感慨，越发对方斗忌惮万分。 　　一个心机如此深沉的剑仙，实乃是天下头等祸害。 　　如果说，以前的方斗，还有勾曲山基业为牵挂，眼下这些顾虑都没了。 　　本初真人来之前，都听过说，方斗二弟子逃出重重追杀，往海外去了。 　　至于勾曲山，早已是一片废墟。 　　眼下方斗，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千万不能刺激。 　　更何况，眼下道家南北争斗不休，实在不宜招惹如此强敌。 　　所以，本初真人如此温和应对，让道家一众晚辈们，大跌眼镜。 　　方斗点了点头，“久仰本初真人大名，一直听闻，您是个明白事理的。” 　　花花轿子人抬人，对方这么客气，方斗自然也不能恶声恶气。 　　听他这句话，神霄派的道家真人暗中腹诽，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任何人都可以通情达理，唯独本初真人不行。 　　这位道家真人，当年可是以护短到不讲理闻名的，曾因为一件小事，与释门大打出手，甚至惊动对方的军臣圣僧。 　　二者一为五气朝元，一为大乘圣僧，都是以战斗强悍闻名，打了十天十夜不分胜负。 　　后来，还是双方的陆地真人和菩萨出面调停，方才为苍生免去这番劫难。 　　所以，方斗这一开口，道家这方面就知道他昧着良心说话。 　　本初真人竟也认了，“好说，好说。” 　　方斗拱手，“我和道家素有渊源，包括已逝的风尘真人，都是和我情同，咳咳，那个，路人的。” 　　情同路人是什么鬼？ 　　一众神霄派弟子险些憋不住了。 　　“重点是，我虽然不是道家中人，见到道家有难，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今日的冲突不为别的，还是因为道家内部混入学派奸细。” 　　本初真人笑了，“剑仙此言，略显夸张。” 　　方斗见状心中透亮，看来道家内部，已然渗透许多学派中人，而且高层们都心知肚明。 　　联想到神霄派的道家真人先前嘴硬模样，显然一无所知，可能仅限于高层了。 　　不知不觉间，方斗竟窥探出道家一个大秘密，对方究竟在故意纵容什么？ 　　无论有什么目的，方斗可以肯定，接下来他说的事情，必然会让本初真人大吃一惊。 　　“若然我说，这位奸细不是普通人物，而是百子之一，真人作何想法？” 　　“什么百子不百子？” 　　本初真人的笑容，猛的凝固在脸上，和睦表情一扫而空。 　　“对了，就是这副模样。” 　　神霄派真人见状，这才是本初真人的真面目。 　　“方剑仙，此事可不好开玩笑。” 　　方斗一指明三手，“我可以确定，此人就是盗家之子，以偷天换日的盗家秘术，伪装成神霄派弟子。” 　　“先前和此人交手，已然是真人境界，而且连我都拿不下他。” 　　本初真人听得悚然，“连剑仙都感到棘手。” 　　以方斗的本领都拿不下，这可不是普通道家弟子应有的水平。 　　方斗这是说实话，恐怕神霄派的师父，真实本领都未必明三手厉害。 　　这时候，明三手意识到危机，若不能自辩清楚，今日难以活命。 　　别人不清楚，他还能没听过本初真人的事迹吗？ 　　真要被方斗说动，哪怕在他心中泛起稍微怀疑，这位本初真人绝对做得出来，宁杀错勿放纵。 　　“真人请还我清白。” 　　明三手扑通一声，跪倒在本初真人面前，声泪俱下解释。 　　“我不还得罪剑仙，但他也不能如此恶毒，污蔑我是旁门左道的妖人。” 　　“我明某人名誉事小，若是连累师门清誉有损，那我就是本门万古罪人。” 　　听到这里，神霄派一众同门全都动容，对明三手深信不疑。 　　神霄派真人当即为他担保，“真人，我自己的弟子，教养了几十年，绝无问题。” 　　本初真人不置可否，安慰明三手几句，“道家的弟子，绝不蒙受不白之冤。” 　　“你须得记住，我道家和那些旁门左道势不两立，势必将他们斩尽杀绝。” 　　“尤其是这盗家，混淆视听，毁我道家名誉，罪大恶极。” 　　“你们也听好了，遇到盗家之人，无论老幼一缕杀绝。” 　　神霄派众人心中一凛，齐声回答“是”。 　　神霄派的真人，却别有心思，显得心事重重。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谈不拢 　　“好厉害的本初真人。” 　　方斗佩服不已，对方这一番话，不仅说给神霄派众人，也是给他方斗听，更是对明三手所说。 　　神霄派弟子们，所知最少，只能听出表面意思，无非是道家和邪恶势不两立。 　　对方斗的意思，就是我道家，追杀学派余孽不遗余力，犯不上你来插手。 　　神霄派真人听在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明摆着告诉他，你若真让学派中人混入，绝对掩盖不了，及时查明才是正道。 　　剩下的，就是警告明三手，你若是普通弟子，恪守本分自然没错，但若真是学派真人的奸细，也别妄想能瞒天过海。 　　一句话能说出几重意思，这位本初真人的厉害，还在风尘真人之上。 　　明三手心一沉，哪里还听不出，对方已经产生怀疑。 　　说到底，这位盗家之子，还是太过自信，满以为盗家神通能瞒天过海。 　　事实上，以剑仙方斗的身份，指认他是盗家之子，已经算是极为严重的情况。 　　也就神霄派真人事关自身，所以死不承认，妄图能捂盖子。 　　本初真人却知道，以方斗的身份地位，绝无可能故意诬陷某个道家弟子。 　　说到底，他自认为和方斗是同一类人，真要看某人不顺眼，直接杀了就是，犯得着这么麻烦？ 　　明三手错就错在，不了解这个层次的强者心态，以他伪装的身份，真要得罪方斗，人家才懒得绞尽脑汁诬陷你，直接一招杀了不痛快吗？ 　　“糟糕！” 　　明三手突然想起，自己有个致命的漏洞忽略了。 　　他一个道家门徒，还没到真人境界，怎能在剑仙方斗压迫下，支撑到师父来援的。 　　没等他细想，方斗竟然出乎意料，对本初真人动手了。 　　“本初真人，久仰大名，有此机会，还请指教一二。” 　　方斗话音未落，明晃晃的剑光，铺天盖地而来，如盛夏的暴雨连成一大片。 　　本初真人见状，客气点头，“求之不得。” 　　眼前满天剑光，都是从一口仙剑放出，却连绵不绝，生生不息。 　　“五气朝元的剑仙，竟如此厉害？” 　　刚一照面，本初真人就感到如山如海般压力，自知难以力敌，袖口鼓起 　　下一刻，法宝落入掌心，竟是棕色的铜镇纸。 　　这枚镇纸雕刻用心，将繁复的山水景象，都收纳入巴掌大的表面，一草一木都栩栩如生。 　　“如山之重，如海之沉！” 　　“可当一剑乎？” 　　最后一句话，像是发问，又像是肯定。 　　镇纸飞出，落下时幻化山水景象，真有高山穿过的风声，滔滔海水的浪潮甚至还有各种气味色彩佐证。 　　方斗放出的万千剑光，尚未攻到面前，就被收入镇纸的景象当中。 　　“咦？” 　　方斗吃惊不已，急忙变招，抢在镇纸彻底落下前，将仙剑本体脱离。 　　本初真人手掌扬起，满天景物席卷一收，再度还原成铜镇纸，啪嗒落在掌心。 　　一个回合，或许只是互相试探，竟是不分胜负结果。 　　“方剑仙，冒犯了。” 　　本初真人风度翩翩，动手前先招呼了句。 　　下一刻，铜镇纸飞出，无数幻境在周围缭绕，处于时刻放出的状态。 　　铜镇纸的目标正是方斗。 　　方斗手腕抖动，仙剑飞出，闪电般跨越漫长距离，对着铜镇纸中段一点。 　　以仙剑锋利，无论何等厉害法宝，只需被攻击本体，必然大受损伤。 　　但这次不同往常仙剑并未刺中铜镇纸表面，而是被四周缭绕的幻境拉入。 　　铜镇纸落地，彻底将仙剑收入其中。 　　但，斗法还未结束。 　　幻境当中，仙剑没有被困的茫然，而是呼啸着穿梭，不断搅碎幻境中的景物，山石崩摧，海水粉碎，无数草木割草般倒下。 　　本初真人双手掐印诀，往铜镇纸上轻点，输入磅礴的法力幻境本已摇摇欲坠，得了这次补充，再度稳固下来。 　　幻境当中，一座座高山升起，企图拖慢仙剑进击的节奏，海水狂卷而来，也要拍散仙剑的力量。 　　幻境当中，一片恶斗景象旁观双方，神霄派众人，还有方斗三位弟子，无不沉浸其中。 　　百丈三人此刻，见识到方斗剑术造诣，对他惊若天人，心想拜师方斗门下可算是做对了。 　　再看对方的神霄派，自认是道家牛得不行，远不是方斗对手，还要请来家中大人才能和他们师父斗下去。 　　“师父真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幻境不灭，依旧群山耸立，万水环绕。 　　突然，方斗放出一声长啸，“看破了，看破了。” 　　仙剑似乎得了命令，一概先前摧毁万物的霸道，高高悬挂半空。 　　“去。” 　　方斗对着仙剑指点，这口仙剑猛的往下斜划。 　　这道剑痕格外不同寻常，不见半块石头裂开，也不见草木折断。 　　但是，此山此海这片空间，却如同画纸一般，被仙剑轻松裁开。 　　见到这一幕，才让人恍然大悟，如此栩栩如生的景象，也只是幻化出来，并非真实。 　　“呼啦！” 　　仙剑顺着剑痕再度用力，将空间的裂口，扩张到上百丈。 　　“慢，慢来！” 　　本初真人急忙出声，“切磋而已，没必要毁我一件法宝。” 　　“还请收回仙剑。” 　　铜镇纸布下的环境，终于放开缺口，仙剑嗖一声从中飞出。 　　随之，幻境景象破灭，还原成铜镇纸。 　　本初真人心疼吸气，铜镇纸表面的精致雕刻，多出一条头发丝细的壁纸划痕 　　仔细看来，划痕的形状，和先前仙剑划开的裂口一模一样，只是缩小无数倍。 　　对比微雕中山水景物，和环境中的大小比例，可以确定，划痕就是仙剑留下。 　　“方剑仙，下手太重了。” 　　本初真人嗔怪不已。 　　神霄派真人连连摇头，法宝被打坏也不发作，本初真人难道修行什么秘法，性格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真人，怎能算重？” 　　方斗解释道，“方才我盗家之子动手，以同样的水准，都迟迟拿不下他。” 　　“果真如此？” 　　本初真人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盗家之子真就这么厉害，能和五气朝元的剑仙抗衡？ 　　若果真如此，就不能留他了。 　　一瞬间，无数双眼睛集中明三手身上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逃 　　明三手苦笑，朝本初真人拱手，“真人信与不信，全在你一念之间。” 　　“我明涧秋，是道家的忠诚弟子，还是别有用心的盗家奸细，也有你一言而决。” 　　此言一出，暗含悲壮之意。 　　神霄派众人闻言，越发对方斗敌视。 　　本初真人是什么人，若被这三言两句说动，就不是他的本性。 　　“明涧秋，你的清白，稍后会仔细验查，道家不会委屈你。” 　　神霄派真人忍不住开口，“真人，明涧秋是我得意弟子，此番渡江论道而来，他接连胜了三场，立功不少。” 　　“若为了外人几句话，就怀疑他的忠诚，实在不妥。” 　　更何况，他一指方斗，“这位方剑仙，未尝没有借题发挥的意思。” 　　“好让真人知晓，我苦练多年的雷部正法，就被他夺了。” 　　“若说什么盗家神通，方斗这般巧取豪夺的本事，更符合盗家之子的身份。” 　　好个倒打一耙，这下子方斗反倒成了盗家之子。 　　明三手急忙进言，“是啊，方斗一介散修，何德何能与真人并列，他能有今日修为境界，恐大有开头。” 　　“不错。” 　　“真人，方斗才是盗家之子，我门下明涧秋识破他身份，才招致杀身之祸，还请真人明查。” 　　越说越不像话，百丈怒极了，“你们颠倒黑白，沆瀣一气。” 　　出乎意料，方斗也不反驳，嘴角含笑听着，表情不变，倒像是在看戏。 　　本初真人听了片刻，朝方斗问道，“剑仙方斗，你还有什么话说？” 　　方斗点点头，指着明三手，“此人来找我，目的竟是为了收服我，做他盗家持剑护法的奴才。” 　　说完这句话，再无别的言语。 　　“如此啊！” 　　本初真人闭目沉思，旁人都望着他，等待他的反应。 　　片刻过后，本初真人睁开眼，哈哈笑道。 　　“今日之事，全因小辈无眼，得罪了方剑仙。” 　　“老夫做主，亲手毙了他，还望剑仙一释前嫌。” 　　神霄派真人，听着不敢相信，这般自打脸庞的屈辱之举，竟还是本初真人提出来。 　　到底是怎么了，堂堂道家，沦落到这个地步。 　　但事关弟子，他不能放任不管，势必要开口。 　　“真人……” 　　没等他把话说完，本初真人屈指一弹，正中明三手额头。 　　咚，头颅洞穿，血液脑浆横流，顷刻间伏尸原地。 　　“涧秋。” 　　神霄派真人，连同一群弟子见好好一个大活人，当场被击毙。 　　本初真人亲自下手，他们敢怒不敢言，全都将怨气对准方斗这般。 　　若是目光能化作刀子，方斗必能享受万刀万剐的待遇。 　　本初真人收手，云淡风轻，朝方斗点头，“剑仙果然说的没错，此人有鬼。” 　　一指明三手的尸身，“这般李代桃僵的把戏，能瞒过别人，在老夫面前，还差了些火候。” 　　本初真人抬头，朝周围开口，“你盗我道家弟子的身份，行那瞒天过海的机密，可别以为，就能完全切割分离。” 　　方斗当然知道，地上的尸体，不是明三手本体，而是被他盗了命数的道家弟子，真正的神霄派明涧秋。 　　没想到，本初真人也看出来，这位道家真人的确不简单。 　　四周静悄悄，无人回应。 　　本初真人冷笑，“看来你是不死心了。” 　　说罢，他摊开手掌，掌心无数纹理亮起来。 　　“命理推算之术。” 　　方斗见状，立刻猜出是何手段。 　　明三手能盗取他人命理，先前方斗就见过，匆忙见难能尽数斩断，势必存在藕断丝连的地方。 　　本初真人此举，就是要从尸体回溯，找到明三手本体。 　　纵横交错的明亮掌纹升起，化作锁链朝虚空伸去。 　　方斗叹了口气，明三手这是作茧自缚，遇到道家的命理推算之术，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这一手。 　　果然，片刻后，掌纹所化的锁链，从空中拽出一道人影，啪塔掉在地上。 　　“明涧秋，你怎么？” 　　神霄派一众人惊了，旁边尸体还没凉透，怎么大活人又冒出来了。 　　锁链困住明三手的脖子，像是拴狗一般，讲他强行拖拽到地上。 　　“好个盗家神通，老夫确实相信，你就是盗家之子。” 　　明三手假死脱身，本想借机挑拨道家对方斗仇恨，没想到被本初真人识破。 　　“老匹夫，你以为能困得住我么？” 　　明三手立刻施展盗术秘法，方斗见了就要张嘴。 　　本初真人却淡淡道，“剑仙请为我观战，瞧老夫的道家手段。” 　　言下之意，无需方斗插手，你也别开口提醒。 　　“冒犯了。” 　　方斗心想，这是触犯对方的骄傲了。 　　明三手见状暗笑，老匹夫托大，自己机会来了。 　　下一刻，明三手故技重施，开始盗取本初真人的心思。 　　本初真人一时不察，脑子瞬间变得空白，锁链微微松动。 　　嗖！ 　　明三手抓住机会，果断脱身。 　　“好胆，敢暗算老夫。” 　　本初真人大怒，掌纹所化的锁链，腾起如蛇，直插明三手后背。 　　奇异一幕发生了，锁链飞到明三手后背，始终保持一拳距离，任凭时光流逝，没有半点变化。 　　“果然如此。” 　　方斗心想，既然本初真人不要他插手，自己犯不上提醒。 　　平心而论，明三手的盗家神通，三手各有千秋，当时连他都有些棘手。 　　本初真人一愣，再度催发法力，锁链铛啷啷，力量越发雄浑，仍然落在明三手身后。 　　这时候，明三手已然逃出不远，微微一笑，“后会有期。” 　　下一刻，他发动遁术，消失的无影无踪。 　　本初真人脸色铁青，掌心锁链消失，化作一枚芦杆制成的粗糙小箭。 　　“你逃的了人，逃的了命么？” 　　芦杆小箭顺着明三手命理残余，化作一道流光。 　　“不好。” 　　方斗一声低喝，被本初真人听到，却不以为意，此法近乎咒杀，难怪方斗看过眼。 　　但是，下一刻，身后惨叫响起。 　　神霄派真人躺在地上，胸口冒出半截染血小箭，已然命不久矣。 　　明三手果然奸诈，逃走前还留了一手，盗走便宜师父的命理，代替他分担这致命一击。 　　神霄派真人，刚才就被方斗重创，一时不察，成了明三手的替死鬼。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诛灭后患 　　“师父！” 　　神霄派一众弟子，被接踵而至的变故，打击得缓不过来。 　　先是同门明三手叛逃，然后师父都被杀了。 　　半截染血的小箭，正插在胸口，大家有目共睹，那是从本初真人手中放出。 　　不管是故意杀人，亦或是失手误伤，他们都不能喊冤，连半点意见都不能有。 　　本初真人脸色铁青，他知道自己被戏弄了。 　　明三手临走前，还摆了他一道，用盗术神通移花接木，让本初真人亲手杀了‘恩师’。 　　也是神霄派真人倒霉，先前被方斗重伤，无力维持，才被明三手轻易盗走命理。 　　“真人，明三手为盗家之子，手段远超一般学派真人。” 　　方斗见状说道。 　　“预言百子，今日总算见识了！” 　　本初真人心中吃惊，本以为预言之子，不过是应运而生，天生命好。 　　道家如今也有南北二子并列，南方丹融身处八水山中，深居浅出，北方的尘冲虚，身为纯阳真人弟子，自然也是很少出现。 　　本初真人听闻二子名声，却从未有过接触，对他们的实力并不出清楚。 　　单以境界而言，本初真人身为五气朝元境界，对上仅仅三花聚顶的明三手，稳赢没什么悬念，如今却被对方逃走了。 　　这次挫败，简直是重重打脸。 　　本初真人老脸虽厚，却也不好意思起来，尤其在方斗面前丢脸。 　　正因如此，本初真人也认识到，预言之子，绝非什么普通货色。 　　毫不夸张说，每个预言之子，都有独到之处。 　　“修行界，即将多事！” 　　本初真人一想到，预言中百家学派，共有一百多个这样的预言之子，头皮发麻。 　　初生牛犊不怕虎，更何况老虎本就稀少，牛犊却多的吓人。 　　“方剑仙，刚才误会你了！” 　　本初真人叹息不已，他这是自取其辱，也怪不得别人。 　　…… 　　“哈哈，痛快！” 　　明三手逃之夭夭，临了还耍了本初真人，令他的杀招，反过来杀了便宜师父。 　　他脸上满是欢愉，没有半点悲痛。 　　所谓‘明涧秋’，只是他盗来的身份，明三手对‘师父’并无感情，对方只是他的一个工具而已。 　　这个工具，能让本初真人挫败，也算值了。 　　明三手嘴角浮现诡笑，本初真人倨傲，竟不让方斗插手，才给他可趁之机。 　　若方斗提示，他一身道术神通，就无法发挥这般威力！ 　　“下次见面，还能给你一个惊喜！” 　　明三手能盗取他人命数，可以轻松转换身份，甚至一转身，就能改头换面拜入道家。 　　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方斗，咱们的事儿，没完！” 　　明三手心头浮现恶毒念头，他看准方斗身后有三个弟子，只要选择其一，悄然盗取身份，潜伏在方斗身边，关键时刻，就能让方斗生不如死。 　　“嘿嘿！” 　　盗术神通，就是这么霸道。 　　明三手此刻，满心都是纷乱念头。 　　“咳咳！” 　　平地响起咳嗽声，明三手感官敏锐，当即停下脚步。 　　两道人影凭空浮现，拦住明三手去路，“请留步！” 　　“你们是哪路毛神？” 　　明三手一眼看出，眼前二人并非血肉生灵，而是鬼神一流。 　　“在下张冠，在下李戴！” 　　两位来人，虽然相貌身高大相迥异，却亲密如同哥俩。 　　“张冠李戴，你们取名字这么敷衍么？” 　　明三手冷哼，“说罢，你们是什么来头？” 　　张冠笑了笑，“没法子，张三李四被人取了，我们只好用张冠李戴！” 　　“废话少说！” 　　李戴催促道，“办正事！” 　　张冠清了清嗓子，“明三手，你多次使用神通，盗取他人命数，断绝阳寿。” 　　“并多次让死者复苏，严重影响地府秩序！” 　　“由于种种罪行，生死簿上，你的名字已经被勾掉！” 　　“我们哥俩，特地来接你回地府受罚！” 　　明三手翻个白眼，“白痴，浪费我时间！” 　　两个小小鬼差，也妄想勾走他的魂魄？ 　　没想到，张冠李戴二人，把话说完，就取下腰间的钩子锁链，从左右两边，开始锁拿明三手。 　　“大胆！” 　　明三手勃然大怒，双臂振动，撞飞交叉飞来的锁链。 　　“阴差又如何，我堂堂盗家之子，尊崇无比，要让你魂飞魄散。” 　　明三手正要痛下杀手，却听到张冠李戴二人，高声叫道，“有请判官裁决！” 　　呼啦！ 　　空中打开漆黑大门，许判官从中走出，手中纸笔没了，取而代之是一口宝剑。 　　“明三手？” 　　明三手点头，“正是！” 　　从外观看来，许判官是高级鬼差，却还不足以令他忌惮。 　　只是，那口宝剑也无半点光芒，外形看上去略微有些熟悉。 　　“奉阎君法旨，前来处置明三手盗人命数一事！” 　　“若暴戾顽抗，可就地格杀，形神俱灭！” 　　动手前，许判官朝张冠李戴二人，询问道，“可有顽抗？” 　　“有，且非常暴力！” 　　“那就没错了！” 　　许判官举起宝剑，恭敬下拜，如同敬拜神灵。 　　“请仙剑出马！” 　　宝剑升空，熟悉感扑面而来。 　　明三手全身汗毛都竖起来，这口仙剑，俨然是方斗先前伤他用的仙剑。 　　一眨眼，本以为刚逃出来，又遇到这口要命的仙剑。 　　到底是怎么回事？ 　　剑仙方斗，竟然和地府有关联，难怪当初能假死脱身，瞒过道家名教多次占卜测算。 　　他心中无数念头，想到无数可能。 　　下个瞬间，所有念头烟消云散，都被宝剑散发的光芒涤荡干净。 　　“这剑……” 　　“怎么如此厉害？” 　　明三手刚反应过来，身躯就已被宝剑斩碎，元神刚离体，就被卷入剑光中。 　　仅仅一个照面，这位盗家之子，就被仙剑斩杀，形神俱灭。 　　仙剑斩杀完毕，也不停留，朝天际远方飞去。 　　许判官空着手，朝两位勾魂使者道，“任务完成，回去！” 　　…… 　　方斗袖口微微动了，仙剑早已化作牙签大小，回归他掌心。 　　“方剑仙，怎么笑得这般开心？” 　　对面的本初真人，见到方斗嘴角露出微笑，好奇发问。 　　方斗当然不能实话实说，说刚才地府借走他的仙剑，斩杀了明三手，彻底断绝后患。 　　“没什么，想到以前一件事情，心中愉快！”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一念纷争起 　　方斗这边，刚才明三手逃走后，事情告一段落。 　　神霄派的弟子们，哭哭啼啼抬着师父尸身，回返北地门派安葬。 　　本初真人这边，却无意离开，反而留了下来。 　　方斗心知肚明，对方肯定还有事情，也不点破，等待对方挑明。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突然收到消息，冥府想要借走仙剑。 　　原本，按照方斗和阎君约定，对方若是需要，可以向方斗借去仙剑。 　　现在大战过后，方斗手头宽裕，二话不说就借出去。 　　没想到，巧了，地府这次出手，竟是要诛灭明三手。 　　明三手还是太嚣张了，多次使用盗取命理命数的神通，将生死簿上弄得一塌糊涂。 　　地皇阎君一看，不收拾了你，我还怎么做事？ 　　于是乎，就有了后来，两位勾魂使者开路，许判官手持仙剑，一招斩杀明三手的事情。 　　方斗从仙剑的经历，看到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松了口气。 　　放任明三手逍遥法外，对方都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这位盗家之子，不仅神通诡异，更加心性邪恶，若是放任他不管，极有可能酿成大祸。 　　现在好了，危险提前掐灭。 　　“传说中的百子，莫非从今天起，要变成九十九子！” 　　这个想法，也只是调侃而已。 　　所谓百子，只是统称，并不意味着，学派之子的数量就是整数。 　　但是，盗家之子明三手丧命，大幕缓缓来开。 　　方斗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开始了。 　　“方剑仙，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 　　交谈间，本初真人似乎有意无意，提出一个问题。 　　“真人请讲，我若知道，必然不会隐瞒！” 　　本初真人客气说道，“黄山之事，听闻是方剑仙派遣弟子，送丹药给挂印观的凤雏！” 　　“事后，凤雏晋升真人，引得四方云动！” 　　方斗点头道，“这倒不假，一直追杀我徒弟出了海，听闻道家也有不少人参与进去！” 　　本初真人略显尴尬，咳了咳，“这个嘛，都是误会，误会！” 　　“但是，还请方剑仙赐教，真有那种丹药，能让法师晋升真人吗？” 　　方斗神秘笑着，反问道，“我说有，真人相信吗？” 　　没等本初真人回答，方斗就叹道，“那颗丹药，只是引子，归根结底，还是凤雏积累丰厚，已经到了突破真人的临门一脚！” 　　“外人以讹传讹，才将区区一颗丹药，夸成了仙丹！” 　　本初真人略微颔首，方斗的解释，和他猜想的差不多。 　　真人要是能量产，那就不值钱了，怎么可能有这般逆天的丹药？ 　　“那么，丹药内情如何，方剑仙可否解释一二！” 　　“还有，方便的话，可否和我走一趟八水山！” 　　见方斗露出疑惑，本初真人急忙解释，“不要误会，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凤雏突破后，顿时发现站在风口浪尖上，恰逢恩师明觉回归，当下决断，家也不会了，直接去八水山寻求庇护。 　　尽管无数人想从凤雏口中，得知确切消息，始终未能接触师徒二人。 　　方斗听了，礼貌摆手回绝，“抱歉，道家的道场，我不方便去。” 　　“但是丹药的事情，我还能说清楚！” 　　“实不相瞒，这种丹药，并非外界所想，能让法师突破真人，其作用不过是延年益寿，让修行者体内力量更凝练雄浑而已！” 　　就这？ 　　本初真人听完，就认为是方斗推托之词。 　　什么延年益寿、凝练力量？道家万千丹药，哪个没这两样功能。 　　结合方斗的解释，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敷衍。 　　没等本初真人提出质疑，方斗再度解释起来，“事情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对了，本初真人可知晓，兵家覆灭后，冶兵家流落何方？” 　　“杀入新生阵营时，没见到冶兵家，或许早已逃走了！” 　　本初真人这就是睁眼说瞎话，明明冶兵家被道家擒获，暗中看押，令其为道家炼制上乘法宝。 　　但是，这件事情属于道家高度机密，绝不能让外界知晓。 　　“可惜了，故人承诺，并未实现！” 　　方斗摇头叹息，“真人可曾听过，和冶兵家齐名的丹家！” 　　“丹家？” 　　本初真人大惊，“你遇到丹家的人！” 　　丹家，也是百家之一，从上古时代开始，就开始寻找各种炼丹材料。 　　他们坚信，炼丹是修行，唯有炼制出一炉至高无上的神丹，才是真正圆满时刻。 　　至今为止，道家珍藏的许多丹书秘典，原本都是丹家之物。 　　饶是如此，道家培养出大量炼丹人才，总也比不上当年万物为材料的丹家厉害。 　　所以，本初真人一听方斗提起丹家，心就已悬到嗓子眼。 　　“不错，正是丹家！” 　　“机缘巧合，竟让我遇到丹家前辈，他赐我灵丹，助我修行，唯一的心愿，就是能找到冶兵家的老朋友！” 　　“可惜，二十年过去了，丹家前辈早已不见踪迹！” 　　方斗叹息不已，手掌一番，再度取出一枚纯阳丹，“这就是丹家前辈的馈赠。” 　　顿了顿，他介绍道，“他说这种丹药，名为纯阳丹！” 　　纯阳丹三字，如晴天霹雳，在本初真人耳边响起。 　　他一把夺过纯阳丹，用双指捏着，小心翼翼检查起来。 　　“呃！” 　　本初真人灵光一闪，将法力压缩成细丝，钻入丹药内部探查起来。 　　下一刻，他的身躯僵硬，站在原地不动。 　　随着时间流逝，本初真人的背影，开始微微摇晃，幅度越来越大。 　　他是被结果惊到了，这颗丹药内部，蕴含丰厚的纯阳气，若是长年累月服用，无限制供应，成就纯阳不在话下。 　　“方剑仙，如此珍贵的丹药，按理说我不该夺走，但事关学派之事！” 　　本初真人摇了摇手中丹药，解释道，“但眼下情况危急，老夫需要带着丹药前去检查化验，看能否奏效！” 　　方斗大方摊开双手，“真人拿去便是，不碍事！” 　　袁明见了感到肉疼，他手上还有一颗，还没来得及喂给红鸾，如今察觉到不对劲。 　　“待会儿，说什么也要让红鸾先把丹吃了！” 　　如此珍贵宝物，手上可留不住，还是落肚平安最好。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失态 　　起初，本初真人也以为，方斗夸大其才。 　　但纯阳丹到手，和掌心接触瞬间，本初真人出遭雷击，当场呆住了。 　　这颗滚圆的丹药，透明清澈，如同珠子一般，不像是寻常丹药。 　　须知，一般道家炼制的丹药，混合众多材质，虽然尽力提纯淬炼，仍旧存在大量杂质。 　　后果就是，卖相上是纯黑为主，绝无透明的外观，以流光溢彩、宝光四溅为特征。 　　但是，方斗给出的纯阳丹，可谓是异类中的异类。 　　透明的丹药，一眼能看穿对面，透过纯阳丹，本初真人都能见到掌心的纹理。 　　也就是说，这枚丹药的杂质极少，少到了忽略不计的地步。 　　见此情景，本初真人心动了，想要掰一块尝尝。 　　但是，这颗丹药也太小了，仅有黄豆大，实在不够啊！ 　　本初真人心中正犹豫，不经意看到方斗一眼，对啊！ 　　如此珍贵丹药，若方斗仅有一两颗，怎么舍得送给外人？ 　　算上先前挂印观凤雏那颗，以及手上这颗，已经送出去两颗。 　　本初真人估计，方斗手中的纯阳丹，至少有十颗，才敢这么外送。 　　“咳咳！” 　　本初真人咳嗽两声，“方剑仙，我有个不情之请！” 　　“真人请讲！” 　　本初真人看向百丈三人，“你这三位徒弟，都是人中龙凤，想必刚入门不久！” 　　“果真不假，真人何以见得？” 　　“这还不简单！” 　　本初真人指向红鸾、袁明，“你的弟子，手上半件像样的法器也无，想必是入门尚短，来不及置办！” 　　红鸾本有一口宝剑，但临行前，考虑到散修师父不容易，又将宝剑法器留给师父。 　　所以，三位弟子当中，除了百丈有一件法剑外，其他两位都是两手空空，孑然一身。 　　方斗这才醒悟到，失策了，他眼界本高，想着日后给弟子寻找合手法器。 　　没想到，却被本初真人，看成了手头不宽裕。 　　本初真人呵呵笑道，“您是剑仙出身，一口仙剑足以，但小辈还是要几件像样的法器防身！” 　　“巧了，老夫手中，就有几件小玩意儿，不妨送给他们！” 　　说罢，本初真人掌心冒出宝光，片刻间飞出四五样法器。 　　“此乃凤衣玉佩，遇到强敌攻击，会自动放出光芒，化作凤凰彩衣防护！” 　　“这是陨铁枪，无惧水火、无坚不摧！” 　　“还有……” 　　四五件法器，逐一介绍完，方斗的三位弟子，眼睛都挪不开了。 　　百丈虽然有了一口法剑，但见到本初真人的法器，也是心动不已。 　　方斗心想，道家果然积累丰厚，随便遇到一位真人，都是狗大户。 　　“孩子们，喜欢就随便挑，别客气！” 　　本初真人这么说，但百丈三人却不敢动，显然要听方斗的命令。 　　方斗叹了口气，他也猜到，本初真人慷慨赠送法器的原因。 　　这几件法器，即便在道家都是上乘品级，可不是随便送给外人。 　　再者，以本初真人的地位，犯得着随便送给几个小辈。 　　归根结底，目的还是方斗这边。 　　“既然长辈赏赐，你们也不用客气！” 　　方斗松口了，百丈三人挨个上前，先是向本初真人恭敬行礼，然后再挑选法器。 　　百丈已有法剑在手，就挑了双祥云靴，红鸾和袁明也分别挑了两件。 　　弟子们抱着法器，兴奋不已，方斗看在眼里。 　　“真人，我突然想起来，袖口夹缝里，还落了一颗纯阳丹！” 　　“你若不嫌弃，收下吧！” 　　第二颗纯阳丹入手，本初真人目的达到，满意点头。 　　“方剑仙，若暂时无事，可以随我一同去附近的道家门派做客！” 　　本初真人，还想邀请方斗，却被拒绝了。 　　方斗这次外出，本就是为了弟子，眼下目的达到，自然要回归山中。 　　再说了，这次放出纯阳丹，必定引发巨大轰动。 　　修行界即将迎来巨大变故，自己还是不要再外面浪，安心待在山中静看时局变化即可。 　　所以，方斗谢绝本初真人的邀请，带着三位弟子悄然而去。 　　本初真人望着方斗背影，若有所思。 　　风尘真人死后，他就代替其地位，成为道家的带头人，许多事情发生变化。 　　这次对方斗如此客气，还是因为道家如今的确不太妙。 　　南北对立，隐约有了分裂征兆，有识之士都看出，若处置不好，释门三分的前车之鉴，便距离不远了。 　　所以，如此风雨飘摇的时刻，绝不能再招惹方斗这般强敌。 　　尤其是，这位野生剑仙，假死期间，悄然从三花聚顶，晋升到五气朝元，隐约有了割据一方的气候。 　　“世间多时啊！” 　　本初真人这趟来南方，还是要把控渡江论道的事情。 　　这些年下来，渡江论道打成了持久战，南北双方差距并无太大悬殊。 　　若强行都下去，必然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所以，本初真人目的，就是为了调停。 　　他代表北方，而南方本地，威望最高，最能说话算数的，则是八水真人。 　　八水真人，自从晋升五气朝元后，成为南方众望所归的老祖宗。 　　南方有了主心骨，方才敢和北方掰手腕。 　　眼下要调停南北双方，必须有八水真人点头。 　　“此行前往八水山，顺便渐渐明觉和凤雏，旁证这纯阳丹的奥秘！” 　　本初真人，望着掌心两颗丹药，心想好大口气，竟敢取名纯阳丹，难不成吃了你一颗丹药，就能得证纯阳？ 　　正有这次轻易，炼丹的丹家之人，怎么不自己吃了？ 　　“这世上，还有我道家仿制不了的丹药？” 　　本初真人的用心，也没那么光彩，他要两颗纯阳丹，还是想验证效果，看能否推断出丹方，进而大量仿制。 　　“不如，先试试效果如何？” 　　眼下有两颗纯阳丹，也不怕糟蹋了。 　　本初真人施展秘术，确认丹药无毒后，将其中一颗切开，送入口中服下。 　　片刻后，一声惊叫响彻云霄。 　　“方斗呢，绝不能让他走远，务必要问出此丹的来历！” 　　“丹家，竟能炼出如此逆天丹药，不得了，不得了！” 　　“天要乱了！” 　　本初真人满脸都是惊惧，难怪叫纯阳丹，这颗丹药，就是一团纯阳气凝聚而成，没有半点杂质。 　　他内心前所未有惊恐，如同见到末日来临。 第一千零八十章 大事件 　　八水山！ 　　“不错不错。” 　　“近些日子，你若需是厚积薄发，进度飞快，远比先前更甚！” 　　“按照这个速度，十年之内，就能晋升五气朝元！” 　　八水真人，考究完丹融功课，赞不绝口。 　　“哪里哪里，都是真人调教得好！” 　　丹融心知，他是服用了延寿丹后，得了其中纯阳气，方能进步神速。 　　但是，其中也少不了八水真人，将亲身经历倾囊相授。 　　这位南方道宗的长者，真心没有藏私，想要尽快将丹融培养成朝元境界的真人。 　　八水真人心中震惊，这就是预言之子的厉害之处，修行如同喝水般轻松，强如朝元瓶颈，对他来说也不成问题。 　　“丹融，你身为道家之子，将来前途无限，南方道宗这边，以后要多仰仗你！” 　　八水真人说道这里，叹了口气，“我能突破，完全是天上灵丹所致，到了朝元境界后，已经耗尽潜力，终生不敢奢望纯阳！” 　　“但你则不同，以你的年级和气运，将来纯阳有望！” 　　丹融却知道，八水真人服用的延寿丹，还是仙人血版本，延寿有余，却无纯阳气，所以对突破境界作用有限。 　　如果，让他服用纯阳丹版本的延寿丹，说不得还有希望。 　　“北方本处真人来访，八水真人请速速出来见面！” 　　这句喊山叫门的话语，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钻入山中。 　　八水真人微微吃惊，“本初到了，也好，渡江论道终于可以停了！” 　　山中另一块地方，明觉正带着徒儿凤雏修行，也听到这个声音。 　　“本初真人，那可是北方的朝元真人，资历还在风尘真人之上，怎么来了？” 　　凤雏不明所以，疑惑看向明觉真人。 　　“北方的朝元真人，拜访南方的朝元真人，还能为了什么？” 　　“调停？” 　　“八成是！” 　　师徒二人正在对话，却听到有童子来请，说是八水真人邀请他们去一趟。 　　“本初真人来访，找我们师徒作甚？” 　　“不必多猜，有八水真人在，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明觉带着凤雏，离开居住的山谷，在童子带领下，很快找到八水真人所在的地方。 　　“这是本初真人，想要请你们二人在场议事！” 　　八水真人朝明觉解释了，然后转向本初真人，“明觉师徒到了，你有什么话说！” 　　本初真人目光越过明觉，落到他身后凤雏身上，“你就是凤雏？” 　　“正是晚辈！” 　　“快过来，让我瞧瞧！” 　　凤雏看到八水真人点头，知道没有危险，便快步上前。 　　本初真人一指点在他手腕上，闭目片刻，睁开后满是惊喜，“果然如此！” 　　他感受到，凤雏体内残存的热气，正和他服用半颗纯阳丹产生的气流一模一样。 　　没错了，凤雏在黄山上，服用的就是一颗纯阳丹。 　　“暴殄天物啊！” 　　本初真人愤恨不已，方斗你也太大手大脚，如此珍贵的丹药，就该留着自己享用，为何要赠送给区区一个法师。 　　他当日吃了半颗纯阳丹，体会到巨大价值，当场就惊呆了。 　　这颗丹药，不知是怎么炼制出来，通体全无半点杂质，都是纯净无比的纯阳气。 　　一颗丹药落肚，炼化成的纯阳气，足以增进修为，让本已停滞的境界，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更重要的是，这颗丹药对他们朝元真人来说，是突破纯阳的救星。 　　理论上说，若是纯阳丹足够，日夜服食修行，等到积累足够，就能突破纯阳。 　　只是，这般奢侈的修行方法，本初真人想象不出，有谁能负担得起。 　　“嗯？” 　　旁边几人，见他一脸悲愤，均不明所以。 　　唯有丹融知道，这位本初真人，怕是本体走后，就偷偷服食纯阳丹，并见识其逆天作用。 　　他心知，纯阳单的效果流传出去，必定引发四方窥探觊觎。 　　所以，方斗才编制‘丹家’的传闻，转移火力。 　　毕竟，越聪明的人约会脑补，纯阳单如此逆天，就算道家也炼制不出来，肯定是更高明的炼丹师。 　　没人会怀疑，方斗这位剑仙，能炼制出纯阳丹。 　　唯一得知内情的明觉，恐怕很快被带偏思路。 　　“本初真人，你这卖的什么关子，让我糊涂了！” 　　八水真人，本以为本初真人前来，是要调停渡江论道。 　　他也乐得进行，毕竟北方道人渡江而来，上门挑战斗法，损伤的都是南方利益。 　　此事若能就此作罢，对双方都都有好处。 　　但是，本初真人一上门，正事儿不干，尽忙些神神道道的。 　　“八水真人，废话我也不多说，这个你服下！” 　　本初真人露出肉痛的表情，将仅剩的半颗丹药，再度对半切开，将四分之一的纯阳丹，送给八水真人。 　　八水真人面带疑惑，旁边丹融见了，憋住笑，这块丹药若再小些，就不怕噎死蚂蚁了。 　　“你别多问，服下自见奥妙！” 　　八水真人把心一横，吞下四分之一的纯阳丹，然后双目瞪圆。 　　纯阳气，竟是珍贵万分的纯阳气。 　　自从突破五气朝元境界一来，他日夜苦修，炼丹服药，都是为了提纯体内法力，追求纯阳境界。 　　但是，哪有这么容易？ 　　苦苦修炼，求而不得的纯阳气，竟然在小小一颗丹药中轻易得到。 　　而且，不用其他丹药，这颗丹药当中，没有半点杂质，只需服下，无需运功炼化。 　　八水真人总有万般疑惑，也不敢浪费眼前机缘，闭目闭口，运功消化药力。 　　本初真人见怪不怪，当时他服下半颗纯阳丹，也是如此做派，大家都一样。 　　过了片刻，八水真人睁开眼，语气急迫，“还有没有，我愿意交换！” 　　本初真人对他的反应，早在意料当中，果断摇头，“没有，别想了！” 　　随即一指凤雏，“他倒是好运气，法师境界，都独吞一颗，当真是天大的面子！” 　　“什么？” 　　八水真人看向凤雏，“你说他在黄山突破，吃得是这颗丹药？” 　　“那还有假，纯阳气入体，不如突破才怪！” 　　本初真人想到这里就心疼，自己吃了半颗纯阳丹，还舍不得彻底炼化，要将仅剩的纯阳气藏在体内，满满消化。 　　凤雏倒好，法师境界吃纯阳丹，那可不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么？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寻丹 　　“岂有此理？” 　　八水真人一拍石桌，雷霆震怒。 　　“明觉，凤雏，你们在八水山做客，老夫带你不薄吧？” 　　明觉见他发怒，战战兢兢请罪，“真人，我们师徒二人，一向循规蹈矩，没有半点发错！” 　　八水真人听了更来气，“你问你徒弟，干了什么好事儿？” 　　凤雏也摸不着头脑，他比师父更老实，也没干什么。 　　八水真人痛恨不已，提醒他，“当时在黄山上，为何将那颗丹药吃了？” 　　“前辈恕罪，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丹药？” 　　凤雏惶恐不已，莫非本初真人知道内情了？ 　　“太糟蹋东西了，我告诉你，那可是突破纯阳境界的仙丹，你一个小小法师，乱吃什么？” 　　八水真人越想越是心痛，一整颗纯阳丹，足够节省他数十年功力，浪费打发了。 　　旁边的本初真人，或许手头还有丹药缘故，想法比较豁达。 　　“八水真人，这是凤雏的机缘，否则也不能以法师境界，就能吃到纯阳丹！” 　　八水真人有气无力，“可惜了，这般大好机缘，怎么不落到我头上！” 　　他们这般对话，越发让明觉师徒认识到，那颗丹药的珍贵，竟连朝元真人都心疼不已。 　　明觉本以为，自己已经猜出真相，但这么看来，那可不是单纯的延寿丹。 　　目光放回眼下，这番惹得八水真人大怒，八水山是留不得了，还是要找地方藏身！ 　　明觉正想着，本初真人发问了，“明觉，我有个疑问，你能否回答？” 　　“不敢当，真人请问！” 　　“方斗和你有何交情，将如此珍贵的丹药，赠送给你的弟子！” 　　不等明觉回答，本初真人强调，“纯阳丹的珍贵，我知道，方斗是朝元剑仙，必然也知道，不会有送错丹药的情况发生！” 　　听到方斗已经成就朝元，明觉心中一动，压制住激动的心情。 　　“真人，方斗起于微末，曾在晋陵出家，后来前往会稽诛灭千秋社！” 　　这些事情，本初真人都知道，毕竟方斗的生平，早就摆在道家的书案上。 　　包括千秋社…… 　　“你明觉，可不就是千秋社的创立者么？” 　　明觉心头一动，连这个都知道了，果然不愧是朝元真人。 　　“行了，你以前总有小错，自从突破真人，也早已一笔勾销，不必解释，说重点！” 　　明觉静下心来，“当时方斗作为散修，参与进攻千秋社，曾遇到危险，被我救了一命！” 　　“什么？” 　　八水真人、本初真人吃惊，难以置信看着明觉。 　　旁边丹融点了点头，记住了，待会儿转告本体方斗，也算是间接串供了。 　　“你是说，你曾经救过方斗！” 　　那可是堂堂剑仙，五气朝元境界，你曾救过他？ 　　别看明觉是道家真人，但三花聚顶境界，在道家也不算稀少，地位的确和方斗不能比。 　　明觉苦笑着解释，“那时候，他初露头角，只是个术士境界的散修，我早已是法师后期。” 　　这句话，更是引发震惊。 　　这么大差距，你是怎么让他反超的？ 　　“惭愧，惭愧！” 　　明觉老脸一红，连连拱手。 　　过了许久，本初真人叹了口气，“明觉，你这气运，真是……” 　　想了半天，找不出什么词语形容。 　　“那你先前怎么不说？” 　　明觉解释道，“方斗身份敏感，起初我还不知道，后来得知后，生怕高层误会，一直不敢说！” 　　“在这，我们二人除了当年，过后再无联系！” 　　“还是道家调查了他背景，我才发觉，当初随手救下的小散修，已然是剑仙！” 　　等他说完，四周静寂无声，凤雏更是看着师父，感同身受。 　　“好了，我算是明白了！” 　　本初真人总结道，“方斗此人，虽然桀骜不驯，杀伐果断，却是恩怨分明之辈！” 　　“他始终记得你的救命之恩，只是先前和道家关系紧张，不忍连累你，所以才一直没有联系！” 　　丹融目光惊奇，看向本初真人，实在不好意思说，方斗没你说的这么好。 　　“直到近来，他假死多年，认为影响消散，才派遣弟子送丹而来！” 　　“这颗丹药，让你弟子突破真人绰绰有余，而且还能打下根基，将来冲击纯阳也未必没可能！” 　　听到最后一句话，明觉忍不住了，“这纯阳丹，真怎么厉害？” 　　他本以为，徒儿吃的是延寿丹，和当年那颗一样，没想到是什么纯阳丹。 　　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对视一笑。 　　“你还未入五气朝元，不知道此丹奥妙，知道多了无用！” 　　本初真人怜悯道，也是你不争气，若你此刻成就五气朝元，这颗丹药就是给你了，没来的便宜了徒儿。 　　八水真人突然想到，问他，“如此丹药，多多益善，本初真人可有办法？” 　　这句话，无疑是问本初真人，纯阳丹这么有用，你怎么不拦住方斗，索要来源。 　　“可惜了，当时我未曾发觉纯阳丹好处，等到服用后，已经来不及了！” 　　“方斗剑仙，来去如风，如何能追得上！” 　　本初真人顿了顿，心想寻找丹家一事，少不了南北双方动力合作，告诉他也无妨。 　　“八水真人，根据方斗所说，纯阳丹是丹家炼制的！” 　　八水真人更惊了，“丹家也入世了？” 　　道家鼎盛的炼丹文化，都是吞并丹家而来，所以丹家复起，绝无和道家和平相处的可能。 　　“不错，若非丹家，谁能里炼制出全无半点杂质的纯阳丹？” 　　本初真人笃定无疑。 　　旁边明觉内心震惊，果然不是方斗炼制的，想想也是啊，当年炼制延寿丹，还是他帮助方斗而成，眼下这种更厉害的纯阳当，纵然方斗身为剑仙也炼制不出来。 　　道家众人已经认定，方斗是剑仙，而非丹仙，耍飞剑厉害，绝无可能炼制出纯阳丹。 　　事实上，他们也不知道，纯阳丹是种出来，而不是炼制出来。 　　说到底，除了纯阳丹外表误人之外，还是方斗给取得名字，也着实有些误导人。 　　“丹家能炼制纯阳丹，绝不能让他和其他学派合流，否则必将成为我道家心腹大患！” 　　“寻找丹家之事，务必立刻进行！”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论道暂停 　　短短瞬间，南北双方的真人会面，就敲定了细节。 　　虽然二人绝口不提，什么调停渡江论道的事情，但各种事情安排下去，渡江论道势必要告一段落了。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为了一颗纯阳丹。 　　为了寻找炼制纯阳丹的丹家，必须道家倾巢出动，不能漏过任何嫌疑人。 　　期间，本初真人亲口承认，发现一个学派之子，潜伏在道家被识破的。 　　此事敲响警钟，释门因此分裂，道家也不是一片净土。 　　纯阳丹之事，一旦泄露出去，就是道家和其他学派争分夺秒，比谁更快一步的事情。 　　旁边的明觉凤雏二人，越是旁观，越是能认识到，那颗丹药的重要性。 　　“方斗，这份人情我欠下了，可你动静也闹太大了！” 　　明觉有些担忧，凤雏吃了一整颗纯阳丹，只怕会遭遇什么危险。 　　果不其然，本初真人安排下寻找丹家的事情，又开始安排别的。 　　“纯阳丹的仿制，势在必行！” 　　他手上还剩下四分之一颗，化水后用来分析成分，勉勉强强足够了。 　　“凤雏，你曾服用过纯阳丹，也参与进来！” 　　明觉慌得脸都白了，急忙求情，“真人，凤雏他……” 　　“别多想，凤雏是真人，不是小人物，最多抽血！” 　　凤雏抢在师父前表态，“晚辈愿意配合！” 　　“好！” 　　一旁八水真人补充道，“凤雏是南方长大，未免水土不服，就不去北方了！” 　　明觉听了大喜，留在南方，安全更能保证。 　　本初真人皱眉，这怎么行？ 　　“实不相瞒，我南方也有无数炼丹宗师，远的不说，凤雏的师父明觉，就是远近闻名的炼丹大师！” 　　八水真人说到这里，一直旁边的明觉。 　　这番话只是临时起意，但八水真人却觉得，出口的瞬间，全身变得轻松许多，似乎放下了什么负担。 　　丹融在旁边，看得惊叹不已，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三颗延寿丹，本就是明觉炼制而成，第三颗早就八水真人的朝元境界。 　　现如今，八水真人为凤雏求情，等同报恩。 　　双方都不知情，却在无形中因果相还，简直妙不可言。 　　明觉见状，那还能不知道，这是保全徒儿的大好机会。 　　“真人，我可以的！” 　　本初真人有些迟疑，按照他的想法，应该连人带丹，都要带回北方。 　　这时候，丹融发话了。 　　“真人，寻找纯阳丹的轨迹，如今仅有一个线索，那就是剑仙方斗！” 　　“所以，绝不能脱离方斗活动环境！” 　　“这位剑仙于晋陵起于微末，在丹阳郡大成，毕生活动轨迹，大部分都在南方！” 　　“他能偶遇丹家之人，多半也在南方！” 　　“所以，南方水土，想必有什么特点，有利于丹家炼丹！” 　　“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最好在南方进行研究，或许更有效果！” 　　此言一出，八水真人欣赏叫好，“不错，丹融说的有理！” 　　本初真人点了点头，“你就是丹融？” 　　若在先前，本初真人最多对丹融多看几眼，但自从经历明三手的事情，让他想法变了，道家之子肯定也不同寻常，意见要听！ 　　“好，凤雏就留在南方！” 　　“我会叫北方道宗的炼丹大师，都渡江而来，共同研究纯阳丹！” 　　“各位，从现在开始，其他事情都要让位！” 　　“两件事情，最重要，找到丹家传人，仿制纯阳丹！” 　　…… 　　“停战罢手！” 　　一座山门前，两拨人马对峙，分别是渡江而来的北方人马，已经山门的主人，当地的南方道宗修行者。 　　双方人群当中，都有伤员照顾，甚至在南方，躺了一具蒙白布的尸身。 　　显然，这场斗法惨烈无比，甚至弄出人命。 　　如今江南地区，类似事情不少见，大多已见怪不怪。 　　双方依然拼出火气，颇有些不死不休的狠绝，一时间哪里能分开。 　　传信之人，心想这倒霉差事，怎么派到他身上。 　　心里想着，手中还是举着令旗，“本初真人有令，所有北方道宗修行者，即刻起停止论道斗法，有新的命令下达！” 　　北方众人见到令旗，认出本初真人独有的符箓，知道不是伪造的。 　　更何况，五气朝元真人，独有的元神烙印，谁也没法冒充。 　　尽管心有怀疑，一众北方来人，都萌生退意。 　　但是，守山门的南方众人，却不肯答应。 　　“杀了咱们四师兄，哪有这么容易离开，一个也别走！” 　　使者叹了口气，又取出另一个令旗，“八水真人有令，南方修行者，也要听令停战！” 　　这下子，无论南方北方，目光都齐聚在使者身上。 　　“你到底是哪家的？” 　　使者也来气，“什么南方北方，我是道家的，自然要听道家的指令？” 　　“你们也别多问了，上头发话，眼下就是有天大的恩怨，也要放下来，听话做事！” 　　“别愣着了，都回去领任务！” 　　北方修行者的带头人，客气上前行礼，“使者，莫非是什么大事发生？” 　　“不错，天大的事情，你们的事情全要让路！” 　　使者没有多聊，他还有下个门派要去。 　　“小心别自悟，南北两位真人同时下令，这个时候敏感，千万不能出事儿！” 　　说完后，使者当即驾驭云光离去，竟也是个真人。 　　剩下两拨人面面相觑，这下打不起来了。 　　堂堂真人，甘愿做跑腿的使者，足见高层的重视。 　　本初真人代表北方、八水真人代表南方，态度空前一致，什么事情能促成这样场景？ 　　许多人开始猜测起来，包括潜藏在道家的众多学派中人。 　　“莫非，道家要内部大清洗，对我等赶尽杀绝！” 　　不是没这个可能，释门分裂的例子在前，道家也有个声音，要提前消灭隐患。 　　眼下南北纷争，还只是关起门自家打官司，若是牵扯到学派潜藏，必将比现在更加血腥惨烈千万倍。 　　“不好，须得做提前准备，绝不能坐以待毙！” 　　“盗家的明三手，已经销声匿迹多时，疑似暴毙！” 　　“各位，切莫有侥幸心理，咱们和道家势不两立，不存在侥幸苟活的情况！” 　　一时间，道家各地暗潮涌动。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丹家秘事 　　情势发展，如火如荼。 　　两位真人下令，动作雷厉风行，有真人做使者，四处手持令旗调停。 　　南方各地的门派，原本终日笼罩在斗法论道中，眼下也逐渐停了。 　　南方双方，集结到各自的制定区域，开始接受下令。 　　“什么，寻找丹家余孽？” 　　南方和北方的命令，竟是出奇一致，都是要寻找丹家的余孽。 　　丹家虽然是百家之一，但和冶兵家类似，不擅长斗法作战，属于后勤。 　　这样无害的门派，无论道家还是其他学派，都不会放在眼里。 　　可眼下，道家大张旗鼓，想要找到丹家的传人，显然别有用心。 　　潜藏道家的其他学派中人，知道敌人的事情，只管破坏就是的道理。 　　“如此，我们绝不能让丹家传人，落到道家手中！” 　　“你们也多多打听，丹家究竟牵扯到什么事情？” 　　除此以外，这件任务，还有一点补充，“南北双方配合，切莫冲突！” 　　见到这句话的人，纷纷露出不以为然的微笑，官方越是禁止什么，下面就闹得越凶。 　　论道斗法持续这么多件，双方积累多少仇恨，难道上头不清楚。 　　眼下的确暂时压制下去，但仇怨并未消除，反而在私底下酝酿。 　　这次双方行动目标，又是空前一致，少不了发生冲突摩擦，只要一方面忍不住，就有可能引发大战。 　　潜藏的学派中人，暗自露出诡笑，大好机会，怎么能不利用一二。 　　凡是有识之士，历经先前新生朝廷覆灭，都认识到道家三家庞然大物，正面击败绝无可能，反倒是将其分裂肢解、化强为弱，才有消灭的可能。 　　所以，这些潜藏道家深处的各学派传人，都在暗自酝酿阴谋。 　　…… 　　“阳鼎派，丹湘子！” 　　一位面容愁苦的中年人出列，拱了拱手，“丹湘子在此！” 　　来人确认无误，转身就走，“丹湘子，从现在起，不许发问，你跟着我走！” 　　丹湘子迟疑了，看向掌教，“这……” 　　掌教点点头，“师弟，别过问，这一去，什么都听他们的，安心办事，这就是为了咱们阳鼎派好！” 　　丹湘子了然，这是上头派发的任务啊！ 　　阳鼎派，顾名思义，自然是擅长以阳火鼎器炼丹，由此得名。 　　这一代的门派中，丹湘子是当之无愧的炼丹魁首，远近闻名。 　　所以，他猜测自己被选中，肯定是道家高层要炼制什么丹药。 　　这样机密行事，肯定非同小可。 　　丹湘子跟着使者，一路离开阳鼎派，半路上暗自想着。 　　阳鼎派如何，他并不关系，因为他丹湘子的真实身份，却是失传已久的丹家传人。 　　之所以潜入道家，便是为了夺回丹家的传承。 　　阳鼎派隶属南方道宗，门内珍藏无数宝贵丹书，那都是从丹家掠夺而来。 　　丹湘子入门以来，进步神速，成为当之无愧的炼丹大师，闻名道家各地。 　　他倒要看看，这次道家大张旗鼓，偏偏伪装得神神秘秘，究竟要干什么？ 　　“这不是……” 　　丹湘子看出，这是要去八水山的方向，惊得险些出声。 　　本以为，随便找个洞天藏身，现在看来，远比他想象更严重。 　　八水山中，有南方道宗的五气朝元真人，八水真人镇守，乃是江南最安全的地位。 　　也就是说，此事是八水真人发妻。 　　…… 　　到了八水山，丹湘子才发现，自己还是格局小了。 　　此地，不仅有八水真人，还有北方的本初真人，其他各门各派的炼丹高手，尽皆聚集在此。 　　熟悉的，由南方挂印观的明觉真人，他们曾于炼丹有过交流。 　　南方其他出名的炼丹大师，一个不落都在这里，连同某个门派半身瘫痪的老者，也被请来了，正坐在轮椅上打盹儿。 　　“怎么？” 　　丹湘子突然发现，连深处北方的一些大名鼎鼎的炼丹大师，也都来了。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是南北双方共同推动，前所未有重视。 　　“丹湘子道友，果然你也来了！” 　　明觉客气上前，和丹湘子打招呼，二人曾探讨过炼丹手法，算是有交情。 　　“明觉道友，这是怎么了？” 　　明觉虽然知道内情，但却不方便多说，只是说，“你看这么多炼丹高手，被聚集在这里，显然是要炼制什么了不得的丹药！” 　　丹湘子听出来，对方也不知道。 　　只是，道家如此重视，能是什么丹药呢？ 　　时间流逝，不断有出名的炼丹大师被请来，和众人打招呼。 　　大家都是炼丹圈子的，彼此或多或少熟悉，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再无新人到来，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显然要进入正题了。 　　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并行到众人面前，开始宣布这件事情的内容。 　　“各位，不久前，我偶然得到一种丹药，需要你们帮忙，推算出炼制的材料和丹方！” 　　听到这句话，四周的炼丹大师们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呢？ 　　推断丹方这种事情，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普天之下的丹方，看似千奇百怪，但材料的配比、炼制的手法，都有固定的路数，无外乎是不同的组合，最终炼制成不同种类丹药。 　　推算丹药，虽然也难，但难的不是技巧，而是耐心的功夫。 　　平心而论，想要推算什么丹药，在场的各位大师，随便出来一人，再提供足够的人手帮忙，就足够了。 　　眼下将南北双方的炼丹师们，统统请来了，无疑是浪费呀！ 　　虽然心有不满，但无论本初、八水，都是朝元真人，地位崇高，炼丹大师们都只能憋着。 　　这时候，八水真人开口了。 　　“这种丹药，名为纯阳丹，更重要的是，此丹无一丝杂质！” 　　听到后半句话，懂行的炼丹大师们，终于忍不住了。 　　“不可能，真人，这天底下，就没有丹药，不含一丝杂质！” 　　“您不了解内情，炼制丹药的材料，各种混合，必然有杂质存在！” 　　“咱们炼丹目的，是提纯药性，锻炼杂质，但无论如何，都会有杂质残留，谁也避免不了！” 　　“你若说有全无杂质的丹药，我第一个不信！” 　　说话之人，是北地的炼丹大师，卢青真人。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震惊 　　也是顾及出身北方的情谊，刚才本初真人发言，卢青真人没有开口。 　　轮到南方的八水真人，他终于忍不住了。 　　听听，这叫人话吗，一种没有杂质的丹药，啊呸！ 　　卢青真人德高望重，在炼丹一行，许多大师都是他徒子徒孙，地位虽然不及朝元真人，还真不是普通的聚顶真人可比。 　　他这一发话，许多炼丹大师纷纷附和。 　　“是啊，丹药若无杂质，那就不是丹药了！” 　　“八水真人，莫非是你看错了！” 　　八水真人也不动怒，笑着解释，“我曾亲身经历过，确定这枚丹药，并无半点杂质，服用之后，就是一团纯净的药力！” 　　这下子，南方的炼丹大师们，也都兜不住了。 　　丹湘子委婉开口，“真人有所不知，杂质虽然可恶，丹药中却必不可少！” 　　“我们反推丹方的成分、火候，实则有大半，都要依靠杂质进行推演！” 　　这番话说得极为专业，连北方的同行们，都赞不绝口。 　　“就是，别说丹药本有杂质，若是没了杂质，我们如何推演？” 　　眼看着人情汹涌，本初真人咳嗽几声，站了出来。 　　“八水真人的意见，也是我的意见，这种丹药的确存在，而且我手头就有！” 　　这句话一出，炼丹大师们安静下来，两位朝元真人亲口证明，可不是小事儿。 　　“真人，你的话大家愿意听，还是劳烦你来解释！” 　　八水真人微微欠身，让本初真人站在前头。 　　本初真人也不辞让，对着下方来自南北双方的炼丹大师，大声说道。 　　“你们若是不信，请上来两位代表，亲自查验！” 　　北方这边，推举出来的，自然是卢青真人，老爷子长发飘飘，仙风道骨，但一双袖口却被熏得发黑。 　　南方这边，丹湘子众望所归，也上台查看。 　　玉质盒子中，装着仅剩的四分之一纯阳丹，透明如玉，猛一看，分不清哪个是玉，哪个是丹。 　　“呜呼，这也太少了！” 　　卢青真人年迈，眼神不太好，忍不住眯起双眼才能看到。 　　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对视，其余四分之三，分别在二人肚内，也不好解释什么。 　　“略微分析，应该够了！” 　　丹湘子解释着，越发认定，这枚丹药绝非普通货色，能被两大朝元真人如此慎重对待。 　　“老前辈，你先请！” 　　丹湘子本想动手，转念一想，还是让给卢青真人。 　　卢青真人点了点头，从袖口取出一枚针，这可不是普通的缝衣针，亦或是针灸用的金针银针，而是炼丹大师用来取材的特制器具，内部中空，能藏东西。 　　他手腕一抖，就要刺入仅剩的纯阳丹中。 　　“卢青真人，刺浅些，不要浪费！” 　　本初真人忍不住开口，让卢青真人皱眉，真就这么宝贵？ 　　他按捺心中不快，手腕出阵极稳，在丹药表面轻轻一点。 　　本初真人见状，松了口气，不多，幸好不多，丹药表面只有针尖大的小坑。 　　丹湘子见状佩服，这手法如蜻蜓点水，不愧是炼丹宗师级别。 　　卢青真人施法，取丹针闪烁光芒，分析起来。 　　“嗯？” 　　片刻之后，卢青真人闭口不言，撩起袖口，举着取丹针，还要再刺丹药。 　　“住手！” 　　本初真人急忙何止，什么都没看出来，怎么又要取丹！ 　　“真人，只取了这么点，我看不真切，还要再取些！” 　　卢青真人面色严肃，坚持要再取一针。 　　“不行，你先退下，丹湘子，你来！” 　　丹湘子点了点头，大步上前，同样拿出取丹针，在丹药表面取了一针。 　　然后，他开始查验起来。 　　“嗯？” 　　不知不觉，丹湘子竟然发出，和卢青真人同样的惊叹声。 　　下一刻，他睁开双眼，见到对面的卢青真人，目光中早已了然。 　　“好了，你们二人，说出查验的结果！” 　　卢青真人坚持解释，“刚才只取了一针，或许有偏差！” 　　“先说出结果！” 　　卢青真人勉强说道，“刚才我下针的地方，没有半点杂质！” 　　“丹湘子，你呢？” 　　“我也没有！” 　　二人下针地方不同，但结论一致，取得的丹药成分，都没有半点杂质。 　　如果说，卢青真人一人是凑巧，二人都是同样结果，就证明了先前所言不假。 　　这枚丹药，没有半点杂质。 　　下方众多炼丹大师们，开始骚动起来，如此神奇的丹药，怎能不亲眼一见呢》 　　“本初真人，我也想看看！” 　　“还有我！” 　　本初真人摇摇头，丹药本就不多，还要留着推算丹方，不能浪费了。 　　“你们二人，肯定还看出什么，不要避讳，都说出来！” 　　还有？ 　　众多炼丹大师安静下来，等待他们的解释。 　　唯有明觉，早已知道答案，以卢青真人和丹湘子的本领，仅仅一针，就能分析出纯阳丹的本质。 　　“不错，此丹别无他物，就是一团纯阳气！” 　　卢青真人紧盯着丹药，“可这是如何炼制而成。” 　　没有任何杂质，如何锁住纯阳气，并将其炼成丹药的固体形态？ 　　莫非，炼丹之人的手法，已经到了仙神一流的地步。 　　“不错，这枚纯阳丹，当得起‘纯’‘阳’二字” 　　丹湘子心头震惊，普天之下，难道还有人具备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炼丹造诣。 　　道家请众人来自，反推丹方，可想而知，炼丹之人，并非道家众人。 　　那么，会是谁？ 　　他身为丹家之子，都不曾听过，有谁能炼制这般厉害的丹药。 　　突然间，本初真人说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你们最近也听说了，道家正在追捕丹家余孽！” 　　“不错，事情的起源，就是这枚纯阳丹！” 　　“你们听好了，这枚丹药，就是丹家余孽炼制而成。”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炸响，每个炼丹大师都不能自已。 　　丹湘子，更是一副见鬼的表情，我就是丹家余孽，怎么不知道这枚丹药的事情？ 　　难道，世间还有其他丹家传人？不应该呀！ 　　“你们，都是我道家的炼丹大师，切莫输给丹家余孽！” 　　“从现在起，各位留在八水山，钻研这枚丹药，务必推断出纯阳丹的丹方和炼制手法！”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丹家之子 　　无杂质、纯阳丹，这两个词，让所有炼丹大师为之疯狂。 　　如果说，先前被强行征调过来，众人或多或少有些不情愿。 　　但现在，见识到纯阳丹的绝顶品级，但凡炼丹上有所造诣的，无不为之心动。 　　越是难啃的骨头，越能激发一众炼丹大师的激情。 　　卢青真人和丹湘子，已经确定了纯阳丹的真实不假，再加上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亲口作证，这枚纯阳丹竟是由失传已久的丹家炼制而成。 　　一下子，所有炼丹大师都轰动了。 　　众人所见，丹药就这么小小一颗，僧多粥少，根本分不开。 　　想要接触到丹药，必须争先恐后，才能讨来些许样本。 　　“各位请不要拥挤，丹药不多，人手一份绝对不行！” 　　“不妨各位分组，每组领取丹药样本。” 　　炼丹大师们纵然不情愿，却也知道，这是两位朝元真人的命令，无法违抗。 　　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对视，他们还能猜不出对方的心思。 　　对这些炼丹大师来说，多少丹药都不够，按照惯例，炼丹大师尝丹，就和厨子品菜一般，保不准随口就能吃些丹药。 　　但是，纯阳丹本就不够，绝不能任由如此糟蹋。 　　若在平时，两位朝元真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但现在不行。 　　“各位，若能真正炼出纯阳丹，以后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接下来，咱们要日以继夜，抓紧攻关！” 　　南北双方，还是泾渭分明，北方以卢青真人为首，南方吗，丹湘子技术较高，不少人聚集在他身边。 　　短短片刻，来自南北双方的炼丹大师们，已经分出大大小小数个小组，开始研究纯阳丹。 　　丹湘子领到一份丹药，仅有米粒大，却让其他小组为之眼红。 　　他带领的小组人数较多，仅次于卢青真人那队，反观其他小组，分到的丹药还没针尖大，众人都要屏气凝神，生怕呼吸稍重，就会将丹药吹飞了。 　　饶是如此，本初真人还是心痛不已，这才多大功夫，本就不多的残余丹药，就已经去了小半，这样下去，恐怕不等推断出丹方，丹药就要耗尽了。 　　至于说，本初真人手中残留的一颗完整纯阳丹，他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这可是自己用法器换来的，属于私人财产，不会考虑献出来，公私必须分明。 　　“就看众人的进度了！” 　　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对视，均有些不乐观。 　　八水山中炼丹大师们齐聚，外面也是如火如荼，南北两地的道家成员，都在搜山检海，寻找丹家传人的踪迹，却收效甚微。 　　学派真人经历新生惨败，越发变得谨小慎微，再加上各自都有秘术神通，隐藏起来无从找寻。 　　更困难的是，如今的道家，吸收各学派的精华，再非原始道家的纯粹，许多学派传人伪装道家成员，简直是不要太轻松，鱼目混珠轻而易举。 　　更何况是丹家。 　　“这怎么着？” 　　不断有人埋怨，“说不定哪个炼丹大师，就是丹家传人伪装，我们哪个敢追究？” 　　丹家传人，伪装成炼丹大师，也是无人敢得罪。 　　如果丹家传人，故意不展露炼丹本领，藏在茫茫道家之中，如同沙漠淘沙。 　　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这段时间没少得到消息，都是毫无头绪，反而是南北双方多有冲突，简直是一团糟糕。 　　“也只能希望于，这些人能推断出纯阳丹的丹方！” 　　想到这里，八水真人忍不住抱怨，“本初真人，当初方斗在面前，你怎么就放过了？” 　　本初真人本就恼怒，更听不得他抱怨。 　　“也怪我，轻视方斗，以为他给出的丹药，只是一般货色！” 　　“八水真人，换做你，也比我抢不太多！” 　　八水真人沉默了，以道家的高傲，怎么看得上散修的东西。 　　连他都认为，道家的炼丹术冠绝天下，换做见识到纯阳丹前，不一定能瞧得上方斗赠予的丹药。 　　“这样啊！” 　　“咱们双管齐下，外面寻找丹家传人，山中还原纯阳丹！” 　　“两件事情，只需做成一件，就成功了！” 　　还有句话，二人心知肚明，没有明说。 　　也有一个可能，丹家传人就隐藏在下方的炼丹大师中，但眼下绝不是追究的时候。 　　相反，他们还要装糊涂，利用丹家传人，将纯阳丹还原出来。 　　“任重道远呐！” 　　丹湘子看似忙碌，实则内心忧心忡忡。 　　纯阳丹给他带来的震撼太大，以至于丹湘子道心险些失守，快要放弃复兴丹家、报复道家的远大志向。 　　后来静下来，丹湘子燃起斗志，丹家为天下炼丹术的起源，现今存世的众多丹药，都是从丹家研制出来，道家仅仅是小改动，还不能颠覆炼丹体系。 　　区区一枚纯阳丹，固然有特异，却也不能难倒他。 　　丹湘子打定主意，就算推断出纯阳丹秘法，也不能交给道家，助起增长实力。 　　他已看出纯阳丹的逆天之处，此丹以纯净的纯阳气构成，别无半点杂质，对任何阶段的修行者而言，都是大补之物，吸收了没有半点副作用。 　　遭遇瓶颈的法师，吃一颗纯阳丹，就能借助庞大的力量，瞬间成就真人。 　　黄山上的凤雏，就是绝佳的例子。 　　更重要一点，纯阳丹对五气朝元的真人，更是救命的补药，是突破纯阳的桥梁。 　　怪不得本初真人如此重视，道家若能得此丹药，必将成长为世间最强的庞然大物。 　　想想看，无论是等待突破的法师数量，还是五气朝元的真人数目，道家都冠绝天下，万一得了纯阳丹，就能转化为真人、纯阳真人。 　　丹湘子，一想到那个场面，就不寒而栗。 　　真让纯阳丹落入道家手中，那就是百家学派的末日，甚至连百子回归的预言，都要因此消亡。 　　“纯阳丹，绝不能落入道家手中，相反，我百家崛起，正需要此丹！” 　　丹湘子打定主意，你不是说，纯阳丹是我丹家炼制吗？ 　　好，我丹湘子，身为丹家之子，就来个弄假成真。 　　只不过，纯阳丹，注定要成为百子回归的养分，让我丹湘子，成为你道家的掘墓人。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百家心思 　　山林间，两道人影迎风而立，安静极了。 　　奇怪的是，分明一片大好生机的山林，却无半个野兽身影，连虫鸣鸟啼也无。 　　仅有两道人影，默默相对。 　　“够了，你跟着我一路来此，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 　　“此物万籁俱寂，别无耳目，无人偷窥，你可以说出来意了！” 　　二人都身穿道袍，虽然形制不同，却都是道家众人。 　　追踪而来的道士，被点破行踪，笑了笑，“还请见谅，道家卜算之术，天下无双！” 　　“为了消除痕迹，我调动十几颗星辰设阵，组成风水大阵。” 　　“如此，便万无一失，可遮住道家耳目！” 　　对面的道士，恍然大悟道，“你是风水家？” 　　“确切来说，在下是当代风水之子！” 　　这位身披道袍的道士，竟口称自己为道家之子。 　　“好啊，你竟然是百家余孽，我身为道家传人，绝不能放过你！” 　　被追踪的道士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消灭对方。 　　风水之子也不慌张，双足在地上发力，一股波动顺着脚下山林蔓延出去。 　　头顶夜空分开，露出十几颗星辰组成的阵法，将光芒投射到下方。 　　顷刻间，发怒的道士，发觉四周空气流动都静止了。 　　这么一来，他反而安静下来。 　　“都说风水家的阵法，独立于道家之外，别有一番风格，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本是夸赞，风水之子听了，却脸色大变，“道家卑鄙，妄图夺我风水阵图的精妙，结果未能如愿！” 　　“阁下身为百家之一，何必再伪装道家口吻？” 　　道士也不惊慌，反问道，“哦，你说我是百家之一，敢问，看出来是哪个学派了？” 　　风水之子说道，“早已看出，不然我为何第一个找你！” 　　“阁下，就是纵横之子！” 　　“纵横家，是联络百家，共同对抗道家的关键。” 　　“眼下，道家有大动作，牵连丹家，我们百家却一盘散沙，急切需要人联络组织！” 　　“纵横之子，你还在等什么？” 　　那位道士微笑点头，“猜得不错，我就是纵横之子！” 　　两位百子会面，竟同样披着道家的伪装，怎能不说奇怪！ 　　如此场面，看上去也不违和！ 　　纵横之子叹息道，“自从我纵横家的先驱，在冥府丧命后，我纵横家元气大伤，至今还未恢复，此刻不宜多动！” 　　对方哪里肯信，“推托之词，不必再说！” 　　“新生朝廷一役，各家无不损失惨重！” 　　“但是，这才多少年，不仅损失弥补，而且实力大进，预言中百子逐一出现！” 　　“纵横家，有你这位预言之子，只怕没有说的那般凄惨！” 　　风水之子心知，纵横家机变百出、狡诈万分，绝不能掉以轻心。 　　对方说的话，半个字也不能信，否则被坑了还不知道。 　　纵横之子笑了，摊开双手，“实不相瞒，此次道家大张旗鼓，我也在打探消息！” 　　“只是，对方防守甚严，一直没有头绪！” 　　“阁下也知道，我纵横家谋定后动，绝不蒙眼摸黑！” 　　“抱歉了！” 　　风水之子却道，“慢着，我也知道几分内情！” 　　“哦？” 　　“实不相瞒，我和采风之子暗中有来往，从他的消息渠道，谈听出些许消息！” 　　纵横之子来了兴趣，“可否请采风之子见面？” 　　“怕是很难！” 　　风水之子坦诚，“自从采风家先驱，葬身新生朝廷后，采风之子绝不肯投靠任何一个势力，生怕被人利用！” 　　“可惜了，采风家打探消息，为天下一绝！” 　　纵横家叹息不已，若能将采风之子收服，他的纵横之术，必将威力倍增。 　　“你说！” 　　“采风家探得，道家得了某种丹药，能助人突破瓶颈！” 　　“此刻，正召集炼丹大师，推断丹药秘方！” 　　“还有，丹家传人为躲避道家追杀，也已混入八水山中，企图藏身！” 　　纵横之子听完点头，然后问道，“莫非，就是挂印观凤雏，突破真人的那种丹药？” 　　“不错！” 　　纵横之子笑了，“你我都是真人境界，要这丹药没用！” 　　道家有无数法师，对丹药求之不得，而他们学派势单力薄，纵然得了丹药，也无法转化为实力。 　　“如果说，此丹能让朝元真人，突破纯阳呢？” 　　纵横之子，脸上笑容陡然消失了，他突然想到，本初和八水两位真人，为何大战旗鼓，不惜南北联手，都要掌握此丹？ 　　这个消息，八成是真的。 　　“怎么样，纵横之子，真要让道家得手，我们百家就糟了！” 　　纵横之子沉思，然后点头，“我同意加入，但前提是，采风之子，必须给出具体消息！” 　　“可以，我们是合作关系，并无上下之分！” 　　“采风之子那边，一有消息，我即刻告知你！” 　　纵横之子提醒，“最好找到丹家之子，由他相助，成功最大！” 　　…… 　　八水山中，研究纯阳丹，显然到了瓶颈。 　　纯阳丹最大难度，在于没有半点杂质，服用时固然痛快，但反推时，却无从下手。 　　一众炼丹师，愁得不行，杂质是炼丹材料残留，是反推丹方的最大线索。 　　可眼下的纯阳丹，完全一团纯净的纯阳气，别无半点杂质，怎么推算出来所用何种材料？ 　　卢青真人，本已发须洁白，如今日夜劳累，更是哗哗掉头发。 　　丹湘子，则处于矛盾的心态，纯阳丹练不出，这对百家来说是好事儿。 　　毕竟，一旦道家得到纯阳丹，必将实力突飞猛进，百家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另一方面吗，身为炼丹大师的尊严，在纯阳丹这道难关前，遭遇重大挫败。 　　这天夜里，丹湘子正在苦思冥想，突然耳边传来呼喊声。 　　“丹家之子，丹家之子，别紧张，我不是敌人！” 　　“我是采风之子，急切和你联系！” 　　“道家有阴谋，百家必须合力，才能战胜对手！” 　　“速速回应！” 　　丹湘子一惊，正要张口，突然停下了。 　　“敲山震虎！” 　　他突然想到，自己隐藏这么深，别说采风之子，就连道家都未能识破。 　　所以，这次采风之子的传音，根本就是敲山震虎，让他故意暴露行踪。 　　“不行，绝不能露面！”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神秘来客 　　多日之后，纵横之子、风水之子，二人再度相会。 　　“可有消息？” 　　纵横之子当即发问。 　　风水之子面露难色，摇了摇头，“没有消息！” 　　“嗯？” 　　纵横之子不悦，“你这是消遣我不成，没有消息，我们如何动手？” 　　“听我解释！” 　　风水之子苦笑不已，“采风之子，近些日子，对八水山中多番试探。” 　　“可那丹家之子，却铁了心一般，蛰伏不出！” 　　“您也知道，丹家若不主动暴露身份，伪装道家的炼丹大师，根本就看不出来！” 　　纵横之子想了想，“我们对内情一无所知，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硬闯八水山？” 　　“我虽然消息不及采风之子灵通，却也知道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对此极为重视，二人都镇守八水山！” 　　此时此刻的八水山，乃是南方地区最重视的地方。 　　“凭你我二人，怎么攻的进去？” 　　风水之子说不出话来，这件事情，还要怪他。 　　本以为丹家之子，和他们一条心，很容易就能牵上线。 　　但是，根据采风之子所说，对方戒心很重。 　　纵然采风之子，费尽口舌，对方始终不予回信。 　　须知道，采风之子的神通，不能使用太多，一旦暴露了，就会引发道家的注意。 　　所以，接连数日没有回应，采风之子只能放弃。 　　他们却不知道，丹湘子也经历一番挣扎，最终决定不和对方接触。 　　毕竟，身在道家，才知道道家的手段厉害。 　　眼下，丹湘子伪装极好，即便和朝元真人面对面，也没有被认出。 　　可以说，他的身份，目前只有自己知晓。 　　万一和采风之子联系上，这个秘密就彻底瞒不住了，人多嘴杂，总有泄露的渠道。 　　为了自身安全，丹湘子故意回绝对方的联系，断绝暴露的可能。 　　可是，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这边，却是一筹莫展。 　　他们计划当中，一个重要环节，就是丹家之子。 　　没有丹家之子，提供确切消息，他们就不知道丹药内情如何？ 　　没有丹家之子里应外合，便无从对八水山下手。 　　“可惜了！” 　　纵横之子叹息，大好机会，就此错过。 　　明明知道，道家正在酝酿大事，对百家并非好事，眼下却无力阻止。 　　风水之子抱歉道，“这次是我失误，还请不要介意！” 　　“不必了，你还是让采风之子从别的渠道，看看能否打听到更多消息？” 　　纵横之子也没有迁怒，而是给出意见。 　　“嘿嘿！” 　　一声轻笑响起，惊得二人汗毛竖起。 　　风水之子，明明在周围布下阵法，隔绝外界，怎么还有外人在场？ 　　万一是道家的人，他们就危险了。 　　“谁？” 　　风水之子汗毛竖起，手指紧贴，开始调动脚下山水之力布阵，要将入侵者镇压消灭。 　　刹那间，整座山头似乎活过来，无穷敌意升起，开始扫描入侵着何在。 　　“太不友好了，我此行前来，却是来帮助你们！” 　　来人的声音在周围传播，飘忽不定，似乎在高速移动。 　　风水之子调动阵法，好几次能捕捉对方位置，却每一次都差之毫厘，让对方逃走。 　　“住手吧！” 　　纵横之子看了片刻，对风水之子说道。 　　“只差一点，我就成功了！” 　　“还看不出来，对方在戏弄你！” 　　纵横之子旁观者清，早已看出风水之子的阵法，根本连对方的影子都抓不住。 　　没错，就是影子。 　　来人使用秘法，藏在树木影子当中，如同滴水入海，藏得极深。 　　尽管风水之子，能调动山水之力为阵法，却始终抓不住对方。 　　风水之子一停下，来人果然停下移动。 　　“这就对了，纵横家的人，还是能听得进人话的！” 　　纵横之子举起双手行礼，“朋友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咦，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朋友！” 　　“若非朋友，以阁下的本领，就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带着无数道家真人！” 　　对方沉默片刻，然后哈哈笑道，“纵横之子，厉害！” 　　“实不相瞒，听说二位在调查八水山的事情，我略知一二，特来相告！” 　　一旁风水之子却反问道，“据我所知，道家防守森严，外人无从打听，你是如何得知？” 　　“嘿嘿，二位也是道家内部的人，照样不知道！” 　　“我这是有消息渠道，别多问！” 　　风水之子还想质问，却被纵横之子阻止，“请讲！” 　　“可曾听过，纯阳丹？” 　　纵横之子心中一动，确实没听过，但顾名思义，此丹当与纯阳二字有关。 　　“不错，当初黄山上凤雏突破真人，就是服用这种丹药！” 　　“这种丹药，服下后便是一团精纯的纯阳气，纯阳之下，得之突飞猛进！” 　　“甚至连五气朝元的真人，服用此丹，能一步步得证纯阳！” 　　听到这句话，纵横之子内心卷起波澜，但表情仍旧平静。 　　“空口无凭，可有证据！” 　　这句话，本就是为了诈对方，看能否得出更多消息。 　　没想到，对方却不上当，“要证据，都在八水山中！” 　　“好叫你们知道，纯阳丹，虽然是丹家之子炼制，却是从剑仙方斗手中流出！” 　　“剑仙方斗，此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来人解释道，“剑仙方斗，曾意外救了丹家之人，对方感恩，赠予纯阳丹！” 　　“方斗得了纯阳丹，赠送一枚给凤雏！” 　　“后来，又遇到本初真人，给予对方一到两颗！” 　　“凤雏那颗吃了，无迹可寻，眼下八水山中，各方炼丹大师研究的，就是本初真人手中部分！” 　　“你们要抓紧，纯阳丹若是被道家炼成，普天之下，将再无人能对抗道家！” 　　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内心震惊，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纯阳丹，简直是逆天丹药，纯阳之下的修行者，服用了都有效果。 　　法师可以突破真人，真人也能逐层突破，足够提升道家的整体实力。 　　一旦被对方掌握，岂不是天下大乱？ 　　他们可知道，自己这些百子，都是应运而生，道家是最大敌人，绝不能放任对方壮大。 　　“朋友，……” 　　纵横之子还想再问，却听到对方大叫一声，“消息已经送到，不便多留，我去了！” 　　下一刻，对方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水之子丧气道，“留不住呀，不知是何方神圣？”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攻击八水山 　　方斗望着原地惊疑的二人，松了口气。 　　这具也是分身，从轻影钱化用而来，千里迢迢而来。 　　先前故意放出纯阳丹的消息，就是要为天下局势再加把火。 　　眼下修行界，正处于危若累卵的平衡状态。 　　从大局面看，道家、名教和释门，仍旧保持鼎立的局面，虽然各家纷纷崛起，却还是不能撼动三家占据主流的地位。 　　从微观层面看，释门三分、道家南北对立，也都处于彼此制约的微妙状态，短时间不会爆发什么大冲突。 　　百家学派接连复起，却忌惮道家力量，仍旧处于蛰伏。 　　修炼界的局面，恰如一潭死水，看似表面平静，实则下方沉淀无数杂物。 　　方斗正要以纯阳丹为契机，搅动天下大势，让各方势力，撕破面和心不和的面具。 　　为此，他再度从轻影钱中，化出一具分身，名为伪丹家之子。 　　这个分身的作用，就是伪装丹家之子，承担炼制纯阳丹的名头。 　　可想而知，纯阳丹消息传出去，不仅是道家，连同三分的释门，经营朝廷的名教，也要回闻风而至，分一杯羹。 　　但现在，方斗表面上离去，却还是在暗中观察纵横之子、风水之子二人。 　　…… 　　“这般来去无影的本领，究竟是哪一家的传人？” 　　风水之子苦思冥想，他可以确定，这般藏头露尾，绝非道家之人。 　　答案一目了然，对方也是学派中人，只是不想暴露身份。 　　纵横之子摇摇头，“各家学派，都有秘密，除非主动暴露，否则根本猜不出来！” 　　“此人提供的消息，对比采风之子，简直是详细十倍不止！” 　　“可想而知，若非他的消息渠道更厉害，就是他身处道家高层！” 　　无论那一可能，都证明此人的成就，远比他们二人更高。 　　想到这里，两位百子有些丧气，人比人气死人呐！ 　　“对方知道内情，却引而不发，故意透露给我们！” 　　“此举，未尝没有借刀杀人的心思！” 　　风水之子沉思，“纵横，我改变主意了，绝不能轻举妄动！” 　　“我也如此所想！” 　　纵横之子点头，“但是，放任道家继续进行，却也不是办法！” 　　“不如，我们将消息传出去，让其他学派中人决定，该如何？” 　　“这个法子好！” 　　方斗听到这里，翻个白眼，竖子不足与谋。 　　这般藏头露尾、瞻前顾后，如何能成就大事？ 　　看来，他还需要更多鼓励呀！ 　　“嗖嗖！” 　　一物破开夜空，突然落到纵横之子、风水之子面前。 　　“什么？” 　　他们没想到，对方仍未走远，还送来一件东西。 　　“不要惊慌，一点小礼物，你们若是要去八水山做事，可能会帮到！” 　　“此物平时动不得，唯有在最关键的时候打开，方能奏奇效！” 　　“切记！” 　　方斗的声音逐渐远去。 　　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脸色都不太好，被对方玩弄于鼓掌。 　　地上的东西，是个晶莹剔透的宝葫芦，巴掌大小，并未雕琢炼制而成，反而是自然生长的晶石。 　　二人接连研究，始终看不出这晶石葫芦，究竟有什么作用？ 　　“看来，对方这是硬逼你我，去闯一闯八水山这龙潭虎穴！” 　　纵横之子几番尝试，始终未能探入宝葫芦内部，方才相信刚才听到的，如非危机时刻，此物根本不起作用。 　　“何必担忧，此物就是不打开又如何？” 　　“难道他设下钓饵，你我就必须上钩？” 　　风水之子气冲冲，他和纵横之子，都是自诩智谋类型，却被一个不知来历的学派中人，玩弄鼓掌之间，眼下心情很不好。 　　“别说气话！” 　　“你我不方便出面，不如让采风之子，将此物转交，让其他百子代为执行！” 　　八水山，必须要攻打一二，纵然失败，也不能让道家顺利进行研究。 　　至于攻打的主力是谁，大可以商量！ 　　毕竟，百子当中，也不是个个都像他们二人一般，多得是冲锋陷阵的猛将类型。 　　“可以，我这就去联系采风之子！” 　　…… 　　“各位，都听说了吗？” 　　“嗯，采风之子的消息，就是针对我们百家学派，大家都收到了！” 　　“八水山中，竟藏着天大秘密！” 　　“纯阳丹，顾名思义，就是突破纯阳的丹药，若真被道家炼成，我们岂有活路？” 　　参与交流的各位学派之子，均施展秘法隐藏行踪，但见空中信息交织成网，却不见半个人影出没。 　　百子深知保密重要，自己潜伏不易，绝不能轻易暴露行踪。 　　“哎！” 　　某位百子叹息道，“难怪前些日子，道家大张旗鼓，派人追捕丹家传人！” 　　“现在想来，完全就是调虎离山，故意让外界注意力，分散到四方！” 　　“实则，他们在八水山，暗自研究纯阳丹，太阴险了！” 　　凡是百家众人，就不存在没吃过道家亏的，所以言语当中，就没什么好话。 　　“纯阳丹啊，我们初入真人境界，吃了无非是提升修为！” 　　“若哪位道友，已经步入五气朝元，能得纯阳丹，岂不是有望纯阳！” 　　众多百子讨论越发热烈，他们都是新晋真人，几乎都在三花聚顶境界，往后境界还遥遥无期。 　　但可想而知，一旦有学派中人，得证纯阳，所属学派必将一飞冲天，足以威胁道家存在。 　　突然，有个声音响起，“我曾意外听说，某个学派的百子，已经是五气朝元境界了？” 　　“什么？” 　　其他人都震惊了，若真如此，有人更快一步，他们都落后了。 　　“你是这么知道的？” 　　众多百子反应过来，开始追问那个声音的主人。 　　“因为，我就是采风之子，这场交流的发起人！” 　　采风之子大方说道，“这位道友，你若在场，不必隐藏了！” 　　“八水山中，藏有纯阳丹，对我们还没什么！” 　　“但你若是得了，纯阳有望，难道你就不信懂么？” 　　“攻打八水山，我等愿意为辅助，以你为首！” 　　一时间，众多百子都高度戒备，观察附近的同伴，看看谁才是那人。 　　“哈哈哈！” 　　爽朗笑声升起，“好局，好局，让我明知有危险，却不得不主动入局！” 　　“采风之子，说吧，内情如何？”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群聚 　　神秘的百子终于现身，众人开始仰望起来，这可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五气朝元的百子。 　　毫不夸张的说，此人足以引领众多学派，与道家抗衡。 　　“敢问，阁下是哪家哪派？” 　　“名家！” 　　名家之子，吐出两个字，再无其他解释。 　　“竟然是名家！” 　　其他百子，听到他的来历，纷纷震惊了。 　　事实上，无需过多解释，众人都知道名家的显赫背景。 　　道家至高无上的经典，开头两句“道可道、非常道；名非名、非常名”世间流传。 　　前半句，是道家的立身之论，后半句，则成就了名家。 　　上古时代，名家曾一度和道家并驾齐驱，只是后来成了失败者，被斩尽杀绝。 　　如今，名家复苏，预言之子凌驾众人之上，率先成就五气朝元。 　　对此，其他学派的百子见了，只觉得理所应当。 　　名家之子，朝向采风之子，点了点头，“高明啊！” 　　“明知道我目标纯阳，就已纯阳丹为饵，逼得我不得不入局！” 　　“采风之子，你格局有限，这不是你的手笔！” 　　采风之子有些尴尬，“名家，我没有恶意！” 　　“你当然没有恶意，以你采风家的格局，如何敢算计我名家！” 　　名家之子略微思索，“此事牵连甚广，设局之人城府之深、心思之高，令我望尘莫及！” 　　“采风之子，只怕你也深陷其中，还不自知！” 　　“罢了，这一局我接下啦！” 　　名家之子言下之意，决定攻打八水山，断绝道家研究纯阳丹的可能，并抢走所剩不多的纯阳丹。 　　采风之子大喜，响起风水之子的嘱托，取出晶石葫芦！ 　　“这是什么？” 　　名家之子接过晶石葫芦，发现竟然看不穿内部。 　　“我也不知道，却是一位高人所留，说是在八水山遭遇危险，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神神道道！” 　　名家之子冷哼一声，收起晶石葫芦。 　　然后，他朝四周各学派之子发问，“各位，有谁愿意和我走一趟？” 　　过了片刻，始终无人回应！ 　　名家之子也不意外，“对喽，明摆着火中取栗，除我之外，有谁会这么傻？” 　　“既然如此，各位请等我消息！” 　　说罢，名家之子消失无踪，再无信息传出。 　　采风之子，暗自抹了把汗，这名家之子，可不是什么莽夫。 　　对方那双眼睛，看得很透，甚至连纵横、风水二子的存在，都有可能猜到了。 　　但是，他还是接下这件事情，最大的可能，就是对实力自信。 　　如今八水山中，有南北两位朝元真人镇守，绝非泛泛之辈。 　　在场众多百子，也不敢轻易闯入对方的老巢中。 　　“各位，八水山即将有事，咱们虽然不愿卷进去，也不能错过了！” 　　突然，有位百子提出建议。 　　采风之子看出来，他们这是要去旁观，看有无机会。 　　名家之子若是落败身陷，自然是拍拍屁股走人，若是八水山被攻陷，他们也不会客气，自然要分一杯羹。 　　都被你们看透了！ 　　采风之子翻个白眼，毕竟他和纵横、风水二人，也是如此想法。 　　咱们大哥不说二哥，都是一路人！ 　　“好个名家，虽然没落许久，但一经出世，就不同凡响！” 　　方斗也注意到这名家之子，此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其中包含的气魄胸胸怀，均远超同辈。 　　兜兜转转，晶石葫芦落到此人手中。 　　“算你运气不错！” 　　晶石葫芦，可是方斗特地设置的大礼包，绝对物有所值。 　　“且看看，五气朝元的百子，究竟何等厉害？” 　　这位名家之子，或许处于学派的骄傲，竟没有选择藏在道家，而是流落野外独自修行。 　　如此，显出他的逆天之处，以散修模式修行，都能超过同辈，抢先成就五气朝元境界。 　　所以方斗笃定，此人出马，必定能掀得天翻地覆。 　　…… 　　“怎么还是不行？” 　　本初真人面沉如水，四周炼丹大师们，均战战兢兢。 　　这些日子过后，剩余丹药日渐减少，但进展始终没有半分。 　　一次次过来取丹药，本初真人的脸色，也是越发难看。 　　这次，卢青真人不惜这张老脸，第三次前来取丹，却遇到本初真人的质疑。 　　“卢青真人，这么长时间，纵然不成功，也该有些结果！” 　　“你说说看！” 　　卢青真人的头顶，已然秃了一片，再无先前仙风道骨的形象。 　　但是，他却顾不得了，耐心和本初真人解释。 　　“真人，这纯阳丹，简直是鬼斧神工、夺天造化的仙丹！” 　　“我们每次研究，都能得出许多可能！” 　　“这些日子，我们并非一无所获，从中推断出许多手法，用在炼丹上，足以将技巧提升数倍！” 　　说着说着，卢青真人开始解释专业术语。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纯阳丹能炼吗？” 　　卢青真人委顿下来，“暂时还不能！” 　　“真人见谅，丹药太少了，根本不够分！” 　　“可否想办法，弄来更多纯阳丹！” 　　本初真人只觉得胸口一热，那颗珍藏的纯阳丹，好似下一刻便不翼而飞。 　　“绝无可能！”他斩钉截铁说道。 　　卢青真人摇了摇头，“没办法，只能继续苦攻！” 　　“卢青真人，你已是第三次过来取丹，下一次，若无成果，便无丹可取！” 　　本初真人目送对方背影，叹气摇了摇头。 　　难啊！ 　　这么多人在八水山，时间长了难保走漏风声。 　　但是，纯阳丹的推算，始终没有进展，各小组均不见起色。 　　事实上，本初真人监督甚严，这些炼丹大师，还真没有中饱私囊偷吃丹药，但仅有的这点纯阳丹，根本不足以分析反推。 　　这不，卢青真人刚离开，丹湘子又来了。 　　“丹湘子，你也来取丹！” 　　丹湘子是第二次取丹，本初真人态度好了些，但还是催促，“下次过来，希望你有了成果！” 　　丹湘子恭敬行礼，“一定，一定！” 　　实际上，丹湘子还是一筹莫展，眼下他已经无暇设想，掌握纯阳丹的炼制后该如何隐藏。 　　因为，丹湘子的困境，丝毫不比其他小组少。 　　他根本难以想象，普天之下，还有纯阳丹这般丹药存在。 　　“难不成，真是我丹家其他传人炼制？” 第一千零九十章 风起 　　方斗还不知道，他所谓的‘纯阳丹’，难住多少炼丹大师！ 　　小小一颗圆珠，晶莹剔透，怎么看都是人工之物？ 　　有谁能想到，此物不是加工出来，而是自然种出来的。 　　再加上，‘纯阳丹’的名号，让众人越发以为，此物是炼制而成的丹药。 　　于是乎，八水山一众炼丹大师，当中还有隐藏的丹家之子，被越带越偏，苦心冥想，如何能炼制出‘纯阳丹’。 　　方斗若是得知，必定露出老狐狸般笑容。 　　他敢将纯阳丹给出，就是笃定对方还原不出来，所谓纯阳丹，就是脱了壳的灵米，只能吃不能种。 　　现如今，八水山的科研攻关，都走入误区。 　　按照方斗的想法，道家找炼丹大师没用，若是能找到农家之人，或许还能看出一二。 　　偏偏，道家两次坑害农家，双方依然不共戴天，根本不会有农家出手相助。 　　一切都顺理成章！ 　　八水山中，仍旧在昏天黑地，对纯阳丹进行破解。 　　却无人知道，危险悄然来历。 　　“八水山！” 　　名家之子，站在八水山前，望着眼前的景物。 　　此山是八水真人道场，自从他成就五气朝元之后，便成为南方道宗的圣地。 　　不仅各地炼丹大师聚集于此，甚至连服用纯阳丹的凤雏，也身在山中，由八水真人庇护。 　　“这八水山，恰如围棋的‘眼’，双方必争之地！” 　　名家也知道，此行看似孤身一人，实际上，身后却不知跟了多少尾巴。 　　百家学派，对道家时能同仇敌忾，但内部也是矛盾重重，最关键一点，就是心不齐。 　　新生政权的覆灭，可谓是影响深远，彻底断绝百家齐心合力的可能。 　　尽管如今，各学派实力恢复，而且更上层楼，却再无联盟合力的可能，各家都有私心，都想着别人啃硬骨头。 　　这次攻打八水山，正是如此！ 　　按理来说，名家之子担任主攻，其他人从旁辅助，可以事半功倍，胜算更大。 　　但是，偏偏无人相应！ 　　“丹家，纯阳丹！” 　　名家之子仔细琢磨，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表面看来这么简单！ 　　一枚纯阳丹，拨弄风云，这还只是前期！ 　　名家之子可以想象出，不光是道家，甚至连释门、名教，若得知此丹存在，也要上门讨取。 　　当前大争之世，纯阳这般的顶级战力，绝对是稀缺资源。 　　名家之子心想，危险越大，收获越大，若自己能得纯阳丹，一举成就纯阳，所谓百子回归，就彻底成了他的独角戏！ 　　“一帮藏头露尾的鼠辈，不足与谋！” 　　名家之子，定了定心神，开始施展神通，朝八水山内部渗透过去。 　　八水山，可不单单只有八水真人一人。 　　自从此人突破五气朝元，许多南方真人慕名而来求教，甘愿为八水山看门。 　　除此以外，还有一人，让名家之子大为忌惮，那就是北方道子丹融。 　　唯有百子众人，才知道预言之子的玄妙，有些时候，境界的差距都能弥补，唯独是同为百子之间，反而有阴沟翻船的可能！ 　　“此行，只为破坏，若非必要，千万不能惊动！” 　　名家之子，也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懂得用智慧。 　　“名非名、非常名！” 　　名家之子念叨几声，便大踏步，走入八水山中。 　　说来也怪，八水山的必经之路，就有一位道家真人，坐在大岩石旁，看似假寐，实则眼观四路。 　　名家之子一个大活人，从他面前走过，道家真人仿佛见不着。 　　“嗯！” 　　道家真人似乎察觉什么，环视四周，眼前始终无一物。 　　名家之子脚步极稳，头也不回，似乎对此极有信心。 　　突然，他抬头望天，“这就来了！” 　　原来，却是八水真人每日功课，以元神之力，扫描山中各处，看看是否有外敌入侵。 　　此乃惯例，无一日断绝！ 　　名家之子刚进山，就遇到八水真人搜山，也是时运不济。 　　“倒要试试看！” 　　名家之子，也不停步，而是正常往前行走。 　　八水山中，某处洞天所在，八水真人双目紧闭，元神放出体外，正在山中各处扫描。 　　丹融则是陪在身旁，为他护法防身。 　　过了片刻，八水真人睁开双眼，朝他点头。 　　今日功课昨晚，山中无事，没有查到外地潜入的状态。 　　八水真人也知道，将推算纯阳丹的基地，放置在山中，给八水山带来极大压力。 　　毕竟，外界对此事窥探不少，少不得有别有用心之辈，千方百计潜入其中。 　　前段时间，就有不少探子，企图潜入山中，来源复杂，妖怪散修什么都有！ 　　其中还有些来历更大的，最后都被八水真人果断灭口，值此风口浪尖之时，不宜将事情扩大。 　　今日搜山，竟是顺利的很，灭有发现外敌！ 　　…… 　　名家之子，发现八水真人的元神之力消失，露出微笑，又瞒过去了！ 　　他看似没有动作，实则已施展名家神通“莫名其妙”。 　　正所谓‘明非明、非常名’，蕴含一层高深的哲理，那就是‘名’，不可以直接描述，一旦描述，就失去原有的本意。 　　莫名其妙这门神通，从字面意义来说，就是这门神通玄妙无比，已经无法用任何方式来描述！ 　　名家之子，一旦施展这门神通，就脱离现有状态，处于‘有’‘无’两种状态，自由切换。 　　要说‘有’，外人却难以发觉他存在，无论目视耳听，亦或是元神扫描，均无法察觉他！ 　　要说‘无’，名家之子，却是真真切切存在，一步步往前走。 　　‘有’‘无’二态，自由切换，为不可名状的存在！ 　　“呵呵！” 　　名家之子，一路顺畅进入八水山。 　　其他百子不肯加入，他乐得如此，少了这些拖后腿的累赘，事情更加好办。 　　有此神通，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 　　名家之子，顺利进入山中，开始游历各处，探知消息。 　　半天之后，他开始总结。 　　“南北两地的炼丹大师，分成不同小组，各自研究纯阳丹！” 　　“他们手中的样本，是从丹药上取下的丹尘，份量微弱，又经过稀释，已经无用了！” 　　“剩下的纯阳丹，都在本初真人手中保管！” 　　“想要办事，必先过本初真人这一关！”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动手 　　丹融睁开双眼，环视四周，茫然一片。 　　从本体获知的消息，名家之子，已经悄然潜入八水山中。 　　这个名家，虽然和名教听起来差不多，却是上古时代，足以和道家并驾齐驱的存在。 　　修行之道上，名家和道家旗鼓相当，堪称一大劲敌。 　　所以，道家占据优势后，对名家也是斩尽杀绝，不留后患。 　　丹融本也没觉得什么，但现在开始重视起来。 　　八水真人以元神搜山，都没发现他的下落，足见名家神通，确有独到之处。 　　而且，这位名家之子，是五气朝元境界。 　　先前一个盗家之子，就让本初真人险些失手，须知他仅是三花聚顶境界。 　　“不妙啊！” 　　丹融心想，莫非这次，还真有可能，让名家之子得手。 　　那么…… 　　丹融心头起了疑问，此时此刻，名家之子在何方？ 　　“丹融，我怎么有些心思杂乱？” 　　八水真人，毕竟是朝元境界，预感惊人。 　　虽然，他察觉不了名家之子下落，但道场多出一个外人，总还能感受到些许蛛丝马迹。 　　“真人，莫非是外界有事？” 　　八水真人摇了摇头，“我还是再将元神周游一遍，看看先前有无疏漏！” 　　下一刻，庞大元神再度横空，开始扫描八水山各角落。 　　“稀奇呀！” 　　某个炼丹大师抬头，今天是第二次，如此情景，以前从未有过。 　　“难道，真有什么大事发生？” 　　想了想，始终没有头绪，索性埋头继续钻研。 　　其他炼丹大师，包括丹湘子，也察觉到变故，都在等待后续发展。 　　“嗯！” 　　名家之子正酝酿如何动手，猝不及防，第二波扫描又来了。 　　“倒是谨慎！” 　　若是一般手段，两次元神搜山接踵而至，肯定会有暴露的危险。 　　但是，莫名其妙这门名家神通，可谓是神奇万分，根本无需担心。 　　果不其然，半晌过后，八水真人的元神一无所获，开始返回。 　　“可以了！” 　　名家之子看向高台上的本初真人，在他盘坐的草团前，地面上放着玉匣。 　　想必，玉匣里面，盛放着至关重要的纯阳丹。 　　可想而知，本初真人亲自看守，此物何其重要。 　　名家之子接连观察数日，本初真人本人，如同和身下高台粘死，始终不理片刻。 　　更厉害的是，他不饮不食不睡，双目就盯着玉匣，不曾有片刻离开。 　　这样的话，夺取纯阳丹的难度更大了。 　　对名家之子来说，此行前来，目的明确，就是为了破坏道家研制纯阳丹。 　　两个法子，夺走纯阳丹样本、斩杀山中炼丹大师。 　　可道家底蕴深厚，就算杀尽八水山中炼丹大师，过几天又能纠结一帮更豪华的阵营。 　　反而是夺走纯阳丹，又能打击道家，同时也能壮大自身。 　　所以，名家之子，选择了前者。 　　如今看来，道家的想法也类似，知道纯阳丹的重要性，远远大于炼丹大师。 　　炼丹大师那边，倒是没有多少防御，反观纯阳丹，却由堂堂本初真人亲自镇守。 　　“难呀！” 　　名家之子想到，夺取纯阳丹，不像潜入八水山，可以做到无声无息。 　　只要他动手，必然会惊动本初真人。 　　现在继续考虑的，就是夺走纯阳丹后，如何尽快脱身。 　　绝不能拖泥带水，八水山毕竟是南方道宗的圣地，一旦被对方缠住，就会有远远不断的道家真人前来援助。 　　“难！” 　　名家之子思前想后，花了九日九夜，终于想出了计策。 　　…… 　　这天夜里！ 　　丹湘子仍在钻研，身旁同伴忙碌几个昼夜，早已支撑不住休息了。 　　纯阳丹的样本，早已经过稀释，已经稀薄到服用无益，只能用作分析研究。 　　饶是如此，此物也被严密看管，绝无带出的可能。 　　“嗯，原来还有这般用法！” 　　“如果使用这门技巧，以下几种丹药的炼制，又能增加三成成功率！” 　　丹湘子越是研究，就越是信息，纯阳丹堪称宝藏，每次研究，都能收获更多。 　　这是，本初真人的本意，是要推断出纯阳丹的炼制手法。 　　这个目标，注定遥遥无期。 　　一众炼丹大师们，心照不宣，却无人敢说实话，生怕本初真人勃然大怒，将他们赶出八水山。 　　“呼！” 　　丹湘子松了口气，突然发觉不对劲，周围太安静了。 　　不是夜里的寂静，而是类似于，猛虎捕食猎物时，故意潜伏爪牙、屏气凝神，故意营造的宁静，好让猎物放松警惕。 　　有敌人潜藏周围，而且是强敌！ 　　不好！ 　　丹湘子全身汗毛竖起，下意识动手，双手连连挥动，指缝中弹射出十几颗丹丸。 　　这些丹丸，表面金灿灿、银亮色，却不是口服的灵丹，而是用来战斗的金丹。 　　丹丸落地裂开，蒸腾氤氲气流，在丹湘子身周，化作飘渺的屏障。 　　眨眼间，在他周围，就出现五彩斑斓的防护层。 　　“好快反应！” 　　一声轻喝响起，杀机悄然而至。 　　咚！ 　　丹湘子只觉得，天地都在震动，前所未有的猛烈冲击，命中丹湘子。 　　这次的突然袭击，果然目标是他。 　　裂开的金丹，所化的一重重屏障，竟在眨眼功夫，全部被击碎。 　　哗啦啦，满地碎片。 　　丹湘子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按照这种程度的攻击，来人至少也是五气朝元的境界。 　　难道是本初真人，见他们进度不够快，所以痛下杀手催促。 　　可这也太狠了！ 　　“不好，是外敌！” 　　丹湘子陡然反应过来，道家不会自毁长城，眼前突然袭击，只有一个解释。 　　有人不想道家研制成功，所以来残杀炼丹大师。 　　可是，对方是如何潜入八水山？ 　　此刻的八水山，有两位朝元真人镇守，每日还定期元神搜山，杜绝外人潜入的可能。 　　“莫非，还有学派之子，潜藏在山中，究竟是谁？” 　　丹湘子脑海急速流转，无数念头升起，但眼下当务之急，却是要自保。 　　没等他再度施展保命神通，对方轻笑一声，飘然而去。 　　过了半晌，丹湘子只听得周围动静不断，接连有炼丹大师遭受突然袭击，怒喝、痛呼不绝于耳。 　　“大动作啊！” 　　丹湘子心想，从今往后，八水山再无往日平静。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八水山动 　　“没想到，山中也有学派之子！” 　　名家之子袭击炼丹大师，目的是为了制造混乱，不是针对某个人。 　　所以，除了攻击丹湘子时，略有意外，他索性抽身后退。 　　其他炼丹大师，不乏软脚虾，可以肆意动手。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他可以肯定，丹湘子，绝对是学派之子。 　　只是不确定，是哪个学派的！ 　　虽然，也有丹家之子的可能，但其他学派，未必不能靠自学，成为炼丹大师。 　　名家之子，又掌握一个小秘密，心情很好。 　　更重要的是，他的计谋目的达成了。 　　炼丹大师遭遇突袭，早已惊动四方。 　　如今八水山，最重要的就是这些炼丹大师，眼下竟有敌人突袭。 　　“不好！” 　　八水真人第一时间反应，元神横空而出，果然见到一道人影来回穿梭，肆意屠杀炼丹大师。 　　这些炼丹大师们，虽然也有真人境界，更多是法师境界，面对名家之子的突然袭击，显得无力抵抗。 　　名家之子，只是为了扰乱只需，所以没有全力出击。 　　饶是如此，炼丹大师们，也是伤亡惨重。 　　“好胆！” 　　八水真人无暇细想，为何自己没有发现外地入侵痕迹，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消灭外敌。 　　至于本初真人，起初也想起身，但随即坐下。 　　八水真人出面，他只需静观其变，待对方应对不了，再出手相助。 　　毕竟，这里是八水山，他毕竟是客人，遇事不好多插手。 　　而名家之子这边，早在动手时，就已无法施展‘莫名其妙’，暴露行踪。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八水真人气势汹汹，朝名家之子杀过来，想要弄清楚，是哪一方的敌人。 　　名家之子，却闭口不言，站在原地不动。 　　“不说话是吧，那就从你的魂魄拷问出来！” 　　八水真人这是动了真怒，连搜魂这等禁忌的道术，也是张口就来。 　　反正，山中都是道家的人，不会出去乱说。 　　八水真人双臂升起，空中浮现透明水流，分化出千万匹练，似灵蛇游动、似皮鞭抽打，一举笼罩名家之子所在的方位。 　　但是，这些水流如同长眼，遭遇波及的炼丹大师们，都被故意避开。 　　所有攻击的压力，全都集中在名家之子一人身上。 　　“道家朝元真人，如今总算可以见识一二！” 　　名家之子，也很是期待，毕竟他身为学派中人，无比小心谨慎。 　　平日里，除了修行之外，就连突破朝元真人，也是无比低调，生怕暴露了。 　　所以，尽管他是朝元真人，却并未和同等境界的真人交手，对自身战力并无直接认知。 　　面对八水真人的攻击，名家之子不慌不忙，反而心中充满挑战。 　　“不名一文！” 　　名家之子轻描淡写，手指往前戳去，水流一条条炸断，水珠溅的到处都是。 　　炸断的水流，一旦落在地上，炸得岩石粉碎、尘土飞扬。 　　水珠的劲力堪比丹丸，连参天大树都能洞穿，留下细小的孔洞，木屑四溅。 　　下一刻，名家之子前行几步，十指灵活，水流接连落入指掌间。 　　然后，如同编织般，将所有水流揉成一团。 　　几个呼吸后，八水真人放出的大半水流，都被名家之子收入掌中。 　　“物归原主！” 　　名家之子往前缓缓退出，水团倒飞出去。 　　八水真人本想接下，但事到临头，还是存了个心眼，纵身高高飞起，闪开水团。 　　果不其然，水团飞掠他原先所在位置，当即裂开。 　　原来，名家之子藏了手段，想要阴他一把。 　　“果然老道！” 　　名家之子没有得手，却也不气馁，至少经过交手，他信心大增。 　　道家真人，不外如是。 　　“本初真人，来人厉害，疑似学派之子！” 　　八水真人顿了顿，虽然不确定，但这个猜测极为可怕，万一是真的，就危险了。 　　所以，他最终还是决定说出。 　　“来人是朝元境界！” 　　听到这句话，本初真人也坐不住了，朝元境界的学派之子，这是什么意思？ 　　百子回归，竟已发展到这个地步。 　　最近，偶尔有百子出没，但无一例外，都是初入真人境界，虽然棘手，但威胁不大。 　　饶是如此，他们都见识到，百子的离开。 　　就说先前盗家之子，以三花聚顶的境界，就能从他手底下逃生。 　　如今，同为五气朝元境界，岂不是要他和八水真人联手，才能勉强应对？ 　　本初真人打定主意，就要起身前去相助。 　　当然了，他也没忘了，要将装有纯阳丹的玉匣带走。 　　手掌伸出，预料中的木质触感，并未照常反馈，反而是空荡荡的。 　　玉匣消失了，连带内部的残余纯阳丹，也是消失无踪。 　　本初真人除了身汗，他可以肯定，就在上一刻，东西还在。 　　所以，什么时候消失的？ 　　就在那一刻，他听到八水真人的传话，心神短暂失守。 　　那忽略不计的一瞬间，就让敌人趁虚而入，将玉匣盗走。 　　“八水真人，绝不能让他走了！” 　　本初真人狂怒之极，好小子，竟敢在眼皮底下耍花招。 　　他总算想通了，从一开始袭击炼丹大师，以及故意引来八水真人，都是对方的计策。 　　目的很简单，让本初真人分心，从而伺机盗走玉匣。 　　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断绝道家研究纯阳丹。 　　终于，成功了。 　　“好，今日让你纵然得手，也走不出这八水山！” 　　本初真人发了狠，朝八水真人传音，“你我联手，以洞天之力，笼罩八水山！” 　　“今日，一只苍蝇都别放出去！” 　　八水真人还不知道，这边变故，听了错愕，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 　　下一刻，声音传来，“他盗走了纯阳丹！” 　　什么？ 　　八水真人血压上来了，你是干什么吃的！ 　　事情已经发生，唯有及时补救。 　　“洞天起！” 　　八水真人一声令下，调动山中洞天，笼罩整座山。 　　然后，本初真人也从旁协助，两位朝元真人合力，给八水山罩上铜墙铁壁。 　　“接下来，就是如何脱身了？” 　　名家之子得手玉匣，面对八水真人猛攻，还有余暇打开，见到里面参与的纯阳丹。 　　“好丹药，不枉此行！”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丹融动手 　　对方以洞天笼罩八水山，却也没有出乎意料。 　　名家之子，早已料到有此变故，所以他也有对策。 　　洞天，并非道家独创，释门也有净土，其他学派，也对一方独立小世界各有研究。 　　至少，名家的学说中，也有洞天的创立和破解的法子。 　　名家之子，看出眼前二人联手，维持洞天之力笼罩，眼下还不是出手破解的好法子。 　　唯有通过斗法，让对方露出破绽，才是逃之夭夭的好机会。 　　“丹融，瞧好了，这可是朝元境界的学派之子！” 　　“眼前的场面，可不容易见到！” 　　八水真人，见洞天已经撑开，对方插翅难飞，稍微安心。 　　甚至，还有心情提醒丹融旁观。 　　“八水，先别分心，拿下此人！” 　　本初真人怒火渐渐平息，静下心来细想，此事不寻常。 　　别看只有对方一人，说不定背后藏着巨大图谋。 　　更严重，这次进攻，有可能是百家纠结，对道家发动总攻的征兆。 　　因此，不得不防！ 　　“杀！” 　　本初真人按捺不住，一枚大圆盘旋转飞出，呜呜呜，山中风起云涌，激雷闪电。 　　狂风暴雨，凝如实质，开始攻击名家之子。 　　另一边，八水真人也开始攻击，掌心一团晶珠，内部封印三滴清水。 　　这也不是凡水，而是灵水，只不过，并非滋养万物，而是沉重无比，一滴水的份量，足以抵得上整座金山。 　　“去！” 　　八水真人口中呼喝，晶珠裂开，三滴清水飞出，若非法力驱动，早已坠落地面，砸出无底深渊。 　　清水散入空中，当即化成漫天雨丝。 　　一片片看似微弱的雨丝，却沉重万分，如同天上下刀子般。 　　名家之子，沉下心来，仔细应对。 　　只见他，手指连连挥动，对着漫天雨幕，一戳就是大洞。 　　“嗯！” 　　丹融作为旁观者，得以近距离，观察到名家之子动态，大开眼界。 　　百子回归，远比想象中棘手。 　　本体方斗，出现在三家鼎盛的时期，只以为天下就三家。 　　但是，上古时代，百家并起，各有绝妙。 　　如今百子回归，早已覆灭的百家逐一出现，颇有些令人目不暇接。 　　本体方斗，对上一个盗家之子，险些阴沟翻船。 　　所以，丹融吸取教训，不敢轻视任何一个百子。 　　眼前的名家之子，面对两位道家之子围攻，却游刃有余。 　　而且，名教的种种神通法术，也令他大开眼界。 　　身为道家之子，虽然是伪装的，却也要肩负重要职责。 　　丹融早有觉悟，必然要充当道家高级打手，参与将来百子回归的争斗中。 　　多见识下预言之子的本领，对以后大有帮助。 　　名家之子，与本初真人、八水真人混战，天上地下都是余波。 　　好在，洞天早已覆盖八水山，小世界之力叠加。 　　八水山中各方面，都得到洞天之力加固，也能稍微抵挡余波。 　　斗了半晌，仍旧不分胜负。 　　名家之子，心头越发豪迈，道家的朝元真人，不过如此。 　　二对一，尚且不是他对手！ 　　“多谢款待，我去也！” 　　既然试出对方的本事，名家之子萌生去意，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尽早离去。 　　下一刻，名家之子轻叹道，“名副其实！” 　　眨眼间，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遭受突然袭击。 　　前所未有的沉重，从天而降，压制二人。 　　眨眼间，二人寸步难行，手足难以举起。 　　“莫非是移山神通？” 　　二人对视，道家也有神通，以符箓诏令，拘来四周山神，将一座座山川移过来，压制在敌人身上。 　　所以，他们中招后，第一反应就是，睁开道家天眼，看自己身上，有无移山神通的痕迹。 　　“没有！” 　　本初真人吃惊发现，天眼所见之处，没有山川痕迹。 　　也就是说，对方用的神通，并非移山。 　　丹融啧啧称奇，朝元真人，也是道家高层，竟连敌人的手段都看不明白。 　　想想也正常，随着上古纷争大获全胜，道家、释门和名教，消灭敌人后，便再无当年气势，颇有了马放南山的趋势。 　　流传至今，许多敌人的手段，都已不见记载，甚至闻所未闻。 　　八水真人，也看不穿对方的名家神通。 　　但是，二人毕竟是朝元真人，经验丰富。 　　“走！” 　　下一刻，他们不约而同，使个金蝉脱壳的法子。 　　名家之子，陡然觉得手下一松，视线中两位道家真人，当即被压爆成两张人皮。 　　“不妙！” 　　两道光芒闪烁，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逃脱桎梏，再度对他发起攻击。 　　“名过其实！” 　　名家之子挥手，两顶高帽子从天而降，二人打个趔趄。 　　“好诡异的本事！” 　　本初真人念叨着，“我怎么觉得，他这样的手段，有些类似名教手段！” 　　“似是而非！” 　　八水真人却摇摇头，不敢肯定。 　　实在是，道家当年，吸收许多名家的精髓，自己也不纯粹了。 　　所以，二人见到名家之子手段，感觉熟悉，却不敢确定。 　　头上高帽子，如同铁浇铅铸一般，令他们头重脚轻。 　　“不行！” 　　本初真人环视四周，在这样打下去，不仅拿不下对方，自身也有危险。 　　还是他们，低估了预言之子的力量。 　　同为五气朝元，一个不知来历的预言之子，合他们二人之力都拿不下。 　　“嗯？” 　　突然，本初真人，注意到旁边的丹融。 　　百子，我们道家也有，而且眼前就有一个。 　　摆明了，只有百子才能对付百子！ 　　“丹融，你过来搭把手！” 　　此言一出，不光丹融吃惊，连八水真人，也感觉有些吃惊。 　　双方交手的，都是朝元境界，丹融一个三花聚顶的真人，岂能掺和进来？ 　　“八水真人，事关重大，你不要保存实力！” 　　“丹融是道家之子，必能一奏奇效！” 　　丹融吃惊了，这么快就轮到我上场了，正好刚才看得气劲，能亲身感受，他也是求之不得。 　　“道家之子？” 　　名家之子看向丹融，这就是南方道子丹融！ 　　他露出警惕，两个朝元真人带来的压力，还比不上丹融一人。 　　道家，可是当今天下，公认的最强势力。 　　道家之子，又是何等风范？ 　　名家之子，想到这里，变得警惕起来！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形式扭转 　　“长者有请，不敢推辞！” 　　丹融脚踩遁光，平地飞起，很快就飞到八水真人背后。 　　“罢了，你小心些！” 　　八水真人叹息，本初真人以道家大义逼迫，他也无力阻止。 　　好在，丹融本身也是真人，又经过他栽培，并非没有自保之力。 　　道家这一边，多出丹融生力军，但仍未见到获胜的转机。 　　名家之子，神通太过奇特，杀得本初、八水两位真人颇为狼狈。 　　“我去也！” 　　名家之子，本就想要破开洞天离开，如今见到丹融加入战场，更无停留的意思。 　　毕竟，谁也不知道，道家之子有多厉害？ 　　只听说，兵家主公无病，手持兵主旗，都被两位道子合力击杀。 　　名家之子若是单打独斗，自然不会忌惮丹融，但对面还有本初真人两位朝元境界的为敌。 　　“一洞窥天！” 　　名家之子大喝声中，已然运转神通，化作一道光柱，投射到头顶苍穹。 　　眼下众人所处的苍穹，并非外界天空，而是八水山洞天所化。 　　一切外敌，都要在这层苍穹前停下入侵脚步。 　　但是，光柱落在苍穹上，发生悄无声息的融化。 　　不知不觉，苍穹陡然出现大洞。 　　“洞天破开了！” 　　八水山中，所有观战人，都发觉情况不妙。 　　如此一来，固若金汤的防御，简直成了虚设。 　　名家之子已经抢了纯阳丹，眼下可以大摇大摆，离开洞天逃之夭夭。 　　“妄想！” 　　本初真人的圆盘法宝，呜呜呜作响，立刻化作一口铁碗，往名家之子头顶倒扣落下。 　　“头重脚轻，倒！” 　　名家之子指着铁碗，这件法宝顿时翻滚这，丢失了目标，朝下方地面坠落。 　　“不必相送了！” 　　这句话，气得本初真人、八水真人火冒三丈，这是人话吗？ 　　可是，他们眼睁睁看着名家之子，即将透过洞口，掏出八水山外，却无力阻止。 　　突然，从侧后方，陡然升起一道光。 　　两位朝元真人这才想起，丹融就在身后，现在终于出手了。 　　本着聊生却无的心思，他们还是安心看结果。 　　但见丹融打出的光芒，看不出本来轮廓，却是速度惊人，尤其是内部，蕴含斗志昂扬的味道。 　　“漂亮！” 　　本初真人忍不住开口，丹融出手的架势，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果不其然，这团光飞到名家之子身后，速度越来越快，几个呼吸就已拉平二人见距离。 　　“嗯？” 　　名家之子，只要稍微迈步，就能冲出洞天。 　　但是，陡然间风云突变。 　　在他身后，一团寒光飞快追来，已经到了背后。 　　可想而知，这团光击中他的时间，绝对是在他逃出洞天之前。 　　“功亏一篑！” 　　名家之子叹息不已，陡然转身，对着寒光打出攻击。 　　咚！ 　　对撞的动静，让名家之子位置震惊，如此层次的力量，哪是一个初入聚顶境界的真人能发的出来？ 　　余波窜开，名家之子身躯摇晃，索性顺着力道，从半空斜着落到地上。 　　“丹融，道家之子？” 　　等站稳脚步，名家之子看向丹融，一字一句问道。 　　“是我，不错！” 　　丹融一击得手，将名家之子在关键时刻留下，也不居功自傲，退到八水真人背后。 　　再看头顶天空，洞口缓缓合拢，唯一的通道消失了。 　　名家之子看向丹融，“你要与我为敌？” 　　“应邀而来是为客，不问闯门是为敌！” 　　丹融悠悠说道，“你认为，自己是哪一种？” 　　名家之子不再说了，因为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二人，从左右两边缓缓靠近，显然要对他下手。 　　“凭你们，还留不住我！” 　　下一刻，名家之子发力，“名满天下！” 　　顷刻间，充沛的力量蓬勃而出，充斥整片洞天。 　　八水山遭受冲击，尽管有洞天加固，仍然左右摇晃、摇摇欲坠。 　　这次攻击的所有威力，都击中在本初真人、八水真人，连同丹融身上。 　　三人各自施展本领，承受这波猛烈攻击，如同狂风中落叶般。 　　“这还得了！” 　　本初真人心中惊怒不已，死灰复燃的百家学派，不知不觉间，竟已发展到这个地步。 　　本以为，这帮余孽都是散兵游勇，不值一提。 　　道家有这么想的底气，想当年，兵家为首，率领百家足见新生朝廷，可谓是盛极一时。 　　最后呢，还不是就此灭绝，参与者死伤殆尽。 　　可是，一晃几十年过去，竟然有五气朝元的学派之子出现。 　　而且，对方嚣张至极，悍然杀入道家名山，与两位朝元真人为敌。 　　一时间，本初真人竟感受到，危机临头的紧迫感。 　　再这样下去，道家威严荡然无存，群雄风起的时代即将来临。 　　“今日说什么，也要将此人彻底留下！” 　　本初真人发了狠，知道若不能留下来犯之敌，消息传出去，必将助长别有有心的外敌气焰。 　　“丹融，你从旁边攻击，我和八水联手，困住对方！” 　　名家之子听到这个计划，不觉有些头疼，好刁钻的方案。 　　接下来，双方的斗法模式，终于发生改变。 　　本初、八水两位朝元真人，也知道自己的攻击，大都对名家之子不起作用。 　　所以，二人对自身的定位，就是挡住名家之子的压力，给丹融营造进攻的好机会。 　　丹融也不负所望，配合默契。 　　更重要的是，丹融施展的是斗部神诀，看似平常，杀伤力却惊人，连名家之子都不敢硬碰硬。 　　好几次，名家之子对战本初、八水的联手，却冷不丁被丹融来一招，情况瞬间急转直下，手忙脚乱才能应付。 　　“这是什么路数，太可怕了！” 　　名家之子越斗，越是惊心动魄，难道这就是道家之子的力量？ 　　同样是百子，为何他以三花聚顶的境界，就能威胁到我五气朝元的境界？ 　　莫非，上天真就偏爱道家，一家有两位道子，其中南方道子，便已如此厉害，另一位道子，纯阳真人亲自教导的北方道子，又是何等风采？ 　　名家之子叹息不已，却猛然醒悟，自己已经深陷绝境了。 　　若在外界，他这种情况，只能算是略处下风，是继续打还是离开，都由自己做主。 　　但眼下，他可是在对方腹地，若不能占据上风，就有覆灭的危机。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保命底牌 　　眼下的形势，对名家之子极为不利。 　　本处真人和八水真人，二人都老成精，一看看出他的薄弱点所在。 　　名家之子，或许天纵奇才，年纪轻轻就能突破五气朝元，但正因如此，他就存在经验不足。 　　二老看出这点，索性转攻为守，满满消磨他的攻击和锐气。 　　以南北两位朝元真人的本事，硬碰硬赢不了，防守还是没问题。 　　所以，名家之子各般绝妙的神通道术，都被对方联手，化于无形。 　　甚至于，仅仅在二人身上就化解了，没有半点余波，冲到丹融面前。 　　这种情况下，丹融可以肆无忌惮，在战场四周游动，寻找破绽下手。 　　偏偏名家之子这边，需要大量心神，防备本初、八水二人，没法专心应对丹融。 　　因而，丹融的作用，被发挥到最大。 　　山中其他炼丹大师，包括明觉凤雏师徒，见状啧啧称奇。 　　在他们看来，丹融就是以观众身份，在剧斗的三人身周绕圈子，偶尔停下来，从手中倾泻一道光。 　　即便是这道光，也伤不了敌人，只能起到牵制作用。 　　但是，有些人却不怎么想？ 　　“如何，强如名家之子，如今也是插翅难飞？” 　　纵横、风水二子，虽然让出位置，但如此热闹也不会错过。 　　早在名家之子进山强，他们就已恭候多时，眼下山中的斗法，也瞒不过他们。 　　纵横之子叹息道，“你我二人，有目共睹，换做我们联手，也未必由他一般的力量！” 　　“幸亏没有贸然闯入，否则眼下就糟了！” 　　道家的阵营，真是前所未有豪华，两位朝元真人主攻，道家之子在旁边辅助。 　　这般不讲理的打法下，名家之子的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丹融，怎么如此厉害？” 　　纵横之子眼力不差，看出方斗打出的斗部神诀，举手投足都有破灭星辰的力量。 　　强如名教之子，也不敢触碰，所以才有了眼下窘困境界。 　　“纵横，我们是否要搭把手？” 　　风水之子低身询问，按照眼下观察，名家之子，只是略显下风，只需他们加入战场，胜败一下就能扭转过来。 　　“千万别轻举妄动！” 　　纵横之子看向四周，“真以为道家，会有这么简单！” 　　“看好了，精彩的还在后头！” 　　纵横之子想了想，提醒风水之子，“难道你忘了，还有那晶石葫芦？” 　　“对呀！” 　　他们方才想起，神秘人临走前，给了半个晶石葫芦，说是攻打八水山紧要时刻，可以拿出来保命。 　　后来，他们二人想要借刀杀人，索性通过采风之子，转交给名家之子。 　　怎么？ 　　名家之子都窘困到这地步，仍然没有动用晶石葫芦的意思。 　　纵横之子有些怀疑，是不是对方弄丢了，还是压根没带来！ 　　…… 　　“呼呼！” 　　名家之子挥动右肩，钻心般剧痛，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刚才本初真人、八水真人拼命进攻，让他应付得焦头烂额。 　　丹融趁机出手，一记光芒轰击他右肩，眼下仍是无所知觉，整条胳膊都像废掉。 　　事实上，他不是没带，也不是不想用，而是压根就想不起来，自己还有晶石葫芦这件东西。 　　当初他手下，也只是客气而已，根本不认为，此物能起作用。 　　毕竟，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可不是一件法宝就能扭转乾坤。 　　“丹融，好个道家之子！” 　　名家之子叹息，若他今日死了，凶手不是别人，就是丹融。 　　不是此人，他早就破开洞天、人逃之夭夭！ 　　不是此人，即便面对本初真人、八水真人，也还是游刃有余！ 　　在他心目中，丹融才是唯一强敌。 　　“你已经走到绝路，还不快束手就擒！” 　　本初真人，开始出言劝说。 　　名家之子，把心一横，捏碎玉匣，取出内部的残余丹药。 　　这颗纯阳丹，已经被取掉大半，如今只剩下十分之二三，仅有煮熟的米粒大。 　　“你想干什么？” 　　本初真人见状，惊恐大叫，“别冲动，我们可以谈！” 　　“谈什么？” 　　名家之子舔舔嘴唇，“好个纯阳丹，还没试过，尝尝什么味道！” 　　下一刻，在众人绝望眼神中，纯阳丹入肚。 　　“好丹药！” 　　名家之子亲身经历，方才知道道家为何如此紧张，虽然只是残丹，服下去照旧有效，而且立竿见影。 　　一团纯阳气升起，先前剧斗损耗的法力，飞速恢复，境界也变得更加稳固。 　　“好东西呀！” 　　名家之子叹息不已，“可惜少了些！” 　　“你这恶贼，老夫今日势必活捉你，抽干你体内鲜血，将丹药重新炼出来！” 　　名家之子，此刻得了丹药助力，信心大增，“好啊，咱们待会儿见真章！” 　　服了纯阳丹，他不仅法力恢复，更加精神饱满、思维清楚。 　　刚才打得糊涂的脑袋，一下子清明起来，甚至还想到，手中还有‘底牌’！ 　　可底牌，仅仅是一枚晶石葫芦，能气什么作用？ 　　“八水、丹融，对此人杀无赦！” 　　本初真人杀气腾腾，参与的纯阳丹没了，他再无任何顾忌，心里只想着消灭敌人。 　　“丹融，节奏照旧不变，你不要靠太近，以防对方困兽犹斗！” 　　八水真人重点叮嘱方斗。 　　“想要灭我？” 　　名家之子冷笑着，就要给对方一个教训，手掌下意识用力，传出啪嗒脆裂声。 　　怎么回事儿？ 　　他低头看去，原来刚才用力，竟将晶石葫芦捏碎了。 　　这件小巧的饰物，从当空裂开，露出里面中空的结构。 　　可是，名家之子先前试验，此物坚不可摧，大锤也咋不开，怎么就被手捏开了？ 　　“绝对是故意的！” 　　名家之子浮起这个念头，赠送晶石葫芦的人，早已料到会有此刻，算计好时间和触因。 　　对方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关键时刻，才让名家之子，拿到里面的东西。 　　只是，里面有什么？ 　　名家之子心头忐忑，轻轻抖动手腕，让晶石葫芦内藏的东西滚出来。 　　下一刻，三颗明珠般的丸珠滚出来。 　　名家之子眼前一花，大脑一片空白，他看到什么了？ 　　三颗丸珠，若放在进山前，他无论如何也认不出来。 　　可就在刚才，他亲自见过、碰过，甚至品尝过，早已对那股气味熟悉万分。 　　晶石葫芦中藏的，不是别的，而是三颗纯阳丹，完整的纯阳丹。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惊天秘闻 　　名家之子，就像是蹲在地上半天的人，陡然站起身，血液供应不上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天可怜见！ 　　从进山一来，他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不惜偷袭炼丹大师、调虎离山，一连串计谋下来，目的就是为了道家手中的纯阳丹。 　　结果呢，到手的玉匣中，仅有剩下的边角料。 　　就算这么点边角料，还被道家视若珍宝，将他堪称不共戴天的仇敌，追杀不休。 　　名家之子吃了纯阳丹，亲身体验其珍贵，也绝对这般大张旗鼓，绝对值得。 　　在他心目中，纯阳丹，已然成为世间最珍贵的丹药。 　　可是，现在他手掌心，就躺着三颗纯阳丹，不是残余的边角料，而是完完整整的丹药。 　　皎洁如月、浑圆如珠，清澈透明能见掌纹。 　　纯阳丹，果然是毫无半点杂质的纯阳丹，恰似纯阳气压缩凝聚而成。 　　幸福来的太快，名家之子遭受太大刺激，险些站不稳，要往后头栽倒。 　　“天道酬勤！” 　　名家之子，哪里还不明白，布局引他来八水山的人，用心都在这三颗纯阳丹中。 　　“哈哈哈！” 　　名家之子，仰天长笑，笑声中满是欢喜。 　　原本杀气腾腾的本初真人，竟然愣住了，这是发生什么变故，好好一个人，突然就疯了！ 　　“疯了也照杀，别犹豫了！” 　　他正要招呼八水真人和丹融，却见到对面名家之子，一改先前模样，露出高深冷淡的神情。 　　“本初真人，你看这是什么？” 　　本初真人，本以为对方借机放出攻击，布下防备才睁眼。 　　这一看不要紧，三颗纯阳丹的光芒，掩盖天上的日月辉华。 　　“这……” 　　本初真人，如今的命根子，就是藏在身上的那颗纯阳丹。 　　哪怕道家从今往后，没有样本研究纯阳丹，他也不打算交出来。 　　可是，眼前出现的纯阳丹，已出现就是三颗。 　　假的！ 　　本初真人断然下结论，必须是假的！ 　　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名家之子嘴角含笑，取出一颗，径直放入口中。 　　好似一口尖刀，插在自己心口，本初真人心痛得没法出声。 　　“住手，你这也太浪费了！” 　　一旁八水真人抬手，“纯阳丹太过纯净，不能整颗吞食，必须分而食之，方能让药力最大程度发挥！” 　　“你这是狗吞羊肉！” 　　名家之子抿抿嘴，开口道，“抱歉了，你的建议很有用，剩下两颗，我会按照你的方法服用！” 　　“没错！” 　　本初真人，从对方散发的气息，确认这是服用纯阳丹的征兆。 　　那三颗丹药，看上去和纯阳丹一样，服用之后的气息也类似，那就有八成可能是纯阳丹。 　　“快，还有两颗，今日说什么，也要将他彻底留下来！” 　　八水真人点头，“小心，不要伤及纯阳丹！” 　　两位朝元真人，心中懊恼不已，对方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断送道家的纯阳丹大业。 　　他本有三颗纯阳丹，硬闯八水山，所谓的就是夺走道家手中的样本。 　　“好狠毒，这是绝户计！” 　　本初真人想的更多，莫非来人，是被丹家之子指使，否则凭什么能有三颗完整的纯阳丹？ 　　这么一想，就说通了。 　　丹家之子，本意赠送纯阳丹给方斗，结果方斗转增道家。 　　道家这边大张旗鼓研制，还派人寻找丹家之子，惹得对方发怒，才派人过来捣乱。 　　“别想走！” 　　一想到敌人身上，不仅还有两颗纯阳丹，更有丹家之子的下落。 　　只需活捉对方，就有源源不断的纯阳丹供应。 　　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都变得疯狂起来，朝名家之子发起猛烈攻击。 　　“如今的我，对你们的小把戏，再也看不上眼！” 　　此刻的名家之子，体内一颗纯阳丹打底，力量前所未有充沛。 　　他知道，一旦丹药消化，还会打回原形，但此刻，他就是无敌状态。 　　“身败名裂！” 　　四字出口、杀气腾腾！ 　　“不好！” 　　一旁丹融，看出其中的危险，双掌合并，施展出的斗部神诀，比之先前数次叠加更威猛。 　　因为，他看出名家之子这次攻击，已经危机整座洞天的存在。 　　“糟糕！” 　　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对名家之子的攻击认知，还停留在先前交手阶段。 　　眼前扑面而来的攻击，从小河暴涨成滔滔洪水，不仅对他们造成生命危险，更是隐隐约约，急切要将八水山连同整个洞天摧毁。 　　“纯阳丹，一定是纯阳丹！” 　　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怎能不让他们惊诧万分！ 　　思来想去，只有纯阳丹，让对方脱胎换骨，掌握如此恐怖的力量。 　　“力不能敌，快闪！” 　　危急关头，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各自牵动洞天一角，朝着两边拉开。 　　“哗啦！” 　　藏在八水山周围窥探的各方人马，见状都产生疑问。 　　怎么回事，自己将洞天打开，难道名家之子折了？ 　　下一刻，毁灭性的力量，从天上地下汹涌而来，带着破灭万物的霸道，横扫四方。 　　“怎么回事儿？” 　　“道家藏了这么恐怖的底牌，名家之子不是死定了？” 　　纵横之子、风水之子听了，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没有当出头鸟。 　　这般恐怖的力量，别说他们二人，名家之子也挡不住。 　　恐怕，闯入山中的名家之子，眼下已经尸骨无存了。 　　“可惜了！” 　　众多学派之子，也升起同样想法，为名家之子惋惜，也为当初选择庆幸。 　　道家若是这么好对付，大家还用得着夹起尾巴，东躲XZ吗？ 　　“名家之子，虽然厉害，却也太冲动！” 　　“是啊！” 　　众人能交谈着，不远处的八水山，陡然发生变故。 　　“哈哈哈，二位别送了！” 　　“道家热情好客，我今日深有体会！” 　　“今日盛情，他日必将涌泉相报！” 　　名家之子乘风而去，人影在天空一闪，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从八水山中，传出本初真人歇斯底里的大叫。 　　“无论你是谁，手握两颗纯阳丹，就算上天入地，都永无安宁之日！” 　　什么？ 　　众多学派之子，听到两颗纯阳丹，面面相觑。 　　名家之子不仅没死，而且逃之夭夭，更关键的是，他手上现在有两颗纯阳丹。 　　人家赚大发了！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悔之莫及 　　“且慢！” 　　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立刻反应过来，朝名家之子消失方向追去。 　　其他学派之子，也都纷纷化作虹光，追赶上去。 　　一时间，八水山周围，从原本悄无声息，变得热闹非凡。 　　“好啊，我八水山，今日还真是热闹！” 　　八水真人气得发抖，今日挫败，等同于被人当面打脸。 　　本来么，如果仅有名家之子一人在场，丢脸也就丢了。 　　可是眼下，这么多学派之子潜伏周围，亲眼见证了，他们无力留下名家之子，反被他破开洞天，扬长而去的场面。 　　这下丢脸丢大发了，现场直播呀！ 　　“本处，这件事情严重了！” 　　八水真人脸色难看，“你瞧瞧，对方是朝元境界，又有三颗纯阳丹，岂不是说，将来纯阳有望？” 　　“还不止！” 　　本初真人更加绝望，“他敢闯八水山，背后必定有人支持！” 　　下句话不用说，二人心知肚明，支持之人，就是纯阳丹的主人，丹家之子。 　　大事不妙啦！ 　　“速速回山，告知纯阳真人！” 　　“这件事情，不是你我能决断的！” 　　八水真人和本初真人，对视两眼，露出毅然神情。 　　然后，他们转身返回八水山，不理会外界变幻。 　　八水山中，丹融仰望天空，露出意外表情。 　　貌似这次，本体玩得有些过火啊！ 　　…… 　　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此刻相对无语，没追上。 　　名家之子，自从离开八水山，便发动遁术，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其他学派之子，发动各种秘术神通，起初还能找到蛛丝马迹，但到后来，完全被对方甩掉。 　　可见，名家之子并不待见他们，甚至懒得理会。 　　“呵呵！” 　　纵横之子，并未参与先前聚会，有理由置身之外，鄙视其他学派之子。 　　“但凡你们肯加入进去，现在都能能名家之子并肩作战，纯阳丹也能分润一二！” 　　风水之子摊开双手，“谁能知道，名家之子一下子，就能抢走三颗纯阳丹呢？” 　　他们都还以为，名家之子手中的纯阳丹，是从本初真人手中抢得。 　　“没错，你有无看到，这些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纵横之子，示意周围，某些追赶不上的学派之子，竟转头朝八水山返回。 　　二人立刻就弄明白了，这些人的心思。 　　“这是见名家之子，得手太过容易，所以想要如法炮制！” 　　只是，这样未免太看不起道家了！ 　　人家吃过一次亏，还能让你第二次得手？ 　　八水山中，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刚才众人都见过，并非受伤，所以实力并未太大损失。 　　这个时候杀回马枪，要么轻松成功，要么就是陷入重围。 　　不要以为道家不长脑子，说不定对方，此刻痛定思痛，正在亡羊补牢，现在杀回去，就是往枪头上撞。 　　“怎么样？去不去？” 　　纵横之子连连摇头，“不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 　　风水之子悠悠开口，“告诉你个秘密，不是所有人都被甩掉！” 　　听到这句话，纵横之子大惊，竟还有人追上了名家之子？ 　　“不错，采风之子发来消息，他已经和名家之子碰面了！” 　　“不对啊！” 　　纵横之子皱起眉头，“他和名家之子有何交情，怎么其他人都不见，唯独放他过去？” 　　以名家之子的本领，想要甩开众人，那是轻而易举。 　　采风之子能追上对方，肯定有内情。 　　“不知道，且等后续消息吧！” 　　纵横之子和采风之子一商量，又不能杀去八水山，也无法追上名家之子。 　　索性，就留在附近，等待消息以作应对。 　　过了数日，八水山传来消息。 　　惨败，一场史无前例的惨白。 　　其他学派之子，眼红名家之子的收获，硬是纠结一帮人，悍然攻打八水山。 　　可是，理想中势如破竹的场景并无发生，也没什么‘摘桃子’的机会。 　　他们栽了个大跟头。 　　八水山中，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含怒出手，配合山中地形，布置洞天为基地。 　　那一战，杀得天昏地暗。 　　本来，各家的学派之子，都有几手保命的底牌，纵然打不过，也能逃出去。 　　关键时刻，南方道子丹融出面了。 　　这位道子，位列百子之一，堪称是各家学派之子的克星。 　　须知本初、八水二人联手，也只能困住众人，造成有限杀伤。 　　可丹融出手后，伤亡大幅度上升，这位道子的本领，远超他们对道家手段的认知。 　　许多学派之子，就是潜藏在道家的，怎么不熟悉大敌的手段。 　　偏偏丹融出手威猛，一招下去，非死即残。 　　“偃家之子等三人陨落，重伤轻伤也有七八！” 　　“幸好，还有大半逃走了！” 　　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听得讨回来的某位学派之子诉苦，目瞪口呆。 　　好么，一下子被打残了。 　　“有被擒获的吗？” 　　纵横之子最关心这个，万一有学派之一被活捉，道家就能顺藤摸瓜，他们就危险了。 　　“这个你放心，没有被活捉的！” 　　逃回来的学派之子，唉声叹气。 　　“你们是不知道，咱们输得愿望！” 　　“丹融算什么东西，单打独斗，咱们就算不是对手，也不会败得这么惨！” 　　“还是本初、八水二人联手，死死缠住我们，让我们一声本领无从施展！” 　　“再然后，丹融从背后出手，杀得我们死伤惨重！” 　　说道这里，学派之子呜呜痛哭出来，“太惨了！” 　　纵横之子二人，有心想要安慰，却不知说什么。 　　现在想来，名家之子能全身而退，甚至夺走三颗纯阳丹，真乃神人啊！ 　　毕竟，前后两拨人，结果天差地远，就足以证明，名家之子在众多学派之子中，具备一骑绝尘的地位。 　　“不行，我们先前大打出手，早已散了气息！” 　　“为防道家回本溯源，查到我们下落，必须尽快回去收拾，磨平痕迹！” 　　这位学派之子，朝二人一拱手，“后会有期！” 　　此人离开后，纵横之子叹息道，“名家之子，真就这么厉害？” 　　同样为预言之子，对方仅仅高了一个境界，就能胜过这么多学派之子联手？ 　　想到这里，二人心痒痒，也想尽快突破。 　　但是，突破境界，哪有这么容易！ 　　接下来，二人顺理成章，想到了‘纯阳丹’！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错过了 　　从百家学派这边来看，的确是一场惨败。 　　好不容易纠结一帮学派之子，进攻八水山道场，结果遭遇惨白，语言百子都死了三个。 　　剩下学派之子，逃得性命后，当即逃之夭夭。 　　道家这边，却是喜气洋洋，总算将丢的脸面抢回来了。 　　一个神秘的学派之子，就搅得八水山天翻地覆，不啻于在道家脸上，重重打了巴掌。 　　本初、八水真人本就心里来气，没想到还有人不长眼，硬闯八水山。 　　“没完了！” 　　“我这八水山，就算是酒馆妓院，也容不得你们这么光顾！” 　　八水真人暴跳如雷，动了真火。 　　本初真人怒极反笑，“好啊，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于是，在两位火冒三丈的朝元真人带领下，八水山道场开始反击。 　　含愤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两位老练的道家真人，有了应对学派之子的经验，完全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任凭对方手段如何厉害，就是只守不攻。 　　然后，丹融闪亮登场，斗部神诀，犹如重炮打老鼠，一下一个。 　　本以为是一场恶战，却没想到，溃散比想象中来得更早。 　　事后清点收获，竟灭杀三位道家之子，可惜对方人多势众，相互照应，打伤的几个也都接应逃走。 　　“早知道是一盘散沙，就该趁胜追击！” 　　本初真人悔之莫及，本以为如此规模，应该是众多学派联合起来。 　　结果对方败退，各走各路，方显一盘散沙的本性。 　　“丹融，你立下大功，不愧为我道家双子之一！” 　　丹融笑着谦虚几句，心想我这西贝货，越来越像真的了！ 　　“快，速速将前后两件事情，上报纯阳，等待裁决！” 　　…… 　　纵横之子二人，直等到八水山一战，消息开始传播四方。 　　采风之子，终于姗姗归来，神情灰败，如丧考妣。 　　“怎么，名家之子折磨你了？” 　　采风之子见他精神不对，通骂道，“什么名家之子，小肚鸡肠，难成大事！” 　　“不管他的事情！” 　　采风之子伤心说道，“名家之子，将事情全盘托出，我听了有些难受！” 　　“这有什么难受的！” 　　风水之子大咧咧说道，“说罢，怎么回事儿？” 　　“要不，我先挑重点的说，纯阳丹如何？” 　　采风之子定了定心神，对二位同伴说道。 　　“可以！” 　　纵横之子点头，“他取出纯阳丹，让你见了吗？” 　　“见过，原来不是两颗，而是三颗，被他在八水山吃了一颗！” 　　采风之子用手指比划，“就这么大，透明清澈，不含半点杂质，我不敢多看，生怕看久了，心神被吸进去！” 　　“如此神奇？” 　　纵横之子咂咂嘴，“他名家之子，好运气！” 　　嫉妒之情，溢于言表。 　　想当初，他和风水之子，也曾有过想法去八水山，但最终放弃了。 　　结果，最终名家之子接盘，成功从八水山，得到三颗纯阳丹。 　　“名家之子，能从八水山全身而退，还收获纯阳丹，也是他的本事！” 　　风水之子理智分析，“第二波学派之子，可是损失惨重，半点好处未得，还搭进去三条人命！” 　　“对了，这三颗纯阳丹，来源何处？” 　　采风之子语气变得低沉，“是丹家之子给的！” 　　“果然是丹家之子！” 　　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开始分析起来。 　　“看来，丹家之子，应当就藏身山中！” 　　“名家之子攻入八水山，机缘巧合，与他会面，得了三颗纯阳丹！” 　　“太不容易了！” 　　二人正在商量，突然传来一句煞风景的话。 　　“实际上，也不是太难！” 　　采风之子嘴角抽动，艰难说着，“实际上，你上你也行。” 　　“嗯！” 　　这是句酸溜溜的怪话，二人当即听出不对。 　　“采风之子，是名家之子对你说什么了？” 　　“人家只是说出实情？” 　　采风之子忍不住了，问他们二人，“可曾记得，你们交给我的晶石葫芦？” 　　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是神秘人所赠，说是进攻八水山用得着，危急关头能保命？ 　　“莫非，名家之子能杀出八水山，动用了晶石葫芦中？” 　　纵横之子若有所思，“若真如此，那神秘人，可不一般呐！” 　　听到这个消息，他松了口气，名家之子，若是借助外力突围，那就远没有想象中可怕。 　　“采风之子，你可曾打听到，晶石葫芦里，藏着什么底牌？” 　　二人同时看向采风之子，等待答案。 　　采风之子见状，心头生出几分怜悯，我心中的苦楚，很快你们就要感同身受了。 　　“也没什么，就是三颗纯阳丹！” 　　沉寂片刻，几声陡然急促的呼吸声后，有人开口了。 　　“纯阳丹，是这三个字么……” 　　采风之子果断点头，“不用问了，名家之子的三颗纯阳丹，就是从晶石葫芦开出的。” 　　他摊开双手，哭笑不得，“你们可知道，名家之子和我说出实情，那一刻，我想死！” 　　要知道，晶石葫芦，是从采风之子手中，亲自交给名家之子。 　　现在想来，采风之子觉得自己冤大头，手把手将三颗珍贵的纯阳丹，送给名家之子。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名家之子谁都不见，偏偏和他见面。 　　这是他么的同情加怜悯啊！ 　　一路回来的路上，采风之子四下无人时，不知哭了多少次，“我真是猪头”。 　　现在，这份滋味，要和二位盟友共享了。 　　果不其然，纵横之子、采风之子，眨眼间化作石雕木偶，僵在原地不动。 　　过了半晌，二人爆发的通呼声，直冲云霄，吓得路过的鸟儿绕路改道。 　　“今日方知，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纵横之子二人，终于想明白了，神秘人的本意，就是假借此事考验他们。 　　若是二人真心进攻八水山，到最后关头，晶石葫芦裂开，三颗纯阳丹也能确保他们逃出生天。 　　但是，纵横二人，偏偏选择最差的选项，明哲保身。 　　于是乎，好好一桩机缘，被拱手相让，成全了名家之子。 　　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连同其他学派之子，都成了自作聪明的傻子。 　　要知道，后来聚会中，但凡有一人举手，加入名家之子，都不会有今日独占三颗纯阳丹的事情。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方知仙丹名纯阳 　　“听说了么，纵横之子、风水之子，肠子都毁青了！” 　　消息如同插翅，根本关不住，很快就传播四面八方。 　　神秘人、山林增物、晶石葫芦、内藏宝丹…… 　　这件事情太过震撼，很快所有学派真人都知晓了。 　　得知此事的人，无不为纵横、风水二人的短视扼腕叹息。 　　“这二人没有胆色，若是换成我，必然……” 　　所有人听了，都假想换成自己，必定是义不容辞，单枪匹马杀入八水山，苦战陷入绝境，然后得到纯阳丹。 　　但是，世事没有假设。 　　三颗纯阳丹的主人，始终还是名家之子。 　　越是如此，众人越是悔恨，不由得埋怨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 　　人家将大好机会，交到你们手上，结果往外推。 　　事情传来，二人都成了笑柄，威望大减。 　　学派之子间，多有联系，每次交流几句，都要将这件事情提起，哈哈笑几声。 　　这次聚会的几位好友，也不例外。 　　尤其是，其中一人，曾参与八水山大战第二波，险死还生。 　　这次是他伤愈后出面，几位好友特地为他设宴款待。 　　“名家之子的气运，当真是超过我们许多！” 　　幸存的那位，叹息不已，边喝边叹气。 　　“没办法，谁叫人家果断！” 　　几位好友正在叹息，突然发觉一股怪风接近。 　　“什么人？” 　　“采风之子！” 　　一听来人是采风之子，几位学派之子接连起身，“所来何事？” 　　采风之子，不用想也能猜出，他们聚会闲聊，必然要取消纵横之子他们。 　　实际上，他心中也很怀疑。 　　真正知道内情的三人，只有他和纵横、风水二人，都不太可能泄露消息。 　　可是，这个消息，却传得天下皆知。 　　以至于，纵横、风水二人，竟成了笑柄。 　　“给人带句话！” 　　采风之子刚开口，就见到前面三人笑着摆手。 　　“若是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想要呼朋引伴，做什么大事，我们就不参与了！” 　　“对不住，实在去不得！” 　　几人的笑容，落在采风之子眼中，夹杂这讽刺和讥笑。 　　他心中一动，似乎琢磨到什么。 　　“猜错了，我此来，是为了名家之子带话！” 　　听到名家之子四字，几人笑容消失，变得严肃起来。 　　树的皮、人的名，八水山一战后，名家之子真正成名。 　　若是只有他独闯八水山的战绩，也只是一般，但第二次进攻的惨败，反而衬托出他的厉害。 　　如今，公认的百家之子魁首，就是名家之子。 　　“你竟投靠了他？” 　　采风之子摇摇头，“投靠谈不上，只是受他所托，传几句话！” 　　“说罢，我们都听着！” 　　采风之子的神情，瞬间变了，开始复述名家之子的传话。 　　“你们都听好了，先前大家聚会，商议共同进攻八水山！” 　　“你们顾虑重重，反而让我得了好处！” 　　好处是什么，众人心知肚明，就是三颗纯阳丹！ 　　“我也知道，你们这些人，嫉恨有之、怨毒有之，这都不重要！” 　　“现如今，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站在我身边！” 　　“八水山的惨败，是你们第二次错误！” 　　“现在给你们选择，希望尔等珍稀机会，不要重蹈覆辙，毕竟事不过三呐！” 　　采风之子说完，朝几人拱手，“话都说完，一字不差！” 　　“各位，我该走了！” 　　突然，有人上前挽留，“慢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让你们站队！” 　　采风之子摆摆手，“具体什么意思，还要你们自己琢磨，我还有不少地方要去，实在无限多留，告辞了！” 　　他驾驭神通，飞到云端，脸上心事重重。 　　时至今日，采风之子，方才明白名家之子的可怕。 　　纵横之子、风水之子和神秘人相遇，获赠晶石葫芦的事情，原来就是他传播出去。 　　此举用意有二！ 　　其一，纵横之子二人，企图转嫁危机，这是算计他，必须惩戒。 　　其二，名家之子因祸得福，却不肯罢休，借此打击二人威望，从今往后，纵横之子将再无能力，整合百家学派的力量。 　　采风之子一路传信，就清楚看到，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已经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被歪曲成草包。 　　“好深的心思、好狠的心肠！” 　　采风之子不寒而栗，名家之子，才是真正厉害的顶级人物。 　　相比之下，纵横之子二人，自以为智慧，还是差了分毫。 　　…… 　　“道兄，远道而来，没什么招待的，随便吃些莲子！” 　　无名，这位当代净道之子，笑语晏晏，招待原来的修行者。 　　时隔多年，他也成就圣僧境界，如今不复从前锋芒毕露的模样，反而如玉般温润。 　　来客，是个身穿麻衣，腰间缠着荆棘腰带的苦修士。 　　他属于百家之中，名为贫家的学派之子，这个学派主张贫困修心、明晰本心！ 　　这个学派的思路，某种程度上，倒和净道有几分相似。 　　贫家之子，品尝一颗莲子，然后摆手推辞。 　　“好莲子，天生灵物，却不能贪多！” 　　“我吃一颗，是为了主人的殷勤相邀请，多吃就是贪了！” 　　“净道之子，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是有件机密要事，要告知你！” 　　无名微微一笑，“道兄能想到无名，真是令人倍感亲切！” 　　“净道之子，可曾听过八水山一战？” 　　“莫非是前些日子，各家学派之子，联手进攻八水山惨败的事情？” 　　八水山的事情，从道家的官方说法中，自然是道家大获全胜，群丑败退。 　　尤其是南方道子丹融，更是脱颖而出，被宣传得名满天下，无人不知。 　　“实则另有内情，此事的关键，是一种名为纯阳丹的宝物！” 　　贫家之子解释道，“此丹，能让人突破纯阳，你说，厉不厉害？” 　　从刚见面时，无名招呼应对，始终不忘转动手中念珠，速度恒定不变，对照内心的平和。 　　但是，听到这句话，手中的念珠陡然停了。 　　“世上，真有如此神奇的丹药？” 　　“不错！” 　　贫家之子叹了口气，“今日前来，让净道之子早些知道！” 　　“纯阳丹三字，不日将传遍天下，风波即将由此而生！” 第一千一百章 百种心思 　　送别贫家之子后，无明沉思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纯阳丹一事，净道无法置身事外。 　　眼下释门三分，净道、梵教等同初生，正处于急切需要壮大的阶段。 　　圣僧层次，虽然强弱有别，但始终差距不大。 　　唯一顾虑的是，上头的菩萨态度暧昧，也没有倾向某一方。 　　但是，无明身为净道之子，却也忧心忡忡。 　　佛家三宗，释门、净道和梵教，始终有区别。 　　净道如果没有自己的菩萨，却还要受制于人。 　　纯阳丹，却是绝佳的机会，毕竟无明的师尊，也是朝元境界。 　　“师父，弟子愿一试！” 　　没多久，师父的回答来了，“可！” 　　简单明了一个字，代表净道上层的态度，认可无明的想法。 　　纯阳丹，逆天之物，绝对不能置身事外。 　　悲观一些想，就算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外人得手，否则差距将进一步拉大。 　　“师尊他们，总算还有进取之心！” 　　无明松了口气，随即又想到，名家之子捷足先登，已得三颗纯阳丹，将来必定是强敌。 　　说到底，净道虽然自认传承佛家正统，却从本质上说，同为百家之子。 　　“这场风波的发起人，就是纯阳丹的主人，丹家之子！” 　　无明看准关键，没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去寻找丹家之子。 　　…… 　　“荆棘公！” 　　朝廷新设立的军机阁内，荆棘公身旁坐着两排儒生，都在低头办公。 　　这时候，一位名士快步入内，“有急事传来！” 　　“呈上来！” 　　荆棘公看完快报，闭目片刻，然后说道，“我名教的种子们，如今教得如何了？” 　　原来，值此风起云涌的时代，道家和释门的百子逐一出现，唯独是名教缺了。 　　所以，名教开始选拔各地年轻俊杰，称为‘种子’，想从中选出名教之子。 　　名士思索片刻，回道，“尚有不足，但若要外派办事，却还可以！” 　　“可以！” 　　荆棘公指着快报，“连名家都出世了，当今天下局势，真是风起云涌！” 　　“我等名教，扎根朝廷，逐渐断绝和修行界的关联！” 　　“这是既定策略，不可更改！” 　　“但修行界的变化，总也会反馈朝堂人间，也不能不妨！” 　　“从今日起，种子们散入人间，做一件大事！” 　　名士躬身问道，“敢问荆棘公，目标是什么？” 　　荆棘公指向快报上描红的三个大字，“纯阳丹！” 　　“遵命！” 　　…… 　　蜀中，虽然有飞剑传讯，但仍显得姗姗来迟。 　　一年一度的斩鬼大祭，终于落幕，决胜者毫不例外，都是三大剑派的弟子。 　　底下的人颇多埋怨，以前还有方斗这般散修异军突起，现如今，普通出身的剑修，完全没有崛起的可能。 　　但是，方斗的名字，属于禁忌，私底下聊聊可以，明面上却不能提及。 　　本来嘛，年年如此，抱怨过也就算了。 　　从外界传入的消息，陡然打破平静，所有人都骚动了。 　　“纯阳丹！” 　　“这世间，还有如此神妙的灵丹？” 　　纯阳丹，由于质地纯净，不含杂质，不仅对五气朝元的真人有用，就算是境界低微的修行者，也是绝佳的补品。 　　君不见，黄山之上，挂印观凤雏，服用纯阳丹后，立刻成就真人？ 　　蜀中多少普通剑修，困顿在法师巅峰，只能仰望高高在上的三大剑仙。 　　消息传来，许多人心思动了，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下一代考虑。 　　多少剑派的后生弟子，就是因为争不过三大剑派的弟子，资源、平台样样不如人，前途有限。 　　现如今，纯阳丹消息传入，给了众人一个希望。 　　如果自己成就剑仙，不仅门派会崛起，晚辈弟子的地位，也能水涨船高。 　　就拿刚结束的斩鬼大祭做例子，眼下完全成了三大剑派推陈出新的舞台，年年都是他们的年轻弟子获胜。 　　再这样下去，优秀的年轻人，都要投身三大剑派，其他山中的剑修，就要后继无人了。 　　“师父，你这是干什么？” 　　一座山中，身为山主的剑修，面容坚定，施展法术，将东西都打包收好。 　　然后，他咬咬牙，一把火烧了洞府。 　　弟子们在旁边，看着师父如同发疯，也不敢上前阻止。 　　“走了，走了！” 　　剑修将山中基业夷为平地，朝弟子们解释，“这蜀中不待也罢，师父带你们出去见识！” 　　“可，咱们是蜀中剑修！” 　　离开蜀中的剑修，还能是蜀中剑修吗？ 　　弟子们纷纷陷入迷茫，面面相觑。 　　“傻孩子，外人口中的蜀中剑修，是白帝、是凌霄、也是青城，唯独不是咱们！” 　　剑修叹了口气，指着额头伤疤，“我也曾相应三大剑派号召，参与追杀方斗！” 　　这个秘密，弟子们从未听过，闻言瞪大双眼，“师父，你竟然追杀过剑仙方斗？” 　　更令他们吃惊的是，师父追杀方斗，竟然活着回来了。 　　“往事都不值一提，但师父想告诉你们，方斗若留在蜀中，今日也和师父差不多，沦为碌碌之辈！” 　　“但他想人不敢想，做人不敢做，离开蜀中，终于成就一番威名！” 　　“树挪死、人挪活，这么简单的道理，师父花了半辈子也没想明白，如今终于悟透了！” 　　“走吧，到外面去，更有一番广阔天地！” 　　弟子们虽然依依不舍，但在剑修师父带领下，还是离开了山中，家都没了，也留不住。 　　途中，他们竟然偶遇另外一派，看样子，也是上下出动。 　　“这么巧，也去外面？” 　　“不错！” 　　两位山主相互打招呼，乐呵呵，从对面脸上，都看出如释重负的轻松。 　　一直以来，他们留在蜀中，都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是三大剑派的陪衬。 　　现如今，总算可以自己选择了。 　　“是啊，真想看看，传闻中的纯阳丹，是什么模样？” 　　“对啊！” 　　“咦，你倒是一点不担心呐！” 　　“担心什么，我听说了，雪顶山的佘御冲他们，在外面混得不错！” 　　佘御冲叛逃在外，还能活到现在，可见蜀中剑修的禁令，也没有想象中可怕。 　　更令二人安心的是，法不责众，这波外迁的潮流，并非只有他们两家，纵然三大剑派想要追究，也是无从下手。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散修外迁 　　自从方斗之事后，蜀中三大剑仙，许久没有齐聚。 　　毕竟，三位各有家业，不是上天搜罗天罡，就是在门派教导弟子，再不然就是闭关修行。 　　若非重要事情，也没必要三人齐聚。 　　毕竟，随便一位剑仙出面，都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但是，这次‘纯阳丹’的消息，从外界传入，引发前所未有重视。 　　三位剑仙放下手头的事情，开始齐聚商议起来。 　　当得知，消息一路传来，引发大量剑修携派外迁，三位剑仙微微吃惊。 　　“好哇，也是近些年来，禁令放松了，剑修可以自由出入，眼下竟敢叛逃？” 　　白帝剑仙冷哼一声，“如此猖狂，必须处置！” 　　凌霄剑仙摇摇头，“叛逃二字，有些严重了，蜀中剑修，并无从属关系，说起来，他们还是咱们的道友！” 　　听到这句话，白帝和青城二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早已听门下弟子说了，这段时日，许多门派都搬空了！” 　　“一座座名山荒废，再无往日剑气缭绕的景象！” 　　这倒不是假话，蜀中名山，大部分为剑修占据，眼下剑修搬走，山上就空了下来。 　　“这些人外迁，也是好事儿！” 　　凌霄剑仙却说道，“许多事情，我们三人和门下弟子，不方便打头阵，就让他们先探探路！” 　　三人心知肚明，引发剑修外迁的，还不是‘纯阳丹’。 　　蜀中剑修，对此丹最为急切的，还是三位剑仙。 　　他们三人，纵然能力敌朝元真人，自身还困顿三花境界，许久未能突破。 　　若是得了纯阳丹，踏入朝元境界，连纯阳真人都不畏惧。 　　但是，外界混乱，听闻道家内乱、释门分裂，各家学派蠢蠢欲动，远比当年形势更复杂。 　　三位剑仙，也曾联手窥探天机，却被混乱的未来惊得头皮发麻。 　　如此复杂的局面，贸然闯入，就是损兵折将的下场。 　　所以，他们商议许久，都决定不要轻举妄动。 　　眼下好了，一众外迁的剑修们，可以打头阵，先探探路。 　　而且，对方人数众多，打探消息也方面。 　　听到凌霄剑仙的话，白帝剑仙还有些迟疑，“他们这一走，蜀中力量削弱大半，如何……” 　　一想到，最大的威胁酆都山，由于冥府秩序恢复，地皇阎君坐镇，已经不成威胁。 　　君不见，每年斩鬼大祭，也都成了竞技大赛，再无往日凶险。 　　眼下蜀中剑修的力量，前所未有充盈。 　　“蜀中资源，本就不足，我们三大剑派，也曾头疼这个问题！” 　　“如今也好，他们走了，腾出这些地方，正好让门下弟子开枝散叶！” 　　青城剑仙拍拍手掌，“好了，我们派出些弟子，接着这股外迁的风潮，混在众多剑修中。” 　　“这个注意好！” 　　三位剑仙商议片刻，意见达成一致，先派门下弟子出面。 　　…… 　　“佘道友，你这雪顶山，比老家那边的，更显气派！” 　　雪顶山中，几位外迁出来的散修们，正在府上做客。 　　佘御冲三兄弟，阔别蜀中多年，竟见到老友上门拜访，惊喜之余，平添许多感慨。 　　这么多年，总算听到熟悉的乡音！ 　　“各位，此处虽好，却比不得家乡！” 　　佘御冲还以为，对方是外出办事，偶尔路过，想着招待几天，再奉送些礼物离开。 　　对了，山中特产‘霜灵米’不错，可以赠予对方几袋子。 　　“尝尝我山中的特产！” 　　霜灵米，盛放在玉碟中，端到各人面前，分量不多，也就二三十颗。 　　方斗赠予的灵米种子，经过雪顶山独特的水土培育，成了‘霜灵米’。 　　玉碟中的米粒，修长如牙，表面一层霜雾凝而不散，扑面而来清冽凉爽的气息。 　　几位来访的剑修，见到此物不凡，也不客气，当即尝了几颗。 　　“好！” 　　灵米入口，化作凉流，滋润五脏！ 　　剑修们停了下来，表情略显暗淡。 　　“可是有什么心事？” 　　佘御冲见对方神情不对，急忙问道。 　　“佘道友，不瞒你说，我们此行出来，不是外出办事，而是学你一样，叛出蜀中了！” 　　佘御冲听到两位义弟惊呼声，他也同样震惊。 　　“莫非蜀中，发生了什么大变故？” 　　蜀中有三大剑仙坐镇，外敌攻不进去，一般不会有什么大波动！ 　　“是我们自己烧了山中洞府，外迁出来！” 　　这个消息，更是震撼。 　　佘御冲三人当年，那是没办法才外迁，怎么对方主动外出。 　　下一刻，对方给出答案，“可曾听闻，纯阳丹！” 　　原来是这个！ 　　佘御冲了然，和两位义弟对视，明白了。 　　“各位，听我一句劝，里面水太深了，千万别掺和进去！” 　　“这纯阳丹，在八水山现身，卷入十几位真人级别大战！” 　　“道家有两位朝元真人，更有南方道子丹融，和一众学派之子大打出手，最终获胜！” 　　“外界都传说，这场大战，正式来开百子回归的序幕！” 　　此事之前，百子虽然逐一出现，却始终藏得很好，没有暴露行踪。 　　但是，八水山一战，十几位学派之子联手，攻击道家要地，性质就不一样了。 　　如果要编写史书，八水山一战，堪称‘打响了百家学派武力反抗道家暴政的第一枪’。 　　佘御冲猜得出，对方的心思，但纯阳丹觊觎目光太多，是非之物，哪能贪图？ 　　“各位，我早于你们出来，对外界也算知道些形势！” 　　“听我一句劝，眼下你们拖家带口，当务之急，就是要安顿下来！” 　　佘御冲想了想，掏出一张地图，在上面指点起来。 　　“这处山川不错，里面盘踞一伙妖怪，不难解决！” 　　“还有这里，气候地形，颇为类似这位道友的道场……” 　　渐渐的，上门拜访的各位剑修，被佘御冲的介绍吸引，注意力投入地图上。 　　“各位若想安顿，我必然鼎力相助！” 　　佘御冲也是豪迈，“刚才的霜灵米，每家先给十斤，不够的话，以后平价提供，绝不多占便宜！” 　　听到这里，几位剑修更不犹豫，纷纷拱手，“那以后，就要多麻烦佘道友了！” 　　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剑修，或者斩杀盘踞山林的妖怪，或者驱除弱小的散修，开始在当地扎根。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邀请我？ 　　勾曲山中，洞天内！ 　　“师父，百丈和袁明他，又打起来了！” 　　天空一只红色大鸟，身后拖拽长长尾翼，落在方斗面前。 　　眨眼间，红色大鸟散去，露出红鸾的声音。 　　她神情紧张，对方斗行礼，“师父，我劝不开他们！” 　　方斗点点头，“我知道，你不用管，自行修炼去！” 　　“可是……” 　　“去吧！” 　　红鸾略微有些失望，但还是转身离开。 　　方斗睁开双眼，见到千里之外，百丈和袁明的争斗。 　　“这一剑，你服不服？” 　　“服你个大头鬼，刺人都刺不中，给师父丢人！” 　　“嘴贱是吧，下一剑戳你舌头！” 　　“来来来！” 　　百丈和袁明，各自手持飞剑，杀得不可开交。 　　“嘿嘿！” 　　方斗笑了，小女孩不喜欢打打杀杀，但唯有男孩子才知道，拳头打出来的交情，才是真的。 　　自从回到勾曲山，见识到洞天的神秘后，三位新收入的弟子，更是对方都死心塌地。 　　但是，关于辈分，方斗一直没有定下。 　　百丈就说自己入门早，应当是师兄，红鸾没意见，但袁明却不答应了，说按照年龄，自己才是老大。 　　冲突由此而来，打了好几场，始终不分胜负。 　　后来，干脆那个厉害，就当师兄。 　　二人就像八字犯冲，一见面就斗起来，连红鸾都拉不开。 　　方斗看在眼里，也不多干涉，孩子之间嬉闹，也不算什么。 　　他端坐高山，却非对外界失去一无所知，纯阳丹引发的漩涡，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八水山，眼下是防备森严，许多道家真人纷纷前往，打造成固若金汤的防御，以防外敌再次光顾。 　　丹融身处其中，可以证明，就算名家之子重来，也不可能混入其中。 　　消息彻底散出去了，就连身在释门的分身圆通，也收到不少邀约，共同前去争夺纯阳丹。 　　众所周知，纯阳丹的下落，只有道家、名家之子两方面。 　　道家不好惹，可名家之子，也不是软柿子，他自从得胜而归，便开始大举拉拢学派之子。 　　八水山之战，名家之子证明自身实力，许多学派之子都前来投靠。 　　方斗吃惊的是，本初真人那边，还算有些意思，没有将他供出来，勾曲山这里，一直没有麻烦上门。 　　但是，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方斗只想趁此机会，尽量多教教弟子，让他们足以自保。 　　“剑仙方斗，可否出来一见？” 　　山外陡然响起声音，方斗微微一惊，随即恢复正常。 　　对方这是在诈他，不必理会。 　　自从方斗晋升五气朝元，对洞天的操纵，也是越发厉害，已经到了接近无痕的地步。 　　普通的真人，绝对无法找到藏在层层掩饰中的洞天痕迹。 　　过了片刻，对方开始换了内容。 　　“抱歉，我算出你在附近，虽然找不到洞天，但剑仙一定能听到我的传音！” 　　“嗯，有些意思！” 　　方斗算是听出来，对方绝非无的放矢，敢找到勾曲山来，显然有几把刷子。 　　毕竟，勾曲山是剑仙方斗的道场，这个事情举世皆知。 　　方斗假死的那段时间，许多人上门验证，结果都被躲过了。 　　日子久了，再无人认为，方斗可能藏在身上。 　　来人若是诈他，说玩几句就该走了，但眼下，竟是坚持不去，显然有确凿的证据。 　　“有力气，就接着叫！” 　　方斗仍不理会，什么人我就随便开门？ 　　突然，对方又说了，“阴阳家之子，前来拜会！” 　　“方剑仙，若是看在先阴阳家主的面子上，可否和我见面？” 　　话音刚落，空间劈开，方斗出现在山外。 　　来人竟有两个，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相貌别无两样，唯一区别在于，一个黑发如天真少年，一个白发如老朽老人。 　　方斗微微吃惊，阴阳家的学派之子，竟然有两个。 　　他还记得，当初在观星台上，阴阳家主赠送阴阳望气术的恩情。 　　事后，阴阳家流散各地，无从找寻。 　　没想到今日，却有阴阳之子上门求见。 　　“阴阳家之子，左丘、右丘，见过方剑仙！” 　　“免礼，你们来拜访，所为何事？” 　　方斗观察二人，发现始终看不透，毕竟是预言之子，在阴阳家学术的早已上，显然超出当年家主许多。 　　“实不相瞒，此来拜见方剑仙，想请你帮忙！” 　　“哦！” 　　方斗解释道，“我和阴阳家虽有交情，却不足以让我亲身涉险，还请见谅！” 　　说到底，他承受的恩情，是阴阳家主，别人能否继承，全看他的看法。 　　黑发少年，略微点头，“实际上，这件事情双赢！” 　　“剑仙如今，已是五气朝元境界，下一步就该冲击纯阳剑仙吧！” 　　纯阳剑仙，这是何其诱惑的称号？ 　　当今天下，四位剑仙并列，却无一人能成就纯阳，不得不说是遗憾。 　　蜀中三大剑仙，为何不肯放过这次机会，也是处于对纯阳剑仙的执念。 　　白发少年又说了，“方剑仙，若是得了纯阳丹，必然纯阳有望！” 　　方斗明白了，对方也是为了纯阳丹上门。 　　见方斗似乎意动，兄弟二人点头，决定再加把火。 　　“我们二人，继承阴阳家的秘术神通，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我们能找到！” 　　“丹家之子纵然神秘，却也逃不过我们二人的追踪！” 　　“如今唯一顾虑，我二人实力不足，找到丹家之子，也无力将之带回！” 　　“所以，特来邀请方剑仙加入！” 　　“事后好处，我们平分！” 　　方斗耐心听完，然后摇摇头，“多谢抬爱，纯阳丹虽好，我缺不喜欢！” 　　“二人，请另找他人！” 　　两位阴阳之子愣住了，还真有人视纯阳丹为粪土，这人太不可思议了。 　　剑仙方斗，果真淡薄如此？ 　　“方剑仙……” 　　他们还想尝试，却见到方斗袖口一挥，当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久之后，两兄弟用尽手段，也无法联系上方斗，终于放弃了。 　　“剑仙方斗若加入，我们胜算有八成，可惜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阴阳家之子，失望之下，只得转身离开。 　　方斗藏在洞天，目送二人离开，难道你们不知道，我就是纯阳丹的主人。 　　让我自自己找自己，天才的想法。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道家看重 　　八水山，戒备森严。 　　南方大半真人，都聚集于此，除此以外，北方真人也来了许多。 　　只不过，双方泾渭分明，各自盘踞。 　　这些北方真人，渡江前来，本意是为了门中晚辈撑腰，如今却要给八水山看家护院，有些讽刺。 　　但是，本初真人有令，谁敢不从！ 　　山中，本初真人、八水真人，各自代表南北双方，正神情严肃。 　　今日，他们要沟通纯阳真人，上报关于纯阳丹的事情。 　　眼看着，事情越远越烈，消息传遍天下，甚至连释门、名教都发信来问。 　　二人知道，事情已非自己能掌控，必须上报纯阳真人。 　　陆地真仙、纯阳真人，才是道家的底气所在。 　　“请！” 　　八水真人落后半个身子，毕竟纯阳真人，多半是北方老祖，本初真人身为晚辈，还能说得上话。 　　本初真人上前，点燃三支香，虔诚叩拜。 　　众目睽睽之下，烟气升起半空，袅袅变化，聚散无常。 　　奇异景象发生了，从三支线香升起的烟雾，陡然间勾勒出一张苍老的面孔。 　　“月明祖师！” 　　本初真人见状跪下，朝着苍老面孔叩拜。 　　于是，周围众多真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丹融身处其中，没来得及迟疑，就被八水真人催促跪下。 　　他心中惊疑，烟气所化的面孔，就是道家纯阳真人，月明真人的面目？ 　　“本初，你联系我，所为何事？” 　　月明真人的语气平静，但本初真人听了，始终保持毕恭毕敬的态度。 　　“月明祖师见谅，实在有一桩大事，不得不上报！” 　　本初真人组织语言，竟纯阳丹的事情，说了出来。 　　月明真人听完，半晌没有开口，只留下三股烟气凝绝成苍老面孔。 　　“我晓得了！” 　　月明真人下句话，让本初真人惊出一身冷汗。 　　“纯阳丹，你身上还有一颗，取来给我瞧瞧！” 　　听到这句话，八水真人抬头，看向本初真人后背，如同针刺刀戳。 　　其他炼丹大师，也都窃窃私语，这事儿也做的太不地道。 　　本初真人，可以感受到灼热目光，如今被喝破秘密，而且是纯阳老祖当面，也无法隐瞒了。 　　“祖师请看！” 　　纯阳丹躺在掌心，如同一汪水珠，纯净透明。 　　众人见到完整的纯阳丹，眼珠子都粘在上面，为了这颗丹药，引出多少纷争杀戮。 　　现在，终于得见真容，不少人心里竟然想着‘值’。 　　“嗖！” 　　纯阳丹飞起，烟气凝聚的苍老面孔，张口一吸，随即消失无踪。 　　“咕咚！” 　　吞咽的口水声，清晰在众人耳边响起，竟然吃了！ 　　本初真人劝慰自己，只是烟气凝聚的分身，用来万里相见，并未血肉之躯，应该不能消化吧？ 　　下一刻，这个幻象被打破了。 　　“这纯阳丹，于我辈也有妙用！” 　　月明真人的声音，不复先前古井无波，竟透出一丝欢喜。 　　“本初，这件事情，交由你全权去办！” 　　“记住，纯阳丹，是我道家之物！” 　　“我会派遣尘冲虚，前去协助你！” 　　话音刚落，烟气散尽，三根线香早已燃烧到尽头，如今散落成灰烬。 　　本初真人内心震撼，他还是低估了纯阳丹的效果，没想到，堂堂纯阳真人，也对此丹无比重视。 　　更重要的是，月明真人派遣门下弟子，身为北方道子的尘冲虚前来相助。 　　纯阳丹一事，远超过往任何事情。 　　南北两位道子，为了此事要聚首，而且道家纯阳亲口承诺，允许本初真人，调动一切资源。 　　剩下的道家真人们，默然不语。 　　“各位，要找纯阳丹，先寻丹家之子！” 　　“从现在开始，请各位卜算测卦，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任何有嫌疑的，哪怕是真人也不能例外，必修接受检查！” 　　丹湘子，藏在众多炼丹大师群中，心惊胆战。 　　不妙啊，道家这次，想要全面搜查他的下落，眼下连道家内部也不例外。 　　可想而知，炼丹大师这里，也要接受检查。 　　虽然让他自信伪装成功，但道家的各般手段也不寻常，万一露馅怎么办？ 　　“我太冤枉了！” 　　丹湘子思来想去，我好端端藏身道家修行，惹到谁了？ 　　纯阳丹，连他都炼制不来，偏偏就有人自称丹家传人，硬是一口大黑锅，扣在他头上。 　　现在好了，全天下的修行者，红着眼睛找他。 　　世人都以为，找到他丹湘子，就能得到纯阳丹。 　　丹湘子担惊受怕，晚上都休息不好，旁人只以为他日夜钻研，方才容颜消瘦，实则另有隐情。 　　“哎！” 　　这样的日子，没法过了！ 　　上头的本初真人，又开口道，“我已经决定，请出当年丹家的圣物之一，丹家圣贤的丹心！” 　　丹湘子听到这句话，急忙抬头。 　　所谓丹心，是修成纯阳的丹家老祖，将一声修为凝练而成，是至高无上的圣物。 　　丹家被灭后，此宝也被道家收入宝库。 　　没想到，今日有了重见天日的时刻。 　　没等丹湘子盘算好，该如何寻机盗走丹心，本初真人又开口了。 　　“此物是丹家圣物，也是鉴别丹家之子身份的利器！” 　　“我决定了，但凡道家之人，必须朝此物，施法一记污秽咒！” 　　听到这里，丹湘子怒得心头剧痛，太卑鄙了，简直是没有人情。 　　污秽咒，伤害不大，侮辱极强，根本就是用来玷污器物的。 　　他瞬间想明白了，对方的险恶用心。 　　真正道家之人，必然无所顾忌，面对丹家圣物，随手就是一记污秽咒。 　　换做丹湘子，却宁死也不能这么多，那是对先祖圣贤的侮辱，属于大逆不道的行为。 　　丹湘子有那么一瞬间，不想伪装了，宁可轰轰烈烈去死。 　　但下一刻，又想到自己身上，牵连丹家的复兴和未来，绝不能冲动。 　　他自己都不能肯定，面对丹家圣物，能否伪装成道家，若无其事释放污秽咒。 　　毕竟，凡是检测，必定有无数眼睛盯着，稍微露出不对劲，就又暴露的风险。 　　“呼呼！” 　　丹湘子心乱如麻，又听到本初真人提及，“就近方便，不如就从八水山的诸位开始查起，先给诸位证明清白！” 　　听到这里，丹湘子一颗心悬起，糟糕了。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露面 　　丹湘子此刻，已然心存死志，万一暴露身份，就在八水山中，大闹一场。 　　袖口中双手，扣住几颗毒丹，准备随时发动。 　　突然间，本初真人发出一声惊叫，“咦”！ 　　下一刻，这位朝元真人，绝口不提试验忠诚的事情。 　　他从怀中，取出三枚铜钱，洒落在地上。 　　铜钱翻滚，齐刷刷立在地上，竟成了一副罕见的卦象。 　　“好啊！” 　　本初真人大喜过望，朝四周摆摆手，“先退下吧！” 　　周围的道家真人，正准备接受检查，却没想到，突然发生这般变故。 　　丹湘子松了口气，随即又猜测，什么事情，比查找他踪迹更重要！ 　　“本初真人！” 　　八水真人上前，正要一问究竟。 　　“八水真人，还有丹融，你们随我过来，其他人都散了！” 　　很显然，事情重大，本初真人并不想太多人知晓。 　　丹融点了点头，恐怕也只有他一人知道内情了。 　　“都散了，但千万别懈怠，守住八水山，戒备外敌！” 　　各位道家真人逐一散去，炼丹大师们也回归各处，利用所剩不多的样本，争取能还原出纯阳丹。 　　丹湘子离开时，还是一肚子疑问。 　　“丹家之子现身了！” 　　本初真人爆出这个消息，让八水真人大惊，“真有此事？” 　　“不错，我苦心占卜，今日偶然心血来潮，终于有了结果！” 　　意外之喜呀，堪称瞌睡遇到枕头，前脚纯阳真人刚走，后脚就来了消息。 　　丹融心想，若非本体故意留下痕迹，你们就是抓破脑袋，也休想找到蛛丝马迹。 　　“八水，你和我联手，继续卜算，争取找到丹家之子确定范围！” 　　“丹融，我们二人需要专心运功！” 　　“尘冲虚不日将前来，你负责招待一二！” 　　丹融双手行礼，“遵命！” 　　…… 　　“圣僧，我有意外发现！” 　　圆通，已经是释门当代之子，拜见高层好不费力。 　　很快，他就见到军臣圣僧，道明来意。 　　“圣僧，我今日窥探天机，竟发现丹家之子露面了！” 　　军臣圣僧一听，“你先等等！” 　　然后转身私下验证，半晌过后，他露出欢喜，“你做得很好！” 　　圆通见状松了口气，总算把消息传出去。 　　下一刻，却听到军臣圣僧说道，“据说，净道之子无明、梵教之子合欢，均已出动，争夺纯阳丹！” 　　“我释门也不能落于人后！” 　　“圆通，你也参与进去！” 　　“若能趁机杀了此二人，将三分气运收于自身，那边是我释门之幸！” 　　圆通听令，双手合十，“遵命！” 　　军臣圣僧嘿然说道，“名家之子？你可不是唯一的朝元境界，我释门之子，更在你之上！” 　　“圆通，如有机会，找到名家之子，不必和他客气，杀人夺丹！” 　　这般杀气腾腾的命令，从军臣圣僧口中传出，倒也不足为奇。 　　“尊令！” 　　圆通听罢，转身就要离开，却听到背后风声响起。 　　“这枚二十八无间转轮，是我赐予你的佛宝，防身对敌皆可！” 　　圆通接住金轮，入手仍然嗡嗡转动，“多谢圣僧赐宝！” 　　…… 　　“兄长，巫教也迁走了！” 　　西南某地，一片废墟杂草丛生，残垣断壁遍生青苔，显然已荒废多年。 　　阴阳家两位兄弟，站在破败的遗址前，默然无语。 　　本想着来西南，拉拢米教为助力，没想到扑个空。 　　他们二人先找方斗，后寻米教，不是无的放矢。 　　以阴阳家秘术推算，这二人都有大气运在身，若能引为助力，对将来阴阳家复兴大有裨益。 　　可是呢，方斗谢绝，米教迁走，两样都落空了。 　　黑发少年摇头，“怎么好像觉得，这是在故意躲着我们？” 　　白发少年却道，“听闻米教以走了多年，想来是要避开是非之地！” 　　“没法子，米教也走了！” 　　“我们只能另寻他法！” 　　黑白两位兄弟，正情绪低落，突然同时抬头。 　　“天机变了！” 　　他们盘坐在地上，面对面施法，开始推断起来。 　　过了片刻，二人惊喜睁眼，“丹家之子露面了！” 　　此人身系纯阳丹，多少人在找他，如今总算露面。 　　“快走！” 　　“兄长，只有你我二人，别无助力呀！” 　　“助力路上再找，机会不可错过！” 　　他们心知，阴阳家能算出，其他家也可以，千万不能落后他人。 　　…… 　　“各位，机会来了！” 　　一个小聚会，几位学派之子交流消息，其中有一家，竟是精通寻耳秘术。 　　这门秘术，能从空中残留，挖掘残留的消息。 　　好巧不巧，这位学派之子，不知从何方的风声中，得知丹家之子重现的消息。 　　于是，几位志同道合的好友，开始私下聚会。 　　“这次的肥肉，咱们切莫错过了！” 　　“上次让名家之子占了大便宜，想想就来气！” 　　正谈论着，名家之子带着一众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想要背着我，偷偷盘算什么！” 　　“你！” 　　他们陡然见到名家之子出现，震惊不已，怎么把这人招来了！ 　　最近，名家之子招揽人手，许多弱小的学派之子投入麾下，实力膨胀很快。 　　这件事情，被他得知了，自家想要喝汤的心思，完全落空了。 　　“有趣，真是鼠有鼠道，竟被你们打探到这个消息！” 　　名家之子开始反推，证明这个消息果然不假，含笑点头。 　　虽然他手上有两颗纯阳丹，但如此宝物，有谁嫌多！ 　　正好，这次要抓住机会，当面和丹家之子交流。 　　若是成功，就有源源不断的纯阳丹供应。 　　…… 　　山林中，许久未露面的纵横之子、风水之子，连同采风之子都在场。 　　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当初赠送晶石葫芦的神秘人。 　　现在，三人终于知道，对方就是‘丹家之子！’ 　　“这位道友，实在抱歉！” 　　纵横之子诚恳抱拳，“你一片好意，却被我们错过了！” 　　他二话不说，上来就是道歉，态度放的很低。 　　方斗满意点头，这么懂事，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无需自责，既然东西落到名家之子手中，那是你们机缘未到！” 　　“一切都是天意，不必强求！” 　　方斗心想，任你如何沉得住气，最终也肯定要提及纯阳丹。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深不可测 　　“丹家之子！” 　　纵横之子尝试这问称呼，见方斗没有反应，这就是默认了。 　　事实上，无论他和风水之子，还是从水晶葫芦中，得到三颗纯阳丹的名家之子，都认定了这位神秘人的本尊，就是丹家之子。 　　“世人都以为，八水山一战，是我等学派之子对道家反攻！” 　　“少有人知晓，此战是您一手操纵！” 　　纵横之子佩服不已，“丹家之子，八水山虽然惨烈，但似乎无法满足你的预料！” 　　“不错！” 　　方斗此刻，已然完全带入角色中，“道家不灭，我心难安！” 　　一股对道家的彻骨仇恨，溢于言表。 　　此时此刻，哪怕是正宗的丹家之子，丹湘子前来，都不可能由他这般表现。 　　纵横之子三人对视，总算琢磨到对方的用意。 　　丹家之子，藏在事情背后，故意操纵这一切，用意就是道家。 　　这也难关，凡是学派中人，无不仇视道家，这是历史缘由。 　　“丹家之子，你手段厉害，若是仍旧隐藏，我们绝对难以找到！” 　　“此番显露行踪，必然有所作为！” 　　纵横之子深吸口气，“敢问，我们几人，可有什么效劳的地方？” 　　这句话说出时，不光他本人，采风之子和风水之子二人，也都等待对方回答。 　　许久，方斗带着笑意说道，“听闻，你们被黑得不轻！” 　　“啊？” 　　“名家之子，故意散播消息，你们二人错失宝物，已经成了笑柄！” 　　提及这个，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就咬牙切齿，“此人用心险恶，丹家之子，你千万别信他！” 　　“他狼子野心，眼下正四处威逼学派之子臣服，必然会把黑手伸向你！” 　　“说不定，此刻他已在来的路上！” 　　“丹家，你要和我们联手，方能自保！” 　　二人苦口婆心，劝说方斗和他们合作。 　　然而，方斗早已看穿他们用意，淡淡笑着，也不回答。 　　“有件事情，你们从未问过，我也没说！” 　　方斗突然开口了，“难道你们从未怀疑，纯阳丹是否真是我亲手炼制？” 　　难道不是吗？ 　　纵横之子二人，心扑通乱跳，莫非？ 　　方斗微笑道，“没错，纯阳丹，是我亲手炼制！” 　　说罢，他手掌翻转，掌心一把纯阳丹，明晃晃眨眼。 　　纵横之子三人，看得口干舌燥，这些纯阳丹何止十颗！ 　　名家之子到手三颗纯阳丹，就让世人无比羡慕，眼下却有数倍之多。 　　他们本来也以为，纯阳丹珍稀，数量不会太多，直到眼下见到方斗的炫富。 　　三人彻底相信了，纯阳丹，的确出自方斗之手。 　　如果说，刚才没见到纯阳丹，三人还能镇定自若，和方斗周旋一二。 　　见到纯阳丹后，彻底把持不住了。 　　“丹家，你既然亮出纯阳丹，必然有所需求！” 　　“我们三人虽然名声不显，却也有些门路，你想做什么，我们都能效劳！” 　　“若能帮到你，还请不吝赐予！” 　　纵横之子，态度放的很低。 　　风水之子，盯着方斗许久，然后朝他摇摇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如果强行动手，能抢来纯阳丹，甚至囚禁丹家之子，他们何尝不想动手。 　　但是，三人却发现，对方深不可测，没有半点破绽。 　　风水之子，施展秘术几番定位，始终不能找到方斗的本体何在。 　　这还动什么坏心思？贸然动手，打草惊蛇，惹怒了对方，自己唯一的优势都没了。 　　所以，纵横之子唯有耐心，和方斗好好说话。 　　“你们说得对，我的确有一件事情，需要三位帮忙！” 　　方斗迟疑片刻，然后说道，“人物和酬劳，我都已经准备了！” 　　那你还等什么？ 　　纵横之子三人，眼巴巴看着方斗，就等着投喂了。 　　“但是，名家之子，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我怕你们接不住！” 　　听到这句话，纵横之子斩钉截铁，“丹家你放心，我们三人联手，也不怕他名家之子！” 　　采风之子和风水之子，拍着胸脯保证。 　　方斗满意点头，“那好，我就说了！” 　　“各位也知道，我丹家的手艺，多半要依仗器具！” 　　“自从我练成技艺以来，总是觉得限制发挥，思来想去，还是手中器具不符实用！” 　　采风之子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丹家覆灭后，所有宝物都落入道家手中！” 　　“没错！” 　　方斗说道，“其他还好说，唯独是丹炉不能讲究！” 　　“包括炼制纯阳丹，容不得半点杂质，失败率极高！” 　　“我需要世间最顶级的丹炉！” 　　说到这里，他看向三人，“麻烦三位传个话，谁能给我找到一个合用的丹炉，纯阳丹要多少有多少！” 　　听到这句话，纵横之子胸口快爆炸了，“丹家，你何必找别人，我们三个就行！” 　　“就是，找一个丹炉，费什么力气！” 　　方斗摇摇头，“抱歉，我要的是世间最好的丹炉，必须由我本人评定！” 　　“倒不是怀疑三位的实力，但此事必须要各方搜寻，方有效果！” 　　纵横之子明白了，对方是要海选，一家两家不放心。 　　如此，也就有些麻烦了！ 　　谁能忍得住纯阳丹不限量的诱惑，根据对方所说，只要能满足他要求，岂不是一路修行到纯阳，都是无限供应？ 　　难怪他们三人听了，就要大包大揽，生怕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可是，丹家，有人找到丹炉，想要献给你，如何和你联系？” 　　采风之子，想到这个关键，丹家之子藏头露尾，显然忌惮暴露行踪。 　　但是，外面有人找到丹炉，又是如何能找到他？ 　　方斗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到时候，我自会上门去看！” 　　说罢，他食指弹了三下，空空有声。 　　纵横之子三人，急忙抬手去挡，定睛一看，纯阳丹。 　　“一人一颗纯阳丹，这是传信的酬劳！” 　　方斗的声音逐渐远处，三人这才发现，对方给出纯阳丹，当即转身消失。 　　“哎呀！” 　　纵横之子，望着纯阳丹，不仅没有欢喜，反而懊恼不已，好不容易见到丹家之子，只得了一颗纯阳丹，对比刚才见到的十几颗，实在微不足道啊！ 　　心理落差太差，三人情绪很有些不对劲。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不得已 　　“可惜了！” 　　方斗已然远去，纵横之子三人，越发懊恼起来。 　　悔恨自己抓不住机会，若能缠住对方，也能多讨要些纯阳丹。 　　从刚才方斗的手笔，就足以看出，外人求之不得的纯阳丹，在对方眼中，与白菜无异。 　　但是，此人率性而为，来去自如，怎么也挽留不住。 　　“幸好，还有一颗纯阳丹！” 　　纵横之子，掂量手中的纯阳丹，乐观些想想，还是有收获的。 　　“走吧！” 　　方斗叫他们散播消息，如何执行，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风水之子和采风之子，瞬间明白了，对啊！ 　　对方只要散播消息，却没有规定如何散播，他们大可以奇货可居，再收一遍好处。 　　“可以啊！” 　　三人正要离开，突然间，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当今天下，但凡有些见识的，怎么会忍不出来人？ 　　“你们三人，貌似抢先一步啦！” 　　名家之子，身后跟着不少人影，从近到远逐渐变淡。 　　“名家之子，糟糕！” 　　纵横之子心想，还是错估对方的本事，本以为能在对方赶到前离开，现在看来，名家之子名不虚传呐！ 　　“纯阳丹的味道！” 　　名家之子，立刻从空气中，捕捉到纯阳丹的残余。 　　普天之下，除了方斗本人，手中纯阳丹最多的，就是他本人了。 　　所以，名家之子，对纯阳丹的痕迹，可谓是了如指掌。 　　听到这句话，跟着名家之子的一众人影，开始骚动起来。 　　这些都是追随他的学派之子，对纯阳丹也垂涎无比，听到有机会，立刻蠢蠢欲动。 　　“名家之子，若是前来寻找丹家之子，可能要失望了！” 　　“丹家之子，已然离开了！” 　　纵横之子摊开双手，盘算着该如何脱身。 　　“那真是可惜！” 　　名家之子咂摸两下，“三人能和丹家联系上，的确不凡，还请和我回去，大家好好聊聊！” 　　“和你回去，你算老几！” 　　风水之子怒了，说得好听，还不是要他们束手就擒。 　　别说正常情况下，他们不能答应，眼下手中都有一颗纯阳丹，更是舍不得放弃。 　　“名家之子，你不要咄咄逼人！” 　　纵横之子也气得不轻，我们不找惹你，不是怕了你，真以为咱们是普通的三流货色。 　　名家之子摊开双手，“抱歉，我就能为所欲为！” 　　“交出纯阳丹，然后束手就擒，还能对你们客气些！” 　　彻底谈不拢了！ 　　风水之子冷哼一声，脚下用力，整座山林齐刷刷绽放毫光。 　　就像是在地底，埋藏了数不清的灯泡，眼下一股脑点亮，将每个沟壑、角落都照得通明。 　　“你布阵了？” 　　纵横之子吃惊不已，说好了今日与丹家见面，不要动手脚，怎么还…… 　　“习惯了！” 　　风水之子讪讪笑着，随即正色道，“有备无患，反正不是用来对付丹家的！” 　　风水大阵发动，以整座山林为核心，周围无数山川、河流的力量，汇聚到脚下阵法中。 　　名家之子身后的人影，开始骚动起来，自发散到各方，开始对抗阵法的压迫。 　　至于，名家之子本人，则是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阵法？” 　　名家之子淡笑着摇头，“还不够看！” 　　他竖起食指，朝着头顶天空指点，天空陡然破开大洞，周围是五颜六色的光膜。 　　“阵法小道尔！” 　　脚下的岩石，原本坚硬无比，又被阵法覆盖，金刚难摧。 　　但是，名家之子脚下的土地，瞬间变得比豆腐更脆弱，开始崩溃起来。 　　“风水之子，何必闹笑话？” 　　眨眼间，阵法不攻自溃，风水之子倒退几步，颓然坐倒在地上。 　　“纵横之子，你也想和我动手？” 　　名家之子嘴角含笑，带着强大自信，见纵横之子上前，微笑问道。 　　“当然不是！” 　　纵横之子解释道，“名家之子，无需剑拔弩张，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 　　名家之子微微皱眉，“你想怎么合作呢？” 　　“是这样的，你有能力，我们有丹家这条路子！” 　　“大家可以优势互补，纯阳丹应有尽有！” 　　纵横之子侃侃而谈，竟令许多人耐心听下去，足见纵横家的口谈之术天下无双。 　　连名家之子阵营的众多学派之子，听了也觉得大有道理。 　　但是，做决定的，始终只有一人，名家之子。 　　“纵横家的舌辩，果真厉害！” 　　名家之子，点了点头，“可是，我为什么要合作？” 　　“你们三个，有什么资格，和我合作？” 　　他没说一句，气势就开始攀升，身后众人还不觉什么，全部压力，都落在纵横之子三人身上。 　　“你们力不如人，还妄想平等合作，笑话！” 　　“给你们的，只有一个选择，跪下臣服！” 　　名家之子霸道之气，铺天盖地，充斥四方，让三人难以呼吸。 　　“慢着！” 　　纵横之子艰难抬手，“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丹家找我们所为何事？” 　　“说吧，趁你们还能开口！” 　　名家之子淡然开口。 　　“纵横！” 　　风水之子和采风之子，怒目盯着纵横之子，难道你要投降？ 　　“说！” 　　名家之子一声怒喝，威逼起来。 　　“好，我说！” 　　纵横之子深吸口气，“丹家以纯阳丹为悬赏，令天下修行者，进献一座世间最好的丹炉！” 　　“丹炉！” 　　名家之子琢磨几下，然后问道，“纯阳丹有多少？” 　　纵横之子迟疑片刻，然后说道，“要多少、有多少！” 　　这几句话，立刻引发轰动，不限量的纯阳丹，那可是做梦一般。 　　“而且……” 　　纵横之子重点强调，“任何人，都可以参加，无需报名！” 　　“他会主动上门，判定丹炉的优劣，只要达到要求，就会赠予纯阳丹！” 　　纵横之子说完，哈哈大笑，“听到了吗？” 　　“他给了我们三人，一人一颗纯阳丹，就是要我们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他的目光落到名家之子身上，“现在，你该如何选择？” 　　名家之子额头青筋直冒，他是真怒了。 　　这个消息，越少人知道，得利最大，但现在，他身后所有人都知道了。 　　其他学派之子，只是暂时臣服，口服心不服。 　　现在知道有机会，说不定许多人，已经有了单干的念头。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聚集 　　“名家之子，这可是你逼我的！” 　　纵横之子摊开双手，无奈耸眉。 　　“干的漂亮！” 　　采风之子和风水之子，都是心思灵敏之辈，也想出其中奥妙。 　　眼看着，名家之子背后的身影，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知道纵横之子的话起作用了。 　　名家之子深吸口气，指着纵横之子三人。 　　“三颗纯阳丹，好生昂贵的跑腿费！” 　　他背后有几人，嘻嘻笑出声，很是眼红。 　　下一刻，名家之子说道，“丹家之子，只是要人跑腿，却没说是谁！” 　　“也就是说，这跑腿费，我也可以赚！” 　　然后，他朝纵横之子三人说道，“我可以杀了你们三人，纯阳丹收下了，消息我自会传出去！” 　　“凭什么？” 　　采风之子怒道，“普天之下，若论传递消息，有谁能比得上我？” 　　名家之子摇摇头，“当然是我！” 　　“不必废话了，去死吧！” 　　他从袖口中，伸出一只巴掌，竖起三根手指，直接朝三人戳去。 　　“一文不名！” 　　眨眼间，周围气候如同进入寒冬，大风如凉刀，裹住纵横之子三人。 　　“不！” 　　纵横之子三人，瞬间察觉到，一股无形力量笼罩全身，将他们所有剥夺殆尽。 　　上一刻，他们还是高高在上的真人，也是预言中的百子。 　　下一刻，全部力量剥夺殆尽，成了一无所有的凡人。 　　束手待毙！ 　　纵横之子内心，浮现这个念头，名家之子的力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他内心开始后悔，名家之子本就厉害，凌驾众多百子之上，又得了纯阳丹，实力突飞猛进。 　　自己三人，贸然挑战对方，简直是找死。 　　“名家之子，杀了他！” 　　其他学派之子，躁动起来，三条人命没什么，但三颗纯阳丹到手，却是巨大的收获。 　　名家之子微笑，手指开始浮现光芒。 　　“等等！” 　　纵横之子拼命开口，指着采风之子，“你杀我们三人，无非是想要灭口！” 　　“没必要，真没必要！” 　　“采风之子，以风为媒，将这个消息，藏在微风、大风、飓风、狂风、龙卷风等各种风中！” 　　“不日之后，消息将传到四方！” 　　“这个消息，你止不住的！” 　　名家之子身后的骚动，开始微弱下去，他们的想法，本就是断绝消息外泄，由他们独占这次任务。 　　没想到，对方也不是坐以待毙之辈。 　　名家之子表情不变，“消息外泄出去，也没什么，你们三个照样要死！” 　　“名家之子，你目光短浅，杀了我们三个，无非就是三颗纯阳丹！” 　　“却要丢失丹家之子这条线！” 　　一旁的风水之子，知道性命就在言语间，也忍不住帮腔。 　　“你还别不信，丹家之子，就认准我们三人！” 　　“你若以为，杀了我们三人，就能搭上他这条线，那就大错特错了！” 　　名家之子‘哦’了一声，“为什么？” 　　纵横之子解释道，“你太强了，强得让人难以信任！” 　　这句话，名家之子接不上，因为他知道这是实情。 　　换做他是丹家之子，也是宁可选择纵横之子，而不是强得不像话的名家之子。 　　“呵呵！” 　　名家之子轻笑，“你成功说服我了！” 　　下一刻，他拍拍手掌，“不杀也可，索性将你们囚禁了，专门等丹家之子前来联系。” 　　“放心，我有许多办法，让你们很……安静！” 　　很简单一句话，却让纵横之子三人，听得汗毛直竖。 　　不行，绝不能落到名家之子手中。 　　纵横之子咬咬牙，莫非，真要动用最后的绝招。 　　虽然可惜，但眼下，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 　　“呼呼！” 　　想到这里，纵横之子的表情，反而平津下来，正视向名家之子。 　　“嗯？” 　　名家之子正要动手，突然察觉不对。 　　“这么热闹？” 　　一个光头冒出来，俨然是净道之子无明。 　　无明朝四周行礼，“我佛慈悲，各位施主，何必动刀动枪？” 　　这秃驴也来了？ 　　许多人见到无明，头疼起来，净道的疯狂天下闻名。 　　尤其是，释门三分后，净道独立开来，越发行事霸道。 　　无明身为净道之子，出现在现场，恰如一头猛虎从天而降。 　　“怎么是他？” 　　起初见有人搅局，纵横之子有些吃惊，却见到来人是无明，心头更加沉重。 　　落在无名手中，还不如被名家之子擒获呢？ 　　不能慌，慢慢想！ 　　纵横之子深吸口气，越是危机的环境，越要冷静寻求对策。 　　“怎么了？不欢迎我？” 　　无明扫视四周，皱眉道，“谁是丹家之子？” 　　问完之后，始终无人回应。 　　采风之子见状，提了一嘴，“人都走了！” 　　“人走了，你肯定知道情况，来呗，和我说清楚！” 　　无明也不管他是否同意，轻轻招手，采风之子当场僵硬了。 　　“什么，你？” 　　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惊怒交加，当着他们面前就拿人，又是一个名家之子！ 　　“住手！” 　　二人同时出手，交叉着从采风之子身周两旁穿过，直冲冲杀向无明。 　　名家之子他们惹不起，但无明看起来，也同样是三花聚顶境界，岂能如此嚣张。 　　“何物不消融！” 　　无明淡淡说着，掌心往下覆盖，纵横之子二人的攻击，顷刻间土崩瓦解。 　　“过来吧！” 　　这时候，名家之子出手了，“无明，你也想和我抢人？” 　　又一股巨力，落在采风之子身上，他的身躯当场绷紧。 　　“好哇，一个个，都把当我当成什么了？” 　　采风之子，面对名家之子、无明双方争夺，心中越发悲愤。 　　“你们一个，也别想得逞！” 　　采风之子，突然大笑一声，“亿万风劫，加与我身！” 　　平地升起一阵风，笼罩采风之子全身，从周围毛孔钻进去。 　　这也不是寻常青风，呈现天青色，如同一笔一划描成。 　　“不好！” 　　无明和名家之子见了，如同见鬼，快步往后倒退而去。 　　“风劫，竟然是风劫！” 　　无明摆出玉石俱焚的架势，这还不算震惊，关键在于，他怎么能发动风劫？ 　　风劫，乃是世间一大劫数，修炼之人无不闻风丧胆。 　　强如无明、名家之子，也不敢当面硬扛。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脱身 　　风劫的恐怖，众多学派之子，只是从传说中听闻，从未亲眼见过。 　　眼下，总算见到了。 　　采风之子，被争来抢去，早已憋屈的不行。 　　血性涌头，当场就选择了刚烈决绝的手段。 　　青色风流，从毛孔钻入体内，采风之子的体型，以肉眼可见速度膨胀起来。 　　整个人，如同吹胀的气球，四肢驱赶，疯狂鼓胀。 　　嚯啦，皮肉分离的声音，不绝于耳。 　　短短瞬间，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停止了。 　　风劫入体，沿着皮下游走，眨眼间变得皮肉分离。 　　咚！ 　　风劫再度钻入皮肉当中，开始沿着肌肉纹理、骨骼血管游走，细微如微尘、锋利似刀剑，如同亿万钢针乱扎。 　　世上所有酷刑叠加，都比不上此刻采风之子的感受。 　　“嘿嘿，休想！” 　　采风之子冷笑，“真以为，我采风家，是任凭你们揉捏的面团！” 　　他双目爆开，迸出两团风劫，恰似强弓射出利箭，朝无明、名家之子飞射而去。 　　下一刻，整个人皮爆开，露出血肉模糊的躯体。 　　躯体表面，无数细碎的风流环绕，一寸寸剐碎。 　　采风之子死了，尸身也化作零碎。 　　但是，仍有风劫在原地缭绕，风本无形、聚散自如，稍不注意就会散开。 　　旁观者，早已清楚见到，采风之子下场，对风劫更是避如蛇蝎。 　　两团风劫，如利箭激射而至。 　　采风之子临死前，仍旧留个心眼，绝不放过无明、名家之子。 　　“我佛慈悲！” 　　无明双手合十，瞬间变得宝相庄严，背后升起牟尼环，宝光四溢。 　　“百劫加身，我独不坏！” 　　无明口中传出梵唱声，身躯一寸寸拔高，眨眼间变成光巨人。 　　风劫飞来，往他身上猛扑，却未能侵入体内，而是被金光挡住，贴着表面来回环绕起来。 　　无明施展神通，风劫不入体，但威力非凡，不断削弱金光，眼看就要靠近他的本体深处。 　　“区区风劫，我反掌可灭！” 　　无明掐个无畏印，朝面前压落，周身环绕的风劫，如同被召唤，顺序往掌心汇聚而去。 　　片刻后，风劫凝聚成一个圆球。 　　无明手中无畏印，正黏住风劫圆球，望着下方轻轻拍去。 　　嗡嗡嗡！ 　　这招力大势猛，圆球被打得扁平，仿佛下一刻破灭。 　　但是，这可不是寻常风劫，自从被召出后，又收了采风之子的性命，凶性难驯，岂是等闲？ 　　轰！ 　　圆球被压在地上，陡然往上空溅起，缠住无明的胳膊。 　　“唔！” 　　无明目光闪烁一道光，抬起另一只手，果断将风劫环绕的胳膊切了下来。 　　手臂落地，风劫如同饥饿的苍蝇，瞬间将其淹没。 　　周围发起一阵惊呼声，谁也没想到，采风之子亡命反击，竟如此厉害。 　　另一道风劫呢？ 　　名家之子，神色不复刚才潇洒，他岂能看不出，风劫的可怕。 　　大意了！ 　　对方是采风之子，可不是闻风报讯这点本事，谁能知道，他还有采集百风，提炼风劫的本事。 　　还是被惹急了，否则采风之子，绝不会以性命为代价，拖他们下水。 　　“风劫又如何？” 　　连无明都杀不了，又岂能奈他何？ 　　名家之子双手环抱，“一尘不染、两袖清风！” 　　眨眼间，两只长袖展开，迎风暴涨，喷出浩荡清流。 　　清流喷出，空中微尘纷纷避让，露出洁净无尘的空间。 　　风劫杀来，被袖口一喷，打着滚儿原地旋转。 　　但是，风劫如影随形，如同嗅到血腥的野兽，始终盯着名家之子。 　　但凡有半点破绽，风劫就要趁虚而入。 　　名家之子双袖灵活万分，将身周防护得密不透风，风劫但凡接近，就被打得翻滚倒退。 　　“厉害！” 　　周围众多学派之子，见状佩服，强如无明，为了避开风劫，都要舍弃一只胳膊，但是在名家之子手中，风劫左冲右撞，始终无法奏效。 　　“够了！” 　　下一刻，名家之子爆喝出声，“劫灭。” 　　双袖陡然拉长，卷住风劫，将其牢牢束缚。 　　眨眼间，风劫被压缩成一只竖眼。 　　这只竖眼，令人看了不寒而栗，充满着毁灭的暴虐和凶戾。 　　“劫眼，是劫眼！” 　　传闻中，劫到深处，必然会化作竖瞳，凡是被其所见之人，都逃不出劫数。 　　名家之子此举，不仅没能削弱风劫，反而令其威力更上层楼。 　　“若是被你们看出，我名家手段，也太平常了！” 　　名家之子轻笑出声，“劫眼不起，怎么能灭？” 　　他伸出修长食指，如长剑般竖起，双袖随之松开束缚。 　　风劫所化的劫眼，迫不及待，将目光转向名家之子。 　　“破！” 　　名家之子食指往前一松，正中劫眼中央。 　　随即，响起几乎刺破耳膜的尖叫声。 　　劫眼如水泡般破灭，不见半点动静，甚至连溅起的细碎风劫，都没能伤到。 　　名家之子，自然也付出代价，双袖当场粉碎。 　　“区区风劫，不过如此！” 　　名家之子开口，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又有不同。 　　以前，大部分人，都是听过他的厉害。 　　眼下，亲眼见到名家之子，如何破灭风劫，方才知道他的可怕之处。 　　“无明，你先让到一边，我和纵横之子二人说话！” 　　无明舍弃一臂，才能避开风劫，肉眼可见的比他弱，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 　　名家之子，转向纵横之子，“没了采风之子，还有你们二人！” 　　“若还有风劫类似的手段，可以用了。” 　　“不让你们试试，总也不死心！” 　　名家之子摊开双手，“来吧，我等着呢！” 　　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眼中满是悲愤。 　　眼下生死不由自主，对任何修行者来说，都是莫大屈辱。 　　“无量寿佛！” 　　一声佛号响起，两只大手，分别从不同方向，撕开头顶苍穹。 　　“释门圆通！” 　　“梵教合欢！” 　　无明察觉两股不同力量的来源，惊叫出声。 　　这二人隔空出手，自己并未现身，显然别有用意。 　　名家之子微微皱眉，就见到两只大手，掌心分别是万字、莲花，带着碾压撕碎一切的气势，从天而降。 　　这片山林所在空间，当即打得混乱破灭。 　　更令人吃惊的是，释门之子圆通，竟然是大乘圣僧。 　　“快走！” 　　趁着现场混乱，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看准机会，一跃而走。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四方云动 　　“好哇，三位秃驴都来了。” 　　名家之子，见状大怒，煮熟的鸭子飞了。 　　净道之子无明先来，释门、梵教紧随其后，真是极有默契。 　　都说释门三分，分裂后力量削弱，如今看来，远没有传闻中夸张。 　　“既然来了，怎么不露面？” 　　名家之子接连两手，定住两只大手掌心的万字、莲花，然后要通过大手，将二人的本体，从虚空深处拽出来。 　　“名家之子，告辞了！” 　　梵教之子合欢，也遭遇意外，没想到无明早来了，圆通和他同时到来。 　　几乎是部分先后，二人同时出手，攻击降临这片山林。 　　以至于，外人看来，都以为是二人相约出手，唯有他才知道，这是凑巧。 　　合欢和圆通，不说关系好，可以说是相当恶劣。 　　更令他吃惊的是，圆通早他一步，成就大乘境界。 　　这意味着，佛家三宗中，释门之子抢先一步，凌驾三子之上。 　　再看到名家之子的本领，立刻萌生退意，连无明都断了根胳膊，此处为是非之地，留不得。 　　“哪里走！” 　　名家之子铁了心，要让贸然插手之人，势必付出代价。 　　但合欢也不简单，周身响起梵唱声，竟将万众信徒的虔诚祷告，炼化成身上一件香火袈裟。 　　这件香火袈裟，不仅炽热万分，更是沉重无比，带着生民万千寄托。 　　名家之子用力拖拽，竟拽不动他，发了狠，手中用力。 　　没想到，第二下比想象中更轻松，一下子拽过来。 　　“看你还如何遁形？” 　　名家之子发现不对，手中轻飘飘，只剩下那件香火袈裟，至于合欢的本体，却不翼而飞。 　　“梵教之子，如此奸猾！” 　　名家之子怒了，跑了合欢，还有释门的圆通。 　　突然间，大手猛轰落，圆通从天而降，双手合十。 　　“无量寿佛！” 　　圆通双手猛推，名家之子踉跄后退，表情震惊。 　　“听说圆通在释门，待遇很高，是军臣圣僧亲自教导！” 　　他听到身后，几位学派之子窃窃私语。 　　名家之子，听过军臣圣僧的名头，释门三分后，此人坐镇释门，稳定住局势，更为出名的是，这位僧人以辣手闻名，杀伐无情。 　　“圆通，你若想问出什么，关于丹家的事情，现在怕是完了！” 　　“不瞒你说，纵横之子二人已经跑了！” 　　圆通正要张口，突然面前空气流动，一朵透明花儿盛开。 　　花朵内部，藏了一句话。 　　“丹家之子，悬赏世间顶级丹炉，纯阳丹不限量！” 　　这句话的声音，俨然是先前陨落的采风之子。 　　在场众人都听到了。 　　是真的。 　　众多学派之子，回想先前纵横之子的威胁，顿时了然于心。 　　采风之子，接连给出两个惊喜，先前是风劫，现在是风中藏花。 　　名家之子心知，消息瞒不住了。 　　与此同时，合欢从名家之子手中脱身，心想不能空手而回。 　　所以，他转变目标，要追上纵横之子二人。 　　没想到，追赶至半途，空中浮现一朵透明花朵，绽放同样的声音和内容。 　　“丹炉，这个好办！” 　　合欢想了想，当即转身，不再关心纵横之子二人。 　　…… 　　“释门之子，不得不承认，你有资格，于我平等对话！” 　　名家之子坦然承认，圆通和其他学派之子不同，甚至还超过遇到过的道子丹融。 　　圆通含着微笑，双手合十，“名家之子，大家心平气和，好好交谈，也不伤和气，你看这样多好！” 　　“你说的不错！” 　　名家之子点头，令身后的学派之子们大跌眼镜，这也太好说话了，采风之子死的冤枉呀！ 　　“相比，您从纵横之子身上，得知的消息，也就差不多？” 　　名家之子没有否认，“释门之子，你看如何？” 　　圆通摩挲下巴，认真分析道，“无限量的纯阳丹，好大方啊！” 　　“名家之子，你认为，无限量三字，可有什么深意？” 　　名家之子回道，“自然是针对个人，若是人数太多，丹家之子相比也不会同意！” 　　“不错！” 　　圆通再道，“这条悬赏，看似是要丹炉，咱们得深入想想！” 　　“世上最好的丹炉，你认为是什么？” 　　名家之子摇摇头，“各有评判标准，但既然是丹家之子要，一切以他为准！” 　　“我也是这么想的！” 　　圆通竖起两根手指，提示道。 　　“其一，丹家对道家仇恨似海，不共戴天！” 　　“其二，丹家被灭后，许多丹炉器具，最终都落在道家手中！” 　　两件事情，分开看没什么吗，但结合起来，却意义深远。 　　名家之子恍然大悟，“你是说，丹家以丹炉为借口，要我们去找道家的麻烦？” 　　口头声这么问，实则他心里已经赞同这个说法。 　　丹家之子，导演这一切，无非就是想天下打乱。 　　上次三颗纯阳丹，引发八水山大战，已经令举世瞩目。 　　这次借口丹炉，势必要让全天下卷进来。 　　不限量的纯阳丹，换个说法，就是供应让你修炼到纯阳的一切所需，哪个能经受这样的诱惑！ 　　“不好，千万不能让道家捷足先登！” 　　名家之子突然想到，若是道家众人知晓，就没他们什么事儿。 　　“释门之子，你我可以联手！” 　　名家之子提出邀请，却被圆通断然拒绝。 　　“谢了，我不喜欢和他人联手！” 　　“告辞了！” 　　圆通转身，痛快离去，卷起一阵香风。 　　临走前，他看了眼无明，没有多说什么。 　　“哈哈！” 　　无明突然笑出声，朝名家之子点头，“名家之子，后会有期！” 　　“走吧！” 　　名家之子，知道强留无用，今日接连见到净、释、梵三家之子，方才知道，看似分裂的释门，仍旧藏着如此丰厚的力量。 　　还有道家呢，他只见过南方道子丹融，听闻北方道子尘冲虚，是纯阳真人亲自教导，实力更在他之上。 　　丹家如此行事，显然要跳起其他势力，对道家展开敌对行动。 　　纯阳丹虽好，却不知能否如愿？ 　　“走吧！” 　　名家之子，招呼身后一众学派之子，接下来，该去办正事儿了。 　　今日之后，丹家高价悬赏丹炉之事，定会传遍天下，各方势力蜂拥而至，难度大幅度提升了。 　　－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北方道子降临 　　空中绽放的透明之花，随着声音消失，瞬间枯萎。 　　这里是八水山，道家真人云集之地。 　　“采风家的手段！” 　　本初真人，见周围众人听得入神，解释起来。 　　“采风之子，可没安什么好心！” 　　八水真人分析道，“他告诉我们这个消息，必然有什么阴谋！” 　　本初真人思索片刻，然后闭目沟通消息渠道，过了片刻，身躯微微颤动。 　　“有了！” 　　他睁开双眼，“采风之子死了！” 　　“什么？” 　　周围的道家真人，见状大惊，难道，这是采风之子的遗言？ 　　“不错，采风之子，遭遇名家之子、净道之子争夺，不堪受辱，发动风劫自灭！” 　　“看来，他们起内讧了！” 　　本初真人点点头，这就说得通了，采风之子，宁愿将消息散播四方，也不能让名家之子独美。 　　众人终于肯定，刚才透明花朵中，采风之子留下的话，很大可能是真实的。 　　一时间，众人都沸腾了。 　　“不限量的纯阳丹，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只要有人的丹炉，入了丹家之子的眼，就能得到不限量的丹药供应，一直修行到纯阳真人都有可能。 　　但道家看得更远，若是趁此机会，将丹家之子囚禁，整个道家都不愁纯阳丹了。 　　“好机会呀！” 　　八水真人看向本初真人，“丹家灭亡，他们那些盆盆罐罐，都落到咱们道家手中！” 　　“本初真人，此事是明摆着，丹家之子给我等出的题目！” 　　的确，若说天下最顶级的丹炉，有谁能比得上道家？ 　　道家若是出手，其他势力只好歇歇了。 　　但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注意，丹家的器具，大都落在北方道宗手中，南方手头没有多少。 　　所以，八水真人，还要请示下本初真人。 　　本初真人想了想，“稍后，我送信渡江，让北方同门，筹措丹炉！” 　　“嘿嘿，丹家之子，不是要丹炉么，他要多少，我们给多少！” 　　他和八水真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丹家之子只要敢上门，来了就别想走了，乖乖给道家当牛做马。 　　“本初真人，你我二人，还算有些勉强！” 　　八水真人想了想，决定还是要说清楚，“想要生擒活捉，又不能暴露埋伏，我们几人怕是不够！” 　　“说的也有道理！” 　　本初真人，本想独占丹家之子的好处，但经他提醒，丹家之子非同小可，若要毫发无伤活捉，眼下的实力远远不够。 　　“罢了，分润些好处，给那些老朋友！” 　　本初真人朝八水真人说道，“我再发写信出去，邀请几个老朋友！” 　　“如此，就万无一失！” 　　本初真人盘算着，如此计划，应该没有什么纰漏了。 　　突然，他猛地抬头，见到八水真人背后的丹融，心中一动。 　　“丹融，你也参加进来！” 　　“我？” 　　丹融看向八水真人，八水真人朝他点头，示意答应。 　　这次是埋伏丹家之子，以多欺少，谈不上什么危险，反而是参加进来，能分润好处，何乐不为！ 　　商议完毕，一众道家真人，就要各自散去。 　　突然间，从山外传来歌声，缥缈不定。 　　“有人来访！” 　　八水真人掐指一算，哈哈大笑，“可算来了！” 　　“本初真人，你们北方的道子来了！” 　　“是尘冲虚！” 　　本初真人招呼，“走，和我一同外出迎接！” 　　南北道子，看似并列，实则北方道子的身份格外尊崇，毕竟他是纯阳真人的亲传弟子，在道家的地位，与本初真人并驾齐驱。 　　此番，尘冲虚驾临八水山，一众道家真人都要外出迎接。 　　“各位真人，尘冲虚来迟了！” 　　尘冲虚朝各位行礼，然后看向丹融，“多日不见，你精神格外不同，看来也是大有进境！” 　　二人在逝水关前，曾联手击杀兵家主，关系不一般。 　　丹融点点头，“尘冲虚，你最近也是突飞猛进，可曾入了朝元？” 　　“还差些火候！” 　　尘冲虚叹了口气，“咱们要抓紧啊，千万不能堕了道家的名头！” 　　“那释门之子圆通，已然成就大乘圣僧，与名家之子相抗衡！” 　　听到这个消息，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都震惊了，他们都不知道，对方从何得知？ 　　尘冲虚也不隐瞒，“来八水山前，我特地外出逛了一圈，发现名家之子，和净道、释门、梵教三家之子，先后发生冲突！” 　　“他们所为的，无非是丹家之子的悬赏？” 　　他看到众人的表情，反应过来，“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尘冲虚叹息摇头，“本想出手，擒拿一二人，但当时见到，名家之子、释门之子，都是五气朝元，实力深不可测！” 　　“各位真人，惭愧了！” 　　本初真人心想，你能从那么多厉害角色面前全身而退，哪里需要惭愧！ 　　丹融心想，古典凡尔赛不是！ 　　“来来来，我等正在商议，冲虚你来了，正要一起商议！” 　　这幅场景，就像是一桌酒席，本已吃到最后，突然来了贵客，没法子，只好添酒回灯重开宴。 　　“丹融，请！” 　　尘冲虚隔着本初、八水两位真人，朝丹融一伸手。 　　“请！” 　　旁人见了，都暗自想着，南北双方水火不容，但两位道子交情却不错，莫非都是传闻？ 　　八水山中，却有一人与他人心境不同。 　　丹湘子悲愤不已，好好的，怎么就成了没身份的无名之辈？ 　　那位横空出世的丹家之子，让外界所有人，都认定他就是本尊。 　　而丹湘子本人，反而成了西贝货，现在好了，费尽心力隐瞒的身份，一下子问题解决。 　　可丹湘子却高兴不起来，名头都被人夺了。 　　“此事背后，一定有天大阴谋！” 　　丹湘子知道，就算自己站出来，大张旗鼓宣传他才是丹家之子，也无人相信。 　　“你会炼制纯阳丹吗？” 　　光是这个问题，就足够噎住他上百回了，说到底，还是技不如人。 　　“别让我知道你本来面目，否则，定要教你生不如死！” 　　丹湘子心头，升起怨毒的念头，欺人太甚，竟敢盗用他的身份。 　　脑海灵光一闪，莫非是盗家之子，听闻他从本初真人手下逃生，不知藏在何处！ 　　就这样，丹湘子越想越歪，不可避免走了弯路。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夺 　　“掌教，这通天三足炉，可是咱们门派的镇派之宝！” 　　一座道观立在山腰，祥云缭绕，几只仙鹤盘旋飞舞。 　　道观内，数百道士，围着一座巨大丹炉，不断释放法术，将上面尘土洗去。 　　除此以外，更有人手持鲸脂、犀皮各种材料，仔细擦拭丹炉，擦得锃光瓦亮。 　　一位手持拂尘的老道士，仙风道骨，望着丹炉，流露不舍之意。 　　再看道观旁边的墙壁，被轰塌半边，碎石砖头都挑拣干净，腾出大片空旷平坦的路面，直通向这座丹炉。 　　发问的中年道士，也是老道士的心腹弟子，从得到命令开始，就带着道观上下门人弟子忙碌。 　　到了今天，他实在忍不住，询问为何。 　　“掌教，莫非遇到什么难事了？” 　　老道士摇摇头，“真人有令，罗列了一张清单，榜上有名的丹炉，各门各派不得私留，必须交出去！” 　　“若说要炼丹，借用丹炉也没什么！” 　　中年道士打倒苦水，“可是，我和几位道友通信了，不光咱们一家，其他门派，也要献出丹炉！” 　　“这么多丹炉，哪里用得完！” 　　老道士睁开双眼，“够了，别埋怨了！” 　　“这次命令，是本初真人下令，就连北斗、真空等大派，都无法拒绝，亲自带头！” 　　“咱们还算好的！” 　　“你不知道吗，云鼎宗，十代之前，丢了镇派的丹炉，一直没有销账，眼下根据清单罗列，上门要他们交出来，结果交不出来，掌教记得快上吊了！” 　　老道士总结道，“所以呢，咱们还是安心办事，丹炉保养好了么？” 　　丹炉毕竟是损耗品，平日雨打风吹、雾气吹拂，光是绿绣就要定时清理。 　　中年道士掏出账册，低头念叨，“掌教，别的都是人工费用，不值一提！” 　　“但是，为了符合清单上的重量，咱们几乎掏空库房，方才凑够了材料，请匠师补足了生锈打磨的损耗！” 　　“哎，明年的吃穿用度，势必要讲一个档次！” 　　老道士听了，沉思片刻，一挥手，“该降就降，千万记住，本初真人下令，必须坚决执行！” 　　“知道了！” 　　中年道士本已接受了，但看到推平的院墙，又忍不住了。 　　“听闻高人，能纳乾坤于指掌，通天三足炉，想必一挥手就能取走，何必要毁坏院墙呢？” 　　“砖石花费，再加上人工，又是一笔开支！” 　　老道士安慰他，“眼下是办大事，别心疼花销，日后总能缓过来！” 　　“类似的大事，百十年也碰不上一次！” 　　“来取丹炉的人，不日就要上门，你们抓紧写，宁可我等人，不能人等我！” 　　中年道士点头，“知道了！” 　　正要往回走，突然间一股恶风从外面出来，吹得众人站立不稳。 　　中年道士朝双足，使了个‘老松根’的法术，将身上法力和地气相连，顿时稳住身形。 　　突然，他从风中嗅出不寻常的东西，惊叫道，“掌教，有外地来袭！” 　　老道士正手持拂尘，刷一下，就将恶风打得粉碎，如同碎石块啪嗒直掉。 　　“知道了，叫众人退下！” 　　这时候，从院墙的破洞中，几道人影飞窜入内。 　　“哈哈，好大一座丹炉，看来咱们来对地方了！” 　　“这话就没眼力，丹炉不是越大越好，这座通天三足炉，乃是丹家的二十八炉之一，非同小可！” 　　刷刷，几道人影停在院中，恶风刷停了。 　　老道士见到几人，心道一声苦也，原来都是真人境界，这让他如何挡得住？ 　　“你们是何人，擅闯我道家门第？” 　　中年道士上前，大声喝问。 　　“你也别摆谱了，八水山我们不敢闯，但你小小一间道观，也不是藏龙卧虎之地，为何来不得？” 　　带头的真人微笑着，伸手一拍旁边丹炉。 　　“好啊，都保养好了，省得我们多费力气！” 　　真人亮出掌心，上面还有油光的痕迹，“万事俱备，就等着咱们来拿了！” 　　“哈哈，不错，不错！” 　　中年道士怒极，这可是他们道观的宝贝，怎么说那就拿？ 　　他正要发作，却被老道士拉住，“别冲动，这些都是百家余孽！” 　　道家的官方说法，所谓的百子回归，实则是百家余孽死灰复燃。 　　毕竟，在道家、释门和名教眼中，除了他们自家的圣贤，有谁有资格称‘子’？ 　　但是，道家众多门派，却知道百家余孽，非同小可。 　　就比如眼前，这些悍然上门的学派众人，虽然人数不多，却都是真人境界。 　　这件道观，仅有老道士一人是真人，而且寿元将尽，只能守户看门。 　　“多谢了，这座丹炉，咱们就拿走了！” 　　带头的学派真人，伸手一抓，飞出七七四十九张符箓，贴满通天三足炉周身。 　　随着他掐诀念咒，符箓大放光明，将高大的丹炉，炼化成巴掌大，收入袖口。 　　“站住！” 　　就在一行学派真人，转身要离开时，老道士须发贲张，拦住他们。 　　“拿了东西就想走，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老道在此，你们谁来赐教？” 　　几位学派真人，面面相觑，齐刷刷笑了。 　　最后，一位学派真人出战，和老道士开始斗法。 　　老道士毕竟是道家真传，出手绵密老练，起初占了上风。 　　但是，他毕竟年迈体弱，对方看出弱点，支撑下去，后来渐渐落入下风。 　　“乾坤倒悬！” 　　嗖，眨眼间，天翻地覆，万物颠倒。 　　老道士长呼一声，颓然倒在地上，过了许久，再也没能爬起来。 　　“掌教！” 　　中年道士，飞奔上前，扑在老道士的尸身上。 　　“走吧！” 　　早已得手的学派真人们，再无人敢阻挡，陆续离开道观。 　　“不斩草除根？” 　　有个同伴提出疑问。 　　“蠢货，斩草除根，也要知道什么是根，道家势力万千，你斩除得干净么？” 　　“夺丹炉而已，别节外生枝！” 　　道观内，中年道士停止流泪，他明白了，为何掌教牺牲自己。 　　丹炉被盗，必须有人负责，如今老掌教一死，也算有个交代。 　　敌人太强，绝非小小道观能抵挡。 　　将实情上报，纵然会有责罚，也不会牵连道观中其他同门。 　　一片良苦用心，何忍辜负？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先乱 　　“圣僧，这可是用来烧香敬佛的香炉！” 　　一个老和尚面带焦急，不停解释着。 　　无明站在丹炉前，见到表面积累的厚重香灰，含笑点头。 　　“不错，不错！” 　　“谁能想到，传说中的腾蛇丹炉，竟然落到我佛家手中！” 　　老和尚听他自言自语，吃惊不已，“什么？” 　　无明手掌浮现光芒，化作三道光棱，对着面前丹炉扎落。 　　刷，大块伪装的外层剥落，露出里面的真容。 　　果然是一口丹炉，虽然历经烟熏火燎，仍旧不改当年的面貌。 　　“这口丹炉，与我有用，先取走了！” 　　无明也不等老和尚发话，一招手将丹炉收了。 　　老和尚连念几声阿弥陀佛，“可这样一来，寺中烧香用什么？” 　　“嘿嘿，将你们宝库中的金银铜钱取出来，炼制十个这样的丹炉，都绰绰有余！” 　　无明一抬手，就要离开，突然听到云霄传来声音。 　　“且慢，此宝分明是我释门之物，怎么轮到你来收？” 　　云层分开，圆通坐在源头，俯视下方寺庙众人。 　　“祸事了！” 　　老和尚急得团团转，他名下这座寺庙，也是不久前，从释门阵营转投净道。 　　本以为没什么，反正有上头庇护。 　　但今天，释门之子杀上门来，说不定要兴师问罪。 　　“圆通，你不去别的地方寻找，来这里捡什么便宜？” 　　虽然得知圆通已入大乘，无明却丝毫不畏惧他，正面对上了。 　　“此言差矣，这座寺庙，分明是我释门名下，连带着阖寺财产，也是释门所有！” 　　“你是净道之子，和我释门全不相干！” 　　“无明，你今日上门索取财物，这是明抢！” 　　圆通悠然弹动手指，漫不经心说道，“留下丹炉，你可以走了！” 　　凭什么？ 　　无明有些怒意，“圆通，你也看上这口丹炉，想找丹家之子？” 　　“好啊，咱们凭本事，决定此物归属如何？” 　　听到这句话，老和尚担忧的不行，千年古寺，可经不住这二人交锋。 　　“二位高僧，还请心平气和，商量一二！” 　　顿了顿，老和尚又说道，“就算要打，也请换个地方！” 　　“不必了！” 　　云端上圆通断然拒绝，“不必担忧你那点瓶瓶罐罐，我可以控制！” 　　“圆通，你瞧我的吧！” 　　无明手掌抬起，净世明焰升起，如同液态的琉璃，粘稠滚动。 　　“走！” 　　大团火光飞出，空中变化各种形状。 　　“我这净世明焰，称得上一个火劫！” 　　无明始终难忘，夺走他一条胳膊的风劫，哪来比照自己的火光。 　　“净道神通！” 　　圆通见净世明焰当面飞来，也不紧张，伸手指了个彻地印。 　　手印发动，磅礴力量被调动，化作某种奇妙的结构落下。 　　刹那间，琉璃般的火焰，飞到圆通面前，如同遭遇当头一棍，瞬间停滞了。 　　“灭！” 　　圆通随即张口，轻轻吹了口气，似乎夜深入睡前，照例吹灭烛火。 　　可是，他面前的，也不是寻常的油灯、火烛，而是堂堂净道之子，毕生最厉害的佛火之一。 　　此火厉害万分，纵然是真人、圣僧，也不敢用肉身接触。 　　“自寻死路！” 　　无明见他如此托大，冷笑着看戏。 　　但下一刻，净世明焰，在圆通一口吹气下，陡然熄灭。 　　彻底熄灭了，不见半点火光复燃的迹象。 　　“这……” 　　别说震惊的当事人了，就连旁观的老和尚，都能看出二者巨大差距。 　　“如你没有意见，这口丹炉，就物归原主了！” 　　圆通手一伸，丹炉从无明身上飞出，落到他手中。 　　“你？” 　　无明反应过来，还要上前，却被圆通一根手指头制止。 　　“别冲动！” 　　然后，圆通转向一旁老和尚，“此物，本是贵寺所有，我暂且借走使用，嗯，先挂在账上！” 　　老和尚哭笑不得，你释门之子，在我净道寺庙挂账，也真不客气，能报销吗？ 　　圆通说完，一手举着丹炉，转身飘然离去。 　　无明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乱了，都乱了！” 　　凌霄剑仙三人，悄然离开蜀中，打探外面消息。 　　到处都在挖山沟、捞海底，寻找传说中的丹炉，甚至还有真人亲自下场。 　　后来才打听到，丹家之子以纯阳丹悬赏，想找到世间最好的丹炉。 　　许多人闻风而动，但凡逮到一条传闻，都要刨根问底。 　　“几位剑仙有所不知，因为这事儿，不少道观、寺庙的香炉、火鼎，不是被抢，就是被偷！” 　　“不光是百家学派，连散修们也闻风而动！” 　　除了百家学派外，散修联盟，也是一股不小力量。 　　提江真人率领一众旁门真人，在覆灭新生政权之战中，也算立下功劳。 　　后来，便默许了民间势力，散修联盟的存在。 　　散修们人多眼杂，虽然收到消息最晚，但动起来却最快。 　　这些散修们各有门路，却是一帮互不干涉的乌合之众，很快就弄得鸡飞狗跳。 　　“强如道家，也接连遭遇强敌，不少丹炉都被盗走！” 　　“还有释门、净道和梵教呢？” 　　“无人能置身之外，眼下修行界中，都在拼命寻找丹炉！” 　　“毕竟，大家得了采风之子的消息，知道手握丹炉，就能和丹家之子联系！” 　　以上这些消息，全是外迁的那些剑修打听到的。 　　三大剑仙出蜀中，早已吓得众多散修魂不守舍，稍微逼问就全吐出来。 　　“不知不觉，丹炉竟然成了稀缺货！” 　　实际上，丹炉本就是奢侈品，用料全是贵重金属，而且对冶炼、浇铸的技术要求很高。 　　平日里，丹炉除了炼丹外，其他用处不多，唯有大门派才舍得购置。 　　一般情况下，都是些中小门派共享。 　　眼下就有例子，几个小门派为争夺丹炉所有权，狗脑子都打出来，但最后强敌上门，还是保不住，为他人作嫁衣裳。 　　“我等双手空空，丹家之子必然不会理会！” 　　青城剑仙微微点头，“我年轻时，也曾沉迷炼丹，青城就有几口丹炉，只是品级都不高！” 　　凌霄和白帝听了大喜，还有意外之喜啊！ 　　“带过来，快叫弟子带过来！” 　　“宁可不好，也不能没有！” 　　“反正丹家之子都要上门验货，能上门就好！”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心思 　　“一片混乱！” 　　四方消息，汇总而来，流入八水山中。 　　本初真人，叹息摇头，“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 　　原来，道家这边，还在收集自家的丹炉，四面八方收到消息的都乱了。 　　甚至还有学派真人，悍然进攻道家门派，抢夺丹炉。 　　这还得了，道家立刻反击，绞杀不少来犯之敌，夺回不少丹炉。 　　但是，令人恼火的是，仍有不少丹炉丢了。 　　期间，还有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发生。 　　比如说，某个门派的丹炉丢失，交不出东西，绝望的不行。 　　那家门派的掌教，突发奇想，竟然想要雇佣散修，抢夺其他家的丹炉凑数。 　　反正都要交东西，自己过关就行。 　　这个祸水东引的法子，终告破产，原因是雇佣的旁门真人不讲道德，收钱不办事，还顺手打劫了这家门派。 　　“堂堂道家门派，竟如此可笑？” 　　丹融记得，当时这个消息传来，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都气得手腕颤抖。 　　那张丹炉的清单，就是他辅助八水真人列出，清楚记得内容。 　　都是些顶级的丹炉，是道家先祖东征西站，从四方掠夺而来。 　　只可惜，后辈无能，守不住这份家业。 　　仅有不到一般的丹炉留存下来，其他的不是丢失了，就是门派破落，将丹炉融了换成钱财。 　　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本来早有心理准备，不可能全部凑齐。 　　但经过这次梳理，却发现底层门派，问题太多了。 　　而且，趁火打劫之辈也太多了，除了预料中的百家学派，连散修也参入进来。 　　至于佛家三宗，蜀中剑修等，更是没有缺席。 　　“丹融，丹炉都清点完毕了！” 　　本初真人摇了摇头，询问丹融。 　　南北两地，各门派都通知到，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搜集到的丹炉，都送到八水山中。 　　丹融辅助八水真人，将丹炉逐一清点收好，不敢有任何损毁。 　　毕竟，这些丹炉，都是从各门派‘借’来，用完还好还回去。 　　“真人，已经清点过了！” 　　“大部分都还不错，经过修补、保养，仅有少数存在破损！” 　　本初真人点点头，“可以了！” 　　他也知道，保养丹炉是一笔大开支，那些破落门派，只怕付不出来。 　　这些丹炉，从始至终，都不是给丹家之子的。 　　道家高层，只想以此为诱饵，钓出丹家之子。 　　“丹炉重要，你要好生看守！” 　　毕竟，丹家之子随时会上门查验。 　　本初真人、八水真人，还有陆续到来的几位朝元真人，不可能看在丹炉旁边。 　　丹融身为晚辈，‘当仁不让’，负责看守丹炉。 　　“还有什么事情吗？” 　　本初真人吩咐完，见丹融似乎还有话说。 　　“真人，最近外面，为了争夺丹炉，的确有些乱了！” 　　丹融正色道，“是否，这就是丹家的目的，想要以此为借口，弄得天下大乱？” 　　本初真人温和笑了，“你能想到这个，也算用心了！” 　　“别担心，一切都有我和八水他们！” 　　“你和尘冲虚，都是晚辈，无需操心太过！” 　　丹融拱手行礼，“那晚辈就暂且退下了！” 　　这句话，也算是摘出自身的嫌疑，看来起了作用。 　　果然，本初真人看着丹融背影，微微点头。 　　“丹融身份，也算有些不清不楚，本来嫌疑很大！” 　　“但经过最近观察，他不可能是丹家之子！” 　　“至于其他学派之子，可能性不大！” 　　“今日的进言，也算是忠心道家，嫌疑可以排出了！” 　　他正在琢磨这，一个风风火火的道家真人迎来走来。 　　“本初，尘冲虚又出去了！” 　　本初真人大感头疼，两位道家之子，一南一北，行事风格大相径庭。 　　南方道子丹融，听话懂事，是乖宝宝。 　　北方道子尘冲虚，却是随行所欲，无人能管。 　　最近道家筹备大事，丹融留在八水山，担任各项辅助工作，可谓是尽心尽力。 　　尘冲虚呢，他身为纯阳弟子，身份摆在那儿，无人敢管束，也生怕他外出遇到危险，一直没有安排。 　　但尘冲虚闲不住，好几次溜出去，说是要接打探消息。 　　“别着急，坐下慢慢说！” 　　这位道家真人，也是从北地来的朝元真人，连连叹气。 　　“你说，他要是有丹融一般听话，你我也不至于这般焦头烂额！” 　　没办法啊，纯阳真人的弟子，若是在他们手上有什么闪失，哪怕是掉半根头发，都是大难临头。 　　“这次，他出去又是什么借口？” 　　“上次有家门派送丹炉过来，路上遭遇偷袭，伤亡惨重！” 　　“嗯，我记得，有这事儿，可关他什么事？” 　　北地真人连连摇头，“他说了，为了避免同门伤亡，外出接应去了！” 　　本初真人笑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儿，眼线留了？” 　　“怎能不留？一刻不敢松懈，都盯着呢！” 　　“那就好，他年少得志，不及丹融沉稳，这也正常！” 　　“既然喜欢玩，咱们就尽力伺候好，也算为月明祖师办事！” 　　本初真人尽力劝说，片刻后，来人气消了。 　　“罢了，你也正忙，我不该来打扰你！” 　　“这就走了，不多留片刻！” 　　“不啦，还要回去盯着，万一他有什么危险，立刻就要过去！” 　　…… 　　“你们这些跳梁小丑，就敢袭击我道家的门派！” 　　下方是巨大天坑，多年前一枚陨石从天而降，砸出这片浅碗形状的盆地。 　　盆地中，趟满横七竖八的尸体。 　　尘冲虚神态倨傲，俯视面前一众仓皇的学派真人。 　　这些学派真人，本来在途中伏击，想要偷袭道家门派，将送到八水山的丹炉劫下。 　　起初还算顺利，有心算无心，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是，尘冲虚从天而降，杀的他们狼狈不堪。 　　这也太不讲理了，他们家的百子还未出动，道家之子就出来了。 　　况且，不过一处小小伏击，怎么就让北方道子出动？ 　　太欺负人了。 　　尘冲虚仰头看天，“时候不早了，早解决掉你们，免得一帮老头子又唠叨！” 　　他转头下令，“还不快走，丹炉务必送入八水山！” 　　这帮护送丹炉的，是一个小门派，闻言连连点头，“多谢道子！”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意外频出 　　“多谢道子，多谢道子！” 　　这个小门派的首领，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道士，满面风霜愁苦。 　　听到尘冲虚让他们厉害，连忙鞠躬答谢。 　　身后一众或老或少的门人，也都跟着他后面谢恩。 　　“走吧！” 　　尘冲虚摇摇头，示意他们先走，自己断后。 　　实际上，自从他出现后，埋伏的学派真人们，就已经心无战意了。 　　南北两位道家之子，都是威名赫赫之辈。 　　南方道子丹融，在八水山一战大方光彩，不少学派之子死伤在他手下。 　　北方道子虽然名声不显，但仅仅是背景，就令世人侧目。 　　他是纯阳真人的弟子，胜过世间无数修行者。 　　“尘冲虚，今日我们认栽了，但你也别想斩尽杀绝！” 　　带头的学派真人，强壮镇定，“你也知道，我们不过是小卒子，真正拿主意的，是咱们的学派之子！” 　　“既然如此，你们可以叫他们出来！” 　　尘冲虚一句话，噎得他们说不出话。 　　别说他们了，就算学派之子出面，也未必是尘冲虚的对手，除非是名家之子亲来。 　　但名家之子什么身份，有可能为此出面吗？ 　　“既然如此，你们受死吧！” 　　尘冲虚漫不经心，抬手就是一掌，窜出无数柔和光线。 　　只是，这些光线怎么看，怎么像是……面条。 　　“尘冲虚，你这下面道子，果真名不虚传！” 　　一声讥笑，陡然传出来，令尘冲虚神色一变。 　　“是谁？” 　　眨眼间，从尘冲虚背后，浮现金属光泽。 　　一个奇异的勾爪，瞬间刺入尘冲虚背后，闪烁着没入体内。 　　勾爪的模样，像是四个鱼钩捆在一起，四面都有勾刃。 　　“糟糕，中招了！” 　　尘冲虚身躯一僵，停在原地不动了。 　　“哈哈哈！” 　　狂笑声响起，竟是从尘冲虚背后传来。 　　原来，竟是那群小门派的道家修行者中，打出这招致命的偷袭。 　　“尔不复，你干什么？” 　　小门派的首领，表情都扭曲了，暗算道子可是死罪啊，别说他了，就连一般真人都承担不起。 　　其他同门的目光，夹杂这愤怒、不解和吃惊，纷纷落在‘尔不复’身上。 　　尔不复哈哈大笑，“我不是尔不复，我是渔家之子！” 　　这不起眼的道家修行者，竟是隐藏的学派之子。 　　听到这句话，道家阵营的修行者们，狂吸凉气，迅速往后退去，和他分开。 　　埋伏的学派真人们，露出狂喜。 　　“尘冲虚，任你有通天修为，被我这招‘钓形六变神钩’锁住，也是无法施展！” 　　“还要告诉你！” 　　“我这神钩，不是普通五金炼成，可以和骨肉生长融合！” 　　“一旦在体内停留久了，和你血肉之躯化为一体，贸然抽离，只会有生命危险！” 　　渔家之子笑着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众人目光，再度落到尘冲虚身上。 　　“渔家之子，你们这些学派之子，不能正大光明，反而要耍弄这些手段，当真是不成器！” 　　尘冲虚摇摇头，“我只会更加瞧不起你！” 　　“你……” 　　渔家之子正要发怒，随即眼珠转动，“我明白了，你是千金之子，只怕道家真人时刻关注！” 　　“如此激怒于我，应当是要拖延时间，等援手过来！” 　　“别妄想了，今日就要你的名！” 　　“呵呵，百子回归，先后有超过一掌之数的百子陨落，为何你道家之子不能死？” 　　“我渔家之子，今日就要坐下此等大事！” 　　渔家之子十根手指，浮现银亮丝线，猛地让后拉扯。 　　尘冲虚眼珠子充血，全身不由自主，被往前猛烈拖拽，渐而粗重的呼吸声，显然正在遭受巨大痛苦。 　　“我这钓形六变，第一下能抽出骨头、第二下是血肉内脏、第三下是元神魂魄！” 　　“三下之后，只剩下一张人皮，成为我的战利品！” 　　渔家之子双掌合并，微微发力，只见尘冲虚周身出现鼓胀，竟是关节骨头往外凸，眼看着就要抽离体外。 　　“不能让他得手！” 　　小门派的首领，看出情况不妙，这是灭顶之灾呀！ 　　道子在他们面前被杀，若是无动于衷，这是一大罪。 　　动手的敌人，也是潜伏在他们门派中，这又是一大罪。 　　两罪叠加，怕是要轮回转世上百次，受尽万般痛苦，才能勉强赎清罪过。 　　“尔不复，受死！” 　　一众道家修行们，如同飞蛾扑火般，朝渔家之子发起亡命攻击。 　　“都说了，我不是尔不复，我乃渔家之子！” 　　渔家之子头也不回，掌心往后一勾，刹那间，这个门派的所有成员，全都倒伏在地上。 　　一瞬间，就被抽干所有魂魄，尽数气绝。 　　“这……” 　　参与埋伏的一众学派真人，见此情景，均感觉心头发凉。 　　这渔家之子，好歹在小门派潜伏过，和一众门人也有交情，没想到说动手就动手，一下子就是灭门，没有半点犹豫。 　　如此冷酷绝情的酷烈手段，不愧是百子之一。 　　“你……” 　　尘冲虚眼珠子都红了，“你该当千刀万剐！” 　　“等我把你骨子都抽出来，咱们再聊其他的。” 　　渔家之子不以为意，掌心开始发力，血肉飞溅，尘冲虚的森白骨骼，开始顶破皮肉，急切要离开体外。 　　“真以为，你这点本事，能杀得了我？” 　　尘冲虚反问。 　　渔家之子起初不以为意，手头继续用力，一下子将骨骼抽出。 　　刷，血光四溅中，完整的森白骨骼，被银白丝线拉着，暴露在空中。 　　再看尘冲虚的本体，没了骨骼支撑，缓缓软绵倒下去。 　　“哈哈！” 　　渔家之子得意大笑，突然眼前一花，连骨骼带肉身，全都不翼而飞。 　　“你？” 　　片刻后，尘冲虚安然无恙，出现在他面前。 　　“这点小手段，还杀不了我！” 　　“怎么可能？” 　　渔家之子记得，刚才分明勾住对方要害，怎么一眨眼就挣脱了。 　　“哦，我明白了，这是道家的尸解飞升秘术。” 　　刚才他的确勾出尘冲虚的骨骼，但对方发动尸解，从原本肉身重生出来，恢复巅峰状态。 　　“不愧是纯阳弟子。” 　　他有渔家的秘法，对方也有道家秘法应对，这下麻烦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试探 　　“你若没别的手段，不如现在就束手就擒！” 　　尘冲虚借助尸解飞升秘法，逃过一劫，心中仍然后怕。 　　预言中，百家之子，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可比。 　　随便一个名不经传的渔家之子，从背后偷袭，都险些让他阴沟翻船。 　　这门尸解飞升秘法，效果逆天，也不是随便就能用处，伴随这巨大代价。 　　尘冲虚看似轻松，实则心疼不已。 　　再想到，八水山之战，丹融和两位朝元真人联手，灭杀了三个百子，当时没觉得什么，眼下真是佩服不已。 　　任何一个百子，都有诡异的秘法，没看到其他百子都逃之夭夭，就算重伤没有被擒么？ 　　灭杀子预言之子，远比想象中艰难！ 　　“尘冲虚，你答话说得挺好！” 　　尘冲虚摇摇头，他知道身上有朝元真人留下的眼线，一旦有状况，对方就会出动。 　　相比，对方已经到了附近。 　　渔家之子，已经逃不掉了。 　　“我的情况，不牢你操心！” 　　“今日，我输你一筹，改日再来！” 　　渔家之子，双手朝空中一甩，响起叮咚入水声。 　　“大胆鼠辈，把命留下！” 　　来人，正是先前八水山中的道家朝元真人，见到渔家之子，一眼就认出是敌人。 　　隔得远远的，他就已施展道术神通，化作一片祥云，笼罩渔家之子身周。 　　这团祥云，正是束缚敌人的利器，一旦身处其中，如陷泥潭，越挣扎越无力。 　　“冲虚，你让道一边，小心此人临死反扑！” 　　朝元真人生怕尘冲虚有什么闪失，连忙吩咐他往后退。 　　尘冲虚点点头，快步让道一边，刚才的遭遇，让他骄纵的内心略微收敛。 　　渔家之子，深陷松软的祥云中，表情也不紧张。 　　这时候，他双臂发力，如同在虚空深处，勾中一物。 　　“我这巡天周游垂钓术，你们见识一二！” 　　下一刻，渔家之子猛地拔起高空，仿佛借力看不见的‘船锚’，将自身抽离祥云之外。 　　朝元真人，见道术失灵，大为诧异，但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对方逃走。 　　“哪里走？” 　　四周风云汇聚，化作一只大手，朝渔家之子飞去。 　　大手的速度，快了几分，后发先至，拉近距离，眼看着就要握住渔家之子。 　　“别送了！” 　　渔家之子头顶苍穹，陡然裂成两半，刺眼的白光汹涌落下。 　　一口弯曲的长剑，从白光中落下，顺着裂缝飞至。 　　朝元真人的大手，反应也不慢，弹指击打在长剑上。 　　嗡嗡嗡，反弹声经久不绝。 　　下一刻，长剑变得无比柔软，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绕开，扎入大手掌心。 　　见到这般奇异的变化，尘冲虚脱口而出，“飞剑！” 　　“不是飞剑，是仙剑！” 　　朝元真人招数被破，面前动用余力，让大手裹住长剑，往高空掷去。 　　长剑翻滚几下，将大手搅得粉碎，随即停在半空。 　　“仙剑钩沉！” 　　朝元真人点了点头，“青城剑仙，你来凑什么热闹？” 　　渔家之子，是百家学派的阵营，素来和蜀中剑修没有关联。 　　任他如何想，也想不通，为何青城剑仙要插手？ 　　“不必多言，渔家之子，由我保下了，你们走吧！” 　　朝元真人听到这句冷淡的话，勃然大怒，“你正要跳起道家和蜀中剑派的斗争？” 　　“是战是和，你们道家自己决定！” 　　青城剑仙始终没有露面，而是冷淡回答。 　　“你……” 　　朝元真人正要发怒，突然又有人劝解。 　　“别忘了，你过来是为了接应北方道子，千万别旁生枝节！” 　　说话之人，俨然是凌霄剑仙。 　　朝元真人一震，不好，两大剑仙齐至，连他脱身都很艰难。 　　有心想要传信回八水山，但对方两位剑仙同来，怎么可能不会封锁虚空？ 　　“你们蜀中剑仙，究竟想干什么？” 　　莫非，这次是对方阴谋？ 　　朝元真人可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有这荣幸，让两大剑仙联手算计。 　　唯一的可能，就是身后的北方道子尘冲虚。 　　“原来，渔家之子背后，是你们指使！” 　　朝元真人悲怒交加，“你们是活得太滋润了么？北方道子可是纯阳真人弟子，杀了他，那是把天都捅破了！” 　　“别乱想了，我们出面，只是要借走渔家之子！” 　　“别的，没兴趣！” 　　青城剑仙，缓缓开口，长剑一个盘旋，再度飞上天空，裂开的苍穹合拢。 　　“前辈，他们好像离开了！” 　　尘冲虚上前，对朝元真人说道。 　　朝元真人看了他一眼，尽量温和说道，“冲虚，你身份特殊，以后可不要乱跑了！” 　　虽然明知道，对方就算眼下答应，一转眼肯定都忘了，但他还是要唠叨两句。 　　“我明白了！” 　　这次尘冲虚，语气格外不同，似乎有了悔意。 　　“知道就好！” 　　朝元真人，也是除了身冷汗，如果真和两大剑仙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对方还真是点到为止，没有进一步的打算。 　　…… 　　“多谢剑仙出手相助！” 　　渔家之子，立于云端之上，在他面前，站着青城剑仙。 　　“剑仙大恩，永世不忘！” 　　青城剑仙朝他点点头，“我和渔家，也算有一段渊源，这次出手搭救，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你既无事，可以走了！” 　　渔家之子略显惊愕，没想到，对方如此干净利落，连搭话的机会都不给。 　　“这……” 　　“走吧！” 　　青城剑仙长剑一挥，顿时割裂这片云层，狂风吹鼓得不知去向。 　　片刻过后，凌霄、白帝两位剑仙，出现在青城剑仙身后。 　　“我们总算知道，你这渔翁的名号，从何而来了？” 　　青城剑仙没有否认，“我前期的剑术路子，的确吸收渔家传承的秘法，但到了现在，已经化为己用，推陈出新，不见半点痕迹了！” 　　“这次出手搭救，便是了却这桩因果！” 　　“明白！” 　　凌霄、白帝二人，略带忧愁说道，“八水山，此刻虎踞龙盘，别说其他人了，就算你我三人同去，也是进得出不得！” 　　“道家之心，昭然若揭！” 　　“丹家之子，真的会上当吗？” 　　青城剑仙低头沉思，“说不好，丹家之子的用意，至今也没人弄得清楚！” 　　“他以纯阳丹为诱饵，究竟有何用意呢？”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丹炉传说 　　“我们这样干，真有用吗？” 　　风水之子，看向纵横之子，颇有些担心。 　　当日山林中，众多强者逐一出现，打破名家之子独大场面。 　　他们也是幸运，趁此逃出生天。 　　没了采风之子，风水之子失落了好一阵子，后来在纵横之子开导下，开始继续奋发。 　　他们一方面，要逃避名家之子的追踪，也要防备其他别有用心的势力。 　　此外，二人也没忘了，丹家之子的任务！ 　　无论多么艰难，二人还是费尽心力，从一处干枯的死水湖泊中，挖通千丈地底的淤泥，终于找到一座古丹炉。 　　这座古代丹炉，虽然名声不显，却是神话中记载的。 　　遥想当年，丹家也曾到处寻找，始终一无所获。 　　但可以肯定，若是丹家能找到这座丹炉，必定能位列二十八丹炉之一。 　　纵横之子将丹炉拉回，便叫上风水之子，一同带回，静待丹家之子出现。 　　“没问题，虽然丹家之子让我们传话，也没禁止我们共同参与寻找！” 　　纵横之子问同伴，“难道，你不想再要纯阳丹了？” 　　听到这里，风水之子愣住了。 　　他们二人逃走后，心知实力低微，和名家之子、释门之子远不能相比。 　　于是，找了个巢穴，服下纯阳丹，提升实力。 　　方才知道，纯阳丹之妙，不在于口口相传，而是服用之后才知道。 　　一颗纯阳丹下去，任何苦修顿悟，都沦为可笑。 　　二人实力大进之余，更加惋惜，当时采风之子身死，落在他身上的那颗，没有及时抢出。 　　服丹之后，二人的境界大幅度提升，省去数十年之功。 　　再来几颗，我就能突破朝元。 　　只可惜，没有第二颗。 　　纵横之子又想到，名家之子，先前有了三颗，杀了采风之子，又得了第四颗，远远超过他们。 　　这样下去，差距越来越大，还怎么反超。 　　所以，丹炉的头名，他们必须要抢。 　　“耐心等吧！” 　　布置完一切，纵横之子如此说道。 　　风水之子，看向眼前巨大阵法，丹炉就放在阵眼中间，任何人靠近，都会陷入重重攻击中。 　　更何况，看不到的大地深处，还埋藏了‘纵横’秘法。 　　这次务必做到万无一失，不容外人插手。 　　…… 　　一日夜里，熟悉的声音突如其来。 　　“等得久了，抱歉！” 　　方斗出现了，惊得二人差点跳起来，不容易了，等了这么些天，终于等到了。 　　“这就是你们的丹炉？” 　　地面上很简洁，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一座丹炉立在地上。 　　“丹家之子，请看，这是传说中的丹炉！” 　　纵横之子生怕对方没听到，又或者是听过没记住，开始解释起来。 　　古代有一位名医，医术了得，名声传播四方。 　　一日，梦中有老翁身穿绿衣，朝他跪拜求救。 　　原来，老翁的孙子病重，寻遍名医也救不得，听到他的名声后，立刻上门求助。 　　名医将他表情悲痛，便跟着老翁离开。 　　到了地方后，才发现老翁的孙子，是一头长在山中的怪物。 　　怪物双眼似车轮、一口气能吞噬大象公牛，呼吸的动静，能将十里之外的大树连根拔起。 　　名医起初有些畏惧，但在老翁安抚下，开始为怪物诊治。 　　治好病后，老翁送了许多珠宝金银，代谢救命之恩。 　　第二天，名医睡醒了，原来是一场梦。 　　这时候，家中传来喜事，后院花园土地翻修，挖出十个坛子，里面装满各种金银珠宝。 　　经过清点，这些珠宝的数量，正是梦中的绿意老翁所赠。 　　这件事情，名医不敢外传，一直藏在心头。 　　过了二十年，名医垂垂老矣，医术越发精湛，名扬天下。 　　突然，当代人王病重，征兆天下名医前去诊治。 　　这位人王，有着高贵的血脉，发怒能让日月失色，力大无穷能顶住倾倒的山岳。 　　但是他残暴不仁，经常杀死惹怒他的仆人、劝诫的大臣。 　　这次病重，人王越发喜怒无常，已经处死了宫中所有的医生，所以才从民间征兆。 　　名医心知必死，临走前告别家人。 　　路上，他睡梦中，再度见到绿意老翁。 　　“知道恩人有难，特地前来搭救！” 　　说完，老翁给出一口丹炉，送给名医。 　　“切记，遇到人王打开，可以百病全消！” 　　名医将信将疑，带着丹炉到了皇宫。 　　人王越发暴怒无常，疾病拖延太长时间，他越发暴戾嗜杀。 　　从天下各处征兆而来的名医，排队给他看病，稍有不对，就被拉下去，在旁边被砍头。 　　名医战战兢兢，总算轮到他了，恐惧之下，想到人王说的话。 　　“大王，我有一宝，若不能治愈您的病痛，再杀我不迟！” 　　“准了！” 　　名医取出丹炉，放在人王面前。 　　“请上前来看！” 　　人王将信将疑，走到近前，丹炉陡然打开，将他吸进去。 　　周围侍卫方才反应过来，刀斧齐下，将名医杀死。 　　已经来不及了，炉门合拢，火光燃起，开始煅烧内部，任何人也救不了人王。 　　大火燃烧三天三夜，四周的岩石都融化了。 　　旁人都以为，人王纵然有天神的血脉，也无法幸免。 　　可是，火熄灭后，炉门打开，人王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人王，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复从前残暴，变得通情达理、勤政爱民。 　　得知名医被侍卫错杀，人王痛苦不已，下令厚葬。 　　剩下的全国各地名医，也都奉送财物送回，至于错杀的人，给予赔偿厚葬。 　　人王活了足足九百九十九年高寿，终于无疾而终，临死前还将丹炉放在病榻前。 　　他闭眼的一刹那，丹炉破空而去，狂风暴雨、闪电霹雳环绕。 　　“然后呢？” 　　方斗听到这里，追问道。 　　“我们二人，就是根据其中一个版本，丹炉飞起高空，七日之后坠地，砸出一个湖泊，消失无踪！” 　　“原来如此！” 　　方斗点点头，“你们也真是不容易！” 　　“若能帮到丹家之子，我们这点辛苦，也算是值得！” 　　纵横之子指向古丹炉，“想当年，丹家苦心寻找此炉，一无所获，今日能如愿以偿了！” 　　“不错！” 　　方斗点了点头，“我瞧瞧，这是顶级的丹炉啊！”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黄雀又来 　　方斗仔细打量丹炉，甚至在下方点燃一团火。 　　这团火焰升起，柔和舔舐丹炉，几个呼吸就烧成通红。 　　“你看？” 　　风水之子，低声提醒纵横之子，“看火！” 　　“火有什么异常？” 　　纵横之子，不太擅长玩火，只觉得火光柔和，但加热却出奇得迅速。 　　“那可不是一般的灵火！” 　　“莫非是三昧真火？”纵横之子肃然起敬。 　　“三昧真火，都是丹家玩剩下的！” 　　风水之子，给纵横之子讲解起来。 　　原来，上古时代的丹家，当真豪横得很。 　　为了炼制丹药，他们击杀强大神兽，用对方的内丹为材料，炼制各种仙丹神丹。 　　炼丹最重要的是火，这方面也是绞尽脑汁，想尽办法。 　　“你听说过，为了火力刚猛，将六条纯种火龙，拴在丹炉旁边，日夜不停鞭打，使之吐火的么？” 　　纵横之子目瞪口呆，“纯种火龙？” 　　“没错，据说这种神兽，便是因此灭绝的！” 　　“还有用锁链穿了凤凰的翅骨，以奴役的手段，获取世上最厉害的涅槃圣火！” 　　纵横之子难以置信，看向方斗，“丹家这么厉害？” 　　“哎，与其说是丹家厉害，不如说那个时代，百家都很厉害！” 　　那年代，是人类百家齐放、文明高度发展。 　　到了今日，不知道是进步还是衰败。 　　“这团火，可燃木石，有空中火之空灵，又有三昧火之纯粹！” 　　风水之子总结道，“定然是五火之上，等级更高的某种灵火！” 　　这时候，方斗突然开口了，“这丹炉，各处都好，只有一点，我还心存顾虑！” 　　“丹家之子请讲！” 　　纵横之子很是急切，毕竟事关评价。 　　“听你的说，这枚丹炉出世以来，就炼过人，没炼过丹，这是怎么回事？” 　　纵横之子愣住了，还真是啊！ 　　故事当中，丹炉内里，只进去过一个人王，而且是毫发无伤。 　　怎么看，这枚丹炉都没有什么特点？ 　　糟糕！ 　　纵横之子懊恼不已，心中念头急转，有了。 　　下一刻，纵横之子舒展眉头，“丹家之子，且听我慢慢道来！” 　　“传说，毕竟是口口相传，许多深意都不能明说！” 　　“根据我的分析，这座丹炉，化尽人皇的病痛、残暴，让他转变成仁德之君！” 　　“这便是丹炉的作用，化恶为宝！” 　　“此等逆天功效，用在人身上尤其如此，更何况是区区丹药！” 　　一旁风水之子，也开始配合起来，“不错，上古人王，具备天神血脉，都能被丹炉转化！” 　　“若是落在你手上，用来炼丹，必定能发挥更大功用！” 　　方斗听了点点头，“也有道理！” 　　没想到，有人唱反调了。 　　“哈哈，丹家之子，你不要被这两人蒙骗了！” 　　“这座丹炉，看似丹炉，实则不能炼丹，只不过是一件借尸还魂的法器而已！” 　　纵横之子和风水儿子，惊得后颈汗毛竖起，怎么还有人藏在附近？ 　　他们选定此处，已经确认无数遍，没有外人，没有外人。 　　“哈哈！” 　　来人露出真容，俨然是名家之子。 　　“名家之子，你一直跟踪我们？” 　　纵横之子恍然大悟，指着对方，愤怒地颤动。 　　“不错，你当真以为，凭你们二人的本领，能掏出我的掌控！” 　　“所以，你宁肯见到我们吃掉纯阳丹，也没有出手制止？” 　　风水之子难以置信，对方真能如此隐忍。 　　“那是当然！” 　　名家之子漫不经心，“一颗纯阳丹，怎么比得上炼制丹药的正主儿！” 　　“丹家之子，你说是不是？” 　　方斗皱眉，反问道，“刚才你说了，对丹炉的看法，似乎有不同见解，可以说了！” 　　名家之子叹道，“不愧是丹家之子，对丹炉的痴迷，永远压倒一切！” 　　“我听到的传说版本，却是这座丹炉，实则将名医的魂魄，和人王的肉身炼化一体！” 　　“人王的侍卫，斩杀了名医的肉身，他的魂魄，却被丹炉吸走！” 　　“三天三日的炼化，人王魂飞魄散，却被名医的魂魄占据！” 　　“所以，这个故事的最后，不是人王幡然醒悟！” 　　“而是名医占据人王肉身，所以才有了性情大变，转为仁德之君！” 　　“绿意老翁的报恩，就是让寿元将尽的名医，用人王的身份活下去，活足九百九十九年！” 　　说到这里，名家之子微笑道，“所以，这座丹炉，从始至终，就不是炼丹的，而是夺舍所用！” 　　“如此，却也没什么神奇！” 　　方斗如此说着，纵横之子二人，心头一跳，糟了。 　　“绝非如此！” 　　名家之子摇摇头，“相反，这座丹炉，功能逆天！” 　　“寻常的夺舍之法，总有各种缺陷，无法继承原主的记忆本能！” 　　“但有了这座丹炉，名医能伪装人王，连寿元都照搬全收，难道不神奇吗？” 　　说道这里，他微微皱眉，“只是，传说毕竟是传说，人王换了魂魄，性情大变，他身边的妻妾、大臣，都是贴心之人，理当看出破绽，却一直没人提出。” 　　“这个破绽太大，圆不过来，只能当故事听了！” 　　方斗却发表不同意见，“我却认为，这是人之常情！” 　　“哦，愿闻其详！” 　　方斗侃侃而谈道，“原先的人王，残暴不仁、嗜杀如命，连亲近的大臣、奴仆都未能幸免！” 　　“站在这些人立场去看，突然某一天，对方性情大变，不再杀人，反而变得温和，你是要追根问底，想找回原先的人王，还是故作不知，顺水推舟下去！” 　　名家之子愣了愣，随即认真点头，“明白了！” 　　“你知道，我知道，他也知道，但大家都装不知道！” 　　“甚至还要配合宣传，让天下都知道，人王变得仁德慈善，对大家都有好处！” 　　他突然拍掌叫好，“这就是人性，自古以来，从未改变！” 　　赞叹完毕，名家之子转向方斗，“既然丹炉无用，丹家之子也不能白跑一趟！” 　　“跟我走吧，我会为你找来世间最好的丹炉，你以后就专心为我炼丹！” 　　纵横之子二人，闻言震怒，好哇，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丹家之子，绝对不能答应！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留得住么 　　方斗笑了，一点意外都没有。 　　这帮人，难道就没有心意吗？ 　　什么契约精神，看来你们是不知道了。 　　他转向纵横之子二人，微微点头，“这位名家之子，和你们一道的？” 　　“不，绝对不是！” 　　纵横之子恨恨看向名家之子，“此人居心叵测，故意潜藏附近，心怀不轨！” 　　“丹家之子，你一句话，我们绝不手软！” 　　名家之子听到这里，笑道，“我倒想见识，你们如何不手软！” 　　方斗听完点点头，“既然与你们无关，还请先让到一旁！” 　　下一刻，他从怀中，取出拳头大的香炉。 　　香炉呈镂空状，雕刻凶兽的团，里面一团烟雾，泛着浮沉火星。 　　“名家之子，现在让开还来得及！” 　　名家之子笑着摇头，“不让，丹家之子，你跟我回去，才是正理！” 　　“也罢，你们这些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 　　方斗对着香炉吹了口气，藏在香炉中的残魂，跃跃欲试，“该我上场了！” 　　“前辈，收着点，别闹太大！” 　　残魂又等来放风的时间，乐得不行，“你放心，保管一次打痛！” 　　“别打死了，此人还要留着对付道家！” 　　短暂几句对话过后，烟雾缭绕的火星，透过镂空的图案，飞出香炉之外。 　　“起！” 　　看似微弱的火星，却让这片土地的温度，陡然上升。 　　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瞬间变得大汗淋漓，皮肤都能感受到灼痛感。 　　再看方斗身周，每颗火星都剧烈膨胀，化作人头大的火团。 　　这些火团缭绕火舌，聚散之间，皆有节奏，相互呼应，并非一盘散沙。 　　“嗯？” 　　名家之子微笑消失，神情变得凝重，这般厉害的御火手段，果然不愧是丹家之子。 　　别以为丹家，就只能炼丹，人家玩火照样厉害，毕竟上古时代，为了搜集材料，要求能下海斩蛟龙、上天摘日华，没有一身过硬的本领，真干不了。 　　至少，眼前几团火，已经烧得名家之子身周空气波动，他放在周围的几道潜藏法术，竟然灰飞烟灭。 　　一时间，名家之子也看出厉害，眼前的丹家之子，绝非理想中可以任意操纵的类型。 　　但是，他计划不变，仍要趁此机会，将对方擒获。 　　毕竟，仅仅纯阳丹这个理由，就必须动手。 　　“好火！” 　　名家之子突然指着火团，施展‘指鹿为马’的神通。 　　“你说这是火，我看却不是，这分明是冰！” 　　“冰火不同，岂可混为一谈？” 　　话音刚落，方斗周围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 　　大团火光，瞬间变色，从橘黄白炽，变成幽蓝色，嘎吱冻裂声开始响起。 　　纵横之子见状，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名相转变！” 　　火为名，燃烧是本质，二者相符，才是名副其实。 　　但是，名家之子的神通，却是能通过名称的变幻，从而改变本质。 　　他说方斗打出的冰，熊熊烈火当即冻结，这便是‘指鹿为马’的厉害。 　　啪嗒！ 　　火团化作冰团，瞬间变得沉重万分，落在地上，砸得粉碎。 　　“咦！” 　　操纵烈火的，俨然是残魂，他没见过这般奇妙的术法，也颇为新奇。 　　方斗大致猜出，残魂应该是上古时代，百家崛起前的老古董，没见过名家的本领。 　　“前辈，小心阴沟翻船！” 　　残魂怒了，“小小手段，能难得住我吗？” 　　下一刻，地上的冰块嗖腾起烈焰，比刚才更加猛烈燃烧。 　　无数火舌从地面升起，烧得方斗的身躯，就开始变幻扭曲起来。 　　“去！” 　　火舌相互缠绕，化作一面巨大火墙，径直朝着名家之子横推而去。 　　在旁观的纵横之子二人看来，这一面火墙，便有遮盖天穹、囊括四方的体量，将名家之子逼到死角。 　　名家之子，若无法自救，便如同网中的鱼儿，插翅难飞。 　　“来得好！” 　　名家之子双手前举，轻轻念叨，“花非花、火非火，万物因名得存，易名则质改！” 　　手掌所对指出，熊熊烈火熄灭，转而化作漫天繁花。 　　“这般信口开河的手段，无法可破！” 　　纵然是敌对，纵横之子见了，也是摇头叹息不已。 　　设身处地去向，他就算绞尽脑汁，也无法撼动名家之子分毫。 　　“不必丧气，你我传承的学派，修炼到朝元境界，同样有厉害的神通！” 　　“只可惜……” 　　风水之子一旁劝说，“所以说，我们更要把握机会，必须得到纯阳丹！” 　　二人一番对视，眼下双方斗得激烈，一时间看不出胜负。 　　所以，他们更不能轻易离开，以免错失了机会。 　　名家之子若是赢了，便有覆灭的危机。 　　但丹家之子赢了，坚持道最后，就能等到丰厚回报。 　　再乐观一些，二人两败俱伤，他们就是血赚的渔翁。 　　“坚持住！” 　　斗法的战场中，烈火熊熊、迎风暴涨，烧得万物化为灰烬，唯独大片繁花，迎风招展，和火光对峙。 　　名家之子，化火为花，不断削弱对方的烈火。 　　但是，残魂是玩火的行家，就算被他几次出手，仍旧将漫天火光，操纵的密不透风，没有半点破绽。 　　所以，名家之子看似潇洒，实则都死无用功。 　　“花里胡哨，自取灭亡！” 　　残魂小声嘀咕，猛地操纵漫天火焰，陡然席卷，从四角往中央上空聚拢。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火焰如同落网，进入正是收网阶段。 　　落在网中的名家之子，身边缭绕的繁花，被火舌一舔，当场化为灰烬。 　　“撑不住了！” 　　名家之子见状，看准机会，趁着火网尚未合拢。 　　下一刻，他悄然转身，化作长虹，飞到天边远处。 　　“逃了？” 　　纵横之子、风水之子面面相觑，不可一世的名家之子，竟然敌不过丹家之子，就此逃了。 　　“丹家之子，你的火厉害，却也不是无解！” 　　“等我找到一门克制的法宝，就能请你到我那边做客，为我炼丹了！” 　　临走前，名家之子还不忘留下狠话。 　　方斗只是摇头，真以为你凭本事逃走的，若非我下令，残魂早就追上去，将你烧成叫花鸡。 　　“随他去吧！” 　　方斗转向纵横之子二人，“二位，现在，我对丹炉进行评判！”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捡漏 　　听到这句话，纵横之子二人，心都提到嗓子眼。 　　终于到了关键时刻，能否实现纯阳丹自由，就在眼前。 　　刚才方斗打跑了名家之子，二人内心震撼至今还未消散，知道在方斗面前别妄想动手脚，老老实实遵守游戏规则。 　　现在，全看方斗如何评价了！ 　　“很可惜！” 　　方斗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二人内心一个咯噔，要糟糕。 　　“这座炉子，真不是丹炉！” 　　“丹家之子，传说只是传说，此物的功效，还是要看实际！” 　　纵横之子急忙解释，“您还是炼一炉丹看看！” 　　“是啊，名家之子居心叵测，刚才说的话，都是为了扰乱你的心境，不能相信！”风水之子也在旁边劝说。 　　方斗摇了摇头，“二人误会了，实则是这座丹炉，我丹家早有记载！” 　　呃，实情就是，残魂认出这口丹炉。 　　七炼转心炉，用来炼心，而非炼丹。 　　人王的传说，也没那么复杂，也没有多少阴谋，就是被丹炉扭转心性，从残暴昏君，变成了仁德之君。 　　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目瞪口呆，可是他们探听到，上古时期，丹家明明没有找到这口丹炉，一直比较遗憾。 　　“错不了！” 　　方斗略微遗憾，顶住二人，“这口七炼转心炉能炼心，也算一件宝物，二位无需介怀，留着也有大用！” 　　他这么说，纵横之子二人，越发感觉不好。 　　炼心是什么鬼？他们要这破炉子有何用？ 　　“念在二位辛苦的份儿上，这两颗纯阳丹，算作辛苦费用！” 　　方斗打出两颗纯阳丹，作势要转身离开。 　　实则，心中默念“一、二、三……” 　　纵横之子和采风之子，表情挣扎，看着方斗背影，似乎在迟疑什么。 　　“慢着！” 　　数到‘八’的时候，方斗听到纵横之子的喊话，嘴角绽放微笑。 　　但是转过身，他换做平淡的神情，“还有何事？” 　　“丹家之子，这口丹炉，也算是宝物了！” 　　“我们二人得之无用，想要献给您！” 　　方斗微微错愕，婉拒道，“多谢了，你们为了找寻此物，也很是辛苦，还是自己留着为好！” 　　“请勿推辞！” 　　纵横之子既然开口，就想好了说辞。 　　“我曾听说，有千金马骨的故事，丹家之子想要好丹炉，这口丹炉就是马骨！” 　　“连无用的丹炉都收，好丹炉自然不会放过！” 　　“事情传扬出去，必定能让众多修行者信服，争相进献丹炉！” 　　一番话，说的方斗心动了，“有道理啊！” 　　有门儿！ 　　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对视，不约而同开口，“还请丹家之子，收下此炉！” 　　方斗点了点头，“我倒是可以收下，但你们要什么交换？” 　　“纯阳丹！” 　　风水之子迫不及待开口，随即察觉失态，尴尬解释道，“别无所求，只要纯阳丹！” 　　纵横之子附和道，“我们只要几颗纯阳丹，就知足了！” 　　说完，二人以希望的眼神，盯着方斗。 　　方斗沉思片刻，指向丹炉，“此炉，名为七炼转心炉，我就凑个巧，给你们七颗纯阳丹！” 　　一句话，震得二人头脑嗡嗡，直到纯阳丹入手，还没反应过来。 　　“如此，我就告辞了！” 　　方斗带着丹炉离开，飞出好远，残魂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你要这破炉子干嘛？” 　　在他看来，七颗纯阳丹，虽然还不够塞牙缝，却也是一笔不小数目，换来七炼转心炉，实在有些浪费。 　　“前辈，我门下一帮弟子，修炼时用得着！” 　　不同其他人，方斗看出七炼转心炉的功用，此物是炼心法宝，对提升心境、炼化心魔极有好处，属于辅助行法宝。 　　不管是自用，还是给门下弟子使用，都有诸多妙用。 　　毫不夸张的说，这口七炼转心炉，就是一个门派的兴旺根基。 　　在方斗看来，七颗纯阳丹，处于捡漏了。 　　纯阳丹能种植产出，这等奇妙法宝，却可遇而不可求。 　　更重要的是，七炼转心炉收入米斗中，剥去层层伪装，终于显露出最重要的核心内在。 　　原来，这口丹炉内部，附赠一门丹方，名为七炼转心丹。 　　这口丹炉，实际是炼丹的，而且专门用来炼制这枚丹药。 　　七炼转心丹，其妙用更是数不胜数。 　　“总之，赚到了！” 　　…… 　　方斗离开许久，纵横之子二人，方才反应过来。 　　风水之子喃喃自语，“咱们只有两人，七颗纯阳丹怎么分？” 　　“这不是重点，最后一颗刀切两半！” 　　纵横之子抓着头发，痛苦说道，“说是七炼转心炉，所以给七颗纯阳丹！” 　　“咱们怎么不找来的炉子，怎么不叫九转丹炉？” 　　从七到九，又能多出两颗。 　　一想到损失了两颗纯阳丹，纵横之子心如刀绞。 　　风水之子沉默片刻，然后又来补刀，“我还听说，道家珍藏一口丹炉，名为百煞迎丹炉，相传炼丹之时，有一百尊煞神守护！” 　　“别说了！” 　　纵横之子捂住胸口，被这么提醒，他似乎记得，有什么丹炉名字里带‘千’的。 　　不能再想了，也想越是心痛。 　　目光落到七颗纯阳丹上，纵横之子有了计较，“先分丹药！” 　　一人三颗，剩下一颗，悬浮二人面前。 　　“要切吗，我有刀！” 　　风水之子迫不及待，就要瓜分，却被纵横之子制住。 　　“风水之子，你不觉得，咱们人太少了？” 　　的确，原本他们有三人，自从采风之子死后，二人联手颇感不足，收放消息都很吃力。 　　反观名家之子，除了本身很强外，收服许多学派之子，到处都有他们的眼线。 　　“咱们该招人了！” 　　纵横之子认真说道。 　　“招人？拿什么招人？” 　　风水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纵横之子指着仅剩的一颗纯阳丹。 　　“不行，绝对不行！” 　　风水之子果断拒绝，里面可有他半颗，怎么能送给别人。 　　“这就是一根胡萝卜，吊着驴子拉磨，明白了吗？” 　　纵横之子指着纯阳丹，“你我有此宝，至少能拉来三四个学派之子！” 　　“这颗纯阳丹，就算公用，驱策那些人为我所用！” 　　在他说服下，风水之子还是答应了。 　　“好，就这么办！”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谋划 　　修行界中，再起波澜。 　　各方都在收集丹炉，等待丹家之子来临。 　　但是，各家都没底儿，生怕被放鸽子，东西砸手里。 　　某一天，总算有消息了，消息还是从纵横之子传来，可信度颇高。 　　毕竟，外界都知道，纵横之子率先和丹家之子搭上线。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次丹家之子，也是最先接触到纵横之子。 　　具体内情，对方没有透露，只说出结果，他们的丹炉没被看上。 　　若真如此，也就算了。 　　结合另一个消息，足以令旁人浮想联翩。 　　原来，纵横之子也在招兵买马，简单粗暴，就是一颗纯阳丹。 　　要知道，因为错失八水山机缘的事情，纵横之子在众人口中沦为笑柄，很少有人愿意与之为伍。 　　但一颗纯阳丹的悬赏传出，许多人心动了。 　　更重要的是，舍得拿出一颗纯阳丹的，势必掌握更多。 　　对照名家之子，手中两颗纯阳丹，他可曾分润过手下半点？没有。 　　一时间，暗潮涌动，不知多少人私下和纵横之子联系。 　　纵横之子他们，也是趁此机会，大肆宣扬，名家之子落败的消息。 　　以牙还牙、绝不拖欠！ 　　先前名家之子，故意宣传纵横之子错失机遇，打击对方的名誉。 　　这次，纵横之子抓住机会，同样宣传名家之子小人之心，企图埋伏丹家之子，结果被对方反击打跑，狼狈不堪。 　　这件事情，对名家之子打击很大，让众多学派知道，名家之子并非无敌。 　　正因如此，许多坏了小心思的学派，也认识到，若无绝对把握，绝不能动手脚。 　　所以，针对方斗的阴谋，一时间破产许多。 　　令修行界震惊的是，丹家之子，除了炼丹厉害，连斗法都这么厉害，名家之子都不是对手。 　　莫非，丹家之子，才是百子之首。 　　八水山中的丹湘子，得到消息后欲哭无泪，这下子，更没人相信，他才是丹家之子。 　　身为学派之子，潜藏道家，以隐藏身份为第一要务，可是向他这般，藏着藏着，连本来身份都没了的，真是绝无仅有。 　　“你等着，等我……” 　　丹湘子暗中咒骂神秘人，但思来想去，炼丹造诣比不上对方，纯阳丹怎么也研制不出来。 　　至于修行境界呢，更是远远不及！ 　　几番挣扎，无奈只能落泪收场，惨惨惨！ 　　八水山洞天内，另有计较发生。 　　“有名家之子做探路石子，总算试探出丹家之子的深浅！” 　　本初真人、八水真人，连同其他朝元真人，均神色凝重。 　　他们算好一切，却没算到，‘丹家之子’竟比名家之子更厉害。 　　原本在八水山中的布置，本以为足够完善，但现在想来，够呛能活捉对方。 　　本初真人，见周围气氛凝重，开口说道，“都说说看，针对丹家之子的实力，该做哪些变动？” 　　一旁八水真人道，“听闻丹家之子，御火之术厉害，连名家之子也不能敌！” 　　“我听闻，有一件法宝，名为云销雨霁水帘帕。” 　　“此宝为通灵法宝，全力催发，能将世间化作泽国！” 　　“若有此宝，便是三昧真火，也能克制！” 　　本初真人点点头，“但是，此宝流转诸多主人，下落不明！” 　　“急切要用，只怕找不到！” 　　一个声音响起，“我知道！” 　　发话者，俨然是北方道子尘冲虚，他大方站起身。 　　“这件法宝，我跟着师父修行，曾在某位前辈手中见到过！” 　　本初真人大喜，问道，“冲虚，你能借来此宝吗？” 　　“没问题！” 　　尘冲虚拍拍胸口，接下这个任务。 　　其他真人松了口气，别看尘冲虚答应得快，但这件任务非同小可。 　　尘冲虚也说过了，此宝在某位前辈手上，那人和月明祖师相交，可不是一般人物，就算本初真人也够不到。 　　在场众人，唯有尘冲虚这位纯阳弟子，才有门路和人脉，借到这件法宝。 　　“各位放心，三日之内，就能借来云销雨霁水帘帕！” 　　尘冲虚转身就走，临行前朝丹融说道，“丹融，我离开，八水山这块，你多用心！” 　　丹融点头，“放心去吧！” 　　旁边众位真人见了，均感到惊奇，南北两位道子，关系出奇的好。 　　…… 　　一处山涧栈道上，日晒雨淋，木板都腐朽得不成样子，哪怕飞鸟都不敢落下。 　　但是，却又众多人影，站在栈道各方，等待来客。 　　“日期、时辰都对？” 　　这群人，俨然是某家学派，带头的是学派之子，手下也有三两个真人，其他都是法师境界的成员。 　　学派之子有些担忧，忍不住追问身边真人。 　　“没错，约定就是今日！” 　　“百子，还请耐心等候，对方不会爽约！” 　　学派之子，担忧看向一旁岩壁，早已凿空，放入准备好的丹炉。 　　若是这座丹炉被对方看上，他们就走大运了。 　　“呼呼！” 　　方斗从天而降，众人露出迫不及待的欢喜神色，迎接上前，“丹家之子！” 　　“不用多说了，我看丹炉！” 　　学派之子连连点头，朝旁边岩壁一指，“丹炉就在这里！” 　　方斗打量丹炉，伸手抚摸炉壁，片刻过后，摇了摇头。 　　学派之子内心咯噔，但还是解释道。 　　“丹家之子，这座丹炉，乃是二十八丹炉之一，是丹家覆灭后，流落到道家的！” 　　“为了这座丹炉，我们攻灭了一座道观，自身也伤亡不小！” 　　“你看……” 　　方斗开口道，“可惜，若真是那座丹炉，绝对有资格，但只可惜！” 　　他指向岩壁上的丹炉，“这是道家自制的赝品，并非正品，抱歉！” 　　说完，方斗不等对方解释，丢出一颗纯阳丹。 　　“有劳你们走一趟，这是补偿！” 　　“这……” 　　学派之子，还想挽留方斗，多说几句，却见到眼前一花。 　　“百子，对方已经走了！” 　　学派之子，咬咬牙，“道家这帮贼牛鼻子，搞什么赝品？” 　　转念一想，还好，好歹有一座丹炉入手。 　　“走吧！” 　　他心中百味杂陈，招呼学派成员离开，有真人提问，“这座丹炉呢？” 　　即便是赝品，这座丹炉也价值不一般。 　　“扔在这里，不用管他！”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内卷 　　丹家之子，效率惊人，来去如风！ 　　越来越多学派之子，进献丹炉，和‘丹家之子’接触，对此深有体会。 　　无论他们如何客气，企图拉交情、攀关系，对方始终没有回应，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检查丹炉。 　　不符合要求，留下一颗纯阳丹，转身就走。 　　如此作风，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但随着次数增多，逐渐有人发现，这不是针对他们个人，而是普遍如此。 　　丹家之子，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众人都习惯了。 　　但私底下，还是有些小意见，所说百家学派复兴，但道家势大，不是一家一派所能力敌。 　　将来局势，变幻万千，滔滔恶浪，稍微卷进去，就会粉身碎骨。 　　单打独斗，无疑是取死之道，唯有抱团合作，才能争取一线生机。 　　名家之子收服其他学派之子，纵横之子招朋引伴，都在壮大自身实力。 　　纯阳丹，作为战略力量，更是让各方趋之若鹜。 　　丹家之子，尽管神秘，又有纯阳丹、高深实力，却不亲近任何一方，这让各方都啧啧称奇，不知道究竟有何目的！ 　　随着他造访各方，点评一座座丹炉，结果也陆续传出。 　　无一例外，都是不合格！ 　　举世哗然，这丹家之子的阳光，究竟有多苛刻！ 　　须知这些丹炉，都是各方慕名找来，无不是有着丰富经历，在不少典籍中有着详细的记载，甚至伴随不少传说流传。 　　许多举世闻名的丹药，都是从这些丹炉中流出。 　　本以为，至少有几件，能入对方的法眼。 　　但是，结果出奇相似，都是不符合。 　　唯一可以慰藉的是，‘丹家之子’还算客气，所过之处，都给了一颗纯阳丹。 　　那些失败的学派，得知消息，总算松了口气，大家都选不上，幸好，幸好！ 　　事情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开始内卷了。 　　没错，修行界开始内卷。 　　那些点评过的丹炉，自然被排除在外，剩下的丹炉，就成了奇货可居。 　　失败的那些学派，可不会自觉到主动退出，得到一颗纯阳丹，亲自品尝过丹药的神奇，反而想要更多。 　　所以，优质丹炉，成了稀缺品，引来各方争夺。 　　以往相安无事的局面，被道破了。 　　失败的学派势力，企图抢来新丹炉，重新请丹家之子过来点评，即便失败了，也有一颗纯阳丹保底。 　　其他势力么，手中有丹炉，还没轮到上门点评的，自然是担忧不已。 　　某些仍有余力的学派，手中掌握一座丹炉，仍然不满足，想要收集更多。 　　因为他们打听到，道家在八水山中，囤积了十几个丹炉，堪称凌驾众人之上。 　　可想而知，他们能得到的纯阳丹，也是最多了。 　　道家一般人得罪不起，但对付其他势力，还是有这个胆量。 　　争夺开始了，率先进入大鱼吃小鱼的循环，以强吞弱、逐渐壮大。 　　…… 　　“渔家之子，这么快，就带回丹炉了？” 　　风水之子等候多时，见到面前的‘锚’有动静，随即一人破开虚空，落在面前，左手托着半人高丹炉。 　　来人正是渔家之子，他将丹炉交给风水之子，“说好了，下一刻纯阳丹，给我！” 　　风水之子连连点头，下意识问道，“这丹炉叫什么名字？” 　　“没听清楚，似乎叫什么龙虎炉！” 　　这样啊！ 　　风水之子略有失望，“丹炉是你夺回，暂且有你保管，等丹家上门，也由你交接！” 　　“可以吗？” 　　对渔家之子来说，这可是意外之喜，能直接和丹家接触。 　　“做好心理准备，这座丹炉名气不大，未必入他的眼！” 　　渔家之子早有预料，点头说道，“能有一颗纯阳丹，我也心满意足了！” 　　他为何要参与进来，还不是眼热，堂堂渔家之子，比纵横、风水也不差，对方都能收获纯阳丹，为何自己不行。 　　“也好，为了这座丹炉，我算是得罪了用家！” 　　渔家之子，打听到用家藏着一座丹炉，悍然上门讨要，对方当然不肯。 　　一场恶斗，用家之子的帮手，两位学派真人身亡，他本人重伤逃走。 　　渔家之子也知道，此番结了仇，日后对方肯定要报复。 　　但是，为了纯阳丹，眼下也顾不得许多。 　　“嗯，渔家之子，你也有收获？” 　　另一个学派之子出现，朝二人打招呼，他所属的学派，虽然比不上采风家，但打听消息也有一手。 　　“打听到什么了？” 　　风水之子问道。 　　“乱了，到处都乱了！” 　　学派之子摊开双手，“到处都在争夺丹炉，这下子百家先乱了！” 　　“弱肉强食，谁拳头大，收集的丹炉越多！” 　　“目前，名家之子手上最多，已经有了五座丹炉！” 　　“他？” 　　风水之子冷哼，“他就算有一百个丹炉，丹家之子也未必会搭理他！” 　　名家之子埋伏丹家之子，最后落败逃亡的消息，就是他这边传播出去。 　　“只怕未必！” 　　渔家之子摇摇头，“丹家之子，若真为丹炉而来，即便有危险，也必然会前去查验丹炉！” 　　“你也说过，名家之子，不是丹家之子对手！” 　　“既然如此，丹家之子还有什么顾忌？” 　　风水之子越想，越是来气，“算他狗运好！” 　　“道家那边呢？” 　　学派之子神色严肃起来，“道家这次要玩个大的！” 　　“八水山水泄不通，半点风声也穿不出来！” 　　“但是，根据各方汇聚的途径，可以推断出，山中藏了二十座丹炉！” 　　渔家之子悠悠叹道，“鱼饵若不肥美，怎能钓出大鱼？” 　　“你也认为，道家会借此机会，擒住丹家之子？” 　　风水之子反问，显然也考虑过这种情况。 　　“不错，连名家之子都敢动手，更何况是道家！” 　　渔家之子分析，“道家善财难舍，怎么愿意公平交易？依我看来，这次八水山的布置，就是为了丹家之子！” 　　“这还得了，如果丹家之子来了，我一定要提醒他！” 　　风水之子如此说道。 　　一旁学派之子，迫不及待道，“若是对方因为这消息，赏赐了纯阳丹……” 　　“放心，都是你的！” 　　风水之子大方说道。 　　渔家之子和学派之子，心中暗想，你们上一笔到底赚了多少，才能这般大方？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玩个大的 　　“本体，你怎么想的？” 　　外界形势，发展得如火如荼。 　　方斗本体，和两尊分身这边，好不容易抽出时间，短暂碰面。 　　他们同出一源、心意相通，可以隔空以神念交流，只需找个安静地方，闭上双眼就能交流。 　　丹融这边，借口劳累多日，请了半天假期。 　　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念在他实在辛苦，也就答应了。 　　至于圆通，他远比丹融自由，顺便找了家释门的古寺落脚，就有干净的禅房预备好。 　　至于本土方斗，则是在勾曲山洞天闭关，让三位弟子不要打扰。 　　三人碰头，丹融率先开口。 　　“实话告诉你，八水山这边，就是个死局，专门为你设下！” 　　“你不来则以，一来插翅难飞！” 　　“就算我暴露身份，和你合力拼杀，也杀不穿八水山的天罗地网！” 　　听他如此慎重，方斗微微吃惊，“竟有这般严密！” 　　“不错，本体你玩大了！” 　　“道家已经召集五位朝元真人，更借来云销雨霁水帘帕，用以克制你的火术！” 　　“如此一来，你绝对不是对手！” 　　丹融摇摇头，“该收手了，小心玩得太大，收不住手！” 　　方斗呵呵笑道，“玩得太大？我怎么觉得刚开始！” 　　他搓着手指，慢条斯理说道，“一颗纯阳丹，就能令天下大乱，你们看有不有趣？” 　　圆通和丹融对视一眼，然后问道，“本体，你究竟有何目的，不如告诉我们，也好配合你！” 　　方斗沉默片刻，然后看向丹融，“丹融，我们三个，也只有你，还没到朝元境界了！” 　　“不错！” 　　丹融大方承认，三人当中，圆通突破最早，成就大乘身上，而方斗也随之成就朝元剑仙。 　　唯独是他，速度最慢，至今还是三花聚顶的真人。 　　但，这不是重点。 　　“本体，你提这个做什么？” 　　“大有关系！” 　　方斗一指丹融，“这次，我以纯阳丹，掀起四方涛浪，就是要助你一臂之力，突破朝元！” 　　“这……” 　　丹融目瞪口呆，这玩笑开打了。 　　“没错，道家、百家学派，近些年来太过沉寂！” 　　“你身为道家之子，若是按部就班，想要突破朝元，起码要五十年！” 　　“纵然有纯阳丹相助，也只能缩短大半时间！” 　　“现在，我以丹家之子名义，让百家学派和道家敌对！” 　　“你身为道家之子，必然要承受巨大压力。” 　　“压力越大，越有可能成为你突破的动力！” 　　“丹融，我可是为了你，用心良苦啊！” 　　许久，丹融方才艰难开口，“本体，话虽这么说，但眼下的形势，已经难以控制！” 　　“道家在八水山中，囤积了二十多个丹炉，你既然以收集丹炉为借口，必然要上门评价！” 　　“我可是清楚知道，五个朝元真人，连同数目不详的聚顶真人，在八水山埋伏，专门等你上门！” 　　“你只要敢踏入一步，就别想离开八水山！” 　　“风险太大，还是不要乱闯！” 　　方斗却摇摇头，“你们听我的，没错！” 　　丹融苦笑，毕竟对方是本体，占据主位，纵然他有意见，也只好服从。 　　一旁的圆通，沉默片刻，然后问道，“本体，我身在释门，也能给你些帮助！” 　　“梵教和净道那边，可以为你监视一二！” 　　“多谢，但没必要！” 　　方斗哈哈说道，“这次的八水山，就是我布局之地！” 　　“道家苦心积虑，小心为他人作嫁衣裳！” 　　说到这里，他朝丹融、圆通招招手，“我最近炼化轻影钱，颇有进展，你们瞧瞧！” 　　话音刚落，方斗举起轻影钱，微微抖动，光芒从钱眼垂落地面。 　　恰如播种般，光影一点，随即落下影子。 　　一个个影子出现，长出栩栩如生的方斗。 　　“这？” 　　丹融和圆通二人，本质也是从轻影钱化成，自然看到眼前的一尊尊‘方斗’，本质上都是方斗的分身。 　　更令人惊骇的是，这些分身和本体，一模一样，无论相貌气息，还是力量境界。 　　就好比，方斗以自身为模板，拓印出数不胜数的副本。 　　“本体，你说是如何做到？” 　　丹融吃惊不已，道家有‘一起化三清’的神通，但和先前相比，却都不值一提。 　　一个方斗都已如此厉害，那么一百个、一千个呢？ 　　“本体，以你如此势力，足以推平道家、释门！” 　　圆通分析道，然后问，“可有什么缺陷？” 　　“不错，你问到点子上了！” 　　方斗一指数不清的分身，“这些都是样子货，若无我输入力量，一拳就到的花架子！” 　　“但是，我的心意、想法能通到每一个分身，有他们执行！” 　　“与此同时，我的本体，一切力量，都能随便驾临任何分身中！” 　　“你们想想看，作用大不大？” 　　听到这里，丹融和圆通惊骇不已，如此逆天的功用，岂不是说，方斗这些分身，随时可能转变成本体。 　　如此一来，敌人就要吃苦了。 　　“你们听到了，我正要用新得的奇妙功用，干一个大的！” 　　“眼下，许多势力等我上门，点评丹炉！” 　　“包括道家在八水山，也开门迎客，等我上门！” 　　“我也不一个个上门，索性一次解决！” 　　方斗指向众多分身，“就靠他们！” 　　“妙！” 　　丹融立刻明白了，方斗以分身出面，不仅安全，藏身深处的同时，可以操纵分身，同时出现在各方角落。 　　分身无数，本体可以自由抽身，不怕对方翻脸。 　　“本体，你还是想借此，狠狠干人家一把？” 　　圆通看出分身的作用，大概都是针对道家。 　　“没错，他们敢算计我，必然付出代价！” 　　“二位，你们尽量抱拳自己，争取最大利益，咱们轰轰烈烈闹一场！” 　　“要干，就干个大的！” 　　方斗露出充分自信，看向丹融和圆通二人。 　　身为分身，本体都坦然相告，还能说些什么。 　　丹融和圆通，纷纷点头行礼，“一切都听本体的！” 　　“还有……” 　　方斗突然叫住丹融，“艳尸如何了？” 　　丹融微微一愣，自从斩杀艳尸后，自己心如止水，对外物再无迷恋，修行飞快。 　　“还好！” 　　方斗听完，“如此变好！” 　　这番对话，有些莫名其妙。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化身千万 　　“百子，我有个疑问？” 　　一位年轻的僧侣，突然提出疑问。 　　在他身边，众多光头僧侣，盘坐在地上。 　　从高空俯视，数百僧侣团团围坐，围绕一块巨大岩石。 　　大石形如卧虎，上面倒伏一位和尚，正是净道之子无明。 　　无明抬抬头，朝他挥挥手，“上前来说！” 　　年轻僧侣穿过僧侣群，走到卧虎形状的岩石下，抬头问道，“百子，丹家之子说要选出天下最好的丹炉！” 　　“什么是最好？这点全凭他主观，暂且不提！” 　　“但要选出天下组好的丹炉，必然要见识所有的丹炉！” 　　“他这么一个个上门去看，怎么确定是不是最好的？” 　　无明拍拍手掌，“不错，还记得摘葡萄的玄机吗？” 　　“记得！” 　　一人走入葡萄园，发誓要摘下最大串的葡萄，结果走了一圈，边摘边扔，最后才发现，早已错过最大的葡萄。 　　“丹家之子选丹炉，未必比庸人摘葡萄高明！” 　　无明伸了个懒腰，“但是，规则由他制定，我们想要从他手中获取纯阳丹，必须遵守！” 　　“你们都明白吗？” 　　“明白了！” 　　年轻僧侣，点了点头，双手合十退下。 　　一声平静的声音传来，“净道之子，想法不错！” 　　下方众多僧侣骚动了，他们耳听八方，怎么没发现周围有人？ 　　“丹家之子，既然来了，请出来见面！” 　　无明朝向虚空，道一声，“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实则大有玄机，很快如水波般扩散出去。 　　数百位僧侣，眼睁睁见到声波穿过身躯，自身毫发无伤。 　　下一刻，声波被震得粉碎，一道人影出现。 　　“丹家之子！” 　　无明笑着招呼，“能见到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来着真是方斗的分身，他笑语晏晏，“以前或许很难，但从今天开始，变得简单了！” 　　“还有，我不是丹家之子，而是他的使者！” 　　无明微微皱眉，“什么，竟派使者来见我，真就瞧不起我净道？” 　　他有些怒了，先前那些家学派，都是丹家之子亲自上门，为何到了他这边，反而成了区区使者。 　　“听我解释！” 　　方斗分身耐心说道，“鉴于先前模式，太过低效，我家百子下令，让我们这些使者四方出动，同时评价丹炉！” 　　听到这个解释，无明更不放心了，“你们能代表丹家之子？” 　　“不能！” 　　方斗分身摊开双手，“请放心，我们是百子的双眼，只见他要见的物事！” 　　“我们是百子的口，说他想说的话！” 　　“一切由我们说出的话语，都是百子的意思！” 　　“您可以将我们当成，傀儡！” 　　听到最后一句话，无明全身汗毛竖起，因为他发现，眼前的使者有些古怪。 　　下一刻，无明悄然捏起一颗金莲子，暗自沟通梵教合欢。 　　“你在干什么？” 　　从合欢那头，传来声音，“丹家之子没来，却拍了个使者上门！” 　　听到这句话，无明微微一惊，果然。 　　“告诉你一声，我这里也来了使者！” 　　二人这么一交流，发现使者到来的时间，竟是分毫不差。 　　“丹家之子，莫非从此不出面了？” 　　二人怎么也想不明白，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 　　“稍后联系！” 　　无明看向方斗分身，“这位使者，既然来了，请看看我们的丹炉！” 　　“真是为此而来，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方斗分身搓搓双手，“请带路！” 　　片刻过后，方斗站在一座丹炉前，用力嗅了嗅，“你这丹炉，香灰味有些重！” 　　这座丹炉，正是无明从寺庙搬来，先前用作香炉的。 　　“在我佛家待久了，染上些香火，实属正常！” 　　“腾蛇炉！” 　　方斗啧啧称奇，抚摸丹炉表面花纹，“这可是我丹家二十八炉之一，而是上最顶级的几个！” 　　“不愧是净道之子，你可知道，我先前看过多少赝品，光是二十八炉，就见到上百个！” 　　二十八炉，就算集全也才二十八个，不可能有上百个，就算有也是假货。 　　“使者好眼力，可否如实转告丹家之子？” 　　无明客气说道。 　　“无需转告，我的眼，就是百子的眼！” 　　“我眼前所见一切，都在百子眼中，就连刚才的点评，也是百子亲口说出！” 　　无明听着，眼前一阵恍惚，眼前飞掠无数画面。 　　世间不同的地点，形形色色的人群，比划介绍大小丹炉，在他们面前，却是一模一样的使者。 　　“净道之子，可有些不舒服？” 　　无明瞬间反应过来，摆摆手，“没什么？” 　　他甚至刚才一幕，乃是心血来潮，激发神通，才从使者身上，看到其他地方的景象。 　　那一幕幕场景，就是同时发生在其他地方，来自丹家的使者，点评各处丹炉。 　　“净道之子！” 　　方斗分身看了一圈，然后停下来。 　　“使者，丹家之子可有点评？” 　　无明心知，最后的时刻来了，时成是败，在此一举。 　　“丹家之子说了，这座丹炉，有资格角逐最佳丹炉，但眼下还不能下结论！” 　　“什么？” 　　无明有些不满，“有什么不好下结论，难道其他的丹炉，都比我这个好？” 　　“实不相瞒，梵教之子的惊梦龙虎丹炉，也不在腾蛇炉之下！” 　　无明咬着牙，那小子，怎么敢？ 　　“还有……” 　　使者接连点出三个丹炉，都位列二十八炉，属于丹家失传的丹炉。 　　“这五尊丹炉，本可角逐最佳丹炉，只可惜……” 　　说到这里，方斗分身停了下来，“还缺道家那边！” 　　“使者没去道家？” 　　无明微微有些吃惊。 　　“听闻道家，收集我丹家大多数丹炉，丹家之子为表敬意，特地上门求见！” 　　无明一听糟了，这不是肉包子打狗么？ 　　“使者，请你无比告知丹家之子，八水山去不得！” 　　“那里就是道家设下的陷阱！” 　　‘使者’露出惊讶，“果真如此！” 　　无明暗骂，果真是傀儡，蠢得可以。 　　“快去八水山，绝不能让丹家之子，落入道家手中！” 　　丹家之子，意味着源源不断的纯阳丹，就算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道家得手。 　　一时间，除了无明这边，无数学派之子，朝着八水山蜂拥而至。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主动上门 　　“真人，真人……” 　　守山的童子，小脸通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来人了，来了！” 　　八水真人抬抬头，“把气喘匀了再说！” 　　童子大口呼吸几声，总算能完整说句话，“外面有人，自称丹家之子，上门求见！” 　　这句话，像是一块石子，打破平静的水面。 　　八水山各处，都有目光投来，显然是听到了。 　　“还不快请！” 　　刷一声，本初真人出现了，“还是我出去亲自接来！” 　　却被八水真人制止，“本初道友，太过热心，反而会让对方戒备！” 　　然后，他转向童子，“请他进来！” 　　本初真人看着童子离开，仍觉得不妥，“就让一个守山童子去？” 　　“这就够了！” 　　八水真人解释道，“如此做派，才是外人眼中，我道家的本色！” 　　“太过殷勤、热切，都是事有反常必为妖！” 　　“本初道友，切莫心乱！” 　　本初真人微微吃惊，随即定了定心神，果然是心乱了，这样下去，极有可能坏事。 　　“多谢八水道友提醒！” 　　片刻过后，方斗跟着守山童子，一步步踏入八水山中。 　　突然，他停下脚步。 　　前方童子也停下，“怎么了？” 　　“前方，就是洞天笼罩范围，我身为外人，真能进入吗？” 　　童子摇摇头，“你说的我不懂，但真人叫我带你过去，放心往前走！” 　　“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很快，在守山童子带领下，方斗站在本初、八水两位真人面前，但是，周围似乎有无数眼睛盯着。 　　“丹家之子，久仰了！” 　　方斗摆摆手，“两位真人，别客套了，你们巴不得立马杀了我！” 　　“眼下还能保持客气，无非是要我的纯阳丹！” 　　八水真人爽朗笑了，“你也小看我道家气魄了！” 　　“如今天下，名教沦为世俗、释门分裂自弱，唯有我道家，采集百家之长，与时俱进！” 　　“说起来，丹家也有传承，在我道家内部流传！” 　　“丹家之子，你若是肯弃暗投明，我道家必定让你自立一派！” 　　“君不见，臭名昭彰的邙山鬼修，也在我道家感化下，成立五鬼宗，弃恶从善！” 　　本初真人也跟着说道，“是啊，你这段时间，苦心寻找上好丹炉，很不容易！” 　　“可是，你也看到了，其他学派之子或是散修，均成事不足！” 　　“传闻中丹家二十八炉，你能见到的，不过一掌之数！” 　　他一指身后，雾气翻滚而起，咚咚咚，从天而降重物落地，响声不绝于耳。 　　“可是，我道家，就收集了二十座丹炉！” 　　“若是你投靠我道家，有这么多得天独厚的条件，别说纯阳丹了，更厉害的丹药都能炼得出来！”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出丰厚条件，竟是要拉拢方斗。 　　这边，方斗这冒牌的‘丹家之子’，还在装作沉思。 　　八水山中，藏在众多炼丹大师中的丹家之子，丹湘子，气得不行。 　　“我堂堂丹家，岂可向道家屈膝？” 　　“宁为鸡头、不为牛后，你道家的余唾再香，我也不屑！” 　　“我身为正宗的丹家之子，绝不答应！” 　　然后，他就听到方斗开口，“这个嘛，稍后再说，咱们先看丹炉！” 　　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微微有些失望，但随即爽快答应。 　　“请看！” 　　雾气散去，一座座高低丹炉，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些丹炉，有的如小山耸立、非天申力士不能抗，有的精致小巧、三岁孩童都能提起；有的内外光滑如镜、没有一丝花纹，有的则是极尽繁杂的纹路，看上去庄严古朴。 　　一股股丹药气息扑面而来，纵然许多丹炉，已经熄火数百年，仍有丹香残留，这可都是宝物啊！ 　　远处潜藏的丹湘子，看得眼珠子都红了，这都是丹家的宝物，道家这帮可耻的盗贼。 　　更令他难受的，冒充他的‘丹家之子’，大咧咧走过一座座丹炉，点评起来。 　　“这座丹炉，炼丹无数，内部沉积的丹垢，随便刮下一片，化水成药，包治百病！” 　　“……竟是传说中，一炉能炼十种丹药的十全炉！” 　　“这，莫非是善恶两心炉，相传此丹炉，分化材料中正反药力，炼化出善丹和恶丹，各有秒用！” 　　“……” 　　“好丹炉！” 　　方斗一步步走过，如数家珍，各种典故信手拈来！ 　　丹湘子看得吃惊，其中有些丹炉，连他都不甚清楚，怎么对方了如指掌？ 　　渐渐地，他有些怀疑，莫非真是本门前辈，可为何要开这么大玩笑？ 　　八水真人和本初真人，也是大为惊诧，这些丹炉落在道家手中，一代代摸索下来，总算积累许多经验。 　　但是，这些秘藏的东西，却被方斗随口说出，许多东西他们都不知道。 　　“丹家之子，果然名不虚传！” 　　至此，二人可以肯定，对方的确是丹家之子。 　　二十余座丹炉，本以为至少要几个月才能看完，但谁能想到，对方如此厉害，每走一步，就能看出一座丹炉的来历和各种典故，简直是如数家珍。 　　“道家珍藏，果真让人大开眼界！” 　　方斗突然停下来，悠然长叹道。 　　本初真人乐呵呵道，“丹家之子，你若肯投身道家，这些丹炉，都归你了！” 　　他这番手笔，惊呆山中各位炼丹大师，要知道，这些丹炉，都是道家千万年珍藏，任何一个，都是镇派之宝级别。 　　在本初真人心中，若能收买丹家之子，这点代价都值得。 　　丹家之子，本身价值就无可估量，纯阳丹是战略级别的宝物。 　　更何况，从百子回归预言一来，从未有过百子级别的投靠。 　　别说百子了，就连学派真人，遇到道家，就算不敌身亡，也绝不投降。 　　若是丹家之子投靠，无疑是历史性突破，意义太大了。 　　“不行，千万不能答应！” 　　丹湘子急了，对方盯着自己名头，若是投靠道家，岂不是毁他的名声。 　　绝不能答应！ 　　这时候，方斗悠然开口，“本初真人，都说道家天下无双，却无人能说出，到底哪一方面天下无双！” 　　“如今，我算是见识到，原来道家的脸皮，是天下无双！”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撕破脸 　　“骂的痛快！” 　　丹湘子松了口气，随即支起耳朵。 　　方斗接着说道，“我丹家，原本有海量传承，早已建立初步的丹道文明！” 　　“结果，却被你道家覆灭，一把火烧得七零八落！” 　　“你道家，舔着脸抄我丹书、夺我丹炉，大言不惭学我炼丹术！” 　　“到了今日，世人不知我丹家名头，却道你道家炼丹术闻名天下！” 　　“现如今，你还要用我丹家之物，来收买我堂堂丹家之子！” 　　“此等作为，就如同强盗拿着抢来的钱财，收买苦主！” 　　“这般下作卑劣的事情，你们都能笑着做出来，脸皮之厚，果真天下无双！” 　　方斗甩甩袖子，如打苍鹰，最终总结。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番话振聋发聩，整个八水山，鸦雀无声。 　　丹湘子藏在暗处，憋得双眼都是光，太过瘾了，这绝对是我丹家之人。 　　“丹融，老头子们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南北两位道家之子，没能上一线，被安排做支援，无缘见到丹家之子。 　　但是，他们听到‘丹家之子’的喝骂，竟觉得很有趣。 　　反正，骂的不是自己，看个乐子呗！ 　　丹融却摇摇头，“他怕是早已看破埋伏，眼下就是图个痛快！” 　　“你说说看，我们道家人多势众，犯得着这般小心，又是引君入瓮、又是四面埋伏！” 　　尘冲虚摇摇头，“还不如正面拿下他，如今都快被骂的抬不起头！” 　　“你放心，那些前辈，绝对会唾面自干！” 　　果不其然，八水真人率先笑起来，“丹家之子，还是太年轻了，对我道家多有误会！” 　　“不错，不错，哈哈！” 　　本初真人也笑道，“丹家之子，你久在我道家之外，听得都是外人的偏见，怎能树立正确的看法？” 　　“不如，加入我道家内，就会满满改变想法！” 　　方斗竖起手掌，“不必了，花言巧语，都是白费！” 　　“快将你们的埋伏，都请出来吧！” 　　“难为你们二人，一直忍到现在！” 　　八水真人和本初真人，对视两眼，长叹口气，“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丹家之子，你选择撕破脸皮，想好怎么收场吗？” 　　方斗拍拍胸口，“如何收场？大不了让你们见识下，有战死的丹家之子，无屈膝求饶的丹家之子！” 　　这一刻，丹湘子泪流满面，这本该是他装的逼啊！ 　　“既然如此，都出来吧！” 　　嗖嗖嗖，其他三位朝元真人，凭空出现。 　　脚下是八水山洞天，隐藏三人毫无困难。 　　“还有呢？” 　　方斗不会以为，眼前五位朝元真人，就是埋伏的全部。 　　“丹融！” 　　“尘冲虚！” 　　“见过丹家之子！” 　　丹融和尘冲虚，并肩行走，终于出场了。 　　“南北两大道子，一起来了，我果然有面子！” 　　方斗扫视四周，“剩下的臭鱼烂虾，是主动出来，还是要我请你们出来！” 　　哗啦啦！ 　　洞天中，一道道人影浮现，都是道家的聚顶真人，散布在洞天各处。 　　“好一个天罗地网，专门为我设下！” 　　方斗微微点头，“见到这个，我算是安心了，刚才看你们假惺惺，颇有些不习惯，还以为道家改性了！” 　　八水真人笑容可掬，“丹家之子，素闻你擅长御火，连名家之子都不是对手！” 　　“我们特地为你准备大餐，务必让你尽兴！” 　　“我这八水山，有八水环绕，水能克火，此地就是你葬身之地！” 　　方斗反唇相讥，“水能克火、火未尝不能克水，我有神火，一把火烧干你八水！” 　　“从今往后，让你八水山，改成八干山，让你八水真人，也换个名号！” 　　他心中冷笑，对方老谋深算，故意用言语打击，却不说出云销雨霁水帘帕，必定是要趁自己不备，施展这件法宝，达到生擒活捉的目的。 　　“口舌虽利、难敌刀枪！” 　　“丹家之子，今日你插翅难飞，再给你一个机会，降是不降？” 　　本初真人，一改刚才笑脸，变得杀气腾腾。 　　“还需做过一场，方知谁弱谁强？” 　　方斗环视四周，扬起下巴，“你们自作聪明，想要关上门来收拾我！” 　　“小心待会儿，我杀得兴起，收不住手，砸烂你这些瓶瓶罐罐！” 　　八水真人回敬道，“若有那本事，你尽管动手，我也不拦你！” 　　一场火药味十足的对话过后，相斗开始了。 　　方斗也不客气，抛出镂空香炉，往空中旋转，飞溅出大片火星。 　　一团团火球腾起，烧干洞天内的小溪瀑布，空中云彩迅速消散。 　　“看我分火析离镜！” 　　一位道家真人，举起手中宝镜，微微摇晃，已经对准了某个火团。 　　他这块镜子，但凡照到一丝火光，都能看出其本质，从而召出熄灭的对策。 　　但这次，似乎遇到扎手的目标了。 　　镜光中，那团火焰稳稳燃烧，始终不见解离消散。 　　道家真人额头渗汗，“三昧真人、空中火、石中火……” 　　“这么多灵火特征，怎么可能融入一体？” 　　“不……” 　　下一刻，镜中火光腾起，将这块宝镜烧化，流淌在他胳膊上。 　　惨叫声中，这位道家真人痛彻心扉，寻求同伴相助。 　　最后，还是一位同伴拔剑，斩断一双手笔，方才免去烧穿心肺的致命危险。 　　这个惨烈的例子，让道家一方明白，对方的神火，绝非普通货色。 　　“不要靠近他！” 　　“不能让火光近身！” 　　“切记！” 　　八水真人、本初真人，连同其他三位朝元真人，对视几眼，对方的神火如此厉害，难道一上场，就要动用那件法宝？ 　　“好火，只是不知，能烧的动，我这口大铁锅么？” 　　尘冲虚声音响起，一口大锅从天而降，往香炉倒扣落下。 　　噼里啪啦，火光四溅，烧得铁锅毕波作响。 　　片刻功夫，漆黑大铁锅，竟然被烧得通红，四周空气都扭曲了。 　　“太烫了，受不了！” 　　尘冲虚大喝一声，铁锅从天而起，落到山外一条大河中。 　　眨眼功夫，这条大河蒸发殆尽，留下铁锅镶嵌在淤泥中，但几个呼吸，淤泥开始板结，成了干燥的土块。 　　此火威力，恐怖于此！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焚山 　　“我来！” 　　尘冲虚一触即退，虽然没有建功，却也试探出对方的神火厉害。 　　其他真人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八水真人随即出面，这里是他地盘，若是被烧得太狠，总也看不过去。 　　当下，他施展道术神通，调动八水之力。 　　八水山，乃是八条水脉汇聚之处，日久天长自然形成。 　　八水真人选择这座山为道场，就是看中得天独厚的地形，符合他修行的路数。 　　必要时刻，比如说眼下，可以抽调八条水脉之力，应对强敌。 　　“水能灭火！” 　　八水真人，重复这句话，然后抬手聚拢四周水汽。 　　哗啦啦！ 　　波涛汹涌的浪流，在众人耳边响起，空中飞来八条水龙，正是召集而来的水脉。 　　“水龙，我也照烧！” 　　方斗一声轻喝，香炉旋转，化作漫天火团，如同夏夜萤火虫般，朝八条水龙汇聚而去。 　　呼啦啦！ 　　烈火熊熊，将澄静透明的水龙，染成橘黄色。 　　咕嘟嘟，尚未接触，水龙就被烧得沸腾冒泡，眼瞅着即将解体蒸发。 　　但是下一刻，八水真人施法，“天下万水、同气连枝！” 　　下一刻，水龙翻滚，朝天昂头，张口吐出热气，自身的温度却在急剧下降。 　　与此同时，围绕八水山的八条水脉，包括主支和众多分支，瞬间发生变化。 　　滚滚热流汇聚而入，不少鱼虾承受不住，还没来得翻白肚，就在原地僵死，散发出白灼生鲜的甜香气味。 　　透明的虾蟹，肉眼可见速度变成煮熟的红色。 　　原本清澈的河流，更是在急剧升温下，煮熟成沸腾的浑浊水流。 　　“打得很激烈啊！” 　　八水山旁边，众多学派之子来了，见到河水沸腾，高温竟然渗入土壤，脚心都能感受到温烫的热流翻滚。 　　众多丹家使者，跟着不同方向来人，抬头望着八水山，表情和动作出奇一致。 　　“丹家之子如何了？” 　　无明询问身边使者。 　　使者摇摇头，“百子没有命令，我只有等待！” 　　“只有等了！” 　　无明也看出，这边热火冲天，却是从山中传出的余波，显然里面斗得很剧烈。 　　贸然插手道家事务，连他这位净道之子，也不敢轻易做决定。 　　好在…… 　　无明环视四周，周围学派之子，包括其他妖魔鬼怪来了不少，散修、妖怪也藏在其中，可不都是来看戏的。 　　丹家之子，连同海量的纯阳丹，都在八水山中。 　　八水山，只要露出半点破绽，这些人就会如同恶狼，一拥而上。 　　“也不知道，丹家之子，能支撑多久？” 　　不少人，都在暗中这么想，道家的布置，他们或多或少有耳闻，别说丹家之子了，就算纯阳真人深陷其中，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脱身。 　　…… 　　“哈哈哈！” 　　方斗的笑声，伴随着熊熊烈火，传遍八水山洞天。 　　烈火似乎无穷无尽，烧得苍穹都变了，整个洞天，似乎化作巨大丹炉，到处都是足以融化金铁的明亮焰火。 　　空气都成了可燃物，稍微摩擦，就能腾起熊熊火光。 　　坐落在地上的二十多座丹炉，此刻被烧得通体发红，有些透过炉门狂喷白气烟雾，有些则是散发丹香，有的更是嗡嗡发出巨响。 　　如此高温，连丹炉都受不了。 　　八水真人，调动八条水脉之力，不断和方斗的神火周旋，将热量挪移到附近的水脉河流中，不知杀了多少鱼虾。 　　周围的河流，此刻滚烫如岩浆，连石头都烧裂开。 　　而且，有人看到，河水翻腾翻滚，冒着拳头大水泡，正在急剧蒸发。 　　很快，当河流干涸，再没有半点水滴时，神火带来的灼烧，将再无可能转移。 　　“八水真人，你的极限，就到这儿了？” 　　方斗问完，对着香炉一指，“再给我加把火！” 　　话音刚落，香炉呼呼喷出气流，漫天火焰的颜色，陡然加深几分。 　　轰！ 　　仅仅是微不足道的加成，但是在现有的高温下，已经属于雪上加霜。 　　所有洞天中的道家真人，无一例外发现，刺痛皮肤的热浪扑面而来，瞬间击溃他们的法术防御，直接作用在肉体上。 　　啪嗒！ 　　衣服掉落地上，至于人呢，已经被融化成一滩淤泥。 　　首个被波及身亡的牺牲者，开始出现了。 　　“快，避火诀！” 　　某个炼丹大师，急忙招呼身边的同伴。 　　他们以炼丹为本职，经常伴随火炉，烫伤、烧伤是家常便饭，自有一套应对的法子。 　　“不妙啊！” 　　丹湘子摇摇头，避火诀可没用，这不是一般的火，是大凶之火。 　　避火诀，就算修炼满级，也保不了命。 　　不过，这些炼丹大师，或多或少也有经验，有的裹上降火宝衣，有的取出万年寒冰珠抵消高温，却惊恐发现，宝衣在自燃，寒冰珠都在融化。 　　“这是什么火？” 　　一个个都惊恐无比，再这样下去，他们都要融化了。 　　“本初、八水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这么多朝元真人埋伏，怎么到现在，还拿不下一个丹家之子？ 　　就在一众炼丹大师暗中咒骂时，八水真人这边，也很不好受。 　　空中八条水龙，从先前平静透明，开始升温发热，蒸腾翻滚冒泡。 　　“不妙！” 　　八水真人心中咯噔，就在前一刻，八条水脉都已蒸发殆尽，再也无能为力。 　　噗嗤！ 　　八条水龙，眨眼间化作一缕烟，消失不见。 　　火团没了对手压制，瞬间暴涨，朝八水真人面门席卷而来。 　　“不好！” 　　八水真人心中惊怒，说好了配合出手，怎么本初真人，还没施展云销雨霁水帘帕？ 　　难道，对方要趁此机会，阴死自己？ 　　不是没这个可能！ 　　八水真人内心，既惊且怒，绝望之下，想到一人，“丹融！” 　　为今之计，只有丹融能救他。 　　果不其然，下一刻，丹融出声，“丹家之子，你吃我一招如何？” 　　“也好，北方道子我见识过了，南方道子的本领，还要请教一二！” 　　嗖！ 　　锐利之极的破空声，几乎能刺穿耳膜，陡然出现了。 　　做戏做全套。 　　丹融打出的招式，自然是斗部神诀的十二分威力。 　　方斗这边呢，也是很给面子，接连后退几步，收回神火，让八水真人逃过一劫。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纯阳火烧洞天破 　　“南北道子，皆有奇才！” 　　方斗倒退几步，赞叹不已。 　　八水真人，松了口气，丹融这次出手，救了他一命。 　　随即，他看向本初真人，“你还在等什么？” 　　面对八水真人气势汹汹的眼神，本初真人淡定自若，“还不到时候！” 　　“那好，你们上去试试！” 　　本初真人点点头，朝向其他三位朝元真人示意。 　　下一刻，三位朝元真人齐刷刷出动，带着巨大压迫而来。 　　前所未有的压力扑面而来，这可是三位朝元真人，远非刚才单打独斗可比。 　　“丹家之子，你的神火厉害，可烧的动我们三人么？” 　　三位朝元真人，分别来自北斗、五德和真空，都是老牌真人，任何一个都不弱于本初真人。 　　这次三位前来相助，还在看在纯阳丹的面子上。 　　“火来！” 　　方斗手掌竖起，漫天火光汇聚而来，围绕手掌盘旋，顷刻间化作巨大的火炬。 　　“你们三个看好了！” 　　方斗手掌接连抖动三下，分化出三道火光，朝对方扑面杀去。 　　“斗转星移！” 　　“五德流转！” 　　“真空雷霆！” 　　一团巨大的能量，冲入洞天当中，漫天火烧云为之一空。 　　巨大的北斗星辰浮现，朝下方轻轻旋转，眨眼间，汹涌而来的火光，原本是条笔直的线条，却被扭曲成火环，首尾相连，原地打转儿。 　　第二道火光，却被对方的五德真人一掌定住。 　　从他掌心中，飞出循环往复的力量，罩住火光，立刻开始五行变幻，葱郁的树林、厚重的石山、滔滔的海浪、如林般的兵戈。 　　快速流转变化，火力也寸寸削弱，不复刚开始的猛烈汹涌。 　　霹雳啪啪，雷霆响起，似乎从遥远的真空传出，比之雨夜时落雷，更加纯净，杀伤力也是惊人。 　　一道道雷霆落下，如锋利刀子切割，将火光杀得支离破碎。 　　“哈哈，丹家之子，你最多是朝元境界！” 　　“纵然有丹家秘术，也别妄想以一敌三，你是瞧不起我道家么？” 　　本初真人见状，哈哈大笑，这是杀鸡用牛刀。 　　三位朝元真人联手，世间任何一位对手，只要没有成就纯阳，都不敢妄言能力敌。 　　“小小试探而已，你们还当真了！” 　　方斗在内心里，和残魂对话，“前辈，能不能杀出去？” 　　“可以，但要加钱！” 　　残魂毫不害臊，趁人之危，坐地起价。 　　方斗装作头痛，“好，翻倍！” 　　“咱们说好，是从今以后，每日供应翻倍！” 　　“可以！” 　　方斗本来就是这么想的，最近五色神土空间，产量再度暴增，给残魂加点工资并不吃力。 　　“好咧！” 　　“你瞧好吧！” 　　下一刻，残魂法力，从漫天火光深处，开始酝酿变化。 　　三位朝元真人，开始朝方斗聚拢而来，显然是要活捉他。 　　毕竟，从一开始，道家的计划，就是活捉方斗，让他安心给道家炼丹。 　　这次应约而来的道家真人，除了有道家大义支撑，更是为了纯阳丹而来，所以战斗起来格外卖力。 　　“丹家之子，束手就擒！” 　　真空朝元真人，忍不住冲到前方，在他想来，对方身上，或多或少肯定有纯阳丹，不如趁此机会夺了。 　　一旦，丹家之子被擒，身上东西都是公家的，不好随便拿，唯有眼下，才有机会捞油水。 　　他这么想，也立马去做了。 　　等靠近方斗面前，一团火光扑面而来。 　　真空朝元真人，掌心扭曲，“真空大挪移！” 　　眨眼间，火光落入扭曲空间内，开始变淡，显然要送入不知名的空间中。 　　尘冲虚在旁边见了，朝丹融说道，“听闻黄山道脉，从真空分化而出！” 　　“不错！” 　　丹融大方承认，“真空大挪移，却是他们不传之秘，我们只得皮毛！” 　　“如此招数，颇为厉害！” 　　尘冲虚眼见，连神火都能移走，确有可取之处。 　　下一刻，奇妙事情发生了。 　　原本淡到几乎消失的火光，中央残留一点明黄色焰光，不仅没有熄灭，反而有了增长的趋势。 　　“什么？” 　　真空朝元真人，正要加把力，熄灭此火。 　　但下一刻，微弱得只有豆粒大的焰光，陡然间暴涨上万倍。 　　真人猝不及防，被火焰包裹其中。 　　“嗯？” 　　本以为，这位朝元真人，立刻就能施展法术，熄灭火焰。 　　但过了片刻，火光附着人体燃烧，没有半点变化，反而传来凄厉惨叫声。 　　“纯阳火，这是纯阳火，快来救我！” 　　下一刻，本初真人、八水真人都震惊了。 　　“火龙瓮，竟然罗在你手上？” 　　道家真人们，既惊且怒，指向方斗。 　　上一次纯阳火出现，还是新生阵营掌握火龙瓮，杀得朝廷联军狼狈不堪。 　　后来火龙瓮通灵飞走，道家寻遍天下不可得，却在今日见到了。 　　“丹家之子，怪不得你有胆，敢独闯八水山！” 　　这边还在惊叹，着火的真空朝元真人已经等不及了。 　　旁边的五德、北斗，纷纷出手相助。 　　北斗星辰吸引，纯阳火撕碎成羽毛般飞絮，从燃烧的真人身上剥落。 　　至于五德真人，面对纯阳火的炽烈，五德流转，也只能蚂蚁啃象般，一点点削弱。 　　“真空无极！” 　　真空朝元真人，实在被烧得受不了，忍不住施展保命底牌。 　　没想到，八水真人见状，却怒目大吼，“你敢……” 　　对方竟然想祸水东引，将身上的纯阳火，转移到八水山洞天中。 　　这般歹毒的行为，简直不顾他死活。 　　纯阳火这么厉害，朝元真人都受不了，若是放入洞天，他的道场就毁了。 　　有心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 　　真空朝元真人，立刻施展秘术，全身化作真空状态。 　　附着体表外的纯阳火，眨眼间往内坍塌凝缩。 　　下一刻，朝元真人逃之夭夭，没了目标的纯阳火，陡然凝成一股火柱，朝洞天苍穹直插而去。 　　“不好！” 　　八水真人闭上双眼，洞天完了。 　　纯阳火柱，眨眼间捅破洞天，出现在外界。 　　“洞天破了！” 　　“好机会！” 　　有人跃跃欲试，却被同伴拉住，“百子，你不要命了，那是纯阳后！” 　　同伴是学派真人，曾参与新生朝廷之战，给他解释起来。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猜测 　　“纯阳火，我明白了！” 　　丹湘子，周围一片哀嚎，都是被纯阳火波及，死伤惨重的炼丹大师。 　　包括他自身，也被烧掉整条胳膊，身上都是烧焦的黑皮。 　　但是，丹湘子并不在意，肢体上的残缺，很容易就能弥补。 　　丹家有一门名为‘人还丹’的丹书，将血肉炼制成类似胎盘的存在，服用时只需化开，任何缺失的身体部位，都能自动生长出来，快捷无比。 　　这条烧掉的胳膊，很容易就能补回来。 　　更重要的是，丹湘子亲身挨了一下纯阳火，脑海中思路瞬间打通了。 　　“纯阳火、纯阳丹，原来如此！” 　　丹湘子越想越有道理，原来炼制纯阳丹的关键，在于纯阳火。 　　众所周知，纯阳火能烧尽一切杂质，让事务回归纯阳状态。 　　但是，世间任何食物，都是阴阳对立的存在，一旦接触纯阳丹，必然无法承受霸道的火力，最终烧成虚无。 　　在任何修行者眼中，纯阳火都是要命的存在。 　　所以，在朝廷和新生政权大战时，一口火龙瓮，令多少大儒、真人闻风丧胆。 　　丹湘子，最近苦苦钻研纯阳丹，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今日见到纯阳火，仿佛开了窍，瞬间明白了。 　　“唯有纯阳火，才能炼制出纯阳丹这般，没有半点杂质的丹药！” 　　丹湘子点点头，心头浮现喜悦，终于抓住纯阳丹的秘密了。 　　下一刻，断臂处的剧痛，提醒他严峻的现实。 　　纯阳火如此厉害，对方是如何驯服的？ 　　想用纯阳火炼丹，难度不亚于，将猛虎驯服用来耕田。 　　他身为丹家之子，都不敢想象，谁能用纯阳火炼丹！ 　　唯有一个解释，对方的控火之术，已经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能将凶猛的纯阳火用来炼丹，不啻于用大戟绣花。 　　“厉害呀！” 　　丹湘子自愧不如，两相对比，那个冒牌货，反而更有资格自称‘丹家之子’。 　　八水山外。 　　“百子，从那以后，火龙瓮通灵，脱离新生政权，破空而去！” 　　“往后的战场，再无纯阳火出现！” 　　“兵家和殷绝世他们，之所以落败，也有这个原因！” 　　正在诉说纯阳火和火龙瓮来历的，俨然是一位学派真人，他曾参与新生政权，也是为数不多幸存的老修士。 　　他亲身经历惨败，又从道家追杀存活下来，如今全力辅佐自家学派的百子。 　　这家的学派之子听了，微微点头，“纯阳火呀，没想到时隔多年，又出现在对抗道家的战场上！” 　　身边众人一听，可不是么！ 　　先前火龙瓮掌握在新生政权手上，用来烧杀朝廷联军，也就是道家和名教组成的修行者们。 　　现如今，这道厉害的火焰，出现在八水山现场，烧穿道家的洞天。 　　“哈哈，这下道家要坐蜡了！” 　　“本以为十拿九稳，能困住丹家之子，却被对方放火少了老巢！” 　　“嘿嘿！” 　　有人仍不住手舞足蹈，在燃烧的八水山背景下放生大笑。 　　“百子，趁热打铁，咱们杀入八水山，狠狠弄他一把！” 　　学派之子略显迟疑，“我再想想！” 　　…… 　　“使者，丹家之子即将破困而出，是否要上前迎接？” 　　无明朝着一具分身建议，眼睛却盯着纯阳之火。 　　纯阳之火，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火之境界，在道家名为纯阳火，而在释门，则是成为万净焰。 　　万净焰，是净道追求的极致。 　　“万净焰！” 　　无明眼神露出痴迷，若他能掌握此火，净化人间的理想，很快就能实现。 　　终于，除了纯阳丹外，又有一件东西，引发他的兴趣。 　　方斗的分身，闻言摇摇头，“百子叫我们等着，待会儿有事情宣布！” 　　“咦？” 　　无明微微讶异，眼下八水山洞天告破，在他想来，丹家之子该当见好就收，及时撤走。 　　没想到，对方还有事情要宣布。 　　“那是当然，本体要玩个大的，连我也只能配合！” 　　分身面无表情，满地里却在腹诽。 　　八水山中，火光腾空而起，将洞天苍穹烧穿。 　　原本的绝境死地，瞬间打通了，因为有火残留在破洞处，道家真人们不敢接近。 　　方斗哈哈大笑，“你们这样，可留不住我！” 　　“丹家之子，你……” 　　本初真人怒极，但下一刻，见到空中飞来一片火光，隐隐约约夹杂几丝纯阳火，脸色剧变。 　　“走开！” 　　本初真人袖口挥出，稍微挡住火光片刻，然后转身让开。 　　太可怕了，绝不能接触纯阳火半点，否则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刚才的真空朝元真人，眼下如同一截焦炭，勉强以灵丹妙露封住伤口，总算保住胸口一团热气，等着送回北方洞天救治。 　　而来自北斗、五德的朝元真人，生怕方斗趁人之危，守在他身边。 　　一个重伤员，都给道家带来三人减员。 　　接下来，只有本初真人、八水真人亲自上了，对了，还有两位道子。 　　“丹家之子，你休得猖狂！” 　　本初真人咬咬牙，错过先前最好机会，眼下再拿出云销雨霁水帘帕，只怕作用不大。 　　但是，已经到了骑虎难下地步，纵然不敌，也非出手不可。 　　“看法宝！” 　　话音刚落，从本初真人手中，飞出一方手帕。 　　手帕表面萦绕水雾，更有星星点点水滴落下，如同在天边裁了一朵云制成。 　　此宝果真不同凡响，刚出现空中，还未施展开来，就已经露出峥嵘。 　　原本在纯阳火灼烧下，整个八水山酷热难挡，如同一个大火炉。 　　手帕飞出后，灼热的气流，陡然烟消云散，空气中的炎热，以极快速度降低。 　　“奇怪，怎么变得凉爽起来？” 　　山中许多幸存者，终于熬到头儿，感受这来之不易的清凉。 　　强如三花聚顶的真人，身处斗法的范围内，也是无法自保，死伤惨重。 　　有机敏的人，立刻发现机会，道家这边扳回局面，正是脱身的好机会。 　　“走，随我一同，在山外布置，防止丹家之子逃逸！” 　　同伴们听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高，真是高。 　　此刻转身离开，无异于临阵脱逃，日后必定要被追究。 　　但所在山外，名义上是在外层防御，又能躲开余波，又避免了日后清算，高明的很！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用心 　　嗖嗖嗖！ 　　山中的道家真人，以肉眼可见速度减少。 　　起初是真人，后来炼丹大师们，也发现不对，开始往外撤。 　　“我等肩负重担，要为道家研制出纯阳丹，绝不能死在这里，无比保留有用之身！” 　　洞天早就被烧穿，其他地方也露出薄弱地带，到处都是出路。 　　“嗯？” 　　八水真人察觉这个，没有提出来，毕竟眼下局势，朝元之下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罢了，同为道家同门，让他们逃得一命，也是造化！ 　　这时候，云销雨霁水帘帕抖了三抖，迎风展开，在空中洒满蓝色水雾。 　　原本熊熊烈火，登时熄灭大半，八水山丢失的阵地，如今又夺回来了。 　　本初真人表情振奋，“丹家之子，你还能逞凶吗？” 　　方斗翻个白眼，没有理他，这事儿我说了又不算。 　　八水真人有些意见，这法宝如此厉害，怎么不早拿出来。 　　本初真人也是无奈，宝物虽好，却太过精贵，若是损伤了分毫，对原主人交代不过去。 　　更何况，这件宝物驱动起来，损耗太过严重。 　　“嗯嗯嗯！” 　　本初真人眼神示意，让八水真人来搭把手。 　　“呃！” 　　八水真人好半天，方才明白，将法力输入进去，当场惊呆了。 　　一方小小手帕，竟如同无底洞般，两个朝元真人都填不饱。 　　“如若他们三人完好，加入进来，勉强能推动全盛状态！” 　　八水真人估计着。 　　“动手！” 　　本初真人一声喝，和八水真人联手，驱动方帕行云布雨，朝方斗的香炉卷去。 　　他们也看出来，方斗无法接触纯阳火，只能靠这件法宝驱使。 　　只需困住法宝，方斗就如同拔除爪牙的老虎，再难逞威风。 　　“滋啦！” 　　水火不容，两件属性不同的法宝，越是靠近，激发的反应就越是激烈。 　　不断有水汽蒸发，白浪腾腾，伴随着火光熄灭的滋滋声，一片混乱，视线难及。 　　“回来！” 　　方斗生怕残魂强撑，导致元气打伤，急忙召回香炉。 　　“哈哈，你中计了！” 　　本初真人一声大喝，手帕旋转着冲到头顶，目标俨然是先前烧穿的洞口。 　　他们要将洞天修补好，以云销雨霁水帘帕为补丁，再度将方斗困住。 　　而且，等到洞天缝合，头顶的方帕不断放出水汽攻击，可以硬生生耗干纯阳火。 　　“好算计！” 　　方斗不动声色，一把纯阳丹塞入香炉中。 　　“太客气了，多大点事儿！” 　　残魂迫不及待，将所有纯阳丹一扫而光，立刻主动请缨。 　　“不忙，先带我出去！” 　　方斗转念一想，你要我留在这里和你耗下去，我偏不。 　　下一刻，香炉呜呜呜，传出凄厉的风声。 　　从镂空的花纹出，陡然喷出滚滚浓烟，夹杂着令人闻之色变的纯阳火。 　　这团浓烟张牙舞爪，似乎成精的妖怪般，猛地往上空冲去。 　　破空声中，浓烟如同恶龙，将方帕撞得稍微歪斜，趁机一拥而上。 　　“完了！” 　　果不其然，方斗跟随其后，似乎乘龙飞升，透过洞天上的巨大豁口，钻出八水山之外。 　　“有人出来了！” 　　埋伏在各处的学派成员，见到人影出没，都来了精神。 　　无明正要提醒，却见到身旁的‘使者’，对着人影半跪叩拜。 　　“百子！” 　　与此同时，围绕八水山埋伏的各个学派，凡是有使者存在的，都不约而同做出这个姿势。 　　“那就是丹家之子！” 　　陪同在旁的学派之子们，见状立刻明白，这是丹家之子杀出八水山外。 　　“好机会！” 　　他们立刻认识到，丹家之子，并非落到道家手中，他们还有机会。 　　八水山中，陡然传来苍老的声音。 　　“丹家之子，何必走的这么急！” 　　“难道怪我道家招呼不周，还请留步！” 　　本初、八水两位真人，紧随其后，眼看着要追上方斗。 　　“快，快去接应丹家之子！” 　　名家之子的声音，陡然间响起，原来他也来了。 　　他说出众人心声，绝不能让丹家之子，落入道家手中。 　　“怎么办？” 　　另一个角落，渔家之子，看向纵横、风水，他知道对方和名家之子有仇。 　　眼下是上，还是不上？ 　　“冲！” 　　纵横之子咬牙，“大好机会，不能错过！” 　　“使者？” 　　临走前，他还不忘招呼丹家使者，却惊恐见到，对方消失了。 　　不光是这里，其他各家的‘丹家使者’，全部消失了。 　　“好诡异的手段！” 　　下一刻，许多人反应过来，不好，丹家之子要发动大绝招。 　　以八水山为核心，方斗身处高空，本初、八水两位朝元真人在内，南北两大道子在外。 　　剩下道家真人，则是朝外戒备，紧张看着敌人一个个冒头出现。 　　各家学派之人、真人，从四面八方赶来。 　　恰如花骨朵盛开，一瓣瓣包裹，直达内部核心。 　　但是，这一切，因为一个声音停下。 　　“都停下！” 　　方斗突然不走了，停在半空，朝本初真人开口！ 　　“别忘了，今日我来八水山，目的是什么？” 　　本初真人愣了愣，随即问道，“点评丹炉？” 　　连他都觉得这个想法可笑，眼下都撕破脸皮，打得不可开交，谁还顾得上丹炉？ 　　没想到，方斗听了微微点头，“不错！” 　　他再朝八水真人示意，“刚才我还没点评丹炉，你们怎么就动手了？” 　　八水真人和本初真人，越发弄不清楚，对方究竟想干什么。 　　不光他们迷惑，周围涌上来的各家学派之子，也都迷糊不已。 　　这是干什么呢。 　　他们都做好准备，上来大杀一场，怎么突然停下来？ 　　而且，丹家之子，见到他们这些援兵，不开口救助也就罢了，怎么还有闲情逸致，点评什么丹炉？ 　　“既然如此，还请丹家之子讲解一二！” 　　这是丹融开口了，“您不接着脱身，却要点评丹炉，相比这对你很重要！” 　　听到这句话，两位朝元真人微微点头，这里面有猫腻呀，也罢，听听也好。 　　眼下大军压境，八水山刚才被纯阳火肆虐，眼下也需要喘口气的功夫。 　　缓兵之计，未必是缓哪一家的兵！ 　　“既然如此，丹家之子，你说吧！” 　　本初真人自信不已，“我道家的丹炉，不怕点评！”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逐炉 　　道家松口了，‘丹家之子’可以说了吧！ 　　并没有！ 　　方斗却朗声说道，“来自各方的朋友，今日点评，不光是道家的丹炉！” 　　“也是你们各家手中的丹炉，先前我丹家使者上门见了，声明押后评价的那些，今日都并列点评！” 　　下一句话，重重落在各人心头。 　　“今日，我就要选出心中最好的丹炉！” 　　这句话，立刻引发骚动，难道今天，就要决定纯阳丹花落谁家？ 　　“不好！” 　　本初真人反应过来，“好毒辣的计策！” 　　“怎么？”八水真人不解。 　　“他分明是要随便拉上一人，让对方火中取栗，与我道家为敌！” 　　如果说，方斗认定哪一家的丹炉最好，就等同于许诺不限量的纯阳丹，没有人会抵挡这般诱惑。 　　中奖的学派，为了获得纯阳丹，势必和道家不死不休，要将方斗带走。 　　这样一来，道家的敌人，就不光是丹家之子，还有被他拉拢的学派。 　　“如此的话，他要拉拢的目标，也就那么几家？” 　　八水真人低头沉思，名家之子是一家，还有释门三分后，释门、净道和梵教，都有资格庇护之。 　　还有名教，也是足以和道家抗衡的存在。 　　“早知道，就该施展闭口咒，让他没法开口，自然不会兴风作浪！” 　　本初真人悔之不及，眼下众目睽睽，没人会允许他随便向对方出手。 　　他这边‘想明白了’，其他学派也不乏聪明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一位学派之子，振振有词分析，“丹家之子，名为寻找丹炉，实则是寻找盟友！” 　　“他这段时间，初入各家，就是为了观察实力！” 　　“那些被他拒绝的，都是实力不够！” 　　说完，他朝一旁的名家之子拱手，“唯有名家之子，能力敌道家，给与他庇护！” 　　名家之子微微点头，“你分析的有道理！” 　　果真如此，要他们找丹炉，就是为了看出各家实力，不光能找到丹炉，更能守住丹炉。 　　丹家之子，为了寻求可靠盟友，真是用心良苦啊！ 　　“哎哎哎啊！” 　　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二人，懊恼的只抓头发，又错过大好机会。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上一次被拒绝，不是丹炉不好，而是他们只有两人，势单力薄。 　　到了第二次，使者没有当场否决，那是因为他靠着纯阳丹，找来不少同伴，势力扩张不少。 　　“早知如此，我们怎么会小打小闹？” 　　纵横之子懊恼不已，他们最先和丹家之子接触，对方考虑盟友，肯定也先考虑他们，可惜了！ 　　“哦！” 　　无明瞬间明白了，“高明啊！” 　　丹家之子，当着众人面前，宣布获胜的丹炉，无疑是要当中绑定盟友。 　　想到这里，他警惕起来，净道从释门分裂，虽然也是百家之一，但看在释门面子上，仍旧处于主流地位，和其他百家的性质不同。 　　门中长辈也嘱托过，尽量不要和道家冲突。 　　无明突然想到某个可能，丹家之子，会不会在算计他们，想绑定净道，与道家为敌。 　　“不好，大意了！” 　　无明本想弄些纯阳丹，眼下却有可能，让净道和道家为敌，一时间冷汗淋漓。 　　与此同时，梵教的合欢，也有些愁眉苦脸，“不妙啊！” 　　至于释门的圆通，佛家三子实力最强，却笑得没心没肺。 　　“都想多了！” 　　“庸人自扰罢了！” 　　…… 　　“自从我传出消息后，各方积极响应，寻来许多古今难见的丹炉！” 　　“时至今日，我看过丹家珍藏的丹炉，自认对天下丹炉，都有了见识！” 　　“眼下，终于有资格，选出我心目中，最佳的丹炉！” 　　方斗对着众人，大声说出这番话。 　　一时间，无论道家，还是其他学派，都竖起耳朵倾听。 　　尽管人群当中，也不乏改头换面之人，但方斗可以猜出他们来历。 　　方斗抬头看天，“他们也来了！” 　　云层中最是精彩，不同高度的云层中，都藏着来历不同的人等。 　　其中有一股，让方斗无比熟悉，是蜀中三剑仙。 　　连他们也来了！ 　　方斗摇摇头，纯阳丹的诱惑，连孤高冷傲的剑仙也禁不住吗？ 　　很快，精彩的一幕将出现，到时候，不管是明面出现的人物，还是藏头露尾的各方，都会无所遁形。 　　真期待啊！ 　　“我选出的最佳丹炉，是道家八水山中，名为‘功德寻芳炉’！” 　　方斗掌心飞出一片幻影，勾勒出那座丹炉的模样。 　　“没错，是咱们的丹炉！” 　　这句话，引起众人下意识反应，目光搜搜看去。 　　说话之人是丹融，他察觉不对，下意识闭口。 　　这下子，众人终于确定，没错，这座丹炉就在山中。 　　但是，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为何丹家之子，要选出道家手中丹炉为最佳？ 　　巨大狂喜，早已降临在本初、八水二人身上，现在他们满脑子，都是不限量的纯阳丹。 　　“丹家之子，你说话算数，可不能出尔反尔！” 　　本初真人迫不及待，把话拿住方斗。 　　“错不了，就是这座丹炉！” 　　方斗再次确定，“这座丹炉，若操作得当，炼制出的丹药，能诞生一丝先天功德之气！” 　　“相传，此炉是天上落下，现在看来，的确不是凡间能有的！” 　　“所以，列为第一！” 　　一片鸦雀无声中，有人忍不住反问，“可是，这丹炉在道家手上！” 　　言下之意，就算丹炉再好，你也不能承认，这不是存心资敌么？ 　　“我道家有何不妥？” 　　本初真人瞪了眼那人，随即笑脸转向方斗，“既然如此，还请丹家之子，随我一同返回，商谈纯阳丹的事情！” 　　其他人心猛然揪紧，不好！ 　　“慢着！” 　　方斗摆摆手，“纯阳丹，还要一段时间筹措！” 　　“这枚丹炉，先放在道家手中，等我炼制足够纯阳丹，再来兑现承诺！” 　　下一刻，他嘴角浮现微笑，“前提是，这段时间，你们能保住这座丹炉！” 　　“到时候，我拿着纯阳丹来交换，认炉不认人！”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 　　终于，所有人都明白了，丹家之子的真正目的。 　　这是要将道家，变成众矢之的啊！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口舌无用 　　“不好！” 　　八水真人心头剧震，好歹毒的心肠。 　　他不会天真以为，‘丹家之子’说的话，就是肺腑之言。 　　对方若真有诚意，刚才在八水山洞天中，就该对他们实话实话，何必等到现在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宣布？ 　　很简单，他这是要让道家成众矢之的。 　　“我的八水山！” 　　八水真人感觉不妙，刚才纯阳火一通烧，已经千疮百孔。 　　他已经察觉到，周围目光变得危险，而且都落在身后的八水山中。 　　功德寻芳炉，就在八水山中，一旦引发争抢，这么多学派之子蜂拥而至，足够将八水山打得稀巴烂。 　　“呵呵！” 　　一旁本初真人笑了，“丹家之子，早这么说，误会不就没了！” 　　出乎八水真人预料，他不仅没有愤怒，反而开怀大笑。 　　“都散了吧！” 　　本初真人一副自来熟模样，招呼四周的各家来人。 　　“刚才是误会，丹家之子，已经选定我道家的丹炉为第一！” 　　“各位都来晚了！” 　　说完，本初真人朝方斗伸手，“丹家之子，请回山中做客！” 　　八水真人见状，恍然大悟，唯有在事情发生前，将苗头掐灭，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对极！” 　　他也跟着开口，“功德寻芳炉，就在八水山中！” 　　“丹家之子，无需舍近求远，可以在留在山中，现成这么多丹炉可用！” 　　“正好，我们也能观摩一二，纯阳丹是如何炼制？” 　　卑鄙！ 　　一众各家学派的成员，听闻之后，面露鄙夷。 　　明摆着要强抢纯阳丹，还要偷看人家炼丹，道家吃相太看看，敲骨吸髓，一点都不给留下。 　　“走吧！” 　　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从左右两边，靠近方斗身旁。 　　二人语气轻松，实则暗地法力，企图将方斗钳制住，强硬带回八水山洞天内部。 　　“多谢了！” 　　突然间，方斗猛地一跳，以近乎绝妙的轨迹，跳出二人的范围之外。 　　“太不像话了！” 　　“这不是明摆着，要强留客人！” 　　人群当中，某位学派之子大声疾呼。 　　“这就是你道家的待客之道？” 　　下一句话，则是对方斗说道，“丹家之子，道家不怀好意，可否让我效劳，护送你离开？” 　　四周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这家是末流学派，学派之子实力也非拔尖，成员数量也排名倒数，真有胆量这么说啊！ 　　“不妙！” 　　眨眼间，其他学派反应过来，这是存心卖好呀！ 　　于是，众人都等不住了。 　　“丹家之子，道家只要感动粗，我们绝不答应！” 　　“你是走是留，一句话，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人群汹涌、人声如潮，席卷八水山四周。 　　藏在外界的丹湘子，哭笑不得，若有朝一日，他具备如此一呼百应的威望，当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你们想干什么，别乱来！” 　　八水山周围，道家真人们散步四方，眼见局势即将失控，大声喝骂制止。 　　“丹家之子，你怎么说？” 　　不知是谁，直接质问方斗本人。 　　这场风波，他就是起源，若没有他点头，事情不算晚。 　　方斗皱起眉头，“我想法不变，一月之后，只要有人拿着丹炉来找我，就能得到纯阳丹！” 　　如果说，刚才的话还有些模糊，眼下就是确定无疑。 　　认炉不认人！ 　　“好！” 　　不少野心之辈，暗自狂笑，如此就好办了，他们没有丹炉，但道家有啊，直接抢过来就是。 　　和外界认知不同，许多学派明面上，没有暴露，也不曾与道家为敌，原因不是忌惮道家，而是认为没别要。 　　但眼下，有纯阳丹的诱惑，许多学派心动了，打算下手。 　　看周围，各方势力龙蛇混杂，连释门都有人藏身其中，光是从声势来看，仿佛全天下都来征讨道家，有种墙倒众人推的感觉。 　　“八水，今日难以善了！” 　　本初真人叹息不已，丹家之子的狡诈，远超他们想象，而且实力更强，所以才造成今日的窘迫。 　　事已至此，已经不存在和平结局。 　　这一刻，从本初真人身上，散发浓烈的战意。 　　道家真人中战神级别的人物，瞬间复苏了，周身热浪翻腾，令人不敢逼近。 　　“别担心，打坏你一座八水山，我赔你一座更好的！” 　　本初真人活动活动手脚，真以为他和八水等人联手，都拿不下丹融么？ 　　那是他们存心活捉，许多杀招并未使出，但眼下，不存在先前的情况，这帮跳出来找死的家伙，当真是不长眼啊！ 　　不长眼也好，下辈子学得点！ 　　“丹家之子，请往后让让，此人恼羞成怒，快要发作了！” 　　纵横之子，看出本初真人情况不对，急忙大声提醒。 　　其他学派成员，稍微往后收缩少许，瞬间露出剑拔弩张的态势。 　　“猖獗！” 　　八水山周围的道家真人们，也都摆下阵势，准备大干一场。 　　大战一触即发！ 　　突然，八水真人开口了，“听我一言！” 　　众人竖起耳朵，此人是道家又一位朝元真人，莫非有什么意见？ 　　“各位，今日之事，是丹家之子与我道家有旧怨！” 　　“此事，本与各位无关，还请认真思索，切莫被他人左右！” 　　“大好性命，万万不能成为替他人火中取栗的筹码。” 　　方斗听了微微点头，道家众人也不笨，猜出他故意设计，可都到了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纯阳丹，此物让所有人为之疯狂。 　　方斗为了今日，散出不知多少纯阳丹，让残魂骂了多次‘败家子’。 　　但这些花费，都是值得的，眼下道家四面楚歌，就是方斗一手造成。 　　“八水真人，不必多言！” 　　“你道家高高在上，什么都有，纯阳丹为何还要霸占？” 　　“你若是通情达理，就该放走丹家之子，让我们公平竞争！” 　　“如若不然，一切都是你缓兵之计！” 　　对方传来某个学派之子的质疑声，伴随许多附和。 　　“八水，不必说了，你看他们，能听得进去么！” 　　本初真人大笑不已，伸出手掌，“还是要动手啊！” 　　这次出世，他本以为性子消磨许多，不复先前杀意十足，但现在想来，还是从前的自己，没有改变一星半点。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凶性 　　“性子要磨圆，身带棱角走不远！” 　　这句话，曾是某位纯阳真人对他的赠予。 　　本初真人，过往以形如烈火、嫉恶如仇闻名，曾与释门的军臣圣僧齐名。 　　得了这句话，他闭门苦修，修身养性，要消除心境深处的暴戾。 　　自从风尘死后，他接过道家的担子，可谓是改变许多。 　　南北对立，若是以前的他，第一反应就是渡江过去，打爆八水真人和丹融，断送南方的希望。 　　可是他没有，好声好气和丹融交流。 　　遇到方斗时，本初真人也故作糊涂，没有追究对方诈死，完全是为了顾全大局。 　　一切一切，都代表着，他已经痛改前非，转变性格。 　　甚至于，听闻释门三分时，军臣圣僧按捺不住，数百年杀戒毁之一旦，还颇为鄙视。 　　直到今天，本初真人面对四方来敌，才真正认识到，性子从来没变。 　　先前一切顾全大局、与人为善，都是伪装，掩盖住本性，反而适得其反。 　　“你们只有一个下场，让我活生生打死！” 　　本初真人留下最后一句话，“八水真人，让开些，免得被我误伤！” 　　下一刻，他纵身往前，如爆裂的白虹，直插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也有四五家学派，眼见本初真人杀来，颇为惊怒。 　　这也太托大了，凭你一人，也想闯我这头。 　　任何一家学派，除了本家之子外，更有学派真人，还有诸多成员。 　　四五家加起来，也有两位数的真人，岂是你一人可以硬闯的。 　　“动手！” 　　刷刷！ 　　各家学派都有默契，纷纷施展秘术神通，一路上设下陷阱禁制，拖延本初真人杀来的时间。 　　另一方面，众人散开布置，准备个对方一个教训。 　　“杀！” 　　白虹冲到半空，戛然而止，本初真人一跃而起，竟是越过诸多陷阱禁制，朝众人头顶杀来。 　　“你？呃……” 　　其中某位学派真人，一时不察，被本初真人揪着后劲，猛地提到半空。 　　其他同伴紧急出手，企图让本初真人松手，但众多法术神通，却擦着本初真人双脚，落到空出。 　　本初真人飞天而起，手上提着学派真人，哈哈大笑。 　　“今日，就杀鸡给后看！” 　　他伸出拇指，贴在学派真人脖颈，轻轻望天一推。 　　断裂声响起，学派真人头颅断裂，血如泉涌。 　　一眨眼功夫，有人死了。 　　“痛快，杀人如沙棘！” 　　本初真人仰天长啸，从他身后和左右，其他学派的攻击接踵而至。 　　“无趣！” 　　本初真人一跃而起，双掌旋转，丝丝银绿旋转升起。 　　“无根之木，头重脚轻！” 　　银绿色气流，喷涌翻滚，眨眼间化作一道墙。 　　等到对方攻击杀到，碰撞在墙上，顿时东倒西歪，原本的威力都大打折扣。 　　“再来一人！” 　　本初真人神出鬼没，一跃出现众人伸手，张开手掌，企图故技重施。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学派之子。 　　“小心，百子！” 　　身为目标的学派之子，听到提醒后，已经来不及了，本初真人一只手掌、十四个指节，竟然藏了上百种禁制，仅仅带动的风声，就让他无法动弹。 　　他只是末流学派的百子，比不上名家之子，甚至连小有名气的纵横之子也远远不如。 　　明对朝元真人全力以赴出手，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休想带走我家百子！” 　　一位学派真人发了狠，指着身边的徒弟，“李代桃僵！” 　　“师父，你……” 　　徒弟满眼都是难以置信，被学派真人一指，当场化作血光消失。 　　血光出现在本初真人面前，化作一道霹雳，撞在他掌心。 　　“嗯？” 　　本初真人微微吃惊，掌心略显酥麻，足见这招的威力不小。 　　学派之子趁他这一愣，急忙施展本领，掏出他的掌心。 　　“一得一失，不赚不赔！” 　　本初真人吃惊过后，手掌猛地一伸，将那位学派真人抓来。 　　“你牺牲弟子，只为救自家百子，值得么？” 　　学派真人受他质问，笑着露出口中鲜血，反问道，“若有一日，你家道子面临危险，你救是不救？” 　　本初真人见他心怀死志，也不废话，一掌捏碎头骨，将尸体扔到旁边。 　　如果是北方道子尘冲虚，他拼了命也要搭救，但南方道子么，还是算了！ 　　“啪啪啪！” 　　本初真人拍拍手掌，正要继续动手，却见到身边空了大片。 　　实在是他刚才举动，太过凶残了，独闯几家学派，如入无人之境，没人是他一合之敌。 　　本初真人一出手，就能毙杀一人，而且都是真人。 　　如此凶残的举动，终于唤醒众人心底深处，关于此人的恐怖记忆。 　　“本初真人！” 　　无明轻叹口气，这个名号，也在师父的重点叮嘱，属于绝不能得罪的那类人。 　　事实上，无明连自己的军臣圣僧也大为忌惮，又怎么敢贸然和本初真人为敌。 　　见到本初真人杀人，如信手拈来，更是让无明佩服不已。 　　对方如此厉害，远超众人先前想象，那么现在，究竟如何是好？ 　　“你们一个个，胆怯、贪婪、无耻，都是鼠目寸光之辈！” 　　“真以为，我道家容忍你们存活，是腾不开手？” 　　“错了，我们让你们活，是因为你们活着有用！” 　　“真有那么一天，你们没用了，就该统统去死！” 　　“是什么让你们产生错觉，以为可以威胁我道家？” 　　“嗯，你说说！” 　　本初真人环视四周，见无人作答，索性化作一道电光，几个呼吸后，活捉一人返回。 　　“是七师叔！” 　　这家学派的成员，见到本初真人手中的人，方才反应过来，同伴被抓了。 　　七师叔被本初真人贴脸质问，脸色憋得青紫，闭口不言。 　　“不想说，那就永远别张口了！” 　　本初真人掌心凝聚一道光锥，撕开嘴唇、撞碎牙齿，划伤喉咙落入对方肚中。 　　下一刻，至少有几十道光柱，从对方体内刺出，撕裂周身血肉骨骼。 　　“听好了吗？” 　　“你们是我道家放牧的牛羊，是我们提着屠刀去找你们！” 　　“而不是像眼前这般，你们拖着一身肥膘，上门来求我们宰杀！” 　　“都听到了吗？”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旗鼓相当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初真人纵横无敌，想杀谁就杀谁，在场百子也有数十，却无人能拦住他。 　　他没说一番话，都要擒拿一人杀了，短短片刻，死在他手下的学派真人，就有七八人。 　　空气中的血腥气，越发浓厚了。 　　“本初……” 　　八水真人同为朝元真人，平日和他交流，怎么能猜不出他的用意。 　　仅凭本初真人一人，如何能抵挡这么多百子？ 　　目的很简单，痛下杀手，给对方心里留下恐惧的阴影。 　　一旦没有自信，这些人就是一盘散沙，开始内讧、相互质疑，再也无法造成半点威胁。 　　到时候，道家发动反攻，反而成了以多打少的一方。 　　“都聋了，是不是？” 　　本初真人的声音，在周围回荡，“你们不是要杀来吗？” 　　“怎么啰嗦半天，谁也不动手？” 　　他越是这么说，各家越是不敢动手，生怕他故意挑衅，骗自己上去送死。 　　一时间，山外众多道家真人，对本初真人佩服不已。 　　“本初真人，果然不负盛名！” 　　方斗也有些吃惊，当初见面，看本初真人还挺何其，现在看来，也不是真面孔。 　　只可惜，如果周围都是些普通的学派真人，还真能让他镇住场面。 　　但现在吗？ 　　“本初真人，大名鼎鼎，晚辈想要请教一二！” 　　名家之子，突然从人群走出，一下子聚集在场所有目光。 　　“原来是他！” 　　见到是名家之子，各家都觉得理所应当，毕竟此人确有资格，挑战不可一世的本初真人。 　　“是你！” 　　本初真人，立刻从气息上，认出名家之子，正是当日一打八水山的神秘来客。 　　旁边的八水真人，也认出来了，心道不好。 　　“还有谁吗？” 　　本初真人大声开口，目光扫视四周，“百家百子，就一个有种吗？” 　　“本初真人，你无需激将！” 　　名家之子淡淡说道，“你怎么厉害，先打赢我再说！” 　　“不急！” 　　本初真人越过他，看向人群深处某个方向，“释门圆通也来了吧？别躲了，出来！” 　　人群熙熙攘攘，片刻过后，圆通走了出来，双手合十。 　　“拜见本初真人！” 　　“圆通，你代表释门而来，怎么说？” 　　圆通似乎不明白，迷惑抬头，“真人什么意思？” 　　本初真人恼怒，这帮秃驴，最会装傻，非要他将事情挑明了。 　　“释门三分，你们是正统，我道家和释门，一向有交情！” 　　“今日，他们与我为敌，你代表释门而来，该表个态了！” 　　名家之子心头一动，这本初真人，远没有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他当着众人面，点出圆通来历，指出道家和释门立场相同，迫使对方加入。 　　圆通可不是一般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大乘圣僧，还被军臣圣僧器重不已。 　　毫不夸张的说，圆通真能代表释门。 　　“真人说错了！” 　　圆通摇摇头，“圆通一介小僧，谁也代表不了！” 　　“今日前来，只是看个热闹，没打算插手！” 　　“真人若有什么话，想要转告军臣前辈，圆通可以代为转告，其他就爱莫能助！” 　　他双手合十，点头弯腰退下。 　　“好，好你个圆通，颇得释门真传！” 　　本初真人一甩袖口，“罢了，没有你，老夫也能解决这群魑魅魍魉！” 　　人群开始骚动，这是瞧不起谁呢！ 　　魑魅魍魉是什么？就是小鬼的代称。 　　我们百家在上古时代，可是与你道家并驾齐驱的，近来总有衰弱，也是一脉相称，容不得你这般糟践！ 　　“名家之子，对这老匹夫，无需客气！” 　　“你若不行，我接着上！” 　　许多学派之子，纷纷开口援助。 　　“我今日方知，何为失道者寡助？” 　　名家之子，悠然说出这具讥讽之语，朝本初真人摊手，“请！” 　　本初真人面无表情，“杀！” 　　话音刚落，他神出鬼没，在名家之子身后出现，伸手抓像后心。 　　这可是杀招，一旦命中后心，名家之子必遭重创。 　　“来得挺快！” 　　名家之子轻呼，“名过其实！” 　　下一刻，凭空生出一顶高帽，栽在本初真人头上。 　　本初真人原本姿势翩跹，多出这顶高帽，顿时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去！” 　　本初真人栽倒前，手掌二分，分别击中名家之子的左右两个膝盖弯。 　　“不好！” 　　名家之子，遭受大力攻击，往前翻滚几周，面前站稳脚跟。 　　这一出手，双方都吃亏了。 　　“我想起来，这是名家神通！” 　　一旁八水真人，从刚开始就苦思冥想，终于猜到了。 　　“名家！” 　　本初真人的神情，前所未有慎重起来。 　　旁边的丹融，也听到尘冲虚低声惊讶。 　　“名家，有何出奇？” 　　尘冲虚摇摇头，“我曾听师父说过，道家能战胜名家，无论实力、盟友还是积累，都远远不足！” 　　“唯一能翻盘的，就是运气！” 　　“名家，也正输在运气上！” 　　“以至于，为了防止名家死灰复燃，道家并未收纳任何名家的典籍神通，一切都焚烧干净！” 　　丹融微微差异，“竟如此忌惮？” 　　“不错！” 　　…… 　　“原来是名家之子！” 　　本初真人豁然开朗，难怪有重重不可思议的神通，这下好办了。 　　既然知道是名家神通，自然有应对的法子。 　　“隐名咒！” 　　本初真人掐个法诀，暗自施展起来，将真名藏住。 　　名家之子微微皱眉，嗯！ 　　“再来！” 　　本初真人往前一冲，掌心飞出大片金光，催山拔林，平地升起多少恶风。 　　“一文不名！” 　　名家之子再度动手，没想到本初真人仅仅摇晃片刻，再度朝他杀来，力道方向均不受影响。 　　“克制之法！” 　　原来这些年来，道家针对名教神通，早已有了重重克制的法子。 　　虽然未必能完全克制，但只需抵消神通少许，就能有翻盘的可能。 　　刚才的隐名咒，就是一门道家的针对性法术。 　　名家之子，望着越来越近的金光，心下有些惆怅。 　　时代在进步，道家也在进步，复兴的名家，难道真能战胜对方？ 　　但这个迟疑和动摇，只是一瞬间。 　　下一刻，名家之子眼神变得犀利，凭你们，也想破我名家神通？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背后下手 　　“丹融！” 　　“丹融！” 　　丹融眼见二人施展神通，打得精彩万分，却不料耳边，响起尘冲虚的声音。 　　“嗯？” 　　他回过头，见到尘冲虚示意，顺着对方眼神，见到一旁的方斗。 　　“切莫看得太入神，别忘了，我们要看住他！” 　　南北两位道子，一直没有上战场，就是因为他们的任务，是看住‘丹家之子’。 　　“放心，他逃不了！” 　　丹融自信说道，本体逃不逃，他还不知道么？ 　　“不可大意！” 　　尘冲虚语重心长，“先前名家之子和他斗过一场，尚且落荒而逃。” 　　“这位丹家之子，远比名家之子，更深不可测！” 　　他重点强调，“而且你以为，他刚才施展权利了吗？” 　　“没有！”丹融反应过来，急忙补救，“……吗！” 　　“绝对不没有！” 　　尘冲虚轻呼口气，“仅凭我一人，只怕留不住他，还要你帮忙！” 　　“也好！” 　　二人商议完毕，分了一半心神在方斗身上，另一半则是观战。 　　本初真人和名家之子，斗得不分上下，各种神通层出不穷。 　　前者是道家老牌朝元真人，资历老，战斗经验丰富，属于战神级别存在…… 　　后者身为百子之一，有天运加身，也不是一般朝元真人可比。 　　二人相斗起来，竟是旗鼓相当，看不出哪一方有落败可能。 　　八水山周围，无论是道家一方，还是各家学派，均屏气凝神，观看斗法。 　　对道家来说，一旦本初真人战败名家之子，对方将再无匹敌的存在，毕竟百家虽多，能有朝元境界的，也就只有名家之子一人。 　　而百家这边呢，若是名家之子赢了，八水山道家真人虽多，也都是样子货，可以分化打击。 　　只需杀入山中，取得功德寻芳炉，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纯阳丹。 　　也有野心更大的，目光一直盯着方斗，企图将丹家之子‘请回去’。 　　“本初真人，你看我这招！” 　　“三人成虎、积销毁骨！” 　　从名家之子口中，喷出一口金风，瞬间降临本初真人身上。 　　本初真人见来不及让开，暗中掐定隐名咒，身周浮现透明的源光，企图将金风排斥出去。 　　“不好！” 　　下一刻，本初真人摇晃几下，他的重重布置，竟然无用，被对方杀到身上。 　　“噗嗤！” 　　本初真人再也忍不住，当空喷出一口血泉。 　　道家一方的人，见到眼前一幕，惊得魂不守舍。 　　对面的百家见了，却个个眉开眼笑，终于赢了。 　　但是，本初真人怎么可能轻易落败？ 　　只见他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伸出手掌，对着空中喷出的血泉一握。 　　下一刻，掌心摊开，浮现五六颗晶莹剔透的血橄榄。 　　“吃我一击血霹雳！” 　　手腕抖动，几颗血橄榄从指缝溜走，化作淡淡血光，消散空气中。 　　名家之子并非没有准备，早已提防他垂死反抗，见他手掌动了，立刻戒备周围，并准备迈步让开。 　　但是，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本初真人的绝招。 　　轰！ 　　一声苍白的轰鸣声，在名家之子耳边响起，轰散世间此外所有杂音，只留下嗡嗡空白。 　　“中招了！” 　　名家之子懊恼不已，原来是声波攻击，并非直线杀来，也肉眼看见，一时大意，竟然被对方得手。 　　他被血霹雳击中，没有其他伤势，但一双耳朵，却短暂失聪。 　　人体五官，看似分离，实则互通一体，这边双耳失聪，就能影响其他方面。 　　“哈哈！” 　　本初真人擦拭嘴角，“我知道你听不见，但咱们接下来，还是要好好斗一斗！” 　　名家之子从他的表情，就能猜出讲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太激烈了，双方各有手段，不到最后一刻，都难分胜负。 　　“嗯？” 　　丹融突然皱眉，微微发出一声惊叹。 　　“怎么了？” 　　尘冲虚还以为，方斗有什么不对，仔细看了下，没问题。 　　“我似乎嗅到什么？” 　　丹融深吸口气，除了泥土、空中的水汽外，也没别的。 　　“别多心了，安心盯着丹家之子！” 　　两位道子，继续观察斗法过程。 　　八水山地底深处，一个矮胖子松了口气，全身近乎虚弱。 　　在他旁边，身穿绿袍的瘦子，不禁催促，“还等什么，待会儿打完了！” 　　“别动，小心被发现了！” 　　矮胖子忍不住摇头，“上古各家，都有纵地金光的神通，唯独我这一家，将之修行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以此法，上青冥、入九幽，皆可无痕！” 　　“你叫我一起潜入，就是冲着我这门神通的威能！” 　　绿袍瘦子笑了笑，“那可不，趁着上面都在观战，我们兄弟两个，正好趁虚而入！” 　　原来这二人，也是学派之子，只是实力低微，没有参与上方对峙。 　　但二人都有小聪明，立刻想到从地底潜行，躲开众人眼光。 　　但是，丹炉留在洞天之内，不破开洞天，还是无法取出。 　　这里，就要用到绿袍瘦子的宝物。 　　“看我七星锥！” 　　绿袍瘦子，从怀中取出一物，闪闪发光。 　　“小心些，快把光熄了！” 　　矮胖子胆小怕事，喋喋不休，“刚才我听到头顶，那两位道子，竟然嗅到我地下潜行的气味，可把我吓坏了！” 　　他这门纵地金光，若是修行到极致，自然无声息、无痕迹。 　　但矮胖子修为不够，在地底潜行，仍免不了有泥土气味外泄。 　　“别担心，快到了！” 　　绿袍瘦子，举起手中七星锥，朝着头顶一戳。 　　啵！ 　　轻响声中，二人破土而出，出现在八水山洞天深处。 　　没人发现，完美！ 　　绿袍瘦子嘱托同伴，“必须尽快找到功德寻芳炉，我和你说，丹炉特征是……” 　　“是不是这个？” 　　矮胖子呆呆看向某个方向，伸出萝卜般粗壮的手指。 　　“呃！” 　　绿袍瘦子顺着手指看去，正看到功德寻芳炉，坐落在地上，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是，为什么丹炉系着根细细的丝线，仿佛是钓鱼用的鱼线？ 　　糟糕！ 　　绿袍瘦子大叫不妙，有人捷足先登。 　　破空声响起，俨然是甩动鱼线的锐利声响。 　　系着丹炉的透明丝线，猛地绷紧，朝着洞天之外拖拽而去。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混乱 　　“这可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一声轻描淡写的轻叹过后，丹炉被平地拽起，破开洞天而去。 　　矮胖子和绿袍瘦子，累死累活半天，却被人家抢了个先。 　　简直是不能忍！ 　　“太虚垂钓术！” 　　“这是渔家手笔，是渔家之子！” 　　绿袍瘦子目光怨毒，“绝不能让他安然逃走！” 　　“算了，算了！” 　　矮胖子还想息事宁人，“听说渔家之子，和纵横、风水一众合作，人多势众，你我惹不起！” 　　他们二人，学派属于末流，人丁稀少，谁也看不上。 　　“不行，绝不能让他如意！” 　　绿袍瘦子扯着嗓子大叫，“快来人呐，有人偷走了功德寻芳炉！” 　　这一嗓子，来得太突然。 　　矮胖子愣了愣，随即一跺脚，“你想找死，我可不奉陪！” 　　“什么？” 　　八水真人，陡然发现不对，立刻扫视洞天之内。 　　结果呢，其他丹炉还在，唯独少了功德寻芳炉。 　　东西失窃了，而且还多了个人，是谁？绿袍瘦子。 　　“我……” 　　绿袍瘦子反应过来，自己貌似干了件傻事儿，还没逃走就大喊大叫，这不是上赶着给人背锅么！ 　　“慢着，我可以解释！” 　　八水真人沉着脸，二话不说，整个洞天的力量，朝他四周挤压过来。 　　“七星锥！” 　　锐利的轻响过后，绿袍瘦子借助法宝，破开洞天，一跃来到山外。 　　本以为逃出生天，没想到正前方，三位道家装扮的道人，表情不善望着他。 　　其中一人，正是重度烧伤的真空朝元真人，其他二位的身份，自然不用多说！ 　　“……” 　　绿袍瘦子说不出话，点儿太背，一头扎进三个朝元真人面前。 　　“可否……” 　　没等他说完，前面两位朝元真人出手，背后则是八水真人含恨出手。 　　即便是预言中的百子，也无法承受这般恐怖的攻击。 　　最终，绿袍瘦子当场身亡，在三人围攻下，大成一团肉酱。 　　“丹炉呢？” 　　五德、北斗两家的朝元真人，急忙询问八水真人。 　　“不在他身上，显然被其他人得手了！” 　　刚才短短瞬间，八水真人就将洞天搜查个遍，没有功德寻芳炉下落。 　　“我来！” 　　五德朝元真人，暗自运转测算之术，“幸好发现及时，空中仍有抹不掉的痕迹！” 　　下一刻，他转向某个方向，“在那！” 　　三人齐刷刷动手，朝着空无一物的云巅攻去，瞬间风起云涌。 　　这边联手的动静，远比旁边更大，瞬间引发众人关注。 　　“怎么回事儿？” 　　一众人皆摸不着头脑，唯独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脸上带着担忧神色，也不知道渔家之子是否得手？ 　　“藏头露尾，给我滚出来！” 　　八水真人三人联手，打得云团破碎，登时浮现一条细线。 　　“当！” 　　细线承受不住，当场崩断，一物从空中坠落。 　　即便没有见过此物的人，也在方才‘丹家之子’的介绍中，知道正是功德寻芳炉。 　　原本，功德寻芳炉，藏在道家八水山洞天中，众人想要硬抢，必须过道家真人这一关。 　　谁也没想到，竟有人虎口拔牙，将丹炉运出外界。 　　“好呀！” 　　眨眼间，众人明白来龙去脉，有人施展空空妙手，企图趁着混战，神不知鬼不觉，将丹炉偷走。 　　但道家也不是吃素的，当场发现踪迹，出手阻止。 　　如此大好机会，怎能错过？ 　　名家之子心头一动，大好机会，怎么错过！ 　　他身形微微移动，就被本初真人拦在面前，“休想！” 　　“啊呀！” 　　伴随着功德寻芳炉露面，暗中出手之人，终于出现了。 　　“渔家之子！” 　　各家学派的百子、真人们，见到他之后，恍然大悟。 　　传说中，渔家的太虚垂钓术，最能渗透道家洞天，神不知鬼不觉就能钓走东西。 　　若是他能偷偷带走丹炉，倒也没什么，可惜被人喝破，太可惜了。 　　三位朝元真人联手，不仅打破他的行藏，更是崩断鱼线，好不容易到手的丹炉，就这么眼睁睁错失了。 　　“把命留下！” 　　八水真人，眼见其他两位朝元真人，一左一右抓捞丹炉，可谓是万无一失，便将目光对准渔家之子。 　　此人太过危险，若是继续存在，道家的洞天在他面前，完全不设防，必须斩杀。 　　所以，八水真人含恨出手，一出手就是杀招。 　　“慢着！” 　　纵横之子、风水之子，急忙上前接应。 　　三位百子和八水真人，斗成一团，各自施展本领神通，一时间不分胜负。 　　这时候，其他两位朝元真人，却出了岔子。 　　本来么，他们二人联手，足以将功德寻芳炉接回。 　　但在最紧要关头，异样情况发生了。 　　一道长箭，从遥远天际射来，正中功德寻芳炉。 　　五德朝元真人见状，立刻飞出五色气流，化作一只大手，五根手指分别不同颜色。 　　这只大手做出抓捞姿势，就要将长箭捏碎。 　　长箭却在中途节节碎裂，最终化作漫天碎光，猛地往丹炉表面扑落。 　　“哇哇哇！” 　　奇异一幕发生了，功德寻芳炉的表面，原本没有半点裂纹，陡然裂开横向口子。 　　从裂口处，传来婴儿般哭叫声。 　　接下来，丹炉表面，又出现‘眼睛’‘鼻子’等活灵活现的裂口。 　　眨眼功夫，功德寻芳炉，表面生出五官，如同出声婴儿般哭闹起来。 　　“法宝通灵，这是通灵的征兆！” 　　人群中有识货的真人，立刻看出端倪。 　　功德寻芳炉，上古时代，就是丹家的二十八丹炉之一，流传这些年来，炼制无数丹药。 　　按理来说，晋升通灵法宝，并不奇怪。 　　怪就怪在，刚才那支长箭命中，随即发生状况，怎么都觉得有人在背后操纵。 　　“不好，法宝通灵，要逃走了！” 　　果不其然，功德寻芳炉‘活’过来，不满意环境太过嘈杂，皱了皱鼻子，猛地往虚空窜去。 　　瞧丹炉的速度，竟比等闲的真人更快几分。 　　“千万别走了丹炉！” 　　一时间，众人无心交战，都盯着功德寻芳炉，生怕丢失了。 　　“冲虚，咱们……” 　　丹融眼神示意，大家都去追了，我们还看着‘丹家之子’。 　　尘冲虚也很苦恼，如果方斗也去追丹炉，他就可以名正言顺追上去。 　　但是，这位‘丹家之子’岿然不动，让他好生无奈。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接连出场 　　“好兄弟，你死得好惨！” 　　空无一人的地面，鼓了几下，钻出个矮胖子。 　　矮胖子对着虚肉模糊的尸体，哭了几鼻子，然后伸手摸索起来。 　　“幸好，道家的人来不及寻找！” 　　“宝贝还在！” 　　矮胖子搜索几下，终于找到了七星锥。 　　“我的纵地金光，配合七星锥，天下何处去不得？” 　　“真乃打家劫舍的神器！” 　　“只可惜，道家太凶，绝不能去触霉头！” 　　矮胖子面带悲戚，对地上的尸体鞠个躬，“兄弟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你的法宝！” 　　下一刻，他转身望了望天空，“太危险了，我保命为上，绝不能掺和进去！” 　　说罢，矮胖子钻入地下，消失无踪。 　　…… 　　“怎么办？” 　　渔家之子，龇牙咧嘴，刚才被道家的人喊打喊杀，身上挂彩多处，若非纵横之子二人接应，他怕是回不来了。 　　“开口那人，真是损人不利己，死了也活该！” 　　若非绿袍瘦子存心报复，渔家之子早就取走丹炉，一切圆满结束。 　　可惜，此人心胸狭窄，而且更是蠢得出奇，一开口将性命断送。 　　“蠢的跟猪一样，也配为百子之？” 　　纵横之子安慰他，“别气愤，眼下还有机会！” 　　功德寻芳炉瞬间通灵，难度更大了，眼下不光是各家学派，就连原主人道家，也不是那么容易到手。 　　“走，抢到之后，其他人接应离开！” 　　来不及商议，纵横之子提出建议，其他人听了不错，点头算是通过了。 　　“丹家之子呢？” 　　纵横之子，回望八水山上空，方斗表情淡漠，“他可不用我们操心！” 　　今日局面，就在对方算计当中，这一幕，也正是他想要的。 　　“上！” 　　…… 　　本初真人无心恋战，抽身后退，就和八水真人汇合，要去拦住通灵的功德寻芳炉。 　　法宝通灵，若在平时是好事儿，但坏就坏在，这里是露天，而非洞天之内，而且周围敌人太多。 　　各种因素叠加起来，造成了眼下恶劣得无以复加的局面。 　　“留住它！” 　　本初真人可没忘了，当初朝廷联军围攻新生政权，关键时刻，就是火龙瓮通灵飞走，断送了对方一大利器。 　　眼下，丹炉若是飞走，落到旁人手中，道家至少要多出一个纯阳劲敌。 　　纯阳境界！ 　　道家从上古至今，也才存世了几位纯阳。 　　百家学派，若有纯阳真人率领，必将成为道家的心腹大患。 　　“必须留住丹炉！” 　　“若是留不住丹炉，就留下丹家之子！” 　　几位道家朝元真人发了狠，回望几眼，两位道子困住丹家之子，令其无法逃走。 　　如此，就可以安心争夺丹炉。 　　“闪开！” 　　本初真人面对混战，越发兴奋起来，上前几步，逮到两个学派真人，问也不问，当场摔成两团肉泥。 　　“大胆！” 　　眼见他横冲直闯，要越过众人，靠近功德寻芳炉，其他学派之子不敢了。 　　“本初真人，尝尝我药家神通！” 　　药家，可不是熬药的药，而是毒、药不分家的药。 　　药家之子，取出一枚锄头，乃是采集药草、杀死毒虫的法宝。 　　锄头表面暗哑无光，一股奇香扑面而来，沿途两边的其他学派成员，均有些头晕目眩，急忙朝后方退去，口中大呼“受不了”！ 　　“受死！” 　　药家之子，握着锄头当头砸落，满以为当场能熏倒本初真人。 　　“滚开！” 　　本初真人抬手一挥，正中锄头，手背割破流血。 　　但是，药家之子，却是连人带锄头，被当场打飞，消失在百里之外。 　　本初真人口中蠕动几下，然后朝四周猛地喷出，竟是将刚才吸入的药香，猛地喷出去。 　　“哎呀！” 　　周围的学派中人，东倒西歪。 　　“谁也休想拦住我！” 　　本初真人势如破竹，眼看着杀到最近处。 　　功德寻芳炉，正不断旋转，越升越高，即将逃出生天。 　　“留下呗！” 　　本初真人一伸手，抓住某只炉脚，随即听到丹炉的嚎啕大哭。 　　“哭什么，你是我道家之物，就该留在家里！” 　　“别哭了！” 　　丹炉越哭越是伤心，声音越发刺耳。 　　“本初真人，阴阳家的双子，特来请教！” 　　两道人影陡然跳出，一白一黑，都是方斗曾见过的。 　　“阴阳家也来了！” 　　“稀奇了，道家有双子，阴阳家也有双子！” 　　“不一样，这二人是同胞兄弟，是天生的！” 　　阴阳双子，联手打出纵横交错的黑光二光，交织成棋盘模样，当场将功德寻芳炉镇压在下方。 　　丹炉委屈得直哭，却是无可奈何。 　　“你们找死！” 　　本初真人见有人虎口夺食，二话不说，就要痛下杀手，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万物生、万物灭！” 　　“本初原始，万物皆虚！” 　　他对着右方的黑发少年，双掌退出，无声无息的无形波动，猛地降临落下。 　　“这……” 　　黑发少年瞪大双眼，随即化作飞灰，烟消云散。 　　见到这一幕，周围的学派中人，齐刷刷往后退去。 　　这招太可怕了，中了当场就死，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一时间，所有目光聚集在白发少年身上，想看他如何反应！ 　　白发少年，身躯开始抖动起来，似乎在愤怒，但很快就露出真相。 　　“啊！” 　　白发少年仰头，从头顶开始，头发开始变色，左边半边，陡然变成漆黑如墨。 　　从眉心中央开始，沿着中线往下蔓延，白发少年竟有一般身躯，变成黑发少年的模样。 　　“本初真人，我们兄弟二人，分属阴阳！” 　　“孤阴不长、孤阳不生，你杀得尽吗？” 　　从他口中的声音，竟是两个声音叠加。 　　“兄长，醒来！” 　　白发少年双手插入胸膛，猛地往外撕扯，众人眼前一花。 　　撕裂声响起，一道人影裂成两半，等稳固下来，黑发少年再度出现，和白发少年并肩而行。 　　“本初真人，刚才见识过你的本领！” 　　“现在，瞧瞧我阴阳家的本领如何？” 　　二人长发如同水草，脱离重力浮空而起，如同黑白两道烟柱，已然在酝酿某种大招。 　　本初真人心知，若不能击败二人，就无法夺回功德寻芳炉。 　　他冷哼一声，“怕你们不成！”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纵横发力 　　本初真人猛冲猛打，原本最先靠近丹炉，也是最有希望得手的。 　　但是，阴阳双子横空出世，拦住他去路。 　　功德寻芳炉，被对方镇压，谁也取不走。 　　八水真人等人，知道本初真人需要帮助，也极力要甩开各家学派，与其会合。 　　但是，各家学派的百子、真人，哪里会让他如愿以偿！ 　　“哪里走！” 　　名家之子含笑上前，八水真人和他类似，都是新晋升的朝元真人。 　　他对付本初真人略显吃力，可是面对八水真人却不在话下。 　　“八水真人，你老巢被毁，怎么还有心思顾及他处？” 　　名家之子一出手，就是‘身败名裂’。 　　这招名家神通，让人置身无穷痛苦当中，无人能幸免。 　　果不其然，八水真人极力抵挡，还是被卷入其中，沉浸在永无止境的痛苦折磨中。 　　“不！” 　　八水真人极力挣扎，同样施展‘隐名咒’。 　　“荣辱不惊、去留无意！” 　　痛苦稍减，八水真人强行调动法力，开始攻击名家之子。 　　大团水花泛起，被名家之子挥掌击碎。 　　“八水真人，如今八条水脉被纯阳火烧干，你的八水山又一片狼藉！” 　　“眼下，你如何能发挥实力？” 　　“省省吧！” 　　名家之子微微叹息，正要痛下杀手。 　　“没有水，还有火，你要不要！” 　　关键时刻，五德朝元真人杀来，挥掌之间，从袖口飞出无数火器。 　　什么火瓶、火炉、火罐、火车、火马…… 　　眨眼间，漫天都是各种火器，裹挟着无边火海，朝名家之子批头落下。 　　“纯阳火，我都见过，你这小儿科！” 　　五德的朝元真人，施展的是最纯真的三昧真火，施展起来天地为之色变。 　　仅从声势来看，竟比刚才纯阳火更加浩大。 　　但是，名家之子亲身尽力过纯阳火，却知道三昧真火的本质，远远比不上纯阳火。 　　“恰如一座铁山，看似庞大，实则比不过一块金冬瓜！” 　　名家之子微微叹息，“八水真人，正好给你续点水！” 　　他手指过处，一件件火器失灵，喷出的不是烈火，而是潺潺清泉。 　　滋滋滋！ 　　水火交加，分外煎熬，火海却当场熄灭大半。 　　…… 　　此刻的八水山四周，简直成了一片战场。 　　普通的道家真人，也参与进来，与各家学派战作一团，惨烈无比。 　　双方刚开始，仅仅是为了争夺丹炉，但动起手来，多少年前的陈年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新仇旧恨一起算账。 　　“别后退，困住他了！” 　　北斗朝元真人，此刻情况也不好，他被困在阵中。 　　原来，纵横和风水之子二人，招揽不少学派之子之后，就想着如何提升实力。 　　纵横家的本领，用于混战之中，可谓是得天独厚。 　　他利用‘纵横之术’，将各家学派的力量，竟然能梳理调和，顺利结成大阵。 　　风水之子，负责提供大阵。 　　大阵展开，果然不同凡响，连北斗道宗的朝元真人，也被他们困住。 　　“旁门左道，休想困住我！” 　　这位朝元真人愤怒至极，伸指对着虚空戳去，“孤星坠！” 　　嗖！ 　　尖利破空声中，星辰坠落，朝着下方砸落。 　　“不要乱，此乃道术，绝非星辰陨落！” 　　正儿八经的星辰陨落，毁灭之强，连仙人都承受不住。 　　所以，纵横之子看得明白，这是道术的幻象，纵然厉害，也可以挡住。 　　他当即施展神通，阵中众人的力量、体系，均了然于心。 　　“原来，这就是我纵横家的要义所在！” 　　联弱胜强，化不可能为可能！ 　　纵横之子心头一片雪亮，竟是当场顿悟。 　　“纵横之子，你怎么？” 　　风水之子，立刻发现不对，大阵中的力量，竟然产生某种变化。 　　原本来自各方的力量，太过驳杂，相互间制衡抵消，难以拧成一股。 　　但眼下，竟开始升华，带动大阵力量节节攀升。 　　“风水之子，动手！” 　　大阵中的北斗真人，同样发现情况不对，拼命催动神通。 　　从天而降的星辰，似乎燃烧了寿命，耀眼无比，朝着大阵中央坠落。 　　纵横之子哈哈大笑，笑声充满无限自信，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强大。 　　轰！ 　　星辰坠落，强横无匹的力量，似乎冻结了空间时间。 　　眼看着，坠落带动的冲击波，就能轻而易举撕开大阵，将纵横之子一行人尽数灭杀。 　　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大阵泛起的力量，反过来包裹住星辰，将一切余波、余热，消磨殆尽。 　　“这不可能？” 　　北斗真人怒吼不已，徒劳无功挣扎。 　　“你，已经死了！” 　　纵横之子高傲指着他，随即大阵发动，汹涌澎湃的力量将对方淹没。 　　“不好！” 　　不远处的尘冲虚，察觉这里不对劲，连忙看过来。 　　没想到，只来得及见到，北斗真人陨落的画面。 　　结果太过惨烈了，这是今日率先阵亡的道家真人，而且是朝元真人。 　　距离上个朝元真人阵亡，也有五十多年了，今日终于又出现了。 　　须知刚才纯阳火肆虐，也才将真空朝元真人重伤，怎么这次轮到北斗朝元真人阵亡了。 　　“纵横之子，恭喜你悟出学派真谛！” 　　风水之子醒悟过来，连忙恭贺。 　　“先忙正事儿！” 　　纵横之子看向渔家之子，“可否在此施展太虚垂钓术，将功德寻芳炉抢来？” 　　渔家之子，看向战场深处。 　　阴阳儿子和本初真人鏖战，却也没忘了加固，黑光光线组成的棋盘，仍旧将丹炉镇压下方。 　　“若要不惊动，难！” 　　纵横之子笑了，“如此情景，还怕惊动他们不成！” 　　“放手去干，我们合力帮助你！” 　　得了纵横之子允诺，渔家之子终于放心，再度施展神通。 　　“嗯？” 　　片刻过后，交战中的阴阳双子，突然发现情况不对劲。 　　组成齐聚的黑白光线，陡然波动起来，丹炉极力往上拱，凸起巨大鼓包。 　　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丹炉，不惜脱困而出。 　　“又是太虚垂钓术！” 　　话音刚落，吸引丹炉的力量暴增，黑光光线当场崩断。 　　一股大力袭来，带动功德寻芳炉破空而去，逃离阴阳双子掌控之中。 　　“妙啊！” 　　纵横之子开怀大笑，终于抢占先机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丹家之子走了 　　丹炉再度易手，从阴阳双子手中，落到纵横之子手中。 　　各家学派均震惊不已，纵横之子的表现，有些太过惊人了。 　　原本，纵横之子和风水之子联手，纠结了几位学派之子，但是在各家看来，也就是一帮乌合之众，靠着利益联合。 　　论实力，远比不上名家之子，甚至连较大规模的学派也不如。 　　渔家之子先前表现，充其量是偷鸡摸狗的伎俩，也并不算什么。 　　但就在刚才，这帮人联手，灭杀道家一尊朝元真人，更是虎口夺食，将功德寻芳炉夺走。 　　“东西到手，接下来突围！” 　　渔家之子钓出功德寻芳炉，脑海中无数念头浮现，手腕微微颤抖。 　　但是，听到纵横之子提醒，终于稳定下来。 　　对啊，若无纵横之子集合众人之力，仅凭他的本领，根本无法冲破阴阳双子设下的禁锢。 　　就算他想独占，也不是现在，因为四周无数人虎视眈眈，仅凭他一人，绝对无法活着带丹炉离开。 　　“好！” 　　欢呼声中，丹炉落入阵中，纵横之人一行松了口气。 　　功德寻芳炉，这下终于稳了。 　　这座大阵，连道家朝元真人都能灭杀，堪称虎穴龙潭之地。 　　但是，想要离开，也已经不可能了。 　　本初真人反应过来，和八水真人，连同另外一个朝元真人，开始从不同方向聚拢过来。 　　开玩笑，道家被杀了一尊朝元真人，怎能善罢甘休？ 　　上一个有过类似经历的，正是灭杀风尘真人的公无病，死在两位道子手中，连骨灰都被扬了。 　　不管是抢夺丹炉，还是报仇雪恨，道家都不会容许他们离开。 　　“苦也！” 　　风水之子嘀咕，眼下成了众矢之的，插翅难飞。 　　其他成员，也都有类似想法。 　　其实很好解决，只要送走丹炉，除了道家之外，其他学派都会离开。 　　如果只需要与道家为敌，还有几分胜算。 　　可是，明知如此，却无人开口提议。 　　谁舍得？ 　　“各位，今日拜托了！” 　　纵横之子认真点头，纵然他顿悟，实力大进，也不是这么多人对手。 　　所以，还是走纵横路线。 　　“各位听我一言！” 　　纵横之子发话的对象，不是道家众人，而是四面八方的学派真人。 　　“不交出丹炉，你们都得死！” 　　阴阳双子发话，他们眼神不善，到手的东西飞了，怎能不恼火。 　　“各位，我知道你们都想要功德寻芳炉！” 　　纵横之子笑着指自己“我也是，而且已经得手了！” 　　“各位想来抢，我很理解！” 　　“但是，这东西是赃物，苦主还在！” 　　“我们杀来杀去，岂不是很可笑，万一两败俱伤，道家反而捡了便宜！” 　　纵横之子郑重说道，“不如先杀道家来人，咱们再内部争夺，可好？” 　　人群中，传来一个附和声。 　　“不错，毕竟要射下大雁，才好讨论是蒸是煮！” 　　纵横之子点点头，“我等来自不同学派，但却又共同特点，那就是和道家不共戴天！” 　　听到这里，一众人赞同点头。 　　丹融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怪就怪道家树敌太多。 　　“放屁！” 　　尘冲虚骂出声，“上古时代，百家并起，我道家就是再厉害，能将其他学派都灭尽？” 　　原来，上古百家灭亡，都是互相征战消灭。 　　道家、释门和名教，是笑到最后的三家，并不意味着，其他覆灭的学派，都是他们灭杀的。 　　只是年代久远，加上三家编写史书，或多或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所以后人都以为，是三家灭尽百家学派。 　　尘冲虚是纯阳弟子，可不会接受这些虚假信息，知道确切真相。 　　丹融听完点头，“可是，百家学派，都是这么认为啊！” 　　或许，在场的百家学派，相互之间也有仇怨，但眼下他们的敌人太过强大，所以都默认自家灭亡的罪魁祸首，就是道家。 　　毕竟，获利最多、嫌疑最大。 　　说你道家没出手，那就是搞阴谋、背后挑拨，是幕后黑手来着！ 　　怎么说，道家都是各家公敌！ 　　“所以呢，你们想要和我道家为敌？” 　　本初真人悠然开口，“奉劝你们一句，柿子挑软的捏！” 　　“你们瞧瞧，是攻我道家容易，还是对付他们简单？” 　　简单几句话，又让众人陷入迟疑。 　　是啊，道家可是有三位朝元真人战力，更有不计其数的真人在场。 　　纵横之子他们，虽然合力杀了一尊朝元真人，想必也是极限了？ 　　“纵横之子，你说得好听，不如先表达一下诚意！” 　　“什么诚意？” 　　纵横之子直觉不对劲。 　　“你们也别扣着丹炉，放出来大家保管！” 　　果然，没人是傻瓜。 　　纵横之子看向阵中几位同伴，风水之子、渔家之子等人，均摇头不同意。 　　“只好重新打过了！” 　　气氛开始变得紧张，一派剑拔弩张的局面。 　　这时候，有人开口了。 　　“你们满满打，分出胜负也好，丹炉花落谁家也罢！” 　　“一月之后，我再来兑现承诺！” 　　方斗这句话，立刻引发众人注意，许多人这才发现，从刚才开始，无论外界打得如何激烈，这位丹家之子竟留在原地，半点也没移动。 　　“厉害！” 　　可是听到方斗要离开，许多人坐不住了，丹炉固然重要，但丹家之子也必不可少。 　　尤其是道家南北双子，闻言吃惊，有他们看着，对方想走，哪有这么容易？ 　　“记住，我认炉不认人！” 　　方斗说完，转身朝尘冲虚、丹融二人摆摆手，一步踏出，背景开始变淡。 　　“慢着！” 　　尘冲虚急忙招收，从云端落下黑点，迅速长大，化作一口黑锅，倒扣在方斗头顶。 　　“冲虚，你这法宝，啧啧！” 　　丹融在旁边说道，“难不成，你以后的道号，就叫黑锅真人！” 　　尘冲虚感觉到，对方已经被铁锅扣住，再无逃脱的可能，心情也变得轻松。 　　“那可不行，我的道号，要自己决定！” 　　下一刻，他神情大变，“怎么没了？” 　　铁锅猛然掀起，众多视线汇聚其上，却见到空荡荡，再无半个人影。 　　丹家之子，就这么消失无踪。 　　说实话，如果尘冲虚不是道家之子，纯阳高徒，众人都会认为，是他和丹家之子勾结，故意唱双簧，将对方放走。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围攻 　　尘冲虚心道不好，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他急忙看向丹融，丹融无奈耸肩，“我自然相信你！” 　　言下之意，别人就不一定了。 　　道家其他人，本初真人、八水真人等，纵然心有疑虑，眼下都不会提出，肯定会同仇敌忾，保住尘冲虚。 　　但其他人呢，那些对道家视为仇敌的百家学派呢？ 　　果不其然，暴喝声随即响起，“尘冲虚，快把人交出来！” 　　许多人开始急眼了，你是纯阳高徒又如何，敢断我们的希望，照样和你玩命。 　　“道家果然厉害，一南一北两大道子，均有绝佳妙手！” 　　名家之子发话了，“可是，你擒住丹家之子，又有何用？” 　　“快放出来，免得伤了和气！” 　　尘冲虚恼怒之极，正要开口解释，却听到本初真人发话。 　　“休想！” 　　“你们以为，拿到了功德寻芳炉，就能得到纯阳丹？” 　　“做梦，这是丹家之子挑拨，让你们对付我道家！” 　　“现在，罪魁祸首已经落网，你们识相的，赶紧离去！” 　　虽然本初真人在维护自己，但尘冲虚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听这话，显然他也以为，是自己捉了丹家之子，隐藏在不知什么地方。 　　天地良心，他一口铁锅罩下去，半根毛都没捞到。 　　“冲虚，还愣着干啥，快走！” 　　丹融急忙提醒尘冲虚，眼下他是最危险的。 　　先前一番交手，都是为了争夺功德寻芳炉。 　　即便各家都看出，‘丹家之子’本意不在丹炉，而是想借此引众人攻打道家。 　　但是，只要获得功德寻芳炉，‘丹家之子’便无从推脱。 　　谁想到，功德寻芳炉还没到手，丹家之子没了？ 　　某种程度上说，丹家之子，比功德寻芳炉还重要。 　　没了丹家之子，纵然有功德寻芳炉，却又向何人兑现承诺？ 　　这下子，众人都将目光，转到尘冲虚身上。 　　刚才还危机重重的纵横之子一行人，不由得松了口气，但随即有紧张起来。 　　丹炉到手不假，但丹家之子却被道家活捉，纯阳丹还是遥遥无期。 　　“上！” 　　纵横之子咬咬牙，现在他反而不着急离开，众人心思都在尘冲虚身上，无暇理会他们。 　　“本初真人，你们道家不要太霸道！” 　　人群中，某位学派真人发话，“丹家之子，绝不是你们能掌控的，乖乖交出来，事情还有商量余地！” 　　“我呸！” 　　本初真人重重怒道，“放眼天下，如我道家没资格把握，就再无人有此资格！” 　　说着，他环视周围，目光掠过一家家，不屑摇头。 　　“好啊！” 　　“你们道家，真要与天下为敌！” 　　阴阳双子对视点头，开始酝酿发力。 　　其他各家学派，也都抬起手掌，一时间空中浮现五颜六色光芒。 　　“慢着！” 　　尘冲虚见情况不妙，现在是各家同仇敌忾，要进攻道家。 　　八水山这边，虽然道家人数不少，但面对各家学派联合，仍然处于劣势。 　　所以，绝不能打起来，一旦动手，道家要么惨胜、要么惨败。 　　以尘冲虚的高傲，眼下也不得不站出来解释。 　　“丹家之子逃了，我没有抓住他！” 　　尘冲虚耐心解释，“还是他技高一筹，从我的法宝中逃走！” 　　“你们想找丹家之子，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但是，对方哪里肯信？ 　　“呵呵！” 　　“要我们去追？你这调虎离山的计策，施展得有些拙劣！” 　　“别信他，道家没一个好东西！” 　　尘冲虚胸膛快炸开，怎么就没人信呢？ 　　“冲虚是我道家之子，他一言九鼎，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们可以相信，却无权质疑！” 　　“少在这里罗里吧嗦，真要动手，趁早过来！” 　　本初真人回头，朝尘冲虚使个‘大家都懂’的眼神，示意自己会挡住对方。 　　尘冲虚一拍额头，连他也不相信自己。 　　除了丹融之外，道家的真人们，都以为尘冲虚已然扣住‘丹家之子’，然后藏在不知名的地方。 　　“本体这一走，真是妙啊！” 　　丹融啧啧称赞，一下子让双方矛盾爆发，今日道家就算不想应战都不行。 　　“和他们啰嗦什么，打破八水山，救出丹家之子！” 　　发话之人，生怕场面不够乱，“大家都想象，救命之恩，如何偿还？” 　　这个救命之恩，自然是指他们救出丹家之子，对方如何报答？ 　　当然是纯阳丹了！ 　　想到纯阳丹，所有学派成员，无论百子还是真人，呼吸粗重起来。 　　“本初真人，我们倒要看看，你如何大杀四方？” 　　本初真人凶名在外，名家之子、阴阳双子等人，都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此外，尘冲虚也是备受关注。 　　这位纯阳高徒，能一把生擒丹家之子，也不是泛泛之辈。 　　“上！” 　　轰！ 　　几个呼吸后，八水山周围，打得混乱一片。 　　道家承受的压力，远比刚才更大。 　　毕竟，先前争夺丹炉，各家相互防备，力量分散，道家分化打击，游刃有余。 　　现在就简单了，道家身为众矢之的，承受四面八方的攻击。 　　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仍然不忘要事，“丹融，快和冲虚一道，推入八水山洞天中！” 　　“其他人等，给我守在山外，任何人靠近格杀勿论！” 　　别看八水山的洞天，先前像个漏斗一般，但眼下已经是最后的退路。 　　丹融和尘冲虚二人联手，以洞天为基地，总能撑到最后。 　　“遵命！” 　　丹融招呼尘冲虚，“快走，别添乱了！” 　　尘冲虚怒道，“这些虾兵蟹将，就想让我狼狈逃脱吗？” 　　这时候，三两位学派之子，齐刷刷联手杀来。 　　他们也是谨慎，知道对面是两位道子，生怕有什么诡异神通，隔得很远远的，便发招攻击。 　　“稀松平常！” 　　尘冲虚抬手，空中气流翻滚，化作千百钢鞭，朝对方抽打过去。 　　撕裂风声、空气颤抖，三位学派之子踉跄后退，心头骇然。 　　“道家之子，果然名不虚传！” 　　“吃我一剑如何？” 　　从高高云端，传来淡漠的语气，听在丹融耳中，莫名熟悉。 　　“凌霄剑仙！” 　　但随即，丹融摇摇头，不止他一人，其他两位也来了。 　　蜀中三大剑仙，竟也掺和进来，纯阳丹如此诱人？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渔翁得利？ 　　“快走！” 　　尘冲虚小试身手，吓退三位学派之子，露出轻蔑神情。 　　“这点斤两，还敢猖狂！” 　　对方退了，但他却不肯善罢甘休，就要趁胜追击。 　　冷不丁听到，身后丹融惊恐大叫。 　　“退，为什么要退？” 　　尘冲虚正惊疑，突然头顶落下一道光，心头升起警兆。 　　前所未有的警兆，这是生命面临最大的威胁才有。 　　“剑仙？” 　　尘冲虚汗毛竖起，那可不是什么小毛贼可比。 　　月明真人，虽然是他师父，但教导的时间极少，绝对部分时间，都是他自行修炼。 　　但是，为数不多的亲自教导时，月明真人对谈提及，不能得罪的人当中，就有当世四位剑仙。 　　这次各家进攻八水山，唯独没有出现剑仙，起初尘冲虚还松了口气。 　　可是，当头一道仙剑落下，让尘冲虚惊得手心出汗。 　　好在，他也不是吃素的，身为纯阳真人的弟子，最起码的临时应变还是有的。 　　“起！” 　　大铁锅嗖出现，落在尘冲虚头顶。 　　与此同时，当一声响，已经有东西砸在大铁锅上。 　　尘冲虚刚要松气，随即听到嗡嗡震动声，一阵天旋地转、恶心晕眩传来。 　　这才知道，仙剑虽然被铁锅挡住，但巨大的力量，附着在铁锅上，不停颤抖震动，竟也有如此恐怖是杀伤。 　　“凌霄真人！” 　　丹融的叫声，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尘冲虚呼吸几下，口中生出一股涎液，吞食下去后，恶心感消失。 　　这口‘玉液倒灌呼吸法’，是月明真人传授，对敌受伤最有奇效。 　　撤去大铁锅，尘冲虚眼皮直跳，不止一个凌霄真人，而是三个。 　　凌霄、白帝、青城，蜀中三大剑仙都来全了。 　　“走，快走！” 　　丹融低声催促，尘冲虚听了苦笑，哪里走得掉？ 　　“尘冲虚，交出丹家之子！” 　　凌霄剑仙刚发话，也不等尘冲虚回答，抬手一剑，朝他面前杀来。 　　白帝和青城二人，同样从两旁出手。 　　三大剑仙齐动手，果断干脆，显然是想快刀斩乱麻。 　　因为，他们的出现，已经惊动现场，无论道家还是各家学派，陡然发现三大剑仙降临，越发感到头疼。 　　三位剑仙，敌友未明，闯入战场，必然要增添许多变数。 　　“不好！” 　　本初真人见到，三大剑仙联手，对面只有丹融和尘冲虚二人，结果可想而知。 　　“蜀中剑仙，果然可怕！” 　　对面的名家之子、阴阳双子等人，见了也是惊叹不已。 　　三人都是成名已久的剑仙，却拉得下脸面，联手攻击两个晚辈。 　　而且，他们捕捉占据的眼光，也是精确无比。 　　敢在这个时候动手，道家和各家学派，已然陷入混战，打出真火，抽不出人手去干扰。 　　一照面，废话不多说，直接就动手，干净利落。 　　无论怎么看，尘冲虚二人，都难以幸免。 　　也不是，毕竟三人目标是尘冲虚，南方道子丹融，却是有机会逃走。 　　处于意料，丹融却很讲义气，陪在尘冲虚身边，直面汹涌而来的三口仙剑。 　　老实说，本体操纵仙剑，大杀四方，很是愉悦，但现在，分身面对仙剑进攻，却有些不太妙。 　　三大剑仙联手，就是三尊朝元境界的无敌存在。 　　“最多只能应对一口！” 　　丹融深吸口气，朝着对面一指，斗部神诀的威力倾泻而出。 　　白帝剑仙的仙剑，正好沿轨迹杀到。 　　咚！ 　　二者对撞，原本旗鼓相当，这让白帝也颇为惊奇。 　　但下一刻，渔翁的仙剑杀来，与白帝仙剑叠加，情况就变了。 　　轰！ 　　对面压力，陡然倍增，丹融指尖剧痛，大叫一声倒飞出去。 　　尘冲虚心知他尽力了，挥动大铁锅，就要将凌霄剑仙的仙剑打飞。 　　大铁锅，即将和仙剑碰撞的同时，异变发生了。 　　仙剑瞬间轻飘飘，发作一片羽毛，擦着锅沿消失。 　　几个呼吸后，仙剑再度落下，已经绕过铁锅，直插尘冲虚心口。 　　“好家伙！” 　　尘冲虚另一只手，挥动两根竹筷，夹住了仙剑，如同从汤里捞起一块萝卜。 　　凌霄剑仙操纵仙剑，企图将竹筷子绞断，却发现仙剑纹丝不动。 　　这时候，白帝、青城两位剑仙，杀退丹融之后，开始卷土而来。 　　尘冲虚护在身旁的大铁锅，遭受叮叮当当的轰击，如同暴雨夜中的荷叶。 　　“不妙！” 　　尘冲虚胸口翻腾，有种想吐的感觉，他可以肯定，一旦忍不住，只怕会吐出半缸鲜血。 　　幸好，丹融倒退几步，重整旗鼓，再度杀过来。 　　“真当我道家无人？” 　　丹融一声怒喝，取出一件法宝，输入斗部神诀。 　　斗部神诀加持后，这件法宝，已经提升到仙剑同等境界。 　　“杀！” 　　丹融没有直接去救尘冲虚，而是围魏救赵，直接攻击凌霄剑仙。 　　“来得好！” 　　凌霄剑仙，纵然仙剑不在身边，也能十指连动，挥出无数剑气。 　　叮叮当当，剑气一道不落，全部轰在法宝上。 　　法宝动也不动，仍旧朝凌霄剑仙杀来。 　　“不好！” 　　凌霄剑仙意外之极，这件法宝，不在剑仙之下。 　　不得已，他急忙撤回剑仙，眨眼间，仙剑从斜后方插入，和法宝缠斗起来。 　　尘冲虚这边，少了一口仙剑，压力减了少许，但也不容乐观。 　　突然，丹融朝他叫道，“冲虚，你若能回八水山，不用顾忌什么，先回去再说，大不了稍后接应我！” 　　尘冲虚听了，心中一个咯噔，原来丹融猜到了。 　　事实上，他身为纯阳高徒，真有办法脱身。 　　但这样一来，三大剑仙失去目标，势必要将怒火，发泄在留下的丹融身上。 　　以丹融的实力，独自面对三大剑仙攻击，只怕活不过十个呼吸。 　　丹融开口，显然窥破他的心思，示意他能走赶紧走。 　　“这……” 　　脆响声中，陡然传来一两声不寻常的喑哑声响。 　　尘冲虚心道不妙，铁锅承受仙剑接连攻击，内部开始裂开。 　　再这样下去，一旦铁锅撑不住，他就要以血肉之躯，硬扛仙剑轰击。 　　“丹融，最不住了！” 　　尘冲虚咬咬牙，“遁天神剑！” 　　三大剑仙听了，同时一愣，这是道家的剑术？ 　　下一刻，尘冲虚身躯化作流光，拖拽出剑形轨迹，消失在八水山深处。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绝境 　　“不！” 　　三位剑仙，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 　　什么‘遁天神剑’，根本不是杀伤性剑术，而是脚底抹油的逃生遁法。 　　但是，偏偏取个神剑的名头，极具欺骗性。 　　毕竟，尘冲虚身为纯阳高徒，表情一副拼命的样子，口中大喝‘遁天神剑’，正常人都会以为，她这是要施展玉石俱焚的法术。 　　更何况三位剑仙，毕生都奉献剑道，下意识就认为，是一门足以击退他们的道家剑术。 　　正当他们采取守势，尘冲虚一溜烟逃走，想追都来不及。 　　“啊哈哈！” 　　本初真人察觉这边情况，松了口气，尘冲虚没事就好。 　　至于丹融，只能自求多福。 　　“八水，将洞天布置好，无比保证尘冲虚的安全！” 　　尘冲虚退入洞天，如鱼得水，三大剑仙也无法威胁到他。 　　“你还没走，看来已经被放弃了！” 　　凌霄剑仙，转身看向丹融，“一南一北两位道家，怎么待遇相差这么大？” 　　“看来，你是缺个纯阳真人做师父！” 　　丹融笑道，“三位，废话不必多说了，该怎么着，你们随意！” 　　“万古，灭了他，再杀入八水山！” 　　白帝剑仙上前，朝他点点头，此行前来，目的就是丹家之子。 　　“速战速决！” 　　三位剑仙对视，也不婆婆妈妈，均驱使飞剑，要三人合力，斩杀丹融。 　　一瞬间，情况就恶劣到无以复加。 　　先前尘冲虚仍在，二人联手，虽然不敌三位剑仙，却也能勉强支撑。 　　如今尘冲虚一走，所有实力落在自己头上，这不是翻倍的压力，而是十倍的增加。 　　短短瞬间，丹融无比接近死亡。 　　但他身为分身，只是轻影钱分化出来，就算死亡，也能被本体复活。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不能死的太明显。 　　丹融正盘算着，突然心头闪过一句话。 　　那是本体方斗，曾在不经意间，说给他听的，“你确信艳尸已斩杀了？” 　　不知为何，这句当初被忽略的话，瞬间浮现脑海。 　　“我明白了！” 　　丹融百种滋味，同时涌上心头，终于参悟到瓶颈所在。 　　所谓艳尸，乃是当初他捕捉到一丝惊艳之感，靠着三尸升天图感悟，终于召出艳尸存在，将其斩杀。 　　从那以后，丹融心如止水，不曾有过任何惊艳感，便以为艳尸已彻底斩杀了。 　　知道今天，他才发现，艳尸被斩杀后，并非灰飞烟灭，反而和他本体相连，散入无形，更加难以捉摸。 　　“艳尸，原来我才是艳尸！” 　　丹融嘿嘿笑着，三口仙剑已经杀到面前。 　　既然是艳尸，必定让自己，让外人，都要感到惊艳，这才符合规律。 　　“周天星斗大挪移！” 　　丹融双臂抬起，周围星光浮现，眨眼间召唤诸天星辰相随。 　　虽然是幻影，但带来的威慑力，仍然不可小觑。 　　三口仙剑杀到，原本笔直的轨迹，陡然间弯折，在丹融周围盘旋起来。 　　仙剑恒速盘算，时不时嗖扎入圈中，对着丹融攻击一下。 　　每次仙剑杀来，丹融都要全力以赴，方才能够击退，但十几个回合之后，他的动作渐渐赶不上仙剑的攻击。 　　“无中生有！” 　　丹融突然双臂合抱，周天星辰陡然消失，仙剑再无阻拦，刷刷钻入他体内。 　　最后关头，丹融合抱的双臂中央，陡然传来巨大吸力。 　　三口仙剑，一口不落，都被吸入其中。 　　丹融拍拍双手，云淡风轻。 　　“怎么回事？” 　　凌霄剑仙三人，真察觉到仙剑消失了，这可不是障眼法，也不是偷运到别处的小挪移术，而是真真切切从他们手中将三口仙剑夺走。 　　“不好！” 　　谁也没想到，丹融如此厉害，将三大剑仙缴械了。 　　但是，剑仙也不是吃素的。 　　凌霄剑仙三人，分别从怀中，取出一口剑胚，插入胸膛中。 　　这不是自杀，而是施展剑修秘法。 　　果然，当他们将剑胚拔出体外时，已经成了消失的仙剑。 　　“替剑术！” 　　这是三大剑仙的秘术，连方斗也不会，一旦仙剑丢失，藏在身边温养的剑胚，当场就能替补，而丢失的仙剑，则是当场化为废铁。 　　“丹融，我们还有三口仙剑，你再收走试试看！” 　　凌霄剑仙甩手，仙剑破空而出，再度朝丹融杀来。 　　其他两口仙剑，紧随其后，再度杀来。 　　“好家伙！” 　　旁观的各家学派，见丹融独斗三大剑仙，不由得惊叹不已。 　　这位南方道子，远比想象中更厉害，而且孤军奋战，让尘冲虚先撤，颇有几分孤胆英雄的悲壮。 　　“可惜了！” 　　世人都知道，南北两位道子，看似并列，实则南不如北。 　　北方道子，最重要就是，他是纯阳真人的弟子，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道家看似二子并立，实则内部默认，真正的道子是尘冲虚。 　　就看这次，遭遇危险时，道家从上到下，都让尘冲虚先离开。 　　如今尘冲虚安全了，丹融面对三大剑仙围攻，却是无人理会。 　　…… 　　“丹融，你若现在让开，我们也不杀你！” 　　凌霄剑仙突然停手，似乎心生怜悯。 　　“嗯？” 　　其他两位剑仙，齐刷刷停手。 　　丹融摇摇头，“抱歉，让不得，请动手！” 　　“也好！” 　　凌霄剑仙朝同伴点头，“不能犹豫了，动杀招！” 　　三口仙剑，首尾相连，组成一个三角形。 　　三角形微微震动，飞出一个光环，落在丹融脚下。 　　“隔空杀人剑术！” 　　组成三角形的仙剑旋转，光环陡然大放光明。 　　那一瞬间，丹融所有思维、法力都被冻结，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绞碎成无数碎片。 　　“不！” 　　八水山中，尘冲虚见到这一幕，踏碎脚下大大岩石。 　　“南方道子，尘冲虚陨落了！” 　　八水真人听到这句话，猛地回头，虽然明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但听到丹融死讯，心头悲痛不已。 　　“丹融之死，死于南弱北强！” 　　在他心目中，丹融身为南方道子，却要为尘冲虚牺牲，归根结底，还是南方处于弱势的缘故。 　　这件事情，越发坚定了八水真人的信念。 　　其他学派，见到丹融陨落，均弹冠相庆。 　　道家双子，已然陨落一个，气运被大幅度削减，此战有希望赢。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死而复生 　　“走！” 　　三大剑仙，联手绞杀丹融，更不停留。 　　仙剑接连撤出，杀伤力巨大的三角形瞬间拆散。 　　八水山中，尘冲虚就见到这一幕，心头动了，看来这招限制也不少，否则对方就该推着三角形杀入洞天。 　　但随即，心头悲痛，丹融是为了掩护他而死。 　　“三大剑仙，我要让你的蜀中剑派，明年至少竖起一万个坟头！” 　　尘冲虚心中发誓，却见到三口仙剑，轰在洞天外壁，荡起水波涟漪。 　　…… 　　“我死了，现在在哪儿，难道又复活了？” 　　丹融睁开双眼，发现四周漆黑一片。 　　他深知，自己并非独立生灵，只不过是方斗一具分身，纵然死了，也不能进入地府，而是回归本体。 　　眼下恢复灵智，唯有一个解释，是方斗通过轻影钱复活了他。 　　“情况有些特殊？” 　　本体方斗的声音响起，顿了顿，“圆通，还是你向他解释！” 　　“好的！” 　　“丹融，听说过涅槃吗？” 　　“涅槃？” 　　“不管你听过多少版本，你此刻的状态，是我所指的涅槃！” 　　“呃……” 　　圆通开始解释起来，“你走了一着险棋啊！” 　　“将自身和艳尸合二为一，想要借助剑仙的手段，彻底斩杀艳尸，这个方法没错！” 　　“可是，你难道没有考虑到，艳尸被斩杀的同时，你也被斩杀了，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丹融看向方斗，“这不是有本体在，他会复活我！” 　　“情况有些脱离的设想，现在有些复杂！” 　　方斗开始说出原委，“刚才最后一剑，当真厉害，杀的你身形俱灭！” 　　“如果是普通真人，眼下只怕已经到地府报道了！” 　　“我及时用轻影钱，保住你一丝意识不灭，就是要给你选择的机会！” 　　听到选择二字，丹融明白了，自己处于某种两难境地。 　　“本体，无需顾忌，说罢！” 　　“是这样的！” 　　“你借助仙剑斩杀艳尸的设想，目前只成功了一半！” 　　“一半？” 　　“没错，你是成功了，但也死了。” 　　“那有何难，你用轻影钱复活我便可以！” 　　方斗笑了，“你和圆通，都是我用轻影钱分化出来，对这件法宝的理解，肯定没我多！” 　　“就拿你现在来说，以轻影钱复活你很简单！” 　　“但是，艳尸既然和你合二为一，同样会死而复生！” 　　丹融惊叫出声，“什么，这不是前功尽弃么？” 　　“没错！” 　　“所以，你还有一条路，圆通刚才说了，你如今处于涅槃境界！” 　　“涅槃就是假死，只要你能看破迷惘，便能死而复生，以斩杀艳尸的状态满血复活！” 　　“怎么样？心动没有？” 　　丹融沉思片刻，然后问道，“你说的是成功结果，万一失败呢？” 　　“这个嘛？” 　　方斗抓了抓耳朵，“如果你一直看不破，那只好弄假成真，假死变成真死！” 　　“呃！” 　　丹融愣住了，这代价也太大了。 　　“丹融，你慢慢想，别着急！” 　　…… 　　八水山，随着南方道子丹融牺牲，战况越发惨烈。 　　三大剑仙攻击八水山洞天，道家众人不能置之不理，于是八水真人、本初真人边打边撤，想要退回洞天。 　　名家之子等人，也看出他们目的，知道万一被对方走了，就好比缩入龟壳的王八，更难对付了。 　　所以，战斗越发激烈。 　　道家这边，连烧伤的真空朝元真人，也被迫加入战场，身上伤势多处裂开，伤口鲜血淋漓。 　　“XX家道子战死，退出此战！” 　　“XX家全军覆没，就此除名！” 　　每一声大喝，都有某家黯然退场，在战场中，无论预言中的百子，还是各家学派真人，随时可能战死。 　　毫不夸张的说，丹融之死，拉开这场战斗越发惨烈的阶段。 　　八水山洞天，面临三大剑仙攻击，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覆灭。 　　但是，尘冲虚似乎有什么秘法，面对狂风暴雨进攻，仍牢牢守住。 　　“不成，这样下去不行！” 　　三大剑仙察觉，道家已经在靠近，而其他学派的势力，看似不理会，实则在暗中虎视眈眈，只等他们攻破洞天，就会一拥而上，争夺尘冲虚。 　　“你们两个后退几步！” 　　青城剑仙举起仙剑‘钩沉’，对着密不透风的洞天扔去。 　　与此同时，纵横之子听到大阵有人大叫“不好”，看过去是渔家之子。 　　“怎么了？” 　　渔家之子突然说道，“青城剑仙渔翁，算是我渔家半个弟子，虽然不可能学会太虚垂钓术，万一他触类旁通，就有可能杀入洞天之内！” 　　这句话刚落，人群中响起惊呼声。 　　原来在八水山中，一口仙剑大放光明，追着尘冲虚背后冲杀。 　　这还得了，洞天被攻破了？ 　　八水真人见状，一口气险些没接上来，仔细一看还好。 　　仙剑的主人，还被拦在外头，隔空操纵仙剑追杀尘冲虚。 　　“渔翁？” 　　渔家之子听了，转向开口之人，“青城剑仙，叫这个名字？” 　　得到肯定答案后，渔家之子点点头，“果然，他还是学会了！” 　　仙剑‘钩沉’，就是渔翁动用秘术，送入洞天之中，人进不去，仙剑送进去了。 　　一口仙剑追杀，尘冲虚不复先前镇定自若，开始四处躲闪。 　　旁边的凌霄剑仙、白帝剑仙见状，也都拼命攻打洞天，企图杀入其中。 　　“快回去接应！” 　　本初真人确定，面对两位剑仙联手攻击，八水真人坚持不了多久。 　　“刷刷！” 　　一道道道家真人的身影，朝着洞天方向蜂拥而至。 　　“碍手碍脚！” 　　凌霄剑仙眉毛竖起，抬手一挥，隔空将某个擦肩而过的道家真人，齐腰截成两段。 　　其他学派真人，自然不愿放过道家真人，也开始沿途厮杀起来。 　　今日围绕八水山的厮杀，惨烈程度，远远超过当年正统、新生朝廷交战。 　　最大不同在于，今日道家遭遇的伤亡，远超当年，对手也越发强大狡猾了。 　　“冲虚，撑住！” 　　本初真人心急如焚，生怕他们杀到前，尘冲虚支撑不住，会有什么闪失。 　　“真人放心，我必杀他们，为丹融报仇！” 　　尘冲虚表情认真，以自身为诱饵，将仙剑吸引到身边，提起大铁锅，当一声砸下去。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狂人调停 　　“本初真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本初真人，刚杀退阴阳双子，正要虚晃一枪，转身回八水山洞天。 　　没想到，纵横之子一行早已严阵以待。 　　原本空无一物眼前，伪装陡然打破，竟是对方埋伏在此。 　　本初真人归心似箭，猝不及防被困入其中，立刻就感受到泥潭深陷的痛苦。 　　组成阵法的几位学派之子，包括纵横之子、渔家之子在内，无人是他对手，但是靠着阵法，却将他杀得狼狈不堪。 　　这次混战，得益最大的，还属纵横之子。 　　他终于发现了，自家学派简直是为了这种情况而生的，势力越多，情况越复杂，就越是具备用武之地。 　　“纵横之道！” 　　纵横之子，以阵法为网络，不仅能居合几位学派真人的力量，而且还能借力打力，将本初真人的攻击接下打回去。 　　于是，纵横之子一方越战越强，本初真人反而更弱了。 　　“纵横之道，总算初露峥嵘！” 　　名家之子，见到阵法中的相斗，不仅赞叹道。 　　“我一直有个疑问，刚才动手激发丹炉通灵，究竟是哪路神仙？” 　　在他身旁，站着黑白两位兄弟，正是阴阳双子。 　　“说笑了，我也不知道！” 　　名家之子微微笑着。 　　“可我听说，有人找到冶兵家之子，这可是炼制法宝的行家！” 　　“如果说，有人掌握令法宝通灵的秘诀，那就非冶兵家莫属？” 　　阴阳双子，你一句我一句，竟是无缝衔接。 　　“名家之子，你说说看，谁这么神通广大？” 　　名家之子仍然不承认，“你提供的情况我很感兴趣，今日过后，一定抽空去查查！” 　　“哼！” 　　此人好生无趣。 　　阴阳双子，黑发和白发两位兄弟，实则已经猜出，冶兵家之子，就藏在名家之子手下。 　　先前点化法宝通灵，就是为了浑水摸鱼，可惜最后，还是落入纵横之子手中。 　　“本初……” 　　八水真人这边，本想过去救援，但见到名家之子、阴阳双子杀来，头皮发毛，急忙寻找五德的朝元真人。 　　幸运的是，对方目标不是他，而是重伤在身的真空朝元真人。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名家之子叹道，“英雄所见略同！” 　　然后，三人齐刷刷，杀向全身崩裂、血迹干涸的真空朝元真人。 　　这位朝元真人，先前被纯阳火烧伤，尽管服用许多丹药，伤势总不见退去。 　　眼下剧烈战斗，伤口早就裂开了，全身痛如刀割。 　　“你们也想杀我？” 　　这位真空朝元真人，哈哈仰天长笑，“真空不二！” 　　话音刚落，他身躯猛地坍塌压缩，从四肢头颅开始压缩，最终化作一个黑点消失。 　　“是遁术？” 　　下一刻，名家之子神情大变，“不好，这是同归于尽的法子！” 　　消失的黑点，重新出现，然后猛地膨胀，比刚才坍塌的速度更快。 　　比音波快、比闪电快，甚至比思想更快。 　　阴阳双子二人，刚升起脱身的念头，就被翻腾而至的冲击波命中。 　　“轰！”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天地间万籁无声。 　　许久之后，周围众人才敢上前靠近，却见到始作俑者灰飞烟灭。 　　名家之子逃得快，只有右手骨骼粉碎，但阴阳双子，情况却有些不太好。 　　黑发和白发少年，都被炸碎半边身子，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兄长，动手吧！” 　　白发少年开口，黑发少年点点头。 　　下一刻，二人攀爬这靠近，紧紧拥在一起。 　　光亮过后，两道身躯开始融合，最后出现一位少年，四肢健全，头发半黑半白。 　　其他学派才知道，这二人一母同胞，修行的秘术，竟然能合二为一，也能逆推进行。 　　“好了，继续！” 　　少年张口，竟是两声叠加，听起来颇为怪异。 　　“呼呼！” 　　本初真人见到又一位朝元真人陨落，内心反而冷静无比。 　　今日之战，已经一改初衷，成为道家和各家的交战。 　　其中，也少不了别有用心之辈，在背后推波助澜。 　　眼下，必须寻求破局之法，否则道家必将损失惨重。 　　再看周围，各家学派前赴后继，继续杀过来，道家真人虽多，但多线作战，渐渐支撑不住。 　　“八水……” 　　八水真人回头，却见到阴阳双子，呃，眼下是一个人，朝他杀来。 　　“别走呀！” 　　阴阳双子，举起一面长幡，上面画个太极阴阳鱼。 　　“八水真人！” 　　“八水真人！” 　　鼓噪的声音，一声声传过来，让八水真人渐渐心烦气躁起来。 　　“我叫你的名字，刚不敢回头答应？” 　　八水真人真浮躁，听他这么一激，忍不住就要开口。 　　话到嘴边，他陡然想到，传闻中某些法宝，就是这样的特征。 　　再看那条长幡，怎么看都不是一般法宝！ 　　所以，他保持了沉默，闷头进攻。 　　“可惜了！” 　　阴阳双子也不气恼，挥动长幡和他缠斗起来。 　　名家之子，一步步走到八水山，三位剑仙就在前方。 　　“嗖！” 　　仙剑围绕八水山为中心，画出个圆圈，擦着名家之子的面前掠过。 　　这就是无声的威胁。 　　名家之子停下脚步，双手抱胸，也不往前走了，“我就是看看！” 　　三位剑仙联手，催破洞天指日可待。 　　洞天内，尘冲虚独斗仙剑‘钩沉’，算是势均力敌，却无暇他顾，在凌霄、白帝两位剑仙攻击下，洞天快支撑不住了。 　　蛋壳打碎时，必然是蛋清蛋黄流一地，绝无半点侥幸。 　　“杀！” 　　不知不觉间，八水山秀丽之地，已成修罗场。 　　敌我双方，均在舍身忘死厮杀，眼睛都红了。 　　突然间，一阵狂妄至极的大笑声，从天而降。 　　狂风呼啸，刮得众人皆站立不稳，挥袖遮住耳目，来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位粗手大脚、面容粗狂的中年人，身穿破烂粗布衣裳，一头长发也不束扎，直接披在肩上。 　　“各位，卖我个面子，都停手别打了！” 　　似乎预料有人想说什么，他抢先说出来，“要我我有什么资格调停么……” 　　“很简单，我叫狂人，是你们口中的纯阳真人！” 　　“怎么样，我有这个资格吗，诸位？” 　　锐利目光如电，瞬间扫视四周。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怕不是个疯子 　　这号称狂人的中年人，来的太过突然。 　　他大咧咧闯入战场，直接就宣布调停，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此人脑子不灵光。 　　但是，听到他自称纯阳真人，所有人又怀疑起来。 　　真的假的？ 　　道家的纯阳真人、释门的在世菩萨、名教的千古圣贤，都是传说中人物。 　　就拿月明真人来说，除了徒弟尘冲虚，其他本初真人都难以见到。 　　‘狂人’见众人不信，乐呵呵笑道，“今日来调停，是因为你们打得太大声，吵醒我了！” 　　“我还想睡个回笼觉，还请各位歇歇，各自回家！” 　　这个理由，出乎意料的……强大。 　　名家之子出面，朝‘狂人’拱手，“敢问，您这位狂人，是不是那位狂人？” 　　“狂人就是狂人，哪有你说得那许多？” 　　‘狂人’摆摆手，“不说了，嗯？” 　　他目光看向某块空地，“怎么还有人活着？” 　　那块地方，旁人没有印象，均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从八水山中，传来尘冲虚的声音，“是丹融！” 　　“岂有此理？” 　　白帝剑仙怒喝，“他被我们三人联手斩杀，魂飞魄散，连渣都不剩！” 　　‘狂人’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妙啊，好一场造化，幸亏遇到了我！” 　　‘狂人’心道凑巧，若非由他在场，绝难看出，有人出于涅槃状态。 　　“即是有缘，拉你一把！” 　　‘狂人’摊开手掌，金光四溢，朝着空地一抓。 　　空中浮现黑尘，开始聚集成块，几乎呼吸间，便勾勒出丹融的身躯，如同熟睡般安详。 　　“这是你的朋友？接着！” 　　下一刻，丹融如同流星，透过洞天外壁，落入山中。 　　尘冲虚见到丹融还活着，虽然沉睡不醒，但还是感觉上苍庇佑。 　　于是，他连忙将丹融安顿好，免得再收伤害。 　　…… 　　外界，众人看向‘狂人’的目光，陡然变了。 　　虚空造人，这是什么境界？ 　　三大剑仙感受最深，他们联手打出的绝招，确保敌人被切割百万次，完全碎成灰尘。 　　但刚才亲眼所见，‘狂人’直接抓捞飞尘，将丹融还原出来。 　　此等神乎其神的本领，真有可能是传说中‘纯阳真人’。 　　道家那边，更是惊奇，他将丹融投入洞天，竟然视若无物，这份本领，可比渔家太虚垂钓术的投机取巧，来的更加高明。 　　一时间，有些冷场。 　　突然，有人颤巍巍开口，“你们难道真记得，上古那个狂人了？” 　　终于有人琢磨透了，刚才名家之子的提问。 　　一位位学派之子，陡然间想起来，上古时代，百家蜂起的辉煌年代，还有人的光芒相辉映。 　　狂人，无门无派，却视百家为粪土，兴之所至，可以呵斥圣贤、慢待仙佛。 　　此人是性情中人，行事全凭喜好，生平最厌恶规矩，曾多次闯入各家的仪式大典，在礼器中撒尿，吃贡品。 　　如此行径，自然引发众怒，但狂人的实力处于意料，纵然各家联手，也是留不下他。 　　而且，狂人也不记仇，事后并未报复，而是照样我行我素。 　　如此一位奇人，在各家典籍中，自然记载多多。 　　只可惜，百家之后，唯余三家，重现编写典籍时，自然对‘狂人’记载大加删减。 　　以至于，流传到今日，道家众人，除了少量高层，竟无人听过‘狂人’的名头。 　　“他是狂人？” 　　听过狂人名头的，均摇头，不可能，即便对方是纯阳真人，也不可能活这么久。 　　看来，除了百家复兴，连传说中的狂人，也是应运而生了。 　　“狂人前辈，道家无礼扣押丹家之子，还请你主持公道！” 　　名家之子反应最快，抢在众人之前，先将事情定性。 　　“丹家？” 　　狂人若有所思，“可是，这和我睡觉有什么关系？” 　　“呃？” 　　名家之子发现，对方若真是狂人，还真是很难交流。 　　“你们既然知道我是狂人，就别打了，让我安生睡个回笼觉！” 　　“不可能！” 　　面对纯阳真人，还这么头铁的，自然是道家的本初真人。 　　“狂人，今时不同往日，你也休想在我道家地面上率性而为！” 　　“今日，这些人杀上门来，我道家同门伤亡惨重！” 　　“你想调停，好办，将死人复活再说！” 　　这句话刚落，就有不少人看向狂人，心想以刚才‘复活’丹融的手段，还真有可能。 　　‘狂人’挠挠乱发，“不好办啊！” 　　“实话和你说，刚才那人处于涅槃，将死未死，我将他形体凝聚，除此以外没干别的！” 　　“可战死之人，我却无可奈何！” 　　他摊开双手，“办不到，但我还想你们住手，别打了，我都睡不着觉啦！” 　　本初真人怒道，“即便你是纯阳真人，我道家也只听自家的纯阳真人发话！” 　　“那好，我和他说说！” 　　‘狂人’朝着空气，自问自答起来。 　　“喂，是月明真人吗？” 　　然后，他换到另一边，低沉嗓子说，“是啊，我是！” 　　“我是狂人！” 　　“哦，狂人你好，什么事情找我？” 　　“哎，还不是……” 　　他一人分饰两角，玩得不亦乐乎，其他人却看得目瞪口呆。 　　“可恶！” 　　本初真人气得双手颤抖，却被八水真人拦住，没有道家真人在场，贸然动手必然吃亏。 　　没看到，其他各家都等着看笑话，巴不得道家得罪狂人，惹来灾祸。 　　“好，我忍！” 　　本初真人好不容易压制怒气，那边也表演完了。 　　“好消息，月明真人答应了！” 　　‘狂人’郑重其事说道，“经过我刚才和月明真人沟通，他代表道家，决定今日罢手！” 　　“荒唐！” 　　本初真人怒道，“刚才谁没看到，你就是在糊弄鬼！” 　　“小伙子怎么说话？” 　　‘狂人’也生气了，“要不，我让月明真人自己和你说！” 　　“好！” 　　本初真人冷笑，“你真有办法，让月明真人亲口告诉我，我叫你三声爷爷！” 　　“这可是你说的！” 　　‘狂人’眉开眼笑、鼻孔扩大，一副急不可耐的猥琐模样，不停搓着双手。 　　“月明真人，我都说了，传话给他们没用！” 　　“你看吧，他们不信！” 　　“自己出来解释！” 　　本初真人冷笑旁观，你演，你接着演。 　　然后，他听到一声苍老的咳嗽声。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尾声 　　“师父！” 　　从八水山中，传来尘冲虚惊讶的声音。 　　他身为弟子，哪能辨认不出，这声熟悉的咳嗽，正是自家师父的嗓音。 　　他也是吃惊不已，前脚狂人刚表演完，师父立刻露面，难道是真的？ 　　“本初啊！” 　　苍老的声音，不约而同，在一众道家真人耳边响起。 　　奇异一幕发生了，其他各家的学派成员，什么也没听到，在他们眼中，本初、八水等人却是表情古怪。 　　“真人！” 　　先有尘冲虚确认，后有月明真人开口，这下子本初真人再无怀疑。 　　“此人要求，绝不能答应！” 　　本初真人心想，今日冒着忤逆纯阳真人，也绝不能让步。 　　局势发展到现在，已经脱离刚开始的初衷，眼下各方的关注点，都在和道家的交手上。 　　而道家呢，今日死了两个朝元真人，其余损失更是难以估量。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停战，让敌人全身而退，就是承认战败。 　　此战过后，若不能灭绝百家学派，等同默认对方光明正大的存在，道家将颜面尽失。 　　本初真人早已想到，一旦今日服软，今后将不复道家独大的局面，百家蜂起将再也无法阻拦。 　　“你的顾虑，我也知道！” 　　月明真人一开口，本初真人就知道，自己那点心思，都被看穿了。 　　“但是，今日老夫发话了，就此罢战！” 　　“真人！” 　　本初真人急了，“堂堂道家，难道对这些余孽服软？” 　　“世情如此！” 　　月明真人叹口气，“停手！” 　　从这句话的语气中，众人听到不容置疑的味道，纯阳真人这是下了死命令了。 　　本初真人咬着牙，表情阴晴不定。 　　“如何？” 　　片刻过后，狂人开口问道。 　　“停战！” 　　本初真人开口之后，其他道家真人，没有觉得沮丧，反而松了口气。 　　虽说同伴伤亡惨重，但打到现在，众人都有些疲倦了，知道继续斗下去，必然伤亡更多。 　　此刻停战，是遵照纯阳真人命令，并不丢人。 　　“好了，都散去吧！” 　　狂人乐呵呵拍手，但已经无人敢轻视他。 　　须知，这位可是纯阳真人，当年狂人的传人，连道家的月明真人，都要卖他面子。 　　“慢着！” 　　名家之子突然发话，“狂人，丹家之子，还在道家手中，难道你不管吗？” 　　这句话一落地，周围各家学派，纷纷转头看来。 　　纯阳丹落入道家手中，可谓是最恶劣的状况，今日停战，只是将死期稍微往后拖延。 　　百家学派，无人能接受这个现世。 　　名家之子发话后，周围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不好！” 　　道家真人见了，知道事情还不算完。 　　但这时候，本初真人找到借口了，“狂人，他们不肯罢休，无视你的调停，你怎么说？” 　　堂堂纯阳真人，有人敢不给你面子！ 　　狂人转向名家之子，“小家伙，你不怕死！” 　　“生何欢、死何惧？” 　　名家之子摇摇头，“狂人，你想平息干戈，却不知道，只要纷争还在，干戈便停歇不住！” 　　“今日，道家若不交出丹家之子，就算我肯答应，其他人也绝不会答应！” 　　“说得好！” 　　其他学派之子，纷纷附和起来。 　　丹家之子，绝不能落在道家手中，这是他们坚持的底线。 　　一旦道家掌握纯阳丹，各家学派只有等死的份儿。 　　“哼，当我们怕你不成！” 　　“刚才是纯阳真人大发慈悲，饶你们一条狗命！” 　　“你们却不知好歹，执意找死，这边怪不得我们！” 　　本初真人一挥手，“还等什么，对方要斩尽杀绝，凡我道家之人，都不要抱希望！” 　　刷刷！ 　　道家真人们，均剑拔弩张，手中酝酿各种道术神通。 　　风云突变，刚有和平的迹象，眼下又将战火重燃。 　　“你们，真当我不存在吗？” 　　狂人声音阴沉，背后天空乌云密布，天色开始暗了下来。 　　纯阳真人的愤怒，竟然引发天象剧变，足见他境界之高。 　　“争什么争？” 　　狂人摇摇头，“你们口中的丹家之子，早已不在这里，人家逃之夭夭，却让你们大打出手！” 　　“什么道家，什么百家精英，都是人家玩弄于鼓掌之中，还沾沾自喜？” 　　八水山中，丹湘子心头剧震，只有他听懂了。 　　狂人早已看出，刚才那个，根本不是真正的丹家之子。 　　难道，他也看出来，我就藏在道家内部。 　　丹湘子惧怕不已，只要对方指认自己存在，一切都完了。 　　好在，狂人并未提及丹湘子。 　　“什么？” 　　众人皆惊怒不已，‘丹家之子’竟然不在。 　　“前辈，我们先前亲眼所见，丹家之子，被尘冲虚亲手捉住！” 　　“我明白了，他是月明真人弟子，你也要袒护他！” 　　某个学派之子，语气稍显激愤。 　　狂人转头看他，伸手一拍，将他的脑袋拍扁，人当场就没了。 　　事情发生太过突然，等到周围人反应过来，一个大活人就被当场击杀。 　　“前辈息怒！” 　　名家之子觉得头皮发麻，真要惹得对方发怒，自己这些人不够他一人杀得。 　　别以为，纯阳真人，都是态度和蔼的老爷爷，在人家眼中，你压根都不算一条性命，随手也就抹去了。 　　“息什么怒，我没生气！” 　　狂人解释道，“他不信我，只好让他去死！” 　　“现在，你们信不信？” 　　这话说得，人刚死，有谁敢怀疑。 　　“既然都信我，那就散了，今日之后，你们怎么打，都不管我的事情！” 　　狂人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愣着干啥，都散了，散了！” 　　其他学派中人，纷纷对视，没人敢率先离开。 　　这时候，就要有人带头，只要有人带头离开，剩下的人一哄而散，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 　　“既然如此，晚辈告退！” 　　名家之子行个礼，转身便离开。 　　然后是阴阳双子…… 　　有了榜样的例子，其他人也不再多留，各自离去。 　　“快走！” 　　纵横之子一行人，还镇压了功德寻芳炉。生怕其他人找麻烦，急忙找人少的方向离开。 　　但是，已经有不少眼光，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果然，片刻过后，八水山外，只剩下道家之人，望着满目疮痍，黯然神伤。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各自动向 　　“功成身退，各位不必留了。” 　　狂人拍拍双手，一纵身消失无踪，如同来时那般突然。 　　见到他离开，道家一众真人们，方才松了口气，瘟神总算走了。 　　他们对这位狂人，深恶痛绝，偏偏不能得罪。 　　论关系，人家能找到月明真人，并说服这位纯阳真人；论实力，刚才大家也见到了，随手拍死个学派之子，比拍苍蝇更轻松，就算本初真人见了，也是自愧不如。 　　好在，这位狂人目的简单，送走其他学派成员，就离开了。 　　人一走，原本喧闹的八水山，安静下来。 　　但是，这片安静之下，却是满目疮痍，从洞天到山外，到处都是斗法的痕迹，生灵绝迹、万物消散。 　　可以说，八水真人的道场，已经毁了。 　　此战最大的损失，便是两位朝元真人，还有南方道子丹融的阵亡。 　　此三人，代表道家的高端战力，可谓是损失惨重。 　　幸运的是，更重要的北方道子还活着。 　　“各位真人，快过来看，丹融还活着！” 　　洞天之内，传来尘冲虚的声音。 　　本初真人和八水真人面面相觑，回想刚才，狂人从虚空凝聚丹融形体的一幕。 　　“走，回去看看！” 　　洞天内，三个蒲团排列平铺，上面垫着张草席，丹融平躺上面，双目紧闭，脸上却有血色，不是死人的惨白或铁青色。 　　“有呼吸声！” 　　“心跳也还在！” 　　八水真人迫不及待，很快就确认，丹融的确是活人，而非诈尸。 　　“那狂人，好高明的手段！” 　　有道家真人，刚才亲眼目睹，三大剑仙联手，将丹融绞杀成碎片，如今重生在此，岂不是奇迹？ 　　“和他狂人有什么关系？” 　　本初真人嗤之以鼻，“分明是丹融身怀秘法，败而不亡，将最后生机藏在虚空，狂人不过是恰逢其会！” 　　“即便他不出手，月明真人也能救回丹融！” 　　他们这边正在争论，尘冲虚检查片刻，发现情况不容乐观。 　　“丹融仍在沉睡，一直不醒！” 　　八水真人点头，“他被三大剑仙联手攻击，而且还是绝杀秘术，能活下来已是庆幸！” 　　“这样，他如今情况，不宜移动，就留在八水山修养！” 　　尘冲虚想了想，点头，“也好，我回去找师父，求几味丹药，看能否奏效？” 　　听到丹药二字，八水真人心中一动，莫非丹家之子，真落到对方手中。 　　可惜，这份猜测，只能藏在心中。 　　…… 　　“你们也想夺我丹炉，休想？” 　　纵横之子、风水之子一行人，离开八水山后，还没来得及走远，情况就发生了。 　　来袭之人，就是原先并肩作战的‘战友’，只是眼下成了敌人。 　　“废话少说，纵横之子，功德寻芳炉，你们守不住，快叫出来！” 　　对面的真容也很是豪华，七八家联手，都是中等规模的学派，强者如云，将纵横之子一行组成的阵法包裹其中。 　　“没了丹家之子，你们就算得了功德寻芳炉，也是无用！” 　　风水之子极力解释，想要打消对方念头。 　　“少啰嗦，你们还在装糊涂！” 　　“狂人都说了，丹家之子早已金蝉脱壳，走得远远的！” 　　“我们在八水山打生打死，结果白玩了！” 　　“眼下只有拿着功德寻芳炉，去找他兑现纯阳丹，才是正理！” 　　“一句话，交不交？” 　　纵横之子摇头，“不交，你若敢硬闯，小心性命不保！” 　　“偏你有阵法，我们也有，而且比你更大！” 　　轰，一座规模浩大的阵法，开始碾压下落。 　　“不好，全力以赴！” 　　纵横之子一声令下，身边众生开始法力，阵法流转间，力量猛的暴涨，托出从天而降的大阵。 　　二者冲撞之下，均察觉对方力道惊人，开始酝酿发力，企图击溃对手。 　　谁料到，陡然间耳边一声碎裂声。 　　啪嗒！ 　　追踪来源，却原来是阵中镇压的丹炉。 　　只见丹炉表面，一道弯弯曲曲的裂缝，从顶部往下蔓延，直裂到底部，将好好一口丹炉，彻底碎裂成两半。 　　甚至透过裂缝，能见到内部沉积的炉灰，呈现黑金色。 　　“你们竟然弄坏了功德寻芳炉，这下好了，别指望什么纯阳丹了！” 　　纵横之子既惊且怒，指着对方喝骂。 　　来人也没料到会有此变故，意外之下，急忙辩解，“分明是你们学艺不精，力量控制不住，方才弄坏了丹炉！” 　　双方扯来扯去，均不承认，是自己弄坏丹炉的。 　　他们吵得热闹，隐藏旁边的观众不乐意的，本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没想亲眼目睹丹炉毁坏。 　　“都别争了，眼下当务之急，先找高明的师傅，将丹炉修好，或许还有希望！” 　　可以肯定，一口破丹炉，就算找到丹家之子，也换不来纯阳丹。 　　“也罢，大家都有门路，发动起来去找！” 　　“听说，冶兵家擅长炼制法宝，若能找到他们……” 　　“别想了，冶兵家人丁稀少，和丹家媲美，先前出现的冶兵家传人，早已被道家囚禁，至今还没听过，冶兵家之子出现！” 　　“先找吧！” 　　各家都散开了，将功德寻芳炉毁坏的消息，传遍四方，更是带来全新的任务，寻找冶兵家之子。 　　纵横之子等人并未发现，他们苦心寻找的冶兵家之子，就在身边。 　　散开的众人当中，一位不起眼的学派真人，衣着普通，没什么特色，看不出本来学派。 　　他低调离开众人，行走了数日，终于赶上了名家之子。 　　“来了？” 　　名家之子，见到他赶来，也没意外，“有什么结果？” 　　来人正是冶兵家之子，亲眼目睹‘丹炉损毁’。 　　“功德寻芳炉通灵，果然变得狡猾，竟然将外层铜臭和内里的炉灰剥落，炼制一个空壳，施展金蝉脱壳的法子！” 　　“如今，纵横之子他们，都将空壳当成宝贝，却浑然不知，丹炉本体，已然逃之夭夭！” 　　名家之子听了，噗嗤一笑，“若非有你这冶兵家之子在场，怕是无人能看出这点小手段！” 　　“法宝通灵，就不能等闲视之！” 　　“尤其是功德寻芳炉，能炼制功德之气，更是不同寻常，通灵之后的智慧，远超常人，竟懂得愚弄一众修行者！” 　　说到这里，冶兵家之子朝他拱手。 　　“抱歉，不能和你同行！”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目光落向勾曲山 　　“哦，这是为何？” 　　名家之子吃惊，他早已和对方有所约定，真要一同前往。 　　“道友你也知道，我冶兵家，最看重法宝！” 　　冶兵家之子，解释起来，“这口丹炉，是我亲手点化通灵，等同于我的儿子！” 　　“我决不允许，他流落在外！” 　　“原计划，怕是只能道友一人执行，我要去寻找丹炉！” 　　“况且，我于斗法不太擅长，帮不了你！” 　　名家之子沉思片刻，“也好，道友请便！” 　　或许感到愧疚，冶兵家之子，取出一卷绸布卷轴，交给名家之子。 　　“此乃功名榜，是我特地为道友炼制的法宝，与名家要义相合！” 　　“道友先别打开，日后慢慢消化！” 　　名家之子，接过功名榜，朝他挥挥手，“日后有缘再会！” 　　“再会！” 　　冶兵家之子，飘然离去。 　　名家之子看他背影，心想这样痴迷一道、心无旁骛，过得也挺好。 　　但是，他却不同，脚步不能停下。 　　“走！” 　　数日后，名家之子按下云头，停在一座山头。 　　山上松柏成荫，唯独一颗圆石耸立，出奇的是，这颗圆石质地并不坚硬，反而有些绵软有弹性。 　　“呼呼！” 　　圆石四周，不时刮起狂风，似乎有巨大猛兽在地底蛰伏，有节奏呼吸吐气。 　　“阴阳双子，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名家之子一声喝，圆石陡然离开，射出两道光，一白一黑。 　　两道光冲势无限，竟冲上夜空，晃得群星闪烁。 　　片刻过后，一白一黑两道光落在山头，分别是黑发、白发两位少年。 　　先前他们身受重伤，只能合二为一，现在找到机会，在山上修养伤势。 　　“名家之子，你没有趁人之危，我们兄弟很感激，说罢，你有什么目的！” 　　黑发少年质问道。 　　“当然有事，请二位帮忙！” 　　名家之子摊开双手，示意没有恶意。 　　“请讲！” 　　“从八水山离开，我心头总觉得沉闷，有什么没想明白！” 　　“直到昨天，方才恍然大悟！” 　　“无论道家，还是我们，都将注意力放在丹家之子身上，却忽略了，丹家之子的消息，究竟从何而来？” 　　黑发、白发少年对视两眼，“你是说？” 　　“不错！” 　　名家之子点头，“我们都知道，丹家之子和纯阳丹，是从道家流传出来！” 　　“而道家呢，又是从何方得来这个消息？” 　　“没错，剑仙方斗！” 　　说到这里，名家之子哈哈笑道，“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线索，能找到丹家之子，那就非剑仙方斗莫属？” 　　“唯一难办的是，剑仙方斗先前假死脱身，行踪不定，比较难找！” 　　“听闻阴阳家的卜算之法颇有玄妙，所以来找二位相助！” 　　突然，名家之子发现，黑白两少年神情古怪。 　　“怎么了，莫非有什么古怪？” 　　“非也！” 　　黑发少年解释道，“名家道友，你当真好运气，我们兄弟二人，正好知道剑仙方斗身在何方？” 　　“什么？” 　　名家之子狂喜，“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走，咱们找到他，再聊不迟！” 　　正要迈步，却见到阴阳双子有些迟疑，“莫非有什么顾虑？” 　　“名家之子，剑仙方斗，可不是寻常人物，况且他已成就朝元剑仙，不在蜀中三大剑仙之下！” 　　都说‘孤狼比群狼更可怕’，世上四大剑仙，方斗游离蜀中之外，那可是以实打实战绩站稳脚跟的。 　　“况且，我们阴阳家和他，有过一段交情，实在不忍撕破脸皮！” 　　名家之子听了哈哈大笑，“误会了，他散修出身，又不是道家狗贼，我只要上门询问一二，并无恶意！” 　　“二位阴阳道友，切莫误会！” 　　在他劝说下，阴阳双子总算答应，带着名家之子，前去拜会剑仙方斗。 　　“请尽快联系剑仙，万一其他人也找到他，未必有我们这般客气！” 　　阴阳双子仍然不放心，特意交代名家之子。 　　“还请不要介意，我们兄弟二人，先去拜山，询问他是否愿意相见！” 　　“切记，剑仙方斗性格孤傲，吃软不吃硬！” 　　“他若是拒绝，千万不能硬闯，还是要慢慢想办法劝说才是！” 　　名家之子连连答应，“既然要求助二位道友，我自然要遵照你们意思，绝不会失了分寸！” 　　“好，请稍等！” 　　阴阳双子对视几眼，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日夜朝夕相处，早已培养模切，许多事情无需言表，就能靠目光传递消息。 　　“前面就是勾曲山！” 　　地平线尽头，凸起一条山脉，延绵到左右附近。 　　黑发少年指着山脉，“勾曲山，是剑仙方斗道场，外人若是不精通报擅闯，必然遭受杀身之祸！” 　　“先前他假死，这个规矩算是暂且搁置，但自从他强势回归后，勾曲山再度封山，防备森严！” 　　“听闻，他曾降服一头天河水妖，作为护山神兽，等闲修行者只要靠近，就会被吞吃掉，尸骨无存！” 　　“名家道友，你现在这边等候一二，我们兄弟上前拜见！” 　　名家之子也不介意，摆摆手，“请！” 　　兄弟二人，拜别名家之子，腾飞进入勾曲山的地界后，开始落在地上。 　　“嗯？” 　　他们刚要喊话拜山，却见到有一团黑云浓烟滚滚，围绕着勾曲山不断靠近。 　　与此同时，更有七八道光，从四面八方，沿着山脚往上蔓延。 　　“竟有人先到一步？” 　　阴阳双子不免有些沮丧，随即眼前一亮，表现的机会到了。 　　他们若是抢先出手，消灭来犯者，必然会引发方斗好感，接下来好谈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些攻山之人，实力倒也不弱，都是真人以上的境界。 　　但是，在阴阳双子眼中，就有些不够看了。 　　阴阳家，本就是顶级学派一流，再加上他们一母同胞，互为阴阳，竟练成多门惊世骇俗的秘术。 　　所以，阴阳家的两兄弟联手，就算名家之子也要客客气气，以道友相称。 　　“兄长，这些小毛贼，无需剑仙出手，我们兄弟二人，就能打发了！” 　　听到弟弟发言，黑发少年摩拳擦掌，“自然如此，动手吧！” 　　这时候，攻山的几位，还不知道死到临头。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好家伙 　　“咕咕咕呱！” 　　黑云当中，传来嘹亮的喊叫声，似乎是闷热夏夜，窗外池塘中的蛤蟆此起彼伏喧闹。 　　随着叫声越发刺耳，黑云步步紧逼，已经快要杀入山中。 　　与此同时，七八道光沿着山脚，分成不同方向往山上游走，竟是来去如风，沿途将不少大树撞到，连岩石都撞得粉碎。 　　仔细一看，原来光芒之下，竟是粗壮的金鳞蟒蛇吐着信子，往勾曲山上杀去。 　　“嗯，原来是妖怪！” 　　来犯之敌的底细，肉眼看不出来，但阴阳双子施展‘阴阳天眼’，轻而易举就看穿了。 　　阴阳天眼，比方斗传承的阴阳炼气术，还要高明一筹，更重要的是，非双胞兄弟不能修行。 　　“哎呀，不对！” 　　白发弟弟更加悉心，从黑云和光芒中，看到两道人影。 　　“不是妖怪，是收复强大妖怪，御兽攻山的修行者！” 　　这可极为少见，修行界中，大部分是靠着自身实力，毕竟强大的妖兽数量有限，至于妖怪，更是狡猾残忍，很不容易驯化。 　　至于各家门派的灵兽，早已没了灵性凶性，虽然好掌控，但战斗本能也随之消散，只能当成坐骑干苦力。 　　“瞧这声势，至少是妖王级别！” 　　大妖是真人境界，其中的妖王，就是朝元境界的存在。 　　竟能操纵两头妖王，这两个真人的来历非同小可。 　　“不是道家，也不是我们熟知的任何一个学派，奇怪了，究竟是何方神圣？” 　　黑发少年正苦思冥想，弟弟却开始催促，“再不动手就晚了！” 　　“好，这就出手！” 　　兄弟二人联手，就算无法灭杀，也能将来犯之敌击退。 　　他们正要动手，突然从山中，冒出一条金线。 　　金线出现，黑云中传来惊恐的叫声，“金线蛟，啊不！” 　　“呱呱，你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金线更不停留，一头扎入黑云当中，刺得黑气缭绕不休。 　　“不好！” 　　原本盘旋蜿蜒的黑云，呈现螺旋上升的姿态，自从被金线刺入其中，瞬间萎缩下来。 　　一团团黑气，如同棉絮般，从黑云本体剥落。 　　从云中传来的嘹亮蛙鸣声，也开始变了，像是喉咙含着痰的老头，拼命咳嗽，让人听得难受。 　　“金线蛟，你真要斩尽杀绝么？” 　　一声愤怒的叫喊声，从黑云传来。 　　“嘿嘿，各为其主，抱歉了！” 　　贼兮兮的声音响起，下一刻黑云开始爆散开来。 　　原先那条金线，终于暴露本体，还真是一条金线，只是修长得吓人。 　　如今，这条金线，将黑云中的真人双臂双腿刺穿，洞穿皮肉骨骼，牢牢锁住他四肢百骸，连同元神都无法逃脱。 　　这还不算，金线仍有大半长度，留在外面。 　　数百个拳头大的漆黑蛤蟆，如同串珠子般，被金线穿成一串。 　　这些漆黑蛤蟆，有气无力，不断张口，吐出丝丝缕缕黑气。 　　可想而知，先前黑云又来，就是这些漆黑蛤蟆。 　　“你再不放开，小心老大不饶你！” 　　金线蛟却哈哈大笑，“我家主人，揍他和打狗一般，我还用得着怕他！” 　　“蛤蟆，以前在他手下，我比你弱，现在看看，我俩是不是掉个个！” 　　漆黑蛤蟆倒也古怪，分明有数百之多，但张口声音整齐划一，如同一张嘴说出般清晰。 　　“你别得意，不光我，三十二金蟒也来了！” 　　地下分作七八道的金光，本体是一只金黄大蟒，一根尾巴却连着八颗硕大头颅。 　　先前它将头颅分成八条进攻，好似有八个方向攻击过来。 　　“正要会会他！” 　　金线蛟微微舒展身躯，再度抽出几十里的长度，尾巴那一小截地方，牢牢困住漆黑蛤蟆和御兽真人。 　　然后，他抬起脑袋往下一冲，再度化作笔直金线刺落。 　　此刻，三十二金蟒，已经冲到山腰，所过之处，木石均化作齑粉。 　　“嗯！” 　　八颗硕大头颅，如同黄金浇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十六颗竖瞳张开，从不同方向，看到金线蛟来袭的场面。 　　“金线蛟，你这油嘴滑舌的胆小鬼，最近长能耐了，敢跟我龇牙咧嘴？” 　　三十二金蟒，嗤之以鼻，换做从前，金线蛟给他提鞋都不配。 　　“快弄死他，救我出来！” 　　数百只漆黑蛤蟆呱呱乱叫，鼓噪不停。 　　三十二金蟒也不回答，直接抬起头颅，八只蛇头横空悬停，颇有种遮云蔽日的压迫感。 　　“刷！” 　　金线蛟后发先至，半空一绕，自己打个绳结，套住三十二金蟒的脑袋。 　　“唔，自寻死路！” 　　金蟒深呼吸，身躯开始鼓胀，连带金色鳞甲，四周周围灵气，也开始变得更加坚硬锋利。 　　他这是要膨胀身躯，将金线蛟活生生崩断。 　　“哈哈，你竟然打死结，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金蟒的其他几个头颅，发现金线蛟竟然打的是死结，现在逃走也来不及了，纷纷嘲笑起来。 　　“我是找死，是帮你找死！” 　　下一刻，金蟒吸气膨胀，原本水桶粗的身躯，陡然暴涨百倍，如同一座小山般。 　　血光四溅，随即空气浮现血腥气。 　　啪嗒，重物落在地上，砸得地动山摇。 　　“怎么会？” 　　地上一截硕大蛇头，断口处血肉模糊，却出奇整齐一致，如同刀割。 　　“怎么回事？” 　　其他几个蛇头，竖瞳中露出恐惧。 　　他们可是眼前所见，刚才金蟒吸气身躯膨胀，金线蛟不仅没有随之撑开，反而淹没在往外扩张的金色鳞甲中。 　　然后是崩断的声音，不过不是金线蛟，而是金蟒体外的金甲。 　　金甲崩断，然后是血肉，最后是骨骼。 　　金线蛟，就像是烧红的铁丝，对着蜡烛轻轻一绞，就将小山般头颅切断。 　　“现在，认得你金线蛟爷爷了不？” 　　金线蛟哈哈大笑，吐气扬眉，跟着九头鸟有什么好，被你们欺负来欺负去。 　　我在勾曲山，乃是独一无二的镇山神兽，往后进新人了，还要换我一声大哥，岂不比过去舒坦？ 　　他看向漆黑蛤蟆、三十二金蟒，过去就是被这般货色欺凌，啊呸。 　　“你们两个不长眼的，越发不成器了，就算要投靠修行者，也别找这两个歪瓜裂枣！” 　　金线蛟注意到，两位御兽真人瑟瑟发抖，没有半点应对的举措，这也太废物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情况不对 　　“唔！” 　　突然间，金线蛟回头看向山中，点头倾听。 　　“抱歉，主人有令，你们两个不能活！” 　　话音刚落，两头天河水妖，不约而同叫嚣起来。 　　“金线蛟，你敢？” 　　“老大今非昔比，将来整个人间，都要臣服我们之下！” 　　金线蛟只当听笑话，摇头道，“别傻了，九头怪鸟，绝非我主人对手！” 　　“在人间，他只能夹起尾巴做鸟！” 　　下一刻，金线蛟猛地动了，顷刻间绕出七个绳结，套在三十二金蟒剩余七个头上。 　　“去死！” 　　金线蛟猛地法力勒紧，一个个硕大蛇头飞到半空，血如泉涌。 　　与此同时，他尾巴法力，串在上面的数百个漆黑蛤蟆，响起一连串爆炸，眨眼间尸骨无存。 　　至此，两头攻击勾曲山的妖王，均已伏诛。 　　“这……” 　　黑发少年和白发少年，面面相觑。 　　金线蛟，俨然是传闻中，剑仙方斗收服的天河水妖，驯服后成为镇山神兽，为他看守门户。 　　他们没料到，仅仅一头镇山神兽，就犀利到这个地步。 　　先前攻山的漆黑蛤蟆、三十二金蟒，随便出来一头，都要他们兄弟二人联手，全力以赴才能击杀。 　　可是，在这头镇山神兽面前，几个回合就诛杀。 　　一开始，阴阳双子还想诛杀来敌，卖好剑仙方斗，现在想来，这想法实在太肤浅，还好没机会实施，否则必将贻笑大方。 　　“你们两个？” 　　金线蛟盯着两个御兽真人，针尖大的眼珠子，带来极大的压迫力。 　　“饶命！” 　　两个御兽真人，比想象中骨头更软，瞬间就怂了。 　　“别杀我，我有重要情报！” 　　金线蛟心中好不痛快，若是妖怪杀也就杀了，偏偏是人类，只好送给主人发落。 　　“滚进去！” 　　金线蛟尾巴翘起，深扎虚空，猛地往下哗啦，破开一道口子，将两个御兽真人踹进去，然后口子合上了。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看了半天，究竟想干啥？” 　　金线蛟的目光，终于落到阴阳双子身上。 　　“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 　　“请神兽转告方斗前辈，我们是阴阳双子，特地来求见！” 　　金线蛟点点头，“跟我进去！” 　　他卷住黑发、白发两位少年，用力往前一拽，瞬间山河倒转，天地变幻。 　　下一刻，阴阳双子，已经出现在勾曲山深处。 　　“是洞天！” 　　二人对视两眼，知道进入勾曲山核心要地，上次他们过来，只在山外见了方斗一面，没有机会进来。 　　这次，终于能见识到，勾曲山洞天内部景象。 　　“不得了，方斗在勾曲山，竟有好大基业，这可不比道家逊色！” 　　黑发少年和白发少年，均心中吃惊，剑仙方斗的实力，远比想象丰厚。 　　八水山一战，道家有洞天为根基，抵挡百家四面八方攻击，始终屹立不倒，这就是底蕴。 　　占据一座名山不是本事，若能开辟洞天，才有了传承根基。 　　此战过后，道家无力追剿百家，情况一片大好。 　　可想而知，百家想要更进一步，必然要想方设法开辟洞天。 　　至少，向名家之子这般，已经朝元境界的强者，已经有资格开辟小洞天。 　　真正的洞天，还要纯阳真人才有可能。 　　仅仅从勾曲山洞天，就能看出剑仙方斗不凡，至少得了纯阳真人的遗宝。 　　“不可轻视！” 　　见识到洞天内部盎然生机，更令二人确信，这不是残破或濒临灭绝的洞天，而是一直维护良好、欣欣向荣的活洞天。 　　黑发少年心道，剑仙方斗从散修崛起，看来最大的秘密，就在于这座洞天。 　　“主人，人到了！” 　　金线蛟说这话，悬浮在空中，朝前方电射而去，眨眼间消失无踪。 　　“过来吧！” 　　淡淡的声音响起，正是他们先前照过面的剑仙方斗。 　　两兄弟对视，然后不约而同行礼，“参见方剑仙！” 　　片刻后，方斗见到了阴阳双子。 　　这时候，金线蛟盘旋在他手腕，缠作一团，仿佛鎏金的手镯般熠熠生辉。 　　若是先前没见过，阴阳双子或许以为，金线蛟华丽外观下，藏着温顺的性子。 　　可是，他们曾见到，金线蛟痛下杀手，两头天河水妖亡命当场。 　　这般凶残的镇山神兽，如今服服帖帖，缠在方斗手腕上当手镯。 　　“请喝茶！” 　　方斗一抬手，有少女端来两杯茶，放在阴阳双子面前，微微欠身退下。 　　黑发少年本以为是丫鬟，见到红鸾的脸庞，微微一愣，多看了几眼。 　　“这是小徒红鸾！” 　　“原来是方剑仙高徒，我失礼了！” 　　黑发少年恭维不已。 　　旁边白发少年，喝了一口茶，原本想敷衍咽下，却突然瞪大双眼。 　　咕咚。 　　他恋恋不舍将茶水吞下，示意兄长尝尝。 　　黑发少年，一边和方斗说话，端起茶杯，不经意喝了口。 　　下一刻，他同样露出震惊神情，此茶非同寻常。 　　一口茶水入体，遍体舒畅，精神饱满，对修行大有裨益。 　　“方剑仙，此茶有何来历？” 　　方斗笑着说道，“此乃我勾曲山特产，带回走走时，给你们捎上两斤！” 　　本来是山间野茶，唯一不同之处，在于用纯阳丹蜕壳的糠皮为养料，种出的灵茶非同寻常。 　　“如此多谢了！” 　　黑发少年也不推辞，此茶甚好，千万不能客气。 　　“你们二人前来，莫非又有什么事情？” 　　应答了几番，方斗终于开门见山，问出对方来意。 　　“实不相瞒，我们二人前来，还是因为丹家之事！” 　　黑发少年话题一转，“剑仙久在山中，可曾听过八水山大战！” 　　“哦？” 　　方斗摊开手上，“可否解释一二？” 　　阴阳双子正愁找不到话头，闻言来了精神。 　　“方剑仙……” 　　…… 　　地平线尽头的勾曲山，静谧非凡，始终不变。 　　名家之子，安静等着，阴阳双子还未归来，眼下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 　　先前勾曲山一番交战，同样被他看在眼中。 　　仅仅是一头镇山神兽，就让名家之子大为震惊，勾曲山在他眼中，比八水山更加难闯。 　　所以，眼下必须等，也只有等。 　　“剑仙方斗，还真是一号人物！” 　　名家之子点点头，暗自琢磨起来。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通天 　　“……就这样。” 　　勾曲山中，阴阳双子的描述，已经到了尾声。 　　“所以！” 　　方斗开口了，替他们总结，“你们找不到丹家之子，又听闻和他有交情，所以来这边打听！” 　　“没错，方剑仙若能告知下落，我等必将感激不尽！” 　　黑发少年发果断说道，双手抱拳行礼。 　　他和身边的白发少年，心头砰砰直跳，盯着方斗脸庞，盼望他答应。 　　“抱歉，不能说！” 　　方斗直言道，“丹家之子的下落，我有过承诺，绝不能透露！” 　　黑发少年面带惋惜，但还是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兄弟二人，也不会过多纠缠！” 　　“还有一事！” 　　黑发少年提出请求，“和我们二人同行的名家之子，正在山外等候，不得您的允许，不敢擅自上门！” 　　“方剑仙，不知您是否允许接见他？” 　　方斗沉思片刻，“名家之子，听你说过，此人乃是百家学派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既然如此，怎能不见上一见？” 　　“有请！” 　　…… 　　山外。 　　名家之子等候久了，正展开‘功名榜’，打量这件法宝。 　　出乎意料，这件由冶兵家打造的法宝，和他一身所学无比契合。 　　短短片刻，名家之子越来越惊喜，脑海涌出无数奇思妙想，结合此宝斗法，实力能平添一倍。 　　“冶兵家之子，果然是极于一道的典范！” 　　“百家学派中，唯有神秘的丹家之子，才能与之媲美！” 　　“可惜～” 　　名家之子惋惜之余，更觉得跃跃欲试，急切想要寻找某个强大敌人，试试这件法宝的成色。 　　冷不丁，耳边传来黑发少年的声音，“好消息！” 　　“名家道友，方剑仙答应见你了！” 　　黑发少年一愣，见名家之子手持卷轴，一看就是某种法宝，皱起眉头。 　　“道友，你能见到方剑仙，可是我们兄弟二人担保，千万别做傻事！” 　　阴阳双子，深知自己势单力薄，阴阳家或许曾势力庞大，但在当年佛诞节遭难，早已四分五裂、衰败已久。 　　到如今，就算他们兄弟二人脱颖而出，仍旧认定单薄，只能排名中上流。 　　幸运的是，末代阴阳家主，为他们留下一支好人脉，剑仙方斗。 　　阴阳双子，无比珍稀这份缘分，绝不允许打破。 　　“二位放心，我知道分寸！” 　　名家之子，内心也充满期待，终于能见到，世间第四位剑仙。 　　通往洞天的路途中，名家之子回忆方斗的背景，这位剑仙成名之前，无人知道他是镇国剑仙空自若的弟子，出身寒微，却甘于隐忍，直到成就剑仙，方才亮明身份。 　　事实上，举世公认，方斗一人，就能与蜀中三大剑仙抗衡。 　　此人，除了剑术高明外，更是老谋深算，能以假死计谋，瞒过道家名家的眼睛。 　　阴阳双子，竟能和对方攀上关系，这让名家之子，颇感惊奇。 　　“到了！” 　　片刻过后，阴阳双子带着名家之子，三人站在方斗面前。 　　“咦？” 　　阴阳双子抬头，却见到不再是方斗一人，在他身后，站了两位少男，还有刚才奉茶的女弟子红鸾。 　　“给你们介绍下！” 　　“这是我三位新收弟子，百丈、袁明、红鸾！” 　　“你们快来见过三位百子，他们都是赫赫有名的真人，其中名家之子，境界和为师相当！” 　　最后一句话，是方斗朝百丈三人说的。 　　百丈沾沾自喜，师父第一个提自己名字，岂不是说，默认自己是师兄了。 　　“哼，看袁明还怎么和我争？” 　　袁明却观察名家之子三人，发现年纪不大，却都是真人境界，尤其是名家之子，俨然是五气朝元境界。 　　这些人，都是万里挑一的杰出之辈。 　　他体会到，师父此举的良苦用心，是要让他们见识下，世上多少天才人物。 　　“方剑仙的弟子，个个都非池中之物！” 　　阴阳双子笑眯眯，从袖口中，取出一枚阴阳鱼，“这门秘术，乃是我门中一门阴阳法，修行之时，对调和阴阳颇有用处，便赠给三位！” 　　“阴阳双子一片好意，收下吧！” 　　方斗朝弟子们点点头，百丈上前几步手下，朝阴阳双子谢拜。 　　“名家之子……” 　　黑发少年看向名家之子，按照礼节来说，自己给出见面礼，名家之子也不开外。 　　但是，被他提醒了，名家之子却皱眉沉思，似乎有些什么不对。 　　这表情太不合适了。 　　名家之子，刚才也淡定自若，直到方斗介绍三位弟子的时候。 　　起初是百丈，名家之子见了，还可以，资质堪比末流百子。 　　别小看这个评价，位列百子之人，无不是万里挑一，乃至百万里挑一的人物，纵然是末流，也不是寻常天才可比。 　　也是近年来人才辈出，天才多不胜数，像百丈这般的，若是往常年头，都是光耀千古的存在。 　　然后是红鸾…… 　　名家之子，对女弟子没什么感觉，毕竟修行者当中，女子为阴灵之身，成就纯阳最为艰难，除了被高人点化成仙外，少有靠着自身修行得道的。 　　但是，目光扫过红鸾瞬间，怀中的功名榜，猛地一跳，似乎有了感情。 　　“不好！” 　　名家之子，急忙安抚功名榜，千万不能在方斗面前跳出来，否则对方还以为他蓄谋不轨。 　　但是，功名榜静不下来，产生律动的颤抖。 　　“此女，定非凡俗！” 　　名家之子，按捺心中惊奇，好不容易将目光，从红鸾身上移开，看向最后的袁明身上。 　　轰！ 　　一股热流从功名榜涌出，灌入名家之子体内，令他两耳嗡鸣。 　　功名榜，热的发烫，如同烙铁般扎手。 　　“不行，千万不能出岔子！” 　　名家之子咬咬牙，知道功名榜有反应，肯定是袁明此人，比红鸾更加不凡。 　　他此刻万分希望，当场打开功名榜，查看源头何在。 　　可眼下真不是时候。 　　“名家之子！” 　　黑发少年见他许久没反应，忍不住大声提醒。 　　“啊！” 　　名家之子反应过来，看到百丈手中的阴阳鱼，反应过来，该送礼了。 　　“我这里有三朵云，是某个好友炼制！” 　　“此云平时可谓车驾，快若雷霆奔马，也能化作空中殿堂居住！” 　　“不起眼的小玩意儿，收下吧！”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提议切磋 　　百丈三人收下云驾，各自谢过了。 　　但是，由于刚才的异况，名家之子不经意间，多看了袁明几眼。 　　袁明立刻反应到，心中暗想，此人究竟有何目的。 　　“让你破费了！” 　　方斗乐呵呵说道，他看得出来，这三样云驾，都是出自名家之手，虽然还不是杀伐之器，却也珍贵无比。 　　“能得见剑仙高徒，本就是一大幸事，区区礼物不成敬意！” 　　名家之子客气几句。 　　“对了，你托阴阳双子引荐，来见我有何目的？” 　　听到这句话，名家之子后腰猛地绷紧，终于来了。 　　“实不相瞒，今日前来拜见剑仙，还是为了丹家之子的下落？”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方斗叹了口气。 　　再看旁边的阴阳双子，都露出不乐观的眼神。 　　“你来之前，他们两个也向我发问了，问的也是这个问题！” 　　方斗顿了顿，“抱歉，不能给你答案！” 　　“别说我不能确定，当日故人是丹家之子，就算能确定，也不能将让他的下落，告知尔等！” 　　名家之子解释道，“我等并无恶意，而是想和他结盟！” 　　“想必您也知道，道家手段酷烈，若丹家之子仍坚持单打独斗，日后必将遭受危险！” 　　“我们同为百家学派，天然处于同等阵营……” 　　方斗突然抬手，“不必说了！” 　　“我什么也不会说！” 　　这句话，语气极为强硬，阴阳双子听了，心猛然揪紧。 　　脚下土地，可是勾曲山洞天内部，这是人家主场，一旦翻脸，怎么讨得了好？ 　　名家之子，你这脾气是要改改啦！ 　　“方剑仙，秘密越大、危险越大，丹家之子的秘密牵连甚广，说不定连纯阳真人也会为之心动！” 　　“您信守承诺，不远出卖故人，但我想知道，你是否有守住这份秘密的力量！” 　　“呵呵！” 　　方斗笑了，“有意思，你想称量一下我的斤两！” 　　“不敢！” 　　名家之子口说不敢，实则锋芒毕露，“早就听闻方剑仙后来居上，蜀三大剑仙成名虽久，却仍不是您的对手。” 　　“前些日子，八水山旁，蜀中三大剑仙我已经见过，若不能见到第四剑仙，实在有些遗憾，还请赐教！” 　　名家之子这番话，句句如枪，直刺人心。 　　方斗表情如常，旁边的阴阳双子却惊怒交加，你也太不讲究了，说好了别惹事别惹事，你就这么报答我们哥俩？ 　　“方剑仙，这……” 　　黑发少年神色为难，正要张口解释。 　　“好，我也正要见识一二，名家之子的本领！” 　　方斗悠然开口，“都说上古时代，道家和名家不分伯仲，今日真有运气！” 　　他点点头，示意名家之子出手。 　　名家之子环视四周，这里是洞天内部，若是动起手来，毁坏周围环境，或者误伤方斗弟子就不妙了。 　　“是否换个地方？” 　　方斗微笑摇头，“小小切磋，何必劳师动众，这儿就挺好！” 　　“可！” 　　名家之子本想施展法术，先试探一二，正要动手，突然心中一动，从怀中取出‘功名榜’。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预感，若不全力出手，只怕会输得很难看。 　　所以，处于谨慎，名家之子取出这件法宝。 　　尽管才磨合一段时间，但名家之子手持功名榜，已经能发挥超过先前的力量。 　　这件法宝，不愧是冶兵家匠心独造，品质非凡。 　　“方剑仙，失礼了！” 　　名家之子展开功名榜，微微一愣，见到上面几个残留的字迹正缓缓淡去。 　　此刻正在交手，那来得及细看，只粗略扫过，见到‘母’、‘天’、‘太’等。 　　“盛名累人！” 　　他一出手，就是名家的厉害神通。 　　有时候，盛名反而是枷锁，名声越大，反而越是束手束脚，这道神通，就是让对方的盛名自缚，一声实力发挥不出来。 　　这次的神通，借助功名榜施展出来，威力更是不同凡响。 　　一时间，卷轴展开，化入苍穹云层间，浮现各色不同文字。 　　“方斗，散修出身，以鸡鸣庙为根基！” 　　“初习飞剑，声名不显！” 　　“一招闻名，声震八方！” 　　“……” 　　一桩桩、一条条，都是记载方斗过去的往事。 　　阴阳双子，看得啧啧称奇，功名榜的神奇，一下子抓住他们二人眼球。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开始怀疑，八水山交战时，何其危险，都没见过这件法宝出现，难道是名家之子最近才到手？ 　　“师父，原来如此厉害！” 　　百丈和红鸾，已然也曾听过方斗的事迹，但从未有这般清晰详细，将一桩桩大小战绩都罗列出来，如同读一本书。 　　“小心，这是对方的神通，越是奇异，潜藏的危机越大！” 　　袁明看着方斗的往事，也很是敬佩，但随即反应过来。 　　“好大的盛名！” 　　名家之子，一看吓一跳，还是低估了方斗的声名之盛，他甚至有些后悔，这次挑战是否能全身而退。 　　但下一刻，他又反应过来，‘盛名累人’这门法术，就是要利用对方的名气施展，名气越大，遭受的束缚越大。 　　“方斗这般名头，怕是待会儿遭受反噬，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名家之子冷笑着，抖动手上卷轴，朝方斗劈头盖脸裹去。 　　“中！” 　　哗啦啦！ 　　眨眼间，空中无数文字，原本是记录方斗丰功伟绩，同时化作一条条锁链，刷刷往下落去，好似下了场暴雨。 　　“师父！” 　　百丈等人，终于看出这招不凡，记得大叫出声。 　　率先落下的锁链，将方斗全身缠住，很快就成了个大粽子。 　　但是，空中还有九成九的锁链没落下，此刻正前赴后继赶来。 　　一层层裹上去，渐渐没了方斗的轮廓，反而如同雪地翻滚的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大…… 　　片刻过后，一座千丈高的锁链大球，出现在原先方斗所在位置。 　　“方剑仙，只要你开口，我即刻撤去神通，请你出来！” 　　名家之子这番话，看似客气，实则暗藏心机，只要方斗开口，就成了落败求饶，后面的交谈中，再难抬头。 　　“不必了，这点小情况，我还是能应付的！” 　　从巨大圆球中，传来方斗淡定自若的话。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指教 　　方斗的声音传来，百丈三人振奋，“师父！” 　　听这声音便知道，方斗如今的状况很好。 　　“哦？” 　　名家之子惊疑不已，都被名望枷锁困住了，怎么还能开口？ 　　下一刻，他驱动神通，就要收紧锁链，彻底堵死方斗。 　　突然，事情的发展，开始不受控制。 　　“哗啦呼啦！” 　　闷响声接连响起，锁链绕成的巨大圆球，开始掉快了。 　　嗯？ 　　圆球颤抖不已，里面的东西在距离往外钻。 　　终于，噗嗤一声。 　　方斗手持仙剑，在圆球表面钻个洞，跨步走了出来。 　　“你……” 　　名家之子按捺心中惊惧，质问道，“你怎么能出来？” 　　他这门‘盛名累人’，一旦敌人中招，必将被无休止的盛名所累，实力发挥不出一二成，最终沦为鱼肉。 　　可是，眼前方斗没事人一样，直接挖洞出来。 　　巨大的圆球，每根锁链都是自身名望凝聚，任何人都不忍心破坏，偏偏方斗手持仙剑，大大方方切个粉碎。 　　“就这些？” 　　方斗指向身后，“虚名而已，为这个困住不值得！” 　　随即，他朝名家之子竖起大拇指，“不得不说，名家神通，果真不凡，若是换成其他人，怕是早已困死内部！” 　　这句夸赞，还不如不说。 　　名家之子出手，就是为了困住他，没想到正主没困住，还被夸奖用错了对象。 　　“方剑仙，你再看这个？” 　　“身败名裂！” 　　名家之子抖动功名榜，“你自毁名声，当受此反噬！” 　　“从今往后，名声一败涂地，将遭受万夫所指！” 　　巨大圆球猛然爆开，化作无数污言秽语、诽谤污蔑，浓烈如墨、恶臭无比，化作巨大黑潮，朝方斗席卷过去。 　　“这……” 　　阴阳双子二人，看得只作呕，这黑潮何其恶心，换做是他们，连看都不想看，第一时间就要让开。 　　名家之子淡定笑着，世间故作淡薄名利之人甚多，但他们最多是淡薄名利，却没有不在乎好名声的。 　　真正能做到谤誉加身而面不改色的，才是当世圣贤、千古神佛。 　　你剑仙方斗，能不受名利束缚，已经很了不起，超出世间九成朝元真人，但是，面对无数诽谤污蔑，存心要坏你名声，你又如何应对？ 　　巨大难题，摆在方斗面前。 　　这一局，若是应对不好，还真是身败名裂，从此一蹶不振的下场。 　　“有趣！” 　　面临巨大危险的时候，方斗点了点头，目光露出玩味的神情。 　　“当真有趣！” 　　“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方斗竟开始，念诵一段经文。 　　名家之子听出，这是他名家的起源，来自那本至高无上的经典。 　　这本经典，早已传遍天下，成为世人诵读的传世经文。 　　但是，唯有道家和名家的真传，才懂得如何从字句中修行无上神通的法门。 　　所以，眼前方斗诵读经文，除非舒展情怀意外，貌似也没别的作用了。 　　“方剑仙，事到如今，你故作高深也晚了？” 　　名家之子淡然说道，“抱歉，你实力太强，我必须全力出手，无法控制！” 　　“这招神通一出，势必波及洞天，还有你勾曲山众弟子！” 　　“从今往后，剑仙门下，必将身败名裂！” 　　听了这句话，阴阳双子倒吸凉气，这也太狠了。 　　“名家之子，你也太狠毒了！” 　　名家之子面对指责，摇头说道，“也不是我恶毒，实在是面对强敌，收不住手，无上在所难免！” 　　“也是剑仙托大，若是先前我提议时，他答应到洞天外面交手，也就没有此番后果！” 　　百丈气呼呼大吼，“就凭你，也想让我师父身败名裂，做梦！” 　　说罢，他取出刚才云驾，“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 　　下一刻，一只手拦住他，正是袁明。 　　“别冲动，情况未明！” 　　袁明示意百丈，看向方斗所在方向。 　　漫天黑潮落下，早已溅起灰蒙蒙雾气，仔细一看，都是无数细小如针尖的黑水液滴散布空中，要从皮肤毛孔、面上五官渗入体内。 　　方斗闭上双眼，提起仙剑，缓缓往上抬起。 　　与此同时，黑潮升起半空，接着下落的势头，朝方斗狠狠拍落。 　　周围无孔不入的灰雾，也越发兴奋起来，拥簇在方斗身周。 　　“载世恶名，一剑而已！” 　　仙剑滑落，黑潮中的诽谤污蔑、中伤编排，所有声音在瞬间消失，仿佛被剑光封住嘴巴、割掉舌头。 　　当头的灰雾，瞬间消散，露出澄澈的虚空。 　　从入微层面看，那些细小如针尖的黑色液滴，竟被剑光在一瞬间切割百万次，彻底化作虚无，不复存在。 　　再看巨大的黑潮，面对仙剑划落，像是被烧红刀子切割的蜡烛，软塌塌朝两边倒伏落下。 　　真就一剑，仅此一剑！ 　　刷！ 　　仙剑一触即收，被方斗收入袖口，但悠长剑鸣仍回荡不绝，震得众人目瞪口呆。 　　阴阳双子对视，眼神满是骇然，这就是传说中的第四剑仙？ 　　外面那些无知之人，究竟是怎么排名的？ 　　方斗如此实力，何止第四，简直是凌驾蜀中三大剑仙之上，当之无愧的世间第一。 　　至少，阴阳双子在八水山，曾见过蜀中三大剑仙出手，对比眼前的方斗，简直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名家之子……” 　　黑发少年开口，想要劝说对方见好就收。 　　没想到，却见到名家之子，面色惊骇，竟是震惊当场。 　　名家之子，从刚才那道剑光，见到毕生难忘的浩大场面。 　　他从那一剑中，看到无数生灭、离别，甚至还有超越众生之上的轮回。 　　这一剑止步于他眼前，却比刺在身上更震撼人心。 　　名家之子，从方斗随手一剑中，看到自己和对方的巨大差距。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名家之子，终于醒悟了，世间能人众多，绝不能骄纵大意。 　　他也明白了，为何方斗不清场，留弟子在旁边观看，也不离开洞天交手。 　　这一切，都是处于强大带来自信。 　　果不其然，名家之子全力出手，被方斗一剑破灭，不仅众弟子没受波及，洞天内部更是安然无恙。 　　“方剑仙，我服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惊人秘闻 　　眼前一幕，若是让外界见了，必定大惊。 　　生平高傲的名家之子，连道家都不放在眼中，如今却在方斗面前，低下高昂的头颅，承认自己不及对方。 　　“切磋而已，何必当真？” 　　方斗抬抬手，“坐下说话！” 　　“哈哈，名家之子，我早和你说了，方剑仙的剑术独步天下，你还不信！” 　　阴阳双子，也过来打圆场，实则是缓解尴尬气氛。 　　毕竟，刚才名家之子还挑战，如今落败，没有当场转身离去，已经是很自制了。 　　“你们几个，这是什么模样？” 　　方斗微微皱眉，目光落在百丈身上。 　　原来，先前三人以为方斗落败，正时刻准备出手，眼下还一副严阵以待模样。 　　“没什么，就是看得激动了些！” 　　“好不快退下，站没站相！” 　　百丈耷拉着脑袋，带头走到方斗身后，然后是袁明和红鸾。 　　过了片刻，方斗朝名家之子、阴阳双子点点头，开口说道。 　　“二位来的凑巧，家中灵兽，擒获了两个上门贼人！” 　　“没想到，却拷问出一桩大事。” 　　“我不敢独享，特地让二位知晓！” 　　“带上来！” 　　片刻过后，先前两个被带入山中的御兽真人，垂头丧气跪在几人面前。 　　阴阳双子，先前见过金线蛟灭杀来犯之敌，倒也没什么意外。 　　名家之子见到二人，皱眉道，“这样的货色，也敢上门挑衅？” 　　他颇为不忿，以自身的实力，尚且逊色方斗一筹，眼前两个御兽真人，就是散修当中最弱的档次，也配和他相提并论？ 　　但是，方斗将二人带到他们面前，肯定有深意。 　　阴阳双子和名家之子，静下心来倾听。 　　“说出你们来历！” 　　两个御兽真人，倒也干脆，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不交代不行，刚才虽然短短几刻，遭遇的痛苦折磨，却是终生难忘的。 　　勾曲山中，虽然无人精通刑讯，但方斗的仙剑，具备轮回气息，沟通地府，引来地狱投影，还不是小事一桩。 　　两个御兽真人也是脓包，十八层地狱套餐还没通关，仅仅经过一两个地狱就招了，快如闪电。 　　原来，他们二人，是散修出身的旁门真人，属于末流中的末流，连散修联盟都看不上眼，几次要求加入都被拒绝了。 　　二人没法子，只能凭着真人名头，四处打秋风、捞好处，但他们也知趣，只敢欺压其他散修，真正有来头的绝不敢碰。 　　直到某一天，他们被一帮妖怪捉了，那帮妖怪自称‘天河水妖’。 　　“天河水妖？” 　　名家之子听到这里，皱起眉头，这帮妖孽自从新生朝廷覆灭，早已分散到各方不成气候，怎么眼下又出来兴风作浪？ 　　“方剑仙，他们和你有仇？” 　　方斗笑着点头，“有仇不假，但未必是这个原因！” 　　经过这段插曲，两位御兽真人继续说。 　　原来，他们被天河水妖捉了，因为对方嫌弃口感不好，干脆就收为奴仆，替妖怪们做事，但在外行走，都号称‘御兽真人’，身边跟着一头妖王。 　　“明白了！” 　　这时候，盘旋方斗手腕的金线蛟，开口说道。 　　“外人看来，是你们驱使天河水妖，实则你们才是被驱使的奴仆！” 　　“这么老谋深算的法子，肯定是九头鸟想出来！” 　　方斗听了不置可否，这般法子倒也高明。 　　“饶命，我们被妖怪胁迫，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剑仙杀了天河水妖，拯救我们二人，我们感激不尽！” 　　两位御兽真人，生怕方斗再施展酷刑，连忙跪地求饶。 　　“对了，我们还有一桩天大秘密，愿意献给剑仙，只求绕我们性命” 　　方斗抬抬头，“说罢！” 　　二人相对而视，咬咬牙，“只能和剑仙一人说！” 　　阴阳双子、名家之子心存不悦，敢瞧不起我们？ 　　方斗又发话了，“不想说就不要说，拖下去……” 　　二人汗毛都竖起来，“别，我们愿意交代！” 　　见到这一幕，名家之子等人心头，舒畅无比。 　　“剑仙，那帮天河水妖，当初从漏底的天河倒灌人间。” 　　“时隔多年，他们找到当初自若剑仙斩出的破洞，虽然仅剩下小洞口，却也被他们施法引出天河之水，与人间水脉相连！” 　　“他们本就是天河而来，又是仙剑种族，得了天河之水，力量水涨船高！” 　　“这些年来，他们在水中修养声息，已经悄然发展浩大力量！” 　　“我们曾听闻，这帮天河水妖暗中谋划，要引天河之水淹没人间，彻底成为他们的乐园！” 　　“大胆！” 　　阴阳双子中的黑发少年，愤怒大叫，“痴心妄想！” 　　“九头怪鸟，至今是什么境界？” 　　两个御兽真人，对视两眼，“我们二人地位低微，见不着它，却听说，它常年闭关，正在突破瓶颈！” 　　方斗微微吃惊，上一次见到九头鸟，已经是堪比朝元真人，眼下又要突破瓶颈，岂不是要成就纯阳？ 　　这可不妙啊！ 　　“剑仙，那些水妖实力庞大！” 　　“我们身边的两头，都是最弱的小角色，其他有些狠角色，更为厉害！” 　　“你看，事情我们也交代了，能否放我们一马？” 　　方斗一抬手，召出金桥横空，“从这座桥就能出去！” 　　名家之子见状，连连摇头，方剑仙妇人之仁，这等投靠妖怪的败类，杀了就是，还用得着信守承诺？ 　　两位御兽真人，却是大喜过望，连连磕头。 　　等他们踩上金桥，却听到方斗发话。 　　“再问你们一句，先前所说是否都是真的？” 　　“你们当真没有残害生灵，为妖怪作恶？” 　　眼看就要逃出生天，两位御兽真人，哪里会说煞风景的话。 　　“没有，当真没有！” 　　“剑仙，不必送了，我们这就离开！” 　　背后传来方斗幽幽的语气，“提醒你们一句，此桥若心中无愧，自然能让你们畅通无阻！” 　　“若是心怀不轨，故意隐瞒，嘿嘿！” 　　最后两个字，格外意味深长，听得两位御兽真人一个激灵。 　　“这是？” 　　名家之子盯着金桥，察觉不对，这不是人间之物，究竟方斗从何处招来？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惩戒 　　地府！ 　　无数条奈何桥前，从不同方向返回的勾魂使者，牵着一串串游魂，极力整顿秩序，想要排队上桥。 　　突然间，天空裂开，一道剑影浮现。 　　见到这道剑影，众多游魂心惊胆战，尽皆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尤其是，有不少刺头的恶鬼，一路上不断捣乱，连勾魂使者也颇为头疼，只好用带着倒钩的锁链洞穿全身，血淋淋挂在地上。 　　但是，见到剑影的瞬间，一头头恶鬼肝胆俱裂，全都跪趴在地上。 　　“你们不是嚣张吗？” 　　勾魂使者吐气扬眉，“要让你们知道，此为我地府的巡天神剑，有谁敢不老实，一道剑光落下来，让你魂飞魄散！” 　　“好了，来排队，那个谁，刚警告你们，怎么现在又插队？” 　　下一刻，奈何桥嗡嗡震动，浮现虚影，朝上空坚硬投去。 　　同样一幕，出现在地府中，不同地点的奈何桥上。 　　众多奈何桥分出的投影，最终就在仙剑的汇聚下，化作一座金桥，落入勾曲山洞天中。 　　…… 　　“好自为之！” 　　方斗最后一句话说完，再不开口。 　　两个御兽真人对视两眼，傻子才回头，这个时候就该闷头就跑。 　　剑仙方斗，果然刚愎自用，稍微吹捧他两句，就乐得找不着北，放过了他们二人。 　　两个御兽真人，远没有刚才说的那么无辜。 　　他们固然是被天河水妖驱使，但趁此机会，也为自己老了不少好处。 　　正常情况下，以二人微末的伎俩，根本混不下去。 　　可是，得了天河水妖的暗中扶持，他们以御兽真人的名义，闯下好大名头，杀了不少先前鄙视他们的对手。 　　与此同时，更是作恶多端。 　　“这二人目光闪烁，心术不正！” 　　袁明叹了口气，然后看向金桥，“师父此举，大有深意！” 　　旁边百丈和红鸾，看了半天，还是不明白。 　　既然方斗开口，周围人等也没有阻拦，任凭二人狂奔，走到金桥中段。 　　“太好了！” 　　两位御兽真人，望着金桥尽头，俨然是山外风光，看来方斗没有食言。 　　“此番回到巢穴，定然要将事情原本，如实相告。” 　　这二人，还没逃出生天，就盘算着，如何向天河水妖告状，引来大部队踏平勾曲山。 　　原来，在他们心目中，天河水妖势力庞大，若不是轻敌，此番之派了两妖前来攻山，怎么会败得这么惨？ 　　同伴的两头水妖惨死，他们不仅没有悲伤，反而窃喜，这次回去后，可以换一个更为强大的水妖相伴。 　　“方斗，你身为剑仙又如何，将来要让你，比那些人更加凄惨！” 　　两位御兽真人，眼前浮现出，无数人惨死的模样，或怨毒或哀嚎，充满对他们的仇恨和不甘。 　　咦！ 　　突然发现不妥，那些想象中的咒骂、求饶声，怎么在耳边响起。 　　幻听？不是幻听。 　　两位御兽真人，发现声音从身下传来，探头一看、魂飞魄散。 　　那些臆想中被杀的敌手，还有被他们残害的修行者，已经被他们亲手送给天河水妖残食的人类，都保持死前残缺不全的状态，瞪大双眼，拼命伸手往上抓。 　　“不好！” 　　其中一人既惊且怒，刚要运法驱散，“都是幻术！” 　　没想到这一动，却绝望发现，体内半点法力也无，彻底成了凡人。 　　“这是剑仙方斗的阴谋，他要害我们！” 　　另一人狂怒大呼，“太卑鄙了！” 　　“堂堂剑仙，出尔反尔！” 　　他们越往下看，越是胆战心惊，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金桥越升越高，几乎到了和云端齐平的地步。 　　反观方斗等人，却仍在地面上，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桥下无数冤魂，也不是原地徒劳无功挣扎，而是一寸寸往上升起，眼看着手掌就要触及二人的脚踝。 　　“怕什么，你们生前是我弄死，死后也休想嚣张！” 　　左边那个御兽真人，终究比较硬气，尽管没有法力在身，仍是抬脚就踢。 　　一脚落空，当场栽倒，落入树林般的胳膊中，几声惨叫后，立刻被淹没了。 　　“不！” 　　仅剩的御兽真人，惊恐大叫，手脚并用往回爬。 　　他一边爬，一边高声求饶，“剑仙，我们知道错了，求你开恩，放我下去。” 　　没等走出几步，已有冤魂爬上桥面，面无表情、眼睛血红瞪着他，一步步往前逼近。 　　“不，不，不……” 　　几声惨叫过后，剩下的御兽真人，再度被冤魂淹没。 　　…… 　　“哈欠！” 　　名家之子，打了个哈欠，好生无趣。 　　从刚才开始，金桥立在地上，动也不动，反倒是两个御兽真人，走到桥面中断，仿佛中了魔怔般，手舞足蹈、胡言乱语。 　　他也算看出来，方斗根本没打算放二人走，这座金桥，肯定也是某种神通。 　　突然，惨叫响起。 　　两个御兽真人，接连凭空消失。 　　“结束了！” 　　方斗拍拍双手，金桥化作长虹，消失在天边尽头。 　　地府中！ 　　一座金桥横空出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平原上，地藏如同一截枯木，只有不断念诵的佛经，才能提醒他还是个人。 　　“故人！” 　　他眼珠子转动，感受到金桥的熟悉气息，僵硬的脸上露出微笑。 　　下一刻，金桥轰然散开，化作无数流光，回归各自的奈何桥中。 　　至此，方斗从地府借来的奈何桥投影，均如数归还，无拖无欠。 　　但是，一座奈何桥前，却多了两人。 　　“我们是谁？” 　　“怎么到了这儿？” 　　两个御兽真人表情迷茫，正要大量周围环境，当头一道锁链落下。 　　“新来的，懂不懂规矩，到后面排队，插队之人，罪加一等！” 　　两个勾魂使者凶巴巴上前，将二人压入游魂队伍中。 　　“可是，我们不是……” 　　两个御兽真人，还要解释，鞭子如同雨点落下，打得他们烟雾缭绕，魂体都减淡了不少。 　　至于其他游魂恶鬼，站在旁边看戏，阴冷脸上露出笑容。 　　过了片刻，两个新魂带着遍体鳞伤，托着沉重铁链，加入到游魂队伍中，开始排队过河。 　　到了奈河桥上，二人突然停住，“这桥我好想来过！” 　　没等他们细想，勾魂使者声音来了，“还敢磨磨蹭蹭，又想吃鞭子！” 　　一个激灵，两个新游魂连忙往前赶，不敢再多想。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暂尾 　　“好诡异的手段！” 　　凭空两个大活人消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阴阳双子、名家之子，看得心头凉气直冒，这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两位真人级别。 　　结果呢，在方斗手上，就如同蚂蚁般戏弄杀死。 　　从这件事看来，方斗绝非妇人之仁，该下杀手绝不含糊。 　　名家之子惋惜之余，也敬佩点头，如此杀伐果断，才不愧名动天下的剑仙。 　　“方剑仙，此次前来，话已说完！” 　　名家之子拱手行礼，“从今往后，我绝不向你这边，追问半点关于丹家之子的消息！” 　　这句话就是表态，他认栽了。 　　方斗含笑点头，“往后若是有空，来勾曲山做客，也是可以！” 　　“自当一定！” 　　名家之子客气说道。 　　一旁阴阳双子，也是客气连连。 　　“对了，关于天河水妖的事情，还请不要声张，以免引发混乱！” 　　方斗突然想到什么，急忙顶住三人。 　　“这个我们知道！” 　　名家之子心头，变得沉重起来，天河水妖的事情，怕是难以善了。 　　这帮妖孽，本是从天上掉落人间，虽然凶恶，却是无土之木，总有危害也有限度。 　　但现在不同了，天河之水连同人间，这意味着，对方可以借助这份优势，逐渐恢复天上的优势。 　　这帮天河水妖，从本质来说，原先就是被贬的仙界神兽，一旦恢复全盛本领，对整个人间来说，必将是无穷无尽的浩劫。 　　更何况，他们野心更大，还想引天河之水倒灌，彻底淹没人间。 　　纵然立场有别，名家之子、阴阳双子都不能允许，让天河水妖的阴谋得逞。 　　虽然知道事情重大，但他们也知道，方斗的叮嘱不无道理。 　　这件事情，暂时不能声张，为的就是不能打草惊蛇。 　　所以，眼下阶段，只能悄然打探，万不能有半点侥幸念头。 　　“方剑仙，告辞了！” 　　又过了半日，名家之子、阴阳双子开始辞别。 　　方斗送别二人，陷入沉思当中，人间内讧，反倒给了天河水妖悄然壮大的机会。 　　这可不能忍。 　　别的不提，当中还有一份因果，落在方斗身上。 　　人间连同天河的破洞，原本起源于佛诞节当晚，是空自若一剑刺破。 　　时隔过年，这个破洞仍未愈合，反而被天河水妖找到，成为人间沟通天河的入口处。 　　仙人两隔，按照规律，破洞随着时间流逝，终将合并消失。 　　可是，天河水妖发现后，开始施法加固洞口，并开始扩张，为的就是引天河之水，提升自身实力。 　　这帮妖孽刚来人家，也就是堪比初入真人境界的水准，虽然数量众多，却也不成气候。 　　时隔多年，已经今非昔比，刚才攻山的两头水妖，却是正儿八经的妖王境界，堪比朝元真人。 　　“你们三个，给你们十年时间修行！” 　　“期限一到，无论成或不成，都要出山历练！” 　　“为师给你们一项任务，必须找到天河水妖盘踞的老巢，究竟在哪条水脉中！” 　　百丈、袁明和红鸾三人，同时对视两眼，上前行礼，“弟子遵命！” 　　当晚，方斗安排了功课，交代袁明、红鸾二人留在山中修行，带着百丈离山。 　　这一去，他要带着转世的百丈，去见上辈子的师父松竹。 　　如今的黄山道脉，虽然荣耀不减，但局势不妙。 　　原本，有着南方道子丹融庇护，黄山道脉倒也能安稳发展。 　　知道八水山一战，南方道子力战而亡，虽然事后救回来，但也是沉睡不醒，如同行尸走肉般。 　　这时候，暗潮开始涌动，许多不和谐声音出现，质疑黄山道脉如今的地位。 　　幸好，北方道子尘冲虚，始终来回奔走，想要唤醒丹融。 　　南方老祖宗，八水真人也极为看重丹融。 　　这些大人物的看重，使得无人敢明目张胆为难黄山道脉。 　　但是，底层的人心很复杂，毕竟黄山道脉根基尚浅，除了丹融之外，没有第二位真人镇守。 　　还好，挂印观由于先前交情，与之守望相助，也算是一大助力。 　　掌教松竹，知道形势，约束上下门人弟子，千万不能和别家起冲突。 　　这一日，松竹在小洞天中，他不是修行，而是为眼下形势担忧。 　　八水山一战，道家不败而败，容忍各家学派全身而退，如此一来，威信大降。 　　往后日子里，后遗症出现了，各地散修蜂起，说不清是散修，还是各家学派的势力，开始挑衅道家各地的道观。 　　黄山道脉这边，也有不少散修聚集抱团，蚕食山下产业。 　　守土行为，不惜自家出人，否则黄山道脉也不用存在了。 　　所以，最近许多门人弟子下山，到处救火，每日都有死伤损失传回。 　　“难啊！” 　　松竹正叹气，他能力有限，当初守着家小道观，也还经营的有声有色。 　　到后来，黄山道脉主支灭绝，他以旁支身份承嗣，继承黄山道脉的道统。 　　若非丹融在旁协助，他怎能拉扯这么打一份家业？ 　　事实上，外人知道黄山道脉，多半是从丹融得知。 　　丹融这一昏迷，黄山道脉的主心骨都没了，才有今日的窘困。 　　“难难难！” 　　他正叹气，突然听到有人问道，“有何难事？” 　　下一刻，方斗带着百丈，出现在他面前。 　　“你……” 　　松竹有些奇怪，但看到方斗旁边的少年，突然愣住了。 　　这是从骨子深处的熟悉，尽管投胎转世，容颜血脉都改变了，但那份亲情的联系，却始终未断。 　　“百丈！” 　　松竹伸出双手，声音在颤抖。 　　百丈啪嗒一下跪下，长拜不起，“师父！” 　　师徒二人，阔别长达近百年后，终于再度见面。 　　经过商议，百丈寄养在黄山道脉，但平时仍由方斗教导。 　　方斗也看出，松竹年纪大了，必须要人陪在身边。 　　百丈也理解，同样以弟子之礼，对待前世的师父松竹。 　　就这样，方斗孤身一人，离开了黄山。 　　但是，归程途中，他心思一动，暂且不回勾曲山了。 　　他也有一位故人，许久没见了。 　　“福元寺、戒严老哥！” 　　此番，他正要去故地一趟，渐渐许久没见的老哥。 第六卷 天师之路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故人圆寂 　　福元寺，一片哀戚！ 　　主持戒严，已经到了寿尽天年的日子。 　　十六个身强力壮的青年和尚，抬着巨大的坐塌，上面坐着戒严老和尚。 　　戒严，胖成了一座山，脸上皱纹弥补，眼睛久久不能睁开。 　　“都下去吧！” 　　他勉强张嘴，周围和尚们也不说话，双手合十，对着他鞠躬退下。 　　抬他的十六个和尚，动作整齐放下坐塌，也行礼退下。 　　这座宽阔的庭院内，只剩下戒严一人，风吹落的枯叶，掉在他身上，也是无力去捡。 　　“方斗啊，来了！” 　　一道人影浮现，走到戒严面前。 　　“老哥，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怎能不来？” 　　戒严嘿嘿笑道，“若非有你的延寿丹，八十年前，我便已老死了！” 　　记忆回到八十年前，方斗从黄山返回，便来福元寺，却意外发现，戒严以垂垂老矣，寿命即将走到尽头。 　　一颗延寿丹下去，终于救活了戒严。 　　如此一来，还真是‘延寿’，由于戒严老迈，延寿丹无法发挥最大作用。 　　勉强延长八十年，到了今日，终于走到尽头。 　　“老哥，我抱歉，若能早些想到你，就好了！” 　　方斗微微叹息，今日要见到故人远去，心里略显惆怅。 　　戒严，是他认识的第一位朋友，意义深远。 　　时至今日，方斗能想到关于过去的人或事，已经不多了，又要再少一件。 　　“生老病死，佛法都不能堪破，更何况我这不成器的弟子！” 　　戒严虽有前任方丈主持的馈赠，但顶天就是法师巅峰，无法步入圣僧，所以寿元一百多年就到了尽头。 　　但他也洒脱的很，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 　　直到方斗找到他时，戒严已经从当年的小胖子，成了如今的肉山，需要十六位青年和尚抬着才能走动。 　　“老哥，你走之后，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方斗突然说这么一句，却不是空穴来风。 　　福元寺，如今也不太平。 　　戒严这一辈往下，却是‘静’字辈，分别有好几个年轻一辈的俊杰和尚，甚至还有出众的，被誉为有望突破圣僧的。 　　可惜的是，人心却不齐。 　　当年释门三分，戒严力挽狂澜，才坚定立场，福元寺仍旧隶属释门，但内部的潜藏暗流并非消失。 　　眼下，戒严即将逝去，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他指定的继承人，自然是释门信徒，但其他几方势力也不弱，偏向于净道、净道，私底下多有往来。 　　可想而知，戒严这一去，福元寺必将动荡，乃至分裂。 　　方斗虽然不远插手这烂摊子，但戒严只要发话，无论如何也要管一管。 　　但是，戒严仿佛看穿他的心思。 　　“方斗，你如今是天下闻名的剑仙，福元寺这小地方，还用得着你插手！” 　　他笑容豁达，“区区福元寺，是灭还是散，对大局来说，又有什么关系？” 　　“我死之后，一切如常，造化如何，全凭他们的自己吧！” 　　“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说着说着，戒严眼皮子直打架，似乎疲倦之极。 　　方斗轻叹口气，却冷不丁听到，戒严大声说道，“对啦，还有一事，嘱托旁人我信不过，还是要麻烦你！” 　　“你说！” 　　戒严嘿嘿笑道，“咱们修佛之人，都有规矩，但凡执掌一家寺庙的高僧，圆寂后火花，总要有些舍利立下！” 　　原本，只有圣僧火化，方才能有舍利，但随着世风日下，许多境界不到的和尚，竟也‘神奇’出现舍利。 　　演变到后来，谁要是没有舍利，都不好意思往外说。 　　“替我想想办法，能不能整些舍利！” 　　戒严生怕难度太高，对方斗说道，“我打听过，不一定是真舍利，只要看上去想象即刻，反正都要送入塔内供奉，也无人能辨别真伪。” 　　“这有何难？” 　　方斗如今，也是玩火的行家、炼丹的宗师，舍利造假有何难度？ 　　…… 　　第二天！ 　　有人进入院中，发现戒严已经冰凉，扯着嗓子大叫，“方丈主持圆寂了！” 　　各院都惊动了，却没有慌乱，毕竟都知道戒严寿尽，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 　　也有人提议，“主持和方斗有交情，要不要知会一声！” 　　“馊主意！” 　　想想也是，人家身为剑仙，神出鬼没，过来见一面，岂会让你知道。 　　戒严这一死，该走的程序立刻展开，首先是选定的继承人痛哭，然后毫无悬念被推举为方丈主持。 　　他上位第一件事情，就是主持戒严的火化。 　　这位新主持，也是戒严费尽心血培养的，等同于前任主持和圆通的关系，对于这件事情也是非常上心。 　　“都准备好了！” 　　新主持对心腹低声询问。 　　“都办妥了！” 　　他们商量的，正是火化后舍利的事情。 　　戒严毕竟是福元寺的方丈主持，若火化后无舍利出现，却也说不过去。 　　到了正式火化的时候，新任主持发现不对，特地安排举火的心腹，竟然被人调换了，这绝对有人算计他。 　　稍微想想就明白，这是敌对的势力，故意用这件事情，打击他的威信。 　　“好哇，你们这就迫不及待了！” 　　戒严火化若无舍利，怕是连他这位制定的继承人，也要威望大减。 　　火光腾起，将戒严包裹在内，刹那间，上空浮现一道七彩长虹。 　　“这是佛光显化！” 　　有老和尚看到这一幕奇迹，忍不住叹息，“主持的佛法，竟高深至此！” 　　藏在暗处的方斗，笑着摇头，幸亏圆通修行的法力僧，一把火烧过，留下舍利就交代过去，若是炼体的僧人，金身就比较难造了。 　　佛光映照下，火焰也变得庄严无比。 　　等到火焰熄灭，众多僧人清点舍利，有大舍利四十七颗、小舍利一百零八颗，许多老和尚连呼不可思议。 　　那些暗中捣乱的势力，如丧考妣，怎么就失败了？ 　　新任主持，暗中庆幸，却又在盘算着，如何日后算账，清一波异己。 　　“老哥，我能帮你的，就只能到这儿！” 　　方斗哪里不明白，当众造出声势，以佛光、舍利等异象，受益最大的绝不是戒严本人，而是他制定的继承人。 　　这般良苦用心，身为师父的方斗，怎么不明白？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徒弟 　　“也不知道，何日才能成就真人？” 　　袁明回顾过往，自从拜入勾曲山下，日夜修行，到现在，已经八十年了。 　　八十年，足以让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长成白发苍苍的老汉。 　　如果他，仍旧留在老家砍柴，只怕现在，早已经油尽灯枯，老死了。 　　幸亏拜入师父门下，能修行无上功法。 　　更难的是，十年出山前，师父赠予一枚丹药，服下后容颜不老，七十年过去了，他仍是青年模样。 　　当然了，也有些小遗憾。 　　袁明修行八十年，自问资质、努力都不差，怎么到了如今，还是真人境界？ 　　迟迟不能突破，这让他很是焦虑。 　　毕竟，这些年来，他在外闯荡，知道世界之大，正值风起云涌的大时代。 　　道家失德，百家蜂起，修行界反而越发繁荣，以往不常见的真人，如今到处都有。 　　袁明奉命出山，和红鸾兵分两路，各自打听天河水妖的巢穴。 　　本以为，以天河水妖的招摇猖獗，很容易就能打听到。 　　没想到，七十年过去，仍旧一无所获。 　　每隔几年，红鸾都要来信，抱怨自己变老了，已经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袁明只当她在说笑，毕竟三位弟子中，头一个吃到延寿丹，就是红鸾。 　　百丈、袁明和红鸾，三人同时拜入方斗门下，待遇却各不相同。 　　百丈率先离开，被方斗寄养别处，下落连他们都不知道。 　　袁明和红鸾二人，反而成了陪伴身旁弟子，日夜接受方斗的教导。 　　对红鸾，方斗溺爱有家，反而对袁明，却是无比严厉。 　　袁明也知道，师父这是为他好，咬着牙刻苦修行，十年间便已突破法师中期。 　　后来出山了，才知道世间凶险，相比起来，师父的严厉反倒成了慈爱和关怀。 　　人心险恶、世态炎凉，见识过一幕幕，袁明也飞快成长起来。 　　他越发认识到，当今的修行界，想要立足，至少也要真人境界。 　　只是，真人境界，对他来说，如同天堑一般，迟迟迈不过去。 　　袁明正苦恼间，危险悄然而至了。 　　“鹅老大，就是这个小子，暗中打听咱们的行踪！” 　　一个鼻青脸肿的妖怪，爪子打着绷带，朝着自己的老大诉苦。 　　“嗯？” 　　袁明见状，立刻提起警惕。 　　‘鹅老大’，满脸横肉、脖颈修长、身材魁梧，小眼睛迸发杀机，不动声色听着妖怪诉苦。 　　“小子，你不是嚣张吗？” 　　“你不是要打听天河水妖吗？” 　　“实话告诉你，我大哥，名为狮驼鹅，正是天河水妖之一！” 　　“而且，他老人家，也是妖王，怕了吧！” 　　这头妖怪嘎嘎怪笑，得意洋洋。 　　袁明想起来了，自己真和他有过节。 　　还是半年前，袁明为了打探消息，联系到采风门人，想要打探天河水妖的踪迹。 　　采风之子虽死，但采风家的传承，却流传开来，成为散修当中打听消息的行家。 　　没想到数日后，一头妖怪带着采风门人的残缺尸体，找上门来。 　　“我倒要看看，是谁不长眼，敢打听咱们天河水妖的事情！” 　　袁明一动手，竟然妖怪是堪比真人的大妖，所以他全力出手，将对方打得落荒而逃。 　　境界不足的缺陷出来了，袁明并非真人，只能击败，而非灭杀。 　　于是，便有了今日，对方卷入冲来，并带来强大靠山。 　　这头狮驼鹅，无论从气息还是体型，都超出先前的妖怪，在他衬托下，原先那头妖怪，怎么看怎么萎缩！ 　　“你敢打探天河水妖，说罢，是哪方实力派你来的！” 　　狮驼鹅审问袁明，倒也没有意外，毕竟天河水妖的事情，已经流传出去，无法继续保密。 　　事实上，自从当年，阴阳双子、名家之子，接连离开勾曲山，就开始吩咐势力，探听天河水妖巢穴所在。 　　这些年来，许多人开始从各渠道，打探天河水妖行踪。 　　以至于，天河水妖们不厌其烦，专门派人掐灭痕迹。 　　狮驼鹅，真是为此而来，杀袁明灭口，但动手前，还是要问清楚来历的。 　　“嘿嘿，我的来历，说出来吓死你！” 　　袁明二话不说，当头就是一剑，又快又狠。 　　“鹅老大小心，这小子飞剑厉害，怕是蜀中真传！” 　　打着绷带的妖怪接连怪叫，身体却诚实得很，乘着黑烟逃到远处。 　　狮驼鹅猛地张口，刮一声叫，喷出电光打在飞剑上。 　　袁明倒退两步，收起飞剑，脚下踩着云朵升起。 　　云驾发动，快若闪电，瞬间升起半空。 　　狮驼鹅盯着云驾，“人间也有好宝贝，若能抢了来，今后出行的排场就有了！” 　　他呱呱交换两声，双翅竖在背后，用力扇动三下。 　　第一下，还在地上扑腾，到了第二下，已经冲入云霄。 　　第三下扇完，狮驼鹅已经乘着流风随云，跟在袁明的云驾身后。 　　“好宝贝，竟能媲美我的速度！” 　　狮驼鹅真的心动了，他身为妖王，又有飞行天赋，还只能追在后头，足见云驾这件法宝的厉害。 　　袁明却头也不回，极力操纵云驾，往前呼啸前进。 　　“先慢慢消耗他的气力，等到火候差不多，再回身攻击！” 　　袁明自从修行也起来，就发现自身有一桩天赋，其他人都没有，那就是法力源源不绝，似乎永不枯竭。 　　像百丈、红鸾，无论修行、斗法，总有力竭的时候，但他却没有。 　　所以，尽管袁明不是真人，但若是打成持久战，肯定会翻盘占据上风。 　　上次那个妖怪，就是莫名其妙，越打越弱，最终仓皇逃窜。 　　这次换成更强的狮驼鹅，袁明面临压力更大，必须慢慢削弱对方实力。 　　狮驼鹅还不知道，自己追踪的目标，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将他生擒活捉，拷问内情。 　　在袁明想来，狮驼鹅身为妖王，不是小妖怪可比，肯定知道天河水妖的内情，抓他一个，说不定能问出天河水妖的老巢。 　　机会就藏在危险当中。 　　袁明把心一横，趁此机会，绝对要打开个突破口。 　　“这头大鹅，今天是定了！” 　　袁明想到这里，再度往云驾输入法力，做出一副仓皇逃窜的样子。 　　后方狮驼鹅见了，也开始兴奋起来。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意外重逢 　　“小子，你再跑，我就杀光下方这座镇子！” 　　袁明猛然一惊，听到后方狮驼鹅的威胁。 　　这也不是威胁，而是实实在在的恐吓，毕竟以天河水妖的凶残，这种事情真能做的出来。 　　狮驼鹅见他肩膀一颤，知道有门儿，冷笑说道，“乖乖停下来受死！” 　　他本以为，袁明听了，必然会停下来，义愤填膺和他理论。 　　如此一来，云驾没了速度，追上去岂不是轻而易举？ 　　没想到，云驾速度更快了。 　　袁明大声叫道，“有种你下去杀人，我也不拦着你，少多少人我都记着，日后必将十倍奉还！” 　　“可你自己多想想，为此耽误的时间，足够我跑出多远？” 　　狮驼鹅沉默片刻，二话不说，继续追赶上去。 　　他看出来了，这小子不好对付，绝非能轻易拿下。 　　袁明却在心头盘算，观察四周地形，还如何设局，让对方狠狠栽个跟头。 　　突然间，狮驼鹅耐不住了，张口大呼，“还不入我口中！” 　　下一刻，他本就修长的脖颈，瞬间拉长，如同扯面般，无休止拉长变细。 　　这般变化之下，狮驼鹅的硕大额头，竟是快如闪电，射向袁明后背。 　　“不好！” 　　袁明的后背，响起蛋壳破碎的声音，一头从云驾栽倒下去。 　　狮驼鹅的目光，落在云驾上，却见到云驾化作一道光，落到袁明怀里，一同坠入地面。 　　“哪里走？” 　　狮驼鹅同样一头栽下去，张开两片精钢似的嘴，就要将袁明叼住。 　　等到快靠近的身后，双眼紧闭的袁明，瞬间睁开双眼，竟从眉心飞出一道剑影，刺入狮驼鹅大张的口中。 　　狮驼鹅猝不及防，原本张嘴是为了咬死对方，此刻却被趁虚而入，急忙要闭嘴，将剑影弹开。 　　但是，剑影的威势，远远超过想象。 　　狮驼鹅嘴刚闭一半，突然感觉喉头冰凉，发现情况不对，紧急间将头偏开，用于太过用力，骨节间响起噶擦的脆响。 　　即便如此，还是没让开。 　　剑影刺破上啄，贴脸掠过，将右眼剖成两半。 　　狮驼鹅怒极，“我要生撕了你！” 　　刚才那一剑，真真切切，让他察觉到死亡来临的时刻。 　　袁明接连后退，放在云驾，就要转身逃走。 　　他和妖王的察觉，还是太大了，先前防身的法宝，以及后续的剑影，都是来自师父的馈赠，是紧急关头保命的。 　　没想到，仍然让狮驼鹅逃了。 　　这头天河水妖，超出想象棘手。 　　接连攻击，不仅灭有削弱，反而激起对方凶性。 　　这头狮驼鹅，铁了心要杀袁明，瞪红眼珠子往前直扑，速度也比先前更快几分。 　　一追一逃，双方却没发现，刚才剑影余波，洞穿云霄，直上九天。 　　千里之外，一位风尘仆仆的旅人，察觉到这个方向有股熟悉的气息。 　　“师父！” 　　他定了定心神，挥掌往前，“玄光朔影，去！” 　　面前云层分来，如同在苍穹指出一条路。 　　“就是那里！” 　　旅人脚踏金光，瞬间消失在云层中。 　　…… 　　“说，你是哪位剑仙的弟子？” 　　狮驼鹅神情肃穆，盯着袁明。 　　袁明手持飞剑，要紧牙关，我就是不说。 　　“你就算不说，我们也能打探到！” 　　狮驼鹅认真分析起来，“从刚才起，你尽管施展各种道术，但最厉害的还是飞剑之术，能以法师境界，以弱胜强，在我面前支撑这么长时间，不是普通传承！” 　　“放眼天下，只有四位剑仙，才能教导出你这样的人物！” 　　“说罢，你是从蜀中来，开始勾曲山？” 　　提及勾曲山，狮驼鹅面露凶光，“若你是方斗弟子，那就算你倒霉，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猜，继续猜！” 　　袁明冷笑不已，“你们这些妖怪，总也逃不出禽兽一类，自然不干人事！” 　　“尔等好事多为，别说四大剑仙，凡是得知的修行者，都要出手斩杀。” 　　“是吗？” 　　狮驼鹅讥讽，“可惜，今日死的，却是你！” 　　“再给你一个机会，究竟是谁，派你过来打探？” 　　袁明正要开口嘲讽，却听到头顶有人发话。 　　“观你的飞剑路数，应当是勾曲山方剑仙坐下弟子，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三弟子，还是四弟子？” 　　这句话，问得袁明冷汗直冒，对方对勾曲山内部的所知太过细致。 　　“哈哈。” 　　狮驼鹅开怀大笑，“果然是方斗弟子，今日正要新仇旧恨一并算了！” 　　那个声音再度出现，“算你运气好，买一送一！” 　　刷，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来人缓缓转身，朝袁明微笑，“乖，叫声师兄来听！” 　　袁明目瞪口呆，“你……” 　　“来不及解释，我是你二师兄，方玉京！” 　　方玉京一指对面，“待我斩杀这头呆头鹅，再来和你叙旧，师弟！” 　　嗖！ 　　袁明眼前一花，却见到方玉京提步上前，如闲庭信步。 　　他这般姿态有限，对面的狮驼鹅却不妙了，在地上连蹦带跳，双翅连连挥动，焦躁得坐立不安。 　　然后，方玉京从怀中，取出一枚扇贝，轻轻掀开。 　　贝壳中，躺着十颗滚圆明珠。 　　方玉京手指一戳，飞出三四颗明珠，飞到半空绽放光明。 　　飞剑‘珠毫’，这几颗明珠，竟然都是飞剑。 　　狮驼鹅面色惊恐，“剑仙，又是一尊剑仙！” 　　时隔多年，方玉京从海外归来，也已经成为剑仙。 　　袁明见到明珠模样的飞剑，内心也有几分确定，眼前的青年，似乎是传说中的二师兄方玉京。 　　只是，听闻飞剑‘珠毫’只有一颗，怎么多出这么多？ 　　“呱呱！” 　　一颗颗明珠飞起，围绕狮驼鹅身周环绕，无时无刻不在绽放光芒。 　　飞剑绕成的圈子，逐渐收缩拉紧，狮驼鹅活动范围越发笑了。 　　突然，方玉京大喝一声，“中！” 　　十颗明珠，陡然融成一团，光芒淹没狮驼鹅身躯。 　　啪嗒一声，硕大头颅落地，血腥气方才浮现。 　　袁明目睹全过程，方玉京是如何施展飞剑，轻描淡写，斩杀了令自己束手无策的天河水妖。 　　“好师弟，没想到我出海这些年，师父又收弟子了！” 　　“来来，你仔细和我说说！” 　　方已经亲热招呼起来。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潜伏 　　“竟有此事？” 　　寒暄几句，方玉京得知袁明此行任务，心思再度放飞了。 　　“师弟，正好。” 　　方玉京眉飞色舞，“本想就这么回山，去拜见师父！” 　　“现在想来，让我意外撞见师弟，是要为了回山前，为师父筹备一件大礼！” 　　“师弟，走，咱们两个合力，定然能打探到水妖巢穴！” 　　袁明见这位素未蒙面的二师兄，性子如此跳脱，也是松了口气，至少不难相处。 　　“可惜了！” 　　临走前，方玉京见到地上狮驼鹅的尸首，“杀早了，没来得及问！” 　　“师弟，你刚才就该提醒我！” 　　袁明有些无语，当时我哪知道，你杀这头妖王，就和宰鸡杀鹅一般，呃，貌似那就是条鹅。 　　…… 　　“小雀妹妹，快把果花酿端过来，娘娘都等不及了！” 　　红鸾听了，不由得庆幸，幸好是正常的食物，而不是人皮胶冻、脑仁豆腐等。 　　眼下，她所处的地方，乃是自称妖界的洞天之内。 　　洞天主人，就是刚才提及的娘娘，也是一头潜藏已久的大妖。 　　红鸾化名小雀，故意被掠进妖界，成了一名小小丫鬟。 　　妖界当中，丑陋凶恶的妖怪多，而且奇形怪状，令人不忍卒读。 　　这种环境下，想找能吓得婴儿止啼的容易，想要找几个稍微养眼、能伺候人的，却是凤毛麟角。 　　以至于，上头发话了，“你们这些夯货，以后捉到生口，先别急着吃，挑几个小妹子伺候娘娘，省得她整日上火。” 　　于是，红鸾就被挑出来，特地伺候那位妖王娘娘。 　　没错，妖界主人，竟是个女妖，而且传闻手段极为厉害，能让众多大小妖怪臣服，实力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小雀妹妹，快，娘娘正招待客人，别误了时间！” 　　一名身穿白裘的少女，急忙过来催促。 　　红鸾端起果花酿，“正要送过去，小狐姐姐，都来了什么客人，让咱们一大早就开始筹备，直忙到现在？” 　　“别提了，都是大人物，其中有几个，还是娘娘的故交！” 　　“还有你们几个，都把东西端好。” 　　白裘少女一招手，红鸾和其他几个侍女，跟在她身后，绕过曲折的走廊，最终到了某处灯火通明的大殿外。 　　有热气喷出门口，带着各种气味，有酒肉，也有不同动物的气息。 　　红鸾稍微抬头，妖王娘娘，就在大殿内招待贵客，可想而知，肯定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大妖们。 　　或许今日，就能到打探到天河水妖的蛛丝马迹。 　　“快进去！” 　　白裘少女率先走入大殿，远远便大声说道，“娘娘，各色酒酿佳肴来了！” 　　“呈上来！” 　　妖王一声令下，红鸾和众多侍女们，战战兢兢上前，头也不敢抬。 　　因为，大殿当中，除了妖王本人外，都是呈现本体，有盘踞起来十米高的大蛇，也有全身粘液包裹的鳄鱼，其他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令人不寒而栗。 　　“啊！” 　　红鸾走到一个桌前，将果花酿放下，猝不及防，耳边听到一声惨叫。 　　等她转身，却见到一双脚从眼前消失，嗖飞上半空。 　　原来是一头妖怪，见眼前的侍女鲜嫩可口，迫不及待便张口吞了进去。 　　“饶命！” 　　其他少女，顿时吓得瘫软在地，她们在妖界当丫鬟，虽说胆战心惊，却没有被吃掉的危险。 　　但今日，同伴的遭遇提醒她们，只要在妖怪手下，就永远摆脱不了食物的命运。 　　红鸾心中正悲愤，突然回过神，惊鸿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反应还算及时，闭上双眼前，她仔细观察周围，自己是倒数第三个晕倒的。 　　“娘娘，这些是丫鬟，不是菜人！” 　　白裘少女，不是人类，而是妖族，所以还能站着，朝妖王求情。 　　“罢了，你先下去！” 　　妖王摆摆手，“你们克制些，我宫里养些下人不容易，能伺候人的更是不好找，别你们就这些吃了，就好比牛嚼牡丹！” 　　“白姐姐恕罪！” 　　一头古铜大鳄起身，“我等赶路辛苦，肚中饥饿，有些同伴饿得发慌，难免有些冒失？” 　　“您放心，吃掉你一个人，我们千倍万倍偿还！” 　　“这倒不用！” 　　妖王点了点头，“小鳄鱼，你在大江逍遥，如今来我妖界，又说是代表九头鸟前来，莫非真有什么大事儿？” 　　古铜大鳄说道，“白姐姐，你我都是从天上下来，有过交情！” 　　“我就问一句，难道你不想回天上？” 　　听到这里，假装昏迷的红鸾，心中一惊，这位女妖王，竟然也是天河水妖中一员，可是怎么没听到风声？ 　　“想又如何，人世如囚笼，我也挣不脱！” 　　女妖王眼波流转，似乎醒悟到什么，“小鳄鱼，莫非你和九头他们，已经有了门路？” 　　“不错！” 　　古铜大鳄也不否认，“妖王，这件好事，我们不能独享，特地来邀你入伙！” 　　“嘻嘻！” 　　女妖王乐不可支，“什么入伙？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办什么大事儿。” 　　“白姐姐谦虚了，想当年在天上，您凶名赫赫，可是我们许多同伴的偶像！” 　　“九头大哥说了，这次的大谋划，缺谁都可以，唯独不能缺您白姐姐！” 　　古铜大鳄看似粗狂，实则很会说话。 　　“你这小嘴可真甜！” 　　女妖王笑了笑，然后问他，“以人间水脉为跳板，溯流而上至天河，也是一个奇思妙想，但我有个问题……” 　　“回到天河，不等于回到仙界，仍旧要在镇压河底受刑！” 　　“我在人家逍遥惯了，何必随你们回去受罪？” 　　古铜大鳄一听急了，“白姐姐，你这是怎么说的！” 　　“在仙界坐牢受罪，怎么也比人间逍遥快活更舒坦吧？” 　　然后，他见到女妖王笑而不语，神情分明再说“不见得”。 　　“白姐姐，实话跟你说了！” 　　“我们九头大哥收到消息，仙界秩序将乱，现在回归天河，通往外界畅通无阻，绝对是最好的路子！” 　　“哦？” 　　女妖王听到这里，似乎产生兴趣，“你这么说，我倒是很感兴趣！” 　　“谈正事前，先将小虫子清理掉！” 　　她朝白裘少女示意，“将这些人都清理了！” 　　白裘少女抬头，露出讶异神情，先前她还在为一个被吃的丫鬟求情，此刻，妖王娘娘就叫她将所有侍女灭口。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玄武怒 　　“娘娘，这……” 　　女妖王不以为忤，笑着催促，“带出去处理，别弄脏了地面！” 　　这时候，旁边一头魁梧的妖怪起身，“不用费事，都让我吃了！” 　　白裘少女无奈，“遵命！” 　　她带起一阵香风，刮过地面，所有晕倒在地的丫鬟，均消失无踪。 　　刚才古铜大鳄，看了几眼白裘少女，然后转向女妖王。 　　“白姐姐，你这小侍女，似乎有天狐血脉？” 　　“或许有吧，我不是太注意这些！” 　　女妖王点了点头，正要继续开口，突然察觉不对劲。 　　刚才的几个侍女，如今回想起来，怎么看都有些蹊跷。 　　“不好！” 　　女妖王往前一步，竟是破空闪现，眨眼间离开宫殿，来到外界。 　　“娘娘，我！” 　　白裘少女倒在地上，四肢各自被利剑穿在地上，血如泉涌。 　　“是哪个？” 　　见到如此情景，女妖王哪里不明白，手下丫鬟混入了奸细。 　　“好高明的本领，竟能伪装成凡人，连我也察觉不出！” 　　女妖王怒极反笑，想要逃出她的掌心，这是痴心妄想。 　　“是小雀！” 　　白裘少女大呼，“她竟然是用剑高手，一照面就伤了我！” 　　“你的魅惑之术，若能修到极致，对女儿生也能通杀，只可惜……” 　　女妖王摇摇头，嗅了嗅空中气息，“是这个方向！” 　　妖界是她一手打造的洞天，通往外界的门户同道，她都了如指掌。 　　逃走的丫鬟小雀，竟是奔向最近的门户。 　　“今日，让你走不得！” 　　女妖王轻扭纤腰，抬步往前一走，顿时跨越漫长距离。 　　“暴露了，快走，快走！” 　　红鸾化作一溜烟亡命逃窜，刚才被白裘少女带出大殿，她就知道情况不对。 　　不是她伪装不够好，而是女妖王为了保守秘密，宁可错杀所有丫鬟，也绝不手软。 　　她这次暴露，就是输在了对方的残忍上。 　　所有丫鬟一个不留，这就是女妖王下达的命令，白裘少女只能执行。 　　红鸾绝不能坐以待毙，当场施展飞剑，刺伤了白裘少女，将其他少女都收入袖中，一并带出妖界。 　　“小狐姐姐他，其实也很善良！” 　　红鸾知道，凭自己仓促出手，绝无可能四剑均命中，说到底，还是白裘少女故意放水，让她得以离开。 　　“妖怪当中吗，也有好人，只是比较少而已！” 　　红鸾正想着，突然头顶传来巨大压迫，抬头望去肝胆俱裂。 　　“我的好丫鬟，小雀儿，你要去哪儿？” 　　女妖王面带寒霜，偏偏还在大笑，让红鸾看得不寒而栗。 　　她在妖界卧底，自然知道妖怪凶残，根本不把人类当人看，各种虐杀手段，做成令人作呕的各种菜肴。 　　可想而知，一旦落入对方手中，只怕求死也不能。 　　“我走！” 　　红鸾二话不说，甩出云驾，当场云气翻腾，竟甩开了女妖王。 　　“有点意思！” 　　女妖王眯着眼睛，“让你先走几口气！” 　　“能将这些鸡零狗碎，一并带到我妖界中，还能在我眼皮底下伪装这么久，看来不是一般来路！” 　　自言自语过后，女妖王再度踏步，下一刻，出现在红鸾背后。 　　“什么？” 　　红鸾拼命驱动云驾，将速度发挥最大，本以为逃出很远，但猛地回头，追兵又在后头。 　　女妖王的恐怖，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红鸾心想，只怕师父来了，才有资格与之抗衡。 　　“小雀儿，跟我回去！” 　　女妖王的柔和声音，在耳边响起，让人听得心痒痒，似乎吐着香舌对耳朵吹气。 　　“是我疏忽了，你是小雀儿，就该有个金笼子！” 　　“这次抓你回去，定要给你打造一个最精美的笼子！” 　　红鸾听了发怒，真把我当成宠物不成，我可是堂堂剑仙弟子，可杀不可辱的剑仙！ 　　她咬咬牙，张开双臂，“铁翎、云翼！” 　　刷刷刷，从她衣服下方，陡然升起两团粉色烟雾，当空展开，竟是两团飞剑。 　　女妖王看得分明，这是两口飞剑，已经经过炼形，驱使时聚散自如，令敌人捉摸不透，但只要触碰到敌人，必将化作最锋利的长剑，刺穿目标。 　　“好剑术！” 　　女妖王赞叹不已，“你这手造诣，非剑仙教不出来，说罢，你师父是谁？” 　　“是你爷爷！” 　　红鸾脱口而出，尔后才醒悟，自己爆粗口了，都怪袁明，她这是近朱者赤。 　　“不想说也行！” 　　女妖王伸手，往前方虚空一掏，动作极其翩跹。 　　下一刻，红鸾感觉天旋地转，竟是被凭空挪移到另外地方。 　　“小雀儿，你总算回到我的掌心！” 　　红鸾抬头一看，惊恐莫名，原来她连人带云驾，都已落入女妖王的手中。 　　刚才的伸手掏摸，竟是将整个云驾所在空间，都收入掌心。 　　唯有天与地的差距，才能如此轻描淡写，就将红鸾活捉。 　　“走吧，跟我回去！” 　　红鸾一颗心渐渐下沉，此时此刻，有谁来救她。 　　师父，远在勾曲山，就算能算到她有难，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到。 　　袁明呢，恐怕也要事后许久，不见她发去信件，才会醒觉她遭遇危险了。 　　红鸾越想越是绝望，这一失手，丧了性命不要紧，却丢了勾曲山的颜面。 　　轰！ 　　浩大的声响，从前方的门户传来。 　　妖界通往外界的门户，总共就这么几扇，均有重兵把守。 　　外界人类，即便知道此处，也不敢贸然擅闯，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红鸾还差几步，就能闯出门户，逃出生天，结果被女妖王拦下。 　　本以为一切事情都结束，没想到更大的动静传来。 　　女妖王转头看去，“有人闯妖界！” 　　这可不是红鸾这般小打小闹、偷偷潜伏进来，而是硬闯。 　　来人不是法力通天、就是胆大包天。 　　“女妖王，你滚出来！” 　　一声怒喝声响起，带着来者不善的语气。 　　“哦，哪路客人上门？” 　　女妖王这句话还没说完，客人已经跨过门花，来到她面前。 　　“女妖王，将你的客人请出来，我要和他们算账！” 　　来人落到眼前，身材魁梧，虎背熊腰，但表情却很温和，与刚才杀气腾腾的挑战宣言不符。 　　“嗯，你还囚禁活人？” 　　他见到女妖王手中的红鸾，连声喝道，“快放下，在我面前，绝不容许你残害生灵！”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机缘巧合 　　修天赐胸中充满怒火，刚从外界归来，就见到妖怪猖獗的惨事。 　　原来，拜访妖界的这帮天河水妖，沿途摧毁村镇，吃了十万活人。 　　所过之处，到处都是生灵绝迹的惨绝景象。 　　古铜大鳄等一众大妖，别说普通凡人，就连沿途的修炼者势力，同样吃个精光。 　　这帮妖怪势力之大，除非是道家、释门出面，否则无人能制。 　　修天赐从外界归来，见到妖怪横行，无人敢出面，顿时怒火冲天。 　　脾气再好，也忍耐不住，一路追杀过来。 　　当他打听到妖界下落，立刻杀上门讨要说法。 　　“女妖王，你们沆瀣一气，残骸人类，罪不容诛！” 　　“勾曲山方剑仙门下，大弟子修天赐，特来讨伐！” 　　听到这句话，红鸾猛地颤抖，竟然是大师兄，这可太巧了。 　　素未蒙面的大师兄，竟然在这种场合遇到，当真是幸运。 　　女妖王却道，“你为不速之客，贸然闯上门来，还敢大义凛然说话，人类真是虚伪！” 　　“废话少说，交人！” 　　修天赐也不废话，陡然间星光暴涨，元神离体，化作一座庞大入山的玄武。 　　玄武猛地往前一冲，充沛之极的星力铺天盖地而来。 　　女妖王没想到，区区一个晚辈，法力竟深厚到如此地步，不由得后退几步。 　　“不好！” 　　猛然间，她手上一松，原本抓住的红鸾不翼而飞。 　　“竟然是虚晃一枪！” 　　女妖王醒悟到，对方故意让她忌惮，然后趁着分神将人救走。 　　“道友，没事就好，快走！” 　　修天赐没见过红鸾，见她是个法师，朝她点点头，示意她先撤。 　　毕竟妖界是女妖王领地，凶险非常，一旦其他厉害的大妖过来参与围攻，连他都很难脱身。 　　“大师兄，我是红鸾，师父新收的弟子！” 　　红鸾亮出信物，是勾曲山特有的几样灵物。 　　“原来是师妹！” 　　修天赐惊喜交加，原先他还担心，自己和方玉京外出修行，师父孤身一人无人照顾，没想到后续还招收新弟子，如此便好了。 　　“师妹，你来这龙潭虎穴做什么？” 　　“师兄，师父有令，让我打听天河水妖的行踪！” 　　红鸾连忙说道，“我刚才偷听到，那帮前来做客的天河水妖，亲口说出，他们就潜伏在大江中！” 　　“什么，竟有此事？” 　　修天赐倒吸一口凉气，大江划分南北，是天下水脉之首，如今被天河水妖占据，当真是天大的祸事。 　　“快，速速将这个消息，传回勾曲山，让师父知晓！” 　　勾曲山中，如今只有方斗一人，外加他经常外出云游，平日里，也有金线蛟守山，绝对能收到消息。 　　“想走，哪有怎么容易？” 　　女妖王冷笑，没想到还是故人之后，都是方斗的弟子。 　　遥想当年，方斗在他面前，只是蝼蚁一般的散修，几次三番从她手下逃生。 　　时隔多年，对方成了闻名天下的剑仙，连两个徒弟也敢在她地盘捣乱。 　　“既然来了，都给我留下！” 　　女妖王发了狠，与此同时，一众做客的天河水妖也姗姗来迟。 　　“白姐姐，听闻你手下混入奸细，绝不能让人走了！” 　　古铜大鳄略显焦急，要知道他们在大殿上，透露许多秘事，一点传播出去，会对九头大哥的秘密，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此番绝对要斩尽杀绝，一个不留，方能免除后患。 　　“这个也不用你提醒！” 　　女妖王朝修天赐挥挥手，“让我瞧瞧，你们勾曲山的飞剑如何？” 　　“勾曲山，剑仙方斗？” 　　古铜大鳄听到这个名头，惊怒交加，“他们这是专门要和我天河水妖作对。” 　　“一起上！” 　　话音刚落，只见修天赐张手，玄武元神仰天咆哮，后背浮现七星图案，越发深邃明亮。 　　“元神御剑！” 　　众多大妖都有眼力，看出此招是元神御剑，但这般浩大声势，远超众人预料。 　　修天赐，分明是初入真人境界的三花修为，但法力之深厚，此番施展出来，却让一众天河水妖都感觉可怕。 　　“这是什么怪物？” 　　他们不知道，修天赐身怀玄武元神，突破真人境界后，更是将其完全炼化，一身力量雄浑的不可思议。 　　“方斗的弟子，就有如此能耐，那勾曲山，难道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 　　女妖王抬起纤白双手，对着空气猛划，浮现纵横交错的爪痕，暂且抵挡住玄武咆哮带来的冲击。 　　其他天河水妖，都没有她这么淡然，纷纷拱起脊背、脸上浮现凶恶表情，显然在全力以赴。 　　“七星现世、天下大乱！” 　　修天赐操纵七星剑，在雄浑的玄武元神驱使下，势如破竹，瞬间将众多天河水妖冲得七零八落，如同大洪水抵挡人间，留下一地狼藉。 　　“大师兄竟如此厉害！” 　　红鸾心想，听师父说，他和二师兄都是要寻求突破，才下山外出修行。 　　此番见到修天赐，对方已经是剑仙，显然已经突破。 　　红鸾敬佩之余，更加期待突破的那天，但她也知道，论资质和努力，自己比不上袁明和百丈，怕是最后才能突破。 　　“好个剑仙！” 　　“勾曲山，有了第二尊剑仙，假以时日，蜀中都要让出剑修圣地的位置！” 　　女妖王如此评价，显然看出修天赐来历不凡。 　　与此同时，方玉京带着袁明，正四处打听消息，陡然从一处聚集地打听到，有群妖怪肆无忌惮，沿途摧毁村镇、杀戮无数，目的地是妖界。 　　“好个妖界，群妖聚集地界，莫非就是天河水妖的老巢？” 　　于是，方玉京带着袁明，正朝着妖界方向赶赴而来。 　　“师弟，不瞒你说，我心有预感，此番前往妖界，必定大有收获！” 　　袁明沉默片刻，然后问道，“莫非二师兄在海外大有收获？” 　　“呃？” 　　“我曾听师父说过，大师兄天赋异禀，有玄武元神，于占卜之道天赋颇高！” 　　方玉京听了有些尴尬，“那个吗，我学得也不差，虽然不必上大师兄，还是可以的。” 　　“师弟，有机会，咱们切磋切磋！” 　　“好让你见识下，师兄我的本事。” 　　袁明一听明白了，这二师兄的性子，应该和袁明合得来。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群妖大战 　　妖界！ 　　修天赐一阵爆发，元神御剑，散发冲击波，让一众妖怪见识到他雄浑的力量。 　　天河水妖们更加慎重了，开始散到各处，避让他的锋芒。 　　至于女妖王，则是含笑抱臂，仍旧停留于远处。 　　修天赐注意到，她所处的地方，和刚才分毫不差，显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大师兄，这女妖王厉害，手下降服许多厉害的妖怪，你千万小心！” 　　红鸾潜伏这些日子，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了女妖王的丰功伟绩。 　　当年打跑前任妖王，占据妖界发展壮大，这些年来，也不是故步自封。 　　随着百子回归的预言展开，人间迎来灵气复苏，人类固然出现许多强大的修行者，真人数量迎来暴涨，妖怪当中，也开始出现许多大妖、妖王级别的存在。 　　女妖王的位置，遭受许多大妖觊觎，想要挑战她。 　　结果呢，没有一例成功了，不是顽抗被杀，就是被收服为手下。 　　如今妖界的力量，暴涨了十倍不止，依然是举足轻重的力量。 　　不然，以古铜大鳄为首的天河水妖，为何要对女妖王如此客气？ 　　原因在于，天河水妖是仙界下来的外来户，属于强龙，而女妖王统领的妖界，收服人间本土的多半强大妖怪，属于地头蛇。 　　此番前来出使，就是为了双方联合，共商大事。 　　“我明白了！” 　　修天赐察觉到，妖界周围，不断有强大气息出现，都是大妖级别的存在，看来是周围援兵来了。 　　眼下这局势，绝对是久战不利，一旦对方形成合围，再走就晚了。 　　“修天赐，今日就算你师父方斗亲自前来，也不敢如此嚣张！” 　　“来我妖界，一不申报、二不求情，反而硬闯上门，我身为此界妖王，无比要给你个教训！” 　　“和你师妹留下吧！” 　　女妖王一声厉喝，周围升起无数白色匹练，眨眼间包围修天赐四面八方。 　　连带着庞大的玄武元神，也开始被一道道白光包裹，开始束缚住。 　　“去！” 　　修天赐也不迟疑，操纵飞剑开始来回，撕裂声不绝于耳，大片白光寸寸断开。 　　“走！” 　　突然，庞大的玄武元神，陡然间消散，漫天白光扑了个空。 　　再看修天赐，竟然带着红鸾，转身御剑飞行，逃出众人视线之外。 　　“哪里逃？” 　　女妖王怫然不悦，本以为对方慷慨激昂，必然死战不退，没想要一转头就溜了。 　　她有所感应，对方正要原路返回，从刚才闯入的门户逃出生天。 　　今日若是让这二人逃了，她这女妖王的脸面，也干脆别要了。 　　“妖界众将听令，入侵者二人，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拿住，死活不论！” 　　这条杀气腾腾的命令，开始在妖界传播开来。 　　一道道强大的气息，如同参天大树般，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恰在此时，一道身影靠近门户，见到地上缺胳膊少腿的妖怪，横七竖八哀嚎不已。 　　“怎么回事？” 　　为首的一位妖怪，见到来人，强忍疼痛，起身回答。 　　“禀告黄将军，刚才有外地闯进去，将我们一顿好打，兄弟们死伤惨重！” 　　黄将军尖嘴猴腮，但目光极好，匆匆扫视，就看出两点。 　　其一，守护门户的妖怪，都是挑选出来的精锐，此刻伤亡了八成，显然来犯之敌，绝对是真人中的精英。 　　其二，看伤口等部分，都是锐器切割，显然对方有一件强大的法宝，属于刀剑品类。 　　“看来是劲敌啊！” 　　黄将军来了兴趣，“若他还没逃走，我倒要会会他！” 　　旁边妖怪谄笑着奉承，“谁不知道，黄将军厉害，那人若是遇见了您，必然插翅难逃！” 　　这时候，女妖王的命令正好传到附近。 　　“好了，连妖王都如此重视，看来敌人不是泛泛之辈！” 　　黄将军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黄色闪电。 　　“咦，也是要运气，正往我这个方向赶来！” 　　片刻后，黄将军发现，有两道陌生的人类气息，朝着门户方向前来。 　　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入侵敌人遭遇追杀，正要原路返回，从门户闯出去。 　　想来对方以为，门户被大杀一通，再无妖怪敢于阻拦，却压根没想到，有他这位生力军来了。 　　“让我黄将军瞧瞧，你有什么能耐？” 　　黄将军速度也不慢，当即驾风前往，快得留下黄色残影。 　　果不其然，几个呼吸后，对面飞来一道剑光。 　　他眯着眼睛看，剑光裹着二人，一弱一强，“来救人的？” 　　接着，黄将军大声叫道，“留下吧，你逃不了！” 　　与此同时，他全身毛发竖起，如同成千上万钢针，这是运气全身，金刚难摧，提防对方的攻击。 　　然后，黄将军猛地扭腰，细如筷子的尾巴，末端却是威力无比，如同利箭般电射而去。 　　这当面一击，快得连目光都反应不出来，往往敌人眼前一黑，就被尾巴洞穿心口。 　　一招鲜吃遍天，黄将军以此招，诛杀许多强敌，当真是屡试不爽。 　　“嗯？” 　　修天赐正带着红鸾，眼看门户就在眼前，却不料突然出现个大妖拦路。 　　这头大妖行走如风，而且一见面就是歹毒的暗器，让修天赐颇为恼火。 　　“去！” 　　他手指微微抖动，七星剑飞出，朝着对面一划，顿时将黄将军削落地面。 　　“啊！” 　　黄将军毫无抵抗之力，尾巴当场断成两截，当场滚落尘埃，血如泉涌，痛得吱吱乱叫。 　　“劲敌，劲敌啊！” 　　这一刻，他方才明白，为何女妖王要对妖界下令，单独某个大妖，都留不住这劲敌。 　　那边，修天赐将他削到地上，也不多留意，就要带着红鸾历来。 　　“想走，没那么容易！” 　　黄将军强忍剧痛，突然张口吞吸，四周尘土化作龙卷，被他吸入腹中。 　　酝酿片刻，从他血盆大口当中，喷出源源不断的黄风。 　　这些黄风，被他混入妖力，片片凝结如同胶质，极为黏密。 　　果不其然，黄风开始对修天赐的撤退，造成极其严重的干扰。 　　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黄风缭绕，一道剑光破开，眨眼间弥补愈合，而且越来越多，重重叠叠，根本找不到确切方向突破。 　　在这样下去，非得困死在里面。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同学会 　　“哈哈，此乃我天赋妖风，你破不开！” 　　黄将军大笑，他的杀手锏不起作用，这道妖风反而建立奇功。 　　没错，以他的实力，贸然迎战必死无疑，但用妖风困住强敌，让女妖王和其他大妖将军赶来，照样是大功一件。 　　“慢慢享受吧，断尾之仇，绝不能放过你！” 　　四面黄风缭绕，飞剑斩杀不尽。 　　红鸾看得颇为紧张，问道，“大师兄，怎么办？” 　　修天赐心知，眼前妖风虽然缠人，却并未无法可破，关键在于，需要大量时间施展。 　　要命的是，现在是逃命，分秒必争，绝不能将时间，浪费着这里。 　　“红鸾，别担心，大师兄在！” 　　修天赐从怀中，取出一枚珠子，心想是否有用，在此一举。 　　这件宝珠，还是他在外游历所得，从未用过，对其功用也只停留在传说中。 　　“定！” 　　修天赐对着漫天黄风，轻轻吐出个字眼。 　　下一刻，漫天黄风齐刷刷停住，再不动弹半点。 　　“快走！” 　　修天赐的剑光开路，对付无法动弹的黄风，自然是轻而易举。 　　眨眼间，他和红鸾二人，再度驾驭剑光，从重重黄风中脱身。 　　片刻过后，女妖王一众人追赶上来，身边多了几位从各方前来支援的大妖。 　　他们见到受伤的黄将军在路旁，好奇问道，“你怎么伤到的，莫非遇到他们了？” 　　黄将军仍旧有些蒙，下意识回道，“他们破了我的妖风。” 　　那就没错了，一行妖怪继续往前追。 　　“被他们逃出去！” 　　前方门户空无一人，显然修天赐二人已经逃出妖界。 　　“以为逃出妖界，就安全了吗，笑话？” 　　女妖王冷笑，“快追！” 　　妖界门户之外，修天赐急忙叮嘱红鸾，“师妹，咱们兵分两路，我留下挡住群妖，你快去勾曲山报信！” 　　“大师兄！” 　　红鸾急了，这么多妖怪，大师兄一人怎么打得过来。 　　“听话，我如今是剑仙，自保有余，若你在身边，难免束手束脚！” 　　“你肩负师父的任务，必须完成！” 　　红鸾点了点头，抬手将几道剑影，让渡到修天赐掌心。 　　“这是师父交给我保命的底牌，大师兄你收好！” 　　修天赐温和笑了，“不必如此，但还是多谢了！” 　　“快走！” 　　他往红鸾肩头一拍，眨眼间光芒万丈，等到光芒散尽，红鸾消失了。 　　红鸾睁开眼，已经远在千里之外，辨认方向后，就朝着勾曲山方向返回。 　　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此刻大师兄正在妖界外面，抵挡潮水般穷凶极恶的妖怪。 　　如此凶险，只怕等不及她带着师父前来相救。 　　一想到刚见面的大师兄，如传闻般谦和，却要因她战死。 　　红鸾越想越伤心，边走边哭起来。 　　“红鸾，你怎么在哭？” 　　迎面传来袁明的声音，红鸾猛然头，见到袁明和另外一人赶来。 　　“袁明，不好了！” 　　红鸾刚要开口，突然想到，就算袁明取了，也是于事无补。 　　“这位是？” 　　袁明身旁的青年开口询问。 　　“二师兄，这就是我提过的红鸾！” 　　“红鸾，快来见过二师兄！” 　　红鸾抬头，见到方玉京，如同见到救星，“二师兄，不好了，大师兄他现在危险！” 　　“这还得了！” 　　方玉京听红鸾三言两语，说出具体情况，眉毛竖起来。 　　“走，和我一同过去！” 　　“没想到了，咱们师兄弟几人，不是在勾曲山碰面，而是在回山前见到，这份缘分当真不浅！” 　　红鸾这才发现，二师兄方玉京也不一般，同样是剑仙。 　　“走！” 　　方玉京意气奋发，“那些大妖交给我们，你们两个，对付下面的小喽啰！” 　　三人当即乘着方玉京的剑光，朝妖界风驰电掣而去。 　　等他们赶到时，情况还不算太早，修天赐仍在苦苦支撑。 　　妖界的一众群妖，很是忌惮修天赐的飞剑犀利，没有蒙大猛攻，反而是靠着人多势众，开始布置下重重叠叠的包围，将他彻底困死在里面。 　　修天赐呢，也不紧张，他看出这一点，却没有急着脱身。 　　因为，他在此地多坚持一刻，就能让红鸾多跑几分。 　　“修天赐，那丫头去哪儿了？” 　　女妖王见支撑他一人，冷笑道，“你以为让她先走，就能活命吗？” 　　“我早已派了擅长飞行的妖怪，前去追杀她！” 　　“你们师兄妹二人，一个逃不掉！” 　　正说话间，天上下了场血雨，咚咚几个巨物从天而降，砸得地面颤动。 　　“你派去的妖怪，是不是这几头？” 　　方玉京带着红鸾、袁明出现了，指着地上的死尸。 　　“抱歉，手艺粗糙了些，换在平时，怎么着也得将他们烤了，但现在没时间，只好草草杀了！” 　　女妖王一看，正是她派去的手下，以善飞快捷闻名，专门为了追上红鸾。 　　没想到，都被杀了。 　　“你又是谁？” 　　“勾曲山方剑仙坐下，二弟子，方玉京！” 　　又一尊剑仙！ 　　四周妖怪倒吸一口凉气，这下麻烦了。 　　原本修天赐一人，再厉害也能应付，现在又来个方玉京，两尊剑仙联手，足够闹得天翻地覆。 　　女妖王也震惊不已，许久才说，“我真想再见见方斗，他是怎么教导弟子的？” 　　勾曲山是新兴势力，在外界看来，全凭方斗一人支撑。 　　蜀中三大剑仙，才是世间剑修公认的领头人，饶是如此，他们创建的剑派中，至今也无剑仙出现。 　　不是说，有剑仙做师父，徒弟就一定能突破剑仙，除了天赋之外，更要有努力和运气。 　　谁也没想到，勾曲山后来居上，第二代弟子中，陡然出现两位剑仙。 　　以往，方斗独立在蜀中三大剑仙之外，论单打独斗，绝对不怕任何一位剑仙，但对方联手就不好说。 　　如今，方斗两个弟子都成了剑仙，单凭勾曲山一地，就能抗衡蜀中。 　　消息传扬出去，必然天下震动。 　　要命的是，最先享受这个消息‘便利’的，竟是妖界群妖。 　　因为，两名刚诞生的剑仙，正与他们为敌。 　　“都愣着干涉么，剑仙也是人，杀人你们不会？吃人难道也不会？” 　　女妖王一声呵斥，周围妖怪开始醒悟，今日之局，你死我活，容不得后退。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一战扬名 　　“都卖力些，今日一战，若能诛杀这几人！” 　　“勾曲山大半家当，都折损殆尽！” 　　“两尊剑仙的战绩，传扬出去，我们妖界谁敢招惹！” 　　女妖王每一句话，都让群妖热血沸腾，嗷嗷直叫。 　　但她却知道，接下来的交手，必定艰苦万分。 　　刚才费尽心力，总算将修天赐困入重围，要以人多势众，消磨对方的浑厚力量。 　　但现在方玉京的出现，打破如意算盘。 　　修天赐从孤立无援，一跃变成现在外有援兵，已经从死局变成生局。 　　师兄弟二人联手，她苦心营造的局面，很快就会被杀得一塌糊涂。 　　“大师兄！” 　　“二师弟！” 　　“多年没见，你可还好！” 　　“不错！” 　　更让群妖气愤的是，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隔着很远，竟大声叙旧起来。 　　“二师弟，你也成就剑仙，不如趁此机会，让师兄见识下，你这些年来学得的本领如何？” 　　“我也正要见识下师兄的剑术！” 　　二人聊聊几句结束，便亮出飞剑出手。 　　临动手前，方玉京叮嘱红鸾、袁明二人，“你们见机行事！” 　　“必不会拖累二位师兄！” 　　袁明也有些热血沸腾，能和二位剑仙师兄，一同并肩作战，如此宝贵机会，当真来之不易。 　　“红鸾，你别离得太远！” 　　他还不忘关心红鸾。 　　红鸾紧张得说不话，她从未遇到眼前如此大场面，但一想到师父历经大风大浪，方才有如今的修为境界，也开始充满了期待。 　　“杀！” 　　巨大玄武元神浮现，仰天长啸，声震四方，下一刻托起七星飞剑，化作滚滚恶浪，开始涤荡冲刷地方。 　　一头头强悍的大妖，前赴后继上前，沿途不少同伴被打退，也有许多凶悍之辈冲上前，被当头一剑，或血光飞剑，或狼狈逃窜。 　　重重包围的圈子，仅仅也一个交锋，就被削薄七八成。 　　然而，与此同时，方玉京也开始动手了。 　　十口飞剑‘明珠’，如同顽童的弹子，打入群妖当中，或高或低、来回环绕，打得人仰马翻。 　　两尊剑仙大闹群妖，当真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一帮废物！” 　　女妖王脸沉了下来，群妖数量虽多，却是出工不出力。 　　倒也不是故意放水，而是见同伴众多，生怕自己吃亏，都不愿当出头鸟。 　　光是一名黄将军，孤身拦路，都差点将修天赐留在妖界，此处同等级别的大妖将军多十几倍，效果也差的太远。 　　女妖王也看出来，指望这般妖怪以多欺少，完全没问题，如今陷入苦战，都是一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老油条。 　　“白姐姐，可否让我们冲杀？” 　　古铜大鳄，面露讥讽，下界妖物太弱，怎比得上他们仙界降生的贵种？ 　　“好吧，你们上去试试！” 　　古铜大鳄深吸口气，猛地吐出大片电光，如同从长吻长出无数银白分叉树枝，就要淹没方玉京的身躯。 　　“来得好！” 　　方玉京也不慌张，手腕一抖，飞出两枚明珠。 　　“沧海有泪！” 　　两枚明珠，顿时化作水滴，如同相思美人腮边的眼泪。 　　别小看两颗水滴，破坏力却强得下人，瞬间洞穿电光，撞在古铜大鳄的脸上。 　　“咚！” 　　碰撞的闷响，令听到的同伴，无不酸得牙根松动。 　　“没事没事，古铜大鳄皮糙肉厚，伤不到他！” 　　有天河水妖的同伴，深知古铜大鳄天赋异禀，一声甲皮坚硬，仙器难伤，最多是头昏眼花，没有大碍。 　　但是，此招造成的伤势，远超出他们想象。 　　“哇！” 　　古铜大鳄猛地张口，剧烈呕吐起来，与此同时，满口锋利的獠牙，如同秋风中落叶一般，轻而易举松动掉落，眨眼过后，满嘴牙齿掉光，露出光秃秃的牙床。 　　脸丢大了，不光被打吐了，连满口好牙都被撞碎。 　　“怎么这么硬？” 　　方玉京还奇怪了，本以为能撞碎对方头骨，怎么只弄掉满口牙？ 　　“小子，我弄死你！” 　　古铜大鳄一想到，今后吃东西没法痛快撕咬啃食，就恨不得把方玉京炖了。 　　“拿命来！” 　　他凶神恶煞挥舞四肢爪子，正要往方玉京身上猛扑。 　　“二师弟，你让开些！” 　　“哦！” 　　方玉京侧身让开，但见七颗星辰如同山岳落下，砸在古铜大鳄身上。 　　嘎咋！ 　　古铜大鳄欲哭无泪，外皮是一丝没破，可腰被打断了，完全感觉不到两只后腿和尾巴的存在。 　　“好硬的外皮！” 　　修天赐也惊叹不已，“师弟，此妖皮糙肉厚，不必和他纠缠，选别的杀！” 　　其他天河水妖同伴，正在默哀古铜大鳄，没想到杀机落在自己头上，惊怒交加，当场就反抗起来。 　　“杀！” 　　一头妖界将军，刚被修天赐以雄浑的力量大腿，力量有些散乱，正要重整旗鼓上前冲上。 　　但是，无声无息间，杀机悄然降临。 　　“刷！” 　　浮现小巧的利剑，对着他后背猛地戳下。 　　利剑入体，刺破皮肉，顿时被妖界将军发觉，“谁来找死？” 　　红鸾浮现身影，一脸抱歉，正用力驱使飞剑往里深扎，争取洞穿心脏。 　　“找死，你！” 　　妖界将军抓住飞剑，不顾锋利的剑刃，弄得鲜血淋漓。 　　“红鸾，做得好！” 　　猛然间，袁明御剑上前，趁着对方分心，将头颅斩下。 　　二人联手，总算诛杀了一头妖界将军，很不容易。 　　袁明擦拭剑上血污，啧啧称奇，“你这隐藏气息的本领，倒是厉害，连大妖都发现不了！” 　　“我也有一两手秘术，别小瞧了我！” 　　红鸾极为自得，但一看到两位师兄大杀四方，又陷入平静。 　　差距太大了，刚才那头妖界将军，只是围攻两位师兄的一员，压根排不上号，却要他们二人联手才能诛杀。 　　“愣什么，还不快动起来！” 　　袁明草草搜刮妖界将军的行囊，见红鸾愣在原地，催促起来。 　　“那边又有一个，快去！” 　　他们二人合力，专挑落单的妖界将军下手，倒也配合无间，短短片刻，就有了好几个功劳。 　　…… 　　“方斗的四个弟子，就敢大闹我的妖界！” 　　“看来，还是我太低调了，堂堂妖王，竟被人欺到门上！” 　　女妖王裂开嘴巴，露出白如玉的牙齿，十指的指甲，闪烁金属寒芒。 　　“方斗，为了立威，只好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勾曲一门三剑仙 　　“快让开，妖王发怒了！” 　　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许多妖界大将，见到女妖王的姿态，全身汗毛竖起。 　　他们当中有许多人，都是被打服了，方才加入妖王麾下，自然知道顶头上司的可怕。 　　别看女妖王平日里，一副雍容华贵的美貌妇人形象，骨子里的凶残，却是连妖怪也胆战心惊。 　　等闲不发怒，一旦发怒，那就是人妖不分，全部诛杀干净。 　　众多妖界将军，深知她的性格，知道情况不妙，未免遭受波及，急忙让开。 　　这么一来，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顿时空了大片。 　　唯一剩下的，就是参与围攻的天河水妖，还在懵懂不自知。 　　“怎么回事？” 　　古铜大鳄腰被打断，没法参与围攻，靠着鼻孔喷出的雾气托着沉重身躯。 　　他见到妖界群妖纷纷撤退，急得抬头询问。 　　“快走，妖王要动手了！” 　　也有妖将路过他身边，好心提醒。 　　“白姐姐要动手，太好了，我正要看看！” 　　古铜大鳄心想，大家同为仙界妖族，你们畏之如虎，我却不怕。 　　其他天河水妖，也抱着类似想法，象征性退了几步，给女妖王让开攻击的位置。 　　“你们两个，好大胆子，真当我妖界无人？” 　　女妖王看看修天赐，再看向方玉京，“也好，切下你们二人的头颅，挂在妖界门户上，足以震慑四方！” 　　“剑仙首级为装饰，我妖界的台面够大吗？” 　　“你们说呢？” 　　一众妖界将军闻言，连忙点头，“够，太够了！” 　　话音刚落，女妖王猛地抬手，刷刷刷，接连挥出四下。 　　“不好！” 　　她这一动手，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立刻发现不妙。 　　女妖王陡然爆发的力量，比他们高出至少两个档次，堪称毁灭性的攻击。 　　于是，二人皆有默契，袖口陡然长大，将袁明和红鸾二人收入。 　　接下来的斗法危险万分，绝不能让师弟师妹遭遇误伤。 　　“一人半边！” 　　刷刷！ 　　‘七星’、‘珠毫’两套飞剑升起，分别挡住女妖王的攻击。 　　叮叮当当，碰撞声竟走向连绵不绝的清脆乐章。 　　女妖王仅仅是出手一次，就让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挥出无数剑，消磨对方的攻击。 　　“太强了！” 　　修天赐深恨悔恨，自己太冲动了，没有打听女妖王的真实力量，就贸然闯入妖界当中。 　　现在想来，刚才女妖王并未尽全力，只是在洗刷他。 　　与此同时，方玉京也下定决心。 　　“师兄，师父传授的剑阵，可曾忘了？” 　　“忘不了，怎能忘！” 　　“好！” 　　下一刻，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对着飞剑一指，相互环绕起来。 　　“师兄，你这口七星剑今非昔比，显然炼入不少珍贵的天材地宝！” 　　“你也不差，原先只有一枚的珠毫飞剑，眼下多出九颗，显然也得了奇遇！” 　　师兄弟二人，相互评价对方的飞剑，短短几句话，就已经布置好飞剑。 　　剑阵形成的瞬间，响起破碎声，女妖王的攻击，被二人联手破灭。 　　“装神弄鬼！” 　　女妖王迈开玉足，身影如风如电，猛地插入二人面前，其冲势之猛，好似一把尖刀，要将二人分开。 　　若在前一刻，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猝不及防，必定会被她个个击破，但现在吗？ 　　剑阵已成，浑然一体，何惧外敌？ 　　女妖王的利爪在前，便是十座大山也能洞穿，但眼下，指甲好似戳在蛋壳上，光滑溜溜不受力。 　　“看剑！” 　　下一刻，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开始出手反击了。 　　十口珠毫飞剑，组合分化，眨眼间化作一片汪洋大海。 　　修天赐的玄武元神，在重重巨浪中浮沉，后背北斗七星的图案，却是越发明亮。 　　玄武借助水力，原本雄厚的力量，更上层楼。 　　女妖王的脸上，倒映着粼粼波光，更是听到振聋发聩的玄武吼叫声。 　　杀机随即而来。 　　“噗噗噗！” 　　飞剑的破空声有些发闷，全无锐利刺耳的感觉，但女妖王却忌惮万分，正所谓大音希声，越厉害的招数，往往更加悄无声息。 　　眼前二人联手，将飞剑的攻击力，陡然拔高一个层次。 　　女妖王挥爪，命中飞剑，叮当两下，飞剑倒退飞出。 　　下一刻，女妖王的指甲崩飞，仔细看来，十指的指甲，却出现大大小小缺口。 　　她苦心淬炼的指甲，和飞剑对撞，竟然吃了大亏。 　　再看对面，修天赐和方玉京兄弟俩，也是叫苦不迭，这妖怪的爪子真硬。 　　他们二人的飞剑，也被磕伤不轻，此战过后，必然要修补保养，否则品级下降。 　　“师兄，你这次回山，肯定也想重炼飞剑，将七星剑升格为仙剑！” 　　“当然！” 　　两位是兄弟的心思，都是一样的，他们在外界突破剑仙，手上飞剑也要重炼。 　　但是，炼制仙剑，还要听从师父的建议。 　　毕竟，剑仙和仙剑性命相连，绝不能轻易做事，否则后患无穷。 　　如果他们手中是仙剑，哪能忌惮女妖王的指甲，擦擦几下就给她剪了。 　　“果然有些门道！” 　　女妖王朱唇轻启，抬起双手，只见残缺的指甲，纷纷剥落，然后重新生长出指甲，锋利如常。 　　“糟了！” 　　两兄弟对视吗，人家的指甲能长出来，你我的飞剑若是损毁，短时间修不好。 　　“不能硬碰硬！” 　　他们见状下定决心。 　　接下来的斗法，路子就变了。 　　修天赐和方玉京，不断施展身法，让开女妖王的攻击，若是实在让不掉，就用剑阵将其消磨殆尽。 　　与此同时，飞剑则是寻找机会，专挑薄弱之处攻击。 　　他们斗得不可开交，周围观战的天河水妖遭殃了。 　　“白姐姐，嘶，轻点，打中我了！” 　　古铜大鳄欲哭无泪，他终于明白，为何刚才群妖撤退了，都是怕被误伤啊！ 　　女妖王的爪力惊人，飞出数百里仍不消散，被修天赐二人让开后，仍是不断在周围缭绕，首当其冲就是靠的近的天河水妖。 　　若在平时，古铜大鳄也不怕，但他今日脊背都被打断了，动作不灵活，而且防御力也大大降低。 　　爪力落在身上，切割得火星四溅，痛彻骨髓。 　　而且呢，修天赐和方玉京的飞剑又不长眼，说不定什么时候落在头上，让都让不开。 　　“遭不住了，快抬着我撤！” 　　最终，古铜大鳄招呼几个同伴，带着他逃离这片战场。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绝处逢生 　　“师兄，这妖婆子辣手的很！” 　　方玉京越大越是心惊，自己从海外学成归来，本以为步入剑仙境界，便很难找到对手。 　　没想到，刚踏上土地，就碰到如此棘手的敌人。 　　女妖王，看似一介女流之辈，实则实力超越群妖之上。 　　无论妖界群妖，还是古铜大鳄率领的天河水妖使团，都无法望其项背。 　　“的确，二师弟，千万要小心！” 　　修天赐这边，也被对方绵密如雨的进攻，打得一刻不得喘息。 　　师兄弟二人，都是剑仙境界，需要联手布置剑阵，方能勉强挡住女妖王的进攻，足见对方恐怖。 　　“怕是只有师父亲来，才能对付得了这妖婆子！” 　　听到这句话，女妖王冷笑，“想当年，你们师父在我面前，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这些年来没露面，却被外人看轻了，连你们两个毛头小子，都敢闯上门作乱！” 　　女妖王越想越是气愤，感觉受到巨大侮辱。 　　实际上，两尊剑仙上门挑战，足见妖界的地位。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一来是刚成就剑仙，二来么，他们师父方斗，当年在女妖王面前，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散修，现如今却成长到和她平起平坐的地步。 　　前后反差太大，女妖王难怪气愤难平，自己已经沦落到和方斗徒弟交手的地步。 　　“够了，你们两个小子，就给我留下来，等你们师父上门！” 　　“让方斗上门领人！” 　　撤退到后方的古铜大鳄，听了附和道，“白姐姐，我们愿意助力，让那方斗来的去不得！” 　　他抛出这具煽风点火的话，暗自窃笑，女人都小心眼，经过这番挑拨，女妖王必定和方斗不死不休。 　　那方斗，岂是等闲人物？ 　　遥想当年，九头鸟大哥，都在他手下吃亏，等到后来壮大势力，却更不敢去报复，原因很简单，方斗成长的速度，已然超出天河水妖壮大速度。 　　这些年来，九头大哥如鲠在喉，一直念叨着只要恢复堪比纯阳的境界，就要杀上勾曲山，找方斗报仇。 　　他们这些下属，耳濡目染，对方斗的态度，就是仇视中带着畏惧。 　　此番经历，更加验证了先前想法，连方斗的几个弟子都如此凶残，更何况是师父？ 　　古铜大鳄抱定心思，绝不当炮灰，还是安心躲在后面，挑拨女妖王和方斗作对为好。 　　这不，女妖王果真动了真火，要拿下方斗的几位弟子。 　　古铜大鳄已然盘算好了，等修天赐等人被擒拿，定要弄成残废，进一步激怒方斗。 　　“白姐姐，加油！” 　　女妖王这边，虽然压着修天赐二人打，却是久站不下，脸色越发阴沉。 　　“仗着阵法死撑，有意思吗？” 　　方玉京反唇相讥，“我们两个人年纪加起来，都没有你这妖婆子的零头大！” 　　“你以大欺小，有意思吗？” 　　女妖王脸色一沉，“牙尖嘴利，找死！” 　　下一刻，她满头青丝无风自动，竟是根根直立竖起。 　　周围的风开始咆哮，令人心悸不安，似乎有猛兽在潜伏。 　　“给我破！” 　　女妖王双目发光，背后浮现一头张牙舞爪的白貂虚影，通体带着圣光的洁白，竟是半点妖气也无。 　　“不好！” 　　“不好！” 　　修天赐和方玉京，见到眼前情景，同时察觉到危险，对方是动用底牌了。 　　仅凭对危险的预感，就发现接下来的进攻，绝非二人能抵挡。 　　女妖王已经锁死猎物的方位，只等酝酿足够气势，就将发动雷霆万钧的一击。 　　“快，快走！” 　　这对师兄弟，对视一眼，明白对方的心思。 　　下一刻，剑阵陡然裂开，两道人影朝左右两边飞射而去。 　　修天赐和方玉京，明知不可力敌，果断选择分道扬镳，各自施展神通脱身。 　　他们电射而出，眨眼间就拉出好长一段距离。 　　而女妖王，仍停在原地，似乎不知所措。 　　但很快，围观群妖就知道，看似不动的女妖王，一旦动起来，简直是快如闪电。 　　“自作聪明！” 　　女妖王提一口气，猛地望天空窜去，然后两只手掌往下按落。 　　于是，壮观一幕发生了。 　　两只毛茸茸的巨大爪子，从天空落下，同时按在师兄弟二人头顶。 　　仅仅是眨眼功夫，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的身躯，就被山岳般巨大的爪子淹没。 　　“玄武伟力、能负青天！” 　　“十方诸天、无界通行！” 　　修天赐和方玉京，面对危机关头，也开始爆发绝招。 　　玄武元神，陡然暴增十倍，然后人立而起，举着两只爪子，开始托向头顶落下的巨大爪子。 　　修天赐全力运转下，玄武元神凝如实质，全身绽放光芒，死死托住爪子，虽然缓缓下沉，但速度却是越来越慢。 　　另一边，方玉京扔出十口飞剑，在空中旋转着，化作十颗漆黑圆球。 　　十颗圆球，竟是彼此相连的十个空间。 　　方玉京自在穿梭其中，巨大爪子纵然起落如闪电，却始终无法定位他准确位置。 　　二人以各自方式，总算抵挡住女妖王的知名攻击。 　　但是，女妖王高据天际，居高临下攻击，仍然游刃有余。 　　反观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这边，已经施展最后的保命绝招，体内法力快速消耗。 　　可想而知，一旦坚持不下去，不光他们自己，就连两位师弟师妹，也绝对难以幸免。 　　突然间，修天赐注意到掌心光芒，这才想到，刚才交战前，师妹红鸾渡给几道剑影，是师父方斗赠予保命之用。 　　他一直没有动用，这是感念师妹的好心，同时也想存下来，事后还给对方。 　　毕竟，师父赠予的剑影，毕竟珍贵无比，对修天赐和方玉京或许不算什么，但对红鸾来说，却是真真正正能保命的东西。 　　还有一方面，那就是方斗赐给红鸾的剑影，肯定为她贴身打造，落在修天赐手上，未必有用。 　　当时，修天赐不忍拒绝师妹好意，也就手下了，实则并未想到使用。 　　但现在，面临危险局面，修天赐不由得动了心思，如果使用几道剑影，是否能打个出其不意，从女妖王手下，杀出一条生路？ 　　“师兄，迟疑什么？” 　　方玉京发现修天赐有些发呆，这都什么时候了，连忙出声提醒。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惊艳一剑 　　“不得了！” 　　古铜大鳄，看到这里，不禁摇头叹息。 　　旁边的天河水妖，听他开口，也说道，“白家大姐的本领，本来就首屈一指，即便下凡为妖，也是远超我等众人，这有什么奇怪的！” 　　他们还以为，古铜大鳄在夸张女妖王。 　　“我是说那两个凡人！” 　　古铜大鳄指向修天赐和方玉京，“我一向认为，凡人妄称剑仙，乃是狂妄愚蠢的行为！” 　　“但现在看来，这二人的剑术造诣，在凡人当中，正是近乎仙人！” 　　“白姐姐发了凶性，都迟迟拿不下他们！” 　　“今日之战，他们若能活着离开，白姐姐的名声，就成了他们的垫脚石！” 　　“所以，绝不能让他们离开！” 　　说到这里，古铜大鳄对左右两边下令，“你们都把眼睛擦亮，待会儿，堵住四方去路，务必帮助白姐姐得手！” 　　“这点倒也无需你说！” 　　其他天河水妖，看向修天赐二人，心道侥幸，若是他们上前，只怕拦不住如此凶顽的人类。 　　这是什么世道，他们堂堂仙界神兽下凡，竟然不是区区凡人的对手。 　　都要怪人间污浊，拖累他们的实力，使得天河水妖虎落平阳。 　　越是如此，他们越是认定，九头大哥炸开天河缺口，彻底淹没人间的法子，势在必行。 　　“还不人命吗？” 　　女妖王本身不动，只是立于云端，将两只爪子，如同池塘摸鱼般，来回抓捞拍落。 　　修天赐仗着玄武元神力大，几次硬碰硬，撞得砰砰砰闷响。 　　方玉京则是诸天行走，灵活躲闪爪子，爪子本就快，他行走的越快。 　　渐渐地，女妖王开始不耐烦，的确，随着时间流逝，二人开始露出颓势，但想要彻底击败二人，短短几日的时间肯定不够。 　　久站不下，女妖王渐渐烦躁，便想要一锤定音。 　　“宰割天下！” 　　女妖王一声吼，两只爪子升起，落下时已经分化万千残影。 　　不，不是残影，而是无数凝实的爪子，伤害都是实打实的存在。 　　“不好！” 　　方玉京第一个发现不妙，飞剑所化的十方诸天，面对暴增百倍千倍的攻击，终于到了极限。 　　一个个黑色圆洞开始破灭，他来回挪移的空间，逐渐被压缩。 　　“大师兄，别硬扛了，快走！” 　　修天赐发现不对劲，也不比他晚，玄武元神不堪负重，吼叫声充满了悲伤。 　　他知道撑不住了，在最绝望的时候，想起了师父方斗。 　　“若师父在场，这妖王绝不是对手！” 　　想到了师父，顺理成章，掌心留下的几道剑影，再度涌上心头。 　　“可惜，无法还给师妹！” 　　修天赐知道这一败，不光自己没命，连同师弟师妹也无法幸免。 　　这几道剑影，即便不起作用，也不该就此埋没。 　　一念至此，修天赐目光露出决然，抬手做出个剑诀。 　　“勾曲山主、剑仙方斗！” 　　“有剑而来！” 　　“妖怪请引颈待受！” 　　话音刚落，令人惊骇的场面发生了。 　　修天赐感觉体内的法力，陡然间被抽调一空，换来那几道剑影离开体外。 　　嗖嗖嗖！ 　　剑影在空中盘旋，首尾相连，瞬间组成一个窗口模样。 　　窗口渐渐稳定下来，从另一头，冒出个幽幽的声音。 　　“不管你是谁，敢伤我弟子，就是找死！” 　　“接剑！” 　　女妖王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勾曲山剑仙方斗，不由得冷笑。 　　“方斗，你也太托大了，就算你亲自前来，我该杀你的弟子，还是照杀。” 　　“更别提，你只是使用秘法，在千里之外传音至此！” 　　“我就站在这里，你能奈我何？” 　　女妖王一声冷笑，看向修天赐，“我就先宰了你这通风报信的徒弟！” 　　“妖孽，你敢！” 　　修天赐目瞪欲裂，正要上前，突然感到头颅沉重，神智昏沉，原来是刚才玄武元神透支过多，眼下虚弱和疲惫开始集中爆发出来。 　　“哼？” 　　女妖王也不说话，一步跨到修天赐面前，抬起爪子往下虚握。 　　“知道你们妖怪凶残，本也没指望三言两语，就让你们罢手！” 　　“刚才那句话，叫做勿谓言之不预！” 　　“面对剑仙方斗，还敢分心，别看了，就是说你！” 　　下一刻，从窗口飞出一剑，修天赐和方玉京见了，惊喜大叫，“师父！” 　　原来，这口仙剑，俨然是方斗的贴身仙剑。 　　仙剑刚从窗口冒头，这口由剑影组成的窗口，就开始浮现裂纹。 　　一寸寸，仙剑飞出，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啪嗒！” 　　等到仙剑完全飞出，窗口彻底碎裂。 　　“哈哈！” 　　女妖王狂笑不已，“笑话，只能出一剑，你这秘术太也稀松平常！” 　　“妖婆子，你也笑得太早了！” 　　“师父的意思，一剑就能解决你！” 　　女妖王还要反驳，却感受到仙剑扑面而来的气息，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不好！” 　　女妖王抬起爪子，还想试探一二，没想到刚接触仙剑散发的光芒，甚至没有接触本体，就无声断裂。 　　“太锋利了！” 　　女妖王往后疾退，开始施展各种手段，企图将仙剑打退。 　　但是，无论什么手段，但凡接近仙剑，无不是裂成两半，尔后烟消云散。 　　“别愣着，快逃回妖界，结合妖界之力镇压！” 　　女妖王的警告，还是有些完了，仙剑一转，落入群妖当中，当场下了场血雨，惨死者不计其数。 　　“古铜大鳄，你也快逃！” 　　古铜大鳄和一众天河水妖，看得肝胆俱裂，这才是方斗的手段，相比之下，他两个徒弟还真是过家家的层次。 　　女妖王率领麾下妖将，且战且退，总算渐渐逃入妖界中。 　　古铜大鳄脊背被打算，被同伴抬着，总有些不方便，却被仙剑追上，抬着他的两个同伴，齐刷刷斩成两截。 　　连带着古铜大鳄的半截尾巴，足足十几米长，原地断开，切口光滑。 　　幸运的是，脊椎断了，不觉得疼，只是稍微留多些血。 　　最后一头妖怪推入妖界，妖界开始嗡嗡震动，所有门户开始并拢。 　　剧变开始了！ 　　开放外界的妖界，竟史无前例彻底封闭，只为抵挡外地入侵。 　　外敌呢？ 　　一口明晃晃剑仙而已，连带着目光充满崇拜的几个弟子。 　　这一日，妖界被打得关门自闭，不敢外出。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余波 　　名家堂，顾名思义，乃是名家的大本营。 　　自从八十年前，八水山一战，道家放走各家学派，罢战停手，等同默认对方存在。 　　从那以后，各家学派彻底走到阳光下，如雨后春笋般浮现。 　　以往，各家学派，都是偷偷收徒发展，不敢打着招牌，多半是打着道家、释门的招牌壮大。 　　但现在，唯恐自己学派名声不显，都光明正大开门收徒。 　　但是，百家学派，有强有弱，其中以名家为最强。 　　而名家堂，就是名家之子创建的势力，所处地址，也是霸占先前一处道家的福地创建。 　　听说这些年来，名家之子蛰伏不出，正在谋划创造洞天。 　　这一日，某位名家真人，拿着得来的消息，拜访名家之子。 　　“百子，好消息，好消息！” 　　人还没到，声音中的喜悦，却是率先传到名家之子耳中。 　　“哦，快呈上来！” 　　“天河水妖的大本营，已经找到了，就在大江之中！” 　　大江划分南北，是天下水脉的枢纽，谁也没想到，天河水妖如此猖狂，竟敢盘踞此处。 　　将来若是作乱，岂不是切断南北，分裂人间？ 　　“先前我选定的五条水脉，其中就有大江！” 　　“这些年来，苦于没有痕迹，无法确定是那一条！” 　　名家之子接过消息，仔细阅读，然后吃惊，“竟然是方斗弟子率先发现！” 　　“惭愧！” 　　名家真人微微欠身，“我们名家四处打探消息，连带的各家学派，也都奋力在找，却一直没有头绪！” 　　“却被方斗的几个弟子，抢先得手！” 　　名家之子一想到，当年在勾曲山上的经历，忍不住微笑。 　　“也好，如今发现巢穴所在，接下来就该重点打探！” 　　“你将各地人手召回，分批派往大江沿岸，寻找水妖的巢穴，并探听他们的阴谋！” 　　“得令！” 　　名家真人拱手退下。 　　等到四下无人时，名家之子不复刚才平淡表情，露出惊恐无比的神情。 　　“两个弟子，同时成就剑仙！” 　　“如此一来，勾曲山一门，就有三位剑仙，岂不是另外一个蜀中！” 　　“还有，听闻当日交战！” 　　“方斗没有亲身露面，仅仅是放出一口仙剑，就打得妖界闭门防守，接连半年不敢外出！” 　　“好一个剑仙方斗！” 　　名家之子，可是知道女妖王的厉害，此女虽然低调，但实力非凡，就算他也没有必胜把握。 　　这些年来，名家之子暗中游历四方，寻找天河水妖下落，也曾接触过妖界。 　　妖界群妖，都不放在他眼里，唯独是女妖王太过厉害，名家之子也不敢当面发生冲突，仅仅在妖界走了一遍，没有发现蹊跷便离开了。 　　如此厉害的女妖王，却在方斗面前溃不成军。 　　“这些年来，剑仙方斗，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名家之子甚至开始怀疑，方斗从丹家之子那里，究竟得到多少纯阳丹？ 　　“莫非真是不限量？” 　　想当年，丹家之子为了悬赏丹炉，就敢开出‘纯阳丹不限量’的条件。 　　剑仙方斗和他认识，又不惜与天下为敌，也不愿透露丹家之子下落，可以推测拿了不少好处。 　　想到这里，名家之子不仅叹息。 　　当年八水山之战，乃是众人距离丹家之子最近一次，从那以后，丹家之子彻底消失了。 　　作为目标的功德寻芳炉，通灵后破空消失，也是不知下落。 　　这些年来，始终有人牢记此事，不断寻觅丹家之子和丹炉下落，却一无所获。 　　时间久了，陆续有人放弃，到了今日，已经少有人还在坚持。 　　毕竟，道家独大的环境打破，各家都在发展势力，抓紧时间壮大自身。 　　就连散修们，也开始公然创建势力。 　　纯阳丹遥不可期，就只好将目光放回当下。 　　八十年后的今天，格局已经大不相同。 　　道家也不在一家独大、释门三分之后内斗不休、名家专心经营朝廷少有过问修行之事。 　　各家学派的势力，蓬勃发展，涌现许多天才人物。 　　现如今，除了名家之子之外，也涌现好几位朝元真人，都是年轻的后起之秀。 　　但是，道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人敢轻视。 　　因为就在一甲子前，道子尘冲虚突破朝元境界，再度震惊世间。 　　本就是纯阳亲传，如今成就朝元真人，尘冲虚已然成为道家当中的领军人物。 　　时至今日，已经再无南北道子的说法，世间公认，只有一位道子，尘冲虚。 　　在他的光芒掩盖下，许多人已经忘了，世上还有一位南方道子，丹融还活着。 　　别人不清楚，名家之子时刻关注道家，还派人渗透进去，自然要关注各方情报。 　　南方道子丹融，重伤有陷入昏迷，至今已经沉睡八十年，仍旧留在八水山。 　　八水真人亲自保护他，而且尘冲虚也经常来看望，所以还能吊着一口气，不至于莫名‘身亡’。 　　但是，这么多年还没醒来，将来苏醒的机会也遥遥无期。 　　丹融沦落至此，最痛心的，自然是他出身的黄山道脉。 　　原本，黄山道脉出了个南方道子，甚至有机会冲刺朝元真人，正是荣耀无限。 　　可惜丹融陨落，使得黄山道脉，从南方顶级门派，沦落到三流。 　　幸运的是，看在丹融面子上，临近的挂印观颇多照顾，又有八水真人的庇护，总算能维持下来。 　　更难的是，黄山掌教松竹，性子坚韧，垂暮之年，还选拔了不少年轻弟子培养。 　　其中，就有一位后起之秀，竟然在十年前突破真人。 　　这位少年，被寄予厚望，松竹甚至将早年夭折的弟子‘百丈’的法号赠予他。 　　百丈晋升真人，总算稳住黄山摇摇欲坠的声势，要看未来发展如何，还是落在他将来成就之上。 　　“我有预感，将来修行界的大事，就在天河水妖身上！” 　　名家之子可以肯定，天河水妖盘踞大江，若是引天河之水倒灌，以此为根源，破坏天下水脉，到时候名不聊生，他们却能趁机恢复全盛实力，危害人间。 　　“勾曲山也是知道厉害的，这消息就是从他们手中散播出来！” 　　“看来方斗目的，就是要号召众人，共同对付天河水妖！”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各自 　　八水山！ 　　已经不见当年残破景象，经过八十年修养声息，再加上几番重整，这片道家圣地，已然恢复往日的气象。 　　但是，被破坏的地方，始终不能复原，地理形貌大受影响。 　　最大区别在于，八水真人这些年来，陆续移来十几条水脉。 　　如果仍旧以旧例命名，就不该是八水山，而是十八水山。 　　饱受摧残的洞天，却比山水景色更加难以弥补，这些年来，八水真人大半精力，都花在这上面，不可避免影响了修行进度。 　　这一天，他抬头看天，露出无限惆怅。 　　“可惜，当年若不是走了丹家之子，有纯阳丹供应，老夫今日成就，定然不止于此！” 　　当年一战，乃是道家永远的伤痛，甚至影响到如今的形势。 　　外界大大小小学派，都明目张胆打着招牌，已经不把道家放在眼中。 　　罢战停手，那是纯阳真人的意思，八水真人也不敢有什么牢骚话，但每当想起来，还是腹内隐隐作痛。 　　“不知何时，我道家才能重回当年！” 　　八水真人运功完毕，匆匆收拾了，换过一身道袍，去看望丹融。 　　八十年了，丹融始终沉睡不醒，没有半点动静，连八水真人都认定他不会醒来。 　　但是，处于对这位后辈的惋惜和爱护，八水真人还是留下丹融，放在身边招呼。 　　他这般举动，落在南方各派眼中，当真是仁义无双的举动。 　　北方那边，或多或少有冷言冷语，说他故作姿态，沽名钓誉。 　　八水真人也不反驳，专门派人照顾，偶尔想起来，就去看望一眼，留待片刻，和昏迷的丹融说两句话。 　　这天也不例外，他走到安置丹融的洞府外，见到两个俯视的童子，正在外出倒水。 　　“怎么样了？” 　　两个童子见到八水真人，匆忙行礼，“见过真人！” 　　“嗯！” 　　“黄山来的百丈真人，正在里面照顾，让我们外出歇口气！” 　　八水真人微微差异，“他又来了！” 　　想了想，朝两位童子摆手，“你们先下去休息，我去看看！” 　　一边走，八水真人想起这位百丈真人的来历。 　　百丈成就真人，就是丹融昏迷这段时间，及时守住黄山道脉这份家业。 　　相传此人，是掌教松竹重点培养，为的是填补丹融昏迷的空白。 　　这百丈倒也争气，修行数十年成就真人，虽然不必上各家百子的惊才绝艳，放在普通人当中，也是数百年一处的天才。 　　除此以外，百丈也是极尽孝道，每隔一段时间，都来八水山看护丹融。 　　类似今日的场景，八水真人已经不止一次见到，很是感怀。 　　“百丈，有朝一日，丹融若是醒了，必然会感叹有你这个师侄！” 　　八水真人走入洞府，见到百丈手指清点，在虚空点出一颗颗光团。 　　这些光团，散布在丹融周围，起到‘除尘’‘增香’‘驱除蚊虫’等各种效果，让昏迷中的丹融更加舒服。 　　“真人你来了！” 　　百丈起身，朝八水真人行礼。 　　“不用理会我，你先坐下！” 　　八水真人走到丹融身旁，开口道，“丹融，今日来见你，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尘冲虚成就朝元，以此为契机，向他师父讨要一件法宝的所在！” 　　“那件法宝，名为震神锤！” 　　“此宝有正反两种用法，取正能将人打得神魂散乱、灰飞烟灭，反过来使用，却能聚拢残魂、使人复苏！” 　　“真是巧了，有此法宝，唤醒你不是难事！” 　　八水真人拍拍丹融的手掌，“安心等待，你很快就能醒来！” 　　说完，他转身离去，边走边说，“百丈，好消息很快就到了！” 　　“恭送真人！” 　　百丈行礼，片刻过后，八水真人背影消失不见。 　　“师父，难怪你这具分身拼着生死不明，也要留在道家！” 　　无论八水真人，亦或是尘冲虚，都对丹融极好。 　　百丈重归黄山道脉以来，自然知道丹融是师父方斗的马甲，开始还怀疑，为何不趁机假死脱身。 　　现在终于知道了。 　　“有所为，有所不为！” 　　百丈叹息不已，这个道理，从他突破真人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 　　按理说，他拜入方斗门下，应该和袁明、红鸾一同，走剑仙路子。 　　但是，百丈得知黄山道脉风雨飘摇后，已然选择突破真人。 　　三位弟子中，他是首个突破，却没脸和袁明、红鸾说，因为他知道，做出这个选择，已然在同辈中出局了。 　　百丈真人，曾几何时，百丈做梦也想听这个称呼，如今梦想成真，内心说不出的遗憾。 　　“师父，上辈子的遗憾，我无法成为真人，守护黄山道脉！” 　　“你给了我第二次机会，弟子定然把握住！” 　　“勾曲山无百丈剑仙，只能换来黄山道脉有百丈真人！” 　　百丈叹息片刻，继续守在丹融身边，不能在方斗身边尽孝，换做在丹融旁边也差不多。 　　“百丈，百丈，百丈！” 　　来人快如旋风，快速冲到洞府当中，却原来是尘冲虚。 　　“尘师叔！” 　　这个称呼，还是尘冲虚强硬要求，当初百丈刚见面，按照规矩称呼道子，还被收拾一通，被破强行改口。 　　“你看这是什么？” 　　尘冲虚手中，亮出一枚径直小锤，表面贴满无数符纸，看上去如小孩玩具。 　　“莫非这就是震神锤？” 　　“你也知道了？对喽，应该是八水真人和你说的！” 　　尘冲虚乐得不行，举起震神锤，“你看好，一锤下去，保管丹融立马睁眼！” 　　咚！ 　　一锤砸在丹融头顶，起初百丈触目惊心，但听到声音哑然，便松了口气，没多大力道。 　　过了片刻，丹融始终保持闭眼，不见半点动静。 　　“怎么回事？” 　　尘冲虚喃喃自语，“不应该，师父不会骗我，肯定有用！” 　　说罢，他举起震神锤，又要砸下去。 　　“尘师叔，请住手！” 　　百丈慌忙劝阻，“稍后再试，师叔昏迷的久了，身体比较弱，可不能怎么折腾？” 　　“也对！” 　　尘冲虚想了想，挺有道理的，索性握着震神锤，在旁边继续等。 　　“这么多年过来了，也不差一时半会。” 　　“百丈，想好丹融醒来，第一眼看到你这个陌生人，该怎么和他解释吗？”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征兆 　　过了不知多久！ 　　尘冲虚心头一动，开始变得烦躁起来。 　　“不去，就是不去，我现在没空！” 　　他自言自语，越发暴躁起来，“别总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烦我！” 　　洞府四周静悄悄，似乎有什么在和尘冲虚交谈，是他越发不耐烦。 　　“尘师叔，你若有事，先去办吧！” 　　百丈看出来，是有人以秘法联系尘冲虚，请他过去处理。 　　现如今，道家南北双方，都臣服在道子之下，听从他的指挥。 　　若在平时，没有什么大事，其余真人也不敢打扰，他们知道尘冲虚，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八水山看望丹融。 　　今天格外不寻常，尘冲虚已经表达不满，仍有人在联系他。 　　可见，的确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最近百丈在八水山，从未外出，也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但他却知道，尘冲虚必须回应，所以劝说起来。 　　“好吧，一帮烦人的家伙！” 　　尘冲虚面露不满，收起震神锤，“百丈，你在这里看着，我放心！” 　　“若丹融有苏醒的迹象，第一时间通知我！” 　　说着，他摆摆手中震神锤，“有这件法宝，一定能救醒丹融！” 　　尘冲虚离开后，又过了几天，八水真人照例来看望，带来震惊的消息。 　　“勾曲山和妖界大战一场，精彩的很！” 　　“谁也没想到，剑仙方斗不仅剑术无敌，连教导弟子的本领，也是冠绝天下！” 　　“此战中，勾曲山有两名剑仙弟子，猛攻妖界群妖！” 　　百丈听得心头剧烈跳动，袁明和红鸾成就剑仙了？天哪！ 　　他放弃剑仙之路，这才抢先成就真人，本以为已经不错了，怎么两位同门比他更快？ 　　“是方斗的大弟子和二弟子，修天赐和方玉京！” 　　八水真人叹息不已，“如此一来，勾曲山有三尊剑仙，更加无人敢惹！” 　　“尤其是方斗，更是了不得，他本人没有露面，仅凭一口仙剑，就杀得妖界封闭外出门户，不敢外出！” 　　“如此厉害？” 　　百丈心中惊叹不已，师父和两位师兄如此厉害，但他却放弃剑仙之路，不由得心下黯然。 　　“我说呢，尘冲虚前几日匆匆离去，显然是得了消息，要商议对策！” 　　勾曲山强势崛起，给道家带来影响太大，目前当务之急，就是不能与之为敌。 　　一门三剑仙，相当于蜀中的势力，谁也不敢轻易招惹？ 　　“对了，震神锤有用么？” 　　八水真人问出这句话，本也没有什么意外，毕竟这些年来，尘冲虚尝试无数方法，最终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目前还没什么效果？” 　　百丈说的很是委婉，丹融至今未醒，大家有目共睹。 　　“那便算了！” 　　…… 　　“道子，勾曲山一门，又多出两尊剑仙，不得不防啊！” 　　尘冲虚捏着震神锤，有些走神，正盘算着挖掘此宝更多用法。 　　至于周围的道家真人们，或激动、或担忧，谈论的都是勾曲山爆发的真实力量。 　　曾几何时，勾曲山在他们眼中，只是剑仙方斗的道场，除了他本人之外，再无可用之人。 　　但现在不同了，方斗有两位弟子晋升剑仙，使得四周目光聚集到这里。 　　“防什么，还嫌我道家敌人不够多么？” 　　南方一位真人没好气说道，“先前是风尘真人，联手名家算计方斗，让他受惊而逃，假死脱身！” 　　“现如今，他羽翼丰满，不找我道家算账，就已经谢天谢地！” 　　“你们还想算计他？” 　　对面被质问的北方真人，有些不乐意了，“按照你说的，我道家想要息事宁人，就该把脸送过去，让他打、让他踩踏，才能让方斗满意？” 　　“你别乱说！” 　　“我的意思是，其他学派肯定也知道这个消息，巴不得我们道家和勾曲山作对！” 　　南方真人朝四周拱手，“诸位，我道家今日，再也不能招惹强敌了！” 　　周围的真人们听了，虽然没有露出太大反应，内心却是极为赞同。 　　想当年，就是因为树敌太多，八水山遭遇百家进攻，方才落得今日地步。 　　这些年来，各家学派发展壮大，内有纵横家牵线搭桥，相互结盟自保。 　　道家内部，也想过拉拢一部分弱小学派，借刀杀人，削弱其他学派。 　　但是，各种想法始终不能施行，归根结底，还是道家骨子里的傲气，让他们根本瞧不上各家学派。 　　即便如此，道家真人也发现，绝不能四面树敌，百家学派看似一盘散沙，真要联合起来，是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 　　眼下勾曲山，一下子爆出有三尊剑仙，道家也感觉非常棘手，他们容忍蜀中割据，原因就是三大剑仙的威胁。 　　现如今，方斗师徒三人都为剑仙，关系更加密切，能发挥的力量，只怕不在蜀中三大剑仙之下。 　　“道子，你意下如何？” 　　双方争执不下，突然停下来，齐刷刷看向尘冲虚。 　　“我？” 　　尘冲虚有些意外，但他素有急智，眼珠子一转，便有了应对的话。 　　“我认为，勾曲山此举，是针对妖物，而非修行同道！” 　　“各位无需太过紧张，一切照旧！” 　　“但也不能放松警惕，增派些人手，就近监视勾曲山附近！” 　　道子如此下令，无论南北的真人，都赞同点头，这是稳重的做法。 　　“今日之事，先到这里，我还……” 　　尘冲虚见处理的差不多，正要开口离去，突然袖口嗡嗡震动起来，声音也颇为刺耳。 　　“道子，可有什么不舒服？” 　　靠的近的某位真人，开口询问道。 　　“不，没什么？” 　　尘冲虚按住袖口，只有他知道，这是藏在袖中的震神锤，突然有了反应。 　　千里之外的八水山洞天中，沉睡多年的丹融，与此同时发生异变。 　　“这？” 　　百丈惊讶发现，躺在玉床上的丹融，手指开始颤抖起来，如同蜜蜂翅膀急剧颤动。 　　“有反应了！” 　　百丈惊讶不已，难道真是震神锤的反应。 　　他却不知道，刚才震神锤一击，沾染了丹融的元神气息，所以才能同时发生共鸣。 　　但是，根本原因在于，是丹融的元神开始变化，才引发震神锤震动，而非震神锤产生作用。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圆通见闻 　　“释子，净道的孽畜杀退了，这是我方的伤亡情况！” 　　一处巨大沟壑旁，圆通面带不忍，望着下方的泥土中，掩埋着数不清的尸首。 　　这些尸首当中，有光头的僧人，也有代发修行的信徒，此刻尸首相互堆叠，再被泥土填满，竟是看不出有多少。 　　在他身旁，一位僧人恭敬退下，尽管低头，仍掩盖不住目光中崇敬。 　　释门三分后，净道和梵教强势崛起，企图联手击败释门，瓜分地盘和人手。 　　道家那边，面对百家学派，看似举世皆敌，实则内部团结一致，远没有释门这般危机重重。 　　释门分裂之后，并不是干净利落切割开来，内部仍然存在许多藕断丝连。 　　许多释门的僧众，仍不免遭受净道两家的经义蛊惑，或暗藏私心、或被拉拢堕落。 　　而释门这边，也在极力争取另外两家的成员弃暗投明。 　　总之，三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成犬牙交错的局势。 　　今天有高僧带着寺庙合众背投别家，明日就有大举来袭清理门户，引发两家交战。 　　这也是为什么，道家衰退，百家蜂起的大好机会，佛道三宗没有趁机扩张发展，实在是陷入内耗之中。 　　三家不断交战，死伤惨重，却也出现许多天才人物。 　　释门之子圆通、净道之子无明、梵教之子合欢，已经成长为三家的领军人物，麾下强者如云。 　　除此以外，也有不少年轻僧侣晋升圣僧，虽然也有陨落，但总体数量都在上升。 　　其中，尤以释子圆通，为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总体来说，三家纠纷，还是净道联合梵教，共同对抗释门。 　　所以，圆通率领释门众僧，迎战两家联手进攻，可谓是力挽狂澜。 　　这些年来，无数次修罗战场，圆通都能大获全胜，压制得净道、梵教无法反攻。 　　释门从上到下，无不为圆通折服，只要和他并肩作战，都将圆通视为救世主。 　　“我晓得了！” 　　圆通点了点头，“下去吧！” 　　等到身旁僧人退下，圆通叹了口气，这般惨烈的厮杀，损耗的都是佛道元气。 　　释门三分，短暂和平之后，便是为了一统展开的惨烈厮杀。 　　虽然圣僧数量变多，但下层僧人消耗太快，往往一场大战下来，无数寺庙满门消失。 　　这些年来，圆通偶尔外出游历，经常在荒山之地，见到废弃的寺庙，都是僧人死光了无人打理，沦为狐鼠的巢穴。 　　他身为释子，又是大乘圣僧，每战身先士卒，手中杀孽慎重。 　　甚至连军臣圣僧，也曾对他说过，“圆通啊，我当年的名头，如今要让给你了！” 　　相当年，军臣圣僧杀性重，以此出名，言下之意，圆通已经快要超过他了。 　　这就是当前的行事，腥风血雨笼罩佛道三宗，慈悲全无、仁心尽去。 　　“那些上层的圣僧，究竟在想什么？” 　　圆通闲下来，就暗自想着，抓破头也想不通。 　　这天夜里，圆通打坐休息，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声音，“跟我过来！” 　　不知不觉，圆通循着声音的痕迹，离开驻地，飘飘摇摇，走过大片雾障。 　　渐渐地，他走到某条陌生的大道，见到前方人影绰绰。 　　莫非，那就是出声喊他过来的人？ 　　圆通快走几步，看清楚人影，正要开口询问，却愣住了。 　　原来，是两个凶神恶煞的男子，身穿公差般的皂衣，正用力捆绑一个痛哭流涕的公子。 　　“饶命啊，我不去！” 　　“我刚金榜高中，家有美娇娘，每天都有人上门送田送店铺送金银！” 　　“大好前途在望，我不能死！” 　　公子拼命挣扎，鼻涕眼泪抢得到处都是，“放过我，我愿意用千金酬谢尔等！” 　　两个公差模样的男子，闻言冷笑，“千金？你若真能死后带走千金，我真要佩服你！” 　　“可惜，你联手空空，拿什么收买我们？” 　　“老实点，否则用铁钩刺破你的骨头，拉着你在地上爬！” 　　公子千般不肯，却无力反抗，只是痛苦求饶。 　　公差们不耐烦，果然取出铁钩，一左一右，勾穿公子锁骨，拖死狗般拽走。 　　“请问二位，前方是什么所在？” 　　圆通见状终于忍不住，出言询问。 　　“和尚？” 　　两个公差见到圆通，先是吃了一惊，“生人？” 　　“原来如此！” 　　他们不等圆通继续发问，闭口不言，指了指前方，示意他继续往前走。 　　被锁住的公子，见二人对圆通这般客气，伸手求救。 　　“大师救我，只要你大发慈悲，我还阳之后，一定出价为僧，捐献家财供奉我佛！” 　　圆通停下脚步，转身对他惋惜道，“公子，你舍财不舍命，却总也不肯接受，你已经死了！” 　　“痴人多烦恼啊！” 　　“贫僧给你劝告，听从这两位勾魂使者的命令，或许能少吃些苦头！” 　　他已经猜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已经邀请人的身份。 　　说完，圆通大踏步往前走，几步之后消失在地面上。 　　“我说，这些年来，平原上的老和尚，首次请生人入地府，究竟有什么算盘？” 　　等到圆通离开后，一位勾魂使者开口，好奇问道。 　　“能有什么算盘？” 　　他的同伴摇摇头，“这些年来，和尚们杀来杀去，人间河流都红了，地府大买卖不断！” 　　“你没注意到吗，平原上跟随老和尚的僧团，已经扩张到十万人！” 　　“再这样下去，地府都要被光头挤满了！” 　　两位勾魂使者边说边摇头，总觉得那帮光头在下一大盘棋，但以他们的地位和见识，怎么也看不透。 　　“只希望阎君能妥善处理！” 　　勾魂使者摸摸头顶，茂盛的发根让他稍微安心，“我可不想剃光头！” 　　…… 　　“地藏前辈！” 　　平原之上，圆通恭敬下拜，双手合十。 　　在他背后，是通往地府深处的黄泉道，无数游魂不见尽头，跌跌撞撞往前后，道路两旁是勾魂使者，如同驱赶牛羊般，不停痛骂责打，将脱离队伍的游魂赶出去。 　　而圆通面前，却是老和尚地藏，形如朽木，仍在不断念诵佛经。 　　更为壮观的是，地藏身后，一望无尽的僧人盘坐原地，跟随着他念诵经文。 　　这一瞬间，圆通终于明白了，战死的僧人到了何方。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天上地下 　　“圆通，你来了！” 　　“上次一别，已经足有百年之多！” 　　地藏没有开口，虚空震动，便传出这句震耳欲聋的话。 　　这是大神通显化，以天籁代替自己发言。 　　实际上，地藏已经无法开口了，他身后十万僧人，都是死后魂魄留下，但他本体，却是血肉之躯入地府。 　　众所周知，活人入地府，本就元气大伤。 　　更何况，地藏在地府，已经停留了外界的百年有余，换算成地府时间，已经数万年了。 　　时间流逝，地藏彻底变成一截朽木，血肉骨骼内脏，均已风化脱水。 　　但是，他念经的声音，无一日停歇，始终盘旋在平原上空。 　　路过此处的游魂，有的心中充满怨气，有的愤恨不甘，但凡经过这片平原，都能听到诵经声。 　　但世人愚昧顽固，纵然死亡化作孤魂野鬼，仍旧冥顽不灵，少有能听得进去。 　　突然，圆通注意到，人群一位游魂，脸上蒙昧尽去，听着经文声，泪流满面。 　　“噗通！” 　　下一刻，游魂跪在地上，朝地藏方向匍匐前进，“弟子悟了！” 　　旁边的勾魂使者，见状骂道“晦气”！ 　　“可愿诡异？” 　　地藏柔声发问。 　　“弟子愿意！” 　　这时候，地藏身后的庞大僧团中，走出两位僧人，他们扶起游魂，为他剃度、披上僧袍。 　　片刻之后，游魂成为一位全新的僧人，加入僧团当中跟着念经。 　　“走吧！” 　　勾魂使者们也不看这边，继续吆喝游魂往前走。 　　圆通见到这一幕，突然双手合十，此情此景，让他想到一幕。 　　牧羊人驱赶大群牛羊，正在野外放牧，突然窜出一条野狼，叼走一只肥羊。 　　但是，牧羊人并未追究，而是看护剩下的牛羊，尽量离野狼远远地。 　　眼前的情景，让圆通察觉到，地藏代表的佛道，应当和地府存在某种默契，否则阎君不会允许他这么拉人？ 　　“圆通，你心头疑虑丛生，应该是想问些什么？” 　　地藏不待圆通开口，便抢先说道，“你为生魂，不能在地府停留太久，为了节省时间，不要反问，我说你听，所有疑问，都会为你解答！” 　　“圆通，外界释门三分、连年交战，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圆通看向地藏身后，十万僧人不不乏最近加入，许多人间的消息都能问出来。 　　“弟子惭愧，杀戮许多同道！” 　　“你身为释子，却有这般胸襟，老僧佩服！” 　　这不是假话，释门的视角来看，净道、梵教都是异端，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恶，势必要斩尽杀绝，少有人承认，三家同出一源，都是佛道流传下来的分支。 　　“圆通，你且记住！” 　　“百子回归，只是序幕而已！” 　　“接下来，三界打通，仙人降世、鬼神昼行，将迎来一场浩劫！” 　　“天上地下，到处都是大能算计！” 　　“地府也难成净土，你听好了！” 　　“释门三分，早就在算计当中，年年交战，也是在向地府输送人手！” 　　地藏指向身后，“今日有十万僧众，假以时日，百万、千万，乃至于亿万，也在话下！” 　　“圆通，若有一日，你无路可走！” 　　“可选择圆寂，遁入地府当中，寻求一方庇护！” 　　圆通听得惊骇莫名，地藏在地府传扬佛法，本以为他不知外界之事，却没想到他知道的更多。 　　“前辈？” 　　“时间到了，切记，大势之下，人力难为，明哲保身，方为正道！” 　　十六字听完，圆通睁开双眼，却见到桌上的烛火，已经燃烧了大半。 　　这一梦，竟是别有玄妙。 　　“我明白了！” 　　没想到，佛道早早在地府布局，以地藏为契机，这么快就扩充十万僧团。 　　而阎君那边，似乎和佛道也有私下交易，默认他们在地府传教。 　　可见，未来出现的浩劫，将是何其可怕？ 　　“天帝回归！” 　　圆通默念这四个字，当年纵横家先驱，就是泄露天机身亡。 　　按在想起来，一切浩劫的源头，都在这四个字中。 　　天帝为何要回归？难道他发生什么不测，现今三界至高又是谁？ 　　疑问太多，圆通头昏脑涨，久久不能理清楚。 　　第二日，日头升起，圆通外出查看，见到处处火头升起，原来在沟壑中，四处都有释门僧人在焚化尸体。 　　僧人们有火葬的习俗，大战过后，为战死的同门收敛遗体。 　　见到眼前一幕，圆通心头升起伤感，昨日梦中见到的游魂中，应该也有不少，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同门，甚至还有死在他手下的净道、梵教修行者。 　　“为何？” 　　圆通突然开口，这天、这地，还有这众多释门僧人，为何就要突然崩坏，面对浩劫一败涂地。 　　连地藏都给出消极的建议，面对大势不能妄图逆流，反而要明哲保身，方才有机会。 　　难道，所谓浩劫，真有那么可怕？ 　　我圆通，区区一介分身，或许不行，但本体方斗，绝对可以逆天而行。 　　想到这里，他心头火热，就要联系本体，讨论此番见闻。 　　突然见，圆通心头一颤，道家分身那边，死寂一般的感应中，竟然浮现微光。 　　“时隔多年，竟有了苏醒的征兆！” 　　圆通不敢相信，急忙沟通本体，但出乎意料，竟然失败了。 　　“本体，极有可能，进入某处隔绝外界的所在！” 　　“他不再，道家分身那边，只有我能看护一二！” 　　好在此战结束后，将迎来短暂一片安宁。 　　圆通找个就借口，返回净土闭关修行，实则将精神意念遁出，开始沟通丹融那边。 　　“丹融，丹融，可曾醒来，醒来？” 　　一片漆黑中，圆通的声音从飘渺天外传来，沿着虚无一物的空间到处传播。 　　没有回应，没有半点回应，这里没有活物，甚至连光芒也无。 　　圆通的声音，巡回四周，没有回应。 　　但是，圆通却知道，刚才心血来潮，不是空穴来风，丹融的确有苏醒的征兆。 　　所以，他始终没有放弃，不断呼喊丹融。 　　“丹融，你可知道，未来大劫将起，你我要辅助本体，接引众生脱劫！” 　　“三人一体，绝不能缺席！” 　　“你速速归来，万万不能错过了！” 　　“我等你，本体也在等你！”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血涌泉 秽气生 　　地府深处，无人踏足的禁地。 　　这里鬼神难近，但凡有孤魂野鬼靠近，眨眼间就灰飞烟灭。 　　地皇阎君，自从重整地府秩序一来，便封住此地，从他以下，地府阴神禁绝靠近。 　　但是，从禁地深处，远远传来二人的争辩声。 　　“我成了！” 　　“成什么，我这边早就成了！” 　　“你看清楚，这颗黑棋落下，大龙已成，你已无回天之力！” 　　“别急着落子，在这之前，我已经将眼填上，此处连成一线，你输了！” 　　四四方方的石刻棋盘，上面棋格线纵横交错，黑白棋子在上面摆放。 　　下棋二人，左边是地皇阎君，右边是剑仙方斗，二人一手插在棋罐中，一手指着棋盘，争论得不可开交。 　　“你身为地皇阎君，耍赖可不好！” 　　“嘿嘿，堂堂剑仙方斗，若是让世人知道，竟是个输不起的臭棋篓子，也是丢人！” 　　“什么臭棋篓子，这棋还是我教你下的？” 　　地皇阎君也不恼火，讥讽道，“是啊，教会徒弟打死师父，我这不就是青出于蓝吗？” 　　说完，他趁方斗不注意，伸手朝棋盘一抹。 　　一颗黑子落下，正中一格，原本分开的棋子连上，斜斜成一线，不多不少，正好五颗。 　　“我赢了！” 　　嗯，五子棋！ 　　地皇阎君哈哈大笑，“这盘我赢了，彩头拿来！” 　　方斗脸色不悦，五子棋还是他交给对方，防得住花招，却防不住赖棋，这局输得窝囊。 　　“好，给你！” 　　袖口一动，仙剑飞出，被地皇阎君接住。 　　“好剑！” 　　这可是仙剑本体，而非妖界交战时，飞出的那道分身。 　　“方斗，你这口仙剑，越发锋利了！” 　　“好说！” 　　方斗刚输了一盘五子棋，心情很不好，懒得说话。 　　“既然我赢了，接下来，该是由我仗剑杀敌！” 　　二人齐刷刷转头，看向旁边，哗啦啦水声扑面而来。 　　棋盘处于某条干涸的湖畔旁，下沉的湖底，露出板结龟裂的淤泥。 　　但是，这些淤泥当中，露出不少白骨，有满口獠牙的怪鱼尸骸，也有半人半妖的畸形骸骨。 　　这些白骨，或浅埋、或深埋，都藏在河底。 　　“咕咚咚！” 　　水声陡然响起，竟是从干涸的河床上流传来。 　　“又要来了！” 　　地皇阎君深吸口气，手掌握着仙剑，目光如矩。 　　两道精光，如同强力手电筒，刺破迷障雾气，瞬间扎入河床源头。 　　刷刷水流的源头找到了，那是一个咕咚咚直冒的泉眼，只不过冒出的不是清水，而是殷红如血的液流。 　　伴随着血泉涌出，肉眼可见的黑气四处蔓延，散发令人作呕的恶臭。 　　血泉、秽气，这就是禁地中最大的危险。 　　别小看这些血泉，能腐化生灵尸骸、让魂魄烟消云散，一旦泄露出去，人间立刻化作鬼蜮。 　　而秽气呢，足以将良善好人化作地狱恶鬼，鲜花遍地化作恶臭腐林，一切美好事物统统灭绝，却而代之是最丑恶、最邪恶的存在。 　　即便是地府，也承受不住这两样，首当其冲就要灭亡。 　　地皇阎君邀请方斗前来，就是为了处理这棘手的隐患。 　　这口泉眼没有尽头，涌出的血泉和秽气，同样永无止境，一旦真正爆发，不光地府会被淹没，连同人间都会遭受波及。 　　地皇阎君观察多年，摸清泉眼爆发的规律，定期前来清楚隐患。 　　“来了！” 　　哗啦啦！ 　　血泉眼，如同活物的某种器官，剧烈蠕动，扩张收缩，发出令人惨不忍睹的声音。 　　“不行了，我快吐了！” 　　方斗心想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这么遭罪。 　　下一刻，如同肛裂血崩，涌出的血泉猛然暴增上万倍，化作瀑流冲入河床。 　　“阎君，我总觉得，这泉眼似乎是某种生物的菊门！” 　　地皇阎君脸色不好，“别说了！” 　　“你看啊，血泉就是肛裂流血，秽气吗，我不说你也懂！” 　　“闭嘴！” 　　地皇阎君忍受不住，脱手仙剑，“那你的仙剑，在戳什么？” 　　方斗一阵恶寒，玩梗玩到自己头上，未免有些不美，遂闭口不言。 　　这时候，血泉汹涌，刷刷冲刷河床，所过之处，各种奇形怪状的尸骸，竟开始人立而起，贪婪吞吸晦气。 　　无论怪物，还是妖人的尸首，吸入秽气后，开始生长虚肉，化作凶恶狰狞的怪物，脚下踩着血浪，大声嚎叫起来，刺耳难听。 　　“刷！” 　　仙剑贴着河面，嗖嗖过了一遍，如同锋利的镰刀割麦子，无数怪物或被斩首、或被腰斩，融入血泉当中。 　　但是，越来越多的怪物，得了血泉秽气滋润，开始从河床地步爬出来，企图杀向岸边。 　　“去！” 　　仙剑突然升到高空，对着河床猛地斩落，血浪超两旁分开，裂开高达千丈的巨大崖壁。 　　“好剑术！” 　　方斗以专业眼光，赞叹不已，地皇阎君的这招剑术，简直神乎其神，一定是和他相处久了，近朱者赤，是这样没错。 　　“再来！” 　　地皇阎君手指抖动，仙剑逆流而来，沿途灭杀复苏怪物，并斩断血浪，将滔滔涌出的血泉，切割得支离破碎。 　　最终，仙剑飞到血泉眼上空。 　　噗嗤！ 　　血泉眼似乎收到刺激，猛地喷溅大股血泉和秽气。 　　仙剑被这么一冲击，旋转着倒退几步，暂且退避锋芒。 　　“轮回！” 　　地皇阎君把手一指，仙剑旋转间，浮现轮回转生盘的巨大虚影。 　　虚影出现，看似虚幻，实则沉重无比，足以镇压整个地府。 　　虚影留下，击溃血泉和秽气，镇压在血泉眼上。 　　咕嘟嘟！ 　　血泉眼被镇压住，接连过了七七四十九天，方才安静下来。 　　而干涸的河床中，血泉没了补充，流不出几十里外，便渐渐干涸。 　　那些怪物没了血泉秽气滋养，时间一久，血肉消融，再度化为白骨，埋葬在淤泥当中。 　　“这一关，总算度过去了！” 　　地皇阎君提起仙剑，递还给方斗，“多谢你的仙剑！” 　　“谢什么，你下棋赢的！” 　　方斗收起仙剑，“血泉每次爆发，都更加猛烈，这样治标不治本，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早就想好了，已经在实施了！” 　　地皇阎君轻描淡写说道，“我答应地藏老和尚，在地府传道，将来等他信徒突破百万，就要率众进入禁地，镇压这方血泉眼！” 　　“佛法无边，定能度化血污！”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曙光 　　方斗肃然起敬，“还是阎君高明！” 　　“高明算不上，各取所需罢了！” 　　地皇阎君看了方斗一眼，“我若真是高明，怎会连你也无法收服？” 　　“这个嘛……哈哈！” 　　方斗打个哈哈，蒙混过去。 　　“这次过后，血泉眼又能平息一段时日，剑仙又能出去逍遥了！” 　　方斗点点头，“不错，我在外面，还有两大三小五个弟子，很是不让人省心！” 　　“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我甚至感应到，留在勾曲山的仙剑分身被触动，显然遭遇强敌！” 　　地皇阎君听了摆摆手，“如此，我也不留你了！” 　　“告辞！” 　　方斗朝着前方一划，立刻出现门户，闪入其中消失无踪。 　　“嗯？” 　　方斗离开地府，刚出现在人世间，心中陡然发生感应，道家分身苏醒在即。 　　他看向八水山方向，略微点头，八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足够丹融看破生死，从涅槃状态重生。 　　“这么大一件喜事，我身为本体，怎能不出面？” 　　方斗看向勾曲山方向，只好委屈几位弟子了。 　　漆黑空间内，圆通的声音仍在四处巡游，企图唤醒丹融微弱的意识。 　　“圆通，我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圆通大喜过望，本体来了，希望也就大了。 　　“本体，前些日子，尘冲虚以法宝震神锤，企图唤醒丹融！” 　　“根据百丈所说，当时没有反应，但过了一段时日，突然发生异状！” 　　方斗了解前因后果，点头说道，“不是震神锤的作用，而是丹融这些年在涅槃状态参悟，已经到了即将突破的瓶颈！” 　　“这是碰巧！” 　　“圆通，无需呼喊了，丹融自己能走出来！” 　　“你我在光明处等他即可！” 　　圆通听罢，佩服不已，不愧是本体，看得更远。 　　于是，方斗和圆通二人，陪在丹融的意识深处，静静等待他苏醒。 　　事实上，丹融也感应到二人在身旁，但此刻他正处于突破的关键时刻，无暇他顾。 　　八十年的沉睡，在外人看来，丹融就是活死人一般，如同会呼吸的朽木。 　　但是，他在自己的意识世界，却见到无边无际的精彩世界。 　　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涅槃境界，所能见到的景象，远比平时更加辽阔精深。 　　在这里，时间被揉成团、扯碎联系，变成杂乱无章的碎片，空间也是相处缠绕洞穿，无从寻找源头。 　　一切信息，都是前后不搭，没有半点逻辑。 　　丹融在意识世界中，没有五官的概念，只能凭意识满满摸索，寻求突破的道路。 　　刚开始，他如同黑土深处的蚯蚓，全凭对光明的渴望，卑微匍匐着前进。 　　不知多了多长时间，总算适应当前的环境，对周围的时空碎片、逻辑悖论，也开始接受起来。 　　有时候，丹融有些担忧，习惯了涅槃状态的思维，一旦苏醒，和现实世界发生巨大冲撞，是否会当场疯掉？ 　　漫长的时间，一点一滴都度日如年，太过煎熬了。 　　意识存在，没了肉身和元神的力量，连修行也不可能，只能修身养性、锻炼心境。 　　丹融绞尽脑汁，总算找到最关键的一样东西，斗部神诀。 　　这道仙界天庭流传下来的东西，此刻成了聊以慰藉、驱散黑暗的依赖。 　　于是，丹融以斗部神诀为基础，在脑海中够了诸天星斗。 　　四大星象、二十八星宿、周天三百六十五星象，一道道星光点亮，开始丰富丹融的意识空间。 　　但是，诸天星斗当中，丹融尤其偏爱昴宿。 　　那头雄壮的大公鸡，寄托方斗对鸡大师的记忆，对其敬若神明。 　　“斗部神诀，不可思议！” 　　丹融在意识空间，演化诸天星斗，这才意识到斗部神诀深不可量。 　　这不是炼制法宝的核心，也不是某种厉害的功法，是一道力量的引子。 　　斗部神诀，先前无论是炼制法宝，还是被丹融用来斗法，都是明珠暗投。 　　时至今日，这颗种子得以播种，终于迎来收获的季节。 　　“嗯？” 　　时间回到八水山中，尘冲虚手持震神锤，对着昏迷的丹融敲下。 　　意识空间中，周天运转的无数星辰，突然发生异变。 　　这样的异变，是前所未有的，仿佛是瞬间突发状况，令丹融也措手不及。 　　“不好！” 　　丹融最先注意到，二十八星宿中的昴宿，星芒组成的大公鸡，猛地仰天长鸣。 　　然后，组成昴宿的星辰，纷纷坠落在地。 　　大公鸡化作一道光，消失在星空中，剩下二十七星宿空荡荡。 　　“鸡大师有难？” 　　丹融心头剧震，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但接二连三，陆续有星宿开始坠落尘世，各色光芒化作雨点般，朝着下方坠落。 　　“群星降世，这是什么征兆？” 　　丹融意识到，眼前所见一幕，正是他这些年来参悟的结果。 　　斗部神诀演化的诸天星斗，开始纷纷从天而降，这不是幻觉，而是真正发生的事情。 　　“大争之世，已经来了！” 　　丹融心头散发的波动，终于冲破漆黑的空间，引发外界的反应。 　　于是，圆通和方斗接踵而至，陪在身旁。 　　可是，丹融却无法回应，因为他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 　　周天星斗接二连三陨落，却让丹融亲眼见识到，星辰破灭、陨落如雨的壮观场面。 　　这一幕的启发，让丹融参悟到斗部神诀中，最毁灭性的一招，“诸天星辰灭”。 　　以往，丹融修炼的星辰道术，都是靠着运转星辰的巨大能量驱动，但现在，他见识到星辰的另一面，彻底毁灭的可怕。 　　“原来，我的突破契机，就在这里！”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这才是丹融的道路。 　　丹融意识到，八十年来困顿意识空间深处，为的就是这一刻。 　　这一刻，他打算真正湮灭自我，从星辰陨灭的力量中得到浴火重生的力量。 　　“涅槃，这名字果然应景！” 　　丹融心想，自己就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要么化为灰烬，要么浴火重生，没有第三条路。 　　“本体，还有圆通，你们且在外面守着！” 　　“等我归来，咱们三个一起办大事！” 　　“未来的世界，我们三个将是最耀眼的存在，譬如星辰！”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紧张 　　“怎么样了？” 　　八水山洞天深处，丹融沉睡的洞府内。 　　服侍的童子们，都被驱赶到外面，只剩下百丈一人陪在身边。 　　眼下是关键时刻，倒不是说不信任他们，而且生死攸关的大事儿，绝不能让外人接触到。 　　八水真人快步前来，进入洞府当中，见到周围布置不少禁制，显然是严阵以待的场面。 　　“真人，师叔的气息，开始波动起来！” 　　“若有若无，这是好的征兆！” 　　百丈见八水真人前来，招呼他上前查看。 　　“我来瞧瞧！” 　　八水真人检查丹融情况，一边点头，一边说道，“这是好事儿！” 　　根据他观察，丹融的躯体，就像是一枚蚕茧，看似平静，实则在内部蕴含破茧而出的生机。 　　可想而知，一旦这股生机破壳而出，丹融就能从昏睡中苏醒。 　　说不定，此番能因祸得福，更上一层楼。 　　“百丈，从现在起，你我二人守在旁边，千万不能松懈！” 　　八水真人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绝不能让外人入内！” 　　百丈也知道事情眼中，迟疑片刻，问道，“若是尘师叔呢？” 　　“他？” 　　八水真人迟疑片刻，突然听到外面，有个童子开口，“真人，可要进去送水？” 　　“不要，走开！” 　　这个时候，缺点水算什么？ 　　但是童子仍旧不死心，“真人，每天这个时候，都是要送水进来！” 　　“听不懂我的话吗，快滚！” 　　八水真人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外面童子似乎察觉他发怒，不再开口。 　　“真人，这位童子，殷勤得有些不寻常？” 　　百丈突然开口提醒，毕竟根据他观察，这童子平时喜欢偷懒，绝无可能这么勤快。 　　“不好！” 　　八水真人陡然察觉不妙，立刻将元神发出洞府之外，果然见到，那童子已经不再外面了。 　　“小小伎俩，也敢在我山中卖弄！” 　　此地是八水山，是属于八水真人的洞府，你就算想跑，又能跑多远？ 　　“给我回来！” 　　元神循着残留气息踪迹，很快追到山外。 　　片刻过后，在不断的挣扎嚎叫中，脱逃的童子被元神束缚，送入洞府当中，重重摔在地上。 　　“说，你是哪方的人，打算把消息送给谁？” 　　八水真人脸色平静，显然保定主意，即便对方乖乖招供，也不会绕其姓名。 　　“嘿嘿，八水真人，你当真想知道？” 　　童子面对八水真人，竟也不害怕，笑着说道，“你也是道家人物，当真为了一个活死人，要撕破脸皮！” 　　“你难道不知道，今日道家只有一个道子，丹融若是醒了，你让大家怎么办，让道子怎么办，还有，让道子的师父，纯阳真人怎么办？” 　　三连追问，让八水真人沉默不已。 　　看来，八水山中也不是风平浪静，始终有人盯着这里。 　　先前丹融始终昏迷，一切相安无事，也无人注意这边。 　　现如今，丹融即将苏醒，有些人坐不住了。 　　“真人，我给你个建议，让我离开，以后的事情，你们高层自己解决！” 　　“眼下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给大家留点余地可好？” 　　八水真人听着听着，突然笑了，“你智勇双全，如此心机，做个童子屈才了，说罢，是哪个朝元真人的弟子？” 　　童子神秘一笑，“说出来，大家都不好看，还是不知道为好！” 　　“说的也对，不知道为好！” 　　八水真人转过身去，朝着他头顶一指，“可惜，我不喜欢奸细！” 　　一指之下，八水山周围十几条水脉，同时被调动起来，万钧距离压缩在磨盘方圆，对着童子头顶砸落。 　　“八水真人，你敢？” 　　童子惊怒交加，从怀中掏出一物，就要挡住八水真人的施法。 　　突然，眼前光芒一闪，保命的法宝没了。 　　童子眼前一花，只看到百丈对他轻轻招手，然后头颅被巨力压碎，身子也挤压成粉末。 　　“脏了我的地！” 　　八水真人灭杀童子，找来一道水流，将地面冲刷的干干净净，带着一切污秽重回外界的河流当中。 　　“这帮人，越来越过分，真当我男方无人？” 　　八水真人心知肚明，这背后出手的，只有可能是北方真人。 　　南方这边，虽然对黄山的优待很有意见，但都不敢忤逆他这个老祖宗。 　　唯独是北方势力，才敢对八水真人不敬，刚才童子谈笑自若，对他没有半点敬重，这就是证据。 　　“百丈，看见没有，丹融还没醒，其他人就坐不住了！” 　　八水真人想到这里，重重点头，“我决定了，只有你我二人，才能留在这里，尘冲虚也不能靠近！” 　　“尘师叔他？” 　　百丈刚张口，就立刻闭上了，他信任尘冲虚的人品，但丹融苏醒事关大势，绝非他一人能左右。 　　所以，将尘冲虚排除在外，也是让他能撇清关系。 　　“我听真人的！” 　　“好，我们二人联手，为丹融护法！” 　　…… 　　“咦？” 　　尘冲虚这边，刚开完会，正要兴冲冲返回八水山。 　　没想到，到了八水山脚下，却发现洞天关闭，进不去了！ 　　“难道发生什么大事了？” 　　尘冲虚施展秘传的望气术，盯着洞天观察，没有见到刀兵煞气，也无任何邪气，完全一片平和。 　　“八水真人，出了什么事情，快放我进去见面！” 　　声音以秘法驱动，渗透入洞天内部，很快就传到二人耳中。 　　“尘师叔来了！” 　　八水真人摇头，“不去管他，丹融的事情，仅限你我二人！” 　　外界，尘冲虚接连喊了几声，始终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 　　尘冲虚自问，没有做什么错失，为何要被拒之门外。 　　莫非他不在的日子，山中发生什么变故？ 　　“对了，我还有些小玩意在山中，可以联系到里面的童子！” 　　尘冲虚想起来，先前有一次，由于心情大好，随手赏赐山中童子几件法器。 　　其中有一样，可以和他联系起来。 　　先前不经意留下的后手，此番终于派上用场。 　　尘冲虚当即施法，开始沟通洞天内部，想要问出来龙去脉。 　　“听到了吗？” 　　很快就搭上联系，尘冲虚察觉对面有人，立刻开口询问。 　　他记忆力极好，很快就叫出对方的名字，就是他赠予法器的那位童子。 　　“我不是XX！” 　　对面传来怯生生的声音，连忙否认，“他是奸细，已经被老爷处死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终于醒来 　　“什么？” 　　尘冲虚大惊，怎么还有奸细混入山中，他怎么没看出来。 　　“你快说说，怎么回事？” 　　对面的童子，显然被吓破了胆，连忙摆手。 　　“我可不敢，老爷发怒了，我们再敢往外传消息，必死无疑！” 　　童子也想越害怕，嚎啕大哭起来。 　　尘冲虚急得额头直冒青筋，还要哄对方，“别怕，我是道子，你们老爷都要听我的！” 　　“乖，将事情的起因告诉我，没事，没事！” 　　这童子在洞府外，所知也不多，就是今天突然发生状况，里面服侍的百丈真人，将所有人都赶出去。 　　八水真人进去后，竟也没有出来。 　　本来么，童子们正好能休息偷懒，毕竟不是自己不干活的。 　　偏偏就有一位童子，就是尘冲虚赠予法器的那个，平时能偷懒绝不勤快，格外殷勤，在外面再三追问。 　　后来，这个童子找个借口，企图离开八水山。 　　老爷施展神通将他擒杀了，说是外面的奸细，并严令童子不许离开，否则格杀勿论。 　　“就这么回事，我已经说完了！” 　　童子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尘冲虚陷入沉思，绝对是山中发生大事儿。 　　能有什么大事，让八水真人和百丈同时紧张？ 　　“丹融快醒了！” 　　尘冲虚想到这类，激动不已，察觉到手中还捏着锤子，重重点头，还是你有用！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闯入洞天内部，照着丹融脑袋再给几锤子。 　　但随即发现不对，既然有用，为何要防着自己？ 　　“嘶！” 　　尘冲虚稍微想想就明白了，那奸细的身份恐怕不一般！ 　　北方道宗？ 　　唯有北方派来的奸细，才会让八水真人如临大敌，连他尘冲虚都拒之门外。 　　尘冲虚是谁？如今的道子，曾今的北方道子。 　　丹融若是苏醒，不光是南方道宗迎来实力暴涨，连同他道子身份的含金量，都要稀释掉一半。 　　“岂有此理，他们怎能如此想我？” 　　丹融惊怒交加，他深恨北方道宗自作主场，又恨八水真人不信任自己。 　　越想越是怒火重重，丹融恨不得撕开洞天，闯进去问个清楚。 　　但过了片刻，丹融长叹口气，“难啊！” 　　“我已经问完了，你别害怕，我不会再打扰了！” 　　丹融知道，事情发生后，自己身份变得格外敏感，眼下的确要避嫌。 　　所以，他转身离开八水山，刚走了几步，又放心不下，找个山坳坐下，遥遥望着山中。 　　“可惜，不能看到丹融苏醒后，见到外面世界如何惊讶？” 　　丹融也想开了，他这些年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唤醒丹融，如今丹融醒了，自己就算不在身旁又有什么区别？ 　　他深吸口气，就要闭目养神。 　　“道子，你一片好心，却让他们如此猜忌，岂不令人心寒？” 　　“就是就是，让我们杀上门去问个清楚！” 　　“八水真人，年老糊涂，这是怎么对待道子的？” 　　三道人影交谈着，出现在丹融面前。 　　“你们！” 　　尘冲虚认出来，这三人，俨然是刚才开会的几位真人，分别是北斗、五德和真空三家的朝元真人。 　　“你们来干什么？” 　　尘冲虚醒觉起来，这三人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有些不寻常。 　　其中五德真人拱手，“道子，我们义愤，想为你讨还公道！” 　　“不必了，你们若有事请自便！” 　　尘冲虚断然拒绝，“走吧！” 　　但是三人脚步不动，反而上前几步，苦口婆心劝说。 　　“道子，如今道家衰微，再也经受不住南北分裂的隐患了！” 　　“想当年，若不是渡江论道，令南北双方不能齐心，那后后来被各家所乘的局面！” 　　“我们始终认为，您才是至高无上的道子，什么南北道子，都是虚妄！” 　　“丹融若是半死不活倒也罢了，只让他多喘几口气，但绝不能苏醒！” 　　“他若是敢活过来，就立刻弄死他！” 　　尘冲虚瞬间明白，“原来，是你们往山中派人，监视丹融的情况！” 　　“不错，我们几家都派人了！” 　　其中五德真人略微惋惜，“可惜刚才，我有位弟子身亡，幸亏留下后手，才能感应到！” 　　“正因如此，我们三人猜到，或许是丹融将醒，八水真人杀人灭口！” 　　他朝尘冲虚拱拱手，“道子，你也不用为难，这事儿我们三人应下来！” 　　“我弟子不明不白，死在八水山中，身为师父上门去讨个公道，不过分吧！” 　　旁边两位真人附和道，“我们陪你一同去！” 　　尘冲虚心道，眼下丹融正处于苏醒关头，若是被他们一闹，即便被击退了，也是危机重重。 　　“三位，本道子还在此，你们不要自作主场！” 　　他语气稍重，显得很是不满。 　　三位朝元真人听了，急忙谢罪，“道子，是我们心急了！” 　　“不知您有何高见？” 　　尘冲虚指向八水山，“山中情况，尚不清楚，贸然闯上门，后果难料！” 　　“万一不是丹融苏醒，而是别的，岂不是打草惊蛇？” 　　“依我看来，还是先打探一二，再作计较！” 　　五德真人连忙点头，“道子所言甚是，是该探听清楚！” 　　尘冲虚松了口气，“只可惜洞天屏蔽，许多手段用不出来，只能徐徐图之！” 　　他要说的，就是徐徐图之，尽量为内部争取时间。 　　“不用那么麻烦！” 　　真空、北斗二宗的朝元真人，相视而笑。 　　“不瞒道子，五德的弟子死了，我们派入的弟子还活着！” 　　尘冲虚心道卧槽，你们真不干人事啊！ 　　但表面上，还要露出满意，“三位真人有心了！” 　　“正如道子所说，洞天屏蔽内外，许多东西穿不出来！” 　　“但是，我们弟子身上，留有法宝，能映射出洞府中三人气息！” 　　“从气息中，就能判断出丹融的情况！” 　　真空道人笑着，从怀中取出三根镂空的圆柱，内部藏着一颗珠子，珠子能在圆柱内部上下滑动。 　　“道子请看，这两根，分别是八水和百丈二人的气息，一直稳定不动，显然二人处于正常状态，并未受伤病重！” 　　两根圆柱中的珠子，都悬浮在中段，处于正常水平。 　　“再看这根！” 　　属于丹融的那根，珠子已经落到近乎根部，只和地步有几根指头的距离。 　　“这个嘛，离死不远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 　　几位道家真人心头，同时浮现这个词儿。 　　昏迷太久的人，猛然醒过来，或许是好事，也有可能是油灯尽枯前，短暂的回光返照。 　　从法宝反馈情况来看，八水山中的丹融，应当是后者。 　　“道子请看！” 　　五德真人指向圆柱，只等珠子落到底部，就是丹融一命呜呼的时候。 　　“看来这次，不是丹融苏醒，而是大限将至！” 　　他朝两位同伴点头，“天公作美，你我无需出手，省去许多麻烦！” 　　尘冲虚却开口道，“还请仔细观察，别有什么疏漏！” 　　“还是道子细心！” 　　五德真人继续操纵法宝，圆柱当中的珠子，陡然往上浮起一大截。 　　“什么？” 　　旁边真空、北斗的两位朝元真人，齐刷刷震惊，怎么还有反复？ 　　“可能是除了什么问题！” 　　五德真人满头大汗，开始检查法宝情况，刚才话说得太满，眼下不好收场了。 　　“不急，还请仔细检查！” 　　尘冲虚心下稍安，看这情况，丹融的生机开始恢复提升，确定是苏醒无疑。 　　八水山中，刚才丹融短暂爆发的生机，也开始惊动八水真人和百丈。 　　“这是……” 　　百丈惊喜不已，他照顾了丹融几十年，还是首次感应到如此旺盛的生命力。 　　“百丈，你看好了！” 　　八水真人转身离去，“我去加固洞天，防止有外人闯入！” 　　他经验丰富，知道许多人不远看到丹融醒来，值此关键时刻，万一有人闯入，就能让丹融功亏一篑。 　　别低估人心之恶毒，但凡能消灭丹融的威胁，某些人绝对会不择手段。 　　“真人小心！” 　　百丈守在丹融身边，想了想，稍微放下心来。 　　外人看来，丹融是他的师叔，实际上，百丈却知道，丹融等同半个师父。 　　有些人难以理解，百丈入门时，丹融已经昏迷，为何他对这位师叔如此孝敬，唯有百丈自己明白，这是将对师父的心意，寄托在这具道家分身上。 　　“师父，你一定要醒来！” 　　百丈心下默念，心想随着生机越发旺盛，丹融即将苏醒，只等他双眼睁开，就要准备好措辞，解释一切来龙去脉。 　　就在一切都好转的时候，情况突然急转直下。 　　“什么？” 　　百丈猛地发现，节节攀升的生机，瞬间戛然而止，比刚才上升速度更快，陡然往下降落。 　　“出了什么事情？” 　　百丈急得不行，将元神张开，铺满整个洞府，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百丈，丹融气息，为何一落千丈？” 　　在外布置的八水真人，也发现丹融这边的异况，急忙转身返回。 　　“我，我真不知道！” 　　八水真人见百丈不惜动用元神之力，在洞府内四周搜查，最后一无所获，也跟着找了一遍。 　　“别费力气了，动手之人在山外，不在山中！” 　　八水真人叹了口气，心中浮现许多咒术，能悄无声息、杀人千里之外。 　　肯定有人下手了，就是为了不让丹融醒来。 　　“此等用心，何其歹毒？” 　　八水真人心头杀气腾腾，道家内部有必要清洗了。 　　“怎么办？” 　　百丈哀求八水真人，“快救救丹融师叔！” 　　八水真人点点头，“我尽力！” 　　他身为朝元真人，元神之力更强，开始施展起来，企图将丹融即将消散的神魂拉回来。 　　经过再三尝试，八水真人以失败告终。 　　“不对，丹融这是心存死志！” 　　难怪他都拉不回对方的神魂，这是丹融自行了断，根本救不回来。 　　“怎么会？” 　　百丈斩钉截铁道，“丹融师叔，绝不会自尽！” 　　八水真人摇头叹气，“实情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 　　“道子，还真是回光返照！” 　　五德真人这边，再度见到变化，这次是珠子一寸寸往下沉，眼看着就要落回底部。 　　这和刚才猛涨的势头截然相反，显然是丹融起数将尽的征兆。 　　“别弄错了！” 　　尘冲虚担忧说道。 　　“嗯，绝对错不了！” 　　五德真人自信说道，“道子，待会儿等珠子见底，咱们就前去拜山！” 　　“他八水真人，总不能将我们拒之门外！” 　　“进入山中，就知道丹融是死是活。” 　　其他两位朝元真人，接连赞同，“我看行！” 　　尘冲虚忧心忡忡，眼下他纵然心急如焚，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拖住眼前三人。 　　与此同时，丹融在意识空间深处，刚做出最后决定，彻底泯灭生机。 　　短暂的爆发过后，所有生机开始逐步斩灭。 　　丹融的气息，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一寸寸开始削弱，无限趋于熄灭。 　　“这一去，非死即生！” 　　“涅槃涅槃，本就是赌一线生机。” 　　丹融心生明悟，若是八十年前，他就参悟到这个道理，也不会困顿这么多年。 　　涅槃境界，本就是处于生死之间，绝非常理所能想象。 　　想要从中杀出一条出路，就不能顾虑重重，须得置之死地而后生。 　　现如今，丹融终于踏出最后一步，开始自断后路。 　　“希望外界的人见到，不会误以为我死了，将身躯焚化！” 　　丹融的担忧不无道理，虽然真人有元神寄托，但自身的肉身也极为重要。 　　道书中，也曾记载不少例子，都是也有人修行太久，让后人供奉在家，误以为已然失去生机，匆匆火化安葬，结果元神回归找不到本体，只能寻些皮囊栖身，惨不堪言。 　　丹融可不想，遭遇如此尴尬的情况。 　　“没事，有本体和圆通，我此番突破，当无后顾之忧！” 　　丹融默念几句，把心一横，彻底断绝所剩不多的生机。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所有意识。 　　“不！” 　　八水山中的洞天内部，传来百丈的悲鸣声。 　　洞府中，丹融面容栩栩如生，却再无半点气息，已经死透了。 　　“百丈，节哀！” 　　八水真人叹息不已，本以为这次是好消息，没想到，哎…… 　　山外！ 　　“道子，我就说嘛，丹融已经断气了！” 　　一声叮当脆响，珠子落在圆柱地步，维持丹融生命的最后一口热气消散，此人将再无半点生路。 　　尘冲虚心头如一柄大锤击中，表情略显僵硬，“好，好，好消息！”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上门吊唁 欺人太甚 　　五德、真空和北斗三宗的朝元真人，看出尘冲虚表情复杂，均知道内情。 　　这位道子，还是太过看重感情了，说话都言不由衷。 　　这些年来，尘冲虚经常进八水山，看望沉睡的丹融，这件事情举世皆知。 　　但是，在北方道宗的高层心目中，尘冲虚此举，只是为求心安，毕竟丹融是为了救他，才落得今日地步。 　　“道子，恩怨纠缠，今日总算了结！” 　　五德真人话中有话，提醒尘冲虚身为道子的本分。 　　“是啊！” 　　尘冲虚点点头，“丹融已死，我们上门拜访，好歹见他最后一面！” 　　“也好，道子这边走，我们三个打头阵！” 　　五德真人三人，齐刷刷上前，飞至八水山外，开始拜山。 　　这时候，洞天之内，八水真人确认在三，施展不知多少秘术，确认丹融的确死了。 　　“百丈，节哀顺变！” 　　无论使用什么法子探知，丹融都是一片死寂，再无半点复活的可能。 　　八水真人心痛之余，只好接受事实，“孩子，你且让开，我叫童子进来，给丹融收拾遗容，咱们为他风光大葬，极尽哀荣！” 　　“真人，我师叔他没死！” 　　百丈坚持说道。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现在真要尽快办事了！” 　　八水真人苦口婆心劝说，“丹融不仅是你师叔，也是我南方道宗的道子，今日一死，势必要昭告天下！” 　　“将来还要邀请同门各路，前来为他发丧！” 　　“百丈，你不可沉溺哀伤太久！” 　　百丈坚持说道，“真人，可师叔他，肯定没死！” 　　他可是清楚知道，丹融是师父方斗的分身，一旦死后，不会留下尸身，但现在身躯还在，肯定还有转机。 　　偏偏其中道理，不能说给八水真人听，只能固执己见。 　　百丈这般坚持，落在八水真人眼中，成了伤心过度的表现。 　　“哎，这孩子！” 　　八水真人正哀叹不已，突然听到有拜山声传来。 　　“五德道宗……” 　　“真空道宗……” 　　“北斗道宗……” 　　“特来拜见，八水山八水真人！” 　　这来的也太及时了，八水真人咬着腮帮子，丹融前脚刚走，你们后脚上门，哪有这么凑巧？ 　　“我还愁找不到正主儿，你们倒先找上门来！” 　　八水真人可以确定无疑，这件事情，少不了这三人的手脚。 　　说不定，刚才亲手毙杀的童子，就是其中一方的眼线。 　　“好啊，来者不善！” 　　八水真人朝百丈点头，“你在这里，守住丹融的遗蜕，我出去应付！” 　　说罢，八水真人走出洞天外，驾临八水山外界。 　　“哦，原来是三位名宿前来！” 　　八水真人一见面，微微吃惊，眼前三位朝元真人，比上次八水山阵亡的那批资格更老、境界更深。 　　道家就是这样，真正上层闭门苦修，出来奔波做事的，都是资历尚浅的，比方说他八水真人。 　　这次前来拜访的三人，就是因为对外行走的朝元真人阵亡，不得已亲自上阵。 　　八水真人自问，对付其中一人都费劲，更别提三人联手上门。 　　“大驾光临，可有见教？” 　　八水真人说话客气，却堵在门口，也不让三人进去。 　　他这点小把戏，哪里瞒得过对方，五德真人三人相互对视，轻笑不已，一切都在不言中。 　　“特来上门吊唁！” 　　“哦！” 　　八水真人声音有些颤抖，随即反问道，“我山中并无伤亡，何来吊唁一说？” 　　“那是你看错了！” 　　五德真人坚持说道，“我掐指一算，八水山近来有血光罩顶，必然有人命陨落，还不止一条！” 　　“这次上门，吊唁绝对错不了！” 　　欺人太甚，上门说哭丧，这不是咒他这个主人。 　　八水真人原本的笑容渐渐消失，“三位，你们这是来真的！” 　　“不错！” 　　真空真人在旁边发话，“八水真人，哪有客人上门，你在门外接待的道理！” 　　“难道你的八水山金贵，我们没资格进去？” 　　“是极！” 　　北斗真人也说道，“还不快让我们进去，喝口茶再说！” 　　八水真人却坚持说道，“抱歉，山中正在装修，不方便接待外客！” 　　这是笃定要将三人挡在门外。 　　五德真人一计不成，再度开口，“实不相瞒，我有位弟子，近日来走失，听闻最后出现在八水山附近！” 　　“八水真人，这位弟子对我极为重要，我们情同父子！” 　　“还请你成全，让我们进去找找！” 　　八水真人心头冷笑，情同父子，你让他过来当奸细？ 　　他可以确定，先前毙杀的童子，就是五德真人埋伏的眼线。 　　而且，对方多半已经知晓，奸细被发现，而且已经灭杀，特地以此为借口，打算闯入八水山。 　　“真人的弟子，都是我道家晚辈，我义不容辞！” 　　八水真人振振有词，“待我忙完山中事情，一定发动人脉，为你寻找弟子！” 　　应对得滴水不漏，让三人无可奈何。 　　毕竟，脸皮还没撕破，终究同属道家一脉，某些强硬手段真不能用。 　　“咳咳，八水真人，我要进入看看，你还有什么问题？” 　　这时候，尘冲虚突然出现了，他表情颇为无奈。 　　“道子，你……” 　　八水真人震惊不已，最后化作长长一声叹息，“我早知道瞒不住，但没想到道子你也等不及！” 　　“罢了，跟我进来，让你们瞧瞧，自己做的好事！” 　　他双袖舒展，打开洞天门户，后方尘冲虚等人鱼贯而入。 　　“丹融就在洞府中！” 　　刷刷刷，四道人影落在洞府前，吓得童子们四处逃窜。 　　“慢着！” 　　尘冲虚正要上前，却被真空真人拦住，“让我算一卦！” 　　他表情如常，右手所在袖口中，急速起算。 　　片刻过后，这位朝元真人罢手，朝两位同伴点头，“道子，可以进去了！” 　　五德、北斗两位真人，自然知道他在算什么。 　　结果就是，丹融果真是死了，完全死透，没法翻身。 　　尘冲虚走入洞府前，狠狠一甩，震神锤重重落地，砸得火光四溅、雷霆环绕。 　　“我要这东西有何用？” 　　五德真人却是心疼不已，“这可是好宝贝！” 　　但是，震神锤落地，却无人敢捡。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诈死？ 　　“八水真人，人死如灯灭，瞒也瞒不住，你这又是何必？” 　　五德真人洒脱说道，“丹融，已成明日黄花，你费这么大劲，最终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语气轻松，但现场气氛，还是越发紧张起来。 　　八水真人突然舒展眉头，反问道，“听闻真人年幼，家贫如洗，无以为生，只好沿街叫卖豆腐，以此谋生？” 　　“你提这个做什么？” 　　五德真人被他勾动心思，这都几百年了，连他自己都忘了。 　　“我也是奇怪，你一口一个俗语滥调，至今未改，想必年幼混迹市井太久，习性渗到骨子深处，想改也改不了！” 　　八水真人淡然说道。 　　五德真人脸皮涨红，这句话分明讥讽他出身市井之徒，油嘴滑舌。 　　他正要发作，却被旁边的北斗真人按住手腕，示意他稍安勿躁。 　　“八水真人，你今日言辞恶毒，显然道心失守，应当是丹融一死，便大失分寸，这很不好。” 　　五德真人听了，转怒为笑，“原来如此！” 　　八水真人闭上双眼，“你们三人硬闯上门，身为恶客，还想听什么中听的话？” 　　“老夫身为地主，不叫你们当场滚，已经是非常客气！” 　　“道子上门，我要客客气气招待，但你们是什么东西，在自己地盘作威作福也就罢了，这里是八水山，容不得你们猖狂！” 　　三位朝元真人，神情开始不善，倒退几步，分别站在八水真人左中右三个方向。 　　“还有一事请教！” 　　五德真人拱手，“我走失的弟子，为何他的痕迹到了八水山，便消失无踪？” 　　“这个我不知道，你自己去找原因！” 　　八水真人毫不客气，对此嗤之以鼻。 　　“巧了，我正怀疑，是你杀了我的弟子！”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五德真人拍弟子潜入八水山，早有牺牲的准备。 　　眼下，正要以此为借口，朝向八水真人发难。 　　“既然怀疑，有何证据？” 　　八水真人可以笃定，绝对找不到半点证据，他做事干净，又在洞天中杀人毁尸，不可能外泄半点消息。 　　至于剩下的童子，哼哼…… 　　“正是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才请你帮忙协助调查！” 　　五德真人拍拍手，环视四周，“你这洞天也太过简陋，考虑到南方苦寒，不是什么好地方，能有今日规模，实属不易！” 　　“我们三人勉为其难，暂时先住下，不找出我那弟子被杀的真相，绝不离开！” 　　这是要鸠占鹊巢，光明正大霸占八水山。 　　八水山额头青筋直冒，压制住怒气，“抱歉，做不到！” 　　“八水山，是我的道场，三位想要做事，还请返回各家洞天！” 　　“请记住，你我是同门，而非上下，无权对我呼来喝去！” 　　五德真人摊开双手，“还请见谅，为了我的弟子，不得已，真要勉强真人一二！” 　　“好啊，真把我八水真人，当成软柿子捏？” 　　八水真人一怒之下，抬起手掌，掌纹开始浮起，散发波光粼粼。 　　原来，他竟然将山周十几条水脉，尽数炼化入掌纹，一旦抬手，就能动用庞大的水脉力量。 　　可想而知，这些年来，八水真人也没有荒废修行，实力水涨船高。 　　“行个方便！” 　　五德真人朝两旁点头，真空、北斗两位真人，闻言往后退去。 　　最后，直留他一人，独自面对八水真人含恨出手。 　　“八水真人，你擅长御水，我的五德当中，却是火德为上！” 　　“真是凑巧，你猜猜看，今日是水克火，还是火克水？” 　　八水真人闭口不言，开始调动十几条水脉的力量，化作排山倒海的距离，朝着对面崩腾而至。 　　“来得好！” 　　五德真人，双手接触，掐出个手印，“火！” 　　下一刻，从他背后，升起一行行火纹，如同深奥的文字，带着至高无上的炽烈气息。 　　火纹呈现辐射状，以五德真人为中心，往周围散开。 　　八水真人，也曾亲眼见识过纯阳火，自认对方施展何等火法，也不会吃惊。 　　但这一刻，他还是感觉孤陋寡闻了。 　　“这是什么火法？” 　　八水真人绞尽脑汁，记忆中始终找不到与之相符的道家法术体系。 　　“火部天章！” 　　五德真人傲然说道，“我只是得了皮毛，但对付你，绰绰有余！” 　　手印驱动下，火纹开始扭曲纠缠，凝成一股巨大的火圈，朝着八水真人当头罩落。 　　“不好！” 　　八水真人手中掌握十几条水脉的力量，但面对火圈袭来，仍是感觉无力抵挡。 　　“万水之力，发！” 　　他勉强推出水脉之力，企图将火圈打散。 　　十几条水脉的力量，一旦全部爆发，足以将高山推平、大地变形，但落在火圈上，却悄无声息熄灭了，只升起一股淡淡青烟。 　　“这绝非五德道术？” 　　八水真人全力出手，竟落得如此惨白，简直不敢相信。 　　‘火部天章’，不似纯阳火霸道，却将火之一物的概念，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不是术，是道！” 　　八水真人刚升起这个念头，就眼前一花，低头看时，火圈套在身上，再也动弹不得。 　　他还想挣扎，却听到五德真人开口，“别乱动！” 　　火圈如同箍住木桶的铁圈，牢牢套在八水真人身上，出乎意料，并未有半点灼烧滚烫感，反而略显温热。 　　但八水真人可不会天真以为，此物没有半点威力，他刚才亲眼所见，全力调动的水脉之力，面对火圈一击即溃。 　　“北方道宗，难道真就如此强大？” 　　一时间，八水真人内心开始质疑，自己身为南方数一数二的朝元真人，面对五德道宗的来人，一个回合就落败了。 　　想到这里，他不仅更加沮丧。 　　“八水真人，还不快请我们进去，瞻仰下丹融的遗容？” 　　八水真人心中愤怒，正要张嘴反驳，突然从火圈发出一缕火，钻入他体内，烧得口舌红肿，说不出话来。 　　显然，对方早已发觉，故意使个手段，让他吃些苦头。 　　“什么遗容？”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丹融的声音，在八水真人耳边响起，他急忙回头，当场震惊了。 　　怎么回事？ 　　刚才明明确认死亡的丹融，好生生站在面前，后面跟着百丈和尘冲虚二人。 　　诈死？ 　　五德真人三人，心头同时升起这句话。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称量斤两 　　“三位，你我虽然素不相识，但此刻在八水山中都是客人！” 　　丹融目光落向八水真人，“你们闯进主人家中，如此为非作歹，真就肆无忌惮？” 　　“还不快放了八水真人！” 　　这句话语气极重，隐然带着命令的口吻。 　　真空、北斗两位朝元真人，怫然不悦，你一个区区晚辈，敢这么跟我们说话？ 　　“不急，不急！” 　　五德真人微笑不已，上下打量丹融，精神饱满、神宁气足，不是回光返照，更不是强撑病体。 　　他心里有些虚，眼前场景太过反常，刚才以法宝窥探，明明已经确定，对方气息断绝，已经死透了。 　　可眼下，丹融好生站在面前，绝无昏迷八十年的虚弱模样。 　　“诈死！” 　　五德真人想尽所有可能，还真只有诈死才能形容。 　　突然，他听到两位同伴，惊呼开口，“五气朝元！” 　　五德真人心头剧震，莫非…… 　　果不其然，眼前的丹融，不光苏醒了，而且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已经突破至朝元境界。 　　原本，他们三人上门，是要看丹融是否真死了。 　　没想到，人不但没死，还突破五气朝元境界。 　　如此一来，这位曾经的南方道子，真就要死灰复燃了。 　　不行，绝不能容忍如此恶劣的事情发生。 　　五德真人心中有了计较，看向火圈困住的八水真人，今日之事，还要落在你身上。 　　“丹融，八水真人涉嫌杀我弟子，怎么，你也有参与？” 　　丹融无奈摊手，“我先前都在昏睡，别说杀人，若无旁人照顾，早就没命了！” 　　“那你还想说什么？” 　　五德真人作势，就要揪着八水真人离开，“这件事情，你也没插手，我一定要讨回公道！” 　　八水真人硬气得很，“丹融，你先跟百丈离开，回黄山再说！” 　　“我就不信了，他五德道宗，还真能一手遮天！” 　　“我八水真人问心无愧！” 　　听到最后一句，丹融看向百丈，目光带着疑问。 　　百丈表情无奈，虽然没开口，但已经表明一切。 　　不好，八水真人真杀人了。 　　丹融心头咯噔，但一想到，对方杀人，都是为了顾全自己，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慢着！” 　　五德真人听到，内心狂喜，你果然忍不住了。 　　就是要激你出面，你若是不出面，我那什么借口对你出手？ 　　五德真人，早已下定决心，故意制作一场争端，在斗法中痛下杀手，将丹融击毙。 　　在他眼中，丹融刚突破朝元真人，连八水真人也不如，杀他易如反掌。 　　只需杀了丹融，就能灭绝后患，南方道宗这边掀不起大风浪。 　　“事情好说，但八水真人是我南方长辈，容不得你欺凌！” 　　丹融指向八水真人身上火圈，“你先把手段撤销，事情可以慢慢谈！” 　　“我倒是想撤掉，可惜办不到！” 　　五德真人斜眼看向丹融，“你若有心，过来试试！” 　　他这是笃定，以火部天章施展火圈，绝非普通手段，连八水真人都解不开，遑论区区丹融。 　　毕竟，你是道子，不是道祖。 　　丹融点了点头，大步上前，伸手就往火圈抓去。 　　“小心，这火圈古怪得很！” 　　八水真人拼命开口，好不容易压制口舌红肿，终于能再度开口。 　　“听他说，这叫什么火部天章！” 　　丹融心头一动，联想起来，斗部神诀、雷部正法，如今又出现火部天章。 　　看来这些日子以来，道家也没荒废，也得了不少好东西。 　　本来嘛，百子回归，对道家的优势削弱太大，如果没有力量平衡，道家还怎么玩下去？ 　　“有趣，我刚稍微参透斗部神诀的奥秘，就来个火部天章考验我！” 　　瞌睡来个枕头，没什么比这个更凑巧。 　　丹融朝八水真人点点头，“真人放心，容我一试！” 　　“可以，尽管试！” 　　五德真人口头大方，实则暗自运转火部天章，只等丹融运转法力，一旦想要解开火圈，势必与之接触，到时候他趁机出手，连丹融也卷入火圈当中，一举歼灭。 　　丹融伸出手掌，靠近八水真人身旁，在一拳之地停下。 　　“怎么不动了？” 　　五德真人在背后催促。 　　丹融充耳不闻，手势变幻，一根食指竖起，缓缓往前点出。 　　渐渐地，周围的目光，都聚集在方斗这根手指上。 　　场景太过古怪，丹融手指伸出的速度，仿佛极快，又仿佛太慢，截然相同的两个概念，竟被完美融合一处。 　　凡是见到他的动作的，无不被其吸引，迫不及待想要看下去。 　　最终，丹融的手指，还是点在火圈上。 　　“好机会！” 　　五德真人见状，开始催发火部天章的力量，火圈下一刻即将暴涨，将丹融吞没进去。 　　轰！ 　　火圈还没膨胀，就开始发生征兆，巨大光晕降临周围，困住丹融在内部。 　　“不好！” 　　百丈在外围，清楚见到，这是个全套。 　　“别担心，你看丹融的表情，他胸有成竹！” 　　尘冲虚比他冷静多了，仅凭丹融的镇定自若，就知道他必定有对策。 　　丹融的指头，正戳在火圈表面，突然咯吱一声，火圈表面浮现裂纹。 　　裂纹起初极淡，但渐渐深邃起来，如同一条不断生长的蛇，开始席卷整个火圈。 　　五德真人额头冷汗滚落，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彻底失去火部天章的掌控。 　　从丹融之间发力的瞬间，他就开始一败涂地，火圈被击碎，力量的根源火部天章，更是烟消云散。 　　“真人，出来吧！” 　　丹融伸出另一只手，轻松扯碎火圈，将八水真人解救出来。 　　“痛死我了，一甲子修为，尽数付诸东流！” 　　五德真人，心急之下，痛呼出声，踉跄弯腰，呕出几口血块。 　　火部天章被破，他根基受损，可谓是元气大伤，此番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旁边观战的北斗、真空两位真人，发现情况不对，急忙上前，来接应五德真人，防止丹融不依不饶痛下杀手。 　　丹融才不管他，救出八水真人之后，诚心向他道谢。 　　“真人，我一睡就是八十年，在你山中当个钉子户，叨扰了！” 　　八水真人啧啧称奇，总之从丹融死而复生，再到突破朝元真人，加上现在轻松击败五德真人，无一处不奇！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好厉害 　　“丹融，好高明的手段！” 　　尘冲虚在旁，忍不出开口夸赞。 　　他看得出玄妙，五德真人的火术，原本登峰造极，轻易击溃八十真人的力量。 　　以尘冲虚的见识，都认为火部天章几乎无解，只能以数倍力量击溃。 　　但是，丹融一出手，也不见多大声势，瞬间将火圈击碎。 　　反观五德真人，却是如丧考妣，心疼得吐血不已。 　　由此可见，丹融这次苏醒，却是因祸得福，实力大进。 　　“道家双子，如今齐全了！” 　　尘冲虚开怀大笑，仿佛回到从前。 　　但这句话，其他人可就不爱听了。 　　“你先就地养伤，我们两个过去看看！” 　　真空、北斗二宗的朝元真人，走向丹融。 　　“丹融，你出身黄山道脉，原本是我真空一道支脉！” 　　“但是，你性子桀骜不驯，对真空道宗没有半点敬重。” 　　“我身为长辈，倒要教训你几句，做人不能忘本！” 　　言下之意，丹融乃是数典忘祖的畜生。 　　听到这句话，八水真人摇头，北方道宗仍是这个看法，看来南北隔阂，永世难以消除。 　　南方诸多门派，原本从北方分裂而出，但经过这些年演变，结合当地仙神信仰，以及南方残留的古巫传承，早已大相径庭。 　　偏偏北方道宗，还以源头自居，对南方各大门派颐指气使。 　　南方这边，自然不甘当奴才，奋起反抗。 　　当年道家内讧，渡江论道之战，就在这个背景下发生。 　　本以为，如今道家逐渐衰弱，北方高层会改变想法，缓和与南方的关系。 　　但现在看来，对方的看法，从未改变过。 　　这是从八水真人的视角去看，认为北方改变态度，与南方平等交往，才是解决问题的良药。 　　但是，北方那边的看法，一切问题的根源，就是南方道宗野心太大，不听从他们的指挥，所以办法很简单，彻底打服南方，让南方道宗的高大门派再度臣服，听从北方道宗的指令。 　　由此可见，分歧太大，根本难以达成一致。 　　今日，三位朝元真人上门，目的就是阻止丹融苏醒。 　　虽说南方有八水真人为领袖，但他地位和实力都不足，反观丹融身为道子，号召令远超八水真人。 　　这些年来，南方各门派渐渐低调，就是因为南方道子陨落，反观尘冲虚代表北方，却是冉冉升起。 　　万一丹融醒了，南方底气足够，就有胆量和北方抗衡。 　　“不行，绝不行！” 　　真空、北斗两家的朝元真人，对视两眼，必须以绝后患。 　　“丹融，你见识浅薄，不知真空道术厉害，我也不怪你！” 　　“现在给你机会，见识真空道术博大精深！” 　　“你快过来！” 　　真空道人一招手，“怎么，你怕了？” 　　丹融还未开口，就听到身后百丈大叫，“师叔，这么拙劣的激将法，你可不能上当！” 　　“巧了，我正有兴趣见识下！” 　　丹融拍拍双手，往前缓缓走去，却见到北斗真人往前几步，站在真空道人身旁。 　　“嗯？” 　　瞧这架势，想要一对二。 　　真空道人解释起来，“你身为道子，我们二人联手，才是对你的尊重！” 　　“放屁！” 　　八水真人再也忍不住，开口喝骂，“怎么不说你们辈分高、修为深，对付一个小辈，还要以多欺少，太不要脸！” 　　两位朝元真人充耳不闻，继续朝方斗说道，“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开始了！” 　　丹融点点头，“正好，北斗道术一并见识了！” 　　“那好，我们就不客气了！” 　　真空、北斗二人，露出森然微笑，既然你给机会，我们就要抓住了。 　　他们不顾颜面，强行要联手，可不是教训丹融这么简单，而是要趁乱将他击毙。 　　“正要让你见识下，斗部神诀的厉害！” 　　真空、北斗两宗，都是星辰道术的演变，说到底出自同源。 　　唯一区别，就是演化的方向不对，真空偏向于‘星空’，北斗偏向于‘星斗’。 　　两家各有玄妙，一旦联手起来，简直是hi威力倍增。 　　想到这里，八水真人内心担忧，看向尘冲虚，暗自猜测，这位道子，应当没有牵涉其中。 　　“丹融，瞧好了！” 　　真空道人，只手横空，掌心漩涡流转，开始浮现一片浩渺星空。 　　至大至博、精深无量，这是众人见到第一感觉。 　　“时移世易！” 　　“斗转星移！” 　　紧接着，北斗真人也出手了，伸手召唤北斗七星，落在星空之上。 　　二人联手，似乎将九天之外的星空，拉近到众人面前。 　　“斗部神诀，至高无上！” 　　“丹融，还不快快受死！” 　　这一刻，彻底撕破脸皮，真空、北斗两位朝元真人，同时指向丹融方向。 　　“不好！” 　　八水真人、尘冲虚和百丈，同时察觉到不对。 　　周围的死气，猛然暴增千倍万倍，滚滚而来，对其他地方秋毫无犯，唯独对准了丹融杀去。 　　“这是杀人的招数，从一开始，他们就要丹融的命！” 　　八水真人终于明白了，但后悔也完了，此时此刻，无能能插入其中，挡下两位朝元真人的联手一击。 　　尘冲虚也不能，除非他出手，将真空、北斗两位真人灭杀，但如此一来，势必会造成误会。 　　唯一的希望，就落在丹融身上，希望他能挡住致命的杀招。 　　一旁养伤的五德真人，睁开双眼，成竹在胸说道，“他们二人的斗部神诀，层次等同火部天章，修为更是不在我之下！” 　　“更何况二人联手，威力倍增，丹融你必死无疑！” 　　语气中，充满对同伴的信心。 　　“哈哈！” 　　就在气氛紧张的时候，突然传来丹融的哈哈大笑，“知道吗，你们这种行为叫做什么？” 　　“幼稚！” 　　丹融越想越是好笑，笑声越发嘹亮。 　　你们也真是不长眼，和我比斗部神诀？ 　　丹融看出来，二人联手，最后关头注入斗部神诀的力量，使得杀招威力暴涨。 　　关键是，真空、北斗二位朝元真人，自认为足以一锤定音的斗部神诀造诣，还没百十年前丹融刚上手厉害。 　　这种行为，就是大家一起比大小，你掏出根牙签，还沾沾自喜。 　　“呵呵！”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自取其辱 　　事实上，从真空、北斗两位朝元真人联手，丹融就已落入下风。 　　对方可是资深的朝元真人，境界修为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这些年来，随着道家的真人折损，现在出来的朝元真人，都比先前实力更强，风尘真人之流完全不能相比。 　　即便丹融有道子身份加持，一对一能打个平手，一对二就绝无获胜的可能。 　　原本，八水真人的想法，就是丹融用灵活的手段，和对方周旋一段时间，等到差不多了，就劝说尘冲虚出面分开双方。 　　如此一来，打也打过了，就此收场也好。 　　但谁也没想到，二人包藏祸心，竟是存心要丹融的命。 　　他们一出手就是杀招，而且爆发斗部神诀，杀伤力陡增百倍。 　　夜空星辰无数，各司其职，有的主宰生灵，有的主宰死亡。 　　北斗七星，其中一个职司，就是主宰死亡。 　　北斗真人调用七星之力，要活生生咒死丹融，而真空道人则是塑造星空，驱散群星，只留下北斗七星，将这招的力量增幅百倍。 　　二人联手，本就威力翻倍，再加上斗部神诀，更是十拿九稳。 　　“灭杀！” 　　北斗、真空两位朝元真人，对视两眼，就要齐齐发力，将丹融彻底弄死。 　　他们想好了，虽说此地是八水山，八水真人不是对手，百丈更是刚突破的真人不值一提。 　　唯一麻烦的，就是事后和道子尘冲虚解释，这也不难，以道家大局的名义劝说，再假托纯阳真人的意愿，总能让尘冲虚冷静下来。 　　所以，他们此番不是激情杀人，而是经过深谋远虑、酝酿已久。 　　三位朝元真人，早已演算无数遍，这一出手必定能得手。 　　再看对面，丹融似乎惊呆了，停在原地不动。 　　“动如何，不动又如何，逃得了追杀，逃得了亡命吗？” 　　北斗七星落下的死亡气息，滚滚如潮，瞬间淹没丹融。 　　“行了！” 　　二位朝元真人舒了口气，总算灭杀了。 　　恐怕连丹融本人也想不到，苏醒之日，就是丧命之时。 　　你说你，乖乖昏迷多好，结果呢，不自量力想要醒来，你不死怎么得了？ 　　他们可以想象到，八水真人暴跳如雷，尘冲虚面带不快的神情，但这一切，比起灭杀丹融带来的稳定，简直不值一提。 　　身为道家高层，必须做出理智的选择，提前掐灭不利的苗头。 　　“八水真人，抱歉，收不住手！” 　　真空道人口头说抱歉，脸上没有丝毫歉意，反而说道，“你说这丹融，也太逞强了，刚醒来，还没熟悉身体状况，就强行斗法！” 　　“这不，实力发挥不出来，死的太惨了！” 　　旁边北斗真人符合，“没错，此番他死了干净，却连累我们二人，背负失手错杀的骂名！” 　　边说边是摇头晃脑，“可惜啊！” 　　“未必！” 　　八水真人反唇相讥，“道子二字，你们真就完全清楚吗？” 　　“你在说什么？” 　　真空道人不满，我和你说话，怎么岔开话题。 　　“看来你们不知道！” 　　八水真人淡淡说道，脸上没有半点悲痛。 　　“所谓道子，也是百子之一！” 　　“而百子，都是承各家气运而生，我道家气运深厚，才有南北两位道子！” 　　“每一位道子，都是得天独厚之人，远超其他门派的百子！” 　　“道子，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即便遭遇险境，也能破困而出。” 　　“丹融昏迷八十年，都能苏醒，而且一醒来便突破朝元境界！” 　　“如此神奇的存在，岂是你们二人能灭杀？” 　　说到这里，八水真人不屑撇嘴，“先别得意了，把事情弄清楚再庆祝，省得自取其辱！” 　　旁边尘冲虚听了微微点头，竟也十分赞同这番话。 　　“什么？” 　　两位朝元真人怒了，真不把我们当回事，我们二人联手，以斗部神诀驱动杀招，都杀不了他。 　　他是道子，不是道祖，没听说杀不死？ 　　八十年前，八水山一战，陨落的各家百子也不在少数，谁规定道子死不了？ 　　他们还就不信邪了。 　　这时候，北斗七星的死亡气息，已经将丹融原先站立的位置彻底淹没。 　　二人几次探知，都发现没有半点生机，看这样式，丹融已经完全死透了。 　　“不对！” 　　北斗真人突然想到，先前有过前例，上一刻还是生机全无，下一刻丹融好端端走出来，活蹦乱跳。 　　“快看！” 　　北斗真人手掌翻转，北斗七星落下一束光，罩在下方。 　　一道人影，渐渐浮现出现，正是丹融。 　　丹融周围的死亡气息，浓郁得如同墨汁，但他双目有神，哪有半点暴毙的样子。 　　“真没想到，真空、北斗两家联手，还有如此神奇变化？” 　　丹融所学的黄山道术体系，其中也有‘周天’‘一炁’的路子，属于真空道宗的体系变种。 　　但现在看到，北斗道宗的法术，竟也有不弱的威力，赞叹不已。 　　斗部神诀，归根结底是力量的种子，全看参悟到之人，朝着何种方向发展？ 　　除了自身外，丹融终于发现，另外二人身怀斗部神诀。 　　真空被北斗两位朝元真人，没有发散斗部神诀，而是将其化入自身体系，用来增幅各种法术的威力。 　　刚才二人联手，力量恐怖，换做其他任何一位朝元真人，都只能束手待毙。 　　奈何，丹融早已从斗部神诀起步，演化诸天星辰。 　　对方以北斗七星来杀，他索性放出意识空间的星空，以无尽的星海将其收入其中。 　　于是，丹融稳坐高台，任凭对方攻击。 　　“抱歉，恕我直言！” 　　“二位的道术，太过稀松平常，别说杀人，连苍蝇都打不死！” 　　“还有，我看真空传承，也是寻常！” 　　“如此倒有些庆幸，黄山道脉及早脱离，否则眼下还不知道沦落到什么地步！” 　　一句句话，越发锋利扎心。 　　真空道人彻底怒了，“丹融，你如此狂妄，真当我们杀不了你？” 　　“拭目以待！” 　　丹融微笑着应对。 　　“那好，我就让你见识下，诸界无空！” 　　丹融愣了愣，随即笑道，“什么猪戒、悟空，你真是幽默，斗法之时还讲西游？” 　　“疯言疯语，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惨败 　　“道子！” 　　丹融和对手还在对峙，八水真人已经悄然来到尘冲虚身旁。 　　他对这位道子很是了解，知道对方身在高位，有些身不由己。 　　但是，尘冲虚本性纯良，怀着一颗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八水真人可以确定，这次针对丹融的袭击，绝对和尘冲虚没有半点关系。 　　从刚才到现在，尘冲虚都一副置身事外模样，没有半点插手的痕迹，这个态度看似中立，实则已经在帮忙了。 　　单纯以三位资深朝元真人的力量，就已经远非丹融可以抵挡，若是再加上尘冲虚，结果必死无疑。 　　“八水真人，有何见教？” 　　八水真人定了心神，低身询问，“丹融此番出手，会不会有些勉强？” 　　他还是担心，毕竟丹融昏迷太多年，等同于荒废修行，纵然突破朝元真人，也是内里空虚，斗不过两个强敌。 　　照这样下去，极有可能落败。 　　“没事，看丹融表现！” 　　尘冲虚对丹融极有信心，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人，比他更了解丹融，毕竟能了解道子，只有同为道子的他。 　　“可以！” 　　一旁百丈看得心神激荡，不愧是师父，仅仅是道家分身，便已如此犀利，若是真身降临，敌人数量就是多十倍，也只会被打得屁滚尿流。 　　战场上，真空道人动了震怒，不惜一切要使用‘诸界无空’。 　　北斗真人听了大惊，“你不要命了？” 　　诸界无空，威力更胜刚才联手，但也正因如此，即便是他们这个层次也难以掌控。 　　真空道人若是能在短时间内，拿下丹融也就罢了，就怕陷入持久，等到气力衰弱，再也控制不住，就会遭受反噬，死无全尸。 　　到时候，就算北斗真人有心搭救，也是无能为力。 　　“这个你别管！” 　　真空道人自信，一旦施展诸界无空，开启全新境界，几个呼吸就能灭杀丹融，不会拖得太久。 　　“好得很，我真拭目以待！” 　　丹融也不客气，朝真空道人一伸手。 　　“你睁大眼睛瞧好了，多喘几口气，待会儿就没机会了！” 　　真空道人深吸口气，全身法力鼓足，灌入斗部神诀中。 　　他周身道袍衣角，被狂风吹起，往外扩张，滚滚浪潮，令人几乎窒息。 　　“诸界无空！” 　　光是开头，就凌厉得出乎想象。 　　万分之一的瞬间，真空道人身周的空气，就被排空了，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空气在快速外排下，化作无坚不摧的凶器。 　　丹融首当其冲，见到无数气流前赴后继，由于时间太短、空间太小，在高速运转中被压缩，瞬间成为比钢铁更坚硬的物质。 　　“擦擦擦！” 　　丹融掌心冒出光芒，连连挥动，将扑面而来的杀机切碎。 　　这一波猛攻，就让他手忙脚乱，方才闪过所有攻击。 　　但是，这还仅仅是前奏，真正的杀招突然来临。 　　空气陡然排空，然后安静下来，这是死寂，万物灭绝、一无所有的死寂。 　　丹融脸色变青，不是气得，而是身旁的氛围，终于进入‘真空’。 　　传闻当中，星辰所处的空间，并非肉眼可见的星空般璀璨，而是空无一物的‘真空’。 　　道家修行，以至高无上的空灵境界为上，所以才有了‘真空’一脉。 　　真空道宗的杀招，就是以法力模拟真空，将敌人当场毙杀。 　　“真空？嘿嘿，当我不懂物理！” 　　丹融懒得吐槽，虽然眼下呼吸困难，但周围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真空，而是存在稀薄空气，只是近似于无。 　　或许，修行到传闻的仙人境界，的确能手搓真空球，但眼前的朝元真人，最多是搞个类似真空的地带。 　　饶是如此，这招法术造成的破坏，也超出丹融想象。 　　这一瞬间，被抽空的不光是空气，还有周围所有生机，大型动物窒息而亡，小动物则是当场爆体而亡。 　　丹融，作为攻击的目标，理所当然承受九成九的攻击。 　　“呼呼！” 　　他喘了口气，越发艰难起来，“胎息！” 　　下一刻，他关闭周身毛孔，停止呼吸，改为体内循环的胎息。 　　自从升为真人，先天胎息已经成为本能，纵然外界空气断绝，也能支撑片刻。 　　“若仅限如此，怕是诸界无空的凶名配不上！” 　　丹融正想着，对方的杀招终于到了。 　　真空道人脸庞憋得通红，显然此招对他负荷极大，必然要速战速决。 　　他对着丹融，双手合拢，“空湮！” 　　然后，丹融指尖、皮肤刺痛，低头却见到，从体表升起烟尘般的颗粒。 　　仔细一看，这些颗粒，俨然是身体皮肤化作粉末，一点点剥离体外。 　　“不好！” 　　丹融感受到生命在流逝，若是任凭发展下去，几个呼吸后，他就会从世界上消失。 　　“这便是真空杀招吗？” 　　丹融深吸口气，可惜，就算再强，仍是斗部神诀化出，在我面前还嫩了点。 　　“周天轮转、有无相生！” 　　“真空未必真，真空未必空！” 　　丹融的意识空间深处，那片空荡荡的星空，陡然大放光明。 　　尽管诸天星辰已然落地，但星海深处，仍然残留无数星光。 　　这些星光或长或短，或直或弯，或交错或纠缠，在星空中肆意遍布。 　　丹融开始激发斗部神诀的威力，所有星光开始拧做一团，脱离意识空间。 　　光芒太过耀眼，竟透过毛孔，化作针芒深处体外。 　　然后，丹融将其汇聚在掌心，手掌变成大灯泡，刺眼无比。 　　“一锤定音！” 　　丹融掌心对外，轻轻说道，“去！” 　　星光发现突破口，疯狂从掌心宣泄，化作笔直的洪流，洞穿周围真空环境，没有半点阻碍。 　　“不！” 　　真空道人猝不及防，被光柱击中胸口，当场倒地。 　　“停下！” 　　北斗真人匆忙上前，“胜负已分，不必再达！” 　　丹融点了点头，手掌凑到嘴边，轻吹一口，星光缓缓熄灭。 　　小样儿，你有诸界无空，我也有星辰陨光，二者本无高下之分。 　　关键在于，我对斗部神诀的领悟，远凌驾你之上。 　　所以，这场斗法，从一开始就赢了。 　　丹融态度平静，看向唯一完好的北斗真人，“还要再试试吗？”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攻心话术 　　北斗道宗的朝元真人闻言，摇了摇头，“道子厉害，我不是对手！” 　　“既然如此……” 　　丹融还想再说，却不料对方话锋一转，“可是，你能战败我二人，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候，五德道宗的真人，缓缓走来，不顾身上的伤势，开口就说。 　　“丹融，八十年过去了，世事变幻！” 　　“想当年，你是我道家双子之一，备受荣耀！” 　　“可是，现如今，整个道家，乃至天下，都没有容纳你的一席之地。” 　　三位朝元真人开始站在一处，神色淡然，对着丹融逐一开口。 　　站在旁边的尘冲虚，闻言神色变了，“各位！” 　　本以为，他以道子身份插嘴，对方多少要卖个面子。 　　但是，三位朝元真人的决心，前所未有的强烈。 　　“道子，有些话终究要说，说早说晚差别很大！” 　　“丹融不问世事多年，对外界变化一无所知，我们必须让他明白，当前的局势！” 　　生怕尘冲虚不明白，三人搬出月明真人，“便是您的师父在场，也必定会这样做！” 　　尘冲虚神情几度变化，最终化作长长一道叹息。 　　“师叔！” 　　百丈也急了，生怕丹融收到刺激。 　　丹融却摆摆手，毫无芥蒂，“没事，让他们说！” 　　几个老东西，自以为高明，实则错判了他丹融。 　　丹融昏睡了八十年，但方斗和圆通，却在外面混迹许久。 　　刚才苏醒的瞬间，他就察觉到二人在附近，显然暗中守护。 　　丹融醒来之后，海量信息传来，瞬间让他明白了这些年外界变化。 　　所以说，三位朝元真人的想法，都是自以为是。 　　“丹融，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道家处于风雨飘摇的境地！” 　　“当年八水山一战，看似平手收场，实则是我道家输了！” 　　“从那以后，百家蜂起，格局地盘发展势力，不复从前模样！” 　　“我道家的势力，一日日被蚕食，说是江河日下也不夸张！” 　　“多亏道子尘冲虚，力挽狂澜，四处奔走，将局面拉起来！” 　　“所以，如今的道家，只有道子尘冲虚，不见当年南北双子！” 　　北斗道宗的朝元真人，说到这里叹气道，“你以为尘冲虚风光，这都是他苦心劳力的结果！” 　　“有些话，下面的人不好说，咱们都心知肚明！” 　　“南北之争，早在当年就初见端倪，在场许多人都是亲身经历者！” 　　这句话不适合在明面上说，至少八水真人听了，脸色有些难看。 　　什么南北之争，还不是北方对南方的打压？ 　　你们三位身为北方道宗的头面人物，屁股坐在那边可想而知，如今重提这个有什么意思？ 　　“你现在醒来，实在不是时候！” 　　“如今道宗，南北争端虽然存在，却并不严重，至少不会损害道家整体利益！” 　　“天下道门，都听从道子统帅！” 　　“但是，你这位南方道子如今醒来，必将掀起波澜！” 　　“如果消息传出去，必然四方运动，到时候，藏在道家深处的阴谋之辈，在外虎视眈眈的百家各派，都将蠢蠢欲动！” 　　“或许你认为没什么，但南方道子苏醒，本身就是极为敏感的事情！” 　　“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施加阴谋手段，我道家必将再遭劫难！” 　　说到动情处，北方道宗的朝元真人，可谓是热泪盈眶。 　　“八十年，我道宗就从修行界的魁首，沦落到如今地步！” 　　“如果再有一场当年八水山之战，岂不是要面临灭顶之灾？” 　　“为了整个道家，还望你三思！” 　　说到这里，三人朝元真人齐刷刷叩拜，竟是不顾身份，朝着丹融这位晚辈行礼。 　　“又来这套！” 　　八水真人恨得牙痒痒，他如何看不出来，这帮人倚老卖老，存心以大义进行道德绑架。 　　经过他们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术，已经将丹融逼到死角。 　　实际上，道家的情况，并无他们嘴里说的这么危机。 　　距离上次大战，匆匆百年不到，百家纵然飞快发展，也没到危害道家存亡的地步。 　　充其量，就是从道家一大独大，变成了如今各家环伺的地步。 　　打个比方，以前山中只有一头老虎，其他都是食物，然后来了一群狼抢饭吃。 　　老虎和群狼相互奈何不得，只好捏着鼻子共存下来，却无时无刻不在盘算这弄死对方。 　　可是，在三位朝元真人口中，道家不是老虎，反而成了小白兔。 　　这是话术，故意夸大困境，让丹融感觉到危机。 　　其二，尘冲虚这些年虽然辛苦，也没到呕心沥血的地步。 　　他身为纯阳真人的弟子，许多事情办起来都有便利，再加上道家高层齐心协力辅助他，才有了道子的赫赫大名。 　　换成丹融，绝对无法享受同等待遇。 　　可是，在三人口中，尘冲虚对道家至关重要，道子的唯一性不容动摇，丹融苏醒之后，绝对会影响道子的神圣性，甚至还会引发天下大乱。 　　顺着他们的思路，丹融今日就不该醒来，若为了道家好，不给同门添麻烦，最好自我了断，就当他从没醒过。 　　“丹融，三位前辈，或许有些夸张，你不必在意！” 　　尘冲虚虽然没有察觉险恶用心，但听着十分别扭，急忙开口解释。 　　他一开口，三位朝元真人纷纷叹气，“道子宅心仁厚，是我道家之福，但你这又是何苦？” 　　百丈听的牙都酸了，这帮老狐狸演技精湛，莫非是戏子出身？ 　　“几位言重了！” 　　八水真人正要开口，却听到丹融长长呼出口气，“原来如此，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哦！” 　　三位朝元真人自以为得计，对视几眼。 　　他们打定主意，只要丹融接下来的言行，略有退让，就要步步紧逼。 　　骗你归隐，等到影响消磨的差不多了，就让你无声无息病死或暴毙。 　　说到底，在道家高层计划中，从来没有丹融的位置，你冒着天下大不违，擅自苏醒，必须掐灭带来的恶劣影响。 　　此乃大义，是为了道家，也是为了天下。 　　身为道家成员，的的确确应该有为此牺牲的觉悟和信心，这是理所应当的。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心态 　　“丹融，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我们为你参详参详！” 　　五德道宗的朝元真人，不复先前喊打喊杀的凶煞模样，反而变得极为和蔼。 　　他们三人都是得道高人，至少相貌都不差，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此番改变态度，更显长辈的关切之情。 　　“不必拘束，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告知我等！” 　　“别看刚才有误会，那都是我们心急道家未来，一时间失态。” 　　“眼下误会消除，咱们可以敞开了说！” 　　“哈哈！” 　　八水真人看得火冒三丈，这帮无耻老贼，真就骗小孩呐！ 　　不行，他决不允许！ 　　“啊！” 　　八水真人正要开口提醒，突然一股凉风锐利如针，悄无声息深入皮肤，将他冻在当场。 　　这般私底下的变化，竟没有惊动旁边半个人，只有八水真人自己起身经历，方才知道这是真的。 　　“究竟是谁？” 　　八水真人心下骇然，毫无征兆就将他制住，显然不是朝元境界都能做到。 　　暗中出手，阻止他开口的，绝非眼前三人能做到。 　　也就是说，对方还有人藏在暗处，至少也是超越朝元境界的存在。 　　“莫非是月明真人来了？” 　　下一刻，他感到这个念头荒唐不已，堂堂纯阳真人，哪用得着藏头露尾？ 　　所以，究竟是谁？ 　　八水真人越想，越是心乱如麻，已经顾不上丹融那边了。 　　丹融面对三位朝元真人的殷切目光，突然笑了。 　　“我真是有福，刚苏醒过来，不仅有信赖的长辈、贴心的晚辈，还有至交好友来访，甚至连三位长辈也来了！” 　　“外界的事情，我虽然知道不是太多，但道家的位置，我还是清楚！” 　　“听三位所言，当今天下，道家的地位受到挑战，这好办，狠狠杀一批！” 　　“当年八水山，就是因为杀的少了，才让百家得以苟延残喘，如今发展成尾大不掉的状态！” 　　“尘冲虚，你放心，这道子的位置，我不和你抢！” 　　丹融说到这里，朝着尘冲虚重重拍打胸口，一副信誓旦旦模样。 　　尘冲虚却摆摆手，表示你的心意我明白。 　　再然后，丹融朝三位朝元真人拱手，“刚才拱手，都是误会，我赞同三位长辈的说法！” 　　“先前数十年，我丹融昏迷，但现在醒来了，却不能不管！” 　　“当今天下，道家只需要一个道子，我丹融做一个无名小卒又何妨？” 　　“还请三位长辈做个见证，从今往后，丹融就是冲虚兄麾下一员冲锋陷阵的猛将，为道家杀出一片朗朗乾坤！” 　　尘冲虚听了，急忙摆手，“丹融，你如今已是朝元境界，我可不敢做你的主上！” 　　二人相视哈哈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这边很有默契，三言两语就说透了，但三位朝元真人那边，却很不好受。 　　丹融和尘冲虚的关系，超出他们预料，已经到了言语攻心之策难以挑拨的地步。 　　先前三人还不相信，如今看来，这两位道子的关系，比血肉之亲兄弟更密切。 　　但是，今日之局，终究不能虎头蛇尾，必须有个结果。 　　五德道宗的朝元真人，在两位同伴的注视下，叹了口气，还是要他出面呀！ 　　“丹融，你有此勇气，却是很好！” 　　“但是，你大病初愈，虽然境界突破，但一应实力，不知可曾恢复？” 　　不等丹融开口，他就抢先说道，“我这里有一面混洞镜，你过来照照，如能看透自己的形体，那就是实力恢复了！” 　　丹融心知肚明，对方一开始就在放屁，什么实力尚未恢复，若不恢复，刚才他们三人被人揍得凄惨不堪？ 　　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照什么混洞镜。 　　所以说，这面镜子必然有蹊跷。 　　五德道宗的朝元真人，却被丹融想象更心急，不等他亲口答应，早已从袖中取出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从外观来看，就很不一般，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和花纹，镜沿薄的近乎没有。 　　更吸引眼球的是，混洞镜的外观，完全是一大团黑得发亮的圆球。 　　这团黑球，仿佛能将人的目光连带心神吸进去，充满无限神秘。 　　“来者不善呐！” 　　丹融暗自琢磨，心想在场众人，八水真人资格最老，或许能看穿一二。 　　等他看向八水真人，却见对方微闭双目、神态淡定，也不好开口去问了。 　　“丹融，快过来看看！” 　　五德道宗的朝元真人，一副亲切的样子。 　　见丹融没有动身，他回过神来，举着手中漆黑圆球，朝着脸上晃了几下，“你看看，没有危险！” 　　丹融反而更加起疑了，暗自在心中，询问本体方斗和圆通。 　　“二位，我知道你们在附近，可认出此物是什么？” 　　方斗摇摇头，“此物虚大于实，不是法宝，甚至连实物都不是！” 　　“看来，对方还想摆你一道！” 　　圆通也跟着附和，“丹融，这混洞镜，颇有几分洞天气息，你小心些。” 　　听到洞天二字，丹融恍然大悟，“你是说，他要将我收入某处法宝洞天内！” 　　如此一来，豁然开朗。 　　此物名为混洞镜，或许是某件法宝的入口，用来将敌人收入内部，以洞天困住。 　　道家某些传说中的法宝，就是这个作用，内部洞天专门用来困人，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一入其中，绝无脱身可能。 　　“好哇，用这招来对付我？” 　　丹融想到这里，朝方斗拱拱手，“本体，麻烦你一件事情！” 　　二者本就一体同源，无需他开口，方斗就已明白对方想什么。 　　“你要借用米斗？” 　　“不错，区区法宝，怎比得上米斗？” 　　方斗二话不说，“给你用了！” 　　…… 　　丹融睁开双眼，目光落在地上，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陡然出现米斗。 　　但是，除了他本人之外，就算近在咫尺的几位，也都看不到米斗存在。 　　相反，旁观众人见丹融盯着空荡荡的地面，以为他走神了。 　　这时候，三位朝元真人也瞪得有些不耐烦。 　　“丹融，你发什么呆，还不快来照照镜子！” 　　“就是，你想要为道家出力，也要让我们看看，实力可曾恢复，有无内伤在身？” 　　“不错！”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镜中双影 　　三位朝元真人，虽然没后硬逼，但言行之中，一步步将丹融逼到死角，毫无拒绝的余地。 　　丹融见状，可以确定了，绝对有鬼。 　　呵呵，想用洞天法宝收我？ 　　米斗在手，我不光要破了你们的计策，还要让你们尝一尝作茧自缚的滋味。 　　丹融早已下定决心，要用米斗收走对方的法宝，连带着三位朝元真人也要收走。 　　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已经将作死二字做到极致。 　　丹融心下发狠，狠狠点头，“我答应了！” 　　“丹融，不必靠的太近，照照而已！” 　　这时候，一旁尘冲虚开口了，“还有，若听到什么声音，千万不要开口答应！” 　　他似乎在有意无意提醒丹融，三位朝元真人听了，微笑看着，并不阻止。 　　尘冲虚身为纯阳弟子，对许多传说中的法宝都有了解，至少某些洞天法宝，需要开口承认才能收人。 　　所以，尘冲虚善意提醒，就是为了防止丹融中招。 　　可是，他却不知道，混洞镜的妙用，远非他想象中的模样。 　　“丹融，你过来站好，对着镜子照照！” 　　五德道宗的朝元真人，举着黑球般的混洞镜，心下没来由一阵忐忑。 　　他固然知道，丹融将脸对准镜子中央之刻，就是身陨之时。 　　毕竟，镜中的存在，连他也只能跪地仰望。 　　此番借用混洞镜，对付区区一个凡间修行之人，真要说起来，还是有些兴师动众。 　　“不管了！” 　　五德道宗的朝元真人摇摇头，注视着丹融一步步走来，在正前方站好。 　　他举起混洞镜，对着丹融摆好，“丹融，你看好了！” 　　丹融抬头，看向黑球中央，随着目光凝视，他暗自运转米斗，将其悬浮在五德道宗的朝元真人头顶。 　　米斗倒悬半空，口部对准对方，只等他一声令下，连人带镜子都会收进去。 　　“嘿嘿！” 　　丹融内心冷笑，今日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成了！” 　　丹融将脸庞对准混洞镜的瞬间，三位朝元真人同时见到，内心不约而同跳出这个词儿。 　　鱼儿已经入网、猎物落入陷阱，一切都十拿九稳。 　　“嗯！” 　　丹融的身躯晃动两下，落在三人眼中，这是一眼失神、魂飞魄散的征兆。 　　“镜中的存在，随便一个，就能让他当场气绝，更何况是两位！” 　　“那可是堂堂星君！” 　　这些话，都在内心交流，不敢用言语表达。 　　与此同时，丹融的目光盯着黑球内部，终于见到了镜子内部情景。 　　果然，这不是镜子，确切来说，是一个通道，对面是某处不知名的所在。 　　丹融等了许久，还没听到对方‘收’的口诀，心下正纳闷。 　　突然间，镜中的朦胧黑气，如潮水般散开，露出澄澈的大片空地。 　　两道人影，处于镜子中央，背对着丹融。 　　“不会吧，他们就享用两个背影暗算我！” 　　丹融觉得有些好笑，又不是克苏鲁，看一眼就san值归零。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声冷哼，是从某个背影传出。 　　下一刻，眼前场景发生剧烈变化，两道背影缓缓转过来。 　　丹融视线当中，人影消失了，而是两团巨大的星辰，一颗裹着熊熊烈火，一颗散发森寒水汽。 　　一瞬间，丹融的两颗瞳孔，就被两颗星辰融化，化作烈火、寒冰。 　　“不好！” 　　丹融哪能不明白，这两尊可怕的存在，根本不是凡人，而是传说中的仙人。 　　唯有仙人，才能仅凭视线的传递，就让他尝到死亡的滋味。 　　“星辰破灭，万物皆亡！” 　　危机关头，丹融开始自救，施展斗部神诀的惊人威力。 　　刷，一道白芒落下，正中丹融和镜中两个身影的视线连接之处。 　　说来也怪，平时虚无的视线，此刻变得无比坚实。 　　斗部神诀催发‘星陨’变化，带着巨大破坏力，轰在视线上，竟被高高弹起。 　　“咦！” 　　丹融依稀听到，镜中的两道背影，竟然发出一声惊叹。 　　但他顾不得这么多，若不能斩断视线联系，两道仙人的背影，就足以将他打入完结不复的境地。 　　眼前两位仙人，可不是下凡人间，遭受压制的状态，而是完完全全的巅峰状态。 　　当年空自若斩杀仙人，就是因为对方身处仙凡交界处，实力遭受压制。 　　眼前两位仙人，竟是巅峰状态，没有半点削弱。 　　丹融来不及细想，为何五德道宗能沟通仙人，眼下他满脑子都是自救。 　　“米斗，给我收！” 　　丹融狠下心来，对着对面一指，米斗开始发力。 　　“哎！” 　　五德道宗的朝元真人，本以为丹融早已断气，却不料手上一松，混洞镜竟然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八水真人从旁插手，想要搭救丹融。 　　“八水真人，这件事情你没资格插手，真让我说出内情，只怕要吓死你！” 　　他威胁了几番，却见八水真人原地不动，心里来气，上前就推。 　　谁也没想到，看似弥补养神的八水真人，被他轻轻一推，就势坐在地上。 　　“他被人定住了！” 　　五德道宗的朝元真人，只觉得出手冰凉，猛然想到其中一位星君的特点，顿时闭口不言。 　　这时候，丹融以米斗，吸走了混洞镜，开始在米斗内部压缩，企图将其破灭。 　　所谓混洞镜，实则就是一处通道，将其毁灭就能脱身。 　　米斗神通厉害，转眼间，就将黑色圆球压缩到针尖大。 　　但接下来，丹融如何法力，再也无法将其压缩破灭。 　　原因就是，刚才那道视线，至今还未斩断，撑着混洞镜，将其维持在针尖大小。 　　“星陨万物，一切皆灭！” 　　丹融发了狠，我修行多年，你们仙人仅凭两道背影，就想杀我，做梦！ 　　全身法力灌入斗部神诀当中，化作毁灭的光波，重重斩在视线上。 　　哐啷，巨大破灭声响起，整个八水山都震动起来。 　　丹融踉跄后退几步，双目紧闭，从眼角留下鲜血。 　　但他却哈哈大笑起来，唯有自己才清楚，视线斩断的瞬间，两颗眼球熄灭火焰、驱散寒气，再度恢复原本模样。 　　此刻眼睑覆盖之下，依然是两颗完好无损的眼球，能见光明。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星君 　　“怎么回事？” 　　刚才一幕，实在太过蹊跷。 　　丹融照着混洞镜，但下一刻镜子不翼而飞。 　　接下来是五德朝元真人恼羞成怒，他不去追究丹融，反而迁怒八水真人。 　　八水真人，也是古怪得很，被人一推就倒。 　　再然后，丹融踉跄后退，双眼留下鲜血，样子极为可怕。 　　要知道，七窍流血形容的伤势，都是牵连内脏，属于重伤。 　　“丹融，你怎么了？” 　　尘冲虚飞快上前，正要为他救治。 　　“我没事！” 　　丹融抬起手掌，示意他不要接近，此刻双目当中，仍残留两道仙人背影的余波，他生怕睁开双眼会伤到尘冲虚。 　　“待我稍缓片刻！” 　　丹融回过神来，方才是见到两位仙人本体，方才承受不住，近乎崩溃。 　　若不是他有斗部神诀在身，及时反应过来，施法自救，恐怕早已被视线传来的威势，从双眼开始直灌入脑海。 　　到那时候，丹融必将成为一具奇怪的死尸，完美融合烧焦和冻硬的状态。 　　“原来如此！” 　　丹融以斗部神诀为核心，开始缓缓磨灭刚才残余，只见到两道背影中，一颗斗大星辰缓缓浮沉，竟被他窥探出几分变化。 　　这是因祸得福了！ 　　凡人若是直视烈日，必然会被烧灼的双目刺痛、泪流不止，夜间星空繁盛，才能观赏星月，不怕被光芒灼痛。 　　若是有胆肥的，用望远镜去看太阳，这双眼睛铁定不想要了。 　　刚才丹融险死还生，就是以凡人之身，见到仙人的本体，才招致杀身之祸。 　　如此想来，这才是对方杀招所在。 　　所谓混洞镜，只不过是引子，骗方斗看向镜中，见到仙人背影而亡。 　　“真够可以的！” 　　丹融睁开双眼，瞳孔深处，火焰和寒气的影子，一闪而逝。 　　“丹融，混洞镜去哪儿了，你现在必须交出来！” 　　“否则，不光是八水山，连同你出身的黄山，都要为此付出沉重代价！” 　　五德道宗的朝元真人也慌了，混洞镜是他们沟通星君的唯一途径，如今不翼而飞，就算他们身为朝元真人，也绝对无法交代。 　　所以眼下说话，多少有些气急败坏，这是真急了。 　　丹融眼中，这三人已经是死人了，自然不会生气。 　　“我刚才似乎见到，那面镜子原地消失了，不愧是宝物，来去无踪！” 　　对方哪里肯信，“一定是你使了手脚，快叫出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你对我何曾客气过！” 　　丹融的目光，掠过八水真人，陡然发现一丝不对劲。 　　换在先前，他只能见到八水真人坐在地上，和平时并无不同。 　　但现在，丹融睁开双眼，竟从他身上，捕捉到一丝寒气。 　　“好家伙，原来早就动手了！” 　　丹融那还能不明白，镜中双影之一，竟然出手制住八水真人。 　　眼下，他不仅能看出来，还有办法出手解决。 　　“快让开，别耽误我救人！” 　　丹融驱赶苍蝇般，挥退喋喋不休的五德朝元真人，快步来到八水真人身旁。 　　“真人，是我连累了你！” 　　八水真人不可能得罪镜中仙人，说到底，肯定是对方抢先出手，要断了丹融外援。 　　丹融想到这里，不由皱眉，如是如此，这仙人的气量，也是一般呀！ 　　转念一想，从道家这帮真人来看，境界高低和气量大小，并无直接关系，这么想来也说得通。 　　“来！” 　　丹融微微施展法术，八水真人体内一缕寒气，原本如跗骨之蛆盘亘不去，却被他轻轻一引，直接飞出体外，被丹融接在掌心。 　　“冻死老夫了！” 　　八水真人一张口，捧出大股白气，抖动双臂。 　　“真人，顽疾已去，你稍微活动下手脚，就没事了！” 　　丹融转向身后，“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置！” 　　这时候，连尘冲虚也发现不对，看丹融这幅模样，似乎要杀人。 　　设身处地想象，被对方再三算计，脾气再好也忍受不了。 　　“丹融，你……” 　　尘冲虚想要劝说，却觉得此刻劝他大度，应该会被雷劈吧！ 　　“丹融，你今日毁了混洞镜，罪大恶极，立刻跟我们回北方道宗受审！” 　　“道子，你是旁观证人，可要为我们作证！” 　　“也不瞒你，这件宝物，在几位纯阳真人面前过眼，绝对不容有失！” 　　“这次事情，不但月明真人，其他几位纯阳，可能都要出面！” 　　尘冲虚起初没觉得什么，但听对方说的这么严重，神情变了。 　　“这混洞镜，难道大有来历？” 　　三位朝元真人听他问话，底气越发充足，“此宝事关仙人，道子你应当不知道！” 　　“什么？” 　　这下子，尘冲虚也察觉事情严重了，关系到仙人的法宝，就是仙宝。 　　若丹融被判定毁坏仙宝，铁定要以命相偿。 　　丹融听了嗤之以鼻，什么仙宝，就是一处仙人藏身的洞天入口。 　　而且，混洞镜消失，并未什么毁坏，只是被丹融强行关上一个通道，想要的话，再打开便是。 　　事情根本没有对方说得这么严重，很显然，三人亡他之心不死，想要借题发挥。 　　“你们三人一再聒噪，真嫌活得太久？” 　　丹融狞笑着，摩拳擦掌，“既然事情这么严重，丹融我一个人背不动，只要送你们三人上路，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这句话一出口，三人都惊呆了，你不跪下求饶，还要杀我们灭口？ 　　“道子，这事儿你得管管？” 　　无奈之下，三位朝元真人求助尘冲虚。 　　尘冲虚也是头疼，你们三人没那么大碗就没盛那么多饭，现在好了，自己搞不定，还想拉我下水。 　　“这么嘛，我和丹融情同手足，帮亲不帮理，也认为灭口比较合适！” 　　听到这句话，三人脸色煞白，别说尘冲虚和丹融联手，眼下随便一人，都足以让他们走不出这八水山。 　　“道子，千万别开玩笑，我们几把老骨头，可都是为了道家！” 　　“丹融就是个祸害，你必须和他划清界限！” 　　五德道宗的朝元真人，最是绝望，混洞镜在他手中保管，如今却没了，就算把罪名栽在丹融头上，他也少不了一个渎职之罪。 　　平常渎职还没什么，混洞镜牵连仙人，追究下来，必然是重重惩处。 　　他喉头发干，感觉前途无亮。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商谈 　　尘冲虚听三人服软，却不肯罢休，只是摇头。 　　“不成，不成，这里是八水山，客随主便，我虽为道子，却不能代替主人决定！” 　　于是，他将事情退给八水真人，“还是要请八水真人决断！” 　　八水真人这边，好不容易缓和过来，闻言火冒三丈，如果不是你们耍阴招，老夫会如此狼狈。 　　“丹融，八水山这一块，我还能做主，你想做就做，无需顾忌！” 　　“天大的事情，都能给你瞒住！” 　　言下之意，丹融想要杀人灭口，八水真人也会全力配合。 　　尘冲虚仰头看天，嘴角似笑非笑，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 　　百丈看得佩服不已，这才是大佬风范，一旦翻脸就把事情做绝，半点拖泥带水也无。 　　接下来，三个倚老卖老的老家伙，有得哭了。 　　果不其然，五德、真空和北斗三位朝元真人，闻言越发绝望。 　　来此之前，他们乐观不已，满以为凭三人之力，足以横扫八水山。 　　事实上，三人的确有这个能耐，无论是火部天章，还是斗部神诀，亦或是后来藏着仙人背影的混洞镜，都不是普通朝元真人可以抵挡。 　　这几样东西，也是他们的底牌，属于克敌制胜、一锤定音的重器。 　　结果呢，每一样东西，都在丹融面前报废。 　　三位朝元真人，可谓是元气大伤，再无半点底气。 　　眼下，他们全无还手之力，只能抱希望丹融心软。 　　可是，丹融会心软吗？ 　　并不会！ 　　周围的目光，都聚集到丹融身上，等待他一声令下。 　　丹融深吸口气，心头一片平静，杀几个老朽，算什么大事儿。 　　“慢着！”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包括尘冲虚在内，来自北地的几位真人，齐刷刷变了表情。 　　“师父！” 　　尘冲虚对这个声音最熟，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的师父月明真人。 　　他又感到吃惊，师父闭关山中，少有露面，即便是他本人，也是进山问安才能见到。 　　怎么师父今日会出现在八水山中？ 　　难道，这件事情真就那么严重？ 　　相比之下，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三位朝元真人，简直是抓住救命稻草，喜不自胜。 　　“真人，你总算来了！” 　　五德道宗的朝元真人，更是喜极而泣，“真人，你来主持公道！” 　　随即，他想到混洞镜消失的罪责，又变得忐忑不安起来，决定抢先开口，给事情定性。 　　“真人，丹融他毁了混洞镜！” 　　说出这句话，这位朝元真人内心变得轻松，总算将自己摘出去了。 　　但是，他突然发现不对，怎么对面的丹融，没有露出惊恐，也并未开口反驳，反而微笑看着他。 　　下一刻，他知道答案了。 　　被视为救命稻草的月明真人，虽然还未现身，苍老声音却清晰无比，微微怒火，“蠢货！” 　　这是在骂我？ 　　五德道宗的朝元真人，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这和他预想的不对。 　　“混洞镜不会消失！” 　　“你口中的丹融，起码知道的比你多！” 　　“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原地无中生有，飞出一枚圆球。 　　圆球蠕动几下，逐渐变化成熟悉的形状，有人忍不住开口，“混洞镜！” 　　没错，这颗圆球，正是刚才‘消失’的混洞镜。 　　丹融见到这一幕，更加肯定自己心中所想，混洞镜果然是某处洞天的同道。 　　而且，月明真人也有相关权限，显然知道仙人存在。 　　只是，他此刻出面，到底为了什么？ 　　一旁的尘冲虚心中忐忑，他知道师父为人，对北地道宗的利益看得极重，少不得袒护三位朝元真人。 　　月明真人，本就出身北地，属于典型的北方道人思维，毕竟他刚修行时，南方还是一片蛮荒之地，最多的都是穿草裙跳篝火舞的巫师。 　　“不好，难道师父要亲自来杀丹融？” 　　尘冲虚越想越有可能，如今的道家，南北争端并未消失，而是被强行压下来。 　　根本原因，不是南方衰弱，恰恰相反，这些年来，南方道宗各家门派，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许多出色的晚辈，像百丈这样的年轻真人，多如过江之鲫。 　　南北两地的差距，随着时间流逝进一步缩短。 　　但是，高端战力方面，仍然存在天堑般的差距，所以，道家高层发话，态度强硬，南方道宗只好屈服。 　　如今道家看似一团和气，实则暗潮汹涌。 　　联想到先前三位朝元真人所言，尘冲虚越发肯定，师父为了道家内部稳定，一定会出手灭杀丹融，断送南方的希望。 　　毕竟，道子的号召，远比其他人想的更重要。 　　南方道宗听从号令，放弃争锋，其中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八水山一战，属于南方的道子丹融重伤昏迷，再难挑起大梁。 　　如今，若是外界得知丹融苏醒，南方各大门派，必定是欣喜若狂。 　　根据尘冲虚对师父了解，为了免除后患，出手灭杀丹融，有着十二分可能。 　　“不好！” 　　尘冲虚心乱如麻，他深知师父秉性，一旦下定决心，就算他是心腹弟子，也难以改变主意。 　　这下，丹融真的危险了。 　　混洞镜中，浮现一个老者，尘冲虚见了连忙行礼，“师父！” 　　老者，俨然是道家至高无上的纯阳真人之一，月明真人。 　　“尘冲虚，你先站在一边。” 　　听到这句话，其他三家的朝元真人心想，月明真人动怒了，看来这次是杀人来的。 　　尘冲虚表情几度挣扎，最终轻叹口气，起身走到旁边。 　　“还有你们！” 　　五德、真空和北斗三位朝元真人，见尘冲虚被发配一旁，内心正盘算着，该如何向月明真人回话。 　　没想到，下一个被发落的，就是他们三人。 　　“真人，你是说我们？” 　　他们简直难以置信，莫非月明真人叫错了人，其实是对八水真人？ 　　“没错，你们三人也让开！” 　　月明真人语气虽然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三位朝元真人听了，二话不说，转身就离开了。 　　最终，站在混洞镜前，只剩下丹融一人。 　　丹融发现，月明真人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几分……玩味。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反转 　　“丹融，他们三个此行前来，就是为了杀你。” 　　镜中的老者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周围人大为惊讶。 　　丹融神情平淡，点头道，“我知道！” 　　月明真人随即说道，“这件事情，本尊知晓，也是默许的！” 　　听到这句话，尘冲虚心猛地揪紧，师父这么说，显然是不打算留丹融活命了，他该如何是好？ 　　三位朝元真人听了，恨得弹冠相庆，仅凭这句话，月明真人也非杀丹融不可。 　　“那真人前来，是为了他们三个擦屁股来？” 　　月明真人悠悠叹道，“也是，也不是！” 　　“你丹融何等人也，够资格让本尊亲自前来杀人？” 　　“本尊只是好奇，你这位曾经的南方道子，八十年后苏醒，还剩下多少斤两！” 　　下一句话，于平淡的话语中，陡然掀起惊天波澜。 　　“却没想到，你身怀奇遇，无师自通斗部神诀，连仙人都对你多看几眼！” 　　斗部神诀四字一出，顿时惊起八水山的涟漪。 　　在场众人就没有真人以下的存在，而且身份不凡，或多或少听过斗部神诀的存在。 　　至于三位朝元真人，更是震惊不已，合着刚才惨败，不是自己实力不济，而是丹融故意隐藏实力。 　　问题又来了，他怎么会斗部神诀？ 　　斗部神诀一事，真空、北斗两宗最为熟悉，那可是仙人传授的无上功法，能沟通九天星辰。 　　道家高层当中，也只有少部分人，才有资格修行，第二代的晚辈，无一人有资格修行。 　　为何早已沦落边缘的丹融，会掌握斗部神诀，竟比他们二人更厉害？ 　　对了，三人突然回想起来，月明真人似乎提及什么“无师自通”？ 　　咚咚咚，三口大铁锤，重重敲在他们心口，这一刻，心都碎了。 　　还有天理吗，他们本以为得仙人授艺，已经是了不得的机缘，修成斗部神诀，更是值得骄傲的事迹。 　　可是，现在才知道，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被人早就学会了，而且是自学。 　　“真人竟知道我的秘密，不知是您眼光好，还是刚才两位仙人告知与你？” 　　丹融也不紧张，洒脱说道，仙人显踪，雷部正法、斗部神诀、火部天章接连出事，自己手中的斗部神诀也无需隐瞒了。 　　所以，他大大方方承认。 　　“丹融，你好本领！” 　　尘冲虚由衷赞道，他身为道子，也能接触几种仙人授法，奈何八字不合，至今还没掌握。 　　没想到，丹融无人传授，仅仅是无师自通就学会了。 　　月明真人，身为纯阳真人，所知比一般人更多，他当然知道，所谓斗部神诀，实则是仙人降世的产物。 　　道家近水楼台，高层都得到传授，但也不排除有少许泄露在外。 　　却没想到，竟有一缕机缘，被丹融得了，还被他天纵奇才学会，更胜真空、北斗两家的老牌朝元真人。 　　“黄山道脉，出自真空道宗，本也没什么稀奇！” 　　“没想到，这一辈出了个丹融，如此惊才绝艳。” 　　月明真人对丹融的评价，若是被外人知道，必定会吓死。 　　八十年前，丹融身为南方道子，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比不上尘冲虚。 　　但到了今天，丹融自学领悟斗部神诀，这般才情惊人，在仙人辈出的年代，也必将有一席之地。 　　“难怪仙人对他感兴趣！” 　　月明真人亲自前来，不为别的，目标就是丹融。 　　刚才丹融透过混洞镜，直视两位仙人，被他们露出的本相透过视线，险些将两颗眼珠子弄坏。 　　事过之后，却因祸得福，摸索到两位仙人的力量特征。 　　丹融最多感叹险死还生，但两位仙人对他的表现，却是惊讶不已，怎么道家还有没见过的人才？ 　　尤其是，丹融借以脱身的斗部神诀，最后关头爆发的力量，可比他们扶持的道家高层更厉害。 　　有这样的人才不用，那可真是有眼无珠。 　　所以，两位仙人授意，让月明真人前来安抚丹融。 　　没错，是安抚，眼下丹融还不知道，自己的重要性提升一个级别，得到仙人青睐，没人再敢动他。 　　月明真人想到这里，叹息不已，但凡尘冲虚争点气，仙人早就器重他了。 　　“真人过奖，今日前来，可有什么见教？” 　　丹融心中起疑，都谈了这么久，怎么月明真人还不动手？ 　　难道，他此来并无恶意？ 　　月明真人笑了笑，“听说你醒了，我身为尘冲虚的师父，也算是你的长辈，特来看看！” 　　救命啊！ 　　尘冲虚内心在呐喊，这不是我认识的师父，一定是外人假扮的。 　　要知道，他平日被师父责骂次数最多的，就是守在昏迷的丹融身旁，荒废太多修行的时间。 　　怎么今日，月明真人一副老好人模样？ 　　蹊跷，一定有蹊跷。 　　三位朝元真人，更是惊惧不已，这可不是动手的征兆啊！ 　　纯阳真人要出手，哪会这么麻烦，直接一巴掌拍死便是。 　　“真人，多谢！” 　　丹融也察觉不对劲，沉默半天，始终想不出适合的客气话，只能尴尬说了两句。 　　月明真人看着丹融，点了点头，“果然有本事！” 　　他刚才目光扫过八水真人，对方体内的一缕寒气早已不翼而飞，不用多说，也是出自丹融手笔。 　　这小家伙的斗部神诀，已经修行到如此高深地步？难怪仙人会器重他。 　　月明真人点了点头，“丹融，想当年，南北两位道子并立，也是我道家鼎盛之时！” 　　“现如今，道家衰弱，只有尘冲虚一人独立支撑，颇有些辛苦，你如今醒了，愿不愿意来帮他！” 　　三位朝元真人内心在流泪，当初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分明要宰了丹融，一了百了。 　　丹融还在迟疑，月明真人已经抢着为他决定了，“就这么定了，明日道家将在内部宣布你醒来的消息！” 　　“还有，你突破朝元真人，也是一桩喜事。” 　　“丹融，往后你有的忙了！” 　　简单几句话，就将事情定性了，丹融不再是危害道家内部团结的隐患，恢复南方道子的名誉。 　　这是来自纯阳真人的一锤定音，其他道家高层，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反对。 　　“我们究竟错过什么，为何前后两种对策，竟是天壤之辈！” 　　三位朝元真人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成交 　　八水真人看得目瞪口呆，这不可能吧！ 　　这些年，他一直护着丹融，将其视为南方道宗的希望。 　　事实上，自从丹融成就道子后，已然成为南方道宗的一杆旗帜。 　　若无丹融，当初的渡江论道绝无可能发生，许多南方道人的自豪感，就是从知道自家出了个道子开始。 　　八水真人苦心保护丹融，是为了南方道宗保留火种。 　　他也知道，只要出了八水山，丹融将四面受敌，因为北方道宗许多人不远看他醒来。 　　月明真人，身为纯阳道人，不仅是道家的高层，也是北方道宗的始祖之一，态度都不用说了。 　　也就是尘冲虚这个异类，不顾门墙之别，执意要救醒丹融。 　　在八水真人料想中，月明真人亲身前来，显然是想撕破脸皮，直接动手。 　　可是，反转来的太快，月明真人没有动手，反而接连许下承诺。 　　恢复南方道子名誉、发动道家资源为丹融造势，这样的待遇，要说给尘冲虚非常正常，可用在丹融身上，总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一定有阴谋！” 　　八水真人看向对方阵营，却见到三位朝元真人愁眉苦脸、如丧考妣，嗯，莫非事先没对好计划，怎么好像全不知情？ 　　他顾不得多想，就要上前提醒丹融。 　　没想到，月明真人随即开口，“刚才公事谈完了，下面是私事儿！” 　　下一刻，混洞镜大放光明，将丹融吸进去。 　　“丹融！” 　　八水真人吓得魂飞魄散，上前几步，却见到黑球再度闭合，早已没有进去的门户。 　　“真人无需担心！” 　　尘冲虚上前劝慰，“家师既然发出邀请，不会为难丹融！” 　　真想为难，刚才一般巴掌就拍死，用得着再三许诺吗，什么时候纯阳真人杀个晚辈，也这么麻烦了？ 　　“那就好！” 　　八水真人好歹被劝住，目光几次扫过混洞镜，却看不出半点端倪。 　　当然看不出来，这口混洞镜，通向的神秘洞天，不光有纯阳真人，还有仙人在内，岂是外界所能窥探？ 　　…… 　　“这是？” 　　丹融望着天空，没有日月，五颗巨大光团横空，散发各种力量的光芒。 　　其中两颗格外熟悉，正是先前从镜中看到的两位仙人的本体。 　　“你现在可以放心观看，五位星君都在万丈高空之上，散发的光芒经过削弱，落在你眼中，再无半点杀伤力！” 　　月明真人随即感叹，“若非你身怀斗部神诀，先前见到混洞镜的瞬间，就该魂飞魄散！” 　　“也是我运气好！” 　　丹融谦虚说道，随即问道。 　　“没想到镜中世界，不是两位仙人，而是有五位！” 　　丹融哪里还不明白，空中五颗硕大星辰，就是自己在意识空间深处，见到群星陨落一幕，其中的五颗星辰。 　　星君、仙人？ 　　丹融随即问道，“真人，敢问几位仙人，究竟有何来历？” 　　“你真想知道？” 　　月明真人似笑非笑，看着丹融，“我徒儿，至今也来过这里，对此也一无所知，你凭什么认为，本尊会告诉你？” 　　丹融一听，这是要考量我呀！ 　　“真人说笑了，您不想让我知道，干嘛还带我来这儿！” 　　月明真人笑了，“小滑头，倒也醒目！”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可知道，五德道宗为何得名？” 　　五德，自然是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道家修行的理念认为，五行运转是莫大功德，所以对应有五德。 　　“五德星君！” 　　丹融心头迸出这个词儿，难道他刚才见到的两位仙人，就是对应的水德、火德两位星君。 　　难怪，这五位星君掌控五行运转，力量强大无比。 　　就算降临人间，五位星君也无法维持人形，多半时间要飞在天上，现出星辰本体的面目。 　　“你猜的不错！” 　　月明真人点点头，“刚才是两位星君褪去人形，正要往天上去，却不料遇到你这个小插曲！” 　　丹融心中大汗，人家只是一个变身的余波，就差点杀了他，差距太大。 　　别看神话当中，什么水德星君、火德星君都是龙套小神，人家在天庭的地位不低，实力也是强得下人。 　　没看到，月明真人这位纯阳老祖，都要鞍前马后为他们做事。 　　“晚辈有罪，竟敢直视星君，还请真人救命！” 　　月明真人笑着摇头，“你若当时死了，倒也没什么，但你暴露斗部神诀的修为，还因此逃生，这让星君很感兴趣！” 　　“恭喜你，丹融，星君要重用你！” 　　“南方道子，只是第一步，只要你用心做事，将来连尘冲虚也赶不上你！” 　　丹融听了连忙摆手，“言重了，我怎么能和尘冲虚相比？” 　　“我说能就能！” 　　月明真人说道这里，突然开口，“我出面之前，你似乎要杀人？” 　　“没错！” 　　“那三人？” 　　丹融也没什么好否认的，“对极了！” 　　“这样啊！” 　　月明真人沉思片刻，“都是道家同门，决不允许自相残杀，丹融你不能动手！” 　　丹融还能说什么，只好说道，“既然真人要保他们……” 　　“我没想保他们！” 　　月明真人摆摆手，“丹融，你看这样可行否？” 　　“近些日子，将有一场大劫，道家也要入场，少不得搭几条人命！” 　　“到时候，我派这三人过去应劫！” 　　丹融听得内心翻滚，这也太黑了，还是你们厉害。 　　表面上，他却是不动声色，急切问道，“此劫多大？” 　　“九死一生！” 　　丹融略显失望，“九死太少、一生太多！” 　　“哈哈！” 　　月明真人哈哈大笑，“是九死还是一生，都由你决定，可好？” 　　这句话，等同于默许丹融出手。 　　“就按真人说的办！” 　　丹融重重点头，心想这帮人太狠了，连自己人都算计。 　　转念一想，为了拉拢自己，三个朝元真人都情愿牺牲，背后目的肯定不小。 　　对方看重自己斗部神诀的修为，显然日后有什么谋划。 　　丹融心知，今日若不答应，只怕走不出这里。 　　所以，他假装对三人刻骨仇恨，顺水推舟答应了。 　　月明真人赞赏点头，“好孩子，道家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可以回去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释门惊变 　　“去吧！” 　　月明真人对丹融后心一暗，平地浮现圆球，将他吸进去。 　　“嗯！” 　　丹融起初全身绷紧，但想到对方没理由暗算，放松下来。 　　身躯穿过圆球，踉跄几步站稳，耳边传来八水真人等人的惊喜呼喊。 　　再抬头时，身旁换了天地，已然是八水山的熟悉风景。 　　再看头顶，一轮明日横空，再无五星并排的壮观场面。 　　“终究还是回来了！” 　　丹融露出微笑，转向八水真人、尘冲虚等人，还有后方跟着的百丈。 　　“嗯，百丈也来了，这小子走捷径成就真人，不行，我要代替本体管教一二！” 　　…… 　　过了不知多久，天空的五颗星辰悬浮许久，等到光芒稍微减弱，投落地上的光线一寸寸消散。 　　“恭请星君！” 　　月明真人突然朝天空行礼，五颗星辰拉出长长尾巴，落到地上时，碎光四溅。 　　光芒消散，星辰不翼而飞，取而代之是五位外貌、衣着各异的古人。 　　没错，这五人的华服装饰，语言举止，都是实打实的古人。 　　丹融若还在，就能看出其中两人的身影熟悉，正是他在镜中见到的水德、火德两位星君。 　　“人送走了？” 　　水德星君周身缭绕幽蓝气息，抖动两下袖口，身后百亩土地铺满白霜。 　　他们先前在天上现出本体，却也见到地面的场景，看到丹融来去。 　　“不错，星君，此人心机颇深，可用！” 　　月明真人提到心机颇深，不仅没有皱眉，反而非常还快。 　　五位星君听了，也陆续发笑，“聪明人，那就太好办了，我们的事情，就要靠聪明人来办！” 　　“聪明人好啊，只要认准目标，就会想方设法完成，比挑着萝卜的驴子更卖力！” 　　“许多事情，蠢人办不成，还要靠聪明人！” 　　火德星君想到什么，询问月明真人，“他的斗部神诀，有何造诣？” 　　月明真人朝水德星君行礼，“刚问先前八水山中，星君可曾对一人下手！” 　　“没错，我看有一人将捣乱，随手发了一缕寒气锁住！” 　　水德星君神情淡漠，“相比此刻，那人早已暴毙了！” 　　“没死，活得好好的！” 　　月明真人解释道，“是丹融出手，将他救活了！” 　　指着一句话，五位星君就明白了，丹融的斗部神诀造诣如何？ 　　“好！” 　　谁也没想到，头一个喝彩的，竟是手段被破的水德星君。 　　“此子天纵奇才，仅仅从我二人背影，就能摸索出破解星力的法子！” 　　“月明，这样的可用之人，你应该多多找来，方能成事！” 　　月明真人唯唯诺诺，“我一定尽力！” 　　实则心想，这样的人，搜遍道家上下，也不知能否找到第二个，难呐！ 　　…… 　　“五德星君？” 　　“仙人下凡，已然和道家高层勾结？” 　　重磅消息，从丹融那边传来，无论方斗还是圆通，均震惊不已。 　　这瓜太大，一时间消化不了。 　　“圆通，根据丹融所说，群星下凡，应当是仙人插手人间的征兆！” 　　“道家这边有动静，没理由释门还静悄悄！” 　　方斗看向圆通，“你真没有收到半点风声？” 　　“真没有！” 　　圆通苦笑，他在释门的地位，和尘冲虚在道家相当，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就是高层退出来的门面，办事少不了，真正核心的机密，却少有通知他的。 　　连尘冲虚都不知道内情，他又何德何能，能探听到内情？ 　　“这样啊，倒也不怪你！” 　　方斗沉思，脑海中浮现四个字‘天帝归位’。 　　这个预言绝无虚假，想当年，纵横家的先驱泄露天机，纵然身在冥府，都被雷劈身亡，足见其份量之中。 　　如今方斗明白了，仙人降临凡间，不是偶发事件，而是有预谋的大规模事件。 　　道家这边有五德星君，释门呢？还有同为佛家三宗的净道和梵教呢？ 　　甚至于，连蛰伏人世间的名教，也有可能知晓内情！ 　　明面上只有五德星君露面，但根据丹融在意识空间演化的群星陨落征兆，只怕有更多仙人已然进入人间。 　　“不妙啊！” 　　方斗内心变得沉重起来。 　　“本体，你也无需担忧。” 　　圆通拍拍胸口，“这次回归释门，我立刻朝军臣圣僧打听，一定能探听蛛丝马迹！”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神情陡然剧变。 　　下一刻，圆通从怀中，掏出巴掌大的法螺。 　　轻扣法螺尾部，从里面传出焦急的声音，“圆通，速速来净土回合！” 　　“天河水妖攻我祖庭，劫掠人口，杀伤无数僧侣！” 　　“释门上下，必须复仇！” 　　圆通看向方斗，神情震惊，天河水妖发什么疯，好端端攻打释门祖庭做什么？ 　　“有大事发生了！” 　　方斗可是知道，天河水妖盘踞大江，正谋划要引天河水倒灌人间，怎么有空去释门杀人？ 　　而且，不光是杀人，还掠夺人口，这是看重和尚细皮嫩肉口感好？ 　　不管怎么说，眼下释门震怒，肯定要找天河水妖报复。 　　圆通身为释门之子，必须回去主持此事。 　　事实上，法螺对面说话的，就是君臣圣僧。 　　“抱歉，本体，我即刻要回释门！” 　　方斗倒也理解，“快去，天河水妖盘踞大江，这个消息或许有用，你带回去！” 　　“多谢！” 　　圆通双手合十，当即施展神通，消失在原地。 　　“又要起风雨了！” 　　…… 　　“嗯！” 　　名家之子，正在盘坐闭关，在他面前的地面上，摊开功名榜这件法宝。 　　这些年来，他一直研究这件法宝，虽然时常有发光发热的情况，却总也不明朗。 　　但是，名家之子当日在勾曲山，的确见到榜上有自己浮现，所以无比确信，法宝一定大有奥妙。 　　毕竟，冶兵家的人，好似被上苍眷顾，总能用些乱七八糟的材料，炼制出自己都不熟悉的绝世法宝。 　　名家之子在修行之时，都不忘参悟功名榜，期待能看出端倪。 　　刷！ 　　多年没有动静的功名榜，陡然光芒大盛，照亮整个闭关场所。 　　名家之子急忙睁眼，只见功名榜发出炽热红光，里面有淡淡的字迹若隐若现，始终看不清内容。 　　“又有征兆了？” 　　名家之子急忙拿起功名榜，却见红光缓缓散去，字迹消失无踪。 　　最终，只剩下一角残余温热，盘踞在功名榜的右上方。 　　“这方向，好像是大江方向！” 　　名家之子抬头，有意思，功名榜竟然给他指方向！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唯僧为大 　　事情非常严重，比想象更严重。 　　圆通回归释门地界，第一眼感受到，就是扑面而来的肃杀气氛。 　　虽说这些年来，释门和其他两家开战，年年都有死伤，但这次格外不同。 　　一路上各家寺庙均呈现随时待命状态，等到了祖庭所在，更是重兵集结于此。 　　进入祖庭之后，周围虽然破败，却已经被打扫过，还是残留不少大战痕迹。 　　随处可见倒塌破碎的石像，地上的血迹太浓，渗透土石深处，有些僧侣一口气挖到地下十米，土壤仍旧浸满鲜血。 　　圆通深吸口气，这场劫难，比想象中更惨烈。 　　释门眼下的状态，明显就是复仇心切，显然在天河水妖手中吃了大亏。 　　“释子，你总算回来了，军臣圣僧说了，让你即刻去找他！” 　　圆通朝着对方点点头，直接去拜见军臣圣僧。 　　好多人！ 　　圆通见到军臣圣僧，刚要打招呼，就见到四周的人数也太多了。 　　能在这里出场的，至少也是圣僧层次，毫不夸张的说，圆通从没见过这么多圣僧集结于此。 　　本以为释门分裂之后，已经实力大大下降，没想到还隐藏这么大的潜力。 　　其中许多苍老的和尚，显然是闭关隐修多年，如今却被拉出来，可见这件事情的严重。 　　“释子归来了！” 　　军臣圣僧正和身边两个老和尚谈话，见三人模样，显然是辈分相当。 　　“快做！” 　　军臣圣僧在身旁随手指个空位，圆通也不推辞，径直过去坐下，等待对方发话。 　　“释子，你也回来了，听听先前发生的事情！” 　　军臣圣僧这一开口，整个大殿静下来，原本各自交谈的圣僧们，不约而同停下来，看向他的方向。 　　“天河水妖，悍然进攻我释门祖庭，杀戮无端、为恶不止！” 　　军臣圣僧指向身后，那座威严耸立的巨大石佛像，竟然只剩下腰部以上半截。 　　“祖庭千佛像耸立，都是历年来积攒下来，可谓是珍贵无比！” 　　“经此劫难，只剩下一百有余，剩下多半损毁！” 　　圆通听罢，连忙怒喝道，“可恶！” 　　佛像乃是信仰所在的根源，平日里烧香敬佛，所对的不是真佛，而是一座座木雕石雕的佛像。 　　天下众多寺庙，一旦有钱了，就要为佛像重塑金身，什么是金身，还是佛像？ 　　所谓金身，各有各的讲究，豪奢之极的用纯金打造，通体内外无一丝杂铜，但这样的例子，从古至今也屈指可数。 　　也有傍山而立，靠着崖壁硬生生凿出一座大佛，比方说丹阳郡的那座大佛山。 　　也有塑泥而成像，外贴金箔装饰的，供奉在寺庙中收尽香火。 　　除此以外，更有赤金打造莲座、美玉雕琢佛像，晋级奢华之能事。 　　天下信众无数，每个信众内心，都有一座真佛，于是天下无数寺庙，藏着何止亿万佛像。 　　但是，世间最珍贵的佛像，都藏在释门祖庭，想当年净道、梵教分裂，都美能带走多少。 　　可现如今，天河水妖一场大闹，竟损失了将近九成佛像，多少珍贵的古物就此损毁。 　　圆通知道损失之大，也不由得骂出声。 　　没料到，军臣圣僧听了，竟摆摆手，“这也不算什么？” 　　什么，无数顶尖的佛像被毁，祖庭更是破败不堪，还不算什么？ 　　圆通心知还有其他，于是耐心听下去。 　　“除了石像之外，无数佛塔、经阁被摧毁，无数典籍付之一炬，祖辈的舍利金身洒落尘土，任意糟蹋！” 　　军臣圣僧便是便是叹气，“你可曾记得，当时来祖庭惨败佛塔，见到的高僧舍利！” 　　圆通点点头，先前戒严坐化，方斗为他‘造出’的舍利，也拣选一部分送来祖庭供奉。 　　事实上，这是释门的规矩，但凡高僧坐化，除了一部分舍利金身在本门供奉，还要上交给祖庭。 　　常年下来，祖庭供奉舍利金身的佛塔，简直坐落成望不到尽头的森林。 　　现如今，这片森林，也难逃被摧毁成平地的下场。 　　无数破碎的石块，夹杂着金身、舍利的残片，和污泥混在一处，简直是奇耻大辱。 　　“那帮天河水妖当中，有个喜欢盘珠子的，竟挑选最大的十八颗舍利子，用法力盘圆了，穿上筋线待在手上盘弄！” 　　圆通听得目瞪口呆，这……真会玩啊！ 　　“还有经阁！” 　　经阁，藏着亿万经藏，也是释门传承所在，虽说释门修行有术，早已摆脱文字的载体，但许多经典古籍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可谓是圣物级别的存在。 　　毫不夸张的说，从经阁当中，随便流传一张纸片，落在福元寺那个级别的寺庙，都有资格成为镇寺之宝。 　　“天河水妖进攻途中，毒水滔天成浪，经阁被冲塌损毁，无数典籍被泡烂了！” 　　圆通听得心痛不已，“这帮妖孽，该杀！” 　　周围和尚听了，也都肉痛不已，祖庭中的经典，都是各家进献供奉的，许多还是来自他们的门派，如今都没了。 　　军臣圣僧又开口了，“虽然可惜，这还不算太严重的！” 　　还有？ 　　圆通真的摸不着头脑，佛像被毁，积累无数岁月的金身舍利，外加古籍经典，都被糟蹋干净，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为严重。 　　“对了，当时说过，天河水妖杀人、掳人！” 　　这也是圆通想不通的，天河水妖生性残暴，好吃一口活人，这也没什么，天下哪有不吃人的妖怪，哪怕他是从天下来的妖怪，终究还是妖怪，吃人也是正常。 　　但是，要说天河水妖为了吃人，就头铁到攻击释门祖庭，这谁也不信。 　　释门是什么所在？天下三家之一，虽然经历分裂，却也不是小门小户可比。 　　真要为了吃人，随便到人间找处城池屠了，都能攒下十年的吃食，何必要得罪释门？ 　　圆通正百思不得其解，军臣圣僧终于说到正题上了，“以上说的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再多也不可惜！” 　　“却有一桩恨事，却是再多损失也不能相比的！” 　　“天河水妖攻入祖庭以来，杀戮无数僧侣，罪大恶极！” 　　佛家三宝当中，其中一宝就是僧，寓意为传承佛法的苦行者。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佛都有火 　　“原来如此！” 　　圆通点了点头，他总算猜出军臣圣僧的心思。 　　原来这次祖庭遭难，不光是家产损失，连带着人手也伤亡惨重。 　　一想到来时路上，地上淤积的血迹，甚至渗透到地下十几米，可想而知，祖庭阵亡的僧侣人数之多、状况之惨烈。 　　难怪军臣圣僧如此恼怒，不惜发动释门上下。 　　“圣僧，那帮妖孽究竟如何作恶？” 　　圆通急切问道。 　　军臣圣僧摆摆手，“你坐下，我满满说给你听！” 　　“祖庭，是我释门天下的枢纽，各家寺庙都派人前来进修，学习无上佛法！” 　　圆通听了点头，所谓祖庭，等同于中央佛学院，各家寺庙选定的继承人，按理说都要来祖庭进修，学成归来才有资格执掌产业。 　　当年的戒严，已经如今接任福元寺的弟子，同样都来过祖庭修行。 　　圆通看向周围，见到来自不同门派的圣僧们，或多或少都有悲愤，显然有亲信弟子在此战丧身，终于明白了。 　　天河水妖杀人，可不会区分，只要是活人，要么杀了丢到一旁，偶尔看到几个顺眼可口的，活蹦乱跳扔进嘴里，嚼得血流乱喷。 　　祖庭遭难，就连几位圣僧都阵亡，更别提以下的僧侣了。 　　“据幸存者所言，那帮妖孽残忍至极，所过之处，竟没有一具囫囵的尸体，地上被鲜血和肉泥混合，将石板都淹没得见不着！” 　　“他们凶焰滔天，将人抓到半空扔下，然后嬉闹争抢，咬在嘴里吃掉，若有人不走运，被两个妖孽咬住，便往左右一份撕成两半，血肉肠子淋得到处都是！” 　　“惨呐！” 　　耳边听着军臣圣僧诉说，周围的圣僧们一想到，自家万分器重的晚辈，就怎么被残忍杀戮，心中无明业火升起。 　　“佛虽慈悲，也有业火！” 　　其中一位圣僧终于忍不住，走到军臣圣僧面前，“圣僧，你召集我们前来，必定是要做一件大事，请尽管开口！” 　　他周围的圣僧们，或多或少也猜出，此行的用意。 　　各家身处天南地北，都被军臣圣僧聚集于此，肯定有大动作，不是简单来听天河水妖如何作孽的。 　　“不错！” 　　军臣圣僧缓缓睁开双眼，轻轻说道，“若老僧说，你们各家的继承人，连带着祖庭的守护圣僧，已经无辜丧命的山上僧侣，这所有的性命加起来，还不如被掳走的人，你们怎么看？” 　　什么？ 　　听到这话，众多圣僧惊了，究竟被劫走什么人？ 　　“圣僧，你要说释子被劫走，我们倒也信了！” 　　说话的圣僧指向圆通，“可释子分明在此，还有人比他地位更高？” 　　“是啊，圣僧，到底被劫走几人，都是些什么人，还请你见教？” 　　众位圣僧被军臣圣僧激起兴趣，想要知道到底被劫走了那些人？ 　　“你们想知道，这也好办！” 　　军臣圣僧竖起一根手指，“天河水妖大张旗鼓而来，劫走了一人！” 　　“什么？” 　　这下子，其他圣僧更吃惊了，难道释门当中，还有人比释子更重要。 　　“而且，这次天河水妖攻击祖庭，杀戮僧众、毁坏佛像舍利经文，都只是顺手为之，他们的目标，就是为了劫走那人！” 　　这一刻，圆通终于明白，为何军臣圣僧先前几次说过‘这也不算什么’。 　　原来，被劫走的那人，才是释门真正的宝物。 　　“敢问圣僧，那人究竟是谁？” 　　军臣圣僧面临疑问，首先说道，“若在先前，此为机密，你们都不够资格知道，连释子也是！” 　　听到这句话，圆通下意识抬头，见到周围的询问目光，点头说道，“我的确不知！” 　　“嗯，但现在，天河水妖来袭，这个秘密已经藏不住了，你们知道也无妨！” 　　军臣圣僧停顿片刻，所有人都望着他，等待他说出这桩秘密。 　　终于，过了许久，军臣圣僧开口了。 　　“被劫走的，是个名为帝心的小和尚！” 　　好霸气的法号，圆通听了直吸凉气，莫非是皇室中人出家，寄养在祖庭这边。 　　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帝心小和尚，身份终究太过神秘，哪怕军臣圣僧说出来，周围圣僧也面面相觑，不知其来历。 　　“你们听好了，这位帝心小和尚，乃是谪仙下凡，事关我释门未来！” 　　军臣圣僧顿了顿，再度抛出一个重大秘密，“这件事情，菩萨们高度重视，责令我们尽快将人救回来！” 　　周围圣僧们听到重磅消息，早已震惊得不能自已。 　　圆通尤其惊讶，没想到刚从外面归来，就轻而易举到这个消息。 　　帝心小和尚，莫非也是下凡的仙人之一，但他和五德星君不同，阵营偏向释门，所以才藏在释门深处。 　　但，不对啊，身为堂堂仙人，怎么连天河水妖都斗不过？ 　　虽说在人间，仙人也要被削弱，但天河水妖同样被削弱，没理由在仙界的时候你骑着人家，下凡来了，却被压着虐打。 　　圆通越想越是蹊跷，觉得关于帝心小和尚的秘密，军臣圣僧显然没有说尽，但他也知道，不可能知道更多了。 　　对方能透露这些，还是指望他们卖命，一同杀上天河水妖老巢。 　　值得令人玩味的是，释门的菩萨，等同于纯阳真人，也是高度重视此事，那小和尚总纵然不是仙人下凡，也差不太远。 　　圆通正愁着找不到消息，没想到刚回来就碰上了，肯定要参与这次营救计划。 　　“圣僧，我身为释门，此事责无旁贷！” 　　军臣圣僧欣慰点头，圆通没让他失望，第一时间站出来表明立场。 　　心下想起，待会儿向圆通透露更多秘密，这是将他当成真正心腹了。 　　“圣僧这么说，我们来都来了，肯定要走一趟，杀几个水妖，祭奠惨死的晚辈！” 　　果不其然，剩下的圣僧们，因为祖庭变故，与天河水妖不共戴天。 　　一场临时动员，已达成目的后，就这么落幕了。 　　其他人都离开，唯独是圆通走不了，被军臣圣僧留下，单独谈话。 　　“圆通，你先前去哪里？” 　　圆通心中咯噔，正色道，“听闻道家有剧变，我特地去八水山一趟，探探虚实！” 　　“科有收获！” 　　“看不太清楚，但听说和昏迷多年的南方道子有关！” 　　“南方道子！” 　　军臣圣僧说道，“道家的事情不用再管了，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惊闻 　　“圆通，你身为释子，是否有怨言？” 　　圆通一惊，抬头看军臣圣僧，对方脸色严肃。 　　一时间，他全身紧绷，这又是发生什么了？ 　　这句话，明白就是试探，试探圆通的忠心，若是一个回答不好，当场就赠送圆寂套餐。 　　“圣僧何来此言？” 　　圆通诚恳回答，“我并无半点怨言！” 　　“没有就好，你须得知道，许多事情不让你知道，是对你的保护！” 　　“你虽然已成大乘，但积累尚浅，经不得太大风浪！” 　　说到这里，军臣圣僧叹了口气，“可这次事变，老僧也护不住你了，该让你知道些内情！” 　　“你可知道，那法号帝心的小和尚是谁？” 　　“难道不是圣僧刚才所说，是天上谪落人间的仙人？” 　　圆通内心砰砰直跳，果不其然，刚才在众人面前，军臣圣僧也没说真话。 　　“当然不是，他不是什么谪仙人，而是天帝转世的候选之一！” 　　圆通只觉得双耳轰鸣，如同万顷雷霆同时炸响，脑海一片空白。 　　这么快，就接触到天帝二字，让他始料未及。 　　随即，圆通急忙定住心神，千万不能露出异样，毕竟以他的经历，不可能知道有关天帝的任何情况。 　　一旦被军臣圣僧发现异样，圆通就要露馅了。 　　“天帝？圣僧，这是那尊神佛？” 　　“非神非佛亦非仙！” 　　军臣圣僧淡淡说道，“但是，这位天帝的归属，却是未来我释门的盛衰所在！” 　　“虽说这帝心，只是候选之一，但落在我释门，就是上苍给我等机会！” 　　“那些天河水妖，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抢夺帝心，竟也想掺和此事！” 　　“哼，痴心妄想，一帮孽畜，有什么资格插手选帝之争？” 　　军臣圣僧说到这里，似乎发现透露太多，急忙刹住嘴。 　　“总之，圆通你听好了，地心事关重大，必须抢回来！” 　　圆通听得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天河水妖此来，根本目的，就是要夺我释门机缘！” 　　“而这份机缘却是活的，就是那帝心小和尚！” 　　军臣圣僧听完点头，“说的不错，你悟性很好！” 　　“圆通，你是释子，这次进攻天河水妖老巢，解救帝心，需要你出力！” 　　圆通义正言辞回答，“当仁不让！” 　　随即，他开口说道，“圣僧，我这次外出，偶然得到一个消息，应当能排上用场！” 　　“嗯，你说！” 　　军臣圣僧也没重视，眼下他满心都是，如何找到天河水妖落脚点，进而发起释门大军进攻，夺回奇货可居的小和尚。 　　“我听闻，勾曲山有两位剑仙，和妖界之主做过一场！” 　　“此战竟是勾曲山赢了，也牵连出一桩秘密，原来天河水妖的老巢，应当在大江之中，眼下有不少人已经过去查验了！” 　　军臣圣僧听完，脸色陡然变了，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圆通，你跟过来！” 　　片刻过后，圆通跟着军臣圣僧，找到一位盲眼僧人，单薄的僧人遮不住瘦削的胸膛，干瘦的脖颈上却佩戴一串又粗又大的念珠，每颗念珠都大如拳头。 　　“神眼僧，用到你的时候来了！” 　　盲僧叹了口气，“君臣，知道你着急，我已经将心湖中的千万明镜升起，散发到天际八方，寻找那小和尚的下落！” 　　“但你也知道，天下之大，别说我千万明镜，就算有亿万之多，也不是短时间能察觉！” 　　“更何况，你真以为天河水妖是傻子，不做任何遮掩，就带着小和尚离开，留下尾巴让你追踪上去找麻烦？” 　　“我也听说，天河水妖当中，虽然大多是乌合之众，却也藏了不少厉害的角色，小心被他们设下陷阱算计！” 　　军臣圣僧等盲僧说完，一指身后圆通，“我这位晚辈圆通，今日还是首次来见你！” 　　“圆通，快来见过神眼僧！” 　　盲僧摆摆手，“行礼就不比了，释子嘛，我听过你的名头。” 　　“圆通在外打探到一个消息，天河水妖好像潜伏在大江中！” 　　盲僧听完，当场怒斥，“无稽之谈，大江是天下水脉连接要害之处，更是隔绝南北的天险！” 　　“这么重要的地方，一旦有什么动静，整个天下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天河水妖，怎么会选取这个地方？” 　　圆通耐心解释道，“我听说，其中有内情，天河水妖选定大江，就是为了地势方便，为将来打开天河底部，接引天河之水倒灌人间做准备！” 　　“丧心病狂！” 　　军臣圣僧和盲僧，几乎可以想象到，对方目的一旦得逞，天下万民身陷浊浪，沦为鱼鳖腹中食物的凄惨场景。 　　盲僧总算改观了，“如你所说，还真有可能？” 　　军臣圣僧适时上前，“知道你为难，天下之大，茫茫人海，找个人不容易，但现在给你指明方向，你的千万明镜，可以出征了！” 　　盲僧点点头，“好！” 　　下一刻，他双手举起，对着天空云端戳出。 　　轰隆隆，云端深处闪烁电芒，似乎有游龙在上面翻滚。 　　圆通环视四周，虽然没见到什么，却能感应到，远方似乎有什么细微的变化在发生。 　　…… 　　“呱呱！” 　　一颗枯树，干干净净没有半片叶子，唯独有残破的乌巢，坐落在最粗大的枝丫上。 　　乌巢当中，身为母亲的乌鸦，警惕望着对方，不断发出刺耳难听的叫声。 　　在它柔软的腹部绒毛下，几团绒球不断蠕动，竭力睁眼向前看，天性使然，让刚出生的小乌鸦也想看看闪闪发光的东西。 　　占据的大半乌巢的不速之客，俨然是一枚明镜。 　　只有乌鸦母亲才知道，先前某个夜晚，此物从天而降，闯入它们一家生活当中，彻底打破平静。 　　乌鸦母亲感觉此物不祥，整日对着明镜鼓噪，却奈何不了对方。 　　好在今日，终于有了变化。 　　乌鸦母亲照旧鸣叫几声，感觉口干舌燥，正要飞出乌巢，找条小溪喝饱了回来接着叫骂。 　　没想到，异变陡然发生。 　　一动不动的明镜，陡然间化作白光，从乌巢消失了。 　　乌鸦母亲眨眨眼睛，怎么原本拥挤的巢穴，瞬间腾空了这么多，一时间很不适应。 　　紧接着，它才反应过来，那枚明镜怎么么没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万镜横空 无所遁藏 　　某处山谷，原本幽深静雅的环境，此刻被破坏得一塌糊涂。 　　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乱七八糟的足迹爪印，无不破坏山中的环境。 　　“我来照照，啊，果然神奇！” 　　半人高的大石头上，竟然镶嵌一面镜子，四周长满藤蔓，但镜面却一尘不染，光亮如新。 　　在镜子面前，竟有许多妖怪挤在前头，争相对着镜子照。 　　这处奇妙的景观，还是一个小妖来此偷食偶然发现，本以为是寻常的镜子，没想到却能照出不寻常的景象。 　　在镜子正前方的妖怪，修为颇深，从头到尾变化人形，不带半根杂毛，活脱脱一位市井小民，穿青衣、戴小帽，行走间没有半点野性。 　　他对着镜子扭了几下，却见镜面上闪烁波纹涟漪，付出一头白毛獐子的模样。 　　“是我，还真是我！” 　　妖怪大喜，这面镜子果然是宝物，无需他现出原形，就能召出本来面目。 　　“你看过了，轮到我了，快让来！” 　　没等他高兴多久，旁边的妖怪等不及了，就要把他挤开。 　　白毛獐子仗着境界高，抖动身躯，将挤到身旁的妖怪弹飞，“急什么，我还没看完！” 　　他听朋友说，这面镜子的玄妙，还不仅如此。 　　下一刻，白毛獐子对着镜中的本体凝实，渐渐地，皮肉开始化作透明，然后是骨骼、内脏。 　　“啊！” 　　白毛獐子眼见所见，简直是噩梦，看着自己从完好无损，渐渐化尽皮肉内脏，成为一具森森白骨。 　　“妖镜，妖镜！” 　　他顾不得刚才的夸赞，踉跄后退，惊恐指着镜子叫骂。 　　“快砸碎了他！” 　　周围的妖怪嬉闹着，将白毛獐子推开，“又疯了一个，快让开，让开！” 　　“这么好玩的镜子，怎么舍得让你毁掉！” 　　“妖镜？咱们本就是妖怪，害怕它有多妖？” 　　片刻过后，白毛獐子被挤出，失魂落魄片刻，还想挤到前方仔细看看。 　　但是，异变陡然发生。 　　一道前所未有的刺眼白光，将人群掀翻，许多妖怪捂着眼睛大叫。 　　等到稍微安静下来，有妖怪发现不对，镜子怎么没了。 　　再看大岩石上，原本镶嵌镜子的部位，此刻变得空荡荡。 　　白毛獐子离得远，刚才看得清楚，哪里是什么白光，分明是镜子飞走留下的痕迹。 　　见到的一幕，更加坚定他的判断，“妖镜，果然是妖镜！” 　　…… 　　一处小巷内，货郎挑着胆子，艰难在石板上行走。 　　刚下过雨，青石板湿滑，要小心控制脚下力道，方才容易打滑。 　　货担上的东西多而杂，其中不乏针头线脑的细微之物，一旦落在地上，容易掉进石缝当中，非常麻烦。 　　所以，货郎走得很仔细，生怕失足跌倒。 　　正经过一扇木门，却听得吱嘎一声，门打开，走出一位穿着青裙的少女。 　　“货郎快来，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货物？” 　　等到货郎在面前站定，少女脆生生说道，“你有什么好东西，快点拿出来，我娘在家，不让我打开门太久！” 　　货郎很是激灵，索性直接从担子地下，抽出一个抽屉，里面都是好东西。 　　“好嘞，你请看，这是……” 　　少女见到琳琅满目的好东西，当真是爱不释手，挑了这个，那个也舍不得放下。 　　突然，她眼角一亮，发现众多货物中，躺着一面镜子。 　　“这镜子？” 　　货郎见到镜子，依稀记得，似乎从某个村子，用一块糖换来，不是什么贵物。 　　“您好眼力，这可是好东西，……” 　　少女刚要开口，身后门内传来老妇人的叫喊声，“你倒个水怎么半天，还赖在门口做什么？” 　　家人开始催了。 　　少女转身叫道，“娘，门口有一队人路过，暂时不能倒水，你再等等！” 　　打发了老妇人，少女拿起镜子，爱不释手，用袖口在上面摩擦几下，更加明亮干净。 　　“你出个价，不能太高！”少女强调，“我体己钱不多！” 　　货郎笑了笑，透过门缝看对方家中装饰，已然将少女手头能积攒的零钱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个数！” 　　少女表情变得惊恐，“你这是宰人呐！” 　　话音刚落，她丢下镜子，朝货郎摆手，“走走走，我买不起！”作势就要关门。 　　货郎陪着笑脸，“不讲价不成买卖，您出个数！” 　　少女深吸口气，报个价钱。 　　货郎板着脸，“低了！”心想还能加点。 　　于是二人讨价还价，期间老妇人还催促一次，被少女应付过去。 　　最终，双方以八十六文成交。 　　货郎心想赚大了，但还是装作肉痛，举起镜子递过去。 　　少女还没触碰到镜子，就见眼前白光一闪，忍不住留下泪水。 　　下一刻，镜子不翼而飞。 　　货郎目瞪口呆。 　　少女瞪大双眼，“好啊，你不是货郎，原来是变戏法的，镜子没了，一文钱也没有，快走快走！” 　　不等货郎反应过来，木门扑一声关上，将货郎隔在外面。 　　“真是见鬼了！” 　　货郎百思不得其解，背着担子离开时，还在喃喃自语。 　　二人都没发现，失踪的镜子，在头顶云端忽隐忽现几下，随即消失在天际。 　　这一日，地北天南、天下各方，都有奇异现象发生，未出嫁少女的闺阁内，簪花弄妆的铜镜不翼而飞，一望无尽的平原上，能照出天上云层的湖泊，也是陡然干涸。 　　若是有大神通之人，将所以奇事统计，就会发现，普天之下，少了万千明镜。 　　而这些消失的明镜，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浩浩荡荡赶赴大江。 　　云层之上，偶尔有镜面反射的光芒，恰似一张张鳞片，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露出的行踪。 　　万千明镜横空而至，投落的光芒洒落大江，这也不是凡光，能照出妖魔本体、照出人心诡诈、照出三千世界的一粒微尘。 　　释门祖庭，盲僧嘴角含笑，虽然双目闭合，但姿态却光明正大，如同整个世界的光芒都施加在他一人身上。 　　从此刻起，万千明镜所见，任何一丝一毫的细节，都将反馈到他的心湖中央。 　　虽然远在千里之外，盲僧却有千万双眼睛，盯着大江的任何细微变化。 　　若真有天河水妖藏匿此处，瞒不过他的明镜洞察。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帝心 　　大江深处，原本是淤泥残骸遍布的河底，遍布无数肿瘤般的巨大石块。 　　这些石块的分布看似杂乱，实则带着某种玄妙。 　　突然间，几道身影从分开水波，从光明的水面，猛地扎入黑暗的河底。 　　嗖嗖嗖，水中阻力极大，但几条身影，却快如利箭，半点不受影响。 　　眼看着他们即将撞在河底，但周围的石块猛然间震动起来，带动周围水流变得紊乱湍急。 　　哗啦啦！ 　　眨眼间，大团水流旋转着，化作巨大的漩涡，如同巨口般将几道身影吞没其中。 　　下一刻，几个不速之客，已然来到全新的天地。 　　“哈哈，外面都传妖界如何如何，却没人知道，咱们在大江河底的老巢，才是天下妖氛最为浓厚的所在！” 　　“没错没错！” 　　几个妖怪回归老巢，很是欢喜，这趟归来不容易，许多同伴都挂彩了，带头的古铜大鳄更是脊椎断开、近乎瘫痪。 　　没错，这群妖怪，正是当日妖界的那群天河水妖。 　　自从方斗遥远一剑飞来，逼得妖界群妖闭关防御，天下传遍这件事情。 　　后来，勾曲山一众人散去，妖界得以开启，他们才有机会出来。 　　古铜大鳄受伤不轻，妖界用尽收件也无法治愈，只能回到老巢想办法。 　　其余的水妖同伴，见到熟悉的老巢，联想到一路的惊险，眼眶包含热泪。 　　自从妖界吃亏的事情传出，他们的归路就不好走了，许多修行者半途埋伏，企图伏击他们。 　　而且，这些修行者都不简单，总能凑上三五个真人，一路骚扰暗杀。 　　这群天河水妖，也是凶悍残忍之辈，却还是不习惯这般打法，起初凌厉反击，到最后，越发越是疲倦，索性认了怂，再不回应任何挑衅，总算能回归大江。 　　“鳄老大，你放心，已经到家了，你的身子一定能治好！” 　　几位水妖倒也够义气，就算历经数次截杀，也还带着古铜大鳄回到老巢。 　　这时候，古铜大鳄已经不叫痛了，面色蜡黄，有气无力趴伏着吐泡泡。 　　“还好，我已经不痛了！” 　　“快快，带我去见九头大哥，奇耻大辱，一定要找勾曲山讨回来！” 　　水妖同伴们听了，纷纷点头，“勾曲山欺人太甚，这次回来，定要叫九头大哥发兵，屠灭方斗一门！” 　　他们吵吵着，很快回归了自家的老巢深处。 　　“九头大哥还在闭关，谁在主事？” 　　“你们去了就知道！” 　　一众水妖兴冲冲归来，随便拉住个过路的同伴，却没得到半点有用信息。 　　“奇怪了，有谁有这个资格，代替九头大哥发号施令？” 　　水妖们抬着古铜大鳄，走进大殿当中，见到坐在主座的一头蔚蓝猿猴，当即呆住了。 　　“什么？” 　　古铜大鳄见到对方，惊得急忙起身，发现动弹不得，方才醒悟脊椎断了。 　　“三大爷，你怎么也下来了？” 　　水妖当中，一头满口獠牙的猿猴，泪流满面，上前扑通跪下。 　　“您老都被贬下凡，将来我回天上，谁来罩我？” 　　“呜呜呜！” 　　其他水妖见他痛哭流涕，不仅没有鄙视，而是一副嫉妒的样子，这小子平庸，如今却攀上大靠山了。 　　主座上的猿猴，却是大有来头，乃是当代的二十八星宿之一，参水猿。 　　参水猿见又有水妖回归，点了点头，也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侄孙，“你们在旁边站好！” 　　古铜大鳄一行这才发现，其他水妖都站在两旁，大殿中央空出来好大一块，没有其他人，只站着个小和尚。 　　“宿老，你看看，此行我们进攻释门祖庭，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个小和尚！” 　　古铜大鳄听了大惊，什么，他不在的时候，兄弟们竟然去攻打释门祖庭。 　　这下不妙了，报复勾曲山没可能了，接下来，天河水妖应该和释门开战。 　　可这是为什么？ 　　古铜大鳄不明所以，瞄了眼小和尚，长相鲜嫩，但眼神老气横秋，怎么也看不出有出众之处。 　　旁边的水妖，再度为参水猿解释起来。 　　“这小和尚，果然是释门最重视的，其他塔林经阁所在，都没有多少圣僧守护！” 　　“祖庭中九成的圣僧，都护在他身边！” 　　“咱们尽管妖多势众，为了将对方杀光，还是折损了白老三……等几位同伴！” 　　古铜大鳄听这些名字，感叹不已，都是实力强大的老哥们，再也没法回天上去。 　　“这小和尚倒也心硬，那些和尚为了保护他而死，临死前还大叫‘快走’，他却连一滴泪水也没有！” 　　众多水妖听了，稀稀拉拉笑出声，目光不约而同，看向大殿中央的小和尚。 　　果然，小和尚听水妖讲述屠灭祖庭的故事，表情也没有半点动容。 　　主座上的参水猿，终于开口了，“小和尚，你不难过！” 　　“没什么好难过的！” 　　小和尚摊开双手，“释门众人，也有慷慨赴死的教义，他们为我而死，心甘情愿，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参水猿听罢点头，“你被抓来妖怪老巢，难道不害怕？” 　　“自然不怕！” 　　小和尚冷静回答，“尔等在祖庭杀人无数，手段残暴，若能杀我，相比早已动手！” 　　“如此大费周章，将我生擒活捉而来，而且不损一指，肯定有大用！”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看来，我不仅对释门，对你们也很重要，想到这里，我更加心安了！” 　　“好个聪明伶俐的小和尚！” 　　参水猿悠然开口，“不愧是天帝候选，这份眼光和心机，都不是一般人可比！” 　　小和尚听到天帝候选四字，若有所思，“原来如此，这就是我的价值所在吗？” 　　“不错！” 　　参水猿朝小和尚伸手，“把你抓回来，就是为了与你合作，你答不答应？” 　　“答应，自然答应！” 　　小和尚爽快答应了，“以我当前的情况，只有这个选择了！” 　　“说罢，需要我做什么？” 　　参水猿摇摇头，“暂时不需要，你且安心呆着。” 　　“也好！” 　　小和尚点点头，慢条斯理说道，“你们虽然将我捉来，但接下来能够守住我，却是至关重要！” 　　“祖庭被毁，但释门元气仍在，无论为了报复，还是抢我回去，都要大张旗鼓前来！” 　　“相比接下来，你们有的忙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战端再起 　　“小和尚，老气横秋，可恶！” 　　小和尚如此镇定，许多本性凶残的妖怪，却是安耐不住，恨不得窜上前，一口咬掉他的脑袋。 　　参水猿，却颇感兴趣，满满打量小和尚。 　　“你刚才听到天帝候选，似乎有什么领悟，说来给我听听！” 　　小和尚酝酿片刻，然后开口，“实不相瞒，我也是首次听到这个词，毕竟释门那边，对我也瞒的很认真！” 　　“我一个小和尚，让你们大张旗鼓争夺，只怕这天帝候选的价值，比当今帝皇更大！” 　　听到这里，参水猿哈哈大笑，“你低估了自己，区区人间帝皇如何，你将来，是要做天上至高无上、群仙主神的共主！”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什么，询问小和尚，“你法号是什么？” 　　“帝心！” 　　“好啊，帝心，从今往后，你我合作，我们推你为天帝，但你也要回报我们！” 　　“买卖公平，成交！” 　　小和尚帝心，又加了一句，“帝心能被尔等和释门争抢，显然是奇货可居！” 　　“相比接下来，双方还有一战，你们若赢了，交易照旧，但若输了，我也只好回归释门，当小和尚了！” 　　参水猿尚未开口，下方一个水妖凶神恶煞开口，“想得美，我们就算落败，也不会让你落在释门手中！” 　　说着，他捏紧爪子，噶擦两声，“非得先将你捏碎了，释门也得不到！” 　　“何必呢？” 　　帝心摇头叹气，“且待将来，再看看如何！” 　　参水猿端详他片刻，然后点头，“带他下去！” 　　“如果我不是囚徒，能否在周围走走？” 　　帝心解释道，“我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在祖庭，没有踏出半步，好不容易能领略水下风光，还请成全！” 　　参水猿摆摆手，“调个温和点的妖怪，带他到周围转转！” 　　等帝心离开后，参水猿看向古铜大鳄一行人，微微皱眉，“你们够惨的，遇到强敌了？” 　　古铜大鳄恭敬道，“宿老，怎么你也下来了？” 　　参水猿是二十八星宿之一，更是仙界神兽仰望的偶像，须知仙界天庭当中，根脚决定前途，仙人自然前途无量，但神兽由于出身种族限制，究竟有上升天花板。 　　二十八星宿，就是神兽能晋升到的最高职位，所以每个星宿，都是无数神兽仰望的存在。 　　“一言难尽，你们只需知道，眼下我栖身在此，自然和你们同一目标！” 　　参水猿说完就要转身，却见到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委屈着看着他，“三大爷，我呢？” 　　瞧这个不成器的侄孙，参水猿叹了口气，“傻孩子，今非昔比，我如今不在天上当星宿，能力有限，将来若有危险，也保不住你，你好自为之！” 　　古铜大鳄听他这番话，简直是真情流露，但内心却掀起波澜。 　　看来参水猿这次下凡的原因不寻常，连他都说未来危险，那么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 　　“宿老……” 　　古铜大鳄还想再问，突然发现不对，自己身上和周围的水妖，连同地面，开始浮现支离破碎的光斑。 　　“外面也有！” 　　群妖冲出大殿，见到头顶的苍穹，浮现许多铜钱大的光斑，似乎有人将阳光聚焦成束，送入海底深处。 　　须知这处老巢，乃是一众水妖合力，打造的洞天，经过这些年加固，已然后来居上，比妖界更加稳固。 　　平日里，尽管老巢位于大江河底，外界的一滴水、一粒沙都渗不进来。 　　但今日，外部光线进入内部，显然是有大事即将发生。 　　“嗯，这漫天光点，像极了快落地的雨点，难道也是此地独有的景象？” 　　与此同时，小和尚帝心，还在老巢内散步。 　　陪同他的，是个女妖怪，和其他凶神恶煞相比，面前算是温和的，但被派来伺候小和尚，也是一肚子火。 　　“不知道，别乱问！” 　　帝心当即闭口，抬头看天，“貌似不是什么好征兆？” 　　这时候，滔滔不绝的大江上空，从四面八方汇聚的明镜，齐刷刷亮出本体。 　　数不尽的明镜，反射出万点金光，连成一条不见头也不见尾的长龙，在骄阳下熠熠生辉。 　　万千明镜，将光明好不吝啬，洒向大江深处。 　　原本江水中的光线，随着深度衰竭，水面尚且明亮，但到了水底，却是黑暗如夜。 　　正因如此，许多窥探的手段，越到深处，越是不灵。 　　天河水妖选定河底安放老巢，显然是经过实地考察，确认行之有效的。 　　今日却格外不同，从明镜射出的光芒，不是普通光线，纵然穿透层层水波，却不衰减半分。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光柱，穿透江水，打在水底。 　　甚至于，连老巢所在的洞天，也被光芒标记上，于是便有了刚才，洞天内部的苍穹，开始浮现无数铜钱大的光点。 　　“藏不住了！” 　　参水猿望着性空，缓缓开口。 　　“什么？” 　　其余水妖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儿？ 　　其中一名水妖，自告奋勇出阵，“宿老，谁敢窥探我们老巢，我去刺瞎他双眼！” 　　这是头水蝎子，一甩黑金般的尾针，乌黑油亮，杀意凝聚于尾端。 　　水蝎子冲出洞天，身段轻盈，很快付出水面，看到漫天飞镜，当场愣住了。 　　这么多镜子，怎么打得碎？ 　　“哼哼，先让你敲敲厉害！” 　　水蝎子腰身用力，将屁股上的尾针甩出，对着漫天明镜一抖。 　　刷刷刷，尾针幻化，分出万千针影，飞蛾扑火般，投入云上的明镜群中。 　　叮叮当当，无坚不摧的尾针，落在明镜表面，却是毫不受力，不是弹飞就是滑落。 　　“宿老，我无能，奈何不了对方！” 　　水蝎子再回老巢，满脸羞得通红，拱手承认失败。 　　“不妨事，不妨事！” 　　参水猿乐呵呵，“反正被释门发现行踪，趁着还没开打，和他们玩玩！” 　　与此同时，远在祖庭的盲僧，突然大笑起来，“找到了，找到了！” 　　军臣圣僧和圆通，早已在旁边等了许久，见状急忙追问，“有什么收获？” 　　盲僧呵呵笑道，“没错了，就在大江河底，刚才有个小妖，竟妄想破我的明镜，笑话！”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水淹祖庭 　　“那小妖出现的地点，是在什么地方？” 　　军臣圣僧很是激动，经过这番验证，天河水妖果然在大江深处藏身。 　　如此一来，敌人的老巢确定，省去许多功夫。 　　只要再确定具体方位，释门大军挥师出动，就能报一箭之仇，夺回帝心小和尚。 　　“且待我收回明净，照给你看！” 　　盲僧也是没法子，具体方位通过明净，落在他心湖当中，却无法当场演示给对方看。 　　“也好！” 　　军臣圣僧知道对方辛苦，也没有催促，转向圆通。 　　“圆通，多亏你的消息，眼下敌方老巢已然确定，马上就要大战了！” 　　“晚辈整装待发！”圆通双手合十。 　　“天河水妖凶残万分，又有许多奇异种族，很不好打！” 　　军臣圣僧叹了口气，“但是，我释门不能退，退半步也不行，你可知道，为何道家会落入今日下场？” 　　“八水山不败而败！” 　　“没错，道家当日棋差一着，才有了今日百家蜂起的局面，须知敌我不能共存，妥协死路一条！” 　　“将来你执掌释门，也要牢记此事！” 　　圆通唯唯诺诺，应下来。 　　突然，旁边盲僧身躯一震，竟然僵立当场。 　　“不好！” 　　军臣圣僧看出蹊跷，上前正要抬手，却又猛地缩回去。 　　“圣僧，这是怎么了？” 　　“水妖当中，竟然有大神通的，竟然借力打力，通过盲僧的明镜反噬自身！” 　　“眼下盲僧被对方牵制，任何人插手，就会让他当场死亡！” 　　这么厉害！ 　　圆通见军臣圣僧束手无策，就可以猜出，水妖中的大神通者，该是何其恐怖。 　　…… 　　“雕虫小技，在我面前卖弄？” 　　参水猿嘴角含着冷笑，仰头看着天空翻滚的明镜长龙，轻轻吐出一口气。 　　“既然如此，就让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下一刻，参水猿从胸口，撸了一把毛绒绒的猴毛。 　　“去！” 　　蔚蓝色的猴毛，顺风而起，落入水中，顷刻间消融不见。 　　渐渐地，原本平静的大江水面，开始凸起一根根水柱。 　　这些水柱越拉越长、越长越高，顷刻间化作无数洪流，冲撞在天空乱舞的明镜中。 　　这些明镜，似乎也察觉到危险，纷纷放出光芒，企图将水柱震碎。 　　起初，这些水柱也脆弱的很，轻松被光芒震碎，没有一滴水落在镜面上。 　　但是，水柱击碎后，没等落回江中，当空开始汇聚，重新凝结成水柱，重新朝镜面射去。 　　如此再三拉锯，明净中的光芒节节败退，反而是水柱接二连三，突破防御，命中镜面。 　　说来也奇怪，这些水柱撞在镜面上，好似开启无底洞，没有撞碎弹开，而是尽数消失在镜子中。 　　哗啦啦，眨眼功夫，就是上万吨河水，通过水柱消失在镜面中。 　　“呵呵，让你洗个痛快澡！” 　　若有人仔细观察，就能看到，这些水柱的颜色，并非普通江水，而是略显碧蓝，显然刚才融入的参水猿毫毛，将凡水化作源源不断的恶水。 　　“不好！” 　　祖庭山上，盲僧的身躯陡然动了。 　　只见他，双眼留下泪水，颓然道，“军臣，我败了，是释门的大罪人！” 　　“你们快……” 　　下一刻，他再也说不出话来，满口呕出大片清水。 　　在圆通惊诧的目光中，上一刻还好端端的盲僧，七窍同时涌出清泉，包括本已干涸的失明双目。 　　“走！” 　　军臣圣僧二话不说，带着圆通冲天而起。 　　双足离地的瞬间，盲僧已经化作巨大的泉眼，从他周身毛孔各处，喷涌出源源不断的碧蓝水流。 　　幸好二人避让的及时，没有被蓝水粘上，方才逃脱了麻烦。 　　“圣僧，他这是？” 　　“被对方所趁，顺着明镜倒灌心湖，通过他这幅臭皮囊，将源源不断的恶水送来！” 　　军臣圣僧看向下方，盲僧所在的山头，已然被水流淹没，哗啦啦无处宣泄的恶水，冲到四周崖壁尽头，带着土石往下滚滚落下。 　　“猖狂孽畜，竟妄想水淹我祖庭！” 　　军臣圣僧怒了，当即下令，山中僧侣出来治水。 　　祖庭本已遭受一次劫难，眼下若是再被淹没，岂不是成了天下笑柄？ 　　这种恶劣情况，绝不能发生。 　　“哎呀，不好，此水有古怪！” 　　冲在最前头的几位僧侣，刚沾染几滴恶水，全身瘫软，稍不留神被卷入其中。 　　“恶水不能近身！” 　　圆通看得分明，几个倒霉的和尚，仅仅是衣袖角落被打湿，就中招了，足见此水之毒。 　　“圣僧，祖庭守不住了！” 　　若是寻常洪水，仅凭在场的僧侣就能挡住，甚至还能排往其他地方。 　　但水中恶毒的手段，却让无数僧侣无计可施，还要担心不被沾染。 　　如此看来，祖庭被恶水淹没，已经是难以挽回的局面。 　　军臣圣僧双目紧密，许久睁开，“全部撤出祖庭。” 　　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极为艰难，却是非此不可。 　　“快撤！” 　　祖庭中的一众僧侣们，开始逐步往外撤退。 　　许多人临走前，忍不住再看几眼，残破寺庙、佛塔，被逐渐升起的恶水淹没。 　　“天河水妖，我草你八辈祖宗！” 　　有些半路出家的和尚，忍不住破口大骂，无形中暴露职业出身。 　　“圣僧，接下来该怎么办？” 　　军臣圣僧望着下方，恶水源源不断涌出，盲僧早已不见踪迹，无边无际的蓝水，填平祖庭每个角落的沟壑缝隙，逐渐升高，所有景物建筑都开始消失。 　　“所有僧侣，撤离祖庭后，不要走远，就在附近修整！” 　　“我们哪也不去，直接去大江，杀戮天河水妖，凯旋而归，再重立祖庭！” 　　军臣圣僧这个命令，杀气腾腾，终于彰显当年风范。 　　…… 　　“你们都抓紧了！” 　　参水猿的施法仍在继续，大江中的水流被抽调送到天上，通过明镜汇入祖庭。 　　周围水妖们看得佩服不已，这般大神通，也只有身为星宿的参水猿才能做到。 　　“听好了，释门这次吃了大亏，必然不会罢休！” 　　“他们已经得知我们老巢在此，不日就会过来报复！” 　　“正好趁这一战，打响我等天河水妖的名头！”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各方反应 　　开战了！ 　　平静了没多少年的修行界，再度掀起狂澜。 　　处于众人预料，每战必出场的道家，竟不是这次的主角，反而是深陷内战的释门，发起这场大战。 　　事情的来龙去脉，逐步浮现在众人眼前。 　　天河水妖，一打释门祖庭，杀人无数，掳走一个小和尚。 　　这还不算，其后更是水淹祖庭，摧毁释门的起源圣地。 　　此仇不共戴天，纵然释门个个都是得道高僧，也忍受不了如此奇耻大辱。 　　因而，军臣圣僧号召，以释门之子圆通带头，释门上下出动，赶赴大江剿灭天河水妖。 　　当然，释门也不是孤军奋战，出站前广发信函，首先是道家、名教，然后是净道、梵教。 　　除此以外，其他各家也没落下，毕竟百家蜂起，主要和道家为敌。 　　消息很快传遍天下，各方都有了反应。 　　…… 　　“两位道子都在，都说说看法！” 　　眼下的道家，虽然还未正式宣布南方道子丹融回归，但是高层已经收到风，从今往后，道家将再度迎来双子并列的局面。 　　而且，现在的双子并列，还不是从前象征意义上的，如今的道子，可是执掌大权，道家成员都要听令。 　　这不，释门来信，尘冲虚和丹融都看过了。 　　此战，道家的态度举足轻重，务必要给出回应。 　　“天河水妖，我正要去找他们！” 　　尘冲虚冷哼不已，天河水妖作恶多端，四处残杀百姓，也是他们狡诈，不得罪道家，所以才能活到现在。 　　“丹融，干不干！” 　　“趁此机会，和释门联手，将这个毒瘤清了！” 　　丹融却摇摇头，“冲虚，事情没这么简单！” 　　“你看看，天河水妖一打祖庭山，杀人无数，后面还有一句，抓走一个小和尚！” 　　“这点就太过蹊跷，究竟是什么小和尚，让他们兴师动众抢走？” 　　“释门发出邀请，都不肯讲明白，显然有事情瞒着我们！” 　　丹融没有继续说，而是看着尘冲虚，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是说……” 　　尘冲虚恍然大悟，那日过后，月明真人也向他透露仙人存在，被丹融这么一提醒，总算明白了。 　　好个释门，暗地里耍手段，结果被天河水妖撞破，现在是要报复。 　　你想要拉救兵，这也就算了，怎么不把话说清楚，这是明摆着骗我们去送死。 　　“咳咳，我们商量好了，这件事情不掺和！” 　　尘冲虚说完，丹融又补充道，“念在道家和释门当年交情，派出几人前去助阵，也算说得过去！” 　　这场大战，几个道家真人的加入，于大局并无影响，算得上草草应付。 　　“道子所言极是！” 　　下方的众多道家真人，闻言点头，还是南方道子靠谱，若是尘冲虚，只怕早已按捺不住，喊打喊杀，需要他们苦口婆心劝住。 　　这么想来，增加一个南方道子，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 　　京城某处荒芜庭院内，一老一少对坐，面前桌上放着的，正是释门发来的信函。 　　“文曲，你怎么看？” 　　老者俨然是当代名教执牛耳者，接替眉山公的荆棘公，他面色愁苦，腰间缠着一圈干枯的荆棘。 　　在他对面，坐着的读书人，简直是聚集天地间所有灵气而生，令人过目不忘、见而忘俗。 　　“荆棘公，子不语怪力乱神！” 　　“释门和水妖，都是怪力乱神，我等都改敬而远之！” 　　“名教已然选定路子，自然容不得三心二意，眼下我等的精力，自然是扶持圣天子开疆辟土、早就前无古人的丰大基业！” 　　荆棘公听了点头，“不错！” 　　无论天河水妖，还是释门众人，在他们眼中，都是法外之徒，且让他们自相残杀，于国无损。 　　“既如此，派一人回封信！” 　　“也好！” 　　…… 　　“哈哈哈，释门老儿，自作聪明，当有此劫！” 　　净道当中，无名哈哈大笑，“扶持天帝，这般一本万利的好事儿，竟也藏着掖着！” 　　“师父，咱们无需理会！” 　　“等他们分出胜负，我们再出手，将天帝候选夺回！” 　　“眼下，且看他们打生打死！” 　　虚空当中，无名的恩师轻叹口气，“只好如此！” 　　“梵教那边，想必差不多的想法，我过去一趟，探探虚实！” 　　“去吧，注意安全！” 　　无名双手合十，“师父放心，将来三家归一，必将是我净道为佛道正宗！” 　　说罢，化作光环远远遁去。 　　“痴儿！” 　　悠悠长叹，于虚空起，最终回落虚空而消。 　　…… 　　“家主，家主！” 　　“这封信你还没看！” 　　名家之子摆摆手，“拿去烧了，不用看我也知道内容！” 　　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名家之子当然知道，释门来信想说什么。 　　但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那就是功名榜。 　　时隔多年，这件法宝终于露出端倪，近些日子的消息，验证单日的异变。 　　“原来功名榜的异动，应在这小和尚身上！” 　　名家之子深吸口气，展开功名榜，上面原本空荡荡，没有半点文字。 　　但眼下，已经发生变化。 　　空白处多出一行文字，“天帝候选一；帝心（小和尚）。” 　　自从这行字出现后，名家之子确认再三，不会消失，也不会隐没，从此列在上面。 　　“既然有一，那就有二！” 　　名家之子猜测，功名榜上的名字，应当就是参与选帝的候选者，如今只出现了小和尚帝心。 　　而这位帝心，也是不同寻常，刚出世，就引发释门和天河水妖的全面开战。 　　除此以外，释门祖庭山被毁，死伤僧侣不计其数，根源都在帝心身上。 　　“代天选帝，岂是寻常？” 　　名家之子新有预感，功名榜落在他手上，带来一项使命，要他亲眼见证天帝的回归。 　　只是…… 　　名家之子突然从记忆中，回想起勾曲山的异变，当时见到红鸾和袁明，功名榜也发生变化。 　　“难道，这二位也是天帝候选？” 　　下一刻，名家之子连连摇头，“不对，绝不可能！” 　　“袁明也就罢了，那红鸾可是女儿身，怎能成为天帝？” 　　女帝，本就是大逆不道，你再来个女天帝，岂不是要世界末日？ 第一千二百章 序幕 　　滔滔大江，横断南北，是世间第一等水脉所在。 　　往日里，江面上的客运货船往来不绝，还有零星的渔船出没，很是热闹。 　　阳光下，大鱼从水底浮上来，跳出水面，带出金星万点，好不灿烂。 　　但是，这些热闹景象，眼下已经消失无踪。 　　江面上的船帆再也不见半点，只剩下百茫茫江水，仍在昼夜不停流逝。 　　全天下的目光，如今都聚集在大江这边。 　　释门和天河水妖开战，乃是近些年来，前所未有一场大战。 　　曾几何时，道家释门名教三家，代表修行者的正统。 　　时过境迁，道家如今衰弱，百家蜂起蚕食其势力范围，释门一分为三、至今内斗不止，至于名教，脱仙向凡，早已扎根世俗朝廷，不理会修行界的事情。 　　发展到如今，许多年轻一辈的修行之人，都对三家的名义不以为然，认为是名过其实。 　　唯有那些老牌的修行者才知道，三家的真是底蕴，仍是冠绝修行界的存在。 　　这场大战，不出意料的话，惨烈程度不在当年的八水山之下。 　　释门传信四方，广泛邀请修行者前来，虽然应者寥寥，但许多人却来了，想要见识下这场大战。 　　大江两岸旁边，早已被清空过，出现在四周的，没有半个凡人，都是修行者。 　　观战的群中，七八成都是散修、百家众人，剩下的都是举足轻重的大势力来的。 　　“快看，道家的人来了！” 　　一群道家修行者逶迤而来，气度森然，这让众人纷纷讶异，道家不是衰败了吗，怎么还有如此气势？ 　　“傻，烂船还有三斤铁，别听外人面瞎说，道家要真是衰败了，百家怎么不过去灭亡之？” 　　明眼人都知道，道家这些年来是低调，而不是衰败，敢轻视道家的人，都已经付出了惨痛代价。 　　“怎么不是道子尘冲虚带头？” 　　有人看出带头的青年道士，竟是个生面孔，但他身旁的几位朝元真人，都是老资格的道家真人，对他都颇为恭敬。 　　一时间，众多旁观者纷纷猜测此人的身份。 　　“还用得着才，你们这些年轻人，当真不认得另一位道子！” 　　某位白发苍苍的老修士，得意捋捋胡须。 　　“道家哪还有第二位道子？” 　　“恐怕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才知道，当年的道家，是有南北两位道子！” 　　老修士望着青年道士，目光露出对往事的追忆。 　　“你们听到了，这位青年道士，想当年是和尘冲虚并列齐名，身为南方道子的丹融！” 　　“八十多年前，八水山一战，他被敌人灭杀，最终被纯阳狂人救活，一直昏迷不醒！” 　　“没想到了，竟然苏醒过来，道家的实力又增加了！” 　　其他人听完才知道，道家还有一位极其厉害的道子，看向丹融的目光，也开始审视起来。 　　丹融的出现，可谓是苏醒之后首次亮相，经由许多老人辨认，很快就传开了。 　　南方道子苏醒，对道家内部是一件大事，对外界同样影响巨大。 　　须知，外界流传一个说法，道家衰败，乃是双道子折损其一导致，若是道家双子还在，怎么会衰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道家内部，南方道宗，尤其推崇这个说法，这些年来，暗中帮助八水山这边，为唤醒丹融做出许多努力。 　　今日，南方道子亮相，许多势力心道不好，难道道家又要卷土重来？ 　　“道子你看，那些人见到你，脸色很是难看？” 　　话说的这么亲昵的，除了南方真人，也没别的了。 　　丹融听罢点头，“我们是来观战的，代表道家出面应付一二，不要节外生枝！” 　　这次和他同行的道家真人有七位，南方真人就来了四位，剩下三个才是北方真人。 　　这般人员配比，足见他这位南方道子的身份特殊。 　　“道子，八水真人说了，让我等一切听从你的命令！” 　　很显然，南方道宗这边，已经全部押在丹融身上，绝对不容他有半点危险。 　　“我心中有数！” 　　丹融点了点头，看到四周云层波动，显然不知多少人前来，藏身其中。 　　周围土地微微颤动，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实则有许多人施展土遁，来回查看形势。 　　这场大战，只怕观众的数量，还要比参战双方加起来更多。 　　“可惜了，尘冲虚一直想来！” 　　想到尘冲虚，丹融摇了摇头，这位好友坚持要来，但北方道宗那边，怎么肯让他情以涉嫌。 　　无需使出太大力气，丹融这位南方道子，轻易得到机会，代表道家走这一趟。 　　既然身为道子，也不能寒酸，特地调拨七位真人随行，在八水真人坚持下，达到南四北三的比例。 　　他这边感慨，身后的三位北方真人，也是感慨不已，暗中以秘法交流。 　　“幸亏有丹融这位南方道子出面，才能劝住道子留在家中！” 　　他们很是头疼，尘冲虚坚持身份道子，必须出面这场大战，代表道家。 　　整个道家的高层，怎么允许他轻身涉险，以前还不好说，如今也多出个南方道子，正有理由让他待在家中。 　　尽管丹融很不情愿，最终还是只能留家看守。 　　“如此看来，南方道子复出，未必不是什么坏事？” 　　先前只有一位道子，身份举重轻重，许多事情都落在尘冲虚身上。 　　现在好了，双子并列，选择范围扩大了，在北方道宗的盘算中，一些危险的事情，可以让丹融出面，尘冲虚坐享其成，这也是对他的某种保护。 　　所以，这次尘冲虚拼命想来，结果被拦住了。 　　丹融笑着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事情，眯眼看向大江上空。 　　一面面明镜，仍旧悬浮在天空，只是失去了先前的精气。 　　他听说了，这些明镜的主人，是释门某位高僧，结果被天河水妖反噬杀死，连这些宝镜都被强行掠走。 　　通过明镜的镜面，依稀能看到对面的景象，滔滔恶浪围绕山峰，正肆无忌惮横流。 　　“镜中的世界，大概就是释门祖庭！” 　　丹融叹了口气，这次释门吃亏太大，必须报复过来，大战不可避免。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接连出场 　　“道子，你看那边，是名教的人！” 　　丹融听得身边真人提醒，看向对面某个方向。 　　一叶扁舟贴着岸边缓缓驶来，上面坐着一公子、一老翁，围着小火炉咕嘟嘟煮茶。 　　“就喜欢弄这些名师风范！” 　　丹融无奈摇头，装逼谁不会，可这也太危险了。 　　天河水妖蛰伏水底，正时刻戒备，你们乘舟前来，固然潇洒，万一对方扎个猛地，轻松就能掀翻小船。 　　“来都来了，上去打个招呼！” 　　身为道子，就是这点不好，四处迎来送往的事情，总是无法避免，以前这些都是尘冲虚，现如今丹融出面，也要负责一二。 　　片刻后，丹融站在岸边，公子和老翁也离船上岸，和他相见。 　　“贫道丹融，见过先生！” 　　“愧不敢当，原来是道子当面，晚生文通明，名教一小卒尔！” 　　公子长得一副好相貌，在丹融见过的人当中，排名第一。 　　“谦虚了，名教大儒，可不是什么小卒！” 　　丹融一眼看出，这位文通明是大儒境界，不在当年眉山公之下。 　　这也是理所当然，能代表名教出面，肯定不是什么无名小辈。 　　“丹融道长，今日来相助释门否？” 　　寒暄过后，文通明询问道。 　　“释门力众，足以扫荡妖孽，我道家无锦上添花之意，只不过来为其吆喝助阵而已！” 　　文通明听完笑了，“巧了，我此来也是相同！” 　　二人相视一笑，均已明白对方的心意，只旁观、不插手，坐山观虎斗。 　　这边两家大成一致意见，引发周围许多旁观之人的窃窃私语。 　　“道家和名教都来了，可人数不多，不像是来帮手的！” 　　“这也难怪，释门的事情，他们犯不着出人出力！” 　　“嗯，释门若无外援，这次攻打天河水源，怕是悬了！” 　　众所周知，释门三分之后，可谓是元气大伤，尤其是这些年来，日日与净道、梵教开战，牺牲众多，眼下可谓是损耗巨大。 　　仅凭释门一家，想要攻打实力雄厚的天河水妖，怕是力有不逮。 　　须知，天河水妖若在陆地，倒也不算什么，可对方盘踞在大江中，若施展呼风唤雨的本领，足以将破坏力千倍万倍扩大。 　　所以这一战，许多人都不看好释门。 　　“那边是名家之子！” 　　突然，又有名人来了。 　　名家之子，这些年来经营，名望越高，成为百家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他手持一卷轴，飘然前来，其他百家修行者迎上去。 　　“名家之子，你能估量下，这次释门是胜还是败？” 　　“各位，是胜是败，谁也说不准！” 　　名家之子温和说道，“我们都是带着眼睛来的，尽管看着便是！” 　　如此规模浩大的大战，更有无数神通强绝之辈，最终结局难以预料，即便有占卜之术，也抓不住精准的结果。 　　所以，只能旁观看着。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叹息，“可惜了，若释门还是当年，灭杀天河水妖轻而易举！” 　　当年的释门，便是还未分裂之前，实力超出现在三倍不止。 　　“你这不是屁话！” 　　“若还在当年，天河水妖甚至没法杀入祖庭，自然也没有今日之事！” 　　净道和梵教的分裂，带走释门大量门派，连高层的圣僧，也有不少选择了决裂。 　　今时今日，释门的衰退，比道家更甚，甚至已经成了三家最弱的那个。 　　至于这次天河水妖拿释门下手，说不好是不是世子挑软的捏。 　　释门往日里行事低调，从无主动挑衅，但身为曾经三家之一，维护自身地位也绝不能含糊，这次在天河水妖手上吃了大亏，若不找回场子，只怕要沦落到三流层次。 　　“快看，净道、梵教的人也来了！” 　　很快有人看到，净道的无名、梵教的合欢，在一众僧侣拥簇之下，也到了附近。 　　“奇怪了，莫非这次面对外地，三家摒弃前嫌，要联手对付天河水妖！” 　　这个猜测刚提出来，就被同伴否决。 　　“绝无此种可能，三家斗倒今日，不可能和平收场！” 　　“再说了，他们若是合作，怎么可能分开行动？” 　　经过这一提醒，众人才发现，净道和梵教泾渭分明，各走各的。 　　还有，此战的发起人，释门，还没有出现。 　　“得，又是来看戏的！” 　　既然净道和梵教两家，也是和他们一样做观中的，众人都失去继续观察的兴趣。 　　反正今日大战，吸引各方前来围观，就算来历再惊人，也还是个观众。 　　“快看，快看，那边是谁？” 　　“谁？” 　　“勾曲山门徒！” 　　原来是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带着师弟师妹，前来大江观战。 　　“师父竟不在山中，极有可能来此处观战！” 　　两位剑仙师兄，朝袁明红鸾解释一二。 　　“此战规模浩大，师父若是起意前来，肯定会和我们照面！” 　　袁明冷静分析，眼神忍不住看向江面，滔滔江水，空无一物，为何如此吸引他。 　　他一路前来，颇有些心神不宁，似乎水下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 　　“你们瞧好了，说不定妖界之主，也会前来帮忙！” 　　当日他们进攻妖界，起初陷入颓势，但后来方斗遥远出手，逼得群妖躲进妖界后，再无半点悬念。 　　可惜，妖界终究是洞天，仅凭他们无法攻破，围了一个月后，修天赐二人决定见好就收。 　　反正这场大战，他们声名远播，踩着妖界成名，就算杀不了对方，也已经大获全胜。 　　他们本想立刻回归山中，可是接连发了几道讯息，始终无人回应。 　　原来方斗还未回勾曲山，自然无法回应。 　　一行四人，又听到大江再起战端，联想到师父的嘱托，便朝这边来了。 　　想当年，方斗就下令关注天河水妖，这次有事儿，就算远在千里之外，也会想方设法赶赴大江。 　　“你们看到了吗，前面两个青年，就是方斗的大弟子和二弟子，他们两个都是剑仙！” 　　“方斗竟如此厉害，不仅自己是剑仙，连弟子都能调教成剑仙！” 　　“是啊，仅凭这一点，蜀中三大剑仙，就远远不及他！” 　　“看来，从今往后，勾曲山要成为剑仙名胜了！”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先来外援 　　“师兄，妖界群妖刚吃了场大亏，怎么还会过来？” 　　红鸾不明所以，询问两位师兄。 　　“咱们上次搅和他们的好事，就是天河水妖前去妖界，请妖界之主帮忙！” 　　“若无咱们，他们能否联合，谁也说不好！” 　　“但恰恰是咱们横插一手，打得妖界颜面尽失，双方注定要联手！” 　　修天赐开始分析起来，袁明听了心中称奇，都说这位大师兄性格温厚，原来眼光也是不差，师父挑弟子的本领，当真是不得了。 　　“没错，妖界之主，仅凭自己力量，想要报复咱们勾曲山差得远，必须寻求外力帮助！” 　　“普天之下，还有什么外援，比得上天河水妖！” 　　“这次天河水妖有难，妖界为表诚意，肯定要过来相助！” 　　方玉京嘿嘿说着，伸手摩擦下巴，“说到底，还是怕了咱们！” 　　勾曲山的几位弟子，言谈之中，满是对勾曲山的自豪感。 　　他们或许还没察觉，举手投足中，已然带上大派风范。 　　“不愧是勾曲山，方斗剑仙的弟子，这般气度风貌，都是我等远远不及的！” 　　周围旁观众人，见到四人谈笑风生模样，竟生出自惭形秽的心思。 　　眼看着各方观众都来了，但正主儿双方，都还没出场，渐渐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嗖嗖嗖！” 　　突然有破空声接连响起，不远处天空黑影蠢蠢欲动，快速朝这个方向接近。 　　“什么情况？” 　　“妖气扑鼻，肯定不是什么善类！” 　　片刻过后，黑影来到大江上空，竟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带头是一群化成人形的大妖，大都穿着盔甲袍服，威风凛凛。 　　带头之人，竟是个娇媚的白裘美娇娘，只是脸色冷的吓人。 　　“果然来了！” 　　修天赐和方玉京四人，见到这群妖界群妖，知道猜测没错。 　　上次妖界被打得灰头土脸，肯定已经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这次不远千里赶赴增援，显然是要双方合作。 　　“这么多人，要不要杀出一条血路！” 　　一头大妖龇着獠牙，嗅到两岸浓厚的人气，有些按捺不住凶性。 　　“这些不是敌人，都是看客，无需理会！” 　　女妖王扫了一看岸边，看到修天赐等人，微微一愣，随即恢复如常。 　　这次有要事办，无法分身对付他们，等日后抽出时间，自然要一雪前耻。 　　“走！” 　　女妖王带头，一头扎入大江之中，紧接着，群妖从半空坠落，扑通扑通落入水中。 　　过了片刻，两岸观众这才反应过来，“天河水妖来了外援！” 　　这批妖怪实力不弱，都是大妖级别。 　　更重要的是，天河水妖有了这伙外援，士气更胜，更不好打了。 　　“那帮秃驴怎么还没出面？” 　　真有人等不及了，语气开始不好，明明是他们主动开战，怎么到现在还没出场？ 　　这就好比婚宴开桌，新郎本来出来敬酒，结果人没了，你让客人怎么开喝？ 　　“稍安勿躁，释门骑虎难下，今日必须出面！” 　　过了片刻，地面开始微微抖动，随着时间流逝，震动幅度越来越大。 　　“有人在靠近，许多人！” 　　有人一记天眼术抛出，风云旋转化作眼球，看向远处，见到有人来了。 　　“花开见佛、智慧我闻！” 　　起初是低低的吟诵声响起，到后来越来越响，仿佛有千万人在整齐吟诵。 　　白浪汹涌而来，等走到近前才发现，不是水浪，而是许多身穿白袍的苦修士。 　　这些苦修士，全身上下，只有一身白袍，或头顶纹着莲花，或双手捧着莲花，神情虔诚而来。 　　“莲生社，这是莲生社！” 　　有人认出，这群白衣修士的来历，原来当年白衣佛兵覆灭，还有余孽存活。 　　那些余孽放弃起兵争天下的路线，转而念经修行，发展势力。 　　时至今日，莲生社也是一股不小势力，却不在各家眼中，缘由在于人数虽多，但高层战力没有几个，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今日一见，却是和传闻不同，带头的几位苦修士，俨然是圣僧修为。 　　“这是……释门的外援！” 　　很快有人明白了，莲生社众人，是前来相助释门的。 　　齐刷刷一声响，莲生社众人停下来，似乎在等待什么。 　　片刻过后，又从另一个防线，响起佛号声‘金刚怒目、慈悲世人’。 　　“金刚社！” 　　又来了一股不小的势力，和莲生社类似，也是被各家忽视的存在。 　　几位圣僧级别的率领下，金刚社众人也停下脚步，和莲生社遥相呼应。 　　“难道还有？” 　　果真还有。 　　“诸天广闻、唯我永生！” 　　这是诸天社。 　　“龙象十力、普度世人！” 　　这是龙象社。 　　接二连三有民间结社赶来，人数之多，铺满大江两岸。 　　甚至于，有些旁观者离得太近，距离对方只有咫尺间隔。 　　释门的大手笔，终于落在众人眼前，别的不说，一个个结社加起来，圣僧数量都有几十个。 　　好大一股外援，相比之下，刚才入水的群妖，也不算什么。 　　“好高明的手段！” 　　众人略微思索，便猜出释门的手段。 　　这些小规模的结社，原本并不放在众人眼中，毕竟是小打小闹的组织，没有系统传承，等同于普通散修。 　　当今修仙界的主流，百家蜂起，各有传承，自然瞧不上这些乌合之众。 　　谁能想到，释门藏兵于此，一旦有事，片刻间就能拉起如此庞大的队伍。 　　“厉害，厉害！” 　　他们心想，若非天河水妖这次欺人太甚，恐怕释门不会露出这手底牌。 　　净道的无名、梵教的合欢，也看得微微发愣，随即转身对手下说道，“看到没有，释门这一手玩得漂亮，我们也不能落后，需要在民间大力扶持！” 　　这些结社，关键时刻当做底牌，足以发挥巨大作用，难怪其他两家也心动了。 　　至此，释门和天河水妖尚未出面，但双方的牌面已经纷纷亮出，外援接连出场。 　　两岸旁观众人，看得惊心动魄，仅仅是开场就这么大阵仗，一旦真打起来，岂不是日月无光？ 　　想到这里，许多惜命之人，不动声色往后退让几丈之地，想要离危险远些。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诸佛凌空 千帆无踪 　　大战的开启，在猝不及防的时刻，悄然来临。 　　“妖孽，还不快速速受死！” 　　就在许多观众等的恹恹欲睡时，头顶炸响一声雷霆。 　　苍穹之上，有金刚怒目般的威严怒喝，从九天落到大江之上。 　　下一刻，梵唱声响起，无边无际的光明，撕碎了云层，降临在下方。 　　“来了，终于来了！” 　　两岸云集的旁观者们，终于骚动起来，正主儿果然到了。 　　这般浩大的声势，必然是释门一众到来，联想到先前各方援军已然到位，大战显然即将展开。 　　从云端落下的梵唱声，越发绵密高亢，撒遍大江南北，尤其是大江中央，更是重点关照的区域。 　　一时间，江面被梵唱声扑面，竟压制得江水平铺如镜，半点浪花也溅不起来。 　　奇异一幕发生，大江之上，江水滔滔不知多少年，今日竟彻底平静下来。 　　江面上千里无孤帆，浪平水不流，就像是彻底冻结住了。 　　略显浑浊的江水，眼下彻底停止流淌，似乎能看到水底深处的情景。 　　“好一手天佛梵唱！” 　　周围各家的来人，看出释门的用意，竟是要用梵唱佛音，将对方从老巢逼出来。 　　天河水妖，名称中带个水字，必然是精通水行，潜藏在水底下，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 　　反观释门这边，都是陆生人种，一旦下水，无论神通法力都大打折扣。 　　此番前来复仇，释门必然经过深思熟虑，绝不能落入对方的陷阱。 　　所以，一上来就先声夺人，要将天河水妖逼出来。 　　“哼？” 　　大江水底深处，众多水妖聚集在老巢深处，听着耳边若隐若现的梵唱声，渐渐不耐烦起来。 　　释门的梵唱声，对虔诚的信徒来说，自然是洗涤心灵的无上天籁，恨不得日夜聆听，但对于心存敌人的敌人来说，却是烦躁异常，听得人坐立不安，越发暴躁起来。 　　这帮水妖本就天性暴虐，听了唠叨的梵唱，更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宿老，忍不了，快带我们杀出去！” 　　参水猿和女妖王还在叙旧，闻言摆摆手，“稍安勿躁，且等等，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招！” 　　下一刻，他对女妖王问道，“你卸任心月狐之后，本以为回族群隐居，没想到下界了！” 　　“看来，你得到消息，比我们这帮老哥们更早！” 　　女妖王点点头，“不错，但我有难言之隐，恕我当年不能相告！” 　　“明白！” 　　参水猿很是通情达理，“无论如何，我们的利益都在一处，今日并肩作战，也是缘分！” 　　“今日过后，你若要向勾曲山报复，我必然鼎力相助！” 　　女妖王听了，叹气道，“还是度过这次劫数再说！” 　　下一刻，整个老巢如同被大铁锤砸中，尔后就是嗡嗡颤抖，似乎有无穷巨力在摇晃整个老巢。 　　“不好！” 　　谁也没想到，释门的攻击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出去看看！” 　　有几个水性精湛的妖怪，当即冲出老巢，前往外界查看。 　　“什么？” 　　这些水妖在江中，简直比鱼儿更灵活，片刻就从水底浮上水面，正要破开水浪而出。 　　但下一刻，令人惊诧的情况发生了。 　　他们头顶的江水，一层层开始削薄，原本可以隐藏行踪的屏障，就这么逐渐消失。 　　仔细一看，倒像是有巨力朝两边掰开，让大江齐中往岸边分开。 　　哗啦啦！ 　　眨眼间，巨大的沟渠出现在大江中央，两旁江水高高耸起，如同悬崖峭壁一般。 　　“看，有水妖踪迹！” 　　江水分开猝不及防，几头外出打探消息的水妖，当即暴露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不好，快如回禀宿老！” 　　他们知道情况严重，若是任由对方将江水排开，位于水底深处的老巢必将无所遁形。 　　“留下吧！” 　　梵唱声中，传来一声淡淡的声音，有些熟人听了，当即明白，“是军臣圣僧！” 　　军臣圣僧一声令下，刹那间天花乱坠，无数金色花瓣落下，被风一吹，化作金色风卷，朝水中几个水妖裹去。 　　“分开走！” 　　水妖们知道寡不敌众，他们此来打探消息，最要紧的是将消息传回去。 　　一声令下，水妖们一哄而散，竟是不约而同，朝两旁江水峭壁钻去。 　　他们也是机灵，知道暴露在空气中，最是危险不过，趁早回到水中，无论施展神通，还是趁机逃走，都要便利的多。 　　但是，释门不会给他们机会啦。 　　金灿灿的风卷，一头扎入大江中，后发先至，分开几股绳索，牢牢束缚几头水妖。 　　逃得最快的一头，原本光滑的皮肤凸起无数鳞片，已经将上半身砸入水中，但还是被金风所化的绳索捆住。 　　至于其他同伴，也都被绑得严严实实，插翅难飞。 　　“天河水妖，竟敢祸害大江水妖，今日此来，报私仇是小事，更要为全天下，铲除你们这帮妖孽！” 　　“我佛慈悲，释门必须让你们这帮穷凶极恶的妖孽，幡然醒悟！” 　　军臣圣僧说罢，一声令下，“千佛梵唱，倒海翻江！” 　　“今日将大江一分两半，看尔等还能否藏身？” 　　梵唱声越发高亢，等到了某个巅峰时，整片云层都被无边无际的金光洞穿、蒸发殆尽。 　　波澜壮阔的一幕出现了，云端上站着各色形态的佛陀，或慈悲、或嗔怒、或嬉闹怒骂。 　　唯一相同的特征是，佛陀们都在诵经，形成波澜壮阔的梵唱声。 　　“我佛慈悲！” 　　众多佛陀散发的金光之下，水面上被困住的几头水妖，被金光一招，惨叫着冒烟。 　　眨眼过后，几头水妖就消失无踪，被活生生蒸发殆尽。 　　“分江！” 　　军臣圣僧从虚空伸出一根手指，遥遥对着下方的大江之处。 　　嚯啦！ 　　比布匹撕裂的声音雄壮百倍的声音，在军臣圣僧的手指下方响起。 　　那道贯穿大江中央的沟渠，开始飞速朝着两端蔓延出去，只见江水咆哮奔驰，竟比发疯的野马更快。 　　“疯了，真是疯了！” 　　释门的大手笔，落在众人眼中，简直是疯了。 　　大江有多长？若是要从头到尾分成两半，岂不是要耗费通天的力气？ 　　只为了将天河水妖逼出老巢，就要如此浪费，后面还怎么打？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恶潮蔽空 　　撕裂大江的沟壑，不仅朝着两边蔓延，更是朝着水底深处贯穿。 　　从横断面去看，沟壑的形状，就像是一枚细长的倒三角形状楔子，被沉重的大铁锤猛往下砸，速度比射入水中的利剑更快。 　　眨眼功夫，江水被排到两边，暴露出淤泥沉积的河底。 　　而原本的江水呢，被高高堆积到两边，眼下已经推挤到比山更高。 　　“厉害，厉害！” 　　观战的各家中，有人忍不住摇头晃脑，这样的场面很少见。 　　当今天下，虽然百家蜂起，但具备如此大手笔的势力，仍旧只有那么几家，其中就包括眼前的释门。 　　“大锤子砸苍蝇，蛮力而已，有什么厉害的？” 　　听到这句反驳，双方开始争论开了。 　　“袁明，红鸾，你们说说，释门此举有何用意？” 　　修天赐和方玉京，在如此紧张的环境下，还有心情考校两位师弟师妹。 　　“我以为，释门如此大张旗鼓，不惜如此浪费，除了要对付水妖，更是要彰显自身的实力！” 　　红鸾认真分析道，“毕竟先前祖庭被毁，释门声势大受损失，若这次不能赢，只怕会变成软柿子，被各方面瓜分！” 　　“道家的例子在前，释门不敢行差踏错！” 　　“嗯，不错，袁明，你有什么看法？” 　　袁明也点名，当即开口，“我的想法，和红莲想不多，只需补充一点！” 　　“释门此举，未必是浪费力气！” 　　方玉京露出惊讶，“你有何见解？” 　　袁明一指江水，“释门此举，转为打草惊蛇！” 　　“大江绵长，不知多少万里，想要如此分开两边，仅凭释门全无可能！” 　　“但他这样做出姿态，就是要逼迫对方做出应对！” 　　“天河水妖，生性残暴，可不懂什么忍辱负重，此番被释门掀了家门口，肯定要出手！” 　　修天赐和方玉京听完，相视一笑，乐呵呵点头。 　　“不错，袁明，红鸾，不愧是我们的师弟师妹！” 　　周围的人偷听双反谈话，不由得心中凛然，勾曲山的这帮弟子，每一个是省油的灯。 　　连他们自己，都只能想通其中一点，但红鸾和袁明二人，已经将各方面都想到了。 　　如此年纪，比自己的弟子更年轻，却又如此老辣独到的眼光和智慧。 　　“且看看，天河水妖如何应对？” 　　众人拥簇的一处高低，名家之子含着微笑，看似目光空洞，实则在观察勾曲山那边。 　　他的真实目标，还在袁明、红鸾身上。 　　功名榜藏在袖口，微微发烫，显然有所反应。 　　现在名家之子可以确定，这二人，绝对和天帝候选有关。 　　但是，榜上除了‘帝心’的名字，再无第二个名字产生，有些奇怪。 　　“莫非，他们二人不是候选，而是辅佐之人？” 　　名家之子思来想去，始终没有确切的答案，只好继续观察。 　　…… 　　“宿老，该出手了！” 　　对方已经划开江水，贯穿到河底，老巢就是隐藏在身，在对方的千佛梵唱渗透下，也将暴露行踪。 　　眼下，已经到了不得不出手反击的地步。 　　周围的水妖们，纷纷进言，要求出战。 　　参水猿听在耳中，却看着女妖王问道，“如何？” 　　女妖王伸出修长的玉手，慢条斯理掐算几下，“恭喜了，正值太阴盛极，江潮潜力已达巅峰，此刻出手，毕竟事半功倍！” 　　“哈哈，老友你的本科，这么多年还没落下！” 　　太阴为月，女妖王曾为心月狐，对测算太阴轨迹如数家珍，很快就算出，最近由于太阴旺盛，吸引江水波动，一旦稍加激发，就是毁天灭地的潮汐。 　　“小的们，奏天水破阵舞！” 　　一声令下，鬼哭狼嚎，众多天河水妖，开始冲出老巢，在河底手舞足蹈起来。 　　“老友，天阴助力，就拜托你了！” 　　女妖王闻言点头，“放心！” 　　一头头天河水妖接连出现，两岸欢声雷动，“出来，终于出来了！” 　　这帮天河水妖，在释门的逼迫下，终于再也坐不住了，主动暴露行踪。 　　“怎么？” 　　出乎意料，这帮天河水妖，竟然旁若无人，开始挥舞四肢尾巴，甚至还有触角等，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丑、难看、不堪入目！ 　　旁观众人，见到这帮天河水妖的舞蹈，心头恶寒，忍不住打个冷战。 　　这也不像是进攻的征兆，怎么就跳上了？ 　　很快，他们就知道，天河水妖的目的。 　　无边无尽的梵唱声，劈开江水，贯穿河底，眼看即将渗透水妖老巢，这些水妖主动出来，肯定是为了反击。 　　随着他们手舞足蹈，周围的江水崖壁，开始嗡嗡震动起来。 　　沟壑两边的江水，原本被释门梵唱神通顶住，但眼下随着水妖起舞，似乎也蠢蠢欲动起来。 　　“妖孽，还不快伏法！” 　　军臣圣僧见状，再度施法，梵唱声中，一片片光明字迹缭绕成经幡，朝着众多水妖杀来。 　　对比刚才，活生生被蒸发的水妖，这招显然也是同样的用意。 　　“风生水起！” 　　光字即将落下时，河底的众多水妖们的舞姿，终于起作用了。 　　哗啦啦，两旁的江水轰然崩塌，但出乎意料，并未往下崩落，填平沟壑，而是反着朝上空飞起。 　　碧波万顷的江水，似乎在无形力量牵引下，升起万丈高空上。 　　这时候，从云端传来的千佛梵唱，面对上升的江水时，似乎威力大打折扣。 　　“快看，月光，月光！” 　　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原来如今已经到了深夜，头顶的月亮大如车轮，像是眼睛盯着大江，洒脱清辉遍地，尤其是落在江水中，浮现出银色的光芒。 　　“太阴、江水！” 　　军臣圣僧终于明白了，天河水妖竟是利用太阴之力，搬动江水发动反击。 　　终于，此战开启起来，要进行第一个大回合了。 　　“众僧听令，随我一同，降服这帮妖孽！” 　　这时候，两岸的莲生社、金刚社等结社，也都开始双手合十，默念经文。 　　念诵声上达云霄，加入千佛梵唱之中，使得梵唱声顿时翻了几倍。 　　由此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江水上升之势被打算，就此停顿在半空。 　　巨大的明月，开始被灰雾缭绕，月光也开始削弱。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水帘世界 　　释门这边的外援，一众结社开始动手，助长千佛梵唱的威力倍增，压过漫天潮汐的声势。 　　至于天河水妖这边，他们的外援早已出动。 　　女妖王率领妖界群妖，开始施法沟通太阴之力，牵引大江中无量江水呼应。 　　可以说，这头一个大回合，双方便全力出动。 　　“你有千佛横空，我有水帘世界！” 　　一声威严的声音响起，天河水妖的头面人物终于出场。 　　这是头威武雄壮的猿猴，遍体蔚蓝的猴毛，远远看去似乎和江水融为一体。 　　“你是何人？九头鸟呢？” 　　军臣圣僧见到参水猿，似乎有些意外，毕竟天河水妖明面上的首领是九头鸟。 　　都杀上门了，九头鸟还未出现，只有一头猿妖带头，岂不是瞧不上他们？ 　　“九头鸟还在闭关，我代表天河水妖，来招待各位远道而来的高僧！” 　　参水猿嘿嘿然，“释门在凡间香火鼎盛，我早有耳闻，眼见有如此声势，也是不同寻常！” 　　“也罢，我天河水妖独霸人间，就从你释门开刀！” 　　“睁大眼睛瞧好了，我要水淹你十方世界、六道轮回！” 　　话音刚落，参水猿从怀中，取出一根铁签，对着脚下插落。 　　这根铁签，看似乌黑遍体，没有半点出奇，但是落地瞬间，却带来天崩地裂般的反应。 　　“轰隆隆！” 　　沿河的岸边，大块土石崩裂，哗啦啦掉在水中，将水弄得浑浊一片。 　　两岸边上旁观的各方来客，也开始发觉，脚下地面微微跳动，似乎有什么在喷薄而出。 　　“掀起万重恶浪，湮灭十方世界！” 　　参水猿仰天长啸，脖颈间鬃毛迎风飞舞，“小小人间，岂能当我一击？” 　　下一刻，铁签猛地跳起，逆向天空飞出，正中头顶的无穷潮汐。 　　江水倒卷而成的潮汐，原本悬浮在半空，甚至一度被梵唱声倒逼，已经开始缓缓降落。 　　但铁签飞入其中，带来剧烈的反应。 　　轰，江水全部炸开，不是朝着某个特定方向爆破，而是朝所有方向宣泄力量。 　　眨眼间，原本就多得难以计量的江水，体积呈现爆炸性增加。 　　湍急的水流，一度超过利箭的力道，覆盖大江两岸，许多靠的近的旁观者，都遭到了波及。 　　“哎呦！” 　　哀叫声陆续不绝，这还算好的，真正凄惨的已经叫不出来。 　　这帮子天河水妖出手，可不管什么‘伤及无辜’，一出手就是大范围的覆盖打击。 　　那些为了寻找好视野、特地藏在附近的观众们，可是叫苦不迭，“这帮天杀的妖孽！” 　　甚至不少人气恼之下，决定待会儿，一旦天河水妖落于下风，就要参与进去，痛打落水狗；若是天河水妖赢了……，嗯，当然是原谅他啦！ 　　“水帘世界，困你千佛可好？” 　　这时候，铁签引爆无穷江水，早已回到参水猿手中。 　　参水猿手握铁签，朝着上空一指，但见水雾茫茫、上下源源不断流动盘旋，仿佛自称循环，也不从天空落下。 　　刚才云端的千佛，早已被水雾困在当中，只听得水声潺潺，再无半点梵唱声出没。 　　周围的旁观者们抬头，见到浓厚的水雾中，无数水流从苍穹深处倾泻落下，从东西南北西方布满水帘。 　　这就是刚才对方口中的‘水帘世界’，没想到这么厉害，将整个释门困住了。 　　“这猴，绝不是普通之辈！” 　　终于有人开口了，从刚才一击，就足以体现出参水猿不凡。 　　看来不仅是释门大意，连旁观的各家也忽略了，这头蓝色猿猴，是不亚于九头鸟的又一头凶兽。 　　“莫非，天河水妖内部政变，九头鸟被杀了，现在是这猴子做主？” 　　以水妖狡诈无情、凶残成性的行为来看，不是没这个可能。 　　但是，也有少数人看得更深更远。 　　“不妙啊！” 　　南方道子丹融，在他的视线中，参水猿周身环绕星光，和其他天河水妖格格不入。 　　上次见到类似的存在，还是在和月明真人一道，在洞天中见到五德星君。 　　星君？ 　　丹融吃惊看向参水猿，莫非这也是天上下来的，难怪了。 　　道家有仙人、释门也有，为何妖怪当中没有。 　　天河水妖知道释门有仙人，这背后就解释的通了，就是这头猴子透露消息的。 　　“各位，可知道天上星宿、远古神仙，有什么猴子一类的？” 　　丹融虚心请教身旁几位道家真人，人家毕竟是老资格的前辈，阅历之时都超过他。 　　“那就多了，远古有水神巫支祈，异兽当中有举父、长右和朱厌，就算不是猴子，也是沾亲带故的！” 　　某个南方真人，知识渊博，张口就来。 　　丹融听完这几样的描述，对照眼前的参水猿，一个都不想啊！ 　　“还有呢？” 　　“呃，再有就是二十八星宿，白虎七宿就有两个，分别是觜火猴和参水猿，这两一水一火！” 　　猴子，擅长弄水，蓝色通水色，没错了，对方的身份呼之欲出。 　　丹融听完恍然大悟，八成是参水猿了，五德星君都下来了，参水猿下来很奇怪吗？ 　　那边南方真人说完，好奇问道，“道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为何猴子都这么厉害？” 　　听到丹融说这话，几位真人都笑了，“道子，你想啊，猴子天生瘦弱，唯有厉害才能出名，不出名的，也就没有记载了！” 　　是这个道理。 　　这些真人不知道仙人下凡的消息，自然不会联想到，眼前威风凛凛的蓝色猿猴，就是二十八星宿之一的参水猿。 　　“这下释门有些麻烦了！” 　　丹融看向天空，水雾越积累越是浓厚，整个水帘世界，才过了一刻钟，就已经加固了十倍不止。 　　而且，参水猿凭着天赋神通，还在不断抽调四方水汽前来，持续加固水帘世界。 　　时间拖延越久，释门面临的束缚越大，在这么拖下去，无法脱身了。 　　诡异的是，下方两岸的结社，见到释门落入重围，没有上手搭救，而是留在原地，静观其变。 　　这些外援，是释门脱困的唯一希望，若是合力从外部打破水帘世界，或许还有一拼之力。 　　但不知为何，释门被困后，结社们似乎被切断指令，也比知道如何动手。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地藏金身 　　“参水猿，有趣！” 　　名家之子展开功名榜，不出预料，红鸾和袁明的名字，并未列入其中。 　　反倒是那头发威的蓝色猿猴，真实来历位列其中。 　　“二十八星宿、白虎七宿第七，参水猿！” 　　名家之子心头豁然开朗，许多事情都想明白了，天帝候选果然紧俏，连星宿都下来掺和。 　　这场大战，远比想象中更精彩呀！ 　　这时候，名家之子突然听到，另外一个阵营中，传来纵横之子的猜测。 　　“这头猴子，怕不是一般货色？” 　　纵横之子开口叹道，“九头鸟都没这么厉害，天河水妖内部，肯定有剧变发生！” 　　“何以见得？” 　　一旁渔家之子好奇问道。 　　“你看到，这头猴子不动声色，就能困住释门大军，手段心计都不一般！” 　　顿了顿，纵横之子说道，“我怀疑，他和二十八星宿有关？” 　　“嗯？” 　　他所属阵营的各家百子，纷纷看过来。 　　“纵横家有秘典，曾介绍过关于二十八星宿的内情！” 　　“相传，二十八星宿，都是天上神兽担任，一个人仙也无！” 　　“能参与星宿的神兽家族，都是仙界举足轻重的存在！” 　　“而且，星宿也不是一成不变，而是有任期和更迭！” 　　“各大神兽家族，都有不少退休的星宿神兽，虽然卸职之后，没了星宿神位实力大降，却也是不容忽略的存在！” 　　纵横之子分析到这里，双目露出精光，一指不远处的参水猿。 　　“我猜到了，这头天河水妖，竟是某个退休的星宿。” 　　“难怪如此厉害！” 　　周围的百子们，听了连连点头，果然有道理，天河水妖的来历大家都清楚，都是仙界获罪的神兽，被押入天河水底坐牢。 　　这头蓝色猴子的来历，也就一目了然，退休的星宿犯事被抓，结果沦为水妖。 　　“奇了，退休的星宿，也不是一般神兽，究竟做么大的罪过，才让他获罪入天河？” 　　一众人以为找到正确答案，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 　　“好一个水帘世界！” 　　方玉京看得啧啧称奇，双目盯着头顶水雾流转，目不转睛。 　　他修行的剑法，偏向于水之变化，见到参水猿使出的神通，竟是从未见过的变化，当即如饥似渴吸收起来。 　　修天赐见他如此模样，摇了摇头，走到另一个方向，替他开始护法。 　　“师兄这个时候，还不忘学习，真是我辈楷模！” 　　红鸾佩服不已，却没有发觉，袁明望着参水猿，似乎有些眼熟。 　　“这猴子……” 　　…… 　　各方心思，或在心中默想，或宣之于口，在两岸交织成片。 　　大江中的参水猿，一双毛绒绒的耳朵，抖动两下，将所有心声尽皆收入。 　　“果然，人间能人辈出，我的身份藏不住！” 　　或多或少的怀疑，已经有些人怀疑他是参水猿，甚至猜到内情。 　　但这又如何，参水猿决定动手，已经做好了准备。 　　释门，不过是动手的第一个目标，接下来，还有更多事情。 　　目光收回，落到头顶的水帘世界上。 　　参水猿可以肯定，经过不断加固，整个水帘世界，已经成为巨大囚笼，困住释门所有人。 　　这个时候，释门虽然被困住，还没有什么危险。 　　“该结束了！” 　　参水猿睁开双眼，决定发一波攻击，就算杀不了头层人物，也能灭杀释门大部分成员。 　　他举起铁签，朝着水帘世界刺入，等到此宝融入水中，就会分化出万千分身，刺入内部被困的释门众人体内。 　　“定水刺！” 　　嗖嗖嗖，铁签尚未刺入，就已经在外层的无数水帘上，投落无数倒影。 　　每一道水帘之上，都倒影出一根铁签，很快就会跟随本体，刺入水帘世界当中。 　　此刻，被困其中的释门众人，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屠刀下的牛羊。 　　突然，一抹金光，不知从何处发出，染上铁签的倒影中。 　　起初是一两根水帘，到最后大面积铺开，所有水帘都染上了。 　　每根铁签，都缭绕金光，看似璀璨，实则已经落入困境。 　　在金光包裹下，铁签难以动弹，不复先前快速逼近，大有下一刻刺入世界深处的势头。 　　刷！ 　　无数倒影被逼停，连带着铁签本体，也开始减慢速度，在触碰到水帘世界外表的瞬间，戛然而止。 　　“妖孽们，你们先前在祖庭，毁灭无数金身！” 　　“今日我这里，还有一尊金身，给我瞪大狗眼瞧好了。” 　　下方群妖当中，一只犬妖眨巴眨巴眼睛，真想弄干死他。 　　陡然间地动山摇，水帘世界原本浑然一体，像是自然生长的果实般，不留半点裂缝。 　　但很快，这颗果实似乎熟透了，从内部开始发酵，涨得外皮开始裂开。 　　只不过，水帘世界的裂缝中，透出的不是果香和甜气，而是刺目的金光。 　　“啊呀，我的眼睛！” 　　一头身上长满眼珠的水妖，眼珠子太多，摄入太多金光，痛得在地上打滚儿。 　　但还有更严重的事情正在发生，这些金光蜿蜒游动，勾勒出清晰的裂缝，竟是从不同部分浮现，知道最终碰头交织成网络。 　　水帘世界，从裂缝出现之刻起，已经被破解了。 　　不知过了多久，裂缝已经数不胜数，其中最窄一条，也足以容纳三人经过。 　　释门脱困而出，已经再无悬念。 　　无论是两岸旁观之人，还是天河水妖们，心中最大疑问，这金光的来源是什么。 　　所以，一切人、妖都拭目以待，等待答案揭晓。 　　金光包裹中，众多僧侣的背影陆续出现，但唯有其中一人最是吸引目光。 　　此人轮廓清瘦、看上去很年轻，双手高举一物，看上去像是盘旋的佛像，仅有婴儿般大。 　　但是，周围所有的金光，来源都是此物。 　　越是接近此物，金光越是浓郁，令人难以睁开双眼。 　　所见之人，不敢对此有半点轻视，毕竟刚才声势浩大的水帘世界，就是凭借此物发威破开。 　　“金身，究竟是什么金身？” 　　这是所有人心中疑问，莫非是那尊菩萨的金身，才有如此威力。 　　“好叫你们知道，此为地藏金身！” 　　圆通的声音，在大江两岸回荡。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人世间 　　地府当中，此刻正上演一幕前所未有的大迁徙。 　　带着游魂归来的勾魂使者，路过平原时，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原本平日里，地藏在路边诵经，超度亡魂的景象，将再也不会有了。 　　因为，地藏要搬走了。 　　地藏和一众皈依而来的僧人，正默不作声，穿过平原，朝向地府深处行走。 　　按照和地皇阎君的约定，地藏度化的亡魂超过百万，就要自动去往血泉所在之地，以佛法镇压污秽。 　　此刻的地藏，一改如同朽木的枯槁模样，恢复当日的老和尚模样。 　　恰如当年，圆通初见他的模样。 　　“阿弥陀佛！” 　　地藏朝着虚空行礼，“阎君来了，有失远迎！” 　　“菩萨多礼了！” 　　地皇阎君出现，俯视下方的僧侣，点点头，“菩萨，你一朝得道，心愿成就，可有什么感慨？” 　　“阎君怕是记错了，老僧的誓愿，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地皇阎君摊开双手笑道，“您若要成佛，我地狱就要一扫而空，还要我这地皇阎君做什么！” 　　“如此看来，你我二人犯冲！” 　　地藏淡淡说道，“正因如此，阎君眼不见为净，才将我发配到血泉之地！” 　　“同时，也要借助百万佛徒之力，抵挡污秽！” 　　地皇阎君挑挑眉头，“我默许你在地府传教，就是为了此刻，大家各取所需！” 　　“帝皇心术，与我佛家不同！” 　　地藏双手合十，“就此别过，但有件事情，还请阎君见谅！” 　　“说罢！” 　　地藏一指身后，辽阔无边的平原，原先无数人诵经的场景再也没有了，此刻变得空荡荡。 　　“纵然在地府深处，我等镇压血泉，诵经度化之声，已然能传到此地！” 　　“阎君，地藏虽然不在，但度化还在！” 　　地皇阎君微微笑道，“不要紧，你能度化多少，尽管拿去便是！” 　　然后，他朝地藏说道，“生魂无限，更有轮回重生，你度化的魂魄，只是其中九牛一毛！” 　　“万物轮回至理，绝非某一家的经义能说透！” 　　“地藏，你好自为之！” 　　地藏也回敬道，“我在地府，永生不灭，继续度化下去，迟早有一日，时间魂魄，皆为佛徒！” 　　“我拭目以待！” 　　地皇阎君不愿再说，一挥袖口，送别地藏。 　　不知多了多久，最后一位佛徒也消失了，平原上恢复原先亘古不变的冷清空荡。 　　这时候，有两位勾魂使者，率领有一批亡魂归来，见到平原上的地藏等人消失无踪。 　　“奇怪了，那些和尚怎么没了？” 　　“平时听得烦了，猛然一下没了，倒真有些不适应！” 　　二人感叹片刻，就要催促游魂们继续上路，鞭子锁链哗啦啦，顿时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突然，熟悉的诵经声再度响起，虽然微弱，却持续不断绝。 　　“又来了！” 　　“仔细听听，竟是从脚底传来！” 　　两位勾魂使者，还有公事要办，顾不得深究，便催促游魂上路。 　　走着走着，突然有个游魂，听得诵经声，恍然大悟，跪在地上接连磕头。 　　“得，又少了个！” 　　游魂双手合十，在地上打个滚，等起身时，已然穿上身僧袍，头顶光秃秃。 　　“两位阴差，就此别过！” 　　游魂飘飘荡荡，朝着地府深处走去。 　　“走了，走了，看什么，你们和他不同，去地狱受审！” 　　勾魂使者不愿耽搁功夫，带着一群游魂继续上路。 　　…… 　　游魂行走途中，不断回忆先前的经文，开始自己念诵起来，起初断断续续，多有疏漏，但随着逐渐熟练，开始流畅起来。 　　不知不觉，已然走入地府深处，四处充满灰蒙蒙的气流。 　　身旁的潺潺流水，也充满恶臭，带着不祥的气氛。 　　但是，他循着诵经声，很快就找到地藏一行人。 　　地藏本人，坐在泉眼的左边，一众门徒分布在各处，都在跟随他念经。 　　“来了，坐下！” 　　地藏见到游魂，像是招待阔别多年在外的游子，很是亲切。 　　游魂听了，双手合十，“罪过！” 　　于是乎，百万佛徒中，再度增添一人。 　　地藏目视虚空，想起了圆通。 　　他突破菩萨果位，将金身褪去，又在晋升的瞬间，冥冥感应到释门有难。 　　于是，地藏托人，将金身送到人间圆通手上。 　　“我和释门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从今往后，地藏镇压血泉，再无出去的机会。 　　而他这一支，也在地府生根发芽，和地上佛道区分开来。 　　“不，不，不！” 　　突然间，佛徒中一人，拼命大叫起来，双眼都是血丝，神情极为惊恐。 　　周围佛徒急忙起身，想要安抚住他，却被对方一一打飞。 　　佛徒开始发疯，全身变得血红，性格更加暴戾。 　　地藏见状，掌心一个金色万字落下，正中佛徒眉心。 　　此为净化之术，能抵挡心魔，让人重归正途。 　　但这次，百试百灵的净化万字，竟然失效了。 　　发疯的佛徒，虽然冷静下来，但双目血红并未退去，竟焕发一种平衡了疯狂和冷静的情绪。 　　突然，他大声笑起来。 　　“地府之主，也怕了我等，派你们这群秃驴前来送死！” 　　“哈哈，血河滔滔，注定荡尽天下！” 　　“你们谁也挡不住！” 　　下一刻，佛徒全身爆炸，化作万千污血。 　　好在有万字印镇压，污血没有发散开来，最终被包裹成一个血球。 　　地藏观察血球，渐渐皱眉，完全无法精华的污秽。 　　然后，他看向旁边的河床，果然只能放入其中镇压。 　　难怪地皇阎君，笃定他无法发展壮大，血泉的污染之力，远远超过想象。 　　这才来了多久，已经陆续有人被污染，连净化手段都不管用。 　　但下一刻，地藏重新燃起斗志。 　　他本就是越挫越强之人，甘心在地府传道，从无到有，如今晋升菩萨，更是发展百万佛徒。 　　越是艰难的环境，地藏越是斗志十足，不然也不会发现近乎不可能的誓愿。 　　“好了，接下来，我们将全力以赴，镇压血泉污秽！” 　　“各位，心中邪魔，全因外物感染！” 　　“我等需诚心向佛，才能抵御血泉污染。” 　　“这里不是绝地，反而是我等修佛修心的上好战场！”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分水造化 　　圆通举着地藏金身，这一刻，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圆通，释门未来，就交给你了！” 　　出战前的某天夜里，圆通照例打坐休息，却迷迷糊糊，遇到多年未见的地藏。 　　这位老和尚，在地府多年不见天日，竟还和当年初见是没有两样。 　　“前辈，你来找我，莫非有事？” 　　圆通微微吃惊，地藏有誓愿在身，眼下应该还在地府度化亡魂。 　　“当然有事！” 　　地藏问圆通，“听闻你们即将出征，对手是天河水妖？” 　　“不错，这帮妖孽欺人太甚，非杀不可！” 　　圆通想对方保证，“前辈，你放心，我释门上下同心合力，一定能赢！” 　　“我此来，送你一样宝物！” 　　地藏一抬手，金光闪烁，等圆通回过神，怀中已然多出一物，沉甸甸。 　　“这……” 　　圆通双臂，也有拔山之力，抱着此物，竟感觉颇为吃力，大感惊奇。 　　“此物，是我的金身！” 　　地藏朝圆通竖掌点头，“去吧！” 　　金身？ 　　圆通心中有一万个疑问，还想继续追问，没想到地藏一闪而没。 　　下一刻，他惊醒了，桌上的油灯，还在缓缓燃烧。 　　“竟然是梦！” 　　那夜，地藏梦中送来金身，交给圆通手里。 　　今日，地藏晋升大放光芒，破了参水猿的水帘世界。 　　因果循环，一来一往！ 　　金身，是地藏晋升菩萨果位，蜕变出来，具备大慈悲、大神通的伟力。 　　惟其如此，才能破开困住释门上下的水帘世界。 　　一时间，各家的目光，都聚集在金身上，纷纷猜测此物的来历。 　　“金身，到底是那位菩萨的金身？” 　　他们可以肯定，仅凭金身的威能，就一定是菩萨留下。 　　但释门有名有姓的菩萨太多，留下的舍利多，金身却少得很。 　　“刚才似乎听圆通说，这是地藏金身？” 　　“奇怪了，地藏是哪家的高僧？” 　　这确实阴差阳错，老和尚是进入地府改名，原本法号连圆通也不知道。 　　地藏这个法号，在地府或许多有流传，但阳间却少有人知晓，毕竟人间通往地府，属于单向通道，消息很难传出去。 　　除了圆通之外，少有人知晓圆通存在。 　　“相比是哪位隐世的高僧，释门底蕴深厚，也有不少高僧不问世事！” 　　连名家之子都颇为惊疑，怎么天地间，突然就多出这尊菩萨。 　　“地藏菩萨？” 　　名家之子琢磨两下，心中生出疑问，突然间，手上的功名榜抖动两下，突然有了感应。 　　“地藏菩萨，地府得道，曾发下誓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先于地府深处，镇压三界血泉！” 　　“阵营：佛道！” 　　名家之子见到‘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八个大字，瞳孔收缩，被扑面而来的博大胸怀震惊了。 　　“这才是真菩萨！” 　　释门到底藏了多少高僧大德，如此看来，今日天河水妖却是危险了。 　　想到这里，名家之子握紧了功名榜，此宝的奇异之处，越来越多了。 　　他刚才心头浮现疑问，尚未开口，功名榜便发生反应，自动给出答案。 　　但是，为何偏偏对地藏有用？ 　　名家之子百思不得其解，耳边听到动静，显然场中又有变化。 　　“区区金身而已，一具遗蜕，精华已去，尽余糟粕，还能有什么威风？” 　　参水猿沉声发言，抬手举起铁签，“分山水、定阴坤，且看我这一签之力！” 　　话音刚落，参水猿抖动手腕，铁签嗖一声飞出。 　　目标不是别的，真是捧着地藏金身的圆通。 　　这头星宿神兽，竟是要和金身对面对敌，以力量击破之。 　　铁签飞出，也没有绚丽的光芒，更没有留下醒目的痕迹。 　　但是，四周风起云涌，开始涌现不一样的变化。 　　一口铁签，仿佛硬生生插入天地间，将阴阳分开。 　　远古混沌之时，陆地和海洋没有明显的界限，潮起潮落，今日是陆地，明日就会被淹没成海洋。 　　如此变化多端的环境，自然不适合生灵存活。 　　但是某一日，从天而降一口铁柱，插入海水当中，原本汹涌澎湃、终年不停的海水，渐渐褪去了。 　　沿着铁柱四周，开始有陆地浮现，海水褪去后，终于出现了陆地生灵。 　　“分水造化、陆地飞升！” 　　参水猿这一动手，就是不同凡响，铁签带着的神韵，让明言人都心惊不已。 　　“挡不住，绝对挡不住！” 　　若是以千钧巨力去打，圆通手捧金身，有无数方法应对。 　　但现在，参水猿的铁签攻势，以远古分水造化的威势逼迫，积累下来，随着岁月越发雄厚，已然是人力无法抵挡的地步。 　　释门再强，也终究是扎根人道，而分水造化，却是人道的起源之一。 　　“这头猴子，心机比人更厉害，天河水妖，也有狡诈机变之辈！” 　　旁观者们拭目以待，想看看圆通如何应对。 　　如果是军臣圣僧，大概率能撑过这波进攻，毕竟人家是成名已久的大乘圣僧，积累深厚。 　　圆通么，身兼释门之子、大乘圣僧的双重身份，还是略显稚嫩，纵然金身在手，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莫非今日，就是释门之子陨落之刻？” 　　有人开始幸灾乐祸，百子回归预言以来，已经有不少预言之子陨落，但重量级的还一个未损。 　　释门为三家之一，预言之子也算举足轻重的存在，今日若丧身在此，可算是惊天动地的变化。 　　更有人，将南方道子回归，和今日之事联系起来。 　　“道家多一子，今日释门就要丧一子，这两家难道犯冲？” 　　净道无明、梵教合欢，均盯着战场，心头紧张。 　　参水猿这招，即便他们旁观者清，也想不出破解之法，若是换做圆通的状况，只能尽力逃生而已。 　　这些年来，三家开战，他们身为各家的预言之子，少不得交锋。 　　可惜的是，每次都是圆通获胜，他们沦为手下败将。 　　无明和合欢，心中虽然不服，但也必须承认，圆通略胜一筹。 　　今日，圆通代表释门出战，面对天河水妖中的头领，可谓是大出风头。 　　现在遭遇危险，该以何种放大应对呢？ 　　所有人都拭目以待，想看看圆通的本领。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金身威能 　　“好个分水造化！” 　　铁签此来，扑面而来的厚重威势，带着岁月的古朴，以及沉重的神韵。 　　这股厚重之感，不是斤两上的轻重，而是全面的压制。 　　只要脚下踩着土地、喝着江河中的水，面对分水造化的威势，都要矮上一头。 　　参水猿这手虽然厉害，却也是取巧。 　　他并非分水之人，这口铁签也不是分水神器，但因为神职接近，才能调用分水造化的威势。 　　圆通好不吃惊，对方是参水猿，掌领二十八星宿之一，有这份能耐并不稀奇。 　　见到强大的对手，固然要认识到对方的厉害，但也不能因为对方厉害，就放弃抵抗的勇气。 　　更何况，今日是释门和水妖对抗，圆通眼下出战，释门上下的胜败荣辱，都集中在他身上，绝不能败。 　　今日不同往日，他手中有地藏金身，等同拿着作弊器。 　　你参水猿虽然厉害，但那是在天上，如今落入凡尘，是龙也得盘着。 　　圆通有了丹融、方斗的阅历，自然知道仙人下凡，必须遵守凡间规矩。 　　比方说五德星君，为了保持全盛的力量，只能藏在洞天中，不能踏足外界。 　　像眼前参水猿这般，能自由在外行动，必然是舍弃了一部分实力，自动降低境界。 　　所以，眼前的参水猿，归根结底，不过是强大的神兽，天河水妖的佼佼者，而非高高在上的白虎第七宿。 　　“你有分水造化，我有地藏金身！” 　　“今日让你见识下，地藏金身的伟力，也好为你普及下，人间这些年来的变化！” 　　圆通俯视下方的参水猿，嘴角露出微笑。 　　“你久在天上，哪知道人间的事情，早已脱节太久了！” 　　说完，他高举金身，定睛望着飞来的铁签，一字一句说着。 　　虽然只有短短八个字，圆通却说的很慢，几乎是以抑扬顿挫的腔调念诵出来。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铁签飞行的速度，对比先前，可以说是慢吞吞，按照这个速度，怕是连纸都戳不穿。 　　但，凡是目光落在上面的，都不会怀疑，一旦铁签命中，博大的造化气势作用下，不但圆通粉身碎骨，连金身都会被碾压成粉末。 　　所以，铁签飞入圆通身前，下方当即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声。 　　忽然间，金身睁开双目，浓郁得如同液体的金光，喷涌而出，化作两道光柱，正中铁签之上。 　　奇异一幕发生了，铁签被光柱顶住，当场停在半空。 　　“什么？” 　　参水猿的表情凝固了，这世上，还有什么能顶住造化威势加身的铁签。 　　分水升陆的造化，几乎奠定了陆地生灵的起源，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之更高？ 　　“呵呵？” 　　圆通表情露出不屑，分水造化，固然博大，但已经是过去式了。 　　地藏金身，誓愿却是针对未来，要让地狱之中，再无一个冤魂亡魂。 　　这是何等博大的心胸，未来生生不息，亡魂永无度化干净的一日，所以这个誓愿循环无尽，自然带来的力量，也是无穷无尽。 　　过去已然固定，未来可期，两相对比，谁强谁弱？ 　　“你们这些老古董，思想古板，以为过去的就是好的、强的！” 　　“却不明白，时代变迁、鼎革之道，唯有发展，才是世界进步的唯一真理！” 　　“我这地藏金身，蕴含的伟力无穷无尽，岂是你一口铁签可比？” 　　圆通朝铁签招招手，“来来来，我们较量一下。” 　　然后，两道光柱松动了，铁签如同逃脱网中的鱼儿，顿时灵活起来。 　　参水猿见状大喜，对着圆通一指，“去！” 　　他改变主意，金身这么厉害，不如先攻击圆通这个较弱的。 　　铁签微微颤动，竟然拐了个弯，从侧旁刺向圆通。 　　圆通也不避让，怀中的金身，在关键时刻，转个方向，挡在铁签面前。 　　万众瞩目之下，空气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然后，响起一声脆响，叮当。 　　铁签撞在金身上，没有势如破竹的顺畅，竟是当场折断。 　　“还不要明白吗？” 　　“你有分水造化，是陆地众生起源，但金身清空地狱的宏大誓愿，却是针对一切有情众生，无论空中水里，陆地土下，都是度化的对象！” 　　“狭义对广义，你怎么赢？” 　　这句话落下，金身上的光芒，陡然间变得旺盛起来。 　　光芒裹住圆通，散发出欣慰的感觉。 　　圆通表情突然僵了，因为他感受到金身传来的喜悦，“不会吧，难道是我过度解读了？” 　　与此同时，地府中，轮回转生盘化作巨大镜子，浮现圆通和参水猿斗法的场景。 　　地皇阎君见到这里，叹了口气，“许判官，生死谱的副册，开始编写了吗？” 　　“呃？” 　　许判官抬头，不明所以。 　　“天下生灵，死后皆要进入轮回，不独是活人，还有其他鳞、角、毛、虫之辈！” 　　许判官听了，欠身谢罪，“阎君，这些非人生灵，尚未分册登陆，是我等疏忽！” 　　“你看这和尚，都能领悟这点！” 　　地皇阎君指向轮回盘中的场景，“天下生灵，都要入我生死谱，副册编制，尽快提上日程！” 　　“属下遵命！” 　　…… 　　“不错，不错！” 　　地狱深处，血泉两岸，地藏突然睁开双眼，露出欣慰笑容。 　　金身听到的话，正是从圆通亲口说出。 　　“是我狭隘了，佛陀眼中的众生，本就是平等的，人和非人，又有什么区别？” 　　突然间，又有几位僧侣被污染，发狂到处伤人，身旁的同伴纷纷让开，合伙将其消灭。 　　换做先前，地藏或许心存忧虑，眼下度化亡魂的速度，还比不上污染损失。 　　但这一刻，地藏前所未有的信心，得到圆通启发，他挖掘出巨大的潜力。 　　“我佛的信徒，速来！” 　　无数光点从地府四周飞来，落在圆通面前的地面上，化作锦鸡、松鼠、盘蛇等各种动物。 　　甚至还有虫蚁、飞蛾等物，停在凸起的岩石上，朝着圆通凝视。 　　“都来了，仔细听经！” 　　地藏一声令下，众多动物心领神会，竟然不约而同，摆出端坐停经的姿态，神态也有几分虔诚。 　　…… 　　“貌似，我真的是过分解读了！” 　　圆通忐忑不安，对方若是再来一次，他不敢保证能赢。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丧心病狂 　　圆通醒悟过来，原来自己闹个大乌龙，信誓旦旦说什么众生平等。 　　无意中，竟然使出‘大高调术’，令金身威能宝藏，击退参水猿的进攻。 　　但事后反应过来，担心惊了。 　　“不会吧，不会吧！” 　　圆通额头一颗汗珠滚落，随即反应过来，用法力蒸发殆尽。 　　现在是骑虎难下，不仅不能暴露，还要继续硬撑下去。 　　“妖孽，你已黔驴技穷，还不快速速投降！” 　　参水猿的铁签被毁，趁手的家伙事儿没了，本就心疼得很，眼下听他‘指猴为驴’，更加暴躁起来。 　　“老子是猿猴，不是驴，你欺人太甚！” 　　圆通也给他吼回去，“我这是比喻，比喻你懂不懂！” 　　一时间，气势将对方压制得死死地。 　　天河水妖们见了，尽数骇然，这和尚，真可怕！ 　　“圆通，释门之子！” 　　两岸边上，名家之子轻声叹气，本以为自己手握功名榜，属于隐形大佬，坐稳百子第一梯队的位置。 　　但现在见到圆通，更见识到对方手握金身，打杀四方，才知道自己未必比得上对方。 　　“果然啊，强者是打出来，而不是低调出来！” 　　名家之子，因为学派特点，已经察觉到，圆通的名气开始水涨船高，周围人等观察他的目光都变了。 　　“看来，天帝候选，我也飞参加补课了！” 　　名家之子心中隐约有预感，百子回归的真正原因，可能就是为了所谓的天帝候选。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极有可能，他们这些百子，最终都要为天帝候选作嫁衣裳。 　　“好手段！” 　　无明和合欢对视几眼，心头震惊无以复加。 　　“军臣圣僧这是在干什么？金身如此重器，怎能交给圆通！” 　　他们震惊之余，更多是嫉妒，凭什么，大家都是大乘境界，同为百子之一，你圆通有金身，我们都没有！ 　　无论在净道还是梵教，金身都是重宝，菩萨以下的修行者，碰都别想碰，更别提见到了。 　　毕竟，菩萨褪去的金身，都自己掌握，少有交给他人。 　　“这位地藏菩萨，莫非是圆通的后台？” 　　这个猜测，从先前圆通拿出金身，就已经成为事实了。 　　某种也以上说，金身等同半条命，那位地藏菩萨交给圆通，显然对他比亲儿子更好。 　　“哎！” 　　无明合欢叹了口气，他们虽然身为预言之子，在净道梵教颇受重用，但想要见到菩萨都不容易，更别提接触到金身。 　　那可是金身，二人的师父都无缘得见。 　　从这一刻起，他们和圆通的差距拉得太大了。 　　“圆通有此金身，为何先前多次交战，都没有使用呢？” 　　合欢提出这个问题，手握金身的圆通，几乎是无敌存在，只要不是菩萨出手，都不能制住他。 　　可是，先前三家交战，都未见圆通动用金身。 　　无明长叹口气，“这就是圆通的胸怀了，咱们三家内斗，那是佛道内战，不能动用金身！” 　　他指向天河水妖方向，“妖孽却是外敌，使用什么手段都不过分！” 　　“原来如此！” 　　合欢深吸口气，不由得庆幸不已。 　　两岸的观战众人，都为之惊叹不已，从今日起，圆通在释门的地位，怕是要大幅度提升了。 　　本以为，今日释门出战，是以军臣圣僧围住，但现在看来，圆通才是主力。 　　“圆通，你刚才耗费太大，稍微歇歇！” 　　军臣圣僧，半点被抢了风头的不快也无，反而很是关切。 　　圆通当夜得到金身，就爽快对他坦白，没有隐瞒。 　　虽然不知道，这位地藏菩萨的来源，但军臣圣僧却知道，这是圆通的缘分，不承认不行呐！ 　　老了，不服老不行！ 　　军臣圣僧思想很快转变过来，菩萨器重圆通，将金身都交给他，显然要重用之。 　　所以这次出战，原先设定的计划就要改一改，他军臣圣僧让出主位，甘心作为辅助。 　　事实上，军臣圣僧还有些窃喜，本来这次攻打天河水妖，只是大乘层面的决策，没想到因为圆通，竟然引入某位菩萨插手，岂不是稳赢？ 　　所以，军臣圣僧甘心作为辅助。 　　“也好！” 　　圆通点了点头，风头不能太过，须得知道藏拙道理。 　　“盯着天河水妖，防止他们出阴招！” 　　军臣圣僧一声令下，周围走出几位圣僧，挡在圆通面前。 　　“金身？” 　　女妖王微微皱眉，今天麻烦了，若不能破解金身，天河水妖必败无疑。 　　若还在天上，区区金身不算什么，但眼下是人间，在人间的规则中，金身属于最麻烦的几样宝物之一。 　　她将目光转向参水猿，现在就看他怎么应对了。 　　“奇怪，都到这个地步了，怎么九头鸟还未出现？” 　　女妖王对天河水妖的事情，知道的比外界更清楚，并非如外界猜测，参水猿取代九头鸟。 　　恰恰相反，九头鸟还是天河水妖的魁首，参水猿实在辅助他做事。 　　“这小子，破有野心，还想在人间突破！” 　　九头鸟最近不出面，实则在闭关突破，妄图恢复真身，也就是突破到纯阳、菩萨一流。 　　若真能成功，天河水妖的计划，成功率能提升到八成。 　　但这样一来，所有压力都落在参水猿身上。 　　“宿老，接下来怎么办？” 　　四周的天河水妖，都看向参水猿，眼下进攻受挫，是硬着头皮攻上去，还是寻求其他法子，都要有人决断。 　　参水猿此刻，正握着断成两截的铁签，对准断口怼上去，无奈还是拼凑不起来。 　　“算了！” 　　他朝着一头背生双壳的贝妖发话，“借你本命精涎，暂且粘住此宝，急用！” 　　贝妖心里在滴血，他的本命精涎何其珍贵，但纵然有一万个舍不得，参水猿开口相借，也必须给。 　　“宿老这是说什么，你要用尽管开口，何谈一个借字？” 　　片刻过后，参水猿举起铁签，除了上面一条细微裂痕，焕然如新。 　　“释门有金身坐镇是吗，我就错破大江的水脉，引水淹没人间！” 　　旁边的水妖反应过来，“宿老，这可不行，积累不足，时间还没到，眼下发动，不足以淹没人间！” 　　“我知道，但淹没释门，还是绰绰有余！” 　　参水猿龇牙，露出残忍的目光。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激烈争夺 　　一众天河水妖面面相觑，总觉得这个计划太过大胆。 　　但是，他们一想到九头鸟闭关前，将事务都交给参水猿，而且重点强调，凡事听从他的命令。 　　想到这里，众多水妖没了脾气。 　　反正他们迟疑的重点，不在于江水泛滥会淹死多少人，而在于计划提前实施可能失败。 　　“如此，一切听从宿老！” 　　参水猿举起铁签，有了贝妖的本命精涎，这根宝物完好如初。 　　但他却知道，从外表看来，或许恢复了，一旦剧烈使用，本命精涎的功效，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足够了。 　　参水猿举起铁签，猛地仰天咆哮，周身蓝色绒毛根根直立，如同铁丝般坚硬。 　　“出什么幺蛾子了？” 　　两岸的观众们，听到怒吼声，赶紧看向参水猿所在方位。 　　“这头猴妖，又要干什么？” 　　参水猿双眉皱起，眼珠子射出精光，凝而不散，化作两道长长光柱。 　　维持光柱的消耗太大，参水猿大半张面孔，围绕着双眼青筋直冒，肌肉都在抖动。 　　“灵猿神目、探水寻脉！” 　　参水猿动用本命神通，开始寻找脚下大江的水脉。 　　这是他这支神兽藏在血脉中的神通，踏入任何一条河流，都能准备找到水脉所在。 　　水脉对江河的关系，就如同血管对人体来说，一旦被刺破，必然血流不止，到最后枯竭而亡。 　　天河水妖的计划中，就有将天河之水引入人间水脉，最终达到淹没人间的目的。 　　最关键的部分，少不了参水猿的援助。 　　片刻过后，参水猿摆动双目射出的光柱，深扎入大江之中。 　　光柱如水后，化作两条灵活的蛇儿，在水中窜来窜去，忽高忽低、忽左忽右。 　　“快阻止他！” 　　军臣圣僧看出不对，一声令下，四五个大乘圣僧衣角飘起，眨眼间杀到下方。 　　“哪里去？” 　　天河水妖不甘示弱，他们人多势众，排成层层叠叠的防御圈，企图将对方阻拦在外面。 　　“佛光普照！” 　　一名大乘圣僧双手合十，等到分开始，掌心升起一轮烈日，散发灼热的佛光。 　　好霸道的佛光，那些实力稍弱的大妖，靠的近的，当场化为灰烬。 　　剩下的在佛光侵袭下，也是苦苦支撑，怒吼着冒烟。 　　“什么佛光，让我瞧瞧？” 　　突然间，水妖当中，走出一尊铁皮蛤蟆，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蛤蟆吞天术！” 　　这头奇丑无比的蛤蟆，看似坑坑洼洼，实则也是水妖中的强者。 　　只见打着哈欠，嘴巴长到极大，几乎能将自己吞进去。 　　下一刻，施法的大乘圣僧皱眉，周身阴影降临，将他手中的佛光吸走，点滴不存。 　　“好！” 　　周围天河水妖喝彩，铁皮蛤蟆一张嘴，就破去对方极其厉害的释门神通。 　　这样一来，他们可以支持更久，好让参水猿从容定下水脉。 　　“我来！” 　　第二位大乘圣僧出手了，“多臂人佛，千手无量！” 　　只见他袈裟升起，嗖嗖嗖黑影陆续出现，一口气功夫，至少伸出数百双胳膊。 　　这些胳膊的尽头，乃是掐着各种印诀的手掌，什么无畏印、方便印、狮子印等等，竟是无一样重合。 　　“咚！” 　　第一个被击中的水妖，全身骨头都碎了，倒飞到半空，肉身承受不住巨力，当场爆开成漫天血雨。 　　“好啊，你手掌硬，来敲敲我的铜皮如何？” 　　这回是古铜大鳄开口，他回到老巢后，有同伴相助，很快治愈脊椎断裂处，眼下重回巅峰状态。 　　大乘圣僧周围无数手臂挥舞，远远看去，如同一大团海藻球，听到古铜大鳄开口挑衅，刷拍出一只手掌，朝对方头顶压落。 　　“来得好！” 　　古铜大鳄猛然吸气，周身膨胀起来，粗糙的鳞皮表面，拳头大的菱形凸起，竟然闪烁金属寒芒。 　　“轰！” 　　一只佛手从天而降，正中古铜大鳄头顶，将他的身躯往下压低几寸。 　　“打得我好舒服！” 　　古铜大鳄嘴牙咧嘴，哈哈大笑，“再来！” 　　猛然一昂脑袋，将大乘圣僧的佛手弹飞。 　　“咦！” 　　大乘圣僧收回手掌，见到无数手掌中，唯独这只手，布满血点。 　　“这头妖怪铜皮铁骨，不好对付！” 　　他抬头，见到重重叠叠的水妖后方，参水猿的双目光柱逡巡的范围，已经开始缩小，显然距离目标不远。 　　“不能在浪费时间！” 　　大乘圣僧猛地吸口气，一千双手臂高举，左右对称，位于中央的面孔宝相庄严。 　　下一刻，手掌两两相对，双手合十。 　　“千手宝相，邪魔辟易！” 　　眨眼间，从他身上，刮起一场风暴，降临在青铜大鳄等众多天河水妖身上。 　　“啊！” 　　古铜大鳄本以为，自己皮糙肉厚，生的笨大无比，斗蛮力最是擅长。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比树叶更轻，连自身都把握不住。 　　风暴之下，所有天河水妖脆弱无比，被吹得七零八落，甚至有几个块头小的，等到大战结束之后，才摸索着回到大江，但那个时候，也已经物是人非了。 　　“嗯！” 　　大乘圣僧此番全力出手，也顾不得误伤了，风暴有一小部分，吹到两岸边上。 　　许多关中猝不及防，竟也被吹到高空，爆起接二连三的光芒抵消力量。 　　突然有人发现，勾曲山一行身旁，风力逐渐减弱，再看修天赐等人，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没卷起。 　　“勾曲山秘术，果真不凡！” 　　他们感叹不已，却不知道，是修天赐的宝物起作用，和方斗的秘法没什么关系。 　　“大师兄，你这珠子好厉害！” 　　红鸾在妖界时，曾见修天赐用珠子破解妖风，如今又起作用，简直是佩服不已。 　　修天赐摇晃珠子，“西方得来的宝物，专门镇定各种神风、仙风、妖风、怪风！” 　　再看大江深处的战场，大乘圣僧这股风暴，吹得天河水妖防线七零八落，已然挡不住他们进攻的步伐。 　　恰在此时，参水猿也停下来，双目射出的光柱，钉在大江某一处。 　　“好了，就在这里！” 　　下一刻，参水猿铁签脱手，破空而出，顺着光柱的轨迹飞落。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水脉泄 　　噗嗤！ 　　一声闷响，事情已成定局，再无回转余地。 　　参水猿拍拍双手，散去双目的光柱，转向几位杀到面前的大乘圣僧，“找我？” 　　“走！” 　　几位大乘圣僧对视一眼，知道事不可为，纷纷乘着香风、祥云，扭头回到天上。 　　“军臣，释子，惭愧惭愧！” 　　他们面对军臣圣僧，承认此行失败，不管参水猿什么谋划，眼下都已得逞。 　　“不要紧，我们且看看，对方究竟耍什么轨迹。” 　　军臣圣僧话音刚落，突然见到大江某处，一处水点猛地膨胀，如同绽放的水花。 　　这朵水花，不是一闪而逝，反而越来越大，转瞬间就占据大江河道。 　　而且，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水花越来越大，轻松冲破大江两岸，决堤而出。 　　“水灾！” 　　见到这一幕的，不管是释门，还是旁观的各方势力，都知道情况不妙了。 　　若是任由江水泛滥，淹没大江两岸，无论南北都要遭殃。 　　这时候，风水之子惊叫出声，“我明白了！” 　　“刚才参水猿是早寻找水脉，然后用手中法宝将其刺破！” 　　“水脉为江河运行的核心要害，一旦被刺破，万水无从收束，必将化作灾害！” 　　“眼下，大江水脉被扎破，已经无法挽回！” 　　旁观众人听得惊恐交加，有人忍不住开口，“你身为风水行家，怎么没早看出来？” 　　“我……学艺不精！” 　　好吧，没人责怪风水之子了。 　　但是，释门这边头疼了，天河水妖的野心昭然若揭，竟不顾生灵涂炭，要放水淹没人间。 　　大江是南北天堑，又是天下万水的枢纽，一旦失控，必将危害无穷。 　　远的不说，释门各家门派，都要面临水淹的灾情，多少僧侣将沦为鱼鳖食物！ 　　“好歹毒！” 　　释门众人凌空进攻，如今正在发怒，但脚下两岸潜藏的观众们，却是早了无妄之灾。 　　谁也没想到，天河水妖反击第一枪，就打在他们这些观众身上。 　　江水开始泛滥，许多旁观者藏不住，纷纷化作流光飞起。 　　“好哇，藏了这么多！” 　　参水猿见了，冷笑着摇头。 　　“宿老，起作用了！” 　　有天河水妖提醒，只见那处被刺破的地方，仿佛打开水的世界，无穷无尽的江水翻涌喷出。 　　保守估计，每个呼吸，从那一点倾泻出的江水，少说也有上百万桶。 　　局势糜烂，至此一发不可收拾。 　　“倒要看看，你们释门如何应对？” 　　参水猿冷笑着，你们施展千佛梵唱，将大江一分为二，削弱我们主场优势。 　　好啊，现在我刺破水脉，让江水决堤而出，现在不光是江中，两岸也江水泛滥，很快都要成我我们主场。 　　已经有不少天河水妖，嚎叫着奔向泛滥处，背影融入洪水中，若隐若现。 　　若是现在，刚才来袭的几位大乘圣僧还在，就要吃些苦头了，水妖们有了地利之便，比先前难缠十倍有余。 　　“什么破水灾，害的我都不能观战了？” 　　这时候，某方势力的人忍不住了。 　　“是提江真人！” 　　原来，竟是散修联盟的首领，也是无数旁门散修共尊的大哥。 　　提江真人袖口抖动，飞出一枚白玉小碗，“我这千江不流盏，能吸光水流，令千江不能流淌！” 　　“你们这些天河水妖，引发水灾，这是滔天大恶！” 　　“且让我收拾一二！” 　　话音刚落，白玉小碗飞出，倒扣在大江上方。 　　扎破的水脉之处，无数水流开始旋转，凝成麻花状离地升空，汇入小碗当中。 　　说来奇怪，水柱相比碗口，简直是大象和芝麻，但最终水柱缩小成发丝，稳稳当当吸入其中。 　　有了千江不流盏，下方四处翻滚泛滥的洪水，开始少了许多。 　　渐渐的，有疯狂起舞的水妖发现，身下水流开始褪去，最后只能淹没脚背。 　　“嗯？”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提江真人，这位散修首领，倒也神通广大。 　　提江真人含笑，略有些矜持，不断吞吸洪水。 　　“宿老，怎么办？” 　　参水猿冷笑着看他，“等等，看他还能撑多久！” 　　什么千江不流盏，这些人间法宝，起名倒是口气极大，什么吞天灭地，实则连万分之一的威力也无。 　　别说千江了，这白玉小碗，真能容纳一条大江，参水猿都承认它媲美仙界法宝。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提江真人神色开始变差，举着小碗的手腕，开始抖动起来，显然难以支撑。 　　“惭愧，我无能为力！” 　　提江真人猛地收回白玉小碗，翻过来一看，已经装满了，距离碗口边缘，只有一线之差。 　　再看大江，原本被压制住的水花，再度扩大喷涌，洪水重新回到两岸，朝着两边开始扩张。 　　“嚣张！” 　　头顶上的释门众人终于忍不住了，军臣圣僧怒喝一声，抬起右手掐印。 　　只见他只见倾泻金光，在空中刻出一个‘镇’字。 　　金光镇字重若千钧，脱手飞出，正落在水花中央。 　　轰，镇字落下，炸出大片水雾，巨力之下，水花被炸成肉眼难见的水粒子，四处离散。 　　很快起作用了，水脉扎破的伤口，似乎贴上膏药，再也不流血了，洪水失去来源，重新消灭了。 　　“呵呵，再看看！” 　　参水猿冷眼旁边，也不出手阻拦，显然很有信心。 　　果不其然，又过了片刻。 　　轰，金光镇字被冲到高空，下方是压制已久的水浪，劲力不输于地震。 　　连大乘圣僧出手，也镇压不住，局势恶化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水花猛地扩张，刚才短暂的平静，压制许久的洪水，变本加厉卷土重来。 　　“快让，快让！” 　　嗖嗖嗖，一道道光芒升空，两岸观战的人再也藏不住，纷纷升上云霄。 　　他们低头看去，纷纷咋舌，原来脚下土地上，洪水蔓延的速度，比地上破水的蔓延更快。 　　眨眼间，大江两岸的万顷土地，都已被淹没其中。 　　水灾开始全面爆发了！ 　　军臣圣僧，看了眼掌心的镇字，摇摇头，将其散去。 　　“释子，妖孽丧心病狂，破开水脉，淹没世间！” 　　“我释门若不能诛杀，这番因果，就要牵连自身！”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金身救世 　　“各位听好了，天河水妖淹没两岸，就是要化为主场，以地利战胜我们！” 　　军臣圣僧朝着释门众人分析，“记住了，绝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 　　“善用分水避水之法，逐个诛杀水妖！” 　　“今日，水妖不亡、释门不退！” 　　众多释门成员，听得热血沸腾，隐忍这么久，总算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亮出释门的拳头。 　　他们正要动手，却突然听到一声，“慢着！” 　　原来是圆通，他朝军臣圣僧拱手，“圣僧，还有挽回的余地！” 　　“什么？” 　　军臣圣僧吃惊看他，下方洪水滔滔，从根源解决的路子已经完全不行。 　　一旦洪水泛滥，就算有千军万马也无济于事，怎么圆通还有办法？ 　　“我有金身！” 　　圆通举着金身，“让我试试看！” 　　时间紧迫，来不及细想。 　　军臣圣僧片刻就下定决心，“释子，我们上前出战，为你争取时间！” 　　“好！” 　　圆通点点头，“圣僧，一切保重！” 　　拜别之后，军臣圣僧率领释门众人，开始朝下方落去。 　　“妖孽，你家佛爷来了！” 　　参水猿眯着双眼，“开战了！” 　　眼下，才是全面开展，释门被水灾逼迫，逼得不进入水妖主场。 　　天河水妖这边，四周洪水泛滥，对他们也发有利，个个凶性狂性大发，嚎叫声此起彼伏。 　　而圆通呢，则是高举远端，望着下方的交战，表情带上一丝悲悯。 　　“这是什么意思？” 　　参水猿心绪不宁，就要飞上天空，将圆通大落下来。 　　下一刻，面前狂风大作，军臣圣僧插入面前。 　　“妖孽，你的对手是我！” 　　参水猿望了眼圆通，然后看向军臣圣僧，“好，先杀你！” 　　圆通在干什么？ 　　不管是身为敌人的天河水妖，在猜测他的举动，旁观的各路来人，也在猜测。 　　毕竟，圆通手握金身，是释门一大主力，眼下不参与下方交战，却独自在高空做什么？ 　　很快，答案就揭晓了。 　　“菩萨，众生皆苦、身处水深火热，还望你金身大发神通，拯救世间！” 　　圆通在金身耳边轻语，然后双手扶着金身，一身法力狂涌入内。 　　金身开始膨胀起来，从婴儿大小，转眼化作一人高，但这个速度，还是越来越快。 　　“金身在放大！” 　　这般剧烈变化，瞒不过四周的眼睛，很快就有天河水妖见到。 　　“什么破金身？” 　　有个天河水妖想到，金身变大，身周各处都撑开了，皮层变薄，岂不是防御下降？ 　　这位物理知识超前的水妖，灵机一动，便开始主动攻击金身。 　　他摇头晃脑，从脑后软骨中，喷出三根尖刺，见风变硬，刷刷射向金身。 　　叮当叮当，几声脆响，尖刺命中金身，但都当场折断，毫无用处。 　　好吧，金身即便放大了，也还是坚不可摧。 　　“呃！” 　　参水猿正和军臣圣僧剧斗，见头顶阴影浮现，金身已经成长为撑天立地的巨人模样。 　　“金身救世！” 　　圆通一声喝，金身张开双臂，朝着下方撑开，远远望去，似乎抱着庞大的圆球。 　　变化，开始接二连三发生。 　　地上汹涌的洪水，原本朝着四周扩张，但陡然间，似乎碰到透明的墙壁，戛然而止，一寸寸往上抬起，却是再也无法往下延伸。 　　这番变化，不是某个方向，而是四面八方无一疏漏。 　　渐渐地，众多旁观者居高临下，看出这番变化的整体情况。 　　以大江为中央，划出方圆万里的圆圈，洪水被收入其中，再也无法往外泄露。 　　“这……” 　　突然有人发现，这个圆圈怎么有些眼熟，下意识抬头，见到头顶虚抱原形的金身。 　　“是金身！” 　　这尊金身双手虚握的圆球，投影到地上，正是围住洪水的巨大圆圈。 　　也就是说，金身发力形成结界，将洪水收入其中。 　　“哈哈哈，蠢货！” 　　参水猿大笑，“洪水无穷无尽，仅凭你金身拦着，总有撑爆的一日！” 　　“到时候，积累下的洪水，一瞬间爆发，危害更胜眼下！” 　　“你们释门，注定要祸害苍生！” 　　军臣圣僧也看出不对，金身如此变化，岂不是消耗海量，圆通哪里支撑得住？ 　　“圆通，别犯傻！” 　　从高空传来圆通的声音，“圣僧，我尽量为你们争取时间，不必迟疑，尽管动手！” 　　参水猿还要讥讽，却听到有水妖惊恐叫出声，“宿老，怎么水停了？” 　　江水日夜流淌，从西到东、从东到西，怎么也不会停，水妖口中的水停了，却是被扎破的水脉。 　　扎破点绽放的水花，本是源源不断的洪水来源，也是参水猿惑乱人间的最大依仗。 　　可是，就在刚才，有水妖发现，水花开始萎缩，到最后消失无踪了。 　　也就是说，水脉的流血点，被彻底止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参水猿下意识看向圆通的方向，“是你！” 　　圆通没有回答！ 　　参水猿还想质问，就要飞上云端，却被军臣圣僧拦住，“妖孽，和我交战还妄图分心，你活够了吗？” 　　没法子，只好继续斗法。 　　“好厉害的手段！” 　　各方来人看得啧啧称奇，圆通这般神来之笔，简直是神乎其神。 　　“风水之子，你看出什么来了？” 　　眼下，只有求助专业人士，能否推断出圆通究竟做了什么？ 　　“稍安勿躁，让我仔细看看！” 　　风水之子，取出走风铃铛、定水罗盘、寻龙尺等法宝，口中念念有词，测算了半晌。 　　“算出什么了？” 　　风水之子满脸震惊，吐出几个字，“佩服，佩服！” 　　“别买管子了，究竟看出什么了！” 　　风水之子指向化作撑天巨人的法相，“看到没有，这就是圆通的出手！” 　　“他以金身，施展出法相天地的手段，阻绝乾坤！” 　　“不光是洪水流不出去，连带着水脉运转，也被截取了，先前被妖猿扎破的伤口，早已被划分在水脉之外！” 　　众人再看拿出流水的关键所在，此刻在外半点水花飞出。 　　“看到没有，虽然伤口还在，却已经是无源之水，不能长久！” 　　“这下子，天河水妖的如意算盘失灵了！” 　　有人问道，“难道，就没有解开的法子？” 　　“有，灭了金身！”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混战 　　灭了金身，自然是打破结界最直接的方式。 　　但是，无人能做到。 　　就连参水猿本尊，也不敢夸口，能将金身击溃。 　　若他还在天上，担任星宿神兽，别说区区一座金身，就算是佛道的菩萨当面，也能当场打死。 　　按现在么…… 　　“开战吧！” 　　参水猿叹了口气，释门是人间三家之一，根深蒂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天河水妖身为外来户，想要击溃释门，本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如今，金身化作撑天巨人，双手抱圆，巨大结界笼罩下，交战双方就被困在其中。 　　至于参水猿苦心寻觅，最终戳破的水脉，也被单独截断送入其中，再也无法涌出洪水。 　　事情回到起初的状态，唯有双方面对面交战，以实力定输赢。 　　“不错，唯有一战！” 　　军臣圣僧战意蓬勃，这一刻，他身上某些沉睡多年的东西，开始苏醒了。 　　释门军臣，乃是一尊战神级别的存在，就好比打盹的老虎，莫要以为他就不吃人了。 　　“来吧！” 　　军臣圣僧对上参水猿，此刻，他对对方的身份也开始略有怀疑。 　　普通的天河水妖，断无如此奇妙神通，这头蓝色猴子，必定大有来历。 　　至于久久未出现的九头鸟，已经被认为是失败者，让位给参水猿了。 　　“给我镇压了！” 　　军臣圣僧手掌翻转，万字绽放光芒，从天而降，朝参水猿身上镇压落下。 　　这是佛门手印，专门用来镇魔之用。 　　参水猿见了，却气得不行，我只是下凡来了，本质上还是神兽，就算没有星宿神职，你如此对我，也是奇耻大辱。 　　于是，参水猿打出一道残影，铁签带起凄厉破空声。 　　“嗖！” 　　军臣圣僧微微皱眉，快速缩回手掌，却见光字碎裂，掌心多出一个红点。 　　铁签的锐利，远远超出想象，难怪能刺破水脉！ 　　须知水脉无形无质，想要找到已经很不容易，将其戳破，必须有通天的本领才行。 　　“大意了！” 　　军臣圣僧摇头，先前见铁签奈何不得圆通，就存了轻视之心，眼下一番交手擦发现，参水猿的手段，还是相当厉害。 　　念及此处，他静下心来，耐心和对方周旋。 　　参水猿知道自己的任务，拦住军臣圣僧，正是为了同伴制造机会。 　　眼下天河水妖，拍在首位的敌人，不是军臣圣僧，而是圆通。 　　巨大金身在旁，根源都在圆通身上，只要灭杀之，金身自然无法维持，到时候洪水泛滥，将一发不可收拾。 　　无需参水猿指派，天河水妖中的厉害之辈，已经找上了圆通。 　　“小和尚，我们陪你玩玩！” 　　圆通见到魁梧的妖影逼近，微微笑道，“求之不得！” 　　“来，到爷爷的肚子里来暖和！” 　　一头魁梧如山的妖怪，猛地张口吞吸。 　　风卷狂澜，由于力道太过猛烈，竟然旋转成一颗黑洞，将所有吸力都聚焦在圆通身上。 　　瞬间，圆通身上的衣角猛地往上飞起，像是有无数丝线猛拉。 　　“佛说十方，本来相通！” 　　圆通竖掌在胸前，低头默念，身上升起一股力量，抵消了对方的吸力。 　　张口吞吸的水妖，原本狞笑着，只等圆通自动入口，突然间，发现不对了。 　　圆通就站在眼前，但无论他如何用力吞吸，狂风接连入口，偏偏圆通原地不动，如同虚幻一般，风穿而过、不留痕迹。 　　“邪门了！” 　　下一刻，圆通对着抬头，“若腹中饥饿，何不自食己身？” 　　这个问题太过愚蠢，天河水妖听了，本想出言讥讽。 　　但是，没等他停下吸引，就突然发现，吞吸到东西了。 　　“果然中招了！” 　　天河水妖狂喜，看你装模作样，还不是要落入我口中。 　　于是，他不开说话，专心开口猛吸。 　　“蠢货，快停下！” 　　耳边传来同伴的声音，惶急中带着惊恐，可这是为什么，他明明快赢了。 　　下一刻，这头天河水妖，感觉吞吸越发猖狂，先是四肢、然后是躯干，最后是头颅。 　　身躯各部分，零零碎碎，被吸入口中了。 　　“看你还不死？” 　　天河水妖心中正狂喜，却陡然发现不对劲，怎么自己越发虚弱，眼前视线也越发暗淡，仿佛身处世界关灯了。 　　“不对，不对！” 　　他扫视身旁，见到几个同伴表情慌张，接连往后倒退。 　　“你们躲什么，难道我……” 　　这头天河水妖的一切思想，到此戛然而止。 　　他的几位同伴，却是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从刚才开始，这头水妖张口吞吸，见动不了圆通，竟然将目标转而自身。 　　先是四肢，像是折断的面条，被强行塞入口中。 　　然后是躯干，稍显麻烦，但也被卷起来，最终被吸入口中。 　　最后的头颅尤其麻烦，但也难不倒他，从口中的黑洞开始收缩坍塌，最终化作虚无。 　　几个呼吸之后，这头天河水妖原地消失，只剩下一颗缓缓消失的黑洞。 　　“呼呼呼！” 　　压抑的喘息声中，几头天河水妖终于弄明白，眼前的状态。 　　这头天河水妖，竟将自己活生生吞了。 　　不用多说，一定是圆通施法，才让他做出如此不可思议的举动。 　　“圆通，你这所作所为，才是彻彻底底的妖僧？” 　　一个水妖同伴惊惧交加，指着圆通呵斥不已。 　　“怕什么，你们又不会吞纳神通！” 　　听到圆通的话，水妖们内心燃起希望，是啊！ 　　“一起动手，别让他得逞了！” 　　几个眼神确认之后，这几个天河水妖一拥而上，从四面八方对圆通出手。 　　“十方六道，唯我独尊！” 　　圆通站在原地不动，三道黑影从体内飞出，分别化作空行、水行和地行三尊罗刹，分别拦住几位水妖。 　　“护法明王何在？” 　　圆通朝着虚空一指，明王手持钢杖，威严的面孔之上，缓缓睁开八只眼睛，每颗眼珠中都跳动这火焰。 　　“嗯！” 　　原本天河水妖打算围攻圆通，以人数优势战胜之，但这一刻起，圆通反而占据优势，成了以多打少。 　　“给我灭了这帮妖孽！” 　　圆通意义风发，朝着面前的敌人一指，护法明王和三尊罗刹，齐刷刷往前飞出。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观战众生 　　“精彩，精彩！” 　　眼下释门和天河水妖展开全面混战，自然是众多观众苦等的情节。 　　两方阵营混合起来，不分彼此，自然是双方捉对厮杀。 　　什么高境界的打扫一大片的情况，压根没机会存在，毕竟双方都有高手坐镇，一旦见到有异常的溃败，就会前方阻止。 　　开战起初，也曾有过倚强凌弱，造成大量死伤，但经过一段时间适应，无论释门水妖都找上同等对手，开始交战起来。 　　其中，最吸引目光的，就是头面人物的交锋。 　　军臣圣僧和参水猿交手，可谓是惊天动地，战场上一大半的声势，都是他们二人造成。 　　旁观者见了，叹一句军臣圣僧杀气未老，又见到参水猿灵活彪悍，也不是普通妖孽。 　　除此以外，圆通交手的过程，也吸引不少目光。 　　他接连召出护法明王、三尊罗刹，吸引不少目光。 　　除了无明和合欢二人，他们和圆通交战，知道这一护法三罗刹的存在，也知道其棘手。 　　若是平常对手，想要围攻之，四五人便够了，但唯独对圆通不行，他本人之外，还有这四个帮手，起码要七八人才有胜算。 　　所以，圆通是最不畏惧群战的存在，伏击的人少了不顶用，人多了又会被察觉。 　　现在，见到圆通以此对付天河水妖，两位预言之子，不由得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净道和梵教两家，为了探出圆通真正实力，折损了多少人才，这帮妖孽应该好好感受一番。 　　其他不知情的，却很是惊叹。 　　“这圆通本人本领就不弱，兼修十方无量和六道轮回，这也就罢了！” 　　“除此以外，还能炼成一尊护法明王，三尊罗刹，个个都不在自身之下！” 　　“他究竟有多少精力、多少时间，才能练成这般手段！” 　　这没法不让人怀疑，你说你是召唤师吧，为何这么能打？你说修炼的武术吧，为何还掌握召唤魔法？ 　　世界上，少有两全其美的事情，落在圆通身上，也是同样道理。 　　“莫非，这就是菩萨青睐他的原因！” 　　“有可能！” 　　无需圆通出面解释，众说纷纭的旁观者们，很快给他脑补了答案。 　　“厉害呀！” 　　眼看结界当中，圆通越杀越勇，围攻他的几位天河水妖，起初以为十拿九稳，如今却渐渐落入下风。 　　“快去几个帮忙！” 　　好在天河水妖，人多势众，又飞出几头天河水妖，参与围攻当中。 　　“卑鄙！” 　　旁观者们，虽然不是释门阵营，但见到妖孽施展车乱战，也开始喝骂出身。 　　“快看，那些结社动了！” 　　突然间，被忽略已久的结社们，开始跨步上前。 　　先前一场洪水冲刷两岸，这些结社不能幸免，大部分底层成员被卷入水中，折损了七八成人手。 　　但，幸存下来，都是精英。 　　在带头的圣僧率领下，众多结社的成员们，开始念经往前迈步。 　　只见一位位成员，头顶升起光尘汇聚的烟柱，像是黑暗中点燃的信香。 　　众多烟柱升空，如同乳燕归巢，纷纷投入金身中。 　　虽然他们的补充，对于庞大金身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但此举的用意很明显，到死也和释门站在一起。 　　“释门之大，即便今日败了，也不是天河水妖能灭绝的！” 　　这时候，不少人感叹起来，都是来自新崛起的百家和散修们。 　　“道子你看，释门的积累，咱们道家也有！” 　　某位南方真人，傲然指向结社方向，虽然没有言明，但透露够多了。 　　丹融知道眼下是公共场合，不能透露道家机密，但所谓结社一类的外部组织，显然道家也有，而且更多。 　　“世人都道释门潜力巨大，却不知道，我道家比之更甚！” 　　丹融听了点点头，“这倒不假！” 　　他们的对话，一直有人在偷听，所以话不能说的太清楚，浅尝则止。 　　“你们都看好了，此番交战双方，都代表一方顶尖的战力！” 　　修天赐指向结界中，为红鸾袁明分析讲解起来。 　　“释门这边，军臣圣僧和圆通，属于第一梯队的战力，又有身后积累，不容小觑！” 　　“天河水妖那边，都是一帮凶悍之辈，多有神兽后裔，神通众多！” 　　“这次交战，乃是你们平生所见的第一大战，抓紧时间吸收，对今后修行有帮助！” 　　袁明和红鸾目不转睛，这可是难得的体验，交战当中，大乘级别的圣僧和菩萨，加起来超出两位数，至于小乘级别，更是多的数不清。 　　他们二人，尚未突破剑仙，虽然自视甚高，却也知道，一旦被投入战场中，能支撑一刻钟就已经烧高香了。 　　眼前的混战，才是真正残酷的现实，实力不够、境界不高，连保全自己都做不到，更别提杀敌了。 　　“两位师兄，神情自若，目光淡定，显然经历过类似大战，而且不止一次！” 　　袁明观察交战，还能分出一份心神，用余光观察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 　　两位师兄的表现，让他很是佩服，更加坚定学习的信念。 　　“什么人？” 　　突然，方玉京猛然发现，不止什么时候，一位不速之客靠近身边。 　　这让修天赐都吃惊不已，此人分明体型庞大，却让他和方玉京都险些忽略，知道走到近前才发现。 　　这太危险了，如果是敌人，必将能造成惨痛伤害。 　　“误会，误会！” 　　来人是个大胖子，比常人中身材高大者都要高三分，全身白白净净，一副没吃过苦头的模样。 　　他没开口，就哈哈笑几声，满脸笑眯眯，半点敌意也无。 　　这般作态，不像是别有用心之人。 　　“抱歉，我们这里有人了，你找个空地去看！” 　　修天赐看不穿对方来历，委婉表示拒绝靠近。 　　“素闻勾曲山一脉的威名，今日得见，莫大荣兴！” 　　大白胖子拱手行礼，“我也不耽搁您的时间，借地方看两眼就好！” 　　生怕修天赐二人不答应，重点强调，“就看两眼！” 　　“好吧！” 　　修天赐见他态度诚恳，只好答应了，让他站在旁边。 　　但是，他和方玉京留了个心眼，一左一右，锁住大白胖子的进攻中路，将师弟师妹护在身后。 　　这样，对方总有歹意，第一时间就会发现。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擦肩而过 　　“啧啧，这个精彩！” 　　大白胖子也不见外，站好了就大方看起来。 　　他是个热闹的人，看得激动了，时不时手舞足蹈起来。 　　起初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还有些紧张，生怕他趁机出手。 　　但是，观察了片刻，发现这大白胖子，也没什么恶意。 　　这般咋咋呼呼的大白胖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尽管对方举动稍显失礼，但勾曲山的几位弟子，还是默默忍受了。 　　大白胖子是自来熟，很快就和几人攀谈上了。 　　“你们瞧瞧，那个老和尚的一掌，是不是有七层玄机，我分析给你听……” 　　“唔，好个螺蛳妖，竟能施展小洞天之术，你们应该不知道，此类妖物的极品，能在背上螺蛳壳中开辟小天地。” 　　“民间由俗语称，螺蛳壳中做道场，就是由此而来！” 　　“不得了，不得了，那小和尚厉害，六道轮回之术，竟有了一丝真意！” 　　…… 　　刚开始，只觉得聒噪不已，但听着听着，许多新鲜的观点和秘闻，都从大白胖子口中讲出。 　　红鸾和袁明，都听得入迷，心想不出来见识，还真不知道外界人才众多，随便遇到一个不起眼的胖子，都有如此博学的本领。 　　但是，修天赐和方玉京，想得更远。 　　两位师兄弟对视，用眼神相互询问。 　　“百家当中，有符合此人身份的吗？” 　　“不知道啊，这般胖大体型，又是博学多闻的，按理说早该出名了！” 　　“散修当中，似乎也没符合的人物！” 　　大白胖子似乎没有察觉，仍是兴致勃勃，和勾曲山四人交谈起来。 　　这里的情况，很快就被周围察觉了。 　　勾曲山的弟子们出现，众人惊叹不已，却无人上前结交。 　　虽说，勾曲山如今，有一门三剑仙的威名，但传闻中的山主方斗，可不是什么好交往的人。 　　贸然上前结交，万一弄巧成拙，热闹了对方，那就不妙了。 　　所以，一直没人敢上前。 　　奇怪的是，如今却有个大白胖子，对着众人口若悬河，一副很熟的模样。 　　许多人开始猜测，这大白胖子的来历，结果问了一圈，没人认识。 　　这就奇怪了，前来观战的众人，几乎囊括修行界所有的势力，但凡有些名头的都认识。 　　除非这大白胖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否则怎么会无人认识？ 　　大白胖子和勾曲山一众交谈，也没有避讳他人，说的话很快就被传开了。 　　“嘶嘶嘶！” 　　惊呼声、倒吸凉气声，可谓是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几乎是每一家势力，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观战各方势力，凭借自身门派的学识和阅历，都从交战当中领悟到不少东西。 　　当然了，领悟到的东西，都是基于自家门派所得，属于门派机密，不可能拿出来分享。 　　所以，各家都藏着掖着。 　　大白胖子话中内容传出来，不光包括他们各家领悟的东西，还有更多未曾看到的内容。 　　也就是说，此人的眼光阅历，比他们各家加起来，都要略胜一筹。 　　“此人，必定是百家之一，说不定还是什么预言之子！” 　　百家学派中人，认识到大白胖子身上的不寻常，开始刨根问底。 　　可是思前想后，都想不出来，毕竟百家机密，除非是本人亲自承认，旁人如何旁敲侧击，都很难推断出对方身份。 　　“如此博学，莫非是博学家？” 　　“博学之子，早在当年八水山就战死了，这些年来，你可曾听过，百子有替补的情况？” 　　“不是博学之子，又会是什么来历？” 　　名家之子，更是惊讶不已，他搜集的百家情报，乃是最完整的，都没有大白胖子的情况。 　　“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名家之子，暗自握紧功名榜，企图从中寻求答案。 　　功名榜嗡嗡震动几下，然后红光冒起，随即熄灭。 　　失败了！ 　　名家之子见状，知道功名榜未能找出大白胖子的真实身份。 　　“可惜！” 　　…… 　　“嗯？” 　　大白胖子还在不停讲解，却突然停下来，转眼一扫，随即收回目光。 　　“发现什么了？” 　　方玉京见他没有征兆停下，关切询问道。 　　毕竟，大白胖子说的都是干货，少有灌水，四人也开始爱听起来。 　　“没什么？” 　　大白胖子回过神，一拍额头，“先前说好只看两眼，不知不觉竟忘了，眼下已经多出几个两眼了？” 　　“不妨事，你若想继续看，尽管便是！” 　　“不啦！” 　　大白胖子摆摆手，“我家里还炖着鸡汤，时间长了，小心糊了，必须尽快回去！” 　　说罢，他朝修天赐等人拜别，“不必送了！” 　　话音刚落，大白胖子就转身离开，几个冲刺消失在原地。 　　“真是个怪人！” 　　修天赐等人看着他背影，逐渐消失不见，微微叹息道。 　　此人出现和消失，不过是小小插曲。 　　结界当中，还在继续交战。 　　…… 　　“嗯，没错，四人身上，都有熟悉的味道！” 　　“别人闻不出来，我还不知道，那是服用纯阳之气，肉身蜕变产生的气息！” 　　“什么丹家之子？” 　　“真正的纯阳丹之主，原来在勾曲山中！” 　　大白胖子嘴角含笑，不枉他这些年来，东躲XZ途中，还不忘寻找线索。 　　如今，总算找到事情的真相。 　　但随即，他皱起眉头，勾曲山方斗可不好惹，该怎么和对方交涉呢？ 　　…… 　　“兄长，我来的晚了！” 　　名家之子，正在琢磨着，大白胖子突然离开，会不会是他用功名榜窥探，被对方发现了。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许久不见的冶兵家，此人匆匆而来，真对他接连抱拳谢罪。 　　“来了就好！” 　　名家之子不以为意，反问道，“你常年有事儿，怎么有空过来看热闹？” 　　冶兵家长叹口气，“别提了，那宝贝颇为狡猾，前些日子，已然幻化人形，专挑人多眼杂的地方藏身，几次都被他逃过！” 　　“如今，我追踪他越来越困难，兄长，怕是今后也没什么希望了！” 　　名家之子知道，自从当年对方点化那件法宝，一直在苦苦寻觅，时至今日还不曾放弃，此事已然成为冶兵家之子的执念。 　　身为好友，他也不方便劝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我也是追到附近，失了他的行踪，想到兄长来这边观战，特地前来见面！”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功德寻芳炉再现 　　“什么？” 　　名家之子，陡然警觉起来，一改先前漫不经心。 　　“你说它已化成人形，怎么这么快？” 　　冶兵家之子愣了愣，然后解释道，“按照常理来说没错，但功德寻芳炉，本非凡品！” 　　“自从被我点化后，灵智与日俱增，成长起来没有上限！” 　　“刚追踪时，我还游刃有余，好几次差点的手，但随着它逐渐变狡猾，越来越不好追了！” 　　冶兵家之子叹了口气，摇摇头，“如今他化作人形，藏于众生当中，人海茫茫，哪里去找？” 　　名家之子默默点头，然后问道，“他变化的外形，可是一个身高异于常人的大白胖子，长得这般模样！” 　　“是啊！” 　　冶兵家之子，陡然变得狂喜起来，“难道兄长见过？” 　　下一刻，他反应过来，环视四周，“莫非，他就在现场？” 　　“晚啦！” 　　名家之子带着怜悯，看着冶兵家之子，“你若早来片刻，就能堵住他，我们联手，定能擒获此宝！” 　　“可惜了！” 　　冶兵家之子，噎了好几口气，始终觉得不甘心。 　　“兄长，我失礼了！” 　　他转身就要追上去，却被名家之子拦住，“别追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好说歹说，冶兵家之子才静下来，“兄长，我实在是不甘心！” 　　名家之子知道他痴迷，连忙找个东西转移视线，指向结界之中，“你看，那件宝物可有来历？” 　　他所指的，正是参水猿手中的铁签。 　　“唔！” 　　冶兵家之子见了，双目瞪的滚圆，“竟然是大禹治水时，使用的定水神针！” 　　“竟然有这么大来历？” 　　名家之子，看向参水猿的目光，变得慎重起来。 　　“兄长有所不知，当年大禹治水，在九州各地镇压谁换，足足炼制了八十一根定水神针！” 　　“其中有一根主神针，剩下八十根都是副的！” 　　“我看这根铁签，就是其中一根副神针，价值远逊于主神针！” 　　饶是如此，有着定水神针的名头，铁签也是极为珍贵的法宝。 　　“可是，我听闻当年的定水神针，因功升上天庭，分发给各位仙界臣工，怎么落到水妖手中？” 　　冶兵家之子百思不得其解。 　　“嘿嘿！” 　　名家之子冷笑不已，“恐怕，未必是水妖？” 　　他心中猜出几分，当即摇晃功名榜，遥遥对着参水猿打出。 　　片刻之后，功名榜发热发光，在此浮现字迹。 　　“参水猿（前），仙界神兽巫支祈一族，前任白虎七宿之一，手握神器定水神针（副）！” 　　“果然如此！” 　　名家之子合拢功名榜，一副胸有成竹的态度。 　　这次有两样收获，第一初步摸索功名榜的使用方式，第二吗，他大概猜出，今日之局的用意了。 　　“还有一点不明，释门扮演什么角色？” 　　名家之子想到这里，耐心观看下去。 　　“兄长，你要记得先前承诺，等此间事了，要陪我一同去捉拿功德寻芳炉！” 　　名家之子听得对方哀求，连忙点头答应，“一定如你所愿！” 　　时隔多年，当年八水山的惨烈，早已逐渐淡去，连同众人争夺的功德寻芳炉，下落早已无人关注。 　　只有冶兵家之子，抱着一股执念，要将这座丹炉拿住。 　　…… 　　“阿嚏！” 　　大白胖子正赶路，冷不丁大个喷嚏，搓着鼻子嘀咕，“谁想我？” 　　下一刻，眼前浮现冶兵家之子的面孔，不由得打个冷战。 　　“阴魂不散，阴魂不散呐！” 　　大白胖子，正是功德寻芳炉化形，想起这个追债的，都哀声连天。 　　你点化我通灵，确有此事，但总不能时时刻刻追踪我、捉拿我！ 　　这是功德寻芳炉的真实想法，毕竟自从通晓灵智后，他就不把自己当成物，而是有血有肉的生灵。 　　生灵莫不寻求自由，功德寻芳炉也不愿被捉住，然后被人交换来交换去。 　　为了保住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功德寻芳炉四处寻找纯阳丹的行踪，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 　　纯阳丹，除了能提升修行者修为，对通灵法宝来说，也是难得的补品。 　　大白胖子这些年来，循着七零八落的痕迹，发誓要找到当年的丹家之子。 　　功夫不负好有心人，终于大江岸边，找到勾曲山一门的行踪。 　　他可以肯定，修天赐等人的师尊，传说中的剑仙方斗，和‘丹家之子’逃脱不了干系。 　　这些年来，他也曾偷偷观察许多服用纯阳丹的人，包括名家之子、纵横之子等等，但是这些人都比不上修天赐等人。 　　原因很简单，名家之子等人，都是弱肉强食，凭着实力抢到纯阳丹，那些弱小的同伴，根本无缘任润半点纯阳丹。 　　可是勾曲山一门呢，从两位剑仙师兄往下，尚未成就剑仙的师弟师妹，也能服用纯阳丹，那就很明显了，是他们共同的师尊方斗赐下。 　　方斗能有这么大的手笔，上次纯阳丹，可以肯定，他手中掌握的丹药数量，必定多得超出想象。 　　最后的答案，简直呼之欲出，方斗纵然不是丹家之子，二人的关系，肯定也非同一般。 　　“呵呵呵，此番去勾曲山，纯阳丹在望！” 　　大白胖子想到美处，乐得直笑，忘记刚才不快。 　　“不对，方斗凶名在外，我若上门讨要纯阳丹，万一遇上他心情不痛快，直接一剑劈了怎么办？” 　　大白胖子自问，自己是丹炉成精，不擅长战斗，肯定挡不住呀！ 　　“嗯，最好想个办法，攀上关系！” 　　大白胖子，身为通灵法宝，又是天下闻名的丹炉，若是肯屈身投靠，认方斗为主，肯定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是，他眼下通晓世情，绝不肯认任何人为主。 　　没奈何，没了这层关系，方斗怎么会庇护他，供应他纯阳丹？ 　　“愁死我了！” 　　大白胖子左思右想，突然双眼发亮，“要不，我认他做干爹如何？”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你这个有钱的爹爹，我认下了，今后吃喝住行，一切都交给你看着办。 　　大白胖子越想，越觉得这个注意好，脚步越发轻快，朝勾曲山方向飞奔而去。 　　“干爹，你等等我，小芳来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闭门山中坐 义子天上来 　　“呼呼呼！” 　　老不死的残魂，趁着山中清净，飞出法宝之外，带着熊熊烈焰、滚滚浓烟，四处翻滚。 　　他身上火力极强，烧得石头剥落、翠树干枯，山泉咕咚咚沸腾冒泡。 　　整个勾曲山，如同置身酷夏，无论人畜均酷热难挡。 　　“老不死的，差不多得了！” 　　方斗摇了摇头，出言劝阻一二。 　　“你放心，我出来溜溜，绝不给你惹麻烦！” 　　老不死的掠过一片草丛，干枯之极的野草，当场被摩擦起火星，腾起大片火舌，瞬间成为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火海。 　　“麻烦还谈不上，但我几个弟子最近要回山，你若弄得不太好看，孩子回家小心认不得路！” 　　残魂在地上一弹，旋转着飞到高空，好似一轮烈日，和天上明日遥相辉映，一时间分不出孰强孰弱。 　　“那还不简单，等我玩够了，叫金线蛟来收尾！” 　　金线蛟三字出口，一抹金光飞射而至，“在这儿呢，老爷有何吩咐？” 　　金线蛟仍是头发丝粗细，但身躯更长了，此刻团成一个圆球，像极了毛线团。 　　他朝着方斗俯首行礼，显然以为方斗找他过来。 　　“是他！” 　　金线蛟转向残魂，更加恭敬了，“老前辈，叫我做什么？” 　　“现在没事，待会儿找你！” 　　“明白，你有事，尽管开口！” 　　金线蛟客客气气，方斗见了摇摇头，没办法，残魂辈分高、来历大，连金线蛟这般自傲血统的神兽，也甘心在他面前伏低做小。 　　以至于，金线蛟被对方吃得死死的。 　　“罢了，我还要看大江交战的场景，你先随意！” 　　方斗转过身，身后一个巨大漩涡，里面浮现大江战场的景象。 　　残魂一眼也不想看，“菜鸡互啄，有什么好看的？” 　　“金线蛟，你说是不是？” 　　金线蛟憨厚笑笑，但还是坚持发表自身看法，“九头鸟还没出面，剩下的天河水妖还在奋战，再说了，宿老都出面了，肯定输不了！” 　　他和残魂都认出，参水猿的身份，知道是星宿神兽，释门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强敌。 　　“谁赢谁输，有什么意思？” 　　残魂翻个白眼，就要走开，突然间，山外传来一个亲切的声音。 　　“干爹，小芳来投靠你了！” 　　噗嗤！ 　　方斗盯着残魂，“你儿子？” 　　“孙子！” 　　残魂怒了，“我哪来的儿子，金线蛟，是不是你在凡间风流快活，留下孽种？” 　　“前辈，你可不能冤枉我！” 　　金线蛟振振有词，“物种不同，怎能发展感情？” 　　金线蛟族群，以身躯越长、越细，外表金色越耀眼为美。 　　也对，凡间唯一符合金线蛟审美的，只有染成金色的头发丝，还得是长发，不太现实。 　　他们接连否认，唯一的嫌疑，就剩下…… 　　“我？” 　　方斗连忙摆手，“不不不，这玩笑开大了，我一个黄花小伙子，怎么……” 　　残魂等不及了，“把人请进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勾曲山外，大白胖子喊了片刻，竟然没有反应，正在纳闷，难道刚才的呼喊不够感情饱满？ 　　“再试一次！” 　　他正要张口，突然眼前火焰沸腾，裹住全身。 　　“嘿！” 　　大白胖子来了精神，我是丹炉，拿火烧我等同于给我洗澡，小样儿！ 　　一片火舌撩到身上，这胖子变得老实了，太烫了，烫得生疼，这是什么火？ 　　残魂还不知道，自己随手一掌捞下去，就让皮糙肉厚的丹炉害怕了。 　　“干爹饶命，我是来来投靠你的！” 　　烟火缭绕，片刻过后，大白胖子被甩在地上，翻了十几个跟头，晕头转向站稳。 　　待得稍微清醒，他一抬头，看到威严的方斗。 　　“干爹，我总算找到你了！” 　　方斗正要喝问对方来历，谁想到大白胖子嗷一嗓子嚎出来，尴尬的不行。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这么看我！” 　　方斗应付残魂和金线蛟的异样目光，简直是焦头烂额。 　　“你老实交代，有什么目的？谁指使你来捣乱的？” 　　方斗动了真怒，声音停在耳中，如同利箭扎人。 　　大白胖子不敢耍泼，停下来解释道，“您老先前还高价悬赏，要我的踪迹，怎么如今就不认了？” 　　“方斗啊，你和我们有什么好隐瞒的？” 　　残魂一本正经，发出几声咳嗽，“说罢，惹下什么风流债了？” 　　“哦，原来是你！” 　　方斗恍然大悟，指着大白胖子，这般膀大腰圆肚儿肥的模样，可不就是丹炉成精了。 　　“你是功德寻芳炉？” 　　“不错，干爹好眼光！” 　　方斗一脸嫌弃，大喝，“别乱喊，谁是你干爹？” 　　“我自己认得！” 　　大白胖子笑呵呵，朝着残魂行礼，“这位是叔还是伯？” 　　残魂一听脸绿了，“我是你祖宗！” 　　“哦，火力挺大，容易伤肝，不要紧，我为你炼制一路清心明目的丹药！” 　　大白胖子笑眯眯，又看向金线蛟，“干爹，这是你家养的护山灵兽。” 　　“首先，我不是你干爹！” 　　“其次，这不是家养的，是招安的！” 　　“最后，你再不说出来历，我就放出金线蛟咬你！” 　　金线蛟一个激灵，朝着大白胖子嗷呜怒吼。 　　“干爹，别动怒，我来兑现承诺的！” 　　“什么承诺？” 　　方斗就奇怪了，我和你一个丹炉，能有什么承诺。 　　随即反应过来，一个不留神，又被占便宜了。 　　“在强调一遍，我不是你干爹！” 　　心中感叹，这丹炉成精，化形之时应该出了差错，脸皮这么厚，难道炉壁和炉膛加在一起糊在脸上啦？不能吧！ 　　“干爹，你先前在八水山中，曾经发誓，有人能将功德寻芳炉献给你，就会供应不限量的纯阳丹！” 　　大白胖子一挺肥厚的胸膛，“这不，我把自己送过来了，你清点一下存活，纯阳丹什么时候给？” 　　好家伙！ 　　方斗还是低估对方的脸皮之厚，拿着自己的悬赏来领花红，真是神一般的操作。 　　“人才呀！” 　　方斗看着大白胖子，越发感兴趣了，看来这丹炉，抱着富贵险中求的目的，上门讨要纯阳丹来着。 　　别说方斗只为挑动道家和百家争斗，根本没打算兑现承诺，就算有人能拿到功德寻芳炉，也找不到所谓的丹家之子。 　　那个马甲，当年用过就丢了，永无起用的可能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卖秘密 　　“干爹，你是名满天下的剑仙，可不能食言而肥？” 　　大白胖子见方斗迟疑，急了，开始拿话挤兑他。 　　方斗笑着摇头，“食言而肥，我看你就够肥了！” 　　他指向对方，“你刚才说的话，我到是挺耳熟，应当是八水山一战前，丹家之子立下的誓言！” 　　大白胖子下意识感觉不对，还是点头，“没错！” 　　反正在他心目中，方斗就是丹家之子，二人并无差别。 　　方斗摊开双手，笑道，“你寻丹家之子，来找我剑仙方斗做什么？” 　　大白胖子愣住了，随即内心一凛，竟比他脸皮还厚，事情不好办了。 　　“你说你是功德寻芳炉，可有证据？” 　　“我可以化成原形！” 　　方斗也摇摇头，“人证物证，缺一不可！” 　　大白胖子愣住了，人证倒也有，就是冶兵家，但还能拉来作证吗？ 　　“干爹，你这就没意思了，大丈夫敢做敢认……” 　　没等他说完，方斗摇摇头，“错了，这话你找到丹家之子，在和他说去！” 　　“事已至此，一切都明晰了，你错将我当成丹家之子，才有今日误会！” 　　“我念在你丹炉通灵化形，灵智未开，就不计较了！” 　　“金线蛟，送客！” 　　一声令下，金线蛟上前，“请吧！” 　　大白胖子一愣，随即悲伤得大哭起来，“干爹，你真就这么绝情？” 　　方斗摆摆手，“找到你真正的干爹，再和他哭去！” 　　“我不！” 　　大白胖子倔强一甩鼻涕，“我此生，只认你这个干爹！” 　　除了你，谁还能拿出源源不断的纯阳丹，供我提升境界？ 　　“那就没办法了！” 　　方斗一甩袖子，“金线蛟，轰出去！” 　　“慢着！” 　　大白胖子急得大叫，“干爹，我可是为你守口如瓶，关于你就是丹家之子的秘密，一点没往外透露！” 　　见方斗不感兴趣，他终于狠下心威胁。 　　“你要是赶我走，小芳我无家可归，说不定会被坏人捉走，施以酷刑，什么冰火两重天、水晶风暴！” 　　“我打小吃不住疼，必然会招供，到时候泄露您的秘密，该怎么办？” 　　方斗微微一笑，有你的，在我的地盘上，威胁到我头上。 　　“还是你想得周到！” 　　大白胖子见状，以为威胁起了作用，“那……” 　　还没等他开口，方斗对着金线蛟下令，“不赶人了，就地灭口！” 　　嘶！ 　　大白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太狠了。 　　“慢着慢着慢着！” 　　眼看着金线蛟舒展身躯，露出寒光闪闪的鳞片和爪牙，他开始慌了。 　　身为丹炉，的确皮糙肉厚，但终究不是用来争斗的法宝，防御有限，面对以防守、凿穿为优势的金线蛟，他绝无胜算。 　　一旦交手，最多撑几个回合，然后就是对对方洞穿得千疮百孔。 　　“慢什么慢！” 　　金线蛟张牙舞爪，“我任你很久了，长得跟个猪似的，还想装大聪明，啊呸！” 　　“主人有令，非农干死你不可！” 　　“看打！” 　　大白胖子被金线蛟抽了几下，脸上浮现红肿的线条，心里越发慌了。 　　“干爹，你若饶我一命，我告诉你释门和天河水妖一战的秘密！” 　　金线蛟张开嘴巴，露出细密的獠牙，虽然看似细微，但一口下去，总能啃点什么。 　　“停下！” 　　就在大白胖子完全绝望的时候，方斗的声音如同天籁，关键时刻到来。 　　金线蛟的利齿，停在他面前近在咫尺的位置。 　　“回来！” 　　金线蛟凌空盘旋，交织成金手镯，套入方斗手腕中。 　　大白胖子松口气，却发现全身虚弱，软踏踏坐在地上，半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坐着说！” 　　方斗一声令下，大白胖子猛地激灵，知道若不说动对方，还是免不了送命。 　　原本他以为，世间之大，没什么比自有更好，但就在刚才，面对金线蛟的攻击，在生死边缘徘徊一趟，才领悟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甚至于，大白胖子内心羞耻想着，只要方斗肯绕过他，就算不当干儿子，任他为主也是可以的。 　　被打服后，功德寻芳炉，很自觉地降低了条件。 　　“说罢，什么秘密？” 　　大白胖子刚要开口，但理智提醒他，必须谈好条件。 　　“干爹，秘密我可以告诉你，就当是赔罪先前对你无礼！” 　　“但我小芳的本领，是你无法想象的，不妨考虑一下，收下我这个……干儿子！” 　　大白胖子鼓起勇气，边说边观察方斗态度，若是对方不悦，就赶紧开口，将干儿子改成‘奴仆’。 　　谁想到，方斗认真思索片刻，答应了。 　　“你先说，我边听边考虑！” 　　大白胖子见事情有戏，当即绘声绘色，描述起来。 　　“干爹，你可知道，我来勾曲山前，也曾去过大江一趟！” 　　“嗯，接着说！” 　　“在大江边上，我见到您的几位高徒，好家伙，都是人中龙凤，个个俊朗不凡……” 　　“说重点，别扯没用的！” 　　大白胖子耷拉着脑袋，感受到挫败，抓紧时间组织下语言，接着说道。 　　“我在江边，看到结界中双方交战，打得有来有往，这也没什么好看的！” 　　“干爹身在勾曲山，但一道术法，同样能见到大江战场的任何细节！” 　　方斗没有回答，确是如此，刚才他就在观看大江交战。 　　“但是，我天赋异禀，有一样东西，别人看不到，唯独小芳我才能见到！” 　　大白胖子谈到这个，恨不得翘起尾巴，“干爹，你猜是什么？” 　　“嗯，猜不出，你直接说！” 　　“呃！” 　　大白胖子有些失落，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名为功德寻芳炉，自有一般奇妙作用！” 　　“自从点化通灵，进而化作人形后，我天生一项异能，能看出人间功德的流动！” 　　说到这里，大白胖子肯定说道，“我在大江边上，见到一样端倪！” 　　“等见到天河水妖扎破水脉，引洪水带来灾祸时，更加确定了！” 　　“释门，此番进攻天河水妖，最大目的，就是为了这桩功德！” 　　方斗微微吃惊，功德，这里面有功德什么事情？ 　　即便是圆通身在释门，也不知道这般内情，难道真有什么大秘密隐藏？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功德无量 　　“你接着说！” 　　大白胖子见方斗听得入神，神情也开始缓和，放心了，自己安全了。 　　“干爹，你有所不知！” 　　“世上功德，分先天、后天两种！” 　　“先天功德，名为造化，唯有开天辟地、人道初立才有，都被成圣成祖之辈得了！” 　　“而后天功德，远不及先天功德，但也是珍贵无比，乃是有拯救世间、苍生才有的回报！” 　　“先天功德有限，后天功德不可限量，所有才有那一句，功德无量！” 　　方斗听着听着，豁然开朗，功德一词，换成入股比较通俗易懂。 　　开天辟地、人道初立，就好比公司创业，元老级别的人物，个个都有原始股，干的多拿的多。 　　先天功德，就是创业公司的原始股，珍贵无比，能掌握此物的，只要不陨落，都能成就一方大佬。 　　后天功德，就是几轮投资下来，经过注水稀释的股份，却也要真金白金买入。 　　相比之下，原始股权限大，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后期发行的股份，可以无限稀释，也就不那么珍贵了。 　　大白胖子，见方斗目光变得明朗，显然听明白了，心想这便宜干爹，倒是悟性上佳之辈，难怪混得这么好？ 　　“干爹，平常时光，所谓功德，无非是飞升之后一道清光，作用有限！” 　　方斗点头，不错，普通股份，最大作用就是分红，就别妄想参与管理了。 　　“但是，也有一种情况，后天功德能发挥巨大作用！” 　　大白胖子卖个关子，询问方斗，“你猜是什么？” 　　满以为，凭着方斗简单粗暴的行事风格，断然猜不出这么隐秘的内情。 　　但是，下一刻，方斗开口了。 　　“莫非是改朝换代之时？” 　　“你怎么知道？” 　　大白胖子如同见鬼，盯着方斗难以置信，这般私密，少有人知道，所以才被他奇货可居。 　　谁想到，如同一层窗纸，轻松被捅破。 　　方斗神秘笑着，也不回答，小样儿，真当我无知。 　　股份稀少时，只是买入卖出的工具，一旦从散市上收纳形成规模，就能反过来对公司造成影响。 　　功德如股份，少少的不起作用，但经不住有心之人收集。 　　再联想到‘天帝归位’的语言，方斗哪里还能猜不到，后天功德的最大作用，就在这上面。 　　“干爹英明。” 　　大白胖子这下是真心佩服，“这次释门进攻天河水妖老巢，为的就是滔天功德！” 　　“平日里，行善积德、施粥舍财，无非是鸡毛蒜皮的功德，你何曾见那些和尚做过？” 　　方斗有圆通的第二视角，知道虽然有少数和尚行善事，但大部分都不怎么样？ 　　“不错！” 　　“可这次，他们不惜冒着元气大伤的风险，悍然进攻天河水妖，为的就是这滔天功德！” 　　“拯救天帝候选，这是其一！” 　　“将人间从水灾中拯救，这是其二！” 　　“灭杀作恶多端的天河水妖，这是其三！” 　　大白胖子竖起三根手指，“一战功成，三件功德叠加，收获何止丰厚？” 　　“无耻！” 　　方斗冷冷开口！ 　　大白胖子一番话，彻底解开心中谜团，祖庭被毁，肯定是释门的苦肉计。 　　天帝候选故意让对方掳走，这样师出有名，能掩盖真实目的。 　　至于天河水妖害人，早已有百年有余，往日里释门不管，怎么这次积极得很？ 　　唯一的解释，就是从功德反面去向，唯有大奸大恶之辈，降服之后才有大功德。 　　天河水妖作恶不够，贸然处置了，收获的功德也不足，那就是韭菜还不够肥。 　　现如今，火候到了，天河水妖惹得天怒人怨，再加上淹没人间的阴谋也泄露出来，已经由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要出面剿灭水妖。 　　换句话说，韭菜已经肥了，再不收割就老了。 　　于是，顺理成章，释门祖庭空虚，恰巧天帝候选的消息泄露出去，天河水妖的入侵梳理成章。 　　这便有了后来，释门群情激奋，大举出动，前往大江剿灭天河水妖的事情。 　　各方势力不明所以，还以为释门是一群哀兵，殊不知，在某些老谋深算的高层计划下，事情都是按部就班进行，推进得顺理成章。 　　“如此卑劣黑心，也配得上功德二字？” 　　大白胖子耸耸双肩，“论迹不论心，功德判定，只看结果！” 　　“是啊，论迹不论心！” 　　方斗看向山外，那里是大江的方向，释门分身圆通还在苦战，本以为施展金身，能拯救大江两岸的百姓，却不曾料到，从始至终，都不过是释门高层的算计。 　　洪水泛滥也好，淹死多少百姓也罢，都不过是区区小事。 　　圆通放出地藏金身，好歹将洪水提前掐灭，对释门来说，虽然是意外，却也增加不少功德，属于意外之喜。 　　万一没有金身之力，洪水不可遏制，冲出两岸，淹死无数百姓，那也没什么，是天河水妖动手，释门最多没有功德，业报也要算在天河水妖身上。 　　“好算计，好算计！” 　　这些年来，圆通早已将自己当成释门一份子，为之浴血奋战，到如今，才看透所处的环境。 　　“阿弥陀佛！” 　　结界当中，圆通突然停下，面露哀戚，两行清泪滚落。 　　参与围攻他的天河水妖们，见状面面相觑，这个凶残的小和尚，怎么突然就哭了？ 　　“是你大哭的？” 　　“开玩笑，没看到他刚才差点打死我？我才，是鼬太岁的屁熏的！” 　　“嗯，是够味的！” 　　有天河水妖，见圆通闭目流泪，粗着嗓子吼道，“小和尚，你哭完没有！” 　　圆通睁开双目，“小僧我，至此之后，只流这两行泪，一行为苍生，一行为自身！” 　　通过方斗，他终于明白，大势之下，圆通身为释子，也不过是身如浮萍，飘来荡去，不由自主。 　　旁人都以为，他手持地藏金身，威风凛凛，出尽风头。 　　但唯有圆通自己才知道，这场不义之战，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沾满人血的功德吗？” 　　圆通嘿嘿一笑，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来吧！” 　　一头蛤蟆上前，就要施展吞天秘术，却被同伴拦下，“可别犯傻，他有饿鬼道神通，没看到刚才有同伴，被他施法影响，神智错乱之下，将自己吞了？” 　　“哦，多谢提醒，真的好险！” 　　圆通这边恢复正常，四周天河水妖们重整阵势，再度和他斗在一起。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渐入佳境 　　“嗯？” 　　战场之外，名家之子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天，却什么也没发现。 　　“兄长，可有什么不妥？” 　　冶金家之子，见到他如此反应，贴心询问道。 　　“不，没什么？” 　　名家之子，口头这么说，心里着实忐忑不安。 　　自从得知功名榜的奇异之处，他对自身的定位，已经超脱百家之上。 　　曾经的百家，回归目的，就是要和道家抗争，争取一席之地。 　　八水山之战，经过狂人出面调停，道家也选择退让，这些年来，百家发展得如火如荼，不见当年的窘迫景象。 　　但是，名家之子心中始终记得，百家和道家之间，根本没有并存的余地，最终终有一方覆灭。 　　道家现在的模样，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覆灭之，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但令名家之子忧心的是，许多百家学派，渐渐满足现状，失去初心。 　　这样的情况无疑非常危险，在他认知中，道家绝非善男信女，曾经吃过的亏，必将千倍万倍讨回来。 　　所以，名家之子始终抱着警惕之心。 　　功名榜，这件法宝的妙用，给了他更加高深的前景。 　　名家之子，可以站在棋局之外，旁观修行界的各种纷争。 　　就好比眼前的大江战局，卷入其中的释门、天河水妖，看似只是为了意气之争，实则呢，目的是天帝候选。 　　这样的秘密，起码身旁的旁观者当中，九成九以上不会知晓，也就是说，他们当真是看了个热闹。 　　“不对，还是不对！” 　　名家之子越是细想，内心就越是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东XZ得很深，连他的双眼都瞒过了。 　　“帝心呢？” 　　脑海中灵光一闪，名家之子发现问题所在了，这场大战的导火索，小和尚帝心，怎么一直不见踪迹？ 　　释门进攻天河水妖老巢，名义上为了祖庭被烧的事情，实则大家都知道，此战别的可以没有，唯独是帝心小和尚必须夺回。 　　天河水妖这边，进攻祖庭山，一路上杀人吃人，毁坏无数佛宝，那都是附带的，根本目的，也就是这位小和尚。 　　双方爆发这场空前惨烈的大战，归根结底，都在于帝心小和尚一人身上。 　　怎么到了现在，都不见他的踪迹？ 　　名家之子环视四周，见到各方的注意，都落在场中大战，无一人在寻找帝心。 　　“原来如此！” 　　名家之子心里琢磨，看来，这位帝心小和尚，也只是套娃的中间一环，用来掩盖更深层次目的。 　　“好个释门，不愧是曾经的三家之一，竟是如此老谋深算！” 　　名家之子接连摇头，怕是祖庭山之劫，也是释门故意为之，用来‘师出有名’。 　　曾经的三家，没有一家是干净的、简单的，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我再来看看！” 　　名家之子，轻轻在功名榜上一点，指尖落在‘帝心’的条目上。 　　“你若真有灵异玄妙，定能为我找到帝心所在！” 　　他如此作为，被旁边冶金家之子见到，不由得很是好奇。 　　“兄长，这件法宝，你竟然上手了？” 　　“啊？” 　　名家之子大为讶异，反问道，“难道，你也不知道这件法宝有何妙用？” 　　“这是自然！” 　　冶金家之子，慢条斯理说道，“兄长所有不知，我冶金家有个规矩，造者不用、用者不造！” 　　“自家炼制的法宝，绝不能亲手使用；反之，想要法宝，就要拜托同伴代为炼制！” 　　“如此一来，才是对法宝最大的尊重！” 　　他指向功名榜，“更何况，此宝来历非凡，我也是无从琢磨！” 　　原来，功名榜的原料，乃是一块染血的黄布，是冶金家代代相传的宝库中取出。 　　这块黄布上的血迹，纵然历经千年变幻，仍旧不改鲜红，颇为奇异。 　　到了冶金家之子这一代，将其取出炼制，得到这件法宝功名榜。 　　“可知道其来历？” 　　名家之子心中一动，若能知道那块黄布的来历，大约能猜出功名榜的奇异所在。 　　“找不到！” 　　冶兵家之子摇头，宝库中的许多材料，都是前人收集留下，不光是来历不可考，连具体的功用也无从得知。 　　所以，包括先前的火龙瓮、归元戳，都是误打误撞炼制而成，连冶兵家自己都不知道能成功。 　　“原来如此！” 　　名家之子叹了口气，突然见到功名榜上，关于‘帝心’的条目，开始浮现不寻常的光芒。 　　“这是……” 　　强光来的太过突然，名家之子眯起双眼，方才面前看到上面的文字。 　　“阵营：释门（佛道）！” 　　这行字，是光芒最强所在，几度闪烁后恢复平静。 　　“原来如此！” 　　名家之子压制心中激动，终于知道真相了。 　　果然，这是释门的阴谋，帝心小和尚不是被抢走的，而是被故意送上门的。 　　释门后括号内，还有佛道二字，更是蕴含大量信息。 　　广义上的佛道，是包含了释门、净道和梵教三家，岂不是说，这次对付天河水妖，不只有释门，还有其他两家势力。 　　“藏得够深！” 　　名家之子下意识，看向四周，很快找到无明和合欢二人踪迹。 　　这二人，仍旧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怎么都看不出破绽。 　　“好，原来释门最大的外援，不是那些结社，而是梵教和净道！” 　　一想到这些年来，三家彼此交战，死伤无数，早已结下血海深仇，原来根本就是做给外人看的。 　　“难怪有人说，这些出家人，都有铁石一般的心肠！” 　　时至今日，名家之子方才窥探到这个阴谋的冰山一角，已然是大开眼界。 　　“天帝候选，如此大费周章，肯定是为了天帝候选！” 　　名家之子脑海飞速运转，肯定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这么大场面，释门不可能只为了灭杀天河水妖，必定还有什么目的。 　　“究竟是什么、是什么？” 　　名家之子额头汗珠浮现，脑子一片混乱。 　　冶金家之子，见他如此模样，出声劝说，“兄长，千万别勉强自己，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也别钻牛角尖！” 　　“就像我，为了追功德寻芳炉，这么多年了，失败无数次！” 　　“这不，还是很乐观！” 　　名家之子听了，呼吸恢复平静，“多谢你开导，是我想岔了！” 　　继续看看，随着时局推进，释门的用意肯定藏不住。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为何 　　“你很心急吗？” 　　帝心小和尚，见到女妖跃跃欲试，急切要闯入战场，便出声问道。 　　女妖没有理会他，甩个白眼，继续观看战场景象。 　　他们二人身处老巢深处，藏身大江水底之下，大战暂且波及不到这边。 　　女妖身为天河水妖一员，也是凶性难寻，眼见同伴杀得激烈，自己却要陪同这小和尚，颇有些烦躁。 　　此情此景，她恨不得将帝心撕成两半，再无牵挂，就能上战场了，那还有耐心理会他。 　　“也罢！” 　　帝心也不生气，继续盘弄手中念珠，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在念诵什么经文。 　　“闭嘴！” 　　女妖注意到这个细节，一想到许多同伴被对方所杀，这小孩还在念释门的经文，顿时怒不可遏。 　　“施主，贪嗔痴三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戒之！” 　　“罗里吧嗦的小秃驴，宿老就该一把掐死你，留着也是祸害！” 　　帝心一本正经纠正她，“错了，小僧有用，才被留了活口！” 　　女妖听得暴躁不已，但想到参水猿的威慑，不敢对他发作，索性闭口不言，转身继续观战。 　　她这边按捺住火气，奈何帝心却不肯罢休，悠然说道，“佛说，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有因必有果！” 　　“小僧今日在尔等手上为果，当日祖庭山遭难是因！” 　　“但是，诸般事物，都是互为因果，一体两面，可以是因，也可以是果！” 　　女妖被他烦的不行，怒斥道，“小和尚，我没时间听你啰嗦，要么闭嘴，要么让我扯断你舌头！” 　　说完，她阴森冷笑道，“宿老要用你的人，至于是不是哑巴，料想也无关紧要！” 　　“或许如此！” 　　帝心听得要被拔舌头，也不恐惧，反而冷静说道，“待我再说几句，你决定不迟！” 　　不等女妖说什么，他又继续说道，“祖庭山遭难若为果，那么因是什么呢？” 　　他反问女妖，“你知不知道？” 　　女妖没好气说道，“当然是为了捉你！” 　　“不错，再往深处想，捉我是果，那么什么才是因？” 　　女妖想了想，“宿老说过，你是天帝候选，要我们扶持你登基！” 　　帝心小和尚笑了，摇摇头，“这是你们的因，那么释门的因是什么？” 　　“你魔怔了不成，祖庭山之劫，是我等天河水妖计划已久，关释门什么事情？” 　　女妖王一甩袖口，“小和尚语无伦次，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哎，所以说，你们这帮妖孽，纵然褪去兽形千万年，怎么也不长点灵智？” 　　帝心摇摇头，很是遗憾，“你们以为，进攻祖庭山，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可在其他人眼里未必如此？” 　　下一刻，他盯着女妖双眼，问道，“你们真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自己做主？” 　　女妖被他双眼看得心头发毛，心想这分明是个活人小和尚，类似的血食自己吃了数万个，怎么被他的眼神吓成这个样子？ 　　再联想到对方的话，女妖内心忐忑起来，莫非真有阴谋。 　　不管了，这小和尚太过古怪，决不能让他自由走动。 　　女妖下定决心，拼着被参水猿严惩，也要给帝心身上施加些手段。 　　“小秃驴，我先将你的脊椎抽出，再以我口中涎液填充，让你能趴在地上蠕动！” 　　“你放心，你的脊椎会藏在我的口中，等宿老回来，重新插入你体内，绝无后患！” 　　女妖步步紧逼，一手抓住帝心尾椎，微微用力，发出咯吱声。 　　眼看着对方稍加用力，就要将自己脊椎抽离肉身，帝心脸上始终平静，不带半点惊恐。 　　“再不来，我可要有麻烦了！” 　　下一刻，几声爆响接连响起，“妖孽，还不快住手！” 　　女妖心中满是震惊，怎么可能，这是水妖老巢，敌人怎么可能出现。 　　除非是…… 　　“有内鬼？” 　　女妖脑海迸出这个想法，惊恐得无以复加，在点石火光一瞬间，便已经做出决定。 　　“嗖！” 　　女妖果断抛出帝心，双手撕开一道门户，就要离开老巢。 　　天河水妖出了叛徒，这是毁灭性的灾难，必须告诉参水猿一行人。 　　对比之下，帝心的归属，反而没什么重要了。 　　她如此果断，但对方显然不会给其逃走的机会。 　　“帝心，老衲是净道普照，特来接应！” 　　一个双眉雪白的老僧，出现在帝心身前，朝他竖掌招呼。 　　帝心看向女妖逃走的方向，有几道嗖嗖的破空声紧跟上去，知道已成定数，便收回眼光。 　　“小僧，是跟你们离开，还是要做些什么？” 　　帝心如此配合，普照和几位赶来的圣僧，自然是舒展微笑。 　　“帝心，这是我佛道的大胜，你身为佛道弟子，应该出去见识下！” 　　帝心嘴角绽放微笑，我身为天帝候选，你却口口声声，给我扣上一顶佛道弟子的帽子，是何居心？ 　　“如此，麻烦诸位了！” 　　帝心笑得很是纯真，对普照一行非常恭敬有利。 　　不远处，光影流转、风转浪啸，交手余波不绝于耳。 　　片刻过后，几声惨叫，女妖从天而降落在地上，却见四肢断折，双眼口舌都被封住，落在地上只能微微蠕动挣扎。 　　“此妖如何发落，帝心你说了算？” 　　帝心心中冷笑，你们给的甜枣也太小了，发落个区区妖怪，也值得我开口。 　　他扫了眼女妖，从对方颤抖的眼睑上，看到积蓄怒火的愤懑。 　　“小僧见不得血腥，还请几位前辈，拉到一旁净化即刻！” 　　普照点了点头，“果然是我佛门众人，慈悲之心，将来定能普度众生！” 　　话不多说，女妖被拉到旁边，几道短促的强光过后，将她消融至无影无踪。 　　“帝心，和我们走一趟，此番纷争，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帝心有心不去，他知道对方用意，现在出现在战场上，对天河水妖一方的士气，必然是巨大打击。 　　他身为千金之子，理所应当不能踏足险地。 　　可是，对方的要求，他能拒绝吗？ 　　“如此，一切拜托诸位了！” 　　几个呼吸过后，帝心睁开双眼，到了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 　　脚下是分成两半的江水，高高堆积的江水崖壁，似乎被冻结成冰雕。 　　中间巨大的沟壑中，无数释门僧侣和天河水妖，正在往我厮杀。 　　再看天上四周，布满密密麻麻的人群。 　　这就是战场！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揭牌 　　一行人贸然闯入战场，带来的效果，堪称爆炸性。 　　刚开始，四周观战的各方人马，都以为是释门的援兵。 　　毕竟，普照众人带着帝心，大大小小光头，都是佛道的统一装饰。 　　就连天河水妖也这么认为，本以为打得够惨烈，没想到对方还有援兵。 　　于是乎，几乎所有天河水妖，心中气道一声‘苦’。 　　这么怎么好，难道今日果真不成了。 　　但很快，经过仔细一看，发现不对了。 　　这帮和尚当中，净道普照赫然在列，吸引四周目光。 　　人群中的无明，忍不住脱口而出，“师父！” 　　他心中也是奇怪，一向深居浅出的师父，怎么出现在战场当中？ 　　更奇怪的是，当初自己提出前来观战，师父只是答应了，并未说过要来。 　　怎么…… 　　没等无明开口，就听到一旁合欢惊叫出声，“二老怎么也来了？” 　　无明顺着他目光看去，这才发现，站在师父普照二人身旁的，俨然是梵教的并蒂双尊。 　　这时候，后知后觉的释门一方，也看出许多老熟人。 　　以普照为首的一行和尚，俨然是净道、梵教联合，都是圣僧级别。 　　“不妙！” 　　许多释门僧侣，见到对方出现，第一反应就是不好。 　　自从分家后，三家互相不对付，早已杀得血海深仇，所以释门见到这两家出现，下意识认为是前来捣乱的。 　　只是，奇怪的是，净道和梵教的关系，也没有比释门更好，为何要联手来为难释门？ 　　“快看，那小和尚，似乎是帝心？” 　　还是旁观者清，观众们率先发现，跟随众多净道、梵教圣僧背后的小和尚，就是此战双方争夺的关键，帝心小和尚。 　　“帝心！” 　　名家之子，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不动声色清点功名榜。 　　功名榜上，文字缓缓流淌，最终多出一行字。 　　“功德值：？” 　　为什么是问号？ 　　名家之子不明所以，还有这功德值是什么意思？ 　　他联想到，释门口号中，有功德无量一说，莫非和这个有关。 　　原本，帝心小和尚被天河水妖囚禁，藏在不见天日的老巢。 　　但现在，他被救出来，却落在净道、梵教手中，对交战双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站在旁观者角度，这场大戏增添角色，显然情节将更加精彩。 　　“师父！” 　　“尊者！” 　　无明和合欢二人，心中无奈，刚才还是观众，现在却要不得不入局。 　　于是乎，双方腾空而起，和普照一行人汇聚。 　　“嗯！” 　　普照对着弟子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无明也识趣，并未多问，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带着帝心安然离开。 　　下方战场上，原本激烈的交战，已经悄然降温，许多地方都开始各自撤退。 　　“释子，我们该如何是好？” 　　圆通从围攻脱身，几个呼吸后，就有不少释门僧侣聚集过来。 　　不得不说，净道和梵教出现太过蹊跷，敌友不分状态下，无论释门还是天河水妖，都有些投鼠忌器，唯恐被从背后差一刀。 　　圆通深呼吸几下，脑海越发清明起来。 　　的确，他不知道高层的计划，无从知晓具体的细节。 　　但是，圆通又一个巨大优势，那就是得知此战，目的是功德。 　　知道答案后，开始逆推解题步骤，也没有想象的难度。 　　释门苦心营造眼前局面，怎么可能百密一疏，忘了净道和梵教？ 　　所以，眼前这群不速之客，九成概率是友非敌。 　　想透这一点，圆通定下心来，双手合十，“稍安勿躁，且看军臣圣僧如何？” 　　自从得知真相起，圆通就彻底看透，所谓释门，仍旧逃不脱大粪坑的本质。 　　既然你们布局，想要好处，还千方百计瞒着我，圆通也不是傻子，不会傻乎乎送死，眼下力也出了，好处自然不能少。 　　释门扶持天帝候选的功德，少不了他圆通一份。 　　于是乎，释门众僧的目光，都看向军臣圣僧方向。 　　恰在同时，天河水妖们也看向主心骨，参水猿的方向。 　　这时候，参水猿手持铁签，戳在军臣圣僧叠放的双掌之上。 　　柔软的掌心，被铁签刺入，凹陷下去，却迟迟不能破皮见血。 　　很显然，双方已然陷入僵持，参水猿若不能戳穿对方掌心，必然难以获胜；而军臣圣僧，若挡不住铁签，难道被洞穿身躯的下场。 　　可是，普照带着一行人，陡然出现在战场上。 　　参水猿见状，目光变得凌厉起来，盯着军臣圣僧发问，“这是你们计算好的！” 　　“过奖！” 　　军臣圣僧微微一笑，“现在，使我们赢了！” 　　“老巢在河底深处，绝非短时间能找到！” 　　“你们趁着交战片刻，便准确找到位置，将帝心找出来！” 　　“答案只有一个！” 　　参水猿一字一句，分析出真相，“天河水妖，里面有你们的内鬼！” 　　“不错，哈哈！” 　　军臣圣僧哈哈大笑，“你们棋输一着，溃败之势，已然难以避免！” 　　他这句话，如同大铁锤般，重重击打在参水猿内心。 　　天河水妖，虽然种族各不相同，但阵营一致，属于从天河流落人间的罪囚。 　　这个团体，由于经历相同，最为团结排外，里面没有一头人间土生土长的妖怪。 　　正因如此，没人能想象到，天河水妖也会出叛徒。 　　一旦出现叛徒，情况也是最为恶劣的，现在战场之上，天河水妖本就情况不乐观。 　　眼下，双方交战，勉强大成平手，若是叛徒从背后出手，必将当场崩溃，一发不可收拾。 　　“你的心乱了！” 　　军臣圣僧再加一把火，开始扰乱参水猿的心思。 　　说话间，军臣圣僧察觉掌心铁签微微颤抖，趁机变化手势，将其夹在手指间，牢牢锁住。 　　“现在，你走不了了！” 　　参水猿看着军臣圣僧，微微笑道，“我可以！” 　　说完，他果断松开铁签，猛地往后退去。 　　军臣圣僧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抢下铁签，却眼睁睁看着参水猿化作一道蓝光。 　　这里是大江，施展水遁事半功倍，速度快得无从捕捉。 　　下一刻，参水猿脱离战场，回归天河水妖群中。 　　“宿老，究竟怎么回事？” 　　“那些秃驴，是咱们的援军吗？” 　　周围的天河水妖，总算找到主心骨，围着他询问起来。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追问 　　参水猿环视四周，质问道，“是谁？” 　　他是天河水妖的‘宿老’，天生不怒自威，此番开口，四周空气温度下降。 　　天河水妖们，只觉得扑面而来一股寒凉，忍不住发抖起来。 　　“宿老为何发怒？” 　　他们不明白，为何参水猿如此震怒？ 　　至于其中藏着别有用心之辈，更是隐藏的很好，从表面看不出端倪。 　　参水猿的目光，扫过众多天河水妖，匆匆一圈过后，他点了点头。 　　“尔等甘心背叛，显然找到了好主子，既然如此，怎么还如此藏头露尾？” 　　这句话，更是震得天河水妖们双耳嗡嗡，什么，竟然有同伴背叛了。 　　参水猿说话时，并未避讳其他，以至于周围都听得清清楚楚。 　　“天河水妖，竟然有叛徒！” 　　这个消息太过震惊，以至于听到的人，都难以置信。 　　毕竟，天河水妖这个名头，和凡间的妖怪不同。 　　凡间的妖怪，是草木精怪成妖，但天河水妖，都是仙界的神兽犯错，被剥夺名分，压入天河看押。 　　人家那个‘妖’，是被贬下来的，而不是土生土长的土妖。 　　所以，天河水妖对凡间的生灵，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心态，说他们甘心投靠释门还是其他，怎么想都不可能！ 　　可是，偏偏这一幕发生了。 　　净道、梵教等人心知肚明，微笑着也不点破。 　　旁观的各方势力，听到参水猿的话，方才恍然大悟，难怪如此。 　　帝心被天河水妖捉走后，显然被关押在至关紧要的所在，如今被救出来，若无里应外合，绝无可能。 　　答案很明显了，天河水妖有叛徒，勾结这行人，将帝心救出。 　　难怪参水猿如此愤怒，自家后院起火，这仗还怎么打？ 　　“宿老，我不是叛徒！” 　　一头河獾上前，“你若不信，我可以……” 　　参水猿抬手，“不必说了，我相信你！” 　　河獾愣住了，他没想到了，这么容易过关，总觉得不妥，尝试着说道，“宿老，是否甄别一二？” 　　“不必了，我已看出，你绝非叛徒！” 　　参水猿闭上双眼，似乎在盘算什么，过了许久，睁开双目。 　　众多天河水妖，见他一双眸子，已然变得碧绿幽幽，如同天然碧玉雕琢而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们或许不知道，我这一族的神通，除了御水之外，还有一双碧眼，能辨别忠奸善恶！” 　　听到这里，不少天河水妖腹诽，这不是獬豸神通吗，你们祖上联姻的范围够广的。 　　“尔等都听清楚了，一步走错，再难回头！” 　　“甘心背叛，就不要妄想能瞒住，我这双碧眼不漏奸恶！” 　　参水猿说完这句话，一双碧幽幽的眸子，飞快扫视一众天河水妖。 　　那些心中坍塌的水妖，面对他的目光，也不避让，挺起胸膛面对。 　　但是，也有不少水妖情景有些不对。 　　“宿老且慢！” 　　突然，一头雪白的公象走出来，恭敬说道，“宿老，先前你说，这双碧眼能看穿人心奸恶，我却认为是错了！” 　　参水猿一愣，“哦，我自家的神通，怎么可能算错？” 　　“既非圣贤、怎能不错？” 　　白象恭敬说道，“宿老大概算错了，你们这一族，绝无看穿人心的神通！” 　　“但是，听闻上古神兽白泽，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之事，或许宿老，也有一二分的本事！” 　　“倒是听说，你们一族曾与之通婚，曾得了几分血脉！” 　　“您的用意，我大概能猜出些许！” 　　“白泽神通，虽然能看穿某人身上前因后果，毕竟消耗太大，这么多同伴在此，绝无可能一一分辨！” 　　“宿老索性虚张声势，想要诈出那些叛徒，不知我猜的可对？” 　　这番话说出来，天河水妖们哗然一片，倒不是参水猿说的不对，而是白象公然喝破他用意，究竟想做什么？ 　　“哦！” 　　参水猿看着白象，若有所思点头，“你出身智慧神象一族，平日里颇为低调，怎么今日却站出来？” 　　“宿老过奖了，我也是为天河水妖这个团体心忧啊！” 　　说罢，白象指向参水猿头顶，“您头上那根角不伸出来，如何能发动血脉之力？” 　　众多目光聚集在参水猿头顶，但见蓝色毛发浓密，似乎真的藏了什么。 　　“好，既然你如此要求，我便大发神通，满足你的要求！” 　　参水猿周身毛发竖起，额头陡然冒出一根尖角，对着白象发出光波。 　　光波落在白象身上，这头天河水妖也不避让，硬生生承受了。 　　“果然是你！” 　　参水猿怒极，指着白象，“你们智慧神象，在佛道那边有亲戚，难怪会甘心投靠过去！” 　　“宿老言重了，这场大劫，我等神兽也免不了站队，区别在于早晚！” 　　白象叹气道，“像你这般执念，终究是一场空，何不趁早醒来？” 　　“秃驴的口吻，别拿来糊弄我！” 　　参水猿抬起爪子，但见根根毛发如钢钉，十指尖尖如匕首，朝着白象头颅拍落。 　　爪子抬起时，也才成年人手掌大，等到落下是，像是巨大的门板，上面钉满尖锐的刚刺，杀伤力巨大。 　　“且慢！” 　　刷刷刷！ 　　接连有背影，从天河水妖飞出，落在参水猿身后。 　　眨眼间，原本天河水妖的队伍，就出现许多缺口。 　　“原来是你们！” 　　出现的众多天河水妖，有金毛犼、独角蛇、熊虎豹等等，和白象站在同一阵营。 　　“好哇，果然是你们！” 　　参水猿匆匆扫过，都是些有根脚的，这些‘叛徒’无一例外，都在佛道有亲戚。 　　“你们这帮贱坯子，我等聚集在此，要做一桩前所未有的大事！” 　　“一旦此事成了，神兽就将摆脱奴役，成为堂堂正正的存在！” 　　“你们倒好，甘心投靠过去，还想当坐骑吗？” 　　最后一句话，直接戳破对方的内心，毕竟他们的亲戚，在佛道的地位看似很高，实则也是大人物的坐骑。 　　“若能成功，倒也值得一试！” 　　白象轻声开口，“可今日，却是必输之局，徒劳挣扎，又有什么意思？” 　　他轻叹口气，“宿老，你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还是将九头鸟叫出来吧！”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人间真灵 　　“你们？” 　　参水猿双眼瞪圆，怒气爆发，爪子猛然加速，想要一下拍死白象。 　　“宿老，你犯了嗔念！” 　　白象发出一声尖啸，四周空气颤抖，从口中喷出两道白光。 　　白光见风就涨，化作两根细长的弯刀，嗖插入参水猿双爪。 　　咚，白象往后倒退几步，竟被参水猿一路推着，贯穿大江南北两岸，撞出小山般的淤泥。 　　再看参水猿，掌心被贯穿之处，赫然插着两根象牙。 　　“智慧神象，这一手飞牙神通，果然犀利！” 　　白象猛地甩头，象牙齐根而断，脱离参水猿的掌心。 　　其余同伴上前接引，让参水猿失去趁胜追击的机会。 　　“宿老厉害，晚辈不是对手！” 　　白象脱离陷阱，很是后怕，郑重其事对参水猿承认。 　　参水猿陡然用力，将两根象牙折断，仍在地上，盯着白象反问，“这个秘密，也是你们泄露的？” 　　“你们此举，坏我大事！” 　　白象看出他的杀意，急忙摆手，“绝非如此！” 　　“宿老，你们苦心隐藏的秘密，早已在他人眼下纤毫毕现！” 　　“佛道势大，人间更是他们主场，你们不是对手！” 　　参水猿冷哼一声，“诸天神佛，何曾眷顾人间？” 　　“我身为星辰神兽，即便在人间，也能掌控局势！” 　　“释门如何？佛道又如何？” 　　这番话，尽显天河水妖的嚣张霸气，连一群叛徒都意动了。 　　白象摇摇头，“走吧！” 　　显然他看出，参水猿心志坚定，绝无可能说动。 　　既然如此，天河水妖这帮势力，注定是快沉的破船，没必要为之殉葬。 　　“你们想去哪儿？” 　　参水猿目露凶光，双手一招，剩下的天河水妖围拢上来。 　　很显然，他要清理门户了。 　　“宿老，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君子断交、不出恶言！” 　　白象摇摇头，“本来不想撕破脸皮，现如今，你却逼得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各位，轮到你们出手了！” 　　普照率领一群生力军，乐呵呵上前来。 　　“圆通，走！” 　　与此同时，圆通耳边，听到军臣圣僧的呼喊，当即顺着声音飞去。 　　眨眼过后，释门、净道和梵教三家济济一堂，将参水猿为首的天河水妖围在中央。 　　除此之外，白象率领的叛徒，不光削弱天河水妖的力量，如今加入佛道三宗的阵营，更是令局势雪上加霜。 　　“是你！” 　　身处同等阵营，圆通觉得颇为别扭，尤其是见到无明和合欢二人之后。 　　事已至此，以三人的智慧，早已猜出这次的联盟，是三家高层的决议，连他们都没有知晓。 　　如此重大的决策，一旦执行了，就绝不容有人质疑反对。 　　三位百子心知肚明，纵然不情愿，也只能听令行事。 　　但是这些年来，三家纷争不休，杀得伤亡惨重，眼下竟要联手，颇有些讽刺。 　　圆通知道更多，此战是天地候选的环节之一，天河水妖是刷功德值的上好对象。 　　眼下又有白象率众叛逃，天河水妖已经再难有翻盘的余地了。 　　或许，剩下的希望，还在那位九头鸟身上。 　　果不其然，普照和军臣对视两眼，询问参水猿。 　　“参水猿，据我所知，你是代替九头鸟，掌管天河水妖！” 　　“眼下，尔等面临覆灭，没理由你独自硬撑！” 　　“还不快请出九头鸟，大家商量一二，也许是误会，很容易解释清楚！” 　　参水猿也不信他，只是盯着对方，“你方是如何知晓？” 　　“知道什么？” 　　军臣圣僧皱眉，然后反问道，“你是说，我们如何知道，九头鸟此番闭关，是要突破瓶颈，妄图在人间重聚真灵？” 　　听到真灵二字，参水猿身躯微微震动，但他身后的众多天河水妖们，却震惊了。 　　“宿老，九头大哥汇聚真灵，这么大的事情，为何我们不知道？” 　　一众天河水妖们，感觉受到欺骗，他们还以为九头鸟闭关，是为了突破某种瓶颈。 　　天河水妖，来历一致，都是当年空自若刺破天河底部，顺着洪水进入人间的。 　　由于这番变故，他们本身是罪囚，如今又是偷渡下界，一身实力遭受最严厉的压制。 　　别的不谈，就看参水猿，也是以类似手段下界，堂堂星宿神兽，竟被压制到这个地步。 　　归根结底，还是一界有一界的法则。 　　在仙界是，他们身为神兽，处于实力的巅峰状态，可以肆无忌惮发挥。 　　到了人间，受人间法则压制，只能保持形体，力量被削弱到极致。 　　虽然，靠着血脉中的天赋神通，已经许多秘法修行，也能逐步提升实力，这些年来，天河水妖们从弱变强，都是使用类似的方法。 　　但谁也没想到，九头鸟闭关，竟是要重聚真灵。 　　所谓真灵，是神兽的根本核心，若无仙界天庭敕令，偷渡下界，必然会消失不见。 　　一帮偷渡的天河水妖，没了真灵在身，难怪在人间陷入苦战。 　　可是，一旦能重聚真灵，最弱也能与纯阳真人相抗衡，这是何其可观的战力。 　　此法虽好，却有天大的缺陷。 　　真灵依托一界法则而生，仙界的真灵在人间无用，相反，人间重聚的真灵，回归仙界也无用。 　　若想要获得实力，贸然重聚真灵，固然能在人家大杀四方，可等到回归仙界，真灵烟消云散，不仅不能重回巅峰，反而沦为最弱小的存在。 　　这样的代价太过沉重，谁也不肯牺牲。 　　以至于，许多天河水妖，纵然冒着被杀死的风险，也绝不贸然重聚真灵。 　　一来么，重聚真灵代价太大，二来，此法太过凶险艰难，若非大毅力、大悟性的存在，绝无可能成功。 　　可一旦成功，天河水妖就会出现纯阳级别存在，相当可观。 　　这件事情，除了参水猿等少数核心之外，别无其他人知晓，连白象等叛徒也不例外。 　　如今众多天河水妖们得知，先是震惊不已，随后陷入惊恐。 　　九头鸟此举，颇有孤注一掷的决然，若是成功自然好说，可要是失败，一切都完了。 　　更别提，眼下被敌人知晓，趁机发难。 　　参水猿只想知道，对方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内鬼还有谁？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优势 　　“抱歉，不能说！” 　　普照摇摇头，朝军臣说道，“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自然是覆灭天河水妖的行动。 　　至此，释门这边的底牌尽出，原来不光是他们一家，连带着佛道三宗的其他两家也来了。 　　释门、净道和梵教联手，阵容空前巨大，令旁观者激动地颤抖。 　　多少年了，自从释门三分之后，从未有过今日的场面。 　　虽说分裂之后，释门衰弱，但随着对抗和发展，三家都有得到提升。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一旦释门、净道和梵教统一，合并而成的佛道，必将是超过道家的庞然大物。 　　别的不说，光是圆通、无明和合欢，三位百子的数量，便超过任何一家。 　　更别提，老牌的大乘圣僧，军臣、普照和并蒂双尊等等，都是和参水猿同等级别的存在。 　　强弱悬殊太大，还怎么打？ 　　军臣圣僧，似乎看穿参水猿心思，哂笑开口，“别硬撑了，将九头鸟请出来，你们还有一线生机！” 　　参水猿摇头，“绝对不能！” 　　“那你们必死无疑！” 　　参水猿看向身后仅存的天河水妖，“敢死吗？” 　　“怎么不敢？” 　　一头纤细的水妖开口，弱小身躯下，却迸发出嘹亮的叫声。 　　随即，接二连三有天河水妖开口，其中还夹杂着惋惜的声音，“早知道九头大哥如此牺牲，我就该尝试重聚人间真灵，今日也不止于此！” 　　是啊，所有天河水妖都知道，一旦在人间重聚真灵，日后回归仙界，就等同于自废功力，需要重新来过，这样的牺牲太大了，谁也不敢贸然行事。 　　现如今，九头鸟做此决定，显然付出极大代价。 　　万一成功，收获也是巨大的，天河水妖中多出一尊纯阳级别存在，佛道三宗也不怕了。 　　天河水妖这边旗帜分明，释门等三家也毫不含糊，下达命令。 　　“攻～” 　　一声总攻的命令下达，三家齐刷刷动了，虽然看似混乱，实则泾渭分明。 　　“释子，那帮子怎么办？” 　　有释门的僧侣，悄然靠近圆通身边，眼神使向净道和梵教的阵营。 　　虽然上层强硬捏合，但下面总还心有疑虑，生怕积怨之下，其他两家在背后捅刀子，让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圆通也明白，想必无明等人的手下，也是如此想的。 　　“没法子，别靠的太近，预留几分心神，防着点！” 　　圆通说完，内心也不由得叹息，高层怎么想的，先前还杀得眼红，眼下没有任何预告，又要他们并肩作战。 　　就算他也反应不过来，对其他两家抱定警惕的心态，对方应该同样如此。 　　如此一来，看似阵容强大，实则彼此相互防备，还不如先前释门独自进攻时齐心合力。 　　“罢了，他们自有计划，我一个小小释子，如何能左右时局？” 　　圆通叹了口气，从纷乱的人群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对手。 　　他的对手，是先前的几头天河水妖，专门来对付他本人，都有一两手厉害的神通。 　　先前，圆通手段尽出，才和对方打成平手。 　　现在重新开战，圆通经过深思熟虑，已经有了战而胜之的思路，如今正要实践。 　　“嗖嗖！” 　　没等圆通冲上前去，就听得耳边风声，原来是无明、合欢，竟也看上这群水妖。 　　“圆通，你这妖孽，我们帮你包圆了！” 　　眨眼过后，圆通选定的目标，就已被瓜分干净。 　　“呃！” 　　圆通实在没想到，人一多，就内卷成这个样子，连敌人都要靠抢得。 　　他环视四周，见到释门、净道和梵教联手，已经对天河水妖形成以多打少的局势。 　　任何一头水妖周围，都围绕多名僧侣，相互配合着进攻，局势渐渐稳定下来。 　　此战赢定了！ 　　圆通叹了口气，真是火大的，本以为靠自己奋斗，艰难战胜敌人，这是多么热血的故事啊！ 　　结果呢，到头来，一切按部就班，都是上头老家伙安排好的。 　　可想而知，为了达成今日局面，三家的老秃驴们，不知私底下进行多少py交易？啊呸，恶心。 　　想到这里，圆通都懒得动手了。 　　不对啊，天河水妖的盘子就这么大，释门一家独占还行，现在引入净道和梵教，这是嫌分蛋糕的不够多吗？ 　　怎么想都不对劲？ 　　圆通苦思冥想，反正敌人都被抢光了，暂时动脑。 　　嗯！ 　　突然，他脑海灵光一闪，果然，这件事情的幕后推手，应该不止大乘圣僧层面，应该还往上去。 　　释门等同于纯阳境界的，自然是无上乘的存在，人间换做菩萨的顶级存在。 　　当年释门三分，圣僧和寺庙都跟随各自阵营，但从未听说菩萨也分开了。 　　圆通想到这里，豁然开朗，一切都是做戏，真正的佛道始终统一，无上乘的菩萨们操纵一切，做出释门、净道和梵教三分的局面。 　　相互争斗，通过地府中地藏的渠道，将僧侣魂魄送入其中，潜移默化发展势力。 　　与此同时，还给外界造成衰弱的局面，麻痹敌人。 　　今日，终于一战峥嵘，让世间都认识到佛道的可怕。 　　“厉害！” 　　透过圆通的思维，丹融也想明白这点，叹息着摇头。 　　他本在旁边观战，身边都是道家的真人们，见到道子如此感叹，都有些好奇。 　　“道子，释门如此手段，藏头露尾，也算不得光明！” 　　一位南方真人劝慰道。 　　“我指的不是出场之人，而是幕后之人！” 　　丹融指着场中一群光头，“你们没看到吗，这帮人恰如戏台上的优伶，早在上台前，各幕诸场都已排练好了。” 　　“幕后之人，才是算无遗策，将天河水妖算计到死！” 　　听着丹融的话，起初是南方真人陷入沉思，到后来，不以为意的北方真人，也一改颜色，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就算释门、净道和梵教联手，道家的这些中高层，也仍旧不放在眼中。 　　毕竟，道家底蕴之深厚，有足够傲气的本钱。 　　但是，经过丹融这么提醒，他们才发现，此番释门等三家筹谋已久，必然不是简简单单为了一个天河水妖。 　　其背后，必然还藏着某种内情。 　　现在疑虑的是，此番举动，对道家有无深远重大的影响。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四方七宿 　　“刷刷！” 　　参水猿此刻，颇有些走投无路的狼狈。 　　先前和军臣圣僧动手，他还能游刃有余，各种你来我往，进攻和防守交替进行。 　　但现在，敌人增加了净道普照和梵教并蒂双尊，人数翻了四倍，顿时发生天翻地覆的差距。 　　他们都处于同等层次，若是单打独斗，很难体现差距，必然要经过漫长时间的消磨对抗，才能慢慢分出胜负。 　　这个时候，一旦人数出现压倒性优势，差距有开始显而易见。 　　眼下的交战场面，就很明显。 　　梵教的并蒂双尊身处外围，在虚空中打坐结印，随着念经声中，空中生长出无数藤蔓。 　　这些藤蔓妖艳灵活，行走于虚空缝隙之中，竟无人能捕捉全貌。 　　尤其是，藤蔓上的花苞见风就涨，很快绽放一朵朵碗口大的花朵。 　　这些花朵重重叠叠，一眼望去，花瓣好似没有尽头，能将人吸入无底深渊中。 　　随着两位尊者催发，无边无尽的藤蔓海洋，铺满四周，将参水猿笼罩在内。 　　若在平时，参水猿肯定飞扑上前，震断无数藤蔓，一拳一个花朵。 　　但是，他还有另外两个敌人要对付。 　　普照施展神通，整个人如同一轮明日，散发无孔不入的光芒，逼得参水猿无暇他顾。 　　除此以外，军臣圣僧双掌游走，冷不丁对他当头拍下。 　　四位圣僧联手，配合无间，没有一份力气狼狈，都落在参水猿身上。 　　参水猿此刻，已经全然放弃了进攻，改为防守和避让，才能坚持下来。 　　饶是如此，情况也很不乐观，对方人多，可以从容不迫，一步步耗干他的力量。 　　到时候，没了力量，强如参水猿，也不过待宰的羔羊。 　　“好算计！” 　　参水猿环视四周，见到其他天河水妖情况也不容乐观。 　　一头壮硕的分水犀，头顶独角绽放光芒，如同深夜明灯，逼迫得敌人左右闪避，躲开光芒的侵袭。 　　但是，他面对敌人，足足有五六位圣僧。 　　这些和尚灵活的很，纵然他动用本命神通，造成的杀害也不大。 　　反倒是分水犀，左后腿镶嵌一枚铜环，连带着皮肉肌腱，深深打入体内，卡在骨头关节之处，原本绸缎般油滑的皮毛表面，布满各种型号戒刀留下的伤痕，此刻还在不停流血。 　　肉眼可见，分水犀已经落入下风。 　　这只是战场上一个缩影，其他天河水妖的情况，纵然没有这般恶劣，也是相差不远。 　　佛道三宗倾巢而出，底蕴深厚，对天河水妖形成全面压制，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在这样下去，连带着参水猿本人，都要成为释门的战绩。 　　“参水猿，还有什么底牌，你们都使出来！” 　　参水猿微微一愣，反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还有底牌！” 　　见对方闭口不言，他点点头，“明白了，又是那个内鬼透露的！” 　　他咬咬牙，“既然藏不住，索性一次使出来，有你们这些人陪葬，已经足够了！” 　　参水猿把手指天，大声喝道，“几位同僚何在？” 　　这时候，从周围三个方向，陆续传来回应声，“在！” 　　这般动静恨不寻常，声音传来的地方，还在众多的旁观者之外。 　　“嗯？” 　　普照和军臣二人，下意识抬头，想要看看对方的援军是什么来头。 　　“我乃东方青龙七宿，箕水豹！” 　　轰，一头雄壮的豹子从天而降，皮毛上闪闪发光，如同盛夏的星夜天空。 　　“我乃北方玄武七宿，壁水貐！” 　　嗖嗖，残影掠过，身形如流水线的纤细动物落下。 　　“我乃南方朱雀七宿，轸水蚓！” 　　云雾升起，有物细长如蛇，身披圆鳞、口生獠牙，盘作一团，缓缓出现。 　　最后是参水猿，他傲然看着普照等人，全身蓝色毛发无风自动。 　　“我乃西方白虎七宿，参水猿！” 　　现场一片寂静，尔后，五行风暴席卷四方。 　　观战之人，无不战栗，竟然是星宿神兽。 　　天河水妖，为何能请动星辰神兽出战。 　　二十八星宿，那可是修道之人的神灵，有好些法术，都是向星宿借力才能施展。 　　现如今，竟有四颗星宿降临人间，以神兽形态出现。 　　这般爆炸性的消息，让两岸观战之人，无不震惊。 　　“大事了，大事了！” 　　许多后知后觉的各方势力，也开始察觉到，这次的大战，远不是先前看似简单。 　　因为，释门阵营的几人，得知对方的身份，表情不见半点讶异，显然事前知道内情。 　　也就是说，佛道三宗，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什么？ 　　那么问题来了，明知对手是星宿下凡，释门还敢动手，背后有谁撑腰呢？ 　　答案不言自明，菩萨。 　　想到这里，所有人倒吸口凉气，菩萨都出面了，这次佛道决心够大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丹融表情平静，但他身边的几位真人，就没有这么镇定了。 　　二十八星宿，也是道家供奉的神灵之一，为何不垂青道家，反倒和天河水妖为伍？ 　　这帮真人很是想不通，满脸不可思议。 　　而且，释门不敬神灵，竟敢和对方动手，这也是他们没想到的。 　　“诸位切莫多想，这四尊神兽能下凡，显然以脱离星宿神职，不足为奇！” 　　丹融这句话，当即点醒了几位真人。 　　对啊，二十八星宿，那是高高在上的神灵，怎么能坠入人间？ 　　眼前四尊星宿神兽，必然是脱离神职，才能在人间行走。 　　如此一来，看待他们，就要从星宿神职分离开来。 　　眼前的参水猿等人，不过是略微强大的神兽而已，难怪释门胆敢动手。 　　但，四尊曾经的星宿神兽，已经是相当可观的阵营了。 　　天河水妖在不声不响间，竟以积攒如此深厚的实力，这让天下各方势力都认识到，今日释门此举势在必行。 　　若假以时日，让天河水妖筹备完成，发动连接天河之水倒灌人间的计划，岂不是要将人家化作池塘？ 　　从这个角度看，天河水妖，就是人间不共戴天的仇敌。 　　想到这里，旁观者们的倾向，已经不知不觉，朝着释门阵营倾泻过去。 　　众多目光，齐刷刷落在参水猿四尊神兽身上，想看看他们有何举动。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四相降水齐天大阵 　　箕水豹三尊星宿神兽出场，连带着参水猿介绍身份，带来巨大影响。 　　但是，军臣、普照等人，却无半点意外。 　　普照微笑着竖掌，“各位身为星宿，有神职在身，依天象而行，循四季运转，不得有误！” 　　“为何擅离职守，下界作祟？” 　　“须知神本高贵，甘做下贱为妖，岂不是自甘堕落？” 　　箕水豹冷哼一声，“尔等凡人，竟敢对神灵不敬，这人间果然承平已久，心中无神灵之惧，应当好好管管！” 　　军臣圣僧回敬颜色，“尔等在上天为神，管不到地上的事情，更何况，下界为妖，神职却带不下来，没资格在我等面前作威作福！” 　　他指着参水猿、箕水豹等神兽，“在我面前，你们充其量，就是强大些的天河水妖！” 　　箕水豹暴怒不已，朝参水猿低吼，“你说的没错，这人间污浊，的确需要以天河之水涤荡一番！” 　　“错！” 　　普照及时纠正，“涤荡人间，也该是我佛圣光，轮不到你们这帮妖孽！” 　　一言不合，当即开始动手。 　　嗖嗖嗖，四位大乘圣僧，四尊星宿神兽，总算势均力敌，开始捉对厮杀。 　　“道子，你不觉得有些巧吗？” 　　丹融突然听到，身边一位南方真人出言提醒。 　　“这几尊神兽，都是以水称道，而且都是第七尾宿，更凑巧的是，他们分属东南西北四方！” 　　被这么一提醒，丹融终于反应过来，哪有这么巧的。 　　箕水豹属于东方青龙第七宿，是尾宿。 　　参水猿属于西方白虎第七宿，是尾宿。 　　轸水蚓属于南方朱雀第七宿，还是尾宿。 　　壁水貐属于北方玄武第七宿，还是尾宿。 　　这么凑巧，都够凑成一桌麻将了。 　　“嗯！” 　　丹融看向提醒的南方道子，“莫非有什么大招？” 　　轮对二十八星宿的了解，谁能比道家更甚呢？ 　　丹融他们又是旁观者清，一看看出这四尊神兽出面，绝非为了单打独斗。 　　“这下子，释门他们可要吃大亏了！” 　　道家一众真人们，都有些幸灾乐祸，叫你们算计来算计去，现在将自己算计进去。 　　果不其然，战场当中，参水猿等星宿神兽，和普照等斗了片刻，开始不约而同分开。 　　刷刷刷！ 　　参水猿、箕水豹等四尊神兽，分别按照各自方位，站定东南西北四方。 　　“击破他们！” 　　普照和军臣对视两眼，心知如此酝酿，显然是为了某种大招，必然不能让对方得逞。 　　所以，趁现在就要个个击破，以防形成合并之势。 　　只可惜，来不及了。 　　箕水豹抖动身躯，头顶苍穹落下，迷雾朝两边分开，竟露出所属星宿的图案，大大小小星辰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形成星宿的图案。 　　轰，宏大的力量，降临在身上，普照被压制得接连后退，身上佛光变得黯淡无光。 　　接下来是参水猿，抖动毛发，同样召出苍穹之上的星宿。 　　其他两尊神兽，也是接二连三发动。 　　令人心悸的光柱，先后降临四道，四尊神兽如脱胎换骨，力量强悍得令人难以直视。 　　“尔等秃驴，真以为我们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箕水豹傲然说道，“神职虽去，但余威还在，我们还能调动星宿一部分力量，足以灭杀你们这帮大不敬的凡人！” 　　一旁观战的道家众人，激动地拍大腿，“妙呀！” 　　有人提醒丹融，“道子，此举浑然天成，乃是星宿道术最直观的体现，趁现在多做领悟消化，将来必有大用！” 　　可不是吗？ 　　道家的星宿道术，是向二十八星宿借力，但是再厉害的技巧，也比不上星宿神兽直接伸手来的痛快。 　　丹融点了点头，他有斗部神诀在身，看东西更加深入，无需提醒，就已经在学习吸收了。 　　四尊神兽召唤星宿之力，这还不止，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力量开始彼此相连，构造出连通的渠道。 　　轰隆隆！ 　　光是力量在空中流动，造成的声势，就远比天将雷霆更加浩大，震得人心撼动。 　　“四方之水，滔滔而来！” 　　“此乃天降，可与天齐！” 　　“我以东方青龙之令，号令水从天降！” 　　“我以西方白虎……” 　　“……北方玄武……” 　　“……南方朱雀……” 　　随着箕水豹、参水猿四尊神兽逐一开口，头顶苍穹，如同被捅破窟窿，开始齐刷刷从天而降白色浪流。 　　“这是天河倒灌？” 　　有人目睹这一幕，联想到天河水妖的谋划，简直肝胆俱裂，莫非末日来临。 　　“不是，这是星宿之力牵引四方之水，引来都是人间之水，并未沟通天河！” 　　总算有人看出蹊跷，打消了惊恐的心思。 　　就算这样，情况也不容乐观，四相星宿之力调动的天降大水，比之前声势浩大无数。 　　无数水流滔滔不绝而下，似乎将苍穹捅破了千百个窟窿，疯狂着倾泻而下。 　　哗啦啦！ 　　地藏金身撑开的结界，此番面临漫天大水的进攻，隐约有了动摇的征兆。 　　结界用意，在于困住内部大江泛滥的洪水，此番遭受内外夹击，一旦崩溃，必将生灵涂炭。 　　这还不算完，这座大阵的根本目的，还是为了普照、军臣一行人。 　　“起！” 　　箕水豹、参水猿陡然动了，原来他们组成的阵法，还能灵活走动，无需困兽一地。 　　所以，四尊神兽齐刷刷上前，开始冲杀上去。 　　在大阵加持下，星宿神兽浑然一体，蛮横撞过来。 　　“不好，快退！” 　　弥漫空中的藤蔓，再也困不住，被撞断、崩断，一朵朵碗口大的花朵，被摧枯拉朽撞得粉碎。 　　军臣圣僧的手掌拍上去，当即震得粉碎，皮肉为浆、骨骼尽碎。 　　普照释放的佛光，原本为虚无之物，没想到在对方的蛮横冲撞下，竟发出琉璃碎裂的脆响声，然后在肉眼所见之下，光芒中浮现漆黑裂纹，然后轰然碎裂。 　　太强了，完全挡不住。 　　先是降临星宿之力，然后四方结阵，动用四相降水，力量何止翻了数十倍。 　　普照、军臣这些带头的神僧溃败挡不住，下面的众多三家僧侣，也发现风向陡然转变了。 　　刚才还打得顺利的局面，瞬间恶化了，对面的天河水妖么，如同吃药般狂躁，不约而同发作起来，更加凶残拼命。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急转直下 　　圆通倒还好，没有找到对手，但是其他同门，却遭遇到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击。 　　“嗷呜！” 　　一头形如章鱼的水妖，原本被几位圣僧围着，光团如雨点落下，在身体各处炸开，水雾四溅，夹杂粉色的血液。 　　水妖虽然暴怒，但形体太大，被对手环绕着进攻，周身上下难以防御齐全。 　　原本按照这个节奏，必然是水妖精力耗尽，最后被圣僧斩杀。 　　但是，自从大阵展开，天穹涌出无数洪流，天水一色洒落的无穷青光，洒落结界当中，落在无数水妖身上，登时起了反应。 　　水妖嗷一声，周身充血，变成紫红色，体型膨胀了十倍有余。 　　直接带来的后果，就是原本无坚不摧的光团，再也不能炸响水妖，反而被膨胀的驱赶弹飞，落在远处爆开。 　　相反，参与围攻的圣僧，没有料到它陡然爆发，还是保持原先的安全距离，情况就不妙了。 　　水妖猛地抬起触手，如同利箭般弹飞，直刺几位圣僧面门，来的又急又快。 　　“不好！” 　　几位圣僧刚反应过来，触手已经在视线中放大，如攻城锤般撞落。 　　“咚咚咚！” 　　连绵不断的闷响声中，嗖嗖背影倒飞出去，或在地上打滚，或在天上翻滚，总算稳住身形。 　　“多谢释子！” 　　得救的几位圣僧发现，出手几位罗刹，正是归属圆通所有。 　　“小心些，这些水妖不复从前可比！” 　　圆通救下几位同伴，开始接应其他释门众人。 　　再看战场各处，水妖们全面爆发了，如同吃了大补的虎狼之药，反过来压着释门三家痛打。 　　再看无明和合欢那边，同样落于岌岌可危的境地，对面的水妖实力暴涨，出乎意料。 　　圆通可没有圣母，先搭救释门的同门，暂时无暇理会其他。 　　他这边卖力走动，心中有些好奇，上头那些人，面临如此情况，难道还藏着什么翻盘的后手吗？ 　　想到这里，圆通下意识看向不远处，属于双方顶尖的战场。 　　参水猿和箕水豹四尊神兽联手，可谓是摧枯拉朽，眼下的局面，又是一面倒的局势。 　　区别在于，先前普照四人打参水猿一个，现在是参水猿四个，追打普照和军臣四人。 　　四尊星宿神兽，接引星宿之力，借助阵法施展，呈现压倒性优势。 　　无论是并蒂双尊，亦或是军臣、普照，均难以匹敌，只能不断游走对抗。 　　参水猿环视四周，见到优势渐渐朝着己方倾斜，当即下令。 　　“速战速决，杀光这些光头！” 　　水妖群中，一头小山般庞大的乌龟，闻言人立而起，双手抓住一人，猛地往两边撕开，惨叫过后，便是惨不堪言的场面。 　　其他水妖也呼应着，开始追着周围的僧侣追杀。 　　战况急转之下，刚才还占据上风的佛道三宗，眼下已经被水妖四处追杀。 　　至于两岸的众多结社，此刻也是抽不开身。 　　四相天降洪水，源源不断从空中落下，攻击头顶结界，一刻也不停歇。 　　原本停歇的江水，也被带动，开始朝两岸泛滥，每次浪潮翻滚，都冲击众多结社的阵营，功力深厚的还能支撑，那些实力不济的，被一波波带走，沦为鱼虾腹中食。 　　“不妙啊！” 　　周围观战的众人，也有些担忧，此番释门等若是败了，天河水妖势大，掌握了天帝候选，阴谋便能得逞，将人间淹没。 　　虽然早有预料，但眼见释门惨败，各方势力仍旧有些不安。 　　先前抱着看戏的心态，任凭双方厮杀，那是有底气在的，即便释门落败，天河水妖实力大损，也终究敌不过人间修行界的力量。 　　甚至，道家还抱定注意当渔翁，趁着双方两败俱伤捡便宜。 　　但现在看来，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众人想象。 　　天河水妖竟有星宿神兽相助，这是一股和其可怕的力量，但看眼前战场，释门、净道和梵教联手，都被打得节节败退。 　　放眼天下，还有什么势力，能比得上佛道三宗联手？道家算一个，名教算一个，百子联手也能勉强算一个，此外更无其他。 　　事情已经肉眼可见恶劣，一旦释门不低，天河水妖获胜，想要消灭对方，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如果道家愿意牺牲，又另当别论。 　　想到这里，众多目光聚集在道家来人身上，齐刷刷看向道子丹融。 　　丹融微笑着点头示意，心想看我干嘛，我也做不了主。 　　“道子，如果释门惨败，咱们该早做准备！” 　　丹融却笑着摆手，“还早得很！” 　　此战根本目的，是为了从天河水妖身上刷功德值，事关天帝候选，因而佛道输不得。 　　既然不能输，肯定要多做准备，释门底蕴深厚，肯定不止这点斤两。 　　甚至丹融有预感，若是有必要，那些无上乘的菩萨，都有可能出面。 　　“什么？” 　　几位真人听到丹融所说，登时震惊了，面面相觑，难道还有内情。 　　他们可不敢小事丹融，这位可是道家双子之一，多有奇异之处，或许真知道些隐秘。 　　“道子，难道释门他们，还有后手？” 　　“那是必然的！” 　　丹融笑着说道，“各位切莫骄傲，须知当年三家并列，释门和名教纵然不及我道家，却也弱的有限！” 　　“你看看，释门一方，是否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南北双方的真人们，不约而同看向场中，却见到天河水妖步步紧逼，释门净道和梵教三方节节败退。 　　本就处于劣势，奈何三家彼此戒备，不能勠力同心，情况更是每况愈下。 　　“呃，道子，按照这样下去，佛道三宗，今日就交代在这儿了！” 　　丹融眯着双眼，摇了摇头，指向普照、军臣所在方位，“你们仔细看看，那里面有你们的老朋友，他们现在做什么？” 　　身边的几位朝元真人，在释门都有熟人，对普照、军臣或多或少有些熟悉，当即定睛看去。 　　仔细一看，还真有些蹊跷，眼下分明是释门岌岌可危，怎么这些高层，半点急躁之气也无？ 　　别人先不看，但看军臣圣僧，有名的老杀坯，仍旧不急不躁防守，稳如老狗一般。 　　不对劲，绝对有鬼。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净土大开 　　“军臣、普照，你们还在等什么？” 　　参水猿突然大喝一声，身边三尊神兽陡然加速，合成一道光柱，轰在对方面前。 　　眨眼间，军臣圣僧、普照圣僧，连带着并蒂双尊，如遭雷击，全身倒下都在颤抖。 　　每一刻颤抖，都蕴含震碎高山的巨力，此刻在他们身上游走，破坏力惊人。 　　遭遇这招攻击，四位圣僧的脚步被托住，慢了下来。 　　这时候，参水猿等四尊神兽，从东南西北四方围拢过来。 　　“我知道，你们刚才也不还手，实在等待什么。” 　　“正好，我们也要等，等九头鸟成功重聚真灵，到那时候，你们的底牌就真没了！” 　　别看眼下战场，天河水妖占据上风，但放在整体来看，佛道三宗上头有菩萨坐镇，仍旧处于优势。 　　即便今日赢了，佛道三宗精锐丧尽，但菩萨还在，总能延续下去。 　　但是，等到九头鸟成就真灵，到那时候，天河水妖才是真正不可撼动。 　　“各位，既然这帮妖孽如此自信，咱们就动手吧！” 　　普照圣僧拍拍双手，朝军臣圣僧点点头，然后是冰帝双尊。 　　“释门众僧听令，待会儿看着我，照做！” 　　这道命令简单明了，众僧听了默然点头。 　　然后是普照圣僧对净道下令，并蒂双尊对梵教所属下令，各家的僧侣都一一听从了。 　　眨眼间，三家停止溃败的步伐，开始原地待命。 　　“愣着干什么，冲！” 　　天河水妖当中，也有眼明心亮之辈，见对手严阵以待，显然要筹备什么，当即鼓动同伴将阵势冲乱。 　　突然间，四位顶级的大乘圣僧不约而同，朝天举起双手。 　　迎着烈日，他们后脑勺浮现牟尼光环，呈现彩虹色彩。 　　头顶天空，先是浮现黑点，然后缓缓长大，最后化作池塘、湖泊甚至海洋般的漆黑洞口。 　　“这是，净土入口！” 　　许多僧侣死死盯着，见到黑洞出现，便察觉到熟悉气息。 　　透过洞口传来的气息，他们察觉到里面的空间，竟是自己曾拜访过的净土。 　　放在道家，这叫做洞天福地，但在佛道修行者称呼口中，名为净土。 　　“开始！” 　　三家的僧侣们，得到提醒，纷纷张开各自的净土。 　　一面面黑洞浮现，层层叠叠，跟随者四位顶尖圣僧出手。 　　圆通也位列其中，他如今是大乘圣僧，已经有资格构造净土。 　　他修炼的十方无量，对于构造净土，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再加上六道轮回的思路，更是如虎添翼。 　　以至于，他刚刚撑开净土，吓了周围一跳。 　　“你看，释子的净土，怎么如此完善，莫非是军臣圣僧赐下的？” 　　“不，听说是他亲手打造的！” 　　不远处的无明和合欢，张开各自净土，本想着压过对方一头，不经意看到圆通的净土，感受气息的强弱，纷纷神色大变。 　　怎么可能？ 　　圆通净土的构造，竟比许多老资格的大乘圣僧火候更深厚，超过在场九成的圣僧。 　　余波久久不息，但经过一番折腾，佛道三宗所有圣僧都张开净土。 　　“从现在开始，将所有天降大水，统统吸进去！” 　　普照圣僧一声令下，军臣等符合，于是三家僧侣纷纷照办。 　　顷刻间，众多净土的门户，开始传出狂猛吞吸力，将从天而降的洪水，鲸吞入内。 　　“何其壮观呐！” 　　两岸的观战者们，见到数不清的大小净土，心生感叹。 　　平日里，都说底蕴二字，谁也没有直观感受，现在终于见到了。 　　百家许多学派，在这八十年内，才开始逐步构造自己的洞天，许多还是小洞天。 　　可是眼前，佛道三宗为了对付天河水妖，已经开始出动数百净土。 　　这些净土，就是属于释门的深厚底蕴所在。 　　哗啦啦，水声越发强烈了。 　　不单是从天而降的洪水，连同地上泛滥的江水，也被拉到半空形成水柱，投入净土之中。 　　参水猿等水妖见状，先是微微讶异，随即平静下来，面带冷笑。 　　“四相之力，水从天降，无穷无尽，岂是你们这些小手段能吞没的？” 　　普照圣僧点了点头，慢条斯理说道，“我读书人出身，曾经当过地方的小官儿，许多道理别人不知，我却知道！” 　　“官场惯例，朝廷拨下来的钱粮赏赐，刚出国库克扣一道，到了州府克扣一道，转到地方入库再扣一道。” 　　“等到赏赐明文下方，从库中取出再扣一道，发到专人手上，还要讨要回扣！” 　　“你说说，这层层克扣，纵然发下来十头牛，到了专人手上，只怕不剩几根牛毛了！” 　　说着，他指向头顶，苍穹无数水流，此刻再也落不到地上，被无数净土吞吸进去。 　　“你们勾连星宿之力，看似厉害，实则不然！” 　　参水猿眼皮微微颤动，但还是保持了冷静，继续听下去。 　　“九天星辰，力量无穷无尽，但被你们接引到地面，来去就大了！” 　　“从九天之外，再到地面，其中的关节，可比朝廷到地方消耗更多！” 　　说到这里，普照圣僧微笑道，“你以层层削弱的星宿之力，引来这些洪水，看似波涛汹涌，实则后力有限！” 　　“我们这些净土，足够吞吸你所有天降之水！” 　　这番话说完，但见参水猿、箕水豹等四尊神兽，表情前所未有看难看。 　　“不等了，爆发力量，将他们尽数灭杀！” 　　箕水豹指向普照一行人，眼下天空到处都是净土，内部藏着数不清的空间，多少水填进去都白搭。 　　大阵之力被削弱，天河水妖一方的优势，已经再难维持。 　　所以，眼下唯一的机会，就是趁着还有余力，将普照等人灭杀。 　　参水猿点了点头，“速战速决！” 　　四尊神兽齐刷刷出手，朝普照、军臣和并蒂双尊杀去。 　　净土已经打开，四位圣僧腾出双手，开始迎战上前。 　　轰，一阵对撞，四个老和尚横七竖八，在空中倒退停下。 　　等他们停下来，却面露喜色，对方的力量，比刚才削弱太多，显然净土吸水的策略奏效了。 　　继续这样下去，胜券在握。 　　喊杀声再度响起，其他天河水妖也想着，提前灭杀众僧，就能将净土关闭，于是上前厮杀起来。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杀入净土 　　一头贝妖，不断喷吐水泡，周身铺满堆积成山的水泡。 　　众多僧侣参与进攻，什么红莲烈火、佛光如箭，起初气势汹汹，一旦刺入水泡当中，立刻变得如梦似幻，破坏力大打折扣。 　　于是，渐渐摸索出经验，想要灭杀此妖，必须将周围水泡一网打尽。 　　奈何，此妖以水为后援，源源不断吐出水泡，将周围防御得针插不进。 　　经过一番苦战，由于天降洪水的远古，贝妖周围的水泡山，反而增加三倍体积。 　　这还不短，更多富余的水泡，顺风吹过来，一旦站在身上，当即消融皮肉骨骼，令人死的惨不堪言。 　　僧侣们越发陷入苦战，渐渐从进攻转而防守，却始终不肯退让。 　　过了不知多久，周围的水声渐渐稀少许多。 　　再看这头贝妖，身周的水泡，随着进攻不断减少，不复先前随灭随生的景象。 　　“有门儿！” 　　众多僧侣们，见状欢喜大叫，终于迎来转机了。 　　于是，他们开始合力，一层层削弱水泡。 　　贝妖心惊胆战，奈何阵势拉开，想跑也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一步步靠近，逼入核心地带。 　　最终，贝妖躲入壳内，却被红莲业火烘烤，全身失水九成。 　　不得已，此妖施展神通，化作一颗拳头大的晶莹珍珠，将精华封入核心地带。 　　…… 　　越来越多的水妖，失去了水力的补给，不仅被打回原形，反而变得更加虚弱。 　　周围的僧侣们趁胜追击，收服实地，好不得意。 　　“水，水在何方？” 　　一头庞大水妖轰然倒地，死不瞑目，但凡有点水，也不至于被围攻而死。 　　其他水妖同伴兔死狐悲，见到他惨死，都有些黯然。 　　突然，有水妖指向头顶，“水在天上？” 　　众多目光看上天空，却见到无数水流，纷纷汇入各方净土，这才是他们虚弱的根本原因。 　　“既然秃驴们赶尽杀绝，咱们也别让他好过，大家同归于尽！” 　　章鱼形状的天河水妖，触手猛地捶地，如同炮弹腾空，果断转入一个黑洞当中。 　　净土大开门户，本就为了吸水进去，可谓是来者不拒，这头天河水妖，畅通无阻进入其中。 　　“对啊，谁在里面？” 　　其他天河水妖得到提醒，开始接二连三，钻入一个个净土当中。 　　“不妙！” 　　众多净土的主人，见到眼前情景，脸都绿色。 　　净土是他们的老巢，内部珍藏许多见不得光的东西，也有心爱之物、脆弱的宝物等等。 　　此番吸水进去，还能变幻地形容纳，但天河水妖进去，可就不得了了。 　　谁家的净土，也不可能是布置成四处杀机的模样，都是正常的修行隐居所在，此番闯入不速之客，必然损失巨大。 　　“失陪了！” 　　当即就有圣僧，急忙返回净土，调动力量围剿这些水妖。 　　“蠢货！” 　　圆通摇摇头，那帮天河水妖，这是慌不择路了。 　　在外界，天河水妖能一对多，等到了净土，是人家的主场，不仅要面对净土的主人，还有其他门徒弟子围攻，简直是自投罗网。 　　再看四周，也有些天河水妖，显然想到这点，没有跳入净土其中。 　　但是，那些闯入水妖的净土，眼下都开始缓缓关闭门户，停止吸水，显然要集中全力，对应内部入侵的外患。 　　“好主意！” 　　参水猿见状，猛地跳起半空，一头扎入某个黑洞当中。 　　“那是我的净土！” 　　普照朝参水猿拱拱手，“失陪了！” 　　至于箕水豹等，还在外界和军臣等斗法，没有选择杀入洞天。 　　普照转身进入净土，见到地上一片汪洋，看不到尽头。 　　参水猿双脚踩在水面上，缓缓转身过后，“怎么形容呢？你这举动，是开门揖盗，还是引狼入室？” 　　“都不是！” 　　普照圣僧摇摇头，“确切来说，是关门打狗！” 　　下一刻，无明率领一众同门，出现在净土之中。 　　“杀！” 　　无数光环、光线，瞬间笼罩了参水猿。 　　参水猿感受到，皮肉灼烧，肉身都在蒸发燃烧，狞笑着大吼。 　　“水来！” 　　先前被吸入净土的无穷水流，似乎得到命令，开始从四方朝中央聚拢过来。 　　参水猿把手一抓，从水中抽出碧蓝的长棍，一跃跳起，对着净土中央猛地砸落。 　　轰隆隆！ 　　余波甚至波及到外界，巨大的净土入口，黑洞都在扭曲变形。 　　“斗得好生激烈！” 　　圆通感受到头顶的余波，开始静下心来，应付自己的敌人。 　　没错，他的敌人也闯入净土之中，正在肆虐。 　　这是一头鱼头人身的水妖，手持钢叉，正在翻江倒海，施展御水神通，要将净土搅得天翻地覆。 　　“好家伙！” 　　圆通无奈摇头，轻叹道，“十方无量！” 　　下一刻，无形力量从天而降，笼罩这头水妖。 　　水妖正用钢叉，挑起大片水幕，正要化作千丈浪头，将不远处山头打得粉碎。 　　没想到，飞到半途，咚一声闷响，竟然撞得头昏眼花。 　　“什么情况？” 　　水妖定睛一看，眼前高山不翼而飞，竟然回到来时的路上。 　　“怎么回事？” 　　他匆忙回头，见到高山正在背后，当即转身飞去。 　　刚走出几步，又是一阵昏头转向，等到站稳后，再度回到起点。 　　“邪法，这是邪法！” 　　天河水妖，毕竟见识不凡，冷静下来，就知道是净土主人施法。 　　“区区邪法，岂能困住我？” 　　鱼头水妖，用钢叉跳起巨浪，如同丝绸织成，即便拉长千丈万丈，仍旧延绵不断，顺滑无比。 　　他眼珠转动，神通发动，巨浪从中央绽放，如同化作般，朝着四面八方扩张盛开。 　　短短瞬间，一阵阵水浪如花瓣，层层叠叠往四面绽放。 　　水妖的用意很明显了，你施展手段困住我，我索性四面开花，找到你的破绽。 　　圆通不仅感慨，一个小角色，就有如此智慧，天河水妖当真不可小觑。 　　但是，这般小聪明，注定白费功夫。 　　“嗯？” 　　鱼头水妖正成竹在胸，下一刻得意神情凝固在半空。 　　他看到，原本绽放的水花，层叠的花瓣，盛开到某个时刻，当即往回一收，最终收缩成含羞带访的花骨朵儿。 　　“起点亦是终，前进也是退！” 　　圆通轻叹口气，掌心泛光，将这头水妖，纳入六道轮回之中。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逼出九头鸟 　　“众生苦厄、不得解脱；惟有光明，方能度化！” 　　普照的净土当中，无数僧侣如同蚂蚁，遍布四方，手掌放出光线，化作一根根锁链。 　　这些锁链，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落在参水猿身上。 　　尽管这头星宿神兽，不断挣扎转身，将大片锁链崩断，但渐渐地，动作开始缓慢下来。 　　“轰！” 　　从洪水中抽出的棍子，猛地在地上滚了大片，当即便有数千僧侣，哼也没哼一声，当场碾磨成血泥。 　　周围的同门，不仅没有露出悲戚，反而自动上前，填补这片空缺。 　　刚刚打断的光明锁链，立刻就有更多的补充过来。 　　参水猿愤怒不已，手中棍子接连挥动，一个不留神，几根粗大锁链困住，渐渐开始乏力。 　　蚁多咬死象，这就是净道在净土中的战法。 　　净土之中，普照圣僧从容调度，将净道广大的中下层僧侣聚集起来，展开围攻。 　　参水猿纵然有通天的本领，身处对方主场，也是一身力气使不出，渐渐落入困境。 　　“参水猿，你现在插翅难逃，还不快速速投降！” 　　净道身为佛道三宗之一，向来就有招降纳叛的优良传统，这次也不例外。 　　但普照圣僧没有明说，纵然参水猿投降，也不可能得正位，充其量就是个坐骑。 　　“呵呵呵！” 　　参水猿毕竟曾为星宿，见识广博，闻言冷笑，“我若是稀罕尔等那些残羹冷炙，何必落到今天下场？” 　　普照圣僧听完，更无迟疑，“既然如此，当除恶务尽！” 　　一旁的无明会意，朝着上空伸手抹去，口道，“正好，让你看看其余妖孽的下场！” 　　这片天空瞬间浮现大江战场，此刻比先前惨烈十倍不止，到处都有水妖翻滚哀嚎的场景，无数僧侣追在后面厮杀。 　　再看一个个敞开的净土门户中，水妖们遭受围攻，苦不堪言。 　　至此，释门、净道和梵教三方联军，已经占据全面上风。 　　四尊星宿神兽联手，接引星宿之力，终究还是敌不过佛道三宗的人间底蕴。 　　可以说，此战当中，释门三家硬生生以无量净土，耗赢了对手。 　　“厉害，厉害！” 　　各方势力见了心有余悸，将自身带入其中一方，都不可能做到更好。 　　百家崛起这些年，虽然暗自发展，构建洞天，但是在释门三家面前，却弱小的可怜。 　　再联想到，道家比释门更强，有名的洞天福地两只手掌都数不过来，更别提其他。 　　百家学派中人，想到这里冷汗淋淋，先前八水山之战，还是赢得侥幸。 　　真要道家不顾一切，怕是百家早已不复存在。 　　“道子，释门此举，也让世人都见识到，我道家并非外界所想，早已衰败！” 　　几位真人颇有些自得，你们以为道家破败了？看看释门他们就知道，硬生生以千百净土，将无边洪水吸干，那些天河水妖闯进去捣乱，结果却是自投罗网。 　　这场大战，已经有了接近尾声的趋势。 　　“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九头鸟了！” 　　名家之子，轻抚手中功名榜，悠然看向战场。 　　释门、净道和梵教三家，已然大获全胜，一众僧侣们四下出动，追杀天河水妖。 　　要说这些秃驴，平日里口口声声慈悲为怀，真到了战场上，却也不见手软。 　　天河水妖落败，惨不堪言，若是身受重伤待死的，直接就有粗壮魁梧的和尚，手持禅杖戒刀，要么一下子砸烂，要么割断脑袋。 　　也有些水妖，遭受围攻力竭而败，索性用各种钢丝铜环，刺穿了鼻骨、腿骨，准备拉回家当灵兽。 　　一时间，只听得周围满是哀嚎惨叫声。 　　圆通正安排手下，打扫战场，毕竟这些水妖收为灵兽，将来也是一笔财富。 　　来之前，军臣圣僧就交代了，祖庭山被毁，必须从天河水妖这边找回场子，念在这些妖孽一穷二白，只好让他们当做奴仆偿还。 　　“我佛慈悲！” 　　圆通双手合十，感觉自己真的很虚伪。 　　这时候，有同门的一位圣僧，欢喜捧过来几颗硕大珍珠，“世子，素闻你喜爱深夜读书，这几颗珠子做灯正好！” 　　圆通看向他身后，还有几位和尚，围绕一头砗磲水妖，正在剔骨削肉，将完好的砗磲外壳取下。 　　砗磲也是佛家七宝之一，是装饰我佛庄严的重器。 　　“好，我收下了！” 　　圆通不忘叮嘱，“妖孽狡猾，切不可贪功冒进。” 　　“遵命！” 　　圆通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帮天河水妖，就算零敲碎剐，攒下来也不值多少，此番出战的最大收获，还是刷出来的功德值。 　　他还有些苦恼，释门上层藏着掖着，连他都不知道，这功德值的分配到底是什么章程。 　　圆通看向军臣、普照等人方向，这帮老牌大乘肯定知道。 　　“呵呵，你们已然山穷水尽，还苦撑着作甚？” 　　军臣圣僧呵呵大笑，两只手掌接连扇动，如风扇般旋转，打得对手晕头转向。 　　“九头鸟若再不出来，你们这帮爪牙全军覆没，看他还这么继续下去！” 　　箕水豹暴怒不已，接连对着圣僧龇牙挥爪，但眼下强弱之势逆转，任他如何挣扎，也终究回力乏天。 　　“尽快消灭之，我们去找九头鸟！” 　　普照的声音从净土传出，军臣和并蒂双尊听了点头。 　　然后三家各自下令，释门、净道和梵教各方的僧侣们，速战速决。 　　战场本就惨烈，这下子更加惨烈十倍，水妖们被或杀或擒，整体溃散。 　　“大局已定！” 　　方斗的两具分身，无论圆通还是丹融，都亲眼目睹这一切，知道从今天起，天河水妖这股势力，将彻底从人间消失。 　　九头鸟纵然存在，没了手下众多爪牙，也不过是孤家寡人，难成气候。 　　其他观战的势力，虽然想的没那么远，却也知道，佛道三宗至此，已经胜券在握。 　　唯一的变数九头鸟，到现在还没出现，只怕见状不妙，已经逃了。 　　毕竟在众人心目中，妖孽狡猾，趋利避害，抛下同伴逃生，也不奇怪吗？ 　　“九头，九头！” 　　本已渐渐趋于平静的战场，突然有一头水牛形状的水妖，鼻子上穿了胳膊粗的铁环，更是被无数锁链穿过肋骨、腿骨和脊椎，血肉外露，惨不堪言，猛地嚎啕大哭起来。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真灵 　　其他水妖兔死狐悲，也都低低垂下脑袋，周围都是同伴尸身，空中弥漫着血腥气。 　　如此惨状，却很难引起同情。 　　旁观者中有一人开口，“你们今日觉得可怜，但先前肆虐人间，随意吃人，却又将人间百姓当做什么？” 　　没人回答，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答案。 　　天河水妖，从始至终，都将人间视为游戏场，无论百姓还是修行者，都是他们的食粮猎物。 　　得势之时任意虐杀，惹得天怒人怨，甚至还妄想水淹世界，达成重返仙界的目的。 　　结果，落得如今地步，怪的谁来？ 　　归根结底，两个字——活该。 　　释门此举，虽然算计不断，各种阴谋计划层出不穷，但只看结果，打掉了盘踞人间已久的天河水妖，当真是大快人心。 　　站在旁观者角度，结局很是畅快。 　　“九头……” 　　这头水牛对着天空嚎哭，却始终没有回应，于是眼中露出决然。 　　“快，拉住他！” 　　抓住水牛的圣僧，还在盘算着，将这头妖孽度化暴戾，押在寺中当灵兽，却不料对方陡然爆发。 　　可是，分明有各种法器，洞穿骨骼，遍布全身，妖孽一身力气只剩下不到半成，怎么还能作乱？ 　　下一刻，答案揭晓了。 　　这头水妖不是为了逃生，而是一心求死。 　　嚯啦！ 　　水牛形状的水妖，猛地往地上卧倒，用尽全身力气打滚儿，骨头本已为锁链穿了，眼下剧烈翻滚中拉紧撕扯。 　　短短片刻之后，这头壮硕的水妖，全身被拆的七零八散，躺在热气腾腾的残骸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嗯！” 　　众人仍是冷眼旁观，然后撤去目光，再看其他还未结束的战场。 　　参水猿、箕水豹等四尊神兽，仍然在抵抗，和普照等圣僧杀得不可开交。 　　随着其余天河水妖都已就戮，情况越发不好了。 　　眼看着，天河水妖的覆灭，就在当前。 　　“唳！” 　　一声清亮的鸣叫声，陡然间出现在战场中。 　　众人只觉得，鸣叫声清新入耳，似乎是什么祥瑞出声，又仿佛从天上降落，飘渺中不夹杂红尘俗气。 　　听完之后，所有人开始紧张，本来大局已定，眼下却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九头！” 　　全身浴血的箕水豹，突然停下来，当即被军臣圣僧一巴掌扇飞。 　　但是，他脸上浮现狂喜，“九头成功了！” 　　顺着他视线的方向，地平线上，灼热的光芒缓缓升起，如同一轮烈日即将登场。 　　那个方向的围观者们，见到光芒出现，均出现心悸的情况，当即往后撤退，让出空间。 　　“唳！” 　　第二声喊叫声，比刚才更加清越，似乎经过千锤百炼，褪尽杂质。 　　众人听在心头，如同被清泉洗过，一切杂念烟消云散。 　　不妙，太不妙了。 　　对方还没出场，就以显露出先声夺人的征兆，若是敌人，那简直是毁灭性的灾难。 　　地平线上，无数山林草木建筑，都开始淹没在无穷无尽的光海中。 　　那些光芒，包裹每一寸土地，土壤、空气和树叶，给万物镀上一层金色。 　　众人视线所见之处，满是纯粹的光芒，若是直视久了，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唳！” 　　第三声，世间万物失去颜色。 　　所有人心头，勾勒出一副图案，那是混沌所在，有一团圆球，缓缓舒展开始，先是双足，然后是双翅，最终从双翅中缓缓伸出的，俨然是……九颗头颅。 　　“九头鸟！” 　　这下子，众人终于知道，三声鸣叫的主人，就是九头鸟。 　　眼见天河水妖覆灭，这位首领终于忍不住登场了，仅仅是三声叫声，就看出不凡。 　　“难道？” 　　普照、军臣等各位圣僧，相互对视几眼，心头沉重，最大变数出现了。 　　瞧这模样，九头鸟似乎已经触碰到无上乘的门槛了。 　　此番释门三家获胜，实则已经出尽底牌，天河水妖若还能坚持，他们就要耗不住了。 　　饶是如此，眼下的各家僧侣，虽然有胜利的喜悦撑着，也很难支撑下一场大战。 　　九头鸟出面，又是近乎无上乘的境界，简直是灭顶之灾。 　　人间有人间的规矩，道家的纯阳、释门的菩萨、名教的圣贤，虽然存在，但都不轻易露面，更别提出手。 　　一旦这个级别的存在出手，事情就彻底闹大了。 　　所以，处于某种默契，那个层面的存在，都不会轻易插手。 　　比如说这次，佛道三宗也是历经苦战，方才获胜。 　　因为菩萨们曾明言，不会插手此事，否则代价不小。 　　九头鸟的出现，给大胜的喜悦，蒙上一层阴影。 　　“一帮老秃驴，上赶着来送死！” 　　九头鸟的话看似平静，但结合现场天河水妖的凄惨模样，谁都能听出平静之下的暴怒。 　　“真灵，果然是真灵！” 　　普照圣僧的净土中，参水猿全身裹满锁链，但他透过门户，感受到外界气息，露出狂喜之色。 　　九头鸟终于成就真灵，这下子有转机了。 　　“镇压此獠！” 　　普照一声令下，无数锁链开始炼化，化作条条符文，裹在参水猿身上。 　　片刻过后，参水猿缩水了无数倍，最终竟成了一个毛发旺盛的和尚，身上披了件写满符文的袈裟。 　　和尚双目仍然露出凶光，但被符文袈裟镇压，全身无力，又有凶神恶煞的其他和尚镇压，只能坐在原地。 　　“怎么回事？” 　　普照圣僧走出净土，和军臣圣僧等人汇合。 　　“九头鸟终于出现了！” 　　大江两岸，天上地下，到处都是纷飞的发光羽毛，如大雪般瑟瑟而落。 　　“唔！” 　　普照圣僧手掌捉住一片羽毛，当即化作光飞走，“故弄玄虚！” 　　九头鸟尚未出现，就开始营造场面，看来颇有底气。 　　“九头鸟，刚在这个时候出面，肯定实力大进！” 　　军臣圣僧指向仅剩的天河水妖，通过他们的神情，都能猜出个大概。 　　“极有可能，他通过什么秘法，将实力提升到无上乘层次。” 　　“接下来的敌人是无上乘，诸位小心了！” 　　普照圣僧双手合十，“除我以外，皆为外道！” 　　“唯有无上乘的菩萨，方为正道，这妖孽纵然提升至同等层次，也只是邪魔外道！” 　　“我们有佛传妙法，定能将其降服！”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九头再现 　　不仅是军臣圣僧、普照圣僧等佛道众人，连带着旁观的各方势力都知道一件事。 　　强如仙人神人，一旦降临人间，实力都会大打折扣。 　　人间法则，早已圈地号令，制定了力量天花板，大意就是，嫌弃就别来，来了就老实待着。 　　口口声声红尘之毒，归根结底，红尘就是人间法则的一部分，不存在超脱之上的道理。 　　身入人间，无论你在天上有什么显赫的身份地位，都要削弱一定程度。 　　所以呢，仙神下凡，更多是身份光环还在，真要动拳头，难保阴沟翻船。 　　天河水妖就是例子，他们在仙界时，都是呼风唤雨的存在，毫不夸张的说，一口水喷出，少说也能淹没大半人间。 　　但自从流落凡间，就被削弱到如此地步。 　　一战过后，天河水妖大半覆灭，输得冤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类毕竟是土著，占据天时地利的便利。 　　反过来，凡人想要登天，就要按部就班修炼，知道最后褪去凡体，还要扣请仙界开门接纳。 　　纯阳、菩萨和圣贤，就是仙人预备役，处于实习转正阶段。 　　只不过，这个阶段稍微有些长，某些纯阳真人，不仅熬没了自家门派，到后来，连史书上的记载也都遗落大半。 　　天帝回归这件大事，至今还在上层流传，下面还不知道。 　　征兆却逐一出现，百子回归，大家只是略有怀疑，但到了现在，天上星宿都下凡了，不得不深思熟虑。 　　道家那边，还有仙人藏在洞天，显然已经在筹备了。 　　本来嘛，这次释门进攻天河水妖，本已经大获全胜收场。 　　谁能想到，都到最后了，九头鸟还是不是死心，开始出面登场。 　　佛道三宗的僧侣们虽然疲倦，但士气高昂，他们还不知道厉害，琢磨这待会儿降服九头鸟，是按头瓜分，还是别的方法。 　　圆通却皱起眉头，这股气息太过惊人，与纯阳之气同等层次，却又夹杂独特的神兽血脉。 　　没错了，九头鸟已成纯阳，这是来报复了。 　　“释门听令，严加戒备，切勿躁动！” 　　这条命令传下去，释门僧侣有些奇怪，自家释子谨慎过头了。 　　净道和梵教那边，不由得有些嘲笑，区区一个九头鸟，就将释门吓成这个样子？ 　　“九头鸟，你的同伴，都要入我佛道做客，就差你一个！” 　　参水猿被镇压在净土中，其他箕水豹等神兽，也都纷纷就擒，眼下天河水妖，只剩九头鸟还在。 　　“你们此来，口口声声想要见我！” 　　九头鸟开口了，“眼睛睁大，瞧瞧你九头爷爷的俊美身姿！” 　　听到这句话，许多和尚都笑了，唯独圆通没笑。 　　“不要直视，低眉垂眼！” 　　释子毕竟有危险，不少释门同门纷纷照做，这让其他两家更加躁动。 　　面对九头鸟这妖孽，竟然畏惧成这个样子，连看也不敢看，岂不是平白堕了威风？ 　　尤其是，眼下他们大获全胜，水妖只剩下九头鸟一只，这么做太丢脸。 　　无明笑着对合欢说道，“释子生平谨慎，但谨慎过头也不行！” 　　合欢点头说道，“我倒要看看，九头鸟什么模样，莫不成看一眼，就会魂归西天？” 　　无明更是自信，净道佛光，天下无双，轻易就能施法刺瞎对方双眼，他可不认为，九头鸟能以同样手段暗算之。 　　普照、军臣这边，皱眉之余，发出邀请，“既然如此，你出来！” 　　“如你所愿！” 　　地平线上，原本朝四周散发的光芒，陡然间一收。 　　一物跳至半空，开始凌空舒展身姿，羽毛迎风而立，双翅张开，足有上千里。 　　“九头鸟！” 　　佛道三宗的和尚们，目光被其吸引，看向九头鸟的身躯。 　　“这就是九头鸟！” 　　旁观者的各方势力，也都盯着陡然出现的九头鸟。 　　丹融始终觉得心神不宁，吩咐身边的真人，“别盯着看，小心有事！” 　　各方来人都是身怀修为，所以敢靠近战场观看，虽说先前偶尔有余波伤及，但总体来说没什么大事儿。 　　但现在，九头鸟出现，力量层次提升到纯阳，许多不可控的变数出现，危险也更大了。 　　处于小心，不得不防备。 　　“听道子的！” 　　这么配合的，自然是同属南方的真人，他们想了想，索性施展水镜术投影。 　　此番举动，惹得周围不少人好奇围观，近在咫尺，睁眼看就是了，怎么还要画蛇添足，用水镜术呢？ 　　但是，也有不少谨慎之辈，模仿道家行事，施展类似的法术投影。 　　“仔细瞧瞧，一点也被漏下！” 　　九头鸟的声音响起，竟是殷切发出邀请。 　　于是，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庞大的身躯足以遮盖日月，在他的遮挡下，大半天空都消失了，周围光线都暗淡下去。 　　双足蜡黄，却如同千年万年的树皮般，苍劲有力，至于尖利的爪尖，世间再硬的防御，在它面前也是如同纸糊一般。 　　矫健的躯体，流水线般流畅的形状，飞行之时，必定能破风如电，快得吓人。 　　然后是双翅，密密麻麻的羽毛层叠，一丝风也透不过去，足以迎着暴风飞翔十天十夜。 　　最后是九颗头颅，简直是一模一样，但表情却各不相同，总共十八只眼睛，看向天地八方。 　　“咕咕！” 　　一头旁观的散修，看着看着，突然发现嗓子发痒，咳嗽几声，却见到不见飞沫，而是几片绒毛。 　　等他抬头，却惊恐发现，身边的几个老熟人，毛孔中钻出黑硬的粗毛，顺风展开，化作羽毛。 　　“怎么了？” 　　有同伴回头，见到他的脸庞，如同见鬼，“你怎么了？” 　　他真要提醒同伴的异变，陡然发现脸上也不对劲，连忙用圆镜术查看。 　　镜光波动，稳固下来，映射出一张略显熟悉的脸庞，黑色绒毛布满大半张脸，嘴巴位置长出外凸的尖嘴。 　　“啊！”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不对劲，连带着腋下四肢，也都长出绒毛羽毛。 　　“妖孽施以邪法害人！” 　　惊恐叫声起此彼伏，如潮水般蔓延四周。 　　再看场中，那些僧侣们也不例外，开始趋向于变成鸟样。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可怖 　　噗嗤！ 　　就在人人长出羽毛，长出一副鸟嘴的情况下，恐慌漫步四周。 　　凡是睁眼看的人，几乎没有幸免的，都开始妖化。 　　偏偏在这种环境下，有人忍不住，偷偷笑了。 　　“笑什么？” 　　这声笑不合时宜，惹得众怒相加，纷纷环视周围，寻找笑声来源。 　　“是谁，给我站出来！” 　　没有人站出来，笑声过后，有声轻声叹道。 　　“一群鸟人，个个鸟样，有趣，有趣！” 　　这话打击面太广，将在长所有人一网打尽。 　　人群开始沸腾起来，突然听见有人提醒，“稍安勿躁，静心抵抗，方为上策！” 　　原来是道家众人开口了，提醒各位遭遇厄运的观众们，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解决身上发生的状况。 　　“他们怎么没事？” 　　越来越多目光，落在道家一行人身上，看到为首的南方道子丹融，连同其他南北真人，仍然保持原样，身上一根黑毛也无。 　　很显然，道家使用什么法子，从这样灾难中成功脱身。 　　“水镜术！” 　　等众人看到，丹融等人面前，竖着巨大的水镜时，终于恍然大悟。 　　一想到先前，他们还嗤笑道家多此一举，现在想来，原来是未雨绸缪。 　　再看周围，有些照样学习的散修们，误打误撞也逃过一劫。 　　没法子，事情已经发生，只好硬着头皮寻求解决的方法。 　　“好险！” 　　冶兵家之子和名家之子，不约而同摘下眼睛，幸亏刚才反应及时，利用这件法器这笔视线，否则他们也将遭受同样厄运。 　　好好一个大活人，身上长毛、脸上长喙，岂不是要变成鸟人？ 　　随即，更多的关注，投落战场之上。 　　所有人都知道，九头鸟这次出现，是要绝境翻盘，主要对付的敌人，是释门三家。 　　他们尚且如此，隶属于三家的和尚们，岂不是更加凄惨？ 　　果不其然。 　　大江战场上，依然是另外一副模样，天空到处飞舞惊慌失措的黑鸟，扑扇翅膀、工作拙劣，甚至还会因为摸不清方向撞在一起。 　　空中到处都是惊叫声、纷飞的羽毛，原本稳定的局面，重新变得一塌糊涂。 　　许多天河水妖早已被擒获，此刻冷笑着看戏，接连喝骂，“蠢货！” 　　现场已经有规律，境界越高，遭受的影响越小，实力低微的僧侣，早已化作鸟形、褪去僧衣，在天上试用新到货的翅膀了。 　　短短片刻，佛道三宗的形势急转直下。 　　但有些奇怪的是，妖化的僧侣当中，大部分是净道和梵教，反而是释门的最少。 　　“好险，幸亏有释子提醒！” 　　一帮释门的僧侣们，环视四周混乱景象，心有余悸，刚才若不听命令，强行抬头去看，肯定也会落于同样的下场。 　　再看净道之子无明、梵教之子合欢，虽然保持人形，但双手上也覆盖一层厚重的羽毛。 　　真灵之威，如此恐怖，只是看一眼，就险些万劫不复。 　　“孽畜，你好歹毒的心肠！” 　　普照喘息几下，口中喷出大团羽毛，随即被光一照，当场烟消云散。 　　普照圣僧和并蒂双尊，显然也受到影响，但他们功力深厚，纷纷施法解决。 　　但目光扫过全场，上下僧侣或多或少都中招了，眼下正苦苦支撑。 　　那些妖化最彻底的僧侣，已经神智丧失，将自己看做鸟妖，开始居高临下俯冲，攻击原本是同门的僧侣们。 　　“呵呵！” 　　九头鸟得意舒展身躯，“我乃仙界神兽，区区肉体凡胎，怎么配见我真容？” 　　“眼下，我只是重聚真灵，稍微露出本体，就让你们几乎不战自溃！” 　　“秃驴们，你们的下场到了！” 　　这一刻，九头鸟嚣张毫无保留，彻底发挥出来。 　　“九头鸟，今日你死我活，无需留手！” 　　箕水豹正被军臣圣僧一脚踩在地上，身边挣扎泛起的浮土，已经堆积成几座小山，他朝着九头鸟大吼，“快动手，迟则生变！” 　　“明白！” 　　九头鸟意气奋发点头，提醒对方，“九头鸟是匪号，先前我落草为妖，不得已为之，眼下我重聚真灵，取回尊严，就要叫我的真名了。” 　　“记住，我叫九头凤，凤凰真君的后代！” 　　听到这番话，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声，原来他身上带有凤凰真血。 　　难怪，以九头鸟的身份，能降服一众天河水妖，被他们共尊为首领。 　　须知天河水妖当中，简直是卧虎藏龙，光是攀亲戚，就能牵扯到仙界大半势力。 　　九头鸟若无背景，如何能降服这些桀骜不驯的神兽后裔？ 　　如今终于揭晓答案，他是凤凰真君的后人。 　　“放屁！” 　　大江两岸，自然是惊呼不断，许多人开始脑补起来。 　　但是，遥远的勾曲山上，残魂暴跳如雷，“臭不可闻，放屁放屁！” 　　方斗抱住双臂，含笑望着他。 　　有一种默契，叫做你以为我不知道，却不知道我知道，反而在装作我不知道你已经知道我不知道。 　　这些年朝夕相处，残魂就算极力隐藏，也被方斗摸透了底细。 　　眼下看他暴怒不已，方斗微笑着看他，看你还怎么忍得住？ 　　“老子到死都是黄花一朵，哪来的后辈？” 　　残魂愤愤不已，“仙界风气太坏，如今的年轻人，不想着自己奋斗，巴巴给自己找个好祖宗，为自己脸上贴金。” 　　然后，他语重心长提醒方斗，“小子，你记住了，以后但凡见到自称凤凰后裔的，统统把他当做放屁！” 　　“这个我信！” 　　残魂语重心长提醒，“龙凤曾有开世功德，上古真龙和凤凰，都被进尊号为真君！” 　　“真龙和凤凰，都是混沌不分，阴阳未开，所以无所谓雌雄公母！” 　　“二者性情不同，龙性至淫，凤凰爱洁！” 　　“所以，真龙播种大千，后辈无数，所谓龙种龙裔是最不值钱的。” 　　“而凤凰，没有直系血脉后裔，先进存在的所谓凤凰后裔，都是挖空心思蹭上去的！” 　　方斗含笑点头，“真君说的是！” 　　“嗯！” 　　残魂点点头，眼前的年轻人很上道，至少听得进去老人劝。 　　随即一个激灵，连忙否认，“什么真君，我是老不死的，你别叫错人了！” 　　“哦，应该是说岔了！” 　　方斗乐得和他继续装下去，索性也不点破。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压倒性优势 　　勾曲山这番轮对，影响不到大江战场这边。 　　九头鸟自报家门，尊号改了一字，从鸟变成凤，很是自得。 　　仙界当中，凤凰后裔极为珍贵，少有几家能传承下来。 　　其中的秘辛，相比连那些家族都不知道，只以为血脉传承艰难，隐藏在深处，需要隔代才能激发。 　　就好比九头鸟一家，没有激发凤凰血脉，只能叫鸟，唯有激发真血，才有资格称凤。 　　为何九头鸟如此嚣张呢？ 　　这次闭关，他本想重聚真灵，却没想到误打误撞，还激发体内的凤凰真血。 　　如此一来，九头鸟心愿加倍完成，重聚真灵、激发真血。 　　眼下，九头鸟化身九头凤，简直不把佛道放在眼里。 　　他此番重聚真灵，堪称机缘巧合，缘由在于几颗纯阳丹。 　　纯阳丹，那可是曾引发八水山之战的宝物，许多修行者趋之若鹜。 　　天河水妖也不例外，打听到此物存在后，意外取得几颗回归，献给九头鸟。 　　九头鸟也是心思灵活之辈，凡人服用能晋升纯阳，那么他吃了之后，纵然不能达成所愿，肯定也能帮助重聚真灵。 　　最后，九头鸟吃了纯阳丹。 　　事实上，他能重聚真灵，甚至激发凤凰血脉，根本原因就是这几颗纯阳丹。 　　这几颗纯阳丹，是方斗故意散出去，落在几个弱小的学派手中，结果守不住，被天河水妖想发设想盗走。 　　纯阳丹中，蕴含的纯阳之气不多，就算全部服用，也无法提升整个大境界。 　　九头鸟吃了，充其量增添几分实力，对整体境界并无作用。 　　关键在于，这几颗纯阳丹，方斗是借助残魂的火力炼化的。 　　现在知道了，残魂是凤凰真君，他的火力之中，不可避免混入凤凰威压。 　　正常情况下，这么点微不足道的凤凰威压，随着时间流逝将逐步消失，不会造成多大影响。 　　九头鸟闭关冲刺瓶颈的紧要关头，丹药中残留的凤凰威压爆发出来，激发血脉深处的潜能，竟然误打误撞，激发凤凰真血。 　　所以，出关之后，九头鸟成九头凤。 　　“哈哈哈！” 　　九头凤仰天长笑，“真是天助我也！” 　　刚才他小试牛刀，仅凭视线联系，就污染众多佛道僧侣，让对方发生妖化，战力废掉大半。 　　虽然顶层的战力，比如说普照、军臣等人还好，但在九头凤眼中，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妖孽，你休要猖狂！” 　　普照双手合十，“看我燃灯千古、烛照万界，无量光明、度化妖孽！” 　　下一刻，从他背后浮现巨大的佛陀金身，周身绽放光明。 　　这些光明朝四面八方散发，但奇怪的是，到最后，还是齐刷刷落在九头凤身上。 　　“嗯？” 　　九头凤微微点头，见到光照之下，体表的羽毛开始蒸腾雾气，竟在不知不觉中消融蒸发。 　　“霸道佛光！” 　　他抬起一只翅膀，对着普照挥动，天色瞬间暗下来。 　　漫天光明，在这一翅之下，当场碎的支离破碎。 　　近在咫尺的军臣和并蒂双尊，甚至来不及反应，就看到普照圣僧被当场扇飞、下落不明。 　　“终于清净多了！” 　　九头凤收回翅膀，轻舒口气，目光扫向旁边，见到地藏的金身。 　　巨大的金身如同撑天立地的巨人，抱着巨大结界，仍在守护大江南北两岸。 　　虽然满天洪水，都已被净土吸干，但水脉隐患还在，双方交手的余波，若无结界挡住，必将波及江岸两边的黎明百姓。 　　“哪里来的死尸，太过碍眼！” 　　九头凤这句话，惹得众多僧侣发怒，这是菩萨金身，岂能如此污蔑？ 　　“我来！” 　　九头凤轻轻伸展脖颈，一只头猛地拉长，脖颈越来越长，如同蛇颈般。 　　咚！ 　　轻响声中，金身晃动两下，却原来是九头凤的一只头张嘴，叼住金身的肩膀。 　　九头凤微微发力，却无法撼动金身，微微吃惊。 　　菩萨金身，不等同于菩萨等人，他眼下是真灵级别，纵然是菩萨本人来了也不怕，拿起区区一座金身又如何。 　　但是，这尊金身的沉重，还是远远超出九头凤的想象。 　　嗖嗖！ 　　又是两颗头飞出，分别叼住金身的肩膀胳膊。 　　金身开始晃动，脚下泥土瑟瑟发抖，整条大江也开始扭曲起来。 　　还不够！ 　　九头凤叹息几声，又是两头飞出，落在金身身上。 　　轰！ 　　五颗头的力量叠加，终于将金身拔地而起，双脚离地的瞬间，整个地面都轰动了。 　　大江某处，原先被刺破的水脉，再度冒出咕嘟嘟的洪水，索性周围还有净土张开吞吸，暂时没有波及两岸生态的危险。 　　再看九头凤，五颗头颅张嘴，叼住金身提在面前，正要眯着眼睛仔细看看。 　　“还我！” 　　下一刻，大手破空而来，掌心金色卐字大放光明。 　　九头凤下意识往后让开，眼前一花，嘴上一松，等他反应过来，金身已经不见了。 　　下方的圆通松了口气，地藏亲自出手，总算将金身夺回。 　　这样也好，此物太重，他肩膀可扛不住，物归原主是最好的结局。 　　九头凤胆战心惊，等了许久，始终不见地藏出面，终于放下心来。 　　看来这尊菩萨，只对取回金身感兴趣，并不想插手此战。 　　如此一来，九头凤这场戏，还能继续唱下去。 　　“你们几个，想好怎么死了吗？” 　　九头鸟看向军臣、并蒂双尊，微微抬起翅膀一挥。 　　等到翅膀落下，普照再度出现在原地，似乎有些晕头转向，花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妖孽，你以为你赢定了？” 　　“难道不是吗？” 　　九头凤呵呵笑道，“别虚张声势了，你们的菩萨不会出现！” 　　军臣圣僧心下一个咯噔，对方怎么知道？ 　　“飞升之人，最忌讳插手人间，每次出手，都要承受极大代价！” 　　“你看刚才那个菩萨，一出手就取回金身，绝不拖泥带水，就是其中典范！” 　　“哈哈，今日尔等，都是我九头凤的食粮！” 　　九头凤狂笑不已，看向军臣、普照众人的目光，轻蔑中带着贪婪。 　　军臣、普照对视几眼，目光中透着沉重，看来今日，果真不成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狂人再现 　　佛道三宗，内部的情况，只有他们这些高层知晓。 　　外界看来，释门、净道和梵教，代表佛道，一旦覆灭，佛道力量将损失殆尽。 　　实际上，真正的佛道，从来就不是门派和寺庙。 　　佛道的传承延续，从古至今，掌握在高高在上的菩萨手中。 　　普照、军臣等人，虽然彼此交战不休，却也知道，自己并非唯一选择。 　　西方世界、北方苍莽，都有佛道的外传势力，等同于后手。 　　他们有理由相信，即便三家今日在此覆灭，佛道也亡不了，只等十几年乃至数十年后，佛大从西方或者北方传回，又是一桩佳话。 　　眼下危局，寄希望于菩萨出手相救，简直是最愚蠢的想法。 　　“没有退路了，拼命吧！” 　　普照圣僧、军臣圣僧和并蒂双尊，对视着点头。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圆通心中念叨，难道今天这场，不是佛道狂刷功德值吗，怎么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难不成，这是佛道高层的养蛊之法，故意牺牲释门三家，将天河水妖养肥了，然后宰杀了获得功德值？ 　　这也太卑鄙了，啊呸！ 　　圆通心乱如麻，但内心感受到，本体方斗，已经近在侧旁的丹融，都没有传来消息，知道事情还有转机，当即冷静下来。 　　“听好了，终日以身伺佛，不若一朝灭度！” 　　圆通沉声下令，“天河水妖就在眼前，我们怎么做？” 　　“度化之！” 　　“不错！” 　　圆通满意点头，带着释门一众送死，也算对得起你们的栽培了。 　　九头凤见状哈哈大笑，“好得很，好得很，伙伴们等等，待会儿让你们从阶下囚，变作座上客。” 　　“杯中饮尽珈蓝血、盘上饱餐菩提肉！” 　　“那才是人间好时节！” 　　下方的天河水妖们，虽然有气无力，但听了还是振奋起来。 　　佛道三宗这边，释子圆通带头，然后净道之子无明、梵教之子合欢，也开始阻止麾下僧侣，决议朝着九头凤拼命。 　　“虽然不敌，却也堪称悲壮！” 　　一人摇头晃脑，对释门三家很是赞赏。 　　同伴焦急得很，从脸上拽下一大把羽毛，“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走！” 　　指向九头凤方向，“这大妖刚才行经，你也看到了，杀得兴起，可不管你是不是敌人，连带着你我都要遭殃，趁早快走！” 　　“急什么，还没打完！” 　　“真打完了，九头凤腾出手来，就该吃人恢复元气了，你看你比较可口！” 　　“乱讲，为何不能是佛道三宗获胜？” 　　“你说呢？” 　　“行，跑！” 　　人群开始纷乱起来，毕竟许多人妖化在身，急切需要找安静的地方驱除，如今又见到九头凤势大，唯恐它得胜后大杀一气，自己不走运被波及。 　　接二连三有人离开，观战的队伍顿时变得稀稀拉拉。 　　也有人看到，道家一行人还站在原地不动，便觉得安心，也没有离开。 　　“傻子！” 　　某个真人收回目光，翻个白眼，咱们道家有底气能全身而退，你们有什么？学，学到死才知道找错了榜样。 　　随即，他低声劝丹融，“道子，咱们也不能逗留太久，一旦九头凤露出歹意，就要撤了！” 　　“这我知道！” 　　丹融点点头，精彩还在后头，现在走了多可惜。 　　“何为佛？” 　　一声长叹，如同苦寒茅屋醒来的老人，面对漆黑长夜的惆怅叹息。 　　“何为僧？” 　　第二声长叹，如同推开大门，见到深夜万物无声，前路不明的迷茫。 　　“何为法？” 　　第三声长叹，就好比伸出双手，连五指都见不着的黑暗。 　　再然后，悠扬的清唱声响起。 　　“天生一副慈悲心，念经打坐勤业修！” 　　“忍将金漆饰佛面，门外枯骨无人收！” 　　“披毛戴角着袈裟，吃斋行善佛不留！” 　　“都说为恶得业报，地狱何曾有僧游？” 　　“柱柱香火，燃尽脂血膏油！” 　　“声声木鱼，难断痴想孽求！” 　　“待得大限到来时，金银珠玉带不走！” 　　“圆寂火化得正果，狗宝充作舍利球！” 　　妥了，听这歌声，绝对不是佛道三宗的援军。 　　九头凤听完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脸色铁青的军臣等人。 　　“哈哈，笑死我了，这首歌，将你们秃驴的皮扒得干干净净！” 　　“你们听完，感想如何？” 　　军臣暴躁不已，“妖孽，你还有爪牙，为何不请他出来，存心羞辱我等，算什么能耐？” 　　“绝不是我！” 　　九头凤摆动双翅，“骂得过瘾，可惜不是我的同伴！” 　　佛道一众人哪里肯信，这字字句句，在他们听来，都是莫大的羞辱。 　　不用多想，绝对是九头风的阴谋。 　　九头凤见他们暴跳如雷，也不否认，冷眼旁观。 　　“非也！” 　　这时候，从下方传来一个声音，来自释门的圆通。 　　“各位前辈，切莫动怒，否则犯了嗔戒，容易自毁修业！” 　　“晚辈有些不成熟的看法，这首歌看似有理，实则肤浅，对我释门了解浮于表面！” 　　“须知，树大有枯枝，无论哪门哪派，都有败类存在！” 　　“但，不能因为败类，就否认门派的正统！” 　　众人听到这里，都大为感叹，释子圆通，果真不凡，此番言语举止，堪称大家气度。 　　看普照、军臣等长辈，都被气得雷霆三丈，唯独他不急不躁，慢条斯理反驳起来。 　　“歌者有所不知，我释门对待败类，也是雷霆出击，绝不手软！” 　　“就好比军臣圣僧，早年清查释门各寺，重手击毙了三十八座寺庙的主持，奢靡之风为之一空！” 　　军臣圣僧脸上浮现微笑，颇有些自得，咳了咳，“这些旧事，老僧早已忘了，偏偏这孩子还记得！” 　　普照冷哼一声，装，我看着你装。 　　“歌者愤世嫉俗，可惜看问题流于表面，偏偏好夸大其词，若不能悬崖勒马，恐怕将在键侠一路上越走越远，终将难以回头！” 　　圆通说罢摇头，“而且，您这文采也着实一般，这都顺口溜的水准了！” 　　这句话落地，许多百家学派都忍不住笑出声，他们深有同感，文采的确一般。 　　“好个小秃驴，我狂人平生不读书，不入学派，就是文采不行，你看怎么滴？”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旁观 　　狂人？ 　　听到这句话，几乎所有人一个激灵，他怎么来了？ 　　当年八水山之战，如果不是狂人出面，未必能和平收场。 　　这些年来，百家蜂起，蚕食道家的势力，归根结底，也有当年狂人插手的原因。 　　道家对狂人自然深恨不已，但其他百家学派，却对他爱恨交加。 　　爱他是因为，狂人的存在，制约道家高层，让对方不至于斩尽杀绝：至于恨吗，狂人性子太不好，不光怼道家，凡是看不到不顺眼的都怼，无人能得以幸免。 　　这样的人，各家都避之不及，偏偏还希望他继续存在。 　　毕竟，这是一尊纯阳级别的存在，连道家同等的纯阳真人都要给他面子。 　　狂人出面，给这场大战再次带来变数。 　　尤其是，释门之子圆通，刚刚反驳他的歌词文采。 　　不好！ 　　普照圣僧和军臣圣僧一行，彼此对视，都感觉不妙。 　　如今这般境地，可不能再添强敌了，狂人这尊无上乘级别的存在，平日里都不能随便招惹，更何况是现在。 　　区区歌谣而已，他想唱就唱，何必开口？ 　　“狂人，圆通是晚辈，不知礼数，你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军臣圣僧，毕竟是圆通的长辈，抢先给他打掩护。 　　旁边的普照默然不语，心里想着，若狂人不依不饶，只好牺牲圆通求得谅解了。 　　他们此刻，也不追究狂人歌谣对佛道的毁谤，只想着息事宁人。 　　狂人形式古怪，但终究是人族，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推倒水妖那边。 　　“哈哈！” 　　九头凤畅快大笑，“你叫狂人？好名字，听你的歌谣，显然对这帮伪善的秃驴也很是不满，怎么样，有无兴趣和我联手，灭了这帮沽名钓誉的秃驴？” 　　“免了！” 　　狂人摆摆双手，“我是狂人，不是狂兽，不擅长茹毛饮血，与禽兽为伍！” 　　这嘴真臭，骂完佛道三宗，又对着九头凤当面，讽刺天河水妖都是一帮禽兽。 　　九头凤脸色一沉，“那你过来，难道是想捣乱？” 　　普照圣僧看准机会，进言道，“狂人，今日之局，事关大是大非，这帮妖孽妄想水淹人间，这是丧心病狂的举动。” 　　“我佛道联手，前来除妖，乃是为了天下人而来！” 　　“还请你搭把手，助我灭杀此妖！” 　　这话说得，旁观者们啧啧称奇，佩服佩服！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直接将层次拔高，将佛道的私事儿，放大成大公无私的格局。 　　他们猜出普照等人的用意，想要拉狂人入局，对抗九头凤。 　　九头凤重聚真灵，非无上乘无法对抗，但菩萨们迟迟不出面，唯有请狂人代为对抗。 　　普照一行人，见狂人突如其来，心中便存了希望。 　　说完，普照圣僧看向军臣，用眼神示意，若能请狂人帮忙，哪怕牺牲圆通赔罪，也在所不惜。 　　军臣圣僧瞪圆双目，放你娘的屁！ 　　没看到眼下形势吗，圆通备受释门众僧拥护，连军臣圣僧也比不上他，真要敢对他下手，释门就要乱了。 　　眼看着净道和释门就要开始内讧，狂人突然开口了。 　　“老和尚，你是净道之人？” 　　“不错，老衲净道普照！” 　　狂人‘哦’了一声，然后点头问道，“听闻净道的宗旨，是以万佛降世的无量佛光，净化人间，抵挡一切污秽！” 　　普照听了大喜，“狂人对我净道典籍也有了解，当真是有缘！” 　　“还有，人间一切生灵，亦或是人种，只要有半点杂念，都是污秽，是也不是？” 　　听到这里，普照神情僵硬，的确是这样。 　　周围人群一片哗然，净道的经义偏激，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 　　原本释门收纳三道经义，融会贯通，净道也容纳入内，将走极端的部分删除，保留最重要的部分。 　　但是，信奉净道经义的人不在少数，一直潜伏下来，其中尤以光明精舍为尊。 　　释门三分后，净道终于独立出来，朝着极端偏激的方向发展。 　　外人都知道，真让净道得逞，结果未必比天河水妖来的更好。 　　公认的净道经义，有很大一部分，近乎于走火入魔。 　　“狂人似乎有些误会？” 　　若在平时，普照圣僧必定要捍卫经义，和对方扑击佛典，但现在不是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将狂人拉在自己阵营。 　　“没有误会！” 　　狂人洒脱说道，“这世上，披毛戴角的禽兽肉眼可见，但披着人皮的禽兽，同样是多不胜数！” 　　“天河水妖妄图水淹人间，我若是遇到了，定然斩杀不饶！” 　　“若有人假借什么神佛名义，想要祸害大好世界，本狂人也绝不允许！” 　　说到这里，他看了普照圣僧一眼，懒懒说道，“刚刚一觉醒来，发现这里有写热闹，特地前来看看，你们先打着，不用顾忌我！” 　　哦豁！ 　　旁观者们骚动了，猜来猜去，不是佛道援兵，也不是水妖的援兵，而是我们这些观中的新人呐！ 　　狂人朝圆通方向放出一句话，“小和尚，你是个有意思的，坚持住，别死得太快！” 　　说罢，他一转身，落在两岸旁上空，静静看戏。 　　九头凤见状，微微点头，既然不是来捣乱的就好。 　　眼下，若无外力干涉，凭他自身，就足以灭杀佛道三宗的来人。 　　“老秃驴们，你们如意算盘落空了，人家都不稀罕理会你们！” 　　九头凤哈哈大笑，“曾听闻，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们这帮秃驴，看看周围是什么情况？” 　　战场之外，围观者甚众，有道家道子率领一众真人在场，也有百家学派、散修联盟，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来人。 　　但是，却无一人有动手的意思。 　　“人间，是尔等的世界，我们天河水妖是外来客！” 　　“按理来说，这里是你们的主场，可你们佛道三宗，周围都是修行之人，去无一个援兵！” 　　“如此情景，就好比深处小岛之上，四周都是海水，却要活生生渴死！” 　　九头凤总结道，“都说我们天河水妖天地不容，如今看来，你们佛道才是倒行逆施，失道者寡助！” 　　嚣张的声音伴随着狂笑声，传遍江岸南北两边，越来越远。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绝命 　　“这妖孽，倒也牙尖嘴利！” 　　某位道家真人，听得九头鸟的挑衅，忍不住喝骂出声。 　　但是，道子丹融却如有所思，“有朝一日，换做我道家处于同样场景，难道会比他们更强吗？” 　　身边的道家真人听了，微微皱眉，“道子，我道家岂能和他们同日而语？” 　　言下之意，道家远超佛道三宗，压根不会面临眼下的窘困局面。 　　丹融笑而不语，真妖换成道家，怕是围观的百家早已抢着动手了。 　　这九头鸟，深谙攻心策略，以言语为武器，在瓦解佛道三宗的士气。 　　“圣僧，为何要听妖孽饶舌？” 　　圆通陡然发问，声音高亢，直冲云霄。 　　“我释门子弟，真要死战，为何停下来了？” 　　军臣圣僧一愣，看着圆通，缓缓点头，“不错，不该停下来！” 　　然后，这位老牌的大乘圣僧摆手，“前方是天河水妖九头凤，一起杀过去！” 　　普照圣僧摇摇头，“不理智，太不理智。” 　　以他们三家合力，都不是九头凤的对手，今日的谋划已然破产了。 　　唯一的法子，就是暂且退让，不能硬拼。 　　九头凤此番重聚真灵，力量已经足够危害整个人间，不再只是佛道一家之敌。 　　刚才对方的嘲笑，恰恰点醒了普照，你们都不出手，难道还指望我佛道牺牲所有人，挡住这头真灵级别的大妖？ 　　“还是撤吧！” 　　普照圣僧对军臣圣僧示意，不能再犯傻了。 　　“怎么还撤的出去？” 　　军臣圣僧指向下方，死难者尸横遍野，身上都穿着僧袍袈裟，往前上百年间，三家互斗的死伤加起来，都比不上这短短十几天的伤亡。 　　“无论释门、净道还是梵教，多年积累，今朝丧尽！” 　　军臣圣僧性子强硬，但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在心中流泪。 　　牺牲太大了，就算再理智的高僧，身处这个局面，都像是输红眼的赌徒，因为所有赌注已经压上去了，再无回头的余地。 　　“普照，你信不信，今日战死在这里，佛道三宗，还是当世顶级的存在！” 　　“可真要依你所言，转身就走，你我也不必混了，甘心当个三流势力吧！” 　　军臣圣僧几乎在低吼，双眼仿佛在燃烧。 　　普照圣僧平静看着他，双手合十，“多谢提醒！” 　　“以身殉道，就在今日！” 　　并蒂双尊在旁边，心有所感，也双手合十默念。 　　佛道三宗这一边，再无退路了，必须和九头凤死战到底。 　　“还活着的僧侣，都靠过来，最后一战了！” 　　圆通、无明和合欢，各自率领所剩不多的僧侣们，浮空出现在普照等人身后。 　　九头凤像是一副画，定格在虚空，纵然风走云流，他的身躯始终不动。 　　在他对面，佛道三宗集结全部力量，聚拢成巨大的阵势，开始和他对峙起来。 　　“太少了，不够我一口气吹得！” 　　面对九头凤的轻视，军臣圣僧冷笑道，“放心大口的吹，小心别被戳破喉咙！” 　　这一幕，落在众多旁观者眼中，平添几分悲壮。 　　果如对方所说，这真是最后一战了。 　　佛道三宗聚集所有人，并非分散，显然是要集中力量出手。 　　此举虽然能聚力，缺点也很大，面对九头凤这样强敌，一旦落败，那就是全军覆没，谁也逃不掉。 　　但看九头凤上千里的翅膀，飞起来快如闪电，任你如何高明的神足通，也逃不出他的追杀范围。 　　这般阵势，就是破釜沉舟的决战阵型。 　　“谁也没想到啊，竟然成了这幅模样！” 　　旁观者们连连也摇头，本以为释门老谋深算，次战必赢，怎么转眼间开始拼命了。 　　按理说，天河水妖是人间公敌，他们理应出手，但眼下场合不对。 　　释门三家都是筹谋已久，调度各方人马，才能发动眼下规模的攻击。 　　前来观战的各方势力呢，都是抱着走一趟、看一场的心情而来，绝无可能参加进去。 　　所以，此战，终究还是要要看佛道三宗的本事了。 　　“对了，那个小和尚呢？” 　　开始有人响起，引发此战的帝心小和尚，便从纷乱的战场中，寻找其落下。 　　刚才是普照等人出面，从水妖老巢救出小和尚，但后来局势接连变化，到了眼下，佛道三宗落在下风，已然难以保住小和尚了。 　　“在那儿！” 　　众人寻找之下，终于在九头凤的脊背上，找到了帝心小和尚。 　　原来，小和尚早已落在九头凤手中，想象也正常。 　　“帝心，你好好瞧瞧，我是如何灭杀这帮秃驴的！” 　　九头凤头也不回，吐出的声音绕个圈，落到背后。 　　帝心小和尚，从刚才起，就见到下方无数僧侣战死，但表情仍旧淡淡，不见半点哀戚。 　　“我也不爱看这个，你还是尽快把我关起来为好！” 　　九头凤摇头，“当然不能，我既然要辅佐你登基，就要让你瞧瞧我的本领！” 　　“先前你和释门合作，我就灭了释门，买一搭二，再加上净道和梵教，你便知道，我九头凤才是你值得依赖的助力！” 　　帝心不置可否，“行吧，你乐意就好！” 　　九头凤还是不放心，看了眼不远处狂人，提醒他，“别指望那人来救你！” 　　“我也不指望他！” 　　帝心认真说道，“我若真是天帝，第一个斩杀的，就是这个狂人！” 　　“为何？” 　　九头凤陡然来了兴趣，这小和尚看似弱小，怎么也藏了这般杀性？ 　　“此人看似洒脱，实则不尊规矩，大放厥词，除了煽动人心之外，别无用处！” 　　“此人的存在，是对秩序的嘲弄，对条律的颠覆！” 　　“他存在一日，那些循规蹈矩之人，吃亏一日！” 　　“想要天下升平、万物有序，就要斩杀这狂人，让世人畏惧，循规蹈矩，不敢做出类似的举动！” 　　“这就是杀人诛心，帝王之道！” 　　九头凤听完，总结一句，“帝王心术本天成，后生可谓呐！” 　　然后，他更加坚定，自己抓到宝了，这帝心小和尚，当真能成事。 　　相比扶持天帝登基，区区水淹人间，有算得了什么？ 　　九头凤看向对面，无数光头蜂聚，正等他大开杀戒。 　　“瞧好吧！”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万佛降世 　　“请诸佛降世，降服妖魔！” 　　普照圣僧、军臣圣僧和并蒂双尊，开始率领各自门徒，施展佛道的神通。 　　这是最后一战，仍旧是佛道对战天河水妖。 　　天河水妖这边，其余爪牙均已丧尽，四尊神兽均被擒获，已经无力再战。 　　但是，突如其来的生力军九头凤，却是真灵级别，更激发了凤凰真血。 　　如此，战力不降反升。 　　佛道这边，原先是释门一家出面，然后是净道、梵教接连入场。 　　可惜，三家先前内斗，面和心不和，作战时多有防备，始终不协调。 　　眼下，经过惨烈交战、九头凤攻击，所剩人数不多，但面临绝境，却能放弃成见联合。 　　综合对比起来，佛道三宗的力量，并未削弱多少。 　　两方对比，仍是呈现令人绝望的巨大差距。 　　四位顶尖的大乘圣僧，心知今日若不拼命，就没命可拼了。 　　“尊法旨！” 　　这条命令被传播下去，释门、净道和梵教三家，纷纷传递到周围。 　　一位位圣僧肃然而立，双手合十，开始念诵经文。 　　刷刷刷，每位圣僧头顶，开始浮现光华，直入云霄深处，投向不知名的所在。 　　圆通身处其中，也是做出同样动作。 　　…… 　　九华寺内！ 　　明净在佛像前打坐，最近他到了突破圣僧的关键时刻，急切需要闭关。 　　但眼下不是时候，释门调集各方高僧，前往攻打天河水妖。 　　九华寺的老祖，大乘圣僧圆通，也位列其中，早已离开了。 　　离开前，圆通重点嘱咐明净，务必看好九华寺这份基业。 　　明净也听说，天河水妖势大，甚至大发凶威，将释门祖庭都淹没了，杀死无数高僧大德。 　　此番前去交战，胜负难料，一旦落败，别说九华寺了，整个世间的释门道统，都将迎来毁灭性的打击。 　　明净心神不宁，又要守护寺庙，索性坐镇中堂。 　　“也不知道，师尊那里情况如何？” 　　突然间，明净眼前光明大方，见到大殿头顶之上，层层琉璃瓦被击穿，大团光柱落在自己身上。 　　“师尊有令，全寺上下僧侣，即刻起打坐施法！” 　　明净瞬间读懂了，原来是圆通不远千里之外，发挥一道讯息，要调用九华寺多年积攒下的海量香火之力。 　　“怕是战局，已经到了危急关头！” 　　片刻过后，九华寺上万僧侣，都已聚集在大殿四周。 　　区区一座大殿，如何能挤下上万人，但眼下情况紧急，眼下也顾不得许多。 　　许多僧侣坐在门槛、房梁上，甚至连屋顶上，也都做了几排人。 　　一声罄音，四方寂静，然后是木鱼声笃笃，随着节奏响起。 　　诵经梵唱声响起，香火缭绕上升，围绕着佛像四周盘旋，佛像上渐渐浮现光芒。 　　随着众僧梵唱，佛像上的光芒越来越厚，到最后浓郁得看不清本来轮廓。 　　突然间，整个大殿晃动起来，如同地震一般。 　　刷！ 　　佛像上的光芒，像是被脱下的袈裟，被无形丝线牵引，瞬间飞到天上，穿透屋瓦离去。 　　明净望着天际，光芒在空中蠕动，化作一尊佛陀的形状。 　　“希望能帮到师尊！” 　　…… 　　嗖嗖嗖！ 　　前所未有的壮观场面出现了。 　　天色陡然从白昼变成黑夜，一道道流星从天而降，投入佛道三宗的阵营中。 　　每颗流星落定，都能浮现一尊佛陀，稳稳悬浮在众人头顶。 　　“一尊、二尊……” 　　四周观战者中，有好事之人，开始细数起来。 　　从十到百，从百到千，依次累进起来。 　　“还真有万佛的规模！” 　　众人都知道，眼前这些香火，未必是真佛，实则是各家寺庙多年香火累积而成，加上愿力推动，方才能化作煌煌佛陀的法相。 　　起初，众人也以为，所谓万佛，无非是夸张。 　　但一路数下来，已经有数千之多，仍旧有佛陀从天边飞来。 　　圆通的九华寺，破落已久，积攒出一尊佛陀绰绰有余，像其他规模更大的千年万年古刹，轻轻松松就是十几尊佛陀横空而来。 　　“这下子，九头凤乐子大了！” 　　无论是哪一方，还是低估了佛道三宗的底蕴，这般庞大的香火愿力，普天之下无人能及。 　　“我道家，能与之相比吗？” 　　道子丹融，询问身旁的道家真人，却无人回答。 　　再看南北双方的真人，都低头沉思，显然有些愧疚。 　　道家关注点不同，虽然也有道观，但大部分精力，都在炼丹修行，追逐长生之上。 　　反观释门，优秀人才层出不穷，于经营之道极为擅长，发展信徒、积累财富，不声不响飞速壮大。 　　道家和佛道的差距，是技术人员干管理和职业经理人的差距。 　　单就眼前的场面，就足以看出两家的差距。 　　“还是以本伤人呐！” 　　有人开口了，先前净土吞吸洪水，破了四相降水的大阵，眼下又要以香火愿力请来万佛天降，这帮子和尚故技重施，还是想利用深厚的底蕴翻盘。 　　“呵呵呵！” 　　九头凤眯着双眼，十八只眼珠表面，由于盯着对面，早已镀上一层金光。 　　万佛降世的场面，果然宏大无比。 　　平生见过大海、火海的人不计其数，却无人有今日的经历，能亲眼目睹‘佛海’，字面意义上的佛海，佛陀形成的海洋。 　　四周天象急剧变化，不仅日月消失，连同苍穹也消失不见。 　　众人所见，只剩下万佛凌空，周围背景淡化成虚空，再无其他存在。 　　至于对面的九头凤，双翅展开数千里，原本也是庞然大物，但面对这片佛海，衬托得越发弱小。 　　“有趣！” 　　狂人凝视许久，终于开口了。 　　在他身旁，也站着几位修行者，毕竟狂人是一尊纯阳，就算脾气古怪，也有不少人想着拉关系。 　　于是，就有人诚恳请教，“前辈，您莫非看出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出来，所以才有趣！” 　　狂人打了个哈欠，“别打扰我，看自己的！” 　　旁边人听了，不再多言，生怕惹怒了对方。 　　清静下来，狂人盯着战场，口中默念，“再等什么呢？究竟再等什么？” 　　这没头没尾的几句话，别说其他人不敢偷听，便是偷听了去，也猜不出来。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碾压 　　释门、净道和梵教绝地反击，一出手就是万佛降世的大场面。 　　旁观者这才明白，佛道三宗的底蕴，还是太深厚了。 　　从表面看来，战场中三家的僧侣，已经折损过半，剩下的也疲惫不堪。 　　但是，这些实力仅仅是冰山一角。 　　无论释门，还是净道梵教，庞大的实力体系中，还有遍布各地的寺庙，已经数不清的吃斋出家人，日夜燃烧不停的香火蜡烛。 　　细想起来，这场大战，未必有先前所想那般绝望。 　　九头鸟就算赢了，灭杀在场所有圣僧，但释门、净道和梵教的诸多寺庙还在，除非他亲自下场，一家家照上去灭门，佛道始终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假以时日，佛道三宗必将死灰复燃，再起波澜。 　　反观天河水妖这边，从仙界入侵人间，等同于无根之水，死一个少一个，如今只剩下九头鸟一人撑场面，他若是败了，当真是万劫不复了。 　　“如此说来，释门三家，岂不是大有可为？” 　　“呃，一切可能，必须有个前提！” 　　“什么前提？” 　　“击败九头凤再说！” 　　是啊，若不能击败九头凤，一切都不必再提。 　　不知什么时候，从天而降的光点，渐渐稀疏了。 　　显然，佛道三宗的潜力，已经压榨到尽头，从天而降的佛陀，接近尾声。 　　最后一尊佛陀落下，成功位列‘万佛’之一。 　　此刻，普照、军臣等人头顶，当真是佛陀的海洋，无穷无尽的力量，压缩成粘稠的液体，让身处其中的僧侣们，感觉稍微动用，就足以毁天灭地。 　　有此力量，他们也具备和九头凤一拼的决心。 　　“九头凤，来吧！” 　　九头凤跃跃欲试，陡然听到背后，帝心小和尚问道，“你有信心能赢？” 　　“这些俗人看不穿，但唯有老子才明白，从一开始，我就赢了！” 　　九头凤深吸口气，“人多是吧，我跟你比大小！” 　　下一刻，九头凤猛地吞吸空气，每次呼吸，身躯就开始膨胀起来。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这头真灵水妖的体型，如同充气一般飞速胀大，令人忍不住怀疑，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要将天撑破。 　　“稳住，不要慌乱！” 　　九头凤越变越大，给众人视线带来错觉，竟是在步步逼近，已经到了近在咫尺的地步。 　　有些僧侣开始慌乱，响起先前九头凤的凶威，身躯抖动起来。 　　军臣圣僧察觉到，开始出声下令，“圆通，你维持下秩序！” 　　凡战时，任由恐慌蔓延，实在是大忌讳，稍有不慎，必将引发不战自溃的恶劣后果。 　　圆通轻叹道，“不要看对面，看我们头顶的万佛！” 　　此举果然有效，盯着万佛之海，对面九头凤虽然还在无限拔高，带来的畏惧却大大降低了。 　　“此子果真有急才！” 　　军臣和普照对视一眼，赞叹不已。 　　但是，他们看向对面，脸上再度泛起愁容。 　　九头凤这是要做什么？他当真以为，只要身躯变大，就能抵挡佛道苦心积累多年的香火愿力？ 　　不管了，现在必须动手。 　　“佛手天降！” 　　军臣圣僧率先动手，头顶万佛之海开始动了。 　　无数佛陀举起双臂，如同升起的一大片丛林，手掌朝着对面，开始陆续浮现卐字。 　　虚空当中，开始印上手印，如雨点般升起。 　　最终，汇聚成巨大的手印，竖着悬浮半空。 　　而此刻，九头凤的身躯之大，恰好能被这只手印包裹。 　　“去！” 　　军臣圣僧动手，巨大的手印飞出，掌心卐字缓缓转动，无数梵唱浩浩荡荡，汇聚成一道洪流，顺着五指、掌心环绕，声势浩大。 　　九头凤面对手印来袭，猛地双翅并拢，狂风升起。 　　两只翅膀，羽毛何止亿万，叠加起来厚重如山，合拢的瞬间，上万吨空气被排空，呼啸着化作比利箭炮弹更威猛的凶器。 　　轰隆隆！ 　　手印迎着狂风呼啸，正中九头凤的身上。 　　咚！ 　　九头凤后退几步，双翅被震得朝两边分开，腹部被命中。 　　“好！” 　　佛道阵营中，响起一阵喝彩声。 　　军臣圣僧摇摇头，对方只是退步，却并未受伤，还是太过乐观了。 　　饶是如此，对整个佛道三宗来说，这是好消息，终于能和对方抗衡了。 　　刚才各方汇聚香火愿力，这是最后的挣扎，未出手前，谁也不知道，万佛降世能否撼动九头凤。 　　经过这番交手，众僧士气大增，果然有用。 　　尽管没能伤到九头凤，但眼下的局面，总算朝着有利方向发展。 　　“嗯？” 　　九头凤一翅拂落，整理胸腹略显凌乱的羽毛，然后哈哈笑了。 　　“人间底蕴，果然深厚！” 　　他自嘲着摇头，“看来先前举动，是我等故步自封！” 　　“将来若有机会改正，必定要团结人间妖族，多做接地气的举动！” 　　九头凤经过此番触动，竟然开悟了。 　　“想要借助人间成事，就不能将自己当成过客，必须先扎根此地！” 　　“重聚真灵，只是走出的第一步，后续还要努力！” 　　九头鸟拍拍双翅，“你们的斤两，我已经摸透了，现在该我了！” 　　说罢，九头凤缓缓往上推进，庞大身躯朝着佛道阵营压进。 　　“普照该你了！” 　　军臣圣僧让开位置，示意普照出手。 　　“怎么了？” 　　普照圣僧好奇，却听到军臣低声，“小心消耗太大！” 　　然后，普照圣僧接替军臣圣僧，开始运转起来。 　　“佛怒惊天！” 　　随着普照圣僧驱动神通，佛海之中，每尊佛陀的双眼，都开始燃烧明亮的火焰。 　　诸般火焰当中，有红莲业火、净世火焰等等，将佛道一切火焰容纳其中。 　　这些火焰汇聚而来，组成一道旋转的光明圆轮，边缘上遍布火焰般的锯齿，粗略数来，何止亿万火焰蒸腾！ 　　“去！” 　　火焰明轮旋转，竖着朝九头凤飞去，正对着它中路进发，若是命中，正巧从中间将其劈成两半。 　　九头凤的九颗头颅、十八只眼睛，见到的火焰明轮，形状都大不一样，很显然是法相变幻，不拘泥于任何一种形态。 　　“来的好啊！” 　　这回，九头凤没有出动双翅，而是微微舒展脖颈，九颗头颅开始蠢蠢欲动。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翻盘无望 　　“嗯，此战佛道不乐观！” 　　道子丹融，看了许久，方才开口。 　　他这么一说，不光是身边的道家真人，连带着周围的观众，都带着惊诧看过来。 　　虽然你们道家和佛道不对付，但现在摆明了佛道雄起，这个时候说风凉话也太没气度了。 　　承认别人的优秀，有这么难吗？ 　　“道子，你有何高见？” 　　为了缓解尴尬气氛，一位南方真人出言询问。 　　丹融认真指向战场，“刚才一个回合，看似不分胜负，实则已经注定结局！” 　　“嗯？” 　　众人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位道子有何高见。 　　丹融在道家，虽然地位尊崇，但放在百家眼中，也只是百子之一，没什么稀奇的。 　　名家之子来了兴趣，仔细观察丹融，看他究竟有何看法。 　　“万佛降世，看似规模浩大，实则来源驳杂，费大神通者不能聚合！” 　　“九头凤是真灵级别，境界超脱众人之上，一眼就能看出缺陷！” 　　“你们看，佛道聚集香火愿力，力量远超九头凤，可是汇聚全力的一击，仅仅让他倒退几步，未能造成实质性伤害！”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九头凤已然看穿佛道的底细，下次动手，就没有这么简单，必将是摧枯拉朽的大胜！” 　　说的跟真的一样！ 　　不少人内心嘀咕，若是其他人说了，他们将将信个七八成，但现在是身为道子的丹融开口，可信性就大为降低了。 　　毕竟，道家和佛道是竞争关系，相互说坏话正常不过，故意贬低对方，那都是常有的事情。 　　就连丹融身边的几位道家真人，也以为自家道子，故意遍地佛道的绝招，也没有当真。 　　毕竟，佛道如此浩大声势，刚才小试牛刀，就让九头凤吃了个小亏，待会儿熟悉这种模式，岂不是越战越勇？ 　　丹融见无人相信，淡淡一笑，索性不再解释。 　　“兄长，那位道子真厉害！” 　　冶兵家之子，低声对名家之子说道。 　　名家之子微微吃惊，“怎么，你也信他？” 　　“当然，我有法宝在手，能预判真假，刚才道子所言，有九成几率是真的！” 　　冶兵家之子振振有词说道。 　　名家之子心想，你靠法宝，我却是凭着智慧推断而来。 　　是的，以名家之子的眼界，也看出佛道这般浩大的声势背后，实则隐患不小。 　　九头凤虽然孤身而来，但境界堪比无上乘，力量层次极高。 　　佛道这边动用多年积累的香火愿力，虽然堆积出万佛降世的浩大声势，但力量来源太多太杂，稍微露出破绽，就能逐个击破。 　　…… 　　九头凤咧嘴笑了，“真是难以想象，凡人当中，竟也长出如此聪明的脑瓜壳，真想掀开他们的头盖骨，品尝热气腾腾的脑浆！” 　　脊背上的帝心轻声笑道，“那边是道家的南方道子丹融，身份不同寻常，你若是想同时与道家开战，大可以前去尝尝味道！” 　　“刚才开玩笑的！” 　　九头凤可不杀，佛道已是强敌，需要费尽全力对抗，眼下不适合再树立道家这尊更强大的敌人。 　　“佛道虚实，早已藏不住了，不光是我，其他人也看穿，现在也没必要，继续留着他们！” 　　对面的普照圣僧，已然将火焰明轮，推进到九头凤面前，从刚开始的竖着飞，逐渐倾斜过来，看这样式，竟是要同时斩断九颗头颅。 　　看来，佛道这边，提前知道九头凤的弱点，不能一颗颗斩杀，须得同时斩断，才能彻底灭杀这头神兽后裔。 　　“有些脑子！” 　　九头凤淡淡说道，陡然拉长脖颈，嗖嗖嗖，九颗头颅如炮弹版，朝四面八方弹射出去，由于速度太快，空气都被撞出涟漪。 　　恰在此时，火焰明轮的力量，烧得虚空之壁不断削薄，开始浮现大片黑斑，这些黑斑俨然是烧穿的黑洞。 　　“唳！” 　　第一颗头破空伸出，叼住火焰明轮，却被带动得不断旋转，修长脖颈竟蕴含无穷弹性，跟着后面拉伸旋转。 　　第二声鸣叫声中，头颅弹射如枪，咚咚咚啄在明轮表面，扎得火焰明灭不定，周围温度收到影响，开始降低不少。 　　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飞快旋转的火焰明轮，最终缓缓停顿下来。 　　“竟然……” 　　火焰明轮四周，一同九颗头颅，张嘴叼住各个角落，连带着被拉长盘旋的脖颈，一圈圈绕在表面，将其牢牢束缚住。 　　再看这些头颅，都是来自九头凤身上，好似完全脱离了本体，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伸出。 　　“嘎嘎嘎！” 　　九头凤怪笑几声，眼神中满是得意，然后用力一咬。 　　噶擦，火焰明轮一角崩断，竟是被硬生生咬下来。 　　“不可能！” 　　普照圣僧惊呼不已，他这道火焰明轮，聚集香火万佛而成，堪称就坚不可摧，怎么可能被对方轻易咬断。 　　丹融长呼口气，如果是某位菩萨使出，或火焰明轮自然无法损毁，但普照圣僧境界不足，强行借用万佛之力催动，内部力量来源驳杂不易，轻易被九头凤抓住破绽。 　　“噶擦！” 　　九头凤得势不饶人，九张嘴巴齐刷刷发动，吃饼干一般，将火焰明轮啃个精光。 　　末了，他打个饱嗝，客气问道，“还有吗？” 　　普照圣僧面如死灰，怎么轮到他出手，便迎来如此惨败？ 　　战场暂且不谈，丹融却发现，周围看他的目光，瞬间迎来大反转，包括身边几位道家真人，堪称崇拜带着惊艳。 　　战局的变化，验证了先前丹融的预测。 　　佛道没能迎来翻盘，就算出动所有香火积累，营造出万佛降世的庞大场面，仍旧被九头凤压着打。 　　差距太过明显，什么智慧、底蕴加起来，都敌不过对方一根手指头。 　　“邪魔虽强，怎敌我佛法无边？” 　　并蒂双尊，接替普照圣僧的位置，再度催动庞大的香火万佛。 　　九头凤低头，见到无数藤蔓从身下升起，如同猎食的蛟蟒，凶猛缠绕他的双足、胸腹，先是平时生成一件衣服。 　　更厉害的是，藤蔓表面生出尖刺，扎入血肉之中，吸取而来的养分，绽放出碗口大的花朵，绽放时散发奇异香气。 　　“花招而已！”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佛意种心魔 　　并蒂双尊的进攻，的确当得起‘花招’的称呼，看似绚烂的表面之下，实则带着森然杀招。 　　藤蔓生机勃勃，随着时间流逝，生长得越发耀眼，贪婪吞吸九头凤的生机，接连绽放无数花朵。 　　短短瞬间，九头凤就化作一座景观，像是故意修剪成飞鸟形状，周身长满藤蔓花朵。 　　对面的佛道众人，见状松了口气，心想不愧是并蒂双尊。 　　并蒂双尊，是罕见的双胞胎，而且兄弟二人均成就大乘，这在当年的佛道传为一段佳话。 　　由于彼此的心灵默契，他们二人联手，远超同样的两位大乘。 　　此番出手，竟困住九头凤，当真是意外之喜。 　　众人惊呼声中，并蒂双尊表情荣辱不惊，继续催动藤蔓疯长，吸收九头凤的力量。 　　不知不觉间，竟然有一朵花盛开到极致，开始凋谢花瓣，结出果实。 　　这果实模样可不一般，竟好似展翅高飞的凤凰，周身还散发火焰般的光芒。 　　“嗯？” 　　九头凤眼中闪烁寒芒，没想到，他眼中的蝼蚁，竟能抽出抽出一丝凤凰真血。 　　眼前这颗果实，长成这副模样，应该是在抽取他生机时，意外吸收了凤凰真血。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九头凤呼啸一声，九颗头颅猛地昂起，放出震撼人心的鸣叫声。 　　“唳！” 　　紧接着，九颗头颅齐刷刷摆动，化作残影，开始啄食藤蔓上的花朵和果实。 　　短暂的追赶过后，啄食的速度，已经超过花朵盛开的速度。 　　等到花朵啄食殆尽，九头凤的尖利长喙，开始重重点在藤蔓上。 　　钢绳崩断的声音连续不断，不断有大片藤蔓斫断，迅速枯萎消散，化作一片片飞灰。 　　佛道来之不易的短暂欢喜，随即消失无踪。 　　又失败了！ 　　军臣圣僧、并蒂双尊等，都心知肚明，大势已去。 　　九头凤的强绝，超出他们想象，己方空有万佛降世的力量，却敌不过对方三招两式。 　　各种攻击尝试，都沦为徒劳无功。 　　在九头凤面前，佛道众人，孱弱得如同婴儿一般，即便是全力进攻，也伤不到对方半分。 　　“各位，死期将至！” 　　此时此刻，普照圣僧表情一片豁达，全然没有畏惧。 　　其他佛道众人，也是绝望无比，齐心合力、众志成城，最终无法对敌人造成半点伤害，无力感充斥全身。 　　圆通也是惊叹不已，今日亲身面对，方才知道，纯阳、无上乘这个层次，该是何其恐怖的存在？ 　　本以为，自己是大乘，距离无上乘不过是一步之遥，如今才知道，仅仅这一步之遥，却是仙与凡的差距。 　　真灵级别的九头凤，从始至终，都在戏弄他们，未尽全力。 　　这般令人绝望的差距，无论是谁都会心灰意冷。 　　“我曾经，在一位菩萨膝下听课，获益良多！” 　　“想当年，那位菩萨，曾给我留了句佛音，让我死前再听一遍！” 　　普照看向九头鸟，问他，“你反掌就能杀我，此事须得征求你的同意！” 　　“九头凤，你答不答应？” 　　军臣圣僧等同伴，看向普照，心想这都什么时候，多听少听一句佛音，难道有什么差距吗？ 　　“有意思！” 　　九头凤看着普照，越是蹊跷，他越感兴趣，倒要看看，这帮凡人垂死挣扎，能有什么花招？ 　　“别大意，小心节外生枝！” 　　帝心小和尚提醒他，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要紧，别说菩萨留下一句话，就算是那尊菩萨亲来，也未必是我对手！” 　　九头凤朝普照圣僧点头，“既然是死前请求，我答应你！” 　　普照圣僧盘腿而坐，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双目闭合，神态极为虔诚。 　　从他背后的牟尼光环中，缓缓传出一个声音，宝相庄严、威德广大。 　　“小小妖孽，能成什么气候？” 　　一句话，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眨眼间就落定。 　　但是听到这句话的人，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先前还慎重其事要听佛音，营造出庄严的仪式感，本以为是什么经典金句，怎么迸出来这么一句？ 　　粗俗，太过粗俗了。 　　而且，怎么听都像是这句话，早已预料今日场面，专门针对九头凤。 　　一片寂静声中，突然想起九头凤的笑声。 　　“哈哈，这就是无上乘菩萨的手段，我看不过如此！” 　　九头凤看似轻蔑笑了，但唯有趴伏在他后背上的帝心，感受到身下起伏，知道情况不妙，这头神兽后裔当真发怒了。 　　“你们这帮秃驴，当真是不知死活！” 　　九头凤目光一扫，普照圣僧陡然变轻，感觉腰挎凉飕飕，低头看去，却见被凭空腰斩，下肢早已坠落下方万丈之远。 　　真灵一怒，目光也能杀人。 　　“师尊！” 　　无明悲愤大叫，就要上前，却被同伴死死拦住，普照已然无救，净道之子必须活着，此刻千万不能冲动。 　　“他想死，死前想听佛音，我满足他的要求！” 　　九头凤目光扫过军臣圣僧、并蒂双尊，沉声说道，“下面，轮到你们了！” 　　气氛紧张到极致，却无人发现，普照圣僧缓缓闭合的双目，带着某种解脱，就像是夏天傍晚，写完作业出去玩的小孩一般。 　　“你双手厉害吗？” 　　九头凤双翅挥动，斩断军臣圣僧双手，叼在嘴里，咀嚼几声，嚼得骨肉稀烂咽下去。 　　然后，他一颗头颅飞出，洞穿军臣圣僧眉心，血光四溅。 　　人群再度骚动起来，但还是无人站出来。 　　今日是佛道的殉道之日，无人能幸免，区别只在早晚，所以没必要争个先后。 　　圆通站在人群中，心中升起一股悲悯，算计来算计去，自己也是他人算计的一部分，如此辛劳一场，把命都搭进去，究竟为了什么？ 　　“还有你们，两个糟老头子，还喜欢种花养草，恶心！” 　　九头凤双翅合拢，将并蒂双尊过去其中，一丛丛羽毛如同钢刷，将双尊血肉碾磨成碎屑，从缝隙中瑟瑟抖落。 　　片刻过后，翅膀分开，落下两具干净的白骨。 　　三家的顶尖大乘，至此都已死光了。 　　“接下来是谁？” 　　九头凤凶残的目光，扫过佛道众人身上，令人不寒而栗。 　　一声长长叹息响起，然后有人站了出来。 　　“释门之子圆通，应该值得你一杀！”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歹心 　　“释子！” 　　释门众僧见状，骚动起来，军臣圣僧已死，眼下他们的主心骨，就剩下圆通了。 　　可是，圆通竟主动站出来引进就戮。 　　如此异变，不光是释门，连带着净道、梵教都惊讶不已。 　　什么情况？ 　　难不成，这位释门之子，还真是慷慨就义之辈？ 　　九头凤眯起眼睛，目光齐刷刷落在圆通身上，“你？” 　　“不错，我是释门之子圆通！” 　　圆通神情淡然，“菩萨说的没错，你这妖孽，残忍好杀，难成什么气候？” 　　说这话时，他表情带着轻蔑，将生死置之度外。 　　九头凤见状，心头火气，好哇，一个个都称他妖孽，你们这帮秃驴，真以为自己高高在上。 　　刚才菩萨一句话，勾起九头凤心头魔障，当即痛下杀手，接连击毙普照、军臣和并蒂双尊四位圣僧。 　　可是冷静下来，九头凤发现不对劲，怎么轻易就被对方激怒了？ 　　先前，他还感悟到人间复杂，不能以外来者的身份行事，打定主意日后要融入人间，更高筹谋未来。 　　但是，一句佛音，就让他丧失理智，这绝不正常。 　　九头凤下意识看向圆通，见他表情轻蔑，一股无明业火腾起，残忍的心思再聚占据心间。 　　“好，你既然主动求死，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不知不觉间，九头凤的眼球布满血丝，表情狰狞得想要吃人。 　　“小秃驴，死吧！” 　　九头凤抬起一爪，勾破清风，对着圆通头顶抓落。 　　按照这般威猛的声势，一旦命中，圆通必将被抓的全身酥烂，化作大团烂肉。 　　周围陆续响起惊呼声，在众人看来，圆通此番也是难以幸免。 　　毕竟，连普照、军臣都死了，更何况地位实力远不及他们的圆通。 　　面临生死关头，圆通的表情是，始终云淡风轻，没有一丝动容。 　　九头凤本以为，对方死到临头，或多或少有些畏惧、惊愕，但是在圆通身上，却没看到半点预期的变化。 　　“嗖！” 　　利爪戛然而止，停在圆通头顶几寸，劲风将僧袍撕裂大半。 　　“小秃驴，你有骨气是吧？” 　　九头凤看向圆通身后，“你想一丝殉道，哪有那么容易？” 　　“你想先死，我偏偏不如你意！” 　　他嘴角浮现狞笑，“杀你前，我先一个个，干掉你的同门。” 　　这头妖孽，杀人还要诛心，用心相当险恶。 　　说罢，九头凤微微晃动，等到残影消失，九颗头颅上，各自叼了一位释门的僧侣，都是勾破骨骼、血淋淋穿在长喙上。 　　“释子，贫僧死而无悔！” 　　话音刚落，这位僧侣被长喙上下一合，当场压爆，眼珠如同丹丸，飞射到数百米之外。 　　“妖孽，你要杀就杀，想吓住你家佛爷，休想！” 　　粗壮的僧人豪迈大笑声中，被九头凤拦腰咬断成两截，痛得满地打滚，最后满满死去。 　　片刻过后，九位被擒的僧侣，都被九头凤所杀。 　　“如何？” 　　九头凤盯着圆通，想看到痛苦的表情，但令他失望，圆通仍是端坐不动，似乎一切都发生在另外的世界。 　　“铁石心肠，佩服！” 　　九头凤再度抓出九人，当着圆通面前，逐一虐杀。 　　如此再三，杀了几十个和尚，圆通始终没有反应。 　　“这释子，简直长了一副铁石浇铸的心肠！” 　　不少旁观者低声交谈，九头凤手段酷烈，如此凶残杀人，却换不来圆通一个表情、一个吐字，足见这位释子心肠之硬。 　　“此子不似，将来的成就，必将远在军臣之上！” 　　某位北方真人，低声对丹融说道，“说不定，将来也是菩萨种子！” 　　所谓菩萨种子，是大乘圣僧中，最有希望突破菩萨的存在，地位超然。 　　道家内部，也存在类似的真人，只不过称呼不同，被称作‘纯阳种子’。 　　“可惜，今日他怕是走不出去了！” 　　丹融悠然叹息，他也不知道，为何圆通如此疯狂，竟敢主动挑衅九头凤。 　　其他人也看不出来，只以为圆通自知必死，索性放开了直面九头凤。 　　“好好，杀人你无动于衷，我就挖开天河之璧，让天河之水倒灌人间！” 　　九头凤见区区一个小和尚都拿不下，越发暴跳如雷，指着下方大江发狠。 　　圆通闻言，抬起眼睑，“九头凤，你难道不知道，这般放纵杀戮，已经走了邪道，若不加以遏制，必将心魔丛生，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番话，听在九头凤耳中，又是老一套的屁话。 　　“小秃驴，都到这个时候，还在卖弄你们那套陈腐的玩意儿！” 　　九头凤嘿然，环视四周，“这么多人在场，足够见证！” 　　他双翅展开，“你们这帮秃驴，杀了我多少手足同伴，等我打开天河河底，沟通人间的道路，将那帮老哥们放进来，将一界凡人当做血食！” 　　至此，他的野心昭然若揭。 　　九头凤横扫佛道三宗，没有遇到一个能阻止他的敌人，野心也在膨胀，已经不满足于现状，要提前发动计划，用天河之水淹没人间。 　　“孽畜！”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真要让对方得逞，他们这些吃瓜群众也要遭殃。 　　不行，必须有人阻止九头凤。 　　但是，谁上呢？ 　　刷刷，四面八方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狂人身上。 　　在场众人当中，唯有这位纯阳存在，才能匹敌九头凤，阻止对方的疯狂举动。 　　“你们看我做什么？” 　　狂人伸个懒腰，振振有词说道，“我睡觉不挑地方，就算再水里也能睡着！” 　　言下之意，就算天河之水淹没人间，也对他没有影响。 　　“怎么这样？” 　　有些学派中人愤怒不已，但经过同伴提醒，方才回忆起来，狂人形式古怪，可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正义之士，选择束手旁观也是正常。 　　这样一来，无人阻止九头凤，再难已成定局。 　　“如果空自若还在，那就好了！” 　　有人不禁想起当年的镇国剑仙，佛诞节之变，同样是天河水倒灌人间，却被他三剑化解，眼下这些天河水妖，都是漏网之鱼。 　　若此人还在，九头凤哪能如此嚣张。 　　只可惜…… 　　猛地有人响起，空自若虽然不在，但他有再传弟子。 　　“勾曲山，方斗！”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再开天河 　　“嗯？” 　　修天赐、方玉京等人，突然发现周围变得热切起来。 　　竟然有人开始旁敲侧击，打听他们师尊，近来有无外出情况？ 　　面对这种不怀好意的打听，修天赐抱着礼貌的微笑，很是客气的回绝了。 　　开玩笑，我们外出游学归来，还没来得及见师父一面，怎么可能回答这些问题。 　　好吧，方斗剑仙，目前是指望不上了。 　　众人盯着九头凤的方向，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九头凤双翅合拢，指向头顶苍穹，然后缓缓张开。 　　他的动作极为轻柔，像是拂去水面的茶叶，又像是弹开纸上掉落的微尘。 　　双翅上的一根根羽毛，冒着光芒，挥动时山河变色、万物退让。 　　眼看着，头顶苍穹的云朵潮水般散去，然后是碧蓝的天色，也在翅膀的拂弄下，缓缓褪去，最终露出天河的模样。 　　滔滔流水，从西往东、从南向北，洋洋洒洒、日夜不停，流水声令天地失声，万物陷入寂静当中。 　　远远望去，碧蓝色的水波中，各种方向的水流聚集在一处，成就天河浩渺亿万里的广阔场景。 　　众人都知道，天河远在仙界，距离人间隔了不知多远。 　　九头凤纵然身为真灵，也不能将天河召唤到头顶，唯一的解释，就是此妖掌握人间距离天河最近的节点，此番要施法打开。 　　“大江，对了，大江是关键！” 　　众多旁观者才发现，脚下的战场大江，并非胡乱定下，天河水妖将其当做老巢，显然背后有深意。 　　今日终于揭晓，大江就是通向天河的最近节点。 　　“尔等凡人，如何能知道，这条水脉是上古通天河的遗址！” 　　古文记载，通天河，乃是曾经的水神、河伯，从人间登上仙界的通道。 　　虽然当年通天河早已不复存在，但大江却遗留下来，成为人间的最重要的水脉，划分南北两岸。 　　九头凤昂起头颅，下界之民无知，自己就要当着他们面前，打穿天河底，将无穷无尽的天河水，引入人间。 　　“九头凤，你此举，难道不怕天谴么？” 　　突然，圆通开口，质问九头凤。 　　“天谴？” 　　九头凤觉得好笑，“若真有天谴，当年在天上我作恶，为何没有被制裁，仅仅是被押入天河底下关押？” 　　“小秃驴，告诉你个好消息！” 　　“天河底，还有上万个关押点，到处都是穷凶极恶的水妖！” 　　“当年空自若，不过打通一个关押点，就放出我们这些水妖！” 　　“此番我以真灵之力，引天河之水倒灌，你们人间已经再无幸免之理！” 　　九头凤说到这里，看向圆通，“怎么样，是否感到绝望了？” 　　“多谢指教！” 　　圆通双手合十，朝九头凤一挥手，“贫僧只要不死，你戳个破洞，我就堵在上面！” 　　“人定胜天，当年空自若都能消弭再难，为何我释子圆通不行？” 　　“有志气！” 　　九头凤点点头，开始施法发力。 　　只见这头神兽后裔，九颗头颅散开，颇有些孔雀开屏的姿态，朝着四面八方引吭高歌，声震四野，连带着天河的波浪都开始乱起来。 　　“什么情况？” 　　无边无际的天河底部，一处关押点，到处都是巨大的水草岩石，任意一颗岩石，落在人间都是雄壮的高山。 　　一头碧眼狮子，正趴在水草从中，有气无力啃食水草。 　　“最近也没抓到水虱子，没法开荤，整日里喝水吃草，再这样下去，我可就不成了！” 　　没等他抱怨完，就感到脚下剧烈震动，吓得他就地打滚，四肢离地弹跳半空，蹲在打石头上往下俯视。 　　嗖嗖！ 　　碧眼狮子刚站稳，脖颈出的鬃毛丛中，钻出松鼠，着急得东张西望，“哪里哪里，什么情况？” 　　碧眼狮子和松鼠搭伙过日子，这在天河地步的罪妖当中，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难道又有异变了？” 　　松鼠们兴奋不已，呲着大门牙，叽叽喳喳交谈。 　　“听闻前些日子，天河被凡人戳破个洞口，正好是九头鸟他们的关押点，许多老哥们都偷偷下去了！” 　　“莫非，好事轮到咱们头上了？” 　　“人间贫瘠，下去了算什么好事儿！咱们在天上，虽然看押戴罪，好歹是仙界罪神，可一旦偷渡下界，无名无分，就真成了妖孽了！” 　　“可是能得自由啊！” 　　一群松鼠吵个不停，吵得碧眼狮子耳朵生疼。 　　“都别吵了！” 　　碧眼狮子喝道，“真要天河倒灌，水从天降的巨大威力，你我身处其中，谁能逃出去？” 　　当日，九头凤等一众人，何尝想要离开仙界，但天河被戳破，底部露个大洞，洪水裹挟着关押点的罪囚滚滚落下，任你有通天本领也逃不脱。 　　“不会吧！” 　　鼠辈胆子最小，吓得挤作一团，瑟瑟发抖。 　　“别怕，凡人孱弱，哥哥们一口一个，定能混得不错！” 　　碧眼狮子安慰这群小弟，却不料脚下再度晃动起来。 　　不妙啊！ 　　周围静静流淌的天河水，开始旋转起来，如同地面升起的龙卷风，朝着前方某处席卷飞去。 　　“啊，抓紧！” 　　几头松鼠被水流带动，差点被冲走，慌忙之下抓住狮子的鬃毛，总算逃过一劫。 　　碧眼狮子看向前方，“又要开始了？” 　　上次九头凤那处关押点整体消失，当时就是类似的场景，如今又要重新上演。 　　“貌似去人间也不错！” 　　碧眼狮子心想，自己是神兽后裔，在人间一定是顶礼膜拜的对象，什么活人牲畜想吃就吃，岂不快活痛快。 　　哪怕是这帮松鼠小弟，到了人间，也能凌驾凡人之上。 　　“待会儿都别慌张，顺着水流走！” 　　碧眼狮子叮嘱几声，便迈开四爪，往前狂奔过去。 　　沿途一路，遇到不少同伴，相互打招呼。 　　“看到了吗？” 　　“天河又将破开，咱们能出去透个气了！” 　　“可惜了，每次都是通向人间的底部，什么时候能朝仙界决堤，咱们就能回家了！” 　　“别做梦了，底部通往人间，所以没有防御，恰恰是通往仙界，才是防守森严，你只要敢越界半步，就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人间应该还不错，人类孱弱可口，就像是放牧的牛羊一般，随意取用！”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牺牲 　　从天河的角度来看，异变的起始，是周围水流变得紊乱。 　　原本平静河底，周围河水清澈，像是凝固的果冻，但是河底出现漏洞，情况就不痛了。 　　河水憋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个宣泄口，自然是拼命往漏洞方向汇聚。 　　汹涌的水流旋转汇聚，顷刻间化作巨大的龙卷风，力道之猛烈，许多天河水妖都站立不稳，东倒西歪着极力抓住身边岩石水草。 　　“又有人刺破天河底，这人间究竟怎么了？” 　　水妖中也有智者，短时间内发生同样两次异变，这情况绝不正常。 　　天河是个大囚笼，囚笼的防御，一向是对内不对外。 　　所以，天河水妖身处河底，无法打破河底逃出，但人间却有人能从外面打破河底。 　　饶是如此，想要从人间刺破天河底，需要的力量，至少也是人间真灵的水准，这是天河水妖的战力衡量。 　　同样一件事情，从凡间的角度去看，又是另外一副面目。 　　九头凤神情自得，在他身后，倒映出天河的苍穹，镶嵌一个洞口，放出潺潺流动的清水，汇入天河之中。 　　甚至于，有人能从洞口见到，里面无数身影张牙舞爪，发出各种怪声，急切着要冲入人间。 　　当年佛诞节的灾难，似乎又要重临人间。 　　区别在于，当年的罪魁祸首空自若，三剑之下，报销了许多偷渡的水妖，而此时此刻，九头凤不会有同样的举动了。 　　“小秃驴，你现在要怎么做？” 　　九头凤傲然看向圆通，“打开这个关押点，放出的天河水妖，数量是先前数倍！” 　　“你们浴血奋战，杀我多少同伴，这下子全都补回来，而且数量更多！” 　　“现在我问你，感受到绝望了吗？” 　　圆通双手合十，径直朝着九头凤走去，口中说着，“请稍微让让。” 　　九头凤见他前来，也不是为了进攻，心头好奇不已。 　　只见圆通擦着九头凤身边走过，朝着他头顶飞去，目的地俨然是天河破洞所在。 　　“他要干什么？” 　　围观者众人，觉得圆通的举动捉摸不透，难道他想把漏洞补起来？ 　　天河是仙界水脉，此番被洞穿了，绝无弥补的可能。 　　上次空自若洞穿天河，还是上界仙人出手修补好，以人间的手段，怕是力有不逮。 　　九头凤也不攻击，眼睁睁看着圆通，一纵身跃起，将身堵在破洞处。 　　远远看去，破洞无非是针尖大，但圆通走到近前，才发现足有足足有小山一般。 　　下一刻，圆通使个法诀，“法天象地！” 　　身躯陡然暴涨，化作巨人一般，后背对着破洞往后贴，双手双足搭在洞口边缘，猛地吸气膨胀，堵住了这个洞口。 　　短短瞬间，这处狂涌的天河水，竟然戛然而止。 　　“糊纸的功夫而已！” 　　九头凤指着圆通哂笑，“你一副臭皮囊，能挡得住多久？” 　　天河之水，带着极强的腐蚀性，所以才能困住仙界犯罪的神兽后裔，区区凡间的肉身，就像是用纸团堵住破水桶，只能救济一时。 　　“贫僧极力而为，能堵住一日，绝不省略半刻！” 　　圆通双手合十，“妖孽，你有淹没世间的洪水，圆通也有堵住洪水的金身，切来看看，到最后是谁赢？” 　　“狂妄！” 　　九头凤大怒过后，转而笑道，“你当真以为，对面的都是吃素的？” 　　“看吧，你这幅肉身，挡不了多久！” 　　与此同时，天河中的众多水妖们，正围绕着巨大漩涡狂呼。 　　却不料，水流渐渐平息了，这可真是极大的意外。 　　他们察觉到不对劲，河底戳破，怎么可能轻易停息？ 　　片刻过后，有精通巡查的水妖，终于找到那处破空。 　　圆通的后背，正堵在破洞，聚集于此的河水打着转儿，却不能漏下去一丝半分。 　　“新鲜的血肉！” 　　这下子，就像是捅了马蜂窝，无数水妖蜂拥而至。 　　天河水底，荒凉一片，除了岩石水草什么都没了，这些水妖平日里享受惯了，怎么耐得住寂寞？ 　　眼下，见到血肉之躯在眼前，纷纷馋虫上脑。 　　“上！” 　　连碧眼狮子的松鼠小弟，都带着杀气腾腾，拥簇在圆通后背上，开始凶猛撕咬起来。 　　“嗯！” 　　圆通微微皱眉，冷哼出声，但随即强忍下去。 　　“哈哈！” 　　九头凤见状，更加得意。 　　“小秃驴，你这幅小身板，够几个人吃得！” 　　“你以血肉之躯堵住洞口，对水妖来说，就是送上门的鲜肉！” 　　“我看都不用一时三刻，你必将化作白骨，白骨可堵不住缺口！” 　　说话间，已经有不少水妖下手，撕咬洞穿圆通的后背，连带着这片水域，都被鲜血染红了。 　　圆通表情无比圣洁，他悠悠叹道。 　　“昔年，我佛以肉身布施大众，感受到的不是肉体的苦难，而是对众生的悲悯！” 　　“九头凤，你以为这是对我的折磨，却不知道，反而成了助我得道的机缘！” 　　“区区几斤几两的皮肉，若能替众生挡住洪水天降，于我来说，也是一桩大功德！” 　　圆通说到这里，双目闭合，“惜乎众生皆苦，无一日能尽头，我辈修行，自然是能度一个是一个，能度一时是一时！” 　　听到这里，仅存的佛道众僧，心头浮现悲伤。 　　包括净道、梵教众人，也都双手合十，齐刷刷说道，“我佛慈悲！” 　　圆通悬在半空，渐渐浮现微笑，背后的啃咬声越发密集、靠近。 　　嗖！ 　　一根猩红长舌，洞穿小腹，带出外卷的皮肉，然后陡然收回。 　　圆通不动声色，伸出手掌堵住血窟窿，轻叹道，“可惜了！” 　　仿佛是一个信号，越来越多的爪牙舌头，啃光后背，开始洞穿内脏，吞吃圆通正面的皮肉。 　　眨眼间，圆通就彻底变成一副白骨，还有蛇妖在骷髅缝隙中穿梭，寻找残存的肉渣。 　　透过白骨，见到黑压压大群水妖，目光透着嗜血，冲击这处缺口。 　　已经彻底防不住了！ 　　细细数来，圆通的牺牲，只是拖延了一时三刻，天河之水，还是不可不免重临人间。 　　那具牢牢镶嵌缺口的白骨，已经开始从缝隙流出清水，还有无数爪子推挤，企图将其推开，彻底解放通往人间的门户。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菩萨临 　　“九头鸟，做得好！” 　　群妖吃光圆通的肉身，不仅没能缓解饥饿，反而更加急躁起来。 　　被关押这些么多年，许久没尝到荤腥，眼下尝到血肉，越发难以忍耐，恨不得当场就窜到人间，一饱口福。 　　“别急，别急！” 　　九头凤慢条斯理，这群水妖来到人间，毕竟成为他一大助力。 　　突然背后帝心提醒，“圆通……” 　　再看缺口上，那具森森白骨，还未被啃咬干净，胸腔中仍留下一颗心。 　　“怎么回事，太浪费了！” 　　九头凤很是愤怒，这么大一块肉，怎么不吃完？ 　　许多妖怪好吃人心肝，原因在于脂肪肥美鲜嫩，比吃肉更加痛快。 　　他弄不明白，为何这帮水妖将圆通周身吃光，只留下一颗心不动。 　　那些水妖也委屈啊，不是不想吃，而是不好下口，这和尚的心太硬了，强行下口反而硌牙。 　　这时候，久未开口的狂人，悠然叹道，“这才是男儿到死心如铁，试看手、补天裂！” 　　“秃驴当中，也有好汉呐！” 　　其他人目光古怪看着他，你既然欣赏他，怎么不上去救人？ 　　九头凤当做没听见，直接招呼道，“上面的用力，收拾干净！” 　　言下之意，要群妖将圆通的心吃掉，连带着骨头也收拾干净。 　　妖怪也不都挑食，有些胃口大大的，连皮带骨都能嚼碎咽下去。 　　可惜，他这声招呼，却让天河中的罪妖们犯难，实在是咬不动啊！ 　　圆通周身的皮肉都还好，唯独是这颗心，就像是啃橡胶般费劲。 　　群妖中不乏牙口上佳的品种，尝试了好久也不能啃动，否则谁愿意浪费这么一块鲜肉？ 　　“算了，实在啃不动，索性连心带骨推开！” 　　碧眼狮子出个主意，吃不下就是吃不下，何必硬撑。 　　他九头鸟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我们听话，待会出去后，更是要和他争上一争。 　　几个心急的水妖，七手八脚按在白骨上，往外吐声法力，“嘿！” 　　白骨岿然不动，仍旧保持原先姿势。 　　“许是死前僵住了，关节锁死！” 　　“不要紧，直接打碎即刻！” 　　咚咚咚，接连几下重击，落在圆通的骨架上，却如流云离散，没有造成半点效果。 　　“呃！” 　　经过接连尝试，就算脑子不灵光，也发现这具白骨有古怪了。 　　“怎么回事？” 　　下方九头凤已经不耐烦了，区区一副白骨都推不动，你们这些家伙被关久了，四肢都发软吗？ 　　没等他发言催促，从缺口处，传来大群水妖的惊呼声。 　　“不好，这骷髅有鬼！” 　　很明显，这是一个病句，但眼下无人理会了。 　　镶嵌在缺口的白骨，陡然冒出炽烈如阳光的红光，仔细一看，源头是胸膛的那颗心，陡然变得红如火炭，散发红光。 　　咚咚咚！ 　　心脏开始蠕动，发出的声音，竟是响彻天地的敲鼓声。 　　没死，圆通竟然没死。 　　这般异状，先是将九头凤杀个措手不及，连带着士气低落到极致的佛道三宗，也是转悲为喜，充满了期待。 　　“怎么回事？” 　　旁观者们面面相觑，被吃光皮肉内脏，留下一颗心、一副骷髅，还能起死回生，佛道的秘法也太不可思议了。 　　“涅槃重生！” 　　狂人吐出四个字，然后转头看向某个方向。 　　那里，正是道子丹融所在的方位。 　　这是巧合吗？ 　　丹融感受到狂人的目光，笑而不语，当然不是巧合，他和圆通虽然不同阵营，却是同一树干长出的枝丫。 　　先前有丹融昏睡八十年，从涅槃状态中苏醒，眼下，圆通死而复生，同样是涅槃重生的状态。 　　空中鼓声不断，伴随着红光缭绕。 　　奇异一幕发生了，从仅剩的心脏部分开始，血管如藤蔓疯长，开始包裹骨架每个角落，如同穿上一层衣裳。 　　然后是经膜、肌肉、内脏…… 　　圆通被群妖啃掉的身体部分，开始一份份长出来，俨然是刚才场景的倒放还原。 　　片刻过后，活生生一个圆通再度出现，四肢撑开挡在缺口处。 　　“这是我佛显灵！” 　　释门众多僧侣带头跪拜，然后是无明、合欢带头，净道和梵教也跟着跪拜下来，眼下门户之见毫无意义，最重要的是同仇敌忾、对抗九头凤。 　　圆通睁开双眼，心中有了明悟，这次经历涅槃，更上层楼。 　　在他双目之中，通往无上层的境界，不再是镜花水月，而是实实在在能追赶到的目标了。 　　至于佛祖显灵？呵呵…… 　　刚才他用肉身堵住缺口时，可没有什么佛陀显灵？ 　　圆通也看穿了，什么佛陀、菩萨，都已修炼得无情无义，哪怕他们全军服蜜俄，也不会有人插手。 　　脑海中，刚浮现这个大不敬的念头，情况就来了。 　　“阿弥陀佛！” 　　一声温和的佛号响起，四周浮现暖洋洋的气息，令人如处于母胎当中，心中升起无限幸福的感觉。 　　“无上乘，菩萨！” 　　几乎在同时，在场的所有人心头，浮现这个念头。 　　这不是眼睛看来，也不是耳朵听来，更不是推断而来。 　　这个概念，就是菩萨降临带来的直观感受，唯有纯阳、菩萨这个层面，才有如此神妙的征兆。 　　千呼万唤，佛道的菩萨终于降临了。 　　下方的狂人，摇了摇头，“果真是好机会！” 　　“现在，你该怎么办呢？” 　　帝心小和尚，低声在九头凤耳边轻语。 　　九头凤冷眼说道，“菩萨又如何，我也是真灵层次，却不怕他！” 　　“你最好能赢，不然我又要换一家了！” 　　帝心说的是实话，若九头凤输了，他必将回到佛道手中，回归原来的状态。 　　“放心，我不会输！” 　　九头凤深吸口气，对方菩萨来了，必须慎重应对。 　　抬头看向天空，圆通还挡在缺口中，无数天河水妖闯不下来，正暴躁得在周围逡巡。 　　“先打开缺口，放出天河水和无数水妖。” 　　“扰乱局势，然后在和这尊菩萨会一会！” 　　九头凤口头上不在意，却也知道，无上乘的菩萨，可不是先前那些秃驴可比，而是人间巅峰的顶级战力。 　　这般恐怖的存在，必须小心应对，绝不能大意。 　　“敢问，来的是那尊菩萨？” 　　众人齐刷刷，竖起耳朵。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弹丸打鸟 　　“菩萨本无名，今名菩萨，即非菩萨！” 　　温和的声音落下，苍穹被无边无尽的佛光笼罩，驱散天河倒影。 　　这位菩萨，没有回答九头凤问题，一句话尽显超脱本色。 　　“故弄玄虚！” 　　九头凤酸溜溜，对方太装了，自己搞不过。 　　下一刻，他更不留手，九头齐齐竖起，十八只眼睛放出光线。 　　光线汇聚成一束，直冲缺口方向，目标是重生的圆通。 　　九头凤全力出手，要将圆通打得稀烂，彻底打开天河通往人间的同道，放出无数天河水妖。 　　这招目放金光，随心所指，瞬间即至，算准了对方无法出手干涉。 　　圆通呢，纵然有些奇妙，但终究还是大乘级别，在他全力出手之下，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妖孽，在我面前，还敢作祟？” 　　菩萨温和的声音，微微带了些愠怒，显然九头凤在他眼皮底下捣乱，这是犯了大不敬。 　　“菩萨！” 　　别人还处于震惊之中，一众佛道的僧人们，都面对声音方向跪拜下来。 　　无论释门，还是净道梵教，面对菩萨时，都抱着同样的虔诚，同样的顶礼膜拜。 　　光束飞到半途，尚未接触到圆通，陡然被巨力扭曲，猛地往天上笔直升起，直至消失无踪。 　　菩萨出手，果真不同凡响，轻易破去九头凤的进攻。 　　确切来说，还没见到菩萨动手，九头凤的盘算就失败了。 　　“孽畜，你犯下滔天大罪，还不快速速随我回去，押在佛堂之下诵经消除罪孽！” 　　菩萨对着九头凤厉喝。 　　“休想！” 　　九头凤眼珠子转动，心知今日若不能打破眼前这尊菩萨，必将难以幸免。 　　…… 　　“这菩萨，来的也太过蹊跷了！” 　　名家之子皱眉，要说出手相救，先前机会不少，怎么菩萨偏偏在这个时候出场了？ 　　四尊神兽露面时，菩萨不出面。 　　九头凤强势登场，菩萨还是不露面。 　　普照、军臣等圣僧逐一被杀，菩萨还是不出面。 　　就在刚才，圆通以虚肉之躯，堵住天河漏洞，被群妖啃咬得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菩萨还是没露面。 　　怎么峰回路转之时？菩萨出场了。 　　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时机，佛道三宗折损大半，连带着军臣、普照等老牌大乘都牺牲了。 　　名家之子始终想不通，菩萨现在出场，图什么呀？ 　　突然，他目光落在圆通身上，难道…… 　　“道子，这菩萨，莫非是圆通的靠山？” 　　丹融正望着天空，企图找出菩萨真身所在，冷不丁耳边响起个声音。 　　原来，是一位道家真人提出猜测。 　　“你瞧啊，普照、军臣等人被杀，菩萨无动于衷！” 　　“可轮到圆通，就不一样了！” 　　丹融提出疑问，“不对啊，刚才圆通被啃得只剩一具白骨，也没见他出面！” 　　他和圆通资源共享，也知道这位菩萨不是地藏，是一位陌生的菩萨，自己和对方毫无关系，没理由出来相救。 　　“不然，刚才圆通以身殉道，牺牲自我，在涅槃中重生，这是上好的机缘！” 　　“菩萨肯定看出这点，给圆通留出机会！” 　　“后来九头凤发动致命攻击，菩萨就出面挡下来了，显然二者必有关联！” 　　丹融若不是知道内情，可能真就信了，点头道，“有道理！” 　　除他之外，其他道家真人，都相信了这个推断。 　　“嘶，这圆通背景如此深厚，和……” 　　说话的北方道人，正说的兴起，猛地看到丹融，硬生生腰斩这句话。 　　丹融也知道，他想说的是，圆通背后有菩萨，简直堪比北方道子尘冲虚。 　　“我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丹融哭笑不得，转而看向战场。 　　这位菩萨，当真是高原莫测，众人眼中，只见到天空无数佛光，淹没一切景物。 　　任你如何用力，也见不到菩萨的真容。 　　名家之子，举着功名榜，强忍着强光，见到上面浮现的字迹。 　　这行字迹，恰如滚动字幕，不断刷新内容。 　　“居于欢喜天！” 　　“四正谛得道！” 　　“曾用法号：持国、念痴、一新……” 　　“……” 　　名家之子目光如矩，一目十行阅读，内心狂跳不已。 　　他眼下的举动，是极为危险的，近在咫尺偷窥菩萨，稍不留意就会被发现。 　　但是，他笃定了，身旁有狂人这尊大能，在他的掩盖下，可以做些小动作。 　　饶是如此，功名榜这件法宝，也几乎到了极限。 　　手心越来越发烫，字迹闪烁着，开始变得迷糊起来。 　　下一刻，名家之子猛地合拢卷轴，面前升起青烟，咳了两声。 　　“好险！” 　　总算旁敲侧击，打探到这位菩萨的来历。 　　名家之子可以肯定，这位菩萨，绝非先前金身的主人。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尊菩萨出现后，对圆通有诸多保护，显然另眼相待。 　　也就是说，圆通背后，有两尊菩萨做靠山。 　　“不简单呐！” 　　名家之子看向圆通，摇头叹息。 　　释门今后，怕是以这位释子为尊了。 　　此战之后，军臣圣僧陨落，够分量的大乘级别已经不多，再加上圆通此番大放异彩。 　　相比之下，净道和梵教更是损失惨重。 　　名家之子预测，往后，三家合一势在必行，而新生的佛道，包容了释门、净道和梵教之后，执牛耳者，十有八九是这位释子圆通。 　　“九头凤，既然你野性难驯，也罢，就让贫僧收了你！” 　　菩萨话音刚落，四周风起云涌，众僧头顶的佛海，原本早已黯淡下去，此番再度焕发光芒。 　　“香火万佛！” 　　此刻，才有人记起来，先前寄予希望的万佛降世，至今还未散去。 　　聚集天下众多寺庙的香火愿力，成就的万佛之海，如今再度登上台面。 　　区别在于，这次动手的是，菩萨。 　　“妖孽，看好了！” 　　菩萨轻喝声中，万佛之海中，升起无数珠子。 　　这些珠子飞行的轨迹，如同顽童以弹弓弹射打出，咻咻咻破空有声。 　　好吧，弹弓打鸟，这是顽童最爱的游戏。 　　这些弹珠，不是普通的泥丸，但目标九头凤，也不是乡间的麻雀可比。 　　眨眼间，弹丸如同下雨般，笼罩了九头凤全身。 　　经典一幕，又要在此出现了。 　　众人明知菩萨出手，不同凡响，却又想到先前，九头凤莫非还有办法破解？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连爆 　　“菩萨手段，不过如此！” 　　九头凤冷笑，香火万佛看似规模浩大，实则虚有其表。 　　香火愿力，本就是驳杂不纯，用来唬人还行，一旦动起手来，破绽太多。 　　本以为，对面的菩萨能使出何等惊天动地的手段，没想到，仍是故技重施。 　　但是，他口头虽然狂妄，还是留个心眼，凝神以对。 　　“九头凤，听说你九头九命，这也好办！” 　　“斩掉你八颗头，留你一条残命，随我回佛堂忏悔！” 　　菩萨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响彻四方。 　　嗖嗖嗖！ 　　无数弹丸飞射而来，铺天盖地，笼罩九头凤全身。 　　九头凤一声长鸣，双翅猛地发力，根根羽毛竖起，当即扇出数百条龙卷风，最短的也有上千公里的规模。 　　这些龙卷风，将弹丸攻击的轨道全部拦住。 　　咚咚咚！ 　　弹丸射入龙卷风范围，随即隐没踪迹，再也看不到了。 　　九头凤松了口气，随即神色一变，“不好！” 　　下一刻，洞穿声接连响起。 　　弹丸竟洞穿龙卷风，朝他扑面而来，那可是能将小山当草团吹的狂风，就这么被轻易洞穿，半点阻拦的效果也无。 　　“唔！” 　　九头凤随机应变，双翅合拢，将九颗脑袋都藏在腋下，全身蜷缩成毛茸茸一大团。 　　最后一丝缝隙消失的瞬间，弹丸如同暴雨般倾泻落下，噼里啪啦，在九头凤的体表上，溅起无数烟雾。 　　咚咚咚！ 　　这一幕，好似夏雨溅落荷叶，尽管凹坑不断，但荷叶耸立不倒，一滴水也沾不上去。 　　九头凤的惊人防御，也让观战者啧啧称奇，不愧是真灵级别。 　　这边交手场面热闹，菩萨那边，却如老井幽深，半点动静也无。 　　“九头凤！” 　　所有人都以为，等到弹丸声势稍弱，九头凤必将爆发反击。 　　但是，从万佛之海冒出的弹丸，好似无穷无尽。 　　一颗颗弹丸打上去，九头凤身上凹坑起此彼伏，被打得抬不起头。 　　“在这样下去，情况不妙啊！” 　　菩萨信手拈来，也没施展什么大神通，仅仅是调用万佛之海的力量，就能压制得九头凤缩头藏身，从刚才到现在，喘口气的功夫也没有，一直在挨打。 　　再这样下去，消极防御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观战者当中，明眼人许多，已经看出九头凤的劣势。 　　无论如何，撑过眼下这阵子，就该反击了。 　　“唳！” 　　果不其然，九头凤蜷缩成的毛团，在某个瞬间，陡然往外扩张，膨胀至十倍。 　　叮叮咚咚！ 　　果然不一样了，原本略显沉闷的碰撞声，瞬间变得清脆起来，像是在敲钟打铃。 　　下一刻，九头凤身躯又陡然缩小。 　　如此一来，在他身边清空大片区域，短短瞬间，竟无半颗弹丸存在。 　　九头凤，争取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舒展双翅，九头头如花瓣散开，全身羽毛的根部，不约而同渗出血来。 　　鲜红的血珠，颗颗晶莹，散发奇异香气，像是珍贵的宝石，又像是奇异的丹药。 　　“凤血奇香！” 　　下方众多学派中，医学家之子，鼻子抖动几下，露出食指大动的表情。 　　“好宝贵呀！” 　　凤血是天下奇珍，早已失传多年，是许多宝药必不可少的材料之一。 　　“本以为九头凤号称一个凤字，是他夸大其词，给自己脸上贴金！” 　　医学家之子摇头晃脑，“没想到啊，他果真有凤凰血脉在身！” 　　九头凤面对强敌拼命，剧烈运动下，不可避免渗出些许凤血，让有人之心嗅到味道。 　　“可惜啦！” 　　医学家之子目光贪婪，却也知道以对方的实力，轮不到自己去占便宜。 　　凤血珍贵，连带着九头凤的身份也不一般，没看到佛道的菩萨出面，口口声声都要将他活捉回去，完全不在意先前九头凤造成的杀戮。 　　“唳！” 　　九头凤背后霞光缭绕，氤氲升起，一派仙家气象。 　　如此声势，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这是拼了老命。 　　“好个调皮的鸟儿！” 　　九头凤露出如此凶残的模样，结果，只换来菩萨一声轻描淡写的斥责。 　　天空万顷佛光中，探出一只大手，这是菩萨出手了。 　　大手从万佛之海捞过，揉出一颗弹丸，用食指拇指弹出。 　　这颗弹丸跳出，似日似月，横贯长空，长虹般朝九头凤飞去。 　　九头凤深吸口气，一声大叫，身躯瞬间暴涨起来，与此同时，他张开长喙往前张开。 　　好家伙，这头神兽后裔心比天大，竟想用嘴叼住菩萨射来的弹丸。 　　九头凤此举，处于争强好胜之心，菩萨用弹丸打他，这是赤裸裸的蔑视，将他当成枝头的麻雀。 　　那好，九头凤也要回敬，将弹丸接住，原路甩回去，给菩萨个好看。 　　弹丸飞到近前，越来越大，好一副模样，当真是‘在掌比珠异、在天比月明’。 　　轰！ 　　九头凤张开长喙，上下合拢，将将夹住了弹丸。 　　从旁观视角看来，像是一双细筷子，夹住了大元宵。 　　九头凤有九颗头，接下是就是剩余八双筷子，从四面八方戳来，夹住庞大的弹丸。 　　啪嗒啪嗒！ 　　眨眼间，弹丸就被牢牢锁住，落于九头凤的掌控之中。 　　“呵呵！” 　　菩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仍带着几分飘渺空灵。 　　连九头凤都以为，经过自己拼命，终于将战局扭转成僵持。 　　但是，他还是太年轻了。 　　轰！ 　　巨大的嗡鸣，陡然在他的九头耳边同时响起。 　　弹丸一跳，同时挣脱九颗头的长喙钳制，留下摸不着头脑的九头凤。 　　“落！” 　　弹丸升起时冉冉，落下时却快如闪电。 　　九头凤反应过来，听到一声爆响，已经没了一颗头颅，是被弹丸打爆的。 　　“还有八颗！” 　　弹丸一击而退，调转角度，再度朝九头凤砸落。 　　这下子，九头凤稍微反应过来，一头伸出，双目露出凶光，就要将弹丸啄飞。 　　可惜，还是鸡蛋碰石头。 　　一双修长锋利的长喙，刺在弹丸表面，当场折断成七八截。 　　弹丸未能阻碍分毫，直接撞在头上，将第二颗头打爆。 　　九头凤深恨不已，却见弹丸悬在头顶半空，显然还在寻找机会。 　　他快被气笑了，真把我当成柔弱的小家雀欺负了，今日不在这菩萨身上撕下块头，他就不叫九头凤。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雄心 　　“哎，九头凤这次，怕是不成了！” 　　菩萨一出手，轻松占据上风，旁观者们都惊呆了。 　　果然，这才是佛道的真正底蕴，哪怕下层的僧人都死光了，只要菩萨还在，都能翻盘。 　　九头凤成就真灵，何其猖狂，可是在菩萨面前，就像是麻雀般被虐。 　　“叫什么九头凤，九颗脑袋有什么用，还不如长出九支翅膀，逃命的时候能快些！” 　　周围的旁观者们松了口气，总算不用担心受怕了。 　　菩萨稳赢，九头凤掀不起什么大浪，刚才的各种危机，无形中消除了。 　　作为旁观者们，不用担心九头凤获胜后转过头来收拾他们，也不用担心天河之水倒灌人间，带来毁灭性的冲击。 　　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安安静静，做个吃瓜群众了。 　　众人都在感叹，这来之不易的围观环境，但某些有心人，却看得更远。 　　“菩萨！” 　　名家之子，手握功名榜，喃喃自语。 　　纯阳、无上乘，这就是传说中的力量，今日终于亲眼见到了。 　　他可以肯定，若百家没有同等层次的存在，如今的回归和复兴，只怕是昙花一现。 　　菩萨今日可以出面对付九头凤，难保他日，不会对百家下手。 　　百家的生存环境仍旧非常恶劣，始终要考虑到道家纯阳的意思。 　　当年八水山一战，若非狂人插手，道家只怕会死硬到底。 　　但是，百家学派的存活，不能寄托在性子古怪的狂人身上，必须自救。 　　名家之子内心，更加笃定了，必须成就纯阳境界，否则自身的存亡，只在他人一念之间。 　　可是，成就纯阳，谈何容易？ 　　名家之子内心叹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九头凤的后背上，惊呆了。 　　已经危及到这个地步，九头凤仍旧把持着帝心，不肯放弃这个底牌。 　　“对了，天帝候选！” 　　名家之子想到这个大秘密，内心急速跳动，或许这就是机会。 　　根据名家的传承资料，自古运劫相生，每次大劫，都有无数大能陨落，但同样也是新生者的机会。 　　天帝候选相互竞争，可想而知，必然迎来天地动荡、腥风血雨。 　　名家之子却看到，这场大劫中，蕴含着无限机缘。 　　“为了纯阳，只好参入其中了！” 　　名家之子微微苦笑，本以为自己掌握功名榜，能置身事外、高高在上，没想到最后还是不能免俗。 　　是啊，无欲无求者方能至高无上，自己无非是凡尘俗世中一凡人，但凡有思有想，就不能免俗。 　　“罢了！” 　　名家之子想到这里，盘算起来，参与天地候选，先要找准方向。 　　眼下唯一暴露身份的天帝候选，是释门护持的帝心小和尚，而且在此战过后，必然传遍天下。 　　菩萨亲自出面，也有夺回小和尚的目的，由此可见，帝心是佛道禁脔，绝非他能染指。 　　至于其他…… 　　名家之子一个激灵，看向勾曲山众人的方向，他握着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啊！ 　　“各位有礼了！” 　　修天赐和方玉京等人，见到菩萨层次出手，感觉大开眼界，正用心观战。 　　突然间，有人过来拜访。 　　二人一回头，见到名家之子，发现是个陌生人，正要礼貌回绝。 　　“二位师兄，这位名家之子，早年曾进山拜访，师尊亲自接见他，商谈许久！” 　　袁明及时开口，不动声色介绍名家之子的身份。 　　名家之子微笑看他，此人果真不简单，轻描淡写一句话，透露海量信息。 　　修天赐听完，反应过来，“原来是名家之子，幸会！” 　　既然师尊都亲自接见他，显然对名家之子很是青睐，就不能当成平庸之辈对待。 　　“名家之子过来，莫非也是为了打听家师的消息？” 　　名家之子笑着摇头，“许久没拜见方剑仙，见到几位高足，上来拜会一二，别无其他目的！” 　　“阁下真是多礼了！” 　　修天赐和他不说，客客气气应答。 　　名家之子，在百家中极富盛名，地位不凡，过来拜访，修天赐身为勾曲山大弟子，也要招待一二。 　　双方就这么攀谈起来。 　　名家之子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没有重点关照袁明，而是在交谈中，几次不着痕迹提及袁明几句。 　　在这过程中，功名榜始终有感应，却若隐若现。 　　“莫非，方斗早已知晓内情，故意施法屏蔽袁明的命数，用来保护他？” 　　名家之子分析到这里，竟然发现，这位勾曲山剑仙的心机，竟比佛道更深，显然早已在酝酿什么。 　　“高啊！” 　　名家之子默默点头，打定主意，就贴靠在袁明这边了。 　　他如今可以肯定，袁明疑似为天帝候选之一，可能性超过八成。 　　而且，勾曲山这方势力，已经和袁明深度绑定，也想参与天帝候选这场游戏中。 　　名家之子思来想去，自己和勾曲山的关系，虽然算不上极度友好，但有过一段交情。 　　“对了，阴阳双子！” 　　名家之子想到这对百子，想要交好勾曲山，最后水到渠成联手，还要这兄弟二人做媒介。 　　他打定主意，带回就去找阴阳双子，一同上勾曲山表明心迹。 　　天帝候选，若能成功，回报太过丰厚，名家之子既然知道了，也想分一杯羹。 　　“古有商人选帝押注，得到无数倍的收益！” 　　“今日我名家之子，也铜臭一把，不过我的生意，比凡人皇帝更大，是要天帝候选！” 　　“若能成功，不仅纯阳有望，甚至能将我名家道统举上不朽境界！” 　　名家之子心情激荡，但是看到上空菩萨狂怒九头凤，一腔热血凉了大半。 　　天帝候选，你死我活，勾曲山和佛道，虽然暂时相安无事，但将来某一天，必定难逃兵戎相见。 　　到那时候，必将爆发比眼前更加惨烈千倍万倍的战事。 　　“兄长，你在想事情？” 　　冶兵家之子，看到名家之子神情不对，贴心问道。 　　“兄弟，如果你信任我，咱俩就合伙，共谋一场大富贵！” 　　冶兵家之子，见他神情郑重，思索片刻点头，“我听兄长的！” 　　“那就好，你先帮我联系上阴阳双子。” 　　名家之子，拍拍同伴的肩膀，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真相，但是听我的没错。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插翅难飞 　　名家之子，知道想要事成，必须控制火候。 　　所以，他能修天赐等人攀谈片刻，彼此熟络了，也不赖着，告辞退去。 　　等到他离开，修天赐慨然叹道，“名家之子，果真是个厉害人物！” 　　“我离开中原多年，没想到百家学派，竟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和方玉京外出云游，成就真人归来，本来踌躇满志。 　　可是到了大江边上观战，才发现实时变化太快，草莽之中，无数厉害的旁门真人崛起，百家学派也是快速发展，其中的佼佼者，像是名家之子，已经是朝元真人层次。 　　“如此厉害的人物，一举一动都有用意，咱们可不能马虎。” 　　修天赐对袁明点点头，“师弟，你和他见过面，可能猜出，此人前来有何目的？” 　　袁明思索片刻，诚实回答，“大师兄，我们还是数十年前，在山中见过此人！” 　　“名家之子，是百家中顶尖人物之一，足以匹敌道家的本处真人等！” 　　“此人雄心壮志，发誓终生和道家对抗！” 　　“依我看来，他这次来访没什么歹意，应当是走走关系而已！” 　　袁明虽然精明，但也绝对想不到，名家之子来访，目的是为了他。 　　而且，此次拜访，也不是一般走动，而是投靠前的面试。 　　袁明更不知道，自己刚才不经意的表现，才是促使名家之子做出决定的关键因素。 　　“别想这么多了，快看！” 　　战场之上，菩萨操纵弹丸，再度点爆九头凤的两颗头。 　　至此，九头凤只剩下五颗脑袋，看上去好不凄惨。 　　但是，也有人注意到，圆通仍旧堵在缺口处，抵挡无数水妖的攻击。 　　菩萨似乎遗忘了他，专心对付九头凤，没有抽手救人。 　　不少人皱眉，水妖被押在天河水底，一身实力百不存一，饶是如此，数量实在太多，又有爪牙之力，绝非圆通单枪匹马能挡住。 　　究竟这菩萨，有何目的？ 　　“够了！” 　　九头凤似乎忍耐到极致，猛地抬起剩下的五颗头颅，缓缓张开的口中，含着晶莹如血的珠子。 　　一股凤血独有的清甜，弥漫四周，地上枯草开始抽芽生长。 　　许多受伤之人，惊奇发现，嗅到清甜的香气，身上的伤势开始快速愈合，衰败的精神也在回复。 　　“凤血精髓！” 　　医学家简直疯狂了，打交道，“谁有收容法宝，待会儿别怕损坏了，赶紧举起来接着！” 　　“九头凤拼命，动用凤血精髓，一旦交手，必然四处飞溅！” 　　“咱们若是运气好，哪怕得了其中零星飞沫，也能制造出上好的膏药，起死回生不在话下！” 　　“我以医学家的名誉起誓，你们得了凤血来找我，分文不收给你们制药！” 　　人群开始骚动了，先前也有人察觉到凤血不凡，如今经过医学家的提醒，这才发现，这可是仙药级别的材料。 　　前来看个热闹，没想到还有抽奖环节，一群观众兴奋起来。 　　凤血会不会飞散、就算飞散了能否落在他们头顶，那都是未知数。 　　但是，一旦走了狗屎运，那就没跑了。 　　刷刷刷！ 　　各方势力举起盆儿、瓶儿和盅儿，对准了战场方向，早已做好准备。 　　“这可真是？” 　　名家之子看他们这样，笑着摇摇头，如此不顾风度，就为了一星半点的凤血？ 　　“呃！” 　　他回过头，才发现冶兵家之子，捧着四五件法宝，眼巴巴看着天上。 　　“怎么你？” 　　“兄长，凤血不光能炼丹制药，用来炼制法宝，也是仙器级别，我可不能错过了！” 　　冶兵家之子突然想到什么，“兄长，我看你双手开空着，帮我拿着这两个！” 　　“哦！” 　　名家之子回过神，只见左手一个碗、右手一个碟，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了。 　　…… 　　九头凤还不知道，自己还未出手，下方一群人，已经紧张盯着他，等待流血的局面。 　　此时此刻，他当真是用尽全力，想要扳回一局。 　　“你也别太勉强了！” 　　帝心小和尚，提醒九头凤。 　　“没什么勉强的！” 　　九头凤摇头，“你以为，那菩萨为何要对着我的脑袋大？” 　　“还不是你在我背上，他投鼠忌器，生怕伤了你！” 　　“我也不是傻子，绝不能让他如愿以偿，继续打爆我的脑袋！” 　　下一刻，九头凤猛地发出凄厉长鸣，仰天长啸，双翅急促抖动。 　　与此同时，九头凤脖颈、双翅和胸腹，所有羽毛覆盖的地方，同时泛起波浪。 　　那场面，一根根羽毛齐刷刷震动，发出的颤音叠加起来，最终汇聚成难以想象的庞然天音。 　　来源于血脉深处的神通，这一刻终于毫无保留迸发出来。 　　从九头鸟的口中，每根羽毛的尖上，溢出流水般的音波，汇聚成狂暴的潮流，环绕在九头凤周围。 　　在场众人，只怕少有人知道，在他还是九头鸟时，曾以夺魂魔音的神通最为犀利，杀敌无往不利。 　　现如今，面对对面菩萨的咄咄逼人，九头凤再度施展拿手的神通。 　　“唳！” 　　九头凤五颗脑袋齐刷刷张开，口中凤血爆成血雾，朝着头顶升起。 　　无穷无尽的音浪，脱离他周围，朝着弹丸冲刷过去。 　　菩萨化出的大手，扣着弹丸，正要弹出，却被音浪逼着凝固不动。 　　九头凤见状更加得意，越发拼命催动音浪，想要将弹丸连同大手彻底摧毁。 　　“咚！” 　　最后，大手发力将弹丸弹出，自身却被音浪席卷，一寸寸粉碎消散。 　　弹丸逆着音浪的冲刷，朝着九头凤一步步逼近，但是，随着前进，弹丸外表被削弱，体型开始一圈圈缩水。 　　九头凤出尽全力，口中舌头颤抖得几乎折断，身上羽毛颤抖加速，已经有不少脱落，露出血肉模糊的毛孔。 　　在他亡命的施展下，夺魂天音的神通，终于奏效了。 　　弹丸飞到九头凤面前，最终被削弱成米粒大，速度也慢得近乎停止。 　　九头凤伸嘴一啄，将弹丸碾压得粉碎，让扬眉吐气抬头，舒展双翅和全身，让所有人都看看，这次交手是他赢了。 　　“哦！” 　　菩萨呢，轻轻吐出一个字，没有惊讶恼怒，也没有其他情绪，一切都像是在预料当中。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出于意料 　　“怎么还不下呢？” 　　一众旁观者们，仰得脖子都酸了，始终不见半点血滴落下。 　　而九头凤呢，身周精血环绕，化作血雾笼罩，浑然一体，没有半分外溢的征兆。 　　这番如意算盘落空了。 　　名家之子趁机将器皿放下，活动活动手腕，劝说旁边的冶金家之子，“歇歇，歇歇！” 　　冶金家之子摇摇头，“可不能放松，再看看！” 　　名家之子，看向道家方向，却见到丹融一行人，双手缩入袖口，面带微笑旁观。 　　合着人家压根没有动手的意思，反倒是他们，眼巴巴抬头望天，先是盼天下雨。 　　丹融摇摇头，若不是知道，道家内部就有一块凤血石，说不定他也会心动。 　　这点三瓜两枣，还不至于让堂堂道家大失体面。 　　再说了，彼此交战的双方，九头凤和佛道菩萨，都是凌驾众人之上的境界。 　　到了这个层次，大能上至宇宙、小能具体入微，身上一滴血、一根毛都能控制。 　　九头凤若能撑住，肯定不能让珍贵精血外溢，如果菩萨赢了，翻手就能将凤血收回。 　　两种情况下，都不会让旁人有捡漏的机会，唯一的可能，那就是双方两败俱伤。 　　可这种情况，谈何容易？ 　　名家之子摇摇头，看向四周，却是无人想通这一点，都在期盼着凤血从天而降。 　　然后他看向勾曲山一行人，见到修天赐等人也是原地不动，没有追逐的意思，心中感叹，淡淡是这份气度，勾曲山就超过其他，足以和道家媲美。 　　“大师兄，师尊真的回来吗？” 　　红鸾和袁明二人，低声询问修天赐。 　　他们知道自家情况，远不如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和方斗关系密切。 　　在勾曲山，通过打听，袁明和红鸾二人，也都知道两位师兄的来历。 　　修天赐是开山大弟子，地位独特，从小就和方斗结缘，无人能比。 　　二师兄方玉京呢，更是了不得，真人转世，又是师尊方斗赐姓，等同于半个子侄。 　　两位师兄在师父面前受教时，他们大约还没投胎，这份师徒亲情怎么也比不上。 　　所以，若论对方斗的了解，还是要请教两位师兄。 　　“师父行事了然无痕，非我等能揣测，说不定早已到了，就在你我身旁！” 　　听到这句话，袁明悚然一惊，下意识看向四周。 　　“别看了，真能让你看出来，就不是我们的师父！” 　　修天赐提醒他们，“周围都是人，别丢了我勾曲山的面子！” 　　勾曲山不属于三家任何一方，也不是出自百子学派，确切来说，应该是散修中一份子。 　　但是，散修也不敢认呐！ 　　一座山中，师徒上下，能凑到三位剑仙，刚好匹敌势力庞大的蜀中剑仙。 　　好家伙！ 　　“我等一定为勾曲山争光！” 　　红鸾信誓旦旦保证。 　　…… 　　“你还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 　　九头凤微微喘息，身边红色血雾，开始往体表聚拢，从毛孔钻入体内。 　　刚才击退菩萨的进攻，他消耗巨大，远比表面看来更严重。 　　所以，趁现在争分夺秒，尽量恢复实力。 　　菩萨半晌没有回答！ 　　时光渐渐流逝，若非头顶佛光还在，所有人都以为，菩萨刚才不敌，悄然退走了。 　　饶是如此，人群也开始躁动起来，包括残存的佛道众僧。 　　“打又不打，谈又不谈，你身为菩萨，怎么如此婆婆妈妈？” 　　九头凤重重一声喝骂，暴躁跳起。 　　“你再不动手，我就杀光秃驴，打开缺口，放出天河中亿万水妖，让这人间化作鬼蜮！” 　　话音刚落，一声淡淡的声音响起，“好胆！” 　　菩萨终于开口了，“也罢，圆通，你待我出手，教训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孽畜！” 　　“可我……” 　　圆通勉强抬头，苦笑不已，他此刻镇压缺口，哪里分得出身？ 　　下一刻，菩萨出手了。 　　嗖嗖，从天光中飞出两道白光，来不知所来、去不知所去，飘飘荡荡，似乎独立九天之外。 　　白光快速如电，偏又无比明晰，在每个亲历者视线中，轨迹清清楚楚。 　　众目睽睽之下，两道白光正中圆通胸口，毫无阻碍钻进去。 　　“嚯！” 　　高高低低的惊呼声响起，这时候才看出来，两道白光的本体，竟是从天而降的两根长长白眉。 　　这两根眉毛，洁白如雪、光滑如绸，虽长却不分叉，通体没有半根杂毛，看上去就是了不得宝物。 　　而圆通呢，被两根白眉缠住双肩，一寸寸从缺口拉开。 　　“啊！” 　　惊呼声中，缺口被打开，狂涌的洪水哗哗落下，包括缺口对面迫不及待的水妖。 　　“人间，我来了！” 　　“鲜美的血肉，已经能嗅到气味，我要大吃特吃！” 　　“我要找到十万只母蜥蜴，开一个大大的后宫！” 　　…… 　　无数水妖扭动着庞大怪异的身躯，争先恐后朝外界钻去，相比之下，狂涌的洪水暂时无法带来更大的危害了。 　　“不好！” 　　旁观者们骚动了，他们也没想到，菩萨做事这么绝。 　　他这番来走填堵缺口的圆通，却让天河之水毫无阻碍，一泻千里降临人间。 　　洪水当中，夹杂海量水妖，其中能媲美九头凤甚至超过的，不可胜数。 　　可想而知，一旦任其发展下去，必将造成灾难。 　　“不能再等了！” 　　勾曲山一众人率先动了，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驱使飞剑升起半空，“斩杀水妖，将他们打回去是第一要务，洪水稍后再处理！” 　　话音刚落，就有两道剑光交叉，贴着缺口外边掠过。 　　恰好，一头水妖迫不及待，把头伸出去，还没来得及吸几口新鲜空气，就被剑光斩断硕大头颅，半空下了场恶臭的血雨。 　　“剑仙出手了！” 　　见到剑光，许多人还以为是方斗出手，但见到是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略微有些失望。 　　修天赐二人默不作声，操纵飞剑，拦住潮水般用来的水妖。 　　压力太大了，这些水妖纵然被镇压多年，但底子还在，数量一上来，就算飞剑也斩杀不完。 　　“可惜了，若是手头换成仙剑，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吃力！” 　　方玉京摇头叹气，随即看准机会，一剑洞穿某个水妖的心窝。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祸害 　　“这……” 　　圆通从缺口飞出，转头看到局面崩坏，无数水妖再无阻碍，蜂拥而出。 　　而他呢，却被菩萨拽出，转而对付九头凤。 　　“专心！” 　　菩萨只对他说了两字，再无其他嘱托。 　　圆通心猛地提起来，话越少、事越大，可想而知，若他一意孤行，忤逆菩萨的意愿，必然会招致难以想象的严重后果。 　　“本体，就靠你了！” 　　圆通默默向方斗许愿，一转头投入战场中。 　　“他……” 　　九头凤见圆通飞来，一眼扫过，看向后方的天光。 　　“你拿这个小秃驴前来送死，枉为菩萨！” 　　“贫僧，无需出手，佛道一个和尚，就能降服你这妖魔！” 　　菩萨淡淡开口，随即两只白眉拉紧，如同牵线木偶般，驱使圆通动起来。 　　“嗯！” 　　圆通瞬间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感觉降临全身。 　　这双白眉传递过来的，不是任何力量，或者是神通，而是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激发圆通体内原有的神通法力，从原始状态开始，疯狂发芽抽枝、生绿吐蕊、开花结果，节节攀升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这一刻，圆通明悟了，他不是傀儡，而是战场。 　　菩萨通过白眉传来的种子，是属于无上乘独有的佛性，落在石头上，石头也能成佛。 　　圆通先前涅槃顿悟，重生之后，已经有资格角逐无上乘的果位，所以被选中作为佛性的载体。 　　也就是说，菩萨将圆通的身体作为战场，用来对付九头凤。 　　仅仅是短暂瞬间，圆通就感受到脱胎换骨的感觉，这一刻，他就是菩萨。 　　虽然还没动手，但圆通可以笃定，九头凤必败无疑。 　　“小秃驴，我原想腾出手，再来收拾你！” 　　“没办法，你们家的菩萨让你送死！” 　　“来吧，你骨瘦如柴，果腹不能，塞牙尚可！” 　　九头凤浮现狰狞的微笑，“先拿你开个胃，待会儿尝尝菩萨的肉是什么滋味？” 　　“嘘！” 　　圆通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九头凤安静。 　　“你听！” 　　九头凤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圆通指向身后，洪水天降、水妖厮杀、飞剑破空，各种声音汇聚，组成一章波澜壮阔的交响乐。 　　“缺口无人填堵，这样下去可不行！” 　　“我要抓紧时间，把你收拾了，然后再去堵住缺口！” 　　圆通认真说道，“刚才菩萨和你嬉戏，才让你支撑这么久，现在换我，不会再有刚才的轻松写意了！” 　　没错，圆通亲身感受到菩萨层次的强大，可以确定，刚才九头凤绝境反击，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菩萨故意放水，和他闹着玩。 　　就好比，你抓住一只螃蟹，故意用木棍引他去夹，看看钳子的力道多大，实际上，真相弄死他，一脚丫子踩下去就成了。 　　圆通实话实说，听在对方耳中，却是挑衅。 　　“小秃驴，你活够了！” 　　九头凤脖颈炸毛，像是凭空生出无数尖刺，下一刻射出十道目光，对着圆通密集轰落。 　　“哎！” 　　圆通叹了口气，缓缓抬手。 　　“无量时空！” 　　下一刻，九头凤瞳孔刺痛，心中惊惧不已。 　　因为，中招之前，他清楚看到，射出的目光，全部原封不动返回，伤到了眼球。 　　圆通这手太过诡异，就算九头凤也猝不及防。 　　“嗯！” 　　圆通心中感慨，这就是菩萨层次的力量，同样的神通，以他自身的实力施展，连九头凤的边也摸不着，但眼下，却轻松打伤九头凤。 　　“你……” 　　九头凤还想说些什么，掩盖刚才失利的影响，但圆通再度出手了。 　　他头顶悄然破开黑洞，一只大手落下，抓住帝心小和尚，猛地抽走。 　　“谁？” 　　九头凤汗毛竖起，心想真是糊涂了，光顾着眼前的敌人，被偷袭到后方还未察觉。 　　狂怒之下，数万羽毛刷刷飞去，根根似钢刀，要将大手剐得半点不剩。 　　他还以为，这是菩萨的阴谋，故意让圆通吸引注意，背后下手抢走帝心小和尚。 　　大错特错。 　　刷刷！ 　　无数羽毛冲天而起，越飞越高，力道不见衰减，反而越发强劲。 　　但是，大手抢先一步，将帝心抓走，破洞合拢。 　　九头凤打出的羽毛扑个空，徒劳往云深出钻，失去敌人的踪迹。 　　“来，站好！” 　　圆通手掌留下，奇迹般多出一个小和尚，仔细看来，就是消失的帝心。 　　帝心小和尚整理衣襟，朝圆通拱拱手，“多谢搭救！” 　　“该谢菩萨才对！” 　　帝心点点头，朝着佛光恭敬跪拜，“谢菩萨救命之恩！” 　　“不必拘礼，到旁边站好！” 　　菩萨发话，帝心走到旁边佛道阵营站好，看着圆通继续斗法。 　　“是你！” 　　九头凤真是奇耻大辱，没想到不是菩萨，就是圆通当面动手，背后偷袭，将帝心小和尚夺走。 　　如此一来，他最大的筹码消失了。 　　“小秃驴，你找死！” 　　九头凤全身羽毛竖起，身外血雾更加浓郁，从粉红变成深红色。 　　他身边缭绕的风声，开始传出阵阵若隐若现的鸣叫声，如同上古凤凰真君降临人间，威严镇压三界，神仙妖魔鬼怪纷纷慑服。 　　“拼命了？” 　　圆通微微一笑，抬起右手，从大拇指开始数起。 　　“这是畜生道！” 　　大拇指竖起。 　　“恶鬼道！” 　　食指竖起。 　　“地狱道！” 　　中指竖起。 　　“修罗道！” 　　无名指竖起。 　　“这是人间道！” 　　最后是小拇指。 　　最后，圆通对着掌心，轻轻一点，“此乃天道！” 　　天、人、阿修罗、地狱、恶鬼、畜生，六道轮回的力量，呈现在一掌之中。 　　圆通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强大过。 　　“九头凤，请入轮回！” 　　这个轮回，不是地府中的轮回，而是佛道独有的六道轮回。 　　入轮回，就是被佛道威力镇压，除非甘愿度化，否则将永世不得超生。 　　九头凤狠绝说道，“休想，今日我便杀穿你的轮回！” 　　话音刚落，九头凤双翅一振，合身飞扑过来，大有将圆通撞个粉碎的意思。 　　很显然，这位神兽后裔，已经被逼到绝路，才会使出这般两败俱伤的绝招。 　　众人惊诧的目光，聚集在圆通身上，虽然都知道是菩萨背后操纵，但谁也没想到，先前在九头凤面前弱小无比的圆通，眼下竟呈现压倒性优势。 　　菩萨手段，当真如此神奇？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剑出勾曲 　　轰！ 　　九头凤毅然决然，一头扎入圆通掌心。 　　壮观一幕发生了，九头凤庞大的身躯衬托下，圆通的掌心如微尘般渺小。 　　按理说，双方接触，定然是摧枯拉朽。 　　但是，奇异场景发生了。 　　蛇吞象一般，圆通掌心浮现光环，将九头凤撞出的劲风纳入其中，然后是他头颅、双翅和身躯。 　　片刻之后，九头凤就从这片天地消失。 　　却而代之的，是圆通的手背上，浮现一个鲜艳纹身，栩栩如生，像是缩小无数倍的九头凤。 　　“他竟然将九头凤收了？” 　　圆通陡然睁开双眼，低头看去，却见到纹身蠕动，九头凤张口，一个声音传来。 　　“你不光能收，还要放得下才好！” 　　“只要一刻钟时间，我就能看出你轮回的破绽，脱困而出！” 　　话音刚落，被压制成纹身的九头凤，当即挥动双翅，竟在圆通皮肤上游走，缓缓从手背蔓延上个胳膊、脖颈和脸上。 　　圆通双手合十，“看看是贫僧先度化你，还是你破开轮回！” 　　说罢，圆通开始默念经文，全力镇压九头凤。 　　和对方的争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本体，快来吧，天河缺口快撑不住了！” 　　…… 　　原来，圆通和九头凤相斗的同时，天河的局面急转直下。 　　缺口处无人镇压，洪水滔滔汹涌落下，又有无数水妖闻风而来，附近其他关押点的，也都拥簇到附近，开始往外钻。 　　若在平时，完好无损的河底，自然不怕挤压。 　　但是，眼前的缺口，边缘本就不稳定，被许多水妖挤压、撕扯，开始渐渐放大。 　　直接带来的后果，洪水更多了，冲出的水妖数量，也是水涨船高。 　　两道飞剑组成的防线，渐渐到达极限，接二连三有水妖冲破防线，往外逃窜。 　　情况越发不妙！ 　　“我去追杀那些漏网之鱼！” 　　百家学派中，陆续走出几人，前去追赶逃窜的零星水妖。 　　但是，天河底的巨大缺口，始终无人处理。 　　“又是一场生灵涂炭呐！” 　　丹融叹息不已，身边道家真人很是紧张，“道子，你别冲动！” 　　他们唯恐丹融看不下去出手，将道家都拉下水。 　　“你们放宽心，我不会出手！” 　　丹融当然有理由不动手，因为本体决定出动了。 　　…… 　　“金线蛟，这次麻烦你了！” 　　勾曲山上，云雾缭绕间，方斗郑重其事，对金线蛟点头。 　　“老爷有令，小奴责无旁贷！” 　　“好，这就过去！” 　　方斗一把抓起金线蛟，乘着剑光在山头盘旋几周，消失无踪。 　　“老不死的，好好看家！” 　　方斗话音刚落，另个一声音紧随其后，“放心，干爹身边有我！” 　　山谷中，残魂化作一团幽火，摇摆几下当做招手。 　　路上，功德寻芳炉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开口。 　　“干爹，这次你带我过去，不白白让你带！” 　　“我能派上大用场！” 　　方斗摇摇头，“无需你立功，只要不添乱九成！” 　　合着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个形象？ 　　功德寻芳炉有些不忿，“干爹，你是不知道，德芳我很有才！” 　　“我这次去，不炼丹！” 　　方斗咬字清楚，重点强调。 　　“不是炼丹，而是功德！” 　　功德寻芳炉解释道，“这佛道出手，目的是功德！” 　　“主人心怀天下，前去治天河水，也是一桩功德！” 　　“若是平常，最多能分三瓜俩枣，但有德芳陪同，就大不相同了！” 　　“嗯？” 　　方斗转头，看向这个大白胖子，“你是说，能帮我弄来更多功德？” 　　“不错！” 　　大白胖子自得点头，不料方斗又追问，“怎么弄？” 　　“呃！” 　　大白胖子酝酿片刻，决定简洁明了概括，“坑蒙拐骗偷！” 　　“好，当真有才！” 　　方斗转身向前，不再和他交流。 　　功德寻芳炉很是委屈，说实话你又不高兴，干爹你瞧好了，毕竟我是你干儿子，也是勾曲山未来的有力继承人竞争者之一，不会给你丢脸的。 　　“挡不住了！” 　　叮叮当当！ 　　有几头水妖冲出天河，沾染了人间气息，开始迅速恢复气力。 　　他们从天河降落人间，虽然真灵全无，但自身天赋带来的力量、体型，却在飞速恢复，短短瞬间，就已经露出狰狞。 　　这帮水妖也懂得抱团，见修天赐二人飞剑组成防御，斩杀刚逃脱的虚弱水妖，便开始挥动爪牙，和飞剑相斗起来。 　　一时间，满天都是寒光，碰撞产生的火星。 　　这帮水妖稍微恢复，就是真人层次起步，数量越来越多。 　　渐渐地，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的飞剑，开始散乱起来，数量差距太大，根本挡不住。 　　“快让师弟师妹先撤，回勾曲山告知师尊！” 　　修天赐朝方玉京点点头，他们也不是迂腐之辈，不会留在这里战死。 　　但是，眼下还能支撑片刻，能挡住一头水妖，也为人间争取几分安宁。 　　“可以！” 　　方玉京回头，就要顶住红鸾和袁明。 　　“呃，师父已经到了！” 　　红鸾连忙抬头，指向天边某处。 　　轰！ 　　几头原本嚣张的水妖，正挥舞钢爪獠牙，拨弄飞剑，脸上浮现狞笑。 　　但下一刻，不约而同凝固，身上浮现无数红线，随即碎成无数肉块。 　　不光如此，周围逃脱的水妖，当场消失无踪，包括挤在缺口处的熙熙攘攘，统统消失无踪，就像是被大扫帚抹平了。 　　一时间鸦雀无声！ 　　众人都知道到，眼前看似干净的场景，实则比血腥更加血腥。 　　“方剑仙来了！” 　　如此辣手，普天之下，没有第二位剑仙能有此本事，唯有勾曲山方斗。 　　人群中响起惊叫声，许多人欢呼不已。 　　“果然来了！” 　　名家之子松了口气，再看周围，许多百家学派，包括散修们，也都露出救星带来的欢喜。 　　“嗯！” 　　圆通这边，九头凤所化的纹身，已经穿到他头顶，盘旋在天灵盖。 　　而他本人，以自身为容器，收纳六道轮回，尽管九头凤使出逃窜，但还是在有条不紊炼化。 　　方斗到来，他内心一惊，接着听到菩萨的声音，“不去管他！” 　　不管，意思就是不干涉。 　　圆通点了点头，本体来了，他就安心，可以全力对付九头凤。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脱壳 　　“小秃驴，你被人利用了！” 　　从刚才起，九头凤一直叽叽喳喳，企图撼动圆通内心。 　　“那尊菩萨，将你当做傀儡，施展菩萨层次的力量，用心险恶！” 　　“你眼下看似威风凛凛，实则后患无穷！” 　　“须知你只是大乘，强行承受无上乘的力量，固然一时得意，但事后付出百倍代价，根基受损，无法进步不说，还会大幅度境界倒退！” 　　“小秃驴，真到了那一天，你后悔晚矣！” 　　圆通静静听着，等九头凤稍微停下来，反问道，“六道轮回的滋味，好受吗？” 　　九头凤叽叽喳喳，看似从容，实则早已深陷六道轮回，无法自保。 　　菩萨层次的六道轮回，将千百世浓缩在一瞬间，九头凤深陷轮回，每个念头都是无穷无尽的噩梦，轮回成各种模样，收尽万般苦难。 　　外界一瞬间，九头凤就经历千百次轮回苦劫，惨不堪言。 　　强如神兽后裔，在这般消磨下，也开始精神衰微，渐渐走向下坡路。 　　九头凤若果真如口头所说，能冲破轮回，就不会和圆通多费口舌了。 　　况且，他所说的，未必是对！ 　　菩萨层次的力量种子，也就是那股佛性，强行提升圆通上限，让他短暂瞬间，拥有了菩萨层次的力量，这件事情有利有弊。 　　如果换做此战之前，圆通承受这股佛性，必然如九头凤所说，损耗根基、强行透支，最终是得不偿失的下场。 　　但是，圆通牺牲自我，堵住天河缺口，无形中升华心境，达到涅槃重生的效果。 　　如此一来，圆通重生之后，境界没有得到提升，却有无形的好处，那就是上限被拔高了。 　　以圆通的资质，充其量就是军臣圣僧这边，终生老牌大乘的水准，无望无上乘的菩萨果位。 　　经过这次提升，圆通也有资格，称一声菩萨种子。 　　所以，以他眼下状况，承受菩萨度来的佛性，不仅没有危害，反而大有好处。 　　趁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正好能提前熟悉菩萨层次的力量，等同于没毕业就实习。 　　因而，不管九头凤如何蛊惑，圆通绝充耳不闻，专心对付他。 　　“六道轮回，生生不息！” 　　有时候，圆通也很是佩服，九头凤意志坚韧，能支撑到现在。 　　这头神兽后裔，能祸害人间，让星宿神兽甘心辅佐，难怪有这份本领！ 　　感叹过后，圆通下手更狠了，不这么做，弄不死他呀！ 　　另一边！ 　　缺口处的血腥味尚未散去，对面天河内的水妖们，此刻如同进攻知鸟，拼命往后退，不敢再冒头了。 　　进入人间虽好，但也要有命在。 　　甚至有水妖，回想起先前那夜，天河被刺破，许多水妖趁机偷渡，却被人间的剑仙绞杀大半，凄惨无比。 　　眼前又是剑光，难道人间专门有剑客，防止他们水妖偷渡。 　　“不让去就不让去，明说就行了，这么凶干嘛，讨厌！” 　　“就是就是，我还不稀罕去！” 　　“啊呸，老子刚才被挤出去，一剑给我报销七根胳膊，让我到哪里说理去！” 　　“不行，眼不下这口气，我我……我要骂死他！” 　　…… 　　水妖们骚动不已，但没有散去，均围绕在缺口旁，等待机会。 　　“方剑仙！” 　　方斗终于现身了，下方人群开始骚动，总算来了主心骨了。 　　“师父！” 　　修天赐和方玉京阔别多年，看到方斗容颜未改，仿佛离别就在昨日，不由得激动起来。 　　红鸾和袁明，这一刻胸膛似乎炸开，万众瞩目之下，他们师父御剑而来，令众生为之侧目，他们身为弟子，也感到这份荣光之重。 　　“嗯！” 　　方斗扫了四位弟子一眼，示意他们等着，自己还有要事去办。 　　仙剑飞出，朝缺口戳去。 　　“斩尽杀绝，太不讲究了！” 　　“我还有五百年就刑满了，没必要和他来劲儿，快走。” 　　“二弟三弟，扶我一把，腿软了！” 　　围绕在周围的天河水妖们，惊叫着散开，撞在一处也来不及分开，抱着四散一空。 　　但是，仙剑飞到缺口处，并非插进去，而是悬浮在半空。 　　方斗眯眼看着天河缺口，从袖口取出一团金线球，正是蜷缩成团的金线蛟。 　　“你派上用场的时候到了！” 　　嗖嗖！ 　　金线蛟腾空而起，舒展身躯，化作细如发丝的金线，越来越长。 　　随着力量提升，金线蛟的体长成了大难题，谁也无法测量具体多长。 　　反正有一次，金线蛟展开身躯，开始围绕勾曲山大小山峰扰乱，连一块石头都不放过。 　　经过几天几夜的劳作，最终金线蛟将各山峰，包括大小岩石都绕过一圈，结果还剩下大半截身躯。 　　此番，方斗用到它的地方，就是头顶的缺口。 　　“许久没用过了！” 　　方斗望着天河之水哗哗落下，思绪回到当年佛诞节，想当年，如果空自若有天衣无缝的剑法，必不会有了今日的场景。 　　现如今，方斗掌控的离合剑道，能缝合万物，有形无形均不能幸免，更重要的是，他如今是是朝元剑仙，也可以称作大乘剑仙，技巧之上更有伟力。 　　“这个漏洞，交给我了！” 　　方斗右手持剑，好比捏着绣花针，左手牵着金线蛟，如同捏着线条。 　　然后，他洋洋洒洒，施展剑法。 　　“怎么方剑仙这动作，像是在缝缝补补？” 　　渐渐地，有人察觉不对，方斗运转仙剑，不像是在杀戮水妖，而是在缝补。 　　“可不就是在缝补吗？” 　　一人发现了实情，指着天河底的缺口，大声说道。 　　但见方斗运转剑术，仙剑为针、神兽当线，开始一针一眼穿过边缘，缝补天河缺口。 　　如此神乎其神的剑法，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看惯了一剑两断的破坏剑术，谁能想到，所谓剑术，还能让断丝重系、破镜重圆。 　　许多人心生明悟，或许这就是方剑仙的伟大之处，世人都看到他的剑术杀戮犀利，实际上，勾曲山的剑术，用来济世救民作用更大。 　　随着时间流逝，洪水开始衰减，到最后猛地停止。 　　因为，方斗已经将缺口完全补好，远远望去，苍穹上除了金色的针脚外，再无天河河底的投影。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逃 　　“本体果然了得！” 　　圆通见状，叹服不已，缺口堵上后，已经后顾无忧。 　　现在，他可以毫无顾忌，专心对付九头凤。 　　九头凤的纹身，在皮肤表面四处游走，不时鼓起凸包，仿佛随时呼之欲出。 　　这是极为危险的讯号，意味着九头凤可以随时破开轮回。 　　圆通终究不是真正的菩萨，对付九头凤起来，还是非常吃力。 　　“小和尚，等我赢了，脱困而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吃光你的血肉，收藏你的骨架！” 　　“我都有些舍不得你了！” 　　“哈哈，等着，等着，我快出来啦！” 　　九头凤见劝诱无效，改为恐吓威胁，不断骚扰圆通的心神。 　　“你这孽畜，简直找死！” 　　圆通有些怒了，你这是逼我下毒手啊！ 　　“六道轮回还嫌不过瘾是吧？” 　　圆通双目眯起，背后升腾起十颗光团，扭曲周围空间。 　　“那就赐你十方俱灭！” 　　圆通深吸口气，十颗光团猛地往体内钻去，随后响起轰隆隆的炸雷声。 　　“且看我这一招，无情灭度！” 　　此刻，九头凤纹身，已经游走到圆通的后背，鼓起一个巨大的肉丘。 　　远远看去，圆通好似背上一个大罗锅。 　　“我快出来了！” 　　“差得远！” 　　圆通斩钉截铁说道，“入我轮回还不老实，活该赏你一道十方俱灭！” 　　话音刚落，圆通后背的皮肤上，开始浮现无数霜花般的纹路，从四周蔓延到中央。 　　此情此景，恰如传说中的百鸟朝凤，将九头凤围绕得水泄不通。 　　“小秃驴，你敢？” 　　九头凤既惊且怒，眼前一黑，无穷无尽的轮回消失了。 　　但是，下一刻，周围空间再度发生变化。 　　何谓十方？ 　　最正统的释义，应该是上天、下地、东、西、南、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 　　但是，先前圆通境界不足，只能以八方和天地，囊括为十方。 　　现如今，终于可以将生死、过去未来添加进去。 　　正因如此，十方俱灭的威力，也是恐怖得令人绝望。 　　俱灭者，十方无遁形！ 　　纵然上天入地、走遍东南西北、出生入死、踏遍过去未来，也无法逃出灭亡的命运。 　　圆通施展这招绝灭杀招，就是要将九头凤斩尽杀绝。 　　“啊！” 　　九头凤当即察觉到，情况不妙了，身周无穷无尽的杀机袭来。 　　“我要死了！” 　　恐惧袭上心头，九头凤全身都在抽搐，紧张得不能自控。 　　到了他这个境界，对死亡的嗅觉出奇敏锐，尚未受招，就已经察觉到，这招十方俱灭，真有可能将他灭杀。 　　“不行，我要自救！” 　　九头凤细想眼下状况，被圆通封入体内，深陷六道轮回苦苦挣扎。 　　一旦灭亡，就要彻底困死轮回中，成为佛道的玩物。 　　以九头凤的骄傲，绝无可能接受这个结果。 　　“休想！” 　　圆通察觉到不对劲，周围皮肤如同火烧，仿佛有千万小刀在剥皮，知道是九头分在作祟。 　　“哦！” 　　回望九头凤的纹身，五颗头齐刷刷喷出大团精血，血光不落地，腾空燃烧起来。 　　眨眼过后，九头凤舒展的身躯，就被火焰点燃，像是一朵盛开的火焰花朵。 　　“染血成焰！” 　　九头凤这是拼命了，燃烧凤凰真血，为的就是宝贵的凤凰真火。 　　凤凰真火，乃是一门至高无上的神火，凌驾凡间众火之上。 　　“不好！” 　　圆通紧张起来，如果真被他点燃一朵凤凰真火，真有可能将六道轮回烧穿。 　　“九头凤，你简直异想天开！” 　　凤凰真火何其恐怖，你又不是真正的凤凰后裔，就算将周身血焰燃烧干净，也绝无可能烧出来。 　　是的，圆通从本体知道内情，真正的凤凰真君，绝无后裔，后世流传的凤凰血脉，都是攀龙附凤的仙禽做的好事。 　　他绝不相信，九头凤能召出凤凰真火。 　　“无需你信，等我烧穿轮回，你这幅肉身也别要了！” 　　九头凤所化的纹身，彻底沐浴在火焰中，火光往上升，渐渐淹没九头凤的脖颈和头颅。 　　“唳！” 　　鸣叫声不断传出，越发嘹亮起来。 　　“唔！” 　　渐渐有热力，透过六道轮回外泄，传入圆通体内。 　　圆通闭目不言，头顶升起白烟，皮肤还是变得通红，周身毛孔钻出细针般的烟气。 　　“看我烧不死你！” 　　九头凤叫嚣不已！ 　　圆通也不和他斗嘴，再度驱动‘十方俱灭’的神通。 　　在他的料想中，九头凤纵然不能召出凤凰真火，威力也不容小视。 　　十方俱灭的毁灭威能，摧毁九头凤的攻击之余，也能将他打个半死，不至于这么嚣张捣乱。 　　可是，圆通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那样。 　　十方俱灭一出，六道轮回都甘拜下风，将战场让给对方。 　　火花般燃烧的九头凤，抬头望了眼十方俱灭，突然一声长鸣。 　　鸣鸟声后，燃烧速度加快，双足率先消失，然后是胸腹一寸寸化作飞灰。 　　十方俱灭落下时，却扑了个空，九头凤已经燃烧殆尽。 　　“这……” 　　圆通正在迟疑，却见平地一道七彩光芒，无中生有出现，让开十方俱灭。 　　只见圆通的皮肤表面，那道彩虹般的光芒，猛地钻出皮肤，色彩更加鲜艳，转变成栩栩如生的彩虹。 　　“逃走了！” 　　圆通下意识伸手去抓，却不料虹光奇快无比，拳头即将攥死的瞬间，竟然从掌心跳起，透过指缝逃之夭夭。 　　“后患无穷，后患无穷啊！” 　　圆通懊恼不已，他看得出来，这道彩虹般的光芒，显然是九头凤金蝉脱壳的本领。 　　眼下的九头凤，看似肉身消散，实则真灵不灭。 　　九头凤已经重聚真灵，摆脱肉身的舒服，今日逃走了真灵，只需随便找个鸟雀附身，稍加修养就能恢复全盛状态。 　　“九头凤，将真灵留下！” 　　圆通这边呼喝不已，但九头鸟的真灵，已经逃到视线之外。 　　“凤血呢？” 　　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九头凤连肉身都销毁了，珍贵的凤凰真血，更是全都留在圆通体内。 　　如此一来，他们如意算盘落空，半点好处也得不到。 　　“九头凤的真灵呢也跑了！” 　　不少人感觉无趣，忙了这么久，结果还是让九头凤跑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收服 　　“菩萨……” 　　九头凤真灵状态，堪比元神出窍，速度快得如闪电一般。 　　圆通有心想追，始终慢了几步。 　　干不过，确实干不过！ 　　九头凤为了真灵出逃，不惜放弃肉身，如此惨烈的举动，圆通无法效仿，所以追不上去。 　　圆通也知道，真灵一逃，必然影响菩萨的谋算，只好诚心请罪。 　　“无妨，无妨！” 　　菩萨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一刻，圆通察觉到，佛性抽离身躯，离他而去。 　　眨眼间，圆通的境界修为，潮水般退去，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刚才的菩萨状态，堪称无敌，让圆通好不怀念。 　　但他也知道，无论再强，也终究是外力使然，真想要，还是要靠自己修炼达成。 　　“小鸟儿，哪里逃！” 　　抽离的一丝佛性，引动万佛之海，无数香火愿力蜂拥而至。 　　眨眼过后，以佛性为核心，无数力量开始燃烧，杂质去处，留下最精华纯粹的部分。 　　万佛尽去，只留一尊背影。 　　这是菩萨借助香火愿力，在众人面前显形，仅仅是一个背影，就露出无限的威严。 　　九头凤以真灵状态，感受到身后的威压，感觉周身汗毛都竖起来，但随即反应，肉身没了，哪里有汗毛？ 　　他强忍好奇，不往回看，因为知道此刻逃亡，必须争分夺秒。 　　能从轮回逃出，已经是孤注一掷的结果。 　　圆通所料不错，九头凤虽然激发凤凰真血，但远没到激发凤凰真火的地步，刚才是虚张声势，为自己争取时间，燃烧肉身让真灵逃脱。 　　真灵层次，已经无需依仗肉身。 　　这是神兽修行的特质，真灵就是一切，就算肉身被灭，只要逃出真灵，哪怕附身一根野草，最后也能通过修行恢复巅峰状态。 　　九头凤正盘算着，此行逃脱，该如何修炼恢复。 　　冷不丁，菩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鸟儿，回来了！” 　　什么回来？ 　　九头凤心中愤怒，我是逃走了好不好！ 　　下一刻，等他抬头往前看，瞬间毛骨悚然。 　　前方的尽头，不是先前选定的生路，反而是菩萨凝聚的背影，那股子强得令人绝望的威压，随着距离靠近，越发强烈起来。 　　“我明明是朝反方向逃走，怎么……” 　　九头凤心头狂跳，知道今天八成逃不掉了。 　　但让他坐以待毙，着实有些不甘心。 　　下一刻，九头凤的真灵闪烁，幻化出本来模样，还是只剩五颗头。 　　五颗鸟头，朝着不同方向极力拉扯，仿佛要撕裂身躯。 　　嗖嗖！ 　　九头凤脖颈猛地拉长，五颗头裂开，连带着身躯分成五块。 　　闪光过后，九头凤四分五裂之后，竟是一分为五，真灵化作五只九头凤。 　　这五只九头凤，就像是分身一般，毫无半点差别。 　　“唳！” 　　一声长鸣，就像是信号般，五只九头凤朝着不同方向窜去。 　　其中就有一只头铁，对准菩萨背影撞去。 　　看似莽撞无脑的举动，实则藏着九头凤的深深用意，若这道背影是幻术，是佛道虚张声势，此番就能顺势破解。 　　五只九头凤，每一只都是真的，只要逃出去一只，他九头凤就活了。 　　“歇歇吧！” 　　这头冲向菩萨背影的九头凤，气势汹汹而来，等到了身后。 　　菩萨轻柔发生，九头凤双目圆瞪，竟是不由自主，双翅开始收起，朝背影的肩上落下。 　　啪嗒！ 　　双足落下，九头凤不由自主，温顺得站在佛陀肩上。 　　剩下的几只九头凤，松了口气，确定了，菩萨背影方向就是死路，这下好了。 　　但是，轻松没过多久，就成了绝望。 　　四只九头凤，分明朝着不同方向逃窜，但身后环境扭曲，不知不觉间，重新聚在一处，先前再度出现菩萨背影。 　　九头凤望着菩萨背影，心头升起暖意，如同见到最亲切的存在，想要张开双翅拥抱。 　　“妖僧，妖僧！” 　　九头凤惊怒交加，知道对方施展神通，已经让他陷入插翅难飞的境地。 　　“好家伙！” 　　四周围观的群众们，看得目瞪口呆，强如九头凤，被菩萨玩弄股掌之间。 　　他们分明看到，九头凤拼命往四周飞去，无论如何拼命，直线最终变成弧线，倒个头就回到菩萨背影中。 　　此情此景，九头凤像是蒙上双眼，不停转圈，恰似‘鬼打墙’。 　　如此拙劣的举动，简直不像是先前的九头凤。 　　许多人都看出来，眼下的九头凤，就像是一只麻雀，被顽童抓在手中肆意玩弄。 　　差距太大了。 　　许多人暗自感叹，今日方才见识到，无上乘菩萨的厉害。 　　九头凤，先前强势登场，杀得佛道三宗引颈就戮，一派无敌的威势。 　　可是等菩萨出现，九头凤的威风荡然无存，用尽全身本事，都逃不出菩萨的掌心。 　　嗖嗖嗖！ 　　四只九头凤的分身，逐一飞向菩萨背影，落在肩膀上。 　　“完了！” 　　最后一只九头凤落下，五只分身都全了。 　　九头凤心生绝望，这下可真是插翅难飞，连真灵都落入敌手。 　　“小雀儿，你这模样可不好！” 　　菩萨温和开口，肩膀冒出光芒，瞬间笼罩五只九头凤。 　　光芒当中，五只九头凤开始融合，身躯彼此碰撞。 　　过了许久，光芒散尽，全新的九头凤出现了。 　　这是一只径直的雀儿，脑袋上顶着五颗绒球，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一副‘就这样吧’的生无可恋表情。 　　“恭喜菩萨，收服此妖！” 　　圆通率先开口，双手合十行礼。 　　菩萨这一手可不得了，强硬逆转，硬生生将九头凤的真灵，炼化成血肉之躯。 　　这头全新的小雀儿，已经被打下佛道的烙印，逃脱无望了。 　　“无需多礼！” 　　菩萨仍旧以背影对着众人，但他一开口，圆通就能感应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圆通，你今日有功，今后释门的事情，交换给你！” 　　菩萨这句金口玉言，确定了圆通的身份，从此以后，毫无争议执掌释门。 　　其他人也没有意外，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是，菩萨下一句话，让净道和梵教的人，也开始骚动了。 　　“释门，嗯，以后也没有释门了！” 　　“从今往后，释门、净道和梵教三家合一，只有佛道！” 　　“圆通，不光是释门，净道和梵教，你也要管起来！” 　　无明和合欢，目光中满是惊恐，那我们干啥？ 　　·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功比补天 　　“到此为止了！” 　　名家之子悠然叹道，从九头凤被擒一刻起，这场大战便落下帷幕。 　　天河水妖死的死、擒的擒，无漏网之鱼。 　　佛道三宗虽然凄惨，但此番大获全胜，主力尚存，假以时日，肯定能恢复全盛。 　　大江两岸，洪水悄然退去，露出狼藉的地面。 　　头顶倾泻的天河之水，也已经消失无踪，连九头凤刺破的缺口，也已经快要消失了。 　　方斗施展缝补剑术，以金线蛟为丝线，在天河底打了个补丁。 　　这边人间的缺口堵住了，对面天河那边，肯定也要加紧抢修。 　　就想当年佛诞节过后，仙界主动补上天河缺口，再无洪水降临人间。 　　一切事情都已经完结，看似已经无事了。 　　只是，名家之子有些吃惊，菩萨当着众人面前，宣布释、净、梵三家合并，来的太过突然，不管是无明、合欢这次高层，就连旁观者们也大为惊诧。 　　事已至此，各方人都已明白，当年释门分裂三家，不过是菩萨操纵下的一场游戏。 　　释门、净道和梵教分开，无非是应对百子回归以及后续发生的事情。 　　现如今，为了剿灭天河水妖，三家联手，已经瞒不住了。 　　佛道这边，索性顺水推走，将三家合并，不再以释门、净道和梵教的名义，而是名正言顺，以佛道取代三家的统称。 　　这件事情，各方早已预料，倒也不算吃惊。 　　吃惊之处在于，菩萨器重圆通，不仅让他代替军臣圣僧的位置，除了释门之外，还要统管净道和梵教两家。 　　这意味着什么？ 　　往后，圆通不仅是释子，更是佛子，佛道之子。 　　菩萨如此偏心，无明和合欢心里很酸，他们也参与出战，为何不选他们？ 　　但是，菩萨下令，谁敢不从？ 　　“晚辈愿意承担这份责任！” 　　圆通双手合十，当仁不让，今后的佛道当中，舍我其谁？ 　　“我等愿意听从释子的命令！” 　　反应最快的，是释门的一帮老班底，圆通上位，他们好处最大，处于积极拥护一部分。 　　无明和合欢，一百个不情愿，但菩萨的威严扫来，也很快做出真确决定。 　　“拜见释子！” 　　许多人心里想着，这个释子的头衔，怕是不长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圆通就要换个名头，成为名正言顺的佛子。 　　但是，仔细一品味，圆通有次殊荣，算是实至名归。 　　先前交战之时，几次陷入绝境，圆通都有亮眼表现，后来更是受到菩萨青睐，和九头凤过招，成功将其真灵逼出，狼狈逃窜。 　　旁观者清，佛道三子当中，圆通远远凌驾其他二人之上，换成他们是菩萨，不选圆通选谁？ 　　“圆通听令！” 　　菩萨突然威严开口，一改先前的温和语气。 　　圆通悚然一惊，知道有要事发生，连忙跪下。 　　“今有天河水妖作祟，欲祸乱人间，引天河之水倒灌，至万千生灵于险境！” 　　“我佛道代天行道，诛杀水妖，降服罪魁祸首！” 　　“圆通，你代替佛道，敬告上天！” 　　圆通瞬间明了，仗打完了，到了要功劳的死后。 　　这才是佛道的真正目的，诛杀水妖不惜牺牲，最终还是为了功德。 　　圆通心知肚明，自己代表佛门敬告上天，就是接受功德的媒介。 　　就好比银行的职员，不管每天多少流水过手，每月工资就那么几个k，过过干瘾而已。 　　但是，能被指派这个任务，已经代表上层对他的器重。 　　圆通猜测，很有可能因为，他此刻具备菩萨种子的潜质，才被菩萨们看重，选为办事之人。 　　此战中，军臣、普照等老牌大乘接连陨落，势必要提拔新人补充。 　　所以，这个好事落在圆通头上。 　　“下界修行之人，圆通，诚心叩拜上苍，敬告如下……” 　　随着圆通开始念词，旁观者们发现不对劲了，都打完了，不回家做法事，在这儿做啥？ 　　过了片刻，“不是法事！” 　　越来越多人发现蹊跷，这和尚在沟通上苍，这是要做什么？ 　　名家之子等少数人，都猜出内情了，这是伸手要功德呢！ 　　在他们心目中，也只有这些秃驴，有这幅厚脸皮了。 　　“师父呢？” 　　红鸾猛抬头，刚才缝合缺口后，方斗就消失行踪，似乎功成身退。 　　但身为弟子，他们却不相信方斗就此离开，肯定藏在附近。 　　没错，方斗隐藏在人群中，静静看着。 　　起初，他先看了眼狂人，这可是三家之外的纯阳级别，很是吸引眼球。 　　但看了片刻，狂人不停打哈欠，安静做个观众，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方斗轻叹口气，人家想让你看到什么，你才能看到，若不想看，纯阳在你面前，你只能看到一个无精打采的懒汉。 　　于是花，他将注意力，转向菩萨方向。 　　圆通敬告上苍，将此战来龙去脉一一讲出，各种功绩详细罗列，井井有条，并无半点疏漏。 　　许多人见状佩服不已，难怪菩萨提拔他，这种人活该成功，换做其他庸碌之辈，就算得到机会，也未必能表现很好。 　　“……诸般赏罚，是以敬告上天为决！” 　　“圆通再次叩拜！” 　　圆通说完，虔诚下拜，竟是五体投地的重大礼节。 　　然后，佛道的所有僧侣，都跟着圆通，朝着同一方向下拜，行的也是五体投地的大礼。 　　“快看，天门开了！” 　　碧空万里的苍穹之上，陡然浮现两扇光门，朝着两边打开。 　　打开后，漫天飞花落下，笼罩佛道一行人，落在头顶、肩膀和身上。 　　这也不是寻常的天花，而是功德化形而成。 　　上苍在奖励佛道灭杀水妖、拯救万民的功德。 　　“干爹，机会来了！” 　　由于周围人多眼杂，功德寻芳炉索性化作拳头大，蜷缩在方斗袖口中。 　　眼见天花乱坠、功德匠师，这枚成了精的丹炉，也忍不住叫起来。 　　“干爹，你功比补天，功德怎能少得了你？” 　　由于刚才圆通口中，半个字也不曾提及方斗，眼下无数功德天花，没有一颗落在方斗身上。 　　许多旁观者见状，不由得替方斗不平，补上天河缺口，让洪水、水妖无法肆虐，这份功劳不必佛道小。 　　但是，佛道占据主场，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偷天换日 　　“今日方知，功德为何物？” 　　佛道一众人等，存活下来的，或多或少有天花落在身上。 　　除了圆通之外，少有人知道，这些天花的本质，就是功德的显化。 　　毕竟，天花触体，随即融入体内，法力境界没有半点增长，最大的变化，就是牟尼光环多了一层朦胧微光。 　　至少在当下，功德入体，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圆通也是尝试几手，发现功德无用，确切来说，应当是层次太高，以他的级别，现在还无法动用功德。 　　于是他也明悟了，他和一众佛道的僧侣，眼下就是功德的容器，尽管吸收便是。 　　“呀？” 　　圆通双目微闭，用余光观察四周，却发现大半天花聚集在他身上，除此以外，无明和合欢排在他后面，剩下的僧侣，只得到灵性的天花。 　　“对了！” 　　圆通醒悟过来，自己先有肉身补缺口的举动，后续有出手击溃九头凤肉身，此战能赢他立功不小。 　　但是，这也不至于超过七成功德，都落在他头上。 　　圆通注意到无明和合欢，心中一动，明白了。 　　活人才能得到功德，那些牺牲的僧侣，无论立功多少，都无缘天花降临，所以他们生前的功德，交由其他人继承。 　　圆通这边，自然继承军臣圣僧的功德，而无明和合欢，继承各家的长辈，所以才能远超其他幸存的僧侣。 　　“对了，本体出剑缝合缺口，提前掐灭一场生灵涂炭，肯定也……” 　　圆通本以为，方斗也有功德将领，没想到一看，没有。 　　本体所在方位，一朵天花也无，干干净净。 　　“怎么回事？” 　　“对了，我刚才敬告上苍时，得到菩萨警告，没有提及本体！” 　　当时圆通还没觉得什么，现在想起来，果然大有文章。 　　此战佛道主导，上报天庭降下功德，自然由他们做事。 　　方斗是横插一杠子，不属于邀请的援军，就算立下再多功劳，也无法得到承认。 　　佛道这边，本着肥水不外流的心思，坚决不让方斗分润功德。 　　所以，上报的材料中，没有方斗的名字，最终功德分配，自然也落不到他手上。 　　“明白了，果然如此！” 　　圆通心存歉意之余，也明白佛道上层的用意。 　　这些落到他们头上的功德，真正的所有权，是那些菩萨，等到真正使用时，可以随时抽走。 　　圆通等人，最多是个保管人的职责。 　　正所谓‘佛道功德佛道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呵呵！ 　　“本体，我……” 　　圆通感觉惭愧，正要心底出言解释。 　　“先别说话，我这边忙着！” 　　没想到，方斗竟然打断他。 　　这是什么情况？圆通瞪大双眼，本体闹情绪了。 　　方斗这边，还真有事情要做。 　　本来功德寻芳炉大放厥词，方斗一万个不信，眼见天花乱坠，无数功德降临人间，他心里直痒痒。 　　哪怕现在不知道功德的妙用，但看为了这些功德，菩萨都要出面争夺，足见其珍贵之处。 　　可惜了！ 　　方斗叹气不已，手段不如人家，终究抢不过。 　　他内心很是豁达，毕竟此战是佛道主场，筹备已久，不惜牺牲许多，方才有了这一刻的天花乱坠，难怪如此护食儿。 　　“干爹，该我出面了！” 　　功德寻芳炉，低声介绍自己的作用。 　　“实话告诉你，世人对我的描述都是错的，功德之气，哪能随便炼制出来？” 　　“德芳我啊，天生就有一桩妙用，有另外渠道沟通天庭功德池！” 　　“那帮秃驴妄想绕开你，先问问德芳我答不答应！” 　　方斗猛地吃惊，“你真能？” 　　“没错！” 　　功德寻芳炉见方斗感兴趣，越发卖力解释起来。 　　无非就是，佛道敬告上苍的行为，就像是通过银行柜台取钱，中规中矩，有朝一日，道家来个开坛祭天，也无非是将柜台换成了ATM，大同小异。 　　功德寻芳炉，就好比在柜台、ATM之外，设了一个POS机刷卡提现，走的就是漏洞。 　　“不错，不错！” 　　方斗听完分析，按照自己理解想了一遍，对着功德寻芳炉，越看越顺眼，这干儿子没白收。 　　原来仙界功德池，按照下界的立功大小酌情安排，正轨渠道就是祭天以高。 　　功德寻芳炉，内部有渠道通往功德池，先前被人见到，却不明所以，以讹传讹，就成了可以炼制功德之气的丹炉。 　　“干爹，你瞧好吧！” 　　“我这次，让那帮秃驴偷鸡不成蚀把米！” 　　功德寻芳炉一拍腹部，当即开始运转起来。 　　“剑仙方斗，诛杀下界水妖，缝补缺口，功比补天，怎能不赏？” 　　下一刻，功德寻芳炉的内部，开始呜呜呜，如同拉风箱般抽泣起来。 　　“成了！” 　　空荡荡的丹炉内部，陡然出现一滴水。 　　“怎么不是天花？” 　　方斗盯着那滴水，感觉不对啊，佛道那边可是漫天飞花，好不灿烂！ 　　“干爹，是这样的，你听听功德池的名字，就该知道，功德平时是什么状态？” 　　既然是池子，自然要装水了。 　　“从功德池取出的原生态的功德，就是水滴模样！” 　　功德寻芳炉热心介绍道，“干爹，我有门路直接通到功德池，没有中间的吃拿卡要，到手的份量更多！” 　　“别看外面秃驴场面好看，漂没率太高，他们还傻乎乎直乐！” 　　功德寻芳炉连连摇头，“一滴水再小，份量也得够，整那些花里胡哨的花朵，看着个头大，实则吃老鼻子亏了！” 　　说话间，第二个水滴出现。 　　方斗可以感受到，功德水滴虽小，实则重若千钧，不可小觑。 　　但是，他同样不知道，功德该如何使用？ 　　“嗯？” 　　方斗这边打开通道，直接带来的影响就是，佛道那边的天花开始稀疏下来。 　　这也难怪。 　　一场救世功德，分配下来是有定数的，功德寻芳炉这边多拿，扣掉的部分，就落在佛道头上。 　　天花减少，最后集中在圆通一人头上。 　　再过片刻，一片天花也没了，头顶天门开始闭合。 　　“这就结束了！” 　　方斗目瞪口呆，为何功德寻芳炉中，还在孕育出新的水滴。 　　难道，是他抢走了佛道本该有的功德，这下仇结的大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星宿再现 　　“本体貌似，捅了大篓子！” 　　圆通明白前因后果，心猛的提起来。 　　佛道为了这些功德，死了多少人，连菩萨都出面了，投入太大了。 　　这一切为了什么，不还是这么点功德吗？ 　　到手的功德，一眨眼少了这么多，谁能答应？ 　　圆通带入菩萨的角度，就坚定认为，谁克扣自己的出场费，我要他命！ 　　本体误打误撞，竟闹出这么大动静，如何收场？ 　　咕咚！ 　　圆通心想，待会儿动手，自己还是不要干涉，面对菩萨，本体是死定了，自己还要留着有用之身为他办后事，至于法事是用道家的还是佛道的，都可以谈！ 　　“事毕，我去了！” 　　处于意料，雷霆震怒没有，菩萨留下一句话，带着帝心小和尚悄然离去。 　　落在肩膀的九头凤，此刻还原成幼雀模样，满脸不情愿，唧唧咋咋消失无踪。 　　然后，以智慧神象为首，一众叛投过来的天河水妖，啊不，现在称作佛门灵兽，也都跟着菩萨消失的方向离去。 　　等到菩萨背影消散，庞大的香火愿力，还剩下水缸大一团，朝着圆通方向飞来。 　　见到眼前场景，无明和合欢等人，目光露出嫉妒，为何菩萨对他如何厚爱？ 　　这些香火愿力，经过菩萨炼化，早已精纯无比，足以发挥出恐怖的力量。 　　菩萨临走前，却将此物的使用权，交给圆通手中。 　　如此一来，纵然有人心存不满，也无法撼动圆通的地位。 　　“各位同门，此物虽是菩萨留下，但也是各家寺庙千年万年积攒下来，绝非我一人所有！” 　　“圆通在这里讲明，我代替各位保管，若要使用，一定先寻求各位同意！” 　　圆通话说得客气，释门的老班底们，抢着发言，“释子何必客气，菩萨交给你，谁敢夺走？” 　　言下之意，净道和梵教就算不服，也得掂量掂量。 　　“我们也同意，交由圆通保管！” 　　没办法，无明和合欢，只好捏着鼻子答应。 　　“好，下面我来安排一些事情！” 　　“此战结束，许多收尾的事情，还要照做！” 　　圆通指向狼藉的战场，散步刚才惊天动地大战的残留。 　　仅仅是一条大江，就被轰塌数百处河堤，缺口数不胜数，若非江水被吸干，眼下早已迎来洪水泛滥的人间惨剧。 　　至于两岸旁边，到处都是泛起的泥泞，已经战死的残肢断臂。 　　“战场要打扫一下，各位先施展神通，修葺河道堤坝，然后从净土中放出水流，倒入正确的河道中！” 　　“再分一部分人，收拾同门遗体，带回各家寺庙火化供奉！” 　　“还有，这些天河水妖虽然被擒，始终还是凶性难驯，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各自带回寺庙镇压驯化！” 　　…… 　　一条条一桩桩吩咐下来，有条不紊，佛道众人分散开来。 　　“好个佛道，后继有人呐！” 　　这下子，就连道家的几位真人，也感叹起来。 　　当世间，从规模和体量上，能与道家抗衡的，也只有佛道和名教。 　　三家庞大的体系，注定管理起来极为复杂，别看百家学派发展迅速，那是小打小闹，等真正到了规模，就对管理者的要求发生质的飞跃。 　　内行人看门道，仅仅从圆通的安排来看，今后佛道不仅乱不了，反而会越发快速发展，今日丧失的元气，怕是很快就能补回去。 　　“道子，看好了，佛道余子不足为奇，唯独是这个圆通，将来肯定是你，已经冲虚道子的劲敌！” 　　说话之人，俨然是一位北方真人，但此刻他语重心长提醒丹融，显然是对圆通非常忌惮。 　　“我明白了！” 　　丹融心想，算你看错了，圆通怎么看都不是我的劲敌，大家同为本体分身，是同僚来着！ 　　周围旁观者们，如同戏园散场，已经开始往周围散去。 　　菩萨退场，圆通率领众人收尾，此战已经没什么可看的。 　　也有些人，从圆通的举动中，看出这位释子，心存真正慈悲，和那些口头慈悲的虚伪之辈不同，算是有心了少许慰藉。 　　“走吧，都散了！” 　　名家之子怀揣功名榜，刚才见到方斗落入人群，已经定了方位，眼下正好去看看。 　　“兄长，我似乎察觉到，那物就在周围！” 　　冶兵家之子来了精神，开始环视四周。 　　“先别管这个，我给你介绍个厉害的人物！” 　　名家之子让这位小兄弟别胡思乱想，拉着他去找方斗见面。 　　…… 　　“秃驴，想杀就杀，让我屈服，休想！” 　　这头壮硕的犀牛，如同一座肉山赖在地上，硬着脖子不肯走，哪怕被拉得血肉模糊、骨头移位，也始终不动分毫。 　　“孽畜，还敢嚣张！” 　　负责押运的僧侣有些暴躁，手掌抓住五道雷霆，揉搓成一根鞭子，往他身上抽打下去。 　　类似的事情，也在其他地方上演，天河水妖野性难驯，纵然首领都没了，还是不肯乖乖跟着回去。 　　圆通他们呢，正站在参水猿四尊神兽面前。 　　这可是四尊星宿伸手，地位不凡，菩萨临走时，也没留下什么特别的吩咐，这可让圆通有些为难了！ 　　“如何处置呢？” 　　圆通突然想到，为何菩萨不理会他们，莫非有什么深意？ 　　“小秃驴，你若想省事，杀了我们一了百了！” 　　“我们一旦找到机会，必将脱困而出，血洗你们的驴圈！” 　　箕水豹暴跳如雷，怒吼阵阵。 　　这嘴也太欠抽了！ 　　“大胆！” 　　圆通身后一位圣僧，掌心凝聚上百颗光团，劈头盖脸朝箕水豹打下去。 　　咚咚咚，箕水豹遭受重击，一步步下沉，硬生生被按入地下。 　　饶是如此，他皮糙肉厚，仍旧死不了。 　　“先押回去再说！” 　　圆通话音刚落，天色陡然暗下来！ 　　这可是白天正午，距离日落还有三四个时辰，这也太早了。 　　事有蹊跷！ 　　“各位戒备！” 　　圆通一声令下，佛道众僧停下下手事情，开始戒备起来。 　　眼见风云早起，开始离场的旁观者们，也都停下脚步。 　　“这位高僧，我们几位朋友冒犯你们，此番也收到惩戒，还请抬一抬手，放了他们！” 　　“放心，绝不让你们白做，必有重谢！”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放走 　　听到这个声音，暴躁的箕水豹突然安静了，面露狂喜，“你！” 　　再看其他三头神兽，参水猿等，或者闭目不语，或者垂头丧气。 　　但是，听到这个声音后，均不约而同抬头，双眼中燃起希望。 　　“来者是谁，还请现身！” 　　圆通沉声发问，对方能将白昼拉入黑夜，显然不是泛泛之辈。 　　“区区不足为题，既然高僧相见，我也不妨现身一二！” 　　话音刚落，头顶的星空当中，无数杂乱的繁星，竟在同时瞬间熄灭。 　　惊呼声响起！ 　　这可不寻常，空中繁星亿万，又不是宿舍大楼的灯光，拉个闸就能关掉。 　　对方能早就如此声势，显然来历非凡。 　　群星推却，夜空像是一块纯粹的黑布，看上去舒畅之极。 　　又过了片刻，从黑布中，迸出几十颗星辰，形成一个星座模样。 　　“这是奎木狼！” 　　道家这边专业对口，一眼看出来，这是奎木狼的星宿图案。 　　二十八星宿之一，没错了，是参水猿、箕水豹的同伴来救人。 　　圆通点了点头，菩萨既然没提走这几头神兽，显然将主动权交给他，是杀是放，他圆通还是可以做主的。 　　但是，对方若只有一个奎木狼，那就没得谈了，拿下当狗！ 　　“这个……” 　　圆通正要开口，对面的星宿陡然崩散，隐入黑布中。 　　片刻后，再度飞出星辰，组成另外一副星座。 　　道家那边，再度给出答案，“女土蝠！” 　　圆通微微一愣，来了两个，他勉强也能应对。 　　接下来，星座在此发生变化，女土蝠消退，又一个星宿飞出。 　　走马灯似的，接连飞出十几个星宿，囊括了东南西北四方，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所有区域。 　　到最后，佛道众人开始安静下来，太多了，打不过呀！ 　　而且，菩萨刚走，也不好意思把他叫回来加个班！ 　　全新的敌人，可是十几个星宿神兽啊，整个佛道加起来，都不能匹敌！ 　　刚刚大胜过后，劫难再起，佛道就这么多灾多难么？ 　　一时间，所有目光，聚集在圆通身上，想要看看他如何应对。 　　刚刚上任，就面对强敌上门，不少人猜测，此刻的圆通，必定是压力山大。 　　才怪呢！ 　　圆通心里美滋滋，新人刚上位，威信不够怎么办，找个敌人打一顿，赢了地位稳固、下属崇拜，就算输了也不要紧，死不承认，发动宣传口造势，黑的说成白的，败了也能说成获胜。 　　眼前星宿神兽来袭，显然是个好机会。 　　“各位身为星宿，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圆通镇定无比，开口询问。 　　“高僧若想见面，我们改日上门求见，眼下还是谈正事儿！” 　　圆通点点头，“谈事情可以，但我想知道，跟谁谈？” 　　“呃，难道不是和我们？” 　　“不不不！” 　　圆通摇摇头，“我想知道，对面的你们，究竟是星宿神君，还是下界的妖怪！” 　　说着他指向参水猿一众，“比如他们！” 　　这个问题，让星宿神兽一方，陷入沉默了。 　　“高明，妙啊！” 　　人群当中，名家之子忍不住交好，分析起来。 　　“圆通此举，反将一军，打中对方弱点！” 　　“他们若还是星宿神君，就该在天上，无法干涉人间，刚才的接连出场，也只是小小震慑，无法真正出手！” 　　“若已经下界了，自然是放弃神职，妖身行走，自然不足为虑！” 　　妖怪么，就算强如九头凤，也只是异类，没资格要求平起平坐。 　　圆通一句话，就以占据上风，让人不得不佩服。 　　对面沉默已久，叹息道，“高僧慧眼，看出我们这帮漂泊之辈，早已不是传说中的星宿神君！” 　　“参水猿他们，也都是同样情景。” 　　“还请高僧大发慈悲，宽宥他们先前冒犯，放其自由！” 　　“我等必将厚报！” 　　圆通叹息摇头，“厚报却不必了，你们想要搭救同伴，想必愿意为他们承担责罚！” 　　对面沉默片刻，“不知高僧，要如何责罚？” 　　“按照惯例，自然押回去，镇压千年万年，直至野性全消方才罢休！” 　　听到这句话，不少人翻白眼吐槽，亏你说得出口，千年万年，王八壳子都要磨穿了。 　　“这，恐怕时间太长，换个方式！” 　　圆通等的就是这个，“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我这边将他们的所有责罚，四舍五入换算成一击之力，不知诸位可能接受？” 　　“接受，自然是接受！” 　　对方的星宿神兽，足足有十几个，单打独斗或许搞不定圆通，但只要联手，除非菩萨再临，无人能为难他们。 　　“既然如此，还请看招！” 　　圆通深吸口气，掌心浮现破灭光球，一上来就是十方俱灭。 　　“可惜了！” 　　圆通望着掌中神通的声势，对比先前佛性在身的状态，简直是天上地下。 　　“菩萨果位，当真令人着迷！” 　　定了定心神，圆通心口泛光，刚才那团浓郁的香火愿力，被调动力量，加持到十方俱灭的神通中。 　　“不好，速速联手！” 　　一旁的参水猿，全身汗毛竖起，他先前亲眼所见，九头凤在这招之下，肉身化作灰烬，只留下真灵逃脱在外。 　　对面的一众星宿神兽，也认识到圆通此招不同凡响。 　　于是，黑布上浮现的星宿图案，开始接二连三浮现出来。 　　“一、二、三……” 　　数着数着，竟然有七八个星宿叠加。 　　人群开始轰动，为了抵挡圆通随手一击，这些星宿神兽，竟然要这么多人联手，才有信心对抗之。 　　圆通真有这么厉害？ 　　他们还记着，先前双方交战，参水猿他们可是和军臣同等级别对战，圆通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 　　怎么一转眼，变得如此凶残？ 　　莫非，刚才菩萨临走前，给他灌顶什么的？ 　　唯有这个理由最合理，不然圆通进步这么快，谁也没法解释的通！ 　　无明和合欢，更是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怎么全天下的狗屎运，都落到圆通头上了？ 　　“请手下！” 　　圆通觉得酝酿得差不多了，轻抖手掌，十方俱灭的神通升起，朝着夜空飞去。 　　这时候，夜空之上，已经有九个星宿叠加，严阵以待。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一击结束 　　十方俱灭！ 　　众多旁观者，注意到圆通的招式，正是先前摧毁九头凤肉身所用。 　　这次出手，必定是出尽全力，足见圆通对星宿神兽的忌惮。 　　可是，对面的星宿神兽，也是空前联手，以九对一。 　　此次交手的烈度，仅次于先前九头凤和菩萨。 　　“高僧，请！” 　　九大星宿叠加，占据二十八星宿三分之一的力量，足以衬托出圆通的厉害。 　　“轰！” 　　无穷无尽的毁灭力量，猛然爆发出来，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没有一处死角。 　　甚至从其中，隐隐透露上穷碧落、下饮黄泉的味道。 　　虽然眼下圆通没有菩萨的层次，但经过刚才的熟悉，已经略微触碰到生死的门槛。 　　眼下这道十方俱灭，虽无摧毁真灵级别肉身的威势，但也值得九大星宿联手。 　　“不好！” 　　层层叠叠星宿之后，响起惊叫声。 　　“这和尚怎么如此厉害？”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星象能成其一，才能稳稳压过他！” 　　眼下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颗颗星辰亮起，照耀得万里夜空如同白昼，组成的星宿图案中，形形色色的神兽轮廓开始浮现。 　　有展开双翅、露出獠牙的蝙蝠，有双耳尖尖、利齿尖爪的恶狼…… 　　这些神兽露面的声势，不在参水猿等之下，而且犹有过之。 　　“糟糕！” 　　道家这边，发现这么多星宿重现人间，哪里还看不出，二十八星宿大规模下界，绝非先前以为的零星偷渡。 　　“道子，今日之事，须得尽快上报！” 　　上报的对方，自然是道家的高层，那些纯阳级别的存在。 　　得知二十八星宿下凡，道家对未来的决策，也要做出相应调整。 　　尽管丹融可以肯定，那些纯阳真人，绝对再看现场直播，但上报消息，绝对是应有的步骤。 　　“嗯，我发一封讯息，通过尘冲虚转交月明真人！” 　　丹融双指清点，片刻间飞起几片光羽破空而去。 　　这次佛道的事情，必定会带来翻天腹地的变化，直接影响道家的动向。 　　毕竟，以往的释门，行事素来低调，不争也不抢，甘心跟在道家身后当老二。 　　久而久之，释门存在感很低，等到后面分裂为三家，更是为各方所忽略。 　　但今日一战，佛道谋划大白天下，而且也不想隐藏了，代天选帝之事，要不了多久，必定会被各方势力得知。 　　眼下，众人关注的地方，还是圆通和星宿神兽的交战。 　　十方俱灭笼罩大半夜空，与九大星宿抗衡起来。 　　这招佛道神通的威力，和一般进攻招式不同，像是自然生长的刺球般，从核心往周遭爆发，形成球状辐射的模样，笼罩上天入地、四面八方。 　　狂暴的力量，经久未歇，震得星宿图案瑟瑟发抖。 　　星宿神兽这边，承受十方俱灭的攻击，一幅幅星宿图案，走马灯似的切换。 　　很显然，单独某一个星宿，绝无法承受这般毁灭力，还要靠着层层削弱才行。 　　“可惜！” 　　参水猿看向箕水豹等一众人，摇了摇头，“你我但凡有一个加入，这和尚早就落败了！” 　　负责看押他们的，正是释门的僧人，听他大放厥词，脸色变了。 　　“妖孽，你究竟知道什么，还不快老实交代！” 　　可是，参水猿牙关咬紧，不肯吐露半个字。 　　“十方俱灭，十方俱灭！” 　　一阵阵梵唱声响起，围绕战场周围，带着动摇敌方士气的效果。 　　九大星宿联手的场面，面对接连毁灭之力，也露出动摇迹象。 　　一颗颗星辰熄灭，然后就是星宿图案隐没，只能换成另外一个全新的星宿接替。 　　伴随着攻击越发猛烈，星宿间切换的速度，越发急促，已经到了一瞬间，九大星宿过了一遍的地步。 　　“快结成星象大阵！” 　　“可是，还缺……” 　　“就算星象大阵残缺，对面也不是纯阳级别，足以一拼！” 　　没等对方争个结果，十方俱灭的威力，就将九大星宿全部击溃。 　　无数碎裂的星辰，化作漫天碎光，像是盛夏夜晚的萤火虫，在空中飘飘荡荡，许久不能落地。 　　“有头无尾玄武星象！” 　　一声呼喝，漫天碎光开始聚拢，化作灿烂的长河。 　　波光粼粼中，汇聚出庞大的玄武模样，周身布满星辰耀光，只是尾部一大块呈黑色残缺状。 　　“可惜了，若我还在……” 　　壁水貐见到庞大玄武出世，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此庞大的玄武，横冲直撞，对着十方俱灭的毁灭之力撞去。 　　此举，竟是不顾一切，两败俱伤的打发。 　　轰！ 　　天地陡然变色，各方的观战者们，神情沮丧，战斗的余波远远超过他们想象。 　　“嗯！” 　　刺眼的光束乱流，以及轰鸣不断的噪声，彻底淹没了战场。 　　纵然有各种法术，也很难窥探到详细的场面，只能通过大体轮廓，猜测内部的局势。 　　佛道众人，更是忐忑不已，对手如此厉害，若非圆通猛然爆发，他们这些人，无人能抵挡住一时三刻。 　　“他动用了香火愿力！” 　　无明和合欢反应过来，以圆通的境界，若非借用刚才菩萨留下的香火愿力，怎么可能发挥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那可是公家的东西，其中就包含他们一份。 　　想到这里，无明二人有些心疼。 　　时间流逝，烟尘逐渐沉寂下来，旁观者们迫不及待，施法召出青风，吹出一片澄净的场面。 　　圆通的背影，仍旧稳稳站在原地。 　　星宿神兽们呢？ 　　夜空中，突然响起声音，“高僧厉害，我等佩服，不知这样可好？” 　　言下之意，按照先前约定，承受圆通这一击，就能换取参水猿等的释放。 　　“当然可以！” 　　圆通点了点头。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以为是圆通吃了大亏，不得不履行职责时。 　　头顶传来几声闷哼，哗啦啦，竟从一颗颗星辰中，悄然飘落雨丝。 　　雨丝凉凉，落在人身上，用手指一抹，竟然是血红色。 　　这下子，旁观者们都惊了，圆通占了上风？ 　　释门的和尚们，将参水猿、箕水豹等人，送到夜空之下，为了防止他们暴起伤人，一应枷锁都没有出去。 　　接下来，头顶夜空中，开始投落几股星光，罩住参水猿四尊神兽，片刻见消失无踪。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尾声 　　“今日高僧的恩情，我们记下了，改日回报！” 　　星宿神兽们消失前，飘飘荡荡留下这句话。 　　圆通听了若有所思，但是他身边的僧人却很是不忿，“释子，你好心放过他们，这帮孽畜还记恨在心！” 　　所谓回报？到底是诚心诚意，亦或是正话反说呢？ 　　“走了也好，倒也清净！” 　　圆通也猜到菩萨的心思，天河水妖成分复杂，应对起来需要分别对待。 　　比方说，智慧神象等投靠过来的，自然要特对招待，所以菩萨一并带走。 　　剩下的天河水妖，死的活的都有用处，已经安排好去处。 　　参水猿等星宿神兽，身份敏感，菩萨专门留下，让圆通自行领悟处理方法。 　　圆通猜到了，星宿神兽毕竟势大，杀不得、关不得，索性做个顺水人情，送给对方。 　　但是，佛道也不能被当成软柿子，所以才有了一招十方俱灭，震慑对方的场面。 　　星宿神兽们，也猜出圆通的想法，临走前留下这句话。 　　“别愣着了，干活吧！” 　　送走几个烫手山芋，剩下就没什么问题了。 　　圆通摆摆手，进入收尾阶段。 　　“怎么还是深夜？” 　　旁观人群中，突然有人抬头望天，刚才是星宿神兽出场，将白昼化作黑夜，便于他们出手。 　　可现在星宿们都退走了，黑夜还没退去。 　　“因为，眼下已经是夜半了！” 　　原来，一场好大，众人不觉得时光流逝，时间已经到了夜半时分，自然还是夜空当头。 　　“走吧！” 　　此战已经彻底结束，再无半点看头。 　　佛道众人，都在收拾场地，陆续从大江离开。 　　“二十八星宿啊！” 　　丹融望着星空，心中微微叹气，他在意识空间深处，以涅槃的状态，见到漫天星斗陨落的画面。 　　如今，见到二十八星宿露出行踪，正呼应先前看到的画面。 　　波澜壮阔的大劫，已经缓缓拉开序幕。 　　“道子，我们也该回去了！” 　　身边的道家真人们，也萌生退意，今日见到的事情太多，需要和同伴一一商量，确定道家未来发展的方向。 　　“走吧！” 　　丹融刚起身，突然身躯微微一震，随即装作无事。 　　他们一行人，离开大江后，朝着北岸方向飞去，要和众多道家真人汇合，讨论这件事情。 　　“请留步！” 　　突然眼前，猛地星光大冒，走出几位衣冠古朴的道人。 　　“嗯！” 　　丹融露出警惕，眼前这几人，一看就是异类化形，而且气息熟悉的很。 　　星宿神兽！ 　　“请问，几位星宿拦住去路，可有什么见教？” 　　带头的清瘦道人，微微笑道，“角木蛟，见过道家道子和诸位真人！” 　　东方青龙第一宿，角木蛟。 　　丹融察觉到，身旁几位真人，身躯都有些绷紧。 　　对方不但是青龙之首，本体也是强大的蛟龙，身后还有几位同伴，若心存歹意，情况便不妙了。 　　“哦！” 　　丹融所有所思道，“恕我眼拙，刚才和佛道交战，似乎没有几位！” 　　角木蛟微微讶异，这位人间道士眼光不凡，竟能分别出不同星宿的区别。 　　想想也就释然，凡间之中，对二十八星宿钻研最深的，莫过于道家。 　　此法他们下凡，最优先的合作对象，就是道家。 　　“道子，我等特意前来，是想善谈合作事宜！” 　　丹融刚要开口，就见到周围真人神情紧张，眼睛都在示意。 　　他们这是在提醒丹融，绝对不能给出任何承诺。 　　是啊，就算尘冲虚在此，面对二十八星宿，也不能代表道家提出实质性的条件。 　　这件事情，唯有纯阳真人，才有资格过问。 　　“合作？” 　　丹融一阵迷茫，“各位高高在上，是星宿神君，是我道家顶礼膜拜的神灵！” 　　“若有差遣，请发话，合作太言重了！” 　　好一招太极，把球打回去了。 　　角木蛟微微皱眉，“道子，刚才佛道举止，你们也看到了，真没什么看法？” 　　看法，多了去了，却不能说！ 　　“我道家和释门，呃，现在改叫做佛道，以及名教，三家本来同气连枝！” 　　“佛道斩杀妖孽，拯救苍生，我道家也与有荣焉！” 　　对方想听实话，丹融偏偏说废话，说废话不用担责任呐！ 　　几位道家真人听了，微微松了口气，这位道子应对很好。 　　“道子，你不愿坦诚相待，但我还是愿意给出诚意！” 　　角木蛟顿了顿，说道，“今日一战过后，功德之事，必将传遍天下！” 　　“道家想要复制佛道的成功，必定更加艰难！” 　　“若有我二十八星宿相助，道子可以想象，会是什么情况！” 　　丹融几乎能听到，身边有道家真人，咽下口口水，太诱人了。 　　二十八星宿的力量，若是被道家掌握，恐怕普天之下，无人能敌。 　　但是…… 　　丹融微微一笑，“此事太过高深，我听不明白，只能回去请示，再给诸位答案，失陪了！” 　　开玩笑，这事儿谁都可以答应，他丹融绝对不行。 　　道子的身份敏感，尤其是丹融这位南方道子，更是尴尬的不行，平时少打听、少伸手，或许还能求个长久，一旦你动了心思，就离死不远了。 　　丹融可是知道，道家内部，还藏着五德星君，肯定早已有什么谋划。 　　二十八星宿敌友不分，主动上门求合作，谁能保证不是也阴谋。 　　丹融只要敢插手，后续发生的好事情，无论好坏，都脱不了关系。 　　唯一正确的应对，就是装聋作哑，将对方糊弄过去，你们爱找谁找谁，千万别找我！ 　　“功德值不感兴趣，那么天帝候选呢？” 　　角木蛟见丹融不为所动，再次爆出一个消息。 　　这下子，丹融彻底坐不住了，千万别再说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众人头顶传来暖洋洋的春风，似乎凭空开个窗口，将远在千万里之外的柔和春风送过来。 　　“诸位说笑了，小孩子不懂事，有什么事情，跟我谈就好了！” 　　月明真人出面了。 　　丹融送了口气，总算不要再受煎熬了，却不料月明真人点名，“丹融，你也跟过来！” 　　于是乎，丹融和角木蛟一行人，通过月明真人开启的同道，踏入对方所在的洞天。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功德 　　“兄长，怎么不过去？” 　　冶兵家之子，发现名家之子没动，有些好奇。 　　刚才是这位兄长，信誓旦旦拉着名家之子，要带他去找人。 　　可是，半路杀出星宿神兽，事情就耽搁了。 　　现在打完了，冶兵家之子还记着，名家之子反而好像忘了。 　　“安静，等我片刻！” 　　名家之子展开卷轴，发现上面出现的全新字迹。 　　“佛道（释门、净道、梵教三合一）功德：八千天花！” 　　原来刚才漫天飞花，落到实处的功德，也就八千之数。 　　名家之子注意到，八千天花中，七八成落在圆通头生，剩下的人瓜分残余。 　　“佛道最后一场，赚了不少！” 　　代天选帝中，佛道站在帝心阵营，获得的功德值，自然是帝心登基的筹码。 　　名家若有所思，目光扫过新出现一行字，惊得目瞪口呆。 　　“兄长，看什么？” 　　冶兵家之子好奇，凑到名家之子身旁，目光定在卷轴的幅面上。 　　“这是？” 　　名家之子反应过来，看得太入神，连冶兵家之子凑近也没发现。 　　虽说双方亲如兄弟，但功名榜事关重大，真不适合外泄秘密。 　　“什么都没有！” 　　冶兵家之子摇摇头，“我炼制此宝时，上面就光秃秃的，没有半个文字！” 　　“兄长你学问大，怎么这些年了，也没在上面写什么？” 　　名家之子盯着对方，发现神情不似作伪，看来冶兵家之子，当真看不到功名榜上的文字。 　　“没有字么？” 　　名家之子故意说话，指着上面一行字，“你看这是什么？” 　　冶兵家之子认真看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名家之子松了口气，“没有就好，我不是再看上面，而是盯着东西想事情！” 　　“原来如此，兄长，你不是要带我去找人，现在在等什么？” 　　“哦，当然是要去！” 　　名家之子目光落到那行文字上，意味深长说道。 　　“方斗功德值：五滴！” 　　奇怪了不是！ 　　佛道的计量单位是天花，数目是八千。 　　怎么到了方斗这边，成了雨水般的一滴两滴，而且只有可怜兮兮的五滴。 　　八千对五，着实有些寒酸。 　　但是，名家之子却不这么认为，毕竟方斗能分到功德，就已经恨不寻常。 　　刚才众目睽睽，天花乱坠，佛道分享功德下降，唯独是方斗半点也得不到。 　　若非功名榜提醒，名家之子都以为，方斗补上天河缺口，最终却没有功德降下，很不公平。 　　“原来是闷声发大财啊！” 　　名家之子笑了，对冶兵家之子示意，“走，带你去见个大人物！” 　　…… 　　“师父！” 　　方斗这边，在大战结束后，方才有空和四位弟子见面。 　　“老大，老二，你们都很好！” 　　阔别多年，方斗再度见到两位弟子，心中感慨不已。 　　修天赐和方玉京，当年为了突破外出，将近百年在外漂泊，今日总算回归门下。 　　这还不算，二人闯下赫赫威名，让外界对勾曲山的敬畏，更上一个台阶。 　　现如今，世人都知道，勾曲一门有三位剑仙。 　　这让方斗颜面增光，不光自己能打，教徒弟的本事也是当世顶级。 　　以往，外界对方斗的评价，都是无敌剑仙，但家业不丰，所在的勾曲山全靠他一人撑着，门下只有大小猫三两只。 　　反观蜀中剑修，尽管三大剑仙，单打独斗不是对手，但人家门派实力雄厚，有不少资质出众的晚辈，将来也有可能成就剑仙。 　　因此，世上公认的剑修圣地，还是在蜀中。 　　现如今不同了，方斗一门就有三位剑仙，两个徒弟都是他交出来的，这份能耐，再度凌驾三大剑仙之上。 　　须知到现在，蜀中无数剑修当中，也没有出现第四尊剑仙。 　　第四位剑仙方斗、第五四六的修天赐和方玉京，都是远在蜀中千万里之外的勾曲山。 　　有些人甚至认为，剑修的灵脉，已经从蜀中转移，落在勾曲山中。 　　从今晚后，勾曲山就要取代蜀中，成为全新的剑修圣地。 　　对于这些揣测，方斗表示均不关心，现在他只想将几位弟子带回家中，好好吃顿饭。 　　“师父，百丈他还在黄山那边！” 　　红鸾小声提醒。 　　“我知道，那个不成器的家伙，选择了真人成道，已经抢先你们晋升了！” 　　修天赐和方玉京对视，我们还有一个小师弟？ 　　袁明和红鸾点点头，这件事情，百丈也偷偷告诉他们。 　　虽说同等层次下，真人不及剑仙，但百丈如此选择，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罢了，他自己的选择，我也不怪他！” 　　“咱们即刻回山，吃顿团圆饭，你们路上通知百丈回来！” 　　红鸾闻言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师父，山中的红椒大如灯笼，最近又熟了许多，用来做菜清脆可口，我给你做菜！” 　　“还有我！” 　　袁明也自告奋勇，“我做鱼擅长！” 　　圆通望着几个弟子，心中很是满意，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老了。 　　这般老父亲的慈祥心态，何时出现在他内心的？ 　　“干爹，吃饭带上我！” 　　功德寻芳炉，在袖口中躁动起来，趁着门中团圆，正好表明身份。 　　毕竟身为未来的勾曲山少主，终究要和其他几位竞争者见面，勾心斗角一般。 　　“你不是在干活么，有肚子吃饭？” 　　方斗很是怀疑，毕竟从刚才起，功德寻芳炉，就在不停汇聚功德水滴。 　　“早就结束了！” 　　功德寻芳炉拍拍肚皮，“一共五滴，不多不少，都在这儿！” 　　“五滴，是多是少？” 　　功德寻芳炉伸出几根手指，比划了半天，终于可以确定。 　　“嗯，那帮和尚落下的功德天花，如果以水滴衡量，应当是一滴一千朵！” 　　五滴，就是五千多功德天花。 　　方斗点了点头，肯定比不上佛道的收获，但考虑道硬仗苦活都是佛道干了，收获更多功德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先收好，替我保管！” 　　“干爹放心，我办事最是稳妥！” 　　方斗一行人正要启程，名家之子带着阴阳双子、冶兵家之子等，终于及时赶到了。 　　“方剑仙，多年未见，甚是想念，我们想拜访一二！”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归程心思 　　呃！ 　　勾曲山一众弟子们，对名家之子的出现，颇有些看法。 　　本来师徒团聚，温馨一片，你却偏不识相，硬凑上来。 　　名家之子也察觉到气氛不对，但眼下大好机会，可不能平白错过了。 　　佛道之事，给各方势力敲响警钟，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名家之子，自以为抓住方斗的秘密，趁现在投靠过来，抱定一本万利的决心。 　　“名家之子，难道有什么急事？” 　　方斗委婉问道，言下之意，没有必要的事情，还请不要打扰。 　　“当然，事关重大！” 　　“不仅对勾曲山，乃至修行界的未来，都存在重要影响！” 　　名家之子这番话，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修天赐和方玉京听完，盯着他多看了几眼。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和我们回勾曲山可好？” 　　“可！” 　　于是，名家之子带着阴阳双子、冶兵家之子，一同踏上前往勾曲山的道路。 　　因为是客人，所以他们和勾曲山保持距离，一前一后飞行。 　　路上，阴阳双子颇有些忐忑，问道，“你确定有重要的事情，不是狂言骗人？” 　　难怪他心里不安，被名家之子硬来过来，听到那般夸口的言语，怎么看都像是名家之子大放厥词，想从方斗身上捞点什么！ 　　可方斗是什么人，勾曲山剑仙，能力挽狂澜、只手补天的人物，万一惹他发怒，十条命都不够杀得。 　　“你放心，这次说给你一桩大富贵，就是一桩大富贵！” 　　阴阳双子苦笑，当我不知道风险越大、收益越大的道理么？ 　　一般来说的大富贵，反过来就是万劫不复。 　　奈何上了贼船，只好硬着头破走下去。 　　“嗯？” 　　名家之子应付完阴阳双子，却发现冶兵家之子有些安静，皱眉苦思冥想。 　　“怎么了？” 　　“兄长，我刚才一晃神，似乎察觉到那丹炉就在附近，现在却找不到了！” 　　名家之子大惊，分析道，“那丹炉通灵化形，应当藏在围观的人群中，趁乱走了！” 　　“极有可能是这样！” 　　冶兵家之子大为惋惜，“可惜了，若能多留片刻，说不定能抓住那物！” 　　“待得日后有闲暇，我帮你去找功德寻芳炉！” 　　…… 　　“干爹，那小子心眼不好，你找个机会教训他！” 　　名家之子和冶兵家之子，正在讨论的对象，正藏在方斗袖口中。 　　功德寻芳炉心道好险，一时不慎泄露气息，就被冶兵家之子捕捉到蛛丝马迹，还好他反应及时，掐灭了踪迹。 　　可是，总这样不是个事儿！ 　　功德寻芳炉自认受宠，便怂恿方斗去对付冶兵家之子。 　　“他？” 　　方斗笑了笑，“一个痴迷炼器的呆子，哪里惹到你了？” 　　“他追我抓我！” 　　原来如此，恩怨的根源就在这里。 　　“放心，如今你有我罩着，没人敢动你！” 　　方斗安抚功德寻芳炉，至于教训冶兵家之子的事情，哈哈一笑就算了。 　　实际上，方斗的注意，大部分还在名家之子身上。 　　名家之子这次上门求见，不用开口，方斗也能猜出是为什么。 　　佛道这次大张旗鼓，功德天花又是众目所见，根本没想隐瞒。 　　想而知，今日之后，事情的后续影响接连发酵，必定会带来铺天盖地的变化。 　　道家分身丹融那边，刚离开，就被星宿一伙找上门。 　　至于其他势力，肯定也要参与进来。 　　方斗可以预见，修行界的副本，‘百子回归’进入尾声，而‘天帝归位’即将开启。 　　名家之子在百家之中，都是凌驾众人的存在，必定知道些许内情，才来寻求合作。 　　可是，方斗都看不出具体的前路，又怎么会贸然一头扎进去。 　　人间的舞台，越发复杂起来，神仙下凡，酝酿各种计划，本就不太平的世间，越发变得凶险万分。 　　这个时候，兴风作浪是蠢货，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低调才是王道。 　　“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能答应！” 　　方斗已经想好了，名家之子必定要游说他出山，自己只许听，不许做出半点回应。 　　毕竟这次回山，急着和徒弟们吃饭，没心思管别的。 　　“师父，百丈听闻你回归，很是欢喜，正在前去勾曲山的路上！” 　　红鸾刚联系完百丈，兴奋和方斗说道。 　　“那就好！” 　　方斗想到，山中还留着残魂，应该没人能认出他的来历，也就无需叫他藏起来。 　　“老爷，老爷，我回来！” 　　一道金线从远方飞射而至，来到方斗身边，停顿片刻，绕着手腕缠绕数百圈，最终交织成精致的手镯。 　　原来是金线蛟回来了。 　　“事情结束了？” 　　刚才方斗以金线蛟为线，强行缝合天河底的破洞，眼下金线蛟返回，显然洞口已经从内部弥合伤了。 　　“老爷，我很是辛苦的！” 　　金线蛟忍不住抱怨起来，“上亿吨的天河水压在身上，都快把我绷断了！” 　　“还有，那些妖孽，对我冷嘲热讽，说我给人当狗！” 　　“填河水工说我是逃囚，还想抓我过去，幸亏我跑得快！” 　　金线蛟喋喋不休，像极了撒娇的孩子。 　　“你做得很好，回去重重有赏！” 　　方斗心想，自己补上天河，得到五滴功德之水，其中金线蛟居功甚伟，的确需要好好奖励。 　　听到这里，金线蛟乐得快蹦起来，方斗口中的重赏，就是他垂涎无比的纯阳丹。 　　名家之至注意到，金线蛟的模样，俨然是曾经的天河水妖，原来早已被方斗收服，成为勾曲山的镇山灵兽。 　　相比眼下，佛道将擒获的天河水妖带回驯化，方斗可是提前了百十年光景。 　　阴阳双子和冶兵家之子，感受到金线蛟散发的力量余波，竟然还比参水猿高一些，若还在天河水妖当中，应该只在九头凤之下。 　　通过这头灵兽，他们越发认识到，方斗深不可测的底蕴。 　　原来不知不觉间，勾曲山已经发展到眼下规模，成为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庞然大物。 　　或许，这次名家之子带他们拜访，真的要商谈什么大事。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眼前云层分开，地平线上升起一座高山，勾曲山近在眼前。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装傻高手 　　“老……” 　　方斗踏入洞天的瞬间，正要张口招呼残魂，却陡然发现，对方不再山中。 　　有趣！ 　　这么多年了，残魂藏在勾曲山，每日里向他讨要纯阳丹，吃完就沉睡。 　　以至于，方斗都习惯了，洞天内存在这个不知来历的残魂。 　　没想到归来时，残魂却不见了踪迹。 　　方斗可以笃定，无人能抓走残魂，眼下踪迹全无，唯有一个解释，残魂自己主动出去。 　　“应该要办什么事情！” 　　方斗点了点头，不去多想，转而招待客人。 　　“请随我过来！” 　　方斗将名家之子一行人，请到迎客的地方，几位弟子阔别多年，当然是回到住处洗漱休息。 　　名家之子，见修天赐等人离开，真是大好机会。 　　“你们也先回避一下！” 　　阴阳双子和冶兵家之子，也不意外，主动走出洞天，给方斗他们留下交谈的空间。 　　“名家之子，眼下这里只有你我，你费尽周章做到这一步，所为何事？” 　　名家之子，知道正题来了，深吸口气。 　　“方剑仙，我知道你在谋划什么？” 　　呃！ 　　方斗挠了挠头，虽然听不懂你什么意思，但为了表示尊重，我大约应该杀你灭口才对！ 　　名家之子见他表情，越发肯定内心猜测。 　　“此番佛道抢先一步，仅仅是占了先机，接下来，其他各家反应过来，肯定也要参与进去！” 　　“我知道剑仙胜券在握，因此想加入进来，以效犬马之劳！” 　　名家之子说的慎重，盯着方斗双眼，生怕他闪烁其词。 　　方斗陷入沉思，到底是什么地方误会了。 　　名家之子，不愧是百子中的佼佼者，脑补能力也是一流水平，我都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可否给些提示？ 　　方斗酝酿片刻，惜字如金来了一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名家之子大喜，他承认了，果然承认了，这下就好办了。 　　大喜之下，名家之子坦言，“方剑仙谋算厉害，只可惜你忽略了袁明，他毕竟还是年轻，藏不住秘密！” 　　所以呢，这件事情又和袁明什么关系？ 　　“阁下眼光厉害！” 　　方斗‘由衷’赞道，随即话锋一转，“但是，你没有说实话！” 　　名家之子内心一惊，被他看出来了。 　　“剑仙猜得不错，我是凭借一件法宝，大致猜出袁明的身份，具体是什么法宝，恕我不能说！” 　　功名榜，眼下是名家之子的命根子，连冶兵家之子都不能透露，更何况是深不可测的方斗。 　　名家之子的心思，就好比带个靓表的少年，有心想要炫耀，却害怕别人看上靓表一把撸走怎么办？ 　　“能看穿我的秘密，相比是好法宝！” 　　方斗点点头，再度问道，“袁明之事，你透露给谁了？” 　　夭寿啊，袁明到底有什么秘密，你倒是说啊，我实在猜不到。 　　“请剑仙放心，我可以对天起誓，除我之外，别无第二人知晓，若违此誓，让我死在万剑穿心之下！” 　　方斗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气氛一下子冷场了。 　　名家之子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方剑仙，你手握袁明这筹码，的确是高明！” 　　“佛道有帝心，你有袁明，区别在于一明一暗！” 　　听到这句话，方斗脑子嗡一声，什么，袁明和帝心一样，都是天帝候选。 　　他终于知道，名家之子此来目的了。 　　自己这个弟子，竟然和帝心小和尚一般，同为天帝候选。 　　天可怜见，方斗真没什么坏心思，袁明这徒弟，充其量是红鸾的添头，本来方斗还不想受他。 　　怎么忽悠一下子，变废为宝，成了炙手可热的天帝候选？ 　　捡漏了，绝对是惊世大漏！ 　　方斗目光扫过名家之子，你也不简单呐，能看穿袁明是天帝候选。 　　好吧，这个秘密，打乱方斗的计划。 　　原本，方斗打算置身事外，寻找机会蹭些功德，最大程度争取些好处。 　　没想到，自己徒弟就是天帝候选。 　　方斗看着名家之子的眼睛，发现无比认真，心想弃权是不可能了。 　　“方剑仙，你也知道，代天选帝，对庸人来说是大劫，但对你我来说，却是绝佳的机会！” 　　“我身为名家之子，有两个目标！” 　　“第一成就纯阳，第二将名家发扬光大！” 　　“在道家的压制下，除非有奇迹出现，两个目标都没希望！” 　　“但现在好了！” 　　名家之子行礼道，“剑仙，若能辅佐袁明，助起登上天帝之位，必将获得丰厚回报！” 　　方斗点了点头，“不错！” 　　此所谓从龙之功，人间如此，仙界亦然。 　　“接着说！” 　　名家之子接着分析局势，“恕我直言，以勾曲山的体量，绝非道家、佛道任何一家对手，一旦撕破脸皮参与竞争，绝无获胜的可能！” 　　“所以，眼下必须低调，隐藏袁明身份！” 　　“太对了！”方斗忍不住说道，“我一直在隐瞒！” 　　“对极了，我们要趁此机会，悄然发展力量，拉拢帮手！” 　　说到这里，名家之子介绍，“外面的阴阳双子、冶兵家之子，是我最信任的盟友，稍后我会透露些内情，让他们也加入进来！” 　　“除此以外，我名家的盟友，还有以下二十多个中小型学派！” 　　“还请方剑仙过目！” 　　方斗知道对方在亮明筹码，不动声色结果名单，看完递回去。 　　“名家之子，你的诚意，我收到了！” 　　“可惜还不够！” 　　名家之子摇摇头，“佛道和天河水妖之战，提醒了我们，若无纯阳、无上乘层次的战力，终究是一场追逐梦幻泡影，到头来空空如也！”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寻求纯阳级别的战力！” 　　“嗯！” 　　方斗认真分析，“我虽然进步神速，但想要成就纯阳，却不是短时间能成就！” 　　名家之子看他的眼神，简直是在说‘别乱想了，我不是说你’。 　　“咳咳，我的意思，咱们可以尝试拉拢狂人！” 　　是啊，此人身为纯阳，又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的确是拉拢的最佳对象。 　　更重要的是，狂人和道家、佛道和名教天生不对付，不用担心会倒戈到对面。 　　前提是，他们真能说服狂人。 　　方斗皱眉沉思，貌似很难啊！ 　　先前大江边上，狂人始终旁观，没有插手，事情结束就离开。 　　很显然，人家不想掺和进去。 　　到底该如何把他拉下水呢？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家宴 　　针对狂人这个问题，方斗和名家之子面对面，苦思冥想，发现很难。 　　此人就是个混不吝，嘴巴极臭，看不惯就骂，管你是什么人。 　　偏偏实力极强，所以嚣张至今也没被打死。 　　贸然上前打扰，说我们想拉你入伙，结局必然是，轻则骂的你狗血喷头，重则打得你非死即残。 　　但是，古往今来的典籍上，从来没有狂人的记载，也无从寻找弱点下手。 　　方斗失望叹息，合着这就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儿。 　　人家头上无片瓦、脚下无土地，流浪四方，无欲无求，简直是滑不溜秋无从下手。 　　“师父，我回来了！” 　　百丈欢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方斗一个激灵，既然想不通，就开饭吧！ 　　“我徒弟回来了，人都到齐了，该筹备家宴！” 　　名家之子一愣，心想我们商谈的可是天下大事，别说一顿家宴，饿几十天也值得。 　　“嗯！” 　　方斗起身伸个懒腰，招呼名家之子，“来都来了，顺便吃个晚饭！” 　　“也好！” 　　名家之子下意识答应了，随后反应过来，我这嘴啊！ 　　既然事情告一段落，外面的人就能放进来！ 　　“吃饭？” 　　阴阳双子、冶兵家之子面面相觑，好家伙，直接谈出一顿饭。 　　“你们也别愣着，上人家吃饭空着手啊！” 　　“快去张罗！” 　　名家之子摇摇头，自己也要外出一趟，准备些东西。 　　…… 　　“徒儿拜见师父！” 　　百丈兴冲冲归来，见到方斗，二话不说，磕了几个响头。 　　方斗本想着，见到百丈之后，板着脸教训几句。 　　这孩子太不像话，急功近利走真人道路，虽然省去不少功夫，但成就上限不高。 　　再说了，修天赐、方玉京二人成就剑仙，给方斗带来希望，想要将剩下三个弟子，接连拉扯成剑仙。 　　那样传说去，勾曲山一门六剑仙，一师六徒弟，听起来多过。 　　结果呢，计划还没实施，就被百丈破坏了完美队形。 　　方斗气愤至极，临时凑了一套家法，等百丈回来操练。 　　可是，当面见到百丈，方斗原本一腔心思，瞬间烟消云散，满心都是‘回来就好’。 　　毕竟，百丈守在昏迷的丹融身边几十年，这份师徒情分，谁能做到？ 　　“师父，这是我从黄山小洞天内，一处古井挖出的古酿！” 　　“带回来给师父尝鲜！” 　　百丈捧在怀中的酒坛，无处不残留岁月的痕迹，显然颇有些年头了。 　　“正好，你大师兄、二师兄也回来了，去见个面！” 　　“我一路上，就听到两位师兄的事迹，正要去见见！” 　　百丈兴奋不已，前去寻找一众同门。 　　方斗嘴角含笑，今天的勾曲山当真热闹，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闭上双眼，方斗思绪回到过去，鸡鸣庙解开牌匾的当晚，也曾有这般热闹。 　　一晃回到现在，物是人非，早已流逝在岁月长河中。 　　过了不知多久，家宴正式开启，地点就在勾曲山洞天深处，一处洞府之内。 　　方斗坐主位，客座上依次是名家之子、阴阳双子、冶兵家之子。 　　客人带来的礼物，放在旁边的副桌上，这是应有的礼节。 　　刚才三人急忙离开，就是为了准备礼物，临时决定吃饭，未免有些匆忙。 　　然后是门人弟子，从修天赐、方玉京，再到红鸾、百丈和袁明，都是按照入门先后排列。 　　平日里，百丈和袁明二人，还要争个座次，但今日是大喜日子，二人均‘深明大义’，不去理会这些小细节。 　　“今日我勾曲山一门齐聚，值得高兴，饮一杯！” 　　方斗起身敬酒，其他人接连起身，跟着他后面饮下。 　　杯中的酒，自然是百丈带回的古酿，饮一口眼前恍惚，眨眼间百年千载的沧桑，最终从口鼻飞出幽幽烟霞，如同穿越千年的叹息。 　　“好酒！” 　　名家之子忍不住赞叹，无论什么酒，材料再好、酿制手艺再高，都敌不过岁月的沉积。 　　百丈从古井中找到的古酿，至少也有数千年时光。 　　或许，埋下此酒的古人，也早已不在人世。 　　喝这口酒，不是贪图口腹之欲，而是品味岁月沧桑。 　　“师父，尝尝我做的菜！” 　　红鸾见百丈的酒得到赞赏，忍不住献宝。 　　勾曲山中，自从收了徒弟后，洞天内部也开发起来，稻田、辣椒林都仔细打理。 　　除此以外，更是增添许多果蔬种植，自给自足不成问题。 　　其中最用心的就是红鸾，身为女儿家，最擅长这些事情。 　　家宴中大半菜肴，都出自她手笔，除了…… 　　“师父，袁明的鱼也做的不错！” 　　红鸾还不忘介绍袁明，毕竟也有他一份功劳。 　　袁明一手厨艺，尤其以做鱼最为擅长。 　　鱼有红烧、清蒸、煎炸，做法各异、火候老道、咸淡适宜，将‘鲜美’二字做到极致。 　　“不错！” 　　方斗每样菜都吃了几口，“红鸾做菜种类多，味道也好，是我勾曲山的头等大厨！” 　　红鸾听到师父夸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还有袁明！” 　　袁明猛地站起来，“师父！” 　　“家宴而已，又不是训话，你坐下！” 　　方斗接着评价道，“你专精做鱼一样，能做出百种滋味，足见你的性情，修行之道上专心钻研，将来必定能有极大成就！” 　　明明是做鱼，但方斗却引申到修行上，显然对袁明很是器重。 　　修天赐和方玉京两人，觉得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 　　百丈和红鸾，听罢点头，师父的评价，倒是符合袁明的性子。 　　客座诸位呢，阴阳双子、冶兵家之子，只以为方斗借机捧徒弟。 　　唯有名家之子，却感受到不一样的情况。 　　“方剑仙，你可真了不得，让天帝候选给你做鱼！” 　　“若将来他成功登基，也始终是你的弟子出身，天下都会流传，当年天帝曾给你做鱼！” 　　名家之子越想，心情越是激动。 　　“不行，好不容易来一次，多吃些！” 　　名家之子挥动筷子，重点关照那些鱼菜，吃得不亦乐乎。 　　“没想到，兄长喜爱吃鱼！” 　　冶兵家之子见状，心想着也今后请客，要多点些鱼类。 　　一场家宴，吃得宾主尽欢，许久才结束。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听过硬蹭吗 　　一场家宴吃完，效果很好。 　　勾曲山师徒一门，关系更加融洽，前后两批入门的弟子相互交流修行心得。 　　除此以外，几位来客也借机拉进关系。 　　过了几天，名家之子终于有机会，带着几位同盟拜见方斗。 　　“方剑仙，事情我已经大致和他们说了。” 　　方斗看向阴阳双子和冶兵家之子，二人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崇敬，显然来之前被普及过名家之子脑补版本的真想。 　　得，我真成幕后黑手大魔王了。 　　“谈事情前，我丑话说在前头。” 　　方斗朝阴阳家之子二人点点头，“这件事情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你们也见到佛道的死伤了，若不能承受，现在退出还不晚。” 　　“方剑仙，你这是小瞧我们了。” 　　阴阳双子不满说道，“大造化，需在大劫难中孕育，哪有不经雨打风吹就能成事的。” 　　“代天选帝之事，可不是微风细雨，而是狂风暴雨，能倾覆陆地，高山平沉。” 　　方斗淡淡说道。 　　“再大风雨也不怕。” 　　阴阳双子中的黑子说道，“方剑仙带我们加入，恩同再造，我们兄弟二人求之不得。” 　　然后是冶兵家之子。 　　他虽然痴迷炼器，人又不傻，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 　　何况现在上船的人还不多，趁早入伙还能占个好位置。 　　若不能把握机会，等到后面再加入，就会悔之莫及了。 　　“方剑仙，我也无条件加入。” 　　“好，不错。” 　　方斗微笑点头，颇为满意看向名家之子，二人觉悟这么高，显然经过他开导。 　　“方剑仙，大伙儿都已经坦诚相待了，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可否透露一二？” 　　方斗含笑不语，只是微微颔首，若要计划，真就没有，只好临时胡诌一个。 　　一二三，有了。 　　“不知你们可听过，附大鹏尾翼，蝼蚁也可扶摇直上九万里？” 　　名家之子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谁是大鹏，谁是蝼蚁，你在影射什么？ 　　“咳咳咳，别多想，打个比喻而已。” 　　方斗灵光一现，想起这次的骚操作，从佛道身上，硬生生薅羊毛得了不少功德。 　　“咱们眼下低调行事，千万不能暴露底牌，否则必将举世皆敌。” 　　“毕竟，你我寥寥数人，可没有佛道那般深厚的本钱。” 　　方斗娓娓道来，思路逐渐清晰。 　　没错。 　　名家之子练练点头，有道理，按照他的想法，眼下排在优先的，还得是聚拢盟友，悄然发展力量。 　　贸然出头，下场也不好，天河水妖的覆灭，就是前车之鉴。 　　“嗯，剑仙请继续讲。” 　　名家之子露出虚心请教的模样。 　　“但是，发展势力的同时，也不能什么都不走。” 　　“我的意思，硬蹭。” 　　呃！ 　　名家之子，连同三位盟友，都有些蒙了，这是什么意思。 　　“可以预见的未来，无论是道家，还是名教，甚至是实力受损的佛道，肯定要参入待天仙帝之中。” 　　“不错。” 　　阴阳双子中的白子若有所思，念念有词道，“这几家不甘寂寞，更重要的是维持优势，必然要独占机遇，企图扶持天帝归位。” 　　方斗应和道，“不错。” 　　佛道已有帝心，接下来的走向不难猜出，肯定要继续刷功德值，保持先发优势。 　　与此同时，这帮心狠手辣的大和尚，肯定也会暗自出手，寻找其他天帝候选，将潜在对手掐灭。 　　而道家呢，看似没有动静，实则瞒得滴水不漏，外人根本无从知晓，他们是否找到天地候选。 　　就连丹融身为道子，也不清楚道家上层的计划，但可想而知，一旦道家发动，必然是震惊天下的大动作。 　　至于名教呢，更是低调得可怕。 　　这些年来，修行界已完全没有名家子弟的踪迹，这些儒生似乎完全融入世俗，安心为朝廷效命，不再理会世俗之外的怪力乱神。 　　只要长了两颗眼珠子的，都不可能相信名教转性了，总觉得他们在酝酿什么大招。 　　可想而知，曾经辉煌的三家，不可能坐视一日日衰败再去，必然要想办法趁机一搏。 　　代天选帝，在名家之子等新生百家看来，是放手一搏的好机会，但在道家等人眼中，何尝不是机会？ 　　想到这里，众人内心沉甸甸的，参入代天选帝，早有心理准备，但现在想到将来和根深蒂固的三家为敌，仍感觉有些紧张。 　　“对比敌我强弱，眼下还不到亮明旗帜的时候，所以我们暂且按兵不动。”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首先，要探听三家最近的动向，虽然他们藏得很深，但只要做事，就有迹可循。” 　　“他们要找其他天帝候选，我们拦不住，却能把水搅浑，引发冲突，削弱对方的实力。” 　　“就算道家和名教，也找到各自的天帝候选，我们也不用慌，死死盯着各家动向。” 　　“就像这次，佛道灭天河水妖，目的是为了功德，接下来相互竞争，肯定也是为了功德。” 　　“硬蹭的精髓，就在其中。” 　　“功德如水，不收拘束，他们能争取，我们也可以。” 　　名家之子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剑仙的意思，是搭他们的车，捎我们的货物。” 　　嗯，这个比喻很贴切。 　　方斗赞许点头，“明面上，是他们为各自的天帝候选积累功德，我们浑水摸鱼，为咱们的天帝候选蹭功德。” 　　这个蹭字，就用的很有灵性了。 　　“不错，古往今来，有蹭车，蹭零食，还有蹭炮……咳咳咳。”方斗急忙改口，“总之，蹭之一道，功成身退，好处吃干抹净，才是最高效的方式。” 　　名家之子听到这里，当真是佩服不已，原本他还有些小心思，认为方斗若是不行，后续合作就要架空对方，独占代天选帝的成果。 　　现在看来，方斗行事老辣，不是能随便算计的。 　　“各位，诸般计划，可以缓缓施行。” 　　“但唯有一人至关重要，万万不能有所损失。” 　　名家之子了然，“方剑仙请安心，贵徒袁明，身为天帝候选，我等想要成事，拼死也要护着他。” 　　“如此便好。” 　　方斗含笑点头，接着和他们计划的丰富细节。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对徒弟摊牌 　　经过一番商议，大致分工如下。 　　方斗负责天帝候选，也就是袁明的安全，这是最重要的环节。 　　方斗身为袁明师父，关系较近，方便行事。 　　再者，若论战力，方斗也是众人之首，他若是守不住，其他人也别提了。 　　名家之子他们，则是兵分多路，打探各方势力的情况，重点是道家，佛道和名教。 　　除了定位其他天帝候选，也是抓好蹭功德的推进工作。 　　“方剑仙，就此别过。” 　　名家之子一行，和方斗对好今后联系的渠道、密语等，便起身告辞。 　　“事情紧迫，急需要办，我也不留你们了。” 　　方斗将四人送出洞天之外，然后招来五个徒弟。 　　修天赐等人到了，冷不丁发现，方斗身边除了熟悉的金线蛟外，还多了个大白胖子。 　　大白胖子傲气十足，抬着下巴朝天，那副嚣张的模样，像极了赌坊打手。 　　“都来了，先给你们介绍个同伴。” 　　一众弟子发现，大白胖子头抬得更高了，令人不禁担忧，本来就没脖子，这么硬挺不得把颈骨折断。 　　难道，这是师父又要给他们收个师弟。 　　可，这长相也太老了。 　　几位师弟师妹，不禁担忧看向修天赐，这位大师兄的地位，莫非要受到挑战？ 　　众弟子们正暗自揣测，方斗已然开口了，“这是功德寻芳炉，你去见见我几位弟子。” 　　“遵命，干爹。” 　　大白胖子走到修天赐等人面前，老气横秋道，“各位小弟小妹，以后有我罩着你们，大家在山中和平相处。” 　　什么？ 　　听到干爹二字，所有弟子都震惊了，难以置信看向方斗，怎么回事？ 　　本以为是师弟，却没想到师父收干儿子，这可太劲爆了。 　　百丈红鸾等暗自盘算是叫他师兄好，还是师弟合适。 　　“好好说话。” 　　方斗一声呵斥，大白胖子打个冷颤，“以后叫我德芳就可以了。” 　　“他本体是个丹炉，生性惫懒，硬是要给我当个干儿子。” 　　“入我门中，就要有个称号。” 　　“他化形时日尚短，但本体却有千年万年之久，处于尊重，你们都叫他一声德芳师兄。” 　　弟子们听罢，不约而同松口气，原来是法宝化形，白白担心了一场。 　　如果是真人，这个干儿子的身份，就是未来勾曲山主，剑仙方斗的继承人，他们这些人也要倾心辅助。 　　既然是法宝，所谓干儿子的身份，就是个玩笑而已。 　　修天赐等一众弟子了然于心，然后朝功德寻芳炉行礼，“拜见德芳师兄。” 　　“这声师兄，也不让你们白叫，今后若要炼丹，找他帮忙就是。” 　　大白胖子起初笑呵呵，听到这句话瞬间垮下来，可怜兮兮看着方斗，好干爹，我好歹是你干儿子，怎能做这些粗重活儿。 　　方斗故意无视，让大白胖子好不幽怨。 　　“还有一件事情，让你们知道。” 　　方斗看向一位弟子，开口道，“袁明，你出来。” 　　袁明心中一惊，随机快速走到方斗面前，半跪行礼，“师父。” 　　他心中抱着疑问，不知为何方斗召他文化。 　　五个弟子当中，他是最没存在感的。 　　论情分深重，他比不上修天赐和方玉京，幼年时就已经拜在门下修行。 　　论缘分，更是比不上百丈红鸾，师父亲自下山收徒，连他本人都是捎带的。 　　因此，袁明在勾曲山，一直是小心谨慎行事。 　　“嗯！” 　　方斗看着他，缓缓问道，“先前注意到那个帝心小和尚吗？” 　　“见过。” 　　其他弟子不明所以，难道师父要给他安排什么相关任务。 　　“那位小和尚，是佛道的天帝候选，事关将来一场天地大变。” 　　说到这里，方斗对袁明说，“名家之子找我，说了一件秘密，你袁明也是天帝候选之一。” 　　听到这句话，几位弟子都炸开了，这个消息太过重大。 　　大江战场上的惨烈场景历历在目，起因就是小和尚帝心，本以为离得很远，可突然就近在眼前。 　　袁明若是天帝候选，纵然枸杞山不去打别人，也会有别人来寻衅。 　　大白胖子却是乐了，这干爹拜的值啊，手握天帝候选，就有代天选帝的资格。 　　更重的是，堂堂天地候选，未来天帝之一，刚才对他行礼叫师兄了，说出去太有面子了。 　　“噗通！” 　　一声脆响，打破宁静。 　　袁明竟然跪下了。 　　“师父，徒儿对此一无所知，绝无存心隐瞒。” 　　方斗望着他坦然双目，点头说道，“我相信你。” 　　别说袁明了，连他都是从别处知道。 　　再者说了，这般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当事人最后才知道不是基本操作么？ 　　“师父，徒儿该怎么做？” 　　这就是袁明的聪明之处，他冷静看出，事情的掌控权和发言权，一样都不在自己身上。 　　方斗找他们过来，目的是通知，而不是商量。 　　眼下最理智的做法，就是乖乖听着，老实照做，别乱开口。 　　不得不说，袁明的表现，让方斗很是满意。 　　事实上，名家之子的说法，方斗并未全信。 　　什么天帝候选？又不是身上盖章，金牌认证。 　　名家之子口口声声，说是用法宝确定身份，却又找借口不远亮出法宝。 　　方斗又不是傻白甜，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怎么可能傻乎乎都听对方的。 　　最坏处想，万一这是对方阴谋，指鹿为马，骗方斗为他们出力，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袁明的天帝候选身份，只有名家之子一人确定，再无其他佐证。 　　刚才方斗和他们，完全是在逢场作戏，好不容易糊弄过去。 　　现在，面对自家弟子，还是要说些心里话。 　　“袁明，我在此向你确认，这很重要。” 　　“你当真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任何出众之处？” 　　按理说，天地候选这般牛逼大发的身份，不说是脚踩七星，也该是左青龙右白虎。 　　方斗明明记得，收袁明入门时，已经将对方身家背景都调查清楚。 　　出生时红光万丈，斗大星辰坠入屋内？没有！ 　　其母生产前夜，梦到神人入怀？也没有。 　　落地时巨蟒守门，乌雀落檐？同样没有。 　　什么奇异之处都没有？凡间造反都没本钱，还说是天帝候选？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炼仙剑 　　方斗当时就留个心眼，和对方虚与委蛇一般，然后找到袁明摊牌。 　　事实证明，袁明也不清楚这件事情。 　　佛道那边，帝心小和尚的事情是核心机密，恐怕只有菩萨层次才能知晓。 　　圆通也不知道，佛道如何发现帝心，并确认他天地候选的身份。 　　防抖这边，更加不可能，仅凭名家之子空口白牙，就认定袁明是天帝候选。m但是，应有的准备，还是必须要做。 　　“袁明，我知道了，你先起开。” 　　等袁明站起身，方斗叹息道，“名家之子，不管是真心认定，还是故意误导我们，事情已经落在勾曲山，我们躲也躲不掉。” 　　“我暂时稳住他们，消息不会流传出去。” 　　听到这里，方玉京忍不住了，“师父，哪用这么麻烦，干脆刚才直接动手，宰了他们，一了百了。” 　　其他弟子侧目，够狠的，刚吃完饭就要宰人。 　　“这件事情，为师接下了。” 　　“现在告诉你们，也是提前知会，将来再有人拐弯抹角找到你们。” 　　方斗重点提醒袁明，“尤其是你，须得小心应对。” 　　“弟子知道了。” 　　袁明大汗淋漓，自从知道自己是天帝候选，便觉得一下子踏入危机重重的世界。 　　大江之上，佛道和天河水要争夺帝心，战况何其惨烈他亲眼所见。 　　可想而知，佛道手握帝心若知道世间还有第二个天帝候选，必定会想法设法灭杀之。 　　“还有你们，务必保守秘密。” 　　方斗吩咐其他几位徒弟，修天赐，方玉京和百丈红鸾，齐刷刷反应过来，接连点头。 　　“还有，袁明，我知道你心思重，有些事情，你可以自己做主。” 　　“但是，若决定外出，恐有危险，最好叫上老大和老二其中一个，贴身保护。” 　　袁明知道，师父担心自己多想，以为是派人监视他，所以当面说清楚了，免得误会。 　　“多谢师父爱护。” 　　吩咐完一众弟子，方斗陷入沉思。 　　名家之子到来，打乱他的步骤，代天选帝这趟浑水，就算一开始不情愿，眼下也势必要掺和进去。 　　哎。 　　本以为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晋升剑仙，门下弟子已经够用，现在看来，还是远远不足啊。 　　有些事情，现在就要抓紧了。 　　“老大，老二，你们成就剑仙，贴身飞剑还未炼过。” 　　“既然回来了，为师搭一把手，帮你们炼制仙剑。” 　　修天赐和方玉京大喜，连忙下拜，“多谢师傅。” 　　“你们两个，虽然没成剑仙，将来也少不了这步，在旁边观摩。” 　　红鸾和袁明闻言点头。 　　百丈见此情景，略微有些黯然，随机开口。 　　“师父，你们先忙，我回去还有事。” 　　他提前成就真人，今后与剑仙之路无缘，此刻同门炼制仙剑，也和他关系不大。 　　“你走什么？” 　　方斗朝他招手，“你也留下，等炼制完仙剑，我要给你单独补习。” 　　“虽然你走真人道路，但飞剑还能修行，为师再给你补些课程。” 　　“短时间内，让你从三花聚顶升到五气朝元，找做不到，但是让你成为匹敌朝元战力，还是可以尝试一下。” 　　百丈很是感动，然后也留下了。 　　接下来日子，勾曲山上下忙碌，筹备炼制仙剑的材料。 　　好在，这次名家之子来访，带来珍贵的礼物。 　　冶兵家之子，送出一块拳头大的生辰铁，乃是早已绝迹多年的极品材料。 　　阴阳双子奉上的阴阳髓，对洗练杂质，提升品级，也具备得天独厚的奇效。 　　再加上勾曲山的珍藏，此外再采买些额外的耗材，就可以炼制飞剑。 　　要说这次炼制的主力，还是勾曲山未来少主，剑仙方斗的干儿子，功德寻芳炉。 　　大白胖子被迫现出原形，全身上下清理干净，准备用来炼制仙剑。 　　“不是说只炼丹咩，怎么炼剑也找我？” 　　“我要见干爹。” 　　…… 　　忽有一日，方玉京从外地采买材料归来，神情严肃，将一份公文呈给方斗。 　　“师父，你看这个。” 　　方玉京说，这份公文是当地官府张贴，事关修行界，内容看似寻常，实则重大。 　　虽然目前还未在丹阳郡出现，但可以预感，只怕到来之日不远了。 　　“嗯？” 　　方斗目光，匆匆扫过公文内容，略微琢磨，陷入沉思。 　　公文中，官府只说了一件事情，由于先前战乱动乱，各地道观寺庙所有变迁，朝廷中央的备案需要重新核销。 　　当地的僧道，巫婆神汉，都要前往官府报备，否则将视为非法。 　　“嗯，你有心了。” 　　方斗对方玉京点点头，示意他退下。 　　朝廷对修行界出手了，这简直是石破天惊的大事情。 　　所谓僧道，针对的就是佛道道家。 　　这是温水煮青蛙的打法，一步步试探，今天要你等级造册，明天按照册子收税你干不干？乖乖交税了，好，明天地方上田亩划分不清，请你帮忙查清楚。 　　方斗几乎能想象到，这份公文出现在各方大小门派前，究竟是什么模样。 　　道家和佛道，是占据大量田地山林的大头，无数财富积累，任何一个锐意进取的朝廷，都不可能放过这两头大肥羊。 　　除此以外，最近兴起的百家学派，连带着势力大涨的散修们，也趁机占据不少地盘可以说，自从新生正统南北争位之后，朝廷实力大损，许多地方官府形同虚设，山林田地被门派侵占，许多百姓自甘投靠成为佃户。 　　眼前这份公文，就是要清算的征兆。 　　方斗并不意外，这是迟早的事情，只是，眼下的朝廷有这个底气吗？ 　　对了，朝廷执政的主力，是名教。 　　这份公文背后，极有可能是名教静极思动，趁机做些什么？ 　　究竟有何目的？ 　　方斗静下心来细想，难道是…… 　　他突然想到，名教莫非也开始代天选帝？ 　　还真有可能，要说天帝归位这件事情，最热衷参与的，不是道家佛道，而应该是名教。 　　名教对扶持圣主，大一统天下的狂热，毫不掩饰写在各种文章中。 　　天帝身为仙界天庭之主，若能辅佐他登基归位，必然能成为名教流传千古的功业。 　　思路打开了，越想越有可能。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点火 　　沉寂已久的名教，也开始有大动作。 　　方斗越发感觉到，一副山雨欲来的气氛，正因如此，越发要加快速度。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炼制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的仙剑。 　　匆匆过了数月，各项材料终于筹备齐全。 　　方斗以先天阴阳易经，测算绝佳的天文气象、地理位置，终于选定在某天，于勾曲山一处山谷开炉炼剑。 　　“天赐、玉京，剑仙和仙剑血脉相连，你们到时候，必须全力以赴，寄托生命，万万不能有办半步退缩！” 　　“弟子遵命！” 　　方斗一声令下，勾曲山上下都动了起来。 　　山谷中，功德寻芳炉早已现出本体，正在河流旁吞吐水流。 　　“干爹，我早已准备好了！” 　　虽然已不是大白胖子的人形模样，但功德寻芳炉仍给人以贱样犹存的感觉，兴冲冲朝方斗开口说道。 　　“你瞧好吧！” 　　“我乃是世间无双的丹炉，传说中媲美烈日温度的太阳真丹，内部温度足以将真金气化，但在我腹中却能安稳炼制出来！” 　　“区区炼剑，绝不在话下！” 　　功德寻芳炉嘿嘿两声，朝修天赐、方玉京二人说道，“两位师弟放心，有哥哥我在，担保你们能炼成世上一等一的绝品仙剑！”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朝方斗抱怨。 　　“干爹，冶兵家的小子虽然讨厌，但炼制法宝举世无双！” 　　“为何不留他帮忙，等万事后杀了灭口！” 　　方斗摇摇头，你是故意的对不对，炼制仙剑只是借口，归根结底，你还是想要怂恿我杀冶兵家之子，为你出口恶气？ 　　“没有必要，我有这个！” 　　方斗掏出一卷古书，这是冶兵家之子赠送的上门礼物《名剑篇》。 　　书中内容，乃是冶兵家炼制各种名剑的心得，其中就有剑仙部分。 　　须知道，世上第一口仙剑，就是出自冶兵家。 　　论炼制仙剑的本领，无人能及冶兵家，所以这件礼物，真是瞌睡遇上枕头。 　　“干爹，你现学现卖，是否有些完了？” 　　功德寻芳炉不无担忧，炼制失败还好，若是伤到他白白胖胖的身子，可就不太好了。 　　“大胆，你这忤逆子，莫非是不信任为父？” 　　得，这下子作茧自缚。 　　功德寻芳炉，心中含着热泪，连忙大叫，“我不敢，干爹，你来吧！” 　　方斗点了点头，“百丈、红鸾，还有袁明，你们在旁边打下手！” 　　三人齐齐点头，能参与炼制仙剑，纵然只是打下手，也是受益匪浅。 　　“天赐、玉京！” 　　方斗再度转向今日的主角，“炼制仙剑，乃是你们自我蜕变，将飞剑脱胎换骨，化作全新的形态。” 　　“可以说，炼制的过程中，不但是炼剑，也是磨炼你们自身！” 　　“此举，也是修行路上一重关隘，跨过去才是真剑仙，若是跨不过去，你们此生无望！” 　　听到如此严重的后果，修天赐和方玉京，呈现出前所未有的严肃。 　　“师父，弟子不会给你丢脸！” 　　方斗心想，自己为他们，可真是呕心沥血啊！ 　　实际上，他早已盘算好，万一这次炼制仙剑失败，就送两位弟子下地府，跟着地藏斩杀血泉怪物积累经验。 　　地皇阎君那边，虽然不好开口，但经过经年累月的立功，总能借取些机缘，帮助两位徒儿炼成仙剑。 　　这是万不得已的退路，暂时不能明说。 　　“开始了！” 　　修天赐亮出飞剑，身后玄武元神飞起，厚重古朴大气，顿时降临四周。 　　整个勾曲山，都笼罩在大片云雾中，隐隐约约有庞然大物崭露头角。 　　“不错！” 　　方斗观察玄武元神，早已今非昔比，腾云驾雾、隐匿身形，纵然身躯庞大，但外人难以窥探到全貌，颇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 　　“刷！” 　　玄武宽厚的背甲上，陡然浮现七颗斗大星辰，显然是七星剑。 　　这把仙剑重新出现在方斗面前，身为前主人，竟认不出来。 　　“师父见谅！” 　　修天赐颇有些惭愧，他前往西方云游，途中遇到些奇遇，便将许多珍贵材料炼入其中。 　　今日的七星剑，除了核心的地煞之外，已经多了属种珍贵之际的材料。 　　“妙哉！” 　　方斗不怒发笑，他的仙剑核心，是天罡地煞相合而成，阴阳划分、清浊分辨。 　　按照先前思路，也给两位徒儿上天采取合适的天罡，进行罡煞合一的修行。 　　但，见到修天赐的飞剑，他改变注意了。 　　无需询问他本人，仅仅从飞剑当前的状态，方斗就能猜测出，这位大弟子无师自通，已经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地煞化天罡！ 　　不同于方斗的罡煞合一，修天赐却是以七星煞为根基，进行百转千回的磨炼，最终从地煞蜕变成天罡。 　　如此一来，走上和方斗截然不同的道理。 　　“好，太好！” 　　方斗心道，胜我有望，能走出别样道路的弟子，才是勾曲山的福气。 　　“师父，我……” 　　修天赐忐忑不安，以为师父愤怒至极。 　　“别多想，将飞剑投入炉中，开始炼制！” 　　方斗一眼就看出，修天赐的飞剑，增加许多材料，大部分都是中原绝迹的稀世珍品，但手法存在缺陷，反而相互拖累，使得飞剑品级迟迟得不到提高。 　　重炼飞剑，让各项材料完美融合，奠定仙剑的根基。 　　“遵命！” 　　修天赐稍微勾手，飞剑化作一道光，没入功德寻芳炉中。 　　“干爹，点火！” 　　功德寻芳炉满不在乎，血肉生灵洗澡用水，我洗澡却用火，这回好好露个脸。 　　“你准备好了吗？” 　　还用得着准备？ 　　功德寻芳炉矜持想着，干爹你这是不了解我，让你瞧瞧俺的本领。 　　下一刻，方斗从指尖飞出几朵火花，落在丹炉下方，瞬间腾起一丈火光，将功德寻芳炉淹没。 　　“啊哟！” 　　功德寻芳炉发出一声惨叫，“烫死我了！” 　　“干爹，这是什么火？” 　　“怎么感觉像是在用锥子扎我屁股，烫死我了！” 　　方斗摇摇头，早知如此，你吹什么牛逼呢！ 　　这可不是一般真火，而是残魂留下的火种。 　　方斗目前是朝元剑仙，也不敢轻易使用，本以为功德寻芳炉真有点斤两，没想到还是守不住。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炉中乾坤 　　片刻过后！ 　　功德寻芳炉，还原成大白胖子的模样，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哎哟哟直哆嗦。 　　“我看你这熊样！” 　　金线蛟没好气，围绕他头顶冷嘲热讽。 　　“大胆，住嘴，我是你少主！” 　　“烫坏屁股的少主？” 　　金线蛟愉快笑了，他也知道，功德寻芳炉虽有个干儿子的身份，但本体是丹炉，地位也和他差不多，属于主人方斗的所有物。 　　“哇呀呀！” 　　功德寻芳炉气不过，朝方斗拱手，“主人，再试一次，我定能不负重托！” 　　方斗微笑摇头，“如果太勉强，还是不用了！” 　　“不勉强，我能行！” 　　功德寻芳炉苦苦解释，“刚才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凡间还有这么厉害的火！” 　　“刚才稍不留神，下面被烧黑一大块！” 　　“再来一次，我肯定注意！” 　　方斗似乎被说动了，“那就再来一次？” 　　“干爹，你就瞧好吧！” 　　功德寻芳炉转身，还原成巨大丹炉的模样，从腹内传出瓮声瓮气的声音，“可以了！” 　　方斗在此掐出火花，扔到丹炉下方，腾起四散摇曳的火舌。 　　难得的是，这次功德寻芳炉没有叫疼，安静立在原地。 　　片刻过后，火光稳定下来，静静舔舐炉身四周。 　　“干爹，还有一口剑，怎么不来？” 　　方斗还想着先炼修天赐的仙剑，却不料，功德寻芳炉抢着催促起来。 　　“一炉两剑，会不会太勉强？” 　　“干爹，你有所不知，这种事情，就要一气呵成。” 　　功德寻芳炉自夸道，“我腹内另有乾坤，别说两口仙剑，就是二十口也绰绰有余！” 　　方斗观察片刻，发现他说的不假，当即朝方玉京点头，“玉京，你的飞剑呢？” 　　“师父，我在！” 　　方玉京双臂张开，突然从身后飞出十八颗明珠，光芒交相辉映，飞出一口剑。 　　飞剑‘珠毫’。 　　“果然！” 　　刚才见过修天赐的飞剑，方斗再见方玉京的，总算也有些心理准备。 　　这口珠毫剑，质地还不如七星剑，现如今，却能与其并驾齐驱。 　　方斗看得出来，那十八颗明珠才是关键，方玉京这是以绝世法宝炼入飞剑中，硬生生将三流层次的珠毫剑，提升到一流层次。 　　“师父，这十八颗‘沧海珠’，是我从海外意外得来。” 　　方玉京介绍道。 　　“可惜了，此宝远胜于珠毫，你这番可谓是明珠暗投！” 　　方斗微微摇头，随便一颗沧海珠，价值都超过珠毫剑。 　　方玉京将沧海珠炼入飞剑，若是让识货之人见了，必定捶胸顿足、如丧考妣。 　　“师父，我是剑修，若无趁手的剑仙，再珍贵的法宝，对我也无用！” 　　方斗心想，说的倒也不错，当即为方玉京推演起来。 　　此番修炼仙剑，最先放弃的，就是原先属于珠毫剑的部分，反而要将十八颗沧海珠的精髓发挥出来。 　　“入炉！” 　　方玉京点点头，飞剑散开，化作十八颗明珠，一线排列，飞入功德寻芳炉中。 　　“修天赐，地煞化天罡的路子，你早已有了思路，此番不必犹豫！” 　　“丹炉中火力催发，正是故土纳新、破而后立的绝佳环境，成败在此一举！” 　　修天赐一个激灵，内心前所未有的明晰，方斗这句话，为他点名了突破的思路。 　　仙剑的具体模样，已经在心头勾勒出大体轮廓。 　　饶是他性情稳定，听了也蠢蠢欲动，急切要出手尝试。 　　“方玉京，你拘泥于珠毫剑的形态，白白浪费了宝物！” 　　“师父提醒你，珠毫形态，只是飞剑的一个变化。” 　　“你的仙剑，应当将沧海珠的力量融会贯通、收为己用，区区珠毫变化，岂是尽头？” 　　方玉京先是惭愧，然后看向炉中的目光，越发炙热起来。 　　原来如此，难怪这些年来，始终有种故步自封的感觉。 　　经过师父这一点拨，才发现自己走了许多错路。 　　两位在外游历的弟子，经过闯荡和自学，成就剑仙回归勾曲山，本以为能得师父另眼相看。 　　就在此时此刻，听到方斗一针见血的指点，才知道自己有多稚嫩。 　　“师父，果然是深不可测！”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内心生出惭愧，师父就如同明月在上，姣姣可见，却触不可及。 　　“灭去心头杂念，专心炼制仙剑！” 　　方斗一声大喝，提醒了两位弟子。 　　于是，修天赐和方玉京，陆续镇定心神，元神飞出，投入丹炉当中。 　　功德寻芳炉中，二人找到各自的飞剑，相互缠绕感应。 　　飞剑，乃是剑修的生命，遍布各种细节，都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剑道凝结。 　　修天赐、方玉京，此番以元神与之融合，便是要助起更上一层楼，蜕变成剑仙。 　　“老伙计，现在我来度你了！” 　　二人心头，不约而同产生明悟，成就剑仙前，是手中飞剑为他们杀敌无数，修行道上护法。 　　现如今，他们成就剑仙，就该反过来，帮助飞剑得道，成就仙剑。 　　“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百丈带头，红鸾和袁明站在两边，听从方斗的指令，不断扇风引火，控制温度。 　　与此同时，各种珍贵材料，加入炉中，帮助仙剑更好化出形体。 　　“漂亮！” 　　百丈望着炉中两股激流涌动，似乎蕴藏着无穷力量，足以洞穿山脉、荡平峡谷。 　　这是藏在仙剑中的威力，也是剑仙的骄傲所在。 　　从前，这也是他仰望的存在，可惜现在，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 　　百丈心头略显哀伤，但随即振奋起来，两位师兄今日练就仙剑，必须做到状态完好。 　　“袁明，你想好了吗，将来仙剑是什么模样？” 　　红鸾脸蛋通红，看得有些入神，低身问旁边的袁明。 　　袁明想了片刻，摇摇头，“想不出来，但你若想炼制飞剑，就算要我摘下天上的星辰做材料，我也一定为你做到！” 　　“啊呸，谁要问你这个？” 　　红鸾板着脸侧过头去，不再理会袁明。 　　袁明欲言又止，最终沉默下来。 　　“嗡嗡嗡！” 　　过了不知多久，功德寻芳炉中，再度起了变化。 　　炉中的两股激流，开始分化成无数分支，在内部翻滚升腾。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功德圆满 　　“可！” 　　方斗见状，吐出一个字。 　　眼前这般征兆，属于阶段性成就，是迈向仙剑的第一个阶段。 　　元神缠绕的飞剑轮廓，终于在炉火炼制下，开始分崩离析。 　　这不是坏事，精华部分和杂质分离，不和谐的区域分开，在炉内穿梭，寻找自身定位。 　　无数纷乱的细丝，到处乱飞乱舞，这就是仙剑的胚胎状态。 　　说来也怪，两口飞剑分离出上百万的细丝，毫无征兆到处穿梭，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从外界看来，功德寻芳炉，最多只有两三人高。 　　内部的环境，却好似广阔没有边界，两口飞剑各自运作，毫无干涉的可能。 　　“真如他所说，丹炉内部别有乾坤！” 　　方斗点了点头，知道功德寻芳炉能化形，又是通灵级别的法宝，肯定有奇异之处。 　　现在看来，这口丹炉内部，或许藏着一口洞天。 　　“捡到宝了！” 　　方斗感慨过后，随即盯着炉内变化的趋势。 　　飞剑分离之后，下个阶段就是重组定型。 　　这是至关重要的阶段，修天赐二人，必须将自身的剑道，贯彻到仙剑坯胎后。 　　万千细丝，按照剑道的规则进行重组，最后达到平衡和谐的状态，方能成就仙剑。 　　“地煞化天罡！” 　　修天赐的低喝声，从丹炉中传出。 　　下一刻，炉中百万细丝分出过半，嗡嗡鸣叫声中，化作极其沉重的模样。 　　仙剑胚胎，彻底转化成地煞形态，黑暗无光、沉重无比。 　　连带着丹炉内明亮的环境，也因此暗淡下去。 　　“呼呼呼！” 　　眼见到了关键时刻，方斗急忙驱动火力，炉内光线再度明亮几分。 　　“重极而轻、静极思动！” 　　“藏巧于拙、似缓还急！” 　　呜呜呜！ 　　一道道细丝，似乎沉重到极致，再也难以悬浮，纷纷扎头往下坠落。 　　丹炉中的世界，果然广阔无边，百万细丝往下坠落，看似眨眼就能落到炉底。 　　实际上…… 　　三十六天之后，外界看来，细丝仍在炉内半空，缓缓朝下坠落。 　　“师父……” 　　方斗一抬手，制住百丈询问，“否极泰来，无迹可寻，唯有当局者才明白！” 　　言下之意，唯有修天赐身临其境，才知道何时突破。 　　于是，再无人开口，都是静静看着。 　　陡然间，细丝下沉的速度，越发快速起来，雨丝般笔直朝着下方坠落。 　　“嘶嘶嘶！” 　　破空声中，一根根细丝，竟然齐刷刷凝固在半空，止住下坠的势头。 　　下一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细丝，又整齐划一，朝上空浮起来。 　　“好极了！” 　　就在一瞬间，仙剑坯胎，就从地煞形态，切换成天罡转态。 　　众所周知，七星本为天上星辰，天罡状态下，比地煞形态威力更胜百倍。 　　“聚！” 　　百万细丝轻灵无比，眨眼间凝聚成仙剑形态。 　　看到这里，方斗内心明白，修天赐这边稳妥了。 　　再看方玉京那边…… 　　这段时间，修天赐在冲刺突破，方玉京也没闲着。 　　他的仙剑坯胎，最终凝聚成一颗颗剔透的小珠子，在炉中飞绕盘旋，速度也不快，像是浮在水中的绿萍。 　　炉中空间极大，纵然小珠子数量超过百万，却也少有碰撞的。 　　但世间久了，总有小珠子撞在一起，扭曲成融合，最终稳定下来，变成更大的滚圆珠子。 　　这幅场景，就像是下雨天的荷叶，一开始水膜附上一层，随即聚拢成大小水珠。 　　不同水珠在荷叶游走，一旦碰到了，就是融合成团，直到最后，化作庞然大物，从荷叶上滑落。 　　久而久之，方玉京仙剑坯胎的数量，从百万之多，飞速下降，五十万、十万、数万、一万、几千…… 　　不知不觉，只剩下十八颗珠子。 　　这些珠子，外表滚圆，上下分明，无论旋转到什么角度，上层如天、下层如海。 　　远远望去，就像是在海天一色的尽头，攫取了十八颗圆球，炼制成珠子。 　　甚至于，站在丹炉旁的众人，还能听到从珠子中，传出海浪拍打的声音。 　　“果然好宝贝！” 　　方斗满意点头，经过这番重炼，方才不令宝物蒙尘。 　　接下来，方玉京就该以自身剑道，运转十八颗沧海珠，汇聚成仙剑。 　　这一点并不难，更何况有修天赐珠玉在前。 　　没想到，方玉京的元神，陡然喝道，“千珠万毫，沧海藏剑！” 　　十八颗沧海珠，齐刷刷升起光芒，交织成大片光幕。 　　光幕中剑气纵横，最终交织成一口仙剑。 　　仙剑落下，光幕和十八颗沧海珠，同时融入其中。 　　这般变化，才是方玉京的本意。 　　沧海珠再好，也比不上珠毫剑，这口原本的三流飞剑，象征师父授艺的情分。 　　所以，他的剑道，是以沧海珠催发毫光，成就仙剑形态。 　　“你这孩子！” 　　方斗摇摇头，虽然自作主张，但终究没有坏事儿。 　　这口全新的珠毫剑，完美调动十八颗沧海珠的力量，可谓是相得益彰。 　　“总算是功德圆满！” 　　方斗心头喜悦，两位徒儿的仙剑炼成，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剑仙了。 　　“什么，功德圆满？” 　　功德寻芳炉，听到功德儿子，忍不住竖起耳朵。 　　“干爹说是功德圆满，莫非是说，想要让仙剑圆满，就要动用功德？” 　　功德寻芳炉有些肉疼，手头就五颗功德之水，可不能浪费。 　　“一人一滴吧，省得说我小气！” 　　功德寻芳炉震动两下，藏在暗处的某个空间内，五颗功德之水，陡然飞出两滴。 　　两滴功德之水，破空出现在丹炉中，分作两道，落在修天赐、方玉京二人的仙剑上。 　　“你们真是走了狗屎运，若非干爹疼你们，怎么可能用仙神趋之若鹜的功德，替你们点化仙剑？” 　　方斗见到这一幕，方才反应过来，那两滴可是功德之水呀！ 　　叮咚！ 　　轻灵的脆响传来，功德之水和仙剑的碰撞，竟是如此悠扬清越！ 　　下一刻，令人猝不及防的变故传来。 　　“哇哇哇！” 　　两声不同的婴儿啼哭声，从丹炉中传出。 　　哪里来的小孩子？ 　　勾曲山师徒数人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好好炼制仙剑，怎么婴儿都出来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大儒隐居 　　轰！ 　　一股热浪朝四面八方扩展开来，瞬间席卷周围。 　　热浪中夹杂火星四溅，打在脸上刺疼带着灼热。 　　功德寻芳炉一跃而起，变成大白胖子的外形，朝方斗拱手。 　　“恭喜干爹，两口仙剑均已点化通灵！” 　　呱呱婴儿啼哭声中，众人目光看向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 　　两位师兄眼下略显尴尬，怀中抱着光溜溜的婴儿，抱紧也不是、放手也不是。 　　方斗看得分明，两个婴儿的本体，俨然就是他们的仙剑。 　　好好的仙剑，怎么变幻成虚肉之躯，还是不断啼哭的婴儿？ 　　其中的关节，肯定在刚才功德寻芳炉擅自做主，加入的两滴功德之水上。 　　方斗翻开《名剑篇》，匆匆扫略书页，终于找到寻求的答案。 　　“原来如此！” 　　方斗合上书页，长叹口气，果真是一场造化。 　　原本修天赐二人炼制仙剑，已经到了紧要关头，随时会圆满功成。 　　但是，功德寻芳炉听了一耳朵‘功德圆满’，就擅自揣度方斗心意，添入两滴功德之水。 　　此举，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原本，二人的仙剑，大致和蜀中三大仙剑的佩剑，属于同等级别。 　　可加入功德之水后，仙剑立刻通灵，成为罕见的通灵仙剑，比方斗的仙剑层次更高。 　　方斗得知真相后，暗自为两位弟子高兴，如此一来，二人的剑术水涨船高，未来成就也不可限量。 　　至于功德水滴？反正用在自家弟子身上，肥水也没流外人田地。 　　这次炼制仙剑，方斗积累经验，将《名剑篇》内容融会贯通，将来自行炼剑，提升仙剑级别，也有了充足把握。 　　“傻孩子，还不快收服仙剑！” 　　方斗一句话，修天赐和方玉京猛地激灵，他们心头早已有朦胧猜测，听师父确认，方才下定决心。 　　二人分别伸出指尖，点在怀中婴儿的额头，薄薄一层皮肤当即裂开，血液开始融合。 　　眨眼间，修天赐二人和各自仙剑，便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这是我的仙剑，七星！” 　　修天赐怀中婴儿猛地化作光，飞到半空，旋转成北斗七星的图案。 　　图案微微震动，空气便弥漫浓郁的剑气，将周遭微尘切割粉碎。 　　“还有我的，珠毫！” 　　方玉京的仙剑，确切来说，应该是沧海剑，毕竟是由十八颗沧海珠炼制而成，但他仍选择保留珠毫剑的名称。 　　嗖嗖嗖，十八颗明珠浮空，光芒连成天幕海洋，微微扭曲，便是一口口飞剑盘旋飞舞。 　　“好仙剑！” 　　下一刻，二人福至心灵，仙剑没入体内，与血肉融为一体，没有半点外物的不适，反而像是体内自然生长的器官。 　　“恭喜两位师兄！” 　　百丈带头，朝修天赐、方玉京行礼，恭喜他们炼成仙剑。 　　从此以后，二人乃是当之无愧的真剑仙，足以和蜀中三大剑仙别苗头。 　　换做先前，纵然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已然成就剑仙境界，但由于手中没有仙剑，只认为是晚辈。 　　“恭贺师兄！” 　　红鸾和袁明二人，齐声恭喜时，内心又是别的心思，都在想着自己有这么一天，该是何等欢喜。 　　“好好，不错不错！” 　　方斗满意笑了。 　　“干爹，我这次立下大功，你怎么奖励我？” 　　一张白白的胖脸凑过来，笑着五官皱起来，像极了菊花。 　　“嗯，你也有功劳！” 　　虽然最后是他擅自做主，但误打误撞，让两口仙剑成功通灵，这也是意外之喜。 　　方斗掏出一包纯阳丹，“拿去当零食吃！” 　　“多谢干爹！” 　　功德寻芳炉心花怒放，跟着干爹就是好，有糖吃。 　　他得了好处，不忘提醒修天赐二人，“纯阳丹对通灵法宝也有好处，经常喂养，可以加速成长！” 　　“谢谢！”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听了，欢喜点头。 　　勾曲山门下，平日都有纯阳丹供应，他们只需平时省点，分给仙剑服用。 　　“既然如此，你们平时的纯阳丹翻倍！” 　　方斗心情大好，大手一挥，“今日勾曲山多出两口仙剑，虽然不能大张旗鼓宣传，但也是一桩乐事！” 　　“德芳都有赏赐，百丈、袁明还会红鸾，你们几个，每人十颗纯阳丹！” 　　百丈大喜，虽然他已是真人境界，但有了纯阳丹，修行速度更快，大有好处。 　　袁明和红鸾也欢喜不已，在纯阳丹辅助下，他们晋升剑仙的日子更近了。 　　勾曲山一门，此刻正处于其乐融融时刻。 　　与此同时，丹阳郡某处破败的农居，迎来了新的主人。 　　“老人家，这里虽然清净，房屋却老旧得很，梁柱都朽坏了！” 　　“门前水井早已堵住，连外出的路都已经被野草淹没！” 　　“此处吃水都能问题，您老又是孤身一人，实在不适合！” 　　介绍房屋的牙子，虽然有心做成这笔大生意，但眼见面前的主顾，实在老的厉害。 　　这位老人确是风烛残年的绝佳写照，满脸、满胳膊的老人斑，满口好牙都掉光了，嘴巴干瘪下去，走起路来，若无手中那根拐杖，期满是走三步摔一下的水平。 　　“不碍事，不碍事，这里视线好，我喜欢！” 　　老人微微喘了口气，从怀中掏出钱袋，数好铜钱递上去。 　　“那好，您老好生住着吧！” 　　牙子转身过去，将钱塞入怀中，然后摇摇头，只怕过几天，就要请人来收尸。 　　瞧那老头子的精神头，还能活几天？ 　　“好地方，当真是好地方！” 　　老人家眯眼抬头，正前方云雾缭绕中，一座严峻高山耸立，俨然是……勾曲山。 　　“勾曲山可是好风光啊！” 　　“不光是风光好，同样是人杰地灵！” 　　老人家见到山顶云气突变，一改往常的厚朴，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刷刷刷！ 　　刺耳的风声凄厉旋转，到处都有鸟雀惊飞，在四周仓皇盘旋，发出惊恐的名教声。 　　“嗯！” 　　他当即施展望气术，透过风云突变的表象，终于看到内情。 　　“名剑出世，好好好！” 　　老人喃喃自语，“剑仙方斗，此番能得了通灵仙剑，实力必将更上层楼！” 　　“看来老夫此行，没白来！” 　　“此番安顿下来，再过几日，就要上山拜见了！” 　　“镇国剑仙方斗，可还记得他身上这层荣誉？”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终于来了 　　两位徒儿炼成仙剑，这是大喜事儿。 　　方斗虽然没想敲锣打鼓宣传，却也没想藏着掖着，毕竟时至今日，勾曲山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一方势力，纵然比不上道家佛道，却也是各方目光汇聚所在。 　　今日仙剑成就，征兆无法消除，时间一久，四方肯定收到消息。 　　既然如此，也无需隐瞒了。 　　名家之子等一众盟友，率先得到消息，很快就送来贺礼，庆祝修天二人炼成仙剑。 　　丹阳郡本地大小势力，也按照惯例，送上礼物。 　　毕竟，现如今的勾曲山，已然成为丹阳郡最大的势力，各方都要仰望的存在。 　　这边的好消息，传到某些人耳中，就未必是什么好消息了！ 　　蜀中！ 　　“勾曲山今日山中风云突变，后有消息传来，疑似方斗两位弟子，已经炼成仙剑！” 　　凌霄剑仙开口，满脸都是慎重，大敌实力增强，这已经不能再坏的消息了。 　　身旁的白帝剑仙、青城剑仙，也都默然不语。 　　这些年来，他们虽然苦心修炼，却还是被方斗拉在后头。 　　方斗早已晋升朝元剑仙，他们三人还困顿聚顶境界，久久不能突破瓶颈。 　　现如今，方斗两个弟子，都已经成就剑仙，而且炼成剑仙。 　　曾几何时，他们还能安慰自己，三人联手，方斗也要退让三分。 　　但现在，人数优势已经不复存在，勾曲山三位剑仙的风头，已经超过他们三人。 　　而且，勾曲山深处外界，风云交汇之处。 　　假以时日，蜀中三大剑仙的名头，将被世人淡忘，却而代之是勾曲山剑仙。 　　“不能在这么下去了！” 　　白帝剑仙缓缓开口，他皇室贵胄出身，性情高傲，很少有瞧得起的人。 　　但是，却接连输给方斗两次。 　　引以为傲的剑术造诣，比不上方斗也就罢了，现在连调教徒弟的能力，也被方斗超过了。 　　这谁能忍？ 　　“各位，我眼下终于明白了，故步自封，乃是取死之道！” 　　白帝剑仙毅然决然道，“我决定入世，寻求机缘！” 　　他随即询问青城剑仙，“你怎么看？” 　　青城剑仙点点头，“是该做出些改变了！” 　　“现在就有机会！” 　　凌霄剑仙开口，取出一封黄绸，“人间的皇帝，邀请我们前往，说是要参与一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造化！” 　　“二位，你们意下如何？” 　　两位剑仙还在犹豫，凌霄剑仙又说了，“他们许诺，只要我们上门，就会给出上古剑仙的埋骨之冢！” 　　听到这句话，白帝剑仙、青城剑仙意动了。 　　从上古到现在，剑仙传承曾一度断绝，所以到了今日，剑修文明成为小众。 　　若非方斗出现，他们三人便代表剑修的顶尖层次，足见传承断层的严重性。 　　如今听到上古剑仙的埋骨之冢，几人都有些意动了，若能挖掘上古剑仙的修行秘密，岂不是能将境界推进到至高境界。 　　说不定，将来重现上古剑仙的风采，能修炼到纯阳剑仙的地步。 　　“不满二位，听到这个条件，我都有些意动了！” 　　凌霄剑仙大方承认，“所以，我率先同意，却不敢替二位表态！” 　　“现在，我问你们，可愿意同行？” 　　“愿意！” 　　这还用犹豫？当然愿意了。 　　于是，蜀中三大剑仙，达成一致意见，决定去见人间皇帝。 　　…… 　　“师父，终于来了！” 　　这一日，百丈从外面赶回，手中捏了张公文。 　　方斗目光匆匆扫过，知道他的意思，上次见到的公文内容，一字不差，出现在丹阳郡了。 　　朝廷的手，终于伸到丹阳这块地界。 　　不过这是意料之中，方斗也没有意外，只是有些感兴趣。 　　这项政策，对修行者来说，简直是祸害，但对于增强朝廷的实力，确实有百利无一害。 　　关键在于，朝廷和地方官府，如何保证政策实行？ 　　纵然有名教辅助，朝廷也不太可能，得罪全天下的修行之人。 　　要知道，遍布人世间的修行界，不光有大门派，也有无数小门小派，已经散修们。 　　但凡有点家业的，都不可能甘心被朝廷管束。 　　可想而知，一旦地方官府，强行推行公文内容，必将是天下大乱的开始。 　　“嗯，百丈，丹阳郡的最高长官是什么来头？” 　　百丈想了想，回道，“是十七年前恩科的探花，名为杜朝化，也是名教弟子，相传为有三十年大儒修为！” 　　“尚可！” 　　方斗想了想，如果朝廷真要对他下手，怎么着也得来几个大儒，区区一个儒生怕是不够看。 　　“除此以外，未见官府有什么出格的动作！” 　　可以说，在丹阳这个地界上，没什么能瞒过勾曲山。 　　方斗也知道，此时此刻，当地的多方势力，也在观察勾曲山的动向。 　　毕竟朝廷来者不善，许多人都心存怨念，偏偏有不敢出头，巴不得有人带头。 　　众人心目中，还是勾曲山家大业大，适合带他们出头。 　　但是，方斗现在想的不是这个。 　　“百丈，出去迎客！” 　　百丈猛地抬头，“师父！” 　　他心下大骇，竟然有人在外面。 　　“去吧！” 　　百丈朝方斗行礼，内心充满歉意，他身为真人，被人潜入山外都不知道。 　　等他走到山脚下，见到一个摇摇欲坠的老人，拄着拐杖坐在路边，斜靠着一块石头，在阳光下打瞌睡。 　　“来，来了！” 　　老人猛地睁开眼，看到百丈，颤悠悠起身。 　　“烦请通报一声，名教牧野公，拜见镇国剑仙！” 　　百丈心头一震，果然是朝廷来人，自称名教，又是大儒，而且称呼方斗，并非修行之人惯用的‘方剑仙’，而是久久没人提及的镇国剑仙。 　　这什么意思？无非是提醒方斗，他在朝廷还有封号。 　　“不用了，师父叫我出来，便是迎您进去。” 　　牧野公吃力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百丈转身就走，耳边听到牧野公询问，“镇国剑仙进来喜得名剑，想必欢喜的很！” 　　他刚要张嘴，突然醒悟到，对方在套他的话。 　　“家师之事，弟子不敢擅自打听，还请见谅！” 　　牧野公也不生气，赞道，“孝道可嘉，不错，不错！” 　　百丈带着牧野公，一路走入山中，在某处修缮好的道宫，见到了方斗。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牧野公 　　“牧野公，久仰大名，未得一见！” 　　百丈刚带着牧野公走到门口，方斗便爽朗笑着，迎了出来。 　　他见到牧野公的时候，就知道这次朝廷动真格了。 　　别看眼前老人风烛残年，却是名教中老资格的大儒之一，地位等同于道家本初、释门军臣。 　　这样的人物，都是核心支柱的存在，理应在朝廷内部坐镇，怎么来丹阳郡了？ 　　莫非，朝廷当真这么重视他方斗？ 　　方斗不动声色，邀请牧野公入内坐下。 　　牧野公环视四周，极力睁大双眼，过了片刻，长叹口气。 　　“我在京中读书，曾翻到御制督造的建筑，其中有一页，正是勾曲山各道宫的图纸！” 　　“故纸堆中，哪有亲临其境来的真实！” 　　这就来了！ 　　方斗含笑不语，对方言下之意，朝廷曾开恩，为勾曲山建造无数道观、道宫，这是对他有天大的恩情，他方斗身为镇国剑仙，理当记得。 　　“牧野公既然来了，真好有机会，好好看看！” 　　方斗指向道宫各处，“当年我狼狈出逃，山中一切损毁殆尽，到后来辗转回归，在弟子的帮助下，方才从废墟上，重建这处道宫！” 　　“当年经历虽然苦涩，但至今想来，却是难得的磨炼！” 　　百丈低头听着，心里大叫解气。 　　方斗为何要假死脱身？还不是朝廷和道家勾结，对敌之时背后下手，让方斗不得不假死。 　　那段时间，方斗不见踪迹，世人都以为死了，朝廷更是过河拆桥，纵容四方来人，打死拆毁山中建筑，等到了回归之时，勾曲山废墟一片。 　　今日的道宫，都是我亲手建造，和当年的朝廷之恩，没有半秒钱关系。 　　方斗也有言外之音，想要打感情牌，免开尊口。 　　“咳咳咳，年纪大了，站不住！” 　　牧野公不动声色，岔开话题。 　　“是我疏忽了，百丈，快请牧野公坐下！” 　　百丈扶着牧野公坐下，感受他虽然身躯衰老，内里藏藏着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看似蛰伏，一旦爆发，连他都难以抵挡。 　　果然是名教大儒，深不可测！ 　　“啊，镇国剑仙，这位年轻人，我刚才听你称呼他百丈！” 　　“老朽略微记得，道家黄山一脉，也有个百丈，恰好也是真人，可有关联？” 　　方斗微微笑道，“或许是凑巧而已！” 　　他就是死不承认，那又如何？ 　　“是这样啊！” 　　牧野公，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谈起别的。 　　“镇国剑仙，朝廷的公文，你进来可有见到？” 　　“见到了！” 　　方斗大方承认，仅仅是承认而已，没有提及别的半个字。 　　但牧野公，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镇国剑仙，你是否担当表率，率先相应朝廷号召！” 　　方斗微微笑道，“没有问题，勾曲山周围的田亩产业，都是当年朝廷赐下！” 　　“我可以做主，尽数捐献给朝廷！” 　　“至于登记造册一事，那就没有必要了！” 　　“我勾曲山，非僧非道，不拜菩萨真佛，也不拜斗姆三清！” 　　“牧野公，你看这样可好？” 　　方斗意思很简单，田地什么都是身外之物，勾曲山已经上百年没下山收租子了，全靠着洞天出产过活，自给自足。 　　朝廷想要这些浮财产业，全部收走也不心疼。 　　但是，想要勾曲山臣服朝廷，大可不已。 　　当年的惨痛教训，方斗没有提及，那是他大度，朝廷却不能忘记。 　　真以为，有了那段黑历史，还能让堂堂剑仙，为你们卖命。 　　“哦哦哦啊！” 　　牧野公双目微闭，突然一抖，似乎惊醒了，“镇国剑仙说的是！” 　　装傻充楞？ 　　方斗心想这都是小儿科，你想要耗着，我奉陪，但若是还想将老子当枪使，没门儿。 　　“镇国剑仙，你可知道，当今天子是什么出身？” 　　“依稀听说，是当年正统皇帝的皇孙！” 　　方斗微微一惊，原来皇帝都换了两代了，想到将近百年过去，这也正常。 　　“不错，天子幼年聪慧、少年老成，常怀天下之志，更能招贤纳良、重用人才！” 　　“实不相瞒，当今天子，乃是中兴贤君，更是前所未有的圣君之才！” 　　“俗话说，圣天子在朝，当使野无遗才！” 　　说到这里，牧野公整理衣冠，起身郑重说道。 　　“我牧野公不才，愿意为朝廷举荐良才，镇国剑仙方斗，应当入朝效力，为天子开疆辟土！” 　　方斗听到开疆辟土四字，留了个心眼，暗自记下了。 　　但他口头上，仍然坚定拒绝，“山野之人，没什么大志向，到要让牧野公失望！” 　　“方斗只懂打打杀杀，并非什么良才，普天之下的良才，早已被名教一网打尽啦！” 　　“牧野公，你来做客，我无限欢迎，其他就免了！” 　　牧野公仍然不放弃，“镇国剑仙，你……” 　　“打住！” 　　方斗连忙说道，“从始至终，我心目中的镇国剑仙只有一个，便是先师空自若！” 　　“方斗为不肖弟子，无法继承师父的风骨，只能寄情山水，放荡一生！” 　　牧野公见苦劝无效，索性不再多说，连喝了几壶茶，方才离去。 　　临走前，牧野公对方斗说道。 　　“忘了和镇国剑仙说了！” 　　“老朽进来年迈老弱，不能为朝廷效力，便选择一地隐居。” 　　“巧了，丹阳为老朽祖籍，就在当地落脚！” 　　牧野公指向山外一个方向，“老朽就住在那里，镇国剑仙若是有空，可以过去做客！” 　　“时候不早了，告辞了！” 　　等到牧野公离去，百丈才开口，“师父，来者不善呐！” 　　“没错！” 　　方斗点了点头，“先搞清楚，他刚才说的是真是假？” 　　百丈外出一打听，确有此事，牧野公选择隐居的地方，距离勾曲山也不远。 　　这下明白了，哪里是隐居，分明是光明正大的监视。 　　这老儿，也着实可恶，嘴上说的客气，实际上却狗皮膏药一般，死死贴在旁边。 　　“师父，我去轰走他！” 　　百丈怒了，哪有这么做事的，分明是不要脸。 　　“由他去！” 　　方斗笑了，跟我当钉子户，你年纪虽大，却还是嫩的不行。 　　好吧，咱们干脆耗下去，看看谁能耗得过谁？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反监视 　　牧野公在丹阳郡隐居，简直在家门口扎了根刺。 　　方斗还没什么意见，一众弟子们就忍受不住，这是什么意思？ 　　如今的丹阳郡，勾曲山是独一无二的庞然大物，甚至超过道家、佛道两宗。 　　曾几何时，有人感叹，丹阳郡何其人杰地灵，出了剑仙方斗、道子丹融和佛子圆通。 　　这三人，分属不同势力，却是近些年来，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 　　有些目光深远之人断定，丹阳郡太小，容不下三人并存。 　　果不其然，道子丹融、佛子圆通常年在外，所在的黄山道脉、九华寺，象征意义更大，无心和勾曲山争雄。 　　反观勾曲山，剑仙方斗在此隐居，近些年来，还有两位弟子晋升剑仙。 　　两相比较，勾曲山已然成为丹阳郡当之无愧的头等门派。 　　门下弟子虽然人数不多，却个个都是精英，看其他门派，都有些瞧不上眼。 　　谁能想到，朝廷竟使出损招，找个快入土的老头子来监视。 　　牧野公年岁已高，恰如一块狗皮膏药，牢牢粘在旁边，令人如鲠在喉。 　　“师父，咱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任凭这老儿挑衅！” 　　到了第二天，除了百丈之外，其他四位弟子，都知道牧野公的消息。 　　他们得知之后，个个义愤填膺，此举不但是对方斗的不敬，更是对整个勾曲山的挑衅。 　　身为门下弟子，一众徒儿们，纷纷请缨。 　　“急什么？” 　　方斗轻描淡写道，“你越是着急，越是落入对方的圈套中，今日为师指点你们一二，对敌之时，切忌心浮气躁！” 　　“敌人的出手越是厉害，越要知道见招拆招！” 　　一众弟子们听了，渐渐冷静下来，仔细琢磨。 　　对啊，牧野公目前只在附近隐居，没有做出什么工作。 　　他们这边若是先急了，贸贸然上门讨要说法，最理想状态是碰一鼻子灰，无功而返，若是想得险恶一些，对方舍了这条老命碰瓷，让勾曲山甩也甩不掉。 　　“好险！” 　　几位弟子，全都天资聪慧，或快或慢，就想通其中的关节。 　　牧野公这般年纪，出使这趟任务，恐怕真有用这条命绑架方斗的意思。 　　方斗笑而不语，小儿科，我前世见过的碰瓷，比你想象更多。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还是静观其变。 　　但，静观其变，不代表什么都不做。 　　“咳咳！” 　　“天赐、玉京、百丈、红鸾、袁明，你们几个，从明天起，轮流到牧野公家门口值班！” 　　方斗嘴角浮现一抹微笑，“老人家上门，我身为此地主人，怎能不尽一尽地主之谊？” 　　“师父说得对！” 　　方玉京立刻想明白了，“我等身为晚辈，前去看护一二，也是处于礼数！” 　　“不错，不错！” 　　其他弟子依次明白，对视而笑，早就看那老头子不顺眼。 　　方斗见弟子们如此乐观，忍不住泼冷水，“尔等切莫小瞧对方！” 　　别看牧野公随时可能断气，真要把他当成糟老头子，那就是有眼无珠的表现。 　　这位老人，也曾叱咤风云，是名教一等一的头面人物。 　　更何况，出身名教的读书人，只要是混得好，有两样必不可少，笔杆子和嘴皮子。 　　方斗眼见几位弟子，相比这位老大儒，阅历还是太浅，万一掉以轻心，是会吃大亏的。 　　“师父放心，我们都有准备！” 　　弟子们接连表态，方斗听这语气，就知道没放在心上，微微一笑，罢了，到时候再说。 　　…… 　　第二天。 　　牧野公于天色微明醒来，他这个年纪，睡一天少一天，有时候想睡也睡不着，通宵都是睡得晚起得早。 　　掀开薄被，他起身下床，行完一整套洗漱的程序后，方才推开房门。 　　按照牧野公的习惯，每天早起后，都要在门口打一套养生拳，强盛健体。 　　但是，推开大门，他见到一个人影动也不动，就站在门口。 　　“牧野公，晚辈修天赐，奉家师之命，特来看护您老人家，以防有不长眼的野兽、宵小误伤了你！” 　　果然…… 　　牧野公内心笑了，这是方斗出招了，出招就好，总比拳头打空，有力无处使来得好。 　　“看你身上积露厚重，来的挺早吧？” 　　修天赐微微笑道，“不算早，昨天前半夜来的，准备今晚后半夜再走！” 　　“辛苦了，我这边有木凳，你坐下歇歇！” 　　修天赐礼貌有加，抬手道，“不敢，未得师命，不能有任何举动！” 　　言下之意，师父叫我过来，没有别的吩咐，我专心看着你就好。 　　牧野公叹了口气，“听闻勾曲山大弟子性情沉稳敦厚，颇有长者之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 　　修天赐仍是面带微笑，礼貌应答。 　　他越是如此，越是让人摸不透深浅。 　　“闲来无事，让老朽给你讲讲，我名教的几则故事如何？” 　　牧野公开始施展口才，想要通过交谈，潜移默化感化修天赐，让对方接受名家思想。 　　本以为，修天赐会拒绝，没想到，对方居然答应了。 　　“也好，老人家请讲！” 　　修天赐似乎无意说道，“我在山中，也常听师父，讲些道家、佛道的小故事，算是颇有心得！” 　　“哦，说来听听！” 　　牧野公来了兴趣，询问道。 　　“师父所讲的故事，主人公有和尚、道士、书生，闺阁小姐、乞丐怪人等等！” 　　“但是看故事，不能只看故事的内容，还要看故事是谁写的！” 　　“读书人的故事，从来都是书生活到最后，美人金钱应有尽有！” 　　“和尚道士的故事，不外乎宣传神佛，让世人笃信因果报应。” 　　说到这里，修天赐看着牧野公，认真说道，“师父曾教导我，听故事如同看书，不能被书所迷，要懂得以其中的道理，验证自己心中的道理！” 　　“绝不能盲从，要养成独立自主的思想！” 　　“牧野公，你说对不住？” 　　牧野公接连咳嗽了几声，然后虚弱说道，“也算有见地。” 　　“那故事还说不说了？” 　　既然被喝破心思，所谓的故事，自然是听不下去了。 　　牧野公感受到深深挫败，本以为方斗难以攻克，转而从他弟子下手，结果也遭到挫败。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徒弟都是人才（下） 　　第一天值班的是修天赐，这位大弟子，行事说话滴水不漏，让牧野公无处下手。 　　牧野公感叹之余，也起了爱才之心，按照名教评定人才的标准，修天赐这是君子之风，至为难得。 　　只可惜，修天赐入了勾曲山，而且对方斗忠心得很，很难挖墙脚。 　　“忘了告诉牧野公，我们几个师兄弟，轮流看护您老人家！” 　　“今天是我，明天则是我师弟方玉京！” 　　听到方玉京的名字，牧野公心中一动，有门儿。 　　早就听说，方斗早年手下的两个弟子，一个沉稳、一个活泼。 　　今日见识到修天赐的沉稳，简直是无懈可击，如果换做方玉京，岂不是有希望了？ 　　牧野公想要拉着方斗下水，为朝廷效力，但上次拜访，见识过方斗的心如铁石，只能从他身边下手。 　　方斗一众弟子，就是破绽，若能将他的弟子拉拢到朝廷这边，不怕方斗不肯过来。 　　方玉京，速来以活泼闻名，众所周知，活泼的人没有定性，最容易被言语调动。 　　修天赐走后，牧野公取出一块含片，压在舌根下，仔细保养起来。 　　明日，当年名震天下、辩才无双的牧野公，又要冲出江湖啦！ 　　…… 　　第二天！ 　　牧野公见到方玉京，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 　　方玉京的衣着打扮，一如往常，只不过双耳戴上两个贝壳，看上去有些滑稽。 　　见到牧野公开口，他指着耳朵，示意自己听不到。 　　牧野公想起来，自己想要说服对方，倾向名教阵营，不开口怎么行？ 　　“摘下来！” 　　牧野公做手势，示意方玉京取下双耳上的贝壳。 　　“取不下来！” 　　方玉京大着嗓门开口，“抱歉，牧野公，这对‘流音贝’是海外珍宝，我意外得到！” 　　“流音贝中，有各种自然天籁，已经人间至极的各色乐曲！” 　　“我平时闲来无事，就听听解乏！” 　　“你放心，此宝灵性，只有我能听到，不会影响你！” 　　说罢，方玉京闭上双眼，听着音乐微微摇晃。 　　牧野公气极反笑，好哇，防着我？ 　　我名教神通，岂是你所能揣度？ 　　诗书礼乐，也是我名教子弟必修功课之一，区区流音贝，岂能难得住我？ 　　牧野公折身而去，归来时，手中抓着一截中空的草茎。 　　这是周围常见的野草，稍微加工，就是顽童们手中常见的口哨。 　　牧野公将草茎凑到嘴边，吹了几口，发出尖利的声音。 　　可以用！ 　　接下来，牧野公吹着草茎，高低悠扬的声音开始传出，渐渐成了一支曲子。 　　方玉京这边，耳边是流音贝中的大海滔滔，各种鸟鸣鱼跃的声响，闭着眼睛仿佛回到海上。 　　心想，我都这么做了，那老头子肯定没办法。 　　原来，修天赐回山后，深感牧野公见缝插针的本领，唯恐方玉京斗不过他，特地告知此事。 　　方玉京听了大笑，这又什么不好应付的，当即取出流音贝。 　　我整天戴着流音贝，不听你说话，总成了吧！ 　　“轻轻松松，撑过一天！” 　　方玉京正美滋滋想着，眼前的海上风景，陡然飘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方小友，你喜爱音乐，这可巧了，我名教的乐道天下无双！” 　　“老朽来为你讲讲……” 　　方玉京惊愕不已，这老头厉害呀，竟能施展手段，冲破流音贝的屏障，直接将话送到他脑海中。 　　果然不一般！ 　　方玉京索性摘掉流音贝，“老人家，我在听！” 　　牧野公满意点头，“我名教乐道，恢宏大气、气象万千，乃是正道乐章！” 　　“其他淫岳，纵然娱人性情，却对精神有害无益，无比戒绝！” 　　“刚才你说听的是天籁，实则，天籁也分正邪，须得选择来听，不然的话，也是对自身不好！” 　　“听正乐，须得先习我名教本领！” 　　“奏乐的礼数条律，乃是乐章的根本，不能忽视！” 　　“……” 　　渐渐的，牧野公开始提到名教的思想，企图说服方玉京。 　　他毕竟老练，将各种乐理说得生动有趣，间或夹杂一两件趣事，描述得趣味横生。 　　但是，却在潜移默化中，夹杂了名教的许多思想。 　　方玉京听着听着，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似乎沉迷其中。 　　牧野公见状，心中大喜，成功了。 　　他是老牌大儒，隐世多年，除了名教的后人还记得，外界早已不知道牧野公存在。 　　但直到他的人，都明白牧野公三字的含义。 　　此人辩才无双，一根舌头能将钢针说弯，至于教导弟子成材，更是罕见对手。 　　无论是劣性顽童，还是无德浪子，只要被牧野公一说，无不是幡然醒悟，专心读书向善。 　　朝廷派他过来，就是要作为说客，拉拢方斗。 　　只可惜，方斗有了前车之鉴，戒心太重，始终不肯相信。 　　牧野公这边，也是看明形势，知道多说无益，索性在旁边住下，等待机会。 　　惊醒接踵而至！ 　　方斗出了一个昏招，竟然派弟子监视自己，这可给了他机会。 　　勾曲山一门，若是躲在山中，他牧野公也没办法，只能耗下去。 　　说实话，以他寿元无多的情况，不一定能耗得过方斗。 　　眼下好，方斗派来的弟子，个个都是年轻人，正是牧野公擅长攻略的对象。 　　上一个修天赐不算，眼前的方玉京，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 　　牧野公毕竟是大儒，底蕴深厚，对各种典故信手拈来，口若悬河，将乐理说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 　　眼看着方玉京渐渐沉迷，牧野公心中大喜，知道趁热打铁的机会来了。 　　“方小友，你若有意，可随我回京城，听遍各种古乐、雅乐！” 　　“呃！” 　　方玉京回过神来，一擦下巴口水，“牧野公，实在不好意思！” 　　嗯？ 　　只见方玉京面带歉意，解释起来，“其实，我对乐理一窍不通，只是听到好听的声音、乐曲，就随便听听！” 　　“你刚才讲的太复杂，我实在听不懂！” 　　方玉京指着头顶，“这也到后半夜了，该我换班了，您年纪大了，早些睡！” 　　说完，方玉京转身离去，留下一地月光。 　　牧野公愣在原地，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被耍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徒弟都是人才（下） 　　牧野公气得一夜没睡，最终还是说服自己，要克制愤怒，绝不能被对方打乱阵脚。 　　没想到啊，方斗调教弟子的本领，竟是如此厉害，一个个都死心塌地。 　　修天赐君子之风，他不好非议什么，但这个方玉京，竟敢装傻蒙骗他，简直是市井小流氓。 　　“不着急，方斗有五个弟子，这才过去两个，还有三个，机会足够！” 　　牧野公施展静心养气的功夫，最终恢复心态平和，迎接第三天的黎明。 　　…… 　　“嗯！” 　　百丈身穿道袍，头戴道冠，俨然一副道士出家人的打扮。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不是寻常的道袍，而是重大的节日、礼仪才穿戴的礼服。 　　此等行为，用意不言而喻，明晃晃再说，老子是道家的，和你不对付，免开尊口。 　　牧野公挠挠头，这下难度不小啊！ 　　本以为方斗游离三家之外，怎么还有个弟子是道家的，而且已经到了真人境界。 　　这可不好办呐！ 　　面对高难度，牧野公也燃起斗志，若能说服道家真人来投，倒也不失一桩壮举。 　　“呃……” 　　没等牧野公开口，百丈便率先发言了，“牧野公，有兴趣了解下我们道家的经义吗？” 　　“……” 　　嗯！ 　　按照原定计划，牧野公该向百丈安利名教，但现在反过来，百丈开始朝他安利道家。 　　套路老汉牧野公，反过来被套路，感觉自身专业受到挑衅。 　　于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辩论开始了。 　　“我名教教化愚氓、居功甚伟。” 　　“道家能成仙！” 　　“名教辅佐圣王，令百姓安居乐业！” 　　“道家能成仙！” 　　“世上若无名教，万世如同黑夜行走，无灯火香烛，找不到正途可走！” 　　“道家能成仙！” 　　“我名教……” 　　“道家能成仙！” 　　无论牧野公口灿莲花，百丈来来去去，就这么一句。 　　…… 　　“好小子，你就只会这么一句吗？” 　　百丈微微抬起下巴，“当然不是！” 　　好么，这是第二句了。 　　牧野公说的口干舌燥，内心越发恼火。 　　“成仙逍遥，是尔等的避世妄念，若人人成仙，抛下人间理会，百姓如何存活？” 　　“尔等烧火炼丹，浪费金石药材，对世间有百害而无一利！” 　　“成仙之说，就是害虫！” 　　百丈正要开口反驳，突然见到牧野公的神情中，带着一份期待，将即将出口的话，强行咽下去。 　　然后，他缓缓说道，“道家能成仙！” 　　牧野公大怒，对着百丈连连摆手，“道不同不相为谋，老朽不想见你，去，去，去！” 　　这是明摆着赶人了。 　　百丈心想谁想来啊，巴不得转身就走。 　　下一刻，他恭敬说道，“若无师命，我要待到后半夜才走！” 　　“好，你就站在门口！” 　　牧野公关上木门，再也不肯外出半步。 　　门外传来嘀咕声，“这么大年纪，别气出个好歹！” 　　牧野公更怒了！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牧野公推开门，心想又来了什么妖魔鬼怪？ 　　经过三人，他总算明白，方斗门下的弟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晚辈红鸾，见过牧野公！” 　　红鸾脆生生的声音，传到牧野公耳中，让他微微一愣，女弟子。 　　“牧野公，你气色不太好？” 　　红鸾关切询问，让原本怒气冲冲的牧野公，变得平静下来。 　　“没事，没事！” 　　牧野公摆摆手，遮住自己眼中血丝。 　　红鸾长相讨喜，即便是牧野公，对他也难以发脾气。 　　“你叫红鸾？” 　　“正是！” 　　牧野公心想，这是个老实孩子，可惜是女娃儿。 　　这位名教大儒，见到红鸾时，没了说服的想法。 　　原因很简单，身为女弟子，在方斗心目中份量不够重，难以将其拉拢过来！ 　　牧野公如此认为，倒也符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名教风格。 　　“牧野公，山中人手不够，我过来凑个数！” 　　红鸾抱歉说道，“还望你不要介意！” 　　牧野公摇摇头，“不介意，不介意！” 　　红鸾突然想起什么，从身后取出一张纸，递送到牧野公面前。 　　“这个不好意思！” 　　牧野公瞪大眼睛，看到纸上纵横交错，似乎是棋格图案。 　　“抱歉，昨日师父才想起来，几位师兄轮值看护，却没有记录！” 　　“所以，从今日起，增加了签到表！” 　　“您在这个地方画押，就能证明我们来过了！” 　　红鸾微笑仰头，望着牧野公，满脸天真无邪。 　　见牧野公没动，红鸾想起什么，惭愧不已，“忘了带笔了！” 　　牧野公大度摆手，“没事，屋内有纸笔！” 　　他返身屋内，取笔花了一勾，还给红鸾。 　　红鸾却没有接过，反而不好意思说道，“可否，可否帮前面三位师兄也勾一下？” 　　我勾个锤子！ 　　牧野公下意识要拒绝，但见到红鸾一脸哀求，心中一软，答应了。 　　红鸾收起纸张，贴身收藏，万分感谢。 　　“红鸾啊，你身为女儿身，该当知道，修行什么的，都是虚妄！” 　　“还是趁早下山，娶妻生子，孝敬公婆，才是正理！” 　　牧野公苦口婆心劝说道。 　　“身为妇人，读书识字用处不大，学些妇德女工，方为正道！” 　　“来，我给你讲些女德！” 　　红鸾认真点头，仔细倾听。 　　这一天，牧野公总算过瘾，难得没有生气。 　　红鸾离开时，他还有些舍不得，懂事的孩子，只可惜是个女娃儿。 　　方斗门下的弟子，总还有一个正常的。 　　牧野公感叹之余，略微一算，明日就是第五天，应该是方斗最后一个弟子了。 　　…… 　　第五天，袁明上门了。 　　牧野公见到他，心想也没什么出众之处，而且排名最末，莫非是醉不成器的弟子？ 　　他伸手，“签到表呢，我先为你画押！” 　　如此通情达理，还是看在昨日红鸾的面子上。 　　没想到，袁明站在原地不动，微微皱眉。 　　“什么签到表？” 　　他思索片刻，认真回答道，“抱歉，勾曲山没有那个东西！” 　　牧野公听了，回过神来，气得额头发胀，半晌没回过神来。 　　袁明也反应过来，看着牧野公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悯。 　　别看红鸾在方斗面前，一副淑女模样，这丫头恶作剧起来，真让人哭笑不得。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感应 　　五个徒儿轮流下山，‘伺候’老同志，方斗一点也不担心。 　　所以，方斗坐镇勾曲山，却也不是为了修行。 　　眼下风起云涌、世事变幻，稍不留神便有白云苍狗之事，可不是修炼的好时候。 　　方斗在山中闭关，实则是要一探前路，寻找勾曲山的未来。 　　可想而知，未来将是代天选帝的高潮时代，无数势力将被卷入其中。 　　不管你有无野心，都拒绝不了代天选帝的诱惑。 　　勾曲山身处大势之下，绝无置身事外的可能，方斗必须要想清楚再下手。 　　趁着清静，正好以‘先天阴阳易经’，测算一下未来。 　　“金线蛟，守在外面，为我护法！” 　　开动前，方斗放出金线蛟，守护在山外。 　　以金线蛟今时今日的本领，纵然来的是无法战胜的强敌，也能拖延一段时间，让方斗反应过来。 　　“遵命！” 　　金线蛟腾起空中，将身躯融入云雾中，俯视下方勾曲山，任何外人想要闯入，都逃不过他的监视。 　　如此一来，总算是准备好了！ 　　“干爹，我干什么呢？” 　　大白胖子可怜兮兮，前来请求任务。 　　方斗想了想，先前炼剑的前车之鉴，至今还有阴影，可不能再让他有机会起幺蛾子。 　　“这样吧，你负责山外一块的警戒！” 　　功德寻芳炉听了，拍拍胸口，“干爹放心，只要我不逃，没人能靠近你！” 　　方斗当时还没觉得什么，后来越想越不对劲，这小子贼头贼脑、欠抽！ 　　“对了，功德水滴上交！” 　　方斗至今还心有余悸，生怕他奇思妙想，再那么一哆嗦，将这点积攒全糟蹋了。 　　至此，一切准备就绪。 　　方斗盘腿而坐，观风走云停，日落月升、群星转移。 　　过了足足一日一夜，总算将心境提升到圆满状态，方才发动先天阴阳易经。 　　方斗闭上双眼，运转这门神通，只觉得漆黑一片的世界中，陡然浮现五彩斑斓的漩涡。 　　无数纷呈的思想、信息，化作文字、图片、光影片段，猛然涌入脑海当中。 　　“啊！” 　　方斗猛地睁开双眼，再看掌心，功德水滴，只剩下两滴了。 　　原来刚才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消耗了一颗功德水滴，难怪刚才的动静，远远超过以往任何一次。 　　“罢了，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方斗双目瞳孔旋转，化作阴阳鱼，开始缓缓消化刚才的信息。 　　“朝廷？” 　　此刻方斗开的视角，属于先天阴阳易经，是对未来的预测。 　　视线所见之处，乃是京城方向，无数流光如同星辰陨落，朝着城中落下。 　　这块不是什么流星雨，而是各方人才汇聚京城，辅佐当朝皇帝的征兆。 　　“此等征兆，分明就是名教计谋得逞，四方臣服！” 　　方斗惊叹不已，这些流光的主人，其中夹杂百家学派的来源。 　　也就是说，除了名教之外，还有其他学派也投身朝廷。 　　下一刻，方斗微微吃惊，抬头看天。 　　却见一道流光从山中升起，竟也汇入无数光流，朝着京城方向飞去。 　　“我勾曲山，注定也有一人，要参入朝廷之事！” 　　方斗心中揣度，究竟是哪位弟子呢？ 　　不等他想明白，京城风云再起，无数光流落下后，地面微微震动起来。 　　下一刻，从地面升起纷纷气流，最终汇聚成巨大的龙形祥云。 　　祥云的形状，正是一头盘旋半空的长龙，抬头望着日月，吞吐天地灵气。 　　“这是龙脉地升天！” 　　这又是一个劲爆的消息。 　　想当年，朝廷扶持麻教和道家作对，结果一场大战下来，麻教全军覆没。 　　道家得势不饶人，还将朝廷的镇国龙脉重伤，方才扬长而去。 　　龙脉元气大伤，直接带来一连串的恶劣后果，首先是隆光帝驾崩，两个儿子南北争夺帝位，引发空前惨烈的新生正统之战。 　　那一战死伤不计其数，道家名教阵亡的真人、大儒，也是两手数不过来。 　　即便战争结束，天下仍旧动荡不安，名教不得不脱离修仙界，专心经营世俗，方才勉强将烂摊子拉扯起来。 　　时至今日，总算有了成效。 　　方斗看出，镇国龙脉不仅恢复，而且在不久将来，将从地升天，这是一大步蜕变。 　　可想而知，名教最近谋划的事情，不必先前佛道来的小，而且犹有过之。 　　“好家伙！” 　　方斗含笑点头，他几乎可以笃定，名教已经找到天帝候选了。 　　若无天帝候选，名教只怕现在，仍保持低调，专心种田。 　　一旦有了天帝候选，情况就不同了，毕竟代天选帝，重点在一个争字。 　　这场游戏中，不存在什么与世无争的说法，落后他人，只有被淘汰的下场。 　　佛道低调吧，还不是为了功德，硬着头皮攻打天河水妖，阵亡无数精锐。 　　名教这边，虽然尚未动手，但许多征兆已经表明，将来必定会有大动作。 　　“看来，这次朝廷之行，飞去不可！” 　　方斗有些迟疑，卦象中有一弟子应在其中，只是不能肯定，是哪个弟子？ 　　“天赐、玉京，最近需要熟悉仙剑，去不得！” 　　“百丈，又是道家出身，身份敏感，也不适合去！” 　　“剩下只有红鸾和袁明了！” 　　方斗瞬间下定决心，“袁明不能去，只好带上红鸾了！” 　　…… 　　出关之后，方斗刚沐浴更衣，正在喝热茶。 　　“师父，弟子求见！” 　　红鸾兴冲冲上门，满脸都是兴奋的红晕。 　　不能吧，我刚做出决定，这孩子怎么猜到的？ 　　方斗心中古怪，表面却是平淡问道，“红鸾，何事上门？” 　　“师父，你看这是什么？” 　　红鸾掏出一张纸，上面正是她戏耍牧野公的‘签到表’，俨然画着几笔勾划。 　　“嗯，你说！” 　　红鸾眉飞色舞，一改当时在牧野公面前的温顺模样，开始介绍起来。 　　“这是我骗来，牧野公的亲笔画押！” 　　“今后，你若是看他不顺眼，就在这张纸上填写欠条，让那老家伙，欠咱们勾曲山黄金百万、珍珠千斗……” 　　“师父，徒儿这样做可对？” 　　方斗叹了口气，傻孩子，真以为能戏弄老人家。 　　牧野公可不是简单人物，你们初见之时，还能占些便宜，等相处久了，被他摸清楚脾性，就干着吃亏吧！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决定 　　方斗所料不差，五个徒儿，很快就见识到牧野公的厉害。 　　五天过后，很快轮职一圈，到了第六天，在此轮到修天赐。 　　修天赐照旧油盐不进的模样，但这次牧野公已经有了对策。 　　“天赐，听闻你是玄武镇出身，这些年离家久了，可曾想念家乡？” 　　修天赐明知是他计策，仍被勾动心思，整日都情绪有些低落。 　　牧野公见奏效，也不趁胜追击，而是在旁边静静看着。 　　嘿嘿，五天一轮值，老朽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小娃娃，究竟能撑到几时？ 　　第七天，方玉京来了，他早已得了修天赐提醒，一见面就说，“我无父无母，就是个孤儿！” 　　“这我知道！” 　　牧野公点点头，“方玉京，老朽最喜欢拆字解说，今日闲来无事，不妨以你的名字练练手，如何？” 　　方玉京面带警惕，没有表态，只是看着他。 　　“你看看……” 　　牧野公折下一段枯枝，在地上龙飞凤舞，顷刻间‘方玉京’三个大字，就落在地上。 　　“好字！” 　　方玉京见了，眼神一凛，这老头子果然有本事。 　　“先看这个姓氏，你自称无父无母，又是从小跟着镇国剑仙！” 　　“不用多说，这个方姓，应当是镇国剑仙赐给你！” 　　“如此说来，你等同镇国剑仙半个子侄，和他有血脉相连的感情！” 　　方玉京心中一动，果然被他猜到了。 　　“这个玉字，是男儿名称中，最常见一字，寄托了对你的愿望！” 　　“正所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玉者，君子之器也！” 　　牧野公顿了顿，接着说道，“最后这个京字，最是有意思了！” 　　方玉京心下一个咯噔，追问道，“有什么意思？” 　　“嗯！” 　　牧野公分析道，“但凡人取名，以地名相关的，自然是有着某种寓意！” 　　“不是出身之地，就是求学、发达之地！” 　　“你名字中这个京字，老朽想来，应当是你和镇国剑仙结缘的地方！” 　　“莫非，你幼年和镇国剑仙相遇，就是在京城？” 　　“有意思，敢问方小友今年寿几？” 　　方玉京脸上笑容消失了，当即喝道，“记不清了！” 　　然后拂袖而去，他心中微微颤抖，在这样下去，就被对方猜出他和麻教的关联了。 　　果然，这老头子并非省油的灯。 　　第三天！ 　　百丈得知两位师兄的经历，对牧野公越发戒备，时刻准备接招。 　　但出于意料，牧野公没有和他搭话，整整一天，不是在田里整理蔬菜，就是烧水泡茶。 　　茶饭过后，就坐在门前吹风看书，好不惬意。 　　至于百丈呢，牧野公权当是门前长了颗树，完全不去理会。 　　这下子，百丈也蒙了，这老头子耍什么把戏？ 　　一直到了后半夜，该回去交班了，百丈觉得有惊无险，准备转身离开。 　　突然耳边听到，牧野公开口问道，“你是黄山的百丈？” 　　第二个问题，“镇国剑仙，和黄山真人丹融，可有交情？” 　　百丈内心一惊，强忍住杀人灭口的冲动，飞速回到勾曲山。 　　“师父，不能再留他了！” 　　这时候，众弟子都聚集在方斗身边，谈论牧野公的事情。 　　第一轮，他们各出奇招，让牧野公分寸打乱。 　　对方却也不是吃素的，很快站稳脚跟，第二轮反过来压着他们大。 　　接连几日，修天赐、方玉京纷纷落败，今日就等着百丈的消息了。 　　没想到，百丈回归，神情比两位师兄更加惊恐，显然遭受的摧残更厉害。 　　“哦！” 　　方斗点了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牧野公被名教派来，并委以重任，根本不可能是草包。 　　事实上，一众弟子们能坚持超过五天，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百丈喘了口气，按着胸口，仍然心有余悸。 　　他下意识看到红鸾，连忙说道，“师父，红鸾是女孩子，应付不了那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听到这句话，红鸾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 　　她转向身边的袁明，“袁明，你说说看，那老头子，真有那么厉害？” 　　处于意料，袁明没有当即附和，而是认真沉思片刻，抬头说道，“当真厉害！” 　　下一刻，袁明朝方斗拱手，“师父，我当值那天，牧野公也三番五次，以言语蛊惑！” 　　“此人舌辩之术，天下无双，又擅长攻心。” 　　“以他的人生阅历，轻松就能将我们玩弄鼓掌之上！” 　　“弟子不才，此番前去，未必比两位师兄情况更好。” 　　方斗听完认真点头，“我明白了，红鸾，你不要去了！” 　　“师父！” 　　红鸾正要分辨，就听到方斗说道，“还有你们，以后都不用去了！” 　　弟子们都急了，难道师父认为他们办事不力？这可如何是好，真就让对方大摇大摆监视勾曲山？ 　　“为师已经决定，前往朝廷走一趟，把话说清楚！” 　　方斗点点头，扫视五位弟子，“你们当中，我选一人待在身边！” 　　方玉京率先举手，“师父，我是不能去了，那老儿从一个京字，就猜出我和京城有缘！” 　　“此番过去，容易被他找到破绽！” 　　修天赐也跟着说道，“师父，以牧野公的手段，怕是早已去玄武镇请了旧人，放在京城严阵以待，专等我去！” 　　好么，老大老儿两位弟子，都不能跟着去。 　　“我早有计较！” 　　方斗看向红鸾，微微点头，“红鸾，你跟我过去！” 　　“我！” 　　红鸾惊喜不已，论境界，她不如百丈，论行事缜密，她不如袁明，却是做梦也想不到，师父选她一同去京城。 　　“师父，我愿意！” 　　旁边袁明心中一动，就听到方斗说了。 　　“你们都听好了，为师算出，朝廷一方，应当已经找到天帝候选！” 　　“此行过去，除了应付了事，便是要打探些消息！” 　　“天赐、玉京，你们两人轮流镇守山中，另一人在外打探消息！” 　　修天赐和方玉京对视点头，“弟子遵命！” 　　“百丈，道家最近，也有可能大动作，你回黄山道脉待命！” 　　百丈也点头遵命。 　　最后是袁明！ 　　“袁明，你稍后留下，为师和你单独面授机宜！”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朝廷重磅消息 　　两位师兄，连带着百丈、红鸾，接连擦肩而过。 　　片刻之后，袁明身边，只剩下自己一人，面对方斗。 　　他内心提起来，充满了忐忑不安。 　　说来也怪，方斗对弟子并无苛责大骂，平时也开些玩笑活跃气氛，作为师父当有的威严，也是一样不少。 　　可是，袁明在他面前，始终带着几分畏惧，如同见到天敌般的本能反应。 　　眼下，其他同门都离开，只剩他一人，那股感觉更加强烈了。 　　“袁明，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代给你去做！” 　　“师父请讲！” 　　袁明毕恭毕敬说道。 　　“名家之子那边，始终还认为你是天帝候选，既然如此，咱们干脆将错就错！” 　　方斗拍拍袁明肩膀，“我想派你过去，和他们一同行动，可好！” 　　袁明思索片刻，“遵命！” 　　“记住，百家学派，龙蛇混杂，其中不乏真正厉害的人物！” 　　“你如今尚未成就剑仙，遇到些厉害的真人级别，容易遇到危险！” 　　“但是，这样的环境，最能磨炼人！” 　　方斗说罢，取出一枚剑令，“此物留给你保命用！” 　　袁明接过剑令，感受到内部如山岳般的隐晦气息，知道是宝贝。 　　“多谢师父赐宝！” 　　“出了勾曲山，祸福造化，全凭你自身了！” 　　方斗微微叹息道，“不管你是否天帝候选，也不管你将来成就如何，只盼你将来还能记住，你是出身勾曲山的孩子！” 　　“弟子，永世不敢忘怀！” 　　袁明重重磕头，诚心诚意开口。 　　短暂的相聚后，勾曲山一门，再度迎来分别。 　　方斗和红鸾一行，在其他同门依依不舍下，踏上前往京城的路程。 　　至于修天赐、方玉京、百丈和袁明几人，各有去处，在送别师父后，也各自踏上征程。 　　“师父，我们先去哪儿？” 　　方斗指向勾曲山外某处，起点第一步，老汉隐居处。 　　这天，牧野公心生感应，百丈之后，应该是那个爱骗人的小姑娘。 　　他早已有所准备，要让小姑娘吃个苦头，让她不再骗人。 　　没想到，一直等到日上三竿，都没等来红鸾。 　　吃过午茶后，牧野公突然起身，出门相迎。 　　“镇国剑仙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原来是方斗带着红鸾，亲自上门拜访了，就站在门外。 　　“牧野公，我几个不成器的弟子，近日来叨扰你许多！” 　　“方某人惭愧，亲自上门致歉！” 　　牧野公抬着手，呵呵笑道，“年轻人有活力，爱玩爱胡闹，老朽年纪大了，却也能奉陪一二！” 　　“这是劣徒红鸾，我特地带来给你道歉！” 　　方斗板起脸，“红鸾，还不过来！” 　　红鸾双眼浮现雾气，委委屈屈，朝牧野公鞠躬行礼，“牧野公，我不应该……” 　　“好了好了，老朽又没怪你！” 　　人家师父亲自带上门，给你道歉，牧野公心想，先前的计划，就此泡汤了。 　　毕竟，花花轿子人抬人，别人给你面子，你也要回敬。 　　“哦，牧野公，还有一事也麻烦你！” 　　方斗轻描淡写说道，“最近，方某人静极思动，想要故地重游！” 　　“京城是个好地方，将近百年没去，想看看风土人情变化如何？” 　　“不知你老，可否帮我探探路？” 　　惊喜来的太快，牧野公呼吸了三下，方才确认这是真的。 　　也是他养生功夫了得，才没有热血上头，当场晕死过去。 　　“镇国剑仙，你终于想明白了？” 　　牧野公的声音都在颤抖，为了保险，还是要确认一二。 　　“家中事情，都交代过了，现在就能启程！” 　　牧野公当即拍板，“好！” 　　“老朽这就去京城，为镇国剑仙探个前路！” 　　这位老人动作矫健，飞快打包行李，就准备启程动身。 　　“牧野公，你这些东西！” 　　方斗指着这处隐居的民舍。 　　“大喜之下，这些身外物，也都顾不得了！” 　　牧野公欢快不已，匆匆收拾了，朝方斗拱拱手，“告辞了！” 　　他知道方斗此行去京城，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走人。 　　牧野公也不在乎，他一大把年纪，还要狗皮膏药似的粘在这里，图什么？ 　　如今目的达到了，可不就要马上回去。 　　“镇国剑仙，我在京城，静候您到来！” 　　“一定！” 　　方斗朝他摆摆手，等到牧野公背影都消失，方才转身对红鸾说道。 　　“记着，京城是名教大本营，也是藏龙卧虎之地！” 　　“牧野公这样的人物，不说是车载斗量，也是不在少数！” 　　“到了京城，务必行事谨慎，小心栽跟头！” 　　红鸾和几位师兄弟，这次在牧野公面前吃了大亏，方才醒悟到对方的厉害，也不像先前那般膨胀。 　　眼下听到方斗教训，连忙点头，“师父说得对，弟子都记住了！” 　　接下来，这对师徒便离开丹阳郡，朝着京城方向赶去。 　　这次出行，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也不是静悄悄的。 　　很快，整个丹阳郡都知道，勾曲山剑仙方斗，亲身前往京城赴约。 　　带来的影响堪称巨大，许多家门派、散修，也开始纷纷改变心意，打算看看朝廷有何动向？ 　　方斗带着红鸾，行至中途，突然收到一个重大消息。 　　“朝廷设立劝农司，研制出一种亩产千斤、耐旱耐寒的稻谷，已然在京畿地区推广！” 　　“天子下令，三年之内，将神稻推广天大，让世间再无饥荒！” 　　这个消息，是官府散播出来，城镇乡间都在流传，所有百姓都轰动了。 　　亩产千斤，那可是传说中的神稻啊！ 　　如果世上真有这种宝贝，岂不是以后大家伙都有吃不完的白米饭？ 　　“师父，这是真是假？” 　　红鸾将信将疑，勾曲山有灵米稻种，却也没有亩产千斤的变种。 　　因为没必要，修行者吃灵米，寻求质量，最不将就的就是数量，所以方斗这边，也没有弄杂交水稻的想法。 　　在他的设想中，勾曲山是剑修门派，而非专卖粮种的公司。 　　若说朝廷研制出亩产千斤的神稻，而且对环境要求不高，能耐得住各种自然灾害，那就有意思了。 　　方斗摸摸下巴，遗憾说道，“只有稻谷吗？” 　　“据我所知，天下也有些人不爱吃米，喜欢吃面食！” 　　“就不能研究神麦，拓展一下口味？”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大功德 　　方斗说得当然是玩笑话，实际上，他内心早已盘旋起来。 　　劝农司、亩产千斤、耐旱耐寒，这些关键词拼凑起来，指向一个方向——农家。 　　方斗还记得，当年农老头身亡，也是被朝廷当做弃子坑死。 　　煊赫一时的农家，经过京城之战，全军覆没。 　　事后，方斗找到农老头的侄儿，将稻种交给他，那是农老头未完成的遗愿。 　　一晃到了现在，方斗回忆先前山中所见，无数光流落入京城。 　　原来这些光流中，就有农家一道，毕竟同属百家学派之一。 　　“能研制出稻种，并达到推广天下的水准，看来是农家之子出手了！” 　　方斗心有计较，当年他交给农老头侄儿的，乃是半成品的稻谷，必须经过诸多完善，方才能定型。 　　如今听朝廷广而告之，这种稻谷已然大成，到了实地种植的阶段。 　　整个京畿地区，都在种植这种稻谷，足见朝廷的魄力。 　　万一稻谷不成功，甚至还有可能更糟，造成减产，来年朝廷周围必将迎来饥荒，已有肯定对政权造成动摇。 　　“这般举措锐意进取，如朝阳初升般不可阻挡！” 　　“出手之人，肯定不是名教那帮求稳的老头子，莫非是当今皇帝？” 　　一路上，方斗早已打听过，当今的皇帝年方十六，是正统帝的孙儿。 　　这招绝妙之极，极有可能将朝廷带入全新的高度。 　　民以食为天，粮食之沉重，重于人命、江山。 　　社稷二字，为何能代表国家，就是因为其中有个‘稷’字，无粮不能活民，无粮不能成国。 　　朝廷推广全新稻谷，让天下百姓再无饥荒，堪称一桩前无古人的大功德。 　　功德？ 　　方斗内心一个咯噔，原来如此，好啊，好啊！ 　　名教这边，在代天选帝方面，终于落下一字了。 　　推广稻种的功德，乃是举国之力运行，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进行。 　　皇帝的命令锐意进取，但手段一点也不激进，以京畿地区为示范，分三年推广到全国，做事极为稳健。 　　如此一来，就算别有用心之人想要捣乱，也很难找到机会。 　　“红鸾，这个小皇帝，有点意思！” 　　红鸾睁大双眼，看到方斗露出玩味笑容，心中奇怪，“一个少年皇帝，凡人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她心中，还是惦记着京城的戏法、糖画，那是她转世之前，曾在京城见过的精彩。 　　小皇帝还不知道，纵然自己背负社稷江山之重，自己在某个少女心中，却还比不上一张糖画。 　　…… 　　“功德，果然是功德！” 　　洞天之内在开会，丹融和尘冲虚二人，却守在洞天之外伺候。 　　原本，以他们二人的道子身份，无论什么内部会议都能参加，不是一席就是二席，总之是听人汇报的地位。 　　但这次不同，不仅没能参加，连旁听的资格也无。 　　原因很简单，这是纯阳真人开会，他们二人，端茶送水都不配。 　　于是乎，南北两位道子，守在洞天外，大眼瞪小眼。 　　丹融甚至猜测，里面不光有纯阳真人，连下凡的仙人星君，可能也参与其中。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朝廷宣布要推广稻谷，让天下再无饥荒。 　　原本是关系民生的好事儿，但因为内容太过惊世骇俗，立刻引起注意。 　　那可是亩产千斤的稻谷，若无法术神通参与，怎么可能种出来？ 　　落在道家眼中，朝廷这次孤注一掷，显然要和他们对打了。 　　没错，代天选帝这件事情，在与会者面前，压根不算秘密，属于内部流传甚广。 　　他们也猜到，朝廷那边，显然也退出天帝候选，要争上一争了。 　　众所周知，朝廷就是名教，名教就是朝廷，二者部分彼此。 　　这次朝廷出招，等同于名教出招。 　　道家上下，感觉形势前所未有严峻起来，先是释门三家合一，改名佛道，公布天帝候选帝心。 　　现在，名教也亮相了，不用多说，也是要分一杯羹。 　　而眼下呢，道家的天帝候选在何方？ 　　丹融猜测是没有，真没有？ 　　天帝候选，又不是家里屋后头地里的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长出来。 　　佛道和名教抢先一步，道家这边想要后发先至，却发现很困难。 　　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缘分使然，世上人口何止亿万，想从芸芸众神之中，找到一个目标，概率堪比大海捞针。 　　更何况，天帝候选，极有可能还没出生，这让道家如何等得？ 　　洞天里的会意，接连开始数日，一直没有断绝。 　　丹融就和尘冲虚，面对着等候下去，半刻也不能走开。 　　这个时候，若是表现有半点不对，但凡惹怒其中一人，就会被从云端打落尘埃。 　　所以，二人无比恭敬，站着一动不动，连交谈也无几句。 　　会议很是激烈，有时候，几句话传到洞天之外，让丹融他们都听了一耳朵。 　　其中就包括，一众高层的猜测，这次推广稻谷，极有可能是名教为天帝候选造势，并刷下巨大功德。 　　世间百姓何止亿万，一旦永久消除饥荒，这份天大的功德，将难以想象。 　　道家这边也听闻，上次剿灭天河水妖，让人间免除水祸，佛道最终得到的八千功德天花。 　　可以推测，这次名教谋划成功，惠及的百姓数量更多，最终能得到的功德，将远远不止这个数字。 　　到时候，名教将后来居上，一举超过佛道。 　　按理说，佛道倒霉，道家多少有点幸灾乐祸，抽个时间也要哈哈几声。 　　但眼下不是时候，因为道家这边，还一点功德也无，更糟心的是，天帝候选也没有啊！ 　　“……实在不行，我舍了脸面不要，下去问问！” 　　丹融依稀听到这句话，内心猛地提起来，下去？ 　　难道…… 　　后面的话语，就听不到了。 　　但是，丹融已经大致猜到，道家这边高层，竟然想前往地府，不用多想，一定是寻求地皇阎君的帮助。 　　地皇阎君，有轮回转生盘，又有新制定的生死簿，查找一人不在话下。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位地皇愿不愿意配合？ 　　丹融分享本体的记忆，知道袁明的事情，这孩子一旦暴露，情况就危险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花开一朵 　　“瞧着吧，快热闹了！” 　　尘冲虚还不知道，此刻丹融心中煎熬，轻松调侃起来。 　　他也是满腹牢骚，先前大江之战，精彩纷呈，却无缘参加。 　　后来才知道，佛道一场大动作，闹得天翻地覆，没能亲眼目睹，很是遗憾。 　　什么人间真灵、功德天花、剑仙补天，一幕幕如同说书，早已流传四方。 　　同样身为道子，丹融可以到现场旁观，而尘冲虚就不能。 　　归根结底，还是他身份特殊，身为纯阳真人的弟子，谁敢让他涉及危险？ 　　“丹融啊，我看这次朝廷动静不小，是不是我也能动一动？” 　　尘冲虚想到这里，灵机一动，如果朝廷这次闹大了，道家势必要全力以赴，两位道子同时出马都有可能。 　　“我猜应该是！” 　　丹融内心仍然忧虑，一旦道家下地府，从地皇阎君口中打探到袁明的底细，那就糟糕了。 　　尽管知道，但眼下他抽不开身，本体那边，带着红鸾上京城，同样无法分身地府一行。 　　只剩下佛道分身圆通了…… 　　嗯，最近佛道也是不太平呀！ 　　一片辽阔无边的净土中，漫天飞花盘旋，仔细看去，竟是当初大江边上，从天而降的功德天花。 　　圆通仰头，眯眼望着头顶飞花，似乎沉迷其中。 　　朝廷有大动作，佛道这边前所未有重视，眼下就是针对做出的应对。 　　菩萨层面下令，收集散步个人身上的功德天花，今日就要做一场仪式。 　　当初天降功德天花，其中大半都在圆通身上，所以他有资格进入这片净土，参与到菩萨层面的决策中。 　　除此以外，圆通是当今佛道的掌事之人，可能包含这个因素在内。 　　“终于要开始了！” 　　圆通心中幽幽叹气，仰头望着头顶各方，净土天空是菩萨盘踞的地方。 　　西北方向气息最是熟悉，俨然是大江边上出手的菩萨，也算是圆通的熟人。 　　这些菩萨位居四面八方，围绕着净土中的一片池塘。 　　收集来的功德天花，飘飘荡荡，虽然缓慢，还是落到池塘中，如同雪花入水，融化消失。 　　池塘中的水面，逐渐开始升高，荡漾着金光。 　　“差不多了！” 　　圆通察觉到，头顶升起的功德天花，渐而稀疏起来。 　　可想而知，池塘中聚集的功德天花，没有七八千，也有五六千。 　　显然，这次佛道要办一场大事了。 　　菩萨们没有过河拆桥，抽走功德天花后，并未让圆通回避。 　　所以，圆通得以留在净土中，旁观整个过程。 　　“可以开始了！” 　　从遥远的东南天空尽头，陡然浮现一道金光万丈的身影，又是一尊菩萨。 　　菩萨的境界修为，和圆通相差太远，此刻当面见了，如同直视烈日，双目都被灼痛。 　　圆通急忙低头，看着前方的池塘。 　　东南角的菩萨，从云霄伸出一根手指，落到下方池塘上，已经变得粗若山岳。 　　只见，菩萨的手指，对着池塘水面轻轻一点。 　　山岳的手指，一触即收，随即消失在天边尽头。 　　但是，池塘水面泛起的涟漪，却是越传越远，久久不能平息。 　　咚！ 　　从池塘中，生长出一丛荷叶，卷叶迅速舒展，抖落大片水滴。 　　大片翠绿中，渐渐浮现几点金光，俨然是花苞。 　　“开！” 　　不知何时，某位菩萨轻声开口，声音荡漾净土四方。 　　于是乎，几朵金色花苞中，缓缓绽放一朵。 　　这朵莲花盛开是，升到半空，原本莲蓬的部分，竟是巨大平滑的圆镜。 　　圆镜中，浮现无数纷呈的景象。 　　“果然！” 　　圆通心中咯噔，佛道也在追寻线索。 　　这世道，没人是睁眼瞎子。 　　道家那边，想出通过地府渠道，查找天帝候选下落。 　　佛道这边呢，则是借助功德之力，开始推断未来的走向。 　　本体还想着瞒天过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麻烦了。 　　圆通心乱如麻，却不能流露半分，只得压制心头纷乱心思，专心看莲花圆镜中的景象。 　　镜光中，浮现一座熙熙攘攘的雄伟城池，可谓是人流如织、来往不绝。 　　“京城！” 　　圆通一眼认出，世上能有如此气象的，唯有朝廷中枢所在的京城。 　　镜中的画面，一晃就到了朝堂之上，正是少年皇帝上朝的景象。 　　平常百官云集的画面，并未出现，只有一位中年与之应对。 　　“原来如此！” 　　圆通境界不够，只能见到镜中二人相互对话，配合手势，却听不到具体内容。 　　中年人，明显是臣子，站着对少年皇帝走对。 　　但是，少年皇帝对中年人也颇为敬重，绝非对一般大臣的模样。 　　圆通开始猜测，佛道以功德催发的神通，预测未来景象，肯定有什么寓意。 　　但眼前的场景，分明就是一场普通的君臣奏对，难道真有什么特殊寓意？ 　　突然，异变陡然发生。 　　从宫殿外，陡然飞出一红一蓝两颗星辰，拖出长长的尾巴，堕入京城之中。 　　少年皇帝和中年人，不约而同起身，看向星辰落下的地方。 　　这一幕画面，成为最后定格的场景。 　　至此，盛开的金色莲花，耗尽力量，彻底枯萎。 　　“原来如此啊！” 　　几位菩萨开始交流，这次故意让圆通听到内容。 　　“不枉我们消耗两千功德天花，值了！” 　　“少年天子，就是名教选定的天帝候选，不用怀疑了！” 　　“与其奏对的中年人，就是名教之子！” 　　听到这里，圆通大惊，当年百子回归，四方都掺和进来，包括道家和释门，唯独缺了个名教。 　　道家有双子并列，释门三分后，先后有了释子、净子和梵子，数量超过任何一家学派。 　　唯独是名教，仿佛置身事外，没有半点消息。 　　须知当年，名教也是百家学派之一，怎么可能没有百子降临？ 　　现在答案出来了，名教之子早已出现，从他中年人的外观看来，怕是在朝中蛰伏多年。 　　这次朝廷有大举动，名教之子也藏不住了，被佛道抓住痕迹。 　　至于最后两颗星辰，到底是什么意思？ 　　圆通想不明白，于是静静等候，菩萨们的眼界比他高，肯定能看出背后的寓意。 　　“文曲武曲，同时降临朝堂，这下名教如虎添翼，将再难遏制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佛道应对 　　文曲星和武曲星，是传说中天上的两颗星辰，分别对应文、武二道。 　　传闻当中，唯有在文、武二道的顶尖人物，才有可能是星辰转世。 　　此二星，都是应运而生，不是终结乱世，就是辅佐明君。 　　文曲星，更是名教的传说之一。 　　至于武曲星，多半从兵家产生，只是许多年没出现了。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文曲、武曲双星降世，而且都落在京城中。 　　这幅画面的寓意，已经很清楚了，双星降世，辅佐朝廷，大治天下。 　　这个消息单独看，只能算是小惊喜，人间朝廷如何兴旺，也威胁不到修行者。 　　但是，结合先前的两样信息，少年皇帝是天帝候选、名教之子早已存在，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大概菩萨们也没想到，朝廷推广稻谷一事，背后竟隐藏如此深厚的背景。 　　厚积薄发，果然是厚积薄发。 　　名教隐忍这些年，一出手就打个同花顺，让你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接下来的时间，圆通就待在净土内，菩萨们各自交流，也没有理会他。 　　毕竟这是高层回忆，他只是旁听的，如果菩萨们不愿应，旁听也没得听。 　　圆通静静等待，他作为明面上的佛道领头人，只要菩萨们商量好了，要下面人执行，都要通过他这边，所以想知道什么，等待便是了。 　　不知多了多久！ 　　“圆通，朝廷推广稻种一事，绝不能让他成功。” 　　“菩萨的意思是？” 　　“你可以动用佛道的各种资源，必须阻扰此事！” 　　圆通想了想，略微有些为难，“菩萨，朝廷大势已成，怕是挡不住！” 　　“挡不住也要做，朝廷要三年完成，将它拖延个十年八成，也算是成功了！” 　　圆通当即明白，这些菩萨的意思，他被分配的任务，就是给佛道争取时间。 　　毕竟，朝廷还要三年，才能将稻种推广天下，这期间，佛道这边也在想尽办法赚取更多功德。 　　只要拖延朝廷步伐，佛道这边就赢了。 　　“这事儿，怎么听都像是背黑锅的！” 　　圆通有些忧愁，事情不好办呐！ 　　稻种推广天下，若能成功，令世间再无饿死之人，那是多大的功德。 　　没看到眼下，仅仅是公告出来，都是民情如沸，百姓们对朝廷的拥戴程度，打滚往上涨。 　　此乃大势，时代潮流滚滚而来，逆天而行，就是死路一条。 　　圆通却被下令，尽一切办法，阻扰朝廷成功，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闹不好，最后事情闹大了，圆通就得背锅。 　　虽然想明白了，但眼下他也没有别的旋转，若是说半个‘不’字，今日连净土都走不出去。 　　“尊法旨！” 　　圆通虔诚行礼，翻身退下。 　　菩萨们的烦心事儿也不少，这次名教来势汹汹，佛道必须应招，否则被对方得逞，先前好不容易积累的优势荡然无存，反而被对方反超。 　　“说来奇怪，帝心小和尚，怎么一直没见踪影？” 　　圆通敏锐注意到，帝心小和尚，并未陪同这些菩萨身边，显然是被藏在另外某个所在。 　　“不行，我要提醒下本体！” 　　…… 　　“虚惊一场，我要通知下本体！” 　　道家洞天中，丹融长叹口气，多日来的焦躁不安，一扫而空。 　　顿觉口干舌燥，等不及满满倒水，提起水壶，对着壶口牛饮起来。 　　道家的地府之行，总算有了结果。 　　原来，某位纯阳真人，亲身下了趟地府，面见地皇阎君。 　　为了此行目的，纯阳真人还许下一桩承诺，请动地皇阎君打开方便之门。 　　结果也是可惜的，地皇阎君一顿查，终于找到某位天帝候选的踪迹。 　　“百家之中！” 　　原来，那位天帝候选，竟然处在百家学派当中，难怪道家找不到！ 　　百家学派，本就鱼龙混杂，人又多又杂，各种关系盘根错杂，很难理清。 　　而且，百家对道家敌意很深，更有潜伏的经验，所以道家也查不出什么。 　　这就解释的通了，百家学派的复兴，原本就是为了天帝候选铺路。 　　除去佛道、名教找到的两位天帝候选，这是第三位天帝候选了。 　　道家高层欢喜不已，却也没忘了保密。 　　丹融这个级别，最多知道到这里，再往下就无从打听了。 　　高层们，显然已经开始着手，往百家学派渗透，寻找天帝候选的疑似人选。 　　事关重大，丹融也属于被保密的人群，所以不知道。 　　但可想而知，一旦道家找到那位天帝候选，情况才真正热闹起来。 　　到时候，道家、佛道和名教，将展开一场史无前例的恶斗。 　　先前三家并存，那是处于平衡状态，谁也不愿打破。 　　但现在不同了，代天选帝，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不存在和平共处，想要胜出，必须掐架。 　　丹融匆匆喝了一壶水，压制内心激动，知道这个消息，对本体非常重要。 　　歇了口气，丹融决定，立刻通知本体。 　　…… 　　“师父，你怎么了？” 　　京城门口，方斗带着红鸾，刚刚来到巨大门洞下，正要迈步跨过去。 　　突然，方斗停在半路，右脚悬在半空，似乎被冻住了。 　　红鸾见师父神情有异状，忍不住开口询问。 　　“没什么？” 　　方斗摇摇头，要么不来，一来两家都来。 　　丹融和圆通两方面，竟同时发来消息，内容也是相当劲爆。 　　圆通那边，是佛道推算的前途，第一条方斗早有猜测，如今更加验证其正式性。 　　倒是后两条非常珍贵，让方斗对局势的判断，朝更加正确的方向靠拢。 　　至于丹融那边…… 　　方斗哑然失笑，地皇阎君果然够意思，帮他遮掩了袁明的踪迹。 　　至于藏身百家学派的天帝候选…… 　　人家也没说谎，因为袁明被方斗派出，和名家之子等人行动，也算是身处百家学派了。 　　道家这番打探，没有牵涉到勾曲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想到这里，方斗抬头看城墙，这些年过去，经过缝缝补补、替换材料，先前熟悉的痕迹早已荡然无存。 　　故地重游的感觉，没有想象中清晰，反而像是蒙上一层雾，只能看出模模糊糊的大概。 　　“也难怪，这么多年了！” 　　眼前的京城，就好比忒修斯之船，土石材料早已换了不知几遍，连外形轮廓都变了，哪里还有当年的模样？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再入京城 　　“镇国剑仙，牧野公命我来接您！” 　　负责前来接待的，是某位中年的……大儒，表面上客客气气的。 　　方斗一眼看出，眼前的中年大儒，如果他所料不差，正是这几十年晋升的。 　　原来这些年来，名教不声不响，都在暗自蓄积力量。 　　先前看过的公文，就是出拳前的起手礼吧！ 　　“有劳了！” 　　中年大儒，带着方斗和红鸾，一路穿过街巷，来到熟悉的街区。 　　“镇国剑仙见谅，以您的身份，只能暂且屈就，住在礼部名下的迎客馆内！” 　　方斗微微一笑，“不碍事，但我带来个女弟子，还请安排妥当！” 　　“牧野公早有吩咐，我们就准备好了！” 　　迎客馆，占地几十亩，并非一条围墙圈起来的无数房屋，而是坐落大片区域，内部被纵横交错的几十条大街小巷分割开来。 　　迎客馆内不同区域，甚至还隔着街道，彼此间并不相连。 　　方斗和红鸾，就安排在一片独立的区域，里外里，总共几十间房屋，不算大，也不算拥挤。 　　“朝廷安排，算是用心了！” 　　眼前这片院落恰到好处，因为方斗喜欢清静，身边又有女弟子，不能接受和人同住。 　　“红鸾，你休息下，明日带你过去，瞻仰师公！” 　　红鸾听了点头，她早已听说过，空自若当年陨落后，方斗每次到京城，都要击败空自若的衣冠冢。 　　按理说，这些年岁月变迁，多少王侯将相的陵墓都消失了，一座衣冠冢又岂能长存？ 　　但是，这座衣冠冢的主人，如今有个名扬天下的弟子。 　　只要方斗还在一天，朝廷想要用他，就必须保证空自若的衣冠冢还在。 　　这就是勾曲山剑仙方斗的底气，他都不用问衣冠冢是否还在，只要想要祭拜，那坟头就必须在。 　　果然，到了第二天，方斗带着红鸾，轻身出门。 　　沿途打听个路人，当年镇国剑仙的衣冠冢所在，果然不费力气就找到了。 　　衣冠冢所在地周围，修了一座园林，周围都是茂盛的树林，看上去郁郁葱葱。 　　光从这边园林的生长情况看来，显然不是近来抢修的，而是早已有所准备。 　　“朝廷，果然想的深远呐！” 　　关键在于，这座衣冠冢前，还有卫士守护，去干闲杂人等。 　　“原来是镇国剑仙，请进！” 　　这帮卫士见了方斗，确认都不用，自觉退下，留下清静的环境。 　　“还是当年的衣冠冢！” 　　方斗望着熟悉的墓碑，尽管百十年过去，青苔生绿、坟头茂草，但衣冠冢还在。 　　“红鸾，给你师公磕个头！” 　　红莲恭敬跪下，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接连拜了三下。 　　“师父，当年你刺破天河，诛杀无数天河水妖！” 　　“徒儿不才，效仿您的战绩，前些日子，在大江边上，来了一手补天神剑！” 　　“朝廷要把镇国剑仙的名号传给我，徒儿不想要，因为这世上，只有你能当得起镇国剑仙四字！” 　　“哎，有些事情，想躲始终躲不开！” 　　…… 　　方斗对着墓碑说话，最后从袖口掏出一壶酒，洒落在衣冠冢前。 　　“知道你不爱那些杂七杂八的，我就没带贡品过来，就一壶酒，让你润润嗓子！” 　　啪嗒啪嗒，酒水落在地上，捡起飞尘如烟雾。 　　“红鸾，走吧！” 　　不知不觉间，日头渐渐西落，透过茂盛的树丛，光线也渐渐暗下来了。 　　“红鸾，你还记得和京城的回忆吗？” 　　回程的路上，方斗和红鸾交谈起来。 　　红鸾左右两手，各自拿着一根糖画，极力思索往事。 　　“依稀还记得，我被师父送还给姑姑，就跟着加入道家修行！” 　　“我所属的道乐司，实则是道家门派，伪装成朝廷的机构！” 　　“与朝廷决裂后，我就跟着姑父姑姑，回归道家修行！” 　　“后来也来过京城，便是道家各派联手，剿灭麻教那次！” 　　红鸾印象渐而深刻起来，毕竟那次战况惨烈，各家都有大量伤亡，连红鸾本人都被破闯阵，险死还生。 　　“是啊，我也来过京城几趟，每次都有故事！” 　　师徒两人，边走边谈心，很快就回到迎客馆中。 　　…… 　　夜已经深了！ 　　少年皇帝，还在书房中，桌上各种文书奏折堆积入山。 　　“牧野公，听闻今日，勾曲山方斗一行人来了！” 　　时隔多日，少年皇帝终于有空，接见牧野公。 　　“不错，方斗师徒二人，已经在迎客馆住下！” 　　“今日还出城，拜祭镇国剑仙的衣冠冢！” 　　少年皇帝听了，微微颔首，“也是个尊师重道的人物！” 　　他也觉得奇怪，“我看其他人，莫不是弟子如云、随从如雨，大张旗鼓出行，为何方斗就带了一名弟子？” 　　“陛下，方斗喜爱清静，勾曲山除了几位弟子外，别无其他杂役！” 　　“而且，勾曲山收徒，宁缺毋滥，至今为止，弟子也才一掌之数！” 　　少年皇帝听了，分析道，“精简策略，固然能保证弟子个个都是精英，却不能长久，一旦遭遇什么变故，容易断绝传承，从此一蹶不振！” 　　“陛下所言极是，但方斗年少成名，至少能庇护勾曲山数百年，再加上他两位弟子均已成就剑仙，恐怕三代之后，才会出现问题！” 　　“嗯！” 　　少年皇帝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他这次带来的弟子，是哪一位剑仙？” 　　“都不是！” 　　牧野公解释道，“方斗此行前来，只带了个女弟子，两位剑仙都留在家中，想必是担忧道场的安全！” 　　“女弟子，这倒稀奇了！” 　　少年皇帝微微笑道，这段时间，他也接见不少前来投靠的势力，修行者毕竟男多女少，而且女徒弟一般都是配女师傅。 　　方斗师徒的组合，倒是从未见过，当即勾起少年皇帝的好奇心。 　　“陛下，老臣所见，这就是方斗的不对了！” 　　“听闻他的女弟子，也是良家女子，理当嫁人生子，却被他带到山上修行，无缘伺候亲人！” 　　“这也是修行者的通病，断绝人伦之事，极为可恶！” 　　这几句话，牧野公说的稍微重了些，他却没注意到，少年皇帝嘴角浮现一抹微笑，双目越发明亮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登门 　　“笃笃笃！” 　　有人敲门！ 　　红鸾竖起耳朵，匆忙穿衣打扮，走出房间朝大门方向走去。 　　这处迎客馆内，只有她和方斗二人居住，原本朝廷要安排下人伺候，却被拒绝了。 　　红鸾心想，师父有我这个弟子伺候，哪用旁人插手。 　　所以，她居住的地方，就是靠近大门位置，平时方便进出，采买各种东西。 　　比方说今天，有人敲门，红鸾就能及时应对。 　　“笃笃笃！” 　　没等红鸾走到门后，敲门声再度响起，这次有些急促。 　　“来了，来了！” 　　红鸾一个箭步落到门后，动作麻利打开们，见到一位身穿儒衫的少年早已等候多时。 　　“名教的人！” 　　红鸾见到少年，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此。 　　“你来干什么？” 　　红鸾面带警戒，以师父的身份地位，想要上门拜访，少说也是牧野公那个身份层次，怎么区区一个读书人都敢上门？ 　　她一眼就看出，眼前少年，压根就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这位姐姐，烦请通报，后学末进小辈，仰慕镇国剑仙大名，特地前来拜访！” 　　少年见到红鸾后，微微惊艳过后，拱手行礼。 　　红鸾加他如此客气，举止有礼、温文尔雅，倒也让人生不起讨厌的感觉。 　　但是，一码归一码！ 　　“抱歉，家师不见外客，请回吧！” 　　红鸾骄傲的关上门，想拜访我师父，等你修到大儒再说。 　　咚！ 　　大门关上，少年吃了个闭门羹，尴尬摸了摸鼻子，然后笑了。 　　果然有性格！ 　　红鸾转身往回走，想了想，还是要告诉师父。 　　“师父，刚才有个读书人上门求见，我替你回绝了！” 　　方斗听完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待会儿有人敲门，如果还是他，请到我面前来！” 　　红鸾愣了愣，还敢来？ 　　这下子，红鸾干脆不回房，直接去大门等着。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敲门声再起。 　　红鸾迫不及待，打开大门，站在门口的，还是先前的少年儒生。 　　“怎么还是你？没走啊？” 　　少年笑了笑，拱手行礼，“姐姐帮个忙，我是诚心拜见，烦请通报！” 　　说到这里，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了过来。 　　红鸾眼睁睁看着玉佩离自己越来越近，简直不敢相信，这什么意思，贿赂我？ 　　少年充满诚意，看着红鸾，心想这招没错了，肯定能打动对方。 　　太过分了！ 　　红鸾心想胆敢贿赂我，明摆着质疑我的人品，更恶心的是，玉佩是贴身携带的，上面还有体温的余热，你竟敢给我，呕！ 　　“你给我滚！” 　　这一刻，红鸾怒了，什么都抛之脑后，重重将大门关上。 　　少年带着微笑的脸，被关紧的大门，重重拍在门后。 　　“没错啊！” 　　少年盯着玉佩，这可是上好玉料、顶级的师匠雕工，连图案的寓意都是美好的，没有半点歧义，到底是哪里犯忌讳了。 　　平时见那帮人塞些小钱，立马就是笑脸相迎，事情痛快给办了。 　　怎么今天轮到他了，就突然不灵验了。 　　少年想了片刻，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果然还是要出来多体验一下，否则怎么知道，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东西，是否符合实际呢？ 　　“好！” 　　少年沉思片刻，便是再敲一次门又何妨，刚抬起手，还没碰到大门。 　　“吱嘎！” 　　木门打开，红鸾面无表情走出来，“跟我进去！” 　　“镇国剑仙答应见我了？” 　　少年跨过门槛，却见红鸾脚下飞快，将他甩在后头。 　　“什么也别问，跟着我走便是！” 　　一路上，红鸾心头忐忑，师父明明说，第二次敲门，就放这个小子进来。 　　刚才自己气昏了头，将他关在外面，现在回过神来，重新请进来，没有违背师父的意思吧？ 　　红鸾心乱如麻，始终无法释怀。 　　恰在此时，少年见见了门，心想送东西还是有用的，可能是玉佩不对，要换些什么东西。 　　于是，他开始打包票了。 　　“这位姐姐，你喜欢什么东西？” 　　红鸾闭嘴不答，姐姐我心情不好，没心思和你答话。 　　“珠玉、精香、华服、美食，不瞒您说，我在京城有不少门路，能弄到最顶级的货色！” 　　“你只要开口，明天就送到府上！” 　　红鸾紧咬嘴唇，终于安耐不住了，还想这贿赂我，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住口！” 　　少年一愣，又说错什么了？ 　　“你给我听好了，我勾曲山弟子，不收门包！” 　　红鸾怒气冲冲回头，嘴里嘟囔着，“有钱了不起啊！” 　　少年望着她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脚步开始放慢。 　　饶是如此，过了片刻，二人一前一后，仍是到了方斗所在的正堂。 　　“师父，人带到了！” 　　红鸾知道自己脸色不好，不愿让师父见到，低着头行礼，匆匆转身离开。 　　这孩子怎么了？ 　　方斗心里好奇，然后看向进来的少年，虽然身穿儒衫，但怎么都不像个读书人。 　　这么说吧，有些人，能将破麻袋，传出顶级华服的效果。 　　眼前的少年，可不是一般人呐！ 　　“好家伙，搁我这儿微服私访来了！” 　　方斗这边还在沉思，少年已经开始‘自我介绍’了，“晚辈是名教中人，一直仰慕镇国剑仙的威名，今日特来拜访！” 　　“挺好，挺好！” 　　方斗指向旁边，“坐吧！” 　　少年客气坐下，开始自述编造的身份。 　　既然是瞎话，方斗也就瞎听一气，没当真，反正是闹着玩儿。 　　聊了几句，少年话锋一转，突然提及红鸾。 　　“敢问剑仙，刚才那位女修，是您的侍女还是弟子？” 　　装，跟我装！ 　　方斗回答道，“是我的女弟子，名为红鸾！” 　　“朝回相引看红鸾，好名字！” 　　少年摇头晃脑一番，琢磨再三，感觉这个名字好极了。 　　方斗看不明白了，你出来一趟不容易，怎么正事不干，光打听有的没的？ 　　然后，少年又请教道，“敢问贵徒可曾出家？” 　　“勾曲山居家修行，无需出家！” 　　少年面露喜色，再度追问道，“可曾婚配？” 　　“咳咳咳！” 　　方斗咳嗽几下，忍不住了，你到底来干啥？ 　　随即，一个荒唐念头，从心头升起，不会吧！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求亲 　　方斗看着少年儒生，颇有些发愁，这可不行啊！ 　　他早已看出，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少年天子。 　　少年皇帝上门，自然是为了拉拢他，将勾曲山拉入朝廷阵营。 　　对于这点，方斗早有预料，对他上门倒也不吃惊。 　　可现在，少年皇帝在干什么，东问西问，全是关于红鸾的事情。 　　方斗仔细打量少年，内心一个咯噔，不好，这是春心大动的征兆。 　　“呃，倒是不曾婚配！” 　　方斗刚开口，就觉得不妥，解释道，“我等修行之人，岁月无算，你别看红鸾年轻，她现在……” 　　言下之意，红鸾的年纪，做你的祖母都已绰绰有余了。 　　本以为这番话，足以打消少年皇帝的念头，但事实证明，方斗还是错估了对方。 　　“这倒也没什么？” 　　少年皇帝解释道，“实不相瞒，先帝有位妃子，就曾是修行出家之人，后来加入皇室，和先帝同生共死，死则同穴，传为一段佳话！” 　　方斗绷不住了，你这是明摆着惦记咱家的小白菜啊！ 　　“敢问，你今日上门，究竟有何事情？” 　　方斗干脆直接问。 　　“实不相瞒！” 　　少年起身，整理下衣冠，对方斗恭敬行个礼，“晚辈今日上门，特来向剑仙前辈求请，想要和红鸾姐姐结为连理！” 　　果真如此！ 　　方斗摇摇头，这可不行啊，家里还有袁明惦记着她，你这样横插一杠子，难道真以为青梅不敌天降？ 　　再说了，少年皇帝口中的先帝皇妃，确有此人，但最终的结果如何，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原来，那位皇妃本是修行众人，出身道家的一门旁支，修行到法师境界，少说也有两百年寿命。 　　但为了加入皇家，散去修为，放弃悠长寿命，与先帝同生共死。 　　或许在凡人看来，这是一桩佳话，但以修行者的视角见了，却是个愚不可及的蠢女人。 　　说实在话，如果换成红鸾如此，方斗一百个不答应。 　　想到这里，方斗看向少年皇帝的目光，变得不善起来。 　　“嗯！” 　　少年皇帝见方斗久久未答应，先是有些不满，随即醒悟到，自己此刻的身份，不过是位籍籍无名的读书人。 　　而对方呢，乃是名满天下的镇国剑仙，怎么可能因为他三两句话，就答应让女弟子下嫁？ 　　“不要紧，我会用自己的才华，说服他！” 　　少年皇帝安慰自己，纵然自己不表露身份，也能凭借自己的才情，让镇国剑仙青睐有加。 　　于是乎，这位年轻的皇帝，也犯了多数年轻人的错误，自信。 　　“镇国剑仙，你意下如何？” 　　方斗被这么一提醒，回过神来，朝少年皇帝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那……” 　　少年皇帝见方斗神情还算和善，内心升起希望，便开口询问。 　　“且慢，我叫红鸾过来，问问她的意见！” 　　少年皇帝瞠目结舌，这是什么规矩，为什么要问红鸾本人意见？ 　　他生长于皇家，受名教思想荼毒眼中，只以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方斗开口答应，一切都定下了。 　　却不知道，方斗思想大不相同，至少在弟子们的婚事上绝不插手，任凭他们自主。 　　“师父，你叫我！” 　　不多时，红鸾出现在大堂上，见到少年皇帝还在，微微皱起眉头。 　　方斗见状暗喜，果然不来电，这下子拒绝起来好办多了。 　　“嗯，这位少年郎，想要向你求亲，你意下如何？” 　　红鸾当场呆住许久，方才反应过来，这个不自量力的小子，竟然妄想娶我？ 　　下一刻，她满腔怒火无从发泄，正要对少年皇帝一股脑倾泻出来。 　　突然，红鸾看到师父还在旁边，按捺住不快，硬邦邦说道，“不愿意！”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红鸾当即转身就走，再多待一刻，她都忍不住痛打少年皇帝一顿。 　　“抱歉，你也看到了，劣徒不同意！” 　　方斗朝少年皇帝说道，并劝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还是放宽心些！” 　　少年皇帝哪里肯信，他到现在还以为，是方斗不同意，至于红鸾的拒绝，他并不放在心上。 　　至少，在他的朝廷，他的国家中，女儿的婚事，从来都不是自己做主。 　　少年皇帝，也曾听身边亲近人说过，某些大臣家的女儿，受了话本荼毒，非要寻求真爱，被指派给门当户对的男子时，一万个不情愿，还有寻死觅活的。 　　结果呢，不需一辈子，也不需十几年几十年，几年过去，也就认命了，开始习惯过日子。 　　所以，在他心目中，求娶红鸾这件事情，她本人的态度，从来都不是问题。 　　现在，最大的难关，就是方斗的态度。 　　少年皇帝，今日见到红鸾之刻起，就升起强烈的感觉，一定要将她娶回家。 　　原因很简单，除了一见钟情之外，还有更深的考虑。 　　勾曲山一门，相比根深蒂固的其他门派势力，算是新近崛起的，而且实力犹有过之，属于值得拉拢的黄金目标。 　　只可惜，当年京城一战，名教对策失误，痛失方斗的信任。 　　时至今日，朝廷一直无法得到方斗谅解。 　　这次牧野公亲身前往，好不容易将方斗请来京城，朝廷内部早有决议，必须将方斗拉拢进来。 　　勾曲山三位剑仙，这是何其强大的一股力量，若能为朝廷所用，必定是如虎添翼。 　　少年皇帝看中红鸾，立刻就想到，与之联姻的重大意义。 　　从个人上看，少年皇帝生长于深宫，见到都是软绵绵的淑德女子，从未见过红鸾这般英姿飒爽的模样，一眼就看中了。 　　从大局上看，联姻的形成的纽带，足以将勾曲山牢牢拴在朝廷的阵营上。 　　只要他成为方斗的女婿，今后寻求帮助，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一切设想都很好，唯独是方斗这边不同意啊！ 　　“镇国剑仙，你如果担心在下家世配不上令徒，那就大可不必！” 　　“实不相瞒，在下薄有家世，能请来天下闻名的大人物做媒担保，必不会辱没了勾曲山的门庭！” 　　“打住！” 　　方斗突然开口，悠悠说道，“一国之君的身家背景，哪家的好女儿娶不得，这我从不怀疑！” 　　“偏偏是我勾曲山的女儿，确实不行！”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诚意何在 　　“他发现了！” 　　少年皇帝，后背汗毛竖起，这是发现危险的征兆。 　　此刻他轻身而来，也没带什么亲信护卫，若是方斗翻脸痛下杀手，绝无还手之力。 　　“难怪几位老师，向我说‘白鱼龙服’的道理？” 　　少年皇帝有些悔恨，今日行事，还是太过鲁莽了。 　　他突然见到方斗的表情，似笑非笑，却无半点表情，突然灵光一现，内心平静下来。 　　“镇国剑仙好眼光！” 　　少年皇帝拱拱手，“朕为天子，微服而来，让你见笑了！” 　　“陛下此举，倒是让我另眼相看！” 　　“哦？” 　　少年皇帝来了兴趣，“为何这么说？” 　　“微服出巡，能接近百姓，体验民间疾苦，足见陛下不是闭塞耳目的昏君！” 　　少年皇帝眯眼笑了，拱手，“剑仙过奖了！” 　　然后，他反应过来，自己来干什么了，于是追问起来。 　　“剑仙既然猜到，朕为一国之君，为何不答应？” 　　他又补充道，“朕尚未成亲，皇后之位虚设以待，若红鸾肯嫁过来，就是一国之母！” 　　一国之母，意味着全天下的女子，无论有倾世容颜，还是天大家世，最终只能选出一人，坐上那个位置。 　　至少在少年皇帝认知中，全天下的女子，无人能拒绝这个诱惑。 　　可他，偏偏遇到了红鸾。 　　“剑仙，过去的事情，为长者讳，朕也不方便多说！” 　　“所以，今日的联姻请求，乃是朕最大诚意！” 　　“从今往后，勾曲山与国同休！” 　　方斗吐出口气，“陛下，你说的一切都很好，可是红鸾不喜欢！” 　　少年皇帝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红鸾不喜欢，别说是人间天子，哪怕是上界天帝，也无法强迫她答应！” 　　方斗慎重看着少年皇帝，“听好了，勾曲山一门，修行强大的目的，不是为了争权夺利、长生不休，而是为了捍卫本门弟子自由选择的权力！” 　　“红鸾刚才没答应，我身为师父，也只能尊重他的选择！” 　　“陛下，你的良人不在这里，还是去往别处找找吧！” 　　一连串的话，说的少年皇帝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在想什么。 　　方斗也不打扰他，坐在原地假寐，这小皇帝真以为自己微服私访，就能拜托保护了。 　　从他踏入迎客馆之刻起，就有四五股大儒级别的气息，盘旋在四周。 　　可想而知，方斗但凡露出半点歹意，就会有暗中保护的大儒出手，救下少年皇帝。 　　名教对这位天帝候选的重视，远超外人想象，一丁点的意外也不允许发生。 　　方斗甚至怀疑，少年皇帝当面求亲，那些大儒也在暗中默许。 　　毕竟，借助联姻拉拢盟友，也是策略之一。 　　方斗丝毫不怀疑，眼前皇帝看似年轻，但相应的帝皇心术一样不缺。 　　“朕明白了！” 　　少年皇帝深吸口气，脸上阴霾一扫而空，朝方斗恭敬行礼。 　　“镇国剑仙，刚才是朕唐突了，初次登门，什么都没筹备，就贸然求亲，与礼不合！” 　　“还请剑仙为我转告歉意！” 　　方斗微微点头，心理素质过硬，将来必定是个合格的君王。 　　“这趟前来，还是想请剑仙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少年皇帝冷静下来，开始恢复节奏，向方斗发出邀请。 　　“哦！” 　　方斗没有答应，反而说道，“前段日子，牧野公在丹阳隐居，让我想起京城许多旧事，这才来一趟！” 　　“山中事务繁多，我也不好久在外面！” 　　“陛下的邀请，我虽然动心，却不能答应！” 　　听方斗提及牧野公，少年皇帝知道了，他对名教的手段，意见很大。 　　“牧野公虽然年迈，却心系社稷，堪称老臣楷模！” 　　这是对牧野公行为的官方肯定，这件事情他没做错。 　　“镇国剑仙，既然亲自来一趟，想必京城许多风物，也让你怀念，既然如此，为何不多逗留些日子！” 　　你既然来了，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不算是被我们强迫过来。 　　“朝中大事，关系天下万民生计，朝堂百官有责，但乡野遗落的大才，也应当分担一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修行者脚踏朕的国土，想要置身事外绝无可能。 　　现在，朕要你们前来帮助，于情于理，都要出手。 　　“想当年，上一任镇国剑仙，为国家耗尽心力而亡，至今京城百姓，还感念他的恩德！” 　　你的师父才是值得学习的榜样！ 　　“镇国剑仙，今日朝廷有难，需要你援手！” 　　你不出手，难道眼睁睁看着朝廷，乃至整个江山陷入岌岌可危中？ 　　少年皇帝一番话说下来，看似平淡客套，实则韵味无穷。 　　方斗心想，果然是名教调教出来的好皇帝，从各种角度来看，都是完美得无懈可击的‘圣君’。 　　好么，这趟京城没白来，至少见到了名教阵营的天帝候选，是个什么成色。 　　然后方斗悲哀发现，自己的袁明，可能是三个当中，最拉胯的。 　　原因很简单，佛道的帝心、名教的皇帝，都是举满门之力培养，甚至不惜押上国家朝廷的资源。 　　而袁明呢，在勾曲山中，完全就是放养模式。 　　人家应试教育，你搞素质教育，然后参加同样的高考，最后落榜了怪谁？ 　　“陛下，既然朝廷需要我，有件事情，必须弄清楚！” 　　少年皇帝正了正坐姿，“请讲！” 　　“这次邀请，能否做到由始至终，诚心诚意？” 　　这句话，问得少年皇帝微微皱眉。 　　以他的帝皇心思，自然猜出方斗的顾虑，先前被坑怕了，如今要个保障。 　　这也是人之常情，但落在少年皇帝眼中，就是讨价还价的表现。 　　考虑到，双方君臣名义还没确定，暂且忍耐之。 　　“朝廷极有诚意！” 　　所谓朝廷，代表名教和皇帝的联盟。 　　“既然有诚意，不妨先表示一二！” 　　“这话怎么说？” 　　方斗朝少年皇帝拱手，“据我所知，名教之子早已出现，却秘而不宣！” 　　“既然勾曲山和朝廷结盟，那么可否见教，名教之子是谁？” 　　听到这句话，少年皇帝内心惊恐，不知不觉起身离座，吃惊看着方斗。 　　“这你是如何知晓的？”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敲定合作 　　方斗笑而不语，从哪里知道，自然是圆通那边传来的。 　　佛道消耗两千功德天花，开出预测未来的莲花宝镜，看到了名教之子的存在。 　　但是，方斗在京城这么多天，半点风声都没打听到。 　　很显然，这件事情在名教、在朝廷，都是核心机密。 　　再看到少年皇帝的失态表现，更加验证了方斗内心所想，果然抓住对方的秘密了。 　　“陛下何须惊慌，请坐！” 　　方斗解释道，“此事固然隐秘，却瞒不过有心之人！” 　　“我不妨和你明说，道家、佛道那边，可能也知道了！” 　　少年皇帝既惊且怒，突然醒悟过来，侧身回到位置坐下。 　　“镇国剑仙好心机！” 　　他也猜出来，自己沉不住气，被方斗看出端倪。 　　“只可惜，名教之子的身份是绝密，若无名教允许，朕也不能透露！” 　　“这如何得了？” 　　方斗皱眉故作不满，“陛下身为天子，还要经过名教允许才能讲明，这皇帝做的有什么意思？” 　　少年皇帝没有说话，但方斗可以感应到，对方内心被这句话说动了。 　　“哈哈哈，勾曲山剑仙的口舌，原来比飞剑更利！” 　　一声爽朗的笑声，从大堂外传来。 　　“谁，谁敢乱闯？” 　　红鸾察觉不妙，竟被人闯入迎客馆内。 　　“红鸾退下！” 　　方斗察觉到，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贴身保护少年皇帝的大儒之一。 　　很显然，刚才那句话，也让名教某些人坐不住了。 　　红鸾退下后，此人轻身进入大堂中，让方斗看到真容。 　　原来是他！ 　　方斗见到这位大儒，当即和圆通传来的画面对照，认出对方身份。 　　眼前这位中年大儒，俨然就是和少年皇帝单独奏对的……名教之子。 　　但是，知道归知道，方斗却不能点破。 　　你知道名教之子的存在是一回事，精确到知道对方长相，那就无法解释了。 　　“镇国剑仙，你要见名教之子，我来了！” 　　好在，这位中年大儒，也没有隐瞒身份，当面说出来。 　　“怎么样，这份诚意如何？” 　　名教之子说罢，朝少年皇帝拱手，“陛下，微臣的身份，您金口一开，大可自决！” 　　言下之意，名教的机密，限制不住皇帝。 　　“名教之子，今日能当面见到，果真有诚意！” 　　方斗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朝廷之请，我答应了！” 　　这是顺坡下驴，纵然朝廷没什么表示，方斗也要掺和进来。 　　朝廷盛会，罕见的三家齐聚，关系到代天选帝的巨大功德。 　　这般风云际会的场面，谁不想参加进来，谁不想分一杯羹。 　　大江之战，各方势力还只是看热闹，但自从那之后，越来越多信息传播开来，有些秘密已经不成秘密了。 　　朝廷打开四方之门，邀请各方势力加入，这段时间以来，京城好不热闹。 　　“好好，有了镇国剑仙帮助，朝廷如虎添翼！” 　　少年皇帝开怀大笑。 　　“陛下见谅，有些丑话，我要说在前头！” 　　“嗯，请讲！” 　　“以前合作，有些不愉快，这次为了避免类似事情，还请陛下准许，勾曲山以盟友身份加入，并不臣属朝廷！” 　　方斗感觉到，这句话说出后，周围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少年皇帝眉头皱起，至于名教之子，直接开口。 　　“镇国剑仙，你这话有些不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勾曲山也在国土之上！” 　　“你出身之地，就是陛下的国境之中，所以你从生到死，都是陛下的臣民！” 　　听到这里，方斗也冷笑道，“所以，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气氛前所未有紧张，哪怕再有一点火星，都能引爆当场。 　　“剑仙的意思，我明白了！” 　　少年皇帝突然开口，“你是不信任朝廷呀，是以前的人，做事让你寒心了！” 　　“实不相瞒，当年之事，眉山公是有责任，但真正做主的，还是道家的风尘真人！” 　　“你也知道，道家当年霸道之极，暗害剑仙之事，都是他们的意思！” 　　“眉山公死前，仍对此事耿耿于怀，说要对你当面说一声对不起！” 　　说着说着，少年皇帝眼带泪花，语气越发哽咽起来。 　　卧槽，影帝啊！ 　　方斗佩服不已，光凭这不要脸的沉浸式演技，少年皇帝早已走在几位天帝候选的前头。 　　人才，绝对的人才。 　　“陛下，您无需自责！” 　　“当年正统先帝，也感念此事，事后为镇国剑修建造衣冠冢，与前代剑仙并列！” 　　“后来知道你还活着，方才撤去衣冠冢！” 　　名教之子朝方斗拱手，“镇国剑仙，朝廷对你恩深情重，绝无亏欠！” 　　“反倒是道家狼子野心，当年谋害你不成，如今又要密谋破坏朝廷大计！” 　　“推广稻种，造福万民，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方斗心想，名教的传统艺能，就这么三板斧，老子都不是头次见。 　　也罢，看在你们这么卖力的份上，我也配合配合。 　　“果真如此！” 　　方斗露出大惊神色，随即咬牙切齿，“道家如此阴狠，我与他不共戴天！” 　　随即追问名教之子，“这次道家果真会插手进来？” 　　“不错，根据我们的消息，道家唯恐朝廷成功，让百姓无饥荒，再也不信奉他们的神神道道，所以决心破坏此事！” 　　“如此卑鄙！” 　　方斗愤怒不已，朝少年皇帝一拱手，“我虽然山野之人，却看不惯残害百姓的衣冠禽兽，陛下请放心，道家若干过来，那就新仇旧恨，和他们一起算了！” 　　“镇国剑仙好气度！” 　　少年皇帝欢喜不已，总算上钩了。 　　方斗也抹了把汗，刚才爆发太猛了，演技差点收不住，消耗太大，待会儿送走客人，可得喝几杯热茶回回元气。 　　“剑仙不必再送了！” 　　一直送到大门口，少年皇帝还在看向方斗身后，似乎在好奇，为何不是红鸾送他们出门。 　　“陛下好走！” 　　方斗千送万送，好歹将人送走，关上大门。 　　“师父！” 　　红鸾出现在他身后，略有担忧，“没什么事吧？” 　　“当然没事！” 　　方斗微微笑道，“一群老狐狸，把小老虎当成小狐狸调教，反倒是弄巧成拙，今后有戏看了！”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际遇 　　“袁明，为了方便，入京城后，你便以名家弟子自居！” 　　名家之子，对着袁明苦口婆心劝说。 　　在他们身边，阴阳双子，以及其他十几家学派赫然在列。 　　这群人面前不远处，正是人来人往的京城大门。 　　原来，名家之子一行人，趁着朝廷四方招贤的风头，前来看看形势。 　　巧得很，袁明奉方斗之命，加入名家之子等人当中，也跟着来到京城。 　　如同冥冥之中的宿命，很多人都聚集于此，展开变幻莫测的未来。 　　“知道了，一切都听前辈的！” 　　袁明很是通情达理，一如当年在勾曲山时，低调行事。 　　名家之子看着他，内心叹气，不愧是天帝候选，果真有不同常人之处，单就这份沉稳大气，同龄人中少有人与之相比。 　　“两位阴阳子，朝廷那边的接洽，就麻烦你们！” 　　这批人的组成，是依附在名家之子麾下的十几个学派，多多少少是一股力量。 　　但是，想要和朝廷接触，须得寻个门径。 　　阴阳家，曾为朝廷效忠，更是当年钦天监的执掌者。 　　所以，阴阳双子当人不让，成为一行人和朝廷的引荐人。 　　“可以，包在我们二人身上！” 　　一路上，他们也打听到，如今沸沸扬扬的神稻，背后就有农家的背景。 　　佛诞节之变后，兵家、农家、法家、阴阳家等皆黯然退场，消失在历史舞台上。 　　后来新生正统之战，更是将残存的力量扫荡干净。 　　以至于，百子回归之时，其他灭绝已久的学派都纷纷出现，唯独少了这几家。 　　要知道，想当年朝廷能遏制道家、释门，除了有名教之外，更有各家分别镇守六部，管理天下。 　　一晃多少年过去，物是人非。 　　直到最近，神稻推广，农家的踪迹开始出现。 　　阴阳双子此番，代表阴阳家和朝廷接洽，想必会顺利的很。 　　但是，经过几度变故，阴阳家对朝廷，也无当年的忠诚和信念。 　　可以说，佛诞节之变，将许多事情都彻底改变，无法回到当初状态。 　　“袁明，如今的京城风云聚会，各方势力云集于此，甚至连佛道、道家，也有人潜入！” 　　“这里人多眼杂，你要小心些，免得暴露身份！” 　　袁明听了点头，“前辈放心，出来时师父嘱托过，让我听凡事都听您的！” 　　言下之意，他会安分守己，不给众人添麻烦。 　　名家之子安心之余，越发羡慕方斗的好运道。 　　“嗯，今日怎么如此热闹？” 　　名家之子一行人，正要前往朝廷机构所在的区域，却见到街道堵塞，人流停滞。 　　行人踮脚抬头、左右张望，就连街边的小商贩，也都丢下摊位，争着拥挤往前看。 　　显然，京城里又有热闹看了。 　　“究竟有什么大事了？” 　　名家之子来了兴趣，也跟着走上前，想要看看情况。 　　“状元簪花、骑马夸街！” 　　“行人回避、免得惊扰！” 　　锣鼓喧哗，从远处缓缓靠近，从高处看，就见到一只披红挂彩的队伍，艰难挤开人群，沿着街道往前走来。 　　“原来如此，今天正是日次！” 　　名家之子掐指一算，最近朝廷科考，正是殿试后放榜之日。 　　天子在大殿上，御笔点了头榜三名，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如今从东华门骑马夸街而走。 　　虽然有差役在前头引路，但人实在太多了，又是件喜庆的神情，不好用水火棍开路，只能艰难行进。 　　百姓们见到状元，都想要靠近，沾几分文气，冲天的热情，就算是暴雨也浇不灭。 　　于是乎，能容纳五马并行的街道，此刻堵得寸步难行。 　　名家之子饶有兴致，远远看着状元的模样，点点头，“好模样，一表人才！” 　　其他学派中人，未必就有这么好的脾气了，须知科考选出来的人才，都是名教的后辈力量。 　　眼前这位状元，连同后面跟着的榜眼、探花，几十年后就是名教的儒生、大儒。 　　“名教愚民，蛊惑人心，这般把戏，真是可笑！” 　　袁明听到身边有人低声说话，内心有些叹息。 　　朝廷大义，这就是名教最大的资本，能整合全天下的人口、土地和资源，捏成一股名为‘正统’的力量。 　　道家和佛道，若非有无数家道观、数不清的信徒，连带着土地财富，也不足以与之抗衡。 　　天帝候选，看似虚无缥缈，但归根结底，还是要落到实处。 　　朝廷这次出招，推广神稻，便是要收天下万民之心。 　　可想而知，亩产千斤的神稻，一旦推广开来，等同于神迹。 　　道家、佛道的信徒，说不好，会不会被如此神迹动摇，转而投入朝廷麾下。 　　…… 　　“年兄，你在想什么？” 　　状元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面色黝黑，手上还有老茧，一看就是贫苦人家出身。 　　倒是在他身后的榜眼探花，都是翩翩佳公子，而且背景也不一般，长辈都是名教高层。 　　此番同行，三人倒也关系融洽，没有仗势欺人的场面。 　　状元骑着高头大马，戴冠簪花，面对着热闹的场面，神情却有些恍惚。 　　这个细节，顿时被心思敏锐的榜样察觉到，轻身问道。 　　“哦！” 　　状元回过神来，惆怅说道，“突然想到，我出身的小山村！” 　　“我家出身深山，交通艰难，进出一趟，要靠着脚底板，走上三天三夜，才能到平地的路上！” 　　“日子过得越发贫苦，以前的人吃饭都吃不饱，更别提读书了！” 　　“百十年前，一位读书人来到村中，为孩童传授经义！” 　　“论辈分，他就是我的祖师！” 　　“祖师进山后，老死于此，传下山中一脉，我的启蒙恩师，也是出自其中！” 　　状元看向京城中繁华景象，叹道，“我在山中苦读，夏日酷热、冬季苦寒，知道今日金榜题名，方才体会到读书的乐趣！” 　　“只是，祖师、恩师，却无缘得见！” 　　榜眼听了，劝慰几句。 　　状元还有些没说，毕竟当年祖师寿终正寝，被一位仙女带着升天，故事太过离奇，说出来也没人信，索性藏在心中。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文曲星 　　“哐啷哐啷！” 　　锣鼓喧天的声音，一直远远传到迎客馆的区域。 　　红鸾支起耳朵，循着声音方向，飞身站在墙头，远远看去。 　　“师父，那边好热闹，有人在游街！” 　　“正常！” 　　方斗掐指一算，今日正好是金榜题名的日子。 　　原来，自从那天少年皇帝回去后，再没有露面。 　　方斗才知道，最近是科考日子，朝廷忙得不可开交。 　　科举取士，除了选拔人才，更是宣示朝廷中央权威的手段。 　　想想看，天下各方州府，下至村镇乡野，只要读过书的人才，都要参与朝廷的考试选拔。 　　名教的势力，就这样树大根深、盘根错节，扎根世间底层。 　　可想而知，整个朝廷上下，包括名教，对科考之时，该是何其重视？ 　　今日金榜题名，总算有了结果。 　　“状元游街？” 　　红鸾若有所思道，“有意思，师父我去看看，那状元长得俊不俊？” 　　俊不俊的无所费，她就是想看看，状元长什么样？ 　　毕竟从小时候起，娘亲一直给她灌输的思想就是，将来嫁给状元郎，当诰命夫人。 　　如今的红鸾，对这些梦想不感兴趣，却还有执念，想看看状元什么模样？ 　　“你去去就回，没惹麻烦！” 　　方斗摆摆手，年轻人好动，就让她去吧！ 　　红鸾欢欣鼓舞，离开了迎客馆，沿着街边碎花的方向，一路追赶上去。 　　迎客馆内，方斗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今天游街的三人，状元、榜眼、探花，是否有文曲星在内？ 　　这不是方斗胡思乱想，实在是时机太巧了。 　　佛道那边，测算出文武双星入朝的未来，没过几天，科举高中，头榜三元。 　　方斗也忍不住怀疑，文曲星转世，就在这三人当中。 　　“看看！” 　　方斗睁开双眼，先天阴阳易经催动，竟是比红鸾脚步更快，就追上状元一行的步伐。 　　“嗯……” 　　…… 　　红鸾兴冲冲，挤在人群当中，像个疯丫头似的咋咋呼呼。 　　“状元在哪里，我看看！” 　　在她身边，不少大婶、壮妇，被挤得东倒西歪。 　　有些性子泼辣的，忍不住就要抓头发撕打起来，却发现红鸾滑溜如鱼，伸手就被弹开、滑开，只好眼睁睁看着她挤过去。 　　“这般没教养，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红鸾自然听得到，内心却全不在意，谁想嫁人啦！ 　　很快，她就追上状元的队伍，饶有兴致看着。 　　“呃，这位大叔，哪个是状元！” 　　红鸾看了半天，颇有些惭愧，对着身边一对父女询问道。 　　她没注意到，开口时，那‘女儿’神情古怪看着她。 　　‘大叔’是个俊朗不凡的中年人，红鸾问出口，才有时间端详，内心叹道，“用师父的话说，这个就是个老帅哥呀！” 　　“嗯，最黑的那个就是！” 　　‘大叔’介绍道。 　　“谢谢！” 　　红鸾看向状元，嗯，还没袁明长得好看，没意思，回去了！ 　　她顿觉意兴阑珊，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大叔’叫住。 　　“你也是剑修？” 　　听到这句话，红鸾顿时起了警惕，“你们？” 　　“别误会！” 　　‘大叔’解释道，“我们也是剑修，见你气息熟悉，没有追根探底的意思！” 　　红鸾更加警惕了，众所周知，勾曲山外的剑修，都是出自蜀中，和他们处于敌对阵营。 　　眼前这对父女，先前红鸾没有察觉，只以为是普通路人。 　　现在才发现，‘大叔’的气息，竟让她辨别不出，倒是女儿是个普通人。 　　“剑仙，莫非是剑仙？” 　　红鸾更紧张了，当今六大剑仙，三个在勾曲山，她早已见过，其他三个，可都不是什么友好人物啊！ 　　她内心正在天人交战，‘大叔’率先开口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我都还没开口。 　　红鸾内心正在嘀咕，却听对方说道，“你是出自勾曲山，是不是？” 　　“蹭蹭！” 　　红鸾后退几步，压倒一大片人群，咒骂声、哭喊声随即响起。 　　“你是方斗的弟子？” 　　‘大叔’越发肯定，正要开口，突然周围响起一个声音。 　　“白帝剑仙，有事找我，别为难小辈！” 　　红鸾双眼一亮，是师父的声音。 　　出奇的是，他们几人能清楚听到，但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哪怕是近在咫尺，也都对此没有半点反应。 　　“方斗也来了！” 　　白帝剑仙微微叹息，“果不然，朝廷这场大热闹，你也不会缺席！” 　　“其他二位呢，没跟你一起过来？” 　　听到方斗询问，白帝剑仙叹道，“你若有心，很快就能见到他们！” 　　虽然多年没有冲突，但双方的立场毕竟有所冲突，见面不动手，就已经算极为克制了。 　　几句过后，场面渐渐冷清下来。 　　“红鸾，没什么事情先回来！” 　　红鸾很是乖巧，“遵命！” 　　然后方斗朝白帝剑仙说道，“白帝剑仙，今天就到这里！” 　　“告辞！” 　　白帝剑仙也知道，自己孤身一人，又带着同伴，绝无和方斗动手的可能，索性就就此作罢。 　　身边的少女，目送红鸾远去，低声问道，“老祖宗，那就是勾曲山方斗的女弟子！” 　　“不错！” 　　“皇帝原先想要迎娶她？” 　　“对！” 　　白帝剑仙对少女说道，“虽然不知道，方斗为何拒绝，但眼下，却是我们的好机会！” 　　“你是我族中，这一代最出色的女儿，与皇室联姻的任务，叫交给你了！” 　　少女还是有些不甘心，“我蜀中古帝一脉，血统高贵，如今下嫁与他，实在有些不甘心！” 　　“为蜀中牺牲，难为你了！” 　　…… 　　与此同时，方斗召回红鸾，正远远观察状元模样。 　　他这双瞳孔，融合了名教的先天神算，如今观察名教弟子，也算是对口业务。 　　只见状元周身，文气浓郁，结成粗壮的紫气大蟒，吞吐灵气。 　　跟重要的是，在他头顶天灵出，祥云雾气缭绕，透出一点星光。 　　“果然是星君下凡，不出意外，这就是文曲星了！” 　　眼前的状元，正应了佛道预测的未来，文曲星入朝，已经成了既定事实。 　　问题又来了，文物双星降世，如今文曲星以状元之身，入朝辅佐皇帝，武曲星又在哪里？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和尚 　　“佛子，你是不是在想，那位状元，有可能是文曲星？” 　　圆通猛地抬头，见到走在前方的帝心，正转身回头看着他。 　　他停下脚步，“帝心，你猜得不错！” 　　二人都是僧人打扮，行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今天京城的百姓，都涌上街头，去看状元郎游街。 　　于是，他们行走的这条小路，倒也清静的很。 　　往常的京城，和尚道士出没，都算是非常稀奇的现状，容易引发围观。 　　但现在则不同了，朝廷邀请各方势力相助，各种奇人异士接连出现，如今倒也不稀奇了。 　　但是，圆通和帝心二人，出现在京城，仍然是不得了的大事情。 　　一个是佛道之子，当今佛道当中，菩萨之下的第一人。 　　一个呢，更是了不得，天帝候选，佛道重点押宝的对象。 　　这二人，随便一个出了意外，就足以引发佛道从上到下的动荡，波及千家万户。 　　可是，两人同时出现在京城，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帝心和圆通，表情很是平静，就像是寻常串门，丝毫没有深入敌境的危机感。 　　要知道，名教代表的朝廷，如今和佛道是竞争关系。 　　万一他们知道帝心来到京城，保不准有人起了心思，一了百了。 　　只需杀了帝心，佛道没了天帝候选，将永远丧失资格。 　　“文武入朝，圣王在世！” 　　帝心冷笑两声，“好大的谋划，这帮臭穷酸真会想！” 　　想到这里，他朝圆通下令，“等不及了，圆通你过去，杀了那个状元！” 　　圆通没有动作，而是静静看着他，一副‘你认真的？’模样。 　　二人对峙半晌，还是帝心率先忍不住，摆手，“算了，先饶他一命！” 　　“帝心，咱们来京城，要办正事儿！” 　　“切记，你是天帝候选，杀人这些小事无需过问！” 　　圆通叮嘱他，“眼下行事，务必低调！” 　　帝心却摸索下巴，“真相尽快见到，那位皇帝是何等模样？” 　　毕竟，双方同为天帝候选，属于竞争关系。 　　“帝心，你也小心些，道家进来尚未找到的天帝候选。” 　　“几位菩萨也说了，要提防他们狗急跳墙！” 　　所谓‘跳墙’，自然是孤注一掷，暗杀其他两家的天帝候选，这属于与敌俱亡的绝户计，一般不会用，但必须时刻戒备。 　　“这我当然知道！” 　　帝心反问道，“先去落脚地吧！” 　　历经岁月变迁，如今的京城中，道观寺庙数量极其稀少。 　　名教得势，大肆禁绝神佛崇拜，官方只承认圣贤为正祭，久而久之，百姓就习以为常。 　　但是，道家和佛道根深蒂固，倒也有还不少势力扎根深处，存活下来。 　　“那是一家高官的家庙，你平时也低调些，不要乱走动！” 　　联系落脚点的事情，自然是圆通负责，选中这家可靠的寺庙。 　　“什么？” 　　帝心来了兴趣，那可是高官家中，佛道竟有这样的门路？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圆通开始解释，名教的信仰，终究不能吸引所有人。 　　道家有长生不老、佛道则是超脱轮回，吸引力比‘百世流芳’，总还是高了许多。 　　许多朝廷大员，私底下或烧香炼丹、或供奉神相，虽不说蔚然成风，却也无法禁绝。 　　这次选定的高官，私底下信奉佛道，为了方便家眷烧香，在家中建了一处家庙。 　　“真不错！” 　　帝心点了点头，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佛道的潜力。 　　二人同行，往高官府邸的方向赶去，途中心思各异。 　　“呼呼呼！” 　　一道红影掠过，穿街过巷，特地挑选没有人迹的道路，可谓是健步如飞。 　　“唔！” 　　圆通察觉到不对，抬手示意帝心停下。 　　“原来是红鸾！” 　　圆通稍微思索，便看到了红影的本来面目。 　　原来，红鸾离开白帝剑仙后，便急匆匆返回也迎客馆。 　　或许是有心里阴影，她特地挑选偏僻的道路，眼看着已经走了大半路途。 　　没想到，却在半途，遇到圆通和帝心一行。 　　“帝心，咱们让开些，有人要赶路！” 　　圆通的意思，对方是修行者，来去如风，肯定有什么急事，他们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按照往常，帝心自然不会反对，顺便跟着圆通让到旁边。 　　但这次偏偏不知怎么了？ 　　帝心鬼使神差，突然上前一步，挡住红影前去的方向。 　　“你……” 　　红鸾急速穿梭，猛然见到面前一道人影，知道大事不妙。 　　她施展的是勾曲山独门剑遁，功防合一，杀伤力巨大。 　　“刷！” 　　红鸾所化的红影，猛地在高速状态下，从笔直的轨迹，瞬间画出个弧形，巧之又巧，避开了帝心的位置。 　　“好险！” 　　红鸾停下脚步，却不肯就此善罢甘休，叉腰质问帝心。 　　“你这小和尚，没长眼吗，知不知道，就在刚才，不是我剑术高明，你现在就没命了！” 　　圆通摇摇头，放心，有我在，你伤不到他。 　　但他内心也是奇怪，好端端，帝心为何要招惹红鸾呢？ 　　“你……” 　　帝心深吸口气，然后嗫嚅道，“对不起！” 　　他态度这般诚恳，红鸾胸中气消了大半，摆摆手，“没事了，你让开吧！” 　　“不是！” 　　见红鸾要走，帝心急了，“敢问，女施主姓甚名甚，来自何方？”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认识你！” 　　红鸾笑呵呵摆摆手，“我家不信佛，小和尚，你找错人了！” 　　或许觉得这样硬邦邦拒绝不好，她从腰间荷包中，并指捞了几下，取出来一看，是颗牛眼大的珍珠。 　　“我知道你们在外吃饭，要靠化缘的，这个给你！” 　　圆通见到硕大的珍珠，摇摇头，大手笔啊！ 　　“你先收下，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将珍珠塞给帝心，红鸾朝他摆摆手，再度发动剑遁离开了。 　　这条小巷子，渐渐安静下来，许久没有声音。 　　“佛子，能帮我打听下，她是谁家的女儿吗？” 　　你要干什么？ 　　圆通紧张起来，劝慰道，“帝心，你现在是出家人，别乱想！” 　　“现在是，将来可不是！” 　　帝心认真说道，“他日我若为天帝，总要……” 　　他没有接着说，圆通却什么都知道了。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剧本 　　“师父，我回来了！” 　　红鸾推开大门，走了几步，行至中庭，将气息喘匀。 　　她召出一片镜光，仔细打量自己仪容，发现刚才狂奔途中，发丝有些散乱，连忙用手挽起来，匆匆夹在耳后。 　　今天正是有趣的一天，遇到许多有趣的人。 　　只可惜，刚才遇到的小和尚，像个呆头鹅一般，还让她破费了一颗珠子。 　　红鸾想到这里，又想起少年皇帝，竟是和小和尚有几分相似，一样的呆头呆脑，语无伦次。 　　“回来了！” 　　一道背影闪烁，落在红鸾面前，是方斗出现了 　　“师父……” 　　红鸾刚抬头，正要说话，却见方斗表情无比慎重。 　　不好，莫非是她这次遭遇白帝剑仙，让师父生气了？ 　　红鸾心头纷乱，心想免不了受一顿惩罚，可惜两位师兄不在身边，若在或许还能劝劝师父。 　　难道我红鸾，要成为勾曲山至今，第一个领家法的弟子。 　　乐观想，虽然疼且丢脸，但也不失为青史留名的机会。 　　“红鸾，交出来吧！” 　　方斗这句话，如同一颗大石头，重重落在红鸾心头。 　　交出来，交什么？ 　　“剧本呐！” 　　方斗恨铁不成钢，如果你没拿到女主的剧本，怎么会如此恃靓行凶？ 　　好么！ 　　先是少年皇帝，然后是佛道帝心，一个个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方斗越想越愁，自己的小白菜，如今有猪惦记伤了，就算是金猪，那也是猪！ 　　“什么剧本？” 　　红鸾越发惊恐，别把师父气坏了，痰迷心窍吧！ 　　真要那样，两位师兄，还有百丈他们，第一个不放过她。 　　“不应该呀！” 　　方斗上下打量红鸾，长得也没多么倾国倾城，怎么几个天帝候选，一个个对她一见钟情。 　　然后，他内心一个咯噔，更糟了。 　　这种命运推动，令人琢磨不透的机缘，最是难以预测，也最是可怕。 　　“师父，你别吓我！” 　　红鸾快哭出声，眼下在京城，只有他们师徒二人，方斗若是出事，她立刻就孤苦无依。 　　“没事，没事！” 　　方斗深吸口气，“红鸾，这次带你来京城，也是给你历练的机会！” 　　“先前数十年来，你孤身在外，也见识过许多风景！” 　　“但今时今日的京城，却是风起云涌之地，各路顶尖人物聚集于此！” 　　“你要仔细看着，多学习琢磨！” 　　“还有，若是有臭小子，敢打你的主意，看得顺眼的多聊几句，看不顺眼直接踢走。” 　　“万一有油嘴滑舌的奸猾小子，想用花言巧语骗你，就割了他的舌头。” 　　红鸾听到最后，安心起来，果然师父还是疼她的。 　　刚才一切都是错觉，无非是师父关心他，所以急切了些。 　　“谢谢师父！” 　　方斗点了点头，然后陷入沉思。 　　红鸾外出这趟，炸出许多人物，蜀中剑修、佛道的天帝候选等等。 　　帝心那边有圆通跟着，任何举动都瞒不过他，这点方斗不担心。 　　但白帝剑仙亲身前来京城，背后的含义值得深究。 　　曾几何时，蜀中三大剑仙，高冷得如同居住云端，不食人间烟火。 　　朝廷如何、世间如何，他们都不予理会，专心在蜀中修行发展。 　　到了今天，蜀中剑仙也到了非变不可的地步。 　　但是，方斗见到的变化，却比想象来的更加激烈。 　　白帝剑仙，是三位剑仙中，最孤高冷傲的存在，竟也离开蜀中，进入京城之中。 　　若是被世人知道，绝对会理解为，蜀中剑修对朝廷的低头。 　　态度，世人最关心的，永远是态度。 　　更何况，蜀中剑仙对自身名誉，从来都看得比天大。 　　付出如此巨大牺牲，必定要得到更多。 　　“蜀中剑修呐！” 　　方斗隐约猜到，蜀中三大剑仙，肯定都参与其中，只不过是白帝剑仙打头阵。 　　连一向以力为尊的剑仙们，眼下都开始耍心眼了，可想而知，代天选帝带来的内卷，已经进一步加强了。 　　“所以呢，世间所有大劫，归根结底，都是内卷！” 　　方斗心有感悟，恨不得提起纸笔，写下一篇心得。 　　思来想去，还是算了，万一流传到后世，被人误认为剑仙的秘技，还有人傻乎乎逐字逐句领悟参照，企图还原出当年剑仙的绝世剑术，那可真是……造孽啊！ 　　嗯，睡觉！ 　　…… 　　“师父，师父！” 　　方斗被叫醒后，首先问红鸾，“我睡了几天！” 　　“也不长，就睡了十几天！” 　　红鸾看似说的轻描淡写，内心则是惊叹不已，师父莫非还有一门密不外传的睡功。 　　这十几天，方斗不是断断续续，而是一口气睡到醒的状态。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什么事儿？” 　　方斗突然醒觉，自己是被叫醒的，肯定有什么事情。 　　红鸾深吸口气，组织语言，却还是压制不住脸上的兴奋。 　　“皇帝要成亲了！” 　　方斗眨了眨眼睛，“呃！” 　　“就是上次乔装打扮的那个少年皇帝！” 　　红鸾提醒方斗，“昨日朝廷发文昭告天下，皇帝要迎娶西南某郡的一位贵女！” 　　“哦！” 　　方斗明白了，难怪红鸾如此兴奋，少年皇帝成亲，就不会惦记她了，才怪！ 　　少女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明白每个男子心中，都有种名为‘三妻四妾’的冲动。 　　更何况，人家是皇帝呢，开后宫是人家的权力。 　　“有听说，是立后，还是选妃吗？” 　　红鸾天真的眨眨眼睛，“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 　　“对！” 　　红鸾摇摇头，“没仔细看！” 　　“那再出去看清楚了，再回来告诉师父！” 　　片刻，红鸾返回，禀告师父，“师父，是选妃，而且听说是正妃之一！” 　　方斗略带怜悯，看着红鸾，孩子，若是皇后，你倒是安全了，现在嘛…… 　　“师父，少年皇帝娶了娘子，真是件大喜事儿！” 　　“那位贵女，是什么来历？” 　　红鸾庆幸，自己刚才仔细看过内容，这个答案她会。 　　“听说是蜀中古帝的血脉，家门源远流长，是古典贵族！” 　　方斗下意识，想到白帝剑仙身边的少女，猛地心血来潮。 　　好啊，你们的发力点在这里。 　　蜀中三大剑仙，当真是变了性子，若是往常，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出如此决定。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嫉恨 　　当今皇帝年幼登基，在一帮老臣辅佐下，到如今束发亲政，一直唯有成亲。 　　时至今日，方才决定纳妃，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 　　越大的家业，继承人就越是重要，更何况是整个江山社稷。 　　少年皇帝成亲之后，可以为皇室开枝散叶，确保了江山延续、国本巩固。 　　名教也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说话，对此事积极赞成，虽然对方是蜀中剑仙的族亲，但也不在乎了。 　　唯有少数知道内情的，却是在这样喜庆的日子，心情很是沉重。 　　比如说名教之子，他可是知道，少年皇帝这次答应，真正目的是什么。 　　自从上次拜访方斗，见到对方的女弟子后，少年皇帝就多出一桩心事。 　　听说，少年皇帝许多习性，都因此改变。 　　好几个贴身侍女的名字，被改成‘莺’‘燕’之类的，这本身就很不正常了。 　　除此之外，少年皇帝还迷上了炼剑，甚至册封了几个民间剑修为教习师傅。 　　名教之子当初在场，不难猜出少年皇帝的心思，可对方已经回绝了，此事断然没有可能。 　　反倒是蜀中三大剑仙，及时抛过合作的意向，让名教求之不得。 　　蜀中三大剑仙，不仅是他们三人，还有蜀中连绵无尽、丰饶富裕的沃土，有无数名山、剑派、世家、农户。 　　其背后拥有的资源和财富，一旦归入朝廷之下，将带来不可估量的效果。 　　所以，名教的态度，是一千个一万个拥护。 　　更何况，这次蜀中联姻的女子，是白帝剑仙族中的女儿，论辈分还是他的嫡亲后人。 　　少年皇帝与之珠联璧合，等同于将三大剑仙捆绑上朝廷的战车。 　　这样的结果，可比当初拉拢方斗，效果更好。 　　毕竟，勾曲山一地，能调动的资源和能力，始终比不上蜀中地区。 　　再说了，方斗先前表现的态度，也的确不太好打交道。 　　如今有了对比，蜀中三大剑仙，是更为优越的合作对象。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少年皇帝，也没有提出反对，唯一提出的底限就是，只能策妃、不可封后。 　　也就是说，蜀中的贵女嫁过来，最多封个正妃，绝无可能成为皇后。 　　“朕也有自己的考虑，蜀中此番愿意合作，固然我们求之不得！” 　　“但是，姿态也不能太低！” 　　“随便嫁个贵女过来，就让朕册封皇后，一国之母的地位，岂不是太廉价了？” 　　“朕的意思，后位暂且搁置，先纳妃！” 　　“至于是否日后转正，还要看蜀中合作的力度，以及那位贵女是否真正贤良淑德？” 　　少年皇帝不忘提醒名教诸位大佬，“各位别忘了，天下之大，何止一个蜀中！” 　　“最好的那块骨头，不能一下子抛出去，扣在手头，或许能发挥更大作用！” 　　这番话很有道理，众人想想也对，也就顺理成章答应了。 　　唯独是名教之子，却从少年皇帝堂皇一番话中，看穿背后真正用意。 　　这位少年皇帝，只怕要等日后有机会，将红鸾推上皇后的位置。 　　果然是帝王心术，任何东西都能利用。 　　内部决策完成，最大的问题，那就是蜀中方面的意思了。 　　处于意料，前来接洽的白帝剑仙，很好说话，竟然答应了。 　　“族女久在蜀中，不知中原风情，入得宫来，许多规矩都不懂！” 　　“贸然册封国母之位，容易引发非议，陛下此举深谋远虑！” 　　既然人家长辈都答应了，一切就好办多了。 　　宫城内外，贵人庶民，都开始忙碌起来，采买各种物资，紧锣密鼓赶制婚礼所需的物事。 　　红鸾本以为，这件事情和她没有关系，甚至还为少年皇帝成婚窃喜。 　　不得不说，当初大堂之上，少年皇帝向她求婚，让红鸾气死了。 　　幸好师父顶住压力，没让对方得逞，至此以后，红鸾对少年皇帝观感很差。 　　如今他要成亲，以后有娘子关着，应该不会太放肆了。 　　乐得开环，红鸾打算做个珠串，挂在身上做装饰。 　　正好，身上有一包珍珠，是方玉京从海外带回来，个个都是硕大滚圆，是陆地上罕见的珍宝。 　　只需要采买些金线、镶嵌的宝石，就能自己做一串珠链。 　　“卖完了？” 　　红鸾望着店家无奈的神情，一颗心沉下去。 　　这已经是她拜访的第十八家店铺，金线、宝石都被一扫而空，什么也没留下。 　　问原因，就说是皇帝结婚，各家都在采买物资，至于金线宝石，更是制作华服必不可少的材料。 　　“算了！” 　　红鸾心情极差，心情又给少年皇帝记下几笔。 　　珠链做不成了，只好回去炼剑。 　　…… 　　“混账！” 　　皇宫某处院落内，一声冷冷的声音传出，栖息在枯枝上的鸟雀顿时被吓飞了。 　　大发雷霆的贵女，俨然是当初跟着白帝剑仙的少女，此刻她身穿宫服，神情倨傲，目光冰冷扫视周围的宫人们。 　　“我即将成婚，你们就那这些低劣的货色，前来糊弄我？” 　　地上到处都是打翻的漆盘，各种散乱的宝石、珠链、金银首饰，静静躺在黑石板上，散发出冷光。 　　“娘娘，这些都是御中督造的精品，专门为嫔妃打造！” 　　“那些工匠都签了契，但凡有半点偷工减料，就是砍头族灭的下场，绝不敢拿劣质货来糊弄您！” 　　跪在地上的宫人首领，慌而不乱，出口解释道。 　　“我不管，明明有更好的，为何不给本宫拿过来？” 　　宫人首领反应过来，连忙解释，“娘娘，宫中规矩，最大的忌讳就是谕旨！” 　　“你说的那些，应该是皇后专用的！” 　　贵女的脸色沉下来，“你是说，本宫为妃子，不配用那些？” 　　“不敢，啊……” 　　下一刻，宫人首领眼前白光一闪，首级飞起半空，被狂涌的血泉冲到一边。 　　贵女缓缓垂下袖口，拽了拽裙摆，以免沾到血迹。 　　“你们都听好了，没有皇后，那就是我这位正妃最大！” 　　“最好的东西，自然要用在本宫身上！” 　　“把这些腌臜东西收拾了，本宫出去透透气，回来时不希望嗅到半点血腥气！” 　　一众宫人跪在地上，全身发软，好歹支撑着没倒下去。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面和心不和 　　正妃还未入住后宫，就发怒杀人，这件事情闹大了，根本瞒不住。 　　少年皇帝知道这个消息时，还在和名教之子免谈。 　　“知道了！” 　　前来禀告消息的宫人，身躯微微颤抖，惊恐中带着几分愤怒。 　　太不讲规矩了，宫人贱命这不假，你身为主子想要处死可以，但请做的优雅些。 　　蜀中贵女这算怎么回事儿？竟然手持利刃，当面杀人，市井屠夫都没这么粗鲁。 　　最重要的是，她坏了宫中规矩，后宫刀光剑影，都藏在看不见的暗处，当面撕破脸皮是极为罕见的情况。 　　今日闹出这么一出人命，所有人都有种变天的情况。 　　上下宫人，都指望少年皇帝做主，惩戒贵女。 　　没想到，消息传到这边，只换来少年皇帝一句‘知道了’。 　　“你先下去！” 　　宫人略微有些不甘心，问道，“娘娘要僭越，使用皇后的一起规制，陛下我们该如何应对？” 　　少年皇帝轻描淡写道i，“绝不可以！” 　　宫人瞬间明白，少年皇帝这是拿他们的命，在和蜀中贵女斗法。 　　你一点不如意就杀人，好啊，我死几个奴才是小，却让你名声大怀，信不信明日京城就宣扬你性情暴虐，不宜在宫中服侍君王的传言？ 　　蜀中抢先一步，将族女加入宫中，给许多势力提供启发。 　　对啊，我打不过那些顶级势力，但咱家也有容貌好的女儿，嫁到宫中，也不失为一条路子。 　　多少人盯着贵女，只等她出差错，就要一拥而上、取而代之。 　　少年皇帝，甚至还乐见其成，如此一来，贵女转正无望，不会对红鸾造成半点威胁。 　　“下去吧！” 　　宫人手足冰冷，听到少年皇帝的，木然答应了，躬身退下。 　　“儒子，你瞧她，小门小户，难登大雅之堂！” 　　“还没入门，就惹下大事，连累我皇家名声受损。” 　　少年皇帝摇了摇头，对着外面说道，“传我的旨意，厚葬被害宫人，从我的内库中拨一笔款子，抚恤他的家人！” 　　随即，门外响起低低的抽泣声，“陛下如此厚恩，奴才就是死了也值！” 　　“去吧！” 　　少年皇帝摆摆手。 　　“陛下刚才沉住气，应对得当，臣佩服！” 　　名教之子还以为，少年皇帝刚才，会趁机发难，废掉蜀中贵女。 　　“儒子说笑了，与蜀中联盟，是既定大计，岂能因为一两条人命搁置？” 　　少年皇帝心想，别说杀一两个宫人，就算砍几个亲王，都只能对外报个暴毙，捏着鼻子将贵女娶了。 　　名教之子也是内心感叹，当真琢磨不透皇帝的想法，他的喜好究竟有什么规律呢？ 　　作为皇帝心腹，也是名教的后起之秀，名教之子最近经常在外办事，红鸾见过、贵女也见过。 　　说老实话，红鸾论长相出身，都远比不上贵女。 　　更要命的是，不光是名教之子这么想，问了其他人，都赞同这个看法。 　　红鸾的容貌身段，也就是寻常小家碧玉，远比不上贵女肌肤若雪、容颜绝世，令人惊如天人。 　　再加上，贵女带来的嫁妆，连名教的几位大佬都心动了。 　　红鸾所在的勾曲山呢，那些家业加起来，连朝廷一个三品官儿都比不上。 　　名教之子也搞不清楚，只要眼睛完好，都能看出二者天壤之别的差距，傻子都知道选谁。 　　偏偏少年皇帝这边，对红鸾念念不忘，随着时间流逝，越发强烈起来。 　　你要说，当时对红鸾一见钟情，是少年皇帝久在宫中，未曾见过外面的女子，贪图个新鲜也就罢了。 　　可后来，蜀中过来的贵女，也是令少年动心的绝代佳人，怎么皇帝偏偏无动于衷。 　　思来想去，不合理的地方，最终只能归于二字‘眼缘’。 　　这要命的眼缘！ 　　名教之子内心愁得不行，这边少年皇帝还宽慰他，“儒子，你放心，朕知道顾全大局的道理！” 　　“陛下，我名教也不是不知变通的，虽说事关僭越，蜀中贵女若是想要皇后规制，也不是不可以！” 　　名教之子这边松口，少年皇帝反而不答应了，“绝对不行！” 　　“后就是后，妃就是妃！” 　　“她是贵女又如何，永远也取代不了……咳咳咳！” 　　说到关键处，少年皇帝及时醒悟过来，咳嗽了几声。 　　“我意已决，她就是生气发怒又如何，无非是再杀几个宫人！” 　　在少年皇帝眼中，贵女诛杀宫人，无疑是无能狂怒的表现。 　　真正的王者，无需以杀戮震慑臣民，他的一威一怒，就足以令世间雷电交加、风雨如晦。 　　“只能如此了！” 　　名教之子见劝不住，也识趣不再开口。 　　“对了，先前入宫检查，不是说贵女不懂修行吗？” 　　少年皇帝突然想起来，“怎么她信手一挥，就能以妆刀将宫人首级割下来？” 　　事情经过，早有人还原出来，诸般细节均已呈报皇帝。 　　贵女入宫，身无利刃，只待了小巧精致的妆刀，材质为纯金偏软，别说杀人了，就连裁纸都嫌不够。 　　偏偏就是这把妆刀，将一个成年人的头颅砍断。 　　而且，这位贵女没有修为，完全是个普通人。 　　名教众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暗中检查多次，怎么还是出了岔子。 　　少年皇帝倒不是恐惧，反正成亲后，他也不打算和贵女共处，对方身怀杀人手段也不怕。 　　“陛下，臣或许猜到一个可能！” 　　“哦，说来听听！” 　　“陛下还记得，庖丁解牛的传说！” 　　少年皇帝微微皱眉，“你是说，以无厚入有间，熟能生巧！” 　　“不错，绝对的技巧，能做到一力动千钧的效果！” 　　“可那样的技巧，必须是习练无数次才有的效果，你看贵女才多大年纪？” 　　名教之子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只好放弃这个可能。 　　“陛下，你刚才既然说要顾全大局，还请不要过分冷落贵女！” 　　“毕竟，蜀中三大剑仙的联系，还要依靠这位贵女！” 　　少年皇帝笑了，“儒子，你信不信，出了这桩事情，蜀中人等，会比咱们还紧张！” 　　“不用过了今夜，就会有人入宫劝说，让那位贵女安分些！” 　　“咱们有大局需顾全，他们何尝没有？”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不甘心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就有人前来禀告。 　　入夜后，宫门落锁，却又蜀中来人入宫，见面的对象，自然是那位贵女。 　　“知道了，随他去吧！” 　　少年皇帝听了，轻描淡写挥退宫人，然后看向名教之子，“我所料不差吧？” 　　“臣佩服！” 　　名教之子还能说什么，这位天子聪慧机敏，对天下大势、人心机变无师自通，他也算是名教的天才人物，但在少年皇帝面前，却经常感觉脑子不够用。 　　“对了，近些日子，迎客馆那边如何了？” 　　听到皇帝问及迎客馆，名教之子当即明白，这是在问红鸾啊！ 　　“镇国剑仙，一直身居不出，少有露面！” 　　“日常采买，都是其女弟子外出，每日都有规律，并无异常！” 　　听到这里，少年皇帝不仅埋怨，“镇国剑仙也真是，朝廷派给他下人，他偏偏不要，还要让红鸾奔波劳苦！” 　　名教之子心想，一旦事情涉及红鸾，皇帝就不会动脑子了。 　　人家是不信任朝廷，生怕你安插眼线，所以才拒绝的。 　　“陛下，红鸾身为剑仙弟子，侍奉恩师，这是她应做的！” 　　“你若强行安排下人进去，抢了她的活计，说不得弄巧成拙，反而惹得她不快！” 　　少年皇帝一拍额头，“原来如此，儒子提醒的对！” 　　然后，名教之子继续说道。 　　“只是……” 　　少年皇帝有些紧张，追问道，“什么？” 　　名教之子想了想，还是说道，“那位女弟子，最近想做珠链，可惜市场上的金线宝石，都被采买一空！” 　　“这还得了！” 　　少年皇帝怒了，为了那个蛮横的蜀中贵女，竟让红鸾买不到丝线宝石，简直是岂有此理。 　　“你快去……” 　　少年皇帝叫来一个宫人，在他耳边低语几下，催促道，“快去快去！” 　　名教之子见状，知道自己必须劝劝，但要注意方式，尽量委婉些。 　　“陛下，你可曾想过，贵女如此脾性，将来你若有意，让红鸾进宫，二者如何相处？” 　　这个问题算是没问对人，如果他问的是方斗，慈祥的师父笑着掏出一本《甄嬛传》。 　　少年皇帝神情慎重起来，“儒子，我明白你的意思，蜀中贵女，会伤害到红鸾，对不对？” 　　名教之子张口，我不是这个意思，按照两家的对比，最有可能是互相伤害，不存在一边倒的欺负。 　　但是，在少年皇帝心目中，红鸾是个活泼可爱、而且无害的小兔子，怎么能敌得过凶残恶毒的贵女？ 　　“呼！” 　　少年皇帝长长吐出口气，目光坚定，“儒子放心，朕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红鸾不入宫则以，一旦入宫，朕势必为她铺平道路，至于贵女么……” 　　“朕不会让她活到那个时候！” 　　最后这句话，让名教之子听了，都有些发冷。 　　…… 　　“老祖宗，你怎么……” 　　后宫院落内，贵女还在发怒，杀人立威的效果，远没有想象总奏效。 　　宫人们都是软骨头，见她杀人之后，吓得跪地求饶。 　　可是，她要求的皇后规制，却无人敢松口，一个个流着眼泪摇头，像极了排队被屠宰的肉牛。 　　纵然她握着妆刀，却也没了杀人的兴致，因为太过无趣了。 　　这宫中的人儿，都已经被驯化成牲畜，自甘下贱。 　　到后来，贵女醒悟过来，是少年皇帝不愿答应，她为难这些宫人毫无作用。 　　好你个狠心的人，我本为蜀中古帝的后人，下嫁于你，已经是天大的垂青。 　　你区区一个人间皇帝，寿不过百年，却还敢轻视于我。 　　贵女越想，越是委屈愤怒，恨不得找到皇帝，当面将妆刀塞入对方眼眶。 　　正值天地昏暗、内外燃火的煎熬时刻，突然有亲族从宫外来访，一看竟然是白帝剑仙。 　　“都滚出去！” 　　斥退众人后，贵女很是委屈，对着白帝剑仙倾诉，“老祖宗，他怎么敢？” 　　白帝剑仙没有动怒，而是惋惜道，“你天生剑道天赋惊人，却为了这件大事，放弃修行，加入皇宫！” 　　“是老祖宗毁了你的前程，送入这昏暗不见天日的深宫当中，还要受人冷落！” 　　“孩子，你辛苦了！” 　　贵女原本有千言万语倾诉，甚至还设想过，面对白帝剑仙的怒火，该如何应对。 　　却在这几声宽慰中，彻底破防了。 　　一瞬间，她似乎被身上宽大的华服压垮，跪在地上痛哭。 　　“老祖宗，我知道错了！” 　　没错，她的道路，从一开始就是牺牲，既然明知道是牺牲，为何要觉得委屈？ 　　杀人泄愤，是最软弱的行为。 　　从今往后，她的内心要变得更加强大，唯有如此，才配得上最光荣的牺牲。 　　这天，蜀中贵女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 　　“呃！” 　　这天红鸾正要出门，采买些新鲜的果蔬，刚推门就法相不对，手感比平时沉重许多倍。 　　“哪个兔崽子干的？” 　　红鸾下意识叉腰痛骂，肯定是哪家顽童，搬来石头堵在门口。 　　可惜，骂了许久，都没听到顽童得意的笑声。 　　“难道……” 　　她轻轻推动，大门敞开，撞散了一地的东西。 　　红鸾走出门口，见到台阶上到处都是滚落的宝石，已经大捆的金线、银线等。 　　一脚踩下去，脚背都被淹没了。 　　再看刚才挡门的，可不是什么石块，而是用来装这些宝物的竹篓，足足有七八个。 　　“这是……” 　　红鸾花费半天功夫，才将东西收拾好，送到方斗面前请示。 　　“师父，有人给你送礼了！” 　　方斗摇摇头，“傻孩子，是有人送礼，却不是给我，而是给你的！” 　　“啊！” 　　红鸾心里纳闷，自己在京城也没熟人啊！ 　　“红鸾，为师教你个常识，看看这几样东西，边角出打的印记，都是宫中御制督造！” 　　红鸾当即反应过来，双眉竖起，“好啊，又是他！” 　　当即提起几个竹篓，“我去倒掉！” 　　“别浪费呀！” 　　红鸾早已去的远了，“师父，你别管！” 　　她气得不行，你堂堂一个皇帝，正值成婚，还要来撩拨我，送这些东西什么意思。 　　呸，师父传授的词汇中，最适合用来形容这少年皇帝的，就是‘渣男’。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走了 　　尽管波折不断，少年皇帝和蜀中贵女的婚事，仍然顺利进行开了。 　　婚礼全程，按照复古礼节进行，由名教的老夫子主持。 　　少年皇帝虽然没有闷闷不乐，但脸上的神情，实在不像是人生一大喜事的模样。 　　原本方斗和红鸾，也被邀请过去参加，却被方斗婉拒了。 　　毕竟红鸾身份特殊，实在不合适出现那样场合，处于爱护弟子的想法，干脆就不去了。 　　倒也拒绝的好，许多等着吃瓜的群众，因此失望了。 　　婚礼上，邀请各方宾客前来观礼，其中尤其令万众瞩目的，便是蜀中贵女一方。 　　除了白帝剑仙身为直系长辈外，其他两位剑仙，凌霄、青城，竟然都来了。 　　于是各方来人明白，这场婚礼，明摆着就是朝廷和蜀中剑修的结盟。 　　至于少年皇帝和贵女的婚姻大事，放在这个大背景下，反而不重要了。 　　“难怪镇国剑仙不来！” 　　不少人暗自嘀咕，心想朝廷做事也太不讲究，前脚刚请方斗进京，后脚便和蜀中剑修联姻。 　　这意味着什么？脚踏两条船，啊呸，渣男。 　　但不可否认，这次婚礼顺利完成，朝廷的势力将在此暴涨。 　　尤其惊人的是，出现在婚礼现场一群宾客，身份有其特殊。 　　阴阳双子，率领十九家百家学派，正式加入朝廷阵营。 　　岂止是锦上添花，简直是双喜临门？ 　　京城各方，本已潜伏各方势力的眼线，见到这般场景，知道朝廷大势已成。 　　如今的朝廷，论综合实力，还要超过佛诞节之前的景象。 　　“无论道家、佛道，若再想捣乱，都要掂量一二！” 　　明眼人都看出来，朝廷一步步积蓄力量，等到厚积薄发的时候，必将令天地为之震惊。 　　…… 　　“师父，太过分了！” 　　红鸾得知朝廷和蜀中剑仙联姻的事实，极为愤怒，在她看来，这是明摆着过河拆桥。 　　“那小皇帝贼头贼脑，一看就不是好人！” 　　“还有哪些古板的读书人，看似正义凛然，实则一肚子坏水！” 　　“他们都算计咱们，让别人看笑话！” 　　世人都知道，勾曲山和蜀中剑修不共戴天，为何刚迎来方斗，后来又与蜀中联姻？ 　　朝廷也不像要调和双方矛盾的意思，很显然已经在二者之间做出了决定。 　　“师父，咱们回山吧！” 　　红鸾突然开口，“京城也没什么好的，我想回勾曲山了！” 　　“好，我们回去！” 　　方斗想也没想，就和红鸾说道，“收拾一下，明日就回去！” 　　这回换做红鸾迟疑了，天地可鉴，她刚才只是一句气话。 　　“啊，不是，师父，我的意思是，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走人！” 　　红鸾认真说道，“真就这么灰溜溜离开，旁人都以为，咱们怕了他们！” 　　方斗一指头点在红鸾额头，“你管他人怎么想？” 　　昨日他刚收到消息，袁明跟着名家之子，混在阴阳家一行的队伍中，悄然潜入京城。 　　既然如此，他也开始萌生退意。 　　京城这边，在名教精英下，固若金汤，没什么可趁之机。 　　反正来了一趟，想见的人都见到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这个时候抽身而退，却是最佳时刻。 　　至于面子，多少钱一斤？抵得住我仙剑轻轻一割吗！ 　　“不必说了，我们明天启程！” 　　红鸾乐得蹦起来，“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迎客馆这边动静稍微有些，就被周围眼线发现，层层上报。 　　“不太可能吧！” 　　谁能相信，勾曲山镇国剑仙，悄然而来，又悄然离去。 　　他们也知道，这个时节，正是八方风雨齐聚京城，连原本高傲的蜀中剑仙，都选择和皇帝联姻。 　　许许多多平时口称蔑视王权的修行者，纷纷闯入京城，想要沾沾这场大造化的福气。 　　镇国剑仙方斗，身为一方巨擘，没理由这个时候走人。 　　可是从各种角度来看，人家真不是虚张声势，已经开始打包行礼了。 　　“不好，快上报陛下！” 　　少年皇帝重点叮嘱，那位女弟子有半点不寻常的动静，都要立刻将情报送到他的书桌上。 　　眼下，女弟子跟着师父回返山中，可真是‘天都塌’了。 　　消息送到少年皇帝手中时，他身上吉服还未褪去，见状立刻双目圆瞪。 　　“怎可如此？” 　　片刻过后，他召来名教之子，不住抱怨。 　　“你们使得好计策，说什么挑动二虎相争！” 　　“现在好了，镇国剑仙压根受不得气，半句话也没留下，这就要走了！” 　　名教之子来前，也仔细打探过，并前去确认，知道方斗的确要离开了。 　　这下子变故，打乱他们所有计划。 　　引入蜀中剑仙，也是一招险棋，毕竟联姻蜀中，就等同于得罪了勾曲山。 　　但是，名教一方，仍是抱定信心，笃定方斗不会因此事撕破脸皮。 　　代天选帝，这是何其荣耀的一场造化，寻常人都无缘参与。 　　在朝廷看来，此刻他们大势已成，不缺区区一两家的加入，勾曲山最多是锦上添花。 　　但是，方斗果断干脆的行动，还是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少年皇帝气得脱下吉服，十几斤的礼服甩在地上，“我不管，勾曲山必须留下！” 　　言下之意，名教必须想办法留下方斗。 　　名教之子，也开始知道事态严重，毕竟这次同时请来勾曲山和蜀中剑仙，就是为了双方制衡。 　　单独的方斗，亦或是蜀中剑仙，都不是朝廷愿意看到的，唯有二者共存、相互制衡，才是最理想的最佳状态。 　　为了将蜀中捆绑，少年皇帝与蜀中贵女联姻，可婚礼刚结束，勾曲山要走人了。 　　“红鸾要走了！” 　　少年皇帝内心不断重复这句话，恨得咬牙切齿，出什么馊主意。 　　“陛下稍安勿躁，想要留下镇国剑仙，只能那样了……” 　　过了片刻，少年皇帝恢复平静，点点头，“可以，朕放心交给你们去办，若不成……” 　　“愿领军令状！” 　　名教之子严肃说道，“我名教之中，有一位老儒生，名为冠子清，与镇国剑仙有旧！” 　　“让他去做说客，效果能增加三分！” 　　“那就好！” 　　少年皇帝还不放心，催促道，“还不快去请人！”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说客 　　“老子是猪八戒甩钉耙——散伙了！” 　　方斗望着迎客馆的庭院，见到几片树叶飘落，虽然季节不对，还是泛起几股秋思。 　　内心猛然跳出这句话，让他一时间忍俊不禁。 　　今日闹出这一出，必定能让朝廷人仰马翻，连夜开会商讨对策吧！ 　　本来嘛，本尊堂堂勾曲山剑仙，对你客气这是福分，不要习以为常。 　　你们倒好，蹬鼻子上脸，公然和蜀中剑仙联姻。 　　又想两边不得罪，又想两边占好处，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好啊，你们找到了帮手，我方斗就是多余的，走了！ 　　“师父，收拾的差不多了！” 　　红鸾提着扫帚，哗啦啦，在青石板地面上，堆起小山般的物事。 　　方斗不经意扫视过去，见到这堆垃圾，俨然是前些日子‘倒掉’的宝石金线等。 　　“你不是扔了吗？” 　　红鸾解释道，“师父，当时我气昏了头，就想着把东西倒进水沟里。” 　　“后来一想，东西没了，他们还以为咱们收下，所以找地方存起来！” 　　“今天咱们走了，索性搬出来晒太阳，让他们看看，咱们一分没动！” 　　方斗听了点头，“好，就这样吧！” 　　就在这时，师徒二人耳边，响起敲门声。 　　“红鸾你猜猜，是谁？” 　　红鸾没好气说道，“小皇帝派人过来呗！” 　　她又不傻，知道此番收拾，必定惊动朝廷的眼线，眼下正及时，十有八九是朝廷派人过来。 　　“去请进来！” 　　红鸾撇撇嘴，“师父，既然是说客，咱们干嘛还要见？” 　　“傻孩子，朝廷敢在这个时候派说客过来，显然很有自信！” 　　“所以，还是见上一面为好！” 　　片刻后，红鸾请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儒生，来到方斗面前。 　　“故人当面，有礼了！” 　　老儒生虽然年迈，但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正是方斗曾经的县令，冠子清。 　　“原来是冠兄！” 　　方斗客气不已，这名教就知道打感情牌，来来去去就这么一套，烦不烦呐！ 　　“镇国剑仙，我受命而来，劝你留下！” 　　方斗认真问道，“既来游说，有何凭着？” 　　“当然有！” 　　冠子清深吸口气，他知道方斗心志坚定，一旦下定决心，便是熔炉都难以融化的铁石心肠。 　　他这次过来，所谓的旧交情，无非就是开口谈话的敲门砖，真正打动方斗的，却是另有底牌。 　　“事关重大！” 　　方斗会意，挥挥手，“红鸾先退下！” 　　冠子清又说道，“事先声明，这个秘密对我名教不算什么，但对镇国剑仙却无比重大！” 　　“明白了！” 　　对方这是在说，保密与否，全看他的心意了。 　　方斗打个响指，在四周布下屏障禁制，然后对他点头，“现在可说了！” 　　大堂外，红鸾回望，见到升起的重重禁制，略微有些担忧。 　　“镇国剑仙也知道，蜀中自成一方王国，从来都独立朝廷之外！” 　　“为何这次，又是嫁女，又是亲来京城，与朝廷结盟？” 　　方斗下意识就想说，难道不是想乘朝廷东风吗？ 　　转念一下，这个答案稀松平常，不值得对方慎重其事的开口。 　　“莫非，另有隐情？” 　　“没错，的确有秘密！” 　　冠子清缓缓说道，“这是朝廷和蜀中做的一笔交换！” 　　“好啊！” 　　方斗没等他说完，当即勃然大怒，“他蜀中剑仙出山，还要你们朝廷三请五请，甚至还要许承诺、做交换！” 　　“偏我勾曲山下贱，让你们一身招呼就过来！” 　　“简直是欺人太甚！” 　　面对方斗的愤怒，冠子清饶是早有预备，仍是一阵发憷。 　　“镇国剑仙稍安勿躁，还请听我说完！” 　　方斗平静下来，“好，我听！” 　　“朝廷与之交换的秘密，是上古剑仙的遗址！” 　　听到这句话，方斗内心咯噔，一切豁然开朗。 　　难关先前见蜀中剑仙的举止，都反常的不可思议，眼下终于说通了。 　　唯有上古剑仙的诱惑，才能让蜀中做出如此巨大牺牲，将族中贵女下嫁朝廷。 　　须知蜀中剑仙，心心念念维系的，便是重回上古的剑仙辉煌。 　　可惜，蜀中的剑道文明，已经发展到天花板了。 　　方斗一身剑道，也是脱胎自蜀中体系，虽然自成一派，却也能从中窥探出些许端倪。 　　蜀中剑修，并未传承上古剑仙的精髓。 　　所以，三大剑仙，至今还对朝元境界遥不可及，至于纯阳剑仙，更是只能存在梦想中。 　　传说中，上古时代，纯阳剑仙并非传闻，而是实实在在可以见到的。 　　“原来如此！” 　　方斗明白了，蜀中剑仙押宝朝廷，是为了海外的剑仙遗址。 　　等会儿，为何说遗址在海外？ 　　“你们怎么证明，海外剑仙遗址是真的？” 　　冠子清解释道，“某些绝版古书有记载，上古终结末时，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那一战，彻底改变天地格局！” 　　“陆地被震碎，其中上古剑仙一支的真正精髓，落在较大的碎片流落海外！” 　　“至于蜀山，却是遗落深山的别支，并非得真传！” 　　“我们有证据，遗址就在海外！” 　　方斗若有所思道，“这样啊！” 　　他闭上双眼，仔细思索起来，对方这番话，是真是假，亦或是，几分真、几分假？ 　　“镇国剑仙请看！” 　　冠子清取出一块羊皮卷，送给方斗验看，“这就是证据！” 　　方斗接过羊皮卷，发现上面空无一字，没什么好看的。 　　下一刻，他的目光被羊皮的边缘吸引了。 　　“这切割手法……” 　　方斗越看越是沉迷，细微的羊皮边缘，在他眼中放大成一片世界，藏着无穷无尽的奥妙。 　　又是这样？ 　　冠子清习以为常，毕竟当初给蜀中三大剑仙看类似的东西，对方也是同样反应。 　　他们是外行看不懂，或许可以用剑修间的心有灵犀解释。 　　过了不知多久，方斗放下羊皮卷，深吸口气，“果然！” 　　言下之意，已经相信了冠子清的话。 　　因为这块羊皮卷用的切割手法，蕴含的剑道精髓，让方斗一见就能认定，是传承自上古剑仙。 　　朝廷有这件物证，足以证明刚才的话大半都是真的。 　　“此物，当真从海外寻回？” 　　方斗还不放心，追问冠子清。 　　“当真！” 第一千三百章 上古剑仙 　　“不错！” 　　冠子清肯定到，“镇国剑仙，这件物品，本也想给你看看！” 　　“只是近来朝廷繁忙，陛下刚成婚，实在抽不出时间！” 　　“偏偏你又是个急性子，受不得半点慢待！” 　　“你可知道，陛下得知你要走，急得即刻派我来劝你！” 　　说到这里，冠子清捶捶后腰，“可怜我一大把年纪，刚才还在家中艾灸，得了圣令后，一刻也不敢耽搁，就来这里找你！” 　　“怎么样，这份诚意够吗？” 　　方斗没有说话，还在内心消化刚才所见。 　　不可否认，他见到上古剑仙的蛛丝马迹，也是心动了。 　　毕竟，相比蜀中三位剑仙，方斗距离纯阳剑仙更近，突破的需求也更加急切。 　　当今天下，剑仙的纯阳之路已断，方斗想要突破，须得有大奇迹发生。 　　要么，放弃剑仙之路，成就纯阳真人：要么，靠着自己领悟自创，硬生生开辟一条纯阳剑仙之路。 　　两条路，都不好走，前者虽然成就纯阳，却泯然众人，镇不住场面；后者吗，太难，难于登天。 　　现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方斗几乎能想象，当时三大剑仙接触此物，内心该是何等震撼。 　　那一刻，便是要了他们付出所有，想必也是心甘情愿。 　　“果真被抓住痛脚了！” 　　方斗长叹口气，高明啊，真是高明！ 　　朝廷这一手，抓住蜀中剑修的心思，连方斗也未能幸免。 　　修行修行，就算能熄灭名利之心，总还有追求，这份向道之心的追求，终于成了弱点。 　　“冠兄，替我谢谢陛下！” 　　冠子清大喜，“镇国剑仙，你意下如何？” 　　“不走了！” 　　方斗意兴阑珊，摆摆手，“这个答复，你们可满意！” 　　“满意满意！” 　　冠子清目的大成，身轻如燕，就要告辞离开。 　　突然，方斗冷不丁开口，“当年兵家事败，退到海外，听说至今还在发展壮大！” 　　方玉京从海外历练归来，曾说过海外诸国的景象。 　　兵家残存人马，退往海外，很快组织起数股强兵，到处攻灭岛国、吞并海民，形成一个巨无霸的联盟。 　　“朝廷能从海外，得到这般珍贵的物事，想必很不容易啊！” 　　冠子清手腕一抖，然后正色道，“此物具体什么来历，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在兵家败退海外，就已经流落到国中吧！” 　　“那是我多想了！” 　　…… 　　“陛下，儒子，晚生不负所托，终于说服镇国剑仙留下！” 　　少年皇帝吐出口气，乐得起身，上前扶起冠子清。 　　“爱卿好口才，朕谢谢你了！” 　　名教之子见状摇头，这小皇帝真正高兴的，应该是红鸾也顺便留下了。 　　“果如儒子所料，镇国剑仙见到羊皮卷，便改口答应留下！” 　　冠子清取出羊皮卷，交还给名教之子。 　　“陛下切记，人皆有需求，名利只是一小部分！” 　　“修行者看似超然物外，实则需求更为极端，也更不容易满足！” 　　“您身为天子，代天牧守万民，就要懂得以欲驱使的道理！” 　　“只要找到弱点，高傲如镇国剑仙，也要任你驱使！” 　　少年皇帝听罢，朝名教之子慎重行礼，“朕受教了。” 　　名教之子点点头，“勾曲山留下，蜀中那边也要安抚。” 　　“朕明白，这就摆驾回宫，临幸蜀中贵女” 　　…… 　　勾曲山！ 　　方玉京正和修天赐斗剑，将整座勾曲山笼罩在风雨飘摇中，电闪雷鸣在云层中跳跃，实则如纷乱枯枝戳出，时而如矫健灵蛇猛窜。 　　双方的仙剑，已经到了无迹可寻的地步，全然看不清行踪，只有偶尔碰撞时，迸溅几点火星，略微浮现一闪即没的痕迹。 　　“二位少主剑术高明！” 　　金线蛟盘踞在最高峰上，不住叫好。 　　方斗离开这些日子，二人日夜祭炼仙剑，将契合度拉满，实力突飞猛进。 　　除了日常外出巡视，就在山中苦修提升剑术。 　　师兄弟二人实力相近，相互斗剑，倒也能磨炼不足，起到相互促进的作用。 　　今日也是照常联系，等这场结束，就该轮到方玉京外出巡视。 　　“滴滴滴！” 　　尖利的破空声传来，二人当即停下仙剑，这熟悉的声音，是师父方斗专用的传讯飞剑。 　　“师弟，是给你的！” 　　修天赐看出飞剑来势，如乳燕归巢般，落入方玉京手中。 　　是私信！ 　　无声无息间，方玉京已经收到飞剑中的讯息，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师兄，师父有令，让我加急外出一趟！” 　　“今后勾曲山，只有交给你了！” 　　尽管早有准备，这次传讯的事情之大，还是远远超出修天赐想象。 　　他略微思索片刻，摆摆手，“去吧！” 　　加急状态的飞剑传讯，又是单独面传的私信，而且还要方玉京立马就出发。 　　各种特征加起来，显然这次师父的事情十万火急。 　　“放心去，家里交给我了！” 　　方玉京朝修天赐点点头，朝着仙剑一指，“去！” 　　离开勾曲山数日之后，方玉京才忍不住，回想起师父的嘱托。 　　“方玉京，上古剑仙的遗址，疑似出现海外！” 　　“你曾在海外游历，那块地方你熟！” 　　“记住这块羊皮卷的特征，一定要找到类似的物事！” 　　“这件事情至关重要，绝不能泄露分毫！” 　　方玉京叹了口气，又要回到海外，见到那些故人旧地，某些不远面对的事情，又要在此揭开。 　　想到当年的往事，内心就忍不住惆怅起来。 　　但这次是师命，就算刀山火海，也要硬着头皮闯进。 　　“小玉，你心情不太好！” 　　包裹着方玉京的剑光中，突然传出一个清脆的童音，正是他的仙剑。 　　这些日子，方玉京日夜以纯阳丹喂养，通灵仙剑日益增长，幻化的小儿足有四五岁模样。 　　而且，仙剑与之心意相通，立刻察觉到方玉京内心变化。 　　“哪有，你别乱猜！” 　　仙剑有些不服气，气鼓鼓说道，“骗人，我明明就发现了！” 　　连带着剑光都剧烈抖动起来，当空迸溅出无数灼热的流光。 　　方玉京连忙安抚，“好好，是我不对！” 　　仙剑这才安静下来，“总之，别担心，有我罩着，没人敢欺负你！”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人皇稻 结功德 　　朝廷大婚之后，全力投入推广稻种中，可谓是不遗余力。 　　前期已经将声势造足了，眼下推广到各地，顺利地不可思议。 　　朝廷直辖的州县各地，当地官府由名教子弟担任官员，从上到下坚决贯彻，没有半点折扣。 　　很快趁着春耕，朝廷下发的稻种，散播到各地田野中，成长为翠绿的稻禾。 　　至于其他地方呢？ 　　首先是蜀中，原本是最难啃的骨头，地形天险庇佑，内部封闭，连道家和佛道都传不进去。 　　但是，有了少年皇帝和蜀中贵女联姻，原本最难的地方，反而成了最容易的。 　　如果是朝廷其他法令，或许还要打些折扣，但事关粮田，老百姓吃饭问题，人人都慎重执行。 　　朝廷劝农司的官员下到各地，亲自传授新稻种的养护和培育，几乎是手把手传授。 　　很快就有人发现，这些劝农司的官员，都是农家子弟。 　　百家兴起，农家同样死灰复燃，而且发展起来的规模，远超众人想象。 　　这世上那种人最多？当然是农民。 　　按照地位划分，自然是‘士农工商’，可是按照职业人数划分，农民永远排在第一。 　　农家扎根广大老百姓中，研究庄稼农田，整日埋头黄土，活成了一头头老黄牛。 　　全新的神稻，就是他们厚积薄发的成果。 　　可想而知，一旦稻种推广开来，受益的将是全天下的百姓。 　　这个时候，朝廷拉拢各方势力的作用，就凸显起来。 　　王法以外，就是修炼世界，需要地头蛇才能推动。 　　阴阳家带头的学派们，也积极表明态度，在自己地盘上推广稻种。 　　一时间，全新稻种只在头一年，就覆盖了大半国土，声势喜人。 　　最该反对的道家、佛道，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保持高度缄默。 　　“高明啊！” 　　许多人猜出其中用意，这两家实在坐观其变呐！ 　　稻种到底如何，除了朝廷之外，人也没法了解确切消息。 　　换句话说，即便在农家的试验中，全新稻种能亩产千斤，可一旦推广到全国，又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国土广大，处处皆不相同，有多山多水的潮湿地带，也有枯燥平坦的平原，有一年四季如春，也有四季雪花飘飘。 　　稻种的推广，远比研究出来，更艰难十倍。 　　朝廷的步子，还是略微有些急了，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推广到大半国土。 　　万一，万一失败呢？ 　　一旦稻种有变故，明年收获成了问题，朝廷将面对数以千万机的饥荒，该如何收场？ 　　反倒是道家和佛道，稳坐钓鱼台，只需静静旁观即可。 　　…… 　　“天赐，玉京离家几天了？” 　　“嗯，没事就好，有你在家，我放心！” 　　“还有，丹阳郡今日，是否下发了稻种？” 　　对面的修天赐，传来肯定的答案。 　　方斗微微点头，果然，丹阳郡也开始推广了。 　　如今的丹阳郡，虽然道家和佛道的势力也不小，但圆通和丹融久在外面，撑不起自家的场面。 　　所以，当地说话算数的，唯有勾曲山。 　　这次若非方斗点头，朝廷也休想在丹阳地区推广种植全新的稻种。 　　从修天赐处得知，丹阳郡内的农民，包括佃农、自耕农等，被命令去官府领取稻种。 　　“这一步步的，都是阳谋啊！” 　　方斗感叹不已，朝廷步步为营，推动大势缓缓前进。 　　就算佛道和释门，严令禁绝自家的农户领取种子，可等到明年，见到其他田地中硕果累累的收货时，那些农户必定心有不甘，甚至是怨恨。 　　一两年，道家佛道或许能压制住，可时间久了，必会弄得离心离德。 　　若说接受呢？ 　　也不行，稻种掌握在朝廷手中，无用还好，若是真能亩产千斤，一旦农户养成依赖，情况就糟了。 　　方斗从修天赐处得知，勾曲山也领到些稻种，就种在洞天之中。 　　“你办的不错！”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方斗虽然有顶级灵米，但农家研究的神稻，也凝结了智慧和辛勤，如今到手后研究，说不定生出什么变化？ 　　“嗯！” 　　方斗取出几个神稻的种子，此物已经流传开，对朝廷来说，早已不是秘密。 　　相信道家和佛道的高层手中，已经拿到稻种的样品，开始研究起来。 　　但是，方斗可以肯定，他们研究不出来。 　　仔细打量手中稻种，感受各细节的特征，深入浅出进行研究。 　　许久之后，方斗可以肯定，神稻的来源，归根结底，还是方斗随手给出的灵米种子。 　　那些种子经由巫教，流转到朝廷手中，成为农家攻关的样本。 　　时至今日，总算是有了成效。 　　这些稻种，仍逃脱不了当年灵米的藩篱，始终还是灵米的后代变种。 　　方斗可以看出，所谓神稻，是经由农家代代培育，靠着牺牲灵气含量、口感，将点都夹在产量上，所以才催生出亩产千斤的神话。 　　而且，所谓的‘亩产千斤’也水份，真是情况，八九百斤就是天花板了。 　　“让我看看，你们加了什么好东西进去！” 　　方斗捏了一把种子，丢入米斗内部的空间中，恰好就是种植纯阳丹的空间。 　　“进去！” 　　几颗神稻种子，落入五色空间，无需催促，茫然扎入五色神土中。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的稻种，开始迅速长大，发芽、抽叶、开花、结穗…… 　　片刻过后，一株全新的水稻，伫立在方斗面前。 　　从上到下，攻击谷穗四十八个，蕴含的谷粒不多不少，正好是一千零八十颗！ 　　奇怪之处在于，这颗水稻上结出的谷穗，里面躺着不是白花花大米，而是一缕缕气流，散发出熟悉的气味。 　　方斗恍然大悟，“功德！” 　　这颗水稻成熟后，收割的不是谷米，而是珍贵之际的功德。 　　“老天哪！” 　　方斗惊呆了，如果真是这样，其他两家还争什么争，趁早臣服算了。 　　朝廷这边开了金手指，能以水稻种出功德值，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种田。’ 　　“不对！” 　　方斗转念一想，虽然种子普通，但他用的是五色神土，环境也营养都不一样。 　　饶是如此，这颗水稻带来的巨大变化，还是让方斗有些担忧了。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应对 　　朝廷这次推广稻种的行动，就是一场盛宴。 　　包括蜀中在内，那么多各方势力，都屈身投靠朝廷，为的是什么？ 　　功德！ 　　代天选帝，乃是极为罕见、后天中孕育的一大造化。 　　一旦成功，将来的回报，将是难以计算的天文数字。 　　朝廷的主体，天帝候选小皇帝，以及名教高层也都清楚，这件事情固然回报丰厚，但成功也不容易。 　　所以，人家广泛吸纳投资，不惜分出利润，也要拉拢各方帮手。 　　才有了今年首次播种，就有如此喜人的声势。 　　可想而知，一旦来年秋收得到验证，整个国境之内，将长满神稻。 　　方斗盯着眼前的水稻，可想而知，这绝对不是朝廷的神稻。 　　开玩笑，真能结出功德的水稻，朝廷还舍得拿出去推广？ 　　什么都不用做，关起门种水稻，靠着收获的功德，都足以将其他几人甩在身后，将少年皇帝腿伤高位。 　　唯一的解释，这颗稻种进入米斗空间，并得到五色神土的滋养，所以才发生异变。 　　“啵！” 　　方斗摘下一串稻穗，捏破稻壳，露出的不是大米，而是滚动成水珠的功德水滴。 　　“好收获！” 　　再看那颗水稻，被摘下稻穗的位置，开始缓缓开花接种。 　　好家伙，一年一生的草本科，硬生生延长了寿命。 　　“不对，不对！” 　　方斗仔细琢磨，这颗水稻大有来历。 　　想到这里，方斗当即离开空间，径直离开迎客馆。 　　京城之外的农田，也有种植当季的神稻，方斗要去哪里寻找答案。 　　城外稻田，远远望去，如同披在地上的翠绿毯子，迎风变幻色泽。 　　水田之中，早已竖立一丛丛稻禾。 　　方斗上前查看再三，终于可以确定，今年刚种下，还未开花抽穗。 　　“那就奇怪了！” 　　方斗颔首沉思，稻种还未推广完成，朝廷此举更是没有得到上天人证，何来功德？ 　　“这位公子抬步，不要踩坏了稻禾！” 　　方斗想的入神，旁边突然走来几人。 　　“哦，对不住！” 　　方斗抬头，发现是一位劝农司的官员，带着几位农民朝他走来。 　　这位官员，从外表看来，除了身穿官服，和其他农民没有两样。 　　“公子，你要踏青，自有别的取出，这里是水田，水虫滋生，也不干净！” 　　官员委婉提醒，实则还是担心方斗踩坏了稻禾。 　　“可我听说，神稻专门培育，具备防虫功能！” 　　方斗指向水田之中，稻禾下的水面，干干净净，没有小虫乱飞的场面。 　　神稻防虫，因而水田也比从前干净，农民长期在这样环境劳作，免受蚊虫、病害的滋扰，健康得到保证，寿命也无形延长。 　　所以，这也是推广稻种的功德之一。 　　官员一听，这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不好糊弄啊！ 　　“公子，一看您就是贵人，还请高抬贵手，别为难这些老百姓！” 　　“你随便一脚踩坏的稻禾，将来成长起来，足够人家几顿饭！” 　　“游春赏玩的大好去处多了，何必来田里？” 　　方斗见他态度诚恳，显然是担心田中的稻禾，点了点头，问道，“依你看来，明年田地里的收成如何？” 　　官员正在劝说，冷不丁被问道，愣了愣才回答，“自然是硕果累累！” 　　“真能如公文所说，亩产千斤？” 　　官员斩钉截铁，“绝对不假！” 　　“未必！” 　　方斗摇了摇头，你虽然是农家的，但侍弄稻谷的本领，未必比我擅长。 　　他抬手，随便指了几块地方，“那边最多八百六七，这边好一点，堪堪九百出头，还有哪里……” 　　官员看得目瞪口呆，当即反驳道，“公子，水稻种下前，神仙也难知具体收获多少！” 　　“咱们农家全程跟进，也只能从水肥、长势上估计大概！” 　　“如你这般，一口就能预测到十斤误差的，绝无可能！” 　　这时候，旁边几位农民，也都纷纷附和道。 　　“小公子，你是贵人出身，庄稼的事情，还是这位官人更清楚！” 　　“他说亩产千斤，必然有一千斤的足足份量！” 　　官员含笑点头，毕竟农家在推广稻种前，已经在皇家的试验田里多番试验。 　　“既然如此，或许是我说错了！” 　　方斗没说什么，此行已经达到目的，无所谓和对方争执。 　　说罢，他即刻转身离开。 　　官员看着方斗离去，松了口气，总算走了。 　　他们负责巡视各地田地，除了定期驱赶鸟雀、野兽之外，最头疼的便是这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富贵豪奢之家的儿女们，不知农耕辛苦，读了几本书，就以为田园风光潇洒浪漫。 　　有早春踏青的，错把稻禾当杂草，弄出许多啼笑皆非的笑话。 　　更有那些骑马打猎的，驱赶猎物横穿稻田，一次不知道踩坏多少稻禾。 　　他们倒是不心疼，可种地的老农，面对狼藉的田地，欲哭无泪。 　　三年稻种推广计划，朝廷前所未有重视，从政策上大力支持，但具体下面执行，还是劝农司一力承担。 　　“持重，这边巡视如何了？” 　　官员转身，露出惊喜之色，“农子，你不是去蜀中了？” 　　这位身穿粗布的中年人，卷起衣袖裤腿，露出晒得黝黑的胳膊小腿，这是农家的标准穿衣风格，随时方便夏天干活。 　　他这般不起眼的外形，放在农田中，就是最普通的一名农夫。 　　若是不认识，谁也不会想到，此人就是当代的农家之子。 　　“蜀中沃土千里，环境宜人，而且是新妃的娘家，推广起来并不苦难！” 　　农子说道，“我亲看看着，蜀中各地均以播种，长出稻禾，这才返回！” 　　“你还别说，蜀中封闭多年，藏了不少好东西！” 　　“我就在蜀中，见到好几种古代的耕种手法，值得学习！” 　　“呃，你们站在这儿做什么？” 　　官员总算找到吐槽的对象，“农子，你是不知道，种田虽然辛苦，平日劳作虽多，但更心累的还是护田！” 　　“鸟雀啄食、野猪糟蹋也就不提了！” 　　“最是头疼那些公子哥儿，踏青踏青，好好的青苗被他们踩坏！” 　　“这不，刚才就送走一个！” 　　“对了，他还说这几块田的收成，将来达不到亩产千斤，懂什么？”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秋收惊诧 　　官员正说着，口气中满是对‘公子哥’的嘲弄，身为技术人员，最看不惯门外汉显摆。 　　但是，说着说着，他发现不对劲。 　　农子目光落在几片田地上，神情渐而变得凝重起来。 　　“农子，有什么问题吗？” 　　官员也发现不对，本来他随口一说，只当是玩笑。 　　“持重，咱们可能闹出大乌龙了！” 　　农子一开口，就让官员惊慌不已，什么情况。 　　“我刚才以独门望气术，观察这片农田的气象，结果发现……” 　　农子顿了顿，说道，“这些田地里的稻谷，果真无法做到亩产千斤！” 　　平地一声旱雷，在官员耳边炸响，让他头昏眼花，半晌没回过神来。 　　“农子，莫不是你看错了？” 　　“咱们在试验田中，明明演算多次，种下的种子，也都是优选优育的良种！” 　　事实上，为了朝廷大计，首批发放的道种，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而来，确保打响头炮。 　　农家成员也都知道，随着稻谷一代代种植下去，或多或少会亩产降低，不复当年的神话。 　　可是，他们却有自信，头年种植，肯定能亩产千斤。 　　处于这份自信和骄傲，如同官员一般的许多农家成员，投身全国各地，帮助农民种植神稻。 　　可是，农子今天这句话，让官员惊慌不已。 　　“是我棋差一着！” 　　农子叹息不已，“试验田里，有你我整日侍弄，水肥无限量供应，所以亩产千斤毫不费力！” 　　“但是，稻种推广天下，各地环境都不相同，气候潮湿、土地肥沃的所在，肯定能亩产千斤，其他地方就未必了！” 　　说着，农子指向眼前这片农田，“就好比眼前这几块农田！” 　　官员眼见，发现农子指向的农田，正好是刚才‘公子哥’所说的几块。 　　“你口中那位公子哥，眼力高明，能一眼看出亩产不过千斤！” 　　官员连忙劝道，“农子刚才以望气术，不也看出了么？” 　　“不一样，我是得你提醒，特地仔细观察，才发现不对！” 　　“听你口中描述，那人却是轻描淡写，一眼道破真相！” 　　“持重啊，咱们的研究，还要继续进行呐！” 　　农子思来想去，做出决定，“持重，你派人记下这几块农田，等秋收之后，称量出产稻谷，验证那位公子哥的预言！” 　　官员也知道，先前所见的少年，绝非什么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反而可能是某个高人。 　　“遵命！” 　　“还有，我要紧急入宫，拜见陛下，这是我等失职，不能隐瞒，反而要据实相告！” 　　官员本想劝阻，但想到农子性格实在，心里藏不住事，只能叹息一声。 　　眼下是推广稻种的关键时刻，农子权限极高，随时可以求见皇帝，禀告各项事务。 　　所以，他很快就见到少年皇帝，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哈哈，我还以为什么事情？” 　　少年皇帝，得知某些田地，未必能亩产千斤后，没有惊慌发怒，反而乐呵呵笑了。 　　“农子，你也太实在了，亩产千斤，只是个大致的说法！” 　　“你就是收获八九百斤，四舍五入报上来，也就是一千斤啦！” 　　“你只要能保证今年丰收，缺斤少两也没什么！” 　　农子也不是笨人，经过少年皇帝点拨，很快就明白了。 　　对朝廷来说，推广稻种是政治任务，意义大过实效。 　　如今夸口亩产千斤，等到秋收时分，就算没有达到千斤，朝廷和各地官府，也会想方设法，将数据做的好看，且毫无破绽。 　　“太复杂了，我还是回去继续种地吧！” 　　农子回想师父的交代，叹了口气，他们这些农家之人，和上层全不合拍，更适合待在底层田野见，和百姓农民为伍。 　　“对了，你刚才提及的公子哥，能一眼断定亩产，相比大有来历！” 　　“若是他再过去，你派人留意些，打听出来历！” 　　农子刚要张口，突然内心百转千回，最终说道，“遵旨！” 　　出宫的路上，农子会想到当年，在恩师座下学艺之时，曾听恩师提及一人。 　　那人虽然是名满天下的剑仙，却无人知道，他在种稻上的手艺，甚至还要超过农家。 　　恩师曾严令他，不可透露那人的任何消息，因为那人是农家得以延续，甚至东山再起的大恩人。 　　巧得很，这些日子一来，农子听到那人入京的消息。 　　恐怕，京城之中，除了他之外，无人知道堂堂镇国剑仙，也有一手高潮的农家手艺。 　　“镇国剑仙，如果真是你，如果你预言成真，我便佩服你！” 　　时光匆匆，很快就到了秋收季节。 　　农子心里藏着心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首先来到那几块标注的农田里。 　　当初的官员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农子也不说话，重重行礼。 　　果然…… 　　农子见他行礼，知道事情有了结果。 　　“农子，今日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官员为了验证当年的说法，这段时间陪在稻田旁边，将一株株水稻挨个数过。 　　眼下，虽然还没收割脱粒称重，官员凭借着丰富经验，已经验证那位‘公子哥’的预言，准确率达到了八九成。 　　…… 　　“亩产八百五十七斤！” 　　“亩产九百零三斤！” 　　“亩产……” 　　很快，众多农民将粮食收好，在二人面前称量了份量。 　　官员许久没有开口，长长叹出了口气，“农子，和他所说分毫不差！” 　　“是我眼拙，没看出竟是位高人！” 　　方斗对亩产的预测，已经准确到十斤左右，纵然身怀独门望气术的农子也未必能做到。 　　想起先前对方斗的轻视，官员羞愧的无地自容。 　　“农子，那位高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官员又好奇起来，世上还有什么高人，在农家技艺上有如此高超造诣。 　　数遍百家，除了农家之外，没有类似的学派呀！ 　　“我也猜不出来！” 　　农子还是牢记恩师的嘱托，没有泄露方斗的秘密，但内心里却对方斗佩服不已。 　　而且，他还记起来，恩师去世前，曾提及对方手中有一块农家令牌，但凡有任何要求，整个农家上下都要全力以赴配合。 　　“果真有缘呐！”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余波一 　　秋收过后的京城，立刻卷起一阵风暴。 　　各地都要捷报传来，一本本报喜的奏折上，罗列各种喜人的数字。 　　亩产一千斤打底，甚至还有一千四五的惊人质量。 　　有些地方官府，甚至选取‘稻王’，派人送入京城，供少年皇帝验查。 　　红鸾出门采买时，就曾经遇到过，高耸的稻杆比人更高，上面沉甸甸的稻穗，捏起来有拳头大，路人见了无不惊叫，认为是神迹。 　　更难的是，不止一地官府送来，而是接连送到京城。 　　以至于，这些日子，家家户户趴在窗口，看街道上进攻的‘稻王’队伍，已经成了京城百姓的日常节目。 　　勾曲山那边，修天赐也传来消息。 　　这位大弟子性子实在，到手稻种后，就开辟几块土地耕种。 　　正值秋收，勾曲山也迎来收割，修天赐将结果上报方斗。 　　首先呢，官府推广的神稻，产量远比勾曲山的灵稻更高，基本上都在亩产千斤上下波动。 　　但是，这种稻米灵气全无，口感甚至还不如普通的稻米。 　　更重要的是，这种稻米对水肥的吸收，也远远超过其他品种。 　　根据修天赐观察，只有洞天内的土地，才能勉强支撑生长。 　　勾曲山上开辟的田地，经过这一季的播种，肥力流失眼中，来年怕是困难了。 　　“果然如此啊！” 　　方斗叹息不已，现代农业体系，各项配套，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你凭着法术神通，搞出概念超前的杂交水稻，暂时种种没问题，想要长久下去，也要把化肥弄出来呀！ 　　可惜啊！ 　　百家学派当中，找来找去，就没有一家叫‘化学家’的，没辙！ 　　“师父，朝廷的稻种挺厉害！” 　　红鸾还想不到这么远，见到‘亩产千斤’的奇迹，便想到未来，天下百姓再无饥荒，那是多么美好的世界。 　　“朝廷此刻，想必也收获消息，就看他们怎么应对了！” 　　方斗将心思，转向米斗空间中，那颗巨大的水稻，仍在源源不断出产功德水滴。 　　秋收之后，功德水底出产的速度加快，积累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米斗之中，已经积累了二十颗功德水滴，而且还在继续积累。 　　暂时还不知道，这些功德除了预测未来，还有什么作用，但方斗自认，已经领先其他势力了。 　　佛道手头八千功德天花，已经用掉两千，道家还没起步，至于名教这边，尚未到收获的季节。 　　方斗掌握的功德值，如果开始排名，应该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只可惜，他目前势力弱小，不能招摇，只能低调做个隐形首富。 　　至于朝廷那边…… 　　按照朝廷的礼仪，秋收之后，当选取最硕大的一杆稻谷祭天。 　　方斗可以猜出，祭天仪式，就是名教向上天伸手，讨要功德值的时候。 　　“有意思了。” 　　…… 　　“不好！” 　　农子这边，各地的秋收成果，接连呈报上来，果如先前所料，实打实亩产上千的地方少，绝大部分田地的出产，都在八百到九百多。 　　外行都看产量，唯独是农家成员间，都看出许多不寻常的东西。 　　崎岖山地、土壤贫瘠、干旱之地，亩产自然就低；换做肥沃多水的地区，亩产稳当当能过千斤。 　　也就是说，水肥对稻种的生长，具备决定性作用。 　　回想先前在朝廷提供的试验田中，水肥无限量提供，方才有了亩产千斤的数据。 　　如今推广各地，同样的稻种，出产结果大相径庭，甚至差距之大，还有两三百斤来去。 　　农子越想越是心忧，突然心头一痛，“不好！” 　　神稻的巨大隐患，已经在一行行数字中浮现出来。 　　“快，快，我要进宫，面呈陛下！” 　　一路上，农子目光呆滞，喃喃自语。 　　“我真傻，世间万物滋长，最讲究平衡！” 　　“土地长出的东西，莫不是吸取地力而生，地力强则茁壮！” 　　“土地供给，一向是量力而行，绝不过度！” 　　“神稻无视自然规律，强行吸水吸肥，固然能得一时丰饶，却以损害地力为代价！” 　　“今年，各地官府报喜不报忧，隐瞒了地力流失的隐患！” 　　“等到来年，若是强行播种神稻，情况将更加严重！” 　　今年还有亩产八九百斤的兜底，若是等到来年，怕是只剩下五六百斤了，后年呢…… 　　农子眼前一阵阵发黑，本以为造福百姓的稻种，眼下却成了魔草。 　　强行透支地力，得一时丰收，却以牺牲将来为代价。 　　“农子，陛下正在接见大臣，暂时无暇，还请您明日再来！” 　　农子吃了个闭门羹，张口就说道，“我可以等！” 　　“只怕今日等不到了！” 　　守门的宫侍，眼光中带着几分怜悯，坚决说道。 　　“农子，你还是回去吧！” 　　农子还要开口，见到对方神情，心头如遭雷击。 　　他明白了，皇帝不是没时间，而是不想见他。 　　眼下秋收大喜，各地捷报传来，朝廷上下欢腾，正筹备着祭天之事。 　　哪怕再有任何不和谐的事情，为了顾全大局，都要暂且压下来。 　　皇帝应该知道他的脾性，生怕农子此刻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索性不让他进宫。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哈哈！” 　　农子心头明亮，就算他禀明要害，皇帝和名教众人也绝不会采纳。 　　眼下，朝廷全力以赴的，是秋收之后的大祭。 　　从各地传来的官府捷报，就能看出朝廷在这件事上的基调。 　　那么多八九百的亩产，硬生生被提到亩产千斤，为的是什么？ 　　“恩师，我明白了，明白了！” 　　农子跌跌撞撞，一路走出去，背影格外悲凉。 　　“天下苍生，在你们眼里，究竟是什么？” 　　他几乎能想象到，朝廷推广稻种，将无限制压榨地力，百姓目光短浅，等到短暂的丰收之后，将面对地力流失的局面，不仅难以重现辉煌，反而连从前的产量都达不到。 　　前所未有的饥荒，将在不久未来爆发，遍地饿殍。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他率领的农家。 　　“为什么？” 　　农子脑海一片混沌，他不明白，为何好心会半成坏事。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一处门户前，抬头见到‘迎客馆’三字。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余波二 　　“笃笃笃！” 　　门后响起红鸾的声音，“这么晚了，有谁上门？” 　　门打开后，农子就着微弱灯光，拱手行礼，“烦请通报，农家之子求见！” 　　红鸾精神一振，反问道，“农家之子，神稻就是你制造的？” 　　听到神稻，农子苦笑两声，“拜托了！” 　　片刻过后，红鸾出门来请，“请跟我来！” 　　农子见到方斗时，微微吃惊，这么年轻。 　　记得听师父说过，当年见到方斗时，也是一副少年模样。 　　“对了，曾听人说过，剑仙方斗驻颜有术，容貌永如少年！” 　　“而且，似乎勾曲山一门的功法，都有独特效果，容颜永驻！” 　　农子想到这里，羡慕不已，自己还没出生时，方斗就已是少年模样，现如今，自己已经是中年人模样，对方还是少年。 　　“农子拜见镇国剑仙！” 　　方斗对他端详片刻，问道，“乃是农家后人！” 　　遥想当年，他从京城脱身后，来到乡下，找到农老头的儿子，将遗物托付对方。 　　眼前的农家之子，相比就是当年农老头儿子的后人了。 　　“恩师曾对我说过，剑仙对我农家有延续再造之恩，晚辈在这里谢过了！” 　　方斗听罢点点头，然后问道，“听闻各地丰收，你们研制的神稻功不可没！” 　　“眼下朝廷沉浸欢喜中，要为农家请功，怎么你到我这儿来了？” 　　农子叹息摆手，“剑仙别取笑我了，神稻的隐患，别人看不出来，难道你还看不到？” 　　方斗略有有些吃惊，没想到对方这么快看出来，农家之子果然不凡。 　　“神稻过度透支地力，看似收益丰厚，实则藏着巨大隐患！” 　　“朝廷眼下不顾一切推广，将来必遭反噬！” 　　农子朝方斗珍重行礼，“镇国剑仙，我以无能为力，想要拯救天下苍生，还要请你出手！” 　　“农子，我方斗只懂挥剑杀人，伺弄庄稼，还是你们擅长！” 　　方斗这是在婉拒，农子如何听不出来。 　　“扑通！” 　　农子跪在地上，“镇国剑仙，我也不瞒你！” 　　“恩师传我农家绝艺，曾再三叮嘱，老死乡间，为百姓做些实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和朝廷扯上半点关系！” 　　“是我鬼迷心窍，以为背靠朝廷，能推广神稻，造福万民！” 　　“如今看来，朝廷信不过，他们心中只有江山之重，而无百姓生死！” 　　“我农家，耻于与之为伍！” 　　农子斩钉截铁说道，“今日我来寻剑仙，绝不是为了皇帝、名教，而是为了天下百姓！” 　　“还请镇国剑仙，为我指一条明路！” 　　说到这里，农子抬起双手，“恩师曾给你一枚令牌，让农家必报此恩！” 　　“请取出这枚令牌！” 　　方斗想了想，从米斗空间中，取出农家令牌。 　　农子接过令牌，划掌流血，抹在令牌表面。 　　“今日，我以农家之子并家主之位，为这枚令牌，再添些份量！” 　　“从此往后，剑仙若有所令，我农家上下，不惜一死。” 　　言下之意，要以农家所有成员的性命，求方斗指明方向。 　　方斗叹了口气，“知道是地力的问题了？” 　　农子猛地抬头，目光露出惊喜，“没错，剑仙也看出来了？” 　　“没错！” 　　方斗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地力不足，就从肥料着手！” 　　“谈何容易啊？” 　　农子摇头叹气，然后想到，“相传上古有五色神土，若是仍在人间，或许能解决这个问题！” 　　方斗心想，米斗空间中倒有，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取出来。 　　那团五色神土，可以用来种植纯阳丹、人皇稻，唯独是不能带出米斗。 　　“你也知道，世间万物，生有其时、葬有其地！” 　　“五色神土或许消失，却以另外一种方式，留在人间！” 　　“找到那样东西，或许就能解决神稻的隐患！” 　　农子听了恍然大悟，“多谢剑仙！” 　　他心头激动，就要转身号令农家成员，走遍天下寻找五色神土的踪迹。 　　“先站住！” 　　方斗提醒他，“你以为，朝廷会让你离开？” 　　农子又请教，“剑仙能助我？” 　　“不能，但我知道，谁能帮助你？” 　　…… 　　“丹融，朝廷秋收，证明神稻确实有效！” 　　“至此，名教多年布局已成，我道家也遏制不住！” 　　京城某处道观，本初真人和丹融，坐在一处凉亭下，悠然望着外面风景。 　　这段日子，他们也见到各地呈送京城的‘稻王’，个个谷粒硕大饱满，而且不是弄虚作假，是实实在在生长出来。 　　作为道家一方，他们看出来了，朝廷这次谋划，已经成功大半。 　　剩下的小半，就在秋收之后的大祭上。 　　丹融也默默点头，他和本初真人潜入京城，目的就是寻找机会。 　　但眼下看来，机会着实渺茫。 　　京城之中，不愧是名教代代经营的老巢，可谓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他们到来京城中，眼睁睁看着一桩桩事情推进下去，没有半点插手的余地。 　　直到秋收之后，更加确定了，这次朝廷恐怕赢了。 　　“前辈，顺势而为，不必强求！” 　　这次道家高层派他们过来，也没有强行命令什么，无非是随机应变而已。 　　所以，他们藏在道观中，不露行踪，倒也安心久处。 　　秋收完成后，朝廷即将大祭，到时候功德值从天而降，这场就结束了。 　　“也不知道冲虚他们，找到天帝候选没有？” 　　道家南北两位道子，各自有任务，方斗来京城待机而动，丹融则是前往百家学派，寻找天帝候选下落。 　　“看机缘吧！” 　　本初真人缓缓说道。 　　突然，丹融一个激灵，朝本初真人拱手，“真人，我们该走了！” 　　本初真人微微吃惊，却见丹融目光肯定，“也好，待得够久了！” 　　然后，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凉亭。 　　…… 　　“道子丹融！” 　　农子站在丹融面前，冷静发问。 　　“不错！” 　　丹融点了点头，“阁下找我何事？” 　　“我是农子！” 　　本初真人惊呼一声，这位可是朝廷背后的大功臣，掌握神稻的所有技术。 　　“哦，你怎么知道我在京城？” 　　丹融心知肚明，是方斗告诉的呗，刚才已经和他通过气了。 　　“这不重要！” 　　农子缓缓说道，“重要的是，我给你一个机会，将我绑离京城！” 　　听到这几句话，本初真人呼吸粗重起来。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余波三 　　今年神稻推广，全国各地都有丰收，背后最大功臣就是农家。 　　而农家，多半功劳，还在名家之子身上。 　　这段时间，道家多番打听，才知道神稻的秘密，都掌握在农子身上。 　　其他农家成员，虽然掌握种植技术，核心的秘密却不曾触及。 　　可以说，农子一人，才是神稻的关键。 　　本初真人也曾想过，干脆釜底抽薪，解决了农子，但思来想去，绝不可行。 　　京城到处都是名教耳目，但凡有半点出格举动，他和丹融二人，就别想活着离开京城。 　　除非是农子自己，故意避开各处耳目，偷摸摸照过来，才有得手的可能。 　　本初真人也知道，那种情况，除非是做梦才会出现。 　　可眼下，梦想照进现实了。 　　谁能想到，农子跑到面前，注定请求绑架。 　　嗯，丹融就信，因为这是方斗和他谋划好的。 　　农子想要离开京城，道家这边也想解决农子，真好让丹融立个功劳。 　　双方一拍即合，正好过来演个戏。 　　丹融故意板着脸，目露凶光，“巧得很，对我们来说，杀了你最简单！” 　　说着，招呼身边的本初真人，“前辈，还等什么，送上门来的肥肉还不吃？” 　　“慢着，慢着！” 　　本初真人心想，年轻人就是毛毛躁躁，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杀人容易，脱身难呐！ 　　“农子，说罢，你究竟想干什么？” 　　本初真人也知道，对方主动上门，显然有目的。 　　“二位是道家众人，必定和朝廷不对付，眼下我只能求助你们了！” 　　农子叹了口气，故作愤愤模样，“朝廷过河拆桥，秋收刚完，就冷落我农家！” 　　“这谁能忍？” 　　“我想要离开京城，让朝廷找不到我，方才能认识我的重要！” 　　本初真人露出会意微笑，“等到神稻出问题，必然会求着四处寻找农子，对你的重视将更胜从前！” 　　“说的不错！” 　　本初真人心想，都说农家不谙世事、埋头种田，果真不假，连农子都如此天真。 　　无论如何，能将农子骗出朝廷范围，这对道家来说，都是大功一件。 　　他和丹融都知道，任由朝廷推广神道，必然能收获无数功德值，将道家远远甩在身后。 　　唯有神稻出问题，道家才能迎来转机。 　　“好！” 　　丹融果然开口，“我答应了！” 　　他和本初真人对视，这件事情，对道家有百里无一害。 　　至于将农子带出京城，是杀是囚，可以后面满满决定。 　　“如此变好！” 　　农子露出微笑。 　　…… 　　皇宫深处，少年皇帝和名教之子，还在商议秋收大祭的事情。 　　这场大祭，绝对是载入史册的级别，需要大操大办。 　　种植神稻，可以喂饱天下百姓，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功德。 　　白天，他也听过农子来访，果断拒绝了。 　　少年皇帝看来，农子可用，脑子却一根筋，有些事情说不通。 　　先前推广稻种，还要借助农家力量，眼下秋收结束，就不想听对方在耳边聒噪。 　　在他想来，纵然农子觉得委屈，过段日子嘉奖一二，给个甜枣便是。 　　可是，他却不曾料到，会引发何其惨烈的结果。 　　“轰轰！” 　　不远处传来雷声，少年皇帝还轻松打趣，“今日晴空万里，怎么就突然电闪雷鸣了？” 　　名教之子刚要开口，突然神色大变。 　　“报，京中有人交战，轰塌西南角城墙！” 　　“交手一方，疑似道家本初真人，南道子丹融！” 　　少年皇帝听了，也没觉得什么，“他们好大胆子，这些日子潜在城中，必定有歹毒非常的谋划！” 　　“今天才忍不住跳出来！” 　　他想到什么，皱起眉头，“莫非有什么变故？” 　　名教之子走出门外，片刻后，化作一团风冲进来。 　　“陛下，大事不好！” 　　“丹融和本初二人，挟持农子闯出京城，各位儒公已经追出去了！” 　　少年皇帝闻言，惊得猛起身，带翻身前案桌。 　　桌上的茶水书本，落得遍地都是，狼藉纷呈。 　　“快，追上去，一定要将农子带回来！” 　　下一刻，少年皇帝咬牙启齿，狠狠说道，“这帮狼子野心的道人，竟敢祸害朝廷大计，该杀！” 　　他对名教之子，认真说道，“儒子，道家为国之大贼，非除不可！” 　　名教之子心中始终不安，朝少年皇帝拱手，“陛下，对方有道子在，各位儒公怕是拿他不住！” 　　“臣请战，前去救回农子！” 　　少年皇帝等的就是这句话，“速去速回！” 　　…… 　　此刻，京城已经喧闹起来，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动静。 　　这场大战，瞒不过各方的视线，已经有人在到处打探。 　　名教知道事情严重，农子被掠走的消息一旦传出，朝廷刚竖立的威信，必定大受损伤。 　　所以，除了前去追击的各位大儒外，名教在京城的所有力量，都在安抚各处，让各方势力各归本处，声称京中有贼人作乱，为了各位安全，不要乱动。 　　什么贼人？还不是道家出手了。 　　各方势力都知道，道家隐忍多时，终于出手，果然不负当年霸气。 　　这下乐子大了！ 　　“师父，外面人来人往，好热闹！” 　　方斗当然知道为什么，丹融和本初真人联手，一口气杀穿京城，已经护着农子离开了。 　　纵然名教各大儒倾巢出动，想要追上也是遥遥无期了。 　　纷纷扰扰，一直持续了数日，方才平息下去。 　　但是，农子终究是回不来了？ 　　名教一众大儒，以及名教之子联手，都没能留住对方。 　　南道子丹融，本初真人二人，最终冲破重围，带着农子扬长而去。 　　从那以后，世间再无农子下落。 　　不用想也知道，农子落在道家手中，除了被灭口，还能有什么结果。 　　朝廷痛失农子，神稻的许多关键技术，终于失传了。 　　虽然农家大部分成员还在，却不掌握核心秘密，可想而知，农子留下的神稻种子，一旦消耗殆尽，眼下亩产千斤的辉煌，终究有消失的一天。 　　不声不响的道家，就在世人都以为，他们输了这局的时候，冷不丁一出手，正中朝廷要害。 　　这一下，又疼又狠，痛入骨髓。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道家的豪横 　　“哈哈哈，道子，您真人不露相啊！” 　　丹融面对身边众人，微微笑道，“过奖了，在座诸位，哪个不是真人？” 　　原来，他此刻已经回到道家地盘，身处一众道家真人当中。 　　“本初真人呢？” 　　方斗还记得，当初闯出京城，由于名教众人围攻，不得已分散突围。 　　现如今，他已经回归道家，本初真人那边，应该也没事。 　　以他们二人的实力，正面硬碰硬，肯定不是那些名教大儒的对手，但若是一心想逃，除非是圣贤亲自出手，否则无人能留下他们。 　　“本初已经发回信息，有几个名教老狗咬得很紧，需要在外兜几圈才回来！” 　　丹融微微皱眉，问道，“需要派人去接应吗？” 　　“这倒不用，他正玩得兴起，我们贸然插手，反倒不美！” 　　一众道家真人们，发现丹融一人回归，没见到传闻中的农子。 　　有人心头升起疑问，当即问道，“农子呢？” 　　“半途弄丢了！” 　　丹融神秘一笑，“各位放心，从今往后，别说是朝廷，就连我也找不到他了！” 　　明白了！ 　　其他道家真人呢，闻言没有再问，人要识趣，道子这么说，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 　　随即，众人开始欢喜起来，农子这一去，朝廷痛失一臂。 　　别看今年秋收丰饶，没了农子，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好过。 　　朝廷所谓的三年推广计划，恐怕要无疾而终了！ 　　道家的真人们，心思很简单，先前朝廷步步进步，用神稻收天下民心，道家明知对方伎俩，却无能为力，只能暗自憋屈。 　　上头的纯阳真人们，也是听之任之，没有半点有效的对策。 　　真人们一日日愤懑，却又无计可施，直到秋收之后，终于迎来转机。 　　潜入京城的南道子丹融，不声不响干了个大的，趁着朝廷秋收喜悦之际，将关键的农子掳走。 　　那可是京城，名教老巢所在，隐居的大儒不计其数。 　　道家若非倾巢出动，绝无可能在京城做出任何举动，偏偏丹融就做到了。 　　丹融和本初真人联手，强行掳走农子，并杀穿名教的重围。 　　这个消息，压根瞒不住，已经飞快传遍天下。 　　众人都知道，朝廷这次面子丢大了，原本秋收之际，神稻获得丰收，各项谋划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值此关键时刻，农子被掳走，简直是晴天霹雳。 　　“道子，做的好呀！” 　　一众道家真人，这番真是扬眉吐气。 　　朝廷厉害吧，名教厉害吧，结果到最后，还是让咱们道家算计了。 　　你们神稻厉害，咱们解决掉农子，有谁继续给你们种神稻？ 　　这场变故意义重大，证明了道家并非外界所想那般，面对名教的紧逼无计可施。 　　“南道子，为我道家保存了些许颜面！” 　　就连许多北方道子，也对丹融欣赏不已，认为这次给道家长脸了。 　　“丹融，你过来一趟！” 　　陡然间，月明真人的声音从天而降。 　　“遵命！” 　　丹融朝身周众人行礼，“纯阳有请，我暂且失陪了！” 　　…… 　　片刻过后，丹融出现在一众纯阳老祖面前。 　　果然，以他的层次，在几位纯阳老祖面前，如同蝼蚁一般。 　　纯阳老祖，人如其名，真身无法直视，也无法以肉眼见到。 　　丹融只能依稀看到，头顶几轮烈日，光线并不刺眼，带着博大醇厚的热力。 　　其中一轮烈日开口了，“丹融，这次朝廷的事情，前因后果，你尽管说来！” 　　这是月明真人开口了，果然不愧是纯阳，绝不偏听偏信。 　　“启禀纯阳，这次朝廷的事情，实属侥幸。” 　　丹融侃侃而谈道，“我也是意外收到消息，秋收之后，农子不喜反忧，始终显得心事重重！” 　　“这个时候，晚辈发现了契机！” 　　“偷偷打听，却原来是农子，因为神稻的事情，和朝廷起了摩擦！” 　　“于是，晚辈擅自做主，想着或许能将农子带离朝廷！” 　　“后面的事情，外界流传甚广，基本和实情符合！” 　　…… 　　半晌过后，月明真人开口了，“丹融，你做的很不错！” 　　“但是，我们最看重的，不是你骗走了农子！” 　　“而是，你趁机发现了神稻的问题！” 　　丹融内心微微一动，“纯阳，你们也知道了，晚辈刚想禀告！” 　　“现在说也不晚！” 　　月明真人示意，“你从农子处得知了什么？” 　　“神稻有大隐患，朝廷只能得一时便利，未来将后患无穷！” 　　丹融简洁明了，三言两语就说完。 　　“果然如此！” 　　空中风云翻滚，在几团烈日间传说，似乎是几位纯阳在交流什么。 　　丹融耐心等候，他刚才透露的消息，需要对方消化一阵子了。 　　反正他可以等。 　　“嗯，不错！” 　　过了许久，月明真人开口，赞赏有加。 　　“丹融，神稻有问题，我们早有预料！” 　　“你此举略有微功，朝廷没了农子，再无可能解决神稻的隐患！” 　　“只不过，你如今代表道家，和朝廷撕破脸皮！” 　　“原先有些谋划，就此打消了！” 　　丹融心中一动，果然，道家这些高层，另有图谋。 　　“晚辈擅自做主，有罪！” 　　他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朝着对方下拜。 　　“不碍事！” 　　月明真人倒是很宽容，“也是我们考虑不周，没想到你能做出这般大事！” 　　“如今告诉你也无妨！” 　　“朝廷的秋收大祭，才是原先预定的发力点，是天降功德的关键时刻！” 　　“佛道也派人潜入京城，想法和我们一样！” 　　“原本，我道家也要和佛道争一争，秋收大祭的执掌权，如今可惜了！” 　　言下之意，道家之所以什么都不做，就是为何缓和朝廷的关系，争取秋收大祭的资格。 　　只有高层才明白，秋收大祭，是排排坐、分果果的时刻。 　　按照正常情况，名教肯定是大祭的主持方，分润得到功德的大头。 　　但是，如果道家或是佛道，想要争夺这个位置呢？ 　　丹融想到这里，倒吸口凉气，果然都是老狐狸啊！ 　　你们敢摘名教的桃子，胆儿挺肥。 　　丹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道家的豪横，先前什么都不做，不是改了性子，而是真正谋划对方的家底儿。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佛道的谋划 　　京城中，圆通倒吸口凉气，谋划这么大，连他都瞒过去了。 　　丹融那边的消息，很快形成共享，传到他脑海中。 　　这一刻，圆通也明白了，为何佛道一反常态，派出他和帝心来京城。 　　看似无所事事，实则是另有谋划。 　　关键在于，佛道的高层们，并未和他说出实情，只是让他带着帝心潜伏在京城中。 　　“呃！” 　　圆通突然想到，就算他不知道，帝心肯定知晓内情。 　　这位天帝候选，比圆通地位更高，毕竟人家属于合伙人，圆通只是小字辈而已。 　　想到这里，圆通环视四周，却发现帝心又不在。 　　“小师傅，你师弟被家中女眷请去讲经了！” 　　圆通一番打听，放下心来。 　　原来，自从入住这件家庙以来，他倒是安分守己，日日念经修行。 　　反倒是帝心，很不老实，才花了几日功夫，就和府中女眷混个面熟。 　　帝心天生聪慧，说话漂亮，经常被女眷请去讲经。 　　圆通也知道，对方这是趁机打探消息，显然内里藏着一颗躁动的心。 　　等了大半日，帝心满载而归，心情不错，脚步飞快。 　　“呃，你在等我？” 　　帝心见圆通站在门后，直直看着他，便知道有事儿了。 　　但他此刻满心欢喜，也每当什么，反而抢先说道。 　　“圆通，今日听那些女眷，说了许多宫闱秘事，我挑几件说给你听！” 　　“你知道吗，小皇帝和新妃不合，成亲以来，就没见同房过！” 　　“实际上，小皇帝心中另有所属，你猜是谁？” 　　“对啦，是我们刚进京城，遇到的那个女子！” 　　“而且我也打听到了，他是镇国剑仙方斗的女弟子！” 　　帝心侃侃而谈，“不得不说，小皇帝不怎么样，眼光倒是不差！” 　　说到这里，他脸上美滋滋的。 　　圆通暗自叹气，造孽啊！ 　　自己的女弟子，绝对是拿到女主的剧本了，这些个天帝候选，怎么都跟着迷似的，一眼就看上了？ 　　“哈哈，只可惜，他那是单相思，人家看不上他！” 　　帝心突然停下来，询问圆通，“圆通，你看我如何？” 　　“一表人才！” 　　帝心却不满意，追问道，“比那小皇帝如何？” 　　“呃，比他强多了！” 　　圆通之道对方想听什么，违心说道，“如果我是那女子，肯定选你！” 　　内心默念，红鸾，对不住了。 　　帝心笑得前所未有灿烂，然后想起正事，“道家掳走农子，和朝廷撕破脸皮，这件事情后续如何了？” 　　自从当日事发，这边得到消息，圆通也发动佛道的力量打听。 　　那一日，名教出动十几位大儒，带头的更是堪比朝元的资深儒公，追击方斗和本初真人两位。 　　京城之外，战得惊天动地。 　　只可惜，对方有道子在内，一番大战过后，还是让对方跑了。 　　佛道这边，算是以比较轻松的态度，幸灾乐祸。 　　冲突双方，一边是名教，一边是道家，他们正好坐山观虎斗。 　　但是，圆通这边，也没有放松消息的打探。 　　“帝心，那丹融和本初，都逃出生天！” 　　“农子呢，疑似被灭口了，再无半点踪迹！” 　　“朝廷，这次脸丢大了！” 　　圆通嘴角微微含笑，很是符合佛子的身份，乐意见到名教吃瘪。 　　今日，和往常一样，无非是二人打发时间的聊天。 　　毕竟，从进入京城以来，二人潜伏于此，一直深居浅出。 　　可是，圆通却有预感，今日绝对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几句话过后，帝心突然开口说道，“圆通，事到如今，时机成熟了。” 　　“下面我说的话，是菩萨当面传授的绝密！” 　　“除你之外，佛道之中，只有我一人知道！” 　　圆通深吸口气，他似乎猜到，对方想做什么了。 　　“圆通，你可知道，这次佛道派我们过来，实则有大安排！” 　　帝心慎重开口，“道家那边，派来了丹融和本初，相比目的和我们一样！” 　　“可惜，他们沉不住气，提前破坏了局面！” 　　“纵然带走农子，也是得不偿失！” 　　果然，佛道这边派他们二人过来，也是为了秋收大祭。 　　“你可知道，我们此来，目的是为了什么？” 　　圆通装作屏息凝神的模样，说道，“请讲！” 　　“秋收大祭！” 　　帝心一字一句，从口中说出，生怕声音稍大，被风吹走。 　　“秋收大祭？” 　　圆通微微皱眉，“那是名教的自留地，咱们要破坏吗？” 　　每年秋收大祭，都是名教主持，概无例外。 　　“当然不是！” 　　帝心摇摇头，“今年的秋收大祭，要换人了！” 　　“你是说？” 　　“不错，你是聪明人，不用我明说，就能猜出，咱们前来目的，真是为了秋收大祭！” 　　圆通沉思片刻，“并不乐观呐！” 　　“朝廷对道家，对我佛道，都有极强戒心！” 　　“更何况，眼下出了道家这档子事，佛道遭受牵连，必定引来更多戒备！” 　　“帝心，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时候！” 　　听了圆通委婉的全收，帝心却摇摇头，“圆通，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你却不明白，真正的帝王该想什么？” 　　“我可以笃定，按照少年皇帝的思路，这件事情有八成可能谋划成功！” 　　圆通想听听，这位天帝候选，有什么特别的看法。 　　“帝王心术，首重平衡！” 　　“原先三家，道家、佛道和名教并存！” 　　“道家为最强一支，始终为其他两家忌惮！” 　　“眼下朝廷虽然势大，却只有名教一支相助，其他杂鱼忽略不计！” 　　“少年皇帝，看似指挥若定，肯定还要担忧我佛道和道家，连个心腹大敌！” 　　“眼下，道家和朝廷撕破脸皮，掠走农子，双方再无转圜余地！” 　　“你说说看，如果这个时候，我佛道释放善意，他们收不收？” 　　圆通听到这里，心叹不已，天帝候选，果真名不虚传，眼前这个野生的，也丝毫不逊于少年皇帝。 　　这般算计分析，水准极高，让圆通大受启发。 　　按照帝心所说，选在这个时候出手，朝廷还真有可能答应。 　　只是…… 　　“帝心，你可曾考虑到，名教那边的想法！” 　　帝心浅笑说道，“若我为皇帝，也不会考虑他们的想法！”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名教的应对 　　京城是这场风暴的核心，而核心中的核心，却在皇城之内。 　　宫内大小人等，都知道，自从农子失踪后，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少年皇帝变得喜怒无常，动则惩罚宫人，日夜颠倒，忙着处理事情。 　　所以，宫人们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差错。 　　“笃笃笃！” 　　脚步声接连响起，宫门外大街上，出现几道不寻常的身影。 　　“站住，夜中宵禁，宫门禁地，你们速速离去，免得惹麻烦！” 　　守门的宫侍，果断放在手中长戟，横在门前。 　　“名教大希公，求见陛下！” 　　“名教牧野公，求见陛下！” 　　听到一个个响亮的名字，宫侍们心惊胆战，这可都是大人物啊。 　　名教儒公，都是响当当人物，随便其中一个，都是出将入相的绝顶人才。 　　今日这么多儒公聚集于此，显然有大事要发生了。 　　“老夫，名教荆棘公，求见陛下！” 　　宫侍最后听到这个名字，果断转身回去，“各位稍等，我即刻去通报！” 　　大事了！ 　　他虽然只是守门的宫侍，但久在宫城守门，消息灵通的很。 　　虽然最近，荆棘公，乃是当今名教第一人，也是朝廷百官之首。 　　此人率领众多儒公拜谒，又赶在深夜之时，必定所谋者大。 　　片刻之后…… 　　宫门大开，一众儒公昂首挺胸，迈步走入皇城内。 　　此刻，少年皇帝，正和名家之子对话，忽而听到一众儒公来访，惊得当即起身。 　　“儒子，这是为什么？” 　　往常，名教有什么大动作，第一时间会通知少年皇帝。 　　但是，今日的变故，少年皇帝一无所知。 　　名教之子惊愕之后，朝少年皇帝郑重点头，“陛下稍坐，我去看看！” 　　他一转身，走出宫殿，抬头望天，见云气凝结，如铅如墨，沉积得如同千年永存。 　　晦暗的天色下，人影开始出现，朝着这个方向缓缓走来。 　　来了！ 　　名教之子深吸口气，迈步上前，“天子驾前，来人止步！” 　　八字一出，迈步而来的人影，陆续停下脚步。 　　荆棘公走在最后，越过众人，直走到前方，才停下脚步。 　　“荆棘公，今日面君，可有什么照会？” 　　名教之子也是恼火，这些儒公入宫，也不是不行，起码要提前通知一声。 　　这么突然上门，他在少年皇帝面前，也很是被动。 　　“名教一心为国，忠诚不二，面君，自然是为了天下苍生！” 　　荆棘公朝名教之子拱手，公事公办道，“你陪侍君前，烦请代为通报。” 　　这句话摆明态度，不是逼宫，而是求见。 　　名教之子点点头，这样就好，点头道，“请等等！” 　　“不见！” 　　少年皇帝怒极，“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若要话说，有你转告就行，大不了，来一两个人说清楚便是！” 　　“这么多人，是来逼宫吗？” 　　名教之子急忙解释，“不是逼宫，陛下，若你不想见，我出去回绝便是！” 　　少年皇帝喘几口气，虚弱抬手，“去吧！” 　　片刻后，荆棘公带着一众儒公，站在殿堂之上。 　　“陛下，臣等前来冒昧，谈事前，还请您恕我等不敬之罪！” 　　少年皇帝皱眉，态度尚可，当即心下稍安。 　　“荆棘公，你们都是国之重臣，元老级的人物！”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 　　少年皇帝边说边叹气，“说罢，你们想要什么？” 　　这段时间，他简直是焦头烂额，农子失踪后，一系列影响接连出现。 　　首先是农家，变得群龙无首，农家众人无心劳作，整日上书请求，让朝廷派人去找农子。 　　少年皇帝这边，已经尽心去找，但道家劫人，哪有这么容易找到？ 　　拜此所赐，刚刚结束的秋收，喜庆气氛被削弱大半。 　　其他本已臣服的各方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私底下相互串联，不知有什么盘算。 　　这些日子，少年皇帝和名教之子日夜盘算，到处收拾烂摊子。 　　除此之外，秋收大祭也要照常进行，不能有半点耽搁。 　　今日，从白天忙到深夜，想要休息还是遥遥无期，后宫已经催过三遍了。 　　可眼下，旧事未去，新波澜再起。 　　荆棘公率领一帮老臣，这个时候前来拜见，显然是要少年皇帝答应什么。 　　少年皇帝深吸口气，他已经做好准备，接受城下之盟。 　　纵然屈辱，能济得一时也好。 　　“臣等前来，是告诉陛下一句话！” 　　少年皇帝无精打采，“请讲！” 　　荆棘公缓缓说道，“陛下，一切决断，皆由圣裁！” 　　“我名教上下，尊崇天命，不敢有半点违背！” 　　“今年秋收大祭，请陛下酌情斟酌，不必过问我名教意见！” 　　大殿安静下来，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 　　“各位爱卿，朕知道了！” 　　荆棘公恭敬下拜，“话已说完，臣等告退！” 　　…… 　　“陛下，荆棘公他们……” 　　少年皇帝睁开双眼，露出无限感慨，“朕明白了，都是一帮重臣呐！” 　　荆棘公率领一众儒公，来此现身，不是为了逼宫，而是表明支持的态度。 　　他们也知道，秋收大祭一事，朝廷必将遭受巨大压力。 　　最大的压力，还是对名教的顾虑。 　　现如今，少年皇帝这边，连这份顾虑也没了。 　　“儒子，朕今日方知，风雨飘摇之极，身边有一群肝胆为国的忠诚臣子，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少年皇帝感慨不已，“国朝以名教为根基，果然是最明智的选择！” 　　“朕将来登天为帝，毕竟让名教，成为三界之中人人习练的学问！” 　　名教之子没有说话，看着兴奋的少年皇帝，领悟到荆棘公等人的良苦用心。 　　目光放长远，不争一时的得失，最重要的是，让少年皇帝的心，牢牢捆绑在名教的阵营中。 　　不得不说，这次荆棘公的表现，给名教之子上了极其生动的一颗。 　　名教之子默默想着，自己还要从这些老前辈身上，学习更多的知识啊！ 　　名教今日这一退让，少年皇帝的筹码更多了，面对未来的局势，也有更多运作的空间。 　　“儒子，朕现在，只等他们上门了！” 　　少年皇帝对名教之子点头，“秋收大祭，今年将无比精彩！”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袁明的猜测 　　“袁明，还没睡！” 　　名家之子推开门，见到袁明对着烛火沉思。 　　“在想事情。” 　　袁明见名家之子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他们身处的位置，属于钦天监的群馆，空间极大，容纳近二十多个学派也绰绰有余。 　　袁明混在众人之中，归入朝廷阵营，倒也不易被发觉。 　　随着这段时间相处，袁明也发现了，名家之子是个厉害人物。 　　名家之子也觉得，袁明是一块璞玉，值得栽培。 　　二人的关系，如今发展成亦师亦友，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自从阴阳双子带着他们，假意投靠朝廷以来，没有受过怀疑，但也没有任何安排。 　　名家之子知道，眼下还不是他们作为的时候，朝廷近来忙于神稻，重点在名教和农家身上，暂时用不到他们。 　　谁承想，平地一声雷，异变突生，农家之子丢了，下手的是道家。 　　这下好了，朝廷被一巴掌打在脸上，这个时候，满天下都是看热闹的，等着看朝廷怎么还手。 　　“名子，我在想，名教该如何也应对？” 　　袁明将自己带入少年皇帝的思维，发现这是一场巨大困局，关键的神稻面临断绝，原本形势大好的局面，瞬间急转直下。 　　没了农家助力，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名教身上。 　　但是，名教扶持他这个天帝候选，不也为了自身道统，怎么可能牺牲太多？ 　　“袁明啊，你须得知道！” 　　“你身为天帝候选，和朝廷、佛道都是敌人！” 　　“不该站在对方立场去想，而是想要趁机，将自身利益最大！” 　　“这才是帝王应该想的！” 　　袁明点了点头，朝名教之子郑重行礼，“多谢！” 　　然后他冷静下来，“此番是道家出手，和朝廷撕破脸皮。” 　　“可想而知，道家这边，不可能站在少年皇帝这边！” 　　“佛道，自有天帝候选帝心，也不会和朝廷合作！” 　　“如今朝廷遭难，如果不理智，寻找道家寻仇，相信这是许多人愿意见到的局面！” 　　说道这里，袁明微微皱眉，“但是，我若是少年皇帝，必然不会如此行事！” 　　“毕竟，朝廷如今遭受重创，不该意气用事，而是及时止损！” 　　“道家那边，已经撕破脸皮，不值得拉拢！” 　　“佛道呢，自有天地候选，不可能真心实力合作，最多是虚与委蛇！” 　　名家之子听到这里，拍掌叫好，“说的不错，有些意思了！” 　　“你和少年皇帝，都是天帝候选，思维方式或有相似！” 　　“你想想看，换做是你，如何解决眼下困局？” 　　袁明笑道，“你却笑我了，我不过是山野间的农家出身，人家却是从小按照帝王圣君培养而来的，我怎么比得上他！” 　　名家之子却看出来，袁明虽然嘴上这么说，表情上却带着几分傲气。 　　果然啊，天帝候选间，属于直接的竞争关系，不可能甘心弱于对方。 　　更重要的是，袁明也知道了，少年皇帝竟觊觎红鸾，这可真是不共戴天的仇恨啊！ 　　“不过呢，少年皇帝能做的事情有限，不外乎，假意拉拢佛道，制衡道家！” 　　“还有……” 　　袁明浮现一抹浅笑，“名子，做好准备吧，咱们的冷板凳坐不长久了！” 　　“道家这一插手，朝廷必定要拉拢助力，除了名教外，佛道靠不住，咱们百家学派行情见涨！” 　　名家之子若有所思，这些思路，他的确猜不到。 　　帝王心思，唯有同为帝王，才能跟得上思路，牺牲、制衡、妥协等等，不一而足。 　　“大事了，大事了！” 　　阴阳双子快步入内，神情慌张起来。 　　“嗯！” 　　“你们两个都在，正好，不用我分别知会！” 　　双子中的白子，飞快说道，“朝廷下令了，今年秋收大祭，将不再由名教主持！” 　　“嗯，名教荆棘公，也证明此事不假！” 　　名家之子心中一个咯噔，追问道，“名家不主持了，那换做谁了？” 　　不等对方回答，他喃喃自语道，“莫非还真是佛道？” 　　若真如此，朝廷就是出了昏招了，前驱虎、后迎狼。 　　“不是，不是佛道！” 　　阴阳双子摇摇头。 　　“是谁，莫非是勾曲山方剑仙？” 　　名家之子面露喜色，当今天下，出了这两家外，唯一的顶尖人物，就是方斗了。 　　那可是他们的盟友，若真能被推上去，机会就来了。 　　“也不是！” 　　白子索性说道，“朝廷这次没有决定，说是请来天下名流，自行推选主持人！” 　　名家之子张口，好计谋啊！ 　　袁明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缓缓说道，“果然如此！” 　　朝廷这次放弃秋收大祭的丰厚利润，抛出来引诱各方势力争夺，削弱敌对势力。 　　“好哇，朝廷都邀请哪些势力？” 　　百子摇摇头，“没有邀请，也没有限制，也就是说……” 　　“任何人都能参加，包括佛道……还有道家！” 　　听了这句话，众人尽皆沉默，这次朝廷闹大了。 　　许久之后，名家之子开口，“朝廷此举，置名教于何地？” 　　每年秋收大祭，都是名教的自留地，历来都是儒公轮流担任。 　　而且，今年格外不同，神稻推广的功德降下，就在秋收大祭上。 　　如今，朝廷将位置流出来，等同于将摘桃子的机会放出来。 　　“好心术！” 　　名家之子越想越是高明，联想到此事背后，肯定也有名教的配合。 　　…… 　　“这个也不是！” 　　尘冲虚松了口气，虽然还是失望，却没了先前的失落，反而是一种例行公事的麻木。 　　这已经是第四十七个目标了。 　　自从他领了任务，便游走在诸多学派中，针对可疑目标进行排查。 　　可惜，尽管有了道家各方消息渠道，排查起来仍然艰难无比。 　　一个个似是而非的目标，最终都证明不是。 　　“道子，后面还有些人，你看……” 　　跟在身边的真人们，也都面面相觑，这样大海捞针，连他们自己心中都不抱希望。 　　尘冲虚抬抬手，“走吧！” 　　他抬头看向京城方向，“丹融倒是领了个好差事，做出轰轰烈烈的大事儿！” 　　“哎，易地而处，我却在这里不得半点成果！”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各家的猜测 　　“你身为新妃，不在宫中待着，为何擅自外出？” 　　白帝剑仙一双剑眉竖起，怒目看着蜀中贵女。 　　“老祖宗，自从我嫁入宫中，就没见过小皇帝！” 　　“我就是个住冷宫的命，要是还不让出来，难道要硬生生憋死我！” 　　“老祖宗你放心，就算我出宫两三天，他也绝不会关心！” 　　白帝剑仙叹了口气，抬抬手，“罢了！” 　　“你要记住，我们在京城也呆不久，离开之后，你要好自为之！” 　　坐在旁边的二人，俨然是凌霄剑仙、青城剑仙。 　　“二位前辈也在，正好，小女有消息告知！” 　　蜀中贵女深吸口气，说道，“小皇帝不怀好意，你们不要上当！” 　　“我打听到，儒家的那些老狗，深夜入宫，密见小皇帝。” 　　“他们商量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但那天以后，小皇帝就提出这个方案！” 　　白帝剑仙恍然大悟，看向两位同伴，“不出所料，这件事情背后，名教使了大力气！” 　　“不错，旁人还以为，少年皇帝此举，损了名教的利益，双方或有不谐！” 　　青城剑仙摇摇头，“大错特错，名教默许，才有了少年皇帝出招，双方仍旧合作厉害！” 　　“这次秋收大祭的争夺，根本就是一场局！” 　　蜀中贵女恨恨说道，“没错，小皇帝好狠的心，连我们都算计在内！” 　　“老祖宗，还有两位前辈，千万不能上当！” 　　三位剑仙相对而笑，以他们的眼界和见识，有些事情没必要和对方说。 　　“你出宫不便太久，先回去吧！” 　　蜀中贵女离开了。 　　白帝剑仙开口了，“如今，你我以明知是局，现在商量一下，这场功德要不要？” 　　明知是陷阱，却还要犹豫，原因无他，利润太过丰厚。 　　秋收大祭，背后是推广神稻大半国土，亩产千斤的丰硕成果。 　　自古以来，都有‘民以食为天’的说法，喂饱老百姓，就是最大的功德。 　　大祭的主持人，相当于项目攻关的总结报告人，表现得好了，必然会获得上级的垂青。 　　可想而知，争取到主持人位置，必定能分润相当可观的一笔功德。 　　这可是功德啊！ 　　蜀中剑仙的传承中，就有一个重大秘密，成就纯阳，功德为必不可缺之物。 　　朝廷这边，虽然给出上古剑仙的消息，但功德一物，谁都需要啊！ 　　“咱们再想想……” 　　…… 　　“佛子，你失望吗？” 　　帝心正视圆通，轻启唇齿问道。 　　先前和圆通交谈之后，帝心就讲出实情，他身为天帝候选，不方便和少年皇帝见面，甚至暴露行踪也不行。 　　所以，向朝廷提出要求，这份责任，落在圆通肩上。 　　圆通也不含糊，第二天就求见少年皇帝。 　　当时见面时，他就觉得，少年皇帝太过镇定自若，浑然没有手忙脚乱的感觉。 　　直到现在，知道了朝廷的指令，方才明白了。 　　“帝心呐，朝廷怕是看穿我们的用意了！” 　　圆通摇摇头，“他们故意宣布将秋收大祭，列为各方争夺的目标，肯定不想便宜咱们佛道！” 　　“这场争斗，就是一场修罗场！” 　　“秋收大祭为诱饵，让各方势力入此彀中。” 　　“帝心，你这位竞争者，好生厉害！” 　　帝心摇摇头，“不一样的，少年皇帝的朝廷，名教倾力辅助，任他调遣，我却……” 　　下面的话，太犯忌讳，特别实在圆通面前。 　　圆通也知道，帝心这句话在抱怨，抱怨佛道不给他放权。 　　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身为佛子，上面那些菩萨，也不是什么都让他知道。 　　“帝心，菩萨们可曾交代，遇到这种情况，如何决断？” 　　帝心闻言笑了，朝方斗一伸手，“自然由佛子决断！” 　　圆通有些头疼，又弄这些神神道道的，真把自己当提线木偶了。 　　“既然我决定，那咱们就参加！” 　　帝心双手合十，“有道理！” 　　…… 　　“提江真人，咱们的机会来了！” 　　散修联盟，在京城的所在地，不少真人聚集在此。 　　也是亏了最近朝廷的政策松动，若在先前，京城管制严格，他们这些散修，绝无资格踏足其中，纵然能混进来，也会面临重重监视。 　　提江真人，率领散修联盟一众高层，冒险进入京城，也是想要乘此东风。 　　那可是功德，连纯阳、菩萨都趋之若鹜的东西。 　　散修联盟，想要拜托眼下游兵散勇的状态，必须考虑立派传承的事情。 　　但是，想要创建千年基业，而非松散的联盟，也需要功德镇压，方能聚拢门派气运。 　　提江真人，毕竟得了某派真传，知道其中的门道。 　　世间门派，为何道家、释门和名教三家并立？还不是当年创立时，创立者深谋远虑，早已为后人积累丰厚功德。 　　正因如此，这次代天选帝，三家都不惜倾尽全力参与。 　　“秋收大祭！” 　　提江真人闻言，双目放光，虽然不知具体内情，朝廷能放出这个机会，可是千载难逢的罕见机会。 　　“真人，这次机会，咱们千万要把握住！” 　　其他几位旁门真人，都在极力劝说。 　　提江真人虽然心动，却保持了冷静，“我们这些散修，有个真人名头，外人看来有几分颜面，其实自家知道自家事！” 　　“道家、佛道还有名教眼中，何曾将我们看入眼中？” 　　“你们别忘了，京城之外，当年剿灭麻教，那些旁门真人被驱赶着拼命，是什么下场？” 　　人群陷入沉默，显然有人响起从前的经历，当年道家对他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留下许多不愉快的记忆。 　　“就算我们要争夺，能争得过谁？是道家，还是佛道？” 　　可想而知，这两方参与进来，其他势力都没戏。 　　虽然名教已经提前出场，但世间强大的存在还是太多了，别的不说，近来参与朝廷阵营的蜀中三大剑仙，也是含有敌手的强悍存在。 　　“难道，我们就要放弃这大好机会？” 　　有位旁门真人，低声嘀咕。 　　提江真人想了想，斩钉截铁道，“参加还有机会，若是放弃了，就绝无可能！” 　　“各位，这次拼死一搏，也为将来有个好出路！” 　　“我散修联盟能否兴盛，在此一举！”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文武 　　新科状元杜山恩，跪倒在丹陛下，内心波涛汹涌。 　　从他这个角度，纵然极力抬头，也只能擦着尽头边缘，见到皇帝的半张脸庞。 　　但是，今日能被单独召见，已经是极为荣耀的事情。 　　身为头榜头名的状元，杜山恩清楚自己的出身，并不足以收到重用。 　　同科的榜眼探花，都是名教资深子弟，相传还有儒公的血缘关系，高中后没多久，便已加入朝廷重要部门做事，可谓是前途无量。 　　唯独是他，堂堂状元郎，始终没有派遣。 　　时间久了，杜山恩也有些心慌，莫非没有关系，就要被投闲置散、百无一用。 　　他不甘心，二十年寒窗苦读，除了耕种家中田地外，只能抽出时间学习，好不容易能高中科举，本以为能施展抱负，结果…… 　　“祖师，你满腹经纶，却隐居山野了此残生，莫非也是看透人情世故，心灰意冷？” 　　杜山恩想起了祖师，在山中跟着恩师学习，还以为祖师学问虽好，在外界肯定排不上名次。 　　但是，出山以来，方才知道祖师学问博大，远超一般儒生。 　　他正是继承祖师的学问传承，才能在科考中一路斩关夺将，最终高中头榜。 　　“杜山恩，抬头！” 　　正胡思乱想，头顶一声威严的声音传来。 　　“臣在！” 　　杜山恩抬头，心知此举，只能让皇帝看到自己，自己是绝无法见到皇帝真容。 　　“不错，长相倒也端正！” 　　少年皇帝的声音远远传来，如同从天上落下，威严无比。 　　“杜山恩，朝廷有一件重任，要交给你！” 　　少年皇帝问道，“今日找你过来，问问你的意见！” 　　杜山恩急忙回答，“臣为陛下臣子，但有所命、无不听从，还请颁下圣旨！” 　　“不错！” 　　少年皇帝对他的应对很是满意，点头道，“你也知道，近些年来，四方蛮夷每年犯边，杀我子民、侵略城池。” 　　“原本，由于钱粮不济，无法施行！” 　　“现在好了，当岁丰收，有些问题该解决了！” 　　杜山恩心中一动，内心匆匆草拟千言，只等皇帝询问对策，就要逐条讲出。 　　没想到，少年皇帝开口，“朕决定，派你巡视四边，总领军民事，降服蛮夷！” 　　“此为重担，你，能做到吗？” 　　杜山恩听得心神激荡，一身文武艺、报得帝王恩，这就是他名字得来。 　　眼下皇帝对他的重任，已经超过一般的器重，简直是‘国士’待遇。 　　他下意识要推辞，但随即想到，若是连自己都推辞，皇帝还能指望谁？ 　　“陛下，臣万死不辞！” 　　“好！” 　　少年皇帝大喜，“钦差依仗、天子旌节，一应随从人马，都已准备齐全了！” 　　“朕给你半月时间，整理一番，就可以启程了！” 　　“臣遵旨！” 　　杜山恩胸中热血翻腾，多年苦读勤修，终于到了一展所长的时刻了。 　　…… 　　海外某处海岛。 　　岛上有海民数百万，以放牧、种田、打鱼为生，久而久之，便有了一个岛国。 　　国主是女儿身，擅长骑鲸作战，骁勇无比，硬生生将周围的海盗杀个精光，保证了岛民外出打鱼经商的安全。 　　因此，岛上居民对他无比拥护。 　　今天，这位女国主，心情不太好。 　　“好久不见了！” 　　方玉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以最和善的面目，走了上去。 　　“啪！” 　　下一刻，一记巴掌，重重打在脸上。 　　方玉京蒙了，怎么回事，一见面就打？ 　　女国主面若寒霜，“你还知道回来？” 　　“我过来看看你！” 　　方玉京揉揉脸蛋儿，小妮子手劲儿挺大，而且挺恨我。 　　他刚想开口，突然身后传来孩童的稚嫩叫声，“爸爸，他为什么打你？” 　　话音刚落，女国主脸色变得难看，死死盯着方玉京身后。 　　“啪啪啪啪！” 　　方玉京迎来一场耳光雨，都懒得数了。 　　“孩子都有了！” 　　女国主打完，潸然欲泣，“方玉京，你这个……渣男！” 　　方玉京直翻白眼，这个词儿，还是我教你的。 　　“误会，误会！” 　　方玉京拽过身后的孩童，介绍，“这是我的仙剑，不信你摸摸。” 　　孩童倒也乖巧，被女国主伸手触摸，仍然没有炸刺。 　　女国主入手，冰凉彻骨，虽然入手绵软，却无半点血肉之躯的感觉。 　　果然。 　　确定之后，女国主微微一笑，但随即反应过来，给他个白眼。 　　“方玉京，你来找我，肯定有什么事情，说罢！” 　　方玉京讪讪笑道，“真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 　　女国主叹了口气，从身后抽出根三米长的大剑。 　　“我说，我说！” 　　方玉京心想，这娘们至今嫁不出去，肯定就是因为这个坏习惯。 　　“我来找个……” 　　说到这里，外面响起一阵悠扬的海螺声，随即是金鼓铜锣。 　　女国主脸色一变，“不好！” 　　“什么？” 　　方玉京被女国主一把拉住，快步往外走出。 　　一路上，女国主招来各大臣安排事情，调动岛上的兵马、钱粮。 　　方玉京看得目瞪口呆，这就要打仗了。 　　“怎么回事，周围还有不长眼的？” 　　方玉京还记得，当时和女国主相识，就是因为某个海外邪修流窜到附近，祸害岛上海民，女国主难以力敌，被方玉京出剑斩了。 　　随后发生的事情，方玉京每次回想起来，都忍不住摇头……孽缘呀。 　　“不是，是万海盟招兵了！” 　　原来，大海上，存在两个势均力敌的联盟，万海盟和星岛国。 　　前者是无数岛国的联盟，而后者，则是横跨无数海岛的巨大国度。 　　女国主的岛国，就是隶属于万海盟。 　　“怎么突然就打仗了？” 　　方玉京摸不着头脑，这些年来，双方相安无事，纵然偶有冲突，却还能和平共处。 　　“果然，终于到了这天！” 　　女国主双手抬起大剑，对着方玉京自豪说道。 　　“方玉京，我知道，你瞧不上我！” 　　“我纵然身为一国之主，统领民众百万，在你眼里，只是海外蛮夷！” 　　“所以，你才不肯接受我！” 　　“现在终于可以告诉你了，我慕容罗娜，是正统的兵家传人！” 　　“今日，便是我兵家一统海外，回归大陆的起点！” 　　“正好你来了，做个见证吧！”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祭天台下 　　泰山祭天台，是朝廷祭祀上天的重要所在，也是这次秋收大祭的场所。 　　自从朝廷颁布今年新规，这片土地上，人情蜂拥而至。 　　虽然也有人怀疑，朝廷一向在京中祭天坛，为何要搬到泰山这边。 　　须知，泰山祭天台，虽然也有名头，却许久未用，早已荒废多时。 　　仍有人记得，自从泰山君陨落之后，原本的天下山岳至尊，地位便急转直下。 　　这些年来，百家学派蜂起，更有散修格局山门，天下名山大川都被瓜分殆尽。 　　唯独是泰山，一直空在这边，无人垂涎，倒也是一桩奇事。 　　朝廷将秋收大祭，改为祭天台，让许多人猜测纷纷。 　　“想那么多干嘛，无非是担心在京城证争斗，坏了朝廷的根基呗！” 　　帝心走在山道上，看着周围风景，可惜人太多了，不然顺便游玩也是极好的。 　　“圆通，你瞧好了，这次泰山若不血流成河，我跟你姓！” 　　圆通微笑说道，“帝心大可不必，我信你，况且，我早已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 　　二人同行而来，竟也是要来参与一脚，毕竟朝廷没有任何限制。 　　但是，佛道来人，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个黑袍人。 　　圆通走了几步，忍不住看了眼黑袍人，这位同伴从除了京城出现，一直跟在他们身边。 　　帝心倒是认识对方，低声朝圆通解释，这是菩萨们派来的援兵。 　　圆通明知高层瞒着自己，还是不能有半点不满，反而对黑袍人好奇，究竟是什么来历？ 　　佛道有信心，让黑袍人代表己方出战，足见实力不在他圆通之下。 　　“莫非，是什么秘密武器？” 　　圆通暗暗想着，和帝心二人，一同朝着山顶祭天台走去。 　　泰山顶上，不光有祭天台，还有其他地方，比方说蓄水池、万石林、一片松等景观，更兼地形复杂，若要大战起来，必然是前所未有的惨烈。 　　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祭天台，帝心抬抬手，“停下吧！” 　　“这个地方正好，可以观察到祭天台，又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圆通没有多说什么，他虽然是佛子，但在帝心面前，只能退居二线。 　　更何况，虽然明面上，佛道只有他们三人出现，实则肯定藏着无数后手。 　　别的都不提，光是帝心这位天帝候选，少说也有三五个菩萨时刻紧盯着。 　　就如同京城时，方斗见到少年皇帝，对方以为自己微服私访，实则身周藏了许多隐匿行踪的儒公。 　　“好，这里风景也不错，山风正好！” 　　圆通微微抬头，见到另一波人，从旁边山坡升上来。 　　“瞧，那些是朝廷的走狗！” 　　帝心扫了一眼，看到为首两位青年，分别身穿黑衣、白衣，可谓是黑白分明，俨然是新近投靠朝廷的阴阳双子。 　　阴阳双子带头，带来十几个学派，势力不小啊！ 　　“帝心，别去招惹他们，免得旁生枝节！” 　　圆通连忙劝阻，实则是怕帝心和袁明照面，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明白！” 　　帝心低头沉思，“这帮人投靠朝廷，是小皇帝的爪牙，找个机会灭杀几个，也能削弱对方的实力！” 　　“有机会肯定要下手！” 　　圆通心想，这小子果然心狠，不愧是天帝候选，干大事的人物！ 　　“嗯，那些散修怎么来了？” 　　圆通突然开口，指着另外一个方向，为首的是提江真人，这伙人是散修联盟。 　　“连这些野猫野狗也来了，无趣！” 　　帝心连阴阳家等学派都看不上，更别提这些散兵游勇了。 　　所谓散修，比之百家学派更是不堪，稍微有些传承的势力都瞧不上。 　　道家、佛道和名教三家，源远流长，传承有序可循，属于天下正统。 　　新近崛起的百家学派，虽然威势不及三家，却也传承清楚，不是什么野狐禅。 　　偏偏这些散修，学的是东鳞西爪的拼凑功法，属于‘杂系’，哪家都不挨靠，偏又哪家都沾一点。 　　然而，散修的数量最大，构成修行界的底层。 　　于是，这些散修，成了鄙视链的最底层。 　　帝心身为天帝候选，又有佛道扶持，怎么会瞧得上这帮人。 　　圆通却不这么想，低声提醒道，“帝心，这帮散修若在从前，倒也不算什么，唯独是现在，不能以往常视之！” 　　“你看那提江真人，能在众多旁门真人脱颖而出，镇压各方牛鬼蛇神，也不是简单人物！” 　　“而且，我听说，他也是某家小学派的传承，曾经有望成为百子之一，可惜最后失败了！” 　　“跟着他的几位旁门真人，也有类似的出身，不是一般旁门真人可比！” 　　遥想当年，百子回归的浪潮中，也不是个个都是弄潮儿。 　　百家只是泛称，并未就是整整一百数量，而是有好几百家。 　　可是，真正能诞生百子的学派，恰恰只有一百家，剩下的都是铺垫。 　　提江真人，就是失败者之一，未能成就百子，无法复兴门派，仍旧只能屈身散修之中。 　　“败犬而已！” 　　帝心更看不上对方了。 　　圆通耐心解释道，“帝心，我没资格教你，但有些话，却不得不提醒！” 　　“身为帝王，可以傲视天下，却不能忽略任何一个棋子的作用！” 　　“棋盘上，没有任何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你胆敢忽视，是要吃大苦头的！” 　　帝心听完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我再看看！” 　　佛道三人，找了个地方藏身，免得人多眼杂，惹来麻烦。 　　圆通注意到，从始至终，黑袍人一言不发，跟在他们身后，几乎是寸步不离。 　　“什么来头，瞧他气息隐晦的样子，莫非是傀儡？” 　　身边有帝心在场，圆通不方便出手试探，只能远远感受气息。 　　奈何，对方潜藏气息的本领太过高强，圆通好几次猜测，都没能确定确切来历。 　　可想而知，这位黑袍人，必定是此次佛道的制胜法宝。 　　可惜，高层那些菩萨，看似重用圆通，实则在许多事情上面，都在防备着他。 　　这次外出办事，名义上圆通为首，实则关键的地方，都是帝心说了算。 　　圆通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原因，索性也不点破。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百般心思从何起 　　“道家也来人了！” 　　泰山之上，景物已久，只是多了些游人。 　　仔细一看，这些有人形形色色，有尼姑道士、书生樵夫，连老妪顽童、病夫寡妇都有，更出格的，还有披麻戴孝行走的。 　　这些都是小卒子，真正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将自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呃！ 　　还真有，比方说道家的。 　　“本初真人，真是好大胆子，朝廷还在追拿他，竟敢大摇大摆出现在这里？” 　　“如何不敢，这里是泰山，又不是京城。” 　　本初真人出现，标志着道家，也要加入这场角逐，这让众人都觉得有趣。 　　事情的起因，就是道家掳走农子，打断朝廷后续计划，才有了这次秋收大祭的主持资格易手。 　　朝廷最恨的目标，肯定是道家，虽说口头上不限制参加，但肯定不包括道家。 　　谁能想到，道家这么厚脸皮，大大方方上山来。 　　想到这里，众人都佩服起来，毕竟朝廷没有严令禁止道家参加，人家上山也是合情合理啊！ 　　“怎么道子没来？” 　　立刻就有人敏锐发现，本初真人身旁的三五个道家真人中，既无北方道子尘冲虚，也无南方道子丹融。 　　丹融还好解释，毕竟先前惹怒了朝廷，正该修生养息，躲避风头。 　　尘冲虚呢，他身为北方道子，地位还比丹融高半分，怎么没有出现？ 　　“难道，道家这次，要靠其他人参与？” 　　一时间，各种猜测纷纷出现。 　　时至今日，百子的存在，仍然是逆天的存在，善于颠覆各种常识。 　　远的不说，就说南方道子丹融掳走农子一事，也太过玄奇了。 　　从人家老巢中捉走一个活人，面对两位数的儒公围剿，还能全身而退，这就是道子的威能。 　　其他势力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百家学派都派出最强的百子，参与这场角逐。 　　“道家这次，又有什么计划？” 　　“总不会是明知无法得手，索性破罐子破摔吧！” 　　众人猜测纷纷，却拦不住本初真人一行的脚步，很快就走到祭天台前不远处。 　　好胆色。 　　道家的傲气，任何时候都不会褪色，纵然与天下为敌，仍不肯改。 　　上山以来，各家明知祭天台重要，却不敢接近，唯恐招致众怒。 　　但道家呢，干脆走到祭天台最前方，也不顾虑其他人怎么看。 　　…… 　　嗖嗖嗖！ 　　破空声接连响起，伴随着悠扬如音乐的剑鸣声，响彻泰山上空四周。 　　蜀中三家剑仙也来了，瞧他们倾巢出动的模样，对秋收大祭的主持资格，相比也是志在必得。 　　“一一粉墨登场啦！” 　　有人忍不住想，如果勾曲山剑仙方斗，出现在现场，那就好玩多了。 　　世人皆知，勾曲山和蜀中两方，闹得水火不容，一旦见面，极有可能打起来。 　　然后，方斗真就出现了。 　　一条弯弯剑虹，从天际飞来，末端落在泰山下。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顺着剑虹落下，露出真容，俨然是方斗和红鸾师徒二人。 　　“来了！” 　　跟在名家之子身后的袁明，见到方斗和红鸾，开始变得安心。 　　“终于来了！” 　　圆通的目光，匆匆扫过方斗，就落在红鸾身上，这令他魂牵梦萦的人儿。 　　“方斗！” 　　从蜀中剑仙方向，传来一声轻喝，显然是不满他的出现。 　　但是，三位剑仙都极为克制，没有当面发作。 　　毕竟，以方斗今日的修为，早已不是当年的无名之辈。 　　真要这里动手，别管胜负如何，待会儿争夺祭天台位置的角逐，就别想参加了。 　　“好家伙！” 　　旁人看的清清楚楚，蜀中三大剑仙，对方斗还是颇为忌惮的，足见方斗的剑术造诣和地位，早已不是当年可比。 　　各方势力先后来到，泰山的气氛开始变化了，就像是渐渐天白的早市，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此次泰山争雄，没有主持人，也没有裁判。 　　朝廷没有提到半分规则，包藏着一颗祸心，故意将事情闹大。 　　可想而知，为了争夺秋收大祭的资格，各方必定拼尽全力争夺。 　　那些实力雄厚的大势力，拼着以本伤人，总能做那个笑到最后的赢家。 　　泰山之上，无所谓公平或是不公，一切全凭实力说话。 　　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各位，人来的差不多了，不如先敲定下，如何角逐这个资格？” 　　带头说话的人，果然是道家中人。 　　本初真人发现，这一开口，周围目光都聚集过来，微微笑着张口。 　　“今年秋收大祭，只有一次，而主持大祭的资格，也只有一家能得到！” 　　“所以，咱们齐聚泰山，有些人不远千里而来，跨越大半国土，定然不是靠着嘴皮子就能认输的！” 　　“花落谁家，还要看真本事！” 　　本初真人起了个头，然后山上各处，接连响起不同声音，来自四面八方。 　　“本初真人说的不错，上山之人存的心思，无非是要争一争！” 　　“可是怎么争，如何才算赢，须得有个章程！” 　　“否则一窝蜂，效仿市井无赖殴斗，岂不是贻笑大方？” 　　本初真人酝酿到这里，突然开口，“对极了，我道家有个提议，你们听听如何？” 　　道家就是道家，纵然各方对其不满，但却公认道家是最强的一方。 　　听到本初真人有建议，泰山上的人众们，开始安静下来。 　　“我道家，也不占各位便宜，毕竟我们人多，强者如云！” 　　这句话，说的霸气，偏偏无人能反驳。 　　反而许多人松了口气，若然道家要让步，他们也不用联手结盟了。 　　“说一套，做一套，千万不能相信他们！” 　　也有人对道家敌意太深，始终不敢相信，本初真人有什么好建议。 　　“我提议，这次角逐干脆点！” 　　“一家出一人，以收擂的方式，站在祭天台上！” 　　“各家可以上去挑战，输了下台，最后能站在祭天台上就是赢家，有资格主持这场秋收大祭！” 　　话音刚落，有人提出意见，“这可不公平，若是有人故意用车轮战怎么办？” 　　一时间，许多人赞同起来，毕竟刚擂台挑战消耗太大，万一刚战败对手，正值元气大伤之际，又跳上来个强敌，岂不是输得冤枉？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定计 　　“有道理啊！” 　　许多人将自己代入其中，若是因为损耗过度，被小人趁人之危，那就输的太可惜了。 　　越来越多的人，附和这个观点，认为必须改改。 　　但是，他们没注意到，许多人并未参与其中，反而冷笑摇头。 　　其中就包括，道家、佛道，还有蜀中剑仙等顶级强者。 　　“说完了吗？” 　　本初真人一开口，四周的议论声，渐渐熄灭下去。 　　“你们的顾虑，我明白了，但请你们想想，你们索要的公平，对其他人是否公平？” 　　“不瞒你们，我道家只出一人，而且他也接受这个规则！” 　　“收擂之战，不仅仅考究实力，还有耐力，还有随机应变、反败为胜的综合能力！” 　　“你们莫不是，要把这当成同门切磋的场所，安全无恙？” 　　最后这句话，让周围人再也说不出什么。 　　对啊，秋收大祭的争夺，本来免不了血腥。 　　事关功德，拿人命去填都毫不夸张，更何况是一场擂台争夺战？ 　　道家就算底气再深厚，也只能派一人上去，无形中，已经和他们站在同等的起步线上。 　　“我同意！” 　　“我也同意！” 　　…… 　　甚至有些人转变思路，如此一来，若是遇到难以战胜的强敌，岂不是能拉拢盟友，以车乱战的战法将其挫败？ 　　如此一来，强如道家、佛道，还有几位剑仙，也都有可能落败。 　　一时间，许多人内心火热起来，原本对胜利不抱希望，眼下竟看到了曙光。 　　擂台战，有时候真不是实力足够就行，还要靠运气。 　　山上大部分人都答应了，但本初真人关注的不是他们，而是…… 　　“圆通，你们佛道如何？” 　　不等圆通发话，本初真人提醒他，“若在平时，只有军臣才有资格和我对话，你还是太嫩了！” 　　言下之意，圆通辈分太低，不被他放在眼里。 　　圆通微微一笑，双手合十，“真人若想和军臣圣僧对话，随时都可以！” 　　本初真人脸色一变，“没时间和你斗嘴，说罢，我的提议如何？” 　　然后笑着问道，“难道你做不了主，要问你身边这小和尚？” 　　果然还是瞒不过道家，对方已经看出，帝心的真是身份了。 　　难怪这次出行，佛道高层，并未花多大力气给帝心伪装，因为没必要啊！ 　　“真人别开玩笑了，我佛道一方，自然是以佛子马首是瞻！” 　　帝心轻轻说道，“佛子，我看真人的提议不错。” 　　圆通点了点头，“可以！” 　　佛道这边都答应了，按理来说，事情已经定了九成。 　　但是…… 　　本初真人转向蜀中三位剑仙的方向，“三位，你们……” 　　蜀中三位剑仙，对外看似一体，实则分属三家，若是只能出一人，太过吃亏。 　　但是，他们三人若是同时参战，其他人肯定不答应。 　　本初真人也想到这点，觉得为难，怕是不好安抚啊！ 　　凌霄剑仙率先开口，“先别问我们，你去问问勾曲山那边？” 　　这事儿，又和勾曲山有什么关系？ 　　众人颇为好奇，目光在方斗和三位剑仙之间来回，想看看究竟。 　　本初真人点点头，看向方斗，“方剑仙，你意下如何？” 　　“我不参加！” 　　方斗摇摇头，“别看我，我上山看个热闹，没打算参加！” 　　什么？ 　　本初真人双目瞪圆，他竟然不参加，这是为什么？ 　　那可是功德，用在门派上，足以令其气运绵长，流传千年万年，用在自己身上，也足以逢凶化吉，免遭劫数、心魔的摧毁。 　　如此珍贵的物事，普天之下的修行者谁不想要？ 　　本初真人下意识想到，莫非这是什么阴谋，难道方斗代表朝廷，想要坐山观虎斗。 　　“咳咳，方剑仙说笑了，值此盛会，各方都来人了，怎能缺了你勾曲山？” 　　“我等都像看你的绝世剑法，方剑仙忍心让我们失望吗？” 　　方斗表示忍心，非常忍心。 　　米斗空间里面，栽种的那颗人皇稻，至今还在产出功德。 　　关键在于，他积累足够，却没有花销出去的渠道，也没必要为了三瓜两枣，在祭天台上拼命。 　　所以，他果断选择了拒绝，干净利落。 　　“免了，我年岁渐长，以没了争强之心！” 　　本初真人看着方斗的嫩脸，恨不得一脚呼上去，强忍不快，点了点头，“也罢！” 　　方斗不参加，就派人盯着他，看他有什么动作。 　　“三位剑仙，你们意下如何？” 　　这时候，三位蜀中剑仙，仿佛经过一番商议，也已经做出决定。 　　“我们三人，出自蜀中三大剑派，分别是凌霄、白帝和青城三家剑派！” 　　“按理来说，分别代表各自剑派出战！” 　　听到这里，本初真人连忙拱手，“那可不行，你们三位都参加，我们谁能胜出，还请高抬贵手！” 　　其他部分人，也都鼓噪起来，却不敢正面表达不满，只好拐弯抹角，说些牢骚话。 　　“……但是！” 　　白帝剑仙又说了，“世人都认为我蜀中同心一体，我们也尊重你们的意见，这次就由老夫出战吧！” 　　听到这里，泰山四周，响起一阵松气的呼声。 　　只有一位白帝剑仙，虽然棘手，却也不是不能战胜。 　　再加上，先前方斗明确表示不参加，也就是说，在场四位剑仙，只有一位参与角逐。 　　如此想来，此战的难度大大降低啦！ 　　“蠢货！” 　　帝心冷眼旁观，忍不住骂出声。 　　“你小声些，难道不知道，蠢货越多，我们机会就越大！” 　　圆通低声和他说，“难不成，你想骂醒他们，给自己增加难度！” 　　帝心被他一教训，胸口有火发不出，只得将头偏向一边。 　　没想到，正好看到红鸾站在方斗身后，胸中怒火烟消云散，脸上不知不觉露出笑容。 　　“幸好，方斗是个聪明人，没有参加角逐！” 　　“否则，伤了她的师父，日后怎么和红鸾来往？” 　　帝心拍拍胸口，感觉很是庆幸。 　　…… 　　“红鸾，那个小和尚，怎么直勾勾看着你？” 　　红鸾感觉头疼，“师父别提了，先前在京城见过一面，这小和尚是傻的！” 　　“哦！” 　　方斗没有点破，既然你拿的是女主的剧本，注定要承受女主的宿命，前进吧，少女！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开局即结局？ 　　熙熙攘攘一番，总算定下来了。 　　地点：泰山之巅祭天台。 　　时间：不限。 　　目标；今年朝廷秋收大祭的主持资格。 　　参与者：不限。 　　一切都规划好，原本热闹的山上，逐渐安静下来。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各方都在养精蓄锐，等待第一场。 　　众所周知，第一个上擂台的人物，绝对不可能是站到最后，注定要淘汰。 　　所以说，那人注定是抛砖引玉那块砖。 　　几乎山上各方，都知道这个真理，所以没人敢当出头鸟。 　　正因如此，所有人，都在等待其他各方上去，当个探路石子。 　　这份平静，就是在比拼忍耐，看谁先沉不住气…… 　　呃？ 　　“各位都很含蓄啊，既然如此，我道家就给诸位起个头！” 　　本初真人朝周围拱拱手，“为大家介绍下，这位莫独玉，是我道家一位后起之秀。” 　　“今日参加角逐，并非为了名利得失，只为让他见见世面！” 　　“各位若有意，不妨过来，指点一二！” 　　莫独玉，是个面容刚毅、棱角分明的青年，从某个角度看去，面庞如同斧凿般。 　　“莫独玉，你去吧！” 　　莫独玉不言不语，朝本初真人一拱手，转身上了祭天台。 　　从他双足落下之刻起，众人就知道，终于开始了。 　　道家收擂，非同凡响呐！ 　　纵然本初真人口中轻描淡写，但无人敢轻视这位籍籍无名的莫独玉。 　　有底气第一个战上擂台，并代表道家出战，这人定非庸碌之辈。 　　“这莫独玉，是什么来历？” 　　一时间，山上响起无数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在私底下交换消息。 　　本初真人似乎没有察觉，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 　　“莫独玉，此人似乎是道家凌火阁的‘独’字辈弟子！” 　　“还有呢？” 　　“没了，真没了，又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哪来这么多信息？”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就算消息再灵通的势力，也对莫独玉来历不甚清楚，挖了半天，始终没有半点有价值的消息。 　　“凌火阁，那不是擅长御火的门派，懂了，要克制火法、火器！” 　　也有些人，抓住只字片语的情报，开始思索策略。 　　“莫独玉？” 　　名家之子若有所思，下意识展开卷轴，没有避讳旁边的袁明。 　　因为，他经过多次试验发现，卷轴上浮现的文字，只有他能看到，其他人都不行。 　　“莫独玉，仙人转世，朝元巅峰！” 　　名家之子目光抖动两下，被旁边的袁明捕捉到。 　　果然，看似空白的卷轴，肯定有信息流出，但是，除了名家之子外，旁人都无从看见。 　　片刻后，名家之子合拢卷轴，心里已经有底了。 　　道家这次，还真的发了个大招啊，请动转世仙人出手。 　　这位莫独玉，修行到朝元巅峰，肯定发掘出转世仙人的潜力，难怪无需两位道子出面。 　　便是南北两位道子，也未必是这位转世仙人的对手。 　　道家这次，当真是不走寻常路，开局即决战呀！ 　　太有趣了。 　　…… 　　莫独玉上台，没有立刻迎来挑战者，反而有了冷场。 　　众所周知，第一个上台的，定然是众矢之的，最后免不了被淘汰。 　　但是，众人也都知道，第二个、第三个挑战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尤其对方是道家来人，就算再弱，也不是能随便击败的。 　　这个时候上去，就是送人头。 　　但凡有些获胜底气的，绝不肯将自家的机会，浪费在这上面，都等着其他人探路。 　　不知多了多久…… 　　“啊呀呀，瞧你们一个个，再等就睡着了！” 　　百家学派中，走出一个衣着破烂的人，是‘苦行家’之子。 　　这个学派，平时追求苦行，穿破烂衣裳、吃粗劣食物，不睡屋瓦之下，专心游历天下，磨炼修为。 　　所以，苦行家之子，也算是各学派的一名异类。 　　这家学派行事特立独行，成员也是极少，毕竟愿意自虐吃苦的人不多。 　　但是，由于独特的修行法门，这家的力量也是排名中上，仅次于名家之子那个层次。 　　“我来！” 　　苦行家之子，一跃登上祭天台，双足落点。 　　莫独玉和他对视，二人脚下的祭天台，原本仅有篮球场大，但在这一刻，却无限延伸出去。 　　旁人眼中的祭天台，还是如同刚才一般。 　　但是，台上二人脚下土地，已经延伸至无穷无尽的空间深处。 　　“好一个行者无疆！” 　　莫独玉看出对方的神通，将方寸之地，化作无尽空间。 　　“过奖，你且让我，见识下道家的能耐！” 　　“如你所愿！” 　　…… 　　“袁明，你看好了！” 　　“行者无疆，是苦行家的招牌神通之一，双足之下，咫尺化作天涯！” 　　“凡是与他们为敌之人，身边空间被操纵，失去掌控！” 　　“真要动手，平常顺手就来的法术神通，迟半分、快半分都有可能，须知斗法生死一线，少有耽搁，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若是和苦行家对战，绝不能仍有他施展开来！” 　　名家之子，顺便指导袁明，解释苦行家的神通厉害。 　　袁明听了点点头，然后说道，“道家的莫独玉，似乎并不惊讶，好像也看出这门神通的底细！” 　　“看穿是一回事，能否破解，又是另一回事！” 　　名家之子看向祭天台上，饶有兴致说道，“我只想看看，这位莫独玉如何破解？” 　　…… 　　台上！ 　　莫独玉袖口风动，召出一枚石子，对着苦行家之子抛出。 　　石子飞到半途，竟然直挺挺坠落下去，已耗尽力量。 　　但是这剧烈也太近了，就算是五岁顽童，也能扔得更远。 　　“果然如此！” 　　莫独玉拍拍手掌，“这片擂台空间，被你延伸到无尽边缘，看似是拉长了，实则另有玄机！” 　　“大局上延长了，某些细节处，却是缩短、扭曲，让人无从寻找规律！” 　　“如此一来，你就好比戏弄老鼠的猫咪，可以从容施展本事！” 　　苦行家之子听了，“不错！” 　　“冲你这份冷静，也不是寻常人物，若还有什么自救的本事，尽快试出来！” 　　“若是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莫独玉神秘一笑，“来得及，随时来得及！”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行者杖 　　莫独玉双手一招，从掌心、指缝间，倾泻出数十条橘黄色的流光带。 　　仔细看来，这些流光带中，满是星星点点的火光。 　　火光见风暴涨，顷刻间化作无数人头大的灯孔，飘飘荡荡悬浮半空。 　　几个呼吸，莫独玉便召出万千盏人头大的灯笼，包裹四面八方。 　　灯笼数量之多，遍布身周左右，层叠交错，不留半点缝隙。 　　纵然以苦行家之子的厉害，想要直接攻击到他，也无法越过这些灯笼。 　　火光静静燃烧，呈现橘黄色，远远看去，像是美丽的花朵，但是内部温度极其骇人，什么东西碰上去，都不免化成一缕飞灰。 　　“如果这样，能让你感觉安全些……” 　　苦行家一脚踏出，“行遍天下，暴雨如何、风霜如何、冰雪如何？” 　　“天地晦暗、唯我自明！” 　　“行者无疆、旅者无涯！” 　　脚掌落在祭天台上，轰隆隆，陡然间风云突变。 　　天空乌云密布，转眼间落下冰雹、风霜、雪花等，朝着下方二人铺天盖地而来。 　　整个泰山，瞬间被冷气流笼罩，擂台上的交锋，余波立刻传遍地方。 　　冰雹小如拳头、大如牛头，砸到地上，连石块都砸得粉碎，若非修行者有法术防身，怕是当场就闹出人命。 　　一缕缕风霜，冻得万物凋零，飞鸟走兽来不及逃走，原地冻死化作冰雕。 　　从天而落的雪花，更是大若凉席，甚至能将参天大树盖住。 　　苦行家和莫独玉二人，如同地上的野草，瞬间被淹没大半，只留上半截浅浅露在外头。 　　但是，苦行家轻声说道，“风雨前路，何阻我途？” 　　下一刻，他的身躯行走飞快，在冰雹、风霜和雪花中穿梭，如鱼得水一般。 　　“莫独玉，下去吧！” 　　苦行家微微用力，一掌拍在对方胸口，料想当中，对方已经全无反抗之力了。 　　“嗯？” 　　手掌的触感，和料想中不同，竟无半点冻僵的冰凉，而是温暖柔和的触感。 　　“苦行家这点伎俩，也配在我面前卖弄？” 　　莫独玉的话声调不高，但停在苦行家耳中，并非是任人宰割的孱弱状态。 　　“你？” 　　苦行家猛地抬头，却见到手掌停在对方身前，被一颗幼苗般的火光挡住。 　　“灵火、真火？” 　　苦行家触电感出手，急速往后退去，生怕被对方的火光命中。 　　刚才对方，只是释放火光的微弱光芒，就将他的手掌挡住，可想而知，一旦被火舌撩到，这只手也没想要了。 　　“苦行家，听闻你们家脚掌厉害，现在让我瞧瞧，能否掏出我的火光辐射之地？” 　　莫独玉双手摊开，面前悬浮半空的火苗，迎风往上升起。 　　火光周围，裹着一层光芒，像是封印在圆球当中。 　　“这门火法，貌似有点意思！” 　　旁观者们，也开始发现异常，苦行家召出天地异变，都不能熄灭这片火光。 　　“道家的凌火阁，究竟有什么知名的法术神通？” 　　众人交头接耳，始终想不出来，无奈看向道家那边，他们应该知道。 　　本初真人笑而不语，神情淡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火部天章！” 　　方斗突然开口，身旁红鸾吃了一惊，“师父，你看出来了！” 　　“不错！” 　　方斗当然看出来，莫独玉的火法，骨子里是火部天章，难怪道家肯委以重任。 　　看来这次秋收大祭，道家也是蓄谋已久啊！ 　　“火部天章！” 　　名教之子心头微颤，感觉到卷轴微微发热，知道方斗所说不假。 　　卷轴有了反应，还将火部天章四字加进去，足见这门神通的厉害。 　　只是，方斗如何知道？ 　　除了道家之外，其他势力，虽然知道这四字，却不明白意味什么。 　　莫独玉点了点头，“既然露了相，就不能磨磨蹭蹭，苦行家，来……” 　　话音刚落，那颗幼苗般的火光，猛地腾飞三丈，朝着苦行家迎头扑落。 　　火光声势浩大，如同张牙舞爪般，瞬间分化出数百条火舌，摇曳着从各种角落聚拢而去。 　　祭天台上，呈现出怪异的气象。 　　苦行家营造的氛围，是冰冻三尺的严寒气候，可谓是滴水成冰，呵气成雾。 　　但是，莫独玉和他对峙的这方小小世界，却截然不容，倒是如同身处火炉，惹得汗流浃背。 　　数不清的火舌，或如长枪猛刺、或如灵蛇缠绕，将莫独玉围绕得水泄不通。 　　这般厉害的火法，众人望而生畏，自问若是设身处地，绝对不愿沾染分毫。 　　苦行家之子，若是硬扛着不退，但凡被一两根火舌撩中，下场必然是烧成灰烬。 　　“来得好！” 　　苦行家抬起脚掌，“记得我年幼时，曾到了西域边境，当地盛产火焰山！” 　　“从地心深处的熊熊烈火，将岩石融化，碰到山顶上，蔚为壮观！” 　　“在下不才，曾用这双脚掌，试过岩浆的温度！” 　　“你这区区火焰，岂能伤到我？” 　　苦行家猛地拔地而起，双足交错，瞬间命中最近的十几道火舌。 　　奇异一幕发生了，原本虚无的火光，在他双脚踩踏下，好似变成实质般。 　　“咚咚咚！” 　　半空中，竟然响起脚步声。 　　在众人注视下，苦行家踩在火舌上，步步登高，转眼间跳到高空，让开周围火舌的围攻。 　　呼呼呼！ 　　火借风势，似乎下方有大风箱增加力量，地上的火舌暴涨十倍，再度升到高空，追上苦行家的背影。 　　莫独玉的御火造诣，简直是炉火纯青。 　　苦行家身在高空，身周都是窜起的火光，眼看要将他埋在其中。 　　下一刻！ 　　“行者杖！” 　　苦行家之子手中，猛地多出一根木杖。 　　这是一根寻常不过的枯枝，末端沾染泥泞，把手处摩擦得锃亮，甚至还有绳索摩擦留下的痕迹，应该是用来悬挂水壶葫芦等。 　　行者杖，苦行家的镇派之宝。 　　苦行家之子手持木杖，从天而降，围绕四周的火光，皆不能近身，似乎被一层无形屏障挡在外面。 　　咚！ 　　最终，苦行家之子落在祭天台上，行者杖插入地面，掀起狂潮般的波澜，将火光往外退往百丈之外。 　　莫独玉微微讶异，倒退几步，方才让开扑面而来的火光。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烧塌天 　　“好一根行者杖！” 　　这件法宝，在百家学派中，大有名气。 　　苦行家以游历天下为修行，不怕艰苦、不畏艰难，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要去。 　　荒郊野外，有毒蛇野兽，强盗凶徒，更有泥沼火山，各种险恶的环境。 　　苦行家，顾名思义，以苦修游历为主，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全凭自身行走。 　　身穿粗衣、手持木杖，毅然走入荒野之中。 　　一根木杖，能悬挂水壶，用来驱赶草丛的毒蛇毒虫，遇到野兽还能当做武器自卫。 　　若是遇到异常的地面，不知道是否有陷阱，还能戳在地上试探。 　　所以，这根木杖被称为‘行者杖’。 　　苦行家之子手中的行者杖，乃是一件通灵法宝，是苦行家的镇派之宝。 　　此宝能驱赶毒蛇毒虫，更能镇压水火恶风，对敌之时，具备各种犀利的功效。 　　刚才莫独玉的火攻来时凶猛，但苦行家之子取出行者杖后，立刻扭转乾坤。 　　“通灵法宝啊！” 　　不少百家学派暗自叹息，世上的通灵法宝就这么几样，百家学派内部，更是屈指可数。 　　苦行家之子，拿着行者杖上台，还真有可能击败莫独玉。 　　恐怕，这次道家要阴沟翻船了。 　　本初真人那边，看不出任何反应，所以众人重点灌注擂台，看莫独玉如何应对？ 　　方斗却知道，莫独玉尚未用尽全力，火部天章的厉害之处，还没发挥出来。 　　“莫独玉，下去吧！” 　　苦行家之子，回想刚才一幕，冷汗都下来了，太危险了。 　　无数火光汹汹而来，几乎将他埋葬，但凡慢了半刻，眼下他都成灰了。 　　一想到莫独玉如此辣手，他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举着行者杖，对莫独玉额头戳下。 　　“来得好！” 　　莫独玉冷笑道，“区区凡间法宝，能奈我何？” 　　“让你见识下，火部天章的威力！” 　　说罢，他摊开双掌，无数黄豆的符文钻出，在空中汇聚成群。 　　“来了，火部天章！” 　　这些符文在空中纠缠环绕，顷刻间化作一口宝剑，周围火花跳动，围绕在剑身四周。 　　“去！” 　　这口浴火宝剑，凌空迎向行者杖。 　　“飞剑？” 　　有人见宝剑脱手飞行，忍不住脱口叫出声。 　　但是，无论蜀中三位剑仙，还是方斗脸上，都露出淡淡不屑。 　　直来直去、一掷之力，轨迹呆板、直来直去，也配叫飞剑？ 　　他们身为耍剑的行家，自然看得出来，这口宝剑和飞剑毫不相干，干脆就是莫独玉随手扔出来的。 　　这口宝剑的本体，不是寒光闪烁的剑身，而是围绕在四周的火花。 　　“叮当！” 　　宝剑和行者杖碰撞，立刻粘在一起，火光蜂拥而上，裹住行者杖，剧烈燃烧起来。 　　苦行家之子，早已料到这里，对着行者杖轻轻弹动手指。 　　行者杖发出脆响，随即抖动起来，嗡嗡幻化出重叠的幻影。 　　这样一来，粘在上面的火光，自然无法附着在上面，开始逐一熄灭。 　　连带着宝剑，也被震得跳动不休，眼看着快被蹦飞。 　　“变！” 　　莫独玉遥相操纵，宝剑立刻变幻形状，化作钢铁勾爪，猛地锁住行者杖，只听得咯嚓几声，关节合拢，竟是牢牢锁死了。 　　这还不算完。 　　呼呼！ 　　莫独玉对着勾爪，猛地吹口气，这口清风看似寻常，却比火油更猛。 　　原本行者杖上，只剩下三五颗豆粒大的火光，伴随着抖动，也行将熄灭。 　　但是，这口清风一吹，火光如同吃了猛药般，瞬间暴涨起来。 　　哗啦啦啦！ 　　火光连成一线，从头到尾，密集覆盖这截木杖之上，烧得通红。 　　苦行家之子，忍不住松开手掌，往后倒退几步。 　　“给我定！” 　　他见情况危急，掌心崩裂，血光构造本派一个秘符，对着行者杖拍出。 　　此刻的行者杖，被烈火焚烧，也处在煎熬当中，得了这道秘符，瞬间得救了。 　　嗖！ 　　行者杖，如同油锅上的活鱼，猛地跳到半空，竟是甩掉大半火焰。 　　远远望去，这根棕色的木杖，末端已经染上焦黑色，显然并非毫发无伤。 　　“行者杖，助我接近对方，克敌制胜！” 　　此刻，莫独玉御使的火光，已经占据祭天台的主场。 　　先前的风霜雪花，此刻都半点踪迹不见，只剩下遍地绽放的火花。 　　苦行家之子，转而落入下风，对面的莫独玉身边到处都是烈火防御。 　　层层烈火，像是一面面固若金汤的墙壁，隔绝视线，更是断送他直接攻击的路径。 　　所以，苦行家之子，只能另辟蹊径了。 　　他握住行者杖，微微默念几句。 　　下一刻，苦行家之子破开面前重重火光，如同开了一扇无止境的门户，直接来到莫独玉面前。 　　“莫独玉，你败了！” 　　这是苦行家的无上神通，手持行者杖，可以上天入地，敌人无所遁藏。 　　眼前的莫独玉，身边没有半点火光守护，可以直接挫败之。 　　“抱歉，是你输了！” 　　莫独玉平静的双目，陡然泛出黄光，身上温度急剧提升。 　　苦行家之子的行者杖，高高举起，对着他胸膛插落。 　　下一刻，两道橘黄色的火光，从莫独玉眼眶射出，打在行者杖上。 　　“下去吧！” 　　苦行家之子，正要手上用力，将火光打散，却没想到，火光中传来的热力，汹涌澎湃，竟是远超想象。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流淹没。 　　…… 　　“咚！” 　　行者杖插在地上，苦行家焦黑的躯体，重重落在祭天台之下。 　　四周安静得很。 　　这场斗法，以苦行家之子惨败告终，道家大获全胜。 　　祭天台上的莫独玉，神情如常，丝毫没有获胜的喜悦。 　　那可是苦行家之子，传闻中百子之一，不是谁都能挫败的。 　　传闻曾说过，百子应天而生，命数奇特，一般人都动不得，唯有百子之间能自相残害。 　　莫独玉能打得苦行家之子生死不知，这让众人惊叹之余，对他产生几分畏惧。 　　“快，快救人！” 　　片刻后，医学家的门徒们，将苦行家之子救下，接连刷了上百层各种药膏，用一叶门板大的荷叶裹了带走。 　　经过确认，苦行家之子，虽然还剩下口气，但已经重伤昏迷，别说一身修为，这条命还不一定能保住。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以水灭火 　　莫独玉一出手，大胜之余，更加树立凶威。 　　能将苦行家之子打成这样，放眼天下也没几人，至少能和名家之子这个层次媲美。 　　甚至有人猜测，此人是道家秘密栽培的人才，属于两位道子等同层次的。 　　摄于他的凶威，一战过后，迎来短暂冷场，竟无人挑战。 　　毕竟，苦行家之子的下场太惨，谁也不想像他那样，被烧成黑炭。 　　“谁上？” 　　不少目光四处观察，分别看向佛道、蜀中等大势力的方向。 　　道家这边亮出牌面，想要与之抗衡，还得是佛道等同一水平的存在。 　　但是，佛道那边又不傻，怎么可能为他们火中取栗。 　　事实上，山上各方势力，都抱着希望，希望道家和佛道两败俱伤，最后让较弱的他们捡便宜。 　　想得挺美，怎么可能？ 　　众多殷切的目光下，圆通、帝心还有身后的黑袍人，索性闭目养神，不理会他们。 　　再看蜀中三位剑仙，相互低声交流，也不看祭天台上。 　　“莫独玉深不可测，没有出全力！” 　　“对，苦行家之子，也未能逼出他的底牌！” 　　“暂时不要上去，等其他人上台，看能否试出他真正实力！” 　　瞧，人家剑仙也是很谨慎的。 　　方斗，呃，人家明说了不上台，也指望不到。 　　没人上台了，难道就这么打一场结束？ 　　当然不是！ 　　“呵呵，在下厨家之子，想要挑战一下！” 　　一个捧着大鼎的胖子，膀大腰圆，却出奇得身轻如燕。 　　只见残影掠过，其人就已落在擂台上，半点动静也无。 　　“厨家，竟然是他？” 　　这位厨家之子，和冶兵家、丹家类似，都是辅助性质，并不以斗法擅长。 　　谁也没想到，第二个挑战的，竟然是他？ 　　许多熟知厨家底细的学派，当即冒出个想法，他抽什么风。 　　三百多斤的身子，就这么填上去，简直就是送上门熬油的。 　　“你？” 　　莫独玉微微皱眉，刚才苦行家之子，还算有点能耐，眼前这大胖子，干脆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 　　“不错！” 　　厨家之子，一拍下巴肥肉，惊人的五层下巴，荡漾水波。 　　“莫独玉，你我都明白，苦行家之子，并非庸碌之辈！” 　　“你能击败他，损耗也不会笑！” 　　“其他人被你吓住，迟迟不敢上台，我却想拼一拼，赌你还未恢复！” 　　话音刚落，台上各方骚动了，各种声音如潮水般响起。 　　“我怎么没想到啊！” 　　“好个厨家之子，长的跟猪一样，却比猴儿还精！” 　　“啊呀，竟然被道家人蒙骗住了！” 　　越来越多人回想起来，的确有些不对劲，莫独玉故意营造声势，让众人都觉得他不好惹，就是为了令众人止步，留给他足够时间恢复元气。 　　只恨自己太过谨慎，大好机会，却让厨家之子抢了去。 　　“你说我……” 　　莫独玉似乎觉得好笑，也不解释，“既然你这么认为，干脆动手吧！” 　　厨家之子点点头，正要如此，将手上三人高的大鼎，重重放在地上。 　　这口大鼎，也是厨家的镇派法宝，虽然不是通灵级别，也比不上行者杖，却也是一件厉害的法宝。 　　厨家，上古以来，都是为了贵人做饭为生，这口大鼎就是厨具。 　　“莫独玉，我刚才早已看出，你的火法厉害！” 　　“只要克制你的火法，你就像是没了爪牙的老虎，再也威风不起来！” 　　厨家之子有备而来，一拍身旁大鼎，闷响声中，传来水波荡漾的声音。 　　台上观战众人，再度惊叹起来，果然是人精啊！ 　　先是趁着对方气力不济，然后有针对性采取措施，这是明摆着要获胜啊！ 　　“师父，那个大胖子，真是厉害！” 　　红鸾也颇为感叹，对方能抢先众人出手，一举一动都有深意，众人只能当事后诸葛亮，猜出他的用意。 　　“记住了，世间卧虎藏龙，到处都有厉害的人物！” 　　方斗不忘趁机叫道弟子，“切莫骄傲大意，小觑天下人！” 　　“那师父，这个胖子能赢吗？” 　　方斗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或许能逼出莫独玉的真正实力一部分吧？” 　　“啊！” 　　红鸾目瞪口呆，师父对莫独玉的评价，也太高了。 　　祭天台上，厨家之子动了。 　　“你火法厉害，我纵然请来三江之水，也难以抵挡！” 　　“但是，我还有更厉害的！” 　　“东海之水滔滔，上可通天，无穷无尽！” 　　“我这口大鼎中，就藏有东海之水的引子，可以源源不断招来海水！” 　　“水火虽然相克，但差距太过巨大，只能是一面倒的碾压！” 　　“来吧！” 　　厨家之子，猛地举起大鼎，稍微往下倾泻。 　　当即有数十吨蔚蓝海水，重重打在擂台上，卷起大片浪花。 　　这些海水，像是长了眼睛和脚，自动朝莫独玉方向涌过去。 　　莫独玉微微皱眉，拔地起身，飞到半空，看着下方海水汹涌，已经淹没整个祭天台。 　　谁来也怪，海水流到祭天台边缘，即刻停止，半点也不外泄。 　　从外界看来，如同在祭天台四周，升起四面合拢的透明墙壁，形成了四方悬空的水池。 　　哗啦啦！ 　　大鼎中的海水，似乎无穷无尽，水面飞快上升，很快追上腾空的莫独玉。 　　莫独玉知道了，自己升的再高，下方的海水也能追上来，这就是厨家之子的杀招。 　　“既然如此！” 　　莫独玉十指尖尖，飞出火花，落到下方的水面上。 　　咕咚咚，剧烈的沸腾发生，水面立刻凹下十个巨大水坑，这是海水被蒸发殆尽，周围水面来不及补充过来的奇异景象。 　　“来得好！” 　　厨家之子斗得兴起，竟将嘴凑到大鼎出，咕咚咚痛饮海水。 　　莫独玉一挥袖口，无数火花化作蝴蝶，翩跹起舞，盘旋着往下落，目标正是厨家之子。 　　但是，厨家之子周围，满是蔚蓝海水。 　　这些看似美丽，实则能融化金铁的蝴蝶，稍微靠近，就被接二连三升起的海浪淹没。 　　台下观中甚至能看到，火光化作的蝴蝶，由于火力强劲，即便淹没水下，也迟迟不能熄灭，竟在蔚蓝海水中上下浮沉游动，看起来有种莫名的灿烂美丽。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强的可怕 　　“莫独玉，你无计可施了！” 　　厨家之子哈哈大笑，“世间万物，皆有制衡，此乃天道！” 　　“你就算再强，能抢得过天道？” 　　“纵然你能击败苦行家之子，终究还是要输，如今就便宜我吧！” 　　台下众人，见到厨家之子意气风华，都感慨不已。 　　百家学派，看似乌合之众，实则人才辈出，先前的苦行家之子虽然落败，但对敌之时足够经验。 　　再看眼前的厨家之子，一向以平庸示人，但自从出战以来，无论是策略还是眼光，都是当时一流的水准。 　　“百家？” 　　名家之子身后的袁明，目光露出沉思的光彩，若要成事，这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啊！ 　　“袁明，看好了，莫独玉快被逼出真实力量了！” 　　名家之子低声提醒他，不要错过精彩的部分。 　　事实上，山上的几位顶尖人物，都看出来了，莫独玉对苦行家之子，堪称压倒性胜利，甚至还未动用真正实力。 　　道家退出的这位人物，只怕还在两位道子之上。 　　名家之子感触最深，这可是仙人转世，而且是修炼到全盛的存在，岂是一般朝元真人可比？ 　　厨家之子看似占据上风，实际上，经过对莫独玉的连番挑衅，已经将自身推入极其危险的边缘。 　　“圆通，你看那厨家之子，身材挺像某个菩萨的！” 　　这个时候，帝心还有心思开玩笑。 　　圆通摇摇头，“我没见过任何一位菩萨，你说笑了！” 　　“不会吧！” 　　帝心接着说道，“就是那个肥头大耳，屠夫一般的菩萨！” 　　“抱歉，没见过！” 　　圆通甚至提醒对方，“就算你身份特殊，也不能诽谤菩萨！” 　　“知道了，你真无趣！” 　　帝心眼珠子转动，然后问道，“猜猜看，这头胖子待会儿，会被烤成几成熟？” 　　“我不猜！” 　　圆通正色道，“帝心，以人的生死开玩笑，这是残忍之举，你身为天帝候选，绝不能如此！” 　　二人交谈间，也透出一个信息，他们也看出来，厨家之子必败无疑。 　　一旁的黑袍人，静静站在旁边，保持沉默。 　　…… 　　祭天台上，厨家之子身周的海水，越来越多，已经有举步地区，压缩到极致，浮现出淡淡的银色电光，这是即将诞生癸水神雷的征兆。 　　而莫独玉呢，越飞越高，不同释放火光，打掉冲到身边的水浪。 　　“莫独玉，你怎么还在逃？” 　　厨家之子调侃道。 　　这句话一出口，莫独玉当场停在半空，“好，我不逃了！” 　　然后，他轻声说道，“恶水滔滔、荡尽天下！” 　　“烈焰熊熊、焚尽天下！” 　　“今日水火相遇，不知是荡尽天下，还是焚尽天下？” 　　厨家之子听了，不满道，“还敢大放厥词，看我将你溺毙了！” 　　说完，他双手法力，将数万斤的大鼎投掷到高空。 　　就这样，大鼎还在狂冒海水，就旋转这飞到高空，撞向莫独玉。 　　莫独玉当头而来，便是一道迅猛的恶浪，足以将高山拍碎。 　　“分！” 　　他伸手一指，指尖冒出火光，却并未有火花冒出。 　　扑面而来的恶浪，恰似被烧红刀子切开的蜡烛，顺滑得不可思议，从中间往两边分开。 　　眨眼间，恶浪被分到尽头，喷吐海水的大鼎上。 　　“去！” 　　莫独玉嗖一下，飞到近前，一脚踢在大鼎上。 　　天地间，瞬间响起震耳欲聋的碰撞声，持续足足一刻钟才消失。 　　大鼎命中后，略微往下一沉，随即升起，朝着天际远远飞去，消失无踪。 　　“莫独玉，你？” 　　厨家之子气愤之下，一拳锤在胸腹间，“我还有水！” 　　眨眼间，从他口中，吐出蓝色水箭。 　　水箭恰如蓝玉雕琢而成，晶莹剔透，表面跳动淡淡弧光。 　　“癸水神雷！” 　　这根不起眼的水箭，竟是厉害的癸水神雷。 　　嗖嗖！ 　　莫独玉不动声色，手掌快如摸鱼，几下过后，将水箭抓在掌心。 　　“蠢货！” 　　厨家之子，目光露出得逞的光芒，癸水神雷，怎么以血肉之躯接触。 　　“给我爆！” 　　轰！ 　　水箭表面的弧光猛地燃爆，引发内部潜藏的巨大能量，当场爆炸成一团蓝雾。 　　蓝雾中，无数粒子碰撞着，又产生了二度膨胀裂开。 　　于是乎，莫独玉首当其冲，被笼罩在内。 　　眨眼功夫，空中爆开四五团蓝色的蘑菇云，将莫独玉的身躯淹没其中。 　　“总算功德圆满了！” 　　厨家之子拍拍手掌，道家之人果然厉害，除了熟悉的两位道子外，还有这般厉害的人物。 　　按不管对方如何厉害，遇到他，到此为止了。 　　“嗯！” 　　他看向台下各方，却见到无人为何他喝彩，反而一脸古怪看向身后。 　　“不好！” 　　厨家之子急忙转身，使出戒备的姿态，他分明胖的吓人，动作却不可思议的灵活。 　　“这……” 　　他艰难抬头，提着沉重的五层下巴，终于看清楚了。 　　蓝色的烟雾散尽，空中露出一道身躯，完好无损，正是莫独玉。 　　此刻的莫独玉，笼罩在火光中，穿上一层熠熠生辉的盔甲，护住头脸全身。 　　远远望去，组成盔甲的，竟是无数比微尘更细小的符文。 　　这件盔甲，竟是以火部天章组成，难怪能在癸水神雷轰炸下，护住莫独玉毫发无伤。 　　“不好！” 　　厨家之子心沉下来，如今莫独玉没事，他就有事了。 　　果不其然，莫独玉居高临下，对着他抬起手掌。 　　“你的水箭我见识过了，我让你瞧瞧，我的火箭如何？” 　　掌心火光一闪，厨家之子的视线中，大团火光扑面而至。 　　“水光天幕！” 　　厨家之子猛地锤击胸口，这次使出吃奶的力气，口中咳出几滴精血。 　　巨大的压榨之下，他原本肥硕的体型，瞬间缩水大半，恢复了正常人模样。 　　然后，从他口中，吐出巨大的水泡，将自身裹在其中。 　　扑面而来的火光，终于露出本来面目，竟是无数火光缭绕的一根火箭。 　　烈火熊熊、缭绕的一枚箭枝，对应先前化作水箭的癸水神雷。 　　这根火箭，扎在水泡表面，微微蠕动几下，果断扎入深处。 　　原本透明的水泡，瞬间被火光染成橘黄色。 　　厨家之子面孔的表情，迅速变得惊恐起来，脸上、手上的皮肤，迅速烫出大颗大颗的水泡。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横扫无敌 　　厨家之子，败得很惨，全身被烧伤烫伤，真个人浮肿了一大圈。 　　所幸的是，他最后活了下来。 　　医学家再度出动，一番忙前忙后，总算将这条命保住了。 　　“医子，你可不能上去，这么多性命，都还指望着你！” 　　不少人有感而发，谁都可以上祭天台挑战，唯独是医学家之子不行。 　　“我没想法！” 　　医学家之子翻个白眼，你们争你们的，我可不想瞎掺和。 　　而且，明眼人都看出来，莫独玉两次获胜，都留有余力，将对方重伤却不致命。 　　由此可见，这位道家新推出的强者，简直是令人绝望的存在。 　　有他在，百家之中，罕见能与之匹敌的人物。 　　“恐怕，只有名家之子等寥寥数人，才有资格上去！” 　　百家学派，今日来了大半，阴阳双子、名教之子之外，连纵横家之子、风水家之子等等都来了。 　　顶尖人物不少，但相比莫独玉，总还差了些意思。 　　一时间，众人纷纷看向名家之子等人，只有他们出马，才有转机了。 　　阴阳双子，白子黑子是双胞胎，每一个都是顶尖存在，若是二人联手，或许可能战而胜之。 　　但是，登台只能一对一，所以阴阳双子不合要求。 　　至于名家之子么，一向深不可测，有百家魁首的称号，若是他…… 　　名家之子摇摇头，还不要出手的时刻啊！ 　　众人见他没有意愿出手，再看其他顶尖人物，却无一例外都摇头了。 　　冷场了！ 　　似乎摄于道家莫独玉的凶威，迟迟无人上祭天台挑战，眼见时间流逝，其人损耗的法力，已经恢复巅峰了。 　　但是，仍旧无人挑战。 　　本初真人乐呵呵说道，“若是迟迟无人挑战，我道家就愧领这份资格，代替天下人主持秋收大祭！” 　　秋收大祭四个字，引起了骚动，果然还是不能忍受啊！ 　　“既然各位都无意争夺，我风水家之子，特来请教一二！” 　　风水家之子，敢于在这个时刻上台，已经和纵横家之子商量好了。 　　这次百家来了大半，实力空前聚集，自然不怕道家。 　　从刚才两场就看出，莫独玉纵然获胜，也不敢下死手，只是重伤二人。 　　所以，此战若是落败，最多是重伤，后果也不太眼中。 　　其次，风水家之子，也有一手独门的本领，观山望风水，借助有利地形发挥优势。 　　从刚才起，风水家之子，就手持罗盘，望着周围光线、风向，判断最佳时间。 　　果然，这一刻，天时和地利完美契合。 　　“莫独玉，道家火法，我刚才已经见过了，特来挑战！” 　　莫独玉没说什么，朝他点点头，示意上台来战。 　　台下，纵横家之子略显紧张，为同伴担忧起来。 　　原来，他们二人也知道，以风水家之子的本领，想要获胜全无可能。 　　这场挑战，乃是为了纵横家之子出头，试探莫独玉，并消耗其力量。 　　擂台之上，想要战胜莫独玉这样的强者，除了车轮战别无其他方法。 　　纵横家之子这边，已经约定好了，风水家之子带头，渔家之子还有其他几位百子，无缝衔接，接连挑战，尽最大可能消耗莫独玉的力量。 　　等莫独玉消耗得差不多了，则由纵横家之子出手，将其击败。 　　这个计划，有个最关键的地方，能否保证不被他人摘桃子？ 　　纵横家之子，已经留了一手压箱底的绝活，确保能在关键时刻用上。 　　况且，纵横家之子的阵营，已经团结了大小学派三十几家，在百家当中，属于最强的势力。 　　名家之子的阵营，若比较数量之多，只能屈居第二。 　　“想摘我的桃子？找死！” 　　祭天台上，风水家之子双足落地，当即施展法宝。 　　他上台目的明确，尽量拖延时间，形成对峙消耗的局面。 　　战局僵持越久，莫独玉消耗越多，最终的结果，对纵横家之子越有利。 　　周围风起云涌，一缕缕墨色气流，从泰山四面八方吸引而来，化作浓云密雾，笼罩在祭天台四周。 　　云雾看似飘渺，实则背负泰山之中，压制得台上极其沉重压抑。 　　莫独玉微微动弹手指，仅仅是一根手指上，就如同悬挂千斤中铅坠。 　　“想用山水之力压制我？” 　　不得不说，风水家之子，将天时地利完美融合。 　　此刻，经过他施法，整个泰山的精气神，都聚拢到他身前，与莫独玉为敌。 　　他要做的不是杀伤，而是压制，让莫独玉拼尽全力，对抗泰山的压制。 　　如此一来，随着时间流逝，莫独玉气力消耗，为后续的计划营造有利条件。 　　这是计划的核心所在！ 　　风水家之子明白，以自身的实力，纵然全力出手，也伤不了莫独玉，唯有将进攻换成防守，才能支撑更久，消耗对方更多气力。 　　莫独玉火法厉害，他就调动泰山风水，消磨对方的力量。 　　“呵呵！” 　　莫独玉抬起眼皮，“难为你了，花了这么多心思！” 　　“可惜啊，你我差距太大，这点小聪明，徒增笑料！” 　　他抬起手掌，手背浮现符文交织的圆形图案，猛地浮现在空中。 　　刹那间，汹涌火光从图案中喷出，交织成巨大的铁锤。 　　莫独玉手持铁锤，一步跨出，身影陡然拔升，瞬间化作顶天立地的巨人。 　　等到裹着火焰的大锤落下，如同牵着头顶的苍穹，猛地砸落祭天台上。 　　风水家之子，只觉得呼吸困难，这一锤的威势，像是将天空都带得撕扯落下。 　　轰！ 　　烈火迸溅四周，大锤正中笼罩擂台的云雾，响起一连串哗啦啦的声响。 　　下一刻，风水家之子七窍流血，当场昏迷，直挺挺往后倒下，从祭天台落下。 　　这场斗法，比之先前结束得更快。 　　不是风水家之子弱于前二位，而是莫独玉展露的力量，更强了几分。 　　“深不可测！” 　　这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你永远无法试探出，莫独玉的力量上限是什么。 　　“快，快救人！” 　　纵横家之子，感觉呼吸困难，连忙派人上前抢出风水家之子。 　　计划刚实施就宣告结束，面对莫独玉这样令人绝望的存在，所谓的车轮战，干脆就是一个笑话。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剑仙出手 　　“遭受重创，元神受损，静养为主，不已过补！” 　　医学家之子，留下几句话，便离开了。 　　风水家之子，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可是伤势之严重，远超刚才二人。 　　他此刻仍处于昏迷，而且伤在元神，严重要昏迷一辈子。 　　类似的例子，就是道家的南方道子丹融，昏迷八十年后苏醒，这还算有福运的，不走运的，干脆一睡到死。 　　“走，我们去寻找丹家之子，请他炼丹救醒风水家之子！” 　　纵横家之子，这一开口，等于承认退出这场争夺。 　　风水家之子，伤及元神，连医学家之子束手无策，恐怕之后传说中的丹家之子，才能炼丹救活他。 　　“纵横子，稍安勿躁！” 　　身边一位百子低声提醒，“丹家之子神龙见首不见尾，说不定就藏在在场众人当中，咱们先别急着离开，等等看！” 　　纵横家之子得了提醒，觉得有道理，也就没有离开。 　　经过这次变故，他这一方势力，主动退出争夺，沦为观中。 　　…… 　　其他势力，知道莫独玉刚才举动，施加辣手，重伤风水家之子昏迷，是为了做给他们看。 　　别以为我只伤不杀，就可以随便上来挑衅。 　　一时间，刚才蠢蠢欲动的许多人，心都浇凉了。 　　“莫独玉，老夫前来会会你！” 　　来人是谁，俨然是蜀中白帝剑仙。 　　这位白帝剑仙，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决定出战了。 　　仔细一想，现在也差不多了。 　　接连三位百子折戟擂台，证明了莫独玉的强悍实力。 　　道家已经牢牢占据祭天台，树立无敌的形象，这个时候，任何藏拙、等待机会，都没有意义。 　　眼下，一切回到最初状态，凭借斗法胜负定输赢。 　　但是，白帝剑仙出战，还是出乎众人预料。 　　这么快，就到了决赛圈吗？ 　　要知道，蜀中剑仙，可是这场争夺赛的大热门，种子选手。 　　“嗖！” 　　白帝剑仙，一步步浮空行走，平直走到擂台上。 　　莫独玉露出几分警惕，朝他拱手，“人间剑仙？” 　　“不错，蜀中白帝！” 　　白帝剑仙袖口白光飞出，如矫健飞蛇，绕着手腕几周，最终落在掌中。 　　“老夫剑快，你先放火吧！” 　　莫独玉点点头，双手一拍，符文如流水般，顷刻间裹满全身。 　　下一刻，火光凝聚成整套铠甲，遍布全身。 　　莫独玉手握燃火长枪，身下万朵火花汇聚，形成一匹烈马，鬃毛和蹄子都是跳动的火焰。 　　眨眼间，这位道家真人，就化作骑马持枪的浴火战神。 　　“火部天章，还有如此变化？” 　　方斗心中一动，丹融的斗部神诀，大有可为啊！ 　　台上，白帝剑仙掌心微动，飞剑在身周环绕一圈，祭天台当即亮起巨大的银光圆盘。 　　剑光组成的圆盘，是他的飞剑势力范围，敌人的攻击杀不进来。 　　“白帝剑仙，看枪！” 　　莫独玉驱动胯下火焰烈马，带动滚滚浓烟，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太缺德了！” 　　方斗甚至能听到，不远处有人被呛得眼泪都下来，笑着摇摇头。 　　但是，烟尘滚滚之中，莫独玉一人一马，速度飞快，眨眼间杀到。 　　白帝剑仙，伸出食指，对着掌心微微弹出，接连弹了三下。 　　嗖嗖嗖！ 　　仙剑立刻分化出五六虚影，每一个都栩栩如生，从不同角度围上了莫独玉。 　　刷！ 　　第一道仙剑，如春风般，插入火焰烈马的腹部。 　　莫独玉原本飞快的速度，瞬间停了下来，然后见到四口剑影，分别朝着双眼、喉咙和心窝插去。 　　一招一式，皆为杀招！ 　　好狠的手段、好快的速度、好生精妙的剑招。 　　蜀中三大剑仙，这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台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连连摇头。 　　世人对蜀中剑仙的认知，都停留在围剿方斗无果，坐视勾曲山坐大的无能影响中。 　　实际上，三位剑仙，是蜀中无数代中诞生的绝世天才，也是镇压蜀中气运的强者。 　　随便一位剑仙，都是能闹得天翻地覆的存在。 　　他们这些庸碌世人，从哪里来的底气，敢轻视堂堂剑仙。 　　人群的气氛，变得黯然起来，有眼无珠啊！ 　　但是，随即有人想到，方斗从一介散修，面对蜀中打压，三位剑仙的压迫下，一步步成长为与之并驾齐驱的存在，又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托白帝剑仙的福，方斗在众人心目中的评价，也在无形中提升了许多。 　　“吁！” 　　祭天台上，莫独玉正面临危难时刻，却是快速应变。 　　燃火长枪旋转，舞得水泼不进，照着四口坚硬往前送去。 　　叮叮当当，仙剑和火枪碰撞，竟绽放一朵朵碗口大的火花，偶尔喷射出几丈的焰光。 　　这时候，白帝剑仙和莫独玉，都是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马虎。 　　祭天台上，二人身形交错，天上地下都是影子，伴随着仙剑和火枪的嗡鸣碰撞。 　　余波落到台上，卷起风暴，靠近的都站不稳脚跟，踉跄后退几步才能站稳。 　　“如此强悍？” 　　这些人心头骇然，再看其他地方，却发现剩下两位蜀中剑仙，包括佛道、道家等顶尖人物，都站在原地不动，俨然未受影响。 　　对比之下，便知优劣！ 　　“天外一剑，何惜人间！” 　　白帝剑仙悠扬吟道，“莫独玉，你看看，我这一剑如何？” 　　只听得噌然一声，火枪受大力碰撞，滴溜溜旋转着后退，落到莫独玉手中，将他带动往后退去。 　　而仙剑呢，则是脱离战圈，直上九天云霄。 　　莫独玉也不看仙剑，只是盯着白帝剑仙，驱动身下火焰烈马，平举火枪，将锋利的枪头对准了他。 　　“吁！” 　　人马合一，化作闪电，带着一路火花跳跃。 　　一个瞬间不到，锋利的枪尖，裹着熊熊烈火，已经触碰到白帝剑仙胸襟上。 　　洁白的布料，迅速发黄焦黑，眼看着即将燃烧起来。 　　突然间，头顶一声剑鸣声，仙剑破开云霄，朝下方直插落下。 　　莫独玉全身汗毛竖起，不用回头看都知道，仙剑将一身锋芒聚拢，对准他头顶天灵要害。 　　不等他用火枪洞穿白帝剑仙，仙剑便已落下，取了他的首级。 　　眼前枪尖之上，一层纸的距离，竟成了生死天堑。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王灵官 　　“好厉害的剑术！” 　　台下众人，看得目不暇接，惊叹不已。 　　白帝剑仙方才信手一挥，将仙剑放牧九天之外，看似无用。 　　而莫独玉，也趁机杀招，趁着仙剑在外，挫败白帝剑仙。 　　可谁能想到，仙剑居高临下，对莫独玉造成威胁。 　　从天到地的距离，眨眼就到，连将火枪刺入胸口的时间都来不及。 　　所以，莫独玉理智选择后退。 　　呜呜！ 　　火枪从前刺的力道，猛地变成往上抬起，似乎托着一千座山岳，带起的破空声，令人双耳嗡鸣。 　　尽管莫独玉迅速变招，还是快不过天外飞来的仙剑。 　　哗啦！ 　　锋利且沉重的枪头，啪嗒掉落在地上，火枪竟被斩成两截。 　　莫独玉手头一松，知道大事不好，当即将全身力量全无保留，灌注到铠甲中。 　　一身古铜色的铠甲，眼下像是对着蜡烛的铜镜，瞬间明亮起来。 　　流水似的焰光，从周围汇聚到中央，聚拢在铠甲凸起的位置，熠熠生辉。 　　莫独玉此刻，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金甲神人，威武雄壮。 　　咚！ 　　仙剑正中头顶，而莫独玉的头上，此刻有头盔，首当其冲，挨了这一剑。 　　啪嗒！ 　　莫独玉脚步踉跄，差点趴在地上，猛地抓着火焰烈马，屈身往前一纵，险之又险，从仙剑的锋芒下脱身。 　　再看头盔，已经被刺透了，刚才若不是及时抽身，只怕头脑见血。 　　“好剑术，真是好剑术！” 　　脱困之后，莫独玉连连夸赞，语气却语法冷酷。 　　“师父，这白帝剑仙，怎么如此厉害？” 　　红鸾见得啧啧称奇，按照眼下的手段，怕是两位师兄都不是对手。 　　“很奇怪吗？” 　　方斗一点都不奇怪，在此之前，三大剑仙高高在上，未能全力出手。 　　而眼下，剑仙们走下神坛，以修行者的身份出手，自然是全无保留。 　　这才是蜀中剑仙的真实力量。 　　不过嘛，比他方斗，还是差了些！ 　　周围人的目光，看向方斗时，越发敬畏起来。 　　这位镇国剑仙，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能和白帝剑仙，及两位同等水平的剑仙抗衡？ 　　…… 　　“盟主，我们还参不参加？” 　　提江真人突然听到，有同门低声询问，转头看去，一大堆人眼巴巴看着自己。 　　心下叹气，果然…… 　　莫独玉和白帝剑仙的交战，如同天上神龙，令场内众人生出自惭形秽的想法。 　　如此人物，自己别说挑战了，就算是双眼直视也不敢呀！ 　　秋收大祭的资格，算是没指望了。 　　“你们怕了？” 　　没人回答，那就是默认了。 　　提江真人恨铁不成钢，这帮不成器的东西，若非要用人，自己…… 　　想了想，他按捺怒火，安抚道，“别急，我自有妙招！” 　　“等时机到了，自见分晓！” 　　在无人见到的角度，提江真人露出冷笑，脸上浮现病色，“火部天章又如何？” 　　…… 　　莫独玉单手结印，对着虚空一引，“护法神将何在？” 　　“末将在！” 　　原本空无一人的祭天台上，陡然出现一道威风凛凛的人影，身穿赤甲红袍，手持钢鞭，双眼不怒自威。 　　“五百灵官我为首，四方护法居中央！” 　　“我乃都天大灵官王。” 　　道家方向，响起几声惊呼，“王灵官！” 　　王灵管，乃是道家护法神将之首，五百灵官位居第一。 　　巨大多数道观，门前都有王灵官守护，后方正殿才是真正供奉的神灵。 　　莫独玉竟请出这尊神将！ 　　“住手！” 　　台下突然想起一声叫喝，原来是凌霄剑仙和青城剑仙。 　　“你们道家二打一，这算什么？” 　　本初真人摊开双手，“抱歉，护法神将，只能算是神通之一。” 　　说着他指向佛道方向，“这位佛子圆通，擅长驱使护法神将，听闻跟前有四位神将跟随！” 　　“对敌之时，神将也消耗自身法力，并不算第二人！” 　　然后，他看向凌霄剑仙二人，“更何况，听闻尔等剑仙的剑仙，一旦通灵，与生灵无异！” 　　“刚才白帝剑仙施展仙剑，岂不也是二打一？” 　　青城剑仙接着呵斥，“你这是强词夺理，仙剑岂能混为一谈？” 　　“怎么不能？” 　　“尔等看待我家的神将，恰如我看待尔等的仙剑一般，更无区别！” 　　本初真人突然朝方斗方向，“镇国剑仙，你身为剑仙，又不在蜀中，替我们说句公道话！” 　　凌霄剑仙和青城剑仙心中咯噔，不好！ 　　“真要我说？” 　　方斗似笑非笑，目光从两位剑仙移开，看向本初真人。 　　本初真人确定点头，“不错！” 　　“那好，我就说了，道家可以用神将，就如同剑仙可以用仙剑！” 　　他自嘲道，“我也是剑仙，总不能赤手空拳上场吧？” 　　本初真人听完，看向两位剑仙，“你们还有什么意见？” 　　凌霄剑仙内心松了口气，却还是显得愤怒不已，朝方斗拱手，“今日恩情，日后报答！” 　　在旁人听来，这句话无异于威胁。 　　没想到，方斗却没有动怒，反而摇摇头，“无需答谢，因为没必要！” 　　凌霄和青城两位剑仙争论无果，擂台上的争斗，还是要继续进行。 　　“白帝剑仙，我有王灵官辅佐，你败局已定！” 　　莫独玉全副披挂，身旁又有王灵官跟随，二人气势连成一体，远比刚才更旺盛几分。 　　相比之下，白帝剑仙，就显得有些不够看。 　　“未必！” 　　白帝剑仙一纵身，手底仙剑盘旋，从右边绕着，飞到烈马下方，竟是要从下而上，连马带人刺穿了。 　　“哇呀呀，休想！” 　　王灵官步行走来，速度竟也不满，伸出钢鞭往下一打。 　　仙剑火花四溅，崩飞十步开外。 　　火红人影飞出，如影随形，举着钢鞭朝仙剑痛打不休。 　　这边王灵官缠住仙剑，莫独玉再度举起火枪，朝白帝剑仙扎落。 　　漫天火光纠缠，化作数十条巨蟒，对着白帝剑仙身周各角落撕咬，热气蒸腾、白雾缭绕。 　　此刻，白帝剑仙手无仙剑，已然落入下风。 　　莫独玉召出护法神将，立刻将局势扳转过来，压制住白帝剑仙。 　　这也让旁观众人知晓，他的底牌，还远远没有用尽。 　　好可怕的人物，道家的底蕴如此深厚，人才层出不穷。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第二口剑 　　“没想到，连白帝剑仙都要栽！” 　　旁观者都看出，白帝剑仙眼下状况不太好。 　　血脉相连的仙剑，被王灵管追着，手持钢鞭痛打，迟迟不能回归。 　　而他本人，更是被莫独玉施展火法猛攻。 　　虽然，白帝剑仙两手空空，还能捕风酝酿剑气，不断切割火焰巨蟒，但是任谁都看出，没有仙剑的状态下，应付的很吃力。 　　莫独玉，更是骑着火焰烈马，居高临下杀来，半点喘息的时间也不留。 　　于是，各方势力的来人，都可以肯定，道家耍了阴招了。 　　所谓护法神将，根本和仙剑性质不同。 　　道家的护法神将，是以香火愿力结合独门神通，从上界借来的神灵化身。 　　这样的存在，具备战斗本能，无需操纵就能对敌。 　　莫独玉召出的王灵官，等同出多出一双胳膊，远比白帝剑仙的剑仙更犀利。 　　所以，从一开始，道家明知如此，却还是强词夺理。 　　让众人惊讶的是，勾曲山方斗，明知如此，还偏向道家，这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方斗崛起的路上，无论道家，还是蜀中剑仙，与之关系都不如太融洽。 　　本初真人敢找他‘主持公道’，就是冲着这一点。 　　谁能想到，方斗睁眼说瞎话，偏向道家。 　　难怪凌霄、青城两位剑仙，离开前恨恨说‘必有所报’。 　　“圆通，没法子了，看来下一局，该咱们上场啦！” 　　帝心叹了口气，“我所料不差，能战胜道家的，唯有咱们佛道！” 　　“世间攘攘，皆为庸碌！” 　　“唯我佛道，能与日月争辉！” 　　圆通下意识转头，看了眼黑袍人，下意识问道，“能赢吗？” 　　“当然可以！” 　　圆通诡异笑道，“他们有王灵官，难道咱们就没有？” 　　佛道也有护法的，圆通的三大罗刹、一尊明王，就是默认护法神将之列。 　　…… 　　擂台上！ 　　白帝剑仙双掌法力，卷起一阵狂风，无数细密的剑气，将推倒身前的九重火墙切割成碎片。 　　面前暂时出现一片晴朗的环境，但是对面缓缓而来，是骑着火焰烈马的莫独玉。 　　“白帝剑仙，你手无剑仙，谈何容易？” 　　“还不快主动走下祭天台！” 　　莫独玉开口，不等对方回答，果断刺出火枪，呼啸声中，两条火龙盘旋在长枪长，呈螺旋状往上游动，最终汇聚到枪尖上。 　　果然，他知道白帝剑仙性情坚定，不可能同意投降，刚才那句话，只是走个过场。 　　一枪此处、双龙游火，蕴含着焚灭杀招。 　　白帝剑仙双手空空，若无仙剑，绝难格挡这一招。 　　“呼呼呼！” 　　没想到，白帝剑仙面前，突然落下几片飞羽。 　　这可太奇怪了，祭天台上，从刚才斗到现在，云层反复破碎，飞鸟都不敢路过，此刻哪来的落羽。 　　这几片飞羽，看似柔弱，实则包裹着圆光球，看上去像是艺术品般。 　　“去！” 　　白帝剑仙双掌发力，几片飞羽当即凝成一股，对着枪尖上两条火龙飞去。 　　蹭蹭蹭！ 　　柔弱的飞羽，旋转起来，眨眼笼罩了火枪。 　　莫独玉神色大变，反馈而来的力道，令他胳膊剧震，差点抓不住火枪。 　　他哪里还猜不出，这几片飞羽，又是一口飞剑，而且等级不在仙剑之下。 　　“羽毛？” 　　本初真人惊叫出声，“凌霄剑仙，你这是作弊！” 　　世间无人不知，凌霄剑仙的仙剑，名为羽毛。 　　眼前这第二口仙剑，俨然是凌霄剑仙的佩剑，却闯入祭天台上。 　　仙剑和剑仙莫不可分，此举的象征，就是凌霄剑仙插手交战。 　　“抱歉，按照你刚才的说法，仙剑和护法神将等同！” 　　凌霄剑仙和青城剑仙笑着对视，然后对他说道，“莫独玉若有第二尊神将，大可以召出来！” 　　“刚才上台前，我将仙剑借给白帝剑仙，这也不算作弊啊！” 　　他伸手指向台上，“你瞧瞧，我可没有插手半分！” 　　果不其然，操纵仙剑‘羽毛’的，还是白帝剑仙。 　　至于白帝剑仙本人的仙剑呢，此番和王灵官缠斗一处，化作白虹来回缠绕。 　　“好手段！” 　　莫独玉眼下，陷入苦战当中。 　　仙剑‘羽毛’，乃是凌霄剑仙苦心炼制而成，带着飘渺灵气，运转之时轻重如意，时而虚不受力，时而重若千钧。 　　莫独玉枪法本就不算精妙，完全是靠着火部天章的力量驱动，此番与之颤抖，被弄得心力交瘁。 　　“撤！” 　　莫独玉猛地抽身后退，连火枪也不要了，驱使火焰烈马，急速转身离开。 　　松手的瞬间，那几片羽毛急速旋转，猛地上升起，瞬间吞没火焰缭绕的长枪。 　　“走太急啦，留下何妨！” 　　白帝剑仙慢条斯理，手底却没放松，朝几片羽毛一指。 　　哗啦啦！ 　　每片羽毛开始蠕动，化作一只只灵巧的飞雀，扑扇翅膀朝莫独玉追去。 　　这下子，纵然有火马加速，莫独玉也逐渐被飞雀追上。 　　且看这些飞鸟，小嘴尖尖、双爪锋利，一旦被命中，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仙剑刺击，血肉之躯绝对承受不住。 　　莫独玉扯下大块符文，握在掌心蠕动几下，化作一枚精致的小弩。 　　“嗖！” 　　瞄准片刻，小弩发力，一道火光激射而出，正中某只飞雀。 　　飞雀见到火光飞来，全身炸毛，羽毛四散飞出，化作锋利的剑气，竟是一拥而上，将火光包裹住。 　　空中回荡着切割的声音，片刻过后，羽毛散开，火光烟消云散。 　　莫独玉连续抖动七八下，飞出上百道火光，如泼水般，密集覆盖了所有飞雀。 　　他也知道，小弩射出的火光，对飞雀无济于事，此举的用意，还是要争取些时间。 　　人间剑仙的犀利，直到亲自对敌，方才领教到厉害。 　　到了危急光头，莫独玉内心，竟迸出一个丝毫不相干的想法。 　　蜀中三位剑仙之一，就已如此棘手，传闻中更胜一筹的镇国剑仙方斗，岂不是更加恐怖？ 　　幸好，就在刚才，方斗已经明确表示，放弃这次竞争。 　　莫独玉松了口气，若是方斗上场，他还真没信心，能守住祭天台。 　　但是白帝剑仙吗…… 　　莫独玉抬头，看向对面的白帝剑仙，且看我还有手段。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灵官发威 　　“有请灵官护法，九天神灵速速应召而来！” 　　莫独玉散去手中火枪小弩，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面庞浮现火光，百川汇流般聚到额头，化作光芒万众的小太阳。 　　他这边施法，王灵官立刻受到感应，急忙停手，“得令！” 　　很显然，莫独玉要撤回王灵官，联手对抗白帝剑仙。 　　但是，王灵官作为一方战力，此刻正在抗衡白帝剑仙的本命仙剑，一旦撤回，白帝剑仙手头就有了两口仙剑。 　　这是耗材东墙补西墙，实属不智。 　　白帝剑仙微笑着，手掌扬起，“回来！” 　　刷刷！ 　　仙剑化作白虹，撞出层层音障声波，飞快返回手中。 　　此时此刻，白帝剑仙手中，分别是两口仙剑。 　　而莫独玉那边，王灵官大跨步，举着钢鞭前来，和他并肩而立。 　　“灵官赐福！” 　　莫独玉念念有词，对着王灵官额头虚划，竟从指尖渗出鲜血。 　　鲜血在空中凝而不散，顷刻间流动成一张符文，没入王灵官额头。 　　轰隆隆！ 　　莫独玉完成最后一个手势，与此同时，头顶雷鸣阵阵，似乎是老天爷发怒了。 　　然后，台下众人就看到，王灵官发生脱胎换骨般变化。 　　先前的王灵官，虽然能抗衡一口仙剑，但众人都看得分明，只不过是道家神通请来的神灵投影。 　　这样的神通，道家也不罕见，根据施法者境界修为不同，召出来的灵官实力有高有低。 　　这位王灵官，发挥出来的实力，就是朝元境界中期。 　　但是，随着莫独玉施法，凝血画符，送入对方眉心，情况立刻变了。 　　王灵官双目闭合，体内隐隐约约，传来翻滚的蜕变气息，力量层次发生突飞猛进的提升。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体内沉睡了超级恐怖的存在，眼下被唤醒了。 　　“难道，他真能请天上的王灵官下凡？” 　　名家之子，知道莫独玉的真实身份，丝毫不怀疑，眼前这尊王灵官，真有可能是真的。 　　道家的护法神将，说得好听是分身投影，若是深究，根本和本体无关。 　　天上神仙何其孤傲，怎么可能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就算是最低级的神灵小仙，断然不会如此。 　　所以，他们召唤的对方，是神灵在人间的分身，也就是无数年来，口口相传的神话塑造、寺庙中香火缭绕的神像、书本中记载的事迹，经过人间的香火愿力，塑造出来的神灵仙人。 　　护法神将，是从这些人间分身吸取力量而成，与本体毫不相干。 　　所以，先前众人都认定，所谓的‘王灵官’，就算形象再逼真，也只是人间某尊神像的香火愿力形成，强也有限。 　　眼下莫独玉施展神通，竟然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 　　‘王灵官’闭目，身上的威严越发凝重，就算距离较远的擂台之下，许多人也感觉到无形的排斥，忍不住往后倒退，方才能松口气。 　　“难不成，真是天上灵官下凡？” 　　原本众人以为，莫独玉召出的护法神将叫王灵官，不过是道家一贯伎俩，给自己脸上贴金。 　　现在看来，还真有可能如此！ 　　“天上灵官又如何，这里是人间，不必仙界！” 　　白帝剑仙冷哼一声，掌心蠕动，周围飞雀聚拢而来。 　　眨眼过后，两口仙剑悬浮掌心，被他抬手一放。 　　咚咚！ 　　仙剑破空声，竟击破透明空气，发出洞穿鼓面的惊人声响。 　　光是从声音判断，这便是一招惨烈之极的杀招。 　　恰在此时，王灵官双目睁开，威严开口，“妄动刀兵，大胆！” 　　只见他双目瞪圆，对着飞来的两口仙剑瞪去，目光化作实质，落下两道光柱，分别笼罩一口仙剑。 　　“嗯？” 　　白帝剑仙察觉到，这两道目光中，蕴含令人胆战心惊的镇压力量。 　　即便是凌霄和他的仙剑，被目光笼罩，也变得迟缓起来，显然收到影响。 　　眼前这尊王灵官，显然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比先前强了不知多少倍。 　　“走！” 　　白帝剑仙瞬间变招，两口仙剑做鸟兽散，瞬间从原地消失，躲开对方的目光。 　　下一刻，王灵官举起手中钢鞭，大呼到，“邪魔妖异，该打！” 　　叮当！ 　　一声脆响，原本空荡荡的面前，竟迸发一蓬火花。 　　然后，仙剑猛地出现，被钢鞭击中，重重甩飞出去。 　　“大逆不道，该打！” 　　又是一鞭下去，火光四溅，第二口仙剑也被击中。 　　白帝剑仙心道不好，对方随手两下，看似轻描淡写，却每次都能击中要点，以仙剑来去如电的速度，竟躲闪不开。 　　也就是说，仅仅眼前这尊王灵官，就足以抗衡两口仙剑，而且还是他全力操纵的状态下。 　　“呼呼！” 　　白帝剑仙不敢妄动，将两口仙剑召回，环绕在身边。 　　显而易见，局势不明，他暂且放弃进攻，转而防守。 　　“呵呵！” 　　本初真人突然开口，声音虽然不大，但周围人也能听个清楚。 　　“白帝剑仙，纵然手中有两口仙剑，却也发挥不出真正威力！” 　　“真人有何高见？” 　　“自己的仙剑，自然如同臂使，但其他人的飞剑，无论如何磨合，总还是差了点什么意思！” 　　“更何况，仙剑何其宝贝，终归是别人的东西，他借过来也不敢损毁，束手束手，无法敞开了使用，自然无法发挥全部力量！” 　　旁边的凌霄剑仙，听得咬牙切齿，这是诛心之言，明白着挑拨三位剑仙的关系。 　　“白帝，不必留手，尽管动手！” 　　凌霄剑仙忍不住叫道，“大不了，弄坏的东西，给我修补得好看些！” 　　这句话刚结束，台上的形势，陡然一变。 　　或许是凌霄剑仙提醒了他，此战绝不能输，相比未来的滔滔大势，一口仙剑的重量，还是太轻了。 　　所以，他摊开左右双掌，分别用力。 　　两口仙剑，分别化作一片飞羽、一枚玉玺。 　　羽毛飘飘荡荡，融在风中，不仔细看不出来。 　　至于玉玺，却是沉重非常，呼呼破空声中，也不隐藏轨迹，径直朝王灵官当头砸落。 　　王灵官叫一声正好，大跨步赶来，手中钢鞭高举，浮现红光。 　　瞧着模样，就像是山间莽夫，拿着木棍敲核桃。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雷火双击 　　“叮当！” 　　钢鞭打出笔直一条线，正中玉玺，刚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眼光芒。 　　这团光芒，如同长久盛开的花朵，悬浮在空中，静静摇曳着，片刻才散去。 　　但是，玉玺呢！ 　　众所周知，这枚玉玺是仙剑所化，质地非凡。 　　若是寻常玉玺，纵然以硬玉雕琢而成，被钢鞭这么猛砸，不是当场裂成两边，就是崩出七八处缺口。 　　所以，结果大大不同。 　　却见玉玺被钢鞭砸中，没有飞出去，也没有落在地上，竟是黏在上面，滴溜溜乱转。 　　王灵官神情慎重起来，一手举着钢鞭，一手掐印指着玉玺。 　　只见他双足踩着特定方位，不断在擂台上行走，稳稳端着钢鞭。 　　而玉玺呢，仍在不断旋转，死死粘在钢鞭上。 　　很显然，仙剑的这番变化，蕴藏着极大的杀招，强如王灵官都要慎重应对。 　　台下观众们，开始分析起来，果然不愧是剑仙，一口仙剑就能牵制住敌人，那么剩下的另一口呢？ 　　众人看得分明，刚才另一口仙剑，化作飞羽融入风中。 　　它可不是真正消失了，而是藏在附近，待机而动。 　　可想而知，一旦第二口仙剑现身，就是发动石破天惊的绝招，期待一锤定音的作用。 　　莫独玉也紧张起来，唯恐白帝剑仙猛地偷袭，重伤王灵官。 　　他请来这尊灵官降临，既消耗了法力，也动用了关系，万一让王灵官损失太大，往后见面不免尴尬。 　　所以，他打断参与其中，拦住第二口仙剑。 　　“白帝剑仙，我来和你玩玩！” 　　莫独玉双掌合拢，火焰化作两口门板大的斧头，交错碰撞几下，叮当有声。 　　“看斧！” 　　无论烈火化作何种兵器，都不必对应的法宝差，既有撕裂人体的锋利，也有焚烧万物的热力，非常棘手。 　　两口大斧沉重万分，对着白帝剑仙当头袭来。 　　莫独玉的想法很简单，直接攻击你本人，迫使第二口仙剑回防。 　　此时此刻，对他威胁最大的，还是藏在暗处的飞羽仙剑。 　　这口仙剑不露痕迹，进而攻、退可守，最全局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必须逼出来。 　　斧头带动的劲风，眨眼间被点燃，化作数十丈的火舌，朝白帝剑仙脸上舔去。 　　台下响起一阵惊呼，远水救不了近火，纵然有两口仙剑，若不能挡住这次攻击，白帝剑仙也危险了。 　　“蜀中有三位剑仙，仙剑自然有三口！” 　　本初真人说到这里，看向青城剑仙方向，“只是不知，青城剑仙的仙剑，可曾借给白帝剑仙？” 　　“放心，只有两口！” 　　青城剑仙没什么好隐瞒，直接了当说出来。 　　本初真人却将信将疑。 　　另一边的方斗，处于剑仙的常识，断定青城剑仙所言不假。 　　刚才观战过程中，方斗发现，以白帝剑仙的修为，驱使两口仙剑还是太勉强了。 　　能有刚才的表现，已经是超常发挥，再来一口，怕是当场崩盘。 　　就算以方斗的剑术造诣，最多同时驱使两口仙剑，想要三剑齐飞，等晋升纯阳再说。 　　问题又来了！ 　　白帝剑仙底牌已经亮出来，就是两口仙剑，一口是从凌霄剑仙借来了。 　　这样的情况下，如何能抵挡莫独玉气势汹汹而来的杀招？ 　　“来得好！” 　　白帝剑仙面对扑面火舌，抬起一根食指，对莫独玉当面戳下。 　　莫独玉觉得莫名其妙，但对方指尖戳向自己，还是下意识头往旁边偏了下。 　　这一偏，替他捡回条命。 　　“滋！” 　　细微的割裂声响起，莫独玉颧骨处皮肤微麻，接着就是热流滚滚留下。 　　手指一抹，竟然是血。 　　原来刚才不知不觉，竟被锋利之物割破脸皮。 　　莫独玉心中一紧，按照这个位置，若不是刚才侧头，就不是弄破脸皮这么简单，而是……透颅而入。 　　“嗖嗖嗖！” 　　耳边再度响起类似的破空声，莫独玉心中揪紧又来了…… 　　若是从观众的角度来看，就会发现，莫独玉此刻手舞足蹈，身上不断掠起血线。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是片轻柔的羽毛。 　　凌霄剑仙的仙剑，此刻展露峥嵘，杀得莫独玉手忙假乱。 　　这口仙剑，化作纤弱的飞羽，对莫独玉展开贴身攻击，几乎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 　　换做其他任何一口飞剑，都难以做到相同的效果，唯独是飞羽仙剑，质地柔和，与寻常羽毛无异，杀人如轻抚，中招者罕有察觉的。 　　白帝剑仙几套组合拳下来，莫独玉已然变得岌岌可危。 　　那边王灵官察觉不妙，正要挥动钢鞭，拜托玉玺的纠缠，但短时间哪里来得及过来搭救。 　　而这时，白帝剑仙已经收紧攻击拳，轻柔的羽毛，开始散发死亡的气息，朝着咽喉、心口各处要害攀升上去。 　　“白帝剑仙，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莫独玉发乎一声怒吼，吼声中经蕴含雷霆爆响。 　　“雷部正法！” 　　方斗眼皮跳动，这才是莫独玉的真正底牌，此人竟然兼修火部天章、雷部正法。 　　道家竟有如此人才！ 　　下一刻，他意识到，白帝剑仙必败无疑了。 　　“雷火相激！” 　　莫独玉的双掌，瞬间被汹涌的火光、电光淹没。 　　雷电与火花的杰出，带来的激烈反应，惊人恐怖，瞬间炸飞了仙剑。 　　火焰升腾、雷霆霹雳声中，响起莫独玉的声音。 　　“白帝剑仙，我这一招，你的生死，全凭造化！” 　　话音刚落，雷火揉成一团，然后爆出令人绝望的气浪，瞬间覆盖祭天台上。 　　“快退，这招莫独玉也控制不了！” 　　不知是谁高声提醒，但见祭天台边上，像是沸腾的汤锅溢出来，无边无际的雷火恶浪，强横推到台下，朝着四面八方宣泄出去。 　　地面上一道道流光升起，更有光罩浮现，众人或逃离、或原地固守，抵挡台上落下的余波。 　　此刻，众人自顾不暇，唯有少数几人，才有能力观察擂台上的交战经过。 　　本初真人更是心下骇然，“怎么就闹成这样？” 　　莫独玉的爆发，出乎他的意料，这下子场面闹大太大，他的身份相瞒也瞒不住了。 　　对面一处山峰，竟也收到震动影响，当场震断，顺着山坡滚落谷地，响起一连串动静。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谁来？ 　　“白帝！” 　　凌霄、青城两位剑仙，眼见老友遭遇危险，情急之下，就要上台抢人。 　　“唉唉唉，别插手！” 　　道家一行人，从刚才就盯着，见状出声。 　　“够了，白帝输了，我们输了！” 　　“你们道家，若是还要找借口，阻止我们救人，做好从现在开始，与我蜀中为敌的准备！” 　　本初真人听完笑了，“既然认输，可以结束了！” 　　“但我善意提醒，也是白帝剑仙太强，逼得莫独玉动用绝招！” 　　“这招威力太强，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白帝剑仙怕是凶多吉少！” 　　凌霄剑仙挥动袖口，冷冷道，“你猜没用，我的仙剑在台上，可以感应到，白帝剑仙还活着！” 　　他转身对青城剑仙说道，“还要借助你的剑仙，劈开台上的雷火！” 　　他手头没有仙剑，只能选择和青城剑仙联手，里应外合救出老友。 　　二人正要上台，突然间，台上雷火猛然一收，莫独玉现身了，脸色略显苍白，除此以外却无大碍。 　　“承让了！” 　　莫独玉拱拱手，显然是大方承认，此战他赢了。 　　但是，落败的白帝剑仙呢？ 　　再看祭天台上，没有第二个人影，除了……一个巨大的蚕茧。 　　怎么回事？ 　　难道白帝剑仙被杀了？ 　　还真有可能，雷火二物，猛烈非常，一旦命中，血肉之躯无不化为飞灰。 　　白帝剑仙若溃败，绝对无法抵挡，被淹没在雷火海洋中，必然死无全尸。 　　可是，人死了，这颗蚕茧是什么？ 　　“我靠，天蚕变呀！” 　　方斗看得目瞪口某，从蚕茧泄露的一丝气息，都能判断出，与白帝剑仙有关。 　　再看大小，足够将其容纳进去。 　　“白帝！” 　　两位剑仙冲上前，站在蚕茧旁边，围绕着查看，却不见半点孔隙。 　　“他自己封在蚕茧内，倒也免遭雷火焚身的苦楚！” 　　莫独玉悠然开口，“这门秘法，令我大开眼界，竟还有如此手法？” 　　别说他了，其他人首次见到这般怪异的神通，将自身结成巨大的蚕茧。 　　甚至有人暗想，白帝剑仙，莫非是蚕蛾成精。 　　“凌霄，这是……” 　　三位剑仙当中，凌霄剑仙和白帝剑仙走得较近。 　　青城剑仙看不出蚕茧来历，心想对方或许知道些内情。 　　“此乃白帝剑仙独门秘术！” 　　“危急时刻，将全身力量抽干，结成一枚蚕茧，可以抵挡超出自身一个大境界的攻击！” 　　“但是，用完之后，便要陷入沉睡当中！” 　　“但是，周围的蚕茧，会慢慢消化，重新融入体内，等到蚕茧消失，就能破困而出！” 　　青城剑仙感叹不已，这门秘术，当真是神乎其神。 　　但仔细一想，限制太多，化作蚕茧后，虽然防御惊人，却也彻底落入任人宰割的境地。 　　如非必要，绝对不能使用此招。 　　也是刚才莫独玉爆发，攻击力太过恐怖，白帝剑仙危急求生，才不得已使用这招秘术。 　　“莫独玉，我记下了！” 　　凌霄剑仙看向道家的方向，“本初真人，此战我们输了，但有一句话，却不得不说！” 　　“请讲！” 　　本初真人含笑点头。 　　“这位莫独玉的身份，大有文章，你们道家今日推他出来，休想隐藏什么秘密！” 　　言尽于此，凌霄剑仙和青城剑仙，带着巨大蚕茧离开了。 　　然后，台下各方势力，窃窃私语起来。 　　莫独玉太强，和他相比，传闻中的两位道子，又不算什么了。 　　道家藏着如此人物，以往籍籍无名，今日才推出了，这件事情很不正常。 　　唯一的解释，莫独玉身份敏感，见不得光。 　　如此实力，却要一直隐忍，从不在外行走，究竟有什么内情呢？ 　　联想到，百子接连挑战，都在对方手下落败，此人的背景来头，竟比传闻中的百子更厉害？ 　　经过众人脑补，几个答案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了。 　　名家之子摇摇头，道家也太心急了，为了一场秋收大祭，就暴露底牌。 　　但转念一想，代天选帝，何其重要，几乎到了分毫必争的地步。 　　道家作为唯一一家，尚未找到天帝候选的实力，现在已经渐渐沉不住气了。 　　这次泰山一战，道家就是要展示实力，就算我不能参与其中，也有力量堵死你们的路。 　　仅凭莫独玉一人，就杀得各方束手无策，这便是道家的底蕴。 　　“师父，这莫独玉果真大有来头？” 　　红鸾低声问方斗，因为她听到周围都在谈论这个。 　　方斗淡淡笑道，“了不得是仙人下凡，还能有什么大背景？” 　　真正的大人物，自然是藏在幕后，操纵风云，不会站在台前露面。 　　可想而知，莫独玉虽强，所处的层次，并不太高。 　　先前火部天章的变化，也是兵将的铠甲，充其量就是个‘天兵天将’。 　　如果是仙人，那就太好了，方斗的延寿丹，正缺材料呢？ 　　“各位，还有人挑战吗？” 　　本初真人，环视四周，最终落在佛道的方向。 　　他知道，放眼天下，名教不出手，唯一能造成威胁的，便只有佛道了。 　　台下众人，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刚才只顾着分析莫独玉的来历，却忘了，若再无人上台挑战，道家就赢了。 　　这意味着什么？ 　　道家是朝廷最恨的对象，几乎到了咬牙切齿、夜不能寐的地步，尤其是这场秋收大祭的变故，就是因为道家引发的。 　　道家获胜，代替名教主持秋收大祭，这对朝廷来说，可就太恶心了。 　　所以，最不愿意道家获胜的，应该是朝廷啊！ 　　嗯！ 　　名教之子发现，自己这群人成了众矢之的，不由苦笑起来。 　　他们看似投靠朝廷，实则上属于半独立状态，而朝廷也心知肚明，不会给予太大的信任。 　　偏偏外界看来，他们是为了朝廷出战，这就很尴尬了。 　　“我们静观其变！” 　　众多殷切的目光中，名家之子、阴阳双子等一行人，始终岿然不动。 　　开玩笑，眼下上台必输无疑，谁敢贸然上台去打！ 　　除非是佛道…… 　　“我佛道愿意挑战！” 　　台上安静了许久，方才反应过来，佛道要出手了。 　　这下子，当真是一场势均力敌的龙争虎斗。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韦驮天 　　“我佛道出战！” 　　帝心开口之后，山上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一时间，无数倒吸凉气声响起。 　　“佛道的天帝候选！” 　　众人不敢相信，帝心身为堂堂天帝候选，竟然赶赴泰山，而且还要上台参战。 　　要知道，代天选帝一事，至今才散布开来，但凡有些能耐的，都已知道个中内情。 　　但是，天帝候选，仍属于珍稀得不能再珍稀的存在。 　　放眼天下，真正公开身份的，也才两个人，帝心就是其中一个。 　　另一个，则是朝廷的少年皇帝，人家身处皇城，身边有名教无数儒公贴身守护。 　　按理来说，以帝心的珍贵，佛道也应当重点守护，怎么轻易就放他出来。 　　而且，你一个天帝候选，跑到人家地盘上抢东西，是不是有些…… 　　“帝心，你也好意思？” 　　本初真人开口讽刺，随即意识到，这可是好机会呀！ 　　如果帝心上了祭天台，莫独玉抓住机会将其击毙，佛道的天帝候选就没了，重新回到和道家同等的起跑线上。 　　太美了！ 　　本初真人咳嗽几声，“咳咳，你真要上台，也自无不可！” 　　“但是，我怕你做不了主！” 　　说这话时，本初真人看向旁边圆通，意思是要这位佛子开口。 　　“不必了，我就可以做主！” 　　帝心微微笑道，泰山之上，其他势力都轰动了。 　　有好戏看了，天帝候选上台，让道家和佛道提前对上，而且这次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道家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说什么也要想方设法，弄死帝心。 　　帝心一死，佛道先前投入，尽付流水，不发疯就算好的。 　　所以，帝心敢夸言上台，必定存有什么底牌。 　　“既然如此，请吧！” 　　本初真人心里乐开花，心想这次拼着丢掉秋收大祭资格，要要让莫独玉出手，灭杀帝心。 　　帝心这位天帝候选出现，简直是意外之喜，属于求之不得的机会。 　　众人注视下，帝心却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我代表佛道发言，但上台的，却不是我！” 　　“你，怎可言而无信？” 　　本初真人怒不可遏，你这是欺骗我的感情，啊呸！ 　　既然不是帝心，难道是……佛子圆通？ 　　众人目光，又转移到圆通身上，这位佛子的力量，在大江之战中有目共睹，的确有资格，成为莫独玉的劲敌。 　　祭天台上的莫独玉，表情慎重起来，根据他的估计，这位佛子的实力，不在他之下，属于纯阳在望的层次。 　　也就是说，他们这个层次，虽然还是朝元境界，却不同一般的朝元真人，属于有资格晋升到纯阳、无上乘的候选。 　　“佛子，你……” 　　圆通却摆摆手，“误会了，也不是我上台！” 　　奇怪了！ 　　不是帝心，也不是佛子圆通，难道是…… 　　直到现在，众人才发现，佛道一行人中，除了他们二人外，还有第三人。 　　黑袍人沉默不语，站在原地不动，呈现滴水不漏的状态，尽管不少人以秘术查探，却找不到半点可趁之机。 　　“此人是谁？” 　　众人开始猜测，佛道当中，有符合特征的存在吗？ 　　在见识前几场后，还有底气挑战莫独玉，显然此人是大乘菩萨中的绝顶人物。 　　这样的存在，佛道也没几人，而且都是有名有姓的存在，不可能跳出个无名之辈。 　　难道说…… 　　突然，有人看到台上的莫独玉，再看看佛道的黑袍人，二者联系到一起。 　　黑袍人，难道也是佛道的秘密武器？ 　　这下子，其他势力都愤怒了，你们两家能不能有些诚意，平时藏着掖着，关键时刻憋足了劲搞大新闻，有意思吗？ 　　“当然是这位同门，上去请教道家高人的手段！” 　　帝心朝祭天台上一伸手，黑袍人突然动了，缓步往前走去。 　　“慢着！” 　　本初真人急忙开口，他看不透黑袍人，想着找个借口，让他不能登台。 　　“不要紧，让他过来！” 　　莫独玉突然发话了，但他一双眼睛，始终盯着缓缓走来的黑袍人。 　　这样的反应，先前从未出现过，可见莫独玉对黑袍人，也是非常看重。 　　终于，黑袍人双足踩在擂台上，静静站在地上，如山岳般不动。 　　“报上你的名头！” 　　莫独玉说道，“人间行走，无论如何，也要有个称呼，是真是假也无所谓！” 　　黑袍之下，传出一个声音，“韦驮天！” 　　这三个字，可谓是大名鼎鼎，凡是对佛道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韦驮天的含义。 　　如果说，王灵官是道家神话中的保安队长，韦驮天就是佛道的金牌打手。 　　二者的地位，可谓是不相伯仲、难分轩轾。 　　黑袍人报出这个身份，莫独玉下意识笑了，他刚才在擂台上，召出护法神将王灵官，佛道这边就派出‘韦驮天’，这也太刻意了。 　　他心下一松，佛道越是针锋相对，代表道家的策略奏效，岂不是好事儿？ 　　至于‘韦驮天’，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当真。 　　佛道当中，也有修行者以‘XX金刚’、“XX菩萨”为外号的，也没人把他们真正当做金刚、菩萨。 　　台下众多观中也都明白，无非是个绰号而已。 　　甚至还有人，针对韦驮天三个字，猜出这位黑袍人的法器，极有可能是韦陀杵。 　　喧闹声中，台上开始发生变化。 　　“斗法交战，不避寸缕！” 　　“你这身黑袍太过累赘，不妨摘下来，让我好看看你的面目！” 　　莫独玉微笑道，“巧得很，我刚好认识韦驮天，也好瞧瞧，你胆敢叫这个名字的底气！” 　　黑袍人二话不说，手掌一掀，黑牌化作一片乌云，直插入九霄云外。 　　莫独玉双目注视之下，表情从不以为意，逐渐变成凝重和讶异。 　　他当然不会认识佛道的护法，可是眼前所见之人，气势中夹杂几分熟悉的感觉，恰好是死对头那边的特征。 　　黑袍之下，是个脸色苍白的少年，眉心一点竖痕，殷红如血，双手却空荡荡。 　　“韦驮天？” 　　莫独玉咬咬牙，“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正的韦驮天？” 　　话音刚落，他结印施法，将王灵官召出来。 　　现在佛道两家的保安队长，开战一场前所未有的对决。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强 　　好么，王灵官对决韦驮天。 　　台下众生，眼前恍惚，感觉自己在观看年度大戏，堪比关公战秦琼。 　　可是，佛道这边明显吃亏啊！ 　　刚才道家把话拿住蜀中剑仙，重点解释了，护法神将再多，也不算出战名额。 　　所以，后来众人都以为，代表佛道出战之人，铁定是圆通了。 　　圆通有四尊护法，个个都强悍无比，对上莫独玉觉不吃亏。 　　可是，眼前这位‘韦驮天’，同时要面对王灵官，还有莫独玉，怎么看都太吃亏了。 　　“韦驮天，呵呵！” 　　道家这边，本初真人哂笑不已，名头再大，也只能吓唬人，想要赢还要凭实力。 　　莫独玉，是下凡仙人之一，实力之强，道家含有匹敌。 　　除非佛道，也有同样来历的出战，否则绝无获胜的可能。 　　…… 　　“请！” 　　王灵官手持钢鞭，大跨步飞来，朝韦驮天当头砸落。 　　韦驮天双手合十，面对杀招也不防御，竟是率先行了个礼数。 　　“呼喝！” 　　王灵官见状，猛地扭转手腕，钢鞭从下坠改为上挑，避开韦驮天。 　　原来，他见韦驮天行礼，不忍趁机下手。 　　莫独玉摇摇头，迂腐，此刻正该抓住机会，一招打碎对方的脑袋。 　　韦驮天行礼结束，双手往前一分，竟是要去抓王灵官的钢鞭。 　　“吃我一鞭！” 　　王灵官这回再不留手，钢鞭砸落时，如同陨石落地，摩擦空气燃起升腾火焰。 　　噼里啪啦，空中满是细微的爆响，足见钢鞭的力道之刚猛雄浑。 　　韦驮天伸出苍白双手，一左一右，面对刚猛的攻击，却尽显轻松，如同在捕捉鸟雀般。 　　“中！” 　　王灵官一钢鞭，正中韦驮天右掌，巨大力道灌注下，要将手掌打得粉碎。 　　没想到，韦驮天的手掌，猛地捏合成拳头，对着钢鞭重重一击。 　　咚！ 　　闷响声中，钢鞭高高跳起，正好落入韦驮天紧随其后的左手。 　　手掌五指分开，锁住钢鞭，如同焊死在上面，牢固无法撼动。 　　“哇呀呀！” 　　王灵官怒吼不已，一口气接连爆发上百次，每次力量的波动，都足以令山岳塌陷、地龙翻身。 　　一波波力道汹涌而去，落到韦驮天手中，如同石沉大海。 　　二人脚下的祭天台，原本是夯土而成根基、山中大石堆砌，坚硬无比，大铁锤敲下去火花四溅，只能留下一颗白点。 　　但是，在二人交手的同时，脚下的地面，却陡然化作流水般波动起来。 　　台下观战者的视线最直观，见到巨大的祭天台，被二人交手的力量余波摧残，像是一块果冻颤颤悠悠，不断扭曲变幻形状。 　　“神力，简直是神力！” 　　百家之中，有乐家之子练就‘彻地神耳’，在他耳中，台上的交战比其他人所见精彩万分。 　　在许多看不到的细微所在，空中气流被巨力压缩，像是荷叶上的水流汇聚成珠子，最终被压爆，响起一连串霹雳啪哒的声音。 　　肉眼难见的微尘，平时无人注意，但此刻处在两强交手的中间，再也无法随波逐流，冷不丁就被巨力压爆，或者被打得粉碎。 　　外人只能见到，台上二人你来我往，没有绚丽的神光色彩，如同凡间武夫撕打。 　　唯有乐家之子听到，二人的力量，早已超脱了凡间的武艺，力量在他们手中，变幻出无数中方式，发挥出千万种威力模式。 　　“神乎其神呐！” 　　乐家之子相信，这位神秘的黑袍人，可能和韦驮天有关系。 　　“强，太强了！” 　　方斗心想，韦驮天仅以赤手双拳，就能匹敌王灵官，自己若无仙剑在手，绝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圆通对此人的来历，也是一无所知。 　　佛道的菩萨们，只告知了帝心一人，还是防着圆通！ 　　…… 　　“走！” 　　王灵官接连爆发多次，始终夺不回钢鞭，猛然松手后撤。 　　等他站住脚步，却惊讶发现，韦驮天仍站在原地，半点也没移动。 　　他不由得大为失落，本以为刚才二人角力，都是全力出手，自己一旦放手，韦驮天猝不及防，必然会往后倒退几步。 　　如今却看到，韦驮天稳稳当当，显然仍留有余力。 　　王灵官不信邪，虽然没了钢鞭，他还有一双铁拳，有铁手套裹着，捏起来就是两颗铁锤。 　　“嗯！” 　　他刚迈动脚步，想要上前攻击，伺机夺回钢鞭。 　　韦驮天突然动了，他举起钢鞭，双手分别执着首尾两端，用力一拗。 　　“不！” 　　王灵官本想还告诉他，钢鞭是仙界法宝，能责打三界凶徒，绝对拗不断。 　　但是，下一刻，却惊恐发现，钢鞭在对方手上，竟成了面条般，轻易对折成“V”形，扔在地上。 　　“你毁我法宝，我和你势不两立！” 　　韦驮天见王灵官气势汹汹而来，摇了摇头，“你的法宝能被人夺走，不行！” 　　“让你见见我的法宝，旁人无法夺走！” 　　说罢，韦驮天伸出一根食指，对着他缓缓指出。 　　“金刚杵！” 　　话音刚落，这根食指镀上一层金芒，吞吐白虹，如同化作击碎万物的棍棒。 　　王灵官不信邪，一拳大了过去，手上裹着铁拳套，便是布满铁荆棘的墙壁也能洞穿。 　　然后，他拳头打在韦驮天的食指上。 　　骨裂生随之响起，却不是韦驮天的食指，而是王灵官的拳头。 　　“可惜了！” 　　韦驮天缓缓开口，“我是韦驮天，你却不是王灵官！” 　　“你，你什么意思？” 　　韦驮天目光中，浮现悲悯，“懵懂无知，为他人所驱使，败坏王灵官的名声，还是由我大发慈悲，送你上天！” 　　话音刚落，莫独玉惊恐开口，“你……” 　　韦驮天抬起手臂，食指上的金光，包裹住整个胳膊。 　　然后他举起胳膊，如同论起一根金光灿灿的棍子，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将王灵官打得粉碎。 　　王灵官硬生生被打碎了，而不是先前莫独玉散神通，自然消散。 　　“咚！” 　　莫独玉胸口，如同被重锤猛击，凹下去大块，踉跄后退几步。 　　“你，难道真是韦驮天？” 　　韦驮天双手合十，“我是韦驮天，但韦驮天，却不是我！” 　　这句话，或多或少有些难，一时间众人都在分析。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化身 　　“什么意思？” 　　韦驮天轻松打碎王灵官，这一手惊艳至极。 　　众人这才见识到，这位佛道众人的本领，绝对远超先前登台的选手。 　　强如白帝剑仙，也不能在莫独玉眼皮底下，将王灵官打灭。 　　韦驮天就做到了，不是莫独玉没插手，而是他来不及插手。 　　最后一句话，是韦驮天承认自己的身份，只是有些费解。 　　“这有何难？” 　　在场众人当中，名家之子最是淡定，这句话牵涉到‘名实之变’，乃是他们名家最拿手的。 　　“韦驮天是名，他是实！” 　　“也就是说，他可以叫韦驮天，也可以叫其他名字！” 　　“更进一步分析，韦驮天难道只有他一人么？” 　　名教之子做出结论，“没错，他的确是韦驮天，但说不好是哪一尊？” 　　佛道最喜欢玩新潮概念，一尊菩萨，就有什么化身、报身、应身等，各种法相层出不穷，若非专业人士，都不能如数家珍。 　　韦驮天身为二十四诸天之一，怎么可能有一具化身？ 　　可想而知，眼前这位韦驮天，很有可能，不是神通招来的投影，而是正儿白净的化身之一。 　　佛道好大手笔！ 　　台上莫独玉，也猜出这个解释，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仙人转世的身份，登上这个祭天台，已经是作弊了，没想到佛道做的更绝，直接搬来一尊化身。 　　“佛道，你们简直……” 　　本初真人怒了，早知道你们这么不讲究，我们何必还要脸皮！ 　　我道家的洞天中，又不是没有星君、仙人，随便斩出一具化身，丝毫不次于韦驮天。 　　可是，我们就是没想到啊！ 　　“过奖了！” 　　帝心微笑着双手合十行礼，“我从道家前辈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此番不过是学以致用，让老师傅笑掉大牙就不好了！” 　　这位天帝候选，嘴巴毒起来，也很是气人。 　　圆通就看到，对面本初真人脸色血色上涌，像是要打人的冲动。 　　“帝心，别刺激他了，双方若撕破脸皮，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 　　帝心听了有道理，原本还有千言万语，眼下只要咽下去。 　　…… 　　“韦驮天又如何？” 　　莫独玉镇定下来，浮现成竹在胸的微笑，“人间险地，神仙难行！” 　　“你看我为何转世为人？还不是为了做事方便！” 　　“你刚才的手段，我也见到过，强则强矣，却也有限！” 　　“想必，你这具化身，已经是那位韦驮天，在人间行走的上限吧？” 　　韦驮天面如白玉，脸庞如雕像般，没有半点表情的变化，似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也罢，让你见识下，我莫独玉真正的力量！” 　　莫独玉提醒对方，“你猜的不错，以我的资格，还请不动王灵官当打手！” 　　“刚才那个，你就当成是拙劣的玩偶！” 　　“现在才是正餐！” 　　话音刚落，莫独玉低声道，“火部天章！” 　　话音刚落，火焰符文飞出，从四肢、驱赶开始环绕，最终浮现光芒万丈的铠甲。 　　这还不算完。 　　等到铠甲出现后，莫独玉再度说道，“雷部正法！” 　　无穷无尽的雷霆窜出，在莫独玉身后，交织成一双宽广的翅膀。 　　这下子，情势分明了。 　　莫独玉同时施展火部天章、雷部正法，身穿火铠甲、挥动雷霆翼，已然是最强形态了。 　　“韦驮天，你双手有憾世神力，可敢接我的雷火双怒？” 　　不等韦驮天回答，莫独玉大喝一声，身后雷霆双翅扇动。 　　只见两只翅膀深处，俨然是雷霆的海洋，各种白雷、黑雷、金雷、银雷、青雷、紫雷，上下翻滚、左右追逐。 　　这些雷电是自由的，时而化作祥云，时而化作仙鹤，变幻出世间万物。 　　随着翅膀扇动，无数雷霆蠢蠢欲动，开始碰撞着融合。 　　最终，从雷霆双翅上，浮现数百团翻滚的雷霆球体。 　　“去！” 　　雷霆球体密如雨下，对着韦驮天一阵狂轰滥炸，整个祭天台都沸腾起来。 　　台面上，到处都是飞溅的雷霆，掀起狂怒的波澜，一阵阵雷霆化作的恶浪，不断往高空升起，似乎急切想要回归苍穹。 　　“世尊。我愿于尔时修菩萨道。修诸苦行持戒布施多闻精进忍辱爱语福德智慧。种种助道悉令具足……” 　　雷霆狂怒的咆哮声中，传来韦驮天的念经声，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气息均匀，丝毫没有半点杂乱。 　　“嗯？” 　　莫独玉心下一动，知道这是对方在证明，足以应付这波雷霆攻击。 　　“好，雷霆震怒不够，给你加个雷火交加的套餐！” 　　从他周身的火焰铠甲，升腾起透明的火焰，这些火焰燃烧缓慢，粘稠得近似于水，看似柔和，但升到空中时，却烧得漫天微尘哔哔波波，爆米花般爆裂开来。 　　“去！” 　　这些透明火焰，瞬间离体飞出，钻入一颗颗雷霆球体中。 　　雷火接触的瞬间，立刻产生反应，无论是破坏力还是毁灭力，陡然提升了百倍不止。 　　下方的祭天台，仿佛不堪重负，如同压了五百斤胖子的沙发，呈现中央凹陷、两头翘起的元宝形状。 　　“起了，这祭天台，平时也没发什么奇特，如今看来，却是一件异宝！” 　　如此精彩的交战下，还有人分心，发现祭天台不寻常。 　　前几次，祭天台没有被损坏，还可以解释成，莫独玉压倒性优势，能保住脚下祭天台不损坏，也能同时击败敌人。 　　但眼下，双方势均力敌，力量余波连周围看客都承担不住，偏偏祭天台却还是承受下来。 　　“禁声，传闻祭天台，乃是当年泰山神的得道之地，岂能和寻常之物可比？” 　　纵然万年过去，这座祭天台上，也只留下岁月痕迹，风化速度缓慢地不可思议。 　　“更何况，祭天台，祭天台，这里是祭天的地方！” 　　“往常人间皇帝祭祀上苍，或多或少有功德降下，分润了不少给祭天台！” 　　“此物，岂是寻常石台可比？” 　　“说不定，已经蜕变成一件厉害的法宝！” 　　祭天台上，韦驮天陷入苦战，却还能支撑不败，莫独玉用尽全力攻击，但想要奏效，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台下观中们，眼见无法分出胜负，谈论内容开始歪楼，逐渐转移到祭天台的来历。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第三种？ 　　“……贤劫诸佛垂成佛时。愿我在初奉施饮食。般涅槃后收取舍利。起塔供养。护持正法。见毁戒者劝化安止令住持戒。远离正见堕诸见者。劝化安止令住正见。散乱心者劝化安止令住定心。无威仪者劝化安止住圣威仪。若有众生欲行善根。我当为其开示善根。” 　　雷火的海洋中，韦驮天的诵经声，越发清晰嘹亮。 　　如同燃烧的蜡烛，放出刺破黑暗的光剑，纵然举世皆敌，仍一往直前。 　　此情此景，堪称悲壮。 　　“名子，你见多识广，韦驮天念诵的经文，是什么来头？” 　　袁明也颇受几分情绪感染，忍不住询问名家之子。 　　“嗯！” 　　“这是悲华经中，关于韦驮天菩萨证道的十大愿！” 　　“先前分别是第一、第二愿！” 　　“分别是修菩萨道愿、护持正法愿。” 　　袁明听完，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面对强敌之时，韦驮天念诵此经文，无疑是在宣战。 　　可眼下，莫独玉占据绝对优势，身穿火部铠甲、背挟雷霆双翅，卷起万顷雷霆、无边祸害，将韦驮天镇压淹没。 　　相比之下，韦驮天纵有惊天神力，也插翅难飞。 　　“彼诸世尊般涅槃后正法垂灭。我于尔时当护持之令不断绝。于世界中燃正法灯。” 　　名家之子低声提醒，“这是第三愿，末法燃灯愿！” 　　恰在此时，祭天台上，陡然大放光明。 　　无边无际的雷火海洋中，陡然升起一根直插云霄的冲天巨柱，如同连接天与地的桥梁。 　　“韦驮天，二十四诸天，即非诸天！” 　　雷火激荡，露出韦驮天的身影，双手握着金光巨柱的末端，身形前所未有伟岸。 　　“莫独玉，你是天庭四方战将中的哪一位？” 　　韦驮天开口了，询问对方的来历。 　　“你猜？” 　　莫独玉神秘一笑，“韦驮天鼎鼎大名，我远远不及，区区贱名，无足挂齿！” 　　“还请专心斗法！” 　　话音刚落，他身后双翅升起，开始往中央合并，如同两片刀轮般旋转，绕着金光巨柱开始切割。 　　叮叮当当，火星四溅。 　　韦驮天举着金光巨柱，硬扛了片刻，找准机会，直冲着莫独玉胸口捅去。 　　两片雷霆翅膀，瞬间被拨到两边，呈现空门大开的姿势。 　　“不好！” 　　莫独玉胸前铠甲，瞬间燃烧熊熊火焰，这是火部战甲的防卫机制，一旦遇到致命的攻击，便会展开玉石俱焚的攻势。 　　这时候，韦驮天手中巨柱，已经命中莫独玉胸口。 　　一点接触，催发出裂变亿万的效果。 　　莫独玉全身毛孔中，迸发出烈火，眨眼变成个火人，在巨柱的作用下，被打得变形，当场化作漫天火花消散无踪。 　　但是，韦驮天也并未全无代价。 　　巨柱接触到铠甲的瞬间，酷烈的火焰，瞬间从头烧到尾，一度波及到韦驮天双手。 　　韦驮天倒也硬气，一双腿手掌裹满火焰，眼皮子都没眨。 　　他抖动巨柱，高频率的颤动下，无数火焰被震得粉碎。 　　火焰熄灭后，一双苍白手掌好发无双。 　　下一刻，韦驮天举起金光巨柱，对着虚无空中猛刺。 　　“你竟然……” 　　原本空荡荡的地方，被巨柱一点，立刻浮现人影，那是莫独玉惊骇的表情。 　　此时此刻，他身上的火部铠甲，色泽暗淡，显然消耗太大。 　　刚才化火遁去，躲过致命一击，已经是全力所谓。 　　为了恢复力量，莫独玉强忍这口气，藏在虚空藏身。 　　没想到，这都避不开对方的耳目，韦驮天一柱子飞出，打得莫独玉无所遁藏。 　　“好家伙！” 　　莫独玉既惊且怒，“韦驮天，你真要我的命？” 　　“自然！” 　　韦驮天说完，再度念经起来，“刀兵劫时。我当教化一切众生。持不杀戒乃至正见。于十恶中拔出众生。安止令住十善道中。灭诸盲冥开示善法。我当灭此劫浊命浊众生浊烦恼浊见浊，令无有余……” 　　手中金光巨柱，再度朝莫独玉挥去，破空有声。 　　莫独玉这回有了准备，知道他运使棍棒的技艺，乃是世间巅峰。 　　金光巨柱粗若磨盘，但是在他手中，却如同枯草般任意挥洒，速度快如闪电。 　　“千翅万翼，无量空间！” 　　下一刻，莫独玉的两只雷霆羽翼张开，根根羽毛竖立，仔细看去，羽毛间隙内，藏着重重叠叠的空间，无穷无尽、不可计量。 　　呼啦啦！ 　　雷霆双翅合拢往下倒扣，如同罩子般，将金光巨柱罩住。 　　接下来，便是雷霆肆意横流，噼里啪啦，锁住金光巨柱，然后不停的消磨、切割、碾压。 　　韦驮天的双手，不禁微微颤抖，力量顺着巨柱传到他手中，压力与日俱增。 　　“……我当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念经声渐而洪亮，带动空气震动，隐约间传来回声。 　　依稀响起几重梵唱，跟着韦驮天开始念经，似乎在虚空中，藏着不少佛道的信徒。 　　然后，金光巨柱发生变化。 　　嗖！ 　　莫独玉，按照先前预判，正要闪开巨柱，并以雷霆双翅消磨其力量。 　　没想到，原本是横扫过来的金光巨柱，瞬间变得曲折如意，变成弧形甩打过来。 　　呜呜呜，破空声出奇不寻常，莫独玉听在耳中，下意识感觉不妙。 　　“咚！” 　　原本直来直去的金光巨柱，此刻如同皮鞭般，绕开雷霆双翅的防御，径直击中莫独玉的后背。 　　“嗷！” 　　莫独玉疼得不行，心想纵然没破皮，肯定也肿起一大条，说不好还内伤了。 　　但是，等不及检查伤势，对方的攻击有来了。 　　金光巨柱，又化作凶猛的巨蟒，朝着他缠绕过来，这是绞杀技，一旦命中，只能被动等待死亡。 　　这下子，莫独玉不甘心束手待毙了，他要反击了。 　　“韦驮天，雷火双击拿不下你，那么三部齐至如何？” 　　台下众人，听到这句话，多数人都满头雾水。 　　唯有少数人，听得眼皮直跳，还有第三种？ 　　“斗部神诀！” 　　方斗心想，这莫独玉来历非凡啊，身兼火部、雷部和斗部三大绝学。 　　他越发肯定，此人必然是下凡的仙人，说不定还是某位星君。 　　道家当真深不可测啊，已经富余到拿转世仙人当打手。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星辰神枪 　　本初真人，仍然保持微笑，但心中却虚不得行。 　　没办法，眼下众目睽睽，道家的面子必须撑住。 　　实际上，他也没想到，莫独玉如此强悍，不光外人没想到，连他这位自己人都处于意料。 　　事实上，以本初真人的地位，也无法接触到更多的内情。 　　这次行动，本初真人名义上带头，实际上，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 　　他只是听说，莫独玉是转世仙人的身份，但具体是哪位真仙，有什么能耐，他是一概不知。 　　刚才莫独玉接二连三获胜，先后展露出火部天章、雷部正法两门绝学，就已经让本初真人惊诧不已。 　　天庭四部神通，这些年来，也在道家内部雨后春笋般出现。 　　但是，得传承者多，却都是些庸碌之辈，没有任何人，能将四部神通，修行到莫独玉这般境界。 　　本初真人也是敬佩不已，认为莫独玉将来，必定能扶持道家迎来前所未有的辉煌。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莫独玉还精通第三门神通，斗部神诀。 　　本初真人，连话都说不出来，心中略有怨念，为何纯阳真人要瞒着他？ 　　…… 　　“斗部神诀？” 　　韦驮天微微皱眉，“四部神通，你精通了三部，来历不小啊！” 　　但是，仅仅如此，却无其他反应。 　　三部神通，看似吓人，但在熟知内情之人看来，远没有精通一门来的可怕。 　　多一门斗部神诀，无非是锦上添花，尚未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莫独玉抬起手指，猛地扣下眼眶中的眼球，摊开手掌，滴溜溜转动的两颗眼珠子，不带半点血丝，如同黑玉白珍珠镶嵌而成。 　　“斗部神诀在此！” 　　挖出两颗眼珠子，莫独玉的眼眶中，血肉蠕动，再度长出两个眼球。 　　掌心的两颗眼珠子，飞上天空，化作两颗星，再度坠落到他手中，已经变成两柄短枪，一长一短、一主一副。 　　“如今，总算圆满了！” 　　莫独玉深吸口气，手中握着长短双抢。 　　这一刻，他身穿火部神甲、背挟雷霆双翅、手持斗部双枪，三部力量完美融合在身上。 　　“韦驮天，看枪！” 　　韦驮天率先动手，他手中金光巨柱，此刻曲折如意，能从任意角度刺出，前一刻还远在天边，下一刻就已经刺到眼前。 　　时而直刺如枪、时而横扫如墙，满天都是金光，将莫独玉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 　　恰在此时，莫独玉终于出手了，双枪一前一后，刺出条直线。 　　长短双枪的枪尖上，凝聚森严寒光，恰如九天星辰凝聚其上，力量足以击穿大地。 　　如果说，韦驮天的金光巨柱，发动疾风骤雨般进攻，全无半点破绽，那么莫独玉的双枪，就是不可思议的快，快得超越一切。 　　但见，双枪连成的直线，微微往前，荡开金光巨柱，对着韦驮天胸口一刺。 　　“唔！” 　　韦驮天踉跄后退几步，摆了摆手，再度挥动金光巨柱，猛甩过去。 　　大意了，三部神通组合，莫独玉的力量水涨船高，提升至不可思议的地步。 　　祭天台上，但见残影一动，韦驮天就被击中，完全没看到莫独玉的踪迹。 　　“三部神通，如此惊人？” 　　私底下，有人开始打听起来，所谓的四部神通，究竟是什么底细。 　　百家学派中的包打听们，开始解释起来。 　　“天庭上四部，雷火斗瘟，都是一等一的战将出处！” 　　“四部神通，古来已有流传，但进来却不多见！” 　　“但是听说，近些年来，道家内部，陆续有人觉醒四部神通！” 　　“这位莫独玉施展的神通，分别是其中的火、雷、斗三部的神通，火焰铠甲是火部天章、雷霆双翅是雷部正法，最后的长短双枪，则是斗部神诀！” 　　突然有人问道，“还有一个瘟部呢？” 　　被问到的人，冷笑着说道，“嘿嘿，此部神通太有伤天和，多年前道家内部禁绝，你们想见识，却也见不着了！” 　　“呃，这四部神通，道家双子可会？”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了，除了尘冲虚和丹融，谁能知道？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 　　回答太过模棱两可，让众人很是不满，但事关机密，道家怎么可能泄露出来。 　　今日泰山之上，经由莫独玉之手，让四部神通威名传遍天下。 　　道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使劲今日，底蕴尚未消耗完成，竟然还有四部神通出现。 　　看来，形势并非外界所想，道家已经是日默穷途啦！ 　　再看祭天台上，莫独玉越战越勇，长短双钱来去自如，扎得金光巨柱不断摇晃。 　　韦驮天这边，虽然阵脚稳固，却不复刚才气势如虹的攻势。 　　斗部神诀出现后，局势开始被一点点搬过来，莫独玉转守为攻，步步紧逼。 　　“韦驮天，让我送你这具化身入灭可好？” 　　莫独玉猛地长啸一声，长短双枪脱手飞出，扎入虚空消失无踪。 　　下一刻，泰山顶上半边苍穹都黑了，陷入混沌难明的境地。 　　这片星空，如同消除一切迷障，回顾原始的纯粹，似夜空非夜空。 　　从天而降，两道流星浮现，一步步放大，冲着众人视线堕下。 　　“陨石天降！” 　　莫独玉的绝招竟在这里，以斗部神诀，模拟天降陨石，发挥出摧毁力量。 　　方斗会想到，丹融沉睡时，曾领悟到‘星陨’变化，与此招有异曲同工之妙，暂且先记下这般变化，日后传给丹融参悟。 　　两颗陨石，一前一后，摩擦空气，燃烧熊熊烈焰。 　　韦驮天挥动金光巨柱，想要将陨石击碎，结果出乎预料，陨石的质地，坚硬得不可思议。 　　巨柱先后击中两颗陨石，都是一击穿过，毫无滞留。 　　但是仔细一看，陨石毫发无伤，巨柱却被洞穿两个大洞。 　　韦驮天抬头是，见到两颗陨石，直冲着头顶落下，心道一声不好。 　　但是，他的反应却又出乎预料。 　　韦驮天松手，放开了金光巨柱，双手合十，似乎完全放弃了抵抗。 　　莫独玉见状，没有半点迟疑，牵引着陨石天降，速度增添几分，想要一击致命，彻底将韦驮天打得破灭消亡。 　　韦驮天的体表，浮现乳白色的光芒，原本苍白的肤色，竟被晕染成象牙色。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佛牙 　　“要变身了！” 　　方斗看到这一幕，浮现古怪神色，韦驮天此举，似乎要随时爆发。 　　“师父，我不明白！” 　　红鸾低声问道，“韦驮天好大名气，又是化身前来，怎么敌不过莫独玉？” 　　在他看来，纵然莫独玉是仙人转世，至今还没报出名头，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这样情况下，莫独玉还能占据优势，难道真就这么厉害？ 　　方斗摇摇头，笑着解释起来。 　　佛门当中，以佛道精神、觉悟高低排位，什么罗汉、菩萨、佛陀，都是凡人排个高低，实则并无高下之分，之代表了参悟的层次。 　　通俗来说，佛道的称号，更类似于学位，你把罗汉、菩萨和佛陀，换算成学士、硕士和博士，就比较有代入感了。 　　韦驮天在佛道，虽然是骁勇善战的护法，却也是相对而言。 　　你一个大学的保安，就算再能打，还能打得过中央卫戍部队的兵王？ 　　没错，莫独玉虽然没有透露身份，但通过二人对话，可以确定，属于天将之一。 　　天庭的战将，可不是凭借关系都能上去的，都是实打实杀出来的。 　　更何况，莫独玉转世重生，熟悉人间法则，虽然境界不比当年，却磨炼到无比契合的地步。 　　相比之下，韦驮天的化身，或多或少，有些不接地气，水土不服了都。 　　此消彼长之下，莫独玉逐渐占据上风，也不是没有道理。 　　“原来如此，师父的解释，倒是挺新奇！” 　　红鸾委婉说出看法，本来就不明白，结果经过方斗的解释，更不懂了。 　　什么学士、硕士、博士？乱七八糟，统统不懂。 　　师徒二人对话的时间，台上的韦驮天，身上的乳白光芒，已经浓郁得凝结，像是化成坚硬的铠甲，远远望去，似乎以化成白玉石雕琢的人像。 　　“不对呀，师父！” 　　红鸾突然想到什么，“天庭和佛道势力，少说也是相抗衡，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一帮老学究和朝廷的关系？” 　　这徒儿还不算笨！ 　　方斗笑了笑，解释道，“佛道研究的，不是空白文字，而是大道法则，真正的力量！” 　　“爱因斯坦、居里夫人，打不过一个普通小兵，但经过他们理论启发，造出来的原子弹，却具备毁天灭地的可能！” 　　“所以，哲学思想的境界，一旦出现在神通显圣的世界，就能换算成实打实的力量！” 　　“韦驮天的力量，下凡时受到制约，空有境界，发挥不出真正实力！” 　　“唯有莫独玉，以转世之身磨炼力量，才是真正站在巅峰！” 　　方斗看了眼祭天台，“看着吧，韦驮天就算能翻盘，最终下场，也逃不出一败！” 　　…… 　　“嗯，凡人当中，也有明眼人！” 　　莫独玉目光，匆匆扫过台下，方斗所在的方向。 　　他身为仙人转世，耳聪目明，周围没什么声音，能瞒过他，方斗的话，自然也落到他耳中。 　　况且，这话说得很是中听。 　　然后，莫独玉看向韦驮天，“你还有什么底牌？” 　　下一刻，韦驮天给出了回应，他睁开双眼，随之而来，是令人战栗的威压。 　　“这是？” 　　莫独玉艰难抬头，见到韦驮天的身后，浮现令人敬畏的虚影。 　　“佛牙？” 　　…… 　　“相传，佛祖坐化后，周身化作舍利子！” 　　“众人前来瓜分，韦驮天位列其中，得到一枚佛牙，结果有恶鬼跳出，抢夺佛牙！” 　　“韦驮天追赶上去，接连值了几天几夜，斩杀恶鬼，夺回佛牙！” 　　名家之子说完，看向袁明，“这是韦驮天的传说故事之一，他和佛牙的因缘！” 　　“佛牙舍利，这可非同小可！” 　　袁明心想，佛道这次绝地翻盘，还真有可能击败道家。 　　这时候，方斗的猜测，还未传到他耳中。 　　…… 　　“佛牙舍利！” 　　莫独玉审视片刻，更无多言，抬头看天，两颗陨石还未落地。 　　无论如何，不能中途而废，总要落下去。 　　“去！” 　　陨石猛地加速，某个瞬间，撞出涟漪般的空气波纹，甚至一度消失踪迹。 　　最终，两个陨石，正中韦驮天头顶。 　　当！ 　　暮鼓晨钟，响彻众人耳边，石头击中血肉之躯，竟发出敲钟的声音。 　　韦驮天岿然不动，被陨石击中的位置，没有半点变形，甚至身下脚步也无挪动。 　　“……愿作如意摩尼宝珠。” 　　一句经文开口，韦驮天周身大放光明，如同珍珠，散发柔和光芒。 　　两颗陨石，被无形力量寸寸抬高，越升越高。 　　莫独玉的神情，越发肃穆起来，佛牙舍利的力量，给了韦驮天翻盘的底气。 　　但他偏不信这个邪！ 　　“韦驮天，你有佛牙舍利，让我仔细瞧瞧！” 　　两颗陨石，陡然化作流光，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莫独玉手中，出现长短双枪，背后双翅扇动，猛地窜上前。 　　雷霆双翅带动下，速度快的惊人，眨眼间举着双枪，杀到韦驮天面前。 　　莫独玉出现的瞬间，瞬间化作虚影，在韦驮天面前一晃，闪到他身后，长短双枪猛朝他背心插落。 　　当！ 　　钟声再度响起，韦驮天端然不动，也不闪避，硬生生承受这一招。 　　不出所料，莫独玉再度失手。 　　韦驮天，好端端站在那里，任凭他来攻，周身都是破绽，真动手攻击，却又没有半点破绽。 　　至此，他才认识到佛牙舍利的威力。 　　韦驮天在佛牙加持下，堪称金刚在世，仅仅是防御状态，就让他无可奈何。 　　如果，转而进攻呢？ 　　莫独玉内心，升起不好的预感。 　　越怕什么来什么，对面的韦驮天，竟然开始动了。 　　韦驮天，竖起一根食指，又是招牌的金刚杵攻势。 　　区别在于，聚集在食指上，再非先前的金光，而是乳白色。 　　莫独玉瞪眼，一阵窒息感扑面而来，万般恐惧，集中在这根小小食指上。 　　他身上的铠甲，开始熊熊燃烧，背后双翅，雷霆咆哮怒吼，手中长短双枪，枪尖的光点越发刺眼，衬托得枪身几乎隐没，只剩下两颗星辰虚影。 　　三部神通，力量催发到极致，却没给莫独玉带来半点安全感。 　　那股子心悸，越发强烈起来，耳边能清楚听到，血液流淌、心口跳动的动静。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认输 　　“一指惊禅！” 　　韦驮天缓缓开口，食指推进的速度，似缓还急。 　　无论是莫独玉这当事人，还是祭天台下旁观的众人，颇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这根食指，如同抽干周围的光线、空气，将所有目光聚集在上面。 　　看似缓慢的前进，实则却快得无法用语言描述。 　　咚！ 　　一声闷响，莫独玉胸口凹下去大块，没见到食指命中，就已经中招了。 　　“韦驮天，你赢不了我！” 　　莫独玉倒飞出去，周身燃烧得越发猛烈，他催动周身潜力，将三部神通提升到极致。 　　火部铠甲，瞬间蒸腾三丈火焰，裹满全身，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轮廓。 　　至于两只雷霆羽翼，更是将整个祭天台笼罩在内，将其化作雷霆的海洋。 　　一长一短两支枪，彻底化作两颗星辰，灵活环绕，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抽冷子究竟是山崩地裂的猛攻。 　　莫独玉全力爆发，将祭天台彻底纳入自身掌控，微尘、发丝都逃不出。 　　但是，韦驮天的一根手指，偏偏能跳出掌控，令他无可奈何。 　　裹满乳白色光芒的手指，来去自如，在火焰、雷霆中穿梭自如，长短双枪虽快，却总也追赶不上，更别提正面对撞。 　　莫独玉胸口的凹陷，此刻已经好了，但情况更糟糕，因为在对方攻击下，身上越来越多部位，出现重击产生的凹陷。 　　韦驮天一根手指，便能营造出疾风骤雨般的进攻，令他无从躲闪。 　　这样下去败多胜少，注定要走向灭亡。 　　韦驮天呢，有佛牙舍利的光芒护体，端然不动，火焰烧到身上，就当是热水泡澡，雷霆跳到脸上，更是当拂面春风。 　　长短双枪化作的星辰，一下下撞在身上，闷响声不绝于耳，韦驮天神情如常，不见半点受伤的征兆。 　　“妥了！” 　　“这场是佛道赢了！” 　　台下围观众人，觉得已经不必再看了，莫独玉再坚持也是徒劳。 　　道家虽然厉害，但佛道更胜一筹，请来韦驮天化身下凡，稳稳压制住仙人转世。 　　这两家的骚操作，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凡是在场之人，都觉得泰山这趟来的不亏。 　　饶是道家派出的莫独玉横扫无敌，面对韦驮天的化身，也是一步步走向落败，只能说时也命也。 　　佛道终究是技高一筹，先让道家出尽风头，将大半竞争对手清除出去，然后露出獠牙，击败对方，将好处都收下了。 　　这才是摘桃子的正确方法。 　　有些人想通之后，忍不住摇头，到最后，还是一切全靠实力呀！ 　　泰山上的众人，都知道摘桃子的技巧，可是除了佛道外，有谁能这么做？ 　　莫独玉横扫各家强者，令众人止步，只需击败他就能稳赢，但是，谁能有这个底气，肯定能战胜这位转世仙人？ 　　所以，佛道能赢，归根结底不是摘桃子，而是拥有摘桃子的实力。 　　“果然啊！” 　　世事变迁，当年的三家道家释门和名教，至今还保存了惊人的实力。 　　“不就是转世仙人么？” 　　甚至有些学派中人，忍不住浮想联翩，代天选帝展开以来，人间怪事频出，不是有大头婴儿出声就能讲话，就是有星辰落入待产孕妇房中。 　　现在想来，这些都是天上仙人转世的征兆啊！ 　　道家可以有转世仙人，佛道有菩萨化身，为何他们这些学派就不能有？ 　　“嘿嘿！” 　　百家学派，毕竟源远流长，祖上也曾飞升仙界，参与天庭筹备，自然知道，所谓的仙人也不是铁板一块。 　　凡是有利益存在的地方，必然有分歧的存在。 　　道家、佛道有自家的仙佛，他们这些百家学派，也可以拉拢助力。 　　大争之世，面对三界大好河山，谁能不心动？ 　　一时间，台下暗潮涌动。 　　方斗这边察觉到了，心想道家和佛道，还真是不顾一切，纵然能赢了这场，却激起各家的心思，未来局势将越来越复杂，不知是好是坏？ 　　“真人，情况不太妙啊！” 　　某位道家真人，也察觉周围气氛有异，忍不住低声提醒。 　　“无需理他，一帮不自量力的蝼蚁！” 　　本初真人抬手，示意不用理会。 　　各方心思交错复杂，都是在私底下进行，但明面上，目光还是聚集在祭天台上，等待最终的结局。 　　这时候，韦驮天气势如虹，将莫独玉打得破坝不堪。 　　莫独玉纵然有三部神通傍身，奈何对方有佛牙舍利，属于绝对的力量压制，这种情况下，已然落入无力回天的窘困情况。 　　“冥顽不灵，唯有超度！” 　　韦驮天说出八个大字，显然要下狠手了，他抬起手掌，对着莫独玉头顶拍落。 　　刚才一根手指，就将莫独玉戳成烂口袋，此刻一掌下去，定然难以幸免。 　　“韦驮天，你比我强，可惜呀！” 　　面临死亡，莫独玉竟咧嘴笑了，“这里是人间，我们人多！” 　　下一刻，莫独玉身上的铠甲、雷霆双翅、长短双枪，同时不翼而飞。 　　这位道家强者，回归刚上台的状态，但在众人看来，面对杀招全无防护，这是找死。 　　“三部神通，何如仙令一枚？” 　　莫独玉掌心翻滚，从天际远处，飞来一物，落在掌心。 　　他抓着此物，对着韦驮天一晃，挡在对方的手掌上。 　　“这是？” 　　佛道那边，帝心和圆通齐刷刷惊动了，这也太不要脸了。 　　明明是擂台上光明正大斗法，怎么还能请场外救援？ 　　他们看得分明，那一物分明是外界送来。 　　道家这是什么意思，擂台上光明正大斗法，偏就他们玩不起，打不过就耍赖。 　　简直是岂有此理！ 　　没等他们出言反对，台上胜负已分。 　　莫独玉手中之物，俨然是军中令牌的模样，重重击打在韦驮天掌心。 　　韦驮天微微吃惊，收回手掌，正要继续出手。 　　但是下一刻，他猛地停下了，再无更多动作。 　　而莫独玉呢，也不趁胜追击，而是静静等待。 　　许久之后，韦驮天散去周身乳白色光芒，双手合十，“我输了！” 　　这场空前大战，如此儿戏般结束了。 　　台下观众们很不满意，你们好歹是道家和佛道，没有死伤就完了？ 　　但少数人看到，明面之下的暗潮涌动。 第一千三百三十五章 我不服 　　“绝对有猫腻！” 　　方斗一眼就看出，突如其来的令牌，并非什么恐怖的法宝。 　　韦驮天也有一战之力，为何见到令牌，匆匆认输？ 　　唯一的解释，这枚令牌，不是来斗法的，而是传递什么消息。 　　韦驮天认输，代表消息已经传达，佛道这边做出了决定。 　　“师父，这究竟是为何？” 　　红鸾看不明白，刚才韦驮天还占据优势，下一刻就认输了。 　　就连她，也为佛道感到输得冤枉。 　　“红鸾，你要知道，决定擂台上胜负的，往往是台下的明争暗斗！” 　　“台上是莫独玉和韦驮天斗法，实则是他们背后的道家和佛道争强弱！” 　　“你只看到韦驮天比莫独玉强，却没注意到，暗地里道家和佛道，不止已经交手多少次了！” 　　“韦驮天认输，不是他本人输了，而是在这场争斗中，作为佛道的立场，已经无法获胜。” 　　红鸾听明白了，若有所思点点头。 　　道家那边，本初真人松了口气，刚才他差点按捺不住，想要出手干涉。 　　一旦牌桌上赢不了，就要随时做好掀桌子的准备，这是道家的传统艺能。 　　最后关头，某位纯阳老祖出言阻止，他才停手了。 　　眼下看到韦驮天认输，他如何不明白，那枚从天外飞来的令牌，就是道家的杀手锏。 　　“仙令，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也不知道，也处于同样好奇的状态，偏偏周围人不清楚，都看向他。 　　…… 　　“如此，承让了！” 　　莫独玉神情平静，没有半点波动，若是不知内情的人看了，还真以为他凭着实力获胜。 　　韦驮天，自从收回手掌，认输之后，便匆匆转身走下祭天台。 　　几步过后，黑袍再度穿在身上，恢复成原先神秘人的模样。 　　这让人很是费解，刚才祭天台上，那么多人见到他模样，眼下再掩饰又有什么意义？ 　　韦驮天快走几步，回到圆通和帝心身边。 　　佛道这两人，都没有发怒，也没有追问，而是静静看着韦驮天。 　　“帝心，走不？” 　　圆通询问帝心，这场都输了，再留下也没什么意思。 　　“走！” 　　帝心点点头，似乎有些心思，也没和圆通多说。 　　一行三人，转身离开山顶，朝着山下走去。 　　佛道离开后，这场争斗已经逐渐接近尾声，放眼山上四周，还有什么势力，能与道家为敌？ 　　“名子，我想试试！” 　　名家之子，正在预判今日过后的天下局势，冷不丁听到袁明在耳边说道。 　　“什么，不行！” 　　他惊出一声汗，下意识强烈反对。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道道理你难道不知道么？ 　　先看看其他两位天帝候选怎么做的，少年皇帝坐镇皇城，遥相操纵，导演了这场争斗，而帝心呢，虽然出现在山上，也没有上台斗法。 　　因为，各方势力都明白，上台之人，终归还是小人物，真正的大佬是搞幕后的。 　　“袁明，你切莫冲动！” 　　名家之子忍不住说道，“我先前已经收到消息，道家派出北方道子尘冲虚，已经进入百家学派当中，查探你的下落！” 　　“眼下，咱们在朝廷庇护下，暂时没有暴露的危险！” 　　“你若是擅自做主，惹出什么祸事，让我如何与方剑仙交代！” 　　本以为这番话，会打动袁明，但名家之子发现，自己还是低估对方了。 　　“名子，先前你曾说过，此为大争之世！” 　　“三个天帝候选，最终只有一个能成为天帝，想要胜出，还是要靠一个争字！” 　　“帝心、少年皇帝，都有大力扶持，我已落后太多！” 　　“随着时间流逝，争斗将越发惨烈危险，我一次可以避让，总不能次次避让！” 　　袁明顿了顿，说道，“师父那边，给予我独断专行的自由，你不必担心了！” 　　内心里，还有一句话，纵然不为三界江山，为了红鸾，也不能放过那两个小子。 　　“且再等等！” 　　名家之子见劝不住，便道，“眼下莫独玉气势正盛，万万不能急着上前！” 　　“也好！” 　　此刻，泰山上仍留下的人群，都已经达成一致意见。 　　朝廷苦心营造一场局，想要挑动天下纷争，结果到最后，还是便宜了道家。 　　道家先是掳走农家之子，然后又抢走秋收大祭的主持资格，简直将朝廷欺压到极致。 　　可想而知，今日之后，朝廷刚有好转的声势，又将遭受重挫。 　　时隔过年，天下百姓将再度回到，当年朝廷被道家支配的恐怖年代。 　　可惜了…… 　　祭天台上，莫独玉神态自若，扫视台下众人。 　　意料之中，一路赢过来，知道最后胜出，本来意料之中的事情。 　　走到这步，对他来说，还是太慢了。 　　全程中，唯有刚才的韦驮天，对他造成小小困扰，最后还是解决了。 　　纵然没能在单打独斗中，赢了韦驮天，但莫独玉出身天庭战将，并不讲匹夫之勇，能靠着背后的集体力量获胜便足够了。 　　现在，放眼四方，再无半个能抗衡的存在。 　　莫独玉踌躇满志，今日一小胜，日后还将继续胜下去，最后积累成大胜，代天选帝脱颖而出。 　　“敢问，还有人挑战吗？” 　　本初真人开口，打破周围平静，从刚才韦驮天离去，已经过了大半天了。 　　虽说时间不限，但秋收大祭近在眼前，总不能在泰山上耗几个月，错过了时节。 　　众人都知道，这是道家开始催促了，有能耐趁早上台，打完收工，没能耐走人。 　　如此蛮横霸道的行为，众人敢怒不敢言，毕竟莫独玉站在上面，是无敌的存在。 　　“咳咳！” 　　一声咳嗽声中，人群如同潮水让开，走出一人。 　　此人满脸病容，身穿靛青布衣，缓缓走到台下，“在下想要挑战！” 　　莫独玉皱眉，一旁的本初真人代替他发问，“想要挑战，报上名来！” 　　“米教乌门，咳咳，前来讨教！” 　　米教二字一出口，山上迎来短暂冷场，唯有少数人有印象。 　　毕竟自从当年，米教集体从西南迁走，遁入蛮荒之地，已经有多年。 　　这么多年来，世人已经淡忘这个昙花一现的势力。 　　纵然有人想起，也是略微惊叹，连这等不知名的势力也来插手？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雷火双关斗玄瘟 　　“米教啊，这么多年了，还未曾灭绝！” 　　散修群中，也有好几个老人，回忆起相关的信息。 　　想起来后，就是一阵轻笑，他们也来凑热闹了。 　　记忆中，米教是西南山区中，一群山民得了古巫的残缺传承，自发组成的教派，充其量等同于散修联盟。 　　最强的教主，也不过是初入真人境界。 　　后来，听说米巫攀附朝廷不成，反而得罪了朝廷，无奈之下放弃基业，迁入蛮荒之地存活。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能听到米教的消息。 　　眼前这位乌门，自称是米教中人，但这么多年过去，也无人见过米教的巫师，自然无从判断。 　　“不知区区，咳咳，在下，可有资格上台挑战一二？” 　　本初真人沉吟不语，看似在思索，实则是等待莫独玉的决断。 　　果然，莫独玉开口了，“上来吧！” 　　“多谢！” 　　乌门笑了笑，脸上病容略微减淡，随即快步跳上祭天台。 　　双足落地，他便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这般病夫，哪来底气敢挑战的？” 　　有人不禁起疑，看乌门的模样，剧烈跳几下都会气喘，平时咳嗽不断，随时有可能断气。 　　米教虽然隐匿多年，但好歹是一方势力，出来行走的传人，竟是这般模样。 　　所以呢，今天上来，是露脸还是丢人？ 　　“唔！” 　　方斗望着乌门，不仅回想当年，和巫山云告别时，给了对方一袋纯阳丹。 　　眼前乌门病成这个样子，显然没分到半颗好处，真有些可怜。 　　但是，作为这场争斗的不速之客，米教的出现，还是让方斗大感意外。 　　他不仅猜测，米教出现，究竟代表哪一方的势力，难道真是要单干？ 　　罢了，暂时猜不出来，就先看看局势如何？ 　　…… 　　“我下手稍重，一不留神非死即伤，动手前先告知你！” 　　莫独玉实在无语，眼前这头病猫，还不如前几个，只怕吹口气就能令其暴毙。 　　他实在想不出，对方如何有信心登台？ 　　还是手软了，总有些不知所谓的杂鱼，上台找存在感。 　　莫独玉反省自身，决定还是要下狠手，用意震慑四方。 　　刚才佛道落败离开，山上剩下的都是无名小势力，数量众多，若不能震慑他们，将来的麻烦肯定不少。 　　想到这里，乌门在莫独玉眼中，已经等同于死人。 　　“火部天章！” 　　莫独玉召出火部铠甲，双手抓着长长锁链，竟是以烈火凝结而成，挥舞抡圆，响起令人心悸的破空声。 　　燃火的锁链，陡然间绷得笔直，朝乌门狠扎过去。 　　乌门蜡黄的脸上，被火光一照，倒映出异常的潮红色，然后他又咳嗽了两声。 　　“瘴吞！” 　　他合拢双掌，大团黑色瘴气飞出，化作巨大的烟团，猛地将火焰锁链吞入其中。 　　起初，莫独玉倒也没有意外，只是拼命催动锁链伸长，要洞穿烟团，杀到乌门面前。 　　但过了片刻，发现不对了。 　　从他手中飞出的锁链，已经有十里长，奈何末端尽头，距离乌门仍旧遥遥无期。 　　也就是说，燃烧的锁链，不管伸长多少，最终都被烟团吞没，石沉大海。 　　“有点意思！” 　　莫独玉再度催动火部天章，鸣叫声响起，飞出无数燃烧的火鸟，体型修长、双翅宽广，全身都是燃烧跳动的火焰，开始从天而降，旋转着朝乌门周身落下。 　　乌门不动声色，操纵烟团旋转，猛地笼罩全身。 　　下一刻，连他的身躯都被吞入其中，不见半点轮廓踪迹。 　　火鸟落下，以双翅火焰燃烧蒸发黑烟，更以双爪撕咬打散，想要迫使乌门露出行踪。 　　但是，一切都徒劳无功。 　　“收！” 　　乌门略微虚弱的声音，从黑烟缭绕的大圆球中飞出，然后引发的剧烈变化。 　　巨大烟团，猛地蠕动起来，然后空中盘旋撕打的火鸟，开始察觉到不对，巨大的吞吸力量降临身上。 　　火鸟察觉不对，扇动宽广双翅就要后撤，但惊异一幕发生了。 　　火鸟们，拼命振动翅膀，却像是被无数透明丝线绑着，飞蛾扑火般往烟团中拉入。 　　噗嗤噗嗤！ 　　一只只火鸟被吞入烟团，像是被熄灭的烛火，渐渐地，笼罩祭天台的火光逐渐微弱，到最后消失无踪。 　　“嗯！” 　　到这儿，莫独玉只是略微惊诧，没想到一个籍籍无名的教派来人，还有这般本领。 　　毕竟在先前，百家之子，也才逼出他第二门神通，现在对上眼前病夫，单单一门火部天章已经不够用了。 　　“乌门，你足以自傲，能让我使出雷火双击！” 　　台下响起惊呼声，这位米教来人，真是令人吃惊。 　　也是米教名声不显，才引发众人忽视，刚才百子上台，都在火部天章之下落败，乌门这不起眼的病夫，竟逼得莫独玉动用雷部正法。 　　“真厉害！” 　　众人都以为，纵然乌门落败，已经足以证明自身，为米教扬名了。 　　是的，许多人都以为，乌门今日出战，可能认定不是对手，但还要在众人面前出战，让消失已久的米教，重回大众面前。 　　很显然，经过他的努力，愿望已经达成了。 　　莫独玉也这么认为，所以他要干净利落，击败乌门。 　　“雷火双击！” 　　雷部正法催动，空气开始浮现无数涟漪，透明空气微微扭动，就浮现一团团雷球，像是从虚空结出的果实，熟透后自动落下。 　　在莫独玉的操纵下，这些雷球对准了乌门所在方位留下，势必将烟团炸得烟消云散。 　　“纵然你巫术厉害，也难敌我天庭四部神通！” 　　咚！ 　　第一颗雷球落下，如同石子砸落世面，立刻有无数烟气飞射而出，原本浑然一体的烟团表面，立刻凹下去大块深陷。 　　然后，接二连三的雷球，前赴后继往上砸。 　　一时间，围绕乌门身周的烟团，被啃咬得七零八落。 　　此刻，雷球尚未爆发，一旦全部爆发，铁定能将烟团连带着乌门，炸得灰分湮灭。 　　“果然，道家的手段，一如既往的毒辣！” 　　台下观众们摇摇头，雷部正法一出，乌门刚才的坚持，一切都成为徒劳了。 　　可想而知，雷火相激之下，神通威力将发挥最大。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加力 　　乌门似乎也察觉到危机，烟团陡然膨胀，提及瞬间扩张十倍。 　　蜂拥而至的雷球，猝不及防之下，竟被推得往外飞去。 　　但是，此举仿佛是徒劳挣扎，一颗颗雷球接连爆炸起来。 　　轰隆隆！ 　　眨眼间，无数雷霆的力量纵横交错，叠加成令人恐怖的态势。 　　庞大的烟团，再也容纳不住力量，当场烟消云散，露出乌门的身形。 　　乌门蜡黄的脸上，略微露出惊讶，然后他点了点头，重重咳嗽了几声。 　　“起！” 　　台下齐刷刷响起惊呼声，原来在乌门头顶四周，瞬间出现十六扇烟尘缭绕的漩涡。 　　漩涡不住旋转，释放的吞吸力量，比之烟团有过之而无不及。 　　雷球接连爆炸的余波，还没来得及波及乌门，就被遍布周围的漩涡扯得粉碎，随即吞没消失无踪。 　　形势再度回到先前，乌门身上的烟团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十六扇漩涡，防御四面八方、天上地下，看似还有缝隙，实则无孔不入的吞吸之力，杜绝一切外侵的可能。 　　“咳咳咳！” 　　乌门一挥手，扁平的漩涡，开始旋转扩张，化作一团团球状烟团，体积还在不停扩张。 　　现在，任谁都看出来了，乌门先前尚未出动全力。 　　刚才只有一颗烟团，就能护住乌门周身上下，此刻数量变成了十六倍，增加的力量，可远远不止十六倍。 　　都说莫独玉没有出全力，仅仅动用了火部天章的威力，但是乌门这边，又何尝不是浅尝则止？ 　　“这下精彩了！” 　　台下的观众兴奋起来，本以为乌门即将落败，没想到还有反转。 　　这位来自米教的大巫，实力之强，远超百子中的中上水准，足以担当莫独玉的劲敌。 　　但是，考虑到莫独玉背后的道家，还是没人认为乌门能获胜。 　　毕竟，乌门身后的米教，区区蛮夷之地的教派，连崛起更晚的百家教派都瞧不上。 　　“能给道家添堵，米教也算有功了！” 　　这就是绝大多数人的心思，他们认定乌门不能赢，所以越强越好，给莫独玉造成的困扰最大。 　　但是，实情真就如此？ 　　“道家友，刚才一直你在攻击，让我也试试如何？” 　　乌门双臂挥动，十六扇漩涡化作的烟团，从他身后升起，黑漆漆的光线渲染下，他脸上的病容都得到削弱，不是那么明显了。 　　“瘴攻！” 　　乌门一声令下，漩涡齐刷刷飞出，前后左右错落有致，不留半点死角缝隙。 　　眼看着，十六扇烟团蜂拥而至，即将淹没莫独玉。 　　莫独玉注意到，铠甲在燃烧，背后的雷霆双翅，也在不安分跳动。 　　诸般征兆，代表对方的攻击，已经到了能伤及他的地步。 　　“巫术？” 　　莫独玉心中惊骇，眼下人间巫道灭绝以后，仅残留些许微末别支。 　　但是，他曾为仙人，知道真正的古巫传承，何其可怕？ 　　面前的乌门，再三使出超出预料的力量，让莫独玉开始起疑，莫非这米教，当真得了古巫的传承。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大争之世，代天选帝，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多一股力量，局势就更加错杂几分。 　　“无论你们冒头几次，我都一一斩杀，断绝尔等的念想！” 　　莫独玉下了狠心，听周围谈论，这个米教早已退隐多年，这次有传人出来，无非是谈知道外界大变，想要浑水摸鱼。 　　经过交手，他也确定了，对方有资格入局。 　　但是，为了提前消灭一个敌人，莫独玉决心痛下大手，斩断米教伸出来的爪子。 　　为了达到效果，必须以雷霆手段诛灭，乌门死的越惨，效果越佳。 　　先前几场，莫独玉都只杀伤、不要命，但这局要破例了。 　　“乌门！” 　　莫独玉抬头，见到十六颗烟团扑面而至，旋转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扑面而来的腥甜、奇香等各种气味，让他胸口一团气提不上来。 　　“这是绝毒大瘴！” 　　莫独玉心下骇然，如此规模的毒瘴，纵然他身为仙人转世，也不敢轻易招惹。 　　传闻中，古巫传承中的毒瘴，不仅能污杀肉身，更是如跗骨之蛆，牢牢附着在元神之上，纵然转世也无法摆脱，日夜消磨本源灵性，直至最终魂飞魄散。 　　莫独玉没想到，乌门打出的烟团，看似只能防御，一旦转为进攻，竟有如此恐怖的杀伤力。 　　“绝不能令其近身！” 　　莫独玉目光一狠，周身翻腾，双翅和铠甲混合，这一刻，雷火不再泾渭分明。 　　“呼呼！” 　　风声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在莫独玉的头顶，雷火融合成某种奇特的状态，如水般静谧。 　　这时候，十六颗烟团，已经罩在莫独玉头顶和身周八方，放出数不清的瘴气如同触手，想要侵入莫独玉的体内。 　　“雷火交加，抵挡污秽！” 　　在莫独玉看来，毒瘴虽然厉害，却是令人不齿的污秽，唯有雷霆正义、怒火熊熊，方能将这污秽抵挡一空，还世间以情景。 　　台上交手惊心动魄，台下也接连响起扑通扑通的倒地声。 　　原来，许多修为稍弱的来人，仅仅是见到烟团的色泽，就天旋地转昏迷不醒。 　　稍强一些的，则是嗅到微弱的气味，便胸口烦闷，思维空白。 　　“快让开，这是毒瘴，一丝也不能碰到，不能看，不能听，更不能嗅到！” 　　医家之子简直疯了，刚才总有死伤，人数总还不多，还能控制一二。 　　可眼下，乌门使出的毒瘴具备大规模杀伤，一旦蔓延开来，他们医家之人就算累死，也保不住山上众人性命。 　　“师父……” 　　红鸾仅仅从余光中，瞥到烟团的一丝妖异艳丽色泽，就有些熏熏然，想要睡着。 　　“听好了！” 　　方斗取出飞剑，对着剑身一弹，铮铮剑鸣声响起。 　　红鸾的感觉，就像是夏季昏昏欲睡时，陡然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瞬间清醒过来。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回想刚才一幕，仍然心有余悸。 　　“对方毒瘴厉害，即便不在台上，也能被色彩光线、外溢气息中招！” 　　“看好了，这就是顶级的人物。” 　　方斗也感叹不已，驱使毒瘴的本领，他也曾在巫道宝典见过，却没想到还有人能修炼到这个地步。 　　“莫非，是巫家之子？”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古巫传承 　　方斗心头一个咯噔，似乎猜到了乌门的来历。 　　百家学派的划分，一直以来都是个迷，随着时间流逝不断变迁。 　　曾在上古时代，道家、佛道和名教，也是百家之一。 　　但如今，百家学派的含义，却排除这三家，寓意为百子回归带来复兴的学派。 　　方斗曾听到过，某个版本的百家学派中，就包括了巫家。 　　某种程度来说，巫家也是百家之一，为何不能有巫家之子？ 　　普天之下，论对米教、巫家的了解，无人能超过方斗，甚至米教中的元老人物，也未必比得上方斗，毕竟，方斗可是米教的创教祖师。 　　他看向乌门，越发笃定这个可能。 　　但是，这份猜测，方斗藏在心中，没有宣之于众，因为没必要。 　　米教的行事，只要不和他冲突，方斗也无需干涉，任其自然即可。 　　甚至于，方斗看着乌门，还有几分欣慰，毕竟，这也是他的晚辈呀！ 　　祭天台上，乌门放出十六颗瘴气团，镇住了莫独玉。 　　他内心也颇为感慨，为了修行古巫传承，牺牲太大了。 　　纵然有祖师授予的‘灵丹’，境界突飞猛进，仍不免虚耗内中，导致他一脸病色，常年咳嗽不止。 　　但是，牺牲是值得的。 　　米教隐迹蛮荒多年，到了今天，应该出来走走。 　　百子回归的年代，怎能缺了巫家呢？ 　　乌门也曾听祖师叹息道，他若是在外界，应当被称作‘巫家之子’。 　　这个名字，乌门也不喜欢，他最喜欢的称号是‘米巫传人’。 　　“道家友，你左闪右闪，我打中你，只好散开了！” 　　原来，莫独玉身上的雷火融合，化作液态。 　　饶是如此，无孔不入的瘴气，也不是轻易能灭尽。 　　每次雷火落下，都有大片瘴气消亡，但十六瘴气团随灭随生，数量不曾减少，至于瘴气，更是从烟团中源源不断产生，无休无止。 　　到最后，莫独玉甚至不能用雷火攻击，只能裹住全身，被动防御。 　　听到乌门的话，他心中恼怒，你既然如此不知好歹，那就送你上路？ 　　“雷火天爆！” 　　莫独玉猛地吸口气，周身雷火蒸腾飞起，点燃空气引爆，膨胀出方圆百里的蘑菇云。 　　这般无差别的攻击下，瘴气团也被远远推出去。 　　但是，他也注意到，十六颗瘴气团虽远去，却并不消散，可想而知，等到力量耗尽，便会去而复返，再度对他展开围攻。 　　莫独玉冷笑道，“有这个机会么？” 　　两门神通斗不过，那就三门神通齐出，纵然古巫重生，又有何惧？ 　　趁着雷火天爆打出的空白，莫独玉双目飞出两颗星辰，落到脚下开始旋转，从下往上螺旋状升起。 　　雷霆、火焰和星辰，三股力量开始融合起来。 　　这时候，乌门正收拢了飞走的瘴气团，微微皱眉，挥舞手掌，下令朝莫独玉蜂拥而至。 　　“三门神通了！” 　　祭天台下，仍然能站立的观众，都惊叹不已。 　　刚才乌门以三部神通的状态，逼得韦驮天化身动用佛牙舍利，可想而知，这已经是他最强的形态了。 　　乌门能逼得他动用最强形态，纵然落败，也是与有荣焉。 　　转念一想，乌门看似只有十六颗瘴气团，面临莫独玉的压力，会不会再有什么奇迹发生？ 　　一时间，众人拭目以待。 　　“雷火斗，三部神通！” 　　乌门见到莫独玉的形态，也是啧啧称奇。 　　他也曾听祖师提及，天庭四部神通的传说，眼下竟能亲眼见到其中三门，心想这次外出来对了。 　　若是仍在米教中，停留蛮荒之地，哪能见识到这般传说中的神通？ 　　“来得好！” 　　面对恐怖的力量，乌门没有畏惧，反而跃跃欲试起来。 　　“不知死活！” 　　莫独玉本已下定决心，痛下杀手，击毙乌门，但见到乌门面无惧色，还是微微发怒。 　　在他操作下，三部神通开始融合，化作一把三色巨斧。 　　远远看去，这枚三色巨斧，以火焰为斧柄、雷霆为斧头、星辰为斧刃，三股力量彼此互不融合，却又形成某种极其稳定的平衡状态。 　　莫独玉伸手，极其慎重，握住这枚巨斧。 　　他深吸口气，举着三色巨斧，也不迈步升起，而是站在原地，对着乌门方向劈落。 　　这一斧子下去，莫独玉无事了眼前乱飞的众多瘴气团，专心望着乌门，像是放弃了一切防御。 　　斧头落下时，天空位置色变，云层有雷霆穿梭，伴随着火焰燃烧，晕染出一大片火烧云。 　　空中光线消散，瞬间被吞没殆尽，独留两颗星辰，像是一双眼睛俯瞰大地。 　　一切的一切，都朝着乌门身上压迫而来，整个天地都在与之为敌。 　　这便是三部神通合一的真正威力。 　　更难的是，台下众人见状，欣赏到绝世神通的绚丽，却无半点不适，也感受不到半点余波。 　　也就是说，莫独玉这一招，所有力量收聚在斧头上，半点也不曾外泄。 　　对比先前乌门的瘴气外泄，误伤许多观众，无疑高明许多。 　　站在旁观的角度，千想万想，还是不如乌门身临其境来的直观。 　　乌门脸上蜡黄不变，但一双眼睛，却前所未有明亮。 　　许多人的目光，渐渐被他双眼吸引，好奇为何目光能无上限的变亮，似乎以燃烧生命为代价。 　　短短瞬间，乌门的双眼，就到了足以媲美天上两颗星辰的地步。 　　然后，乌门开始出手反击了。 　　他伸开双手，在空中涂抹，十六颗瘴气团接连崩溃，化作一缕缕飞烟，返回手中。 　　乌门专心忙着的同时，莫独玉提起的三色巨斧，一寸寸往下压落。 　　天空和大地、四周和八方、雷霆与火焰、夜色与星辰，伴随着斧头的落下，开始压缩合拢。 　　眨眼功夫，乌门身周的时间，已经压缩在祭天台之上，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所以，他再无别的选择，只能硬生生承受这一斧头。 　　莫独玉的嘴角，浮现一抹微笑，双手捏的死死，催动三色巨斧往下落。 　　二者之间的距离，看似遥远，实则在斧头的威压下，只是弹指即至。 　　“名子，你看这乌门胜负如何？” 　　袁明忍不住，低声询问。 　　名家之子从卷轴收回目光，肯定说道，“乌门会反败为胜！” 　　听到这句话，袁明惊愕不已。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瘟部神通 　　反败为胜，也就是说，乌门会赢？ 　　袁明一时间难以消化，也就是说，虽然乌门前期回稍微挫败，但最终将获胜。 　　可是，对手是莫独玉，而且三部神通齐出的状态。 　　袁明望了眼祭天台，雷霆火焰和星辰三种力量，组成的三色巨斧，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身处旁观位置，只见巨斧绚烂，却感受不到半点恐怖。 　　但从乌门的反应来看，三色巨斧的压迫，远超刚才任何攻击。 　　这便是莫独玉此招的可怕之处，没有浪费一丝力量，完全用来进攻上。 　　反观乌门，瘴气团若不能再有新的变化，只怕难以为继。 　　如此情形，果真能赢？ 　　袁明将信将疑，没有继续追问。 　　名家之子松了口气，幸好袁明见好就收，万一对方不满意接着追问，功名榜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就在刚才，功名榜上，透露乌门的身份，“米教传人，身负古巫传承，更重要的是，他是巫家之子！” 　　难怪，此人能硬扛莫独玉的进攻，表演比前几位百子更加惊艳，原因很简单，他本身就是百子之一。 　　况且，他还是最为神秘的巫家之一。 　　百家学派之中，巫家是历史最古老，也是灭绝最早的存在。 　　许多后来的学派，甚至还未见过巫家的鼎盛之时，只能从传闻中记录相关的信息。 　　现如今，巫家之子出现，代表巫家也正式回归了。 　　“古武传承！” 　　名家之子更关注这四个字，他可是知道，古巫何其恐怖，今人得了传承，哪怕只是皮毛，也足以令世间颤栗。 　　所以，他才敢夸口‘反败为胜’。 　　关键是，连袁明都不相信，更别提其他势力。 　　泰山上，绝大多数人看到的是，莫独玉爆发全力，乌门优势不再，迅速急转直下。 　　“能支撑这么长时间，已经不凡了！” 　　毕竟，前几位百子，都没能做到乌门这般韧性十足。 　　在他们看来，乌门的出色表演，已经终告尾声。 　　“可惜了，秋收大祭的主持资格，还要落在道家身上！” 　　曾几何时，他们还希望，朝廷不堪受辱，会派人前来打断道家的计划，但直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朝廷要当缩头乌龟了。 　　只是，让嚣张跋扈的道家获胜，无论是谁都不甘心。 　　祭天台上，乌门目光越来越亮，遮住脸上蜡黄的病容，然后他咳嗽了一声。 　　莫独玉正举着三色巨斧，用力往下压，听到这声咳嗽，心头一颤。 　　莫名其妙的，听到咳嗽声，嗓子有些发痒。 　　这只是小插曲，莫独玉没有在意，眼下是凡体，许多凡人的陋习也不可避免，听到咳嗽声嗓子发痒，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所以，莫独玉将之抛诸脑后，三色巨斧继续往下压。 　　乌门踩着地面的双足，开始升腾火焰，身周也有筷子粗的雷霆环绕，时不时往身上落下，头顶更是有大片星光飘落，化作柳絮、线团般的形状。 　　巨斧带来的杀机，比想象中来得更快更猛烈。 　　乌门此刻，已经深陷杀招，只能斧头彻底落到地面，无穷无尽的火焰雷霆星光，就会彻底将他淹没。 　　“完了，结束了！” 　　大局已定，再无回转的余地。 　　所有人都为乌门感到可惜，若不是在祭天台上，随便在其他地方，都能凭着一手实力出名。 　　可惜了！ 　　祭天台，既然吸引天下各势力的目光，有莫大荣耀，同样具备巨大危险。 　　乌门尽管表现经验，始终不是莫独玉的对手，只能就此丧命。 　　“以他的本领，在米教当中，想必也是种子传人一般的人物！” 　　“他的长辈，若是听闻其陨落的消息传回，不知是何等悲伤？” 　　“对呀，这么出色的晚辈，培养一个不容易！” 　　谈着谈着，不少人唉声叹气，他们门下的所谓天才，只怕不及对方万分之一。 　　如此天才，就要陨落在祭天台上了。 　　“咳咳！” 　　从祭天台上，再度响起第二声咳嗽。 　　众人虽然惊讶，却也觉得正常，毕竟眼下交战剧烈，乌门身体超出负荷，咳嗽几下也是常理。 　　但是，台上另外一人，莫独玉却感觉不妙。 　　听到这声咳嗽，他嗓子眼越发痒起来，如同有一百只爪子在喉咙里挠。 　　“不好！” 　　莫独玉惊恐发现，自己也忍不住要咳嗽了，脑海一片雪亮，这不是寻常的咳嗽。 　　事到如今，他哪能不明白，乌门看似不动，实则已经出招了，这咳嗽声就是征兆。 　　自己好端端，无缘无故开始嗓子发痒，显然在不知不觉中中招了。 　　嗓子发痒，看似小毛病，实则牵动全身。 　　莫独玉手中三色巨斧，速度开始减慢，竟是无法果断砸下去。 　　心思全乱了，满脑地都是嗓子发痒，所有精力都在压制咳嗽的冲动，再也无力进攻。 　　于是，旁观众人发现，莫独玉原本胜券在握，没想到中途停手了 　　“太阴险！” 　　莫独玉脑子转得飞快，莫非是刚才瘴气团？ 　　不对，他刚才应对得滴水不漏，并未沾染半分。 　　更何况，他身为仙人转世，肉身远比常人纯净许多，一般的污秽无法近身。 　　唯有…… 　　莫独玉刚想起什么，耳边传来第三声咳嗽。 　　没等乌门咳嗽结束，莫独玉再也忍耐不住，一连串咳嗽声脱口而出。 　　“咳咳咳！” 　　好笑一幕发生了，生死相斗的二人，眼下竟如同一唱一和般，接连咳嗽起来。 　　“咳咳咳，你，咳咳，竟然是……” 　　莫独玉这一咳嗽，就再也停不下来，断断续续老半天，一句话还没说完。 　　随着他不断咳嗽，咳嗽声带上了痰音，粗重如牛。 　　而且，莫独玉的脸色，逐渐变得蜡黄，接近乌门的脸色。 　　“瘟部，咳咳咳，竟然是瘟部，咳咳咳！” 　　莫独玉周身气力一空，手中三色巨斧，瞬间崩散消失无踪。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对方使用的是瘟部神通。 　　天庭四部，雷火斗瘟，除了莫独玉掌握的雷部、火部和斗部之外，还有最神秘、也是最令人避之不及的一部，瘟部。 　　乌门刚才使用的，正是瘟部神通，咳声传病。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瘟部变文 　　“瘟部神通！” 　　这四个字，一经出口，就如同瘟疫般席卷各地。 　　泰山上，此起彼伏，响起高低不平的惊呼声。 　　其中，尤其以医学家之子，呼声最为惊恐。 　　地上的那些观众，如果真中了瘟部神通，就算医学家祖师重生也救不了。 　　瘟部，和雷火斗三部并列，归属天庭之下，实则属于另类。 　　单单看莫独玉这边，精通三部神通，雷、火、斗都全了，为何独缺瘟部？ 　　原因很简单，瘟部在天庭之中，和这三部本来就不合群，双方更是没有来往。 　　相传，瘟部未被天庭收服时，手握祸乱三界的瘟疫种子，其中成员个个都是凶魔级别。 　　“瘟部，竟然是瘟部！” 　　名家之子，望着手中卷轴，上面浮现新的内容，忍不住在颤抖。 　　这下真的严重了，瘟部神通重现人间，远比莫独玉施展三部神通，更来得惊世骇俗。 　　他可知道，瘟部的职能，开始主司‘病灾’，一旦世间大变，就会有瘟部成员下凡，于世间散步瘟疫，往往一场瘟疫下来，死伤千万。 　　普通的瘟疫，修行者自然不怕，但瘟部的本领，可不仅仅局限于凡人。 　　天庭为了收服瘟部，丧命的天兵天将不在少数，无论仙术多么强大、仙器如何犀利，面对无孔不入的瘟部神通，总是神秘诡异丧命。 　　仙人都难以抵挡瘟部神通，更何况是区区凡间修行者。 　　任谁也没想到，看似平常的乌门，竟藏有如此骇人的秘密。 　　瘟部神通…… 　　突然有人联想到，刚才瘴气团飞出，不少人被光线所迷、气味迷惑，当场晕倒在地。 　　“糟糕！” 　　他们也想到，如果刚才乌门就动用瘟部神通，这些人岂不是没救了。 　　“医子，速来救我！” 　　“你我交情最深厚，先来看看我如何了？” 　　昏倒在地的人，自然无法开口求助，这些发话的，是刚才凭借修为深厚硬扛的。 　　本来，这些人还颇为自得，现在想起来，脸色都变了。 　　医学家之子，瞬间变得焦头烂额，一般小伤小痛，他也能应付，这可是瘟部神通呀？ 　　…… 　　擂台上！ 　　自从乌门使出瘟部神通，莫独玉就知道大势已去。 　　瘟部神通，在他看来，其背后的意义，远远超出神通本身。 　　是的，乌门最关注的是瘟部。 　　乌门背后的米教，是否有瘟部势力插手？ 　　若真如此，麻烦就大了，瘟部可不会卖道家的面子。 　　事实上，莫独玉对瘟部的那帮凶神很了解，对方犯起混来，连天庭都要捅破个窟窿。 　　“咳咳咳！” 　　莫独玉咳嗽得上气不喘下气，心头感叹道，若非转世为凡人，这幅身体是肉体凡胎，怎么都不会如此狼狈。 　　瘟部神通虽厉害，但他曾为仙人，也是天庭战将，略有手段抵御。 　　可惜，眼下转世而来，放弃许多东西，再度面对瘟部神通，竟沦为待宰的羔羊。 　　“扑！” 　　莫独玉咳得心头刺痛，突然面色一变，喷出大口鲜血。 　　不妙，这是内出血的征兆。 　　很显然，对方的瘟部神通，已经将病变渗入脏腑，任由继续下去，他必死无疑。 　　这幅肉身，好歹花了数十年培养，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 　　“住手，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莫独玉断断续续半天，好歹才凑出这句话，期间说的艰难万分，脸色都涨得通红。 　　乌门，却神情古怪，看着莫独玉。 　　“抱歉，听不懂你说什么？” 　　莫独玉怒了，事到如今，你还装作无知，有什么意思。 　　身怀瘟部神通，已经恨不寻常，若说你身后没有势力，谁信？ 　　莫独玉已经认定，乌门背后有瘟部来人扶持，判断对方所谋者大。 　　“乌门，你欺人太甚，就算你能赢，也不必如此轻视我！” 　　莫独玉剧烈咳嗽，每次咳嗽，都要往地上喷出大口血，但他还是坚持开口。 　　“我就算输，也想知道输给谁！” 　　“说罢，你是谁的人？” 　　乌门无奈摇头，什么谁的人，我堂堂米教传人，能有什么特殊身份？ 　　“我乃是米教中人！” 　　莫独玉见他还在装傻，越发愤怒了。 　　“你明明使用的瘟部神通！” 　　“这个有什么问题么？” 　　乌门无奈摊开双手，“我自幼修习巫家传承，从中参悟到瘟部神通，二者并不矛盾！” 　　莫独玉哪里肯信，瘟部神通传承，一向是密不外传，怎么可能被他轻易参悟到。 　　更何况，巫家早已没落，早在天庭立教前，就已经断绝根系，至今无有流传下来。 　　他早已通过周围人谈论，知道所谓米教的底细，无非是乡野愚夫，得了残缺巫术，自娱自乐而成，怎么可能和瘟部神通有关。 　　有蹊跷，一定有蹊跷。 　　乌门越是否认，莫独玉越是不肯信。 　　“好啊，本想着你报出名头，我顺水推走就让你赢了，现在不成了！” 　　莫独玉发了狠，掌心竖起，对着乌门推出。 　　眨眼间，火部天章、雷部正法、斗部神诀，三道光芒电射而出。 　　这是以本伤人的做法，莫独玉将三部神通的本源逼出，杀伤力更强，也不受自己状态的影响。 　　果不其然，三道光芒快如闪电，转瞬杀到乌门面前。 　　乌门略微皱眉，突然重重咳嗽，身躯弯成煮熟的大虾状，艰难得似乎把肺咳出来。 　　下一刻，他双臂浮现靛青的花纹、文字，像是纹身般清晰可见。 　　“瘟部变文！” 　　见到这些纹身、文字，莫独玉嗓音都变了，他可以肯定，眼前的乌门，绝对得了瘟部的真正传承。 　　雷部正法、火部天章、斗部神诀，再加上瘟部变文，乃是四部神通的本源统称。 　　只有得了本源，才是真正掌握了四部神通，否则就是空中楼台、水中倒影。 　　瘟部变文尚未飞出，就让莫独玉咳嗽逐渐加剧，额头滚滚冒烟，连站也站不稳，当场往后倒去。 　　“手下留情，我们认输！” 　　莫独玉昏迷前，见到本初真人快步走来，抢在他之前开口认输。 　　再然后，他重重摔在地上，昏沉沉睡去。 　　昏迷前，他还能听到本初真人说道，“米教巫术厉害，我道家佩服之极，这局你们赢了！” 　　然后，便是四面八方响起浪潮般的惊呼声。 　　“果然还是输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胜 　　莫独玉的昏迷，给这场斗法，划上了终止符。 　　任谁都能看出，就算本初真人不开口，道家也输定了。 　　乌门一手瘟部神通，直接作用在莫独玉身上，三部神通虽强，却也护不住他。 　　一时间，台下众人都感觉凉飕飕的，雷霆火焰，好歹能肉眼所见，唯独是肉眼看不到的瘟疫，防不胜防，令人闻之色变。 　　“道家输了！” 　　有人不禁叹息，刚才莫独玉连败众人，无敌横扫的场面还未远去，现在就已经战败昏迷了。 　　不怪莫独玉无能，而是他的敌人太强了。 　　乌门仅凭几声咳嗽，就让莫独玉重病缠身，无力动手，最终倒地昏迷。 　　观众当中也有行家，见到莫独玉的脸色，就知道他病重得很，短时间没法出面再战了。 　　道家刚出了个人物，眼下又被废掉，心情能好才怪。 　　但是，本初真人却能按捺火气，主动认输，显得恨不寻常。 　　“你们以为我想认输？” 　　本初真人内心在咆哮，刚才他还没反应，就被某位纯阳真人，将声音送入脑海中。 　　“即刻上台，代表莫独玉人数，将他带回来！” 　　本初真人一阵恍惚，还以为幻听，可等他感受到掌心的冰凉，才知道不是做梦。 　　摊开掌心，躺着枚水龙玉佩，做鲸吞吸水的姿态。 　　“咳咳咳！” 　　道家出面的几人，唯恐被波及，用法术隔空将莫独玉抬下来。 　　但是，他们却在不知不觉间，也开始嗓子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瘟部的神通，可以隔空伤人，传染极强，你们就算故意不触碰，也会被传染！” 　　本初真人摇了摇头，举起玉佩，回忆纯阳真人交代的用法。 　　“走上前来！” 　　几位道家真人靠近，突然发现，玉佩上的水龙猛抬头，对着他们吞吸。 　　下一刻，原本沉重的身躯，仿佛被抽走什么，瞬间轻松起来，嗓子也润了，不再咳嗽了。 　　“这是……” 　　本初真人没回答，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问。 　　然后，他举着水龙玉佩，对着莫独玉按落。 　　惊奇一幕发生了，莫独玉原本痛苦的表情，逐渐舒缓起来，本就因为过度咳嗽，导致胸膛大喘气的样子，也在满满消减。 　　凡是有眼睛的，见到他的模样，都知道病状已经开始好转。 　　“这件玉佩，竟是一件顶级的法宝！” 　　周围的观众们，见到水龙玉佩如此神奇，都有些眼热，甚至还有人，想要朝本初真人借来用用，救治自家的同门亲友。 　　片刻过后，莫独玉收手，实在是玉佩吸不到病气了。 　　他小心翼翼，收起水龙玉佩，这可是纯阳真人借给他救人，回去就要归还，可不能有半点损伤。 　　但是，偏偏有不长眼的人，舔着脸过来自找没趣。 　　“本初真人，在下是……”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直接了当说说，你想做甚？” 　　来人微微一滞，随即笑道，“烦请借玉佩一用，我有同伴刚才……” 　　“滚！” 　　本初真人话音刚落，从袖口飞出一团光球，击打在对方身上。 　　来人倒飞出去，落地大了几个滚，或许嫌丢脸，顺势转入地下，远远离开了。 　　本初真人环视四周，颇有种‘还有谁’的霸气，区区蝼蚁，也有胆子来借玉佩，啊呸！ 　　见无人敢动，他微微点头，总算吓住这帮不知死活的。 　　他刚才受命，代表道家认输，早已憋了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泄，刚才那个也是不走运，硬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周围的各方势力，敢怒而不敢言，知道这是道家一贯脾性，只好暂且忍耐。 　　另一边，医学家之子，接连检查数人，给出结论。 　　“他们只是被瘴气所迷，并非瘟部神通，可以治疗痊愈！” 　　听到这句话，众人松了口气，如此便好，不用去触道家的霉头。 　　擂台上，乌门见到台下，本初真人以玉佩救治莫独玉，起初也很是吃惊。 　　但随后，他便不再关注了。 　　咳声传病，不过是最轻的手段，他也是不忍造成伤亡采用，若是换成瘟部神通中，最狠的几门手段，莫独玉怕是当场就能化作一滩脓水。 　　这枚玉佩对瘟部神通，有一定作用，但也有限。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此刻，乌门是胜利者，站在祭天台上，环视四周，无人敢和他对视。 　　这一刻，乌门感觉很是畅快，自己出身米教，潜藏蛮荒深处，天下少有人知。 　　此番是他出山第一战，就能扬名天下，连不可一世的道家都败在他手上。 　　乌门觉得，此行不虚了。 　　突然，本初真人走到台下，朝他拱手，“乌门，你真不愿意透露身份？” 　　乌门最烦这个，明明自己说明白了，对方总不相信，还一再追问。 　　再看四周，各方来人都眼巴巴看着他，等待乌门吐出‘真相’。 　　乌门心想正好，让你们知道，我究竟是何人？ 　　“我乃米教传人，学的是巫家传承，家师为当代米巫，米教教主！”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这算什么，我们真正想听的，你是背后有那尊神仙？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师父曾说过，或许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巫家之子！” 　　最后四个字，让众人感受到狂澜扑面的感觉，竟然是巫家之子。 　　乌门竟然是巫家之子，传闻中百子之一，难怪了。 　　百家学派，因百子回归的预言而复兴，对百子的崇拜无人能及。 　　先前见莫独玉横扫无敌，连败数位百子，觉得不可思议，眼下听闻击败莫独玉的乌门，同样是百子之一，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果然，数风云人物，还看百子。 　　“既然你不想说，我道家落败，也不必再留！” 　　本初真人拱拱手，“山水依旧，改日重逢！” 　　说罢，带着道家众人，连同昏迷的莫独玉，乘云离开泰山，扬尘而去。 　　泰山之上，瞬间冷清下来，先是佛道走了，现在道家也走了。 　　两大热门接连出局，连蜀中剑修也早已落败，岂不是先前各方预料的好时机？ 　　然而并不是。 　　眼下站在祭天台上的，可是比佛道、道家加起来，更恐怖十倍的存在。 　　乌门，他可是会放瘟的。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 无漏钟 　　“可惜啊，大好桃子，谁与采摘？” 　　名家之子悠然叹息道，他看出周围的尴尬。 　　按理说，强者逐一出局，台上的乌门，上山前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人物。 　　不少人曾设想过，这般形势下，正是上场摘桃子的好时机。 　　但这颗桃子，着实有些烫手。 　　瘟部神通，非死即残，莫独玉就是前车之鉴，眼下谁敢尝试？ 　　唾手可得的胜利看似美好，首先要面对乌门这尊煞神。 　　“医子！” 　　有人凑上来，医学家之子如同被蝎子蛰到，原地跳起来，“去去去，别打我的主意！”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水龙玉佩，思索这件法宝吸取病气的原理。 　　若能吃透这件法宝的精髓，定能助长医学家神通更上层楼。 　　没想到，还有人不长眼，敢来怂恿他。 　　医学家之子怒了，我本来就是凑热闹的，压根没什么想法。 　　你们这帮家伙，谁想死，谁去送死？ 　　原本，医学家的本职，就是治病救人，在众人看来，是克制瘟部神通的最佳选择。 　　奈何医学家之子不肯出面，一时间竟无计可施。 　　嗯，随着时间流逝，恐惧还是消散，众人心思活络起来。 　　不就是瘟部神通么，无非就是病痛之类，总有办法隔绝屏蔽。 　　看乌门的模样，百病缠身，风一吹就倒，只需废掉他的瘟部神通，胜利唾手可得。 　　“有人吗？” 　　人群中开始相互询问起来，伴随着摇头和叹气，显然并不理想。 　　难不成，这场争来争去的大局，就要就此终结？ 　　原本道家要胜出，旁人就已经够难受，眼下换成是乌门，他们发现自己更难受了。 　　道家好歹还是无法战胜的庞然大物，可乌门出身的米教呢？他们谁都瞧不上，怎么肯承认失败。 　　“一定有办法！” 　　许多人脑筋转得飞快，将天上地下的法子，统统过了一遍。 　　终于，有人想到了。 　　“乌门，我来挑战你！”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目光下意识转过去，落在那人身上。 　　“提江真人？” 　　旁门真人之首，散修联盟之主，提江真人。 　　“连传承也未恢复的散修，哪有资格？” 　　百家学派众人，见到提江真人，颇有些轻视。 　　提江真人的身份，在他们当中不是秘密，曾为百家之一的传人，最终未能扶持百子，所以学派也并未复兴，只能以散修身份活动。 　　尽管提奖真人，通过连横合纵，站稳了散修联盟之主的位置，麾下真人的数量之多，远超任何一家学派。 　　但是，百家学派的人，该瞧不起他，还是瞧不起他。 　　原因无他，传承！ 　　散修当中，不乏强大的存在，但多半如流星一现，最终消失无踪。 　　能形成传承，才能源源不断培养出后人，形成延绵万世的基业。 　　曾几何时，方斗的勾曲山，也被视为散修阵营，但自从两位弟子晋升剑仙，已经今非昔比，被提升到和蜀中剑修同等级别。 　　在众多学派中人看来，提江真人登台，无疑是不自量力的表现。 　　纵然以百家人才济济、流派众多，也无法找出克制瘟部神通的法子，更何况是连传承都不完整的提江真人。 　　提江真人，自然知道，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看法。 　　但此刻，他除了擂台上的事情，别的都不关心。 　　“请！” 　　提江真人站在擂台上，朝乌门拱手，“请赐教！” 　　不等乌门回答，他扬手飞出一道幻影，淡得如同轻烟，恍惚一闪便消失了。 　　“嗯？” 　　过了片刻，才有人发现，乌门已经被困住了。 　　困住他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口近乎透明的钟，刚才提江真人打出的，就是这口钟。 　　只见这口钟，透明得近乎看不见，仅仅有一闪而没的光，昭示其存在。 　　“密不透风！” 　　不少人目光扫过钟体，突然明白了，提江真人登台挑战的底气何在。 　　“无漏钟！” 　　“此宝怎么落到提江真人手中！”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 　　这件无漏钟，倒也是大名鼎鼎的法宝，以通体混元、滴水不漏著称。 　　无漏钟的作用，堪称逆天，但也确实鸡肋，所以无人关注。 　　直到此刻，提江真人取出无漏钟，众人才想到，这件法宝，岂不正是克制瘟部神通的利器？ 　　无漏钟，顾名思义，没有半点漏洞，无论是声音、光线，都找不到半点可趁之机。 　　乌门的瘟部神通，纵然能隔空伤人，总还要借助媒介传递，一旦被隔离在无漏钟中，身上的本事等同于废掉。 　　“好主意！” 　　众人越想越有道理，虽然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承认，提江真人使了一手妙招。 　　这还不算，提江真人以无漏钟困住乌门，再度施展起来。 　　“断绝五音！” 　　他对着无漏钟施法，只见钟体光芒闪烁，内部的乌门，再也穿不出半点声音。 　　这下子，半点声音穿不出来，咳声传病的手段废掉了。 　　须知以莫独玉的强悍，刚才就败在此招之下，所以提江真人最先隔绝声音。 　　再然后！ 　　“断绝五色！” 　　无漏钟的透明钟体，如同滴入墨汁的池水，开始变灰，颜色加深，最终变得漆黑一片。 　　这下子，连光线都隔绝，再也见不到乌门的踪迹。 　　“这提江真人，倒也慎重！” 　　众人突然想起，先前乌门施展瘴气团，以五彩斑斓的色泽，迷倒不少台下的观众，可想而知，若不能隔绝光线，也极有可能中招。 　　提江真人不仅想到这一点，更是快速解决，足见上台前，已经深思熟虑很久。 　　“真人此番，大致已经胜了！” 　　台下的散修们，都是提江真人的拥簇，见状欢呼不已。 　　乌门身怀瘟部神通，在他们看来，是个大毒人，看也不能看、碰都不能碰，但现在被无漏钟罩住，隔绝内外，纵然手段再厉害，也无计可施。 　　“你来我往、纷纷收场，结果还是我等散修，拔了这场头筹！” 　　散修们兴奋不已，那么多厉害人物，争来争去，最终还是花落自家。 　　他们如此乐观，但其他人却不这么想。 　　“瘟部神通，岂是这么儿戏就能破解的？笑话！” 　　名家之子连连摇头，“提江真人此举，待会是要吃大苦头的！”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机关算尽仍落败 　　“无怪乎，提江真人敢上台挑战，竟有此心机！” 　　台下各方学派的来人均惊叹不已，瞧不上归瞧不上，但提江真人的策略，仍是让人眼前一亮。 　　尤其是对无漏钟的妙用，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话说先前，多少人绞尽脑汁，想要解决瘟部神通的侵害，最终一无所获。 　　直到提江真人出手，众人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个操作。 　　但是，问题又来了，无漏钟这般偏门的法宝，特长并非斗法，众人也并不在意，为何提江真人要提前入手？ 　　答案很简单，提江真人的心思之深沉，远超过他们在场大多数人。 　　“草莽之中，也有龙蛇蛰伏！” 　　“散修之中，也有杰出之辈！” 　　“提江真人此举，并不处乎意料！” 　　虽说百家学派进来复兴，势力越发兴盛，却少有人灌注到，这些复兴学派的成员，原本都是从数目庞大的散修中产出。 　　除了少量潜伏砸道家、佛道的，大多数学派中人，来源都在散修。 　　可想而知，散修之中藏龙卧虎，不乏强大的存在。 　　区别在于，散修三教九流都有，上限高，但是下限也是极低。 　　所以，外人看来，散修数量虽多，却是一盘散沙，不足为虑。 　　纵然散修联盟成立，许多旁门真人加入其中，也未引起足够重视，因为那些旁门真人，几乎都是三花聚顶的境界，属于入门级真人。 　　学派当中，唯有五气朝元境界，方能有资格称雄。 　　双方的巨大差距，导致了百家学派，根本瞧不上散修。 　　如今，提江真人的惊艳表现，让他们知道失算了。 　　“提江真人若是获胜……” 　　但是，很快就有心思灵活的人，开始思索起来。 　　他们虽然对乌门没办法，惧怕瘟部神通，但眼下不是有提江真人上台了吗？ 　　毫无疑问，无漏钟能克制瘟部神通，提江真人获胜毫无悬念。 　　下一个守擂台的，自然从乌门变成提江真人，就好办多了。 　　他们惧怕瘟部神通，难道还忌惮区区提江真人不成？ 　　所以，各方势力开始蠢蠢欲动，只等提江真人获胜，就要上台挑战，击败提江真人，这才是摘桃子的正确操作。 　　“呵呵呵！” 　　方斗摇摇头，低低笑了几声，却被旁边红鸾观察到。 　　“师父，你笑什么？” 　　“啊不，没什么！” 　　方斗对红鸾笑道，“你认为，提江真人能赢吗？” 　　红鸾见状，知道师父在考究自己，认真看向祭天台。 　　此刻，无漏钟形成滴水不漏的牢笼，将乌门牢牢困在当中。 　　这口无漏钟，好似焊死在地面上，不留半点缝隙，内部的乌门没有半点声音传出。 　　从外界看来，钟内的环境，简直是一片死寂。 　　很显然，乌门已经被困住，毫无还手的余地。 　　但是，红鸾想了想，总觉得不踏实，根据她刚才观战的收获，乌门不应该这么弱。 　　况且，一件法宝就能克制住瘟部神通？ 　　红鸾曾听方斗说过，神通千变万化、没有定式，恰恰这些特征，才是最强的地方。 　　如果说，所谓的瘟部神通，能被一口钟破去，那么也太…… 　　“师父，我认为乌门没有输！” 　　红鸾随即皱眉，苦恼问道，“可这只是我的感觉，具体为什么，我却说不出话来！” 　　“让为师教教你！” 　　“攻守之势，本就是相互转换，没有固定的阵营！” 　　“强则攻、弱则守，这是千古颠之不破的道理！” 　　“相应的，所谓克制，就好比牛顿第一定律……啊呸，就好比力的相互作用！” 　　“恰如水火，水能灭火，火也能蒸干水！” 　　“一锅水能被烧干，可是你见过大海蒸发殆尽吗！” 　　红鸾听到这里，双目一亮，“师父是你说，乌门的瘟部神通，已经远远超过无漏钟能隔绝的范畴？” 　　“你接着看吧？” 　　方斗神秘一笑，心想我哪里知道。 　　…… 　　祭天台上！ 　　提江真人围着无漏钟，来回走了几十个回合，终于放下心来。 　　毫无疑问，乌门已经被牢牢困在其中，插翅难飞。 　　这口无漏钟，还是他早些年意外得来，一直藏在手头无用，没想到这里能建立奇功。 　　众人都畏惧瘟部神通，在祭天台下裹足不前，唯有他看出了机会。 　　所谓的瘟部神通，总不能脱离光水风等媒介流传，只需隔绝一切，就能让乌门沦为没有爪牙的老虎。 　　所以，乌门顶着众人的目光，登上祭天台。 　　事实证明，他的策略奏效了，乌门来不及反抗，就被无漏钟倒扣在下面。 　　无漏钟，万物无漏，断绝所有声光水风。 　　如今，提江真人胜券在握，只需将无漏钟挪移到台下，就赢了。 　　他才不会主动攻击，企图杀伤乌门，对方身怀瘟部神通，又有古武传承傍身，说不定有什么诡异的手段，一旦下了死手，极其容易引发反噬，说不定再起波澜。 　　为了稳妥起见，提江真人决定不斩尽杀绝，将对方送下擂台即可。 　　“无漏钟，起！” 　　提江真人运转法力，正要搬起无漏钟，连带着内部的乌门甩落台下。 　　突然，他双腿一软，全身酸软无力，当场栽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 　　提江真人见到，周身浮现水泡，像是被开水烫伤，伴随着高温发热的征兆，竟是无缘无故得了一场大病。 　　“到底怎么回事？” 　　提江真人先前还好好的，半点病痛也无，况且他是修行有成的真人，寒暑不侵，哪里会得风寒等病症。 　　对了…… 　　提江真人心头升起寒意，莫非是…… 　　瘟部神通！ 　　不等他开口，台下就有人接连出声，旁观者看得最明显，提江真人此刻百病缠身，远比刚才莫独玉更严重。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然中招还不自知，眼下一下子爆发起来，神仙都救不了。 　　“他不可能有机会？” 　　提江真人咳嗽声声，吐出大口鲜血，心中仍是不甘。 　　原本占据上风，怎么瞬间急转直下，他连对方的手段都没看清楚，就落败了。 　　这瘟部神通，乌门是什么时候使出的？ 　　提江真热可以肯定，无漏钟眼下还固若金汤，乌门不可能有机会出手。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收手 　　“为何？” 　　提江真人意识逐渐涣散，但他仍旧不死心，死也要死个明白。 　　登台之前，他趁着乌门不备，就已经使出无漏钟。 　　按照常理来说，乌门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困住，纵然瘟部神通再厉害，打不出去，也无法发挥作用。 　　所以，提江真人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傻瓜！” 　　台下有人指着提江真人哂笑道。 　　“瘟部神通，大可弥漫宇宙，小能藏入微尘，空中无处不在！” 　　“先前为了对付莫独玉，乌门早已将祭天台上，布置处处杀机！” 　　“你跟着后面上台，怎么能不中招？” 　　言下之意，即便乌门没动手，身周空气中，已然藏着瘟部神通的种子。 　　只要有人上台挑战，必然会接触到这些种子，免不了百病缠身的下场。 　　于是乎，众多势力的来人，不由的庆幸起来，刚才见提江真人抢占先机，还有些懊恼，现在看来，幸亏让他上去了。 　　若无提江真人，哪能试出瘟部神通如此恐怖，散布在空气中，无法察觉，能在不知不觉中入侵体内。 　　纵然是真人境界，也不可避免中招，一旦百病缠身，所有法力神通都无法使用，孱弱得如同老狗病猫。 　　台上躺倒的提江真人，眼下全身滚烫，皮肤上大颗大颗水泡，连半根指头都动弹不得。 　　这哪里还是威风凛凛的散修盟主，分明是重病在身、孤苦无依的孤寡老人。 　　“嗯！” 　　突然有人注意到，乌门虽然放倒提江真人，却还没从无漏钟出来。 　　“好极了！” 　　有人想到各种原理，忍不住鼓掌交好。 　　无漏钟，终究是一件犀利的法宝，此刻还在困住乌门，若无提江真人操纵，乌门就出不来。 　　但是，眼下提江真人中招，随时可能昏迷。 　　岂不是说，等提江真人昏迷之后，乌门就彻底困死在无漏钟之中。 　　真要到了那个场面，岂不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祭天台下，四周原本轻微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起来。 　　胜利在望啊！ 　　许多人心头火热，没想到赢得这么容易。 　　提江真人，最好现在就昏死过去，让乌门困死无漏钟。 　　这样一来，强敌尽去，就到了他们各展所长、尽情表演的时刻。 　　一时间，众多目光交错在台上，充满灼热的盼望。 　　“师父，真是乌门提前布下陷阱，才让提江真人中招吗？” 　　方斗听红鸾发问，摇摇头，“当然不是！” 　　唯有他以先天阴阳易经的神通，看出乌门这手玄妙的真相。 　　实际上，提江真人中招之刻，就在他催动法力，想要将无漏钟连带着乌门送下祭天台的瞬间。 　　乌门的瘟部神通，乃是附着在无漏钟上，借助提江真人的法力传输过去。 　　无漏钟，果真名副其实，半点不漏，但是要驱动这件法宝，自然要法力附着其上。 　　法力充斥整个无漏钟，从内到外，自然给了乌门可趁之机。 　　一道瘟部变文，混入法力之中，潜藏着等待机会。 　　提江真人自认为大局已定，忍不住驱动法力，顿时和无漏钟建立联系。 　　那一刻，瘟部变文顺着法力渠道，输入提江真人体内。 　　这便是乌门的手段真相，唯有少数人才能看透。 　　“师父，你果真慧眼如炬！” 　　红鸾敬佩不已，这乌门果真是厉害人物，可惜被困在无漏钟内。 　　“你以为，他真被困住了？” 　　突然间，师父的话在耳边响起。 　　红鸾猛地抬头，“师父，你是说……” 　　“看看吧！” 　　“师父再教你一个道理，凡是认为能凭智商碾压别人的，通常都被别人用智商压在地上摩擦！” 　　言下之意，所有算计祭天台上二人的，最终都会沦为笑话。 　　他和红鸾的对话，没有避讳旁人，自然也被不少人听到。 　　许多人不以为然，心想方斗刚才声称放弃机会，眼下却酸溜溜说些风凉话，果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不满归不满，却也没人光明正大说出来，明摆着得罪人么！ 　　祭天台上！ 　　提江真人粗重喘息几声，突然仰天笑了，“输了！” 　　“我百般算计，最终还是输了！” 　　“可笑！” 　　随即，他剧烈咳嗽着，目光露出毅然决然的神情。 　　“我是输了，但你还要赢，绝不能让那些小人捡了便宜！” 　　“乌门，我这就把你放出来！” 　　“无漏钟……” 　　台下众人见到这一幕，心中都在咒骂，简直是损人不利己。 　　你提江真人铁定没戏了，为何不能牺牲自己，成全我们呢？ 　　偏偏要将乌门放出来，让大家不好过？ 　　只可惜，提江真人此刻，已经是油尽灯枯，竟在中途昏倒过去。 　　“哈哈！” 　　如此反转的结局太过刺激，有人甚至忍不住，大声笑出来。 　　这下好了，提江真人昏死过去，无漏钟无人操作，乌门再也出不来。 　　接下来，就是他们‘龙争虎斗’，角逐最终的资格。 　　但是…… 　　“嗯！” 　　从无漏钟的方向，突然传出一声惊叹声，可乌门不是被倒扣钟内，怎么…… 　　刷刷刷！ 　　惊诧的目光接二连三，投向无漏钟的方向。 　　只见漆黑的钟体，瞬间飞天而起，乌门现出踪迹，和先前一般无二，显然并未遭受什么折磨。 　　“糟糕！” 　　众人见状，知道乌门实力完好，摘桃子的希望落空了。 　　可，提江真人昏迷，他是如何脱身的？ 　　众目睽睽之下，乌门走到提江真人身旁，俯视着他。 　　“你刚才想要放我出来，无论真实用意如何，都值得我出手一救！” 　　“那几个人，快过来！” 　　…… 　　不知过了多久，提江真人缓缓醒来，有些发蒙。 　　昏迷前，他就已经想到，自己身中瘟部神通，又无道家的水龙玉佩相救，凶多吉少。 　　可眼下是什么状况？ 　　“盟主，你醒了！” 　　旁边走来几个散修，竟然都是他的心腹手下，再看四周，还是泰山之上、祭天台下。 　　“盟主，你输了，幸好那乌门够意思，出手收了瘟部神通！” 　　“你眼下已然无恙，只是有些虚弱，修养片刻即刻！” 　　提江真人沉思片刻，露出苦笑，“这样也好！” 　　是啊，好歹尝试过了，即便失败，对他对其他散修，也是个交代。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竟然是他？ 　　提江真人这边，从生死边缘走了一趟，有种大彻大悟的淡然。 　　乌门出手相救，还是出乎他的预料。 　　但是，听身边人解释，乌门不用他出手，也能冲出无漏钟。 　　还是因为他昏迷前，想要撤去无漏钟，方才激起乌门感谢，出手相救。 　　提江真人回想起来，真是庆幸，他那是想明白了，与其自己和乌门同归于尽，还不如放出乌门，让其他百家学派趁机渔利的打算落空。 　　他出身散修，又是传承失败的学派残余，天生和百家学派不对付。 　　那些学派瞧不上他，提江真人也看不起对方，大家凭本事打天下，谁也不比谁高贵！ 　　昏迷前，提江真人已经想到，那些人企图获得渔翁之利，凭着自己落败，也要放出乌门，可惜病得太重，最终功败垂成。 　　但是，乌门能自己冲破无漏钟，这是他没想到的。 　　“瘟部神通，果真这么厉害？” 　　提江真人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念叨着。 　　他这边终告落幕，但祭天台上，还没到尾声。 　　乌门再度守擂成功，进一步证明瘟部神通的恐怖，也让众人彻底失望。 　　提江真人刚才的策略，将所有因素考虑到，可谓是胜算最大的一次，结果还是失败。 　　如此一来，在场众人也是无计可施。 　　但是，还有不死心的。 　　“乌门，我也来挑战你！” 　　没想到，提江真人刚下台，没等到半刻中，就有一人跳上擂台。 　　“原来是毒家！” 　　医学家之子，见到这位学派众人，立刻认出其来历。 　　在上古时期，医家和毒家师出同门，属于一棵藤上结出的两个瓜。 　　区别在于，前者是利用药石救人，后者则是提取万物之毒，提升自身实力。 　　瘟部神通没出现之前，毒家的本领，才是令人避之不及的凶煞。 　　“是他，难怪？” 　　各方势力，见到毒家之子，也有些意外。 　　毕竟，百家复兴，门派众多，像名家、纵横家、阴阳家这样高调的，也有数量众多名声不显的，剩下就是行踪成谜的。 　　毒家就是最后一种，虽然复兴了，但很少有人见过。 　　今日，泰山之上，各家都来了，也没人注意到，毒家之子也来了。 　　他此刻登台，目的不言而喻，也是要争夺秋收大祭的资格。 　　而且，更重要的是，毒家的手段，说不定能对付乌门。 　　没错！ 　　经过接连验证，瘟部神通的厉害，众人有目共睹，想要克制全无可能。 　　神通毫无破绽，使用神通的人，却是有机可趁。 　　乌门满脸病容，一看就是个病秧子，可以直接从他下手。 　　若是其他学派的手段，怕是尚未接近，就被瘟部神通放倒，唯独毒家学派是例外。 　　毒家的神通，也有无声无息伤人的手段，能融入空气、流水和土壤中。 　　跟重要的是，毒本为药，毒家之子身藏百毒，对瘟部神通有一定的抵抗力，可以坚持的更久。 　　权衡之下，众人才发现，毒家之子是最合适的挑战人选，胜算还挺大。 　　嗯，毒家之子，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乌门没有露出半点异色，朝毒家之子拱拱手，“请！” 　　话音刚落，毒家之子头顶，升起方圆半亩的毒云，充斥着五彩斑斓的艳丽色泽。 　　远远望去，毒云翻滚着，时刻幻化出毒蛇蝎子，都是些狰狞凶猛的毒虫。 　　“以魂养毒，算是毒家至为高明的手段！” 　　有人看出，毒家之子的这朵毒云，炼化许多珍奇毒虫的魂魄，使得毒性猛烈无比。 　　但是这一朵毒云，就杀伤亿万条毒虫方能成就。 　　相应的，云中的剧毒，也是令人避之不及。 　　台下的旁观者们见了，不惊反喜，总算能抗衡乌门了。 　　“乌门，你来瞧瞧，我毒家的神通如何？” 　　毒家之子上台挑战，除了秋收大祭外，还是心中不甘。 　　他出身毒家，原本众人敬畏的该是他，可自从乌门出现后，便夺走所有人的关注。 　　凭什么？ 　　毒家之子心想，总要在台上，挫败乌门，让各家学派瞧瞧，什么巫家传承、瘟部神通，统统比不上他毒家的神通。 　　头顶的毒云落下，化作浓烟滚滚，顷刻间笼罩祭天台。 　　台上原本宽敞的空间，瞬间乌烟瘴气，从毒家之子脚下，朝前方铺展蔓延开。 　　首当其冲的，便是对面的乌门。 　　这些剧毒并非一盘散沙，而是化作不同的形状，呈现各种轨迹。 　　有的化作一窝毒蜂，嗡嗡嗡铺天盖地而来，有的则是烟团在在地上滚滚而去，速度快若闪电。 　　眨眼间，乌门身周便铺满各种剧毒化物。 　　更重要的是，毒家之子身周遍布剧毒，隔绝开来，纵然瘟部神通来袭，也能支撑片刻。 　　但是，在这之前，乌门已经被剧毒缠身了。 　　“嘿嘿！” 　　乌门笑了两声，真是好笑啊，在你们眼中，瘟部神通是什么？ 　　现有提江真人，现在又是毒家之子，你们搁这儿照方抓药，给我玩解谜呐！ 　　也罢，就让你们见识下，瘟部神通的真正恐怖。 　　乌门突然开口道，“毒家之子，你好好瞧瞧，背上是否有个大瘤子？” 　　毒家之子下意识要反驳，他后背光滑如镜，笔直如尺，何来大瘤子。 　　但是，令他却下意识，伸手往后一摸，当场魂飞魄散。 　　手底下的皮肤，一个大瘤子迅速生长起来，压得他后背驼起来，沉重得让他透不过气。 　　“你……” 　　没等毒家之子，发出惊诧的叫声，乌门又问道，“就没有不舒服吗？” 　　这话问的，毒家之子明明很舒服，听完就不舒服了。 　　鼻子口中瞬间充斥鼻涕，然后就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打喷嚏，震得脚下祭天台抖三抖。 　　“啊嘁！” 　　一连串喷嚏响起，毒家之子脸色涨红，胸膛灼烧得似乎要炸开。 　　果不其然…… 　　台下各方势力，见状摇摇头，这才撑了多久，又中招了。 　　别看毒家之子，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三下五除二，就被乌门拿住了。 　　祭天台上到处都是毒云，却半点不管用，毒家之子仍旧被瘟部神通命中，喷嚏打得地动山摇，眼下已经没心思进攻了，正朝着地面泼洒鼻涕泪水。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殒命 　　“啊呀呀！” 　　毒家之子狂怒之极，他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也知道这幅模样落在众人眼中，将变成永远无法抹掉的污点。 　　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呀！ 　　乌门的瘟部神通，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唯有亲身经历才知道厉害。 　　周身毒云缭绕，原本是无懈可击的防御，却仍然被对方命中。 　　毒家之子心寒之余，也是疑惑不已，自己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咳咳咳！” 　　毒家之子一不留神，猛地喷嚏打出，却见到眼前地面上，几团内脏碎片在跳动。 　　“不好！” 　　他知道情况不妙，已经伤及内脏，若不及时制止，只怕这条命就没了。 　　身为修行者，还是真人境界，纵然生命力强大，却也不是全身毫无破绽，一旦伤及头颅、内脏，就是危及生命的致命伤势。 　　“快结束了！” 　　名家之子见状，知道毒家之子的选择不多，参照先前提江真人的做法，此刻撤去毒雾，主动认输，还能捡条命回来。 　　毕竟，乌门虽然掌握诡异的瘟部神通，但性格并不凶残，从刚才的斗法就能看出。 　　乌门对提江真人都能冰释前嫌，更别提是毒家之子了。 　　名家之子的想法，也代表其他势力的想法，见好就收，已经是眼下最佳选择了。 　　奈何，毒家之子偏要与众不同。 　　或许是他常年离群独居，养成了偏激的性格，行为处事都和常人大相径庭。 　　你以为他会认输？并不是。 　　相反，毒家之子想孤注一掷，在自己断气前灭杀乌门。 　　他的想法也很好，乌门一死，瘟部神通后继无力，说不定就能抢回条命。 　　“万毒攻心！” 　　毒家之子拼尽全力，大吼一声，藏在周身各角落的残存力量，都在拼命压榨中疯狂涌来。 　　下一刻，散布祭天台各处的毒云，从刚才平静的状态，瞬间变得汹涌起来，就像是被捅了老窝的马蜂群。 　　眨眼间，从毒云中飞出无数光线，不约而同朝着乌门心口钻去。 　　光线包含紫白金青、红黄蓝绿、黑灰靛青等等，如霓虹灯般，照射得祭天台绚烂无比。 　　但是，在这幅绚烂场面下，乃是致命的杀机。 　　看似美丽梦幻的光线，实则是从毒云中凝缩的毒光，来去无踪、快如闪电，一旦命中，蔓延得速度将难以遏制。 　　这便是毒家之子最后的底牌，也是他绝境翻身的最大希望。 　　毕竟，乌门虽然神通厉害，身体却不太好，只要能攻击到他本人，效果将好的出奇。 　　无数色彩斑斓的光线，眨眼间收聚成一团锥束，末端扎入乌门的心口。 　　“中了！” 　　毒家之子病得奄奄一息，喘息声如同老牛，见到此情此景，还是振奋起来。 　　只等乌门一死，就能施法自救，重新站起来。 　　他已经想好了，乌门死后，台下众人都是乌合之众，无人是他的敌手，这次纷争的最大获益者，将是他毒家之子。 　　“呃……” 　　毒家之子想得正美，猛地发现不对，那些毒光命中乌门，却停在半空，迟迟不落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他生怕自己病重气力不济，再度压榨为数不多的法力，将毒光往前在催动几分。 　　几分距离的增加，足以将毒光送入乌门体内，将他当场毒杀。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毒光形成的锥束，仍旧停在空中，仿佛刚才毒家之子的努力，只是他的幻想，实际上并未发生。 　　“嗡！” 　　台下轰动起来，显然那些观战者们，看到的东西比毒家之子更多。 　　他们清楚看到，毒家之子全力发出的毒光，起初快若闪电，但是到了乌门面前，却陡然慢了下来。 　　乌门稍微抬起手，朝着虚空抓了抓，结果毒光如深陷泥潭，再也前进不得。 　　差距太大了！ 　　观众们已经有了判断，毒家之子看似万无一失的策略，实则是小孩子把戏。 　　无论他设计得多么精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心机智慧都成了徒劳。 　　乌门，这位米教大巫，以绝对强横的姿态，将他彻底打翻在地。 　　尽管毒家之子，还不死心，催动毒光想要翻盘，但在乌门都不用动手，稍微变化就能化解他的攻势。 　　一切都尘埃落定。 　　毒家之子输了。 　　“呼呼呼！” 　　毒家之子，颓然趴在祭天台上，双目无神，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输得这么惨。 　　生命走到最后尽头，却无人给他答案，唯一的好消息是，他无需煎熬太久，很快就能走向解脱。 　　乌门呢？ 　　他站在原地，目光冷漠看着，丝毫没有出手，撤去神通解救毒家之子的意思。 　　众人见了这才明白，别看乌门先前搭救提江真人，就认为他是滥好人，人家真能狠心杀人的。 　　毒家之子不走运，成了乌门展现狠辣的对象。 　　于是，这位心比天高的百子，在绝望和无助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死后，祭天台上缭绕笼罩的毒云，没了束缚，当即如同崩塌的高山，朝着四周滚滚流淌开来，眼看着即将蔓延到四面八方。 　　泰山上，还有众多来自各方的势力，并非个个都能抵挡毒云。 　　一旦被毒云蔓延开来，将会迎来死亡惨重的局面。 　　“瘴吞！” 　　乌门一声喝，刷刷刷，祭天台四面八方，出现八个瘴气团。 　　瘴气团再度出现，不带半点攻击征兆，而是旋转着，开始吞吸台上的毒云。 　　毒云似乎有生命，意识到被吞入后的下场，拼命蠕动着，长出触手和爪子，企图逃离瘴气团的吞吸，可惜，没了主人操纵，仅凭本能，如何能拜托瘴气团？ 　　刷刷刷！ 　　眨眼功夫，散落各处的毒云，被吸拉出八条水桶粗的形状，百川汇海般朝瘴气团内部钻去。 　　“原来如此，毒家之子败得不冤！” 　　众人见到瘴气团吞吸毒云，如同家常便饭，乌门更是浑然不在乎，便知道毒云对乌门没有半点威胁，毒家之子最大的底牌成了笑话。 　　从一开始，毒家之子上台，就已经摆脱不了落败的命运。 　　唯一区别在于，如果他表现得好些，如果不是最后关头还要行凶，或许乌门还能放他一条命。 　　现在么，说什么都晚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医子 　　这次不用医学家出手了，直接上人收尸，将毒家之子拖走。 　　毕竟，人都死透了，没有拯救的比较。 　　期间还有个小插曲，四次三番，都无人肯上台收尸，也不知道是畏惧毒家之子一身之毒，还是尸体上残留的瘟部神通。 　　到最后，还是乌门大手一挥，将毒家之子送到台下。 　　人潮肉眼可见散开，都离得远远的，不敢接近毒家之子。 　　瘟疫，是会传染的。 　　见识到乌门杀人的手段，谁想事情前，不在心里掂量几下？ 　　“毒家还有人吗？” 　　有人高声叫了几下，发现无人回应，毒家之子的尸身躺在地上，颇有些凄凉。 　　“名家之子，你看……” 　　有人找到名家之子，毕竟他在名义上，是百家学派之首。 　　平日里，众多学派冲突，若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最好的裁决人就是名家之子。 　　眼下，毒家之子无人认领，好歹是百子之一，任由曝尸荒野，总不是事儿。 　　“毒家人丁稀少，怕是无人来了！” 　　名家之子提议，“索性就此焚化，用铁盒装了，在泰山上找个地方供奉了！” 　　“这样好！” 　　日后若是有毒家后人前来祭拜，请回毒家之子的骨灰，也是方便至极。 　　他们虽然同为百家学派，但终究是外人，做到这一步也很不容易了。 　　片刻后，烟火缭绕，毒家之子渐渐消失在火光中。 　　这边火化了毒家之子，祭天台上，乌门还在等着。 　　秋收大祭的争夺，已经持续了十几个日夜，到现在还没结束。 　　毕竟，只要还有一人挑战，乌门就要接受。 　　“敢问，还有人挑战么？” 　　“我！～” 　　台下众人全都轰动了，到底是谁这么头铁？ 　　“医子，你怎么冲动了？” 　　见到发话之人，所有人大跌眼镜，不应该啊！ 　　提出挑战的，竟然是与世无争的医学家之子，出乎众人意料。 　　周围的学派众人，多半和他有交情，知道医学家之子淡泊名利，专心救人，根本对所谓的秋收大祭没兴趣。 　　而且，这次泰山纷争以来，在他的手下，救了不知多少人。 　　所有人都不理解，为何医学家之子，要趟这次的浑水。 　　“医子，你的所长不在斗法，还是算了！” 　　台上的乌门，竟以委婉的口吻，劝说医学家之子放弃。 　　若非见到刚才毒家之子的下场，众人听这话，还以为他真就通情达理。 　　“是啊，医子，你擅长救人，斗法争强非你所长！” 　　有和医学家之子交好的学派众人，忍不住苦苦劝道。 　　但是，医学家之子铁了心，也不管身边人劝阻，纵身跳上祭天台。 　　“乌门，我上台来，有自己的理由，你想不想听？” 　　乌门点头，“但说无妨！” 　　医学家之子，取出身上的药囊、药杵等器具，长叹口气。 　　“上古时代，气候温和，仅有春秋二季，无酷暑严寒，一年一春秋！” 　　“那时候，百家争鸣，才有了春秋百家的称号！” 　　“上古时代，也是大争之世，后来多以春秋代指大争之世！” 　　“我们百家重生以来，一直在思索全路，从未停息过！” 　　“各家学派，有行医的、做买卖的等等，百行百业不一而足！” 　　“我身为医学家之子，也在想自己能做些什么，毕竟医学家不在的时候，医学早已传遍天下，百姓有郎中大夫，生病也有药石针灸！” 　　“百子回归，百家复兴，我医学家重生，难道只能救治几个斗法受伤的修行者么？” 　　说道这里，台下各学派，被说动心思，百家重生起来，一直走的迷茫。 　　尽管实力扩张，但前路不明，就算有了代天选帝，也始终有些格格不入。 　　医学家之子的困惑，何尝不是他们的困惑。 　　医学家之子突然看向乌门，“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上苍行事，从来都是一饮一啄，还有因必有果！” 　　“你乌门有瘟部神通，可以杀人无数，连修行者都抵挡不了！” 　　“若任由你荼毒天下，世间百姓亿万，怕是不够你杀得！” 　　“医学家，就该扫平瘟疫，让你瘟部神通，无用武之地！” 　　乌门听到这里，突然质问道，“你怎么就认为，我的瘟部神通，会用在残害百姓身上？” 　　“今日不会，不代表将来不会！” 　　医学家之子说道，“你的瘟部神通，就像一口锋利的刀，若无刀鞘束缚，无论如何都会伤人！” 　　他指着自己心口，说道，“我医学家之子，愿意做这口刀鞘！” 　　医学家之子，摊开双手，“来吧，对我施展瘟部神通！” 　　“若我侥幸不死，定能参透神通奥妙，以医学家的手段，找出破解的办法！” 　　“将来纵然你有歹念，也无法危害苍生！” 　　言辞之中，竟是要舍身为人。 　　乌门沉默，然后抬起头，“如你所愿！” 　　“我也告诉你，百瘟横行，一分由天灾，九分是人祸！” 　　“想要破我瘟部神通，仅仅是你医学家的手段，是远远不及的！” 　　“请受招！” 　　话音刚落，乌门面前一道乌光闪烁，眨眼间消失无踪。 　　普通！ 　　毫不意外，医学家之子栽倒在地上，双目紧闭，生死不知。 　　“医子！” 　　医学家的几人，早已得了吩咐，此刻才走上前来。 　　“把你家医子带走！” 　　乌门突然说道，“他有心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想要破解我的瘟部神通，乌门岂是心胸狭窄之辈，就给他这个机会！” 　　“他还活着，你们带走好生照顾！” 　　几位医学家的门徒，面露悲伤，但还是对乌门行礼表示感谢。 　　再然后，医学家门徒们，将医学家之子逃走，整个过程中，没有半点避讳接触，显然早已做好舍身忘死的准备。 　　这场斗法匆匆结束，给众人带来心灵的震撼。 　　谁也没想到，医学家之子上台挑战，竟是为了找机会，窥探瘟部神通的奥秘。 　　有人联想到，先前医学家之子，在台下照顾伤者，或许认识到瘟部神通的厉害，才有了这次壮烈登台的举动。 　　无论如何，这次挑战尽管如飞蛾扑火，却在众人心目中，大大提升医学家之子的地位。 　　这位医子，纵然不善斗法，仍然令人尊敬。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我要挑战 　　“这位医学家之子，才是继承了学派真髓！” 　　名家之子，忍不出叹息不已，他自愧不如。 　　百家学派，本就是上古时代诞生，以各行业为根基诞生。 　　在那个时代，文明跨越式发展，从基本的农耕中，分化出各种行业，才有了百家学派的诞生。 　　可以说，百家学派应运而生，天生肩负使命。 　　那个时候，才是百家学派的黄金时代。 　　就算当下，百子回归，带动各家学派复兴，仍然未能重回巅峰。 　　毕竟，自从上古时代终结，百家的学派思想，分散到人世间，修行精要被三家瓜分，剩下的行业理念也或多或少也继承。 　　等到百家学派复兴，却发现自己有些‘多余’。 　　直到今天，医学家之子登台一番慷慨激昂的话，激起众人心头豪情。 　　百家学派，再也无法承受平庸，眼前的代天选帝，是他们再回辉煌的时代。 　　祭天台下，气氛开始变了。 　　原本，各家学派纷纷畏战，多有束手束脚。 　　说来好笑，百子来了不少，可刚才上台挑战的，加起来不满一个巴掌。 　　这便是如今的百家学派，不复当年豪情，开始变得精于算计，懂得保存实力。 　　直至医子一番话，打醒他们，若是没了魂儿，百家学派纵然重生，也不过是乞丐版的道家。 　　“说得好啊！” 　　突然间，一道人影跳上祭天台，“乌门，我商家之子挑战你！” 　　方斗听到这个名头，多看了几眼，毕竟先前正统新生之战，商家传人曾为百家之首。 　　这位商家之子，实力也并未多么惊艳，充其量就是中上，没想到也敢挑战。 　　“乌门，我知道你下手，非死即伤！” 　　“但医子说得对，我百家学派，从来都是大争之世兴起，就如同弄潮的大鱼，不是越过龙门，就是淹死在激流之中，没有第三条路！” 　　“现在，你可以施展瘟部神通了！” 　　方斗也发现，周围的众多学派，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他们似乎找了目标和方向，开始焕发全新的力量。 　　“没想到，仅凭医子一番话，就能让百家重燃信念！” 　　信念的力量无比强大，眼下已经逐渐在酝酿着。 　　乌门没有说话，伸手朝虚空一抓，周身响起沙沙沙的声响。 　　仔细看去，乌门指缝间流淌一粒粒晶莹的米粒，在空中连成一线。 　　众人都忘了，他除了瘟部神通，本身还有巫教传承。 　　莫独玉面对一般百子，动用火部天章就能轻松获胜，而他乌门，刚才对医学家之子使用瘟部神通，无非是敬重对方。 　　眼前商家之子，还不值得他施展瘟部神通。 　　“这是……” 　　名家之子身后，袁明微微吃惊，下意识看向方斗的方向。 　　方斗似乎察觉他目光，转过头来，微笑以对。 　　袁明连忙低头，内心砰砰乱跳，“深不可测、深不可测！” 　　他突然发现一个大秘密，这位乌门，似乎也和师尊有关系。 　　这些年来，世间也有许多灵米流传，但唯有勾曲山的弟子才知道，自己师父手中的灵米独树一帜，远非其他人可比，甚至还有配套的法术。 　　但是，袁明见乌门施展法术，竟有些熟悉。 　　“袁明……” 　　袁明心思杂乱，突然被名家之子开口吓了一跳。 　　“这里人多眼杂，不要做些多余的事情！” 　　原来名家之子，注意他看向方斗，好心提醒。 　　“知道了！” 　　…… 　　祭天台上！ 　　商家之子，施展学派绝学，周身都是各种钱币，有贝币、刀币、布币、皮币等等。 　　钱财一多，或许有些庸碌，但在他身边却不会，因为许多钱币都是古董，带着历史厚重。 　　伴随着商家神通的施展，无数钱币纷飞如雨，和乌门打出的灵米斗在一处。 　　顶顶担当，钱币和灵米交锋，竟发出刀剑碰撞、万马奔腾的惨烈声势。 　　可想而知，二人的法术神通交锋，何其剧烈？ 　　商家神通，逐渐展露出奇特之处，随着钱币和灵米的交锋，法力不仅没有损耗，反而越发高涨起来，似乎每次冲锋对抗，法力都水涨船高。 　　“好家伙，互通有无、财富倍增！” 　　这是商家的理念，自从上古行业分化以来，物资剩余，从而诞生了商人的概念。 　　商人虽然不出产任何物资，却能通过商业循环，让财富增加，堪称神乎其神的手段。 　　运用到斗法之中，商家神通能无中生有，不断增值法力，一步步压过对方。 　　“乌门，再不使出瘟部神通，你就要败了！” 　　商家之子忍不住催促道。 　　“不急，再看看！” 　　乌门饶有兴致，观察空中纷飞的各色钱币。 　　“那好，让你见识下！” 　　商家之子高声喝道，“贷而生利，无中生有！” 　　从他体内，涌现数十倍乃是上百倍的法力波动，竟在瞬间将法力增幅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名子，这是？” 　　袁明看得眼热，对方竟有如此厉害的手法，短短瞬间实力暴增百十倍。 　　“这是商家的惯用伎俩，通过抵押借贷，一文钱能做成一百文的生意。” 　　“若是赢了，还能填补一二，输了就万劫不复！” 　　…… 　　祭天台上，商家之子迎来这波爆发，漫天钱币瞬间大放光明。 　　最终，光明汇聚成庞然一物，内圆外方，对照着天地二物。 　　‘孔方兄’！ 　　此物正是世间必不可少，人人不可或缺，口中唾骂、心头垂涎之物。 　　一字曰‘钱’。 　　二字曰‘青蚨’。 　　三字曰‘鬼推磨’。 　　四字曰‘上清童子’。 　　商家之子，功力百倍增加之余，召唤出这枚钱币，内方外圆，两面均无刻字，乃是历朝历代的钱母，又称为‘模子’。 　　一枚铜钱，重比泰山。 　　“去！” 　　只见这枚铜钱，缓缓旋转起来，朝着乌门碾压过去。 　　乌门见状，却冷笑道，“钱虽好，饿时岂能充饥、寒时岂能穿衣？” 　　“你有大钱一枚，我有白米两把！” 　　“咱们称量一二，是你的钱重，还是我的米重！” 　　话音刚落，乌门掌心聚拢，一粒粒晶莹的米粒，在掌心聚拢成两堆。 　　“来吧！” 　　商家之子举起大钱，乌门掌握灵米，要在祭天台上，比一比轻重。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你上？ 　　钱与米，谁轻谁重？ 　　二者都是文明世界，举足轻重的存在，前者关系到物资流通天下，人人交换有无，后者呢，则是人生存不可或缺的东西。 　　在这擂台之上，钱和米开战一场前所未有的称量。 　　台下众人都知道，看似钱米之争，实则是商家之子和乌门的对抗。 　　商家之子召出的钱母，带着滚滚气运，乃是千百年来，钱币流通带来的文明厚重底蕴。 　　而乌门打出的灵米，同样不可小觑，附带上人道气运，一粒米重若泰山。 　　“成败，在此一举！” 　　众人充满期待，若乌门使用瘟部神通，商家之子一点胜算也没有。 　　但是，乌门此刻使用灵米法术，落在众人眼中，还是有一拼之力。 　　弄不好，商家之子真有获胜的可能。 　　“一钱之力，能值几何？” 　　乌门突然长叹一声，“我米教自西南搬入蛮荒，钱财货币无用，唯有手中灵米才能果腹，和野人换取物资存身！” 　　“朝代更换，钱币更是几度变迁，唯独吃进嘴里的米，亘古不变！” 　　“你的钱币再重，比得上一米之永恒？” 　　话音刚落，乌门手中的灵米，猛地暴涨成一座米山。 　　米山从天而降，正中巨大钱币上，轰然有声。 　　商家之子，起初也不以为然，钱币通体滚圆，稍微旋转，就能卸掉米山的重压。 　　但是，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他的预料。 　　米山一击即中，压制得钱币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胜负已分！” 　　方斗悠然开口，心中充满无限感慨，灵米法术，乃是他当年灵机一现创出。 　　从那以后，方斗也没有多关注，却没想到米教这边，已经将灵米体系的法术神通，钻研到这个地步。 　　乌门打出的灵米神通，对上商家之子的钱母，呈现压倒性优势。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方斗却是门清，见到乌门出手，就知道他赢定了。 　　果不其然，米山重压下，钱母光芒万丈，金灿灿惹人眼红，像是无数金山银山才能堆砌出来，但就算光芒再强，也敌不过米山的重压。 　　灵米淅沥沥落下，似飞湍、似激流，顷刻间将钱币埋在里面。 　　“轰！” 　　最终，整座米山落下，彻底镇压住钱母。 　　商家之子颓然跪倒在地上，他输了，输得极惨，对方尚未使出瘟部神通，就已击败他。 　　乌门却不解释，瘟部神通最强，他最得意的，还是米教的看家本事。 　　在他看来，以灵米为核心的全新巫术体系，乃是巫道闻名复兴一来，最伟大的成就。 　　乌门身为米教最杰出的后辈，对灵米法术，也是同样着迷。 　　平日里，他最遗憾的是，自己出身太晚，没能见识到当年米巫的风采。 　　米巫，这个神秘的传说，一直在米教中流传，甚至整个教派的名字，都是以他命名。 　　乌门外出闯荡，除了给教派扬名，也是为了寻找米巫的踪迹。 　　可惜，上得祭天台，所遇到的对手，都不尽如意。 　　“罢了！” 　　乌门撤去米山，钱母失去灵性，散成漫天钱雨，稀稀落落掉落在商家之子面前。 　　商家之子的落败，并未引起多大波澜，毕竟上台前，众人也不太看好他。 　　更重要的是，商家之子的出战，代表百家的心气都恢复了，先前保存实力的心思，眼下都消失的差不多。 　　可想而知，接下来，还有更多百家学派的成员上台挑战。 　　果不其然，商家之子刚离开，有一位‘百子’上台挑战了。 　　“这位是命理家之子！” 　　名家之子，不忘普及身旁的袁明，“命理家的学说，在道家也有流传，以观星望命，测算命理为主。” 　　“甚至，多有指命夺运的咒杀手段！” 　　袁明微微一惊，“竟如此厉害！” 　　“厉害也厉害，若能修炼到纯阳，铁口直断、指谁谁死！” 　　名家之子介绍着，冷不丁听到袁明低声开口，“名子，我想上台看看！”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这时候，祭天台上，命理家之子施展本命神通，不断掠夺乌门的气运命数。 　　也有人低声分析，“命理家神通，若修行到纯阳，可以逆天改命，一名乞丐也能改成帝王命格！” 　　“命理家之子，修为不到，只能在擂台上短暂改命，削弱气运，交战时占据上风！” 　　“饶是如此，此战也有些看头！” 　　祭天台的斗法，逐渐变得精彩起来，但名家之子这边，却无心看了。 　　“袁明，你可要想好了！” 　　名家之子劝慰道，“方剑仙让你跟着我们，必定不愿见到你有事情！” 　　有些事情，他没有说明白，袁明尚未晋升剑仙，怎么有底气上台？ 　　祭天台上，走马灯似的换人，没有一人低于真人境界，其中不乏朝元层次的强者，落败之后非死即残，堪称惨烈。 　　袁明虽是剑仙弟子，但上得擂台，人家可不会给他面子。 　　真要出了什么事情，名家之子就发愁怎么和方斗交代。 　　“是啊，袁明，你稍安勿躁，等晋升剑仙，有的是机会！” 　　阴阳家之子，也参与劝说中来。 　　袁明听在耳中，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开口之前，他就已经打算赌一把。 　　别人看来，乌门强得无法战胜，但袁明却看到一线生机，也是取胜的机会。 　　“名子，我早已经想好了，刚才的想法，并未一时冲动！” 　　袁明冷静说道，“实不相瞒，出来前，师父曾给我自主决断之权。” 　　“因为师父曾说过，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雨大风吹！” 　　“请名子给我机会！” 　　袁明没有一意孤行，毕竟眼下他跟着名家之子，在对方庇护之下，这么大的决定，也需要征求对方同意。 　　名家之子看着他，心头升起自愧不如的感觉，方剑仙高明啊！ 　　袁明身为天帝候选，养在身边太久，容易生出嫌隙，毕竟人家是储君，总是以师道尊严压制，反而不美。 　　从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袁明极有主见，不是轻易能听意见的。 　　在名家之子看来，这是帝王的合格心态，进一步证明袁明的身份不假。 　　“想好了！” 　　名家之子想通了，郑重询问袁明。 　　“对，想好了！” 　　“下局你上！”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袁明登台 　　名家之子所料不差，果然还有下一局。 　　而且，结果也和他预料的一样，命理家之子数了。 　　纵然命理家的神通，能改命夺运，听起来逆天且恐怖，实则在境界不到时，仍存在许多限制。 　　不走运的是，他的对手是乌门。 　　古巫的巫术中，同样有类似的手段，不巧的是，乌门正好精通一二。 　　结果就是，乌门使用古巫术，抵消命理家的神通，反手一击，将对方打落擂台。 　　和上一局相同，乌门没有使用瘟部神通，动用的是巫术。 　　他以实际战绩证明，并不只会瘟部神通，其他手段同样犀利。 　　“袁明，你坚持想法？” 　　台上胜负已分，命理家之子，虽然落败，好歹捡了条命。 　　名家之子看向袁明，再三确定，希望对方认识到乌门的强大，打消这个念头。 　　“我意已决！” 　　袁明语气淡然，但听在名家之子耳中，拥有某种令人心悸的威压。 　　“伴君如伴虎！” 　　这个念头出现在心头，名家之子感慨，仅仅是天帝候选，还处于微末时期，就有如此声势，将来如何？ 　　“可以，你做主，我们不干涉！” 　　袁明得到满意的答案，猛地举手，“乌门，我要挑战你！” 　　刷刷，接连有目光传来，落在袁明身上。 　　“名家之子？” 　　起初，还有人没反应过来，以为是站在袁明身前的名家之子。 　　不少人莫名兴奋起来，“太好了，名家之子出手，有看头！” 　　百子当中，名家之子是毫无疑问的头等战力，众人望尘莫及。 　　其他学派之子，无论是谁上台，都不如名家之子登台，带来的可靠感更强。 　　“说不定，这次真能击败乌门！” 　　某些人，已经开始遐想起来，名家之子力敌乌门，将其挫败。 　　“不是他，是他身后那个！” 　　误会只是一时的，毕竟袁明还高举胳膊，很快就有人看出来，是他提出挑战。 　　各家的兴奋劲儿，瞬间打消殆尽，原来不是名家之子，而是名家的一个门徒。 　　袁明太过普通，虽然先前跟着修天赐方玉京二人，在大江边上观战，也曾出现在公共场合，但相比明媚的红鸾，他太过普通，以至于外人都以为是随从。 　　现如今，出现在名家之子身后，也被误认为名家门徒。 　　名家门徒挑战，还不如其他百子呢？ 　　一时间，各方势力意兴阑珊，觉得这就是场闹剧。 　　“你？” 　　乌门也皱起眉头，从个人反应中，他猜出袁明的处境，更何况一眼看出，对方连真人境界都没达到。 　　“等你到了真人境界，再来尝试不迟！” 　　乌门也认为，眼前的袁明，是个想出名的晚辈。 　　可是，祭天台挑战，可不是儿戏，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其他乱七八糟的人纷至沓来，他岂不是要疲于奔命。 　　“先前可没说，上台挑战限制在真人境界！” 　　袁明一步步走上前，名家之子等走在两旁，为他分开道路。 　　“名家之子，这是在干什么，想要推新人，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场合？” 　　落在众人眼中，袁明的举动，无疑出自名家之子的指使。 　　他们也能猜出此举用意，无非是门中有个天才，想要一举扬名，便要以祭天台为契机。 　　可是，祭天台争夺，何其庄重的地方？ 　　对手可是乌门，别看他出手伤多死少，真要惹恼了他，毒家之子就是前车之鉴。 　　闹不好，名家之子苦心培养的新人，就要折在这里。 　　“你？” 　　乌门心头微怒，真把他当成出名的垫脚石了。 　　他的想法，也和其他势力相似，无非是见他乌门厉害，想要上台挑战，肯定也没抱着获胜的奢望，但只要抵挡一两招，活着走下擂台，就能得到百倍的名声。 　　“还是下手不够狠呐！” 　　乌门不怒反笑，朝袁明招手，“来吧！” 　　心中已存了心思，等袁明上台，二话不说，就要用瘟部神通，让他凄惨死去，震慑众人。 　　反了天了，连真人都不是，就敢挑战他？ 　　“师父，那是袁明！” 　　红鸾惊呼不已，指着走向祭天台的袁明，美目圆瞪。 　　“看到了，你小声点！” 　　红鸾压制声音，“他怎么敢？” 　　刚才乌门接连挫败强敌，连不可一世的莫独玉都输在他手下，出战之人，无不是百子中的佼佼者。 　　每场斗法，都充满惊心动魄的变数。 　　那些落败者，每一个在红鸾看来，都强的不可思议，换做自己绝无法抵挡几招。 　　对比之下，乌门更是强绝无双，在红鸾心目中，唯有师父才能将其挫败。 　　她现在看到什么了？ 　　袁明，最多比她强少许，怎么敢上台挑战乌门？ 　　“师父，袁明这是在犯傻，你怎么不劝劝他？” 　　方斗耸耸肩，“劝什么，他都是大人了，自己做的决定，我身为师父，也不好干涉！” 　　天帝候选，口含天宪，最初的决定谁敢更改？ 　　方斗甚至注意到，名家之子、阴阳家之子都在两旁，显然是劝不动。 　　这袁明，自从离开勾曲山，越发成气候了。 　　方斗甚至在估算，或许有一天，袁明能收服百家学派，成为竞争天地名额的助力。 　　别看袁明眼下剑仙未到，但他是仅有的三位天帝候选之一，不能以常人视之。 　　“孩子大了，开始不听话！” 　　方斗摇摇头，“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早早放出去了，否则留在家里也是闹心！” 　　红鸾见方斗没有干涉的心思，内心始终还有些担忧，毕竟袁明那么‘弱’。 　　“师父，袁明虽然人性，但好歹是你的弟子！” 　　“他不知好歹，若是待会儿快被打死，你千万要出手相助！” 　　方斗哑然失笑，这帮弟子间的感情，倒是挺深厚的。 　　“你放心，我好歹是他师父，袁明不管闯多大的祸，最后还不是要我兜着！” 　　“而且，你也别以为，袁明真没有一拼之力！” 　　方斗摆着双臂，嘴角翘起，总算有机会，见识下天帝候选的神奇了。 　　佛道的帝心、朝廷的皇帝，同为天帝候选，从未展露出众之处。 　　众人都以为，所谓的天帝候选，多半还在象征意义上。 　　但方斗却不这么认为，天帝候选，绝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认输 　　“名家之徒，籍籍无名，也敢来挑战我？” 　　乌门脸上无半点怒色，反而呈现温和的笑容。 　　实则他心中杀意旺盛，眼前的青年已经是个死人了。 　　先前医学家之子、商家之子，他并未动用瘟部神通，而是以巫家神通击败。 　　而现在，给他打算一上来，就对乌门动用瘟部神通。 　　对他来说，先前是切磋，现在是杀人，二者不可混为一谈。 　　“无名之辈，让阁下笑话了！” 　　袁明倒也坦然，并未解释误会，反正是上台挑战，什么身份有何重要？ 　　“动手吧！” 　　乌门淡然开口，对手连真人都不是，他实在提不起兴趣。 　　只等袁明动手，就要施展瘟部神通，痛下杀手。 　　“也好，献丑了！” 　　袁明一出手，没有动用剑招，因为是勾曲山的招牌。 　　台下人多眼杂，见到他手中剑光，就能把他的勾曲山背景猜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他选择了灵米法术。 　　无人知晓，勾曲山中，也是有灵米法术的。 　　平日里，方斗传授灵米法术，当成课外调剂，剑术还是主课。 　　袁明指尖一点，米粒大如磨盘，旋转着朝乌门头顶砸落。 　　“噫？” 　　乌门正要施展瘟部神通，将袁明弄死，见到这颗灵米，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心头一动，想要继续看下去。 　　“刷！” 　　乌门袖口，白光一闪，对着磨盘大灵米对撞。 　　咚！ 　　两物空中对撞，从急速停下来，露出本来面目，原来乌门打出的，同样是一粒灵米。 　　“果然……” 　　乌门眼睛都在发亮，袁明的法术有独到之处，可惜境界太低，在他手中施展起来，没有办法造成半点威胁。 　　唯独是这颗灵米，太有意思了。 　　“你果真出自名家？” 　　袁明听了摇摇头，“我可没说过！” 　　台下各方势力，见到袁明打出灵米，也是微微吃惊，这可不是名家的手段呐！ 　　世间灵米流传无数，大都用在食用增强势力，少有利用灵米施法的。 　　米教算是一个异类，但今日他们又见到第二个了，若不是袁明和乌门不认识，他们都要以为，袁明是出自米教的来人了。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袁明并非如他们先前猜想，是名教门徒。 　　“难道是农家？” 　　和米相关的学派，众人思来想去，最符合的就是农家。 　　越想越有可能，农家没了主心骨，眼下成员四散，各自为战，有继续跟着朝廷的，也有离开京城寻找农家之子下落的。 　　眼前的袁明，落在众人眼中，无疑是出走的‘农家’一员。 　　“难怪了！” 　　思来想去，一切都顺理成章，朝廷丰收，最大功臣是农家，为何农家不能争取秋收大祭的资格？ 　　“这是来讨还公道的！” 　　众人看向袁明的目光，都带上几分怜悯，可惜了。 　　袁明的境界，众人有目共睹，不到真人境界，连拼命的机会也无。 　　就看眼下，同样两颗灵米对撞，大小相同，但结果落败的肯定是袁明。 　　不光是他的灵米会打得粉碎，还会被对方趁胜追击，撞得粉身碎骨。 　　呃？ 　　出乎意料，两颗灵米当空坚持住，并非当场分出胜负。 　　乌门环抱双臂，眼神带着笑意，看着袁明。 　　有趣啊！ 　　这些年来，他走遍四方，想要寻找米巫的下落，没想到今日，总算有意外之喜。 　　这趟上泰山，本来想要为米教扬名，结果真就找到线索了。 　　他留手了。 　　台下一片哗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明嘴角浮现一抹笑，他的猜测是对的，对方果然和师父有关系。 　　“你可认识米巫？” 　　他正在思索，对面乌门已经开口询问起来。 　　“米巫，什么？” 　　袁明心头咯噔，这个答案，只有师父才知道。 　　乌门见他不回答，以为他心生顾忌，手指清点，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我以施法屏蔽四周，你我对话，没有第三人知道！” 　　“你修行的米教法术，究竟是从何学来？” 　　…… 　　台下开始骚动起来，他们分明见到二人嘴唇在动，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很显然，有人施展法术，屏蔽声音，肯定有重要事情交谈。 　　“名家之子，究竟在干什么？” 　　他们都看向名家之子，却见到对方的表情，有种意外中的放松。 　　果然，袁明敢上台，早已有所准备。 　　乌门竟然手下留情，还屏蔽四周和他单独对话，显然有什么内情。 　　“勾曲山，深不可测呐！” 　　名家之子心知，袁明身上的奇特之处，多半出自勾曲山，对方再厉害，没被发现天帝候选的身份前，也只是被方斗调教出来。 　　“这不是米教法术，而是我勾曲山独传！” 　　乌门听到前半句，还想追问，等听到后半句，猛地瞪大双眼。 　　“你是勾曲山的人？” 　　“不错！” 　　袁明等的就是对方这个反应，故意问道，“您听过勾曲山？” 　　“的确！” 　　乌门听罢笑了，误会了，不是米巫传承，是勾曲山。 　　勾曲山有灵米，旁人不知道，他们米教还不知道么？ 　　“你是方剑仙的弟子？” 　　“不错！” 　　“上台来争，也是出自方剑仙的意思！” 　　袁明诚实回答，“是我自作主场，与师父无关！” 　　“这样啊？” 　　乌门陷入沉思，随手一挥，解了屏蔽祭天台的法术。 　　“嗯？” 　　四周哗然，原来陡然间，屏蔽擂台声音的法术撤了。 　　乌门虽然略显失望，但得知袁明是勾曲山弟子，还是有些高兴。 　　他扫了眼方斗的方向，心中暗自记下了，师父一直对他提及的恩人就是这样。 　　然后，乌门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一句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我认输！” 　　台下寂静片刻，随即响起沸腾的人声，轰然不绝于耳。 　　怎么就认输了？ 　　“我身为米教传人，理当对勾曲山传人退避三舍。” 　　“乌门，不可能对方剑仙的门下拱手！” 　　乌门说罢，朝袁明拱拱手，“你赢了！” 　　说罢，转身一跃跳下祭天台，哈哈笑了几声，扬长而去。 　　台下无数目光，都看向袁明，前后变化，如同梦幻一般，到现在都不敢确定是真的。 　　乌门不战自败，主动认输，竟将祭天台让给一个真人不到的青年。 　　而且，这位青年不是别人，还是勾曲山方斗的弟子。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袁明守擂 　　“好个方斗，简直是老奸巨猾、老谋深算，老……” 　　某家学派的百子，低声喝骂，不经意扫到方斗酷似少年的面容，一个‘老’字憋在嘴里，再也说不下去。 　　情况已经很‘明朗了！’ 　　勾曲山剑仙方斗，看似洒脱，开战前表明不会参入。 　　实际呢，在这幅看淡名利的外表下，藏着伪君子的险恶算计。 　　他方斗是不出面了，却派出弟子争夺。 　　渐渐地有人回想起来，好像见过袁明在勾曲山弟子人群中，可以确定他的身份。 　　一时间，各方势力均腹诽不已，先前我们敬重你淡泊名利，但现在看来，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卑劣小人。 　　骂归骂，但事情已成定局。 　　乌门当真众人面前认输，而且直言不讳，自己绝不和方斗的弟子交手。 　　言下之意，早些年间，方斗曾对他有什么恩情。 　　“袁明，此战你赢了！” 　　乌门拱拱手，转身下了祭天台。 　　周围各方势力，看他眼神复杂，他们都知道，单凭袁明的实力，还敌不过乌门一根手指头。 　　奈何，袁明有个好师傅，乌门不得不卖给他面子。 　　由此可见，方斗的人脉之深远，远超众人想象。 　　乌门迎着异样的眼光，一步步走下祭天台，走到半路笑了起来。 　　虽然落败，也并非一无所获，为米教扬名是其一，能亲眼见到剑仙方斗是其二。 　　有了这两点收获，这趟出来值了。 　　下一刻，乌门身上窜起黑烟，裹着他化作一条黑龙，消失在天尽头。 　　众人收回目光，纷纷看向祭天台上，神情复杂。 　　台上的袁明，是最弱的守擂者，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上去摘桃子。 　　但是，台下鸦雀无声，迟迟没有动静。 　　开玩笑，乌门都主动认输了，真以为袁明背后没人。 　　勾曲山剑仙方斗，可是就站在旁边，盯着你的后背。 　　这个时候，就要考虑到一件事情，击败袁明固然简单，却要在日后承受方斗的怒火。 　　权衡利弊，选择就有些困难！ 　　“哎！” 　　名家之子长叹口气，袁明能挑战成功，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可以看出，刚才乌门主动认输，原因不在袁明身上，而是看在方斗的面子上。 　　名家之子，感叹方斗早有准备之余，也为袁明担忧起来。 　　百家学派，已经被挑起斗志，虽然略有迟疑，却不会轻易被唬住。 　　用不了一时片刻，马上就会有人上台挑战，不用多厉害的人手，随便一个百子登台，就能将袁明打落台下。 　　唯一让名家之子宽心的是，方斗就在旁边，纵然袁明落败，对方肯定也不会下死手，最多受些伤势。 　　也罢，让袁明吃吃苦头。 　　名家之子想到这里，微微点头。 　　“师父，你是不是早已料到？” 　　见到袁明获胜，红鸾刚开始吃惊，但后来越想越不对劲。 　　“刚刚猜出一些！” 　　方斗看着袁明，眼神抱着玩味的神色，这位徒弟不愧是天帝候选，竟然已经懂得开始利用他了。 　　他早已看出，袁明敢于登台，肯定从灵米法术中，看出乌门所属的米教和他的关联。 　　也就是说，袁明登台前，已经笃定有惊无险，甚至还能搏一把，所以才选择出战。 　　结果，赌赢了。 　　可是，乌门是看在方斗面子上，方才让出祭天台的位置。 　　现如今，方斗百口莫辩，除他之外，恐怕是个人都会以为，这一切有他在背后操纵。 　　袁明此举，得了名声好处，但一切的恶意揣测、名声受损，反而由方斗承受了。 　　“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方斗直吸凉气，看来今后师徒相处，也少不了勾心斗角了，累！ 　　然后他越发觉得，当初将袁明放出勾曲山，乃是最明智不过的选择。 　　“既然你想单干，让我瞧瞧，你的本领！” 　　方斗也知道，自己的面子有限，能劝退一个乌门，不见得人人都要给他面子。 　　可想而知，百家学派中不乏胆大的，肯定会有人上前挑战。 　　接下来就看袁明的表现。 　　…… 　　“袁明，我来挑战你的勾曲飞剑！” 　　台上出现一人，打扮得如同圣诞树般，全身挂满亮闪闪的东西。 　　“鉴家之子！” 　　旁边有人给出答案，原来鉴家是专门坚定古物、宝贝，收藏研究的学派。 　　一直有说法，鉴家门徒均为夺宝童子，手中无数珍贵法宝层出不穷。 　　难怪鉴家之子上台，恨不得全身都挂满了。 　　“袁明，你刚才也玩够了，现在可以下去了，将擂台交给我！” 　　鉴家之子大咧咧说道，“你还未到剑仙境界，守不住这擂台！” 　　听对方轻视，袁明却也没动怒，笑着问道，“难道你就守得住么？” 　　“实不相瞒，我可以！” 　　鉴家之子自信说道，“纵然守不住，也比你做得好！” 　　“小朋友，这里是斗法的擂台，不是拼爹的舞台，你的剑仙师父救不了你！” 　　本以为，这番话能激怒袁明，令他方寸大乱。 　　但是，袁明仍旧冷静看着他，“这么多废话，你不准备开始了？” 　　“好心境！” 　　鉴家之子又想到，实力不够，心境修为高有什么用？ 　　“让你见识下，我鉴家的历尽万宝鉴真功！” 　　从他袖口，飞出灯、杖、镜等各色法宝，宝光纵横交错，散发如彩虹版的光芒。 　　鉴家的修为境界，归根结底是拼收藏，收藏的法宝数量越多、品级越高，实力就越强。 　　几口呼吸间，从鉴家之子袖中飞出的法宝，何止上百件。 　　数量虽多，质量也不含糊，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品法宝。 　　寻常修行之人，有一两件就了不得，但是在鉴家之子手中，却如同河边的鹅卵石般泛滥。 　　一般人都惊诧于法宝数量之多，但有明眼人却观察到，这些法宝虽多，但在鉴家之子一人掌控中，丝毫不乱，反而如军队般齐整。 　　袁明也发现这一点，眉头渐渐紧皱。 　　有时候，不是法宝越多越好，一人精力有限，不可分出太多，就好比先前的白帝剑仙，最多能驱使两口剑仙，再多就不行了。 　　可是在鉴家之子手中，突破了法宝数量上限，一件件法宝如同臂使，堪称奇迹。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藤杖 　　“厉害！” 　　袁明也有种赞叹，百家学派人才济济，随时都有惊喜出现。 　　眼前的鉴家之子，能群策法宝，数量多而不乱，已经超过普通修行者。 　　他拜在勾曲山门下，时至今日，手头也才攒了三四件相似层次的法宝。 　　再看对面，法宝的数量，已经躲到夸张，对他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脚下是祭天台，身后的观战众人，甚至连师父和红鸾都在其中。 　　袁明深吸口气，后退不得，唯有勇往直前。 　　“嗖！” 　　袁明抬手一指，飞剑飞出，猛地朝着半空划拉。 　　剑光长达数十丈，将鉴家之子的法宝群截成两半，伴随着火星四溅，显然有法宝躲闪不及，直接承受飞剑的锋利攻击。 　　“飞剑？” 　　鉴家之子终于等来这招，威力惊人，有资格伤到他，但也仅限如此了。 　　他施展的历尽万宝鉴真功，具备遇强则强的体型，纵然面对剑仙，也有相应的战法策略。 　　更何况，袁明打出的只是飞剑。 　　别以为，他堂堂鉴家之子，只会令法宝排队，还有更厉害的。 　　“势起！” 　　一声令下，空中无数法宝翻滚起来，开始寻伴结对。 　　当场有人看出端倪，竟是要让法宝彼此联合，发挥更强大的威力。 　　原理很简单，单纯的一盏灯和一面镜，纵然能杀敌却也有限，若是二者结合，镜光将灯光火焰送到任意角落，甚至还有扭曲、反弹、吸收等功用，简直能起到翻倍上涨的作用。 　　很显然，鉴家之子，恰好掌握这么绝学。 　　祭天台上，原本凌乱的法宝，很快整理完成，虽然数量不变，但结对配对后，散发出的力量已经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连台下的观众都感受到巨大的威胁。 　　“鉴家之子，这是要牛刀杀鸡啊！” 　　明摆着，此招纵然不是压箱底的绝活，也是鉴家之子能掌握的最强绝招之一。 　　如此大张旗鼓，可不仅仅要战胜袁明，更多是做给方斗看。 　　用意无非就是：我这么强了，你也有目共睹，你弟子虽然败了，我也没伤及他性命，你多少卖个人情，别再追究了，否则…… 　　“师父，你……” 　　红鸾见到漫天法宝，围绕袁明头顶旋转，也感觉不妙。 　　宝光阵阵，撕裂云层，大地为之颤动，这便是鉴家之子尚未出手前的征兆。 　　真要动手，谁能拦得住？ 　　“别担心，袁明正要遭遇危险，我第一时间上去拦着！” 　　方斗安慰红鸾。 　　…… 　　“袁明，你也看够了，现在下去！” 　　鉴家之子，带着不用质疑的与其，对着袁明朝台下一指。 　　言下之意，你自己不肯走下去，我凭自身实力，将你打下去。 　　袁明也不含糊，当场撒了把米，无数晶莹米粒，散布空中，久久没能落地。 　　再然后，飞剑嗖一声，钻入一颗米粒中。 　　漫天灵米中，飞剑影子时刻在转移、穿梭，扰乱鉴家之子的追踪。 　　鉴家之子闭目不动，头顶一枚圆镜中，飞剑的踪迹若隐若现。 　　显然，袁明在等待出手的机会，而鉴家之子奉陪到底。 　　看到这里，众人方才发现，袁明一手勾曲山剑术，倒也精妙无双，除了境界火候不足外，却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但是，仅凭如此，就敌得过万宝在手的鉴家之子？ 　　“哗啦啦！” 　　三件法宝，香炉、蒲扇和油壶组成阵势，喷吐白色火焰，烧得周围地皮卷曲翘起。 　　时不时，由蒲扇掠过香炉，送出一股股热风。 　　擂台上的灵米首当其冲，转瞬间被吹散大半，飞剑差点露出行踪。 　　袁明急忙变招，方才稳住形势，但对面又有类似的法宝组合，足足有四五个，从左右两边包抄过来，情况越发危急。 　　旁人看来，袁明的落败，就在须臾之间，无需等待太久。 　　下一刻，袁明左手引剑，右手从心口捧出一朵火光。 　　此火，正是从残魂手中分化而出，是方斗赐给弟子防身之用。 　　“去！” 　　袁明打出这团火，正中对面三件法宝，汹涌的火力迸发出来，香炉当场融化成液体，蒲扇、油壶甚至原地气化，没留下半点渣滓。 　　“不好！” 　　尽管被破坏一组法宝，鉴家之子已经感觉不妙，就要将其他几组法宝撤回。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袁明猛地吹气，掌心火花当场裂开，如同绽放的花瓣，朝着不同方向伸出火舌。 　　哗啦啦！ 　　火舌后发先至，卷住一两件法宝，当场烧得融化，滴落地面变成废铁。 　　“这是？” 　　没人能想到，勾曲山除了剑术厉害，还有一首凌厉的御火法术。 　　鉴家之子心疼不已，这些法宝都是他心爱之物，众多收藏中的极品。 　　刚一个回合，就毁掉了七八件，可谓是损失惨重了。 　　他当即改变主意，说什么也要给袁明个教训。 　　“呼呼！” 　　鉴家之子，突然反应过来，眼前一团火光，急速放大。 　　“啊呀！” 　　鉴家之子情急之下，掌心飞出一抹乌光，当在火光面前。 　　这团火，已经烧了好几组法宝，可谓是凶威赫赫，他又是临时打出，按理来说效果不大。 　　但是，奇迹一幕发生了。 　　火光碰撞到乌光，不复先前绚烂，竟是当场摊开了，乌光没有半点损失。 　　鉴家之子低头，露出狂喜。 　　他手中握着的，乃是一截藤杖，看上去不起眼，像是山间随处可见的枯藤纠结而成。 　　但就是这根藤杖，挡住了火光的攻击。 　　“嗯？” 　　方斗盯着藤杖，这宝贝可不一般，残魂的真火都烧不掉。 　　由于纯阳火太眨眼，残魂将真火改头换面，旁人看不出来，但威力却不在纯阳火之下。 　　藤杖能挡住火光，显然大有来历。 　　鉴家之子也是随手一扔，没想到不起眼的藤杖，意外建功了。 　　“呵呵！” 　　他手握藤杖，御风升起，朝着火光当头劈落。 　　火光被藤杖击中，当场被打成两半，朝着左右分开飞走。 　　鉴家之子再看藤杖，表面一如往常，没有半点烧焦的痕迹。 　　“果真是好宝贝！” 　　这根藤杖，当初到手时就已经非常神秘，即便他动用所有鉴宝手段，仍然没能看出半点奇特之处。 　　今日，方才挖掘出奥妙。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认主 　　“呼呼！” 　　袁明摊开手掌，两团缩小一圈的火光，落在掌心，蠕动几下聚合。 　　火光再度成型，只是比先前略显暗淡，这也是难免的，接连烧毁几组法宝，刚才又被打成两半，有所损耗也是应当。 　　相比之下，他更关注对方手中的藤杖。 　　袁明可是知道，师父上次的真火，乃是从一位老怪物手中得到，焚山煮海不在话下。 　　他也曾实验多次，对这团真火极其自信。 　　对方手中的藤杖，能硬扛真火而不烧伤，显然是难得法宝。 　　他心头一动，开口问道，“你这法宝，可有名号？” 　　“此宝，名为仙藤杖！” 　　鉴家之子心思活络，当场取了个名字，倒也中肯。 　　袁明听了，琢磨两下，点点头。 　　却不料，一个声音响起，“胡说，我明明叫行天法杖，你给我乱取什么名字？” 　　卧槽！ 　　这下子，连台下的方斗都坐不住了，通灵法宝啊！ 　　毫无疑问，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鉴家之子手中的藤杖。 　　这下就说通了，只有通灵法宝，才能挡住凤凰真火。 　　鉴家之子的表情，从疑惑变成惊喜，最后是狂喜交加。 　　对鉴宝之人来说，能在有生之年，亲手鉴定一件通灵法宝，这是足以写在墓碑上的丰功伟绩。 　　没想到，自己竟然掌握一件通灵法宝。 　　更没想到，此物躺在手中多年，从来都当成是无用的废物。 　　“好好，行天法杖，我说错了，这才是你的名字！” 　　鉴家之子，简直将之当成掌上宝，就要提起来仔细观摩。 　　但下一刻，藤杖变得重若千钧，压得他手腕往下直堕。 　　什么情况？ 　　鉴家之子差点被拽得胳膊脱臼，猛吸口气，方才稳住身形。 　　下一刻，藤杖嗖一声化作乌光，从他手中逃走。 　　“你才不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是他！” 　　刷刷刷！ 　　无数看热闹的目光，顺着藤杖指向的方向戛然而止，袁明！ 　　袁明有些发愣，指着自己，“我？” 　　没等他反应过来，乌光一闪，藤杖竟主动挤入袁明的手中。 　　“没错，就是你！” 　　天地之间安静下来，整个泰山之上，围绕着祭天台周围，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袁明，夺宝之仇，我和你不共戴天！” 　　鉴家之子，双目充血，一副拼命的模样。 　　有什么法子能激怒鉴家门徒呢？破坏或盗走他们的藏宝。 　　等闲法宝的丢失，就足以让鉴家之子不死不休，更何况，这根藤杖可是通灵法宝。 　　鉴家虽然擅长鉴宝收藏，但或许是宝物太过泛滥，纵然数量多，等级却没提上去，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件通灵法宝。 　　今天终于等到了，可还没捂热，就插着翅膀飞走了。 　　“怎么能说我抢的，明明是他自己过来？” 　　袁明举起藤杖，猛地发现触感有异，仿佛涂了一层胶水，粘的死死地，甩也甩不掉。 　　他哭笑不得，这件法宝赖上他了。 　　“我不管，你把行天法杖还来，我或许还能留你条命！” 　　鉴家之子面带杀机，显然不是单纯威胁。 　　袁明没有回答，他暗中尝试好几次，果真是丢不开。 　　他也是哭笑不得，不是我不想还，实在是被黏上了。 　　“好，你利令智昏，也怪不得我下狠手！” 　　…… 　　台下，众人窃窃私语，好好一件通灵法宝，竟然主动钻入袁明手中。 　　过程太过曲折离奇，就算亲眼所见，他们也不敢相信。 　　思来想去，还是只有一个解释，方斗的阴谋。 　　这就解释的通了。 　　袁明无名小辈，能有什么坏心思，无非是听从师父方斗的指令行事。 　　通灵法宝，可不是一般人能吸引过来，必定是方斗暗中施展什么手段。 　　好啊，勾曲山果然处心积虑。 　　方斗：我……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斗心想你算是问对了，在场众人，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这根藤杖，或许是来头很大的天材地宝，但先前却不是通灵法宝。 　　真正蜕变的通灵法宝，还是袁明放出凤凰真火，与之碰撞一下之后。 　　凤凰真火的力量，激发藤杖内部的潜力，让其晋升为通灵法宝。 　　当然了，凤凰真人只是引子，真实情况就是，藤杖积累足够，已经处于突破的边缘，只是被袁明一烧，捅破那层隔阂。 　　所以，藤杖通灵之后，立刻对袁明产生好感，认其为主，因为启灵的那团火光，是从袁明体内飞出，沾染了他的气息。 　　前因后果就是这样！ 　　红鸾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般内情，袁明的运气也太好了。 　　但随即，她又担忧起来，这可是一件通灵法宝，鉴家之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说，先前看在方斗面子上，鉴家之子或许会手下留情，眼下为了夺回法宝，肯定会痛下杀手，袁明岂不是危险了？ 　　“不会不会，你小瞧了通灵法宝！” 　　方斗可以感受到，藤杖内部浩瀚如海的力量，此物在通灵法宝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突然，他有些羡慕袁明的狗屎运了。 　　…… 　　“行天法杖，通灵法宝，持之可行于天际，八方无疆、天地无界！” 　　名家之子合上卷轴，袁明倒是好运气，一上台就到手通灵法宝。 　　他招呼阴阳双子等同伴，“待会儿，帮着袁明抢回通灵法宝！” 　　很显然，就算同为百家学派，这件事情上，他们还是决定站在袁明一边。 　　谁叫你鉴家之子有眼不识真宝，错把通灵法宝当成干柴，若非袁明激发，怎能发现本质不凡？ 　　而且，不能发现也就罢了，发现了还守不住？ 　　我都替你害臊，总怪别人抢东西，也不想想，为何通灵法宝舍弃你而去，宁愿跟着别人也不要你？ 　　“明白，我等自然同进同退！” 　　名家之子等人看向祭天台，只等袁明不支，就会出手相助。 　　在他们看来，就算守不住擂台，能得到一件通灵法宝，也算不亏此行。 　　擂台上，袁明终于放弃尝试，直接问藤杖。 　　“你到底想干嘛？” 　　“主人，只要你不丢掉我，一切都好说！” 　　藤杖谄媚说道，“你刚才想扔掉我，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要不咱俩处处，也好让你见识下本杖的可贵之处！” 　　“也好，先帮我应付那个急红眼的！” 　　“好的，没问题！”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王者之器 　　鉴家之子，看着行天法杖的目光，如同钩子般，恨不得立刻抢回来。 　　但是，藤杖牢牢‘握’在袁明手上，必须先击败他。 　　“区区法师层次的剑仙！” 　　鉴家之子深恨不已，“这次连你的师父，也救不了你！” 　　虽说他也忌惮方斗，但为了通灵法宝，便是撕破脸皮也顾不得，勾曲山虽然势大，百家学派也不是好惹的。 　　“夺宝神手！” 　　鉴家之子猛地开口，空气震荡不休，一股无形距离，隔空降临在藤杖上。 　　“嗯？” 　　袁明双臂颤抖，遭受大力拉扯下，行天法杖如同生出双翅，随时可能飞走。 　　“主人，无需担心，看我的！” 　　行天法杖蹭蹭两下，朝左右两边冒出白光，真就生出一双洁白的翅膀。 　　然后，袁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行天法杖拉着遁入虚空。 　　鉴家之子扑了个空，没想到对方应变如此之快，但想来多半是行天法杖的奇特功用。 　　“行天法杖，怎么听来，和苦行家的行者杖，功用有几分相似？” 　　祭天台下，有人忍不出提出心中疑问，二者的名字和功能，都有七八分相似，难怪能联想到。 　　而且，二者都是通灵法宝，只不过，行天法杖的通灵程度，似乎比行者杖更高些。 　　“袁明，你逃不了！” 　　鉴家之子发了狠，双臂抬起，从袖口飞出无数沙粒，迎风长成形形色色法宝。 　　明知袁明的真火厉害，此刻他也顾不得，不惜任何手段，也要擒获袁明，夺回行天法杖。 　　这件通灵法宝，已经成了袁明的心病，若不能解决，怕是要活活憋死。 　　鉴家功法，确有独到之处，无数法宝彼此相连，看似分散各处，却相互呼应，开始形成某种庞然大物般的统一存在。 　　祭天台这片战场上，顿时被无数宝光充斥，逼得袁明不得不现身。 　　嗖！ 　　袁明手举行天法杖，从高空落下，脚下是大片法宝组成的屏障。 　　可想而知，一旦他落到法宝之中，必将遭受鉴家之子苦心布置的围攻。 　　而且，他想要转身离开，也不可能。 　　因为，鉴家之子操纵下，越来越多的法宝，从四边八方包抄过来，甚至还有从云端落下，将袁明围拢在中央，再无半点转圜的余地。 　　“行天法杖，真能逍遥行天、无所窒碍？” 　　这一幕，正是对行天法杖的考验，这件通灵法宝的底色如何，就看面临困境的反应。 　　众人目光都击中在行天法杖之上，却忽略了袁明，实在是二者不搭配。 　　袁明面对无数法宝，也有些头皮发麻，虽然行天法杖信誓旦旦，但他还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不知来历的法宝上，开始估算该如何打穿重围。 　　结果，内心思索一圈，发现不太可能。 　　鉴家驱使法宝的法术，自有奥妙，如此数量的法宝，竟如同军队般训练有素，按照功能和作用相互配合，起到了增加威力的效果。 　　袁明保守估计，换成两位剑仙师兄前来，才有可能杀穿屏障，脱身而出。 　　但是他么…… 　　心里正愁着，手上的行天法杖突然一跳，猛地挣脱他的手指。 　　说来也怪，刚才死死粘在手心甩也甩不掉，眼下竟主动跳出去。 　　袁明心道不好，若无这件法宝，自己绝无可能脱身。 　　“臣服！” 　　行天法杖竖在半空，以傲然的口吻，朝着四面八方大放光明。 　　凡是被光芒照到的法宝，如同遇到天敌，将锋芒转为向下，不约而同对行天法杖做出臣服的姿势。 　　这种变化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在场所有的法宝。 　　甚至连祭天台下，某些人的法宝带在身上，离得远也遭受影响，开始嗡嗡颤抖，释放出畏惧的情绪。 　　“怪了！” 　　众人皆不明所以，只见到祭天台上，众多法宝不战自溃，同时向行天法杖表示臣服。 　　“王者之器！” 　　鉴家之子，没有趁机出手，而是望着行天法杖，满脸都是震撼。 　　这件藤杖，不仅是通灵法宝，更是王者之器。 　　所谓王者之器，也是通灵法宝中的异类。 　　人有王者，法宝通灵之后，也会诞生出王者，可谓是万中无一的罕见存在。 　　鉴家的传承中，王者之器只存在传说中，从鉴家存在以来，世间从未出现所谓的王者之器。 　　久而久之，这个说法被当成无稽之谈。 　　今日，鉴家之子却见到，传闻中的王者之器，竟出现在世间。 　　他手中的无数法宝，形形色色、强弱有别，各自都有独到之处，却在行天法杖的威压下，陆续表示臣服。 　　这正是王者之器的特征。 　　想想看，两人以法宝互殴，其中一人手持王者之器，就能让对方所有法宝失灵，岂不是稳赢？ 　　王者之器的逆天之处，还不止于此，只是鉴家的记录未能穷尽罢了。 　　“我真是……” 　　鉴家之子想到这里，恨不得抠出眼珠子，有眼无珠，如此稀世珍宝落在手上都不认识，最后落得为他人作嫁衣裳。 　　行天法杖，这件法宝比他所有收藏加起来，更珍贵千倍百倍。 　　可惜，对方认袁明为主，已经拿不回来。 　　鉴家之子，越想越是绝望，没希望了，若是普通通灵法宝，争一争也没什么，偏偏这是王者之器。 　　王者，宁死不屈，不可降服。 　　王者之器一旦认主，永不改变，就算能强杀袁明，也会导致器灵自毁，从通灵法宝降格成普通法宝，得不偿失。 　　再说了，此刻鉴家之子的所有法宝，都被行天法杖震慑住，他那什么去为难袁明。 　　“袁明，你赢了！” 　　鉴家之子艰难开口，这一刻，他不光承认失败，更是放弃了行天法杖的所有权，内心难过得想要吐血。 　　再看袁明这边，可谓是大获全胜，不仅到手一件通灵法宝，连带着慑服的众多法宝，也是静静摆在面前，任他随便取用。 　　谁也没料到，袁明还没真人境界，就能创造奇迹。 　　鉴家之子，可不是什么弱者，他身上法宝众多，很不好对付，面对袁明竟然落败。 　　“狗屎运！” 　　台下有人总结，若非行天法杖认主，以袁明的实力，抵挡不了多久，就会被鉴家之子击败，哪有机会反败为胜。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百川汇海 　　“赢了，袁明竟然赢了！” 　　红鸾捂着嘴，简直不敢相信，先前见到无数法宝腾空，如雨点般落下，她一度为袁明担忧。 　　现在峰回路转，袁明大获全胜，不光外人想不到，连她也难以相信。 　　“无他，气运耳！” 　　方斗虽然略微惊讶，却也没有多吃惊，毕竟从袁明入门以来，他就一直关注，知道这位弟子看似一切平庸，实则气运惊人。 　　袁明的气运，逆天到什么地步呢？称他是老天爷的私生子，也不为过。 　　眼下祭天台上的惊人表演，不过是基本操作而已。 　　方斗可以肯定，袁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有底气站上擂台，而且他的目的，不可能只有秋收大祭的资格，还有更多别的东西。 　　“剑仙方斗，可不仅仅是剑仙呐！” 　　名家之子悠然叹气，袁明越是厉害，代表方斗的谋划越深，本以为自己是合作关系，现在看来，恐怕是主动卷入方斗的算计中。 　　天下棋局，厉害的旗手众多，本来名家之子也自诩为其中之一，但现在看来，自己距离老谋深算还差了点火候。 　　“名字，我们该……” 　　阴阳双子，也看出情况不对，低声询问他的意见。 　　“原先如何，接着照旧！” 　　名家之子说道，“毕竟，袁明还是站在我们这边！” 　　…… 　　其他百家学派，没有考虑这么多，他们只想着击败袁明，夺回祭天台的位置。 　　尽管袁明有行天法杖，尽管他刚才击败鉴家之子，但一切都太过走运，以至于众多学派众人都以为，袁明本身实力并不如何。 　　关键是行天法杖，此物能克制法宝，若无特别手段，与他对敌，不能轻易打出法宝，否则不仅不能成为优势，反而成为对方的战利品。 　　祭天台上，鉴家之子面如死灰，转身就要走下祭天台。 　　“慢着！” 　　袁明突然开口，叫住鉴家之子。 　　鉴家之子涨红脸，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想做什么？” 　　“这些是你的法宝，现在斗法结束，物归原主！” 　　袁明言下之意，竟是一样不要，尽数归还给鉴家之子。 　　鉴家之子愣住了，下意识张开双袖，将所有法宝尽数收拢其中。 　　但是，行天法杖，仍旧握在袁明手中。 　　袁明也开口解释，“按理说，此物也是你的，但眼下法宝认主，我暂时无法解除，可否能算我向你借来，日后有办法，必将归还！” 　　这句话，说的就很漂亮了，给足了鉴家之子面子。 　　行天法杖，不是我抢来的，是借来的，这么一说，鉴家之子就没那么丢脸了。 　　先是归还法宝，如今又为他顾全颜面，鉴家之子纵然绷着脸，对袁明的观感也开始变了。 　　“请！” 　　鉴家之子没说什么，转身走下祭天台。 　　方斗看着徒弟表现，惊叹得连连点头，好家伙，收买人心的套路一套一套的。 　　他可以断定，经过袁明这套组合拳，鉴家之子的敌意烟消云散，说不定以后有机会，还能化敌为友。 　　不得不说，袁明的手段，不输给帝心和少年皇帝。 　　过了片刻，百家学派中在此出现挑战者。 　　“容家之子！” 　　这位百子出身容家，算是较为离奇的一家学派。 　　容家，主张将学派作为容器，收纳百家的精髓，最终万法归一，成就至高无上的天道。 　　是的，容家并无独特的路数，最擅长是容纳其他学派的优势。 　　处于学派的特殊性，容家的下限极低，百家之中能排名倒数，但有时候，上限高的吓人，一旦被他融合足够的学派精髓，将迸发出极为恐怖的力量。 　　“嗯？” 　　不少人交换眼神，确认容家之子并未无的放矢，敢主动登台，显然做好准备。 　　“容家之子，特来挑战！” 　　袁明跟着名家之子等人，对百家学派，或多或少有了解，同样清楚容家的情况。 　　但是，他并未生出轻视，因为名家之子强调，容家的实力忽高忽低，不可等闲视之，一旦遇到必须料敌从宽，绝不能存在轻视心思。 　　“请！” 　　袁明握紧行天法杖，严阵以待。 　　“窃影！” 　　容家之子，双手摊开，但见光影交错，眨眼过后，手上出现一物。 　　众人见了，齐声大呼，“不可能！” 　　袁明见了，忍不住低头，确认手中的行天法杖并未丢失。 　　没错，容家之子手中握着的，正是行天法杖。 　　祭天台上，竟出现两根行天法杖，连带着台下的鉴家之子，都开始怀疑，这件宝物莫非有一对，还是分雌雄公母的？ 　　但是，袁明却心知肚明，对方手中的行天法杖，和自己手中一般无二，不像是双胞胎，更像是原样照搬过去。 　　“窃影？” 　　名家之子琢磨几下，突然明白了，“这是盗家神通！” 　　窃影，对准一物使出，通过盗取影子，还原出一模一样的东西，而且功能相等。 　　唯一缺点在于，神通持续时间有限，等时限到了，复制品将化为泡影。 　　通过使用这门神通，容家之子也有了一件行天法杖，抵消袁明的优势。 　　“原来如此，他竟然容纳盗家神通！” 　　想到这里，不少人目光古怪，看向方斗的方向。 　　世上谁人不知道，当年的盗家之子，丧命在方斗手中，成为最先出局的百子之一。 　　现如今，容家之子动用盗家神通，用来对付方斗的弟子，就像是绕了一圈回来了。 　　说得好听，是一饮一啄、莫非天意：说的难听，就是报应二字。 　　方斗表情如常，想看看袁明如何应对，毕竟窃影这门神通，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 　　“主人，他竟敢造个赝品，气死我了！” 　　行天法杖叫嚷着，“让我出手，我疯起来，自己都害怕！” 　　袁明却不动声色，牢牢握住行天法杖，等待对方动手。 　　容家之子一手握着行天法杖的影子，另一手对着袁明，“败运！” 　　听到这两个字，众人目光又齐刷刷，看向命理家之子。 　　“呃，早年有过来往，舍给他一门神通！” 　　命理家之子解释道。 　　各方势力都轰动了，容家之子体现出来的战力，简直是没有上限，袁明危险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败运？ 　　先前命理家之子上台，也曾施展本门神通，对付乌门，只是作用不大。 　　可别以为，命理家的本事，就不值一提了。 　　当时的对手是乌门，不仅身怀瘟部神通，更具备古巫传承，手段变化万千。 　　这一局，是容家之子对战袁明，境界高处一个层次，自然能稳当发挥优势。 　　败运神通一发动，袁明立刻发现不对，整个人如同裹在薄膜中，憋得透不过气。 　　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若是气运衰败，任你如何英雄了得，也终究不免败亡一场。 　　袁明遭受败运神通，立刻就察觉不妙，头晕目眩、胸闷恶心，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敌意。 　　这是心绪不宁的征兆，显然气运衰败，已经影响到他正常状态。 　　这便是命理家神通的可怕之处，从你自身内部瓦解，胜过外界千军万马。 　　容家之子两手接连出击，就让袁明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当中。 　　“厉害！” 　　台下众人，见此情景，开始相互谈论起来。 　　容家的本领，果然如同传闻一般，都是别人的本事，奈何他们懂得使用。 　　一旁命理家也承认，这招败运神通，换成他本人，也未必有如此好的效果。 　　可想而知，容家之子的本事，可不仅仅是照搬全收而已，对时机的把握、神通的运转，都是一流的水准。 　　袁明空有通灵法宝，却在对方面前，全无反抗之力，瞬间被制住。 　　祭天台上，袁明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此刻他衰运缠身，就算往前走一步，都会引发外崴脚脱臼的厄运，甚至还不敢大口呼吸，生怕噎到自己。 　　眼下他的状况，已经恶劣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别说容家之子，随便台下来个普通观众，一伸手都能推倒他。 　　“为什么？” 　　袁明心中迟疑，为何对方迟迟没有动手。 　　然后，他想明白了，容家之子也在忌惮，生怕他藏有后手。 　　“好呀！” 　　既然多疑，有所忌惮，自己就有翻盘的机会。 　　袁明思来想去，眼下最大的依仗，便是手中的行天法杖。 　　“可有办法，解决对方的赝品？” 　　行天法杖迫不及待开口，“主人，你总算来找我了！” 　　“我刚才就和你说过，我疯起来，连自己都没办法！” 　　袁明点点头，“好，你动手吧！” 　　行天法杖陡然跳起半空，对面的容家之子一惊，也将手中法杖抛起半空。 　　两根法杖，竟是一般无二，包括纹路的细节、独一无二的瑕疵，都是一模一样。 　　包括法杖跳起的速度和高度，竟也不差分毫。 　　确切来说，就好比一面镜子竖在二者之间。 　　“果然！” 　　袁明双目闪烁，他看出对方的嫡系了，窃影神通，果然只能盗走法宝的影子。 　　行天法杖，还是认他为主，纵然被盗走影子，也不是容家之子能驱动的，只能见招拆招。 　　这边行天法杖有什么举动，对面照搬照做，也不求有功，只为抵消这件通灵法宝的优势。 　　“哈哈，竟被他唬住了！” 　　袁明开怀大笑，“行天法杖，随便和他玩玩玩！” 　　这一笑，乐极生悲了，笑得太过用力，肋骨当场断裂几根。 　　这才想到，窃影之外，还有败运。 　　袁明放缓动作，不敢有丝毫动作，但对面的容家之子，也是没有放过他。 　　“狂风！” 　　容家之子这次出手，竟是道家呼风唤雨的神通，当场卷起数十丈狂风。 　　显而易见，他不打算兜圈子了，要直接扫灭袁明。 　　眼下，行天法杖在外，袁明更无其他倚仗，又被衰运附体，岂不是一吹就到的花架子？ 　　嗖嗖嗖！ 　　狂风扑面而来！ 　　袁明纵然不想节外生枝，也不得不出手了，“飞剑！” 　　刷刷。 　　飞剑升起时，似乎离得太近，掠过袁明胳膊，带起大片血花。 　　好么，还没伤敌，自己就弄伤了。 　　若非衰运附体，以袁明的剑术造诣，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乌龙。 　　事已至此，袁明咬着牙，将飞剑刺入狂风之中，将凝如一体的风卷切割得支离破碎，力量大大削弱。 　　“咳咳！” 　　但是，很快袁明造次遭受反噬，岔气了。 　　平时操练无数遍，飞剑来回纵横，如同臂使，无论如何也不会出错。 　　谁能想到，眼下对敌之时，竟发生万中无一的状况。 　　袁明大声喘气，胸口气流纵横，这是法力走岔的征兆，若不能及时遏制，任由恶化下去，最终将演变成走火入魔的下场。 　　“不行，不行！” 　　袁明心知不妙，败运这招杀伤太大，自己无论如何也撑不过去。 　　但是，就此认输，也实在是不甘心。 　　台下！ 　　“师父，袁明要败了？” 　　红鸾面带担忧，她这是在提醒方斗，要及时出手，救援袁明。 　　“不会，不会！” 　　方斗对自己的弟子极有信心，若说其他神通，袁明倒也无法抵抗，唯独是命理家的神通，简直是具备天然的免疫。 　　开玩笑，堂堂的天帝候选，上天入地只有三个，此等气运何人能及？ 　　区区败运神通，难道能败尽天帝候选的气运？ 　　方斗猜测，眼下袁明的窘困，只是初见神通厉害，心下谨慎导致，一旦他看破底细，必将迎来翻转。 　　和方斗同样想法的，还有名家之子和阴阳双子等一行人。 　　他们都知道，袁明是天帝候选，乃是秉承天地大气运而生，别说容家之子，就算是命理家的老祖宗死而复生，也没办法消除半点气运。 　　但是，眼下袁明的状态很不好，随时可能败亡。 　　名家之子铺开卷轴，对准了袁明的方向，纸面上开始浮现字迹。 　　“蒙蔽中……” 　　原来如此！ 　　名家之子卷起功名榜，对着袁明方向一指，“还不快醒来！” 　　下一刻，祭天台上的袁明，猛地清醒过来。 　　“对啊，我堂堂天帝候选，岂是你能影响的？” 　　回想先前，畏首畏尾，简直是愚蠢。 　　“败我气运！你也配！” 　　袁明大踏步往前走，脚掌落下，无形力量作用下，眼看着要折断脚踝，但奇迹一幕发生了。 　　冥冥之中，仿佛有另外一股力量，抵消无形之力。 　　袁明安全落脚，越走越是顺畅，连带着身体的负面状态，也开始烟消云散。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报复性反弹 　　“你？” 　　容家之子，见袁明挣开神通束缚，惊得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台下的命理家之子，原本老神在在，眼下也忍不住睁大双眼。 　　不应该啊，败运神通，对付乌门那等强者作用有限，但袁明不过区区法师境界，也能摆脱影响？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 　　“容家之子，他是勾曲山弟子，承接剑仙方斗的气运！” 　　呃！ 　　方斗哑然失笑了，还有这个解释啊，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是，命理家的话，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唯有外力援助，袁明才有可能挡住败亡神通的压制，也唯有方斗的深厚气运，才能庇护弟子。 　　“好个剑仙方斗，为了庇护弟子，公然作弊，真就连脸都不要了！” 　　牢骚归牢骚，却没多少人敢明着说，毕竟方斗也不是好惹的。 　　再者说了，气运之说，不可以常理视之，方斗又不是手把手帮忙，也算不得扰乱斗法。 　　容家之子点点头，警告袁明，“就算有你师父的气运，也救不了你！” 　　下一刻，他催动败运神通，笼罩袁明全身。 　　方斗本身气运惊人，他绝对无法撼动，但袁明却不一样，纵然能借来方斗气运，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在容家之子看来，只要稍微加把力，就能击溃袁明回光返照的气运。 　　所以，容家之子铁了心，要用败运神通，彻底击败袁明。 　　“尽管过来！” 　　袁明健步如飞，毫无畏惧，看穿对方的底细后，他就知道，自己赢定了。 　　“败运！” 　　“败什么败，先吃我一剑！” 　　嗖！ 　　冷不丁，从头顶云层，落下一口飞剑，快得化作白光，直刺容家之子脑门儿。 　　原来，刚才飞剑和狂风斗法，悄然藏在云层，此番趁机杀出。 　　“不好！” 　　容家之子汗毛都竖起来，踩在地上的双足，猛然化作旋风。 　　“风行步！” 　　又是一门苦行家的神通！ 　　从双脚开始蔓延，双腿往上到腰部，瞬间化作狂风。 　　容家之子侧身让开，飞剑扑了个空，再一闪，消失在袁明面前。 　　“死来！” 　　下一刻，袁明背后响起喊杀声，原来是容家之子闪到背后攻击。 　　他嘴角浮现微笑，敢这么玩，当真是不了解我们练剑的。 　　总有人天真以为，飞剑脱手，剑修本身便毫无防御，只需要转到背后攻击就能获胜。 　　袁明还记得，勾曲山学艺时，方斗曾将这个例子当做重点来讲，大意就是，遇到这样的蠢货，你就偷着乐吧！ 　　如今，容家之子自作聪明，仗着风行步快速，也行从后背攻击。 　　毕竟，眼下飞剑远在他处，袁明更是全神贯注向前，后背恰恰是防御最薄弱的地方，更是牵连性命的要害之处。 　　容家之子的选择，中规中矩，如同标准答案般无可挑剔。 　　可惜，他不懂剑修！ 　　袁明双手捏紧，嘿然冷笑着，不远处的飞剑，瞬间崩散成无数光点，消失在原地。 　　然后，从袁明的脚下，升起无数光粒子，聚散如云，凝聚成轮廓。 　　荣家之子当局者迷，或许看不清轮廓为何，但台下的观众们，却都清晰看到，光粒子聚拢的轮廓，俨然是一口飞剑的形状。 　　而且，飞剑的方向，正对着袁明背后，容家之子杀来的方向。 　　“不好！” 　　容家之子眼前一花，便见到扑面而来的剑芒，冰寒彻骨。 　　“金甲随身！” 　　眨眼间，无数黄符纸飞出，绕着容家之子身周环绕，结成一副金灿灿的周身铠甲。 　　刷！ 　　巨大的飞剑，正中容家之子胸口，将他原地打飞。 　　容家之子划出弧线，空中留下肆意挥舞的金色流光，那是金甲被打碎的痕迹。 　　台下骚动起来，这一剑是袁明的真才实学，以法师境界，就能伤到真人层次的容家之子。 　　他们方才知晓，的确是低估了袁明，此人的剑术造诣，确有资格角逐祭天台。 　　“嘿嘿！” 　　容家之子落地，胸口浮现骇然的伤口，金甲几乎裂成两半，可想而知，若无金甲防身，裂成两半的就是他的血肉之躯。 　　他也不以为意，伸手一抹，金甲当场消散，身上没有半点伤势。 　　“刚才那一剑，你还能发几次？” 　　容家之子，笃定袁明刚才是超长发挥，不可能持续太久。 　　而他，还有无数本事尚未使出，可以活活耗尽袁明最后一份气力。 　　“不算多，但你要几次，我就能给几次！” 　　袁明话音刚落，又是一剑飞来。 　　这次容家之子，施展个‘云雾为身’的神通，召出大片云雾，隐身其中。 　　飞剑刺入云雾中，接连切割上百下，无数光芒溢出，最终将神通消灭，逼出容家之子的身形。 　　这一剑之力，对比先前更猛烈几分。 　　旁人猜测，袁明被猜出真相，不得不拼命压榨，想要尽快解决容家之子。 　　可惜，容家之子早已看穿深浅，并不急着速战速决。 　　“再来！” 　　第三次飞剑袭来，比前两次加起来更猛烈，容家之子越发大笑起来。 　　出手越猛烈越好，以你的境界，只怕不出十招，必将精力耗尽，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 　　“师父，袁明这是在干什么？” 　　红鸾不解，当时在山中听课，方斗就说过，斗剑要审时度势，最忌讳孤注一掷。 　　眼下袁明拼命出手，可不就是杀红了眼，没了平衡的心态，必输无疑。 　　“有意思！” 　　方斗却露出微笑，没想到第三个突破剑仙的，竟然是眼前的袁明。 　　外人看来，袁明拼命出手，一次比一次猛烈，这是即将油尽灯枯的征兆。 　　方斗却看出，此乃吐故纳新、更上层楼的前兆，袁明这是触底反弹了。 　　袁明气运本就无人能敌，刚才遭受败运神通压迫，眼下瞬间迎来触底反弹，气运大爆发，而且是报复性的疯狂上涨。 　　直接带来的影响，就是袁明临阵突破，一举触碰到剑仙的门槛。 　　他对着容家之子，打出的一记又一记飞剑，看似穷途末路的疯狂，实则是不断消化感悟，朝着剑仙层次突破。 　　方斗可以预见到，等到下一剑，袁明法力耗尽的同时，也是破茧重生，一跃成为剑仙的时刻。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好个剑仙 　　“袁明，你将油尽灯枯，别费力气了！” 　　容家之子，一副智珠在握的淡定模样，显然笃定袁明后继无力。 　　局势已经很明显了，别看袁明攻击越发猛烈，全都是在透支最后的力气。 　　这样如同虚火，看似猛烈，实则没有根基，说不定什么时候便烟消云散。 　　其他观众，也都抱定同样想法，心想袁明还是太年轻了，如此冲动！ 　　“呼！” 　　飞剑在此打出，带动风卷狂澜，剑芒凝如实质，交错着分割四面八方。 　　容家之子，脸色顿时变了，这招攻击，已经触碰到临近剑仙的天花板了。 　　即便他先前胸有成竹，也不敢面对这一剑，匆忙间往后撤退。 　　飞剑却是不依不饶，紧盯着容家之子，上天入地的追杀。 　　容家之子，应付得很是吃力，又是用风行步躲闪，又是以金甲附体抵挡，却还是被飞剑杀得狼狈不堪。 　　他好歹知道，这剑是‘最后的疯狂’，若能撑过这波，袁明就不足为虑了。 　　所以，容家之子咬着牙，各种手段频出，总算将飞剑的力量消耗殆尽。 　　“呼呼！” 　　容家之子落地，看着袁明方向，想到刚才几次险死还生，不由得心头恨意大起。 　　“袁明！” 　　此刻的袁明，双目微闭，手掌垂下，飞剑也落在脚边，斜插在祭天台地面的板缝中。 　　无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出，他已经精疲力尽，别说出剑，就算是抬头的力气也没有。 　　刚才一波赛过一波的疯狂攻击，彻底耗尽他所有的力量。 　　容家之子，也不用折腾，一口气就能把他吹下祭天台。 　　若非顾忌方斗在旁边，容家之子定要狠狠折辱袁明，发泄刚才的怨恨。 　　但现在么，办正事要紧。 　　容家之子可没忘了，除了秋收大祭的资格，此战还有另外一个战利品，行天法杖。 　　“快过来！” 　　容家之子，朝着行天法杖挥手，就要将这件法宝收入囊中。 　　“愚蠢！” 　　台下人群中，鉴家之子摇摇头，王者之器，哪是这么容易收服的，容家之子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傻子！” 　　行天法杖也不理他，直接就甩了一句。 　　“这是要逼我动粗！” 　　容家之子，对着行天法杖张开手掌，就要施展某种神通。 　　冷不丁，身后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打了个他个措手不及，险些站不稳。 　　“嗯？” 　　容家之子转身，确定是从袁明方向传来，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折腾？ 　　不过嘛，一阵狂风而已，也没多大杀伤力，应该是最后的余晖了。 　　“这……” 　　名家之子心头一动，随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这是要突破了？ 　　论对勾曲山的了解，百家学派中，名家之子也算名列前茅，甚至一度和方斗当面交谈过。 　　此刻见到袁明的气息，从微弱到近乎消失，猛然暴涨起来，而且声势更胜从前，哪里还能不明白，他正在突破剑仙。 　　“这才多长时间？” 　　名家之子，感觉难以置信，这段日子，袁明跟在他身边，修为境界如何，他算是最清楚，想要突破剑仙，保守估计要八十年。 　　可是，这才登台一战，就抹去八十年的苦功，直接开始晋升剑仙了！ 　　“勾曲山秘法？还是天帝候选的天赋？” 　　名家之子思来想去，都找不到答案，越想越觉得方斗深不可测。 　　如果这一切，都在方斗预料中，岂不是…… 　　名家之子，甚至都不敢继续往下想。 　　…… 　　“你？” 　　容家之子心头剧震，就想看到一束即将熄灭的火苗，陡然间腾起成滔天火球，巨大落差带来的震撼，让他一时半会都反应不过来。 　　袁明耗尽法力后，短短瞬间，就迎来了暴涨，甚至超出先前。 　　情况明朗了，这是临阵突破，袁明要成就剑仙了。 　　“怎能让你如愿？” 　　容家之子很快做出应对，晋升大事，不能有半点差错，只需轻轻一推，就能引发连锁反应。 　　“败运！” 　　命理家之子见状，闭上眼睛，蠢货。 　　真就看不清形势，对方被你几次压制，还能逆风翻盘、临阵突破，气运之隆盛，不可以用常理看待。 　　这个时候，你还敢用败运，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命理家摇摇头，心想外行就是外行，纵然神通用得妙，缺少配套的眼光，始终还是半瓶水。 　　果不其然，败运神通落下去，袁明丝毫未动，身上的气势越发高深起来。 　　显然，他在突破剑仙的道路上，已经越走越顺畅，随时会踏出最后一脚。 　　“嗯！” 　　容家之子，双手虚握，陡然凝聚出一枚拨浪鼓。 　　“心魔鼓！” 　　乐家之子，见到此物，忍不住开口。 　　这门神通，也是来自乐家的神通，摇鼓生响，能让人心绪不宁，甚至产生心魔。 　　关键是，这门神通，算是乐家的禁术啊！对方从何得来？ 　　容家，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听到心魔鼓三个字，台下众人纷纷退避三舍，唯恐遭受波及。 　　台上，容家之子凝聚的心魔鼓，挂在侧旁的两个小锤，甩动着敲击鼓面上。 　　咚咚咚！ 　　鼓声化作两个锥束，朝着袁明双耳刺去，容家之子目的明确，就是要扰乱他晋升，没有浪费半分力气。 　　台下严阵以待的众人，算是白紧张了，驱动心魔鼓也需要法力，人家才不会随便浪费。 　　袁明听到鼓声，身上气势陡然一顿，势如破竹的晋升，就此停顿下来。 　　“有戏！” 　　容家之子心下大喜，顾不得打断他人晋升，将来乃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眼下他只要赢。 　　“飞剑，走！” 　　袁明掌心用力，飞剑升起，在他身边盘旋一周，朝前方笔直飞出。 　　容家之子脚踩风行步，盯着飞剑轨迹，随时准备躲闪。 　　但是，飞剑目标不是他。 　　“撕拉！” 　　飞剑当空斩落，对着虚无透明的空气，竟然拉出布匹撕裂的声响。 　　心魔鼓的音波，被当场斩断。 　　趁着这个空当，袁明闭上双眼，全身法力拧成一股，猛地冲击。 　　轰！ 　　这一刻，泰山之上，所有的来人都察觉到了，天地有大变。 　　大变的征兆，不为别的，而是袁明正式晋升为剑仙。 　　如此动静，怎能不让人人侧目，猜测袁明的异常？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 尘埃落定 　　“行天法杖，回来！” 　　袁明睁开双眼，精芒电射而出，洞穿空气，于虚空留下两道剑痕。 　　见此情景，众人哪里还不明白，刚才袁明看似疯狂的举动，实则是隐瞒即将突破的事实。 　　连容家之子也上当了，没有趁机攻击，才被他抓住机会。 　　“好的主人！” 　　行天法杖嗖一声，主动塞到袁明手中。 　　袁明五指微微用力，握紧行天法杖，这一刻，他方才觉得，这件通灵法宝属于自己。 　　此刻的袁明，不再是籍籍无名的勾曲山弟子，也不是名家之子身旁的随从，而是剑仙袁明。 　　境界突破带来的底气，让袁明相信，自己能保得住这件法宝。 　　“纵然成了剑仙，那又如何？” 　　容家之子震惊过后想到，剑仙厉害，也不过是真人境界，自己是朝元境界，对方不过初入，这场斗法还有得打。 　　“去！” 　　容家之子猛然法力，虚影闪过，两根行天法杖斗在一起。 　　但这次，远没有先前的旗鼓相当。 　　袁明将食指和中指并起，化作剑指，对着虚空一点。 　　行天法杖的本尊，瞬间化作柔软如水，缠住了影子赝品，然后顺势一绞。 　　破碎声响起，窃影神通得来的行天法杖，就此烟消云散。 　　这是剑招！ 　　亲眼目睹之人，可以百分百确定，袁明驱使行天法杖，分明将之当成飞剑使用。 　　“也难怪，刚突破，没有趁手的仙剑，只能凑活着用！” 　　名家之子很是理解，替袁明解释起来。 　　虽说将行天法杖当成仙剑用，略微有些暴殄天物，但袁明这手实在漂亮。 　　容家之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想也不想，立刻发动攻击。 　　“吞天真气！” 　　袁明头顶浮现漩涡，竟是要将他凭空吸走。 　　厨家之子若在，肯定会认领自家神通。 　　其他学派众人，见状也不仅感叹，容家之子就没有自己的东西吗，所使的尽是别家的玩意儿。 　　袁明一抬手，握住行天法杖，翻身飞到漩涡上方。 　　然后，他手起杖落，将漩涡打得粉碎。 　　“我还有神通……” 　　容家之子气急败坏，还要继续动手，却见到袁明瞬间出现在面前。 　　太快了，快得来不及反应！ 　　上一刻还远在天上，眼下就来到近前，二人面对面相隔，还不到一拳的距离。 　　袁明晋升剑仙，彻底掌握行天法杖，不动则已，一动便快如闪电，天上地下随处可去。 　　“中！” 　　行天法杖微微抬起，正中容家之子胸口。 　　剧痛袭来，胸口疼痛欲裂，容家之子倒飞出去，落地之前便已昏死过去。 　　可惜了，医学家之子早已昏迷，眼下无人能搭救他。 　　容家门徒们，匆忙扶起自家的百子，转身离开了。 　　袁明接连两场获胜，第一场还能说是侥幸，这一场却是实打实击败容家之子。 　　更重要的是，他临阵突破，此刻已是剑仙境界。 　　其他人再想挑战，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比容家之子如何？ 　　“方剑仙，您老真是精通算计，我等佩服！” 　　人群中，不知是谁酸溜溜，看似在恭贺，实则是讽刺方斗。 　　方斗也不理会，自从袁明登台后，他就知道肯定被人误会，浑然不在意。 　　但是，他这幅模样，看在外人眼中，越发难以捉摸。 　　你想啊，方斗自己不去争，随便排出个弟子，就已如此厉害。 　　袁明在勾曲山，远不如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算是较为平庸的一员，在泰山祭天台上大放异彩。 　　这一切的背后，要说没有方斗筹划，谁也不信。 　　所有人都已，台上的袁明背后，必定站着方斗的支持，与之为敌，便是要与方斗的野心为敌。 　　不好办呐！ 　　且不说别的，袁明此刻晋升剑仙，又有通灵法宝在手，果断排除在场绝大多数人。 　　况且，先前接连剧斗，有资格角逐的顶级强者，纷纷遭受淘汰。 　　祭天台下，最有可能击败袁明的，无非是方斗、名家之子等寥寥无几数人。 　　方斗么，肯定不会登天。 　　名家之子，呃，人就是他带来的。 　　话说回来，众人这才发现，名家之子他们，何时与勾曲山合作了？ 　　不得了，这可是大新闻呐！ 　　勾曲山本就势大，名家之子那边，更是掌握百家学派四分之一的力量，二者联合一起，有资格成为道家、佛道和朝廷之后，第四股势力。 　　这还怎么跟他斗！ 　　一时间，众人意兴阑珊，没意思，走了，走了！ 　　哗啦啦，台下的观众们，有些知道争斗无望，有些知道热闹行将落幕，都主动散去。 　　不知不觉，泰山盯上，只剩下方斗、名家之子两伙人。 　　“呃！” 　　这就赢了！ 　　在场众人，感觉很不现实，秋收大祭的争斗，就此告终？ 　　获胜者，便是此刻还站在台上的袁明。 　　“恭喜你了，袁明！” 　　方斗双手拱起，似笑非笑看着他。 　　但是，一旁红鸾却察觉不妙，师父心情很不好。 　　“方剑仙，袁明此举，为勾曲山大大争光，你……” 　　名家之子，也看出不对，连忙出来转圜。 　　晚了！ 　　袁明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方斗一声怒喝，“你这逆徒，算计到为师身上了！” 　　“好啊，你如今是剑仙了，翅膀也硬了！” 　　“秋收大祭，好大的面子！” 　　“袁明，你将来的前途海阔天空，勾曲山容不下你！” 　　方斗越说越是愤怒，直接转向名家之子，“名子，正好你在，为我做个见证！” 　　“今日此刻，我将袁明逐出勾曲山！” 　　“从今往后，他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一声声、一句句，如同雷霆砸下来，不光是袁明、红鸾，连名家之子都愣住了。 　　他们或多或少猜出，袁明上台，可能有些自作主张，但结果还是好的，却也没想到，方斗会怒成这个样子。 　　“剑仙，何至于此啊！” 　　名家之子仍在尝试挽回，袁明若是因为忤逆师尊，被逐出释门，名声就坏了。 　　“名子，不必劝我，只能说他和我无缘！” 　　名家之子都快哭了，他可是天帝候选，你就这么放弃了？当真是豪横啊！ 　　“师父，你别怪袁明！” 　　红鸾哭了，她这是真哭，以前从未见过方斗怒成这般模样，一时间感觉天都快塌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驱逐 　　“你们都不用劝我！” 　　方斗闭目深吸口气，然后弹指一挥。 　　仙剑裹着方斗，化作一道光，消失在泰山顶上。 　　“红鸾，是否回勾曲山，你自己决定！” 　　言下之意，红鸾若想跟着袁明走，也不强求。 　　“糟糕，剑仙这回真气得不行！” 　　名家之子微微摇头，看来外人都猜错了，这次登台，全是袁明擅自做主。 　　无怪乎方斗如此愤怒，袁明这般高调，极其容易暴露身份。 　　“师父，你别丢下我！” 　　红鸾慌得不行，就要追上去，却被袁明拦下了。 　　“红鸾，你……” 　　红鸾没等他开口，就断然拒绝，“你害苦我了，现在师父都怀疑我！” 　　“我不想见你，我要回去！” 　　袁明想留下她，奈何红鸾宗也不肯。 　　这时候，名家之子开口劝说，“红鸾，你一个人回去，终归不如太好！” 　　“眼下方剑仙还在气头上，你也不好回去，不如多短时间，让我和阴阳双子送你回去！” 　　红鸾抽泣着，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但是，她终究不肯原谅袁明，怎么也不肯和他说话。 　　名家之子注意到，从刚才到现在，袁明神情镇定，没有多大波动，期间听到方斗驱逐他时，也仅仅是微微诧异。 　　“心如铁石、城府太深！” 　　他忍不住怀疑，方斗与他断绝关系，是不是因为看出袁明不好掌控，方才及时撇清关系。 　　“不论如何，袁明你能获得秋收大祭的资格，也算是一桩喜事！” 　　名家之子干笑几声，发生身旁众人，阴阳双子还有其他人都笑不出来。 　　…… 　　“道子！” 　　尘冲虚见到远道而来的信使，微微有些诧异，一般情况下，道家内部信息往来，都是通过施法。 　　唯有重大变故，才会派遣信使。 　　“什么事情？” 　　信使恭敬说道，“真人有令，让你即刻返回！” 　　“可是，我还没查完！” 　　提及人物，尘冲虚就一肚子苦水，要在百家学派茫茫人海中，寻找天帝候选，简直比大海捞针更难，眼下已经蹉跎数年，仍旧一无所得。 　　“真人说了，不必了！” 　　信使口中的真人，自然是尘冲虚的师父，纯阳真人月明。 　　“知道了，什么时候？” 　　尘冲虚知道事情严重，连寻找天帝候选的任务都放倒一边，足见事情重大。 　　“即刻！” 　　言下之意，信使将话带到，就要尘冲虚跟着他回去。 　　“好！” 　　尘冲虚也没多说，直接跟着信使，踏上返程的路上。 　　路上，尘冲虚突然想到丹融，忍不住问道，“南方道子呢？” 　　“他最近一直在，没有外出！” 　　这样啊，丹融应该提前知道了。 　　尘冲虚点点头，打算回去后，找丹融探探底。 　　经过一番奔波，总算回归洞天，月明真人立马召见他。 　　好巧不巧，路上就遇到丹融了，多日没见，对方的修为又有进步。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尘冲虚来不及寒暄，趁着赶路的时间，抓紧时间询问。 　　“大事了！” 　　“泰山祭天台，各方势力角逐秋收大祭的资格，最终胜出者你猜是谁？” 　　尘冲虚大吃一惊，“转世仙人都输了？” 　　“没错！” 　　“那谁赢了？佛道？” 　　“你能猜到的都不是！” 　　丹融说出正确答案，“勾曲山方斗的弟子，袁明！” 　　“啊？” 　　要说是方斗，尘冲虚倒也信了，但偏偏是个不出名的弟子。 　　他正要问，袁明是何方神圣，第二个重磅消息又来了。 　　“事后，方斗雷霆大怒，将袁明逐出勾曲山！” 　　丹融嘿嘿笑道，“看不懂吧？” 　　尘冲虚震惊不已，这是什么操作，袁明此举，为门派争光，怎么不奖励，反而开除了？ 　　“我也不知道！” 　　丹融耸耸肩膀，“我猜，真人们召集我们，肯定是为了这件事情！” 　　经过这番交谈，尘冲虚总算有了了解，不再是一头雾水。 　　“两位道子带到！” 　　信使唱名后，便消失在众人视线后，留下丹融和尘冲虚。 　　“你们来了！” 　　早来一人，朝着他们二人微微点头，俨然是莫独玉。 　　这位转世仙人，从泰山返回后，又回到洞天。 　　“咳咳！” 　　莫独玉忍不住咳嗽几声，瘟部神通留下的病根，至今还未完成去除。 　　即便有纯阳真人出手，也没法根治，足见瘟部神通的恐怖。 　　“莫独玉，你在泰山上，可曾见过那袁明有何出奇之处？” 　　果然，纯阳真人开口，直接就问袁明。 　　“我当时也没太注意，袁明没有跟着方斗，竟站在名家之子身旁。” 　　“现在想来，师徒二人，早就有了离心离德的征兆！” 　　莫独玉想了想，“袁明实在太过普通，让人一眼看过，就会自动忽略！” 　　“这样啊！” 　　天空中的纯阳真人们，开始相互交流起来。 　　尘冲虚和丹融，偷偷观察天空，惊奇发现，代表纯阳真人的烈日旁，围绕着不少星辰，显然有不少仙人在场。 　　两位道子内心震撼，这么多大人物聚集在一起，就为了个袁明？ 　　“嗯，方斗此人，擅长趋利避害，左右逢源，发展壮大！” 　　“他在斗法结束后，驱逐袁明出门，此事大有深意！” 　　“我们怀疑，袁明就是第三个天帝候选！” 　　尘冲虚猛地抬头，什么，我辛苦数年，都是白费了。 　　转念一想，消息没错啊，袁明跟在名家之子身旁，可不就是藏身百家之中。 　　可惜，他先前几次观察名家之子，都没能发现袁明。 　　旁边丹融，则是心想，道家既然猜到了，该有什么样的对策呢？ 　　毕竟，道家家大业大，不能全凭猜测，必须有办法确定袁明身份。 　　“丹融，尘冲虚，你们二人走一趟！” 　　“持此令牌，前往北山之巅办一件事情！” 　　…… 　　半晌过后，尘冲虚和丹融对视，眼神充满了惊诧。 　　他们瞬间感觉，自己太过渺小，道家还藏了这般大秘密，知道今日才知道。 　　“尔等速去速回！” 　　“遵命！” 　　丹融拱手行礼，内心震撼，这下子，袁明的身份真藏不住了。 　　道家这边，竟然囚禁一头上古神兽，可以问出关于天帝候选的真伪。 　　只要神兽开口，袁明身为天帝候选的事情，将不再是秘密。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 花落谁家 　　“我等争来抢去，竟是一个无名之辈赢了！” 　　佛道净土中，帝心和圆通二人，站在一面瀑布下，倒映着泰山上的场景。 　　谁也没想到，最后是袁明胜出。 　　“这方斗，调教的好弟子！” 　　起初，这还是句气话，但等到后来，方斗雷霆震怒，断绝和袁明的师徒关系，就成了讽刺了。 　　帝心哈哈大笑，指着水镜中的场景，乐不可支。 　　“方斗堂堂剑仙，一直强势，却在弟子身上栽了个大跟头！” 　　圆通坐在旁边，本该跟着一起笑，内心却苦涩不已，本体的确吃亏了。 　　连帝心都看出来了，袁明登台，将方斗和勾曲山绑架，作为他的助力，此举乃是大不敬。 　　看透内情的人都知道，方斗这次，被徒弟利用了，可谓是阴沟翻船。 　　帝心更是看出，勾曲山内部，因此有了裂痕，若任由发展下去，必将导致分裂。 　　可惜，方斗及时出手，将不稳定因素袁明驱逐，总算断绝后患。 　　“圆通，我刚才只是玩笑话，这剑仙方斗，由不得你我不佩服！” 　　帝心笑了一通，然后正色道，“袁明有底气绑架整个勾曲山，事后成就剑仙、掌握通灵法宝，更是获得秋收大祭的资格，换做任何一人，都会暂且忍下这口气，将好处收入囊中！” 　　“但是，方斗却能及时斩断关联，不因眼前利益，损害门派将来，不是大智大勇之人，绝不能做出这般抉择！” 　　他越说，圆通越是惊奇，想到天帝候选都是妖孽，也就觉得正常了。 　　“听说，袁明和红鸾，没有加入勾曲山前，便是青梅竹马。进入勾曲山后，正是朝夕相对，感情深厚！” 　　圆通指着水镜中场面，“你看，方斗都看出来，故意留下红鸾！” 　　水镜中的场面，红鸾被留在泰山，袁明苦苦挽留！ 　　“不行！” 　　帝心难得失态，对着红鸾大叫，“此人欺师灭祖，被恩师驱逐，简直就是败类！” 　　“红鸾你醒醒，别指望他了！” 　　好在，红鸾再也不理会袁明，这让帝心悬着的心落下。 　　“这下好了，袁明被赶出勾曲山，两人今后相见之日无多，绝好！” 　　帝心再度开怀大笑，笑了几声，就听到有僧童前来通报，“菩萨有请！” 　　“走吧！” 　　帝心招呼圆通，“这次请了韦驮天的化身，都未能获胜，那些老人家又该有话说了！” 　　“毕竟是菩萨！” 　　圆通委婉提醒他。 　　也不知道帝心有没有听进去，二人在僧童带领下，很快来到菩萨面前。 　　“泰山一战，你们都知道了？” 　　“刚知道！” 　　帝心在菩萨们面前，远没有圆通拘束，他这个和尚的身份，都是掩人耳目的。 　　“方斗驱逐袁明，倒也好笑！” 　　“秋收大祭这份好处，白白放手了？” 　　圆通静静站在旁边，目光扫过四周，一尊尊菩萨如山岳般巨大，身形轮廓淹没在背后的光环中。 　　这些菩萨，如同道家的纯阳真人，乃是镇压天下大局的根本。 　　可惜，袁养正寿终正寝，名教那边没人，无缘得见圣贤的真容。 　　菩萨们座下，或者是石雕莲花座，或者干脆是生长出来的大片金莲花丛。 　　环绕着菩萨们座下，一头头灵兽舒展身姿，或坐或卧，时而抬起头，用幽深的眸子注视帝心圆通等‘外人’。 　　圆通就注意到，其中一头壮硕的白象，俨然是投靠过来的‘智慧神象’，当年的天河水妖之一。 　　如今，天河水妖烟消云散，唯有这些投靠的灵兽，在佛道活得还挺滋润。 　　再看这片净土，头顶的苍穹，并非平铺万里，而是层层叠叠，如存在无数褶皱的布，藏着无数小空间，可想而知，内部必定少不了秘密。 　　圆通甚至怀疑，类似韦驮天等存在，肯定已经下凡，说不定就在这些褶皱中藏身。 　　面前这些菩萨，是人间菩萨，而韦驮天那般存在，才是三界之中，永恒不灭的真菩萨。 　　“帝心，事情没这么简单！” 　　一尊菩萨开口了，声音宏大，将人包裹其中，如同沐浴在海洋中，偏偏柔和得不刺耳。 　　“方斗此人，算是五百年来，天地间一异数！” 　　圆通内心咯噔，急忙默念几句经文，平息心境波动。 　　这里到处都是菩萨，自己稍微有些异常，就会被对方发现，绝对不能马虎半点。 　　可是，听到对方的评价，圆通也好奇起来。 　　“哦？” 　　帝心看向圆通，“圆通的道场九华寺，也在丹阳郡，应该对方斗有所了解！” 　　圆通被点名，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诸位菩萨，方斗此人的奇特之处，世人有目共睹！” 　　“但晚辈有疑问，无论道家，疑惑是我佛道，当年都未能果断下手，将其诛灭？” 　　这也是方斗自身的疑问，随着境界越高，看到的世界也不一样。 　　道家和佛道，藏着无比深厚的底蕴，这么多纯阳、菩萨，随便伸出根指头，都能将他碾死。 　　他本以为，当年面临的绝境，也才是对方未尽全力，随便应付了几人。 　　“呵呵！” 　　菩萨笑了笑，“正如刚才所说，方斗是变数，难得的变数！” 　　“道家、佛道和名教，三方知根知底，明面上的力量，已经使不出什么花样。” 　　“既然有变数，若能利用的好了，便能增添许多可能！” 　　“只是没想到，这个变数成长至今，已经出乎意料了！” 　　这位菩萨叹息几声，然后问帝心，“你看那袁明，有什么看法？” 　　“长相丑陋、气势猥琐、身份地下、狼子野心！” 　　帝心毫不客气，一口气将袁明贬得体无完肤。 　　“方斗对他恩同再造，他却为求一己私利，不顾恩师的决断，插手秋收大祭的争夺！” 　　“此为不孝！” 　　“名家之子庇护他，他却从百家学派手中，夺得资格！” 　　“此为不义！” 　　“祭天台上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此为不仁！” 　　“如此不孝不义不仁之辈，我呸！” 　　圆通见对方说得激动，心里给他添上一句，“敢和小僧争红鸾，此为不知死活！” 　　帝心说罢，朝几位菩萨行礼，“菩萨，莫非要弄死他？若真如此，帝心愿意代劳！”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朝廷相邀 　　“呵呵！” 　　菩萨们笑了几声，没有回答帝心。 　　圆通见状，心想菩萨们看待帝心，就像是顽劣的孩子。 　　帝心却有些急了，“此人非杀不可！” 　　“自然！” 　　有尊菩萨开口了，“只怕，你想杀他，还不容易！” 　　“有多难？” 　　帝心分析道，“原先有方斗庇护，多少有些棘手，如今他被逐出勾曲山，孤家寡人一个！” 　　“并不是！” 　　圆通提醒他，“根据泰山上的情景，袁明显然投靠了名家之子等人。” 　　“那也没什么！” 　　帝心说道，“百家学派，无非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以佛道的力量，想要杀一个人，真没什么难的。 　　唯一例外是方斗，可方斗本人是异数，他的徒弟却不是啊！ 　　“帝心，我们认为，袁明此人，应该也是天帝候选！” 　　这句话，让帝心惊骇不已。 　　“什么？” 　　帝心抚着胸口，剧烈喘息几声，“果然，果然，原来是我的宿敌！” 　　他脸上一副坚信不疑的模样，显然笃定了袁明的身份。 　　可恶，跟我抢红鸾，还要跟我抢天帝之位，该杀！ 　　“果真如此，这袁明非杀不可！” 　　帝心琢磨片刻，然后总结道，“还真不容易，袁明身份暴露，看似危险重重，实则却安全无比！” 　　“名家之子，肯定要守住这宝贝疙瘩！” 　　“道家一直苦于没有天帝候选，必然会对袁明大家拉拢，绝不容他有事！” 　　“唯独是我佛道，还有朝廷，不会放过袁明！” 　　说到这里，帝心哈哈大笑，“真是讽刺，堂堂天帝候选，竟会给竞争对手打下手！” 　　这次袁明争得秋收大祭的资格，可不就是为朝廷、为少年皇帝办事？ 　　“帝心，这才是对方的可怕之处！” 　　圆通忍不住提醒道，“袁明此人，出身微末，为求达到目的，必然会不择手段！” 　　“从这次事情，就能看清他的脾性，连师门都能利用！” 　　“执掌秋收大祭，看似向朝廷低头，实则得到了实惠！” 　　周围的几尊菩萨，听了都微微点头，显然赞同圆通的看法。 　　“代天选帝，功德为上！” 　　“袁明起步晚，助力不多，想要追赶上来，只能想发设法！” 　　某位菩萨柔声开口，“帝心，你又迎来一尊劲敌！” 　　“他也配？” 　　帝心朝周围菩萨行礼，“菩萨，趁现在有机会，尽快弄死他！” 　　言下之意，袁明还很弱小，若是等将来壮大，再想对付就来不及了。 　　“嗯？” 　　菩萨们没有言语，而是在虚空中交流。 　　“圆通，你帮不帮我？” 　　趁这个功夫，帝心询问圆通的看法。 　　“只要菩萨们发话，我定然全力协助你！” 　　言下之意，佛道之中，真正说话管用的，只能是高高在上的菩萨。 　　圆通看似威风，实则是管家，当家不做主那种。 　　过了片刻，菩萨们总算商量完了，“可以，但只能给你一次机会！” 　　“多谢菩萨！” 　　帝心大喜，欣然下拜。 　　…… 　　话说，乌门主动认输后，离开了泰山。 　　他既然遇到方斗，并趁机还给对方一个人情，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接着，就该四处游历，寻找米巫的踪迹。 　　过了一段日子，泰山争斗的结果传来，让乌门大吃一惊。 　　袁明能获胜，他一点也不惊讶，毕竟有方斗在后面支持，想输都难。 　　唯独是方斗大怒，将袁明逐出师门，让乌门大感意外。 　　“这袁明，简直是忤逆的混账！” 　　乌门认定方斗是米教恩人，对袁明的感官变得极差，认定他品格低劣。 　　“亏我让你一局，原来你竟是这般人品！” 　　乌门想到这里，决定日后见到袁明，要好好给他个教训。 　　袁明能降服通灵法宝、临阵突破剑仙，足见他天赋过人、气运深厚，可惜人品低劣，始终是个祸害。 　　“前方可是乌门大巫？” 　　乌门突然抬头，却见前方云气之中，充沛着浩然正气，知道来着是谁了。 　　“名教来人！” 　　他心中惊疑，名教找他做什么？当下停下脚步。 　　嗖嗖！ 　　两道人影随即出现，乃是两位皓首白须的儒公。 　　“在下青山公、白石公！” 　　乌门带着警惕，举手还礼，“见过两位儒公！” 　　“找我有何见教？” 　　两位儒公对视一眼，然后哈哈笑道，“天子有诏，请米教大巫乌门，入京见面！” 　　“不去！” 　　乌门断然拒绝，“米教，区区小教派，与名教、朝廷没什么来往，见面就免了！” 　　想当年，米教教主巫山云，也曾想借助朝廷的力量，但经过一番接触，发现朝廷之大，完全被名教占据，其他势力休想插足其中。 　　后来，巫山云寻个机会脱身，率领米教外迁蛮荒，总算保存力量。 　　乌门熟知这段往事，对所谓的朝廷也没什么好看法，当即断然回绝。 　　说罢，他抬脚就要离开！ 　　“且慢！” 　　两位儒公快步上前，拦住乌门去路。 　　“莫非二位要动粗？” 　　乌门眼睛眯起来，要动手他可不怕，别看两位儒公，就算是荆棘公、名教之子亲来，他也不怕。 　　“误会了！” 　　“阁下身为巫家之子，难道就不关心巫家的未来？” 　　左首的儒公，开口直指乌门内心。 　　“你我都知道，米教只是一张皮，本质还是巫家！” 　　“这些年，米教远避蛮荒，虽然能置身事外，却也断送发展壮大的机会！” 　　“君不见百家学派，眼下飞速发展，正是因为身在中原！” 　　“乌门大巫，难道米教就不想重返中原？” 　　乌门内心一个咯噔，他身为巫家之子，自然关心教派未来，也同样知道，蛮荒如牢笼，原先得以庇佑米教，现如今却成了限制发展的藩篱。 　　米教想要更进一步，势必要进入中原。 　　朝廷可真厉害，看准了他的心思，一开口就让乌门拒绝不了。 　　泰山上走一趟，乌门见识到百家兴盛，心中早有意动，如今有听到朝廷开出条件，不由得深思起来。 　　两位儒公见状，趁热打铁，“大巫，我们此行并无恶意，只想请你去京城做客！” 　　“陛下为明主，必不会让你失望！” 　　乌门想了许久，最终点点头，“好，我和你们走一趟！”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举事 　　“绝对不行！” 　　少年皇帝罕见发火，对着荆棘公、名教之子等名教高层，大声咆哮。 　　“袁明，小人！” 　　“他故作姿态，骗过朕，骗过天下人，此刻还想主持秋收大祭？” 　　“妄想，朕要斩了他！” 　　少年皇帝得知真相后，前所未有愤怒，感觉自己收到蒙骗。 　　袁明天帝候选的身份，尚未传播出去，仅仅局限在有限的几家中，除了道家、佛道和名教略有怀疑，其他势力都以为，袁明无非是比较优秀的后起之秀。 　　刚开始，少年皇帝也这么看，可是从名教口中得知，袁明竟然是天帝候选，彻底暴怒了。 　　“陛下，怒不兴兵，请你三思！” 　　名教之子正色，上前劝谏道。 　　“三思什么？” 　　少年皇帝胸口急剧起伏，“朕成了大笑话了，好一场泰山盛会，反而为他人做嫁衣裳，成全了袁明的名声！” 　　“世人看我，就是个大傻子！” 　　“陛下，也并非如此，袁明若要主持秋收大祭，只能以臣子身份！” 　　“如此一来，他等同于承认屈居您之下！” 　　名教之子不劝还好，这一劝，少年皇帝更加恼怒。 　　“名教出的好主意，结果诸派纷争未起，反倒是朝廷丢脸了！” 　　“现如今，朝廷骑虎难下，难道要捏着鼻子，认下袁明的资格？” 　　名教之子还想再劝，却见到少年皇帝暴怒，只能轻轻摇头，不再多言。 　　谁也没想到，半路上出个袁明，搅和了朝廷的计划。 　　本来，袁明胜出也没什么，还能借助他将方斗拉到朝廷阵营，可千不该万不该，袁明却是天帝候选。 　　这下子朝廷蒙了，苦心造势，忙碌一场，都白干了。 　　“朕要杀了袁明，你们有什么主意？” 　　喘息几声，少年皇帝沉声开口。 　　“陛下，万万不可！” 　　名教之子劝说道，“袁明的身份，目前只在怀疑，尚未有定论！” 　　“朝廷做事，必须遵循大义，绝不能不教而诛！” 　　“更何况，袁明背景深厚，不是那么好杀的！” 　　少年皇帝冷哼道，“有什么背景，他如今被勾曲山驱逐，孤家寡人一个！” 　　“绝非如此！” 　　这回是荆棘公开口了，他替过名教之子的话头，接着说道。 　　“陛下明鉴，袁明当初潜入京城，就混在名教之子一行人当中！” 　　“泰山一行，他们也是同行！” 　　“如今看来，名家、阴阳家等，均已投靠了袁明！” 　　说到这里，少年皇帝又被刺痛了，这些学派当初，可是来京城投靠他的。 　　如今想来，他们根本早已暗中投靠袁明，潜伏京城只是为了打听消息。 　　又是一通深深的背叛，少年皇帝咬紧牙关，才没有失态怒骂。 　　“而且，还说不好，驱逐出门一事，是真是假？” 　　这句话，尤其让少年皇帝在意，“什么？” 　　“剑仙方斗，是个聪明人，绝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做事！” 　　荆棘公冷静分析道，“老朽以为，驱逐是假，藏在暗中观察是真！” 　　“是啊，陛下！” 　　“泰山一事，蹊跷之处太多，现在想来，方斗布局颇多，只是我们并未察觉！” 　　名教之子补充道，“此人城府之深、算计之高，简直是可怕！” 　　“好啊，袁明、方斗，都要与朕作对！” 　　“总之，勾曲山没有一个好东西！” 　　少年皇帝越想越气，破口大骂，但随即发现不对，默默在心头加了句，“红鸾除外！” 　　冷静下来，少年皇帝有了决断，“袁明是朕的宿敌，非杀不可，纵然现在不行，将来也要实施！” 　　“众位爱卿，眼下当务之急，是要遏制袁明的发展。” 　　“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荆棘公摇摇头，“来不及了，百家学派，怕是已经被收服！” 　　…… 　　“名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一桩天大机缘，竟然不带上我们！” 　　某家学派的百子，不满抱怨着，身旁一众人连声附和。 　　在他们周围，还有其他各学派来人，都聚集在此。 　　众人围在中央的，乃是名家之子，他谦和笑着，态度极好。 　　泰山一战，袁明崭露头角，他就明白了，秘密指定是瞒不住了。 　　所以，离开泰山后，他抓紧时间召集其他学派，想要一锤定音。 　　本以为，最多来个五六十家，结果吓了一跳，都有八十多家了。 　　所谓百家学派，不是整整一百个，除去那些百子陨落的门派，以及不理世事的，在场的八十多家门派，已经是百家学派的整体力量了。 　　名家之子本以为还要三请五请，结果一下子全来了，哪里还明白，风声走漏了。 　　想想也对，百家学派各有奥秘，他名家能押宝成功，其他学派为何不能猜出？ 　　别的不说，就但看命理家之子，只需旁敲侧击，就能猜出袁明来历非凡，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天帝候选的身份上来。 　　“名子，话不多说，快将袁明请出来！” 　　纵横家之子，在人群中开口，引起大群附和。 　　百家学派来聚，其中也分阵营，纵横家之子这帮人，仅次于名家之子，有开口的底气。 　　名家之子点点头，“早就来了！” 　　从他身后，走出一人，正是袁明。 　　“经过各位百子！” 　　袁明态度很是诚恳，二话不说，当场行礼。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声，“无需多礼！” 　　对方可是堂堂天帝候选，将来是要登基天帝的，此番折节下交，足见气度不凡。 　　“我开门见山！” 　　“佛道有帝心、朝廷有皇帝，各位想要有所作为，必须有我！” 　　袁明简洁明了，“所以，我们今日合作，共襄盛举。” 　　“可好？” 　　好家伙，看似谦恭有礼，实则不留半点退路。 　　众人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天帝候选，也不是省油的灯。 　　“好！” 　　名家之子率先开口，心中惆怅，明知这是必经之路，仍然有些不舍。 　　从今天开始，双方的身份，就是主上和从属的关系了。 　　“师父，你弃我而去！” 　　“徒儿却要让你看到，将来我登基天地，奉你为帝师的场景！” 　　“袁明，绝不是因人成事的废物，没有你，我也能成功！” 　　“百子回归，是我归位天地的阶梯！” 　　“百家百家，若无道家、佛道、名教，怎么称得上百家？” 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章 北山之行 　　丹融和尘冲虚，在半路上收到消息，袁明收服百家，正式出道。 　　“好家伙，狼子野心，绝非一日之功！” 　　尘冲虚摇摇头，“剑仙方斗，也是一方人物，怎么交出这么个弟子？” 　　言下之意，对袁明很不以为然。 　　“一样米养百样人，袁明又不是方斗生的，什么性情他怎么控制？” 　　丹融说道，“我倒是佩服方斗，这个时候断绝关系，需要大毅力啊！” 　　虽然袁明利用方斗的名声，但事成之后，方斗若还承认袁明是弟子，必将收获丰厚的回报 　　将来袁明成为天帝，勾曲山的地位将无限拔高，而方斗本人也会荣升帝师。 　　但这一切，都被方斗亲手放弃了。 　　“说不好！” 　　尘冲虚摇摇头，“方斗以一介白身，成长到如今地位，绝非等闲之辈！” 　　“他当中驱逐袁明，应该是要撇清关系，或许暗中还在筹谋什么？” 　　丹融笑了笑，“有无什么，都有真人们盯着，你我只需听命行事！” 　　“是啊，听命行事！” 　　尘冲虚这句话，充满无限感慨，随着局势变化，世间大局的入场者地位越来越高，他们逐渐沦为跑腿的小人物。 　　道家中，有那么多纯阳、仙人，在他们面前，道子也只是蝼蚁。 　　二人交谈着，面前地平线上，浮现一座直插云端的高山。 　　北山，就是一座孤山，和其他山脉延绵形势不同，只有一座山体，突兀从地面钻出。 　　远看黛色，似乎蒙了层烟雾，走近了，山体轮廓逐渐明晰，色泽也越发乌黑。 　　“北山，这就是北山！” 　　尘冲虚望着这座孤山，内心叹息不已，此行之前，北山在他们眼中，只是一座荒山。 　　谁能想到，北山下，镇压一头上古神兽。 　　根据纯阳真人所说，这头神兽是天地间，唯一能判断天帝候选的存在。 　　当然了，对方并未透露这头神兽的真实来历。 　　唯有丹融和尘冲虚二人，手持令牌开启封印，才能见到神兽的真容。 　　“冲虚，你能猜到，这头神兽，是神话中哪头？” 　　丹融出身黄山道脉，远比不上尘冲虚背后有纯阳真人，许多上古秘辛都不知道。 　　尘冲虚想了想，“这头神兽能辨别天帝候选，必然是天上地下无所不知！” 　　“白泽！” 　　神兽白泽，独角，能人言，通晓万事。 　　“也有可能是灵明石猴！” 　　方斗心想，如果是悟空，应该也知道，可惜这座山不像是五根指头的模样。 　　“等会就能见到了！” 　　尘冲虚也不确定，和丹融同行，从云端落下北山。 　　“搭把手！” 　　令牌悬起半空，尘冲虚法力如光柱，将其稳稳托起，同时招呼丹融出手。 　　丹融点了点头，法力紧随其后，同样命中令牌。 　　令牌吸收二人法力，开始大放光明，照射在北山上。 　　山坡陡然塌陷，整座北山颤抖起来，像是有遮天大手，撕裂山峰，露出惊人裂缝。 　　裂缝下方，透着幽深的黑暗，看上去通往不知何方深渊。 　　“吼吼！” 　　几声若有若无的低吼，让二人知道，地方来对了，山下的确有神兽。 　　仅仅从裂缝中透出的气息，就知道这绝对是个庞然大物，纵然在上古时代，也不是普通货色。 　　“一起！” 　　尘冲虚和丹融并肩，纵身跃入裂缝中，令牌化作流光，裹着二人身躯。 　　他们这才知道，令牌除了打开封印，还能保护他们自由初入其中。 　　“这是……” 　　进入缝隙的瞬间，二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叹，事先已有心理准备，这是一头庞然大物。 　　但只有亲眼见到，才会明白，这头神兽的庞大，已经超出他们往常所见的常识。 　　“太大了！” 　　他们刚刚入内，见到一个巨大鼓包，本以为是神兽的头颅，直到他们往下飞，才发现，鼓包的真相，不过是头颅上的一块凸起的鳞片。 　　密密麻麻的鼓包，重叠成鳞片形状，他们飞了足足一天一夜，才堪堪走完整个头颅的高度。 　　“冲虚，能不能和这头神兽商量下，让他缩小体型？” 　　丹融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说呢？” 　　尘冲虚似笑非笑，看着丹融。 　　果然还是不行！ 　　有谁会理会蝼蚁的需求，人不会，神兽更不会。 　　“来了？” 　　简单两个字，化作咆哮的音浪，瞬间席卷二人。 　　丹融和尘冲虚，如同狂风中的枯叶，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小小肉虫，还没张全，就敢来找我！” 　　“勇气可嘉！” 　　上古神兽改变交流的方式，没有直接出声，唯恐将他们二人吹飞。 　　这两句话，直接钻入脑子，映射在二人心间。 　　“晚辈，见过前辈！” 　　尘冲虚开口，来之前，几位纯阳都叮嘱过，即便上古神兽身处囚禁，也要恭敬有家，切莫有半点不敬。 　　况且他们刚才也发现了，纵然被囚禁，这头上古神兽想杀他们，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说罢，你们被派来，想问我什么？” 　　上古神兽，没有现出真身的意思，二人还是只能看到头颅。 　　尘冲虚与对方交流，丹融则是尽力观望，想要判断这头神兽是什么物种。 　　结果还是失败了！ 　　密密麻麻的鳞片，一样望不到尽头，头顶隐约有两座山峰，应该是头生双角。 　　至于眼睛，抱歉，他们看到的是后脑勺，无法看到。 　　仅凭这些特征，无从盘算这头神兽的来历。 　　“想请前辈明示，天帝候选有几人？” 　　“天帝候选！” 　　又是一阵狂潮席卷而来，丹融和尘冲虚，生平第一次，深恨自己脸皮不够厚，实在是被刮得疼啊！ 　　正因如此，他们看出上古神兽此举，显然是失态了。 　　天帝候选四个字，竟能让这头上古神兽失态？ 　　“你们怎么知道天帝候选？” 　　“不对，外面已经过了多少年了？” 　　“哈哈，代天选帝已经开始了，所以你们才来找我，对不对？” 　　上古神兽的语气，变得疯疯癫癫，似乎是压抑太久，又似乎喜怒交加。 　　丹融忍不住腹诽，这头神兽被镇压了多久，怎么憋成这个模样？ 　　尘冲虚谨记正事，等对方稍微冷静下来，问道，“如今，世上有三个疑似天帝候选的人物，不知前辈可否代为辨别？”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等待 　　“呵呵！” 　　上古神兽突然笑了，笑声充满了不屑。 　　“你们来问我，我就该回答吗？” 　　尘冲虚愣住了，和丹融对视，怎么和纯阳真人们说好的不一样。 　　不是应该亮出令牌，上古神兽就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么？ 　　可是看上古神兽的反应，活脱脱一副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压根不配合呀！ 　　“前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尘冲虚想了想，继续说道，“你有什么需求，请将！” 　　言下之意，有条件可以提，我们负责传达。 　　“我没什么想要的！” 　　上古神兽断然说道，然后问道，“那个不说话的小子，你来回答！” 　　“我？” 　　丹融本想当尘冲虚的背景板，没想到对方盯着自己。 　　“对，就是你！” 　　上古神兽加了句，“你看起来比较老实！” 　　这下换做尘冲虚哭笑不得，难道我就不老实了？ 　　奈何上古神兽要求，尘冲虚只能寄希望于丹融，能让对方开口。 　　“前辈，你想问什么？” 　　上古神兽想了想，“当今历岁，距离我被关押，已经多少年了？” 　　丹融沉默不语。 　　“怎么，不想回答？还是在计算？” 　　丹融无奈开口，“前辈，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被关押的！” 　　“那你知道吗？” 　　上古神兽询问尘冲虚，得到同样的答案。 　　“算了，或许派你们来的人，也不知道！” 　　上古神兽想了想，问道，“外界，年岁最长的是谁？” 　　丹融和尘冲虚都明白了，这个办法好，找到一个锚定物，就能倒推出大致时间。 　　这下子，丹融也没办法了，看向尘冲虚求助。 　　修行者的老不死的，都在道家和佛道之中，尘冲虚这个关系户才知道。 　　没想到，尘冲虚也摊开双手，表示没辙。 　　“好吧，你师父是谁？” 　　上古神兽都无语了，派来这两个毛头小子，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尘冲虚来了精神，这题他会。 　　“家师月明真人！” 　　“没听说过！” 　　上古神兽很不给面子，直截了当说道。 　　一时间陷入僵局！ 　　“罢了，我困在这里，不知岁月，外界也无人关心我！” 　　“是否知道岁月几何，又有什么意义！” 　　“若非天帝候选，你们还不能想起我！” 　　不知为何，听到这几句话，有种莫名的悲凉。 　　“前辈，这三个人的信息，请你过目！” 　　尘冲虚取出一枚玉简，瞬间被收走，凌空爆开，化作一道光没入神兽硕大的头颅中。 　　丹融知道，玉简中的信息，就是帝心、少年皇帝和袁明三人的信息，包括了相貌生平、生辰八字，甚至是独有的气息，也被攫取一丝藏在内部。 　　如今，统统被送入上古神兽脑海中，供他判断。 　　方斗有些好奇，这头神兽身披鳞甲，肯定不是二人猜测的白泽、石猴。 　　但是，究竟什么神兽，能判断天帝候选的身份呢？ 　　过了不知多久，上古神兽终于开口了，“这三人，的确都是天帝候选！” 　　尘冲虚听了大喜，总算确定了。 　　袁明是他们此行目的，前二人是稍待的，是为了加层保险。 　　无论佛道还是名教，均是深谋远虑之辈，如果为了保护真正的天帝候选，的确有可能推出假的吸引目光，引诱竞争对手出差错。 　　现在，经过上古神兽的人证，三人身份确认为天帝候选。 　　但是，尘冲虚转念一想，又有些起疑，为何纯阳真人们，就笃定上古神兽说的是真的。 　　这时候，上古神兽又开口了。 　　“天帝候选，一共有三人，就是这三个！” 　　“你们真是好手段，掌握三人所有信心，说罢，这三人当中，哪些已经被你们控制了？” 　　丹融表情古怪，你还真看得起道家，一个也没有啊！ 　　但是，身为道家来人，当着上古神兽的面，肯定不能自揭其短。 　　“这些小事，无需前辈操心了！” 　　尘冲虚回答得体，没有硬邦邦顶回去。 　　但是，上古神兽来了兴趣，怎能轻易放他们离开。 　　“我们交换情报如何？” 　　“看出来了，你们刚才好奇，为何我能确定天帝候选的身份？” 　　“如何，你们告诉我想知道的，我也让你们知道，你们想知道的信息！” 　　“提醒你们，不是谁都有资格，与我公平交易！” 　　丹融看向尘冲虚，虽说有些丢人，但也没什么好隐瞒，人家坐牢呢，而且是单人间，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四处传播。 　　“嗯！” 　　尘冲虚认为合理，毕竟他也想知道啊！ 　　“不瞒前辈，这三人，都不在掌控中！” 　　“什么？” 　　这回换成上古神兽吃惊了，“这不像你们的手段呀？” 　　我们？ 　　丹融和尘冲虚下意识觉得，这头上古神兽，似乎误会什么了。 　　果然，对方怀疑到什么，追问道，“你们是哪家的？” 　　“嗯，道家！” 　　“没听说过！” 　　上古神兽，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给面子。 　　尘冲虚和丹融，齐齐惊了，连道家都没听说过，这是什么样的老古董？ 　　道家，可是从上古时代，便是流传至今。 　　“前辈，可曾听过上古时代，百家蜂起？” 　　丹融加了句，“也称为春秋盛世！” 　　上古神兽沉默片刻，然后说道，“你们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好，我现在说！” 　　“我乃麒麟！”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两声浅浅的呼吸，许久没有半点杂音。 　　片刻之后，丹融和尘冲虚才反应过来，卧槽。 　　麒麟瑞兽，这是神话中长久流传的形象，但是修行者之中，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头，圣骑。 　　圣骑者，圣人之骑乘。 　　麒麟天生骄傲之极，无法容忍成为坐骑，唯有万古圣贤，此案有资格骑乘之。 　　三界之上，古往今来，唯一的圣人，便是天帝。 　　唯有天帝，才有资格骑乘麒麟。 　　丹融和尘冲虚对视，目光充满了惊骇，难怪对方能判断天帝候选的身份。 　　麒麟呀，他都不能识别自己的主子，还有谁能判断？ 　　他们二人同时又不理解，堂堂天帝坐骑，如何会被镇压在荒山底下？ 　　说不定，又是一桩上古秘辛。 　　“我明白了，岁月变迁，你们未必是当年那拨人！” 　　上古神兽悠然开口，“看押我的权柄，应当是几度流转，才到你们手上！”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回忆 　　丹融和尘冲虚，面面相觑，这趟任务，还真是出乎预料。 　　被镇压的上古神兽是麒麟，这是其一。 　　毕竟，堂堂圣兽麒麟，天下闻名、万古流芳的瑞兽圣骑，怎么可能被镇压？ 　　来到北山前，二人都以为，被镇压的神兽，必定是什么作恶多端的凶兽，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大名鼎鼎的麒麟。 　　其二吗？ 　　丹融和尘冲虚都以为，这头上古神兽，是被道家封印传承后世，但听麒麟所说，他镇压时，还没有道家一说。 　　联系麒麟的自演自言，可以断定，道家看押麒麟的权柄，应当是从别处继承而来。 　　这可是大新闻啊！ 　　丹融和尘冲虚惊讶对视，说不定，这其中的秘辛，连那些纯阳真人都不知道。 　　“你们应该都好奇，为何我会被镇压于此？” 　　上古神兽麒麟嗓音中带着沧桑，“或许我已经老了，话匣子打开，怎么也停不下来？” 　　“你们可愿意听我说？” 　　当然是求之不得，这样的老古董，不知藏了多少秘密。 　　丹融和尘冲虚连连点头，表示同意之极。 　　“我是天帝坐骑，强如真龙、凤凰，也只能屈居我之下！” 　　“虽说我打不过它们，但有天帝做靠山，它们谁也不敢得罪我！” 　　“可惜啊，依靠他人得来的地位，始终不牢靠！” 　　“有那么一天，我得意忘形，踢坏了天帝寝宫一角，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 　　“结果呢，天帝勃然大怒，下令拔了我万年金鳞、用金环锁了，押入下界山中镇压！” 　　“我本以为，主仆一场的情分，如此重罚，最多关了几年，就会将我召回天庭！” 　　“到时候，我还是威风凛凛的天帝圣骑，无人敢重提这段过去！” 　　“山中无日夜，我一天天数着，一年过去、十年过去、百年过去，直至千年万年过去了！” 　　“然后我发现，自己被彻底遗忘了。” 　　麒麟的语气，开始充满愤恨，“天帝忘了我，没有再招我回天庭，骄傲的麒麟，从此成为无主的罪囚，要永世囚禁在山中，终生不见天日！” 　　“前辈……” 　　尘冲虚张了张口，想要劝些什么，但想来想去，这份沉重的过往，自己没有亲身经历，也就无法理解，更没有立场劝说。 　　“本来，我都以已经绝望，只等在漫长的岁月中，耗尽我的寿命，然后风化成一具枯骨！” 　　“希望天帝有心，念在我主仆一场，还能回来看看我的残骸，记得麒麟！” 　　“可是……” 　　说到这里，麒麟语气充满希望，“你们的到来，让我明白了。” 　　“天帝候选，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们明白吗？” 　　空中浮起雾气，似乎即将下雨，周围空气也变得潮湿起来。 　　丹融和尘冲虚心里纳闷，这里是山体之中，处于层层封印，纵然外面疾风骤雨，也无法波及到内部，怎么就雾气潮湿起来？ 　　哗啦啦！ 　　两道洪流开始倾泻而出，似乎从虚空而来，瞬间挂落汹涌澎湃的瀑布。 　　见到这一幕，二人反应过来，麒麟哭了。 　　这头寿命以万年计算的上古神兽，竟然当着他们二人面前哭了。 　　“这意味着，前任天帝已然陨落，他死了！” 　　麒麟嚎啕大哭，泪水化作瀑布，哭声响若雷霆，似乎要天地间都感受到他的悲伤。 　　“原来，早在他在原谅我之前，就已经陨落了！” 　　“从此以后，我将成为丧主之犬，独自孤独终老死去！” 　　“我是麒麟，骄傲的麒麟……” 　　麒麟哭得非常伤心，似乎要将这些年受过的委屈，一下子宣泄出来。 　　丹融和尘冲虚，自然没有立场同情他们，因为麒麟悲伤，已经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的危险。 　　周围雾气翻腾，热浪滚滚，麒麟悲伤时，不光是流泪，体温也急剧提升，周围空气灼烧起来，虽无烈火焚烧，却如同熔炉内部般，具备销金熔铁的威力。 　　“这便是上古神兽的余威！” 　　丹融内心叹道，无怪乎，这趟跑腿的任务，都要让两位道子前来。 　　其他道家真人若来，只怕撑不到现在，就被麒麟随随便便误杀了。 　　饶是如此，他们都支持的很是艰难。 　　“嗯！” 　　不知苦了多久，麒麟才反应过来，见到丹融二人苦苦支撑。 　　“抱歉，没收住力！” 　　片刻过后，空气温度下降，泪水化作的瀑流，也开始消失。 　　“这么多年，别说活人，我连一只虫子都么见到！” 　　“虽然你们是有求于我，但是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丹融环视四周，北山内部的封印，数量众多，层层叠叠，禁绝一切外物入内，任何活物，包括蚂蚁飞蚊也闯不进来。 　　这样的牢狱，是真正令人绝望的荒凉之地，唯有麒麟这般上古神兽，才能忍受千年万载的寂寞空无。 　　别说活物了，连新鲜的花草都没见过。 　　丹融心中一动，从怀中掏出一把树枝，茂盛树叶中夹杂青红相间的杏子，密密麻麻点缀在各个角落。 　　这是来时路上，他和尘冲虚经过一片杏子林，心血来潮，顺手撸了一把。 　　如今，却派上用场了。 　　“前辈，外面世界可有意思了，你看这里有杏子，尝尝！” 　　两颗硕大的眸子，瞬间浮现在丹融面前，“小伙子，你认真的？” 　　丹融哑然失笑，对比麒麟庞大身躯，这么点杏子，别说塞牙缝了，塞毛孔都不够。 　　“呃！” 　　下一刻，麒麟猛地吸气，一股狂风下来。 　　丹融手中的树枝，连带着树叶中的杏子，当场粉碎成大片彩雾，被麒麟吸走了。 　　“新鲜的味道，有阳光水土，还有风和小鸟！” 　　麒麟的声音中，透着无限向往，“真想出去看看！” 　　“有机会的。”丹融劝说他。 　　“不，没有机会了！” 　　麒麟惆怅说道，“我的主人已经死了，没人会记得我！” 　　“恰恰相反！” 　　丹融语出惊人，“天帝候选出世，前辈距离脱困不远了！” 　　一旁的尘冲虚，闻言吃惊看着他，纵然想安慰麒麟，也不用这么说。 　　普天之下，谁敢夸口能放出麒麟。 　　他们亲身进入封印，见识到浩渺如烟海的封印海洋，知道绝非人力可以破解。 　　说不定，设下这封印的，就是传说中的前任天帝 第一千三百六十八章 道破 　　“小伙子，你莫要欺骗我？” 　　麒麟的目光变得凶悍起来，“别以为我有个瑞兽的称号，就认为我好糊弄！” 　　“麒麟这幅好牙口，也是可以吃人的！” 　　言下之意，丹融若不能给出合理解释，就要张口吃了丹融。 　　“丹融！” 　　尘冲虚急忙开口，朝他使眼色，示意丹融不要再说了。 　　麒麟还在封印中，他们有纯阳真人赐予的令牌，想要逃生不难。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再刺激麒麟，免得旁生枝节。 　　丹融回了个眼神，表示没问题。 　　“前辈，我有个人间的故事，非常有意思，你想不想听？” 　　麒麟有些恼怒，谁稀罕听人间的故事，真要回绝，突然想到什么，安静下来。 　　“讲！” 　　“某个遥远的王朝，皇帝垂垂老矣，但是麾下的大臣们，却都是年富力强之辈！” 　　“他已经有了继承人，却担心压制不住这帮臣子！” 　　麒麟本不想听，但一听就投入了，忍不住开口，“这还不简单，不听话的杀掉便是！” 　　说完，发现丹融和尘冲虚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古怪。 　　“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没什么？” 　　丹融干咳几声，“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毕竟是坐骑吗，就算地位再高，也不能指望他的政治智慧有多高。 　　“但是，老皇帝正好有一位忠心的心腹，可以想来辅佐太子！” 　　“可是，老皇帝驾崩前，做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位心腹臣子，偶然翻了个错误，就被老皇帝借题发挥，抹平一切官职，流放到偏远地区！” 　　“前辈认为如何？” 　　麒麟听得暴跳如雷，“昏君，老糊涂了！” 　　“忠心的臣子，就该提拔委以重任，大加赏赐取其忠心！” 　　“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罢免流放？” 　　“小伙子，接着讲，我要听老皇帝驾崩之后，如何亡国的？” 　　丹融顿了顿，接着讲道，“抱歉了，前辈，结果和你想的相反！” 　　“老皇帝驾崩之后，太子年少继位，立刻一封诏令，将那位心腹大臣召回！” 　　“再然后，新皇帝对他委以重任，这位大臣也不负众望，辅助皇帝扫平一切不服！” 　　“朝内权臣、地方藩镇，全部都被清除干净！” 　　“新朝的迹象，比之老皇帝驾崩时，更加清明！” 　　丹融说道最后，转而询问麒麟，“前辈，想明白了吗？” 　　麒麟陷入沉默了，显然故事的情节，对他启发很大。 　　“小伙子，你这个故事，专门为我讲的？” 　　丹融笑着点点头，“前辈以为呢？” 　　旁边的尘冲虚，简直佩服到极致，丹融这个故事，简直为麒麟贴身打造的。 　　故事中的心腹大臣，对麒麟的代入感堪称巨大。 　　“我明白了！” 　　许久之后，麒麟开口道，“你的意思说，天帝故意囚禁我，是算到自己命不久矣！” 　　“所以才留着我，特地让下任天帝解救，做个顺水人情，让我辅助他？” 　　“不错！” 　　丹融点点头，上古神兽，就算不擅长政治斗争，最起码的智慧还是有的。 　　很快就明白了，他故事的意义所在。 　　“可是，天帝厉害的手下多了，为何偏偏安排我？” 　　丹融笑了，反问道，“前辈何以认为，天帝只安排了你？” 　　这下，麒麟哑口无言了，还真是这样。 　　“更何况，前辈有些妄自菲薄了，您是堂堂圣骑，意义非凡！” 　　“您是天帝圣骑，早已消失许久，如果重现人间，必定掀起轩然大波！” 　　“到时候，随便你指定谁，谁就是当之无愧的天帝！” 　　“您背负的，乃是至高无上的大义名分。” 　　许久之后，麒麟开口，“小伙子，你说动我了！” 　　“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道家，黄山丹融！” 　　“好，我记住这个名字了！” 　　麒麟接着问道，“既然你说了，我的位置如此重要！” 　　“先前列出的三人，同为天帝候选，你推荐哪一个？” 　　尘冲虚再也忍不住了，劝说道，“前辈，此等大事，我们怎能随口一说？” 　　麒麟却是铁了心，追问道，“我问你，丹融，你比较看好哪一个？” 　　言下之意，对丹融极为信任。 　　丹融笑了，“前辈，眼下时局尚未分明，我也不好下定论！” 　　“不妨继续看看！” 　　“倒是前辈你，不必太过担忧，脱困之日只怕就在眼前！” 　　“承你吉言了！” 　　麒麟朝丹融点点头，然后闭上双眼，“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丹融和尘冲虚心知，对方今日谈兴已罢，肯定不想再开口了。 　　“也罢，前辈告辞了！” 　　二人往后退去，直到离开封印，也未见麒麟流露丝毫歹意。 　　总算有惊无险！ 　　离开封印后，包裹二人的流光飞出，还原成令牌。 　　“合！” 　　尘冲虚举着令牌，对着下方摇晃几下，封印当场合拢。 　　巨大缝隙缩小，两边土石朝着中央挤压合拢，最终完全合并起来。 　　“走吧！” 　　丹融神色古怪，看了眼身后北山，点点头，跟上尘冲虚的步伐。 　　临走时，麒麟单独对他说了句话。 　　“丹融，就冲你刚才讲的故事，我看好你！” 　　“将来，我麒麟认主之时，请你代为牵辔！” 　　看来，这位麒麟竟是个至情至性的性格。 　　归程路上，半晌无话。 　　突然，尘冲虚开口，“丹融，我们约好了，今日和麒麟的谈话，半点也不能泄露出去！” 　　“啊！” 　　丹融猛地抬头，这不该是尘冲虚这样乖学生说的话。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二人要联手隐瞒一众纯阳真人，包括尘冲虚的恩师。 　　丹融也知道，今日交谈中，牵着不少上古秘闻，但私自扣留信息，风险太大。 　　“丹融，你还不明白吗？” 　　“你我二人在道家，地位还是太低了，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不管听多少，只管记在心里，不要吐露半个字！” 　　“这是为了大家好！” 　　尘冲虚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这一刻，让丹融认识到，这位好友还有从未外人所知的一面。 　　“可以！” 　　“但是要发誓！” 　　听到丹融的话，尘冲虚反而笑了，“一起发誓，永不背叛！” 　　“好！”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序幕 　　“果真如此！” 　　洞天之内，丹融和尘冲虚汇报完，内心忐忑。 　　虽然们回归前，已经在半途约定，绝不泄露封印中，和麒麟交谈的内容。 　　但是，站在一众初阳真人们面前，感受那种无形压力，仍然紧张起来。 　　纯阳真人，在他们面前，可谓是神一般存在。 　　丹融甚至怀疑，这些老家伙们，极有可能看穿他们内心所想。 　　许久之后，一位纯阳真人悠然开口，“你们做的好，下去吧！” 　　又是这样！ 　　丹融内心腹诽，跑腿由我、谈事回避，总是如此。 　　但是，他有预感，知道袁明的身份后，道家必定有大动作。 　　“袁明……” 　　丹融内心叹息，虽然本体驱除这弟子，但总算有过一段师徒情分，眼下仍不免担忧起来。 　　“丹融，你看佛道那边，什么时候能收到消息？” 　　尘冲虚和丹融，走出洞天后，突然低声询问。 　　“不能吧？” 　　丹融大为吃惊，对方手这话，言下之意，麒麟传递的信息，肯定会泄露出去。 　　谁会泄露？ 　　丹融和尘冲虚，显然不会和佛道有联系，还有那些纯阳真人，也不大可能。 　　“你以为呢？” 　　尘冲虚笑着摇摇头，“袁明身份的秘密，自我们从北山带出人间，就已经不再是秘密！” 　　“相信我，佛道很快就会知道！” 　　丹融想了想，还真有可能。 　　“但愿吧！” 　　…… 　　“确定了！” 　　帝心找到圆通，“这下确定无疑，准备动手吧！” 　　“啊！” 　　圆通猛地抬头，尽管从丹融传来消息，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泄露得这么快？ 　　难不成，道家和佛道之间，消息渠道都是共享的？ 　　帝心知道了，意味着佛道的菩萨们，肯定也知道袁明的身份。 　　这下好了，三位天帝候选，已经接连降世，代天选帝进入白热化的竞争阶段。 　　“好！” 　　圆通二话不说，配合帝心开始筹备起来。 　　袁明已然收服百家学派，身边强者如云，纵然是佛道要动手，也必须全力以赴。 　　菩萨不出面的情况下，以单独佛道的力量，对付袁明都有些吃力。 　　毕竟，先前大江边上，佛道剿灭天河水妖，已然遭受重创，这些年还没缓过来。 　　好在，名教肯定也会对袁明出手，佛道的机会大了许多。 　　代天选帝的竞争，就是要扶持自家的天帝候选，趁机灭掉竞争对手。 　　现如今，帝心和少年皇帝，都已经初具规模，唯独是袁明半路杀出来，俨然成了二人处之而后快的对象。 　　“帝心，你和我交个底，上头有无意向，要和名教联手？” 　　圆通忍不住提问道。 　　帝心笑了，“别想这么多，做事吧！” 　　…… 　　“陛下，消息确认无误！！” 　　“袁明的确是第三位天帝候选。” 　　朝堂之上，名教之子铿锵有力，朝少年皇帝禀告。 　　尘冲虚说得对，不但佛道知道了，连朝廷也知道了。 　　这一刻，针对袁明的杀意，酝酿到极致。 　　先前各方按兵不动，还是顾虑消息真假，不能确定袁明身份，所以选择了观望。 　　眼下，身份确定了，自然要准备下手。 　　“袁明此人，狼子野心，收服各家学派！” 　　“前些天，他还发来消息，询问秋收大祭什么时候举办？” 　　少年皇帝气极反笑，“如意算盘打得不错，想要朕为他作嫁衣裳，做梦！” 　　他大手一挥，朝着面前众多名教成员发话，“这个袁明，真要他死！” 　　“臣等遵旨！” 　　荆棘公等人并未劝诫，而是齐刷刷行礼。 　　很显然，他们也感受到袁明的威胁，此人不择手段，还妄图掠夺秋收大祭的功德，非杀不可。 　　“陛下，百家如何？” 　　想要对付袁明，必须考虑到百家学派。 　　眼下，百家学派拥护袁明，成为他最大的助力。 　　“百家学派，本是天降而来，辅佐朕登基天帝！” 　　“现如今，他们助纣为虐，偏离正道，也应当剪除！” 　　少年皇帝点了点头，询问荆棘公等一行人，“名教能出手吗？” 　　“可以！” 　　荆棘公点点头，“臣等万死不辞！” 　　少年皇帝满意点头，有了名教的支持，灭杀袁明就有七成把握。 　　剩下的三成，还在后宫之中，毕竟三大剑仙那边，还需要蜀中贵女这位纽带。 　　…… 　　“开始了，又要开始了！” 　　勾曲山中，方斗睁开双眼，感应到山雨欲来。 　　各方势力，知道消息后，都在算计袁明，眼看着一场席卷真格修行界的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他总算知道，消息是道家故意泄露出去。 　　道家用意很明显，借刀杀人，让名教和佛道出手，逼迫袁明无路可走。 　　除此以外，只有百家学派损失殆尽，袁明无人可用，才会真正投靠道家，成为听话的傀儡。 　　“好一场算计！” 　　方斗从中，闻到了道家的熟悉风格，将所有人算计在内。 　　相应的，名教和佛道，同样不是傻子，肯定也看出道家的用意。 　　斗了这么多年，彼此自建熟悉无比，道家一动弹，他们就知道有什么打算。 　　但是，这两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有机会灭掉一位天帝候选，这个诱惑太大，纵然火中取栗也值得。 　　“袁明，我的好徒儿。” 　　方斗悠然叹息道，“希望你能撑住！” 　　佛道的力量调度，接着圆通的渠道，都在他掌控当中。 　　唯独是朝廷那边没人，无法探听具体方案，但方斗知道，朝廷的实力可不仅仅局限在名教。 　　蜀中三大剑仙，如今也捆绑在朝廷战车上。 　　更别提，因为代天选帝，修行界中许多隐世的修行者，纷纷出山，汇聚在朝廷麾下。 　　如今的朝廷，可谓是兵强马壮，丝毫不弱于道家和佛道。 　　可想而知，无论是名教、佛道，一旦发动攻击，便是雷霆万钧，无法遏制。 　　“名家之子……” 　　方斗微微叹息，这场大战，无论结果如何，名家之子为首的百家学派，都是首当其冲的那个，必将承受惨痛的损失。 　　但是，对方主动入局，肯定也料到今日的局面。 　　佛、道、名三家，以及百家学派，这次都卷入其中。 　　袁明面临的危机，将前所未有惨烈，稍有不慎，必将不如万劫不复的境地。 第一千三百七十章 风起 　　“袁明，事情不对！” 　　这天，名家之子来找袁明，因为他的卷轴，起了新的变化。 　　“代天选帝正式开启！” 　　“天帝候选：帝心、人皇、袁明！” 　　“阵营：帝心—佛道、人皇—名教、袁明—百家！” 　　“第一战即将开启！” 　　昨天晚上，卷轴上浮现这些信息，让名家之子忧心不已。 　　别看他们百家联合，但相比老牌三家，势力还差得远。 　　百家学派，虽然真人无数，却无一纯阳，这是根基尚浅的特征。 　　相应的，名教有圣贤、道家有纯阳、佛道有菩萨，都能镇压门派千年万载，遭遇无数劫数仍能浴火重生。 　　举个例子，先前的天河水妖何其嚣张，拥有的实力之强，曾一度重创佛道，好几次都差点成功。 　　可是呢，菩萨一出手，战局顿时翻转，天河水妖被一网打尽。 　　至今，还有许多水妖，被镇压各地寺庙之中。 　　名家之子他们，站在袁明身后，已经有了苦战的打算，却没料到，为先来的如此之快。 　　按照他们设想，眼下应该低调发育，和时间赛跑，争取更多功德，在后续的竞争中获得优势。 　　但现在，大战来的太突然，远远超出预料。 　　“名子，你又得到什么消息了？” 　　袁明转过身，对他微微一笑。 　　名家之子短暂失神，这段时间，袁明的上位者气度，越发高深莫测，几乎每天都在变化。 　　“对方就有可能，正在谋算我们！” 　　袁明点点头，“名字的消息渠道，的确很是灵敏！”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和我分享！” 　　名家之子瞠目结舌，没想到袁明在想这个，功名榜可是他最大秘密，绝不能外泄。 　　但是，眼下名家之子决定辅佐袁明，日后对方归位他天帝，必然逃脱不了君臣位份。 　　但眼下，名家之子，实在不愿意透露功名榜存在。 　　“名子不想说，可以等到日后决定！” 　　袁明微笑着，然后问道，“敌人有哪些？” 　　“就有可能是佛道、名教两家！” 　　袁明点了点头，“佛道有帝心、名教有少年皇帝，对我有天然的敌意，这很正常！” 　　他长长吐出口气，叹道，“该准备了！” 　　“周围有那几位百子！” 　　“纵横家之子、风水家之子、渔家之子，还有……” 　　名家之子快速数出七八个名字，都是百子中的顶尖强者。 　　但他还是颇为担忧，“就这些人手，还是不够！” 　　名家之子顿了顿，“袁明，能否向方剑仙求助？” 　　勾曲山，有三尊剑仙，若能拉入阵营，也算是一股强大助力。 　　“方师心志坚定，绝非旁人能劝服，他既然当中驱逐我，显然不是参有关我的任何事情！” 　　袁明冷静分析道，“名子，这一局，要靠我们自己！” 　　名家之子点点头，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凄厉的示警声。 　　“来了！” 　　袁明和名家之子，立刻知道情况不对。 　　周围散步许多百子，本该固若金汤，但此番示警的动静太大，显然来犯之敌太强。 　　“嗖嗖嗖！” 　　二人快步往外走去，听到头顶纵横交织的破空声，以及电闪雷鸣般的白光交错，就知道来这是谁了。 　　蜀中剑仙！ 　　“堂堂蜀中剑仙，怎么成了朝廷的走狗？” 　　事情很明显了，有目的和动机，又能使得动蜀中剑仙，只有朝廷。 　　三位剑仙、三口仙剑，纵横天上地下，杀得周围的百子们难以近身。 　　果然，剑仙的优势，在群战中发挥得淋漓尽致。 　　“袁明！” 　　空中传来凌霄剑仙的声音，“今日此来，和什么朝廷无关！” 　　“我们是以剑仙的身份，前来上门请教！” 　　“你出身勾曲山，本为方斗的弟子，也应当知道我们之间恩怨！” 　　“如今，你也成就剑仙，就该为你师父当年的过错，承受我们的怒火！” 　　一听就是借口，明明方斗已经驱逐袁明，二者全无关系，还被他们拿开当借口。 　　名家之子，在旁边劝说道，“凌霄剑仙，莫非你不知道，袁明已经离开勾曲山，方斗都不认他这个弟子！” 　　“你们要找方斗麻烦，去勾曲山，找修天赐和方玉京也可以，唯独和袁明没有关系！” 　　他还抱着希望，想要祸水东引，奈何对方本就为了袁明而来。 　　“抱歉，我们从未听过，今日前来，只为袁明！” 　　“你们想要拦着，休怪我剑下无情！” 　　刷刷！ 　　“区区三人，想对谁剑下无情？” 　　这时候，风水家之子，在众人配合下，终于腾出手来，发动这片山川地形的优势。 　　一座阵法轰然升起，无数发光纹路，从地面浮现半空，构造出复杂密集的立体形状。 　　三位蜀中而来的剑仙，没来及反应，就被阵法罩入其中。 　　“好了！” 　　风水家之子松了口气，一道阵法想要灭杀三剑仙，无异于痴人说梦，但他布阵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削弱对方的力量。 　　毕竟三位剑仙，一口仙剑上天入地、纵横四方，可谓是无人遏制。 　　刚才众多百子联手，都拦不住分毫，任凭对方出剑攻击，竟以少胜多，对他们形成了发包围。 　　眼下好了，酝酿已久的阵法成型，开始限制三位剑仙的活动范围。 　　百家学派一方，可以发挥人数众多的优势，对三位剑仙展开围攻了。 　　可是，事情有这么顺利吗？ 　　“岂有此理？” 　　“人家光明正大上门挑战，你们不敢迎战也就罢了，还要以多欺少！” 　　“如此行径，你们有脸自称百家学派吗？” 　　义愤填膺的声音响起，几个苍老身影纷纷浮现。 　　当头一人，皓首白须、步伐微颤，但精神却很好，正是牧野公。 　　他身后跟着四位名教儒公，年纪都不比他小，堪称夕阳红组合。 　　百家学派众人，见到这些儒公，露出慎重的神情。 　　随着三位剑仙、牧野公等儒公接连登场，朝廷出动的战力初见冰山一角。 　　庞大的压力，降临在没人心中。 　　百家学派虽多，顶尖战力却无法和对方相比，况且这次是突然袭击，还有许多百子散在他处，迟迟不能回援。 　　可想而知，这次危险了。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立场不让 　　“名子！” 　　纵横家之子，突然高声叫道，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睛却看向蜀中三剑仙。 　　敌方前后两拨，分别是蜀中剑仙三人、名教儒公五人，为今之计，必须分而击之，千万不能让他们联手。 　　风水家之子的阵法，已然困住蜀中剑仙，后来的几位儒公，就交给名家之子他们应付。 　　“可以！” 　　名家之子，瞬间明白对方的心思，当即回应。 　　牧野公等人，或手持书册、或手持纸笔，个个身上都是浓厚的书卷气，显然是饱读诗书的名教儒公。 　　但是，没人敢轻视他们，真把牧野公一行，当成弱不禁风的读书人。 　　这帮名教的儒公，别看口头上说什么敬鬼神而远之，他们练就的神通，个顶个不讲道理。 　　“有名无实。” 　　名教之子瞬间发招，同时笼罩牧野公五人，要让他们虚有其宝，半点力气也发不出来。 　　“名子，本以为你又都厉害，现在一见，大失所望！” 　　“你玩来玩去，无非就是这些混淆是非的手段！” 　　“如此低劣手段，妄称名教传承，简直是荒唐！” 　　牧野公一字一句开口，慢条斯理，浑然没有半点衰弱的迹象。 　　突然，一位苍老儒公，从他背后走出，手中提起的毛笔，还在滴落墨汁。 　　“刀笔杀人，无声无息！” 　　只见他就这笔墨，朝名家之子斜着划落，眨眼间，名家之子从原地消失无踪，却而代之，却是一道磨痕。 　　“名子！” 　　这番变故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名家之子，这么容易就被对方一招秒杀。 　　“是你，妙笔公！” 　　这时候，才有人认出这位出手的儒公，乃是名教之中，大名鼎鼎的妙笔公。 　　相传，妙笔公生来一只生花妙笔，能点石成金、画龙点睛，尤其擅长无声杀人术，只需墨笔勾勒，敌人便会悄无声息丧命。 　　这样的老家伙，都被请出山了，名教这番真是倾巢出动。 　　那道磨痕，取代了名家之子的存在后，随着时间流逝，就像是化入水中，逐渐变淡，最终消失无踪。 　　这时候，众人有目共睹，名教之子回不来了。 　　“慢来！” 　　正在百家学派阵营，浮现悲伤心情时，名家之子声音陡然响起。 　　“刷！” 　　一道背影陡然出现，在地上翻滚几下，最终站稳了。 　　名家之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神情如常，丝毫没有狼狈气象。 　　但是他内心，却在微微颤抖，刚才若非功名榜，他只怕早已被杀了。 　　妙笔公的刀笔杀人，不愧是致命绝杀，纵然他一时不察，中招之后，竟无半点挣扎余地，眼看着即将被墨痕扫除。 　　关键时刻，功名榜卷轴大放光明，裹住他全身，跳出妙笔的攻击范围，让他逃过一劫。 　　“嗯？” 　　妙笔公见名家之子还活着，微微吃惊，猜出对方应当有什么宝物防身。 　　他却是见好就收，没有强行追杀，收起手中墨笔，退回牧野公身后。 　　“名家之子，你好手段！” 　　牧野公赞赏不已，“只可惜，你和朝廷作对，就是和名教作对！” 　　“先前，你还投靠朝廷，眼下又扶持袁明，与我朝廷为敌，如此翻覆之举，简直是真小人的行径！” 　　名家之子微微笑道，“良禽择木而栖，小皇帝绝非明主，我等择优投靠，有何不可？” 　　“荒唐！” 　　牧野公呵斥道，“你既然传承名教，自然也应当在回到，初代人皇飞升，接任天帝之位，早年已有先例！” 　　“尔等修行之人，若是倾力辅佐陛下，助他成就前无古人的事迹，将来必能天帝归位，成就一番假话！” 　　说道这里，他扫了眼袁明，“何必抓着此人不放，白白浪费力气？” 　　袁明面无表情，内心却在想着，他若将来为天帝，必将削除名教的神通伟力，让这帮动嘴皮子、笔杆子的，彻底沦为文弱败类。 　　“立场不同，何必多言？” 　　名教之子的眼神，扫过名教众人，“尔等隆重登场，显然也没打算说服我们，还是要靠实力决一胜负，动手吧！” 　　“如此所愿！” 　　牧野公只手擎天，悠然叹道，“伐无道、诛暴君，乃是我名教的至圣之举！” 　　“所以，我名教决不允许，尔等扶持一个无道昏君暴君！” 　　“帝心如此，袁明亦是如此？” 　　言下之意，只有他们名教辅佐的皇帝，才是将来的圣命君王，也是天帝的不二人选。 　　这般霸道之极的宣言，让名教之子等人笑而无语，这是有多达的自信，才敢夸口如此。 　　某种程度上，名教比道家更加自大，总以为自己掌握世间真理，对他人的意见不屑一顾，斥为歪理邪说。 　　名家之子知道，此番难以善了，还是要动手分割输赢。 　　却见牧野公手掌，浮现刺眼之极的光团，“流星经天，牧野大变！” 　　刷刷刷！ 　　转瞬间，天昏地暗，头顶变成昏暗的天幕，似乎有无数星辰飘摇游荡。 　　“小心，这是牧野公的成名射艺，牧野流星！” 　　牧野公，竟是要以流星为箭矢，攻击名教之子一行人。 　　别的不说，这般奇思妙想，就令百家学派敬畏不已。 　　片刻后，天幕轰然崩塌，无数流星雨点般落下，摇曳着光尾，朝名家之子等头顶坠落。 　　流星雨，如同长了眼睛，从九天坠落，中途没有半点偏差，竟是分毫不差，砸在名家之子为首的百家成员头顶。 　　“名不副实！” 　　名家之子突然开口，你要是真的流星，别说这么多，就算来一颗，都够我们烟消云散不知多少次。 　　可惜啊，天上的流星，无非是你的神通显化，距离真正的流星，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一声喝破，神通之力发动，漫天流星开始现出原形。 　　原来，竟是一团团浩然正气所化，牵引天上星辰之光，二者融合成流星，杀伤力也不容小觑。 　　但是，此番被名家之子喝破真相，不复先前流星雨的浩然场面，威慑力打折折扣，不复先前令人绝望的末日景象。 　　“破！” 　　身旁众多百子们，纷纷施展神通，将所谓的流星挨个打爆，成功挫败这一波的攻击。 　　一团团闪光爆破此起彼伏，片刻过后，逐渐安静下来。 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没得谈 　　“有点能耐！～” 　　牧野公一击失手，并未动怒，而是微微点头。 　　“牧野公，你已日薄西山，在名教之中，也非绝顶人物！” 　　“朝廷派你前来，真有些托大，为何荆棘公不亲自起来？” 　　名教之子发声质问，想要对付他们百家学派，名教魁首竟不出面，也太瞧不起人了。 　　“无需荆棘公，我等就能灭了你们！” 　　牧野公连同身后四位儒公，虚晃一枪，避开名教之子等人。 　　原本，名教之子以为，他们还要发动攻击，没想到竟转向纵横家之子那边。 　　风水家之子布阵，困住蜀中三剑仙，余众正趁此机会，卖力攻打。 　　三位剑仙没有露出颓势，但被阵法限制了活动范围，只能被动抵挡来自各方的攻击。 　　这时候，牧野公五人趁机来到身旁。 　　“破！” 　　牧野公突然开口，身后四位儒公，和他异口同声，一同大叫。 　　叫声抑扬顿挫，简简单单一个字，硬是吼出乐章般的气势，前前后后上百个音节串联起来。 　　“乐！” 　　名家之子等人，听完之后，神情大变。 　　对方不是简单开口，而是动用了名教六艺之一的‘乐’。 　　一个‘破’子，蕴含了无上乐理，力量无穷无尽。 　　而他们的目标，不是纵横家之子一行，而是困住蜀中三大剑仙的阵法。 　　噶擦！ 　　空中传来开裂声，原本虚无的空气，陡然浮现纵横交错、层层叠叠的裂纹。 　　五位儒公联手之下，以名教乐艺攻击，终于击破了风水家之子布置的阵法。 　　“仙剑，去！” 　　白帝剑仙看准机会，仙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找准某处裂纹切入。 　　短短几个呼吸，剑光顺着裂纹走势，顷刻间将所有裂纹处走了一边，只听得哗啦啦势如破竹的声响。 　　仙剑破开阵法跳出，背后传来轰然倒塌的声响，如同山崩地裂。 　　眨眼间，风水家之子布置的阵法告破。 　　凌霄剑仙、白帝剑仙、青城剑仙，三位蜀中剑仙脱困而出，目光扫视四周，看向刚才参与围攻的百家成员们。 　　“别担心，稳住！” 　　纵横家之子，对着身后众人低声说道，充当了主心骨的作用，周围的骚动开始平息下来。 　　“多谢牧野公出手相助！” 　　白帝剑仙等脱困而出，率先落在牧野公等人面前，拱手行礼答谢。 　　“老朽也是看不过眼！” 　　牧野公重点强调，“练剑之人，相互之间切磋，也是正常！” 　　“可袁明不仅不答应挑战，反而仗着人多欺负你们，老朽也看不过去！” 　　“此番处于义愤出手，着实和朝廷无关！” 　　这般冠冕堂皇的说辞，简直把人逗笑了，果然是名教传统艺能，简略概括，四个字，又当又立。 　　道家虽然霸道，但是在虚伪上面，还是要输给名教。 　　“如此正好！” 　　白帝剑仙指向袁明，越过名家之子等众人，最终落在他身上。 　　“袁明如今身为剑仙，却几次三番躲避我的挑战，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还请牧野公做个见证！” 　　牧野公爽快答应，拍拍胸口，“包在我身上！” 　　然后，他一步步朝袁明走去，“袁小友，你我也算有过几面之缘，为何躲着不见人？” 　　名家之子一行人，面色不善挡在他面前，阻止牧野公前进。 　　牧野公停下脚步，无奈说道，“袁小友，你当真要避而不见！” 　　这时候，从人群深处，远远传来袁明的声音，“牧野公，情况特殊，眼下不方便见面！” 　　“待得日后有机会，我必定亲自上门拜访！” 　　言下之意，此刻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他见面。 　　袁明行事如此慎重，倒是让牧野公很是头疼，对方少年老成，激将法均无用处，还是要想些别的办法。 　　“袁小友，百家学派乌合之众，不是能成事的！” 　　“你如今找他们辅佐，无异于缘木求鱼，还请三思。” 　　“现在悬崖勒马，还不算晚！” 　　对面的袁明，听到牧野公劝说，悠然叹道，“晚了，太晚了，我被师父驱逐出门，眼下成了孤家寡人，只有代天先帝一个目标！” 　　“牧野公，你劝我放弃，这是要我的命呀！” 　　这句话，充分展示袁明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 　　牧野公知道劝不动了，转身朝白帝剑仙等人摇摇头。 　　白帝剑仙等人也明白了，各种计谋均已无用，只剩下杀进去一条。 　　“好啊，袁明你怯懦畏战，难怪方斗驱逐你？” 　　“你畏敌如鼠，坚决不肯对战，我们却坚持要和你斗一斗！” 　　“袁明，几不肯出来，我们只好自己进去了！” 　　三位剑仙对视点头，脚下微微错开，等到御剑飞起时，已然组成品字形的队伍。 　　下一刻，三道剑光席卷这片大地，绝尘而去。 　　名家之子见到眼前声势，脸色都变了，三口仙剑合力，其中蕴含的摧毁力量，绝非人力可为。 　　他身后的诸多百子们，也都看出情况不妙，纷纷施展本门神通。 　　阴阳双子，相互搀着手，微微旋转，头顶浮现太极阴阳鱼。 　　二人身形一窜，钻入阴阳鱼中，转眼间消失不见。 　　至于其他百子，也以各自的办法，让开三口仙剑的攻击范围。 　　他们没有死心眼，挡在袁明面前，是知道袁明手中有行天法杖，逃离的速度比他们更快。 　　果然！ 　　三位剑仙联手，进击路上，一个个百子化光而逃，竟无半个主动拦阻的。 　　知道最后，他们终于来到正主儿面前，却见到袁明手持藤杖，嗖一声飞到空中。 　　“飞天！” 　　三位剑仙也不示弱，剑光在高速直刺状态下，陡然改变方向，从直刺改成上台。 　　刷刷！ 　　原本笔直的剑光，近乎和地面平行，但是在三人操纵下，瞬间改成和地面垂直，笔直刺向云端，看着声势，足以后发先至，追上袁明的步伐。 　　可惜，他们低估了行天法杖的厉害。 　　袁明的遁光，带着三人的剑光，在空中你追我赶，走了片刻，待得对方的速度已经提升到极致，方才扭转方向，朝着侧边某个方向快速飞去。 　　由于惯性的巨大作用，三位剑仙的剑光，掠过去好远，方才反应过来，玩了个好大弯儿，勉强追上了袁明的速度。 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 比快 　　自从晋升剑仙以来，袁明逐步挖掘出行天法杖的厉害。 　　这件通灵法宝，最厉害的功能是跑路，但又不仅仅是跑路。 　　三位剑仙御剑追赶，却始终追不上袁明，还被他中途耍了几个小手段，越拉越远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三位剑仙相互对视，追不上袁明，自然无法发动有效攻击，宝贵力量白白浪费在追赶游戏上。 　　必须像个办法，扭转眼下的局势。 　　“有了！” 　　青城剑仙灵光一闪，召回仙剑，在手中幻化出一枚鱼钩。 　　与其说这是个鱼钩，若按体积论，其实算是船锚。 　　“去，勾定空中！” 　　鱼钩轻轻甩出去，尾部拉长近乎透明的丝线，仔细看来，这些丝线是青城剑仙的法力幻化而成。 　　“叮！” 　　一声脆响，鱼钩似乎碰撞到什么硬物，然后牢牢勾住上面。 　　青城剑仙手提着透明丝线，认真拉了几下，确定勾得很结实。 　　再然后，他继续加入追赶之中，区别在于，将手中的仙剑，换成了透明丝线。 　　从现在起，你追我赶的游戏中，发生了略微变化。 　　青城剑仙不动声色，手中丝线一截截拉出去，眼看着越来越长，却还是继续。 　　袁明那一边，仗着行天法杖厉害，不断带着三位剑仙兜圈子，内心发出冷笑，什么三大剑仙，简直是虚有其名。 　　这么追下去，就算追到明年，也休想沾到他的衣角。 　　想到这里，他心头火热，三人联手都那他没办法，岂不是证明，自己的本领纵然比不上方斗，也相差不远了。 　　袁明内心正想着，突然发现速度稍微减慢了一分，这很不正常。 　　为了高效率，他始终保持法力稳定输出，从未主动减慢速度，也就是说，导致速度减慢的，不是内在，而是外部原因。 　　“好极了！” 　　青城剑仙欢呼的声音，传到袁明耳中，他内心一个咯噔。 　　再看四周，原本虚无的空中，不知何时出现无数密密麻麻的丝线。 　　这些丝线近乎透明，唯有迎着特定角度，才能凭借眼阳光的反射，看到近乎没有的线条。 　　空中到处都是丝线，纷乱得很，已经布满四面八方。 　　原先，袁明手握行天法杖，还能自由自在到处穿梭，到了现在，遭受无数丝线牵绊，速度已经开始肉眼可见下降了。 　　再看白帝剑仙三人，却不受丝线影响，这是理所当然，丝线就是他们掌控的。 　　此消彼长之下，袁明被三位剑仙追赶上，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罢了！” 　　袁明微微叹息，突然停了下来，举起行天法杖。 　　“看我勾曲山剑术的厉害！” 　　“剪不断千两丝、理不清无穷结！” 　　“乱麻繁丝，喂利刃裁剪而已！” 　　袁明手腕微微抖动，以行天法杖为剑，开始施展的，俨然是裁缝剑法。 　　方斗传给弟子的裁缝剑法，分为两部分，裁字诀和缝字诀。 　　裁字诀一处，能倚天裁云，万物应声而断。 　　袁明修行裁字诀，也有几分火候，眼下见对方以丝线困住四方，当下涌出了得心应手的裁字诀。 　　“哗啦！” 　　行天法杖当空劈落，带动瀑流般的剑光，无处倾泻，当场划出百丈的光河。 　　光河摧枯拉朽版，将所过之处涤荡一空，那些纵横交错的丝线，当场烟消云散。 　　青城剑仙略微惊讶，袁明的剑术造诣不低，甚至在他身上，见到几分方斗的影子。 　　其他两位剑仙，更是叹息不已，第三位剑仙了。 　　如果袁明还在勾曲山，已经是方斗调教出来的第三位剑仙，堪称奇迹了。 　　在调教弟子方面，蜀中三大剑仙，输得一败涂地，都没脸提起来了。 　　“越是如此，越不能留他！” 　　白帝剑仙出声，袁明今日表现惊艳，将来越有可能成为劲敌。 　　世间三位天帝候选，帝心、少年皇帝二人，尚未表现出强大的力量。 　　但是，眼前的袁明，有剑仙境界，又有通灵法宝，连剑术都如此犀利，简直是没有任何弱点。 　　假以时日，任凭他成长起来，必将成为少年皇帝的劲敌。 　　所以，三位剑仙想到这里，已经起了杀心。 　　“袁明，你那只是雕虫小技，看我的剑法如何？” 　　青城剑仙离得最近，虽然空中丝线被摧毁大半，但是还残留不少。 　　“万构入体！” 　　他对着空中虚握，原本七零八落的法力丝线，瞬间寸寸折断，然后一节节弯曲，自动生出锋利的尖钩和锋刃。 　　嗖嗖嗖！ 　　数不清的鱼钩，朝袁明周身上下飞扑过去，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袁明提起行天法杖，当场化作一阵风消失，却发现毫无用处。 　　这些鱼钩，似乎勾住他的行踪，不管袁明去往何方，鱼钩们如影随形，看准了袁明的踪迹。 　　而且，随着时间流逝，鱼钩和他的距离，开始缓缓缩短。 　　“啊！” 　　袁明一声惊叫，后背有五六根鱼钩，穿过血肉，勾住他的脊椎，剧痛之下，实在难以忍受。 　　“好！” 　　凌霄剑仙和白帝剑仙，看出青城剑仙走了一手妙棋。 　　袁明速度虽快，却非无法破解，至少青城剑仙的鱼钩，咬死他的痕迹，对方速度越快，卖相死亡的步伐就越快。 　　越来越多的鱼钩，像是嗜血的凶兽，争先恐后往袁明体内钻。 　　袁明满满失血，有些头昏脑涨，但紧急关头，却是福至心灵。 　　“对呀，裁缝裁缝，裁字诀之后，还有缝字诀！” 　　袁明抖动手腕，剑光包裹中，行天法杖化作细长的绣花针，被他用手捏着，对准空中一刺。 　　这一刺，正中鱼钩的尾部，竟将其穿起来。 　　这下子，心里有数了。 　　袁明的手掌动作，快得化作一片残影，每次刺出，都要穿住一枚鱼钩。 　　渐渐的，空中密密麻麻的鱼钩，变得稀疏起来。 　　而袁明这边，捕获的鱼钩数量越来越过，动作也开始缓慢下来，甚至抽空还能朝身上招呼两下，将伤口缝合起来，停止流血。 　　片刻过后，漫天鱼钩消失无踪。 　　袁明呢，身上挂着的鱼钩，被尽数起出，如同都落在他手中。 　　“就是这小小玩意儿！” 　　袁明微微法力，行天法杖嗡嗡颤动，将串住的鱼钩震得粉碎。 　　青城剑仙这波攻势，宣告失败了。 第一千三百七十四章 取义成仁 　　三位蜀中剑仙，围攻袁明一人，起出名家之子等人还很担忧。 　　但是，袁明支撑了片刻，竟然还打得有来有往。 　　这下子，名家之子看出来了，袁明这是在以战养战，借着对敌的机会提升自己实力。 　　他成长的速度极为恐怖，在这交手的期间，便已有了肉眼可见的大幅度提升。 　　名家之子惊诧之余，认为天帝候选，不愧是人间只有三个的珍稀品种，资质如此逆天。 　　于是，他们这些人，也没有急着插手，而是在旁边观战，若袁明露出不支的迹象，再一拥而上帮助不迟。 　　百家学派这边，情况开始变得乐观起来。 　　但是，牧野公为首的名教阵营，却看出不妙。 　　本以为三位剑仙出马，定能瞬间斩杀袁明，但现在看来，想的太美好了。 　　他们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天帝候选的能耐。 　　也不怪他们，少年皇帝养在深宫，平日里也没有战斗的机会。 　　而名教呢，按照他们的礼节，圣天子垂拱而至，明白大道理即可，万事都有专人负责，没必要学习细枝末节。 　　所以，天帝候选的资质和潜力，他们都一无所知。 　　直到今日才知道，体现在袁明身上，那股强得近乎逆天的学习适应能力，以及临阵提升的潜力，都只是天帝候选的基本素质之一。 　　想当年，百子出世，以资质妖孽、气运惊人而著称。 　　凡是百子众人，学东西飞快，短短数十年成就真人大有人在，而且除了同为百子之外，即便遇到强敌，也能绝处逢生，少有能丧命的。 　　经过那段时间，修行者都对百子极为忌惮。 　　现如今，名教才发现，天帝候选在各方面，都足以碾压百子，确切来说，是升级版的百子资质。 　　“恐怕，蜀中三大剑仙，未必能斩杀袁明！” 　　先前出手的妙笔公，低声对牧野公耳语。 　　他们这些儒公，都是老练之人，看出袁明起初光是逃窜，渐渐的也开始还手，演变到现在，能和单独对和其中一位剑仙斗得你来我往。 　　如此恐怖的提升速度，谁也不敢放任下去。 　　“必须下狠手！” 　　牧野公点点头，四位儒公紧跟其后，显然要加入三位剑仙围攻袁明的战局中。 　　但是，名家之子一行，怎么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几位去哪儿？” 　　名家之子、纵横之子等一行人，表情不善拦住他们去路。 　　“安心看着，别想插手！” 　　他们身为百子，的确有资格傲气，强如名教，至今也没有自己的百子。 　　其他两家，道家有双子并列，佛道有佛子圆通，都足以让百家学派忌惮。 　　毕竟，唯有百子才能杀死百子，其他人出手，需要花费极大代价才能成功。 　　在众人看来，名教来的老家伙再多，也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 　　“果真如此吗？” 　　牧野公嘴角浮现冷笑，都怪他们藏得太好，对方还不知道，名教之子已然出世，而且藏在朝廷许久。 　　在名教的谋划下，名教之子在关键时刻，足以发挥关键作用。 　　这次，就是要派上大用场了。 　　相信，等对方见到名教之子的时候，必定会大吃一惊。 　　“名教之子，你们也想拦我们，拦得住么？” 　　名教之子笑着摇摇头，“别人都说你们名教家大业大，儒公无数，怎么就来了你们五个？” 　　“嘿嘿！” 　　牧野公反唇相讥，“你怎么知道，就来我们五个？” 　　“别虚张声势了，只有你们五个！” 　　名家之子笃定分析道，“家大业大盘子大，分摊之处太多，你们人手也不够！” 　　“少年皇帝远在京城，难道不需要人保护？” 　　“可别说，无人觊觎你们扶持的天帝候选，放任少年皇帝平平安安？” 　　“恐怕，名教的大部分力量，都牵制在京城，守护少年皇帝！” 　　名家之子指着牧野公，“你们这五个老弱病残，已经是名教能抽调出来，最大的一支力量了！” 　　他然后指向天空，“否则，何必要求助三位剑仙？” 　　“名家之子，你高估自己的智慧，也低估我名教的底蕴！” 　　牧野公没有动怒，而是叹气摇头，“既然你这么认为，老朽也没办法，来，动手吧！” 　　“哈哈！” 　　名家之子哈哈大笑，“牧野公莫非是戏子出身，演技一流，我差点给你唬住了！” 　　读书人，被成为戏子，简直是莫大侮辱。 　　牧野公脸上云淡风轻，身后几位同伴，却微微有些怒气。 　　“尔等名教，若真能腾出手来，全力收拾我们，何必虚张声势？” 　　名家之子摇摇头，“还有什么奇招后手，尽管使出来吧！” 　　“我看名教的来人，也就你们几个了，或许还有其他势力，如同三大剑仙一般！” 　　牧野公面无表情，内心却道，百家学派，已经成了气候了。 　　面前名家之子，无论是心机手腕，都是当世一流，名教少有能级。 　　袁明收服百家，已经初步具备了气象，真不能放任继续发展下去，若到了某一天尾大难掉，他们将悔之不及。 　　“各位，取义成仁，就在近日！” 　　这句话，牧野公表明心意，就算牺牲这条命，也要达成目标。 　　“共襄盛举，我之大幸！” 　　五位白发苍苍的儒公，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开始往前冲刺而去。 　　“不妙啊！” 　　纵横家之子，见到牧野公等人气势惨烈，带着某种同归于尽的决然。 　　“且让我试一试，削削他们的气势。” 　　下一刻，纵横家之子朗声说道，“牧野公，你看看你们一行人，虽然是儒公，却都是老弱病残！” 　　“名教委以重任，不是看重你们，而是认为你们时日无多，不堪大用，几条残命老命，牺牲了也没什么！” 　　“可你们要想想，现在牺牲值得吗？” 　　“将来人皇若能成事，归位天帝，名教无数荣誉加身，你们却再也看不到了！” 　　这是攻心之言，周围百子看着纵横家之子，佩服之极。 　　临阵之时，还能相处这么多说道，也只有纵横家之子有这般才能。 　　牧野公一行人，仗着两只耳朵，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去听，不可避免受到影响。 第一千三百七十五章 互相攻心 　　“呵呵！” 　　牧野公突然笑了，指着纵横家之子。 　　“巧舌如簧、妖言惑众，这是纵横家的看家本领！” 　　“乱世当中，正是因为有你们存在，才无故多出几多纷争、多少战乱。” 　　“我名教当年，最得意的一桩事情，就是会同道家，灭你纵横家！” 　　“杀得好啊！” 　　纵横家之子，闻言脸色阴沉，“牧野公，你在激我？” 　　“不是激你，而是说些实话！” 　　牧野公斜眼看着他，“纵横法术，取乱之道，唯有诛灭干净，才能成就太平盛世。” 　　“你信不信，袁明成为天帝后，为了江山稳固，也要除掉你？” 　　一口口凉气，不要钱似的被倒吸。 　　周围的众多学派众人，瞬间迎来发展，纵横家之子被反将一军。 　　相比之前纵横家之子的话，眼下牧野公回敬他的，才是真正的诛心之言。 　　当着众人面前，挑拨袁明和纵横家之子的关系，这老儿胆子挺大，手段也颇高。 　　…… 　　“袁明，你也听到了，有何感想？” 　　青城剑仙，不放过这个机会，试图扰乱袁明的内心。 　　没想到，袁明微微一笑，“将来的事情，有一万个可能，谁能说得准！” 　　“况且，我只知道，敌人说的话，绝不能信，你若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就要落入他的陷阱中！” 　　“我袁明，大业未成，正是用人之际，怎么可能听他几句拙劣的挑拨，便质疑得力手下。” 　　说到这里，袁明嘿然道，“纵横家之子，扰乱的是他名教扶持的江山，与我何关？” 　　青城剑仙，连同两位同伴，听得瞠目结舌，这便是帝王心术吗！ 　　袁明的气度城府，都让他们大开眼界，自愧不如。 　　对方无语，袁明也摇摇头，当年在丹阳郡，就见识过牧野公的口舌厉害，纵横家之子虽然专业是挑拨离间，但在这方面，还是差得远。 　　眼下，他需要专心应付面前三大剑仙，无暇他顾。 　　…… 　　“牧野公，你这是找死！” 　　纵横家之子，脸上浮现冷笑，本想着削减对方斗志，不曾想，最后将自己绕进去。 　　眼下他是骑虎难下，为求清白，只有杀了牧野公。 　　除此以外，没有选择。 　　“各位助我！” 　　想到这里，纵横家之子，招呼风水家之子、渔家之子等人，这些是他铁杆盟友，可以信赖的同伴。 　　他要施展纵横家的秘技，纵横贯通，联合众人力量，发动足以秒杀牧野公的力量。 　　牧野公五人，虽然都是年迈的儒公，眼看着寿元将尽，却不是轻易能诛杀的。 　　人老成精，放在他们五人身上一点不假，手段老练、性子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对占据的把控都是宗师级别的，更是在漫长岁月中，不知藏了多少手底牌。 　　这样的敌人，不管是韧性还是耐力，都强的可怕。 　　即便百家学派人数处于优势，也无法顺利灭杀，说不定会被对方拖成持久战。 　　绝不能久战，时间一久，诸多变数纷至沓来，极其容易横生枝节。 　　如今，百家学派臣服袁明之下，纵横家之子，也算是名家之子之外，第二号人物，具备相当的大局观和整体意识。 　　他知道，名教派出牧野公五人，肯定大有深意。 　　想要破解对方的路数，答案简单粗暴，灭杀牧野公即可。 　　“上下一气、贯通无阻！” 　　“纵之横之、八方为路！” 　　“……” 　　纵横家之子身后，众人的力量，开始汇聚到他头顶。 　　于是，这位纵横家之子的力量，开始节节攀升，飞快上升到朝元巅峰，而且还未停止。 　　朝元巅峰，是一个境界，在这个境界，力量的提升没有尽头，除非是突破到纯阳，否则多少力量都能容纳。 　　纵横家之子，利用本门神通，最多是无限提升力量，始终还是不能突破纯阳门槛。 　　由此可见，纯阳的可贵和艰难。 　　某种意义上说，纵横家之子的秘术，也和风水家的阵法一般，是汇聚众力化为己用。 　　却别在于，风水家的阵法在外界，而纵横家之子的秘术在体内。 　　“小心了！” 　　牧野公见到纵横家之子这模样，也有些慎重起来，短短瞬间，纵横家之子的力量，已经无限提升。 　　眼下，纵横家之子，若是单对单，足以轻易灭杀牧野公，但他还未停止提升的步伐。 　　可想而知，对方的目标，不仅仅是牧野公，还有他的几位同伴。 　　“妙笔生花！” 　　妙笔公按捺不住，手持妙笔，对着空中指指点点。 　　墨痕在空中绽放，化作无数天花乱坠，落到纵横家之子头顶，瞬间化作足以杀人的利箭。 　　嗖嗖嗖！ 　　杀机如暴雨降临，瞬间笼罩了纵横之子的阵营，包括所有参与其中的百子。 　　“嗯！” 　　面对妙笔公的进攻，纵横家之子，微微抬头，然后抬起一只手。 　　手掌摊开，五根手指放松，然后猛地捏合。 　　空中飞射而来的墨花，无论身在各处、无论从何方而来，竟在同一时间爆开。 　　分明有百万朵墨花爆开，但最终响起的爆炸声，只有‘砰’一声。 　　“什么破笔，给我拿过来瞧瞧！” 　　纵横家之子的这只手，没有歇着，朝妙笔公猛地伸过来。 　　“不好，快退！” 　　牧野公紧张提醒道，从刚才交锋，就能看出，纵横家之子，占据绝对的上风。 　　“想要抢我的笔，斩断你这狗爪子！” 　　纵横家之子发了狠，猛然用力，似乎将妙笔按在木板上往下拖拽。 　　空中出现浓重的墨痕，如眉毛般粗重，对着纵横家之子的手腕划落。 　　可是，没等墨痕成形，异变发生了。 　　纵横家之子的手掌，快如闪电，猛地翻转，朝着墨痕一抹。 　　于是乎，墨痕当场烟消云散。 　　妙笔公遭受反噬，踉跄后退几步，眼前一只大手充斥整个视线。 　　下一刻，他手中一松，妙笔不翼而飞，已然被抢走了。 　　“还给我！” 　　妙笔公惊呼，耳旁传来纵横家之子的话，“没什么好看的，还给你！” 　　然后，他胸口一痛，低头看去，妙笔物归原主，笔杆插入他的胸膛。 　　“貌似以血为墨，学成的字体别有一番凄厉！” 　　妙笔公望着胸口狂喷的鲜血，脑子蹦出这个想法，尔后气绝身亡。 第一千三百七十六章 让骑 　　肝胆俱裂，血洒长天！ 　　一代儒公，就此陨落。 　　妙笔公以笔为号，最终死在妙笔之下，当真是天大的讽刺。 　　纵横家之子，一击得手，收回手掌，继续施展神通，提升自己的力量。 　　“妙笔公！” 　　牧野公等几位儒公，见到同伴惨死，目瞪欲裂。 　　与刚才对峙不同，双方尽力周旋，保全自身，寻找对方破绽下手，虽然斗得激烈，却无伤亡。 　　可是，妙笔公被杀，昭示着惨烈的对决到来了。 　　代天选帝，说到底是你死我活的竞争，这才是常态。 　　“纵横家之子，你杀戮儒公，罪不容诛，我名教必须惩戒！” 　　牧野公神情悲愤，身后一众儒公也开始准备，他们无法坐视纵横家之子继续壮大。 　　毕竟，刚才妙笔公的陨落，众人有目共睹。 　　现在，纵横家之子，就能轻描淡写诛杀妙笔公，等他神通完成，将周围各家的修为力量融会贯通，只怕他们剩下的人加起来，也是被秒杀的命。 　　于情于理，都要趁机出手，绝不能放任继续下去。 　　“名家之子，为我压阵！” 　　纵横家之子，猛然开口，竟是对名家之子一众开口要求。 　　“明白！” 　　所谓的压阵，有两层含义，第一，提防名教还有生力军到来，搅和他的计划；第二么，既然是压阵，就安心在旁边待着，别想着插手进来。 　　名家之子微微摇头，这气量着实有些狭小，真以为我会和你争功？ 　　但是，纵横家之子的神通，还是让名家之子大开眼界。 　　纵横家，能聚集各方之力，调和矛盾，最终爆发出惊人力量。 　　根据名家之子观察，眼前的纵横家之子，虽然还未晋升纯阳，但修为境界，已经无限接近朝元巅峰的天花板。 　　这是何其可怕的存在！ 　　名家之子乐得不插手，反正都是自己这方赢，是不是自己动手，也没什么要紧。 　　“各位，速速动手，万万不可助长他的气焰！” 　　牧野公低喝一声，纵横家之子的爆发，不在意料之中，毕竟他们先前设想的大敌，乃是名家之子。 　　可眼下，名家之子还未动手，纵横家之子杀掉妙笔公，给他们带来近乎覆灭的危险。 　　百家学派，可能远比以往认知中，来的更加可怕，实乃是一大劲敌。 　　牧野公咬咬牙，正如对方所说，朝廷摊子铺得太大，到处都要用人，能派出他们五人前来，已经是前所未有的重视。 　　今日不管再艰难，都要完成任务，否则让名教抽调人手，其他地方就要收到影响。 　　天下一盘大棋，处处都要兼顾，任何区域出问题，都要影响整体局面。 　　“牧野战歌！” 　　一声高亢的歌声，从牧野公苍老的口中传出，带着悲凉的腔调，瞬间占据四方，将万物天籁都压制得近乎消失。 　　来了！ 　　纵横家之子，神情变得肃穆起来，初听战歌，如同被大锤子击中心灵，尔后就感受到四周，无孔不入的影响。 　　听着歌声，就好像洗澡时，浸泡在温水中，压力从四面八方，贴着体表袭来，没有半点死角。 　　纵横家之子的神通，首当其冲收到干扰，周围联合的学派成员们，原本平稳的法力输入，瞬间变得波动起来，而且越来越剧烈。 　　直接影响就是，纵横家之子的力量提升，陡然变得缓慢，而且朝着完全停止的方向发展。 　　“好一个牧野战歌！” 　　这是牧野公的招牌神通，是他阅读上古时代前，传闻中牧野之战领悟而出。 　　上古时代之前的战争，远比现在惨烈，一城一地的战争，往往都是尸横遍野、流血载舟的程度。 　　牧野公以名教的悲悯情怀，从史书中参悟到牧野之战的浩大悲壮，以六艺之一的‘乐’，编练出这首牧野战歌。 　　战歌一出，强如纵横家之子的神通，也不免遭受干扰。 　　“看来，要先把你解决掉！” 　　纵横家之子，点了点头，朝着牧野公猛地抬手。 　　眨眼功夫，遮天大手，出现在牧野公头顶，却没有立刻落下。 　　因为，掌心上清晰可见的纹路，如同沟壑般纵横交错，开始脱离手掌，化作透明的网格，正往下飘落。 　　牧野公大声唱着战歌，歌声中充满古老的韵律，以及晦涩的语言，令人听了身临其境，似乎回到上古之前的时代，亲自走过惨烈的战场。 　　战歌的力量，竟托着遮天大手，令其僵持在半空。 　　“中！” 　　纵横家之子，猛然大喝，透明的掌纹如网兜般落下，正中牧野公头顶。 　　“白虹贯日、不义之射！” 　　牧野公背后，一位身材高大的儒公，手持硬弓，猛地射出一道流星。 　　利箭如流星，正中掌纹所化的网兜，刺出尖锐的凹陷，将其牢牢定格在半空。 　　儒公们守望相助，也不会让牧野公，独自承受纵横家之子的进攻。 　　“土鸡瓦犬之辈，一起上吧！” 　　纵横家之子，好奇大增，屈指一弹。 　　风卷流云，瞬间从云端落下一指，势可擎天，正中那支利箭。 　　从锋利的箭头开始，利箭节节崩溃，最终化作飞灰。 　　掌纹网兜继续落下，连带着牧野公，以及其他儒公，罩落在内。 　　“忠能让骑，千古佳话！” 　　突然间，另一位儒公抬头，朝着牧野公和其他两位儒公，后背猛地推出。 　　眨眼间，万马奔腾、尘土飞扬。 　　滚滚而来的烟尘中，数不清多少骏马从地下升起，托着牧野公等人，化作电光，冲出掌纹所化的网兜覆盖范围。 　　但是，唯有这位施展神通的儒公，被罩落在内。 　　牧野公等人眼前一花，发现自己逃脱了，但那位同伴却深陷其中。 　　此神通，乃是六艺之中的‘御’，而且是这位儒公的独门手段，名为‘让骑’。 　　让骑的精髓，便是牺牲自己，将生的希望让给同伴。 　　“青骑公！” 　　牧野公悲愤交加，眼看着纵横家之子，将遮天大手从容落下，正中被困的儒公头顶。 　　轰！ 　　掌心和大地完全贴合，余力之下，将地面砸得地动山摇，许久未能平静。 　　至此，第二位儒公丧命，名教的劣势进一步走低。 　　牧野公闭上双眼，朝身后晋升的两位儒公问道，“准备好了吗？” 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棋局 　　纵横家之子，再杀一位儒公，嘴角带着微笑。 　　“儒公，都是一帮老朽暗弱之辈，名过其实！” 　　“名教派出你们这几条老狗，也想来阻我百家的好事？” 　　“不用百家全出，仅仅是我一人，就足以灭了你们！” 　　“你们朝廷也是自大，荆棘公都不来，也妄想得手？” 　　纵横之子，内心更加笃定，牧野公一行，五人已去其二，剩下三人也是手到擒来。 　　等他再出手一次，纵然杀不了牧野公，也能诛灭第三位儒公。 　　这样一个个杀下去，不用几天功夫，就能全灭名教的来人。 　　“来五个老弱，瞧不起谁呢？” 　　纵横家之子，身为后起之秀，最看不上这帮老朽，往常时候，仗着辈分高、资历老，对天下大势指指点点。 　　现在时代不同了，大争之世，什么资历悲愤都是虚的。 　　百子都是后起之秀，数十年的成就，都要超过这帮老朽一辈子积累。 　　不光是名教，还有道家、佛道，都是老朽之辈居于高位，一言一行都充满腐朽的气息，从上到下浸透到各角落。 　　长此以往，活力灭绝，只留下循规蹈矩的死气沉沉。 　　所以，就算道家有双子，纵横家之子，也丝毫不畏惧。 　　南方道子丹融、北方道子尘冲虚，放在百家学派中，都是顶尖人物，丝毫不逊于名家之子，但身在道家，被那些老朽管束，一举一动都要遵守规矩。 　　长此以往，迟早会被同化，不足为惧。 　　以上，就是纵横家之子的内心想法。 　　他投靠袁明，是为了加入代天选帝的战场，不光要和名家之子竞争，还要和道家、佛道和名教三家争，将来要在三界之中，为纵横家正名。 　　天下显学，为何只能有那三家，我纵横家又差在哪里？ 　　纵横家之子想到这里，深吸口气，目光看向牧野公，“怎么不唱了？” 　　言下之意，就算牧野公继续放出战歌，他毫不在乎。 　　“掩护我！” 　　牧野公张口，刚才断开的牧野战歌，继续唱起来，四周再度笼罩在悲凉古老的旋律中。 　　对纵横家之子来说，这声音听得耳烦，势必要先解决掉纵横家这老朽。 　　“喜欢唱歌，就摘掉你唱歌的脑袋！” 　　纵横家之子杀气腾腾，朝着牧野公脚下一指，“陆地纵横，方圆自生，可为棋局！” 　　脚下厚实的土地上，瞬间泥土翻腾，无数大路小道，如同灵蛇蜿蜒，朝着他们脚下的土地蜂拥而至。 　　经过一番翻腾，这些道路纵横交错，形成四方的棋格，将牧野公等人兜入其中。 　　牧野公三人，下意识要发动乘龙御法，却发现周围空间被锁住，只能沿着棋格的纵横方向行走，速度被大大降低。 　　“别白费力气了，在我的棋局中，你不获胜，如何能走出去？” 　　纵横家之子的声音，从头顶虚空落下，似乎是天神发话。 　　“我要开始落子了！” 　　棋盘上空，陡然出现一只大手，似乎从虚空身处，手腕往上皆为虚无。 　　大手摆出的姿势，是标准的执棋手，中指在上、食指在下，夹着一枚棋子，朝棋格上重重扣下。 　　“你真是弄巧成拙了！” 　　牧野公哈哈大笑，“这黑白对弈的本领，你未必有我名教精通！” 　　他指着背后一位儒公，“这位仙弈公，乃是无双国手，前推五百年、后推五百年，世间罕逢敌手！” 　　“你想用棋局杀我，做梦！” 　　纵横家之子的冷笑声传来，“谁说我要下棋了？” 　　没等牧野公反应过来，纵横家之子大手落下，棋子在三人眼前落下。 　　“快走！” 　　仙弈公出声提醒，“他才是下棋的那个，我们连棋子都不是！” 　　可不是么！ 　　纵横家之子，捏着棋子往下砸，砸得就是他们。 　　什么棋盘棋子，都是看起来像而已，对方的打发，根本就不是下棋。 　　仙弈公，纵然腹内藏有名局百万，也应付不了眼前局面。 　　轰！ 　　棋子落下，炸得棋盘波动起来，三人施展乘龙御法，沿着限定的棋格前进，却发现限制极大。 　　走不出几步，棋子沿着背后的棋格，飞速滑至，将三人打散。 　　“你们先走，我拖住他！” 　　仙弈公在半空，掏出一张棋盘，连带着两罐子棋子。 　　“对弈古雅之事，却被你如此亵渎，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位儒公被激怒了，自己钻研毕生的棋盘，被对方当做杀戮的战场，还拿着棋子当成大锤子使用，在他看来，简直是焚琴煮鹤、暴殄天物。 　　“天圆地方、棋在中央！” 　　“纵横者，也在棋盘之中，却不是人心诡诈、勾心斗角，而是四四方方、昌明正道！” 　　“纵横家之子，你纵横学派，完全就是歪理邪说。” 　　仙弈公手中棋盘飞起，落到身旁，化作纵横交错的光线，覆盖脚下的棋盘。 　　与此同时，黑白棋子，从两个罐子飞出，如同群星绕月，环绕仙弈公身边浮沉不定。 　　“你的棋局，不行！” 　　“看我的棋局如何？” 　　仙弈公施展神通，脚下棋盘大放光明，开始扰乱纵横家之子的布局。 　　机会来了。 　　牧野公和剩下的儒公，惊疑发现，身上遭受的束缚，不知不觉解开，不像先前，只能在固定的路线上行走，而且速度升不上去。 　　“快走！” 　　他们二人哪里还看不出来，这是仙弈公全力施展，为他们争取的空间。 　　“走，走不了！” 　　纵横家之子的声音如影随形，像是天空炸响的雷霆，看似远在天边，实则都在头顶。 　　“下棋，我不如你！” 　　“但是，以我的力量，却能掀翻你的棋盘！” 　　仙弈公内心一紧，“纵横家之子，你连和我一斗的勇气也没有么？” 　　“少拿这话逼我。斗什么，我说了算！” 　　纵横家之子，从云端探出双手，对着棋盘中央抓捞下去。 　　“去！” 　　仙弈公一指对面，黑白棋子纷纷如同雨点，击打在纵横家之子双手上。 　　但是，此举收效甚微，两只大手还是落在棋盘上。 　　“起！” 　　纵横家之子大喝一声，两只大手分别抓着棋盘一端，同时用力往上抬起。 　　轰！ 　　仙弈公布下的棋局，当场被掀翻，而他本人也被砸落下面，生死不知。 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章 纵横之心 　　儒公再度折损一人。 　　棋局消散，脚下无数道路，如同受惊的蛇虫，一哄而散，逃回原本所在的方位。 　　眨眼过后，地面恢复从前，只是变得更加狼藉。 　　名教阵营，只剩下牧野公和剩下的一位儒公，五去其三，好不悲凉。 　　但是，牧野公二人，神情坚定，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见到这个眼神，纵横家之子可以肯定，对方是要拼命了。 　　这样正好，他可以尽情施展，不用担心对方逃走，需要大费周章追杀。 　　“牧野公，难道你要看着同伴全都丧命，才能慨然赴死么？” 　　纵横家之子开口了，“你带着他们来送死，为何自己不带头？” 　　“住口！” 　　剩下的那位儒公，高声呵斥道，“取义成仁，是我辈光荣，先去之人，只会感激牧野公将机会让给他们，绝无半点愤懑！” 　　“尔等邪异学说，不知人间大道，妄自踹度，企图挑拨离间，简直可笑。” 　　言下之意，你不懂我名教的精神，就不要拙劣的调拨了。 　　“好的！” 　　纵横家之子点点头，“今日方知，为何上古时代，你们三家为争显学的位置，要灭尽我们百家？” 　　他口中所说的，乃是一桩上古公案。 　　相传，上古时代，百家学派蜂起，呈现百花齐放的姿态，但学派众多，最终不可能都成为显学。 　　所谓显学，是推广天下，让世间走知晓，广受天下英才的学派。 　　成为显学前，没有一家学派，有这样的影响力，最多在局部地区占据优势。 　　上古终结至今，显学只有三家，分别是当年的道家、释门和名教，现在也是一样。 　　为了争显学的位置，百家学派纷纷覆灭，最后只剩下三家。 　　纵横家之子想到这里，都恨得咬牙切齿，这是不共戴天的血仇。 　　他们百家学派复兴以来，一直念念不忘，除了报仇雪恨外，就是重夺显学的资格。 　　不然的话，为何为何要参加代天选帝，为袁明效力？ 　　“百家学派，各有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法术神通，都是为了护持自家的学问道理，如果辩论不通，就灭掉对方！” 　　“上古时代，不是我纵横家的学问输给了你，而是先辈们被杀绝了！” 　　“牧野公，这便是尔等的手段。” 　　“现如今，你们又要故技重施，代天选帝，重新霸占显学的未来气运？” 　　纵横家之子，斩钉截铁说道，“有我在，妄想！” 　　“今日，你们都要死在这里，待我辅佐袁明天帝归位，定要焚烧你们名教典籍，灭绝名教的所有学问传承。” 　　“你说我们是歪理邪说，那好，我将来，也要将你们打入另册，贬斥名教为歪理邪说。” 　　牧野公脸色冰冷，“纵横家之子，你这番话，简直是丧心病狂。” 　　“光是凭着你的言论，纵横家就该灭绝一百次。” 　　“罢了，口舌无用，咱们重新来过。” 　　纵横家之子，却不急着动手，而是质问道。 　　“你们名教，口口声声，都是什么天地大道、人伦纲常，偏又惺惺作态，蔑视神通法术。” 　　“我倒是很好奇，真有那么一天，你们名教神通断绝，如何能护住你们学问的位置？” 　　牧野公淡定回道，“公道自在人心，只要我名教学问深入人心，纵然没有神通强行推广，也会让凡夫俗子世世代代拥戴，将之视为至理瑰宝。” 　　“你真是自信。” 　　纵横家之子冷笑着，决定不和他废话，直接从肉体层面消灭之。 　　“牧野公，无论你如何舌战莲花，将来的形势，你是看不到了。” 　　纵横家之子，猛地抬起大手，对准牧野公头顶抓落。 　　“著作等身！” 　　牧野公张开双袖，无数书册纷至沓来，在他身边四周堆积成山，很快就高出他的头顶。 　　这些书册迎风展开，墨色浓郁，释放出的光芒，竟然直冲云霄。 　　纵横家之子的大手，被这些书册所阻，在空中翻滚几周，如同遇到一层透明屏障，迟迟落不下来。 　　“嘿嘿，你这书不好看，如何能看到黄金屋、颜如玉、千钟粟？” 　　纵横家之子轻笑着，没有半点挫败感。 　　“荒唐，圣贤书，岂是这些庸俗之物可比？” 　　牧野公呵斥道，“一纸道德文章，可抵千钧之重，区区金银财色岂能相比！” 　　“金银珠宝，能收买人心，你这几本破书，能否？” 　　纵横家之子，嘿然说道，“名教老朽，守着老古板，故步自封，难怪一日不如一日！” 　　话音刚落，从他掌心飞出无数金银宝物，瞬间化作海洋，淹没牧野公身周的书海。 　　牧野公双目紧闭，镇压身周的书册，一堆堆书墙固若鸡汤，抵挡无数金银流淌的冲击。 　　“钱不够，还有女色，还有官位！” 　　金银流淌的四周，浮现无数曼妙的背影，连带着官帽、大印四处乱飞，都在不断冲击守在牧野公身周的一座座书墙。 　　但是，瞧着形势，书墙也是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崩塌，露出内部的牧野公。 　　“尽是荒唐，皆是可笑！” 　　纵横家之子的声音越发尖锐，“你们名教位居高层，把守朝廷要职，一切所需应有尽有。” 　　“结果呢，劝说天下百姓吃糠咽菜、卖儿卖女、甘守清贫、饥疲累死，用那不知所谓的礼义、荒唐虚伪的道德、狗屁不通的诗书，掩饰尔等吃人自肥的恶行！” 　　“一本破书，饿了不能当饭吃、冷了不能当衣穿、困了不能当被盖！” 　　“真以为埋头读书，便能通晓世间大道，让老百姓有饭吃、有屋住，让世间再无纷争，让人心再无恶念？” 　　“我纵横家，知道世间纷乱千万，要深入其中才能解决，总好过你们名教，自欺欺人，牙床横卧谈心性、高谈阔论饮水饱！” 　　纵横家之子的心境，在这一刻无限拔高，他看着牧野公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百子回归，就是一场天降洪水，洗涤被你们弄得乱七八的人世间。” 　　“洗尽尘埃、褪尽污秽，在一片废墟上从无到有，再造人间，方是天帝归位的最好阶梯。” 　　“你们这帮老朽，不肯主动退出，就让我充当扫帚，将你们尽数扫除。” 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绝杀 　　“竖子狂妄。” 　　牧野公也是动了真怒，本以为纵横家之子，不过是肤浅的晚辈。 　　但听他的这番话，意志坚定，显然要灭名教而后快。 　　如此人物，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名教的大祸害。 　　于是，这位儒公抱定决心，纵然送了这条命，也要抱着纵横家之子玉石俱焚。 　　“纵横家之子，老朽大好头颅在此，你且来取！” 　　这句话，无疑是宣战。 　　纵横家之子呵呵笑道，“皓首匹夫，你这颗白头，于我来说，不过是熟透的果子，翻手可取。” 　　话音刚落，一只手从暗处袭来，瞬间罩住牧野公的脑袋。 　　这个姿势很乖，掌心贴着后脑勺，五根手指包裹大半脑袋，指尖都朝着脸庞中央。 　　“你的生死，都在我指掌间。” 　　纵横家之子，也没多废话，掌心用力，就要捏爆这颗苍老的首级。 　　没想到，下一刻，从牧野公身上，绽放出无穷明光。 　　光芒太过耀眼，又是突入起来，刺得纵横家之子，一时间睁不开眼。 　　“起！” 　　牧野公身周响起虎啸龙吟声，一条明黄色匹练，嗖嗖飞窜而出，绕着纵横家之子几个来回。 　　瞬息过后，牧野公连带着纵横家之子，都被裹在其中。 　　“这是？” 　　不远处的名家之子，终于见到裹住二人的‘物事’，那是一张写满文字的圣旨。 　　圣旨的落款，乃是前朝某位贤君，正是他册封牧野公的称号。 　　这张圣旨，是牧野公一声荣耀所在，被他保管至今，祭炼成一件厉害的法宝。 　　“一张黄布，能困得住我？” 　　纵横家之子冷哼一声，面前浮现纵横交错的光纹，落在包裹二人的圣旨上。 　　本以为，这下能轻松将圣旨撕成碎片，但结果令他大吃一惊。 　　撕不开！完全撕不开。 　　“嘿嘿，别白费力气了。” 　　牧野公咧嘴笑了，“此物没有别的作用，只有同归于尽一途。” 　　“纵横之子，你活着就是大祸害，随老朽一同下地府吧！” 　　话音刚落，牧野公催动周身浩然正气，双眼留下碧血之泪，周身气流燃烧透明火焰。 　　这是玉石俱焚的法子，燃烧浩然正气，抵挡天地间一切污秽。 　　现在，纵横家之子，成了首当其冲的‘污秽’。 　　“唔！” 　　纵横家之子一声闷哼，显然被火焰沾到，立刻遭受重创。 　　牧野公这次真是拼命了，靠着燃烧浩然正气，纵然能获胜，自己也活不下去。 　　“好狠的老头子。” 　　纵横家之子，当然不愿和他同归于尽，自己眼下占据优势，大可以从容消灭对方。 　　“在我面前，想找死都难。” 　　纵横家之子发了狠，双掌摊开，气流汹涌。 　　“四时开闭、万物纵横！” 　　“聚合众弱，以一攻强。” 　　“我纵横家的本领，不管你有多强，都能靠着纵横捭阖，团结出比你更强的力量。” 　　“你的火，烧不灭我。” 　　话音刚落，纵横家之子猛地张口，对着牧野公当头吹出。 　　哗啦啦！ 　　狂风倒卷，如黑龙、如猛禽，带动天地齐刷刷变色，万物为之失色。 　　这股风气势太强，一度让周围的众人，感到呼吸困难，原来周围空气都被吸入其中，造成空气稀薄的现象。 　　狂风对着牧野公，如同利刃般旋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层层削弱透明火焰。 　　牧野公，不惜燃烧根本，以浩然正气为养料，也要加你个纵横家之子烧死，火焰看似只有薄薄一层，实则连绵无尽，打掉一层随时恢复。 　　但是，纵横家之子吹出的黑风，显然不是普通的狂风。 　　透明火焰，陡然间分开无数火舌，被吸入狂风之中，眼看着薄薄一层火光，日渐削弱，纵然牧野公拼命催法浩然正气燃烧，也始终无力回天。 　　“牧野公，你离油尽灯枯不远了。” 　　纵横家之子用力挣扎，却发现圣旨仍旧紧紧缠绕，对面的牧野公，始终没有放松分毫。 　　“看来，唯有杀了你，才能脱身。” 　　纵横家之子，本就不是心慈手软之辈，目光闪烁寒芒，竖起食指，对准牧野公头顶天灵戳下。 　　此时此刻，牧野公体表的火光，已经剩下一张纸般薄弱，挡不住纵横家之子的杀招。 　　若无外人救援，他必死无疑。 　　对了，现场还有第二位儒公，怎么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有出手？ 　　值此生死关头，战况已经到了一锤定音的阶段。 　　名家之子，猛然发现不对劲，那位儒公到哪里去了？ 　　他环视四周，又以卷轴扫描，始终没有发现另一位儒公潜藏的身影。 　　“难道逃了？” 　　名家之子随即摇摇头，不可能，如此古怪现象背后，必定有蹊跷。 　　“不好！” 　　名家之子，目光落在战场中央，那团包裹住二人的圣旨，现场唯一能藏人的就是这里。 　　圣旨包裹的内部，有纵横家之子和牧野公二人，不存在第三人的情况。 　　那么，圣旨外部呢？ 　　名家之子刚反应过来，就见到圣旨表面，那些文字开始蠕动，汇聚成无数溪流。 　　细流最终汇聚而成，形成一个人形轮廓，缓缓从圣旨幅面落下。 　　“纵横家之子……” 　　名家之子目瞪欲裂，就要开口提醒，但已经来不及了。 　　陡然出现的人形轮廓，左手举着一支小箭，仔细看来，不是弓射所用的箭枝，倒像是投壶游戏所用，长度更短、箭头是包布的钝头。 　　只见这人，手持小箭，对着纵横家之子后脑勺砸落。 　　箭头的钝头，正中纵横家之子，而这个时候，名家之子刚喊出他的名号。 　　“咚！” 　　一声闷响经久未绝，像是地下有深度无限的洞窟回音。 　　“你……” 　　纵横家之子，双目圆瞪，盯着对面的牧野公，眼神充满愤怒和不解。 　　这时候，他的手指正点在对方的头顶，穿透苍苍白发，已经刺破皮肉，正要洞穿颅骨。 　　但是，这下致命攻击，只能到此为止了。 　　在不甘和愤懑中，纵横家之子头一歪，当场气绝身亡。 　　这番变故，来的太过突然，除了名家之子外，其他学派成员，都没来得及反应。 　　“这……” 　　藏在卷轴上的人影，终于开始露出真容，他朝牧野公点点头，“辛苦你了！” 　　来人，俨然是名教之子。 第一千三百八十章 袒露身份 　　“此人绝非等闲。” 　　名家之子，注视眼前突如其来的中年，神情慎重。 　　纵横家之子，可不是一般的百子，刚才施展纵横神通，修为境界得到大幅度提升，甚至一度凌驾在他之上。 　　刚才举手投足，连杀三位儒公，就是最好证明。 　　最后出现的中年，显然是名教阵营，尽管用的是偷袭，但能杀了纵横家之子，肯定不是一般人物。 　　“卑鄙！” 　　风水家之子，短暂惊愕之后，指着对方大声喝骂起来。 　　他身边的众人，都是纵横家之子的盟友，眼下见同伴惨死，愤怒不已。 　　刚才纵横家之子势如破竹，大半因为他们协助，竟能杀得名教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见到纵横家之子惨死，越发认定，对方偷袭得手，否则自己已经赢了。 　　“你们名教的光明磊落，难道只配活在书本文字和口头上吗？” 　　渔家之子阴沉问道，“偷袭杀人，传出去也不光彩。”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名教之子将小箭收入袖口，云淡风轻说道，“众生指责，全在我一人身上即可，我为大义诛杀纵横之子，所作所为，和名叫无关。” 　　听他这番说辞，众人更怒了，名教好不要脸，撇清关系的时候，就口口声声和名教无关，以前干嘛去了。 　　“你是谁？” 　　神情激愤的众人背后，一个声音响起，众人逐渐安静下来。 　　发话之人，是名家之子，眼下乃是众人当之无愧的首领。 　　“我，无名小辈！” 　　名教之子，似乎不想回答，含糊说道。 　　“不，你或许名声不响，但是在名教中，必然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名家之子分析道，“你们的策略，我方才看出一二，无非是牺牲那些老朽，骄纵纵横之子的内心，让他露出破绽，由你出手一锤定音。” 　　名教之子笑了，“能得出这个结论，你用心何其险恶！” 　　没有真面回答，但名家之子并不在意，接续说道，“包括牧野公在内，五位儒公，都心甘情愿牺牲，为你争取机会，这背后究竟有何缘由？” 　　“唯一的解释，你的地位比他们更高。” 　　名教之子笑容不变，抬起下巴，“接着说。” 　　刚才他施展的神通，结合了‘书’和‘御’二艺，将自身藏入字里行间，方能潜伏在圣旨中。 　　最后，牧野公放出圣旨，裹住纵横之子和自身。 　　若在平日，纵横家之子谨慎，决不允许被困住，但现在吗，连杀三位儒公，让他自信大增，毫不在意被圣旨裹住。 　　而在最后，纵横家之子出杀招，想要灭杀牧野公时，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对方，浑然忘记了身后。 　　机会来了，名教之子露出行踪，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偷袭杀了纵横家之子。 　　这便是前因后果，牧野公等人牺牲自己，才换来击杀纵横家之子的绝佳机会。 　　“我刚才想起来，纵横家之子，好歹也是百子之一，等闲之人杀不得他。” 　　“刚才，你却一击得手，没有半点波澜。” 　　“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也是百子之一。” 　　四周一片哗然，谁也没见过名教之子，想不出哪家学派的百子长这个模样。 　　“所以，你是名教之子，对不对？” 　　名家之子的话，更是掀起狂澜，所有人都站不住了。 　　眼前这位中年人，竟是名教之子，不是说，名教一直没有百子出现么？ 　　名教之子、名家之子，二者的称呼，仅有一字之差，实则却处在相互敌对的阵营中。 　　前者简称为儒子，后者则是名子，也是大不相同。 　　“名家之子，果然高明。” 　　名教之子露面，本就没指望能瞒住身份，但如此快就被识破，还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竟有此事，他对名家之子的评价，也是提高一层。 　　“实不相瞒，刚才一手，其实是为了你准备。” 　　名教之子摇摇头，“可惜了，纵横家之子太过卖力，反而替你挡了一劫。” 　　“原来如此。” 　　名教之子点点头，自问身处同样环境，能否摆脱纵横之子同样的命运？ 　　思来想去，得出结论，很难。 　　名教的设局，堪称无解，宁愿牺牲五位儒公，也要让敌人骄纵，最终从圣旨中飞出杀招，可谓是将人性和心理琢磨到极致。 　　“名教，果然是强敌。” 　　名家之子抬头，看着对面的名教之子，“名教藏得好，当今世间，竟无人知道你的存在。” 　　当然了，朝廷和名教内部，肯定知道他的存在，却瞒的极好，半点风声也为透出。 　　“言过其实了。” 　　名教之子慢条斯理说道，“至少有一人就知道我的身份！” 　　“谁？” 　　名家之子警惕问道。 　　“镇国剑仙，方斗。” 　　名教之子也不避讳，大方解释道，“当初在京城，陛下曾应他所求，招我见了一面。” 　　说罢，他皱眉问道，“怎么，方剑仙竟没告诉你们？” 　　“没有告诉你们也就罢了，怎么袁明是他弟子，也不告诉？” 　　名家之子心头一颤，随即大声呵斥，“少来挑拨离间。” 　　“哈哈哈！” 　　名教之子大笑着，“看来，你们也不是一条心，我们先前多虑了。” 　　朝廷还以为，方斗明面上断绝和袁明的师徒关系，实则暗中保护，但眼下看来，双方绝非藕断丝连，应当是真正断绝了。 　　“名教之子，百家虽多，能入我眼中却寥寥无几，你算一个。” 　　名教之子说道，“现如今，纵横已死，只剩下你能力挽狂澜，我给你个机会，和我一战定胜负。” 　　二人交谈间，高空剑气纵横，将云层割得支离破碎，袁明应付得越发游刃有余，但明眼人都看出，他最大的弱点开始暴露出来。 　　纵然袁明天赋惊人，但受限于境界，法力开始后继无力。 　　对方是三位剑仙，可以轮流挑战，足以生生耗光他所有气力，最终趁机得手。 　　若还没有奇迹，等待袁明的，只有落败一途。 　　下方的百家学派，见状蠢蠢欲动，时刻要上天接应袁明。 　　但眼下，名教之子现身，而且咄咄逼人，让他们腾不开手，很显然，这就是对方目的。 　　“我若是不答应又如何？” 　　名家之子冷冷开口。 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合战 　　“名家之子，难道这点胆量也无？” 　　名教之子摇摇头，“遥想当年，名家和道家齐名，怎么到了如今，基业远远不及，连气量也差了许久。” 　　言下之意，名家算是彻底比不上道家。 　　名家之子一听，就知道对方下了功课，知道名家和道家间的关系，简直是不共戴天。 　　所以，对方以道家刺激他，还是要故意惹得他失去理智。 　　“你这么心急，难道也没把握？” 　　冷不丁，名家之子突然开口，直指对方极力掩饰的事实。 　　“对了！” 　　“你们名教，先是派出五位老朽，然后又派你孤身前来，的的确确是没人了。” 　　名家之子慢条斯理分析道，“所以，你刚才杀了纵横家之子不算，更要故技重施，也要弄死我。” 　　“如此一来，百家学派立刻成了一盘散沙，对你们毫无威胁。” 　　“好算计，如意算盘打得叮咚响。” 　　他咧嘴笑了，“我偏不上当。” 　　不等名教之子发话，名家之子发话了，“对方敢偷袭杀人，我们也不必和他讲规矩，人多欺负人少又如何？” 　　“风水家之子，你们可敢听我的？” 　　风水家之子等一行人，先前伙同纵横家之子，与名家之子对峙。 　　但眼下，带头做主的纵横家之子已死，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名家之子。 　　风水家之子，并非不识大局的蠢货，知道眼下要稳住局面，必须听名家之子的。 　　“我们听你的。” 　　“那好！” 　　名家之子点点头，“将不以怒兴兵，你们要杀名教之子，有的是机会，不用一拥而上，听我号令上前。” 　　“风水家之子，你走远些，发动山川地势，结阵困住名教之子，以防他逃走。” 　　“记住，你在外围设防，不要插手内部。” 　　风水家之子稍微思索，就明白了，这是要困死名教之子。 　　“得令。” 　　风水家之子转身离开，接着是渔家之子。 　　“渔家之子，你即刻飞升上天，藏在云端。” 　　“切记，你的作用是刺客，不管下面斗得如何激烈，没有机会就不出手。” 　　说到这里，名家之子指着名教之子，森然笑道，“一旦找到机会，就要挖下他一大块血肉。” 　　渔家之子，听得佩服之至，点点头转身踏云离开。 　　“乐家之子，名教六艺，其中有一门‘乐’，虽是拾尔等牙慧，却不可不防。” 　　“你负责从旁干扰，抵消他的乐艺。” 　　“还有……” 　　一桩桩安排下去，众人开始信服，名家之子果真是合格的首领。 　　他针对各家的特点，安排的角色都精确无比，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而且，彼此之间既有呼应，也有配合，已经超出一加一大于二的范畴。 　　“儒子，不妙！” 　　牧野公凑到近前，低声对名教之子说道，“按照他们这样下去，我们必输无疑！” 　　他们先前的操练，假想敌是名家之子，毕竟此人是百家之中第一人。 　　名教早已听过名家之子的名头，知道对方是袁明左膀右臂之一，现行斩除为佳。 　　但谁能想到，纵横家之子打了鸡血般，险些团灭牧野公一行，不得已之下，名教之子露面，偷袭甩箭杀了对方。 　　这样一来，苦心营造的机会，就此浪费了。 　　结果呢，解决了纵横家之子，换来的却是更加可怕的名家之子。 　　这位名家之子，没有纵横家之子聚合群力的神通，但却以另外的方式，达到同样的效果。 　　在他的安排调度下，百家前所未有的空前团结，每个人的潜力发挥到最大。 　　围绕着牧野公、名教之子身周，逐渐罗织成一张大网，空中弥漫这山雨欲来的紧迫感。 　　牧野公何其老练，看出若等对方布置完成，己方必定死无藏身之地。 　　“现在走，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名教之子悠然叹道，“牧野公，你们刚才前赴后继牺牲，难道以为我就不敢么？” 　　“今日之局，不进则亡！” 　　牧野公默默点头，“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 　　碧空之下，一道气浪排空而去，袁明走在前头，手中挥舞行天法杖，快若闪电。 　　在他身后，三位剑仙紧跟其后，没有半点放松。 　　前方开路的是白帝剑仙，这竟是他第一百四十七次带头，三人为了轮流恢复力量，一直按照次序更换。 　　相比之下，袁明就没有这个条件，只能持续性输出法力。 　　“嗖！” 　　白帝剑仙正盯着袁明后背，陡然眼前一花，失去了踪迹。 　　他心下警兆升起，连忙招呼身边的同伴，“小心。” 　　不用他提醒了，耳边传来金铁碰撞的脆响声，青城剑仙呼喝几声，显然施法打退一波攻击。 　　“白帝，转向那边，小辈偷袭不成，转向逃走了。” 　　三人理清方向，呈品字形，继续御剑追赶上去。 　　带头的白帝剑仙，承担巨大部分消耗，身后两侧的凌霄、青城，则是负责提防偷袭。 　　刚才袁明全速前进途中，还能折身回转，伺机偷袭，足见应付追杀已经驾轻就熟。 　　“袁明的手段，越发娴熟了。” 　　白帝剑仙不仅叹息道，他们斗剑的这段时间，亲眼见到对方的成长速度，堪称妖孽。 　　一个时辰的进步，抵得上平常人十年乃是数十年的苦修。 　　这样的天才人物，竟还是天帝候选，老天何其厚爱于他？ 　　三位剑仙追杀途中，心下竟泛起几分爱才，这样的人物，若是生在蜀中多好。 　　念头一出现，就不可遏制，越想越远。 　　袁明若是生在蜀中，他们三位必将全力培养，作为下一代纯阳剑仙的种子。 　　蜀中掌握天帝候选，就能正是参加代天选帝的游戏，而不是现在这样，要和朝廷结盟，派出族中贵女和皇帝联姻。 　　真有那样的场景，可就太理想了。 　　可惜了！ 　　现实就是，袁明并非出身蜀中，而是出自敌对的勾曲山。 　　纵然袁明被赶出门派，也能靠着百家学派，掌握了足以竞争天帝之位的实力。 　　蜀中三位剑仙，若不能斩杀袁明，投资在朝廷的资源和心血，只怕要泡汤了。 　　“别乱想，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擒杀袁明。” 　　三位剑仙，还是很有信心，袁明成长速度再快，也不能在短短片刻，就上升到匹敌三位剑仙的地步。 第一千三百八十二章 破困 　　“袁明，今日便是你伏诛之日。” 　　白帝剑仙一声大喝，另外两位剑仙收到信号，这是要他们联手出击。 　　蜀中三位剑仙，同进同退，自有一套相互配合的手法。 　　是以，三人联手，足以令道家、佛道、名教为之忌惮，毕竟纯阳、菩萨，也不能随便出手。 　　此番追杀袁明，本以为能手到擒来，但真正动手，方知天帝候选的可怕。 　　“难怪，道家无论如何，也要寻找天帝候选！” 　　白帝剑仙心头叹息，光是一个天帝候选，无论从大义名分上，还是其人的发展潜力，都是其他人无法比拟。 　　纵然以道家的庞大势力，若无天帝候选，也没资格角逐这场游戏。 　　想到这里，他们更加坚定，要灭杀袁明，断送百家学派，以及道家的企图。 　　毕竟，这个时候，道家肯定已经收到风，正在布置什么。 　　朝廷此番匆匆出手，就是要抢占先机，将袁明这个威胁提前掐灭在萌芽中。 　　相信，佛道也是这么想的。 　　“仙剑，起！” 　　三口仙剑，分别从白帝剑仙、凌霄剑仙和青城剑仙三人手中升起，化作三道浩浩荡荡的洪流。 　　这三股洪流，带着抵挡一切的气势，别说区区袁明，就算是整个百家学派挡在面前，也要率先承受三口仙剑的冲刺杀戮。 　　“来得好！” 　　袁明见到三口仙剑杀来，内心一紧，他知道此番非同小可。 　　迄今为止，世间修行者，纯阳之下，还无人能正面抵挡三位剑仙的联手。 　　袁明先前能脱身，还是耍了个滑头，仗着行天法杖的速度，故意让三位剑仙疲于追击。 　　一旦追击时间长了，就能削弱三人间的配合，就有了各个击破的机会。 　　可惜，三位剑仙毕竟老辣，好几次宁可放弃出手的机会，也要保持阵型整齐。 　　袁明不由得惊叹，这帮老家伙，没一个简单。 　　“若师父在就好了！” 　　事到临头，袁明还是忍不住想起，若是方斗还在身旁，眼前的战局必定天翻地覆。 　　毕竟，方斗代表的是勾曲山一方势力，不仅他本人，还有两位同为剑仙的弟子。 　　勾曲山三位剑仙若在，蜀中三位剑仙，必定难以逞威风。 　　袁明也不用像现在这般，被三位剑仙追杀得如此狼狈。 　　“可惜了！” 　　袁明眼前浮现红鸾怨恨的目光，内心一痛，走到如今已无法回头。 　　踏向天帝的征程，永远是孤独和痛哭的，袁明早有此领悟。 　　但是他坚信，等来日登基天帝，勾曲山的同门对他的误会和不解，将烟消云散。 　　“师父，且待徒儿的好消息！” 　　诸般念头，在心头翻滚，实则短短一瞬。 　　三口仙剑，相互配合，已经杀到袁明身旁，并锁死天下地下、四面八方所有生路。 　　老牌剑仙，果然出手老辣，压根不让你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甚至，他们连行天法杖也考虑到了。 　　剑光翻滚盘旋，带动空气旋转，形成强大的风压。 　　虽然锋利的剑光尚未临体，但强大的风压，从各角落袭来，撕扯袁明的身躯。 　　“行天法杖！” 　　袁明猛地开口，手中的藤杖欣然开口，“在。” 　　“杀出去！” 　　“得令。” 　　话音刚落，行天法杖陡然散开，化作一根枯藤，在空中游荡，似乎是入水长鱼，肆意施展身躯。 　　这时候，三道仙剑联合起来，光芒排斥周遭一切，形成的光海带着狂暴的撕碎力量。 　　凡是靠近的物事，无论虚实，都被撕扯成碎片，纵然是光线也不例外。 　　所以，袁明身周陷入黑暗，眼看着即将被黑暗淹没。 　　“主人，走！” 　　行天法杖欢快窜来，正好被袁明踩在脚下，然后滋溜一声溜走了。 　　好家伙，袁明踩着略显纤细的枯藤，当空绝尘而去。 　　拦在他面前的，是风压、黑暗，以及狂暴的光海，任何一样落在身上，都足以将血肉之躯化成粉末。 　　但是，袁明却丝毫无惧，迎着对面的危险，快速穿行过去。 　　“成了！” 　　白帝剑仙三位，相互对视，满意点头，他们营造眼前形势，就是为了灭杀袁明。 　　袁明只要妄图脱困而出，就要硬闯三口剑仙布下的杀阵，这样一来，必死无疑。 　　在他们想来，行天法杖，无非是飞行法宝，总不能让袁明变成金刚不坏的大罗金仙。 　　这一刻，他们眼中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哈哈哈！” 　　“我有行天法杖，雷霆风月、刀山火海，尽可以赤足踏行。” 　　“今日让三位大开眼界。” 　　对面传来袁明的哈哈大笑，中气十足，显然没有陷入危险的暗弱。 　　嗖！ 　　袁明一纵身，穿透黑暗，如同撩起黑布，然后放下。 　　他本人毫发无损，但周围的风压，随着接近光海的范围，越发猛烈起来。 　　此刻，若是将一块铁锭投入其中，也会在风压蹂躏下，被揉成一团面团。 　　“等闲而已。” 　　袁明双手束在背后，竟是不打算抵挡，完全将生死安危，寄托在脚下的行天法杖。 　　但是，行天法杖在此刻，终究发挥出令人惊诧的功用。 　　嗖嗖速！ 　　行天法杖如同一条灵蛇，专挑风压薄弱之处钻，没有半点失误，就这么七拐八拐，像长了双天眼般，直接一路顺畅，走出了风压地带。 　　然后，对面就是无数剑气缭绕，化作的无边光海。 　　光海中，藏着三位剑仙的剑仙，可谓是步步杀机。 　　三位剑仙也不着急，先前的黑暗、风压，都只是附带的，这片光海，才是真正杀机所在。 　　别看袁明刚才潇洒来去，只要敢闯入这片光海，就等于将性命双手奉上，交由三位剑仙发落了。 　　他们倾尽全力，布下这片杀局，目的就是袁明。 　　这位天帝候选，对少年皇帝威胁太大，更何况，他身后站着勾曲山、百家学派等实力，只要活着一日，就注定和朝廷抢占资源。 　　白帝剑仙等依靠朝廷，自然得知不少内情，朝廷和名教筹谋已久，各项事情都按部就班进行，绝不允许半路杀出袁明这样一人。 　　所以，面对搅局的变数，就该冷静果断灭绝。 　　这也是他们三人今日前来的直接目标，杀袁明，打散团结在他周围的百家学派。 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 踏天行 　　“袁明，你若仍只是勾曲山的剑仙弟子，或许还能多活些时日。” 　　白帝剑仙摇摇头，忍不住叹息起来。 　　他以白帝为称号，自然大有渊源。概因出自蜀中古帝家族，从小收到的教育，就让他深知帝王心术的奥秘。 　　原本的袁明，是方斗的弟子，纵然晋升剑仙，也不过是修行界一介皮肤。 　　别看勾曲山实力强，但在修行界的影响力真不太强，毕竟是新近崛起的门派，缺少根基底蕴，而且人脉关系也着实薄弱。 　　说实在话，以勾曲山的实力，想要推举袁明参与代天选帝，铁定是败局收场。 　　那种情况最理想，朝廷自会不吝宽容，让袁明苟活，显示自己宽大。 　　但是，袁明被方斗驱逐门派后，竟能拉拢百家学派，自成一方实力，这其中意义就不一般了。 　　须知百家学派，对外宣称这个概念，实则内部互不统御。 　　强如名家之子，也才勉强收服二三十个学派，其中大大小小，实力参差不齐。 　　某些门派之间的冲突，只怕不弱于和道家的仇恨，所以整体来说，称呼百家学派一盘散沙，丝毫不为过。 　　当年道家，为何在八水山收手罢战，容忍对方存活壮大了。 　　这些年来，许多人回过味了，原来百家学派的团结，必须又一个强大的敌人，那就是道家。 　　道家若一意灭绝百家，各学派必定放弃嫌隙，主动抱团合作，呈现空前强大的状态。 　　唯独是强敌一去，内部各种隐患暴露出来，再也不复先前的团结。 　　于是乎，道家退让之后，百家学派的联盟，逐渐土崩瓦解，各自割据一方发展势力。 　　时至今日，百家学派在各地开枝散叶，虽然对外还统称百家，但已经逐渐融入修行界，变得和道家、佛道和名教没什么区别。 　　这次代天选帝，三家都在绞尽脑汁，增加自身的筹码，百家学派也位列其中。 　　他们的目的都一样，肢解百家学派，然后吸收一部分壮大自身。 　　毕竟，没有哪一家，狂妄到认为能吞掉整个百家。 　　朝廷先前各地招贤，也是要提前拉拢一部分百家，甚至还想通过阴阳家等旧臣子的关系，让某些学派重返朝廷，结果忠告失败。 　　现如今，竟然有一人，能将一盘散沙的百家学派捏合起来，意义就不同寻常。 　　袁明，掌握了百家学派，是佛道帝心、朝廷皇帝之后，第三位入局的天帝候选。 　　正因为他的手段和表现，让朝廷生出杀意，必须铲除此人。 　　蜀中三位剑仙，作为最锋利的剑，自然当仁不让，担任这次任务的先锋。 　　除此以外，牧野公和名教之子等人，也是紧随其后策应。 　　但…… 　　白帝剑仙，下意识看着下方，微微摇了摇头。 　　这才多长时间，四位儒公先后丧命，只剩下牧野公和名教之子，对方只死了纵横之子。 　　百家学派，显然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希望他们能撑到，我们灭杀袁明。” 　　白帝剑仙看向不远处，袁明迟疑片刻，然后踩着枯藤，如一叶扁舟入烟雨，钻入光海之中。 　　“好！” 　　他大喝一声，右手掐着剑诀，收在胸腹之前。 　　然后，凌霄剑仙和青城剑仙，也做出同样资质。 　　三位剑仙，呈现品字形，围绕在广阔的光海中，遥相操纵自己的仙剑。 　　浩瀚光海，细节难辨，唯有和仙剑的一丝联系，才能辨明其中方向。 　　他们相信，以袁明的本事，入了光海，就是待宰的羔羊。 　　“今日能杀方斗一弟子，也算提前收了利息。” 　　青城剑仙突然开口，其他二人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由此可见，蜀中三位剑仙，还未忘了和方斗的旧仇，现在只是隐忍而已。 　　而起，纵然方斗当众驱逐袁明，在他们眼中，袁明身上的标记，仍旧是‘方斗弟子’。 　　如果这句话，被方斗和袁明听到了，也不知道是何想法。 　　“我们三人，三口仙剑，也不用大海捞针，那样太费功夫。” 　　白帝剑仙提议，“三口仙剑，从边缘开始，螺旋状盘旋，从外往内切入，无论袁明身在何方，和难逃利刃带头、千刀万剐的下场。” 　　他一边说着，一手指着光海，但见光芒闪烁，浮现三根旋臂，缓缓旋转，覆盖光海的所有角落。 　　“不错，这个法子好。” 　　凌霄、青城两位剑仙，想了想，觉得可行。 　　于是乎，三人开始施展剑诀，沟通仙剑。 　　轰隆隆，雷霆传来，光海沸腾起来。 　　原本的光海，呈现朝四周扩张的外形，整体轮廓比较圆润。 　　自从三位剑仙开始动手，光海一改外扩的外形，进而变得内炼收缩起来。 　　三条旋臂浮现，将光海整齐化成三等分，起初是缓缓转动，到最后越转越快。 　　而且，每转一圈，光海就缩小一大圈。 　　几个呼吸后，光海的体积，已经缩小到先前一半。 　　可想而知，袁明在内部，隐藏不了多久，就要被仙剑带动的旋臂掠过，非死即残。 　　三位剑仙对视，露出成竹在胸的神情，正要接着催发，突然…… 　　“嗖！” 　　一道人影猛地钻出光海，身上垂下千万条流苏，脚下还踩着大片流光。 　　仔细看去，这些流苏流光，俨然是三口仙剑放出的剑气剑光。 　　而这些杀伤力巨大的存在，如同披风罩在袁明身上，没有造成半点伤害。 　　这时候，行天法杖还原成藤杖模样，被袁明握在手中。 　　“蹈剑气、踏剑光，仙剑为驾乘，巡视山河、掌御天地。” 　　袁明口中悠然开口，“如此，方为天帝气象，你们三位，给了我一个好彩头，多谢！” 　　言下之意，刚才被困在光海中，险死还生，对他来说，也是一段难得的人生体验。 　　“不可能。” 　　三位剑仙对视之时，满眼都是难以置信，行天法杖，竟能带着袁明跳出三口仙剑布下的杀阵，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意味着，他们三人就算拼尽全力，再也无法对袁明造成半点威胁。 　　上一个，让三位剑仙折戟的，已经是勾曲山剑仙方斗。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多年以后，又在方斗弟子身上，遭受到同样挫败。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佛道严阵以待 　　“朝廷太没用了。” 　　帝心愤恨不已，呈现在他面前的，正是朝廷一方，围剿袁明和百家学派的场面。 　　按照帝心的倾向，本该是朝廷势如破竹，杀得袁明狼狈不堪、跪地求饶。 　　但是，朝廷的表现，让人太过失望。 　　本该是老鹰捉小鸡的碾压，硬是被打成了胶着战，朝廷送出去的人头，比收获的战绩更多。 　　“一比四，我呸。” 　　帝心暴躁起来，“圆通，该动手了。” 　　“啊这……” 　　圆通眨眨眼睛，示意帝心看看场合。 　　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不少身影就在四周，比方说韦驮天，还有智慧神象，等等。 　　智慧神象，眼下不在菩萨膝下承接恩泽，而是化作一位白胖的和尚，眉眼中都带着慈和的微笑。 　　这班阵容，就是佛道派来做事的。 　　这些人当中，有些人说话比帝心都管用，圆通在这里，就是个端茶送水的小厮。 　　其他人还没说话，帝心率先嚷嚷开了，也就是他天帝候选的身份，换做一个，早就被扔到十万八千里了。 　　“帝心，耐心看看。” 　　智慧神象温和说道，“朝廷的本事，可不止这么点。” 　　“打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是说朝廷和名教弱，而是他们太过狂妄。” 　　“我们早已知道，朝廷目前多头并进，所有人手都摊薄了，派来这支人马，最多算是偏师。” 　　“如今看来，朝廷小瞧了袁明，也小瞧了百家学派。” 　　佛道一众人马，可谓是有目共睹，从刚才斗到现在，百家学派则损了纵横家之子，损失并不大。 　　名教呢，不但折了四位儒公，连名教之子的存在，都暴露出来。 　　再看后来，名教之子指挥若定，竟是比纵横家之子更厉害的人物，活生生将仅存的牧野公、名教之子，困成了瓮中之鳖。 　　再看另一边，蜀中三位剑仙杀气腾腾而来，结果呢，连一个袁明都拿不下来，四位儒公披肝沥胆，豁出命争取的时间，都在你追我逃中白白浪费了。 　　由此可见，不光是朝廷，连佛道都低估了袁明，也低估了百家。 　　百家学派，在各方眼中，缺陷太大，一是没有纯阳级别坐镇，二是底蕴太浅，匆匆百十年过往，对比树大根深的显学三家，简直是孙子辈。 　　直到交手后，无论是名教，还是佛道，都发现了百家学派的可怕。 　　先前乃是群龙无首，各家学派互斗内耗，所以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袁明统合百家，让各家学派团结在天帝候选的旗帜下，然后，又有名家之子统领调度，让百家学派的潜力发展到最大。 　　无论是智慧神象，还是其他佛道众人，都看出眼下出战，绝非什么明智选择。 　　“弟子，象尊说的是，百家学派仍有余力，我们眼下贸然出力，吃力不讨好。” 　　“朝廷显然未出全力，我们不妨坐山观虎斗，先让他们双方耗上一耗。” 　　圆通提醒帝心，出战与否，你我说了都不算。 　　帝心深呼吸几下，点点头，“你说得对，继续看。” 　　圆通心中也是吃惊啊，袁明在勾曲山时，也没现在这么生猛，为何被踢出门墙后，仿佛脱胎换骨，瞬间变了个人似的。 　　“难道，真是主角命运，先抑后扬？” 　　圆通想到这里，不觉暗叫糟糕，按照这般剧情下去，本体成了反派了。 　　身为驱逐未来天帝的有眼无珠之辈，不安排百十来个打脸剧情，都对不住这上好的伏笔。 　　“嗯！” 　　圆通心想，自己只是个佛道分身，应该不会被波及吧？ 　　不过也难说，毕竟，待会儿他就要跟着佛道一众，前去参与围攻袁明。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说不定就会被天帝候选的气运犯冲，遭受什么不测。 　　唯有寄希望于帝心，以天帝候选克制天帝候选，或许能保住一条命。 　　“帝心，待会打起来，你待在我身边。” 　　圆通义正言辞，低声朝帝心私语。 　　“不用，周围这些人，一大半都是保护我的！” 　　帝心满不在乎，直接和圆通说实话，让圆通一阵心疼。 　　“别呀，多个人多份力量，再说了，你和我熟还是他们熟？” 　　帝心想了想，还是更信任圆通，“好，你我就待在一起，说好了，待会儿斩袁明的狗头时，你帮我摁着他的手脚，免得挣扎太过，血溅我一身。” 　　杀气够大的呀！ 　　圆通摇摇头，只怕，你没希望斩下袁明的头了 　　他身为佛道阵营，有心参加今日的行动，自然要趁此机会，将眼前发生的场景，一点不差看入眼中，通过共享渠道，传到本体那边。 　　平日里，圆通通过共享，也从本体那边，知道不少内情。 　　其他两位天帝候选究竟有何玄妙，方斗暂时不清楚，唯独是袁明这位弟子，他算是知根知底。 　　袁明，看似才能平庸，实则是内秀，在不起眼的外表下，藏着惊人潜力。 　　而且，他性格坚毅过人、果断坚决，认定一件事情，就要做到底。 　　跟重要的是，袁明拥有堪称恐怖的学习能力，在勾曲山中，已经有了充分验证。 　　方斗座下五位弟子，第一期的修天赐和方玉京，晋升剑仙中正式毕业，第二期的三人中，百丈选择真人道路晋升，出局，剩下的袁明和红鸾中，以袁明最有可能晋升剑仙。 　　也就是说，二期弟子中，袁明的天赋努力，都是当之无愧第一。 　　方斗还记得，泰山上，自己当众驱逐袁明出勾曲山时，对方的内心没有半点波动，这般强大的内心，以后想干什么事情不能成功？ 　　可想而知，这次杀局，先是朝廷名教，接着又有佛道潜伏在旁。 　　袁明的局势，看似岌岌可危，实际上呢？ 　　实际上，大有可谓。 　　天帝候选的命格，比百子更强大千万被，岂止是‘绝境逢生、遇强则强’能概括的。 　　方斗通过先天阴阳易经推断，只怕这次的生死之局，不但不能杀了袁明，反而会让他更上一层，摆脱桎梏，踏入全新的境界。 　　别的不说，就说潜伏的气势，除了佛道之外，还有道家啊！ 　　共享给他视角的，不光有佛道圆通，还有道家的丹融，他也来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五章 道家别有心思 　　“丹融，看到没有，我就说，有你我出面的时候。” 　　某处隐秘的空间之内，尘冲虚朝丹融挤眉弄眼，但声音不敢太大。 　　这次道家的阵营，着实有些豪华，转世仙人莫独玉，也只是其中一员。 　　两位道子么，彻底沦为敬陪末座的角色，别人坐着，他们只好站着，而且是站得远远的，免得扫了大人物的兴。 　　起初，他们还有些不忿，转世仙人又如何，俺们可是土生土长的道家传人，根正苗红。 　　但是转念一想，本土派又如何，人家空降过来的背景更硬。 　　想明白这点，两位道子有些垂头丧气，直到看到名教之子出现，击杀纵横之子的瞬间。 　　名教之子的存下，佛道那边消耗功德天花，早已测算出来，甚至在方斗那里也不是秘密，但道家还不知道啊。 　　尘冲虚见了，当场惊得站起身，激动地连连转圈。 　　“好，好啊！” 　　丹融好说歹说，总算将他劝下来。 　　“丹融，这次你我二人，大有可为啊！” 　　尘冲虚憋不住事儿，当即说出热气腾腾的结论。 　　“看到没有，名教死了四个儒公，最后连牧野公也闭目待死，唯独是名教之子偷袭出手，方才扭转局面，杀了纵横之子。” 　　“此举，进一步验证了，只有百子，才能对付百子！” 　　“百子之间，气运互克，除此以外，谁来也白给。” 　　尘冲虚乐得哈哈笑，“我们两位道子，就是用来对付百子的刀子，闲不住的。” 　　丹融见他笑得没心没肺，忍不住提醒，“被人当刀子用，你还乐？” 　　“不乐不行啊！” 　　尘冲虚认真给他分析，“大争之世，没看到隐居的高人都接连出山了，现如今，不怕你没利用，反而怕没用途，旁人都不理你。” 　　丹融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二人谈了几句，突然耳边有人呼喊，“有请两位道子。” 　　片刻后，尘冲虚和丹融二人，站在一众转世仙人面前。 　　没错，这次道家高层决议之后，派来的都是莫独玉般的转世仙人，只有尘冲虚和丹融二人例外。 　　两位道子，看着隆重的阵营，心想刚才猜测，八成是对的。 　　“冲虚道子，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出手？” 　　这句话，显然带了考究的意思。 　　尘冲虚环视四周，见他们老神在在，显然早已商谈过了，眼下发问，就是为了考验二人的水准。 　　“现在肯定不定！” 　　“朝廷和百家学派，如今打成胶着状态，算是最理想的状态！” 　　“此刻贸然插手，只有两个结局！” 　　“第一，双方杀红了双眼，遇到第三方插手，不分敌我，同时进攻。” 　　“第二，朝廷看穿我目的，索性退出战场，任由我和百家厮杀，转而变成坐山观虎斗的状态。” 　　尘冲虚说道，“两种结果，都不怎么美好。” 　　“道子所言差异！” 　　莫独玉左手边一位转世仙人，突然开口，“我和朝廷目标一致，都是为了灭杀百家，为何不能联手？” 　　这位转世仙人，莫独玉稍微有印象，似乎叫做‘书万象’。 　　“仙人此言差矣，我道家此行目的，两面不讨好，没有联手的可能。” 　　“嗯，你说的不错，丹融道子，你怎么看？” 　　莫独玉点点头，示意丹融接过尘冲虚的话头，继续说道。 　　丹融对这个场面也不紧张，朝各位转世仙人拱了拱手，“献丑了！” 　　“我的想法，和冲虚一致，道家的根本目的，是灭百家、夺袁明。” 　　“对朝廷来说，我道家要从他们手下，保住袁明的性命，自然是敌非友！” 　　“而百家呢，我道家势必不能和他们共享袁明，为了夺得袁明，肯定也要将他们斩尽杀绝，才能让袁明只能依靠我道家。” 　　“一旦我道家露面，双方都会如临大敌，说不得还会放弃成见，联手对敌！” 　　丹融指了指战场，“如今，双方虽然斗了有阵子，却并未到精疲力尽的时刻，现在杀进去，绝非什么好时机。” 　　“况且……” 　　莫独玉听出丹融话外有话，追问道，“况且什么？” 　　“况且，还有佛道在旁虎视眈眈，实在不宜贸然动手。” 　　“所以呢，你的意见是等？” 　　莫独玉问道。 　　“不错！” 　　丹融点点头，“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再出手不迟。” 　　“冲虚道子，你呢？” 　　尘冲虚也回答道，“我和丹融想法一致。” 　　“两位道子，你们有无想过，此时此刻，佛道是怎么想的？” 　　莫独玉如此发问，打了个措手不及，尘冲虚张口无语，我怎么知道？ 　　丹融显然知道，可惜不能说啊，不然怎么解释来历。 　　“没错，佛道那帮秃驴，多半也是要等一等！” 　　莫独玉陡然起身，“等什么，我道家掌握摧枯拉朽的力量。” 　　“别说朝廷名教，还有区区百家，就算佛道掺和进来，无非是搂草打兔子，一并解决。” 　　“我说你们两个年轻人，本来是血气方刚、勇猛坚毅的年华，怎么和那帮秃驴一般？” 　　“凡事最怕等，哪怕有一分两分的胜算，都要果断下手。” 　　“你们难道忘了，道家能成就今日基业，只是靠等来的？” 　　尘冲虚和丹融对视，心中大汗，本以为给出的稳妥答案，结果却是错的。 　　也难怪，莫独玉这帮转世仙人，虽然没能成就纯阳，就单体实力来说，已经是堪称无敌的状态。 　　泰山上，莫独玉一人横扫百家，若无瘟部神通克制，早已获得最后胜利。 　　正因如此，莫独玉对最后捡便宜的袁明，可谓是很有意见，但对方偏偏是天帝候选，只能顺应大势。 　　出于这个原因，莫独玉内心，便有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尘冲虚和丹融的稳妥战略，被他当场否决。 　　此行最终目的，是将丹融收入道家掌控，而不是单纯救下他。 　　以道家的霸道，绝无可能接受名教和皇帝的合作地位，也不能允许像佛道一般宠溺帝心，他们只能接受一种可能，袁明作为道家傀儡，让出角逐代天选帝的资格。 　　“太上真君！” 　　真君者，乃是道家修行之人，至高无上的荣耀。 　　太上二字，更是意味深长，皇帝禅位后，尊为太上皇帝，示意比在位皇帝高一辈分。 　　两个词加起来，就是道家昭然若揭的野心。 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 瘟起 　　无论人间天上，道家的目标都不一样，始终要凌驾皇权之上。 　　在人间，他们要架空朝廷和皇帝，而在即将到来的代天选帝中，竟也想操控天帝候选，全面接管仙界和天庭。 　　袁明，正是道家的绝佳目标。 　　这位天帝候选，没什么背景，无非是出身勾曲山，有个剑仙师父做靠山，现如今也没了。 　　相比朝廷的皇帝、佛道的帝心，袁明显然更加方便操控，实现道家的野心。 　　所以，道家的纯阳高层，连带着一帮转世仙人，早已做好决定，务必要将袁明带回道家。 　　最理想的状态，便是袁明孤身一人，身边没有半点实力。 　　所以，袁明掌控的百家学派，必须灭绝。 　　要知道，当初道家得知，袁明收服了百家学派是，曾一度有些担忧，此人深有野心，不是甘心做傀儡的。 　　莫独玉等人，没有告诉尘冲虚和丹融，这次道家的目的，不光是带回袁明，还要让他知道，必须甘心服从道家的安排，绝不能有二心。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当着袁明的面前，扫灭他的一切敌人……和属下，以事实告诫袁明，你在道家面前，和初生的婴儿没区别，乖乖听话才是正道。 　　“两位道子，待会儿打起来，你们跟在后面，多学学！” 　　言下之意，丹融他们还是太嫩了。 　　丹融和尘冲虚对视两眼，默不作声，且不说来之前，他们都被纯阳真人警告过，必须听从这些转世仙人的命令，就好比眼下，对方人多势众，也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转世仙人，虽然托庇道家，以道家门徒的身份行走，实际上，身份比两位道子更高。 　　毕竟，人家身为仙人，属于和纯阳真人平等合作，而且，将来纯阳真人升入仙界，说不定还要仰仗他们照顾。 　　所以，道家成员在转世仙人面前，都要矮三分，道子也不例外。 　　这边莫独玉等人，正要冲入战场，大杀四方。 　　陡然间，战场中突发状况。 　　“咳咳咳！” 　　某位百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通红，一缕黑气升上印堂。 　　“怎么了？” 　　身旁同伴极为关切，身为真人，早已到了不惧寒暑、百病不侵的地步。 　　但是，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可以说等闲不得病，一得病就是致命的。 　　“没什么，就是嗓子痒！” 　　他们还没意识到，自己遭受了什么，只以为是小状况。 　　“别担心，我服些丹药即可。” 　　但是，服用丹药后，咳嗽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变得越发严重起来，连同伴都遭受波及。 　　“你别咳嗽了，我听着都嗓子痒了。” 　　同伴憋了半天，最终憋不住，狠狠咳嗽几声，肉眼可见从嘴里喷出大团血雾。 　　“不好。” 　　两人发现不对，这可能不是普通的小病，而是…… 　　也没过去多久，他们瞬间想到了，乌门的瘟部神通。 　　“大事不妙。” 　　二人正要提醒同伴，却陡然发现，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百家学派的成员，无疑能幸免，区别只在轻重而已。 　　某些严重的，已经咳得直不起腰，拼命往地上猛咳。 　　名家之子呢，他微微咳嗽几声，果断展开功名榜。 　　“名家之子：当前状态，身中瘟部神通。” 　　“功名榜护主中～” 　　果然！ 　　名家之子，微微点头，再看周围，所有人都或轻或重，咳嗽起来。 　　这多人同时咳嗽，普天之下，除了瘟部神通，没什么能达到这般效果。 　　“乌门也来了。” 　　这不是重点，令名家之子惊骇的是，朝廷连乌门都收服了。 　　“咳咳咳。” 　　“名家之子，我们好像中了瘟部神通，乌门也来了？” 　　有些百子，也发现情况不对，询问名家之子。 　　毕竟，在场众人之中，名家之子修为最深厚，情况也是最好了。 　　“没错，是乌门。” 　　得到名家之子的肯定答案，他们再看向对面，牧野公和名教之子。 　　这二人站在原地，没有半点不适，显然并未遭受瘟部神通的波及。 　　瘟部神通不会长眼睛，但施展这门神通的乌门，肯定早已被朝廷收买了，才有了今日与他们为敌。 　　“乌门，好歹是巫家之子，怎么和朝廷同流合污？” 　　百子们都不理解，巫家也是百家之一，乌门应该和他们联手，怎么如今帮着朝廷与他们为敌？ 　　名家之子暗暗摇头，利益决定阵营，乌门配合朝廷，显然是被对方的条件收买了。 　　大争之世，背叛只是小事。 　　“快，快找出乌门，杀了他。” 　　百子们知道，瘟部神通的威力，全在乌门一人身上，只要灭杀这位罪魁祸首，一切都迎刃而解。 　　但是，乌门也知道这个原理，故意躲在暗处不现身。 　　…… 　　“瘟部神通！” 　　帝心听到身旁一人，道出这个名字，周围空气开始凝固了。 　　过了片刻，有人说道，“瘟部神通，也有强弱，若只是区区散瘟使者级别，无足为虑！” 　　但是，气氛并未好转。 　　大家都知道，他这句话固然正确，但还没说完，那就是，若比散瘟使者更厉害的出马，在场人数虽多，都要绕着走。 　　说不得，佛道这次的计划，就要当场中断。 　　“是朝廷的人么？” 　　没人询问帝心和圆通，先前在泰山上，他们提前走人，并未见到乌门横扫的场景。 　　这次在暗中放瘟的人，故意对付百家学派，让开牧野公和名教之子，不用多说，肯定是站在朝廷一方。 　　“没错了，是朝廷的人。” 　　“这下，无需我等出手了。” 　　佛道一众人想的透彻，瘟部神通，怕是连天帝都能弄死，何况区区天帝候选。 　　此番百家学派自身难保，袁明初入剑仙，也无法在瘟部神通下幸存。 　　从瘟部神通出现之刻，朝廷已经稳操胜券。 　　“瘟部神通啊！” 　　圆通心想，多日没见，连乌门也被朝廷收服，一马当前，对付百家学派。 　　令他不仅回想起，泰山上，这位米教传人，对本体方斗毕恭毕敬，甚至看在方斗面上，故意让唾手可得的资格送给袁明。 　　可惜了，若袁明没有被驱逐出门，乌门无论如何，也不会出面对付他。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章 惊惧 　　“瘟部神通！” 　　道家阵营中，对突入起来的变故，反应最剧烈的莫独玉。 　　百家学派众人，咳嗽得惊天东西，口中吐血不止，这样的症状很是熟悉。 　　可不就是，当初泰山祭天台上，他曾遭遇的东西。 　　“乌门！” 　　莫独玉起身，朝着某位转世仙人一拱手，“请你用天眼照照四周，看看那人藏在何处？” 　　这位转世仙人，闻言点了点头，当即闭上双眼，随即额头血肉蠕动，朝着两边裂开，露出第三只‘天眼’。 　　丹融见状，惊得不行，怎么练二郎神也来了。 　　“丹融，开天眼而已，你别大惊小怪！” 　　在尘冲虚的解释下，丹融才知道了，此为道家天眼，不是什么二郎神的独门天赋。 　　道家天眼，使用限制极大，要先闭上一双与神俱来的肉眼，才能以精气神三花合力，睁开道家天眼。 　　“原来如此！” 　　却看那位转世仙人，对着天眼掐诀施法，竟从瞳孔当中，射出几道电芒。 　　电芒曲折自如，围绕他身边几周，然后猛地散往四面八方。 　　顷刻之后，几道电芒之一返回。 　　“如何？” 　　莫独玉脸上充满希冀，询问闭合天眼、缓缓睁开双眼的转世仙人。 　　“没有发现！” 　　转世仙人摇摇头，“一无所获。” 　　乌门藏得很深，这位巫家传人，并不只会瘟部神通。 　　莫独玉双眉皱起，这样就难办了，找不到乌门，便无法断送瘟部神通的源头。 　　贸然冲杀出去，只能硬挨对方的施法，太过难受。 　　这里的局势，比泰山祭天台更恶劣，当时台上对垒，二人面对面，总还有迹可循。 　　可是，眼下乌门藏在暗处，肆意施展瘟部神通，简直将这门神通的威力发展到极致。 　　“麻烦了！” 　　莫独玉和身周的转世仙人们，一一对视，确定不能贸然出击。 　　一刻找不到乌门，便一刻不能出面。 　　“仙人，我们……” 　　尘冲虚试探问道，却被对方坚决制止，“情况有变，暂且按兵不动。” 　　“遵命！” 　　尘冲虚回到丹融面前，朝他翻个白眼，当谁不知道，你们还是忌惮瘟部神通。 　　这门神通，的确无解，除非杀了乌门本人。 　　上次泰山上，道家以玉龙配，当中吸取瘟部神通的危害，但那只是震慑之用。 　　道家何止千万人，但玉龙配只有一个，给谁用合适？ 　　真正想要破解瘟部神通，还是要先找到乌门本人，再下手攻击。 　　“袁明那边……” 　　有人提议，万一袁明也遭瘟而死，岂不是前功尽弃？ 　　“玉龙配我带来了，濒死都能救活。” 　　丹融和尘冲虚恍然大悟，难怪了，这件宝物专门用来救袁明的。 　　此时此刻，袁明呢？ 　　“咳咳咳！” 　　袁明剧烈咳嗽起来，对面的三位剑仙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但是，随着袁明越咳越严重，他们也开始发现不对劲了。 　　“病了？” 　　“看起来不像，剑仙等同真人，一旦成就，寒暑不侵，哪有什么风寒。” 　　“那他这个状况，莫非是修行白虎肺金时，伤了肺部？” 　　“不会吧，方斗好歹是一方名家，能将弟子教导成这样？ 　　况且你们看，若是肺部受损，必定是咳得越厉害，脸色越是潮红，这是金旺冲心的征兆。 　　袁明呢，面带病色，咳嗽声透着虚弱，这是得重病的征兆。” 　　“青城老兄，你的岐黄之术精妙，我等佩服啊！” 　　三位剑仙一阵嘀咕，去发现袁明停在原地，没有趁机进攻，也没有转身逃走。 　　答案很明显了，刚才分析不错，袁明重病在身。 　　“呵呵！” 　　“袁明，你有大野心，怎么不把身体调养好，这般病恹恹的身子，如何角逐称霸？” 　　白帝剑仙摇摇头，角逐天帝之人，竟然重病在身，也不知道百家学派怎么想的，将希望寄托在随时可能断气的病猫身上。 　　袁明也不反驳，只是不住咳嗽，越发激烈起来。 　　起初是咳出飞沫，到最后，飞沫变得粉红，已经带上了血。 　　“不太对劲！” 　　凌霄剑仙指着袁明，“我虽然不懂医术，但普天之下，哪有这般病症，段段时间恶化成这样？” 　　青城剑仙认真分析，然后说道，“或许是天帝候选特殊，临阵学习进步飞快，得病恶化也快，好的坏的一起来，都快。” 　　“哪有可能？” 　　白帝剑仙摇摇头，“我看他这模样，倒像是……瘟部神通。” 　　“什么？” 　　其他两位剑仙，听到这个名字，齐刷刷惊了。 　　“瘟部神通，那不是米教大巫乌门的绝艺吗？” 　　同样的，乌门是他们离去后上台，只听过战绩，并未亲眼所见。 　　但是，仅仅从传闻中，就能知道此人的厉害。 　　只要你的肉体凡胎，就逃不过瘟部神通，不管你修为多高、境界多深，一旦命中，就离死不远了。 　　“青城，快看看，我们二人脸色如何？” 　　青城剑仙点点头，先取出个铜镜，仔细检查眼睑血色、舌苔色泽等，然后微微点头。 　　“嗯，没什么问题！” 　　再然后，他才看向白帝、凌霄两位剑仙，仔细打量一番。 　　青城剑仙这般慢条斯理，却将两位同伴急得不行，“快点！” 　　“已经很快了！” 　　青城剑仙片刻过后，得出结论，“我们都没事，健康得很！” 　　“那他……” 　　白帝剑仙指着袁明，却见袁明头上白气蒸腾，已经烧的迷糊了，但咳嗽还没停，不断从嘴角咳出大团血块出来。 　　瞧着模样，不等到天黑就能办后事了。 　　“只有他中招了。” 　　青城剑仙成竹在胸，指着袁明，“你我都没事。” 　　“不对啊，方斗曾对乌门有恩，当初泰山之上，乌门曾亲口说过，怎么今天对袁明下手？” 　　凌霄剑仙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袁明还是方斗弟子，肯定不会有眼前事情发生，但你别忘了，泰山上，方斗亲口将袁明驱逐。” 　　“如今的袁明，不过是被逐出师门的败类，而且还忤逆了方斗，换做你是乌门，会不会对他下手？” 　　貌似挺有道理。 　　“而且我怀疑，乌门此来，应当是朝廷和名教的手笔。” 　　“嗯？” 　　“为何唯独我们没事，偏偏袁明有事？” 　　“乌门和我们并无交情，为何要帮着你我，对付袁明？”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战局反转 　　“有道理啊！” 　　三位蜀中剑仙，一番商量得出结论。 　　朝廷藏的挺深，暗中收服乌门，今日特地派来，起到一锤定音的租用。 　　剑仙们很是不满，但联想到袁明的棘手，也觉得此举甚好。 　　毕竟，乌门一出手，袁明当即中招，咳得连剑都举不起来。 　　“怎么样，补一剑？” 　　白帝剑仙，用眼光示意两位同伴。 　　“别急！” 　　凌霄剑仙和青城剑仙，急忙劝阻，“这是乌门的猎物，你们想和他抢？” 　　乌门，身兼巫家传人、瘟部神通掌控者的双重光环，在外人眼中，铁铁是性格古怪、喜怒无常的老妖怪。 　　剑仙们担忧，没有和他通气，就抢先杀了袁明，会惹怒乌门，到时候，享受瘟部神通的，就会变成他们三人了。 　　“罢了，先问问他的意见！” 　　白帝剑仙开口，“乌门，出来一见！” 　　反复说了三遍，始终无人回应。 　　乌门不愿现身，局势僵持住了，袁明身中瘟部神通，等同被打上印记，没人敢不问自取。 　　“这……” 　　三位剑仙还在迟疑，袁明那边，却已经支撑不住了。 　　“咳咳咳！” 　　几声微弱的咳嗽声，如同风中残烛，窜起最后一点光亮，随即熄灭。 　　袁明再无咳嗽传出，双目紧闭，往后仰倒，竟是直直往下坠落而去。 　　显然，遭受瘟部神通的折磨，他已经难以为继，最终昏死过去。 　　“快捞住他！” 　　白帝剑仙急了，就要放出仙剑，纵然现在杀不得，也要将袁明擒住。 　　“别乱动，瘟部神通传染极强，你的仙剑碰到一下，自己都难免遭难！” 　　听到青城剑仙的体型，白帝剑仙猛地缩手，就这么一愣神，坏了。 　　袁明直挺挺坠落下去，眼看着缩小成黑点，突然握紧行天法杖，身躯翻腾，竟是一头往下扎去，速度比之先前快了不知多少。 　　“上当了！” 　　三位剑仙面面相觑，大感悔恨，这小子装死，拉长距离后才狂奔而去。 　　“追上去！” 　　袁明如此狡猾，他们岂能让他如愿，立刻驱动仙剑，追赶上去。 　　高空到地面的距离，说长也不长，十几个呼吸后，便看到地面的景象。 　　袁明落在百家学派当中，身边围了一圈百子，都在拼命咳嗽，交流都有些困难。 　　行天法杖，此刻充当拐杖作用，勉强支撑这袁明不倒下。 　　三位蜀中剑仙，本想追上袁明将其擒拿，但见到对方身处百家之中，贸然闯入实属不智。 　　于是，三道剑光略微偏转，落在不远处。 　　白帝剑仙三人落地，见到旁边就是牧野公和名教之子二人，忍不住高声叫道，“朝廷瞒的我等好苦，连巫家之子都收服了，还要我们几位老朽做什么？” 　　这句话显然有怨气，既然说好合作，为何藏着掖着，让我们重逢在前，朝廷却准备了另外的安排？ 　　“三位剑仙，我们也是刚知道。” 　　牧野公拱手，这句话半真半假，他肯定是刚知道，但旁边的名教之子，不可能到现在才知道。 　　“现在该如何，二位请指教！” 　　三位剑仙，发现牧野公和名教之子二人，也都停在原地，没有趁乱出手，这就奇怪了。 　　地面上的百家学派，同样遭受瘟部神通侵袭，一个个咳得不行，如今都成了软脚猫。 　　别看他们只有二人，若是趁机进攻，极有可能横扫当场。 　　“不知道！” 　　名教之子摊开双手，“乌门迟迟没露面，我们也不敢贸然出手！” 　　唯有乌门本人，才知道瘟部神通的威力如何，进而得出对方还剩多少实力。 　　名教二人，还有三位剑仙这边，只知道对方中招，却不知道效果如何。 　　就好比先前，袁明故意装死，从三位剑仙面前脱身，就很是说明问题。 　　如果百家学派，眼前一切情况都是装出来的，实际并未遭受太大影响，他们贸贸然杀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归根结底，还是要和乌门通个气。 　　反正，对方停在原地，一时半刻也走不了。 　　根据传闻，若乌门一直还在，随着时间流逝，瘟部神通的作用将越发猛烈。 　　眼下拖延时间，并不会贻误战机，反而会进一步削弱对方。 　　“袁明，你也……咳咳咳！” 　　名家之子摇摇头，这该死的瘟部神通，纵然有功名榜在手，他的咳嗽还是一步步加深。 　　再看其他百子，虽然各有法宝神通，也只能稍微延迟发作，咳嗽还是不免加重了。 　　幸好，袁明从三位剑仙围攻下逃回，虽然也中了瘟部神通，但情况还好。 　　“没错，乌门的瘟部神通，好生厉害！” 　　袁明咳嗽的越发厉害，刚才他拼死算计，才逃出三位剑仙的联手，因为他知道，若是拖延下去，只怕连逃命的力气也没了。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当初泰山祭天台上，乌门卖给他多大人情。 　　很显然，对方有瘟部神通在手，随便就能击败他。 　　“师父啊！” 　　一想到，如此厉害的人物，都能受过方斗人情，袁明越发惊惧起来。 　　另一边，名家之子惋惜说道，“若方剑仙当时没有……” 　　这句话刚起个头，他就意识到不对，急忙将其腰斩。 　　但是，周围百子都听到了，自动脑补剩下的半句。 　　如果泰山上，方斗没有驱逐袁明，乌门看在方斗面子上，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袁明出手。 　　先前乌门尚未出面，他们这边已经初步占据上风，在名家之子指挥下，进一步压缩牧野公二人的空间，几乎称得上稳操胜券。 　　而袁明那边，一直在和三位剑仙周旋，也不见半点颓势。 　　但是，乌门一出手，情势急转直下。 　　瘟部神通，放倒了百家学派，百子们纷纷中招无一幸免。 　　原本被逼到死角的牧野公和名教之子，瞬间找到机会，钻破他们的包围圈。 　　袁明呢，更是狼狈逃脱，托庇于他们之间。 　　眼下情况就是，百家学派人数虽多，却都是病号，一个个咳嗽得地动山摇。 　　对面敌人虽然只有五人，却都是安然无恙，俨然对他们形成了反包围。 　　五个人，包围他们一群人，这话说出来你敢信？ 　　“不妙啊！” 　　咳嗽声声，众人发现自己越发虚弱，在这样下去，不用别人动手，都会一个个接连病死。 第一千三百八十九章 天时未到 　　“可惜了！” 　　道家阵营，见到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有些感叹。 　　瘟部神通，压根无解，一旦出现，双方都束手无策。 　　莫独玉等人，曾为天上仙人，都知道这门神通的厉害，毕竟身为同僚，也算知根知底。 　　天帝若是要责罚世人，最方便快捷的法子，便是下一道招数，令瘟部派出散瘟使者，前往人间播种瘟疫的种子。 　　毕竟，无论饥荒、战乱，还是别的天灾人祸，都没有瘟疫厉害。 　　因为瘟疫，本身就是最不讲理的存在，传播渠道是人与人之间进行。 　　人道文明，正是基于人与人的交流存在，而瘟部神通，恰恰是针对这方面开发。 　　除非将社会秩序破坏，人人断绝往来，才能彻底断绝瘟部神通散播的可能，除此以外，别无其他办法。 　　所以，尽管莫独玉等人接连下凡，转世为人，但他们从未想过，瘟部也会派人插手人间。 　　一来，瘟部名声太臭，谁也不敢轻信；二来，瘟部神通本就不可控，想要用来伤人，最终有可能反噬自身。 　　“朝廷，乌门？” 　　莫独玉喃喃自语，二者之间，显然达成某种合作的意向，就不知道是什么。 　　“道家的消息渠道，是干什么吃得？” 　　想到这里，莫独玉有些恼火，如此重要消息，道家竟然没有打探到。 　　眼下，不光是百家学派和名教处于僵局，他们道家一行，也因为忌惮尚未露面的乌门，迟迟不敢动手。 　　“其实，瘟部神通并非无解。” 　　突然，某位转世仙人开口，吸引周围目光。 　　“你知道什么？快快说来。” 　　众人都激动不已，若能找到破解瘟部神通的法子，乌门就不足为惧。 　　眼下，百家学派精疲力尽、名教则是人少力微，一旦瘟部神通的威胁消除，就是道家大显神威的时候。 　　“别看我，我可不会。” 　　开口的转世仙人，下意识说道，“我曾在古书看到，当年天庭收服瘟部众神，一开始也曾饱受瘟部神通侵害，天兵天将们损失惨重。” 　　“后来，还是一位高人，从药葫芦中取出灵丹，解了瘟疫之苦。” 　　“瘟部神通失效，最终天庭大获全胜，将散瘟众神收服，列为瘟部。” 　　莫独玉微微皱眉，“这个传说我也曾听过，那位赠送灵药的高人，相传是天帝的授业恩师。” 　　“不错，可惜自从天师之后，再无能消除瘟部神通的灵丹出现。” 　　前任天帝的授业恩师，也是一位传奇人物，相助天庭大获全胜后，功成身退，从此以后，三界再无他的踪迹。 　　“现如今，连前任天帝都陨落了，你让我们去哪儿找他的恩师？” 　　莫独玉苦笑着摇头，这不可能啊！ 　　“我的意思是，世间万物，互有生克。”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瘟部神通再厉害，也不可能横扫天下，无人能治。” 　　“当年天庭能收服散瘟众神，今日也一样会可以，区别在于，不知是谁能拿出同样效果的灵丹。” 　　道家一众人陷入沉思中，自从泰山之后，莫独玉带着玉龙配，将残存的瘟部神通气息，送入道家高层手中，交由一众炼丹宗师，日夜研究，企图召出克制的法子。 　　很可惜，瘟部神通层次太高，众多炼丹宗师们日夜研制，到现在都没有成效。 　　“听闻，百家学派中，有个医学家之子，曾在擂台上，受了瘟部神通而不死，眼下正在昏迷当中。” 　　有人提及这件事情，须知道，医学家之子，自从泰山返回，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旁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口气的功夫。 　　“罢了，千古以来，无数人想要破解瘟部神通，结果都失败了。” 　　莫独玉正色道，“你们难道不知道，雷火斗瘟，天庭四部，都是规则的显现。” 　　“雷霆火光星辰，缺一不可，无则不成天地。” 　　“而瘟疫，也是人世间不可或缺的一样东西，无瘟疫，则人口暴涨，无法遏制。” 　　“所谓的战乱、饥荒，无非是为瘟疫打前站，揭开浩劫的帷幕。” 　　莫独玉狠狠说道，“灭瘟疫的症状容易，灭瘟疫的根子难，就算你手握当年天师曾与的灵药，也对眼下的战局不起作用。” 　　瘟疫的进化，伴随着人道文明的进化，如今的瘟疫，恐怕比当年更厉害千倍万倍。 　　“只能说，天时未到。” 　　某位转世仙人，长叹口气，“天时未到，只得任由瘟疫猖獗，祸害人命。” 　　“一旦天时到了，自有人研制出克制瘟疫的灵丹。” 　　莫独玉猛地一惊，转过头来，询问尘冲虚二人，“听闻百家学派中，还有个丹家，你们知道这家的传人现在何处？” 　　说着，他看向百家阵营，下意识问道，“哪位是丹家之子？” 　　“没有！” 　　尘冲虚解释道，“当年丹家之子，引发八水山之战后，便销声匿迹，再无半点踪迹。” 　　“这些年来，我道家，连同那些学派，也在四处寻找，可惜一无所获！” 　　“难道仙人认为，丹家之子，能炼制出灵丹？” 　　莫独玉点头说道，“百子降世，各有作用，如今想来，丹家之子的作用，便是能炼制灵丹，克制瘟部神通。” 　　“如此，就更要找到此人。” 　　尘冲虚和丹融对视几眼，异口同声说道。 　　道家某处洞天，丹家之子混在一众炼丹宗师内，正对着一口倒扣的水晶圆罩苦思冥想。 　　这口圆罩之下，一缕灰气如冬眠的蛇盘旋，却吸引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都小心些，直视不超过十个呼吸，此物关系到瘟部神通，小心被感染了，下场生不如死！” 　　有人不断提醒同伴，研究归研究，千万不能被沾惹了。 　　丹家之子转过身，仍不住叹气，身为百子之一，至今还要藏在道家栖身，太过丢人。 　　其他学派的百子，无不是在外闯出名头，开山立派、广招门徒，将学派发扬光大。 　　也只有丹家之子，仍藏身敌人阵营，一事无成。 　　原因很简单，当年那位冒牌的丹家之子，造成轩然大波，最后拍拍屁股走人，结果所有的黑锅都被他这个正派的丹家之子背了。 　　丹家之子知道，一旦自己敢光明正大在外行走，必将迎来万劫不复的命运。 第一千三百九十章 来了？ 　　所以，丹家之子尽可能小心谨慎，为了不暴露身份，宁可不突破境界，至今还是法师境界。 　　隐藏身份之余，还要展现价值，所以他表现出匹配炼丹宗师的本领。 　　道家用人之际，几次排查之后，将丹家之子纳入清白名单。 　　从那以后，丹家之子的压力陡然一轻，但工作量大了。 　　虽然‘丹家之子’没了，纯阳丹的传说，至今仍在外流传，道家也是势在必得。 　　丹家之子，就在纯阳丹的攻关团队中，除了上头命令，也处于内心的一口气，认为自己不必那个冒牌货差。 　　可是，数十年岁月蹉跎，纯阳丹的丹方，至今遥遥无期。 　　有时候，丹家之子盯着滚圆的纯阳丹，心想这玩意儿，搞不好并非炼制出来。 　　随即，他大笑这个可笑的念头，不是炼制出来，难道还是树上长出来的？ 　　数十年如一日，反推出纯阳丹的丹方，成了丹家之子的执念，大有不成功，永不出山的意思。 　　直到前不久，道家高层，下达最新的指令。 　　“瘟部神通？” 　　丹家之子，刚听到这个消息，震惊得心尖一颤，这可麻烦了。 　　瘟部神通，并未某种单一的瘟疫，而是世间所有瘟疫的统称。 　　据他所致，世上瘟疫千万，能成功治愈的不超过十种，而且都是医术详细记载。 　　要说历朝历代，瘟疫是如何接触的？嘿嘿，病人死光了，瘟疫就没了。 　　这话虽然说得残酷，却也揭示一个道理，瘟疫是人道文明之病，无药可解。 　　无论哪种瘟疫，丹家之子想想办法，都能了炼制出对应的解药，但瘟部神通，却是天下所有瘟疫聚合而成，不是某种丹药能奏效的。 　　在他看来，道家的命令，简直是异想天开。 　　其他炼丹宗师，没有丹家之子的见识，只把瘟部神通当成某种剧毒，以为按部就班就能逆推出解药。 　　可笑。 　　丹家之子也不点破，在他看来，克制瘟部神通的灵丹，难度丝毫不下于纯阳丹。 　　“看来，我这辈子已经有了两大难题了。” 　　纯阳丹珠玉在前，眼下又多了一项任务，炼制克制瘟部神通的灵丹。 　　丹家之子明知，随着人道文明发展，瘟疫也千奇百怪，使得瘟部神通不断进化，就算运气够好，炼制出灵丹，也只能克制一时。 　　花费这么大人力物力，等到瘟部神通再度变化，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呃，不好！” 　　他正满腹心思，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咳嗽声，周围的炼丹宗师们，反应更快。 　　“刷刷刷！” 　　众多炼丹宗师，早已有了默契，有的在身上扣下水晶罩，有的则是以透明的白蜡封住七窍，总之手段五花八门，都与外界隔离。 　　丹家之子也不例外，将自身封入一颗水晶丹药中，望着周围情况。 　　几个呼吸之后，在场所有炼丹宗师，都将自身封起来，然后开始检查。 　　咳嗽的那位炼丹宗师，正顶着透明的半圆罩子，不断咳嗽起来。 　　“快，将他带走！” 　　“老火也太不仔细了，刚才多看了几眼，就落得这般模样。” 　　这些日子以来，类似情况不在少数，大家都有了经验。 　　片刻之后，道家有人前来，将感染的老火带走，并施法清除四周。 　　并且，这片地区也不能用了，所有炼丹宗师要迁移到另外某个地方。 　　丹家之子，跟着一众炼丹宗师，再次踏上了去路。 　　“可惜，我身在道家，若在百家之中，还能请教医学家之子。” 　　道家的这帮炼丹宗师们，虽然炼丹颇有建树，可惜对医学一窍不通。 　　丹家之子认为，若有医学家之子协助，他们二人联手，必定能炼制出灵丹。 　　“医学家之子，如今身在何方？” 　　丹家之子，一直埋头搞研究，尚未收到外界的消息，也不知道，医学家之子，至今还在重病昏迷。 　　…… 　　“医子身上有五个地方，温度异常升高，分别是额头、两腋，还有两处脚心！” 　　“明白，以冰镇，还是敷清凉散。” 　　“都是治标不治本，罢了，先将温度降下，再观察情况。嗯，别忘了，降温前后，从五个地方以银针取血，仔细检查异常。” 　　“嗯！” 　　这里是医学家的老巢，无数医学家门徒，来回穿梭忙碌，手中持着各种法器。 　　医学家之子，躺在巨大的玉床中央，身边都是医学家的门徒。 　　这座玉床呈现椭圆形，中央下凹，方便病人躺在里面，远远看去，就像是贝壳一般。 　　“医子已经昏迷这么多天，还未见好转，只怕……” 　　某位医学家门徒，不免有些担忧，忧心忡忡说道。 　　“瘟部神通，天下无双，除了咱们医子之外，谁能凭借自身抵抗这么久？” 　　也有同伴持反对意见，“医子若能醒来，必将震惊天下。” 　　在场众位医学家门徒都知道，医学家此番昏迷，是正面承受乌门的瘟部神通。 　　尽管眼前情况看起来恶劣，其实还是留了一线生机，毕竟他能支撑到现在，已经超过其他人。 　　医学家之子的状态，处于非常微妙的斗争状态，若是赢了，自然能战胜瘟部神通，当场苏醒，但若是败了，也将会一睡不醒。 　　“快快快！” 　　医学家众人，正在护持自家百子，观察他的情况。 　　猛然间，一道流光从天边落下，直朝老巢走来。 　　“是谁？” 　　在场众多门徒警醒起来，此地是医学家之子修养场所，至关重要，不可能有外人知晓。 　　毕竟，趁着医学家之子沉睡，若被别有用心之人发现，铁定是麻烦大了。 　　“是我！” 　　来人现出真容，俨然是苦行家之子。 　　“糟糕，乌门帮助朝廷，眼下百家学派，均已身中瘟部神通，我是回来求援的！” 　　苦行家之子没有咳嗽，显然并未中招，这也得益于战前，名家之子的安排。 　　名家之子，看重苦行家之子速度，特地安排他藏在别处，远远观察现场，一旦发现不对，即刻外出寻求帮助。 　　所以，苦行家之子，得以从瘟部神通幸存。 　　他再度见到瘟部神通，惊骇的无以复加，当即来找医学家学派。 　　“抱歉，我们也无能为力。” 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章 医子苏醒 　　“医子仍在昏迷，我们抽不出人手。” 　　一位医学家门徒，顿了顿，说道，“您应该知道，以我等的本事，即便去了现场，也是于事无补！” 　　苦行家之子，原本急得不行，听他这么一说，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越过人群，见到仍在昏迷的医学家之子，长叹口气。 　　“时也命也！” 　　“我也不瞒你，先前我方占据上风，眼看即将获胜，结果乌门出手，瘟部神通无人能挡！” 　　“眼下，名子和其他百子，困守待援，只怕不能支撑太久。” 　　苦行家之子叹道，“我这次来，本也没报什么指望，但心想着，万一医子醒来，或许能过去救人。” 　　“可惜了。” 　　周围的医学家门徒们，闻言很是惋惜，他们都知道，此战落败了，百家学派的精髓尽付东流，即便还有人存活下来，也再难有半点作为。 　　可以说看，直接推出代天选帝的竞争了。 　　医学家一众门徒，有心帮忙，却知道凭自己那点能耐，即便倾巢出动，也是于事无补。 　　“抱歉，让你白走一趟。” 　　苦行家之子闻言，去没有离开的意思，他苦笑道，“我此刻，真不知道那往何处去。” 　　说来讽刺，苦行家之子，脚力无双，可以行遍天下，眼下竟生出茫然的感觉。 　　可想而知，名家之子等人，若无外力援助，覆灭就在眼前。 　　他就算回去了，也只能收尸，没别的作用。 　　可要是不回去，又违背了先前结盟的誓约，一时间苦行家之子好生矛盾。 　　医学家众人还想再劝，却冷不丁发现，躺在一旁的医学家之子，突然发出闷哼。 　　“快检查！” 　　“眼珠转动加速，似乎在昏迷中快速思考。” 　　“温度，温度开始上升，全身都在升温。” 　　“不好，先前针刺的穴位，冲破血痂，开始往外喷血。” 　　各般症状，同时降临在医学家之子身上，一众门徒开始紧张起来。 　　苦行家之子见状，也跟着上前，“需要我帮忙吗？” 　　“我等实力低微，就拜托您护法！” 　　苦行家之子点点头，转身朝外，提防有可能外界入侵的敌人。 　　医学家众人，开始热火朝天起来，眼看着医学家之子反应越发剧烈，原本平静躺在玉床上的躯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到最后，竟在不停痉挛、弹跳。 　　“快，用回天丹。” 　　医学家门徒中，除了医学家之子外，地位最高的是副手，也是医术过人之辈。 　　他眼见医学家之子快不行，急忙下令动用储备丹药。 　　回天丹，顾名思义，乃是最紧要关头使用的丹药，一旦此药无救，将再也无回天之力。 　　“快了！” 　　数百名门徒齐刷刷动手，银针如丛林般竖起，刺落时快如雨点，落在丹药上，眨眼间将其分解消失。 　　再然后，一根根挑着细微丹药颗粒的银针，几乎在同一瞬间，刺在医学家之子身体不同部分。 　　回天丹的药力，以前所未有的快速，融入医学家之子体内。 　　接下来，只有听天由命了。 　　医学家门徒们心知，眼下自己百子情况不明，贸然用药只会适得其反，唯一能做的，便是用回天丹补充虚耗、激发生机，帮助医学家之子撑过去。 　　果然，回天丹融入体内，医学家之子原本剧烈的反应，这件安抚下来。 　　“医子，我们都在，能为你做些什么？” 　　副手贴在医学家之子耳边，不停提醒他。 　　医学家之子，表情充满挣扎，双手十指的指甲，开始充血发紫，从这些症状克制，他虽然身处昏迷，却还是非常痛苦。 　　“都散开，医子要做最后一击了。” 　　副手看得分明，医学家之子看似情况严重，实则充满希望。 　　眼下这般状况，斗得激烈，仿佛随时丧命，换个角度去向，他和瘟部神通的对抗，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失败会死，但成功了呢？ 　　“医子！” 　　门徒们虽然担忧医学家之子，但闻言还是朝四周散开，免得干扰自家百子发力。 　　“奇哉怪哉！” 　　苦行家之子，作为在场唯一的外人，亲眼见证这特殊的时刻。 　　本以为占据无望，但谁能想到，他来之后，事情偏偏就开始绝处逢生。 　　往好了想，医学家之子能成功醒来，掌握对抗瘟部神通的关键，他们就能反败为胜。 　　想到这里，苦行家之子的内心，也和周围医学家门徒们产生共鸣，无比希望医学家之子能战胜瘟部神通。 　　“呼呼呼！” 　　医学家之子的呼吸，渐而粗重起来，如同风箱般呼哧呼哧。 　　门徒们见状，知道医学家之子，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 　　这是一道难关，也是生死险关，若能翻过去，医学家之子就能醒来。 　　“医子，你一定能赢。” 　　众人内心煎熬，浑然不觉时光流失，只觉得如同置身地狱般。 　　过了不知多久，医学家之子突然睁开双眼，怒目圆瞪，竟是当场从躺着状态坐起身。 　　“医子，你怎么样了？” 　　副手急忙上前，扶住医学家之子后背。 　　“哇！” 　　医学家之子弯腰向前，早有人捧着玉痰盂，快步上前接住。 　　大口污血秽物，被吐入痰盂中，接连过了许久方才停下。 　　“我昏迷多久了？” 　　医学家之子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医子，还是我来说吧！” 　　苦行家之子，见状快步走来，简简单单说了些背景。 　　“眼下情况很不乐观，名子他们身中瘟部神通，连带着袁明也重病在身。” 　　“朝廷一方毫发无损，一旦看破他们虚实，就彻底撑不住了。” 　　“我此来报讯，就是为了寻求帮助，你眼下方便行走吗？” 　　其他医学家门徒，看着苦行家之子的眼神，不免有些不善。 　　他们家医子刚醒，就急忙催着离开，简直不近人情。 　　“可以，现在就去！” 　　医学家之子解释道，“我这次险死还生，总算稍微试探出瘟部神通，正好陪你过去，先帮袁明和帝心他们，解了这次的灾厄。” 　　“你们来几个人，抬着我过去。” 　　副手和身边几人，急忙上前，布置了软塌等一应物事，将医子抬上去。 　　“事不宜迟，走！” 第一千三百九十二章 撑不住 　　“袁明，放宽心，我们并非孤立无援。” 　　百家学派阵营内，众人满脸病色，咳得东倒西歪。 　　好歹是百家学派的修行者，也要估计形象，至今还勉强维持外观，不至于太过狼狈。 　　他们也知道，强撑着并非无用，至少能吓住对方。 　　从刚才到现在，蜀中三位剑仙，连带着名教二人，一直没有动手，想想也就明白了，对方不知自己这边的底细，似乎有忌惮。 　　但是，名家之子这般说，就有些骗人了。 　　百家学派的精锐，都聚集在此，散在其他地方的人马，各自散落在地北天南，短时间无法聚集起来。纵然能集中一处，也对占据于事无补。 　　至于其他外援？ 　　袁明早已和勾曲山闹掰，更是被方斗亲口驱逐，勾曲山的外援就不用指望了。 　　除此以外，百家学派还有什么外援？ 　　“名子，你说说看。” 　　袁明没有妄下定论，而是询问对方具体内容。 　　“袁明你看，我们的敌人，名义上是朝廷，实则有三股势力，分别是蜀中剑仙、名教儒公，还有最后出现的乌门。” 　　“这三分，各怀心思，彼此戒备，不是一条心。” 　　“先前一番斗法，蜀中剑仙毫发无损，名教损失惨重，眼下面和心不和，你看看，他们彼此间泾渭分明，显然不打算联合进攻。” 　　袁明点了点头，看向对面，果真如名家之子所说。 　　三位蜀中剑仙，和名教牧野公、儒子之间，站得远远的，高声对话，没有联合的意思。 　　但是，乌门一直没出现，名家之子如何知道他和这两家也不合？ 　　“乌门，掌握瘟部神通，颇有一手定乾坤的作用，但是，从刚才开始，他始终没有现身。” 　　“袁明，你猜这是什么？” 　　袁明颔首沉思，然后说道，“如你所说，乌门也忌惮这两家。” 　　“没错，乌门有瘟部神通，天下谁不怕他，他也对其他人充满戒心。” 　　“所以，他答应朝廷出手，却不露面，自然也不肯和这两家联手。” 　　说到这里，名家之子朝袁明拱手，“恭喜你，对方并非铁板一块，我们还有闪转腾挪的空间。” 　　袁明听了，哈哈笑道，“果真不假。” 　　随即，他又剧烈咳嗽几声，“可是，在这样下去，我们终究撑不住。” 　　“对面不是蠢货，一旦看穿我们虚实，到那个时候，便是你我覆亡之时。” 　　“实不相瞒！” 　　名家之子低声对袁明说，“我先前早已秘密安排，让苦行家之子候在外面，一旦见势不妙，就出去求助。” 　　“此举固然周到，但我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袁明摇摇头，心中有些后悔了，悔恨当时做事太过激进。 　　泰山之上，他若能提早和方斗通气，也不会引发后面的冲突，连累自己被驱逐勾曲山外。 　　若他今日还是勾曲山的弟子，乌门也不会对他下手，就算出面，也要估计方斗的面子，绝无可能造成这般惨重的现象。 　　袁明终究是天帝候选，快速吸取了教训，便转动思路。 　　“名子，我看他们已经观察的差不多，下一波试探，随时可能到。” 　　“咱们务必要撑住，绝不能露出马脚。” 　　名家之子心想这人谈何容易，百家学派人数众多，对方可试探的方向太多，只要一个方向露馅，眼下苦心支撑的局面，就会面临当场崩塌。 　　但事已至此，唯有硬着头皮撑下去。 　　怕什么来什么！ 　　从他们所处的方向，见到对面陡然光明大声，然后道道流光浮空升起。 　　这般征兆，还能有什么，是三位剑仙的仙剑出手了。 　　“是仙剑，我，咳咳咳，去应付一二！” 　　袁明握着行天法杖，感觉全身发烫，通红皮肤如同火炭般，好歹靠着法宝支撑站直了。 　　“刷刷刷！” 　　他极力看去，发现三口仙剑同时出动，心想这几位剑仙道士挺谨慎，分明过来试探，也不是一个个过来，而是三人一起动手。 　　这样一来，袁明面对的压力陡然倍增。 　　心中念头急剧转动，袁明很快就得出一套战略，以行天法杖的急速，先闪开头一口飞剑，然后脚踏第二口，唯有最后一口仙剑，才是他真正要应付的。 　　如此应付，应当能撑过这波攻势，让对方消停点。 　　袁明知道，只有让对方产生怀疑，认为己方还有余力，就会因为忌惮而不敢动手，给这边争取更多时间。 　　诸般不幸中，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造成眼前危难的乌门，始终没有现身，也没有趁乱动手。 　　“来得好！” 　　袁明激发行天法杖，双目盯着三口仙剑，朝着他面前激射而直。 　　三口仙剑，一前、一中、一后，脱手之后，飞行几个呼吸，便已分出次序。 　　当头一口飞剑，俨然是凌霄剑仙的‘羽毛’，这口仙剑最轻，速度也最快。 　　袁明吸气提纵，行天法杖激发光芒，带动他瞬间飞起，但随即大叫一声“不妙”。 　　原来，往常施展行天法杖，感觉体态轻盈、融入虚空，稍微动个念头，就能走出上百里距离。 　　但现在，却感到躯体沉重，颇有些力不从心。 　　瘟部神通带来的影响，已经眼中干扰袁明的法力，连带着法宝的威力，也是大打折扣。 　　所以，他设计的方案，一开始就险象环生。 　　原本稳妥能闪开的仙剑，仅仅被他偏开分毫，便朝着他左眼扎落，虽然不是先前眉心，但还是致命的攻击。 　　“呼呼！” 　　袁明在此晃动行天法杖，又是一股力量托起身躯，好歹从原地往旁边，硬生生挪移数尺距离。 　　刷！ 　　险之又险，仙剑从侧脸擦过，袁明被寒光洗了个脸。 　　第一口仙剑让开了，还有两口呢？ 　　袁明还想用力，刚起了念头，还未法力，额头都密密麻麻渗出一层细密汗珠。 　　紧接着，眼前天旋地转，天色都暗下来。 　　“强弩之末！” 　　袁明心头念叨着，知道自己撑不住了，若不动手，还能维持先前的空架子。 　　眼下，对方出手试探，立刻就露馅了。 　　“我命休矣！” 　　袁明内心绝望，双目一闭，思绪竟飞向天边，想起了曾在勾曲山的场景。 　　只是，那些美好的画面，终究被留在记忆中，再也回不去了。 第一千三百九十三章 救场 　　“嗯？” 　　白帝剑仙三人，见到眼前的一幕，均觉得不可思议。 　　原本这次出手，就等同于一竹竿子打下去，有枣没枣搂两圈，三人都没指望有结果。 　　他们从天上追到地面，见到袁明被百家学派围住，感到有些棘手。 　　百家学派，来源太杂，而且各有压箱底的绝学，一旦联合起来，普天之下，少有能应付的。 　　虽说，乌门动用瘟部神通，让对方陷入困境。 　　但这个困境，究竟是什么底色，目前还不得而知。 　　偏偏名教那边，晋升的牧野公和名教之子，至今还困顿原地，没有趁胜追击的意思。 　　如此一来，三位剑仙也就停住了，开始观察起来。 　　百家学派阵营，可谓人多势众，虽然眼下都在咳嗽，却仍保持阵脚不乱。 　　光从外表观察，难说是不是故意示弱，骗他们冲动出手。 　　这其中，就牵扯到先前名家之子分析的结论了，三个和尚没水喝。 　　蜀中剑仙和名教儒公，本就不是一条心，眼下面对疑虑，也不会放开心胸相互讨论。 　　甚至于，彼此有了些猜测，还要藏着掖着，以免被对方知晓。 　　若他们精诚合作，不分彼此，破解眼前困局很简单，随便一人出手攻击即可。 　　但是，眼下双方都有顾虑，三位剑仙缺一不可，无法承受折损同伴的危险，而牧野公和儒子，也都不远冒险试探，都在等待对方做探路石子。 　　如此制约之下，竟给百家学派，争取了不少时间。 　　这段时间，正好是医学家之子苏醒的阶段。 　　过了不知多久，三位蜀中剑仙，终于忍耐不住，想着同进同退，三口仙剑打出，纵然遇到什么陷阱，也能相互配合，不至于让任何一方陷进去。 　　一开始，三人下手还有些顾虑，知道发现袁明的异常。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袁明光是闪开第一口仙剑，就几乎耗尽所有力气，成了软脚虾。 　　后面的两口仙剑，分别是白帝、青城二人，眼看着即将刺入袁明体内，竟不敢相信这么简单。 　　“愣着做什么，快下手！” 　　凌霄剑仙，已经在召回仙剑，让仙剑原地转圈返回，和另外两口仙剑前后夹击，务必击杀袁明。 　　三人内心狂喜，不仅是能击杀袁明，而是发现对方极力隐瞒的秘密。 　　百家学派，包括袁明在内，早已在瘟部神通的作用下，变成一推就倒的花架子。 　　此刻不下手，更更待何时？ 　　当然了，眼前当务之急，还是趁机杀了袁明。 　　他们没忘了此行目的，只要灭杀袁明，世间仅有的三位天帝候选，就只剩下两个。 　　眼看着，三口仙剑，两口在前，一口在后，就要同时命中袁明。 　　“袁明！” 　　关键时刻，名家之子叫声响起，一道黄灿灿的流光，裹住袁明，化作黄影消失无踪。 　　三口飞剑，刹不住速度，竟是原地碰撞，窜起三丈火光。 　　“又失手了！” 　　白帝剑仙等人并未气馁，此番已经探出对方虚实，接下来无需顾忌，可以随便出手。 　　…… 　　“儒子，看来你所料不差！” 　　牧野公见状，朝身旁名教之子说道，“乌门的瘟部神通，果然厉害，对方已经无力再战。” 　　“可惜，最后关头，袁明还是被救走了。” 　　名教之子略显惋惜，“百子当中，尤以名子最为棘手，眼下还有余力。” 　　在他口中，‘尚有余力’的名家之子，情况并不太好。 　　袁明脱身后，身周黄光消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阵营中，眼前就是不断咳嗽的名家之子。 　　“名子，你救我一命！” 　　名家之子越咳越是厉害，“袁明，不能再孤军作战了。” 　　刚才交手，已经漏了马脚，对方已经看穿他们底细，可想而知，刚才的僵持局面，将一去不复返。 　　“可恶！” 　　袁明愤愤说道，“他日若捉住乌门，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袁明，事到临头，泄愤无意，而且你也不能这么想。” 　　经过名家之子提醒，袁明深呼吸几口，“是我错了。” 　　乌门施展瘟部神通，给他们带来极大麻烦，这固然是事实，但是换个角度，若他为自己效力，用来对付敌人，岂不是得心应手？ 　　名家之子，要提醒袁明的就是这个。 　　帝王心术，应当将利益置于私仇之上，方能成就大事。 　　况且，他们眼下的心思，应当用在接下来的困境中。 　　蜀中三位剑仙、名教的二人，眼下已经看破虚实，注定不会留手了。 　　再看他们这边，大半已经无力为继，一直在勉强支撑。 　　眼看无需伪装了，扑通扑通，当场倒下了一大片，像是被狂风刮倒的麦子般齐整。 　　“袁明，你放心，今日就算我们丧身在此，也要抱你安然离开。” 　　名家之子，低声对袁明说道，“你是根本，只要你不死，百家还能东山再起！” 　　“切记，你离开后，不要却别出，一直往勾曲山去！” 　　“放弃一切尊严和骄傲，就当自己卑贱入泥土，跪在山门前，恳求你师父原谅。” 　　“今日之败，你终生不能忘。” 　　袁明越听越是沉默，他从这话中，听到了名家之子的死意。 　　连他都知道，一旦对方放弃总攻，自己这边一波也撑不过去。 　　百家学派的阵容虽大，但此刻就像是干透的沙雕，松软无比，风一吹就能轰然倒塌。 　　在场一众百子们，注定要伤亡大半。 　　纵然是现在，名家之子也没忘了保全他。 　　“放心，我们都死不了。” 　　袁明开怀大笑，指着自己，“我可是天帝候选，运气好得像是老天爷的私生子。” 　　“你们跟着我，都能沾沾光，死不了。” 　　只有他一人在强颜欢笑，其他人已经病重得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 　　“袁明，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名家之子吐出一口血痰，捏着功名榜，手背青筋冒起。 　　这一刻，他即将施展玉石俱焚的招式，为袁明轰出一条生路。 　　而对面，三位剑仙纷至沓来，以仙剑开路，缓慢而坚定朝着他们靠近。 　　名教那边，牧野公和名教之子，也都施展乘龙御法，绕到他们身后，显然要挑选薄弱的地方下手，凿穿整个阵营。 第一千三百九十四章 危机时刻 　　“罢了，百家复兴，大梦一场而已。” 　　百子当中，有人感叹不已。 　　面对敌人来势汹汹，他们无力反击，只能垂头等死。 　　瘟部神通笼罩下，无论多厉害的人物，都病成了软脚虾。 　　朝廷一方趁机进攻，已经呈现碾压的姿态，区区五人就能将在场所有百家众人一网打尽。 　　今日，他们彻底惨败了。 　　但是，也有人听到名家之子的话，暗自点头，不错。 　　袁明若是活了，今后百家还有复起的希望，所以他们必须保住袁明。 　　不少人振奋精神，想要压榨仅剩不多的力量，临死前托住蜀中剑仙和名教儒公。 　　“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牧野公沉声说道，与他同行的四位儒公，均死在百家成员手中，虽说罪魁祸首纵横之子已被诛杀，但其他帮凶还在。 　　这位老儒公，双目杀气腾腾，这次没打算心慈手软。 　　在他看来，百子纵然强撑精神，也只是回光返照。 　　根据牧野公的估计，以对方的状态，自己一个打十个都轻松。 　　“牧野公，提防对方耍阴招。” 　　名教之子，终究谨慎，眼看着胜券在握，仍不忘提醒牧野公小心。 　　牧野公点头答应，心想儒子万般皆好，唯独太过谨慎，刚才若不是他劝阻，自己早已动手，戳破对方纸老虎的外表，哪里还能轮到蜀中剑仙逞威？ 　　斜眼看去，三道仙剑后发先至，已经赶在他们前头，即将刺入百家阵营中。 　　“又要落后一步。” 　　牧野公正心头叹息，突然眼角余光一闪，竟是有人闯入这片战场。 　　旁边的名教之子，当即发现状况，“停下。” 　　“就两个人。” 　　牧野公看出来，不速之客只有两个，对战局没什么大影响。 　　“看仔细，他们是百家阵营的。” 　　果然，两道人影飞掠而至，来到百家阵营前，陡然降低速度，朝下方落下。 　　百家学派，见到来人，竟也没有阻拦，显然是一伙的。 　　“又来两个送死的。” 　　白帝剑仙冷哼，在他们看来，新来的二人，也才真人境界，加起来连一口仙剑都敌不过。 　　正要招呼两位同伴上前，不经意回头，却发现名教之子拉着牧野公停下来。 　　“不要妄动！” 　　名教之子指着那两道身影，“这二人，分别是苦行家之子，还有医学家之子，你知道他们来干什么？” 　　苦行家之子倒也罢了，无非是腿脚飞快，但医学家之子，放在眼下场景，就大有可为了。 　　“难道……” 　　名教之子，心里猛地咯噔，莫非对方找到解决瘟部神通的法子。 　　他环视四周，仍未见到乌门踪迹，心里急得不行，眼下正需要商量，却迟迟不见人。 　　朝廷和乌门的合作，乃是皇帝私下和对方联系，即便是名教高层也没有参与，所以名教之子，也不能直接和乌门对话。 　　先前还好，名教之子也不觉什么，直到现在，认识到乌门的重要性，紧要关头无法联系上，内心如同火焚一般，急躁得不行。 　　战机稍纵即逝，要命的是乌门不在。 　　…… 　　“医子！” 　　“你怎么来了？嗯，你醒了？” 　　“好呀，你来了，我们就有救了。” 　　在场众多百子，见到医学家之子到来，纷纷精神振奋。 　　明眼人都知道，医学家之子能到场，本身就证明一件事情，他已经克服瘟部神通了。 　　先前泰山之上，医学家之子身中瘟部神通，先前还在昏迷中，所以这次百家遭难，他身处老巢，并未遭受不幸。 　　但眼下，医学家之子，竟能亲身前来，显然恢复了。 　　“名子，多亏你拍苦行家之子来传，不然我就算醒了，也赶不上趟。” 　　医学家之子，率先朝袁明行了一礼，然后朝名家之子说话。 　　听得这话，周围百子方才醒悟过来，原来名家之子早已预备，让苦行家之子在外帮手。 　　“名子，你高瞻远瞩，不负盛名。” 　　许多人对名子越发服气，开始默认他带领百家学派。 　　“稍后再叙旧。” 　　名家之子，询问医学家之子，“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身中瘟部神通，对方又虎视眈眈，眼下面临覆灭之局，若无法扭转，你我都将万劫不复。” 　　“医子，你可有办法？” 　　他说话时，双目盯着医学家之子，显然要得到肯定的答案。 　　周围鸦雀无声，百子们拼命压制咳嗽冲动，生怕有杂音扰乱，导致听不到医学家之子的回答。 　　“能。” 　　医学家之子，点头说道，“我这次醒来，终于窥探出瘟部神通的几分变化。” 　　“诸位，请向我看来。” 　　名家之子点点头，转身走向外围，“我为你们挡住蜀中剑仙。” 　　原来，他们二人入阵来，虽然惊住名教二人，但三位剑仙，却是雷厉风行之辈，稍加迟疑后，立刻驾驭仙剑杀来。 　　夜长梦多，白帝剑仙一行人，决议快刀斩乱麻，不给他们翻盘的机会。 　　若无人在外地方，只怕医学家之子再厉害，也无法迎着仙剑杀戮，对众人施救。 　　“咳咳咳，名子，我也随你一同。” 　　袁明咳嗽几声，他知道，若无自己从旁协助，单独一位名家之子，也不是三位剑仙的对手。 　　其他百子还想阻拦，在他们想来，这二人至关重要，应当首个接受治疗。 　　但是，医学家之子点头，“去吧！” 　　他这句话大有深意，众人还没琢磨透，就听得风声大起，三口仙剑已经杀到近前。 　　“去！” 　　袁明心知自身虚弱，不能在仗剑游走，伸手点在行天法杖上。 　　法杖裹着青光，瞬间化作一口利剑，朝着三口仙剑正面撞上。 　　若在平时，他不会如此不明智，而是寻找机会与之游斗，但眼下是为了争取时间，只能硬着头皮上。 　　果然，强弩之末，不能持久。 　　行天法杖，仅仅和仙剑外层光芒对撞，便露出颓势，翻滚着往后退。 　　幸好这时候，名家之子从旁边出手，用卷轴挡住仙剑攻击，才让行天法杖有机会撤退。 　　“呼呼！” 　　袁明和名家之子见状，相对而是露出苦笑，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啊，现如今，他们二人联手，连一位剑仙都斗不过了。 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医者仁心 　　“医子，快开始！” 　　阵营中，有百子看到外面交战场景，不由得心急如焚。 　　袁明和名家之子的表现，和平时相比，显得大失水准，但在他们看来，却比自己强许多。 　　须知眼下，瘟部神通肆虐，许多百子连战都站不稳，更别提鼓起精神斗法。 　　袁明二人，能有如此表现，已经是出人意料。 　　也有人认为，医学家之子，应当率先治愈他们二人，增强己方的实力。 　　到最后，也没人开口质疑，毕竟眼下众人的生机，都寄托在医学家之子身上。 　　“现在就开始。” 　　医学家之子，看向周围众人，深吸口气，对着胸口轻轻一点。 　　片刻之后，手指点中的左胸大放光明，隐约透出红光，形成半球形，附着在胸膛之上。 　　医学家之子，对这片红光极为看重，小心翼翼呼吸，但还是随着呼吸胸膛起伏，红光不断起落。 　　“现在开始吧！” 　　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医学家之子，一没有取出药石，二没有取出针灸，只是空着双手，捧住胸前红光。 　　他手捧红光，小心翼翼，像是端着溢满的汤碗，生怕洒落一滴。 　　“这就是瘟部神通的灵药？” 　　围在他身边的百子们，眼睛都不敢眨，注视着医学家之子的一举一动。 　　他们也很是好奇，医学家之子，能使出什么本事，可以消除凶名在外的瘟部神通。 　　医学家之子，双臂高举，红光顿时化作漫天雨点，笼罩在场所有人。 　　百家阵营，齐刷刷沐浴在红光雨点中，无一人被遗漏。 　　包括在外出击的袁明和名家之子二人！ 　　这时候，百子们才明白，为何刚才医学家之子同意二人出战了。 　　原来，他所谓的治愈，不是一个个来，而是群体治愈。 　　“好手段，不愧是医学家之子。” 　　百子们惊奇不已，但更惊奇的还在后面。 　　“咳咳，我，咳，竟然开始好转了！” 　　其中一位百子，起初说话时断断续续，一字一咳嗽，但随着雨点留下，咳嗽少了，说话也渐渐流畅起来，立刻发现这般变化。 　　再看四周，红光化作的雨点，本就不是实体，落在个人身上，瞬间融入体内，没有半点痕迹。 　　沐浴红光化雨，许多百子纷纷停止咳嗽，高温消退，软弱无力的手脚，也渐渐恢复力气。 　　“果然有效。” 　　百子们振奋不已，“医子，你真是神了。” 　　“先不谢我，快去帮忙。” 　　医学家之子，一指外面，袁明和名家之子二人，正被三位蜀中剑仙围攻。 　　“好！” 　　…… 　　袁明二人，刚开始岌岌可危，眼看就要被仙剑斩杀。 　　但是，等到红光雨点落下，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医子在施法。” 　　袁明一个激灵，脑袋中的浑浑噩噩瞬间消散，眼前天地变得清明起来。 　　人也不咳嗽了，身上再无发热高温，病痛正在潮水般退去。 　　瘟部神通的影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散。 　　再看旁边，名教之子的出手力道，一下比一下猛烈起来。 　　直接变化就是，三口仙剑形成的包围圈，原本已经欺入二人身边三尺之内，眼看着明晃晃的剑光，即将掠过他们的血肉之躯。 　　但是，袁明和名家之子，逐渐爆发，将包围圈一寸寸推开，如今已经撑开到一丈有余。 　　“怎么回事？” 　　三位剑仙，发现这最直观的变化，有些弄不懂了。 　　刚才试探，袁明手足无力，俨然一介病夫，怎么现在爆发起来？ 　　难道，先前都是伪装？特地诱惑他们上钩？ 　　不能吧！ 　　他们还在迟疑，却见到百家阵营，如同被捅了老窝的马蜂，乌压压大片人头，开始分散开来，朝着他们方向包抄过来。 　　“不好。” 　　青城剑仙醒悟过来，知道为何名教二人停住，原来他们早已看出来，百家学派在伪装。 　　“快退！” 　　“这……” 　　白帝剑仙还有些迟疑，会不会是对方强撑，实则已经是回光返照。 　　但是，两位同伴比他明智，当即拉着白帝剑仙后退。 　　三道仙剑盘旋几周，就要退去，却迟了一步，蜂拥而至的百家成员，刚才憋了多时，终于逮到机会，猛地发动攻击。 　　雨点般的神通、法宝，倾泻落下，瞬间将三口仙剑困入其中。 　　若无意外，这三口仙剑，就要落入百家手中。 　　蜀中三位剑仙，怎么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刚退出一段距离，就停下来，操纵仙剑破开围困，和百家成员相斗起来。 　　“牧野公、名教之子，果然心机深沉，让我们当探路石子。” 　　白帝剑仙深恨不已，没想到竟被人利用了。 　　另一边，名教之子望着百家阵营的变故，微微皱眉。 　　“儒子，三位剑仙遭受围攻，咱们救不救？” 　　牧野公心想，好歹同为朝廷效力，况且蜀中贵女在后宫为妃，若今日见死不救，实在说不过去。 　　“稍安勿躁。” 　　救人不是不可以，但名教之子还有一桩事情没想通，眼下不能出手。 　　他刚才看得分明，三位蜀中剑仙出手时，百家学派众人，已经病重无力再战。 　　为何现在又变得生龙活虎，难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瞬间摆脱瘟部神通的影响？ 　　“嗯？” 　　名教之子，突然想到刚才突入起来的两人，其中一人，恰好是医学家之子。 　　“没错了！” 　　他兴奋起来，大概抓住其中的脉络了。 　　蜀中三位剑仙，捕捉到的战机不假，当时百家学派陷入病重，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奈何，医学家之子到来，施法救了一众百子，情况陡然反转，才有了眼下的困境。 　　名教之子，再联想刚才百家阵营冒起的红光，心头一个激灵。 　　“仁心！” 　　这门境界，即便在名教之中，也是至高无上的神通，为何会在名不见经传的医学家身上体现？ 　　从医学家之子胸口冒出的红光，正是仁义最高境界，仁心。 　　名教之子也不得不承认，医学家之子出手施救，称得上一句‘医者仁心’。 　　最关键的是，众人束手无策的瘟部神通，在他面前，却轻松被治愈了。 　　“看来，百家气数未尽，袁明命不该绝。” 　　名教之子，纵然心存信念，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令人沮丧的事实。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乌门终出场 　　是啊！ 　　百家学派，看似一盘散沙，学派虽多，却含有一锤定音的人物。 　　这么多学派的百子，最终能主持大局的，也只有名家之子。 　　所以，朝廷和名教，也存了轻视，这次对付名教，匆匆捏合三方势力，就发动了攻击。 　　谁能想到，百家学派的潜力，竟是恐怖的吓人。 　　先是一个纵横家之子爆发，接连灭杀四位儒公，若非名教之子暴露身份出手，怕是连牧野公也难以幸免。 　　然后呢？ 　　纵横家之子没了，但更厉害的名家之子出面，调度百家成员，几乎将牧野公二人困死。 　　好不容易，有乌门施展瘟部神通，本该是无解的死局。 　　别着急，反转又来了，昏迷多日的医学家之子，本该死在瘟部神通之下，好巧不巧，在最关键时刻苏醒，参透了克制瘟部神通的秘法，救了一众百家众人。 　　不远处叱咤喝骂声不绝于耳，三位蜀中剑仙，面临潮水般涌来的百家成员，也是力不从心。 　　袁明和名家之子二人，不复先前艰难，早已回到众人保护中，从容调度人手围攻三位剑仙。 　　可想而知，刚才名教之子若不谨慎，眼下也该落得同样下场。 　　牧野公面带忧色，“儒子，下面该如何？” 　　他们若不出手，三位蜀中剑仙，距离覆灭之日不远。但是，即便他们二人出手，最多将灭亡的时间延迟片刻，还要将自己搭进去。 　　百家学派，从瘟部神通复苏，憋了许久的杀气需要释放出来，个个如下山猛虎，人挡杀谁。 　　“纵然派别不同，眼下都为朝廷效力，不可坐视友军赴难！” 　　名教之子正色道，“剑仙有难，我们必须救。” 　　说完，便率先冲上前。 　　牧野公看着他背影，点了点头，也跟着上前。 　　“凌霄、青城，事不可为，不能强求。” 　　“无需恋战，我们寻找几乎杀出缺口，记得，不要回朝廷，先行返回蜀中修养。” 　　白帝剑仙说出这句话，心底对名教和朝廷，已经极度怀疑。 　　名教之子二人迟迟不来救援，他本能认为这是阴谋，要借助敌人的手消耗他们。 　　若真如此，朝廷合作的诚意，就很是值得怀疑。 　　为今之计，就是要保存实力，及时脱身，日后才有本钱讨还公道。 　　一念至此，百家学派，已经不是最大的敌人。 　　“嗯？” 　　两声大吼扑面而来，不是普通的吼声，而是来自名教六艺之一的‘乐’。 　　原来是名教之子和牧野公，他们以吼声开路，浩然正气充沛无双，那个方向的百子数量本就薄弱，加上又在专心对内，不免疏忽了外部的防御。 　　所以，果断被轰开缺口。 　　白帝剑仙耳聪目明，一眼抓住机会，仙剑绝尘而去，荡开一条生路。 　　“走。” 　　后面的凌霄、青城两位剑仙，见状御剑冲出缺口。 　　大好局面，就此崩解。 　　后方的名家之子，微微叹气，剑仙太不好杀了。 　　袁明权威他，“不打紧，待会儿我参加围攻，定能留下一两个剑仙，削弱对方实力。” 　　“稍安勿躁，乌门还在附近，千万不可让他有可趁之机。” 　　名家之子环视四周，低声说道，“我猜测，医学家之子，能这么快治愈众人，还是讨巧了。” 　　“嗯，为何这么说？” 　　袁明来了兴趣，难道对方看出什么了。 　　“袁明，你看，当初泰山祭天台上，乌门对敌施展瘟部神通，无不是一击命中，生死由心。” 　　“这次则不同，敌人不止一人，而是面对我们所有百家成员。” 　　名家之子顿了顿，说出心中猜测，“据我估计，他的瘟部神通，或许因为目标分散，威力削弱不少，才让医学家之子成功治愈。” 　　“若被他发现这个原理，转而攻击一两人，岂不是无救？” 　　要知道，此番的大救星医学家之子，都昏迷了许多时日才苏醒。 　　“袁明，你是对方头名目标，切不可再轻身犯险。” 　　刚才人手短缺，让袁明出战是没办法，现在不同了，百家学派发挥人多势众的优势，将对方打得节节败退。 　　你要说，堂堂名教，只能派出这么点人，也着实寒酸，但就是实情。 　　朝廷摊子铺的太大，到处都需要人手，反而是袁明这边，只以百家学派为基业，同进同退，反而能击中力量进行打击。 　　两相对比之下，眼前百家占据优势，将朝廷一方杀得节节败退。 　　但名家之子知道，眼前的乐光场景又一个前提，那就是乌门不出现。 　　怕什么来什么…… 　　“咳咳咳！” 　　一连串咳嗽声，猛然回荡在四周，起初无人在意，以为是谁刚被治愈，嗓子没清干净。 　　但是，名家之子脸色瞬间变了，这声音太过熟悉，是属于……乌门的。 　　从咳声听来，此人不在远处他方，且就近在咫尺。 　　眼前一阵恍惚，空气扭曲，乌门缓缓走出来，站在名家之子二人面前。 　　周围的百子们，见状惊了，敌人潜入如今他们还未发觉？ 　　惊怒交加间，众人就要动手，将乌门驱逐出去。 　　“慢着！” 　　名家之子额头冷汗淋漓，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这可是一尊凶神，轻易招惹不得。 　　别看医学家之子，救好了众人，但那是乌门不出面的情况，要是瘟部神通再来一趟，岂不是回到先前那般绝望的场景。 　　“你们都散开！” 　　说真的，面对身怀瘟部神通的乌门，人数越多越麻烦，围攻对他来说，简直是儿戏。 　　“不要紧的，乌门此来，和我说几句话，无需你们保护。” 　　袁明轻声开口，周围百子们带着疑惑，纷纷散开了。 　　“袁明，你果真好运气，手段也不差，只可惜性格卑劣，是个欺师灭祖的小人。” 　　乌门冷眼看着袁明，“你运气不错，别人舍了一条命，将你们救回来。” 　　“可是，这样的人，你们能有第二个吗？” 　　“我若再施展瘟部神通，你们拿什么来自救？” 　　听到这句话，名家之子内心一个咯噔，不顾乌门还在眼前，急忙转身寻找医学家之子。 　　人群深处，医学家之子，在苦行家之子陪同下，盘腿坐在地上，双目闭合，神态安详。 　　不好！ 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悟了 　　苦行家之子，望着早已气绝的医学家之子，满眼都是悲痛。 　　他本以为，苦行家的神通能游历四方、逍遥天地间，但到头来，仍走不出因果循环。 　　面前的医学家之子，是他亲身前往唤醒，结果带到这里，也是他亲眼目睹坐化。 　　醒转复生、生而后亡，皆因他苦行家之子而死。 　　“医子！” 　　苦行家之子的目光，落在冰凉的遗蜕上，忍不住悲叹起来。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为了救治百家学派，医学家之子，究竟付出何其惨痛的代价。 　　这代价，就是生命。 　　强如医学家之子，面对无解的瘟部神通，也只能一命换一命，靠着牺牲自己，拯救无数百家学派的成员。 　　苦行家之子一想到，对方本该无恙，却因自己的邀请，此番命丧当场，便觉得悔恨不已。 　　他和医学家之子的交情，都在这趟路途上，虽然短暂，却将对方视为此生的知己。 　　令苦行家之子始料未及的是，竟是自己，将这位知己送入死亡。 　　他内心越发绝望，医学家之子一去，乌门若再度施展瘟部神通，谁还能救他们？ 　　…… 　　“原来如此！” 　　从乌门出现之刻时，战场就安静下来，百家学派的成员们，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战果，主动往周围散开。 　　他们远离朝廷阵营方向，而且为了防止瘟部神通奏效，彼此间也距离甚远。 　　明知道只能带来心理作用，但这些是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蜀中三位剑仙，连带着牧野公和名教之子，脱困之后，第一时间查看形势，终于见到乌门出现在对方的阵营中央。 　　白帝剑仙三人，看了眼名教之子，虽然口头没说什么，却也改变想法，对方贵为儒子，肯拼命闯阵来救，先前猜测可以推翻了，朝廷暂无借刀杀人的计划。 　　名教之子，自然无暇顾及他们的心路历程，他也注意到，医学家之子，竟然没有出现在人群中。 　　几番查找，终于在某个角落，见到早已坐化的医学家之子。 　　他思索过后，恍然大悟。 　　“医者仁心，救人用的是心头血呀！” 　　从医学家之子心头捧出的红光，乃是他心头血，是医学家之子在昏迷中，与瘟部神通斗争获得的精华所在，所以才能治愈众人。 　　若仅仅救治一两人，医学家之子最多元气大伤，还能存活。 　　但是，为了拯救百家学派，医学家之子，也只有流尽心头血，当场死亡。 　　因为不如此，便无法扭转战局！ 　　“取义成仁，这是取义成仁。” 　　名教之子叹息不已，“我名教的奥义，竟然出现在区区医学家身上。” 　　“儒子此言差矣，敌之英雄、我之仇雠！” 　　“医学家之子一死，再无人能解瘟部神通，对我方来说，岂不是幸事？” 　　牧野公闻言，在旁边提醒他。 　　对方辈分高，说这话也有惊醒他的意思。 　　名教之子听了，也没说什么，心里却想着，如今乌门和朝廷合作，自然不用考虑什么，万一他日撕破了脸皮，朝廷有何法子，能克制对方的瘟部神通？ 　　…… 　　“医子死了。” 　　名家之子和袁明二人，见到眼前场景，内心震撼。 　　他们或许有预感，一次性救治这么多人，对医学家之子负荷极大，也曾想到，此战过后，帮助医学家之子补充损耗。 　　毕竟，医学家之子表现出价值，能对抗瘟部神通，对百家学派重要性大增。 　　但，他们都不曾想过，医学家之子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痴人！” 　　名家之子叹息不已，医学家之子此举，有些走极端了，可以先救治几人，先行扭转战局，然后缓缓图之，不至于损伤性命。 　　可惜了，他事先没发现征兆，否则定要阻止。 　　袁明也是悲叹，医学家之子一去，乌门才出现，显然笃定他们再无手段与他为敌。 　　但是，他很快发现了新的思路。 　　“乌门，你若要动手，就没必要说这么多废话！” 　　“说罢，你来干什么？” 　　袁明冷静开口，面对凶威赫赫的乌门，没有半点紧张。 　　旁边的名家之子，看得啧啧称赞，如此气度，才是值得他们拼命的主上。 　　这时候，周围的百家成员们，都分散在四周，如众星拱月般，以三人为中央站着。 　　即便是乌门这般凶人，想要来去自如，视众人如无物，仍然不可能。 　　他们也看到袁明的应对，内心很是提气，就算怕了你的瘟部神通，咱们也不能认怂，大不了一死而已。 　　袁明的态度，让百家成员们越发笃定，这位天帝候选值得辅佐。 　　“袁明，当日在泰山之上，我没看清你的嘴脸。” 　　“后来才知道，你算计利用自家恩师，成就自己的欲念，简直是卑劣小人。” 　　“现如今，你被驱逐出勾曲山，再无半点庇佑。” 　　“我乌门到腰来瞧瞧，你真正的本性如何？” 　　乌门摊开双手，“说实话，我对朝廷本无兴趣，但听到能对你动手，立马就答应了。” 　　听到这句话，名家之子暗恨不已，当初就不该坐视不管，无论如何，也要劝阻方斗驱逐袁明。 　　在他想来，二人一场师徒，情分匪浅，纵然有些误会，只要从旁劝说，也能渐渐消融。 　　可惜，当时名家之子没有反应过来，任凭机会溜走。 　　其实，名家之子没有劝说，还有内情。 　　他认为，若无方斗分润，自己所属的百家，就能独占袁明，无需将利益分出去。 　　现在证明了，当初和方斗断绝关系，乃是何其愚蠢的注意。 　　乌门这个生死大敌，当初在泰山上，处于方斗的面子，对袁明毕恭毕敬，眼下一旦得知袁明脱离勾曲山，立刻施展瘟部神通，险些导致他们百家覆灭。 　　这样一位凶人，竟也不得不卖给方斗面子。 　　可惜，太可惜了！ 　　名家之子摇摇头，自己还是太过肤浅，算计来算计去，选择了最愚蠢的道路。 　　“乌门，我和恩师误会，乃是家事，你是外人，就没必要妄自踹度。” 　　这时候，袁明冷静开口了，“倒是你，何必绑死在朝廷的阵营上？” 　　“你看他们两边，朝廷本就是名教的买卖，独家运营，旁人插不进去手；蜀中剑仙呢，与皇帝联姻，也算半个自己人。” 　　“唯独是你，纯粹的外人，也想为朝廷卖命？” 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免疫 　　“有意思！” 　　乌门盯着袁明双眼，突然笑出声，“你真是有趣。” 　　“何以见得？”袁明反问。 　　“你如今山穷水尽，还有心思招揽我，我应该说你性情坚毅呢，还是说你不知死活？” 　　袁明不理会对方话中奚落，淡然说道，“或许是二者兼而有之。” 　　他接着劝说道，“乌门，你出身古巫，和朝廷立场天然不同。” 　　“他们名教目的就是一家独大，别家都瞧不上，更何况你们古巫之流。” 　　“你若是看过几本名教经典，就该知道对方的态度。” 　　不好！ 　　名教之子见状，心中大怒，袁明果真不是东西，这时候还妄想挑拨离间。 　　是，名教经典最是排斥怪力乱神，甚至将巫师之流，塑造成贪婪无能的小丑人物。 　　但眼下是借用乌门之力的时候，朝廷和名教都下意识掠过这些‘小事’，偏偏对方哪壶不开提哪壶，存心想要惹怒乌门。 　　“你说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乌门淡然说道，“只是眼下情势不同了。” 　　“先前古巫传承几乎断绝，名教和朝廷自然不介意将我等塑造成小丑，但现在有我乌门在，谁家敢继续轻视我古巫一流？” 　　“包括你……” 　　乌门指向袁明，“如果我不会瘟部神通，无法对尔等造成致命威胁，你现在会苦口婆心想要劝说我倒戈吗？” 　　这番质问掷地有声，直接喝破了利害关系，你若是强大，人人对你客气，若是你衰败了，墙倒众人推，纵然心里委屈却也无法可想。 　　袁明沉默片刻，然后回答，“不能。” 　　这话倒也诚实，乌门听完笑了，可贵之处在于坦诚呐！ 　　“袁明你也知道，自从泰山当日，你选择背弃师门，选择争霸这条路，应当就做好准备。” 　　“今日之死，从那天就起头。” 　　“大丈夫当死，无需饶舌，请！” 　　乌门说话云淡风轻，实则带着腾腾杀气，听得名家之子等人后背酥麻，汗毛竖起。 　　旁边的蜀中三位剑仙，以及名教的儒子和牧野公，听完相互对视。 　　他们没有插手的意思，毕竟现在掌控全局的是乌门，对方说话管用。 　　但是，他们虽然同属朝廷阵营，心思也是各异。 　　三位剑仙则是心想，瘟部神通无形无形，最难提防，纵然他们剑术通天，却也无法抵抗，若将来朝廷过河拆桥，对他们下手，该当如何？ 　　儒子和牧野公二人，想的更加深远，此事过后，必定要和皇帝商议，探讨如何制衡瘟部神通的手段，这样放任乌门不管，实在太过危险。 　　不谈这边心思各异，对方百家学派，也是心情起伏不定。 　　先前，他们身中瘟部神通，本已闭目待死，没想到苦行家之子从天而降，带来医学家之子施以援手，救活了百家众人。 　　本以为，有医学家之子在，百家学派再也不怕瘟部神通。 　　但是，后来峰回路转，原来医学家之子付出的代价是性命，只能奏效一次。 　　现如今，医学家之子的遗体早已凉透，再无人能拯救他们。 　　对面的乌门，显然也看透这一点，语气中信心满满，就要动手灭杀他们。 　　“且慢！” 　　就在众人内心煎熬，以为要拼命的时候，袁明突然开口了。 　　“你又要说什么？”乌门反问。 　　“我知道你心志坚定，非言语能撼动，在最后，还想问你一句！” 　　“问吧！” 　　“若我当日在泰山上，并未被驱逐出勾曲山，今日你会否对我下手？” 　　乌门闻言笑了，“到现在才想起来，还不算完。”然后，他将笑容一收，“不会。” 　　“如此，我得到答案了。” 　　袁明似乎已经任命，重重点头，然后朝乌门拱手，“多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信你这句话。” 　　袁明摇摇头，“我谢你的，不是刚才那句话，而是多谢你，赠予我解决瘟部神通的手段。” 　　听到这句话，乌门皱起眉头，不满说道，“故弄玄虚。” 　　而百家学派阵营，则是惊喜着围住袁明，周遭人不停追问。 　　“袁明，果真如此？” 　　袁明盯着乌门，含笑说道，“乌门，你若不信，尽管可以对我下手？” 　　这句话，展现出强大自信，至少对他最了解的名家之子，觉得不是虚张声势，而是找到了解决瘟部神通的法子。 　　“好！” 　　乌门也不客气，甭管你唱什么空城计，我一路杀过去，看你怎么收场？ 　　他微微张张手，别看这动作微乎其微，也无声光影配合，但了解瘟部神通恐怖的人，见到这模样，已经把心悬到嗓子眼了。 　　瘟部神通无声无息，当你见到它发作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无论百家阵营，还是朝廷一方，都关切看着袁明的反应。 　　过了几个呼吸，袁明开口笑了，“乌门，你看如何？” 　　乌门捏起手掌，缩回袖口，上下大量袁明，“你是如何做到的？” 　　这句话，引来一片哗然，乌门此举，等同承认失败了。 　　“还是你提醒了我，勾曲山能庇护我呀！” 　　袁明感慨万千，在他的舌尖下，压着一颗延寿丹，这是方斗赏赐弟子服用，能驻颜养身、兼具修行。 　　更重要的是，这枚丹药以纯阳丹为材料炼制，其中蕴含一股纯阳之气，能克制瘟部神通。 　　本来，百家学派的成员们，或多或少都有几颗纯阳丹，但这些年来，无不是服用干净，晋升几颗也深埋洞府，没有带在身上。 　　所以，遇到瘟部神通肆虐，也没有机会验证纯阳丹的效用。 　　唯独是袁明，平日得了赏赐，手头也有几颗宽裕。 　　刚才他突发奇想，以言语试探乌门，终于得到了答案。 　　“原来如此！” 　　乌门恍然大悟，看向袁明的目光又有不同，然后他质问道，“你已是勾曲山弃徒，却还要依靠方剑仙的福泽庇佑，难道不害臊吗？” 　　“恩师不认我这个弟子，但袁明此生，只有这位恩师。” 　　袁明正色道，“乌门，你的瘟部神通以无效，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四周百家学派的成员，听到这句话，精神为之一振，终于迎来反攻倒算的时机。 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符水？丹水 　　袁明盯着乌门，内心也有些忐忑，平日在勾曲山中，延寿丹正常供应，一次也就几颗。 　　门中弟子，包括袁明和红鸾，都将丹药当成零嘴吃，没有囤积的概念。 　　现如今，一招被驱逐出勾曲山，方才觉得捉襟见肘。 　　更何况眼下，认识到延寿丹的奥秘，足以克制瘟部神通，更加觉得不够用。 　　别看他手上倒也有几颗，自保尚且够用，想要保住身边所有的百家学派众人，却是远远不能够。 　　所以，他只能故作姿态，企图借机镇住乌门。 　　袁明在赌，赌乌门猜不出，自己手上有多少底牌。 　　“嘿嘿！” 　　乌门呵呵笑道，“一次两次，并不能证明什么，刚才医学家之子舍了一条命，也不过是为你们拖延了片刻。” 　　“袁明，我偏不信，你能此次免疫我的瘟部神通。” 　　几乎呼吸后，乌门脸色变了，“不可能！” 　　袁明压在舌尖下的丹药，融化速度加快几分，这才知道，刚才说话间，乌门又出手一次，同样无功而返。 　　“乌门，你还要做无用功吗？” 　　袁明旁边的名家之子，见状笑道，“我也不瞒你，医学家之子虽死，却牺牲自己，为我们找到能长久克制瘟部神通的法子。” 　　“你的瘟部神通，对我们再也不起作用。” 　　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袁明有何办法免疫瘟部神通，但作为一名合格的助攻，眼下就是要站出来并肩作战。 　　乌门听了他的话，浮现诡异的微笑，“是吗？” 　　“照你这么说，袁明能免疫，你也可以喽？” 　　话音刚落，名家之子再度咳嗽起来，脸色霎时变得蜡黄。 　　“看来并不是！” 　　乌门一击得手，已经将瘟部神通，送入名家之子体内，再见到他染病模样，已经猜出对方是虚张声势。 　　这番试探，效果颇佳。 　　“袁明，你怎么说？” 　　乌门看向袁明，等待他的答案。 　　袁明知道必须应对，否则刚才提升的士气，将瞬间土崩瓦解。 　　“这也不难！” 　　他在袖口中取出一枚延寿丹，微微用力捏成粉末，左手取出一枚葫芦，将药粉撒入其中摇匀。 　　然后，袁明微微晃动宽大袖子，葫芦荡漾着水声，被手捏着取出。 　　“这里有一葫芦符水，给名子喝一口。” 　　早已有人取来葫芦，喂名家之子喝了，没想到转眼间，名家之子咳嗽停止，血色快速回归。 　　“这……” 　　乌门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什么符水，竟能克制瘟部神通？ 　　宝贝，这可是绝佳宝物啊！ 　　周围的百家学派成员，目光均凝聚在宝葫芦上，生怕洒落半滴珍贵的符水。 　　在他们看来，葫芦中的符水，已经成了救命的关键，一旦身中瘟部神通，只需喝一口就能痊愈。 　　从今往后，哪里还要畏惧什么瘟部神通？ 　　也有人不理解，既然有如此宝物，为何刚才众人面临灭顶之灾，袁明还迟迟不拿出来？ 　　苦行家之子更是有些怨念，如果袁明早取出此物，医学家之子也不用牺牲性命。 　　袁明苦于无法解释，索性闭口不谈，何况在他心中，众人都是他的下属，无需事事解释清楚。 　　这次的误会，也给将来埋下影响深远的伏笔，暂且不谈。 　　“袁明，为了救我，你竟取出保命的宝物，名家之子惭愧。” 　　名家之子见气氛不对，故意大声向袁明请罪，顿时引起众人注意。 　　“啊！” 　　袁明脑子转的飞快，很快反应过来，叹气道，“此物，是恩师所赠，严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能动用！” 　　“果然如此，难道刚才您身中瘟部神通，也舍不得取出来。” 　　名家之子，这一刻完美发挥了捧哏的作用，将袁明塑造成忍辱负重的形象。 　　如此一来，周围的怨气大小不少，对啊，修行之人，谁能没有几手底牌，他们也有。 　　这葫芦符水，连瘟部神通都能克制，显然不是凡物，难怪袁明现在才愿意拿出来。 　　思想引导到这里，原先的负面情绪，已经打消得差不多了。 　　名家之子趁热打铁，继续说道，“瘟部神通，天下多少修行者束手无策，强如道家、佛道、名教，均畏之如虎。” 　　“如今，我百家学派天命所归，得幸辅佐明主。” 　　“袁明能克制瘟部神通，今日必胜，天帝之位在望。” 　　最后一注鸡血，让百家学派们热血沸腾，对啊，连瘟部神通我们都怕，咱们这一派，岂不是赢定了？ 　　…… 　　“好个名家之子，是个人物？” 　　帝心听着摇摇头，“煽动人心是把好手，比死了的纵横家之子更剩几分。” 　　他朝身旁圆通低语，“名教是不是不长眼，又是偷袭，又是抢功，竟没找对目标，杀了纵横家之子管什么用，这名家之子，才是袁明真正的心腹。” 　　“那也要杀得到！” 　　圆通分析道，“名家之子才能手段，胜过纵横家之子百倍，名教手段，对他未必有作用。” 　　“哎！” 　　帝心摇摇头，“现在看来，这袁明，着实不好杀。” 　　他们刚才亲眼目睹，百家学派绝地翻盘的一幕，先是医学家之子牺牲，然后袁明取出符水，将瘟部神通化为无形。 　　这一幕幕都证明，袁明这位天帝候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只是不知道，那符水是什么来头？” 　　帝心再度分析起来，“刚才听说，是袁明恩师所赠，勾曲山方斗，竟然还精通岐黄之术？” 　　圆通笑而不语，内心却通透无比，本体炼丹是一把好手，刚才那些符水，实则是丹水。 　　什么丹？当然是延寿丹了。 　　从这一点，他也佩服袁明的急智，竟能随机应变，发现延寿丹能克制瘟部神通。 　　须知，就连方斗本人，也不知道延寿丹还有如此妙用。 　　“听闻勾曲山方斗是散修出身，应当学了不少杂学。” 　　帝心点点头，“有道理，只是他能将杂学，钻研到这个地步，着实可怕。” 　　“幸好，袁明和他撕破脸皮，若有了这位师父辅助，只怕更难对付。” 　　二人更交谈，却听到不远处，从韦驮天的方向，传来一声淡淡声音。 　　“一葫芦符水，能治愈瘟部神通，落在别处可惜了。” 　　“合该落入我佛道之手，用以普度世人。” 　　听懂了，就一个字，抢！ 第一千四百章 争抢 　　这是要提前对上了？ 　　帝心和圆通二人对视，目光中都有些兴奋，毕竟憋了这么久，早该动手了。 　　但是一想，恐怕这次动手目的，多半还是冲着那葫芦符水而去。 　　毕竟，眼下能克制瘟部神通的宝物，公布于世的，仅有道家的玉龙配。 　　玉龙配的用法，佛道也略有耳闻，正应了‘病去如抽丝’那句话，无法做到快速治愈，而是要一点点拔出病气残余，期间还不能容纳第二人使用。 　　此物限制太大、奏效太慢，即便是道家也有些看不上。 　　可符水就不同了，喝一口当场治愈。 　　一时间，佛道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葫芦上，有人开口，“这葫芦，应当有须弥芥子的神通？” 　　须弥芥子，是佛道的说话，针对储物空间而形容。 　　一个宝葫芦，有无储物空间，区别大了。 　　若无内部空间，最多够十几个人小口饮用，作用不大。 　　但若是葫芦内部，有储物空间，所藏的符水定然不是小数量，足以成为战略性资源。 　　“有无须弥芥子，拿到手就能看到。” 　　韦驮天淡然开口，周围众人均点头赞同，显然给这件事情定下基调。 　　“金翅鹏，翅膀上有十万八千羽毛，每根羽毛上都藏着独立空间。” 　　智慧神象突然开口，“由他出手，可破空无声，将宝葫芦夺走。” 　　韦驮天点点头，朝金翅鹏点头，“你……” 　　没等他们做出决定，百家学派那边，突然起了惊变。 　　…… 　　“这宝葫芦太过珍贵，装着你我众人的性命。” 　　名家之子急忙从众人手中，接过葫芦，就要送还给袁明。 　　“袁明，快快收好，免得露白太久，惹来旁人窥视。” 　　袁明双手伸出，就要将葫芦取回，突然从旁边伸出两只手，瞬间抢过葫芦。 　　这下子变故太过突然，当事两人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名家之子递出宝葫芦，本就是双手放松，而袁明呢，尚未接过葫芦，手指也没有发力。 　　所以，在交接过程中，反而是最放松的状态。 　　没想到，却有人趁机抢走了宝葫芦。 　　众目睽睽下，眼看着宝葫芦，被突如其来的大手抓着，缩入空间之中。 　　“行家门前卖弄？” 　　渔家之子推开众人，挥动钓竿，对着刚才双手消失的空间甩去。 　　“对喽！” 　　名家之子见状，一拍额头，“刚才出手的，是名教中人。” 　　这手破开空间取物的手法，俨然出自渔家神通，但敌人却懂得，只有一个解释。 　　想当年，名教的眉山公，也曾得了渔家的密集，在蜀中清江垂钓大半辈子，终于参悟出洞天垂钓之术。 　　眉山公虽然陨落，这手本领，肯定被人继承了。 　　现如今，渔家之子本人出手，自然是看不惯对方班门弄斧的行为。 　　钓竿挥动，雪亮鱼钩破空而出，刷刷几声，传来痛呼声。 　　啪嗒！ 　　等到渔家之子手头用力，绷紧的丝线尽头，缓缓从虚空中，拖出刚才消失的葫芦。 　　“快看！” 　　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朝廷阵营中，名教之子的左脸，出现一道血痕，被勾去不少血肉。 　　“原来是他。” 　　百家学派这才知道，刚才是名教之子出手，企图争夺符水。 　　若非渔家之子出手，早已被他得手了。 　　“来！” 　　渔家之子，拖着绷紧的丝线，眼看着就要将葫芦收回。 　　突然，天空落下几片雪花，快如闪电。 　　“不好！” 　　袁明见状，对着几片雪花伸手一指，行天法杖裹着剑光飞出。 　　在旁人看来，这只是几片雪花，唯有他看出本质，是蜀中三位剑仙出手了。 　　破空而来的，哪里是雪花，分明就是仙剑。 　　叮叮当当！ 　　袁明只有一双手，哪里能防得住三口仙剑齐刷刷攻击，只见无数剑气乱飞，很快越过他的防护圈。 　　哗啦！ 　　剑气如倾盆大雨，瞬间覆盖渔家之子所在的空间，朝着绷紧丝线斩落。 　　旁边的百家学派众人，也都纷纷出手，让他们虽然单体斗不过剑仙，但人数众多，联合起来，在渔家之子身周构造出密不透风的防御层。 　　百子们也知道，宝葫芦中的符水，关系到他们的存亡，绝不容有失。 　　朝廷阵营，也是看穿这一点，才不顾身份前来抢夺。 　　一旦葫芦落入对方手中，乌门将再无忌惮，仗着瘟部神通，可以将他们肆意杀戮干净。 　　“休想！” 　　名家之子，望着漫天雪亮的剑气，就要将功名榜展开，兜住仙剑的攻击。 　　但下一刻，只听得叮一声，绷紧的鱼线当场断开。 　　原来，是三位剑仙相互配合，故意营造浩大声势，吸引众人注意围攻。 　　与此同时，凌霄剑仙的仙剑，悄然潜行到附近，抓住机会，一举斩断鱼线。 　　渔家之子的鱼竿、鱼线和鱼钩，本也是一整套宝物，奈何仙剑锋芒之下，也挡不住一招斩断。 　　鱼线崩断，宝葫芦没了牵引，在空中悬浮旋转，看着要滚落到其他方向。 　　“别！” 　　袁明收了行天法杖，箭步上前，就要抢在众人前接住宝葫芦。 　　在他身后，蜀中三位剑仙、名教二人，也有抢着过来争夺。 　　但幸运的是，第二名也是百家学派的，乃是脚力飞快的苦行家之子。 　　保底第二、勇争第一，看这形势，百家学派稳赢。 　　但是，参赛者显然不止他们两方。 　　久等多时的佛道，看到机会来了，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哗啦！ 　　宝葫芦上空的虚空，陡然间被滑落，一面宽阔无边的翅膀，瞬间覆盖住葫芦。 　　这面翅膀，简直宽阔到能囊括半边苍穹，远远望去，像是采用五金打造而成，根根羽毛泛着金属光泽。 　　翅膀的主人，正是佛道阵营的金翅鹏。 　　金翅者，并非纯金翅膀，而是采五金之英、冠绝群金的意思。 　　“糟糕！” 　　袁明和苦行家之子，见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层层羽毛，当场停下脚步。 　　他们也不傻，知道硬撞上去，当场就会血肉化为肉糜。 　　蜀中三位剑仙不信邪，就在前面二人停下时，三口仙剑后发先至，齐刷刷站落在宽大的半边翅膀上。 　　他们目的明确，要斩开翅膀，将宝葫芦从对方手中抢出。 第一千四百零一章 僵持 　　“金翅鹏，取得回么？” 　　与此同时，佛道阵营当中，金翅鹏人立而起，却少了半边翅膀。 　　仔细看来，他高举右边翅膀，却好似从翅根被抹去。 　　旁边众人却知道，实则他施展神通，将右翅插入层层虚空，降临到现场。 　　眼下，金翅鹏已经覆盖住宝葫芦，只等打退敌人，就能从容将这葫芦符水取回。 　　“我可以！” 　　金翅鹏的语气，充满强大自信，他这个种族，其实金翅二字能囊括所有妙处的。 　　这双翅膀无数金羽，刀枪不入、永世不朽，更能破空藏物、万劫不加。 　　更何况，自从他背离天河水妖阵营，和智慧神象一同加入佛道阵营，逐渐得了不少好处。 　　现如今，金翅鹏的本领，也就比当初的九头鸟稍弱。 　　倒不是说他潜力仅限于此，而是佛道生怕再养出个不受控制的，故意止步于此。 　　“您瞧好吧！” 　　“看，他们竟要用剑戳我！” 　　这时候，三口仙剑撕开空气，将微尘切割得支离破碎，落在宽大的半边翅膀上。 　　凑近了看，这哪里是一面翅膀，俨然是无数铁山层叠，形成令人绝望的屏障。 　　根根羽毛上，无数铁柱顺着同一方向笔直排列，藏着无穷间隙。 　　蜀中三位剑仙见状，剑光微微停顿，随即加速斩了上去。 　　叮叮当当！ 　　火光四溅！ 　　三口仙剑，分散到不同区域，但最终落下时，也只能各自斩上一片羽毛。 　　结果，羽毛毫发无伤。 　　三口仙剑，连翅膀的外层都没能穿透，仅仅是环绕几圈，无功而返。 　　“这？” 　　白帝剑仙等人对视，表情中满是惊骇，连他们的仙剑都洞穿不得。 　　“再来！” 　　他们再度操纵仙剑，三口仙剑融合成一体，化作一道刺眼之极的光柱。 　　光柱落在翅膀上，外层的一片羽毛，当场被融化消失。 　　“有用！” 　　三位剑仙惊喜发现，这招融合仙剑威力倍增，终于能破开对方的防御。 　　但是，乐观的心态，仅仅保持了一瞬间，便消失无踪。 　　原来，光柱融化一片羽毛后，随即钻入层层叠叠的羽毛中。 　　这时候，金翅的奥秘，终于呈现在众人眼前。 　　每片羽毛，都当着一片独立空间，无数羽毛，便是无数空间。 　　金翅鹏轻轻抖动羽毛，无数空间开始动了，钻入其中的光柱，瞬间被无数空间瓜分切碎，最终消失无踪。 　　第二次，失败。 　　强如蜀中剑仙联手，杀伤力堪称在场最强，却也奈何不得这只翅膀。 　　“强攻不得！” 　　袁明若有所思，目光落到手中的行天法杖上。 　　没等他开口，名家之子说道，“苦行家之子，你拿着行者杖，去翅膀内部走一趟。” 　　苦行家之子皱眉，“这如何能去？” 　　“别担心，我等为你破开外层。” 　　名家之子强调，“以你的神通，才能闯过无数空间，将宝葫芦取出！” 　　还有句话他没说，其实袁明可以，但人家是主上，绝不能轻易返现。 　　苦行家之子想了想，抬头却发现四周目光，均聚集在他身上，咬牙点头，“我去。” 　　百家学派这边，也终于准备好了。 　　渔家之子竖起钓竿，站在众人身后，而在前方，名家之子举起功名榜，在他身边站着的，都是百子当中以杀伐手段闻名的人物。 　　“动手！” 　　功名榜当中展开，洒落黄光，打在翅膀上，照得根根羽毛熠熠生辉，如同纯金打造一般。 　　如此看来，倒也不负‘金翅’之名。 　　下一刻，其他百子的攻击，接踵而至。 　　说来也妙，来自百子的攻击，经过黄光时，瞬间威力倍增，反倒是沐浴黄光的羽毛，原本坚硬的质地，开始变得松软起来。 　　接下来，便是势如破竹的开场。 　　一片片羽毛被打碎、融化，不比刚才仙剑攻击更弱。 　　“好机会！” 　　苦行家之子点了点头，众人为他开场如此，也不算是地狱难度。 　　“行者无疆，走。” 　　行者杖化作一道乌光，带着苦行家之子，迅速消失在原地。 　　众人视线当中，乌光飘荡不定，顷刻间到了名家之子打开的缺口中。 　　苦行家之子化作的乌光，经过功名榜下的黄光，瞬间速度加快，没入翅膀深处。 　　接下来，就要看苦行家之子了。 　　…… 　　“嗯！” 　　金翅膀眉头皱起，略微有些不满。 　　“发生什么了？” 　　韦驮天问道。 　　“有个小虫子，钻入翅膀之中，痒痒，有些难受！” 　　金翅膀朝韦驮天说道，“对方人数众多，久斗不利，不如让我先收回翅膀再说。” 　　“可以！” 　　韦驮天思来想去，葫芦中的符水尽快到手，此为当前第一要务。 　　金翅膀得到允许，猛地发力，翅根往回收缩。 　　…… 　　“呜呼！” 　　百家学派众人，突然见到宽大的翅膀开始动了，而且是往虚空收走。 　　这可不得了，苦行家之子还在里面。 　　若真让对方走了，不但折了苦行家之子，连葫芦中的符水也保不住。 　　“渔家之子！” 　　这时候，就要让渔家之子出手了。 　　“明白！” 　　渔家之子早已等待此刻，挥动手中钓竿，雪亮鱼钩瞬间化身千万。 　　无数鱼钩飞出，如同雨点落下，开始追上了金翅后退的脚步。 　　金翅鹏神通何其厉害，翅膀一振，就是咫尺天涯。 　　只不过，名家之子的功名榜，用黄光照住翅膀，速度大打折扣。 　　正因如此，渔家之子的鱼钩后发先至，化作一片雨点落下。 　　几乎是每根鱼钩，都勾中一片羽毛，渔家神通全力施展，勾住每个空间。 　　轰！ 　　鱼钩落下时，转瞬间丝线绷紧，虚空传来轰隆隆响动。 　　金翅鹏撤走翅膀的动作，还处于将发未发之际，陡然被鱼钩勾住，瞬间停下来，带来的动静也是非同凡响。 　　而渔家之子呢，距离从丝线传来，最终汇聚到钓竿上。 　　他当场翻了上百个跟头，直接向前窜出上百里。 　　其他百子惊慌不已，别把他也折进去，急忙出手，将渔家之子拖住。 　　名家之子，也急忙甩出功名榜，裹在渔家之子身上，不断消除从鱼线传来的拉扯力。 　　总算在百家合力之下，止住渔家之子的身形，开始和金翅鹏形成对峙。 第一千四百零二章 大鹏凶威 　　“嗯～” 　　金翅鹏微微皱眉，按照他预估，只需微微用力，就能将右翅抽回。 　　但是，实情出乎预料，按照他发力，翅膀却如同铁水浇注，牢牢焊死在虚空中。 　　“怎么回事？” 　　他难以接受，有人能抗衡他一翅之力，须知金翅鹏没被佛道招安前，也曾是凶名在外的一族，最喜欢用翅膀扇起飓风，将整座城池吹上天，然后张嘴吃落下的活人。 　　对方竟能压住他抽回的翅膀，显然不是泛泛之辈。 　　就在金翅鹏惊讶时，对面又起了异变，却原来是渔家之子，被众人合力拉住，暗忖还有余力反击，当即拉动钩竿，转瞬间，巨力沿着绷紧的丝线，猛地降临在宽阔无边的巨翅上。 　　密密麻麻的丝线，钉在无数羽毛上，转眼间力量作用到翅膀上。 　　金翅鹏一时不查，被对方发力回拽，竟往前滑了半步。 　　这下子，整个佛道阵营都轰动了。 　　金翅鹏在众人当中并非顶尖，却也不是区区凡人能匹敌的，本以为他出手争夺宝葫芦，本来是手到擒来，但现在看来，显然是遇到棘手的强敌了。 　　“金翅鹏，可要帮忙？”智慧神象开口询问。 　　“不用。” 　　金翅鹏发了狠，对付区区凡人都要帮忙，他丢不起这个脸。 　　然后，他挥动空着的翅膀，直插入虚空当中。 　　百家学派阵营这边，正为渔家之子欢呼，众人合力，将巨大翅膀拖拽向前，眼看着即将获胜。 　　但是，异变突入起来。 　　哗啦！ 　　空气如同布帛般撕裂，眨眼间巨大黑影接踵而至，众人看的分明，竟然又是一扇翅膀，同样巨大，同样具备令人窒息的气息，仿佛是高山从天而降。 　　名家之子更是看出，一前一后两只翅膀，显然是一对的，心道不好。 　　一只翅膀，就要他们合力拖拽，更何况是两只同时发力？ 　　果不其然。 　　金翅鹏左右双翅合力之下，渔家之子分化出的万千丝雨，逐一崩断，巨大余力带动下，众人再也拉不住渔家之子，嗖一声飞上天。 　　眼看着，渔家之子，如同归巢飞燕，即将落入双翅缝隙中。 　　可想而知，只需金翅鹏双翅微微发力，就能将渔家之子搓成一团肉酱。 　　变故太快，众人反应也来不及，只能见到一道道流光法宝，远远落在渔家之子后头，就连苦行家之子全力冲刺，速度也差不了几分，不能追上渔家之子。 　　有些人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想看到眼前的惨状。 　　突然间，一道人影从虚空浮现，背对着金翅鹏逐渐合拢的双翅，迎向快速飞来的渔家之子。 　　“袁明！” 　　渔家之子内心本已绝望，却见到袁明如同天降，出现在自己面前。 　　“走！” 　　时间紧迫，袁明言简意赅，拉着渔家之子，行天法杖冒光，二人速度暴涨，一般巨力爆发出来，剩余的鱼线同时崩断，瞬间脱离双翅的笼罩。 　　“好！” 　　名家之子等人，见到袁明救人成功，纷纷松了口气。 　　百家之中，若有人比苦行家之子更快，那就只有袁明了。 　　袁明这次救人，实在太过惊险，稍有差池，就会被卷入双翅当中，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其他百子也没想到，袁明竟有如此气魄和胆量，会冒着危险搭救渔家之子。 　　“袁明，救命之恩，我当倾力向报。” 　　二人落地之后，渔家之子对袁明抱拳，郑重说道。 　　名家之子见状，暗自点头，如此，渔家之子将成为袁明的死忠了。 　　“对了，符水！” 　　渔家之子刚脱险，其他百子发现事情还不算完，金翅鹏双翅缓缓收回，显然要趁机带着宝葫芦离开。 　　葫芦中的符水，可是他们对抗瘟部神通的关键，一旦丢失，可是要命的失误。 　　这双翅膀的主人，如此作为，显然是敌非友。 　　一旦符水落入对方手中，说不定会成为对付自己的武器。 　　可是，对方破空神通厉害，连渔家之子都不是对手，百家人数虽多，却还是一筹莫展。 　　“不要紧，让他去！” 　　袁明坦然笑道，“符水没了，但我还在，大不了，我回苟曲山求恩师赐下。” 　　实际上，这一葫芦丹水，耗费一颗延寿丹，他手头还有几颗，短时间不愁。 　　所以，他故意放声，安抚众人心思。 　　但是，名家之子等人，想的却不是这个。 　　符水能治愈瘟部神通，背后的意义非同小可，若掌握在百家学派手中，占据垄断地位，有次优势，可以争取许多有利的条件，一旦落入他人手中，纵然袁明能弄到，也不复先前的垄断优势。 　　关键就在于，符水这件利器，只能我有。 　　如今形势严峻，对方夺走符水，百家学派的优势将大打折扣。 　　“各位无需担忧，袁明他自有计较。” 　　人群中，突然有人发言，周围人定睛一看，是鉴家之子。 　　有人心想，没想到啊，这鉴家之子风头转的这么快，前脚刚才泰山被夺走通灵法宝，现在又急着拍马屁。 　　袁明有些意外，看着鉴家之子点点头，表示接受他的善意。 　　另一边，名家之子也明白，眼下无法可想，只能静观其变。 　　百家学派这边，暂时没有发起攻击，金翅鹏无人阻拦，从容抬起双翅往回收走。 　　藏在翅膀中的宝葫芦，半点符水也没被洒出，很快就脱离众人视线，往佛道阵营藏匿的方向飞去。 　　有些学派成员，见到宝葫芦消失，心中不免惆怅，恨不得有一把利刃，切断这双翅膀。 　　可惜，普天之下，暂时没有如此利刃。 　　强如三大剑仙，将仙剑融合，也只能击穿翅膀的表层防御，其他存在更是远远不及。 　　所以，众人只能眼睁睁，望着装有符水的宝葫芦逐渐远去。 　　“刷！” 　　刺耳的破空声想起，众人的视线，陡然浮现一条白线，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瞬间暴涨大片白光，充斥整个视线。 　　以两扇翅膀的庞大体型，仍不免被白光遮蔽，轮廓变得模糊起来。 　　更利害的是，白光中透出的杀气，简直是令人心头颤抖。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斩断 　　袁明、名家之子等顶尖人物，见到白光时，都忍不住往后退几步，生怕遭受波及。 　　幸运的是，白光对准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那对翅膀。 　　“金翅鹏，快退！” 　　佛道阵营这边，金翅鹏扇退渔家之子，颇有些遗憾，按照他的凶性，非要将这不知死活的小虫搓烂不可，但眼下夺回葫芦是最紧要的事情，只能暂且搁置。 　　所以，金翅鹏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收回双翅往回撤。 　　他这边正在用力，耳边突然炸响雷霆，却原来是韦驮天发话。 　　“啥？” 　　韦驮天神情前所未有肃穆，“撤翅！” 　　这是要他放弃唾手可得的符水么？ 　　金翅鹏不明所以，究竟发生什么了，对面人数虽多，却无一人能抗衡他的破天神通。 　　他这一族天赋异禀，穿梭虚空无人能敌，眼下隔空抢夺宝葫芦，百家人数虽多，也只能望而兴叹。 　　关键时候，眼看就要得手，韦驮天让他放弃，这是为什么？ 　　没等金翅鹏想明白，一股极度刺骨的森寒，眨眼间笼罩双翅。 　　金翅鹏感觉，这股寒冷深入骨髓，让他双翅当场僵在原地。 　　这不是冰冻三尺之寒，而是杀人无数的凶器上，独有的煞气森寒。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以韦驮天的见识，都会神情大变，让他不放弃葫芦，也要收回双翅。 　　突入其来的致命攻击，绝非百家阵营能发出的，露面的敌人身份呼之欲出。 　　“道家！” 　　数遍世间，能有如此手段的，不外乎其他两家。 　　考虑到名教眼下分身乏术，排除到这个选项，答案很明显了。 　　藏在暗处的道家，也按捺不住，参与到争夺符水当中。 　　对方目光毒辣，一出手就选中最佳时机，金翅鹏正收回双翅，进退不得之际，除非放弃唾手可得的宝葫芦，否则只能挨这一招。 　　韦驮天显然看穿这点，迅速提醒金翅鹏。 　　可惜的是，金翅鹏迟疑了片刻，浪费这绝佳时机。 　　“呃！” 　　金翅鹏这边，又察觉到情况变化，那刺骨的森寒，并未停留在翅膀表面。 　　纵然他一对金翅，万千金羽，仍挡不住寒冷的渗透，层层叠叠的羽毛沦为虚设，被对方长驱直入。 　　眨眼间，金翅鹏就感觉到，这股森寒真真正正的刺骨了。 　　佛道阵营其他成员，旁观战场变异看的更加直观。 　　那道白光落下，命中金翅鹏双翅，如快到切豆腐，没有半点阻碍，行云流水一落到底。 　　大片红光，沾染上白光边缘，如山庞大的双翅，轰然掉落在地上。 　　金翅鹏感觉一松，踉跄后退几步，低头却见到，翅根光秃秃，已经没了引以为傲的双翅。 　　呆愣片刻，剧痛从伤口处，如潮水般袭来，他这才反应过来。 　　“我的翅膀！” 　　道家手段干净利落，一招就砍断金翅鹏双翅，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整个过程，连一眨眼的功夫都没有，除了韦驮天之外，其他人的反应珊珊来迟。 　　巨响声轰动四方，金翅鹏的双翅砸落地上，当场将地面砸穿两大巨大的窟窿，竟是牢牢镶嵌在地上。 　　名家之子见了，双目泛光，对身边众人说道，“待会儿，派人过去，收了这两对翅膀” 　　“就是，就是！” 　　厨家之子兴奋不已，“难得野味，只需经我一双妙手整治，必将成为无上美味。” 　　名家之子脸一黑，就知道吃？ 　　“刚才我们合力，都撼不动此物，显然来历非凡” 　　“我回去后，找冶兵家之子想办法，为袁明炼制一双翅膀。” 　　显然，名家之子想的更深远，金翅鹏的双翅若是炼制好了，不光能增加破空神空，更能提升刀枪不入的防御。 　　厨家之子眼看珍贵的食材飞了，破有些惋惜，“即便炼制成法宝，若还遇到刚才白光，还不是不堪一击。” 　　听到这句话，百家学派的众人陷入沉默，是啊！ 　　在他们面前无法撼动的双翅，在白光面前如豆腐一般，切起来滑嫩无双。 　　刚才的交手，对他们来说，已经接近神仙斗法。 　　…… 　　道家阵营！ 　　丹融和尘冲虚二人，面面面相觑，睁大双眼。 　　刚才奇迹一幕，他们是最接近内幕的，只见从某个转世仙人袖中，飞出一道白线。 　　这条白线，后来暴涨成白光，轻松斩断金翅鹏双翅。 　　丹融看的分明，此物切断翅膀，从羽毛、血肉和翅骨，均无丝毫阻碍，速度恒定，仿佛羽毛和血肉骨骼没有区别。 　　这可就奇怪了，翅膀中不同部位，硬度不同，斩断难度各异。 　　白光一闪，势如破竹，没什么区别。 　　丹融猜出几分内情，这道白光的本质，必然和仙剑不同，乃是某种别样原理的法宝。 　　“你这斩妖飞刀，看来是恢复了几成气候。” 　　莫独玉对动手的转世仙人开口，对方笑了笑，将白光收回袖口，没有多说什么。 　　原来白光的本体叫斩妖飞刀。 　　丹融默默听着，恍然大悟，斩妖飞刀，顾名思义，专门用来对方妖怪的，对面的翅膀主人，看来就是某种大袄了。 　　“佛道那边，收伏了些天河水妖，纵然身为神兽后裔，但如今贬区仙籍，沦为妖属，也当不得斩妖飞刀一砍！” 　　周围的斩妖仙人们纷纷开口，显然并不着急。 　　斩妖飞刀一招，已经震慑四方，佛道那边迟迟没有回应，显然是忌惮他们的手段。 　　“尘冲虚、丹融，你们哪个过去，将宝葫芦捡回来？” 　　莫独玉朝向两位道子开口。 　　显然，在他们看来，现在去取回宝葫芦，已经没有任何难度，他们无需出面，派丹融二人跑腿即可。 　　“我去！” 　　不出意外，丹融和尘冲虚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莫独玉点点头，指着尘冲虚，“你出面！” 　　然后是丹融，“你在暗中策应。” 　　这般安排，证明这位转世仙人纵然平时傲慢，却也不是无脑之人。 　　两位道子一明一暗，纵然有人想要出手干涉，也不会造成多大危害。 　　但是，谁在明，谁在暗，区别就大了。 　　丹融很快想明白，如此安排，是要把露脸的机会让给尘冲虚。 　　他内心古井无波，反正也没打算在道家争什么，平日里上面安排各项任务，总是偏向于尘冲虚，丹融有目共睹，却也没放在心上。 　　一句话，无欲者无求。 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交锋 　　“咳咳！” 　　尘冲虚终究有涵养，先故意咳嗽两声，算是出场音效。 　　“嗯！” 　　百家学派众人，如今算是惊弓之鸟，闻声齐刷刷看来。 　　于是，他们见到尘冲虚缓缓从不远处飞过来，落在总人面前，双足不沾地，悬在两只落地的金翅上。 　　这对金翅脱离本体，活性丧失，许多本事都用不出来，只能静静躺着，完全无害。 　　尘冲虚见状，微微点头，莫独玉派他前来没有坏心，这次就是白捡的功劳。 　　只是有些对不住丹融，他也猜出转世仙人的偏心，毕竟他的师父是纯阳真人月明。 　　“是他！” 　　袁明见到尘冲虚，算是明白了，验证内心所想，果然是道家出手了。 　　旁边的名家之子等人，不禁感叹，道家底蕴强大，他们远远不及。 　　先前另众人束手无策的双翅，道家随便一出手，当场斩断落地，这就是差距，巨大的差距。 　　“尘冲虚，何曾有这般手段？” 　　在场的百子们，都有些不信，道子也是百子之一，为何如今实力凌驾他们之上？ 　　“也有可能，并非是道子出手！” 　　名家想的明白，眼看道家只有尘冲虚出面，但在他背后，显然藏着更多道家的来人。 　　一时间，百家学派顾虑重重，看着尘冲虚落在翅膀上，从容翻找宝葫芦下落。 　　“差的太远。” 　　名家之子不禁感叹，低声对袁明说道，“袁明，我们还需要增强力量。” 　　“你有办法？”袁明反问道。 　　他知道，名家之子开口前，显然早已有了想法。 　　“不错，袁明你了听说，星宿下凡、仙人转世的事情。” 　　袁明沉思片刻，点头，“听过。” 　　“百子回归，排在这两件事之前，但三件事情可并列而论” 　　“我分析，无论是百子、星宿还是仙人，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下凡辅助天帝归位。” 　　“袁明，你有百家相助，算是从无到有的积累，可道家、佛道那边，却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据我估计，这两家已经有不少仙人、星宿之流加入。” 　　袁明双目异动，“你是说～” 　　“不错，仙界天庭，也不是铁板一块，同样划分阵营。” 　　“道家有仙人星宿，佛道有菩萨佛陀，为何我们不能有？” 　　名家之子解释道，“许多仙人，也不是出身道家、佛道，与我们百家同样有香火情分，可以谈一谈。” 　　“好，今日之后，这件事情要抓紧去办。” 　　这边袁明和名家之子，短短瞬间，便已决定一件事情。 　　尘冲虚呢，翻过重重叠叠羽毛，终于在无数空间夹缝中，找到宝葫芦踪迹。 　　真不容易啊！ 　　若百家那边动手干预，他也没法这么快找到目标，说到底，还是刚才斩妖飞刀的犀利i，震慑住对方。 　　“可以了。” 　　尘冲虚不动声色，示意藏在旁边暗处的丹融，他已经找到宝葫芦，可以掩护撤退了。 　　虽说后面有靠山，但不远处就是百家阵营，还有朝廷那一边，蜀中仙剑、名教儒公，连带着乌门都还在，这些人随便一个出手，都能让尘冲虚走不了。 　　“乌门，你还不动手？” 　　牧野公忍不住了，眼看着道家即将带走符水，为何乌门始终无动于衷。 　　这可是能治愈瘟部神通的符水，一旦落入道家手中，等同废掉乌门的大半实力，以道家睚眦必报的风格，铁定下一步就要对他下手。 　　可乌门呢，如同梦游一般，从刚才起，就站在原地不动，像是睡着了。 　　牧野公想着好歹是同一阵营，终于开始忍不住开口提醒。 　　“哦！” 　　乌门终于给出回应了，朝着牧野公点点头，“不碍事！” 　　“怎么能不碍事？” 　　牧野公急了，你是属于朝廷的力量，一旦被废掉，将来形势将更加严峻。 　　他好歹知道，乌门的瘟部神通，如果利用好了，堪比百万大军。 　　“我刚才在想一件事，眼下终于明白，那葫芦符水不足为惧。” 　　然后，蜀中三位剑仙，还有名教之子，同时竖起耳朵，想听他又有什么惊人之语。 　　“想必你们也知道，我的瘟部神通变化万千，依托于人间百病而生。” 　　“人口繁衍越是兴盛，病气积累越多，所以瘟部神通越厉害。” 　　“想要根除瘟害，单纯的医术根本无用，只能从人道大义着手。” 　　“从古至今，史书记载，你们可曾见过，有一成不变的疫病？” 　　听到这里，牧野公和名教之子心头咯噔，果然，历朝历代，凡是爆发的瘟疫灾害，都在不断进化提升，死亡人数直线上升，人数越多，死亡越多。 　　他们初步明白了，乌门说的话的含义。 　　“所以，瘟部神通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先前医学家之子，为何要牺牲性命？还不是看透这点，知道药石手段无用，只能凭一腔心头血，才能搭救众人。” 　　乌门认真说道，“神通无定型，相应的破解手段，自然也没有定型。” 　　他指向袁明的方向，“所谓符水，纵然能解一时的病灾，可等到神通吸取病气进化，最终还是沦为无用。” 　　听到这里，牧野公忍不住开口，“袁明说过，符水是剑仙方斗赐下，万一方斗能提升符水效用，岂不是能接受克制？” 　　“各位莫非忘了，方斗是方斗，袁明是袁明。” 　　乌门自信道，“方斗若是愿意全力支持袁明，也不会将他驱逐出门。” 　　“刚才袁明取出的符水，已经是苟曲山给他带来的庇护。” 　　乌门说话时，没有避讳四周，也无实战法术神通屏蔽，声音远远传播出去。 　　百家学派靠的近，当场听了个只字不漏，一众百子们面面相觑，都在猜测是不是实情，还是对方故意攻心。 　　“袁明！” 　　名家之子颇有些担忧，对方的应对又快又狠，一下击中他们的要害，故意透露出瘟部神通能进化的特点。 　　如此一来，符水带来的强大自信，也开始不攻自破。 　　先前袁明说过，符水来自苟曲山，是方斗赐予，若想要继续供应，非得打通苟曲山那边的通道。 　　目光一下子落在袁明身上，关键还在他这里啊！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与我有缘 　　袁明迎着众人目光，淡然笑道，“各位听听，刚才乌门有这么多废话吗？” 　　名家之子等人一听对啊，乌门若是有把握获胜，必定不会啰嗦，直接施展瘟部神通拿下他们。 　　现在光说不做，其中大有文章。 　　一句话，直接打消众人疑虑，重新树立信心。 　　朝廷那边，同样深信乌门的话，但眼下他们关注重点，都在道家身上，一时间没有冲突的可能。 　　视线落到尘冲虚身上，这位道子找到了宝葫芦，稍微施加手段，将其抓在手中。 　　“丹融，到手了，走了！” 　　尘冲虚一番招呼，丹融也随之而行，两位道子渐行渐远，眼看着就要消失。 　　“慢着！” 　　帝心和圆通二人，从天而降，拦在丹融和尘冲虚二人面前。 　　丹融急忙露出惊讶神色，注释对面的圆通，这下好了，道家分身对佛家分身，待会万一谈不拢，是真打还是假打？ 　　“哦，佛道也来凑热闹？” 　　尘冲虚微微吃惊，随即反问道。 　　“什么凑热闹，你们斩掉我佛道护法神鸟的翅膀，特来讨个公道。” 　　帝心振振有词。 　　怎么回事？ 　　丹融盯着圆通，佛道把帝心这位天帝候选派出来，心可真大。 　　然后，圆通就从心灵联系，传来答案。 　　原来，韦驮天等一众佛道大佬，见多识广，很快就反应过来。 　　斩断金翅鹏双翅的，应当是某种限制极大的法宝，经过各方面的推测，最终圈定为斩妖飞刀。 　　好啊，金翅鹏在天上犯了条律，如今下界为妖，逃不过斩妖飞刀，可帝心和圆通二人，却是实打实的凡人之躯，总没问题吧！ 　　丹融得知来龙去脉，心想道家佛道，果真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好啊！” 　　道家阵营，莫独玉等一行人，见到帝心出现，微微错愕，随即双目发亮。 　　这可是好机会啊，搂草打兔子，说不定顺便能收拾了帝心，让佛道痛失最大筹码。 　　指令很快传到尘冲虚和丹融这边，让他们随机应变，找机会灭掉帝心，至于圆通，无关紧要，有机会当个添头做掉，没机会就放过他。 　　圆通共享了丹融的消息，有些哭笑不得，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是我道家斩断这双翅膀。” 　　尘冲虚说瞎话的本事也不一般，脸不红心不跳，和对方争辩起来。 　　“就是，就是，我们来之前，这对翅膀就落在地上。”丹融也在旁边给出助攻。 　　“别说笑了，斩妖飞刀，听过没有？” 　　帝心也不客气，点破这四个字，告诉他们别装傻了。 　　“况且，这东西也不是你们道家之物。” 　　帝心指向丹融手中的宝葫芦，毫不客气说道。 　　“你说了不算，此物就是我道家之物。”尘冲虚反问帝心，“从来独有挎葫芦的道士，谁见过带葫芦的和尚？” 　　这话不假，葫芦通常用来装酒、丹药等，和尚戒酒，也不会炼制丹药，所以很少用到葫芦形状的法宝。 　　“这话不对。” 　　帝心双手合十，“有菩萨算到，此物和我佛有缘，不幸流落在外，特地叫我前来，将其请回佛道供奉。” 　　“冲虚，请行个方便。” 　　圆通佩服的不行，这才是讲究人的做法，抢东西都这么文雅！ 　　尘冲虚心想，这帮秃驴脸皮够厚的，这话都说的出来。 　　“此言差矣！” 　　丹融摇摇头，“道家之物，再怎么有缘，也只能和我道家有缘。” 　　“帝心，我不是怀疑你，可能是哪位菩萨算错了呢！” 　　算错了，错了，～ 　　众人目瞪口呆，还有这个说法，长见识了。 　　关键是菩萨，人家那有可能算错了。 　　“帝心，不如这样，此物我们先收了，暂且由我道家保管。你也别着急，先回去找其他菩验算一下，如果真和你们佛道有缘，可以再来向我道家讨要，相信以诸位纯阳的英明，绝不会恶意霸占宝物。” 　　听到这里，道家阵营里面，哪些转世仙人纷纷忍俊不禁，丹融道子是个秒人呀！ 　　东西真到了道家手中，哪有可能交出去，你佛道怎么算都不对。 　　帝心听到这里，脸色一沉，“尘冲虚，你当真不给？” 　　“不是不给，而是现在不能给。” 　　虽然对面的天帝候选，尘冲虚也不怵他，概因帝心往日里就没什么出手的战绩、而两位道子，却是身经百战，手头本事过硬。 　　“那还啰嗦什么，圆通动手。” 　　帝心二话不说，闪到圆通身后，催促他动手。 　　圆通有些哭笑不得，你躲得也太快了，刚放完狠话，这么做不合适啊！ 　　“丹融，你先别插手。” 　　尘冲虚束起袖口，“帝心，你有种别藏在别人后面，和我单挑。” 　　“单挑，凭你也配？” 　　帝心藏在圆通背后，人没有露面，声音却不停传出。 　　“我堂堂天帝候选，你有这个资格么？” 　　“圆通，别楞着了，打他。” 　　圆通心想好么，估计来的一帮人当中，你也只能使唤我了。 　　“冲虚道子，得罪了。” 　　圆通同尘冲虚拱拱手，刚才他一直没说话，显然很低调了。 　　但是，圆通一出现，尘冲虚警惕起来，这位佛子同样是顶尖人物。 　　大江之战，佛道损失惨重，包括军臣圣僧都接连陨落，圆通却能脱颖而出，将其他两位百子淘汰出局，成为合并后的唯一佛子。 　　难得的是，与嚣张跋扈的帝心不同，圆通风格温文尔雅，行为处事令人如沐春风，颇有大将风度。 　　这样的对手，才真正另人重视，在尘冲虚看来，只懂得斗嘴的帝心，就是个没长大的顽童。 　　“圆通佛子，你若要此物，只能凭本事来夺了。” 　　尘冲虚示意丹融让道一边，却也别让太远，待会儿形势不对，还要上前帮手。 　　毕竟，这趟是为了完成任务，不是单打独斗逞英雄。 　　丹融点点头表示明白，默不作声退让到一边。 　　这幅场景落到有心人眼中，越发肯定了，两位道子的关系，就像是风光无限的正房和处处受气的小妾。 　　甚至还有百家学派中人暗想，将来可以利用这个矛盾，挑拨道家内部的关系。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无相杀人 　　临动手前，尘冲虚翻转手腕，宝葫芦顺势滑入袖口中，消失在众人眼前。 　　忙完后，他对着圆通笑道，“只有胜了我，你才能拿到它。” 　　圆通保持微笑，真当我不知道，就算打赢你，你也不会交出来。 　　内心很是无语，这玩意对他来说，真没什么稀罕的，他和丹融当场就能兑出一澡池的量。 　　为了这东西拼命，何必呢？ 　　“请！” 　　长叹一声，圆通对尘冲虚伸手。 　　下一刻，二人所处的空间，瞬间扭曲起来，化作无数旋转的色彩。 　　天地倒转，黑白混淆，彻底和外界分割出去。 　　原来，圆通迅速实战十方无量的神通，将尘冲虚拉入自身的战场中。 　　丹融咬咬牙，一纵身钻入其中，他得照看着点。 　　说实话，尘冲虚这人不错，平时和他处的可以，实在不忍心看他出事。 　　几步之后，丹融的背影消失在旋涡中。 　　“这下不妙了。” 　　百家学派这边，乐得坐山观虎斗，道家和佛道动手，他们决心做最合格的旁观者。 　　眼下道家以二敌一，无疑占据优势，再看佛道那边，帝心却没有加入战场。 　　“这天帝候选，做事不怎么样？” 　　他们看向帝心的目光，充满了不善，圆通正在奋力作战，你连忙都不帮。 　　“名子，要不要上去，趁乱～” 　　阴阳双子上前，低声询问，朝着脖子一划。 　　“我想想。” 　　名家之子的目光，几次扫过帝心，然后下定决心，机会难得，冒险也要尝试。 　　“你们兄弟不要一齐上，出一人试探。” 　　阴阳双子之中的黑子，点了点头，朝着兄弟说道，“我上，你留下。” 　　名家之子明白，他们二人一母同胞，修成一门罕见秘法，只要不是同时没了，死一人，剩下的还能助其复活。 　　先前，阴阳双子就借助这门秘法，逃过一劫。 　　此番上前试探，真要借助这门秘法，规避可能遇到的危险。 　　帝心终究是天帝候选，看似身边无人，但不能不防佛道暗中的手段。 　　商议完毕后，名家之子走到袁明身旁，对他耳语几下，简单明了说了此事。 　　袁明听完后，朝着阴阳双子点点头，示意辛苦了。 　　然后，黑子脱离百家学派阵营，快步上前，同时大声开口。 　　“帝心，圆通正在奋力作战，你怎么能坐视不理？” 　　“我明白了，你心存顾虑，不愿进去。” 　　“这怎么行，让我送你进去帮忙。” 　　他口头说的客气，周身蒸汽混沌气流，已取出一枚阴阳铁牌，趁机要拍在帝心身上。 　　黑子这次暗自蓄力，一旦命中，就能干净利落要了帝心的命。 　　“滚！” 　　帝心似乎没有察觉，毫不客气呵斥，让他别靠近。 　　“别这么没礼貌，我过来没有恶意。” 　　黑子哪里肯离开，靠近的速度越发接近，与此同时，他观察四周，心头笃定，没有其他人藏在附近。 　　佛道在干什么，如此重要的人物，竟不安排个更多的力量守卫？ 　　难道，这次真让他得手，能杀了天帝候选？ 　　“帝心～” 　　黑子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这一刻，阴阳铁牌脱手而出，正对着帝心额头击落。 　　铁牌破空有声，快要落到头上，帝心猛地抬头，盯着飞来的铁牌。 　　不知为何，黑子看着帝心的眼神，似乎看到一抹嘲讽。 　　“不好！” 　　黑子下意识产生警觉，自己犯了大错误，致命的错误，帝心身周的情况，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咚！ 　　一声闷响，铁牌砸到什么，却不是帝心的额头，而是从虚空中探出的一只大手。 　　这只大手悄无声息，若非肉眼能见到，几乎难察踪迹。 　　铁牌即将砸到帝心时，大手及时伸出，拦住这致命攻击。 　　黑子知道不妙，对方能逃出他的查探，显然并非泛泛之辈。 　　下一刻，耳边风声大作，危险接踵而至。 　　慑人寒风，席卷黑子全身，带来一阵阵心悸的危险。 　　“愚蠢！” 　　佛道阵营中，一众大佬没有出手的意思，帝心周围的防护，远比他们出手更厉害。 　　眼下，就是众多防护中的“色空咖蓝”。 　　色空珈蓝，是顶级的护法之一，分为无色、无声、无相三部。 　　刚才伸出的大手属于无声，后续攻击黑子本体的，则是无色，至于最可怕的无相，至今还潜藏空中，引势待发。 　　光是色空咖蓝出手，就足够让黑子死无葬身之地。 　　佛道众人神情冷漠，看着黑子遭受攻击，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小插曲而已。 　　“咚！” 　　黑子知道情况不妙，已经将铁牌召回身边，但敌人来去无痕，仅有破空声能辨别行踪，这般独特诡异的进攻方式，让他很不适应。 　　短短交手片刻，就被对方痛击多处，受伤不轻。 　　“我偏不信，你还有别的底牌。” 　　黑子也是发了狠，拼着再挨一下，激发阴阳铁牌，对着帝心后背打去。 　　到这个时候，他还没忘了刺杀帝心的要务。 　　正因为这个举动，才让黑子正真触怒了色空珈蓝的老大，最恐怖的是无相部。 　　轰！ 　　阴阳铁牌飞出数丈，就被一股暖风席卷，转瞬间化作酥脆的纸张，扯成无数碎片。 　　下一刻，暖风裹着碎片，继续往前飞舞，轻松笼罩了黑子。 　　黑子双目圆瞪，下一刻，从眼眶留下血泪。 　　无相杀人，恐怖如斯！ 　　血泪尚未从脸庞滴落，黑子的身躯开始分解，化作无数尘微。 　　“兄长” 　　百家阵营中的百子，悲愤大叫，却也没忘了正事儿，就要实战独门秘法，将黑子的魂魄元神收入体内。 　　同胞兄弟，心灵相通，借助秘法的力量，足以庇护神魂，并逐步培育壮大，知道最后帮助黑子重生。 　　这门秘法，先前奏效过一次，所以百子虽然伤心，却并不担忧。 　　但是～ 　　这次的敌人可不寻常，很快，白子就发现不对，体内陡然多处一股暖流，所过之处，血肉纷纷裂开，转眼间，他的身躯就面临分解崩溃的厄运。 　　甚至于，连带着元神，也有了灭亡的征兆。 　　而这股暖流的来源，正是和他血脉相连的黑子，也就是说，佛道的杀伤力株连到百子这边。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兵解 　　“无相杀人！” 　　名家之子，见到百子模样，惊恐得表情都扭曲起来。 　　黑子身死，的确在他考虑范围内，但白子这边也遭受波及，就极为严重。 　　帝心身为天帝候选，身边有佛道的力量守护是应有之事，但名家之子也没想到，这股守护的力量，竟恐怖到这个地步。 　　原本无声、无色两部出手，名家之子还能接受，但无相一出手，黑子当场身死，连负责接应的白子也遭殃了，眼看着步步逼近死亡。 　　刚才和朝廷斗法，都未曾见过这般短促且惨烈的伤亡。 　　“不行，快让开！” 　　名家之子陡然见到，旁边几个学派中人企图上前帮忙，惊得出了身冷汗。 　　可别再旁生枝节了，别救不回白子，再把这些人折进去。 　　几位学派中人闻言，停下脚步，然后恍然大悟，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 　　“袁明，将来有机会，替我兄弟报仇。” 　　白子强忍痛苦，他知道今日必死，一旦他死了，黑子复生的希望也完全断绝，阴阳双子今日算是没了。 　　纵然不甘心，他也知道无法挽回，但是，只要袁明还在，将来百家获胜，助他登上天帝之位，便能灭亡佛道，为他们兄弟二人报仇。 　　“可以！” 　　袁明听完点头，表情沉痛。 　　阴阳双子的惨痛下场，让袁明进一步明白，百家和佛道的巨大差距。 　　其他百家学派成员，目视百子走向死亡，都有些兔死狐悲。 　　这一刻，他们深深感受到自己无能，人数虽众，却无一能搭救百子。 　　还是太弱了！ 　　此刻，白子的生命已经走到尾声，恍惚间，仿佛见到早已形神俱灭的黑子，朝他伸手，邀兄弟一同离开。 　　“兄长！” 　　白子徒劳无功张手，面前陡然浮现一道光，刺破混沌，荡开恍惚的世界。 　　然后，他耳边传来潮水般的惊呼声。 　　“仙剑、仙剑！” 　　哪里来的仙剑？ 　　实际上，这道突如其来的光，很是好辨认，不可能是别的存在。 　　别说现场还有三位蜀中剑仙，就算其他在场的人，就算仅有惊鸿一瞥，都能辨认出仙剑，而不会和刚才的斩妖飞刀混淆起来。 　　可是，这道仙人的主人是谁？ 　　可能性最大的袁明率先被排除，他刚成就剑仙，尚未来得及炼制仙剑，就被方斗驱逐出门，眼下还只能用行天法杖代替施展剑法。 　　然后是蜀中三位剑仙…… 　　众多目光，齐刷刷投向三位剑仙，连同属朝廷阵营的牧野公和名教之子，也露出疑惑的神情。 　　白帝剑仙三人连连摇头，表示不是他们。 　　这也好辨认，他们三人仙剑的轮廓各异，和眼前的这道光大相迥异。 　　最后，答案呼之欲出。 　　“勾曲山！”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是正确答案，普天之下的剑仙，除了蜀中之外，都在勾曲山了。 　　勾曲山中，方斗以下，两位刚晋升的剑仙弟子，加起来共有三口飞剑。 　　现如今，不管是谁出手，都默认是方斗示意。 　　果然…… 　　名家之子看向袁明，方斗还是口硬心软，始终惦记这位弟子。 　　可为何现在才出手，而且专门救助白子？ 　　关键在于，袁明自己都想不明白，但可以肯定，方斗出手，的确是站在他们这边。 　　“方剑仙！” 　　白子见到剑光出现，体内肆虐的暖流，为之停歇，让他稍微恢复少许理智。 　　但他却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肉身如摇摇欲坠的大楼，已经无法救治。 　　眼下的白子，哪怕咳嗽一声，都能将全身震得粉碎。 　　白子知道自己无救，大声叫道，“我肉身行将崩解，元神也陷在体内，你救不了我。” 　　佛道众人闻言，露出微笑，果真如此啊！ 　　无相杀人，乃是让肉身和元神同时崩解，无法救治，等到你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即便是剑仙到来，面临如此棘手的情况，也将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白子死亡。 　　“未必！” 　　方斗的声音响起，如同洪钟大吕，回荡在四方。 　　紧接着，一口仙剑落下，刺入白子体内。 　　“杀？” 　　惊呼声接连响起，百家学派都惊了，本以为来的是救星，怎么转眼间成了杀星？ 　　变化来的太快，众人只能看着，剑气散入春雨，瞬间命中白子身上众多要害，什么眉心、心窝等无一幸免，身上各处绽放绚烂血花。 　　“多谢！” 　　白子脸上并未露出惊愕，而是一股解脱，他对着剑光点头微笑，吐出最后一口气。 　　“这……” 　　名家之子心情复杂，变故来的太快，谁也没想到，方斗来是为了杀人，而不是救人。 　　大家有目共睹，如此凌厉的杀招，白子哪里还救得回来，已经快和他兄长黑子一同作伴。 　　袁明心头咯噔，下意识以为方斗来拆台，但转念一想，这不符合他的性格，方师绝非心胸狭窄之辈，此举怕是大有深意。 　　“嗯？” 　　蜀中三位剑仙，毕竟是专业对口，很快看出蹊跷。 　　方斗剑气暴烈，一剑下去，足以令人形神俱灭，但是，白子看似泯灭的生机中，却留下了几分余地。 　　果然，下一刻，白子头顶冒出大片青光。 　　这青光，俨然是独特的元神之光。 　　青光跳到半空，大有苍龙出水、挣脱束缚的欢腾。 　　“元神出窍！” 　　道家众人见状，传出几声惊呼，“原来是兵解！” 　　“这是兵解！” 　　原来，方斗杀白子，实则是为了救他。 　　元神还在，就能卷土重来，若是元神和肉身一同崩灭，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 　　方斗抢在无相部彻底断绝白子生机前，以仙剑帮助白子解脱，将他的元神解救出来。 　　这一手举重若轻，斩杀肉身之余，却不伤元神分毫，可谓是秒到巅峰。 　　方斗选择的出手时机之妙、剑术之高超、角度之刁钻，无一不令人叹为观止。 　　纵然是心高气傲的莫独玉等转世仙人，见到方斗的厉害，也不得不承认，如此人物，实在是世所罕见，幸亏没有站在袁明那边。 　　却说白子的元神，裹在大片青光中，脱离死亡的投身，在空中蠕动几下，光影交错见，迅速分化出黑白两色。 　　这却是在秘法作用下，黑子的元神也开始重生了。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功成身退 　　“果然神奇！” 　　阴阳双子的秘法，在百家学派中不是秘密，但也少有人知晓。 　　朝廷那边，蜀中剑仙和名教人物，都首次见到这门秘法。 　　他们有目共睹，刚才黑子身亡，可谓是形神俱灭，眼下元神却突然从百子元神中复生。 　　这门秘法的价值，大大出乎他们预料，等同于多了第二条性命。 　　但是，转念一想，此乃阴阳家秘术，又必须是孪生兄弟二人修炼，限制太大，纵然心动也只能看看了。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吹动青光散乱，如同烛火般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不好！” 　　名家之子看出不妙，白子先前饱受折磨，纵然最后元神得以逃脱，却也虚弱不堪，眼下已经连一阵风也经受不起。 　　若不能及时伸手，只怕再来几阵狂风，就能将白子元神吹散，包块刚复生的黑子元神。 　　可是，他们鞭长莫及，哪里够得到？ 　　再说了，还有朝廷一方在旁边虎视眈眈，若论出手之快，少有人比得上三位剑仙。 　　就在名家之子等人一筹莫展之极，方斗的剑光又动了。 　　笔直的剑锋，瞬间化作绕指柔，裹着元神青光，将狂风隔绝在外。 　　黑白交错的元神，当下稳定下来。 　　“袁明，快上去谢恩！” 　　名家之子心头跳动，知道这是难得机会，让袁明和方斗冰释前嫌，师徒二人重归于好。 　　更重要的是，能将勾曲山拉到自家阵营，可谓是如虎添翼。 　　袁明微微心动，就要迈步上前，但形势又变了。 　　“嗖！” 　　方斗的仙剑，裹住黑白双子元神，微微颤动，下一刻破空而去。 　　如此干净利落的举动，倒也符合方斗一贯的风格。 　　但是…… 　　众人都不理解，你大张旗鼓出场，却只救了个白子，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现场一堆目瞪口呆的面孔，风中凌乱。 　　“咳咳！” 　　袁明眼见于此，开始解释起来。 　　“方师曾说过，早年间，他在京城时，曾受过阴阳家主的恩情，一直无以为报，今日前来搭救，也是了却这桩机缘。” 　　百家学派成员们听了，连连点头，看来剑仙方斗是知恩图报之人，也没有传闻所说那么难相处。 　　毕竟，恩仇必报的人设，代表此人行事有序，比之喜怒无常的更好打交道。 　　朝廷那边，却是深深懊恼，找知道方斗这般重情分，就不该…… 　　毕竟，以朝廷的手段，收买人心的法子层出不穷。 　　“罢了！” 　　牧野公朝名教之子鞠躬，“回朝之后，老朽亲自谢罪！” 　　先前为了让方斗出山，他不惜成为钉子户，逼迫方斗出面。 　　现在想来，方斗和朝廷离心离德，或许就是深恨他手段不光彩。 　　“牧野公，你何罪之有？” 　　名教之子刚要权威，但思来想去，朝廷为了做表率，还真有可能惩治牧野公，做给天下人看。 　　现如今，方斗的身份今非昔比，不光是镇国剑仙了。 　　这位儒子，也是刚想明白，泰山上方斗驱逐袁明，实在是一招再高明不过的奇招。 　　驱逐袁明，就是宣布和他无关，天帝候选的一切纷争，都牵连不到他身上。 　　但是，方斗身为袁明的授业恩师，天然地位尊崇。 　　袁明若是成就天帝，你以为他不会封方斗为帝师吗？ 　　“绝了！” 　　名教之子越想，越觉得方斗深不可测。 　　蜀中三位剑仙，对视几眼，均心有不甘。 　　这次方斗横插一脚，虽然出场不过片刻，却搅动风云，遮盖他们的光辉。 　　刚才方斗来去自如、举重若轻，救人之后更不停留、洒脱离去，剑法已经越发炉火纯青。 　　原本，他们三人还以为，三口仙剑联手，同进同退，足以匹敌方斗。 　　知道见到刚才方斗的仙剑，白帝剑仙三人开始怀疑，即便是联手，也未必是方斗的对手。 　　“走了好，走了好！” 　　佛道和道家的来人，见方斗出面，这是为了就走一个元神，均开怀大笑。 　　果然是凡人眼力，太过狭隘，救一个必死之人有什么用？ 　　但是，他们也忌惮方斗的力量，乐得见他离开。 　　…… 　　“方剑仙！” 　　不知多了多久，白子稍微恢复神智，总算理清来龙去脉。 　　“醒了！” 　　方斗心知，白子元神受创严重，急切需要休养，现在能开口实属不易。 　　“剑仙救了我们两兄弟，本该当面感谢，奈何兄长受创太重，一直在沉睡，只能让我代为传达谢意！” 　　“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儿！” 　　方斗抬抬手，“好叫你们知道，我原本在勾曲山闭关修行，偶然心血来潮，算到你们兄弟二人有一劫数，特来搭救。”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差了一步。” 　　“只能救了你的元神。” 　　白子虚弱说道，“剑仙不必自责，我们兄弟能逃出元神，已经是万幸了，那佛道的手段着实恐怖，怪不得别人。” 　　“你们可有修养之处？” 　　方斗又问道。 　　白子正要回忆，稍微动念头，就觉得头疼如针刺，痛得大叫出声。 　　“罢了，我先带你回勾曲山，修养一段时日再说。” 　　这‘一段时日’说不好，就是数百年光阴了。 　　方斗也是看出，白子元神受创太重，连回忆也做不到，只能帮人帮到底，先带回勾曲山帮助他恢复。 　　想当年，阴阳家主赠予他阴阳望气术，更帮助空自若改了星命，这是莫大恩情。 　　方斗以前是没机会，眼下有能力，自然要救助阴阳双子。 　　“如此，就麻烦方剑仙了！” 　　白子还想客气，但这番对话，已经耗费为数不多的精气，说完便昏沉沉睡去。 　　他眼下情况糟糕，但能落在方斗手中，已经是最理想的状态。 　　毕竟，百家学派中，虽然同属阵营，却也没到托付性命的交情。 　　他们也曾听过，方斗和阴阳家主的交情，所以对方斗尤其信任。 　　方斗想了想，元神方面的情况，还是要回勾曲山想办法，也不知道米斗之中，能否找到什么法子。 　　毕竟，这次有黑白双子的元神练手，将来自己遭遇状况，也能提前有个防备。 　　至于刚离开的战场，有丹融和圆通盯着，问题不大。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天将变 　　方斗离开后，除了百家学派略微暗淡，其他势力都松了口气。 　　插曲就好，就怕对方前来搅局。 　　道家和佛道这边，还在争夺宝葫芦的归属，可不能再有波澜了。 　　毕竟，若方斗还顾念师徒情分，就算不用他出剑，仅仅是不限量供应符水，就足以打破在场的平衡。 　　“乌门，你难道就不后怕？” 　　牧野公见乌门一副心大模样，忍不住提醒。 　　“怕什么？” 　　乌门笑着摇摇头，“方剑仙真乃神人，我佩服之极。” 　　在他看来，方斗不光实力高超，更加恩怨分明，唯一的瑕疵就是袁明这个逆徒，否则就是完人了。 　　尤其是，刚才方斗一剑飞来，又当着众目睽睽抽身离去，简直完美符合他心目中剑仙形象。 　　至于旁边的三位蜀中剑仙么，呵呵！ 　　“你别忘了，方斗手中掌握着克制瘟部神通的符水？” 　　乌门听到这句话，表情陡然变了，目光瞬间变得吓人。 　　牧野公心想，这句话对他刺激这么大，刚才也没见到反应剧烈。 　　他却不知道，这句话点醒了乌门，所谓‘符水’，难道真是符水？为何不能是……米汤？ 　　乌门强忍肉痛，取出一粒滚圆的纯阳丹，用力捏碎。 　　纯阳丹在米教，也是极为珍贵的存在，被尊为‘圣米’，即便他身为米教传人，手头的纯阳丹加起来，也不会比手上的指头数量更多。 　　“果然！” 　　片刻过后，乌门恍然大悟，原来正是此物，克制瘟部神通。 　　联想到袁明曾为方斗弟子，自然有机会接触到‘圣米’，一切疑惑迎刃而解。 　　“哈哈，袁明，还以为你有多厉害，还不是仗着方剑仙的福泽。” 　　乌门内心更加笃定，纯阳丹一成不变，他的瘟部神通却时刻在进化，三五年后，所谓的克制就成了笑话。 　　想到这里，他心情变的极好，笑眯眯看着空中色彩斑斓的漩涡。 　　尘冲虚、丹融和圆通的斗法，一直在进行，至今还未分出胜负。 　　“十方世界！” 　　“却是一门少见的神通！” 　　道家阵营这边，莫独玉等人，没有去看缓缓旋转的漩涡。 　　他们深知这门神通特性，将一切空间的属性扭曲，目光投入其中，也会被也引向其他不知名的所在，绝对无法看到内部斗法的场景。 　　刚才施展‘天眼’的仙人，闭合双目，以天眼洞察十方世界，倒是能看出几分。 　　“哎！” 　　他口中叹气，“佛道的这位佛子，竟占据上风。” 　　“什么？” 　　莫独玉等人，听到他的‘现场转播’，都有些吃惊。 　　“以二敌一，还不能胜？” 　　“不错！” 　　…… 　　十方世界中！ 　　圆通笑意炎炎，在他身后，十方世界更上层楼。 　　经过不断修炼提升，世界本源大大提升，导致从原本的黑洞模样，变成栩栩如生的繁华世界。 　　一位少年和尚，背后无数光影交错，无数人喜怒哀乐尽在其中，一个个世界的繁华枯荣，只在他一念之间。 　　十方世界，到了这里，方才算是大成。 　　其中，也少不了当初那团香火愿力。 　　“冲虚，这和尚好厉害！” 　　丹融微微喘气，指尖一点星光明灭不定，连他也没想到，圆通进步到这个程度。 　　原本他还想着，和尘冲虚联手围殴圆通，是不是要放水留情。 　　真到动起手来才发现，没必要留手，全力以赴还是打不过。 　　这可真是太令人吃惊了。 　　丹融身怀斗部神通，变化精妙，更有一招星陨，杀伤力惊人。 　　而尘冲虚呢，有纯阳真人调教，手头厉害法宝层出不穷。 　　但是，二人联手，都不能撼动圆通分毫。 　　他们所有的攻击，都被圆通身后十方世界化解于无形，根本无法近身。 　　圆通，就像是遗世独立的方外之人，因果不加身、红尘沾不着，眼神淡漠看着他们徒劳无功。 　　太憋屈了。 　　尘冲虚一直老好人模样，竟也渐渐忍受不了。 　　“丹融，必须宰了这个秃驴。” 　　丹融听完急忙劝说，“别冲动，本来就打不过，你这一冲动，更是胜算渺茫！” 　　“丹融，没道理你我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尘冲虚认真分析道，“绝对是佛道那边作弊，给他大幅度提升。” 　　这样想也没错，圆通消化那团香火愿力，神通提升很快。 　　“冲虚，咱们别多想了。” 　　丹融忍不住提醒他，“据我所知，圆通两种神通，十方世界防御无敌，六道轮回攻击无双！” 　　“你是说，他刚才只是防守？” 　　尘冲虚惊了，猛然醒悟到，对啊，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一方攻击，圆通停在原地，不动不闪。 　　“欺人太甚！” 　　尘冲虚大怒，“丹融，让他见见血！” 　　“万勿冲动！” 　　丹融苦口婆心，现在你是一对二，我和圆通暗中勾结，处于绝对优势。 　　这不，圆通又传来消息，“要不要动手？” 　　丹融连忙摇头，开什么玩笑，他的背景比你我加起来更深厚。 　　尘冲虚身为纯阳弟子，身份尊贵，若是不明不白死在这里，纵然丹融如何解释，都会沾染上嫌疑，被道家百般复查。 　　他这个身份，面对众多纯阳、转世仙人，压根经不住推敲。 　　圆通摇摇头，这就没办法了，从刚才起，他一直在放水，撑着十方世界不动，对方都撼不动他。 　　他生怕动用六道轮回，连丹融都顺便打伤了。 　　“如何是好？” 　　丹融和圆通，虽然深处敌对阵营，却在这一刻同时愁得不行。 　　但很快，转机就来了。 　　“丹融，你掌握了斗部神诀？” 　　突然，一个声音从丹融耳边响起。 　　丹融一个激灵，声音是属于莫独玉的，这位转世仙人为何要联系他。 　　“嗯！” 　　丹融点点头，下一刻，浩大的信息钻入他的脑海。 　　转瞬间，眼前无数星斗旋转，在他面前演化出一幕幕变化。 　　他下意识低头，斗部神诀从掌心钻出，围绕着手掌、胳膊开始蜿蜒爬升。 　　“斗部神诀之天将变！” 　　此番变化，正是莫独玉在泰山上，挫败各大强敌所用。 　　丹融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如此慷慨，竟将这般难得变化传授给他。 　　如果说，斗部神诀是根基，天将变就是运用的法门。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星官变 　　“丹融，你怎么变了？” 　　尘冲虚见到变化，觉得有些熟悉，仔细一想，可不就是莫独玉的本领么？ 　　什么时候，莫独玉将这门手段，传授给丹融了？ 　　他和丹融平日相熟，自然知道丹融掌握斗部神诀，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自从百子归回以来，道家也接连发生异变，许多人接连掌握斗部神诀、雷部正法、火部天章。 　　但是，这些人掌握的三部神通，停留在基础上。 　　只有莫独玉等转世仙人，才真正掌握了基础之上的变化，比方说莫独玉，用火部天章变化铠甲、斗部神诀变出长枪、雷部正法划出双翅，就没有人能掌握。 　　尘冲虚心知肚明，这是对方垄断法门，达到凌驾道家修行者目的。 　　但是，眼下却能传授给丹融，实在是出乎预料。 　　…… 　　“一门小变化而已！” 　　莫独玉面临周围的目光，笑着解释道，“我出身火部，看家本领是火部神通，这门斗部神诀的变化，只是三部之间流传的大路货，不是什么内部法门。” 　　“哼！” 　　一个紫胡子的转世仙人，发怒时瞳孔冒光，雷霆在胡须间跳跃，“你凭什么泄露我斗部的神通？” 　　“这……” 　　莫独玉瞠目结舌，不好，对方性子急躁，千万不能起冲突。 　　下一刻，紫胡子仙人怒道，“要传也是我传，而不是你！” 　　莫独玉松了口气，连忙告罪。 　　“不行，你传得乱七八糟，没来由坏了我斗部神诀的名声。” 　　紫胡子仙人大手一抹，“看我的！” 　　…… 　　十方世界内，丹融的变化，瞒不过圆通双眼。 　　圆通很快明白，对方的斗部神诀在蜕变，故作狐疑，站在原地不打扰。 　　“天将变！” 　　丹融手掌不停颤抖，斗部神诀最终汇聚在掌心，拉长成一条长枪。 　　“果然！” 　　正统的天将变，应当是铠甲、战马和兵器缺一不可，但眼下只有一口长枪。 　　对方虽然传授技艺，却还是留手了。 　　泰山斗法，丹融可是见过，莫独玉全身火焰缭绕形成铠甲模样。 　　但是，有了这口长枪，丹融已经心满意足。 　　他掌握的最强一招‘星陨’，若是以这口长枪使出，足以洞穿圆通的十方世界。 　　嗯，这也不是丹融自夸，而是圆通估计的。 　　“来！” 　　丹融握着长枪，对着圆通说道，“来尝尝我的大枪！” 　　呃！ 　　圆通摊开双手，“请！” 　　没办法，丹融这边收货了，如果不点确认，转世仙人那边，可是要闹意见的。 　　不管真打假打，总还要打一场。 　　“也不瞒你，这是仙人所传，至高无上的斗部神诀！” 　　丹融故意大声说道，也不是说给圆通听，而是给那些观众听得。 　　“这小子太嚣张！” 　　佛道阵营里面，有个急性子的头陀，忍不住怒道。 　　“圆通还等什么，弄死他！” 　　他们都看出来，圆通的实力凌驾二人之上，可以灭杀丹融二人。 　　“急什么，圆通太过谨慎，一直在观望！” 　　韦驮天叹息道，“对手掌握了斗部神诀的变化，圆通怕是降不住！” 　　“难道，我们也要传授一两门神通？” 　　头陀一拍胸口，“没问题，是三十二法相，还是十八罗汉显密？” 　　“先不急！” 　　韦驮天眼光毒辣，看出丹融掌握新变化，仍旧不是圆通对手。 　　…… 　　“疾！” 　　丹融深吸口气，拼尽全力，灌入手中长枪。 　　这是他仅次于星陨的最强一击，足足有七成巅峰战力。 　　长枪灌入力量，顿时散发出刺眼光芒，像是冉冉升起的明星。 　　尘冲虚见状，心头骇然，怎么转眼间，丹融的实力暴增一大截，难道这就是天庭神通的可怕？ 　　枪尖所指，正是圆通和身后的十方世界。 　　圆通站在原地不动，但他身后的十方世界，不可避免遭受波及。 　　原本鲜活的世界，在长枪的光芒映射下，开始变得黯淡无光。 　　“且看我这一枪，洞穿了你十方世界！” 　　嗖嗖！ 　　一枪此处，如同流星经天，划破周遭空间，正中圆通额头。 　　“好！” 　　尘冲虚忍不住交好，刚才他们联手攻击半天，始终沾不到对方的衣角。 　　下一刻，他的叫好声戛然而止。 　　圆通保持笑眯眯的姿态，“好什么好？” 　　额头被枪尖所指之处，瞬间浮现漩涡，渐而扩大，将他整个人吸入其中。 　　丹融收手不及，一个趔趄，长枪落空，等他举目望去，哪里还有圆通的存在。 　　他表情茫然，内心却笃定了，若全力出手，以星陨攻击，圆通都要为他让路。 　　“哈哈！” 　　圆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交出葫芦，还能放你们离开。” 　　“否则，东西也要，命也留下！” 　　这边霸气十足的话，听得佛道众人连连点头，也有人察觉不对，“这圆通出家前，莫非是剪径出身？” 　　剪径就是劫道，技术含量最低的那行。 　　“剪径怎么了？咱们这行人才多。” 　　刚才发话的头陀不满开口，为圆通辩解，“圆通做的好啊！” 　　…… 　　道家阵营，紫胡子仙人早已按捺不住，“莫独玉，你办的什么事儿？” 　　“三脚猫的斗部神通，穿了还不如不传，没得坏了我斗部的名声！” 　　他一边说着，对着不远处的漩涡轻弹手指。 　　同一时刻，丹融惊恐发现，手中长枪寸寸断裂，竟然在消失。 　　“圆通！” 　　丹融下意识抬头，却见到圆通无辜摇头，不是我！ 　　那么是谁？ 　　刚以斗部神诀化成的长枪，威力无双、远超一般法宝，竟轻易被损毁。 　　丹融来不及细想，脑子嗡一声，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脑海当中，刚才天将变的内容，如同被一只大手抹去，然后又填入其他内容。 　　星辰流转、光彩肆意，落在丹融面前，又生出别样变化。 　　一颗颗巨大星斗背后，无数仙人在背后推动，如同在草原上放牧羊群。 　　“星官变！” 　　这是一套全新的变化，比之先前残缺的天将变更加完整。 　　区别在于，天将变是武将、星官变是文官。 　　所谓星官，是斗部的基层吏员，负责放牧群星、点卯签到，算是仙人当中的底层公务员。 　　但是，底层公务员也不一般，等闲仙人还做不到呢！ 　　星官变的本领，可谓是为丹融如虎添翼。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击穿 　　“丹融……” 　　尘冲虚见到丹融异状，以为他遭受打击太大，一时间失神了。 　　他也能理解，毕竟丹融得到仙人授法，本以为能大杀四方，结果一番交锋，仍不是圆通对手。 　　如此一来，难免遭受挫折。 　　尘冲虚正要开口劝说，陡然见到丹融身上气息异变。 　　无数细碎的星尘，环绕在丹融双手，似乎是刚碎裂的长枪残余。 　　别小看这些星尘，实则是斗部神诀的力量外放，能被肉眼所见的部分。 　　“星官变！” 　　丹融陡然睁开双眼，双手捏紧，斗部神诀瞬间化作一袭长袍，从头裹到脚。 　　这身长袍漆黑如夜空，却点缀万千星辰，看上去深邃莫名。 　　“星官神袍！” 　　莫独玉见状，吃惊看向紫胡子仙人，“你这……” 　　“区区星官变化而已！” 　　紫胡子仙人摆摆手，“此人是可造之材，天生与斗部神诀契合，可以稍加培养，留待日后之用。” 　　莫独玉一想也对，刚才丹融消化吸收天将变的速度，也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再看眼前，丹融的斗部神诀，很快切换成星官变的形状。 　　“但凡他能掌握星官变粗浅的变化，就足以灭杀那个秃驴！” 　　紫胡子仙人，忍不住捋了捋胡须，微微点头。 　　十方世界中，圆通吃惊不已，没想到道家又来了支援，丹融这是怎么了，难道被看上了？ 　　转世仙人接连隔空传法，这样的待遇，连尘冲虚都不曾享受过。 　　他随即警觉起来，无论丹融受到多少好处，最终还是要向他出手，否则不足以交代。 　　“十方世界，六道轮回！” 　　圆通一声佛号，双掌撑开这片天地，眨眼间，身后的十方世界中，开始轮回运转起来。 　　六道轮回的加入，让这片空间力量翻倍上涨。 　　巨大压力扑面而来，尘冲虚有些喘不过气，但转念一想，丹融必定给对方威胁，才会有现在的变化。 　　再看丹融，披上星官神袍后，手中多出一支笔和一本册子，俨然是文吏模样。 　　笔是点星笔、册是星轨册，这是底层星官的吃饭家伙。 　　斗部神诀无数底层星官，每天的任务，就是在天空放牧群星，记载每颗星辰的运行轨道，年年岁岁，一日不可懈怠。 　　凡人仰望星空，只见群星璀璨，却不知道无数星官在背后默默运转。 　　“丹融，感觉如何？” 　　尘冲虚远远开口，也是为了提醒丹融，他们还在敌人的神通笼罩范围内。 　　“好极了，从未如此强大过！” 　　丹融稍微活动双手，便感到笔和册子重若千钧，这两件法宝同样战力强大。 　　此番星官变的力量，对比先前的天将变，简直强大十倍不止。 　　原因有二，其一，星官变的层次，本身就比天将变更高；其二，星官变是完整的，天将变却是残缺不全。 　　所以，才有了丹融此番实力突飞猛进。 　　更妙的是，若无先前残缺的天将变铺垫，现在也无法顺利掌握星官变。 　　“放牧群星，这是何其强大的力量！” 　　丹融心中叹息，今日接触到仙人层次的神通变化，方才知道仙人的厉害。 　　别看这些仙人下凡，遭受人间规则束缚，实力大受影响，以至于连纯阳真人也不如。 　　他们的主场，应当是九天之外的仙界，身在天庭，掌握的力量足以俯瞰众生。 　　丹融也知道，仅仅是底层的星官变，就已让他掌握如此强悍的力量，若是更厉害的呢？ 　　“丹融，你来愣着干什么？” 　　尘冲虚急忙催促，那些转世仙人给好处，可不是白给的，你现在就要做出成绩了。 　　“明白！” 　　丹融点点头，看着圆通，现在不能放水了，否则会被我打死。 　　圆通笑着点点头，不碍事，大家玩玩。 　　“点星！” 　　丹融挥动点星笔，直接朝圆通脸上戳去，远远没有刚才挥舞长枪的霸气。 　　但是，面对这一招，圆通脸色变了。 　　只笔点星，这是何其强大的力量，连星辰都要听从指挥，按照既定轨道运转。 　　笔尖所想，万物服从，一同压迫圆通。 　　“六道轮回！” 　　圆通双手合十，身后无数世界内，轮回众生开始合力，飞出六道影子。 　　这些影子不断蠕动膨胀，里面有无数生灵执念残留，发出怒吼哀嚎，却只能在轮回之力作用下，最终成为轮回的一部分。 　　“轮回掌！” 　　六道影子，瞬间化作一只手掌，六根手指的巴掌，对着丹融拍落。 　　重点在于，手掌的掌心，正对着点来的笔尖，要将灌注其上的力量抹去。 　　“来得好！” 　　丹融也不紧张，翻转手腕，毛笔换个角度，让开六指巴掌，重新对着圆通点落。 　　“好！” 　　尘冲虚从这次交锋，就看出情况今非昔比。 　　刚才圆通站着不动让他们打，采取手势还能岿然不动，现在呢，丹融已经和他斗得有来有往。 　　可以看到，圆通绝对是全力出手，并非先前留有余力。 　　“仙人神通，果然非比寻常。” 　　想到这里，尘冲虚心头火热起来，自己的资质努力不比丹融弱，若能掌握仙人神通，未必比他差。 　　他本想回去后，求师父通融，寻个机会学得仙人神通，但转念一想，无需费力了。 　　道家双子的平衡，属于最敏感的话题，虽然口头不能提，却时时刻刻记在所有人心头。 　　眼下丹融掌握神通，实力大增，处于平衡的需求，很快，尘冲虚也能学会仙人神通，几乎保持二人平衡的状态。 　　尘冲虚点了点头，继续看向场中的交锋。 　　丹融新掌握的星官变，风格一改，先前长枪带着毁灭之力，力量暴裂无比，现如今一支笔来来去去，指指点点，颇有些挥洒笔墨的潇洒。 　　但是，动作变文雅了，神通的力量反而更高了。 　　点星笔的轨迹千变万化，无论圆通如何换招，还是被对方一步步靠近，也看即将被落在身上。 　　圆通看得清楚，笔尖蕴含的巨大力量，连星辰都能驱动，落在他的虚肉之躯上，哪怕有佛道金身，也免不了化作灰尘的下场。 　　所以，他选择了放手。 　　“十方世界！” 　　点星笔即将落在身上的瞬间，圆通一声大喝，周围空间如同镜子破碎，杂乱光线狂涌进来。 　　瞬间天翻地覆。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托塔罗汉 　　十方世界告破，圆通再难维持，三人跳出空间之外，落在众目睽睽下。 　　一时间，圆通、丹融和尘冲虚三人，从漩涡跳出。 　　在他们离开后，漩涡四分五裂，随即消失无踪。 　　“出现了！” 　　观战的两个阵营，百家学派和朝廷，见到三人出现，知道分出胜负了。 　　嗯，无一人伤亡，足见此战烈度不大。 　　他们均有些惋惜，无论是圆通还是两位道子，在各家地位都不低，一旦谁死了，必将引发两家一场大战，就能分担许多压力，可惜了！ 　　名家之子等人，想想可惜，随即看向三人，想要观察谁占据上风。 　　圆通和尘冲虚，和刚才没什么不同，唯一发生变化的，则是丹融。 　　丹融换了身长袍，手中捧着纸笔，倒像是朝廷的底层小吏。 　　但是，所有人看见他的长袍，目光就挪不开了。 　　深邃有如夜空，能将所有目光吸进去，上面点缀的无数星辰，竟然是活的，无时无刻不在流淌、旋转和远离，让人心神动荡，恨不得钻进去一探究竟。 　　“我这是怎么了？” 　　袁明、名家之子等人，连带着朝廷的顶尖人物，瞬间回过神来。 　　原来，他们不知不觉间，竟被这身长袍吸引，短暂失神。 　　这无疑是非常危险的，若在对敌之时，恐怕早已被敌人所乘，饮恨当场。 　　“丹融的长袍，还以他的笔册，绝对有问题！” 　　道家双子，在外界没有秘密，世人都知道，丹融修行星辰道术，一双手便是利器，从来没有什么出名的法宝。 　　这样的人最令人头疼，空手都能获胜，一旦拿出法宝，必定不是凡品。 　　“圆通，怕是落在下分了！” 　　众人猜测纷纷，按照正常逻辑，圆通若是赢了，十方世界打开后，只能是他一人走出来。 　　现如今，空间打破，三人齐齐离开，也就是说，圆通无法奈何对方，只能放出道家双子。 　　看来，这次斗法，佛道这边吃了个暗亏。 　　“圆通，你真没用，连他们都打不过。” 　　被众人忽视的帝心，不知从什么角落钻出，许多人啧啧称奇，此人藏身的本领，倒是一流。 　　但是，帝心纵然身为天帝候选，当面呵斥圆通，也太目中无人。 　　打个比方，袁明敢这么呵斥名家之子么？ 　　况且，圆通以一敌二，即便败了，也不能证明什么。 　　圆通并未动怒，而是平静说道，“帝心不许靠近，对方得了仙人神通，我拿不住他！” 　　仙人神通四个字，让众人齐刷刷惊着了，仙人竟传授了神通？ 　　再看丹融的装扮，越发显得高深莫名，原来这是仙人传授的神通。 　　丹融被围观的哭笑不得，对着圆通大声喝道，“你若是胆怯了，尽管离开。” 　　“若还要动手，尽管过来！” 　　说着，他也不等圆通回答，朝尘冲虚说道，“先带着葫芦回去交差！” 　　交差，自然是向那些转世仙人交差。 　　尘冲虚眼看局面控制住，朝丹融点头，“我先走，你也小心些！” 　　他刚要迈步，却听得一声爆喝，“慢着！” 　　对面的圆通，突然双目圆瞪，“仙人神通又如何，让你见识下，我佛道的无上神通。” 　　一个声音，唯独只有他听到，其他人都无法察觉，正在对圆通说话。 　　“听着，这门神通，乃是十八罗汉显密要诀之一，托塔罗汉！” 　　“十八罗汉为传奇，这门神通依托他们力量显化，也是非同小可！” 　　“托塔如托天，修得非非想！” 　　…… 　　十八罗汉，在佛教经典中出现的次数太过，而且在各种经典故事中也是经常出场，可谓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圆通身为佛道众人，自然知道，所谓十八罗汉只是个称呼。 　　罗汉果位，是未证菩萨之前，一个阶段性的称号，若要做个类比，就好比博士之前的硕士学位。 　　十八罗汉之间，也不是亲如兄弟的关系，是后人将他们并列。 　　而且，所谓的罗汉，只是当事人阶段性的称号，其中许多成员，早已证得尊者、菩萨，乃是佛陀的果位。 　　托塔罗汉，托的是七宝佛塔，供应佛祖舍利，以大神通护持佛道七宝，可谓是声名远扬。 　　正在给圆通传法的，俨然是刚才的头陀，他将托塔罗汉这门神通，一字一句传授给圆通。 　　圆通脑海中，瞬间浮现无数佛经文字，以及拜访各家寺庙，见到关于托塔罗汉的佛像。 　　无数信息在脑海中汇聚，帮助他迅速凝练成托塔罗汉这门神通。 　　“托塔如托天！” 　　圆通微微点头，果真有这等本领，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片刻之后，圆通从袈裟中，探出左臂，对着空中一举。 　　眨眼间，风云流转，汇聚于掌心，形成一座晶莹剔透的宝塔。 　　“托塔罗汉显密神通！” 　　为什么头陀偏偏传给圆通这门神通呢？这背后的原因令人暖心，呸呸，应该是大有深意。 　　原来，托塔罗汉，可没有其他罗汉那么显赫的背景，从始至终都是罗汉。 　　手持宝塔、护持佛宝、兢兢业业，这便是托塔罗汉的形象。 　　头陀授予此法，也是在提醒圆通，你的职责就如同托塔罗汉一般，为佛道护法前行。 　　典型的给个红枣，再打一巴掌。 　　圆通心头明亮，却没有半点不满，他是卧底耶，这点委屈算什么！ 　　“丹融，来试试我这手罗汉神通如何？” 　　圆通也不废话，左手举着透明宝塔，直接朝着丹融砸落。 　　没错，他对准了丹融的点星笔，咱们也别完花里胡哨的，直接硬碰硬，一局定输赢。 　　丹融见状，也急忙举起点星笔，朝宝塔直刺。 　　“快闭合七窍！” 　　百家学派，有老成之人见状色变，急忙提醒自家晚辈。 　　“刷！” 　　功名榜所化的黄色长河，瞬间挡在袁明等人面前。 　　名家之子也看出厉害，知道二物相撞，必然是惊天动地，但凡一丝半点余波外泄，都能造成几位惨痛的误伤。 　　眼睛看到会被刺瞎、耳朵听到会震聋，所以才有人提醒，迅速闭合七窍，这是为了保护五官免受伤害。 　　朝廷那边，也是同样的举措，显然看出来者不善。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日曜 　　“好！” 　　佛道阵营，见到圆通出手，齐刷刷叫好。 　　他们也没想到，圆通掌握神通如此迅速，短暂消化之后，便已能发挥出托塔罗汉的威力。 　　韦驮天微微点头，“也是个人才，可堪大用！” 　　圆通的表现，也只能让他们肯定，传授神通的决定正确。 　　对方有星官变神通，轻易抹平了双方的实力差距，所以，圆通也被传授罗汉神通。 　　扳手腕、比力气，佛道何曾怕过道家？ 　　他们只等点星笔和宝塔对转，看最后胜出的是谁？ 　　是的，佛道这边，压根没指望圆通能活下来。 　　两人使用的神通，都是不属于人间的力量，一旦对撞，光是余波都能将他们震得粉碎。 　　“且看看！” 　　道家那边，见到圆通使出托塔罗汉神通，当时就是破口大骂。 　　“太卑鄙了。” 　　“我们这边是星官，你们直接搬出罗汉，还要不要脸！” 　　罗汉的级别，若是换算到仙界，起码是星君层次，是星官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这不是以大欺小么！ 　　紫胡子仙人气得不行，茂盛胡须丛中，不断有电光火球冒出，烧得空气焦糊。 　　“别担心，神通或有强弱，关键却在人！” 　　莫独玉开口了，指向战场中，“对他们来说，仙人神通、罗汉神通都太过奥深，能发挥出皮毛就不错了，所以神通的层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二人能发挥多少！” 　　不得不说，莫独玉目光狠毒，一眼看出关键所在。 　　唯一可惜的是，他再厉害，也看不出丹融和圆通，实则是穿一条裤子。 　　所以，不管佛道、道家双方如何算计，都算不出正确的答案 　　“这……” 　　勾曲山中，方斗刚将黑白双子的元神收好，让他们先沉睡恢复。 　　他们元神受创太重，眼下到了随时可能消散的地步，什么手段都无法使用，只能顺其自然，让他沉睡恢复。 　　等到数十年过后，逐渐恢复了根基，就能施展其他手段刺激生长。 　　方斗安置完，想着米斗之中，或许有东西能救治元神，当即钻入空间之中。 　　进入空间后，两团烈日悬在当头，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斗部神诀之星官变！” 　　“托塔罗汉显密神通！” 　　巨大信息扑面而来，方斗短暂失神片刻，随即明白了来龙去脉。 　　随即，他笑了，“好个丹融，好个圆通，你们联手演戏，吃了东家吃西家，将佛道、道家骗的团团转，连仙人神通、罗汉神通都骗到手了！” 　　方斗知道，在遥远的战场，丹融和圆通还在拼命，但双人都有意放水，两败俱伤的可能性不大。 　　“有趣，有趣！” 　　方斗倒也不急着修行，这两门神通尽在掌握，只需和两具分身合体，就能熟练掌握。 　　他索性仔细观察起来，天上的神通，究竟有什么出奇之处？ 　　“托塔罗汉显密神通！” 　　方斗靠近观察，见到佛光刺眼，靠近几步，身上似乎要融化，足见佛道神通的霸道。 　　圆通得了这门神通，实力突飞猛进，距离无上乘更进一步了。 　　丹融呢，得到星官变，同样进步不小。 　　方斗眯眼看着星官变，心头陡然一动，原本有些疑问，眼下可以尝试试验一二。 　　“鸡大师！” 　　方斗喃喃自语，体表开始浮现金光，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金鸡内丹的力量，早已被他完全炼化，融入四肢百骸，此刻稍加调动，便瞬间浮现。 　　这股力量，天然带了鸡大师的力量烙印，一直被方斗保存至今。 　　尽管如今的方斗，可以轻易抹去烙印，但他舍不得，这是对过去的怀念，也是他和鸡大师剩下的唯一纽带。 　　这些年来，方斗也曾前往苗疆，企图寻找鸡大师，可惜最终一无所获。 　　他始终怀疑鸡大师的身份，或许就是天上星宿之一，后来听闻二十八星宿接连下凡，其他耳熟能详的星宿逐一出现，唯独缺了个昴宿。 　　所以，方斗怀疑，鸡大师就是卯日星君，那个大公鸡啊！ 　　可是，这个想法一致没有得到验证，眼下终于有机会。 　　天庭神通，应该能能确定鸡大师的身份。 　　方斗想到这里，全身金光汇聚在喉头，然后张口一吐，金鸡内丹被还原出手。 　　“去！” 　　方斗伸手一指，金丹飞射飞出，正中斗部神诀之星官变中。 　　按照他的设想，星官变的神通，受到鸡大师的气息刺激，必然会自动运转，应发相应的星宿变化。 　　到时候，只要见到昴宿的图案，鸡大师的身份，就妥妥了。 　　“嗯！” 　　方斗想得很好，但金鸡内丹落入神通中，就像是火星窜入油锅，后续的变化脱离控制，一发不可收拾。 　　“不好！” 　　一团前所未有的爆裂光团，从神通原先位置爆发出来，刺得方斗瞳孔生疼。 　　要知道，眼前这片空间，专门用来吸纳法术神通。 　　而法术神通，若无人驱使，本该没有半点杀伤力，但今天，这个常识被彻底颠覆了。 　　刺眼的光芒，如同日曜一般，瞬间席卷米斗空间各处，带来暖得发烫的风。 　　方斗胆战心惊，不妙啊，貌似玩脱了，米斗不会被被烧坏？ 　　事情的变化，好像已经超出他的掌控了，万一有变，不会把命搭进去吧？ 　　方斗内心煎熬，神通的变化，一浪高过一浪，已经见不到星光的踪迹，取而代之是刺眼光线。 　　从这些光线中，方斗辨认出许多东西，无不令他胆战心惊。 　　“太阳真火、阳极之气、七彩神磁、日曜神晕……” 　　合着这不是一门神通，而是一轮烈日啊！ 　　方斗哭笑不得，他这是把什么祖宗请进来了？ 　　“喔喔喔！” 　　某处不知名的所在，群山峻岭延绵万千，某处幽深的悬崖上，一处寨子似乎从树藤、林木中生长出来，与山林浑然一体。 　　满目翠绿之中，一只雄壮的大公鸡，披着金色外袍，冠子鲜红如血，正对着冉冉升起的照样引吭高歌。 　　“好你个方斗，果然有本事！” 　　“借助这道媒介，我捧日仙君又回来了，哈哈哈！” 　　眼前的鸡大师今非昔比，在他的鸣叫声中，初生的朝阳都短暂停顿片刻，似乎有些畏惧。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异常变化 　　鸡大师收声后，望着辽阔天地，一股豪情涌上心头。 　　“老伙计们逐一下来，我也该有一番作为了。” 　　“方斗，你小子再帮个忙，替我遮掩些时日！” 　　“捧日仙君这个名头，暂且借你用用！” 　　…… 　　米斗空间内，巨大光团稍微微弱，总算可以目视之。 　　方斗强忍光线刺目，望着这团神通，想要一探究竟。 　　下一刻，异变陡然发生了。 　　烈日般光团，猛然化作一道流星，朝着方斗体内钻来。 　　“不好！” 　　方斗匆忙间，侧身让开，但光团却陡然拐弯，速度猛然加快，瞬间穿透胸膛。 　　完了！ 　　方斗心头一片灰暗，遭此重创，哪里还有命在。 　　但是，下一刻，他却惊呆了，胸口毫发无伤，连半点烧焦也痕迹也无。 　　这是什么情况？ 　　方斗摸摸胸口，恍然大悟，一拍后脑勺，“丹融！” 　　这团神通从丹融而来，此番发生异变，想要归回主体，自然也是回到丹融身上。 　　“丹融，你自求多福！” 　　…… 　　战场上，丹融和圆通的斗法，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点星笔力能牧星、推动周天运转，而托塔罗汉一手之力，不仅能托塔，也能托天。 　　一道一佛的神通绝学，眼下是棋逢对手，半分不让。 　　“圆通！” 　　“丹融！” 　　二人一声大喝，朝着对面脸上，挥出手中最强的杀招。 　　然后，二人不约而同，齐刷刷朝旁边侧翻出去。 　　点星笔和宝塔对撞，瞬间掀起千万重气浪，滚滚朝四周排开，甚至于一层层朝上空抬升，化作一朵冉冉升起的蘑菇云。 　　丹融和圆通见机得快，第一时间让开，虽然逃过性命，还是免不了被气浪吹得翻滚出去。 　　这时候，万般神通手段均已无用，在狂暴的余波下，只能如落水之人手舞足蹈，尽力争取一线生机。 　　他们内心明白，无论是转世仙人，还是诸佛化身，传授给他们神通，也没按什么好心。 　　超出自身太强的实力，若不能驾驭好，一旦反噬，首当其冲就是自身。 　　丹融和圆通，显然不是傻子，没有被虚妄的强大迷惑心性，认识到出手的力量不受控制，第一时间让开旁边，免遭余波反噬。 　　“这……” 　　余波席卷之处，名家之子的功名榜被吹得几乎裂开，蜀中剑仙的三口仙剑，接连割裂了千百道狂风，才勉强将余波削弱干净。 　　仅仅是余波，就让他们如同遇到平生罕见的强敌，需要全力出手才能抵挡。 　　“仙家神通，这就是仙家神通！” 　　可想而知，道家和佛道内部，藏了多少可怕的怪物。 　　一时间，无论是百家学派，还是朝廷一番，对道家、佛道都警惕起来。 　　还有些百子心下黯然，见到眼前一幕，他们和圆通丹融的差距，已经扩大到无法追上的地步。 　　佛子道子同为百子，但眼下他们二人，也已经远远凌驾其余百子之上。 　　“咳咳咳！” 　　丹融抬手拨开灰尘，刚才碰撞力量太强，地面下沉了半丈，消失的土壤石块都被震碎，此刻都漂浮半空成为灰尘，视线越发恶劣了。 　　烟尘缭绕间，不远处还能依稀看到圆通的轮廓。 　　就算看不到也没什么，他们二人同样出自方斗本体，心灵相通，打个招呼就能辨别彼此的存在方位。 　　“再来！” 　　圆通抬起手掌，再度凝聚一座宝塔，背后还有人盯着，眼下不好放水。 　　丹融也点点头，举起星轨册，对着圆通展开。 　　一道道玄奥的星轨，开始在四周浮现，乃是无数星辰经年累月留下的运转痕迹，蕴含天地间的大道之理。 　　圆通周围空气开始凝固，这是星轨起了作用，开始压制他一举一动。 　　宝塔变得重若千钧，仿佛扎根圆通掌心深处，与血肉生长一块，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嗯？” 　　圆通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刚才一招过后，他竟然对托塔罗汉这门神通，再度有了新的领悟，此番施展出来的神通威力开始水涨船高。 　　韦驮天等人见状，心头惊叹，此人的悟性堪称绝顶，短短瞬间，就将这么神通入门，而且更进一步。 　　“好啊，这圆通若是利用的好了，足以成为佛道一柄利器！” 　　“他若有幸，能活到大事成就，赏给他一席之地也好。” 　　诸佛化身们，很是满意圆通表现，三言两语间已经规划好圆通的前途。 　　“嗯，这位佛子不简单！” 　　道家一众转世仙人，也察觉到圆通的厉害，刚掌握罗汉神通没多久，一次交手就能顿悟，这般可怕的学习能力，也就是凡人制约了他的进步空间，若是仙人，恐怕早已凌驾他们之上。 　　“传音给丹融，不必留手，找机会弄死他！” 　　如此人物，留给佛道迟早也是祸害，还不如趁现在掐灭之。 　　紫胡子仙人点点头，正要对丹融传音，突然发现情况不对。 　　不知何时，天际之外，陡然浮现一颗光点。 　　光点太过刺眼，纵然远在天边，仍是看得清晰可见，一开始只有一两人注意到，到后来，越来越多人，看到光点不断扩大，俨然是朝他们这个方向接近。 　　“太阳气息！” 　　转世仙人们面面相觑，这团光点内含太阳气息，可不是什么普通光球。 　　眨眼间，光点来到眼前，由于太过明亮，众人睁着眼也无法辨别去向。 　　只听得一声急促的叫声‘啊’，光点陡然消失无踪。 　　“丹融！” 　　突然有人发现，光点消失在丹融体内，而丹融的反应呢，目瞪口呆，呆愣看着胸口，脸上表情就像是没睡醒。 　　“丹融，你感觉如何？” 　　尘冲虚急忙追问，他刚才就在旁边，看到光点消失在丹融体内。 　　“我，我没事！” 　　丹融摇摇头，下一刻，身上的星官长袍，连带着星轨册，眨眼间消失无踪。 　　散功了，这还不严重？ 　　尘冲虚提醒他，“有敌人暗算你，快检查体内！” 　　刚才威风凛凛的神通，眨眼间灰飞烟灭，可见攻击他的敌人，到底有多恐怖。 　　“不是！” 　　丹融想要解释，突然张口喷出一团火，等他睁开双眼，瞳孔点燃火苗，然后是眉毛也变成跳动的火焰。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仙君转世 　　“我……” 　　丹融发现不对劲了，开口时声带震动，本该发出声音。 　　但是，却变成熊烈的火焰，半点声音也无。 　　然后，他眼前天地变色，都变成镀上一层火光的色泽。 　　眨眼间，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变成了火焰的海洋，苍穹在燃烧、大地在燃烧，周围的人们，身上各处跳动着火焰，无时无刻不在燃烧。 　　“神通在异变！” 　　从方斗传来的消息，给丹融解开疑惑，鸡大师的气息，竟然星官变发生如此剧烈变化。 　　“本体，你害死我了。鸡大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次你要免费复活我！” 　　丹融内心呐喊，只等支撑不住，就要爆开这幅躯体金蝉脱壳。 　　他从方头本体化出，依托轻影钱而生，只要方斗和轻影钱还在，就能无限制复活。 　　只是，还要做些计较。 　　这片战场无数目光汇聚，他想要脱身，必须避开众人目光，否则牵扯到方斗身上就麻烦了。 　　丹融可是知道，那些转世仙人中，不少人能溯流根本，从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还原出真相，若自己被怀疑，怕是很快就能追查到方斗身上。 　　到时候，必然会牵连黄山满门。 　　内心百般念头，丹融咬紧牙关，决定支撑片刻，千万不能这个时候死亡。 　　“唔！” 　　丹融体内无数暖流汹涌，顷刻间化尽斗部神诀，然后新生出一股全新的力量。 　　“斗部神诀？” 　　这股全新的力量，与斗部神诀似是而非，应该是全新的种类。 　　“试试看！” 　　丹融微微法力，发现神通运行的法子，也和星官变相差不大。 　　事实上，接连经历天将变、星官变两种方法，他也开始摸索出仙人神通的固定模式。 　　无非是将斗部神诀外放，化生出装备武器，具备相对应的战斗力。 　　这股全新的力量模式，不知道对应哪种形态？ 　　“轰！” 　　丹融真浮想联翩，耳朵猛然轰隆一声，脑袋一沉，似乎被倒扣上一口大锅。 　　“大锅？” 　　丹融心想不能吧，环视四周，却见到离得近的尘冲虚，还有不远处的圆通，表情呈现惊愕。 　　见他们反应，他松了口气，绝对不是大锅。 　　紧接着，从他周身毛孔中，钻出一股股暖流，迎风变化，开始化作一身长袍。 　　丹融低头看去，见到这身长袍底色仍旧是玄色，但从形制上看，远比刚才的星官长袍更为华丽，各种考究的细节，证明长袍对应的主人级别非同小可。 　　“这是什么？” 　　众多围观之人，见到丹融全新出现的长袍，远比刚才星官神袍更为震撼。 　　只要一双眼睛没瞎，都能看到全新长袍的来头更大，相比之下，刚才的星官长袍略显寒酸了些。 　　“这……” 　　紫胡子仙人，吃惊看着莫独玉，“该不会是捧日仙君？” 　　捧日仙君，又称太阳真君、日轮帝君等，乃是至高无上的太阳神。 　　太阳、太阴，在诸天星斗中，算是特立独行的两个存在，本该是群星一员，却被独立于群星之外。 　　所以，捧日仙君虽然在斗部挂名，但斗姆元君也管束不了他。 　　“仅仅是一身长袍，头上的冠冕还未彻底成型，暂且辨认不出来！” 　　莫独玉提醒道，“捧日仙君，必须有金乌座驾，你看他有么？” 　　紫胡子仙人，揪紧了胡子，安慰自己，“一道星官变而已，不至于惹出捧日仙君吧？” 　　身为斗部人马，他还是不敢得罪捧日仙君，这位爷在天庭，就已经是无人敢惹的存在。 　　许多年前失踪，没想到还能在人间见到痕迹，若果真是他，这位捧日仙君下界布局的时间比他们早多了，不知已经酝酿了多少年。 　　“再看看，现在还不确定！” 　　丹融那边，感觉头上重物，连带着身上长袍，都无比沉重。 　　跟重要的是，仅仅是这两样东西，都快耗尽身上八成的力量，可迟迟没有结束的意思。 　　“轰隆隆！” 　　下一刻，丹融被高高抬起，只见身下火焰升腾，环视左右两边，只见到密密麻麻火焰，形成两道宽阔且望不到尽头的翅膀。 　　身下竟是一头火禽，而且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然后，丹融听到一声细微响动，头顶的冠冕彻底成型了。 　　“捧日仙君！” 　　一声失态的惊叫声响起，竟是某位转世仙人发出的。 　　这下子，莫独玉等人再无怀疑，纷纷色变，“丹融是捧日仙君转世？” 　　紫胡子仙人传授的星官变，世上九成九的人修行了，都不会有什么异常，唯独是一类人情况特殊。 　　哪一类人呢？星宿下凡之人，通过轮回转世避开天地隔绝，降生到凡人身上。 　　这样的转世仙人，一旦修行星官变，就会苏醒前世力量。 　　说到底，星官变就是一道引子，有潜力才能被引发。 　　“好深的算计！” 　　莫独玉等人倒吸口凉气，他们在道家，经常见到丹融，没有一次察觉异常。 　　谁能想到，道家一个小小晚辈，竟然是捧日仙君转世。 　　在场众多转世仙人，在捧日仙君面前，就是个小喽啰。 　　“这可如何是好？” 　　其他人都愁得不行，以捧日仙君的脾气，以后日子怕不好过了。 　　莫独玉却淡然笑道，“且听我一言。” 　　“你们没注意到丹融的反应吗？” 　　这时候，众人举目望去，见丹融一脸惊讶，似乎也很意外。 　　“若我所料不差，丹融也不知道，自己就是捧日仙君转世。” 　　此言一出，紫胡子仙人等众多转世仙人，齐刷刷松了口气。 　　“我估计有两个原因，要么是捧日仙君受了重伤，丧失前世记忆；要么是他故意封印记忆，让别有用心之人轻视他，暴露出野心。” 　　众人想了想，肯定是第二条啊，捧日仙君可不是吃素的。 　　“看来大家想的都一样！”莫独玉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指向丹融那边，“他目前功力尚浅，支撑不住片刻，还请哪位过去，将他带回来！” 　　战场中，丹融乘着金乌座驾，头戴日轮冠冕，身披周天长袍，真是人靠衣装，众人远远望去，满眼所见的都是不怒自威的气势。 　　但是，这幅威严壮观的外表下，实则已经撑不住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接连到来 　　自从冠冕、座驾成型后，丹融就心道不妙。 　　这次的变化，可谓是威力无穷，即便没有化出武器，但丹融却感受到举手投足见，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威能。 　　眼下若是继续和圆通斗法，一根手指头就能戳碎宝塔，将圆通点爆。 　　但是，这般厉害的状态，消耗也大了。 　　最后两成力量消失无踪，丹融体内空荡荡，再无半点后继之力。 　　莫独玉开口的时候，他已经摇摇欲坠，身上的长袍一阵闪烁，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呼啦！” 　　情况突变，庞大的金乌座驾，由于耗能太厉害，是最先消失的。 　　丹融没了依托，竟朝后仰倒，显然是晕倒过去。 　　“丹融！” 　　尘冲虚上前，就要接住丹融，眼前金光一闪。 　　圆通伸出一只手，淡淡笑道，“你可以走，他今天要留下，永远留下！” 　　话音刚落，另一只手举起宝塔，朝着丹融后脑勺砸落。 　　“住手！” 　　尘冲虚目瞪欲裂，却无法突破圆通的阻拦，眼睁睁看着宝塔落下。 　　嗖嗖嗖！ 　　几道光线射来，正中宝塔之上。 　　下一刻，宝塔渐渐沉重起来，似乎有人不停往里面添加铅块。 　　圆通整条胳膊开始鼓起，强行托着逐渐下沉的宝塔，然后瞬间爆发力量，将宝塔扔到面前高空，凌空消散不见。 　　回头看去，一位转世仙人出现，带着丹融和尘冲虚，缓步走入虚空之中。 　　圆通再度凝聚一座宝塔，朝着三人缓缓推去，充分展示了不依不饶的精神。 　　“哼！” 　　转世仙人一声冷哼，扭头看来，竟是双目紧闭，只有额头睁开一只竖目。 　　从竖目中，电射而出几道光线。 　　这次圆通惊醒许多，宝塔上的七宝流光溢彩，冒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化作圆罩挡住光线。 　　顷刻过后，光线消散，圆罩也随之消失。 　　“去！” 　　圆通手腕抖动，宝塔猛地飞出，头朝下扎向转世仙人。 　　“狂妄！” 　　从侧旁，传来一声怒喝，雷霆窜出，如猎马奔腾，眨眼间撞在宝塔上。 　　轰隆隆！ 　　圆通倒退几步，双手缠绕丝线般雷霆，花费浩大功夫才清除掉。 　　经过这一耽搁，刚才转世仙人已经带着丹融、尘冲虚二人离开了。 　　好家伙，为了从圆通手下救人，道家出动两位转世仙人配合，方才得手。 　　世人有目共睹，圆通不是虽败犹荣的问题，而是面对两位转世仙人都不落下风，属于牛逼大发了。 　　“圆通，帝心，回来！” 　　帝心和圆通汇合，突然听到韦驮天的吩咐，神色一变，同样踏破虚空离开。 　　道家、佛道接连离去，下方的百家、朝廷两方，用指头都能想出来，周围肯定藏着洞天净土，有道家佛道的人藏在里面。 　　对方这么干，有什么用意呢？还用想么，要坐收渔翁之利呗！ 　　想到这里，袁明和名家之子等人，齐刷刷变了脸色，朝廷那边脸色也不好看。 　　虽然交手前，他们已预料这种情况，但道、佛两家展露的实力，都远超想象。 　　那些转世仙人、诸佛化身尚未露面，仅仅是道子佛子的交锋，就已经超脱他们之上，完全到了另外一种全新的层次。 　　真要让这些渔翁出手，他们哪里还有命在？ 　　…… 　　“仙人，这是符水！” 　　尘冲虚和丹融，被转世仙人带回，刚落地便取出宝葫芦。 　　至于丹融，脱力昏迷，正被放置一旁，有转世仙人给他喂了些丹药，看上去就不是凡品。 　　“不错，你有心了！” 　　莫独玉捏住宝葫芦，也不急着查看，而是看向丹融，神情复杂。 　　尘冲虚见到这个眼神，下意识觉得，里面肯定有事儿。 　　“尘冲虚，你照顾丹融，等他醒来，再来告知我等！” 　　尘冲虚听了，简直为丹融感到受宠若惊，这帮转世仙人眼高于顶，何曾正眼瞧过他们。 　　就算自己二人身为道子，在对方眼中，也不过是蝼蚁而已。 　　眼下，他竟听到莫独玉对丹融的关心，难道有什么内情？ 　　“是！” 　　尘冲虚心想，自己和丹融是至交好友，纵然无需你们吩咐，我也照顾他。 　　“这符水，你来研究如何？” 　　莫独玉指向其中一位转世仙人，将宝葫芦递过去。 　　这位转世仙人，擅长医术丹书，接过宝葫芦，就要打开研究符水，但陡然间，宝葫芦化作泡影，消失无踪。 　　没了，什么都没了。 　　现场变得静悄悄。 　　“是以假为真的幻术！” 　　终于有人开口，颇为懊恼，这般小把戏，竟然骗过他们转世仙人，简直是奇耻大辱。 　　莫独玉等一众人面沉如水，隐藏在看似平静的表情下，乃是雷霆震怒。 　　尘冲虚急忙解释，“列位仙人，我可没动手脚。” 　　没人怀疑他，刚才两位道子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监视下，绝无做手脚的机会。 　　问题，还是出在源头。 　　…… 　　“可惜了！” 　　名家之子略微惋惜，符水落入道家手中，以对方的资源和手段，必定能研制出对抗瘟部神通的手段，这门优势不复为百家所有了。 　　虽然惋惜，却也不得不接受。 　　但是，他们料想，损失最大的还是乌门，拿手的本领被克制，怕是日后不好过了。 　　毕竟，泰山祭天台上，乌门得罪道家厉害，还伤了莫独玉，只怕道家掌握了手段，就要找他报复过来。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而已！” 　　袁明倒是看得开，自己身上还有几颗纯阳丹，丢了也就丢了。 　　“未必！” 　　这时候，一个人从人群中钻出来，俨然是鉴家之子。 　　“我有事禀告！” 　　鉴家之子眉开眼笑，对袁明和名家之子说道，“刚才众人都抢着看宝葫芦，我趁机摸了一下！” 　　啊，袁明想起来，貌似有这个细节。 　　但是，这又如何？ 　　“实不相瞒，刚才摸的时候，我就运转本门的神通，来拉个掉包计！” 　　说话间，鉴家之子从袖口，取出一枚宝葫芦，俨然是刚才装符水的葫芦。 　　“我鉴家，擅长鉴宝，反过来，造假的本领也是宗师级别！” 　　“被他们抢走的宝葫芦，乃是我以神通幻化的赝品，真的在这儿！” 　　袁明和名家之子听了，面面相觑，这都能行，人才呐！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仙人之怒 　　“鉴家之子，有你的！” 　　周围的百子们喜笑颜开，亏他们刚才那么紧张，原来众人争来抢去的只是个赝品。 　　如此变好，符水没有外泄，这件利器还是掌握在百家手中。 　　“没想到关键时刻，你这手以假乱真的本领，总算派上用场。” 　　鉴家之子尴尬笑了笑，“侥幸而已！” 　　这门以假乱真的本领，若是追究来源，并非什么体面的事情。 　　原来，鉴家成员为了收藏天下宝物，多有夺人所爱的情况，那些主人不肯割爱怎么办？于是，这门制造赝品的本领应运而生。 　　这段属于鉴家的黑历史，如今早已被淡忘不提。 　　但是，鉴家能瞒天过海，用这门神通巧取豪夺那么多法宝，足见以假乱真的本领厉害。 　　要知道，莫独玉等一众转世仙人，都是厉害角色，都被瞒过去了。 　　百家学派们喜笑颜开，能狠狠耍弄对方一番，也算是解气了。 　　但名家之子不这么看，他神情肃穆，看着袁明道，“情况不妙！” 　　圆通点头表示赞同，是不妙啊！ 　　此举看似解气，实则没什么意思，惹怒了对方不说，还有可能引发严重后果。 　　袁明和名家之子都明白，若对方现在没发现，日后还有转圜的余地，若当场发现是赝品，恐怕百家学派将迎来转世仙人们的怒火。 　　他们还在思索着，头顶天空陡然阴云密布，雷霆震怒的怒喝声从天而降。 　　“好大胆子，竟敢戏弄我等！” 　　“让尔等凡夫俗子见识下，什么叫做仙人之怒？” 　　说话间，头顶天穹陡然裂开，一道道身影散发强大气息，立于天际之上。 　　名家之子明知道，对方借用洞天之力，方才能营造如此声势，但却发现，百家被对方气势压迫，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处于下风。 　　“不好，对方发现了！” 　　鉴家之子脸色变得苍白，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 　　他亲手制造的赝品，当得起‘以假乱真’四个字，若非特殊情况，绝无可能被识破。 　　人算不如天算，鉴家之子也没想到，转世仙人们如此心急，葫芦到手之后，就要当场研制，立刻识破了赝品的本质。 　　莫独玉等人大为恼火，已经对百家起了杀心。 　　正巧，道家这次行动，就有灭亡百家，斩掉袁明所有助力，让他甘心屈从道家的安排。 　　所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莫独玉！” 　　当头一位仙人，正是莫独玉，他曾在泰山上大放光明，许多人都见过他。 　　除了莫独玉这个知名度最高的转世仙人，其他陆陆续续有转世仙人露面，个个都有奇特之处，显然都掌握强大的力量。 　　“袁明！” 　　名家之子心头沉重，眼前的道家来敌，远非先前朝廷可比。 　　朝廷的成员太过驳杂，彼此间各怀心思，不可能真心实意联合，所以才给了他们各个击破的机会。 　　而道家这边，一水的转世仙人，仅仅是莫独玉，就让他们觉得近乎窒息。 　　转世仙人，若个个都是莫独玉，他们这些人今日断无生路。 　　“不要乱，转世仙人如今也是凡人，强如莫独玉，还不是败在乌门手下。” 　　袁明给众人打气，效果却不明显，毕竟击败莫独玉的乌门，如今在朝廷阵营，与他们为敌啊！ 　　若乌门在他们这边，也就不用怕对方了。 　　“转世仙人，真多啊！” 　　乌门望着道家阵营的无数人影，摸着下巴沉思，能不能一下子都放到呢？估计够呛！ 　　突然间，莫独玉开口了，“乌门，现在是我道家和百家学派的纠葛，你意下如何？” 　　这句话提醒了百家学派，若论来源，乌门出身巫家，也算是百子之一，确切来说，巫家也属于百家学派。 　　莫独玉动手前问这话，显然是要确定乌门的敌我阵营。 　　乌门听完之后，摇摇头，“不插手，我如今投靠朝廷，要听从君令，不方便出手！” 　　听到这话，牧野公和名教之子皱眉，说的好像你是这样人似的！ 　　但是这句话出口，莫独玉一行松了口气，只要乌门不帮助百家，他们就有信心在数个时辰内，将在场的百家成员杀个精光。 　　这般残酷的决定，根本原因是道家的利益需求，导火索则是鉴家之子以赝品欺骗他们，让堂堂转世仙人蒙羞。 　　眨眼间，四周杀气翻腾，天色都晦暗下来。 　　“不妙！” 　　名家之子心头震撼，对方人数虽少，却都是转世仙人，纵然有些人不如莫独玉，肯定也高过百子的平均水平，一旦交手，恐怕就是单面倒的屠杀。 　　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刚才百家学派有目共睹，亲眼见到丹融和圆通以仙人、罗汉神通交手，绝对凌驾于众人之上。 　　仙人神通便已如此恐怖，待会儿由正牌的转世仙人使出，岂不是更加惊世骇俗？ 　　“各位，待会儿情况不妙，护住袁明离开！” 　　名家之子重点顶住苦行家之子，在场众人，也只有他能陪着袁明抢先离开。 　　苦行家之子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强敌就在面前，带来的压力扑面而来，简直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 　　许多百子开始大口喘息起来，直面转世仙人，才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巨大差距。 　　当面对峙，简直是天与地的巨大差距。 　　“尔等受死！” 　　莫独玉最快发生变化，接连闪烁三道光，火部战甲、雷霆双翅、星辰长枪接连化出。 　　雷霆火焰星光从天而降，落在人群当中，所向披靡、无人敢挡。 　　在他背后，一位位转世仙人各自发动神通，从云端留下，覆盖百家学派阵营的四面八方，没有留下一丝缝隙和死角。 　　“不能乱！” 　　袁明无可奈何，转世仙人名头太大，而且先前莫独玉表现太过惊艳，导致百家学派今日全无战意。 　　他看的分明，莫独玉的进攻落下，实则伤亡极小，许多百家成员宁可避让，也不愿接触到半点。 　　如此一来，原本整齐的百家阵营，瞬间被打得凌乱起来。 　　接踵而至的各种转世仙人神通，如影随形而来，要借助撕开的口子继续扩大战果。 　　场面全乱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欺世盗名 　　“火部天章之天将变！” 　　“斗部神诀之天将变！” 　　“雷部正法之雷使变！” 　　“道家天眼！” 　　“……” 　　名家之子眼皮直跳，面前展开的功名榜上，无数文字疯狂涌入。 　　这些文字的内容，对应从天而降的各种攻击，都是出自转世仙人之手。 　　往常，其中任何一种攻击，都要让他们应付老半天。 　　但眼下，各种攻击如同不要钱般，疯狂从天空打落。 　　可想而知，这帮转世仙人得知自己被戏弄后，该是何其恼火，起了灭绝百家学派的心思。 　　太过太密了！ 　　名家之子摇摇头，他纵然有功名榜，也只能从这波攻击中保住自身，无法庇护其他百家成员。 　　他尚且如此，更别提其他百子了。 　　所以，转世仙人这波攻击，直接将百家学派打成一盘散沙。 　　袁明呢！ 　　他手握行天法杖，望着密如暴雨的攻击，心头颤抖，已经看了许久，满眼都是杀机，看不到半点生路。 　　这帮转世仙人，一上来就是冲着屠灭他们来的，没有丝毫犹豫。 　　“转世仙人！” 　　袁明今日方知，这么多转世仙人联手，连天帝候选的命格也无法庇佑。 　　想到先前，他还在和名家之子商议，前去寻找属于自家阵营的转世仙人，没等来得及出发，就已经要死在道家的转世仙人手中了。 　　“好极了！” 　　佛道阵营中，帝心连声拍手，“道家总算干了件人事儿！” 　　圆通默不作声，心想帝心绝对在幸灾乐祸，百家死光了，都比不上袁明被杀令他更高兴。 　　只是，道家反应如此激烈，让佛道着实有些弄不明白。 　　克制瘟部神通的符水已经到手，用得着斩尽杀绝么？难道要杀人灭口，形成垄断？ 　　“无妨！” 　　韦驮天轻描淡写道，“最好他们错手杀了袁明，承受这段因果反噬！” 　　“天帝候选的陨落，可不是小事，天地同悲、万物泣血必然会发生！” 　　“光是遭受的反噬，就足以让道家元气大伤！” 　　原来佛道还有这般盘算，只有天帝候选才能灭杀天帝候选，一旦是其他人所杀，必然会经受无比严重的反噬。 　　朝廷和佛道敢下手，是因为他们阵营中都有天帝候选，属于不同阵营的争位，足以承受气运反噬。 　　可道家呢，至今还没天帝候选，若真错杀了袁明，后果之严重，简直让佛道众人无比期待。 　　“休想！” 　　“我等百家，可不是案板上的鱼肉，仍你们宰割！” 　　“仙人又如何，老子杀的就是仙人！” 　　百家众多成员，面临死亡的威胁，也被激发不屈之气，各自施展出精妙的神通秘法。 　　眨眼间，地面上闪烁无数光芒，或绽放、或爆裂、或旋转，显然是使出压箱底的绝活，要承受这波转世仙人的攻击雨。 　　“垂死挣扎而已！” 　　莫独玉挥舞雷霆双翅，悬停在空中，用淡漠的语气说道。 　　在他身后，转世仙人们摆出各自姿态，均默默无语看着下方。 　　凡人的寿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瞬间，漫长岁月中，他们已经厌倦了和凡人打交道。 　　仙人、凡人，别看都带个‘人’字，实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物种。 　　所以，对一众转世仙人来说，灭杀百家学派，充其量就是开水倒灌蚂蚁窝级别的游戏。 　　但是，蚂蚁当中也有强者，不缺让他们眼前一亮的存在。 　　比方说名家之子，手中挥舞的黄色长卷，就不是等闲之物。 　　莫独玉打出的雷霆火焰星光，触碰之物无不烟消云散，就算是法宝神通也是当场消散。 　　但是，名家之子的黄色长卷，却带有神秘力量，兜住他九成的攻击。 　　莫独玉浑然不在意，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仙人攻击接踵而至，区区一个名家之子的作用，简直是微乎其微。 　　除了名家之子外，其他百子的垂死挣扎，在他们眼中显得无比可笑。 　　“欺世盗名！” 　　名家之子猛然喝道，“各位，请自报家门！” 　　至此危机时刻，各家学派的百子们，听到名家之子的号召，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的思路一一回答。 　　“风水家之子XX！” 　　“渔家之子……” 　　“……” 　　一个个学派的名字被报出，随即化作一道光，汇入功名榜内。 　　每汇入一道光，功名榜拉长几寸，到最后，已经化作无边无际的浪潮，席卷整个天地。 　　“借助尔等的名头一用！” 　　名家之子神情前所未有庄严肃穆，他抬起头，见到从天而降的无数攻击，其中有道家天眼射出的精光，也有至高无上的雷法道痕等等。 　　往日里，面对任何一道攻击，他都要全神贯注。 　　但眼下，名家之子前所未有强大，感觉一口气吹出，就能泯灭无数攻击。 　　要说先前，纵横家之子联合众人之力，境界修为暴增，堪称纯阳之下无敌。 　　如此秘法，纵横家有，他们名家也有。 　　欺世盗名，就是这一门借用他人名义，增强自身实力的手法。 　　听名字，不像是名家手段，倒更像是盗家的手段。 　　“都转世了，还敢自称仙人，你们这名儿起的就不好，自相矛盾！” 　　名家之子大声呵斥道，“想灭我百家，尔等还不够份量！” 　　话音刚落，功名榜猛地卷起，从无边无际的黄色长卷，变成一副卷轴。 　　“此物，你们接得住么？”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名家之子抛起卷轴，挡在漫天如雨的攻击中。 　　百家学派成员都知道，此物是名家之子贴身法宝，无比精贵，更重要的是，只有展开式威力最强，进攻防御都无懈可击。 　　唯独是卷轴状态下，这件法宝等同于睡眠，没有丝毫攻击力。 　　所以，他们也不理解，为何名家之子出手，要直接将卷轴扔出去？ 　　众人正疑惑，来自转世仙人的攻击，瞬间笼罩他们四周，各色各样的流光、爆炸接连浮现，将这边空间化作地狱一般，任何生物都不能幸免。 　　然后，卷轴飞到中央，无风自动，缓缓展开，绽放的黄光在浑浊晦暗的天色中无比明晰，让百家成员们下意识就注意到此物的存在。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再来一次 　　“此物？” 　　莫独玉见到功名榜，猛地睁眼，想要看清楚。 　　他身旁那位道家天眼的转世仙人，突然捂住额头，“不好！” 　　旁边同伴关切询问，“怎么了？” 　　转世仙人缓缓睁开双眼，一双瞳孔都渗出血丝，神情痛苦无比，然后，捂着额头的手掌指缝间，同样冒出潺潺流血。 　　他指着功名榜的方向，“此物不可窥探，你们千万别乱动，我的道家天眼就是看了一眼被破功了！” 　　周围响起接连吸气声，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此人的道家天眼，也算是世间少有的灵眼之一，就算再仙界天庭，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样存在无法直视。 　　下方黄布卷轴，看上去平平无奇，不符合任何一种传说中的仙器。 　　“果然是大争之世！” 　　莫独玉瞬间懂了，代天选帝，是无数修行者、仙人的机缘，同样是许多法宝的机缘。 　　这场大劫中，许多从没听过的厉害法宝接连出现，比方说袁明手中的刑天法宝，以及名家孩子自手上的功名榜。 　　他仅仅是赞赏，没有过多重视，区区一件法宝，怎么也无法扭转乾坤。 　　众多转世仙人动手，早已堵死所有生路，百家学派今日断无幸免的可能。 　　“嗯？” 　　突然，莫独玉发现不对，张开的黄色长卷上，光芒越发犀利，浮现无数光影，构造出一副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 　　“这是幻化洞天福地，自成一界的手段？” 　　如果真是这样，这件法宝的来历，比他们猜测中更恐怖。 　　“欺世盗名！” 　　名家之子动用神通，将在场百家学派的名字，一一封入功名榜上。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从天而降的无数神通，落到下方，竟被一封功名榜挡住。 　　首先是莫独玉的雷霆火焰和星光，瞬间没入功名榜的黄布面上，如海绵吸水，点滴不存。 　　光芒逐一消散，却而代之的是，黄布幅面上多出三行字。 　　分别是‘火部天章’、‘雷部正法’、‘斗部神诀’。 　　然后，更多的仙人攻击接踵而至，蜂群般拥簇在功名榜上。 　　一时间，功名榜像是涂抹蜂蜜的桌子，到处都是乱爬的蜜蜂。 　　然后，无数神通攻击，接二连三消失，都钻入功名榜上。 　　“这……” 　　异变发生太过突然，连莫独玉等人都没反应过来，但他们随即冷笑起来，“愚蠢！” 　　名家之子此举，无非是强行将各种攻击纳入法宝之中，平时不失为一门手段，但用在眼下，却是大错特错。 　　单独一位转世仙人的攻击，名家之子采用此法，勉强还能消化，但在场的转世仙人，足足有二三十个，如此庞大的攻势，除非他成就纯阳，否则绝无可能消除。 　　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可能，功名榜被活生生撑爆，名家之子遭受波及，尸骨无存。 　　“呵呵！” 　　莫独玉等人神情冷漠，只等片刻之后，名家之子作茧自缚，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很快，他们就失望了。 　　功名榜上，纷乱的文字开始蠕动，军队般排兵布阵。 　　“名家、风水家、渔家……” 　　“火部天章、雷部正法、斗部神诀……” 　　方块黑字成群结队，形成两大阵营，分别是百家学派，还有来自转世仙人的攻击。 　　短短瞬间，在功名榜上形成泾渭分明的模样。 　　“好戏开场！” 　　名家之子轻轻开口，功名榜上，瞬间变化起来。 　　两个阵营的文字，开始爆发起来，相互对撞。 　　从百家学派中，不断射出各种文字，什么‘名家神通’‘渔家神通’等等，对转来自仙人的神通。 　　百家学派的成员们，从刚才起，就已经脱离危险，围在四周观看。 　　他们见到功名榜上的变故，惊得面面相觑。 　　怎么好像是名家之子，将现场即将发生的惨烈交战，以文字形势封印如这件法宝中。 　　功名榜上，文字间不停惨烈厮杀，百家学派若失败，文字当场消散，而转世仙人的神通呢，若是力量消散，或是被反击击碎，同样会消散无踪。 　　仅仅是文字不断消散，就给围观众人已无比惨烈的观感。 　　他们都知道，若非名家之子出手，如此惨烈的战况，怕是已经出现在现实世界中。 　　“欺世盗名，我明白了！” 　　有位百子瞬间领悟到，“名家之子让我们开口报出自家派别，就是要借取开口的一丝意念，在法宝中形成学派的尊名，代替承受对方的攻击。” 　　“如此偷天换日的本领，当真是绝妙之极！” 　　周围的百子们闻言，均佩服不已，如此手段，方不愧于百家第一人。 　　众人谈论建，功名榜上的交战已经接近尾声，百家学派阵亡九成九，只剩下‘名家’‘渔家’等屈指可数的几家，而来自转世仙人的神通，也终告消散。 　　也就是说，现实中打起来，百家纵然不是全军覆灭，也只能剩下几家幸存。 　　而对方仅仅发出一波攻击。 　　转世仙人何其可怕？ 　　百家学派心头越发沉重，对方仍有余力，可以远远不断攻击，可是名家之子这边，能回回如此，挡住对方的攻击么？ 　　答案不容乐观。 　　“快去接应名家之子！” 　　袁明一声令下，周围的学派成员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接应。 　　名家之子神色不变，实则疲惫至极，刚才那一手已经耗费大半气力，短时间无法进行第二次了。 　　“名家……” 　　莫独玉突然笑了，指着名家之子的额头，“你抵挡的好。值得我认真一杀！” 　　嗖！ 　　黄光闪烁，陡然飞到名家之子面前，挡住突如其来的一击。 　　原来是莫独玉猛然出手，周围人都来不及反应，唯独是功名榜后发先至，为名家之子挡住致命一击。 　　再看功名榜，上面浮现烧焦的指痕，正是莫独玉出手的痕迹。 　　这都杀不死他？ 　　莫独玉盯着功名榜，微微点头，果然有些门道。 　　“各位，既然如此，再来一次！” 　　他招呼身边的转世仙人，刚才的群体打击故技重施，就不信灭不了百家。 　　听到这话，名家之子内心揪紧，自己以无能为力，再来一次的话，百家真要灰飞烟灭了。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北斗神将 　　百家学派察觉大事不妙，他们虽然不清楚名家之子眼下状态，却也能猜出，那招欺世盗名营造的声势不小，可不是随便就能使出。 　　换句话说，即便名家之子能重复使用，总需要冷却时间吧！ 　　对方的应对太快，根本不给他们恢复的时间，第二波群体打击接踵而至。 　　“袁明，快闪开！” 　　有人响起名家之子的嘱托，急忙要护送袁明离开。 　　“不用！” 　　袁明解释道，“道家要杀百家，目的是为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有事？” 　　百家学派的成员们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刚才覆盖打击的范围，唯独让开了袁明，足见道家对他是想要生擒活捉来着。 　　朝廷阵营那边，乌门看得啧啧称奇，“百家之中，唯有名家之子才是真人物！” 　　他惋惜摇头，“只可惜，泰山上，没有机会与之交手。” 　　想了想，乌门摇摇头，“更可惜的是，他自感堕落，辅佐袁明那卑鄙小人。” 　　“明珠暗投，岂不悲乎？” 　　蜀中三位剑仙，连带着名教二人，也为刚才名家手段吃惊。 　　他们或许不知道降维这个概念，却也看出来，名家之子能将真实世界的存在，送入纸面上演化，如此惊天动地的神通，对朝廷的威胁太大了。 　　“且看他，还有什么手段能应付？” 　　转世仙人们，即将发动第二波攻击，众人拭目以待，名家之子是否仍有余力破解。 　　“哎！” 　　一声悠长叹息，陡然出现在天地间，牧野公瞬间皱起眉头，怎么是他？ 　　“牧野公，你知道来人是谁？” 　　牧野公点点头，“果真百家有难，他立刻就来了！” 　　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别的，正是传闻中的纯阳散人，狂人。 　　别看这位狂人呵斥百家，将任何一家学派骂的狗血喷头，眼下百家有难，还是赶来了。 　　名教之子听完若有所思，“如此看来，狂人和百家渊源不浅呐！” 　　听到纯阳到来，蜀中三位剑仙，纷纷将仙剑夹在指缝中，时刻戒备。 　　“狂人！” 　　佛道众人，略微一惊，随即恢复正常，纯阳而已，下方众人视为天人，但在他们眼中，不过尔尔。 　　但是，狂人入局，显然带来变数，他们都拭目以待。 　　道家若能倒霉，就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道家这边，同样不会顾忌狂人，纯阳而已，又不是没见过，而且孤身一人，能有什么作用？ 　　“狂人，你身为纯阳，寿元千年，应当好生珍惜，别胡乱插手，浪费得来不易的长生！” 　　莫独玉当即呵斥道。 　　这就是转世仙人的底气，你们纯阳最多是仙人预备役，咱们可是正儿白净的仙人，大家谁怕谁？ 　　但是，莫独玉显然忘记了，自己是删号重练的，面对的可是满级大佬。 　　“呵呵，你们道家那点龌龊事情，我都懒得提！” 　　“正好今日读书有感，送你们一首！” 　　“烧火炼丹终日忙，熏得红眼黑心肠。 　　修行本为逐长生，不辞劳苦争弱强。 　　口嫌红尘毒，翻覆做道场。 　　诚劝他人循命理，却恨自家寿不长。 　　辨阴阳是非不分，知天数独忘伦常。 　　一颗清净心，满眼名利香。 　　山中苦修数百载，一朝出头把命丧。 　　魂归缥缈幽寒处，以鬼做仙甚荒唐。 　　颠倒来去，道一句：无欲无求是神仙，好名堂。” 　　这首歌唱完，天地间回荡不断，久久未能衰竭。 　　凡是听到的人，心中都有股卧槽的冲动，狂人是真勇士啊！ 　　当着道家面儿，将他们骂的一分不值，遮羞布都扯下来了。 　　百家学派纷纷松了口气，狂人拉满仇恨，看来转世仙人们暂时不会为难他们了。 　　如此强大自信，来源于狂人这首歌，实在骂的太难听，一个脏字不带，却将道家骂的深入骨髓。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道家的人，只怕当场火冒三丈、七窍生烟。 　　“狂人，你真以为纯阳就无所畏惧了？” 　　莫独玉开口了，声音冰冷，“自从步入纯阳，你得了几分天时，有把握能渡劫么？” 　　“我生性混沌，终日昏睡，这些都没时间理会！” 　　狂人说完，朝着某个方向质问道，“小和尚，我这次的诗歌文采如何，是不是大有长进？” 　　声音穿透重重空间，深入净土深处。 　　圆通听了脸一黑，感到周围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心想这人还挺记仇，当初不就是讽刺了几句，结果又是苦读诗书，又是重新作了一首证明自己。 　　“听我解释，当初在大江边上……” 　　面对众人目光，圆通硬着头皮解释，等到说完，发现出了一身汗。 　　“这些都无足轻重！” 　　韦驮天听了一挥手，“狂人几次出手，都偏向百家，最好借助道家之手，将其除掉！” 　　看来，这帮佛道众人也厌恶狂人，欲除之而后快。 　　“有道理！” 　　智慧神象一众接连点头，按照道家的性子，绝对不会放过狂人。 　　“阿弥陀佛，今日能见一纯阳陨落，老衲无限悲伤！” 　　那位头陀双手合十，眼角却带着笑意。 　　…… 　　“狂人，你找死！” 　　“莫要以为，自己是纯阳，我们便奈何你不得？” 　　莫独玉朝身边一众同伴对视，暗自已经下了决心，灭绝百家的计划暂且搁置，先将狂人灭杀了。 　　他们身为转世仙人，手头扣着几张底牌，若是全力出手，足以将狂人灭杀当场。 　　“慢着慢着！” 　　狂人似乎察觉他们的杀气，连忙摆手，“你们真以为我一人过来？” 　　难道不是么？ 　　不光是道家，连带着百家学派，朝廷一方，也都这么想。 　　狂人这臭脾气，一直独来独往，何曾有过同伴？ 　　但偏偏这次情况不同。 　　“我这次来，是为了给人带路！” 　　狂人一指身后，但见云霞舒卷，夹杂万丈金光，一道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百家学派面前。 　　“天魁星！” 　　“天闲星！” 　　“……” 　　“地暗星！” 　　……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接连响了六十三下，方才停歇。 　　“我等前来投靠天帝候选，共襄盛举！” 　　在场众人，无不目瞪口呆，这些名头一个比一个响亮，或许分开少有人知晓，但合起来绝对是家喻户晓。 　　世人都称他们为：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一百零八北斗神将。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火并 　　事情大条了。 　　道家一众转世仙人面面相觑，倒不是说忌惮以前的天罡地煞神将，而是从这件事情嗅到不好的气息。 　　人间所流传的天罡地煞，分为两种。 　　其一，天罡三十六变和地煞七十二变，属于神通种类。 　　其二，道家有说法，北斗丛星有36颗天罡星、72颗地煞星，一星一神，合起来就是一百零八北斗星辰神将。 　　眼前这些六十多个自称天罡地煞的人物，如果不是冒充的，那特定就是第二种。 　　别看他们人数虽多，气息却有弱有强，并不被莫独玉等人放在眼中。 　　但是，这件事情透出的消息很危险。 　　三十六天罡神将、七十二地煞神将，原本就是北斗星君的属神，是归拢于他名下。 　　而道家和北斗星君的关系极为密切，北斗道宗至今仍是道家顶尖流派。 　　太古怪了，天罡地煞星辰神将，没有投靠道家，反而来投靠袁明，此举若是北斗星君示意，那就太危险了。 　　“你们这帮杂流，也敢来凑热闹！” 　　莫独玉指着对面的天魁星一众，大声呵斥起来，“莫非以为北斗星君不在，就可以胡作非为？” 　　“识相的让到一边，否则……” 　　他言语中威胁之意很明显，对方若不退让，不惜动手也要解决问题。 　　这十六多个星辰神将，闻言看向带头的天魁星。 　　天魁星是个魁梧的大汉，生的器宇轩昂，如同率领千军万马的大将。 　　他闻言笑了，“莫独玉，你怎么就以为，我们此行前来，不是北斗星君的示意？” 　　“休要妄言！” 　　紫胡子仙人发话了，“北斗星君深明大义，绝对会站在道家这边！” 　　“你老人家在天上时，没资格见星君，也别装作很熟，对星君大家揣度了！” 　　天魁星很不给面子，当场就给紫胡子仙人一个难堪。 　　天庭四部是个筐、大小神仙往里装！ 　　雷火斗瘟四部，听上去收纳天下神灵，实际上内部结构复杂，就连高高在上的天帝都理不清楚。 　　打个比方，斗部掌管天下星辰神灵，执掌者斗姆元君更是众星之母，听起来够厉害吧！ 　　实际上，斗部之中，不卖她面子的大有人在。 　　捧日仙君和月神，分别掌管日月，本该属于群星之一，但却独立在斗部之外，很是惹眼。 　　这也就罢了，北斗、南斗星君，实力雄厚，一个执掌死亡、一个掌管长寿，也算是停掉不听宣的主儿。 　　然后呢，紫薇星君听过么，紫薇是帝星，相应的星君也称为帝君，更是远非斗部之主能统领。 　　除此以外，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简直是一团乱麻。 　　当初天庭如此划分，也没多方，最多是方便那些大佬挂个号，顺便领些饷银。 　　许多大佬虽然在天庭挂号，实际上从天庭成立，都未曾踏足天庭。 　　莫独玉这帮转世仙人，都是天庭的在册公务员，有资格蔑视一切毛神小仙，但是面对北斗星君一系的人马，空有威风也使不出来。 　　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归属于北斗星君麾下，都是能征善战的主儿。 　　别看眼前只来了六十多人，却是一股不小势力，如今他们投靠袁明，与百家联手便相当可观。 　　“各位，我家主上求贤若渴，各位能投靠，自当求之不得！” 　　名家之子上前，朝着天魁星一众拱手，“眼下无暇多言，还请各位相助，击退道家来犯之敌！” 　　天魁星也看出来，名家之子是袁明左膀右臂，回礼道，“此番来投，正缺了功劳，请在旁观战！” 　　说罢，天魁星大手一挥，“跟我来！” 　　天罡为一拨，约有十来人，地煞为一拨，却又四十来人。 　　然后，天魁星在前带领，众多星辰神将一拥而上，朝着莫独玉等人杀来。 　　“不好！” 　　莫独玉等人脸色变了，这帮天罡地煞能沟通星力，发挥命格的潜力，先前看还没什么，眼下动起手来，已经具备威胁到他们的力量。 　　“天将变！” 　　“星官变！” 　　一众转世仙人们，纷纷施展各自变化，他们都是三部之人，动用的无非是火部天章、雷部正法和斗部神诀的各种变化，一时间火焰升腾、雷霆爆裂、斗转星移。 　　按理说，斗部仙人是上司，对地煞天罡有管辖职权，但眼下看来，没那么回事。 　　天上的情况非常复杂，远非是地上凡人所想的大一统格局。 　　天帝坐镇中央，并非至高无上，仍有四方神灵能与之抗衡，比方说紫薇星君，北斗、南斗便是他麾下两员大将，呈现割据一方的雄势。 　　所以，北斗一系挂名在斗部，实则对斗部仙人并不买账。 　　相反，平时双方摩擦极多，眼下找到机会，哪能不趁机下死手。 　　“杀！” 　　天魁星周身星芒闪烁，瞬间化作一杆鎏金长枪，其余星辰神将们，也都各自变化出兵器铠甲，转眼间和莫独玉等人杀到一起。 　　如此一来，百家学派反而空闲下来，得以旁观作战。 　　“袁明，这些你可有头绪？” 　　趁这个机会，名家之子委婉询问，以为是袁明这边的关系。 　　没想到，袁明吃惊问他，“名子，我还以为，是你搬来的救兵！” 　　两人一对，发现越发疑惑了，突如其来的北斗神将们，显然不是出自他们任何一方。 　　难道，真是袁明这方被看好，这些下凡的神将们前来投靠？ 　　“袁明，依我看来，这件事情，还要询问狂人！” 　　名家之子提醒袁明，狂人和百家关系不一般，这次更是带来地煞天罡神将，拯救百家学派于危亡之际。 　　“不错！” 　　袁明整理下衣襟，就要靠近狂人，借机询问一二。 　　他早已做好准备，素闻狂人脾气太臭，纵然待会儿被他当面辱骂，也要保持正常姿态。 　　没想到，袁明刚走几步，就听到狂人大叫。 　　“臭臭臭，臭不可闻！” 　　“追名逐利之心、背弃师门之肠，包裹污秽、吐纳臭气，真是臭不可闻！” 　　狂人连连摆手，“我真是受不了，宁可去咸鱼铺子旁打地铺！” 　　说着，他腾云而起，转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星宿来援 　　周围的百家成员静悄悄，没人敢说话，都在看着袁明。 　　刚才狂人虽然没有点名，但谁都听得出来，骂的对象正是袁明。 　　传闻果真不假，狂人骂起人来，毒辣无比，仿佛要硬生生揭开你的脸皮。 　　袁明深呼吸几下，脸上一抹燥红闪烁，随即恢复平静。 　　“哈哈！” 　　他干笑几声，对名家之子说道，“名子，让你见笑了。狂人前辈，果真是真性情。” 　　名家之子见状不好，急忙解释道，“袁明，你的心胸都包容天地，岂是一个狂人能扰乱的？” 　　“这话倒说的不错！” 　　袁明不置可否，再度恢复往常平静的表情。 　　名家之子心中暗叹，对方心中，恐怕已经定下两个毙杀的目标了。 　　首先是狂人，当着众人面前辱骂袁明，这对任何一位上位者而言，都是无法忍受的事情，将来袁明若是得势，必先斩杀狂人。 　　狂人的形象深入人心，没有收买的可能，唯一的应对方法就是斩杀以儆天下。 　　第二人，则是袁明的授业恩师方斗。 　　说起来，也真是造化弄人，泰山之事，若是风平浪静过去也就算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机缘巧合，促成了袁明的杀心。 　　乌门施展瘟部神通，直面呵斥袁明欺师背门，是有才无德的小人。 　　狂人呢，也是辱骂袁明污臭。 　　更有方斗赏赐的符水克制瘟部神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袁明自作孽被驱逐出门，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各种因素加起来，只怕已经让袁明坚定心思，将来必杀袁明。 　　袁明若还活着，就是他人生的污点，只有死了，经过时间淡忘，袁明的形象才会永远光辉正面。 　　名家之子，怎么会不理解这其中的道道，甚至连袁明后续怎么做都了然于心。 　　袁明将来登基天帝，必定会大举封赏，方斗少不了一个帝师的尊号，以及各种丰隆的赏赐，做给天下人看，他袁明是念旧之人。 　　但是，过不了几年，方斗帝师特定会遭劫而亡。 　　“可惜了！” 　　名家之子实在惋惜，方斗和袁明这对师徒，为何一日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各位请看，如今我等有北斗神将来投，不惧道家转世仙人。” 　　袁明指向不远处战场，双方恶斗连连，一个天罡会同几个地煞，围攻某位转世仙人。 　　那位转世仙人也挺有能耐，于虚空中不断摘下花朵，揉碎成无数花瓣，每片花瓣都众如锤击，不断击退几位星辰神将的攻击。 　　但是，地煞神将之间有感应，斗法时气息相连，越发水涨船高。 　　数人合力，将这位转世仙人逐步逼入死角，纵然闪转腾挪也杀不穿包围圈。 　　“落！” 　　猛然间，天罡神将抓住机会，提起手中的钢凿，直插入这位转世仙人的后脑勺。 　　一声惊叫过后，这位转世仙人当场陨落，尸身飞起一抹光，直冲九霄云外飞去。 　　“宁公！” 　　莫独玉见状，一声呼喊略显悲伤，但他这边也不乐观。 　　天魁星带着七八位天罡地煞，围攻莫独玉这位带头人，彼此间配合无间。 　　百家学派也看出来了，天罡地煞或许单体实力不足，但若是联合起来，往往能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水准，加上具备人数优势，很容易就将道家的转世仙人分割开来。 　　“好家伙！” 　　“一百零八北斗星辰神将，果然是征战沙场的无双猛将！” 　　名家之子见状叹息，相比之下，莫独玉等转世仙人，纵然实力更高，交战时发挥不出来，只能一步步落入下风。 　　这世道，真是变幻莫测。 　　先前他们百家还面临灭顶之灾，强敌就是莫独玉等一众转世仙人，但转眼间，天罡地煞出动，将这帮强敌杀得溃不成军，接连有伤亡出现。 　　袁明和名家之子估计，不用多久，道家一行就会面临灭亡，就算莫独玉仗着实力最强能逃脱，今日也是惨败的结局。 　　“时也命也！” 　　袁明口中喃喃自语，然后眼神中燃起希望，如此强大的实力掌握在手，天下三分的格局已经初步形成了。 　　天罡地煞来投，补足了他实力的短板，以后纵然是佛道、道家也不足为惧。 　　他心中心思流转，已经开始构思接下来的发展蓝图。 　　袁明要让天下人看看，自己离开了勾曲山，不仅不会落魄，反而如同潜龙入渊一发不可收拾。 　　正想着，耳边陡然传来声音，“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 　　“合起来一百零八，眼前为何只来了六十余人？” 　　名家之子开口，让袁明眉头皱起，是啊，为什么呢？ 　　先前百家学派投靠，几乎是倾尽全力投靠，除去几家的确是隐世独居的，但凡在外行走的，都已经归属于袁明麾下。 　　但是眼下，一百零八北斗星辰神将，却只来了过半人数，这让袁明心中有疑惑。 　　莫非，北斗星君还有其他算计？ 　　剩下的三四十人，也是一股不小的筹码，莫非北斗星君要待价而沽。 　　原本喜庆的事情，竟被这个细节，蒙上一层阴影。 　　恰在此时，战场上也发生了全兴变故。 　　突然间，龙吟虎啸，各种野兽飞禽的虚影在星光中畅游，无数嘶吼鸣叫声接连响起。 　　“亢金龙来了！” 　　“女土蝠来了！” 　　…… 　　二十八星宿也来凑热闹了！ 　　这些星宿神兽，出现后便加入战场，目标俨然是星辰神将们。 　　“是他们！” 　　百家学派们，已经在大江边上，见识过星宿神兽出场。 　　混迹天河水妖的几位神兽，后来被救后，从此并未出现。 　　如今看来，却是全体投靠了道家，甘心听从驱使。 　　“你们这帮孽畜，也甘心为奴为婢？” 　　天魁星等人，见到星宿神兽入场，反而战意更浓，纷纷举起兵器，朝着天上杀去。 　　他们骁勇善战，而且擅长分析战局走势，星宿神兽是援兵不假，却未必能和转世仙人齐心合一。 　　仙人和神兽的关系，可不是太美妙，天上就矛盾重重，到了地上，也不会有什么改善。 　　果不其然，星宿神兽们来了，却不落地，只是飞得高高攻击，没有和莫独玉等人联手的意思。 　　而莫独玉一众转世仙人，也没有开口求助，只是闷声出招。 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暂且罢手 　　“精彩，果真精彩！” 　　佛道阵营，仍藏在净土中，担当合格的关中。 　　眼前战局翻转不断，先是北斗神将入局，帮助百家学派反败为胜，然后道家有来了援兵，乃是二十八星宿的神兽们。 　　而道家这边，虽然整体实力占优，奈何转世仙人和星宿神兽泾渭分明，各打各的。 　　反而是天罡地煞这边，悍勇无双，彼此间配合无间，面对占据优势的道家阵营，竟能形成局部地区以多打少的优势局面。 　　“啊！” 　　又是一身惨叫，再次有转世仙人被灭杀，死后化作白光重返九霄云外。 　　但是，神将这边也不是零伤亡，这帮转世仙人或多或少都掌握一两手压箱底的绝活，若是临死前反击，总还能拉一两个陪葬。 　　所以，他临死前，从袖口扔出一枚鲜红的虎头标，正中面前一位地煞神将的胸口。 　　“地暴星！” 　　周围同伴齐声大叫，却见地暴星被虎头标穿心而过，神仙难救。 　　“诸位兄弟，我先走一步！” 　　地暴星双目闭合，从头顶天灵飞起星光，化作煌煌巨柱，没入苍穹之中。 　　他是此战阵亡的第四位地煞神将。 　　但是，对方也没有讨得了好，足足阵亡了三位转世仙人，大半人数受伤。 　　此情此景太过惨烈，百家学派都瞠目结舌，若非他们杀出来，自身的伤亡必将是这个数字的十倍乃至百倍。 　　“名子，这些仙人神将死后，会不会重返仙界复生？” 　　袁明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概因这些人死后，总有光芒飞到天上，让他不禁猜测，人间之死，或许等同于仙界重生。 　　“非也！” 　　身旁一个声音传来，吓了袁明和名家之子一跳。 　　“在下天机星！” 　　来人是中年文士，三缕长须，宽袍长袖，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见过天机神将！” 　　袁明和名家之子反应过来，急忙朝他行礼。 　　天机星三字，光是从名字听来，就知道对方是智将一流。 　　“天机星见过帝储！” 　　天机星朝着袁明行礼，然后开口说道，“刚才帝储心有疑惑，带我为你解释一二！” 　　“无论转世仙人，还是我等星辰神将，下凡为人，就已放弃神职仙位，不成功则死。” 　　“死，是形神俱灭，化为乌有。” 　　“刚才地暴星的兄弟，连同那位转世仙人，死后一点灵光不灭，飞回仙界勾销，再无复生的可能。” 　　说到这里，天机星郑重说道，“我等前来，相助帝储成就大业，百死不悔。” 　　袁明闻言，握住天机星双手，“君不负我，我必不负君。” 　　这一刻，在名家之子的见证下，袁明和北斗神将们，已经打成了合作意愿。 　　一百零八星辰神将，天魁星是无双统帅、天机星智谋过人，二人一武一文，属于核心人物。 　　天魁星带人在前冲杀，天机星则是趁机找到袁明，敲定合作的事宜。 　　眼下终于成功了。 　　然后，袁明找到机会，询问对方，“我看你们人数不齐，莫非有什么变故？” 　　天机星似乎早已料到，笑着解释道，“帝储听我细细讲来！” 　　原来仙人转世、星辰下凡，并非世人所想那么简单，精准投递还有损耗率呢，更何况是穿越天人间隔？ 　　别看莫独玉等人数众多，在他们背后，也有不少仙人转世途中，遭遇各种意外形神俱灭，或者干脆发生重大变故，成了残疾白痴。 　　一百零八星辰神将也是类似情况，眼下能出战的六十多人，已经是能聚集起来的所有人数。 　　“实不相瞒！” 　　“有些兄弟出发时刻有些晚，眼下怕是还在娘肚子里面还没出生！” 　　天机星有些尴尬，一群人出发，有早有晚很正常，但晚到耽误了正事，也是无可奈何了。 　　袁明听了大笑，“正常正常！” 　　“帝储，今日之局到这，也算是差不多了！” 　　天机星突然开口说道，“道家毕竟人多势众，若是继续斗下去，对我不利！” 　　袁明也很赞同，先是转世仙人，然后是星宿神兽，在斗下去，说不定连什么星君都要出场。 　　从刚才起，他的目标就很简单，以战促和。 　　眼下百家学派的力量有待提升，绝不是和道家决战的好机会，尽可能争取时间壮大才是正理。 　　北斗神将的出现，为他争取到最好的机会。 　　是啊，眼下该收场了。 　　不远处的战场中，天魁星也收到消息，奋力一击，将亢金龙打飞，独角上伤痕累累，足见刚才斗法之惨烈。 　　“尔等还要再战，我们奉陪。” 　　“但是，还是问问你们背后的人，还要不要斗下去！” 　　莫独玉横眉冷笑，“事到如今，岂是你们想停就能停的？” 　　环视四周，转世仙人们伤亡惨重，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所以，转世仙人一方，绝不答应停战。 　　“慢着！” 　　亢金龙突然发话了，“莫独玉，该回去了！” 　　“你……” 　　“别看我，这是他们的意思，我负责过来接应，顺便传给你这句话！” 　　莫独玉怒火中烧，“我们死了这么多人，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哦！” 　　亢金龙似乎早有预料，淡淡说道，“也好，我们此来，本就是为了接应你们，你若是执意要留下，我等也不奉陪，告辞了！” 　　言下之意，就要抛下莫独玉等人离开。 　　转世仙人们慌了，若无星宿神兽们分担火力，他们剩下这些人，死的死、伤的伤，必然斗不过对面的北斗神将。 　　“你们……” 　　莫独玉剧烈喘息几下，终于做出了决定，“我走！” 　　他内心遭受的屈辱，倾尽天河之水也洗不净，发誓要戏耍今日的屈辱。 　　“好走不送！” 　　天魁星带着一众神将们罢手，目送转世仙人们脱离战场，逐一离开视线当中。 　　道家这边退出战场，佛道阵营也产生了去意。 　　“北斗星君翻云覆雨，厉害！” 　　韦驮天叹息道，“袁明大势已成，动不得了！” 　　“走吧！” 　　帝心还有些不甘心，“尊者，难道你还斗不过北斗星君？” 　　“你不明白！” 　　韦驮天说道，“一个不露面的北斗星君，我的确斗不过！” 　　说完他一挥手，净土开始震动，穿梭到千里之外。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 威逼朝廷 　　“好，我回去！” 　　莫独玉一招手，众多转世仙人默不作声，都跟着他转身离开。 　　但是，他也对亢金龙说道，“谁下了这个决定，我回去后要好好和他分说一二！” 　　言下之意，让他们撤退的人，这次难逃莫独玉的怒火。 　　“路上再说！” 　　亢金龙瞥了眼下面纷乱人群，微不可见摇摇头。 　　…… 　　道家一行人离去后，现场开始明了，只剩下百家学派和朝廷。 　　眼下的百家学派，有了北斗神将们相助，实力暴涨，能击退道家、惊退佛道，仅凭朝廷一方的人马，在他们面前还不够看。 　　“名子，是不是？” 　　袁明望着对面的三大剑仙和名教之子等人，目光露出凶光，不如趁此机会，斩断朝廷一只胳膊。 　　“切勿冲动！” 　　名家之子连忙劝说，“名教底蕴，不在佛、道之下，眼下不宜多生事端！” 　　但是，此番冲突，起源于朝廷来袭，百家学派这边，也不能善罢甘休。 　　袁明和名家之子私语几声，初步决定了想法。 　　“帝储，有什么效劳的，您尽管下命令！” 　　天魁星带着一众神将凯旋，身上带着煞气，率先向袁明请战。 　　“区区几人，无需大张旗鼓！” 　　袁明一指对面阵营，蜀中三位剑仙，以及名教之子、牧野公二人，惊得当场反应过来。 　　不好，强敌尽去，百家学派腾出手来，要开始收拾他们了。 　　单单是百家学派，他们却也不怕，但眼下有了六十多神将加入，连道家都打跑了，他们这点人全折在里面都不够。 　　唯一保持冷静的就是乌门，他神色如常，双手缩在袖中，不见有动手的征兆。 　　“乌门，同舟共济！” 　　牧野公低声提醒乌门，他们眼下坐一条船，怎么着也不能让船沉了。 　　乌门神情淡漠，轻轻捏了捏手指，有些蠢蠢欲动。 　　百家学派阵营，有位百子仍旧不放心，询问袁明，“帝储，若对面乌门仍使用瘟部神通如何是好？” 　　“是不是要提前放发符水？” 　　他也是未雨绸缪，但这句话听到一众神将耳中，顿时引发剧烈反应。 　　什么？瘟部神通。 　　天魁星、天机星等带头的，闻言面面相觑，然后追问，“瘟部神通？” 　　他们身边的天罡地煞神将们，原本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凶悍之辈，但听到这四个字，表情都变了，说话声当场一扫而空。 　　名家之子自急忙解释，“是对面有巫家传人乌门，他……” 　　他言简意赅，将乌门和瘟部神通的关系解释一通，重点强调，是凡人得了神通传承，并非仙人施展，为的就是打消对方忌惮的念头。 　　毕竟，一众百家成员们也看出来，这帮神将们对瘟部神通，也是颇为忌惮的。 　　但是，名家之子的打算落空了。 　　“绝无可能！” 　　天机星摇摇头，“天上地下，绝无能克制瘟部神通的丹药。” 　　“上次瘟部神通受挫，还是前任天帝承天景命，大气运加持之下，帝师机缘巧合炼制出灵丹，解救了征讨瘟部众神的仙界大军！” 　　“但解救灾厄的灵丹，本就是应运而生，无法留下丹方，从那以后成为绝响！” 　　“所以，除非是帝储归位，成为新任天帝，挟天地间莫大气运，方才能诞生出克制瘟部神通的灵丹！” 　　“目前这个情况，没什么能彻底根治瘟部神通！” 　　名家之子听了皱眉，这也太蔑视我人间了，刚才他们分明就见到过。 　　“实不相瞒，帝储曾经的恩师，赏赐了一葫芦符水，可以治愈瘟部神通造成的伤害，我们都有目共睹！” 　　“那一定是你们看错了！” 　　天魁星摇摇头，斩钉截铁，“抱歉，若对方没有瘟部传人，我们可以帮忙，但眼下却不行！” 　　言下之意，他们绝无可能与乌门为敌。 　　一众人听了，再度对瘟部神通的威慑力，有了全新认识。 　　百家学派的成员们，看向乌门的目光，再度戴上了几分忌惮。 　　名家之子见状，叹了口气，有乌门在，剿灭朝廷来人的计划只能打消。 　　他劝说袁明见好就收，今日能击退道家、佛道，已经是足以扬名立万的丰功伟绩。 　　“不行！” 　　袁明冷冷说道，“就算忌惮乌门，我们这边也不能率先露怯，绝不能让朝廷看穿！” 　　名家之子恍然大悟，对方若看穿他们心思，必定仗着乌门的威慑得寸进尺。 　　“帝储放心，我去谈！” 　　名家之子和其他百家学派成员，不知不觉从，也效仿天机星的口吻，改称袁明为帝储，如此一来，上下级的关系更加确定，从言行举止中得到贯彻。 　　“来了！” 　　名家之子走到近前，朝廷一方没有进攻，反而露出戒备的姿态。 　　毕竟，眼下百家学派强势，随时可能发动覆灭的攻势，朝廷处于弱势，对一草一木的变化都紧张万分。 　　“你们听好了，朝廷今日无故来犯，兴不义之战，罪大恶极！” 　　“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交代后世，时间一到，就是你们命丧当场之时。” 　　说罢，名家之子也不理会剑仙、儒公、儒子等人，转身离去。 　　这般强大的自信，让朝廷一方更不感动了。 　　“不妙！” 　　迫于强大压力，蜀中三位剑仙，开始和儒子、牧野公商谈起来。 　　“必须向朝廷求援！” 　　白帝剑仙斩钉截铁说道，“眼下我们山穷水尽，绝无生还的可能。” 　　见识到星辰神将的厉害，那不属于人间的战法，即便是蜀中剑仙也极为胆寒，对方可是人数越多，力量越恐怖的存在。 　　况且，从刚才杀到现在，蜀中剑仙作为外援，表现已经够得上模范了。 　　朝廷迟迟不发援兵，难道是要坐视他们战死当场？ 　　“听我解释！” 　　牧野公刚张开口，就被身旁的儒子抢过话头，“实不相瞒，朝廷已无半个可用之人了！” 　　“我名教，也是人力枯竭！” 　　什么？ 　　三位蜀中剑仙怒了，这不是要让他们为朝廷殉葬么？ 　　开玩笑，牧野公和儒子均为名教高层，为之殉葬也算正常，他们蜀中剑仙，却没这个闲情雅致。 　　想到这里，三位剑仙就要当场暴走。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 三个条件 　　“都是误会，且听我……” 　　名教之子，正在应付剑仙的追问，突然神情一变。 　　只见他脸上神情，惊讶中带着抗拒，但过了片刻，却又变得前所未有颓废。 　　“可以！” 　　最终，名教之子点了点头，从沉思中回过神。 　　“名子，如果我们朝廷想要释放善意，让你们放弃追究此事，该做到什么地步为好？” 　　名教之子一开口，牧野公惊得目瞪口呆，连带着三位蜀中剑仙也都难以置信。 　　这根本不是针锋相对的态度，而是干脆就跪下了。 　　名家之子坚决说道，“什么赔偿也无用了，你们朝廷必须付出代价！” 　　名教之子也不生气，直接说道，“朝廷这次失策，代价肯定要付出，但我们不妨商议一下，如何补偿列位？” 　　这番话，让众多百家成员们心动了。 　　“这要看我们帝储是否答应？” 　　名家之子见目的达到，转身走到袁明身边，看着儒子一方，低声私语起来。 　　过了片刻，袁明点点头，朗声说道，“这次我百家伤亡千百，更折了纵横家之子等精华人物，朝廷准备拿什么偿还？” 　　“烧埋银子、墓地石碑、死后抚恤，一应所有，无需担忧！” 　　百家学派的成员们简直要气笑了，还在装糊涂，我们缺你这点烧埋银子？ 　　算了，还是不老实，接着揍！ 　　“只怕不够！” 　　名家之子淡淡说道，“不若我们提几个条件？” 　　“请讲！” 　　“第一，惩罚罪魁祸首！” 　　听到这句话，名教之子态度坚决，“绝无可能！” 　　开玩笑，这次计划，是少年皇帝和荆棘公，还有他共同商议而成，他们三个就是‘罪魁祸首’。 　　没听过谈判的时候，允许将自己列为战犯的！ 　　所以，名教之子当场给否决了。 　　“第二，你刚才提到的补偿必须有，但具体数量还要往上提一提。” 　　“烧埋银子等众多用度，折算下来，一人十座名山！” 　　听到这句话，不少学派成员都觉得狮子大开口。 　　名家之子提及的名山，不仅是光秃秃的一座山，还有围绕山川的河流，以及山脚平地的田亩，包括山中埋藏的矿脉、山中茂盛的森林等等。 　　可以说，一座名山的产出，足以养活周围好几个县城。 　　能成为名山的，都是物产丰饶、风景秀美的，那些荒芜的孤山自然不算是名山。 　　一个人十座山，这也太吓人了。 　　更深一步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山川河流更是国土，让朝廷赔偿，岂不是要变相的各地求和？ 　　“也不可能！” 　　“嗯，还有第三点！” 　　名家之子听儒子拒绝，也不介意，接着往下说着。 　　但是，儒子率先打断他，“不用再说了，你们的条件，我先替朝廷表个态，一个也不答应！” 　　他随即冷笑着问道，“你真以为，我们这几条命，值这么多？” 　　蜀中三位剑仙面色铁青，怎么不值，光是他们蜀中的产业，何止名山百座？ 　　朝廷家大业大，到处捉襟见肘，所以显得紧巴巴的，但蜀中一地却是富得流油。 　　皇宫之内，早已有流传，皇妃蜀中贵女之富裕，远远超过了少年皇室，打赏下人都用黄金宝石，从生下来就没见过铜钱为何物？ 　　儒子淡定说道，“别捉弄人了，要杀要剐，尽管动手！” 　　“好志气！” 　　名家之子赞叹完，接着说道，“第三个条件！” 　　“履行先前约定，秋收大祭仍旧由帝储举办！” 　　这就更不可能了。 　　儒子知道，袁明夺下秋收大祭的资格，让朝廷苦心营造的局破灭，让少年皇帝视为奇耻大辱。 　　况且，让袁明以天帝候选的身份举办秋收大祭，只怕朝廷推广神稻的功德，过半都要被他截流了。 　　到那时候，朝廷没了面子，也没了实惠，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第三条尤其要命，儒子想也不想。 　　“你们三个条件，都没有诚意，别指望朝廷答应！” 　　儒子拍拍胸口，“我身为名教之子，这次全权代表朝廷，现在就做主给你们答复！” 　　“战便来、别废话！” 　　袁明和名家之子相对一笑，果然豪气，他们对着天魁星正要张口。 　　下一刻，远处天际传来一声长啸，声音雄浑有力，足以绕梁三日不绝。 　　“六艺之乐！” 　　名教的援兵终于姗姗来迟了。 　　“嗯？” 　　片刻过后，援兵来了，让众人大吃一惊。 　　援兵只有一个，而且是名教主事之人，荆棘公。 　　荆棘公的衣着很显然，腰间缠绕一圈荆棘，衣着朴素，看上去就是个普通老人。 　　但是，有眼力的人，能从普通的外表下，看出荆棘公的不寻常之处。 　　“荆棘公，你怎么来了？” 　　儒子惊怒交加，原先在朝廷商议时，他们这一路的人手确定了，就这么多，再多一个也派不出来。 　　如今荆棘公来了，儒子下意识认为，朝廷其他方面的布置发生变故了。 　　“抱歉，来迟了！” 　　荆棘公朝袁明、名家之子点点头，“后生可畏！” 　　然后他说道，“我代表朝廷，给予你们答复，请挺好我们的诚意。” 　　“第一条惩罚罪魁祸首，我荆棘公便是，你们若有需求，老夫可以当场自尽。” 　　第一句话，就镇住了四方，百家学派众人，目光震惊看着他。 　　荆棘公真是厉害，一下子将他们逼入死角，若百家学派真让他自尽，今后名教必将与他们不死不休。 　　但若是放弃追究，先前的三个条件就成了笑话。 　　袁明和名家之子对视两眼，然后温和笑道，“荆棘公代人受过，实在是大忠之举，我也佩服之极，就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件事情先不追究了！” 　　听完袁明的话，荆棘公点点头，“然后是第二个条件！” 　　“一人十座山太多，朝廷不能抢占山林泽国，只能尽量调拨国库，一人一座山如何？” 　　不等名家之子讨价还价，他接着说道，“不光如此，朝廷当册封嘉奖阵亡者！” 　　“无论是百家成员，还是朝廷身亡的儒公，当一视同仁，送入宗庙祭拜，备受哀荣！” 　　袁明和名家之子一听，好家伙，绵里藏针、厉害呀！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和 　　名家之子先前三个条件，可谓是咄咄逼人，让名教之子宁死也不承认。 　　但是，荆棘公这一来，以老道的功力化解于无形，更是埋了不少陷阱，反过来推入袁明手中。 　　他说让国家祭祀阵亡者，看似极为优厚，实则是看准了百家学派绝不能答应。 　　开玩笑，交战双方的阵亡之人，竟然要放置宗庙中共同接受供奉，这什么意思？ 　　须知百家学派的立场，是帮助袁明争天帝之位，与朝廷和皇帝处于敌对阵营，真要答应了对方的提议，外界怎么看？你们百家学派被招安了？ 　　立场问题，绝不能有半点马虎。 　　“多谢朝廷美意！” 　　袁明也不动怒，笑着说道，“念在朝廷艰辛，一人一座名山的香火供奉也足够了，但送入宗庙供奉大可不必！” 　　他身后的众人开始骚动，有人就说了，“咱家百子，就是死在朝廷手中，九泉之下，绝不能接受朝廷的供奉！” 　　人心如此啊！ 　　袁明朝荆棘公解释道，“荆棘公，带我日后大业成就，自会建造宗庙，供奉有功之臣，这一点不劳朝廷费心了。” 　　听到这句话，各家都会心笑了，是啊，咱们有自己的宗庙。 　　袁明言下之意，将来自己必定成就天帝之位，宗庙供奉小事一桩，不用你们卖人情。 　　这句话，无形中透出强大的自信。 　　荆棘公点点头，接着说道，“至于第三点！”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从袖口取出一封圣旨，“袁明听旨！” 　　明黄色的圣旨展开，荆棘公宣读起来，内容是皇帝令袁明代为主持秋收大祭。 　　这封圣旨的内容，等同于回答第三个条件。 　　百家学派的成员们，没想到朝廷在最难的条件上，如此轻易让步了。 　　“等等！” 　　名家之子盯着圣旨，直觉发现不对，然后他脑海灵光一闪。 　　总算发现什么地方不对了。 　　“……钦此！” 　　这时候，荆棘公已经读完圣旨，将其卷起来，递向袁明手中。 　　“袁明，请接旨！” 　　“慢着！” 　　几乎是同时，名家之子大声何止，“袁明，不能接。” 　　荆棘公不满皱眉，“如此悖逆，岂是臣子所为？” 　　袁明猛地缩回手掌，朝名家之子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荆棘公又在催促，“袁明，你之所想，这封圣旨准了，为何不接过去？” 　　“荆棘公见谅！” 　　袁明解释道，“这封圣旨一接，我就要矮了半截，日后与他争锋都处处不爽快。” 　　“思来想去，还不如不接。” 　　“荆棘公，圣旨的意思我知道了，但我袁明身为天帝候选，绝不能以臣子身份接旨！” 　　“抱歉。” 　　荆棘公望着袁明，内心哀叹，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这封圣旨，是名教埋藏的手段，一旦袁明接旨，就等同于承认和皇帝的君臣关系。 　　如此一来，将来争夺天帝之位，有了这丝差别，袁明处处受制，不足为虑。 　　只可惜，先是被名家之子看破，后来又有袁明坚决推辞，这道计策泡汤了。 　　“大胆！” 　　牧野公从侧旁发声，他还要做最后的努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袁明，你降生国朝，头上怎能没有君父？” 　　“陛下有旨，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这是要硬塞的节奏。 　　袁明突然笑了，“人间皇帝，终究是天子，我将来登基归位，尊贵为天帝，万物神灵都是我的子民，区区一位人间皇帝，岂敢做我的君父？” 　　言下之意，少年皇帝只是人间皇帝，他却是未来的天帝。 　　“好，你如此狂妄，取死之道！” 　　话音刚落，从人群中升起一物，朝着牧野公照了几下。 　　“牧野公让开！” 　　旁边的名教之子率先动手，急忙将牧野公推到旁边，却不可避免被照到几缕光。 　　“凡夫俗子，诽谤帝储，此乃大不敬！” 　　“尔等名教，素来讲伦常、知尊卑，今日你悖逆天帝候选，请自裁！” 　　话音刚落，牧野公双目圆瞪，当场气绝。 　　名教之子踉跄后退，难以置信，这位长者撑过刚才惊险万分的交战，怎么现在轻易丧命？ 　　“荆棘公！” 　　名教之子悲愤不已，“他们……” 　　荆棘公之子，盯着袁明，“贵属杀人，似有不妥！” 　　袁明看着名家之子，见对方表情茫然，也不知是谁下手。 　　刚才出手之人，铁定藏在百家成员中，但听声音似是而非，根本无法确定身份。 　　况且，对方出手时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 　　情况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连名家之子也不敢确定，究竟是百家成员处于义愤出手，亦或是有人故意挑拨。 　　但是，眼下气氛陡然变得紧张，却是不争的事实。 　　牧野公当场惨死，若在刚才也没什么，但眼下双方停手，问题就严重了。 　　只看荆棘公决断如何，是否会掀起双方更大的恶战？ 　　“老夫明白了！” 　　荆棘公郑重点头，看着袁明，“你们的麻烦也不小啊！” 　　“袁明，三个条件的答复，你刚才也听到了，刚才给出的答案，是否为最终定论？” 　　袁明没想到，对方至今还记得三个条件，点头，“对！” 　　“不想改了？” 　　“不用更改。” 　　荆棘公微微抬起下巴，“可以，就这么说定了。” 　　袁明吃惊不已，看着名家之子，你听出来了吗，说定是什么意思？ 　　名家之子也纳闷儿，荆棘公难道不要带回朝廷，和少年皇帝商定之后，才能给与答复吗？ 　　怎么听他开口，似乎能代替朝廷决断？ 　　“老臣受陛下钦派，有独断之权，你们的条件也在接受范围内，有何不可？” 　　荆棘公对名教之子说道，“儒子，带几位儒公回去。” 　　名家之子正悲愤，被一说才想起，除了牧野公，还有其他几位儒公遗骸也在现场，连忙转身一一收拾起来。 　　“此番，让三位剑仙奔波一场，惭愧，惭愧。” 　　三位蜀中剑仙见他如此客气，纵然没好脸色，也还是逐一回礼。 　　然后是乌门…… 　　“烦请各位，随我回京城，陛下有要事相商！” 　　所谓要事，自然要等回京城再谈，荆棘公不会在这里透露半个字。 　　袁明和名家之子，还想了解些内情，这下有些失望。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仙翁授桃 　　归程路上，莫独玉始终气愤难平，其他转世仙人也都默不作声，气氛极度压抑。 　　星宿神兽这边，也有些不满，若非我们搭手相救，你们早就全军覆灭，现在非但不感激，反而还拿腔作调，真是气煞人也！ 　　过了片刻，亢金龙开口了，“莫独玉，我知道你心里有气。” 　　知道又如何？ 　　莫独玉也明白，这股气不是针对亢金龙一伙，毕竟对方还有援救的恩情。 　　他是怨恨道家高层分不清形势，袁明逐渐成了气候，随着时间流逝日益壮大，眼下是最好的解决机会。 　　结果呢，道家爱惜羽毛，不愿出尽全力，反而要将他们召回。 　　可想而知，错过今日机会，袁明的势力将一飞冲天。 　　我等转世仙人死伤累累，平白成就他的名声。 　　莫独玉正气愤时，突然听到亢金龙说道，“南极仙翁来了。” 　　听到这句话，莫独玉先是惊喜，然后疑惑起来。 　　南极仙翁，也是南斗仙君，由于南斗主司长生，所以民间崇拜者众多，南极仙翁授长生，将其列为福禄寿之一，属于信仰出众的神灵之一。 　　此等重量级的神仙下凡，对道家都有着前所未有的意义。 　　莫独玉总算理解，为何要紧急召他们回去，毕竟这是大事儿，谁也不敢怠慢。 　　但是，他转念又怀疑起来，南斗仙君降临道家，等同于认可他们的阵营，为何北斗星君那边？ 　　他正在思索，陡然发现不对，这不是回道家的方向。 　　“你带我去何方？” 　　莫独玉警惕起来，带着戒备神色盯着亢金龙，紧急转运神通，想要辩别对方是否变化而成。 　　“不用看了，本尊亢金龙，无人敢冒充。” 　　亢金龙说道，“道家要办一件大事，你我共同过去。” 　　究竟是什么大事，需要转世仙人，星宿神兽合力？ 　　莫独玉正猜测时，对方已经给出答案，“杀方斗。” 　　谁？ 　　莫独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方斗这个名字或许普通，但能让道家如此兴师动众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个。 　　其人，便是勾曲山主，也是袁明的授业恩师，名满天下的至强剑仙，方斗。 　　即便莫独玉有身为转世仙人的骄傲，但面对方斗时，再慎重都不为过。 　　不提方斗亲自教导出三个剑仙弟子的丰功伟绩，也不提他本人都对抗蜀中三大剑仙的本领，光是他能调教出袁明这个大祸害，都让莫独玉无比忌惮。 　　更何况，连眼高于顶的乌门，都对方斗推崇有加，由此可见一斑。 　　但是，莫独玉又觉得不可思议，为了对付袁明，道家也才派出他们转世仙人，结果到了方斗这边，更加上了星宿神兽。 　　虽然方斗实力强过袁明，但论重要意义，袁明这个天帝候选，无疑重要许多。 　　“亢金龙，我和你说实话，刚恶战一场，我们伤亡惨重，对付一般毛贼还行，但急切间对方斗下手，还是不太乐观。” 　　莫独行认真分析，很是心平气和。 　　“知道！” 　　亢金龙抖抖袖口，飞出一枚金光灿灿的桃子，大如圆盘，凝聚赤霞，异香扑鼻。 　　“南极仙翁早有仙桃赐下。” 　　莫独玉和身后的转世仙人们，见到仙桃瞬间，齐刷刷倒吸口气。 　　若是没眼力的凡人，或许以为这是天上蟠桃，以他们的见识，这能有这样的认知。 　　但他们身为转世仙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能接触到蟠桃的，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大佬，纵然以南极仙翁的身份，也不可能随便拿出来赏人。 　　所以，这枚仙桃绝不是蟠桃。 　　南极仙翁也有灵脉，家中种有仙桃，效果比不上蟠桃，却也是底层仙人难以企及的珍宝。 　　“服食之后，你们的伤势会痊愈。” 　　亢金龙的意思，这枚仙桃给一众转世仙人分享。 　　莫独玉点点头，和同伴们沟通过后，开始对着仙桃张口。 　　金灿灿的仙桃表面，笼罩的赤霞烟霞，转眼间分化成一缕缕气束，汇入莫独玉等人口中。 　　此乃“气食法”，是仙人服食鲜果灵丹的法门。 　　以此法服食，得其精髓、弃去糟粕，而且云淡风轻，颇有仙人风范。 　　仙桃开始凹陷，表皮干瘪萎缩，又过了片刻，最终萎缩成一颗种子。 　　亢金龙手掌翻转，将种子收起，显然得了吩咐，种子要上交南极仙翁，绝不允许灵脉外流。 　　莫独玉等人意犹未尽，睁开双眼，目露精光，再看各自身上的伤势，竟然都痊愈了。 　　“可以了。” 　　莫独玉对亢金龙点点头，示意转世仙人已经恢复了。 　　“如此便好！” 　　经过这段插曲，星宿神兽和转世仙人们，再度踏上了前往勾曲山的去路。 　　路上，莫独玉思来想去，他们这些人马绰绰有余，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所以，他下意识询问亢金龙，“还有其他安排么？” 　　没想到，还真有。 　　“水火星君化身而去。” 　　听到这句话，莫独玉知道，方斗死定了。 　　五德星君，本就是大人物，而且和他们转世不同，是以真身下凡。 　　虽然受限人间规则，实力无法发挥，还要道家付出巨大代价安置，但五德星君的存在，就是镇海神针的存在。 　　水火无情，这两位星君的化身，杀伤力之凶猛强悍，莫独玉心知肚明。 　　“好啊！” 　　莫独玉彻底放心了，这次过去杀人，他们也不是主力。 　　转念一想，方斗能让道家如此忌惮，也算是虽死犹荣。 　　“糟糕！” 　　丹融和尘冲虚二人，还跟在他们身后，听到这就回话，下意识察觉不妙。 　　原来，两位道子跟着转世仙人外出，这次撤退，自然也要一同返回道家。 　　却没想到，亢金龙带路，转而出发勾曲山，任务一下子变了。 　　加上莫独玉和亢金龙的对话，也没有避讳二人，让丹融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本体大难临头。 　　道家派出这般豪华阵营，比针对袁明的更要豪华，真不知道处于什么目的。 　　“不行，一定要通知本体。” 　　丹融还想冒着危险，提前提醒方斗，却惊恐发现，内心深处的心灵通道竟然断了。 　　这个发现，让丹融无比惊惧，这意味着道家已经开始了。 　　隔绝内外、布置杀局，这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的先手。 　　可想而知，眼下的勾曲山，已经是杀机重重。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诸圣回归 　　名教之子跟着荆棘公，从战场折返，一路返回京城。 　　到了京城后，只剩下他们二人，蜀中三位剑仙中途离去，二乌门也是借口有事离开。 　　眼见于此，名教之子心想，这两家绝非可靠的盟友，日后的事情还要靠名教自身。 　　“孺子，我们去群贤圣庙。” 　　寻人交付了几位儒公的遗体，荆棘公对名教之子开口说道。 　　名教之子听了，吃惊抬头，商谈朝堂大事，白天在朝会上，晚上则入宫，怎么可能去群贤圣庙。 　　群贤圣庙，顾名思义，乃是朝廷供奉诸多先贤的所在，唯有仁君名臣死后方能入内。 　　经过历史变迁，圣庙中的大部分牌位，都已经被名教众多圣贤占据。 　　可以说，群贤圣庙就是名教的精神圣地。 　　但是，往常圣贤的生辰节日，才会召集名教成员前往，一般情况下，少有人踏入其中。 　　“荆棘公，莫非今日有事？” 　　名教之子忍不住发问。 　　“莫问，到了就知道。” 　　名教之子更加确定，朝中肯定发生了大事，不然也不会选择在群贤圣庙聚首。 　　关键时刻，朝堂大事，还要依靠他们名教。 　　…… 　　群贤圣庙，在夜色下灯火通明，周围静悄悄没有半个人影。 　　名教之子发现和预想不同，并非是召集名教众多成员，来的只有他们二人。 　　“咳咳！” 　　荆棘公打破名教之子沉思，“进去吧！” 　　果然，群贤圣庙内有人，但只有一人，是少年皇帝。 　　名教之子心中有底，看来这次是他们三人相谈，属于顶层的机要密务。 　　一想到这次外出，风云变幻，道家和佛道接连有仙人、佛陀出没，代天选帝的难度直线上升，名教之子就觉得，的确要好好谈谈了。 　　“陛下，事情谈妥了。” 　　荆棘公踏足其中，先是朝着众多圣贤牌位行礼，然后对少年皇帝开口。 　　“嗯，便宜他了。” 　　少年皇帝面沉似水，显然很不乐意，名教之子从他表情，猜出当初做此决定时的挣扎和煎熬。 　　“孺子也归来了，他当时在场，许多事情都亲眼所见，陛下若有疑问，可以问他。” 　　少年皇帝转向名教之子，“辛苦你了。” 　　名教之子内心一暖，拱手行礼，“多谢陛下关爱，此番牧野公等前辈为国捐躯，堪称壮裂。” 　　“朕知道了，他们的后事已经派专人操办，国礼厚葬。” 　　旁边荆棘公提醒道，“陛下，还请不要逾礼。” 　　少年皇帝点头，“明白。” 　　然后他问名教之子，“知道请你过来，商谈些什么吗？” 　　名教之子摇头，确实不知道，他还是进入京城，才知道议事地点在群贤圣庙。 　　“荆棘公没对他说？”少年皇帝问荆棘公。 　　“外界人多眼杂，唯有群贤圣庙，才是商谈机密要事所在。” 　　荆棘公恭敬回答。 　　“不愧是荆棘公，老成谋国。” 　　名教之子听在耳中，心中越发惊讶，到底是什么机密的事情。 　　群贤圣庙，是众多圣贤安息之地，天然带有守护，纵然以道教、佛家的手段，都不能探听这片区域，所以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少年皇帝和荆棘公，带他来此地商谈，显然事情重大，只限他们三人知晓。 　　就在名教之子被吊足了胃口，等待对方说出惊天秘密时，少年皇帝和荆棘公齐齐转身，朝着众多圣贤牌位。 　　“先参拜众多圣贤，感谢他们庇佑国土朝堂。” 　　名教之子抬头，见到如山如林的牌位，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号，有“杞子”、“愚公”、“求剑叟”等，都是历代名教的圣贤。 　　每个读书人，进入名教起，都要学习这些圣贤的事迹，诵读他们留下的名言，贯彻他们留下的精神意志。 　　这些圣贤已经通过“立德、立功、立言”，达成了三不朽的境界，永世长存。 　　旁人都以为，圣贤们早已去世，但名教之子却知道，他们仍存在于天地之间，默默守候江山社稷。 　　“参见圣贤。” 　　名教之子内心发言，跟着荆棘公做出全套的参拜礼节，换掉残香、插上新香，牌位前烟雾缭绕，逐渐遮住山林耸立德牌位。 　　名教之子，本以为这是寻常的一次参拜，等到走完整个流程，就该谈正事了。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看似平常的参拜，引发前所未见的反应。 　　缭绕的烟雾中，突然传出乐声，似乎是管弦丝竹齐奏，从刚开始如同幻听，到最后清晰起来。 　　片刻后，整座群贤圣庙，都笼罩在宏大的乐声中，充满神圣庄严之感。 　　一座座牌位震动起来，接二连三响起窃窃丝语的声音，最终汇聚成洪流，降临在众人面前。 　　“诸圣回归。” 　　名教之子，连忙抬头，满眼震惊，原来这就是天大机密。 　　可以肯定，纵然圣庙内部，如此大的动静，但在守护下，半点也不会泄露，纵然道家和佛道拼命占卜测算，也不会捕捉到半点蛛丝马迹。 　　诸圣回归，便是眼前这些牌位记载的圣贤们，即将一一返回，正如道家的转世仙人、佛道的佛陀化身。 　　名教之子想到这里，内心火热，名教终于有了底气。 　　片刻之后，宏大庄严的声音，仍旧没有衰竭，悬浮在群贤圣庙的屋顶上，不断发出回声。 　　吾今日方知何为余音绕梁！ 　　名家之子心头叹息，突然见到面前光芒闪烁，刻有“愚公”的牌位升到半空。 　　“拜见愚公。” 　　少年皇帝、荆棘公和名教之子，眼见有圣贤降临，急忙换做更庄重的拜姿。 　　“尔等……无需、无需心急，按部就班。” 　　“静待……静待……天……天时。” 　　“名教大兴……大兴。” 　　香火升起的烟雾很不稳定，导致从愚公牌位传出的声音同样断断续续，但是三人都听明白了，这是圣贤对他们的勉励和认可。 　　少年皇帝眼见声音即将消失，怎么甘心放过机会，急忙高声问道，“请愚公示下，道家、佛道那边改如何防备？” 　　“佛……道布局……西域、海外。” 　　“道家……杀……杀、杀……” 　　最后关于道家动向，愚公的声音持续了半晌，最终才吐出最后半句。 　　这后半句，让在场三人神色大变。 　　“……杀方斗。”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风动勾曲山 　　勾曲山，一派风和日丽的景色。 　　金线蛟照例巡山，对他来说，这个时候是最快活的。 　　身为山主的灵兽，金线蛟地位却不低，担任巡山一职，负责驱赶各种闯入勾曲山的人等。 　　在天河水妖全军覆没的现在，能有这般惬意的生活，实属难能可贵。 　　山主老爷正在闭关修行，二少主外出海外，大少主有事外出，能负担起守卫勾曲山职责的，唯有他金线蛟了。 　　“巡山！” 　　金线蛟用自身种族的语言吼着，瞬间升上云端，围绕着勾曲山各处巡视，双目射出精光，检查山中各个角落。 　　“又是平常的一天！” 　　金线蛟长长叹出口气，没有什么不长眼的家伙闯入，山中只有野兽出没的动静。 　　一切都这么自然，这么…… 　　突然间，周围的风景陡然变了。 　　东南西北四面八方，突然传来升起大片乌光，在这些乌光中，一只只大手凌空飞至，包围在勾曲山周边。 　　大事不好！ 　　金线蛟也不是善类，在天河底下镇压多年，早就被耳濡目染，变得凶狠善斗。 　　他一眼就看出来，来者不善，肯定是找老爷麻烦的。 　　“女少主，女少主！” 　　他这是在叫红鸾，这位女弟子，是山中唯一的女弟子，因此是金线蛟口中的女少主。 　　方斗麾下五位弟子，刚驱逐了袁明，方玉京出海，百丈久在荒山坐镇，山中只有修天赐和红鸾二人。 　　修天赐作为大弟子，为了门派经常外出，唯有红鸾贴身照顾。 　　金线蛟也知道，眼下山中只有红鸾，必须通过她尽快通知方斗。 　　“快，快，不然来不及了！” 　　金线蛟语气中满是惊恐，他见到一支支大手腾空升起，如同破土而出，遮盖勾曲山四面八方。 　　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通过大手运动的轨迹，一旦在头顶汇聚，就会将勾曲山彻底和外地隔离开来。 　　“洞天之力！” 　　金线蛟盯着这些大手，掌心没有半点掌纹肌理的细节，取而代之是大大小小的漩涡，透着强大的洞天之力。 　　来犯之敌目的很明显，要以洞天之力彻底困死勾曲山。 　　“两界分离之术。” 　　而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铁定是杀局。 　　“金线蛟，鬼叫什么？” 　　金线蛟一听，不是红鸾，暗中叫骂，怎么把这家伙招来了？ 　　一个圆滚滚的胖子，在崎岖山道上如履平地，蹦蹦跳跳赶来，正是功德寻芳炉。 　　要说这法宝也够不要脸，平时挂在口头，说自己是山主的干儿子，也算是少主，还对金线蛟拿腔作调。 　　金线蛟压根不理会他，平时将功德寻芳炉当做空气。 　　眼下关键时刻，没想到对方还来捣乱，金线蛟怒了，“快滚，有强敌来袭，必须告知山主。” 　　“你这长虫，太瞧不起干爹了。” 　　“整个勾曲山，都是干爹的掌中之物，什么动能能瞒过他？” 　　功德寻芳炉摇头晃脑，“你真以为，自己就是什么守山灵兽？” 　　“凭你这点微末本事，能守什么山？” 　　金线蛟正要发作，头顶猛地暗了下来，原来八只大手已经汇聚在头顶上空，彼此之间相连，彻底遮住最后一片天空。 　　外界的最后一丝气息，彻底断绝了。 　　金线蛟觉得四周安静下来，周围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越是这般宁静，越是显得杀机四伏。 　　敌人这般兴师动众，可不是开玩笑。 　　“金线蛟、德芳，都退入山中！” 　　刷！ 　　一道光凭空出现，金线蛟眼前一花，便见到方斗出现在面前。 　　方斗身后跟着红鸾，望着头顶的八只大手，暗自点头，“果然是大手笔啊！” 　　每只大手的主人，都是朝元巅峰的状态，而且是转世仙人出手。 　　如此浩大场面，数遍天下，也只有道家有这般底蕴。 　　“道家动手了！” 　　方斗心中生出明悟，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但真正来临是，却觉得有些突然。 　　以道家的风格，一点动手，必然是占据绝对优势，出手时雷霆万钧，不给对方半点翻盘的机会。 　　可想而知，眼前八手封山，不过是前菜，真正的大餐即将来临。 　　方斗叹了口气，朝红鸾说道，“你也退回去！” 　　红鸾尚未成就剑仙，留在他身边于事无补。 　　“师父……” 　　红鸾担忧不已，几位师兄不在身边，她又帮不上忙。 　　“快去！” 　　方斗送走红鸾，心下稍安，这下可以毫无顾忌防守。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八只大手上，见到掌心处浮现的无数漩涡，看来道家这次下血本了。 　　八只大手背后，起码调动了二十洞天的力量，所花费的资源更是多到难以计量。 　　方斗自嘲想道，自己绝对是将道家得罪狠了，不然无法理解道家如此疯狂。 　　毕竟，方斗也曾权衡局势，眼下代天选帝，三家纷纷入局，唯有道家情况最不乐观。 　　根据他估计，道家最先要解决的，应当是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帝候选，而不是找方斗死磕。 　　偏偏道家选择这条最不可能的方案，悍然攻打勾曲山。 　　“既然如此，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方斗洒脱笑着，袖口舞动，一口仙剑破空而出。 　　轮回之力灌注剑刃之上，嗖嗖飞出，划出一道笔直轨迹，没有半点偏离，正中东南方向的大手。 　　仙剑相比大手，可谓是微弱不计，甚至比不上手背的一根汗毛，却发挥出惊人的杀伤力。 　　只见剑光闪烁间，靠在周围的漩涡纷纷破灭，带着摧枯拉朽的破坏力，仙剑直接洞穿大手。 　　下一刻，方斗皱起眉头。 　　洞穿大手后，对面不是外界，而是幽深不见底的重重世界。 　　“嘶！” 　　方斗倒吸口凉气，道家好大手笔，除了明面上调动的洞天，更是准备更多的洞天为后备力量。 　　他这边刚杀穿一个洞天，后续就有源源不绝的洞天补充上来。 　　果不其然，被洞穿的大手蠕动几下，更多洞天之力补充进来。 　　仙剑及时后撤，否则都快被席卷进去，在重重叠叠的洞天内部迷失。 　　“好个道家，真有牛刀宰鸡的觉悟么！” 　　方斗嘴角浮现微笑，一口仙剑养在身边，多年没动用，没想到今天被逼拔剑。 　　尔等腐朽之辈，难道不明白，被动之剑有时候最伤人吗？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星樽收 轮回转 　　“对方如何？” 　　道家净土中，此处相当于后方指挥部，一众大佬们聚集于此。 　　刚才方斗陡然一剑，洞穿大手，给了突然袭击。 　　众人起初惊讶，然后冷静下来，如此人物，才值得他们如此重视。 　　“一剑刺穿洞天，这……” 　　刚才仙剑洞穿大手，无数漩涡破灭，正好是一个洞天被刺穿。 　　好在，道家这边早有预料，后续有洞天之力补充，没有让方斗趁机逃出生天。 　　饶是如此，众人对方斗的评估，也是更上层楼。 　　“开始发动！” 　　“绝不能给他拼死挣扎的机会。” 　　“莫独玉和亢金龙呢？” 　　“已经到了！” 　　“甚好！” 　　…… 　　勾曲山中，方斗望着天空，等待对方的第一波攻势。 　　八只大手的掌心漩涡，瞬间扩张，一道道人影从里面走出，分别现出本来面目。 　　“莫独玉！” 　　“亢金龙！” 　　方斗认出带头的二人，分别是转世仙人和星宿神兽。 　　可以确定是道家下手，石锤无疑了。 　　“方斗，纳命来！” 　　莫独玉也不啰嗦，二话不说，便发动杀招，他身后的转世仙人么，也都各自发动神通袭来。 　　蚁多咬死象，更何况这些转世仙人和方斗的察觉，根本不是蚂蚁和大象的差距可比！ 　　在他们身后，亢金龙等星宿神兽，各自释放力量，蠢蠢欲动。 　　“星樽！” 　　方斗一声喝，从对方身后，瞬间浮现一物。 　　星樽口朝下、底朝上，悬浮在亢金龙一众头顶上方，幽深瓶口出闪烁星星斑点，似乎藏着无限星空。 　　“哼！” 　　亢金龙冷哼，放着莫独玉他们不打，率先攻击自身，这是将他们星宿神兽当成好捏的软柿子么？ 　　既然如此，他们就露出爪牙，让方斗见识下厉害。 　　“金龙七杀！” 　　亢金龙通体洁白，这是西方杀伐之金的颜色，他属于龙族之一，虽然不是真龙，但释放本来形体，却又七种杀戮利器。 　　七杀，分别是角如枪、牙如剑、须如鞭、鳞如刀、爪如勾、鳍如斧、尾如扇。 　　亢金龙修长洁白的身躯，瞬间铺展开来，身周水汽升腾，化作大片云雾缭绕，遮住全身大半。 　　龙行有雨、腾云驾雾，如此形态，方才不负龙名。 　　在他身后，其他星宿神兽，也都释放本体，强大的力量挨个展现出来。 　　他们朝着方斗亮出獠牙，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见识一二。 　　然后，星樽开始发力。 　　亢金龙体内，突然涌现奇妙的力量，让他回忆曾在天上，担任星宿神职的时光，当时力量前所未有强大，足以驾驭数十乃至数百星辰。 　　然后，他低头看到，身上无数龙鳞闪烁光芒，这也不是普通的光芒反射，而是熠熠生辉的星光。 　　“收！” 　　方斗一声唤，星樽陡然发力，将亢金龙等星宿神兽，硬生生凝聚成道道流光，投入星樽瓶口中。 　　漆黑的瓶口有深不见底，似乎能容纳所有，眨眼间，无数流光消失不见。 　　亢金龙率领的星宿神兽，就这么被星樽收走，半点毛发鳞片都没剩下。 　　“去！” 　　方斗对着星樽挥挥手，下一刻，星樽化作流光，消失在勾曲山中。 　　他额头滴落一颗汗水，这般操作真是险而又险。 　　星樽这件法宝，实在太过难以捉摸，方斗只在晋升时用过一次，现如今也是没办法，才使用这道难以掌控的力量。 　　话说，星樽的表现，也没让他失望，成功解决了亢金龙一伙。 　　方斗也知道，星樽只能暂且镇压亢金龙，他的情况并未有所好转，若不能趁争取时间解决，待得对方破困而出，情况照旧恶劣。 　　“方斗！” 　　七八颗流星从天而降，正是莫独玉带头，众多转世仙人发动斗部神诀，将星辰长枪脱手，打出致命的攻击。 　　方斗露出忌惮的神情，如此攻击，足以匹敌丹融掌握的星陨。 　　“去！” 　　仙剑飞出，对着虚空指指点点，眨眼过后，虚空被缝合，生出褶皱开始凸起，周围竟然扭曲起来。 　　直接带来的变化，就是原本飞来的七八颗流星，由于地图被扭曲，轨迹受到影响，产生即将干扰碰撞的趋势。 　　“有些门道！” 　　莫独玉伸手，让星辰长枪下落速度，稍微停顿片刻，然后控制力道，调整方向。 　　其他转世仙人们，也都各自动手。 　　片刻后，流星轨迹恢复正常，照旧朝方斗杀来。 　　“看来，唯有硬碰硬了！” 　　方斗掐指导引，仙剑再度挥出，从剑尖浮现巨大漩涡，闪烁类似轮回转生镜的光芒。 　　轮回之力全力爆发，仙剑爆发的力量，已经远非单纯的洞穿、刺击了，而是带着所过之处、尽数摧毁的效果。 　　“叮叮咚咚！” 　　七八颗流星，灌注斗部神诀的破坏力，远非任何人能匹敌。 　　先前战场上，天罡地煞合力，方能和莫独玉等人匹敌。 　　现如今，方斗只有单枪匹马，得力的弟子一个也不在身边，拿什么抵挡眼前的杀招。 　　“轮回！” 　　方斗口中轻呼，仙剑如夏季暴雨的荷叶，承受暴乱雨点冲击。 　　一颗颗流星，打落在仙剑上的漩涡，溅起无数光点。 　　每颗流星落下的动作，似乎不断回放，落下、升起、再度落下。 　　仙剑遭受的冲击，如同连绵不断的暴雨，时刻也不得停歇。 　　这便是仙人神通的恐怖之处，你以为是一锤子买卖，人家是八十、八十、八十、八十…… 　　眼看着遭受接连攻击，漩涡有了溃散的征兆，方斗的反击才姗姗来迟。 　　“轮到我了！” 　　仙剑陡然爆出光芒，漩涡往前一扑，裹住七八颗流星。 　　然后，漩涡流转几下，消失无踪。 　　“什么？” 　　莫独玉等人发现手头一空，已经失去和星辰长枪的联系，这也太惊悚了。 　　星辰长枪，本就是斗部神诀所化，与他们血肉相连，如今却被轻易夺走，而且下落不明。 　　此番交手受挫，他们不由得真正重视起方斗。 　　亢金龙一众被困住，他们出手挫败，由此可见，方斗并不是任凭宰杀的软弱羔羊。 　　方斗含笑不语，他早已用轮回之力，将对方的斗部神诀转移到其他地方，短时间内对方收不回来。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 各方反应 　　“道家在干什么？” 　　勾曲山的变故，第一时间传到大势力耳中。 　　名教那边，早已得了预报，自然不会太过惊奇。 　　佛道这边，虽然没有太过关注，却也提前知道些端倪。 　　毕竟，道家为了对付方斗，提前布置颇多，许多人力资源的调用，却还是瞒不过佛道。 　　先前佛道还不明所以，眼下终于明白了，对方目标是勾曲山。 　　“为了杀个方斗，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 　　帝心不明所以，接连摇头晃脑。 　　在他身旁，圆通神情肃穆，不妙啊，本体这次若在劫难逃，他和丹融都要沦为无根之木了。 　　话说道家还真是滴水不漏，这么大一桩谋划，临到动手时才被发现。 　　或许，这次插手袁明之事，本就是个幌子，对方真实目的是方斗。 　　帝心感叹几句，转头看圆通，见他神情严肃，调侃道，“圆通，你担心什么？” 　　“我不担心，是为你担心！” 　　圆通正色道，“听闻红鸾长期待在勾曲山，贴身照顾方剑仙，这次道家进攻勾曲山，应该不会留活口！” 　　“住口！” 　　帝心大叫，变得坐立不安，“这可怎么好？” 　　他担忧极了，若红鸾遭受牵连怎么办？ 　　天杀的方斗，为何不派红鸾外出，留在勾曲山和他一同受死？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或许方斗有办法化险为夷！” 　　帝心翻个白眼，“圆通，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绝对相信呐！ 　　圆通没有开口，而是摇摇头，只能相信了。 　　他和丹融二人，都是方斗的分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本体灰飞烟灭，他们纵然能幸存，日后只怕也只能苟延残喘了。 　　毕竟，分化出他们的法宝轻影钱，至今还在方斗手中。 　　“道家也是，什么时候对方斗下手不好，偏偏悬在红鸾在山中。” 　　帝心恨恨不已，“将来我若得势，绝放不过这帮家伙，谁去过勾曲山，都要叫他万劫不复！” 　　小伙子，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出家可惜了，迟早还俗。 　　圆通忧心忡忡，在内心沟通丹融，关于这件事情对方有何消息？ 　　“晚了！” 　　丹融也很是无奈，他就在勾曲山外，目送莫独玉等人通过洞天杀入勾曲山，却无能为力。 　　道家这次出手，显然是筹谋已久，事先滴水不漏，动手时如雷霆万钧，全然不给方斗反应的余地。 　　圆通和丹融，本该是两大助力，结果现在只能在外干着急。 　　“哎！” 　　二人在心头常常叹息，却不敢露出丝毫异色。 　　…… 　　秋收大祭！ 　　这场盛会，本该是朝廷一年一度举办，今日却格外诡异。 　　朝廷官员一个不到，名教人士也纷纷缺席，但到场之人却络绎不绝，形形色色，显然来自各方。 　　拜祭学派，今日总算是吐气扬眉，抓住秋收大祭的机会，硬生生从朝廷手中分割出一大块功德。 　　袁明一方如今已成气候，经历先前大战，已经站稳脚跟，接下来就是谋求发展，功德不可或缺。 　　经过和朝廷谈判，总算获得秋收大祭的资格。 　　三位天帝候选，帝心前期发力，靠着佛道灭天河水妖、拯救人间，抢先获得天降功德。 　　朝廷这边，本该抢先一步，结果棋差一着，被袁明硬生生分走功德。 　　秋收大祭，眼下成为百家学派的主场。 　　百家学派的成员们接连出场，名家之子等重要人物纷纷出现，然后天魁星、天机星等神将也开始出现。 　　最后隆重登场的，是万众瞩目的袁明。 　　“帝储，万事俱备，请！” 　　袁明迎着众人的各种目光，有敬畏、有崇拜、有考量，一步步踏上秋收大祭的祭坛。 　　“可惜，方师和红鸾不在。” 　　袁明心头，猛地跳出这个念头，然后他叹息几声。 　　“臣袁明敬告上天……” 　　虽无名教致辞，但以百家的人才济济，一片祭天雄文还是不成问题。 　　袁明读着祭文，感知到上苍意动，突然听到身后，祭坛下方骚动起来。 　　“故……” 　　他知道大祭重要，没有停下来，转而分心两用，读祭文的同时，观察下方发生的一切。 　　有人猛然闯入现场，快步走向名教之子方向，名教之子见到他，提醒他冒失了。 　　但此人带来的重大消息，让名家之子很快顾不上责备。 　　道家全力出手，围困勾曲山，绞杀方斗。 　　这个消息太过重大，而且此次攻打，道家出动的力量，比先前对付袁明出动的规模更大。 　　“方剑仙这次，凶多吉少！” 　　名家之子下意识脱口而出，方斗不同于袁明，袁明气运深厚，接连有贵人相助，到最后连星辰神将也下凡相助。 　　可方斗呢，孤立无援，只能承受道家狂风暴雨的攻击。 　　名家之子，目光担忧看向祭坛，希望袁明得知这个消息，不会心神大乱，从而影响了大祭。 　　但是，袁明的应对，远比他想象的更完美。 　　袁明身在祭坛，明明听到了所有消息，仍旧平静诵读祭文，一个字也不曾念错。 　　“王者风范！” 　　名家之子意味深长开口，心中隐隐透出寒意。 　　…… 　　“唔！” 　　乌门得到这个消息时，正好要去勾曲山拜见方斗。 　　关于灵米的来源，他心中有无数疑问，以为在方斗处能得到消息。 　　但是，行至中途，却听到坏消息。 　　“道家不知死活，竟悍然攻打勾曲山！” 　　乌门终于知道，自己心血来潮的原因了，概因恩人即将有难，上天给他示警。 　　“瘟部神通，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乌门双目露出凶光，掌心浮现瘟部变文，“先前束手束脚，杀人都不痛快，这下总算有机会了。” 　　“屠戮仙人，怎比欺负凡俗来得痛快？” 　　他点了点头，看准勾曲山的方向，一路绝尘而去。 　　历经与袁明一战，瘟部神通几度受挫，却让乌门越挫越勇，看清了瘟部神通的本质。 　　瘟疫，是文明之毒，只要还有人在，永无断绝的可能。 　　纵然能有一时的治愈良方，随着文明进化，瘟疫也会提升自我，对人类种族造成更大的杀伤。 　　所以，瘟部神通，永远无法被彻底克制。 　　这便是他强大的自信来源。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心急如焚 　　“这……” 　　乌门来到勾曲山前，眼前一幕无比陌生，曾几何时，他也经过这片地方，对当地景物非常熟悉。 　　但眼前一幕，与记忆中的勾曲山迥然不同。 　　山水消失无踪，原地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凹坑，勾曲山似乎被原地拔起，扔到九天云外。 　　“道家的手笔！” 　　乌门点点头，果然做绝了，以洞天之力封住勾曲山，断送一切外来救援的可能。 　　他可以确定了，纵然修天赐、方玉京二人返回，也于事无补了。 　　但是，乌门嘴角绽放微笑，却难不倒他。 　　“不！” 　　耳边传来一声惊惧的呐喊，乌门回头，见到一青年驾驭剑光而来，对着空荡荡的凹坑绝望呐喊。 　　嗯，是修天赐！ 　　乌门从对方的沉稳气质，一眼看出是修天赐，况且传闻中方玉京出海，眼下不可能出现在附近。 　　“你是道家的人？” 　　修天赐环视四周，没有半点蛛丝马迹，显然敌人早有布置，已经将勾曲山藏入虚空。 　　眼见只有乌门在场，他不得不怀疑，对方要斩尽杀绝，特地留人监视。 　　好哇，暗算师父还不算，还要灭我勾曲山满门？ 　　修天赐纵然性子仁厚，想到这里，也不禁怒发贲张，正当我们练剑的不会杀人？ 　　“快亮手段，我已经等不及要出剑杀你！” 　　我？ 　　乌门微微一笑，显然对方误会了，他想了想，叹气开口。 　　“修天赐，你身为方斗大弟子，年少有为，连名教牧野公也对你赞赏有加！” 　　“年纪轻轻成就剑仙，未来有大好前途，难道没想过珍惜？” 　　不等修天赐说话，乌门‘苦口婆心’劝道，“今日之局，道家筹谋已久，转世仙人、星宿神兽纷纷加入，纵然方剑仙力可通天，也抵挡不住这般惊世杀局！” 　　“你也是运气好，不在山中，能逃过一劫！” 　　“听我一句劝，尽快离去，保存有用之身，将来或许能为方剑仙报仇。” 　　修天赐听完，仙剑一闪，二话不说，朝着他当面刺来。 　　“道家走狗，纳命来！” 　　仙剑扑面而来，乌门第一反应就是，果然，袁明若还留在勾曲山，铁定是最差的那个剑仙。 　　修天赐这一招老道之极，又带着沉重万分的劲力，扑面而来都是令人窒息的压制。 　　可想而知，一旦被仙剑命中，虽然不会命丧当场，却会丧失一切主动权，任由对方摆布，最终命丧然人之手。 　　“修天赐，果然如外界所传，绵里藏针，老辣之极！” 　　乌门手掌一挥，大片瘴气飞出，闪烁五颜六色。 　　“驱瘴之术！” 　　修天赐急忙弹指，仙剑走个弧线，绕着瘴气边缘擦过，好险没陷在其中。 　　“你是米教乌门，怎么也投靠了道家？” 　　乌门刚要反驳，突然想起什么，嘿嘿笑道，“道家占据优势，将来必定能胜出，我投靠他们有何不对？” 　　“你投靠道家可以，但助纣为虐，帮他们来害我师父，就该杀！” 　　修天赐恶狠狠，这幅模样让一帮师弟见了，必定惊讶无比，怎么大师兄还有这般下人的时刻？ 　　此刻，他胸中杀意翻腾，勾曲山一向中立，没得罪过其他人，至于师父，更是近乎完人，为何道家要害他？ 　　我修天赐，修得三尺仙剑，却不能守护师父、门派，枉为七尺男儿。 　　这一刻，修天赐脑海中，什么‘与人为善’‘谦恭有礼’，全都抛之九天云外，他是真想杀人了。 　　说来也怪，修天赐练剑多年，结果还能被牧野公评价为‘君子之风’，从内心里，不认为杀人能解决问题。 　　但此刻，他却改变主意了，他要杀人，只要眼下能见到道家的任何人，都要挥剑斩杀。 　　“乌门，你……” 　　修天赐眼见瘴气厉害，仙剑若是不管不顾刺削，只要沾染分毫，必然会污染灵性。 　　但是，仙剑变化万千，怎么可能对此束手无策。 　　“一剑惊风、吹遍万界！” 　　仙剑猛然旋转，瞬间带起巨大龙卷风，对着乌门打出的五色瘴气压落。 　　“有意思！” 　　乌门的瘴气能吞噬溶蚀一切，就算是狂风也能硬生生啃穿，当即驱使瘴气团迎上去。 　　巨大的龙卷风，在仙剑带动下，每靠近瘴气团一寸，就会自动缩小几圈。 　　最终，龙卷风和瘴气团碰撞时，这团风卷已经压缩成一根顶天立地的棍子，直挺挺朝着瘴气团劈落。 　　乌门没想到，对方还有这般变化，只得吃了这个大亏。 　　嚯啦！ 　　瘴气团被当场撕裂，风卷长棍破空而至，对着乌门面门落下。 　　“哗啦啦！” 　　长棍击中乌门，当场碎成无数碎屑，哗啦啦流淌一地。 　　原来，这些‘碎屑’，俨然是一颗颗晶莹的米粒。 　　“嗯？” 　　修天赐大为吃惊，眼前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师父曾提及这门法术。 　　“灵米替死法！” 　　以灵米塑造分身，代替本体一劫，经常用在斗法激烈时，方能蒙混过关。 　　“误会，误会！” 　　修天赐回过神，正要继续追杀，没想到乌门率先开口。 　　“修天赐，我是来帮忙的！” 　　“你？” 　　修天赐见乌门停手，不知他用意为何，始终保持戒备，不远轻易相信。 　　“没错，方剑仙对我米教有大恩，特地前来答谢！” 　　乌门摊开双手，“结果呢，我比你早到一步，勾曲山就已经这样了！” 　　“唔！” 　　修天赐回忆片刻，貌似在泰山上，乌门面对袁明主动退让，也曾说过方斗对他有恩，当时师父在场并未反驳。 　　“你也听说过，我最厉害的是瘟部神通，如今却没对你施展分毫！” 　　乌门最后一句话，让修天赐打消大半疑虑。 　　对呀！ 　　乌门若真投靠道家，必然要全力以赴，以瘟部神通来对他，结果没有。 　　而且，以道家的风格，不可能无条件信任他这个外人，怎么也得派人监视吧，也没有。 　　各种推测加起来，修天赐可以肯定，乌门不是敌人，但是不是同盟，有待商榷。 　　“修天赐，你听好了，道家以洞天之力，将勾曲山挪走！” 　　“眼下，方剑仙和勾曲山，已经不知困在哪出空间。” 　　“你我若想要救他，必须抓出道家下手的痕迹，然后循迹杀入战场。”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围杀 　　修天赐原本心急如焚，听得乌门建议，内心渐渐平息下来。 　　对啊，师父曾教导过，每逢大事有静气，越是危难局面越不能惊慌失措，否则死得越快。 　　如今，正是对他的考验。 　　身为勾曲山大弟子，救助恩师的重担，就压在他肩上了。 　　“乌门，你说得对，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修天赐运转秘法，看出乌门没有虚情假意，是真心想要帮忙。 　　眼下他孤立无援，眼前只有乌门，唯有尽力邀请。 　　“不用你说，我也会帮忙！” 　　修天赐有发愁了，“我不擅长空间追踪，怕是无法找到道家的痕迹。” 　　“不要紧，我会！” 　　乌门解释起来，“我的瘟部神通，除了杀人之外，也能追摄痕迹。” 　　“竟有此事？” 　　修天赐吃惊，印象中的瘟疫，只能害人性命，何曾有过这般厉害的本事？ 　　“狭隘了，瘟部神通，自然是变化万千，近乎生灵。” 　　乌门口中说着，手掌凝聚瘟部变文，只见符文开始扭曲，脱离手掌瞬间，分解成无数黑烟，仔细看去，这些黑烟是无数小虫子形成。 　　修天赐看着密密麻麻的小虫子蠕动，练剑养成的绝佳视力下，见到虫子间熙熙攘攘，相互咬着下巴、侧肢以及尾部等，胸口一阵翻腾。 　　“去！” 　　黑烟飞到空中，如同墨汁滴入水池，瞬间稀释成无数倍，然后就看不着了。 　　“且耐心等待，稍后自有答案！” 　　乌门提醒修天赐，“找到地点只是第一步，怎么破入道家的洞天屏障才是最大难题！” 　　修天赐一个激灵，是啊，道家为了围杀方斗，肯定布置重重难关，仅凭他们二人要杀进去，非拼命不可。 　　他想到这里，急忙吐纳运功，开始积累力量。 　　…… 　　“方斗，纳命来！” 　　莫独玉率领下，身后转世仙人们各自错开，运转拿手的本领，朝着方斗身上招呼下来。 　　原本，这群转世仙人足有二十多人，但经过和百家学派一战，折损了不少，眼下养好伤还能继续作战的，仅有二十人不到。 　　但这些人手，对方斗也是不小压力，纵然不是个个都能达到莫独玉的水准，却也没有差出太远。 　　毕竟，其中‘庸手’的水准，放在百家学派排名，也仅仅略逊于名家之子那个层次。 　　这波攻势主要是火部天章的变化，眼前大片火海弥漫，欲将方斗倒扣在其中。 　　头顶上空，有四位转世仙人，各自手持火炉，对着下方倾泻瀑流般的火光，最终汇聚成浓烈的火海，朝着方斗身上压下。 　　与此同时，其他转世仙人，生出一对火焰翅膀，飞翔着举起兵器，朝着方斗四面八方猛攻，让他疲于奔命，无暇避让上空的火海。 　　对方就这么发挥人数优势，用各种手段围攻方斗，让他渐渐趋于下风。 　　莫独玉呢，率领剩下的转世仙人，站在第二波批次，属于后备力量。 　　他们刚才发现了，近二十人一拥而上，只会造成火力浪费，分成两批进攻效果最好。 　　他们可以轮流进攻，而方斗只有一人，面对车轮战肯定撑不住。 　　可想而知，按照这个节奏下去，方斗只有败亡一途。 　　“方斗！” 　　莫独玉含笑摇着头，人间英才又如何，在他漫长的仙人生涯中，所谓的凡人天才数不胜数，时至今日，近乎都化作腐朽的白骨和泥土。 　　任你如何绝世天才，不能成就仙人，最终的下场，无非是荒草从中一坡土。 　　这次，他们兴师动众而来，结果也不会有意外。 　　莫独玉的笑容，猛地凝固了，他看到什么了？ 　　方斗怒吼着，携着仙剑狂怒杀来，竟是发起了抵抗和防御，硬顶着转世仙人狂潮般的攻击杀来。 　　首先是漫天火海，落在方斗身上，烧得道袍发热发红。 　　道袍虽然发热发红，却还是没有变形，足见材质上佳，不是凡品，这也不是重点，毕竟火部天章的集火攻击，已经超过任何防御法宝的极限，足以透过道袍，将方斗少成一团灰。 　　众多转世仙人有目共睹，都想着待会儿方斗原地化灰，道袍必定完好无损，抖抖还能拿回去用。 　　但是，方斗的反应，超出他们认知。 　　“给我洗澡呢？” 　　烈火笼罩下，方斗缓缓抬头，却见火焰如精灵般，在他的头发眉毛上跳动，却不能烧掉半根毛发，反而倒映出越发坚毅的面庞。 　　形形色色的火焰，有融金化铁的、有烧杀无形的、也有吞噬心肺的，更有冻结万古的，落在方斗身上，却无半点作用，如同水滴般自动弹开。 　　这帮转世仙人，若还是仙人境界，驱使的火焰必定能发挥巅峰杀伤，现如今却要大打折扣。 　　而且，他们遇到的方斗，是星官变异变，导致捧日仙君的力量爆发后，躯体被太阳真火洗礼过一遍，比之先前更厉害。 　　本来方斗就是堪比仙剑的身躯，眼下更是水涨船高，真金不怕火烧，更何况仙剑。 　　无数火焰在方斗体表流淌，原本爆裂杀人的高温，却化作柔情似水，轻轻抚摸方斗他体表。 　　“舒坦，泡温泉一般！” 　　方斗嘿嘿笑着，一下从火海钻出，倒有几分‘出水芙蓉’模样，区别在于，他以火当水沐浴。 　　“不好啊！” 　　方斗杀穿火海，首当其冲就是四位手持火炉的转世仙人，他们必将遭受第一波攻击。 　　其他转世仙人们扇动火翼，朝着方斗杀来。 　　方斗不管不顾，手持仙剑，朝着四位放火的转世仙人挥动剑光。 　　与此同时，其他转世仙人们，手中的长枪、利剑等，化作一丛铁树林，对着方斗全身各处扎落。 　　如此密集攻击，他们也没指望能命中，充其量是围魏救赵，逼迫方斗放弃攻击四位同伴。 　　毕竟，四位转世仙人为了放出祸害，放弃其他变化，眼下被强敌近身，全无半点保命的手段。 　　只要为他们争取时间，就能抽身后撤，从容安排手段。 　　可惜，方斗从来就不按照套路走。 　　叮咚叮咚！ 　　无数闷响接二连三响起，入手的反馈感真是无比，参与围攻的转世仙人们，发现得手了，利器全部命中方斗。 　　这怎么可能？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 剑下命陨如雨 　　得手了？ 　　参与围攻的转世仙人们，下意识狂喜，但随即发现不对。 　　一是不符合常识，方斗这般凶顽的对手，怎么可能如此简单被命中？ 　　二是手感不对，利器杀人是有经验的，先是撕开血肉，然后粉碎骨骼，洞穿内脏，最后破开对面的皮肉，恰似捅破一层窗户纸，豁然开朗。 　　可是他们打在方斗身上，不乏长枪利箭，却好似陷入棉花中，浑然不受力。 　　下一刻，他们终于知道，果然不对了。 　　“啊！” 　　同一个语气词，重复响了四下，代表着四个同伴接连陨落。 　　空中剑光挥洒如浓墨重彩，伴随着血光四溅，手持火炉的四位转世仙人，纵然拼命后撤，仍然快不过方斗的仙剑，先后献出了宝贵的头颅。 　　“不好！” 　　莫独玉见状，再也安耐不住，带着身边的第二波攻势，紧急加入战场。 　　四人阵亡，第一波的转世仙人只剩下将将过半，若无外援，迟早被方斗杀散。 　　“轰！” 　　从方斗体内，陡然爆发距离，顺着一件件利器回流，冲撞到围攻的转世仙人手中。 　　这些转世仙人心中骇然，他们以多打少，方斗还能如此悍然反击。 　　简直是妖孽！ 　　方斗先是硬扛他们众人围攻，抢先杀了四位转世仙人，然后再爆发力量，将他们众人震退，过程简单、一目了然，但操作起来却骇人听闻。 　　他能硬扛这些转世仙人的围攻，还能保持分心杀了四位转世仙人，无论哪一样，若有人单独做到，这些转世仙人都要甘拜下风。 　　更何况，方斗两样都做到了，而且是同时做到。 　　“小心，他有类似佛道金身的本领，不畏惧利器攻击！” 　　莫独玉在人群中大叫，“若非杀伐法宝，不用费力攻击他躯体！” 　　“快联手，此人凶悍之极，不比留手！” 　　方斗听到这句话，冷笑想着，说的好像你们刚才留手似的。 　　他二话不说，抬腿向前，在众人视线中，留下一道灼热的痕迹，已经不知去向。 　　其他转世仙人，还想围住方斗，见状欲哭无泪，跑这么快，怎么围住？ 　　“怎么比袁明跑得还快？” 　　“那当然，一个是师父，一个是徒弟，怎可相提并论？” 　　方斗御剑而行，速度快得吓人，众多转世仙人只见身边流光缭绕，只来得及捕捉一闪即逝的痕迹，却无法见到方斗身在何方。 　　“快！” 　　莫独玉心提到嗓子眼，“分开，分开，他要……” 　　来不及了，他还没说完，方斗就开始动手了。 　　“刷刷！” 　　一位转世仙人，身穿火部铠甲，手持两柄大斧，斧头宽阔有如门板，交叉护住前胸后背，仅仅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四周，是不是低头，将头颅藏在大斧后面。 　　他这双大斧，厚重沉猛，就算是仙剑也别想一招刺穿，怎么也得七八下。 　　这般防护严密，竟然也没方斗有机可趁。 　　“嗖嗖！” 　　他耳边听到破空声响起，下意识低头，想要躲过杀招。 　　但是来不及了，仙剑的速度，竟超过了声音，没等他低头，剑光透过左眼，刺入头颅深处，将他眼前明亮的世界杀得一片黑暗。 　　“这么快？” 　　转世仙人临死前，心中难以置信，这还怎么防？ 　　眼见捕捉不到痕迹，耳朵捕捉的破空声，速度比剑光更慢，他们岂不是被动挨打？ 　　幸好他先走一步，否则还要面对越来越恶劣的场面。 　　方斗驾驭仙剑，洞穿此人头颅，然后剑光一缩，借助周围人群掩护，消失无影无踪。 　　“我看到了，刚从身边走过！” 　　“快打！” 　　“来不及，一晃神就没了。” 　　“那你快让来！” 　　“别推，不在这儿了，去哪个方向看看！” 　　一时间人仰马翻，到处都是人推人、人挤人，嘈杂的声音更有利于方斗隐藏动静。 　　莫独玉看得着急，“让开，不要被他有机可趁！” 　　他不由得后悔，终究还是轻视了方斗，他们先前观察百家和朝廷斗法，见到袁明、蜀中三位剑仙斗法，自认为剑仙不过如此。 　　没想到，方斗给他们上了一课，剑仙不是吃素的。 　　“嗖嗖！” 　　又有两位转世仙人受创，竟是被方斗洞穿脚心，半边脚掌都炸烂了，还有余力渗入小腿，下半身都废了。 　　“给我灭了他！” 　　受创的转世仙人，忍不出丢出法宝，火轮见风就涨，旋转着落下。 　　“你看准着点，周围都是自己人！” 　　他剧痛之下，哪里还能辨清方向，纯粹是发泄心头怒火恐惧，将巨大火轮猛砸。 　　结果呢，方斗无影无踪，反而是其他同伴遭殃了。 　　轰！ 　　火轮砸落，当场四分五裂，朝着周围飞溅而去，火浪席卷四周，不少转世仙人被波及，嘴里骂骂咧咧，称自己倒霉。 　　“散开，散开！” 　　在莫独玉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中，转世仙人们反应过来，对方就是钻入人群中兴风作浪，一旦散开，剑仙神出鬼没的本领就没用了。 　　刷刷！ 　　一尊尊转世仙人们，分散到四面八方，环视四周，查看方斗的踪迹。 　　果然有用，人群分散后，视野变得明朗，空中原本微弱的光线渐渐浮现出来。 　　“嗖！” 　　光线猛然停住，正是方斗驾驭仙剑，他面带嘲笑，望着莫独玉，“这就是你想出的破解之法，天真！” 　　不等莫独玉发言，方斗再度纵身，和仙剑化作一道光。 　　这道光，直朝着莫独玉面门扑来。 　　“不好！” 　　莫独玉再看左右，为了分散，周围转世仙人们拉远距离，眼下他遭受突然袭击，他们从开始反应，再出手前来救援，显然来不及了。 　　这段时间，只有他单独面对方斗了。 　　分散作战的弊病，原来早就在方斗预料之中，莫独玉竟上当了。 　　“凭我一人，也能杀你！” 　　莫独玉随即冷笑，若非方斗速度快，让转世仙人无从捕捉，也不能支撑到现在。 　　他竟然异想天开，要率先攻击自身，那就是自寻死路。 　　莫独玉为这群转世仙人带头人，自然是实力强劲，若非瘟部神通这般逆天的手段，人间能胜过他的存在不多。 　　他决心给方斗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 一剑抵三 　　“方斗，速来领死！” 　　莫独玉抬起下巴，先前伤亡的几个转世仙人，实力平庸，合该被杀。 　　但方斗千不该、万不该，妄想挑战他本人。 　　原本还能苟活片刻，这下彻底断送前途。 　　“仙剑，呸！” 　　莫独玉嗤之以鼻，区区凡铁、凡人炼制，怎敢妄称仙剑？ 　　我才是仙，手中利器，才是仙器。 　　如今，就要以真仙器，击杀你这假剑仙。 　　莫独玉瞬间法力爆发，火焰铠甲、雷霆双翅、星辰长枪，力量毫无保留，化作潮汐般的冲击波。 　　在他面前，原本气势汹汹而来的方斗，见到莫独玉爆发，似乎生出忌惮，原本一往无前的剑光，陡然转折，绕着莫独玉侧身擦过。 　　“鼠辈。” 　　其他转世仙人们，原本对方斗恐惧无比，见到这一幕，齐刷刷笑了。 　　所谓剑仙，只敢背后袭击，一旦正面动手，就露出本质了。 　　早知如此，换成他们，也能轻易灭杀之。 　　莫独玉将一切尽收眼底，神情傲然，“想从我眼皮底下逃走？休想。” 　　他举起手中星辰长枪，枪尖游离不定，似乎对准某个不确定的目标，一切仅在掌握中。 　　“方斗！” 　　下一刻，莫独玉怒吼声中，星辰长枪此处。 　　众多旁观的转世仙人视线中，陡然从天而降一颗流星，包裹着星火燃烧，尾巴拖出长长的轨迹，周围空气都在跳动火花。 　　流星落下，空气被砸的凹陷，圈圈围绕，似乎形成适配的网兜。 　　但是，网兜也挡不住陨落的流星。 　　一杆星辰长枪，全力发动起来，足以媲美流星坠地的惊天阵仗。 　　轰！ 　　果然，莫独玉的目标，就是要用这一击，将方斗逼出来。 　　他的目的很快实现了。 　　流星搅动风云，气流翻滚间，方斗与仙剑合身飞出，不复先前来去自如，在外人眼中，带有几分狼狈。 　　果然！ 　　众多转世仙人越发肯定，方斗真实本领，不过如此！ 　　“方斗，你不是要来杀我么？” 　　莫独玉傲然说道，“怎么还不动手？” 　　这一刻，身为转世仙人的威严，彻底压倒所有。 　　在他的反衬下，方斗这位曾经的剑仙，俨然是僭越称仙的小人。 　　“如你所愿！” 　　这个时候，方斗竟然开口，而且这四个字毫不客气。 　　“他？” 　　转世仙人们面面相觑，真是不知死活，事到临头还敢嘴硬。 　　然后，一道剑光从方斗手中绽放，幽香气氛散步开来。 　　围绕仙剑周围，空中绽放无数白莲，炼化绽放，层层叠叠的宽厚花瓣逐层张开。 　　莫独玉见到莲花，皱起眉头，手指抖动，流星拐了弯，从他身后高空斜斜落下。 　　流星席卷狂风，一朵朵白莲接连破灭，炸出无数白色烟雾。 　　然后，白莲丛中万千洁白，如同殉难的信众，拥簇剑仙冉冉升起。 　　“嗖嗖！” 　　仙剑脱颖而出，似众星拱月，最终登场，轻轻一划，便斩开‘流星’。 　　叮当！ 　　裹着流星的亮光，竟在眨眼间衰败下来，从如山庞大，缩小成普通磨盘大小，最终露出其中的本体。 　　星辰长枪，最终露出行踪，却被一道剑痕齐中而断，已然毁了。 　　莫独玉默然无语，纵然星辰长枪是斗部神诀所化，被毁成这副模样，已经是不成了。 　　天庭神通，自有灵性，损极遭毁。 　　刷刷！ 　　眼前剑光再起，竟然是方斗得势不饶人，驱使仙剑朝他杀来。 　　“方斗，你还想故技重施？” 　　莫独玉暴怒之极，身后一双雷霆双翅，顿时张开。 　　宽大的翅膀，数不清的羽毛分开，无数雷霆丝线在上面跳动，交织成宽阔无比的场景。 　　这是雷电的海洋，似乎孕育无数可怕的怪兽。 　　呼啦！ 　　别看两只翅膀宽大招风，但挥舞起来，却快若闪电，浑然不受影响。 　　莫独玉心存杀意，两只翅膀的轨迹，左右交错，要将方斗彻底碾压成灰烬。 　　巨大雷翅掠过空中，一根根羽毛轨迹清晰可见，摩擦空气生热，散发焦糊的气味。 　　纵然方斗有不灭金身，遭受雷霆包裹轰击，抵挡得一时片刻，但是无穷无尽的煎熬之下，最终也将融化成一滩血水。 　　但是，方斗的反应，远比他们想象更快。 　　剑光升起，与方斗合二为一。 　　又来了！ 　　众多转世仙人无语，打不过就逃，这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莫独玉能否得手，就要看是雷翅落下快，还是他的仙剑遁光更快。 　　鉴于二者速度，答案很快揭晓。 　　嗖！ 　　两只宽大的雷翅最终交错，结果一无所获，因为方斗早在合拢前飞出去了。 　　但也不是一无所获，雷翅抢在方斗逃脱前，正中剑光边缘。 　　方斗所化的剑光，像是被木棒打中的球，被雷翅擦中，斜着飞出去。 　　滋滋滋！ 　　方斗旋转几下，回顾仙剑，却见雷电跳跃，穿梭在人、剑之间。 　　他体内无数电光缭绕，破坏血肉，尽管方斗肉身强大，但在这水磨功夫般的破坏下，仍不免遭受血肉。 　　“补天！” 　　方斗猛抖动手腕，一式强绝无比的剑招使出，重现当年大江边上，剑术惊神、技能补天的风采。 　　体内雷霆横扫一空，通过仙剑倾泻而出。 　　剑气、剑光涤荡下，雷霆飞出数丈后，终告消亡。 　　这只是开始，补天的力量，逐渐爆发出来。 　　莫独玉见方斗挥剑，原本冷笑不以为常，待要挥动雷霆双翅，却发现动不了了。 　　合拢的雷霆双翅，好似被胶水粘合，再也分不开。 　　“补天？” 　　莫独玉这才回想起，刚才方斗口中喊出的词语。 　　能天裂都能缝合，更何况是区区一双雷霆所化的翅膀呢？ 　　不妙！ 　　莫独玉发现，不但翅膀打不开，连自身都移动不了，强行镶嵌在这片空间，面对蓄势至巅峰的方斗杀招，只能被动挨打。 　　不妙！大事不妙。 　　莫独玉事到临头，只能鼓足余力，身上火部铠甲齐刷刷打开。 　　这一刻，耀眼的火焰稍稍减弱，终于能看清火部铠甲的轮廓。 　　罩在莫独玉躯干、胳膊和双腿上的铠甲，俨然是一只只吞吐火焰的兽首，双目闪烁金色火光，透着凶悍的杀意。 　　在莫独玉的施法下，兽首纷纷离开身躯，双目盯着杀来的方斗，越发张开血盆大口。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 八九金罩 　　焰火缭绕，一颗颗兽首，呈现各自不同的狰狞，发出阵阵怒吼声。 　　这是火部天章的另一番变化，兽首奋进合击，扑在身上撕咬，火焰沿伤口钻入体内，就算是金身也能从内部烧穿。 　　莫独玉还被困在原地，火部铠甲却化作兽首脱困而出。 　　但是，这些兽首并未上前抵挡剑光，刚才他已经见过方斗出手，知道绝无抵挡的可能。 　　死中求活的唯一机会，就是转而攻击方斗本人，让他放弃攻击。 　　补天长剑扑面而至，兽首一哄而散，绕着剑光而过，直朝着方斗杀去。 　　“嗷呜！” 　　“吼吼！” 　　兽首自从脱离铠甲状态，经风一吹，更加栩栩如生，周身火焰如同鬃毛迎风飘舞，越发活灵活现。 　　“无足挂齿！” 　　方斗冷冷笑着，手掌从袖口探出，屈指朝面前一弹。 　　晶莹剔透的灵米，拉成一条细线，飞到中途呈天女散花状，彻底打散。 　　每颗灵米，都如同极品美玉雕琢而成，通明剔透，不带半点杂质。 　　灵米脱手之后，见风就涨，乳燕归巢般，一颗颗射入兽首张开的血盆大口。 　　嗖嗖嗖！ 　　别看方斗随手一弹，准头却精准得不可思议，每颗灵米都没有落空，塞入一个个火焰缭绕的兽首口中。 　　三十七个兽首，三十七颗灵米，一颗灵米塞入兽首口中，可谓是恰到好处。 　　一颗不多、一颗不少，方斗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已经计算好了。 　　“呜呜呜！” 　　兽首遭受这波攻击，顿时陷入窘境，企图合拢大口，将灵米咬碎，但灵米的威能，远远超过想象。 　　狰狞凶猛的兽首，却对一颗灵米无可奈何，嘴巴塞得严严实实，不复先前的凶恶威猛。 　　甚至于，被灵米带动，只能在原地打转儿，无法威胁到方斗。 　　莫独玉的盘算落空了，但方斗这边，补天长剑已经杀到面前。 　　“不！” 　　莫独玉一颗心沉下去，眼睁睁看着肌肤被劲风席卷，从毛孔渗出血珠，下一刻就是授首。 　　好在，其他转世仙人，都不是木头人，懂得随机应变。 　　“八九金罩！” 　　一位转世仙人，在其他同伴掩护下，拼尽全部气力，方才使出这招压箱底的绝学。 　　哗啦啦！ 　　金光撕开空间，罩在莫独玉头顶，将他防护在内。 　　金光刚合拢瞬间，方斗的剑招就杀过来了。 　　当！ 　　修长剑气，正中金光，发出撞响铜钟的声音，到处都是飘荡的回声。 　　莫独玉双目圆瞪，两耳留下鲜血，全身被震得重影不断。 　　其他转世仙人见了，不由得同情起来，经历此劫，纵然莫独玉能活下来，却也承受对撞的余波，一双耳朵算是废掉了。 　　聋仙？这个绰号貌似不错。 　　“好！” 　　方斗仙剑久攻不下，看出这招神通厉害，开口赞叹。 　　转世仙人们，以为他束手无策，内心松了口气，没想到下一刻，就发生变数了。 　　“轮回道中，人情薄如纸！” 　　仙剑猛地升起，灌注轮回之力，对着金光再度刺落。 　　什么？ 　　其他转世仙人没想到，方斗无需停顿，眨眼间再度催动第二招剑法，而且力量比之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眨眼间，仙剑带着轮回之力，再度轰在金光上，而且落点和刚才分毫不差。 　　前后两招的力量，叠加作用在八九金罩上，完美形成融合。 　　然后，八九金罩化作的金光，最终超出承受极限，开始崩溃起来。 　　“不！” 　　莫独玉闭上双目，但是片刻之后，却没发生什么。 　　而双耳被震聋了，什么也听不到，只觉得周围安静无比，这是死亡独有的平静。 　　等他回头，却见到刚才施展八九金罩的同伴，尸身朝地上坠落。 　　原来，方斗刚才一剑爆发，直接将八九金罩摧毁，连带着施法者也弄死了。 　　莫独玉还活着，不是方斗手下留情，而是剑光尚未临体。 　　“方斗，你欺人太甚。” 　　其他转世仙人都怒了，他们好歹是堂堂仙人，却被方斗轻易虐杀，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道道人影纵跃而出，各自施展神通本领，围攻方斗。 　　方斗微微倒退几步，看似避让众人的围攻，实则是手腕用力，仙剑表面剑芒陡然暴涨。 　　但见仙剑上，一点剑芒吞吐不定，如同毒蛇吐信，瞬间钻入莫独玉体内。 　　莫独玉双目圆瞪，眼下最后一口气。 　　他至死也不明白，为何方斗遭受围攻，还要冒着危险杀他，争一时的意气值得么？ 　　“岂有此理，让他给莫独玉陪葬！” 　　一众转世仙人更怒了，真当他们是摆设么，当着他们面前杀同伴？ 　　“就算他是真剑仙，也要弄死他！” 　　转世仙人们终于动了真火，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诛杀方斗。 　　“快用道家天眼，定住他！” 　　突然有人提醒那位施展天眼的转世仙人，仙人急得不行，“他太快了，我的眼睛追不上，道家天眼也施展不开。” 　　“这有何难？” 　　某个转世仙人自告奋勇，“刚才的八九金罩，你们看威力如何？” 　　当然不错了，能挡住方斗全力攻击，若不是方斗叠加第二招力量，莫独玉仗着这门神通的防御，还能支撑更久。 　　“实不相瞒，我也会！” 　　话音刚落，他便施展八九金罩，虚空中一道金光游离不定。 　　众多转世仙人望着八九金罩，等待金光落下，然后金光一闪，落下的地点竟然是……方斗。 　　方斗眼见金光袭来，以为是什么利器法宝，侧身就要让开。 　　但是，等金光靠近，才发现，浓烈的光芒中央，俨然是一口倒扣的海碗模样。 　　他正要驾驭仙剑闪开，稍微一动，却发现全身缩小，竟被吸入其中。 　　哐当！ 　　身边剧烈震动，然后恢复平静，等方斗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困在金光灿灿的圆罩中。 　　“哈哈哈！” 　　外面响起转世仙人们的大笑声，总算将方斗困在其中了。 　　那位施展八九金罩的转世仙人解释道，“八九金罩，本就是内外兼具，外面傻不进去，内里也穿不出来，方斗，你已经成了我等的阶下囚了！” 　　“未必！” 　　方斗摇摇头，抬起仙剑，刚才能打碎一次，眼下还能打碎第二次。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章 定身 　　方斗注视八九金罩，来自仙人的神通，确有独到之处。 　　刚才他全力一击，竟然不能撼动分毫，还是两招叠加，才有攻破的机会。 　　但眼下形势又和刚才不同。 　　刚才方斗在外，施展空间更大，可以肆无忌惮攻击。 　　眼下，方斗被困在内部，空间狭窄，敌人环伺周围，危险极大。 　　可想而知，就算方斗能脱困而出，迎接他的，也将是众多转世仙人以逸待劳的狂猛围攻。 　　“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谁怕谁！” 　　方斗内心唱一曲战歌，然后举起仙剑，对着眼前八九金罩刺落。 　　第一剑落下，正中金罩上，剑身和弧面呈垂直，所有力量一丝没浪费，全都作用在金罩上。 　　方斗眼前，猛然爆发发片金光，金罩自身运转的机制开始启动，无数纹路开始闪光，将作用在剑尖凝聚无比的杀伤力，分散到金罩各处，逐渐消弭于无形。 　　若按照一般情况，只需千分之一呼吸的时间，八九金罩就能将力道化解无形。 　　所以，无论进攻如何猛烈，都不能打破八九金罩的防御。 　　这门天庭神通，在底层仙人当中，可谓是保命第一的绝学。 　　可惜，这次他们选错了对手。 　　方斗出剑的速度，可比八九金罩化解的速度更快，几乎不用回气，瞬间刺出第二剑。 　　两招剑法开始叠加，力量部分先后，分摊在八九金罩上。 　　“还不够！” 　　方斗眼皮子不眨，第三剑已经刺出，仍旧不偏不倚，落在先前那一点上。 　　八九金罩，终于到了极限，从一点开始崩溃，所有纹路发出耀眼光芒，然后寸寸断裂。 　　最终，整个金光开始分解，圆罩分散成无数碎片。 　　方斗终于脱困而出，再无任何能困住他，但周围转世仙人准备已久的埋伏，也终于发动了。 　　他们也不是傻子，八九金罩刚才被破过一次，眼下故技重施，压根没指望能为难方斗。 　　所以，转世仙人们此举，无非是要困住方斗片刻，为后续的杀招准备时间。 　　果不其然，奏效了。 　　一位转世仙人双目紧闭，睁开额头的道家天眼，对着方斗大喝一声，“给我定！” 　　眉心竖眼飞出光，正中方斗身躯，不见血光，却化作一张巨大光膜，包裹方斗全身，将他牢牢定在原地。 　　“看我锁心钉！” 　　“定身符！” 　　“指物不动咒！” 　　接下来，是一整套连锁拳，各种法宝神通蜂拥而至，泼洒在方斗身上。 　　眨眼过后，方斗身上就叠加了七八种定身禁制，被牢牢锁在原地，动弹不得。 　　当然了，仙剑也未能幸免，遭受同样待遇。 　　这帮转世仙人也知道，剑仙和仙剑血肉相连的原理，不给方斗留下半点绝地反击的机会。 　　“方斗，你死期到了！” 　　在他们眼中，方斗成了待宰的羔羊，他们已经胜券在握。 　　“各位无需客气，有什么杀招都使出来，给莫独玉他们报仇！” 　　这帮转世仙人，虽然是天庭三部的底层仙人，但相互之间关系不错，平日公事往来也有交情。 　　下凡以来并肩作战，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惨烈的伤亡，连最强的莫独玉都战死了，所以，他们对方斗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如今苦心筹谋，终于定住方斗，可以大展拳脚了。 　　“我有一物，名为大风雷锤，一锤打落，蕴含十万天雷之力！” 　　手持雷锤的转世仙人，嘿嘿笑道，“纵然方斗有一副好皮骨，此锤能力透筋骨，将他内里的内脏全都震得粉碎，瞬间取其性命！” 　　其他转世仙人啧啧点赞，“不错，不错，金身锐器难伤，唯独不耐钝器，你这大风雷锤，合该是他的要命之物。” 　　光是听大风雷锤这件法宝的名头，就能判断出，这位转世仙人来自雷部。 　　果不其然，转世仙人催动法力，大风雷锤抬起，缭绕丝丝缕缕的电光，迸发的光点是微缩到极致的球形闪电。 　　其他转世仙人，见到锤头闪光乍现，数不清雷霆浮现，然后没入锤中。 　　蓄势就花了半刻钟头，其他转世仙人见了越发安心，如此状态下，势必会发挥雷霆万钧的一击。 　　“可以了！” 　　转世仙人举着大风雷锤的姿势，越发吃力起来，汇聚十万天雷之力，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这件法宝的重量呈千万倍增加。 　　“方斗，你死定了！” 　　大风雷锤落下，起初缓慢如龟爬，到后来越来越快，干脆化作一道电光。 　　刷！ 　　电光落下的终点，正是方斗的胸膛。 　　咚！ 　　光芒炸响，方斗胸口无数光芒乍现，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淹没，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让围观的转世仙人失望了。 　　电光不断跳动尖啸，直至耗尽力量，方斗仍屹立当场，不见消失的征兆。 　　最后，大风雷锤还原本体，重新落到主人手中，再看时，内部空荡荡，已经耗尽所有力量。 　　“这方斗，莫非从里到外都是金刚铸造？” 　　再看方斗，虽然气息微弱，却还是活着。 　　他身上的七八处禁制，刚才遭受重击，已经有了脱落的征兆。 　　“我还有……” 　　还有转世仙人跃跃欲试，却被紧急叫停，“别方斗还没死，先把定住他的禁制弄掉了！” 　　“再想想别的法子！” 　　沉默片刻，有转世仙人取出一套法宝，“此为九窍连环针！” 　　“嗯，有何门道？” 　　“人天生九窍，沟通天地，就算修成神圣也无法消除！” 　　“这套九窍连环针，能从九窍攻入体内，就算躯体再强大，内里总是脆弱的，被尖针肆虐，必死无疑！” 　　九窍！ 　　转世仙人们沉思起来，无非是五官七窍，再加下身前后两处，噗！ 　　他们终于忍不住了，嘴巴眼睛鼻孔和耳朵，这七窍还能接受，剩下的两窍就属于不能接受了。 　　“你这针以前用过？” 　　被问到的转世仙人，疑惑说道，“怎么没用过？” 　　嘶！ 　　众多转世仙人，齐刷刷倒退几步，和这套法宝拉长距离。 　　然后有人打破尴尬局面，询问道，“事后如何保养？” 　　“擦擦就可以了，还要怎么保养？” 　　啧啧，一想到这套飞针上，沾满了尿血、便血，即便以仙人的强大内心，仍是敬而远之。 　　这下方斗倒霉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 定不住俺 　　“你们什么表情？” 　　用针的转世仙人，见同伴们神情诡异，忍不住开口问。 　　“咳咳，我看此法可行！” 　　有位同伴发言赞同，“方斗肉身在强，也未必能将九窍闭合，用此针杀入体内，应当能杀他！” 　　有人低声反对，“杀人不过头点地，这般折磨人，不太好吧？” 　　的确啊，若是死于千年杀，铁定是流传千古的一大笑话。 　　“这说法本身就迂腐！” 　　旁边同伴正色道，“区区凡人，能死在仙人法宝之下，本就是他无上荣幸。” 　　是啊，就算“刚烈”而死，也是死在仙器之下，这是无上荣幸啊！ 　　一众转世仙人们，商量好了，终于决定动手了。 　　然而，有人不答应了，谁，当然是方斗啊！ 　　刚才有个山寨雷神拿着锤子打他，他忍了，毕竟自己不是灭霸。 　　现如今，竟卑鄙无耻，专攻他下三路，再好的性格也忍受不了。 　　“还仙人呢？这素质，比街头打闷棍的小混混强不到哪儿去！” 　　刚才一击重锤，打得方斗脑花颤抖，却也带来一线生机。 　　没人知道，方斗和丹融本为一体，同样掌握了雷部正法。 　　雷锤中的十万天雷，看似都作用方斗身上，实则七八成就被方斗暗中吸收了。 　　这些力量，都被方斗暗藏着，准备反击之用。 　　本想着陪对方玩玩，没想到这帮转世仙人太没节操，都要给他疏通下三路了。 　　方斗终于忍不下去，欺人太甚，跟你们拼了。 　　而这个时候，那位转世仙人带着猥琐笑容，伸手将整套飞针祭出。 　　但见漫天银光飞舞，一根根银针有序排列，分别对照着方斗的五官，还有下三路。 　　“一针二针两眼冒光。” 　　“三针四针血龙出鼻！” 　　“五针六针双耳雷鸣。” 　　“七针口舌无用！” 　　“八针……” 　　方斗再也听不下去了，怒极之下，仙剑挣脱一切束缚，拔地而起。 　　“什么？” 　　一众转世仙人们连连后退，不敢相信眼睛，怎么回事？ 　　他们施加在方斗和仙剑上的禁制，属于定身妙法，一旦命中，再大本领都施展不出来。 　　除非方斗晋升纯阳，以大境界强力破解，否则至死也只能被定住。 　　仙剑动了，这就太蹊跷了。 　　“怎么回事？” 　　没等他们检查疏漏，仙剑亮起一点光，俨然是雷霆爆裂，充斥着毁灭性的力量。 　　先前吸收的雷锤力量，被方斗这下毫无保留释放出来。 　　而且，相比单纯一锤子买卖，方斗的剑术对雷霆力量的使用更加搞笑。 　　结合了剑仙的剑法，以及雷部正法的领悟，就此形成全新的一招。 　　“雷陨！” 　　自‘轮回’‘补天’之后，有名有姓的剑招，再度出现了。 　　方斗只觉得，所有力量顺着仙剑倾斜一空，短短瞬间竟感受到虚弱。 　　仙剑的光芒却越发明亮耀眼，钉在上面的法宝长钉、定身符和锁链般的咒语，在雷霆洗刷下，最终分解成灰尘。 　　嗖！ 　　仙剑脱困而出，如恶虎下山，就此扑入转世仙人的阵营中。 　　这时候，一众转世仙人为了对付方斗，再度聚合起来，方便了仙剑的出击。 　　“不好！” 　　刚才举着大风雷锤的转世仙人，眼见仙剑扑面而来，下意识提起锤子去挡。 　　事起仓促，没有时间蓄势，但这件法宝本身就很了不得。 　　更何况，他看出仙剑灌注雷霆之力，在他面前耍用雷霆，岂不可笑？ 　　大风雷锤，既能放雷，也能收雷。 　　他没有躲，直接迎了上去。 　　然后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仙剑命中大风雷锤，狂躁的雷霆涌入其中，开局如同预料，雷霆被吸入其中。 　　但下一刻，锋利的仙剑好不含糊，当场将锤头切成两半。 　　而且，仙剑去势不止，直接将他躯体豁成两半。 　　轰隆隆！ 　　雷电再度缠绕在仙剑表面，咆哮着翻腾，带着令人敬畏的力量。 　　“大胆，雷部仙人面前，也敢施展雕虫小技！” 　　几位出身雷部的转世仙人，见方斗竟然使用雷剑，处于本职业务的自尊，立刻从周围围上来。 　　“吸雷钵！” 　　“牧雷旗！” 　　“养雷天棺！” 　　几件法宝接连飞出，都是能隔空吞吸雷霆，纳于自身之中。 　　他们也看出，这一剑的威力，多半寄托在雷霆上面，只需将雷霆削弱，方斗此招必定无功而返。 　　再然后，其他转世仙人施展手段困住仙剑，就能废掉方斗最大助力。 　　没了仙剑的剑仙，还能不好对付？ 　　想法是不错，但第一步就行不通。 　　几件法宝围着仙剑摆开阵势，发力吞吸雷霆，却发现仙剑表面雷电跳跃，看似微弱如发丝的电流，若即若离，始终无法被吸走。 　　方斗嘴角浮现冷笑，蠢货，此招名为雷陨，所谓雷霆，乃是仙剑力量演化而成，岂是尔等浅薄手段所能撼动。 　　然后，他心念一动，仙剑开始露出獠牙。 　　嗖嗖！ 　　仙剑升起十几团水缸粗的雷霆，狂乱冲击参与围攻的法宝，一时间天地为之色变。 　　一件件法宝，不仅没能吸纳雷霆，反而被雷柱冲得东倒西歪。 　　这些雷部仙人震惊无比，看到得意法宝被冲刷得不知去向，面前光明大方，根根雷柱撞在自家身上。 　　轰隆隆！ 　　烧焦的尸体从天而降，残片飞洒如黑蝴蝶，周围转世仙人避之不及，唯恐被波及。 　　败了，彻底败了！ 　　“你们，定不住俺！” 　　一声大喝，方斗这边也脱困而出，道家天眼再也顶不住他，定身符无风自燃，其他各种禁制法咒，同时烟消云散。 　　仙剑绕了几圈，抖落表面血珠，重新返回方斗手中。 　　方斗望着剩下的转世仙人，清晰见到他们脸上惊恐、忌惮的神情，心中无悲无喜。 　　这是他的劫数，也是机遇。 　　从刚才到现在，已经得了三招剑法，分别是‘轮回’‘补天’和‘雷陨’。 　　方斗心知，自己一身所学驳杂，若不能融会贯通，走出自己的路子，恐怕无望晋升纯阳。 　　今日，道家来袭，真容空前强大，对方斗是挑战，也是机会。 　　面对强敌，相斗一日的收获，胜过山中枯坐闭关十年。 　　短短片刻，方斗便已收获颇丰，恨不得继续下去。 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神兽妥协 　　“邪魔，邪魔！” 　　转世仙人们终于崩溃了，他们身为仙人，早已没了相匹配的心性，否则也不会下凡历劫。 　　事发前，他们对方斗的认知，也不过是普通的凡间修行者，会两手犀利的剑术，仅此而已。 　　但是，经过一番惨烈的厮杀，才真正认识到方斗的可怕，人家真能屠仙如屠鸡。 　　往常他们在天庭时，也曾出过公务，绞杀割据一方、不听号令的山中妖贼，伤亡也有个位数。 　　相比之下，眼下和方斗为敌，阵亡数量堪比一场正规交战了。 　　方斗越强，越是不可战胜，让一众转世仙人们终于承受不住。 　　第一个人尖叫着逃跑，很快有人争相模仿，接下来就都不成问题了。 　　“如此仙人？” 　　方斗嘴角含着冷笑，无奈摇头，若是让世上那些膜拜仙神的凡夫俗子，见到所谓仙人是这等模样，必定会大失所望。 　　什么仙人风骨，不同流俗，无非是站得高，姿态也更高而已，真要拉低到同样层次，谁怕谁？ 　　“无趣。” 　　方斗有心继续磨炼剑术，奈何对方崩溃，已经无法动手。 　　“没了转世仙人，还有星宿神兽。” 　　方斗来了灵感，亢金龙一伙还在星樽内困着，现在腾出手来，总算可以安心收拾了。 　　他也不看剩下的几个转世仙人，都已经吓破胆子，手段用光，不足为虑。 　　索性将星宿神兽一并送出，顺手解决了。 　　“星樽过来。” 　　嗖，几点星光从勾曲山升起，落在方斗面前，最终汇聚成星樽模样。 　　“好，请客人出来。” 　　星樽似乎听懂了，上下震荡几下，俨然是点头模样。 　　下一刻，从星樽瓶口，倾斜出灿烂星河，大的光团，小的星点，置身其中，柔顺飘荡。 　　嗖嗖嗖！ 　　一道道身影接连跃出星河，正式亢金龙一众星宿神兽，他们跳出牢笼，却见方斗就在眼前。 　　哗！ 　　众多神兽同时戒备起来，现场呈现剑拔弩张的姿态，既然方斗放他们出来，自然是要动手了。 　　“慢着。” 　　为首的亢金龙急忙叫停，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情况，周围转世仙人伤亡一空，只剩下几个残兵败将，显然方斗刚胜了一场。 　　那可是足足二十多转世仙人，虽然都是三部底层，捏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天庭清剿山头，除去天兵天将外，动用的底层仙人数量，一般也就这么多。 　　也就是说，方斗的战斗力，地方上中等规模的妖贼山寨，完全可以在仙界自立山头，前提是他能上的去。 　　这个时候放他们出来，显然是要收尾。 　　亢金龙不是傻子，更何况他也发现，刚才收走他们的法宝星樽，着实有些名堂。 　　“方剑仙，且慢动手。我们没有恶意。” 　　九泉之下的莫独玉若听到这句话，必定大叫自己死得冤枉。 　　明明是亢金龙穿搭道家的指令，要他们一同过来诛杀方斗，结果转世仙人折损殆尽，反而是星宿神兽这边不想打了。 　　“这是个精明之辈。” 　　方斗注意到亢金龙，庞大威武的身躯下，藏着玲珑剔透的心思，难怪成为这群星宿神兽的统领，其他神兽都唯他马首是瞻。 　　“情况如此，有何误会？” 　　方斗指向四周，勾曲山仍被八只大手笼罩，可想而知，这座名山已经被洞天之力挪移，藏在秘密空间内，方便他们肆意动手。 　　外出办事的休天赐，即便归来，也找不到勾曲山，自然无法插手救援。 　　“好算计。” 　　方斗目光不善，摆明了，你们星宿神兽是道家的爪牙，如今还和我说什么误会？ 　　“方剑仙，我们星宿神兽和道家，是同盟关系，并无从属关系，这次更是应邀而来，绝无拼命的意思。” 　　“况且，剑仙和我二十八星宿一方，大有渊源。” 　　什么，这就开始拉关系了。 　　方斗并不上套，冷笑着反问，“这话被道家听到，尔等也讨不得好。” 　　“剑仙多虑，我敢开口，自然有办法让他们听不着。” 　　亢金龙缓缓说道，“听闻方剑仙发迹，和一只雄壮公鸡有关。” 　　“不错，难为你们能打听到这陈年旧事。” 　　鸡大师的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有心人都能打听到。 　　方斗随即皱眉反问，“鸡大师和你们有关？” 　　亢金龙见有戏，来了精神，“大有关联，实不相瞒，我们怀疑，您那位鸡大师，就是我等二十八星宿中的昴宿星官。” 　　“您想想看，与之相处的情况，是不是多有奇异之处？” 　　方斗听完陷入沉思，是这样不假，但联想到先前斗部神诀的异变，总觉得有些合不上。 　　亢金龙见状，以为方斗相通了，沾沾自喜道，“方剑仙，你和昴宿星官有交情，和咱们就是自己人。” 　　方斗闻言反问，“既是自己人，你们要我人头和道家交代，方某是不是要好生配合？” 　　这句话明显是反讽。 　　亢金龙听完愣了，其他星宿神兽也没有做声，毕竟理亏啊，他们从星樽脱困这么长时间，也看出外面局势，莫独玉人没了，同伴更是折损殆尽，这方斗就是个凶人。 　　他们若强行动手，无疑是为道家火中取栗，白白折损人手不说，最终还要承担惨烈伤亡。 　　亢金龙法子就不错，攀交情，能不动手就动手。 　　至于道家的任务，呵呵！ 　　“误会一场。” 　　亢金龙乐呵呵，能做到他这个地步，没点厚脸皮真撑不住。 　　“剑仙是自己人，我现在可以确定了，我等星宿神兽，帮内不帮外，不会对你下手。” 　　“请剑仙放心。” 　　方斗含笑问道，“我这边好办，但阁下如何跟道教交代？” 　　星宿神兽们一想对啊，道家也不是善类，明着和他对着干也不行。 　　“这个好办。” 　　亢金龙胸有成竹，指着星樽，“此物乃是绝世法宝，我等从未出来过，还请剑仙施法，继续讲我等困入其中。” 　　厉害！ 　　方斗叹为观止，若非几千年的官场老油条子，绝无这般娴熟的应付技巧。 　　他很是惊叹，然后施展星樽，照旧把亢金龙等一众星宿神兽，装入星樽之中。 　　周围再度恢复风平浪静，方斗却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水火星君 　　“方剑仙切记，道家是连环套，还有后手。” 　　亢金龙进入星樽前，特地给方斗卖个好，告知他道家更有后续。 　　方斗听完点头，连勾曲山都隔开了，显然不是小打小闹，道家在转世仙人、星宿神兽之后，显然还有其他安排。 　　可想而知，随之而来的杀招，必然比先前更猛烈，更难以招架。 　　方斗开始提防，却并不担心。 　　星樽之中，远非外界看开狭小拥促，乃是一片广阔无际的天地，到处都是星光化作的河流和海洋。 　　星宿神兽们身处其中，好似回归九重天外，力量都隐约恢复到巅峰。 　　若非知道这里是牢笼，他们甚至舒服得不想走。 　　“亢金龙，你值得最后多此一举么？” 　　女土蝠很不满质问。 　　和方斗罢战，这符合他们的利益，但得罪道家就不明智了。 　　同盟关系，也就是说得好听，以道家的风格，实力不如他们的，唯有俯首帖耳才能活命。 　　星宿神兽们在道家的地位，也就是看似尊崇，跑腿的伙计绝对避免不了。 　　越是如此，星宿神兽越是对道家没有认同感，也是千方百计保存实力。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愿得罪道家。 　　“是啊，亢金龙你做的不妥。” 　　其他几位星宿神兽，也跟着附和。 　　亢金龙不怒反笑，指着周围灿烂星河，“你们瞧瞧，这里究竟有奥秘？” 　　“真以为我待上瘾了？” 　　其他星宿神兽本也没觉得什么，得他提醒才发现，真有不同之处。 　　他们二十八星宿下凡，为之付出巨大代价，放弃了星宿神职，带入人间的只有一身种族神通和战斗技巧，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星宿神兽，如今也就是稍微强大的妖怪，正因如此大河之战时，几位同伴被佛道杀得那般惨烈。 　　若他们还在天上，小小道家，一尾巴就能扇灭，还用得着忌惮他？ 　　今时不同往日，一众星宿神兽都明白，实力不同以往，地位也天差地别。 　　但是，身处星樽之中，久违的力量重新归来。 　　星宿神职，以及匹配的岁力、法宝和神通，逐一回归到身上。 　　而且，这还不是错觉。 　　一位位星宿神兽，纷纷解放了本体，化作横亘百万公里的庞大体型，却仍填不满星樽内部空间。 　　“亢金龙，这是什么宝贝？” 　　星宿神兽们既惊且喜，力量回来了，他们今后可以走一条别的路。 　　“别高兴太早，只有在这里有效，出去后立刻打回原形。” 　　亢金龙心头叹息，刚才他提醒方斗将他们装入星樽，就是为了试验心中猜想果然，两次进入星樽，实力都恢复天上时巅峰，一旦放出外界，接触到人间，立刻打回原形。 　　也就是说，星樽内部环境，完美模拟天上星空，也是他们二十八星宿的主场。 　　“亢金龙，你见多识广，说说看？” 　　亢金龙点点头，“尔等也知道，我们星宿神兽，以及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辰神将纷纷下凡，所为何事？” 　　代天选帝，这也不是秘密。 　　“实话实说，我们这些底层星官，还有莫独玉他们，都是为王先驱的小人物，真正的大能都还藏在幕后，待时而动。” 　　真正的大能，早在多年前布局，各种伏笔，暗手接连降临。 　　“我们老朋友，昴宿星官，背景很硬，早早失踪，当年还觉得蹊跷，现在看来，是提前得了消息，先行一步啦！” 　　昴宿星君，和捧日仙君沾亲带故，自然不同其他神兽。 　　其他星宿神兽联想到，刚才亢金龙和方斗的对话，总算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这方斗就是昴宿培养出来。” 　　亢金龙点了点头，“不错。” 　　昴宿高明啊，自己藏在背后，培养出的方斗翻覆风云，操纵天下大势，连道家都要忌惮一二。 　　反观他们，动手迟了几步，结果沦为如今。 　　“昴宿也太不够意思，同僚一场，捎上我们怎么了？” 　　大家心思各异，都知道此等机密要事，越少人加入越好，换做自己也会做出同样选择。 　　“亢金龙，我明白了，你刚才卖好，是两头下注。” 　　亢金龙苦笑摇头，“晚了，下注已不够资格。” 　　“但是这件法宝，可能是你我的机会。” 　　“此物能模拟星空，让你我力量重回巅峰，若将强敌拉入其中，岂不是我越强而敌越弱？” 　　这倒不假，斗部之外的强敌，若在星樽中与他们为敌，太吃亏了。 　　“可惜，这件法宝非我们所有。” 　　不少星宿神兽叹息，若他们掌握这件法宝，一旦对上敌人，二话不说拉入星樽，就能毫无悬念获胜。 　　如此，必能横扫无敌，远非现在窘迫情况可以。 　　“别动歪心思了，这件法宝也未必是方斗的。” 　　亢金龙见同伴意动，也善意提醒，别乱想炼丹，方斗充其量就是保管者，真正主人是背后大能。 　　甚至于，他们熟悉的昴宿星官，也就是个操盘的白手套，背后还有其他人。 　　“从我认识到方斗的背景后，就知道道家此局定然无功而返。” 　　亢金龙笃定道，“我们这样多好，两面不得罪，坐看风云突变。” 　　其他星宿神兽也都纷纷赞同。 　　突然有人提问，“若是事后，方斗不放我们出来，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许久没人回答。 　　“各位勿慌。” 　　亢金龙解释道，“我看此宝善困人，却不擅长杀伐，短时间我们无忧。” 　　“再说了，在这里，我们都是神职在身的二十八星宿，想要一锅烩，难度不小！” 　　众多星宿神兽听了解释，总算心安下来。 　　外界，风云再起。 　　仅剩数位转世仙人，正仓皇逃窜，耳边听得炸雷般喝声，“废物。” 　　话音刚落，周围八只大手漩涡疯狂加速旋转，从四面八方闪烁光芒，有极地冰寒的蓝色，也有幽深纯净的冰白，更有五颜六色的火焰，幻化出环晕、束流等各种模样。 　　“水火星君来了。” 　　转世仙人们如蒙大赦，总算见到救星来临，他们终于有救了。 　　水德星君、火德星君，乃是五德星君之二，更是真身降临人间的仙人，这下子情况严重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相济 　　仙人下凡，若不能转世重修，唯有依靠洞天之力遮蔽气息，方能偷天换日，以真身藏在人间。 　　后者代价太大，唯有道家这个层次的大势力，才有这般运作的本钱。 　　莫独玉这个级别的底层仙人，没有这个面子享受这般待遇，但到了五德星君层次就不成问题了。 　　丹融在道家时，就曾得知五德星君存在，在他和方斗想来，星君档次是大杀器，怎么也不会让他碰上。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真看得起我方某人。” 　　方斗自嘲摇头，眼前可不是转世仙人，而是正儿八经的真仙，劳师动众对付他，与有荣焉呐。 　　也是方斗不知道，自己在对方阵营的印象，亢金龙刚才称呼他，口口声声都是剑仙，等闲凡人能有此殊荣？ 　　换成蜀中三位剑仙，能让他们称一句“剑仙”吗？ 　　水火星君出手，不是说重视方斗，而是不出动这个层次的力量，便无法威胁到方斗这次若还是不行，只能纯阳出手了。 　　仙人真身，终究不容人间，道家的洞天之力，充其量就是遮盖一时，无法长久。 　　顷刻间，方斗想明白内情，心中笃定，他即将面对的，不是全盛状态的真仙，而是被绑着手脚、限制极大的偷渡客。 　　如此一来，强则强矣，却也有限，有的打。 　　沉思间，水火星君的入侵，已经渐入佳境。 　　道家以洞天之力，凝结八只大手对内不对外，也就是说，整座勾曲山困住出不去，外援也进不来，唯独是道家的攻击力量可以畅通无阻进入。 　　水汽寒冰浓雾，各种形态的灵水汹涌而入，几乎充塞大半天地，剩下一半空间，则是容纳各种颜色的。 　　都说火水火不容，一旦相遇必然是惊天动地，而后同归于尽消弭无形。 　　传闻中，水德星君和火德星君虽然是同僚，关系也不是太好。 　　今日联手杀敌，却极有默契，水火共存，并无半点冲突。 　　身处其中，水火代表两种极端，远非冷热所能概括，朝着不同方向发展。 　　方斗首当其冲，感知到汹涌无尽的力量监控自身，冷热交错，不断撕扯扭曲。 　　饶是他肉身强大，也有些吃力不住，水火星君果真不凡一上手就威胁到他。 　　须知方斗肉身堪比仙剑，对方针对这一点用水火煎熬，针对性反复冲刷，企图打开缺口。 　　目前来看，这般策略极为有效。 　　“星君快停下，先放我们出去。” 　　方斗这边还在支撑，旁边的几位转世仙人受不了了，他们实力不如方斗，最先感应到死亡。 　　“放开洞天。” 　　仅存的残兵败将纷纷呐喊，但虚空无人回应，心中大感不妙，这是要一锅烩，不分敌我啊！ 　　他们竟被放弃了？ 　　惊怒交加间，几位转世仙人叫嚷，“我等是武曲星君下属，你们无权弄死。” 　　“快停手，我受不了。” 　　叫喊声起初高亢，随机微弱下去。 　　方斗亲眼目睹，这些转世仙人如同困兽，遭受水火攻击身亡，死状各有不同。 　　有的躯体如蜡烛般融化，最后成一摊油脂；有的则是活生生蒸发，成了大团五彩斑斓的烟雾；也有的直接碎成无数碎渣，落地叮铃脆响。 　　水火之力组合，恐怖的杀伤力千奇百怪，转世仙人也抵挡不住，令人胆寒。 　　清场完毕，然后是正主方斗。 　　方斗惊叹对方辣手之余，见到浩浩荡荡的水火洪流充塞四方，对着他周身笼罩而来。 　　前所未有的杀局已成。 　　八只大手的洞天之力，将这边空间完全密封，现在又是水火齐攻，力量尽数倾泻在内，没有半点缝隙泄露。 　　“红烧，青蒸，汽锅，水煮……” 　　一时间，无数烹饪手法涌上心头，方斗自嘲，如今自己成了食材，任由对方料理。 　　“我做菜不行，炼丹，炼剑都有心得，怕什么水火？” 　　毫无疑问，水德火德两位仙人，施展而来的杀招，对水火之力的操纵堪称巅峰。 　　一向水火不容的常识就此巅峰，力量完美融合起来，对方斗造成巨大威胁。 　　但是，水火相济的手段，方斗也不是外行，他甚至还很精通。 　　“辨风向，看火势，通水纹，得三味。” 　　炼丹炼剑恰如烹饪，初学者看咸淡增减，大成者掌控火候，就算是一块朽木都能熬煮成鲜汤。 　　方斗睁开双眼，先天阴阳易经施展，满天水光火光消散一空，只留下最纯粹的线条。 　　杂乱线条的流淌诡计，看似杂乱如线团，实则藏着至为深奥的规则，水火的根源力量从中而生。 　　“总算理清那根线头了。” 　　千丝万缕，终归一个线头，提起线头开始捋，就能搞清楚来龙去脉。 　　虽说快刀斩乱麻，但眼下的情况，又远远不止一团乱麻那么简单。 　　“如此，我的第四招剑法有了。” 　　水火相济，是化解冲突，归于圆融，止戈一切争端，天下大吉，转危为安。 　　水火星君的进招，将水火之力的杀伤发挥到极致，绝不能正面迎上。 　　方斗的对策，则是调节争端，趋于平和。 　　这招是他从炼丹炼剑得来的灵感。 　　水火能烹制采药，烧水取暖，开启人道文明的起源，本是天降大功德，却被用来征战杀伐，岂不是得了芝麻丢了西瓜？ 　　所以，消弭一切争端，用于正途，方为上策。 　　“这一剑，相济。” 　　相济者，为动态平衡，乃是世间万物最合理的共存状态，一旦打破就是灾难。 　　天地万物，各不相同，或各走极端，或截然相反，唯有纳入相济之中，才能天下太平。 　　方斗睁开双眼，满眼都是平和，然后他一剑刺出。 　　仙剑荡开水浪火舌，势如破竹，所过之处，浪潮平息、火焰驯服，原本狂暴的破坏力消于无形。 　　剑光照射之下，对方的攻击溃不成军，勾曲山上空再度露出清朗的场面。 　　水火星君的进攻，开局浩浩荡荡，无法遏制，结果呢，在方斗开悟一剑之下，彻底悄无声息。 　　“哼。” 　　空中传开不满怒喝声，这是火德星君努力，对付区区凡人，还要几度波折？ 　　“看火。” 　　这次，是火德星君单独出手，力道不同刚才。 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龙戏双珠攻玄关 　　方斗使出剑招“相济”，四周翻腾的水火之力，逐渐被驯服。 　　最终，分别压缩成一蓝一黄两颗圆球，环绕仙剑周围盘算。 　　然后，火德星君的攻击又来了。 　　他们水火两位星君，似乎看穿方斗剑招本质，改为单独出手，不给方斗剑招作用的机会。 　　这次就是一把火，纯粹的火焰攻击，看你还如何“相济”？ 　　呜呜呜？围绕周围的八只大手，无数漩涡眨眼被染成火红，然后逐一打开。 　　一头头摇头晃脑的火龙穿透洞天，终于降临这片空间，烧的空气扭曲。 　　方斗身后，勾曲山若隐若现，即便有洞天掩护，仍不免被烧得空间波动，几次要露出本体。 　　呼呼呼。 　　火龙横亘天空，肆无忌惮挥洒火焰，全身鳞片鬃毛都是浓烈火焰所化成，尤其是一双眼珠子，更是不断放出是烧穿钢铁的高温灼热。 　　方斗呢，还在维持“相济”这一剑招，在他看开，无水有火而已，和刚才情形并无不同水火足以相济，为何独火不行？ 　　说到底，动态平衡，既在不同事物之间，也在同一事物的内部。 　　抓住这个哲学概念，就等同于找到目标，接下来就好办多了，出剑。 　　方斗一双瞳孔，旋转阴阳双鱼，火焰扑面而来，落在视线中，犹如温柔多情的春风。 　　“相济者，万物无不允。” 　　仙剑飞出，正中冲在前头的火龙，这条火龙张牙舞爪，口中喷吐节节暴增的火柱，企图将方斗拦腰截断。 　　刷。 　　仙剑如一阵清风，破入火龙额头，顺着鳞片缝隙和皮肉纹理，然后无孔不入，钻入四肢百骸。 　　轰隆隆。 　　当空下了场血雨，火龙瞬间肢解，暴怒力量无处宣泄，彻底作用在自己身上，眨眼间炸的尸骨无存。 　　仙剑跳出，抖落几滴血水，再度刺入另一头火龙体内。 　　又是一场势如破竹的杀戮，血洒长天。 　　其余火龙见单打独斗不行，开始头衔尾、交相颈，开始融合成更庞大的火龙。 　　终于，第一条前所未有的融合火龙出现了，双眼睁开有如日月，身上随便一片鳞片的体积，远远超过勾曲山。 　　这条火龙，爪子轻轻一勾，就已经将仙剑弹飞，还要乘胜追击，将其咬在嘴里炼化。 　　然后，方斗随之变招了。 　　仙剑呼啸长空，好几次间不容发，闪过火龙的飞扑撕咬，甚至险之又险，从牙缝间穿过。 　　“既相济，何思极？” 　　极致就是极端，火龙暴虐好杀，乃是极端中的典型，纵然能压制仙剑一时，最终还是要输给相济的概念。 　　方斗的仙剑盘旋往来，最终抓住机会，猛的加速，对着硕大龙头冲刺而去。 　　火龙呢，张开血盆大口，严阵以待，要用森寒利齿将仙剑崩断。 　　这是一场双方都迫不及待的决战。 　　最终胜负，只看是仙剑利，还是火龙恶？ 　　火德星君也发了狠，要毕其功于一役，周围游离的火龙纷纷爆开，化作无数火流汇入庞大火龙身上。 　　这条火龙每个呼吸，身躯便膨胀一圈，火流沿着鳞片钻入体内，助长他身躯越发庞大惊人。 　　相比之下，与之为敌的方斗渺小如微尘，仙剑更是如牙签般一吹就飞。 　　火德星君目的很明显了，早就前所未有的庞大体量，仅凭压倒性的差距，就能无视一切技巧上的变化。 　　火龙横冲直撞过来，任你剑法通天也无可奈何。 　　是这样吗？ 　　方斗目光平静，再度平举仙剑，心平气和望着前方。 　　火龙张牙舞爪飞来，身周缭绕火烧云，带动的热风足以令人间赤地千里，江河为之干涸。 　　幸亏这场战斗被局限在冬天之内，否则必将在人间造成大灾祸。 　　也是代天选帝引发功德重要性，道家不敢作孽，否则不会有这么好心。 　　“万物和谐，相生相济。” 　　“此之谓太极。” 　　太和极，分别代表至高和至极，但是两个词组在一起，反而成了平衡的代名词。 　　阴阳两鱼各走阶段，反而相互牵制，力量融合一体。 　　这招剑法发展到如今，终于登堂入室，具备殿堂级的寓意。 　　“去。” 　　仙剑脱手飞出，走不出数丈，随机化作一道乌光。 　　仔细看去，乌光内部，不同力量相互运转平衡，达成韵味无穷的转态。 　　外表看来，乌光全无半点杀伤，也无任何威胁，火龙一爪子就能干碎。 　　但是，真当火龙举起爪子，朝着乌光落下时，情形陡然就变了。 　　硕大爪子落下，乌光如水泡裂开，然后钻入抓龙爪中央，顺着粗壮胳膊顺流而上。 　　眨眼间，火龙小半身躯被染成灰色，火焰为之衰减。 　　“这样就对了。” 　　这招相济化太极，本质是一粒种子，感化万物化解暴戾，形成平和。 　　此刻火龙体内，无数力量开始纷纷驯服，在剑招感染下俯首称臣。 　　“嗷呜！” 　　火龙眼睁睁看着身躯失去控制，心有不甘，猛的人立而起，庞大身躯几乎要戳破这片空间。 　　最终，庞大身躯轰然落下，趴伏在方斗面前。 　　仙剑已经完全掌控这条火龙，方斗一声令下，火龙就能转而反噬主人。 　　“戏个珠子玩玩。” 　　方斗轻抖手腕，一蓝一黄两颗珠子，这是刚才水火之力凝结而成的产物。 　　火龙见状，张嘴叼住两颗珠子。 　　“回去，哪来回哪！” 　　一声令下，庞大火龙再度横空，区别在于，这次朝着围困勾曲山的八只大手杀去。 　　方斗被围攻许久，首次开始反攻，要打破这片牢笼，重回真实天地。 　　火龙本就是火德星君全力打出，如今又有相济而成的水火双珠，潜藏令人畏惧的恐怖力量。 　　这是方斗以相济剑招控制，正常情况下没有半点破坏力，可一旦破坏这个状态，无穷无尽的力量爆发出来，足以毁天灭地。 　　剑招“相济”，除了抚平极端、达成平衡，反过来也是一招，破坏平衡，让原本平和的事物发挥出前所未有的破坏力。 　　钥匙插进锁孔里，正扭是开锁，反扭是加锁，正反一体，运用之道存乎一心。 　　“昂。” 　　庞大火龙衔着双珠，腾云驾雾间，已经飞到头顶，八只大手交汇的地点。 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 汇合洞天 　　“不好，此子如此凶顽！” 　　道家大本营内，几声惊呼声接连响起。 　　这场杀局，道家谋划已久，出动一切明牌和暗牌，甚至故作迷雾，终于打得方斗措手不及。 　　开局之后，道家发现还是乐观了，先前对方斗预估还是低了。 　　阵容强大的第一波杀阵，星宿神兽被一股脑打包，装入法宝中困住，然后是转世仙人们全军覆没。 　　水火星君这边，属于后备力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结果被迫转成主力军了。 　　然后呢，星君全力出手，都被他抓住机会翻盘了。 　　剑仙就这么厉害？ 　　虽然星君们没有明说，但看向几位纯阳的眼神，必然会带上这样的疑问。 　　纯阳真人默然不语，他们也不清楚啊，以往对剑仙的认知来自蜀中三位剑仙，结果这三老表现如何？对付方斗一个弟子都还够呛。 　　所以，强的不是剑仙，而是方斗本人。 　　都说天上下来的神仙傲气，对修行界的许多称呼嗤之以鼻，包括“剑仙”，你还没成仙呢就敢这么叫，岂不狂妄。 　　但是，从现在开始，他们都默认了方斗的剑仙名头。 　　一剑当仙，实至名归。 　　问题迫在眼前，火龙衔着双珠，一头扎入八只大手中央，那是各方洞天之力汇聚的关键节点，也是最脆弱的所在。 　　不得不说，方斗眼光精准，下手也是狠毒。 　　一旦此处被攻破，道家的围困就成了筛子，再也困不住方斗。 　　更气人的是，用来攻击的火龙和双珠，都来自先前水火星君的攻击。 　　“调集各方洞天之力。” 　　几位纯阳对视两眼，很快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困住方斗。 　　道家潜力无穷，只要能困住方斗，就能源源不断调配人手参与围攻，累也能累死方斗。 　　可一旦牢笼破了，导致方斗脱困而出，以剑仙来去自如的手段，天下之大，将再难追上他。 　　本来勾曲山也是拖累，奈何对方有洞天，打包好一收，挎在身上浪迹天涯完全没问题。 　　道家也知道，这次打草惊蛇，若错过机会像再难行成对方斗的杀局，所以必须把握住。 　　骑虎难下，为了不至于输个精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追加。 　　一时间，道家各门派都收到消息，必须贡献自家洞天之力出来。 　　黄山道脉，百丈仰头望天，山上贴着一张道家符令，这是从最高层的纯阳真人所下，命令极为严格。 　　就在半月前，上头落下这道符令，道家各门派均闭门关山，不允许外出，等候上头调遣。 　　百丈知道有大事发生，奈何有禁令，不能随便打听，但料想道家如此兴师动众，目标也就佛道和名教寥寥几家，总不会对付勾曲山。 　　“洞天之力。” 　　自飞来时，一直没有动静的符令，终于绽放光芒，要各门派贡献洞天之力，对抗外敌。 　　百丈一听，看来敌人很强。 　　众所周知，道家高层为几大纯阳，他们翻掌间能创造洞天，所以一般情况下洞天之力不缺。 　　唯有面对强敌时，才需要调集各派洞天之力，方能形成规模。 　　黄山是小洞天，竟也在调集范围内，足见上层已经急红了眼。 　　“百丈。” 　　旁边松竹开口提醒，道家命令不能违背，何况还有符令监督，没有半点做手脚的机会。 　　“洞天之力上交。” 　　百丈摇了摇头，开始运转黄山小洞天。 　　…… 　　来自各方的洞天之力，最终汇聚到道家大本营，又经过运转，开始补充到围困勾曲山的八只大手中。 　　说时迟那时快，庞大火龙衔着双珠，一头撞在苍穹之上。 　　八只大手组成的固若金汤，开始遭受前所未有的轰击，先是水火双珠爆开。 　　大片蔚蓝和火红，瞬间染遍半边天空，分别有四只大手染成冰蓝，另外四只染成火红。 　　从细节处看，冰蓝的大手上，开始狂涌波澜，以肉眼可见速度凝结，一层层冰山连绵不绝，将旋转的漩涡冻在内部。 　　火红的大手表面，火焰太过密集，压缩成流水般模样，烧得漩涡滋滋生响，终于有漩涡承受到了极限，轰然破灭，露出后面的替补漩涡。 　　噼里啪啦，爆响声连连，像是在铁锅炒黄豆，听在道家高层耳中，简直是触目惊心。 　　每个爆响声，都是一个漩涡炸开，层层削弱下去，大手很快就要洞穿，到时候后继无力，方斗就会脱困而出。 　　好在，后续的补充及时到了。 　　道家征集各大门派，总算收罗足够洞天之力，投入到战场中。 　　八只大手膨胀几分，如礁石般牢牢挡住冲击，漩涡加速旋转，将水火之力吞没，削弱伤害。 　　黄山小洞天，数不清冰雹从天而降，起初大如拳头，渐渐到最后，竟有水缸大，硬生生砸入地面齐平。 　　百丈看的触目惊心，幸亏没有弟子在洞天修行，否则哪里还有命在。 　　其他道家门派，或者被冰封火烧，或者天降火云，纷纷遭受攻击，总算分摊下来许多伤害。 　　水火双珠带来的冲击，总算是告一段落，然后庞大的火龙接踵而至。 　　这头火龙目光决然，在他身旁两边，四只冰封大手，四只火烧大手，最终在头顶上空汇聚。 　　然后，火龙一头撞在汇聚之处，全身燃烧成虚无，鳞片、爪牙、鬃毛，纷纷化作无形火焰，眨眼间淹没所有大手。 　　黄山小洞天内，冰雹无休无止，已经在地上堆高十丈，还在不停堆积。 　　百丈正看的触目惊心，突然头顶一点红光，然后万分之一呼吸间，迅速发作笼罩整个洞天的红光，辐射到四面八方。 　　十丈厚的冰雹层，眨眼间融化，连融化的水都蒸发消失。 　　幸运的是，百丈不用担心后续了，黄山小洞天承受力有限，红光破坏力太强，硬生生斩断输入洞天之力的通道，再无后续灾难来袭。 　　其他门派遭殃了，他们洞天稳固，可以分担更多灾祸，火焰源源不断涌进来，将许多珍藏之物烧成灰烬，损失惨重。 　　镜头转到勾曲山这边，火浪一阵高过一阵，席卷八只大手每个角落，冰层直接汽化，漩涡接二连三破灭，新加入的洞天之力直接断绝大半。 　　火龙发怒，岂同一般？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 功败垂成 　　“不好！” 　　几位纯阳见状，惊慌大叫起来。 　　火龙失控带来的毁灭力，远超他们想象，哪怕集合道家各门派的洞天之力，仍旧是挡不住。 　　八只大手的漩涡，眨眼间摧毁过半，前所未有虚弱。 　　方斗的目标，也是刚才火龙殉爆的地点，八只大手连接的薄弱处，也终于打开了一丝缝隙。 　　闷热的空间内，一股从外界传入的凉风袭来，方斗大口呼吸，露出欣慰的笑容，总算打通了。 　　但是下一刻，道家的干扰又来了。 　　八只大手的洞天之力，经历方才错乱，再度恢复过来，企图弥补这道缝隙。 　　一根比头发还细的缝隙，若不能乘胜追击，打开出入通道，最终难免愈合消失。 　　方斗知道时不我待，目光所及之处，仙剑化作流光，刺入缝隙中，要将战果继续扩大。 　　然后，水德星君动了，虚空之中，无数水汽凝结，行程一只大手，出现在缝隙处，堵住仙剑前去的道路。 　　“相济。” 　　方斗照旧一剑落下，企图将大手击溃，时不我待，必须速战速决。 　　然而交锋瞬间，方斗发现自己失策了。 　　“上善若水，水善不争。” 　　水德星君敦厚声音传入耳中，“你的剑招，如何对我有用？” 　　仙剑刺入大手，如同置身泥潭，前进越发乏力，四面八方都是拉扯和消磨的力道。 　　不同于火龙爆裂，这只大手的力量敦厚平和，恰恰和剑招相似。 　　唯一能洞穿大手的法子，便是靠着水磨功夫，一寸寸刺穿。 　　但眼下，方斗和时间赛跑，最缺的就是时间。 　　大手困住仙剑，而对面不远处，道家的洞天之力疯狂涌入，弥补刚才冲撞出的缝隙。 　　“这就完了。” 　　方斗不甘心失败，看着水德星君凝集大手，仙剑表面再度浮现光芒。 　　“果真能不争？我看未必。” 　　还是剑招“相济”，熟悉的力量再度发动。 　　水德星君见他仍不死心，轻笑道，“天下之柔莫过于水，斩不断、打不碎，你有仙剑之利，斩杀水么？” 　　“为何不能？” 　　“水若有灵，剑必斩之。” 　　方斗言下之意，江河湖海之水，是群体概念，仙剑无法斩杀，但你动用神通凝聚的水之大手，却可以强力破之。 　　“但有一丝好战之心，便不能称作不争。” 　　方斗话音刚落，仙剑大放光明，猛的豁开一道口子，圆融一体的大手被洞穿，水流开始潺潺涌出。 　　“真叫他逃了？” 　　下一刻，仙剑发力，原本牢笼般的大手，瞬间化为腐朽。 　　嗖，水作大手崩溃，散落满天大雨。 　　仙剑已经来到缝隙前，将锋利剑尖刺入其中，眼看着就要讲其撕开。 　　叮当，一声脆响。 　　仙剑似乎刺中硬物，再也落不下去，与此同时响起碰撞的脆响。 　　“嗯？” 　　方斗皱眉，知道先机已失，只得将仙剑撤回。仙剑远去。 　　那道缝隙开始变细变淡，最终消失无踪，就像从未出现过。 　　“这是……方斗收回仙剑，却见到剑尖一点殷红，隐约透出金光。” 　　“血呈纯阳。” 　　他终于明白，刚才阻止飞剑杀穿屏障的，根本就是纯阳真人的一根手指。 　　一根手指，就能打退他方斗全力一击。 　　纯阳，真就强到如此地步？ 　　道家大本营。 　　一位纯阳真人含着食指，心中郁闷，心情就好比，本以为抵住了一根牙签，结果是根钢针。 　　“方斗这下插翅难逃了。” 　　月明真人开口了，战况还是乐观的。 　　刚才已经到了危急关头，再差一步方斗就逃了，幸亏有纯阳出手，挡住方斗仙剑。 　　奇迹难以复制，水火双珠和庞大火龙，都是来自水火星君，方斗本身并无出力多少。 　　道家高层们，也终于看出方斗弱点，剑术精妙可以斩杀仙人，但受限境界，力量始终无法对抗整个道家。 　　接下来，他们继续围困方斗，凭实力困杀之。 　　…… 　　“嗯？” 　　勾曲山遗址的巨大凹坑处，乌门突然睁眼，露出惊喜，终于得到反馈了。 　　“有消息了？” 　　修天赐见状，急忙追问。 　　“不错，我已找到道家藏着的勾曲山所在。” 　　“快带我进去。” 　　乌门却摇摇头，“怕是不行。” 　　刚才缝隙打开，不过转眼一瞬，瘟部神通所化的虫影钻入其中，传出一道讯息后便消失不见。 　　可想要带人进去，却还是不可能。 　　“走，我们先过去看看。” 　　乌门招呼修天赐一道，准备溯源而上，寻找那片空间所在。 　　纵然道家有门路，总还不至于移除此界之外。 　　…… 　　“方剑仙，方剑仙。” 　　不知不觉，方斗耳边传来细微叫喊声，起初以为是幻听，后来发现是真的。 　　透明的虫影落在面前，藏起爪牙口器，以和平姿态出现，表示没有恶意。 　　“你是？” 　　虫影传来讯息，“此乃乌门的瘟部神通所化，趁乱遁入缝隙中，特来寻找剑仙。” 　　“可惜。” 　　方斗心知缝隙消失，与外界联系断绝，这道虫影也成了无根之木，联系不到外界。 　　“剑仙放心，修天赐和我同行，安全。” 　　方斗点点头，以乌门的本领，道家暂时不敢惹他，修天赐算是安全了。 　　“剑仙，本体若来，定能助你一臂之力，可惜这道虫影力量微弱，只有一击之力。” 　　方斗听到一击之力，心中一动，瘟部神通的威能他听说过，连真仙都畏之如虎。 　　真有一击之力，在关键时刻能发挥翻盘的作用。 　　“你暂且藏在我袖口中，听我示意出手。” 　　虫影点了点头，他遵从乌门本意，自然答应房东的要求。 　　“遵命。” 　　虫影藏入袖口，道家接下来的攻击又来了这次是水火两位星君联手，却不同于先前水火之力来袭。 　　“天地大熔炉。” 　　前所未有的大手笔，以道家八只大手围成密闭空间，以水为媒介，火为动力，要硬生生炼化方斗。 　　或许吸取上次经验，他们不再以强力攻击，而是以文火慢炖，辅佐以水力化开，让方斗无从反击。 　　你有剑招相济，我也有水火相济，场面比你还大，规模也是千倍万倍。 　　方斗，你插翅难飞，如今只好被动炼化，连同勾曲山一同葬身于此。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水火 　　何为“天地熔炉”？ 　　一锅水火相煎熬、百般滋味尽在其中。 　　方斗刚占据些许上风，对方更加凌厉的反击接踵而至，令人错不及防。 　　周围八只大手开始吞吐水雾，柔和不带半分杀伤，很快周围如澡堂子一般，变得燥热起来。 　　水火星君的策略初见端倪，这是要温水煮青蛙，一步步逼死方斗。 　　按部就班、文火慢炖，看似没有刚才激烈，实则更加阴险毒辣，让人不知不觉就步入死亡。 　　方斗断定对方看出自己的特色，才制定这套专门的策略。 　　他擅长果断干脆的打法，遇强则强，手持仙剑更是无坚不摧，硬碰硬是他的专长。 　　很多时候，敌人比他更强，结果一交手，优势发挥不出来，就被方斗迅速击败。 　　刚才冰火猛烈，换做寻常真人仙剑，早已丧身涛涛大势下，结果方斗抓住机会反攻，差点逃出去。 　　两位真仙目光毒辣，很快看穿这点，不给方斗发挥优势的机会。 　　现在呢！ 　　他们换了另一套打法，更能发挥自身血厚的优势，也让方斗的劣势无限放大。 　　身处牢笼、孤立无援，发力用一分则少一分，补充起来极为困难，更何况，道家不给方斗补充法力的机会。 　　所以，这就是一场无解的杀局，专门为方斗设下。 　　“好算计、好算计啊！” 　　方斗想通之后，道了一声绝，果真是绝了。 　　无论这个计划出至道家纯阳，还是水火星君，都说明了他的敌人不是狂妄自大的蠢货，而是审时度势、懂得变动的强敌。 　　如此，才值得他全力拔剑相对。 　　然而，方斗也开始出招了，仙剑如针，带动无数丝线，对着虚空缝合起来。 　　补天，是方斗以裁缝剑法升级，融入离合剑道的大成之作，看似只有一招，实则是完整的剑术体系。 　　一切有形无形之物，在补天长剑之下，均逃脱不了离合随心的命运。 　　“离合水火，难于补天乎？” 　　方斗专心运转剑术，暗自等待机会，他袖口还藏了瘟部神通的一招之力，必须等到反击的时刻使用，方能奏奇效。 　　呼啦啦！ 　　八只大手构造的牢笼空间之内，肉眼可见蒸腾的水雾，反而不见半点火光的踪迹。 　　火德星君用的是文火阴火，不见火星火舌，但时刻提升的温度，却在提醒火力的存在。 　　这时候，水雾已经加热到极为烧灼的地步，哪怕是岩石都能烫掉一层皮。 　　方斗肉身还能承受，但呼吸间，必须以白金呼吸法降温，才能不至于烫伤内脏。 　　仙剑穿梭虚空，细长如针，只留下最纯粹的穿刺力，一头扎入虚空中。 　　有形之水、无形之火，这一刻无所遁形，都在仙剑的攻击视野内。 　　补天剑招的精髓发的，瞬间作用在大片水雾中。 　　先是“离”。 　　水雾正被火烧，翻滚如同白烟，无时不刻不在膨胀变化，如同生长的怪兽。 　　但是，剑光刺入其中时，这般暴涨的节奏开始减慢了。 　　水火之力，本已在两位星君催动下，变得不分彼此，正全力炼化方斗。 　　两位真仙出手，纵然有人间规则牵制无法全力出手，也远超先前莫独玉一行的手笔。 　　但是，自从剑光闯入，潜移默化的变化开始产生了。 　　寻常之剑，纵然分身千百，最多是摧枯拉朽、斩杀敌人。 　　但方斗这一招补天，剑光遁入微观世界，开始分割水火相连的联系。 　　水火间的关联，本是两位星君操纵，配合无间，正在发力炼化方斗。 　　冷不丁，仙家的力量横插进来，水火间无形的联系，如同丝线般斩断。 　　几乎在同一时间，白光闪烁，水雾开始渐渐平息下来，彻底断开与火力相连的渠道。 　　闷热的气温，陡然间直线下降，连带着灼烫的水汽，似乎也被驯服了。 　　剑光耀眼，竟压过水雾，招摇周围空间。 　　一剑威力，犀利如此。 　　对面的水火星君，见状连忙驱动力量，灵水真火不要钱般，拼命灌入空间内。 　　水火之力，从刚才的分离，再度联合起来，声势远比刚才更大浩大。 　　变化再起，水雾越发浓郁，表面蒙了层橘色光晕，隐约有些发烫。 　　再然后，灼热再度占据这片空间，远超先前。 　　方斗的皮肤，开始感受到刺痛，呼吸间能见到从口鼻飞出的白光，摧毁空气中的灼热。否则随便呼吸几口，度能将内脏烫熟了。 　　敌人开始急了。 　　水火之力的暴增，是来自道家的压力，要趁着方斗发招前能死他。 　　可他还刚刚开始，补天，先离后合，刚才只是裁切，现在才开始正式缝合。 　　仙剑抖动间，带着无数丝线开始飞舞，像是即将扑食猎物的灵蛇。 　　然后，大片水雾被剑光裹挟，无数丝线洞穿缠绕裹紧，硬生生缝合在四只大手上。 　　与此同时，切割处的无形之火，纵然肉眼难寻，仍然被剑光波及，也被缝合到剩下的四只大手上。 　　水火星君源源不断输入水火之力，方斗来者不拒，均已仙剑分割开来，然后各自缝合到组成牢笼的八只大手。 　　水雾消散一空，头顶是剑光的天下，这片空间已经尽在掌握。 　　不知过了多久，抬头已是冰火两重天。 　　八只大手泾渭分明，其中分为两面，一面是水、一面是火。 　　洞天之力法力，催动漩涡旋转，这是故技重施，要将将水火吸走，经由两位星君之手重新投入战场。 　　可惜，方斗的离合剑道，将水火之力与之牢牢捆绑，没有半点移动的可能。 　　道家的盘算落空了，局势的走向，已经落入方斗手中，他们费尽心机也夺不走。 　　情况变得明朗，所谓的水火攻势，已经烂尾！ 　　水火星君这波攻势，已经被方斗破解了，继续投入攻势也于事无补。 　　最明智的办法，就是中断输出，再想他招。 　　但是，事已至此，岂是他们想断就断的？ 　　战场的节奏，已经让渡到方斗手中，脱离了水火星君的掌控，事情怎么办，方斗说了算！ 　　方斗举目望去，八只大手针势森然，各自呈现水火分明的场景，一切都在掌握中，下面该他发起反击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 破局 　　“且让你们作茧自缚！” 　　方斗抖动手腕，远在苍穹的仙剑动了，带动丝线牵连。 　　眨眼间，八只大手开始合拢。 　　道家早已出动全力，以洞天之力布置这片囚笼，化作肉眼可见的八只大手。 　　方斗若是妄图攻破之，绝无可能，就如刚才一般，最终也会功败垂成。 　　但是，他如今换个思路，我不打破牢笼，让他往内部塌陷如何？ 　　所以，他借助水火星君的力量，反过来作用在八只大手上。 　　水与火的力量，经由补天长剑，完美契合在大手上。 　　方斗若是企图往外攻打，必定会引发疯狂反扑，无论动用何其恐怖的力量，也别想杀出去。 　　就那刚才举例，那分明是方斗距离胜利最近的一次，结果呢，道家耍赖，纯阳真人插手，用手指头堵住了来之不易的缝隙。 　　所以，他眼下转变对策，我不往外突围，而是反过来，让这片牢笼朝内压缩，直至最终坍塌消失。 　　当然了，想要办成这件大手笔，仅凭方斗一人不行。 　　这不是还有水火星君么，又给送来‘弹药’了，海量水火之力可供挥霍。 　　“水火相引！” 　　方斗眯眼望着头顶，八只大手分成两个阵营，如水之蓝、如火之红。 　　然后，他果断施展了‘相济’。 　　这一刻，水与火产生奇妙的感应，如同磁极两端，开始吸引彼此。 　　哗啦啦，海浪滔滔，急切要扑到对面，火声炎炎，也是迫不及待奔向对面。 　　这一刻，八只大手相互吸引，虽然还没开始移动，轰隆隆的巨响声中，已经开始初见端倪。 　　“不好！” 　　虚空中，水德、火德星君二人，看出方斗的意图，急忙要插手打破。 　　哗啦啦！ 　　两道水光、火光落下，化作锋利的两把刀，分别刺向四只大手。 　　此举并非自破牢笼，而是要斩断八只大手间的吸引，想必他们也清楚，若是任由发展下去，八只大手尚未合拢，空间就要崩溃了。 　　看似方斗作茧自缚，实际上，没等八只大手握成一团，这片空间已然支离破碎，到时候随便就能找到一处通道逃出生天。 　　道家决不允许，方斗的想法得逞。 　　明晃晃的水刀长约上百公里，凑近看似乎从江河湖海截取一段，但锋利的人口却毫不含糊。 　　另外一口火刀，也是不断燃烧着，切割空气，将两边灼热气浪远远不断排开。 　　水火星君同时出手，不给方斗酝酿声势机会，就要斩断八只大手水火两重天的迹象。 　　哗啦啦！ 　　两片截然不同的刀光，同一时间斩落。 　　然后，刀光崩碎，还原成原始的水流、火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粉，斜飞投入水之四手、火之四手之中。 　　无功而返不说，还让八只大手暴涨一大圈，结果就是，大手终于从原地移动，往内部靠近了几分。 　　再也无法遏制了。 　　八只大手，开始缓缓朝内靠近，似乎急切要握紧。 　　水火相互吸引的力量，竟是如此厉害，带动所有洞天之力在合拢。 　　纵然大手上遍布的漩涡，裹着水光、火光不住旋转，企图分担力量，但收效甚微。 　　水火星君出手的力量，相比洞天能承担的，何止是海量。 　　原本，他们为了灭杀方斗，完全以仙人规格对待，因此，出动的水火之力，堪称灭世级。 　　现在，方斗反作用在八只大手上，连洞天之力都落在下风。 　　“轰隆隆！” 　　一只只大手，朝着内部靠拢，压缩这片空间。 　　勾曲山所处的洞天，也开始隐隐约约，随时可能暴露出来。 　　方斗知道这是正常的，毕竟，八只大手隔绝外界，内部空间恒定，一分不加、一分不减，经过源源不断压缩，肯定会越发凝实。 　　等到了一定程度，勾曲山洞天铁定藏不住，暴露在当场。 　　到那时候，山中无所遁藏，极其容易遭受攻击。 　　可方斗有信心，能带着整座勾曲山重回外界，挫败道家这次阴谋。 　　“人定胜天，何况仙人？” 　　方斗操纵仙剑，水火相济的力量，带动八只大手缓缓靠拢。 　　按照道家施展洞天的体量，八只大手就是八座史无前例的巨大山川，毕竟在大手上浮现的漩涡，每个都能轻易吞没世间任何一座名山。 　　八手齐动，带来的浩大声势，若是心志不坚定者，当场就会吓成白痴。 　　方斗以凡人之躯，面对这般景象，也不免觉得壮观之极，心想代天选帝开启大争之世，未来还有更多类似的场面发生。 　　有幸生于当代，方才不愧修行者的使命。 　　“继续！” 　　方斗的叫声中带有几丝疯狂，压力越来越大，显然已经压缩到极致，再继续下去，就会破坏空间，引发风暴和碎裂。 　　这就是方斗的目标，纵然危险，也必须要做。 　　道家不留死角，想要跳出对方设置的牢笼，就要有甘于冒险的勇气。 　　仙剑急促闪烁几下，似乎法力枯竭，但随即，冒出一团更耀眼的光芒，带动八只大手继续往前推进。 　　方斗缓缓移动舌头，舌根压着的一枚纯阳丹，经过刚才已消化大半。 　　他有纯阳丹在手，可以随时服用炼化法力，不用担心力量枯竭。 　　这一点优势，却是道家始料未及的，毕竟世上没有那种丹药，能堪比纯阳丹的逆天特征，服用后无需炼化、没有任何残渣，吸收率近乎百分百。 　　纯阳丹的存在，弥补方斗的短板，虽然我血厚不如你，但我回血快呀！ 　　“毁灭吧！” 　　方斗狠狠下手，耳边传来一声破裂声，却见八只大手压缩到某个极致时，空间终于裂开了。 　　幽深的半空，一条白色细丝般的裂缝悬浮空中，静静的没有动弹。 　　下一刻，似乎捅了马蜂窝，沿着这条裂缝四周，无数裂缝疯狂涌现。 　　数不清的裂缝，井喷般涌出来，或首尾相连，或相互交错，眨眼间布满整个空间。 　　方斗苦心营造的局面，终于等到了结果，这些裂缝的出现，正是空间破开的征兆。 　　裂缝交错，等到彻底裂透，空间碎片自动剥落，到时候就是通往外界的生路。 　　这可比刚才，方斗费尽力气才杀出一条缝隙，来的更加方面。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 点名 　　“不妙，不妙！” 　　道家大本营，纯阳真人们开始骚动，连带着几位星君也坐不住了。 　　方斗的韧性之强，远超他们想象。 　　一次次的杀招，均被对方化解，而且反过来用于破困。 　　有时候，他们不仅怀疑，面对的究竟是方斗，还是他徒弟袁明。 　　怎么方斗的气运，和天帝候选有一拼，怎么杀都杀不死，命硬的很。 　　前几次还好，总还在可控范围内，道家紧急调用各方洞天，加固牢笼，彻底堵死方斗外逃的道路。 　　但现在可不同了。 　　水火相济之力，带动八只大手合拢，洞天之力无法分离，导致内部空间压缩到极致，开始浮现大片裂缝。 　　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放开八只大手，让空间快速恢复正常，虽然裂缝一时半会无法弥合，但总归不会发生牢笼破坏，让方斗逃出去。 　　但是，这样做的弊病就是，容易让方斗找到机会。 　　你想啊，八只大手往外退让，这是往外用力，方斗若趁机一剑，叠加大手外推的力量，轻易就能洞穿组成牢笼的洞天之力。 　　以往交手几个回合，让道家深刻认识到，洞天之力若不成群叠加，面对方斗的仙剑，就和一层油纸没什么区别。 　　但是，若是放任不管，在方斗的推动下，空间肯定会被压碎，到时候无数碎片横飞，打通内外空间，方斗抬抬脚就能出去。 　　“好奸诈的小子。” 　　水火星君气恼之极，以他们二人真仙的身份，何曾有过今日困境。 　　方斗此人，简直是铜豆浸油、滑不留手，用力越大、跳起越高。 　　若非他们真身下凡，限制极大，有一万个方法弄死他。 　　“没办法了！” 　　他们二人朝纯阳真人们开口，“方斗的事情，还要落到你们人间上面！” 　　言下之意，仙人手段，对方斗无用，想要杀他，还要人间修行者出手。 　　可是，谁动手呢？ 　　道家当中，最出色的当属尘冲虚和丹融二人，一南一北两位道子。 　　这两位道子，短时间无法上阵，因为丹融疑似捧日仙君转世，眼下还在昏迷，尘冲虚在旁边照顾。 　　就算二人完好，只怕也不是方斗的对手。 　　其他朝元真人，境界高、资历老，却比两位道子还不如，供着还行，指望他们杀敌，真不如指望老狗打猎。 　　剩下，就只有纯阳真人了。 　　“……” 　　现场一片沉默，包括月明真人在内，所有纯阳真人默不作声。 　　纯阳真人，外人不理解他们存在的概念，但他们自己明白。 　　功成纯阳，已经将自身最后一点阴灵炼化，至纯至阳，随时可能飞升仙剑。 　　因此，纯阳真人就是仙人预备役。 　　为何仙人下凡，都要和道家合作，连水火星君这般存在，都和纯阳真人几乎平等。 　　在人间，纯阳真人能发挥的威力，实则比转世仙人、仙人真身下凡，都要厉害许多。 　　所以，水火星君之说，人间不是自己主场，手段发挥不出来，让纯阳真人们想办法。 　　什么办法？ 　　还不是让纯阳真人出手，弄死方斗呗！ 　　以纯阳真人的力量，一根指头就能捏死方斗，具体参照大江之战，菩萨出场，轻松秒杀九头鸟，飘然离去。 　　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按理来说，纯阳真人们应当果断答应，毕竟将来飞升仙界，还要指望水火星君大人物安排部门。 　　但是，纯阳真人在人间，也不是毫无限制。 　　打个比方，真人是高中生，所谓纯阳真人，就是高三毕业，已经拿到大学通知书的存在。 　　可以回校拿通知书，但活动范围有限，你还想上教室听课、操场运动、音乐室体育场玩就不大可能了。 　　毕竟，人间污浊，纯阳真人能修成一副纯阳真身，极其不易，为了保持纯净无暇，必须待在洞天之内修行，免得被外界污染。 　　红尘滚滚，对纯阳真人来说，尤其是剧毒。 　　是以纯阳真人每次出手，都要沾染红尘污秽，让体内纯阳不纯，花费好大功夫才能维持圆满。 　　刚才那位纯阳真人，伸出一根手指头，就已经很是勉强了。 　　眼下，八只大手崩溃在即，这片空间即将于外界打通，更是成了红尘污染之地。 　　纯阳真人出手，杀方斗轻而易举，但因此带来的损耗，却是得不偿失。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爱惜羽毛。” 　　火德星君怒了，“此人不除，道家寝食难安，如此轻敌，将来必定成为大患！” 　　经过几番交手，他们也认识到方斗的棘手。 　　越是如此，越要抢先杀了方斗，在造成更大损失前，掐灭这个源头。 　　于是，他们开始催促一众纯阳真人。 　　纯阳真人们面面相觑，开始相互推荐起来。 　　“月明，要不你去？” 　　“为何是老夫？” 　　这边开始争论起来，其他也在相互推人头。 　　旁边那位含着指头的纯阳真人，将食指伸出，上面留下针尖大的窟窿，“你们别算上我，我刚才出手一次，而且还受伤了。” 　　滑头！ 　　纯阳真人们翻白眼，就被刺了一下，说不准就是故意不愈合，方便现在推诿。 　　你推我、我退你，谁也不愿出头。 　　上次佛道那位菩萨，一次出手后，就再未出现过。 　　他们都知道，虽然对方出场惊鸿一瞥，但终究摄入过多的红尘气息，少说也要闭关数十年才能完全拔出。 　　道家的纯阳真人们情况类似，也不愿一时出头，结果要闭关修整，错过将来的大好机会。 　　“老夫这口纯火镯子，能炼化纯阳，省却尔等平日百倍之功！” 　　火德星君明白了，这帮人不见兔子不撒鹰啊，干脆取出一件法宝。 　　“这……” 　　周围纯阳真人盯着纯火镯子，感受到围绕此物周围，一切杂质被炼化，独留纯阳气息，果真如对方所说，佩戴一日修行，等同于往常百日之功。 　　“我愿意出阵！” 　　“我……” 　　连那位手指受伤的纯阳，都自告奋勇，不再亮出手指的伤口。 　　火德星君摇摇头，指了其中一位，“鲸袄真人！” 　　鲸袄真人，含笑点了点头，杀一个方斗，难度不大。 　　不远处，月明真人皱皱眉头，似乎不太看好，但他什么也没说。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 一巴掌呼死 　　鲸袄真人起身，朝着身旁纯阳真人拱手，“愧受了。” 　　纯火镯子这般仙器法宝，人间难得一见，即便在仙界，也是掌握在星君这般大人物手中。 　　若非火德星君需要他们卖力，怕是永远无缘得见这般层次的宝物。 　　纯阳真人们，最缺这种法宝，所以机会来之不易。 　　前些年，月明真人还探得一物，名为纯阳丹。 　　可惜，此物如流星，短暂出现就消失了，但道家收集的十几颗纯阳丹，最终都落在纯阳真人们手中，效果太好了。 　　纯阳丹，顾名思义，其实是供他们纯阳真人服用的丹药。 　　一颗丹药下去，纯阳气贯通全身，涤荡污秽，纯阳以下都浪费了，唯独对纯阳来说，能保持躯体纯净，方便在外界活动。 　　这般令人疯狂的丹药，结果出现没多久就消失了。 　　道家这边，也曾疯狂寻找传闻中的丹家之子，企图掌握纯阳丹，后来不了了之。 　　此物太过逆天，或许才有大能在背后操纵，纯阳真人们也曾推算，得出许多自相矛盾的结果就，便知趣不再往下查，放弃了深究。 　　这些年来，道家一直没放弃逆推纯阳丹的丹方，可惜效果不太好。 　　传说中炼出纯阳丹的丹家之子，也是杳无音讯，仿佛从未出现过。 　　所以，能帮助修行的宝物或丹药，对纯阳真人来说，真比性命更重要。 　　纯火镯子亮相后，纯阳真人们都心动了，甚至甘心被火德星君驱使，出手杀人。 　　“方斗虽死犹荣，因为是纯阳动手杀他！” 　　鲸袄真人，目光穿透重重洞天，落在八只大手围成的囚笼内。 　　呈现在眼前是支离破碎的景象，像是一块四分五裂的镜子中倒射的画面，无数空间裂缝纵横交错，不仅边长变粗，更是往空间深处穿透。 　　危险迹象初现，某些眼中的裂缝，已经近乎裂透，距离外界真实世界，只有薄薄一层纸。 　　“找到你了！” 　　到处都是混乱的景象，要在里面找到一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纯阳真人连这点也做不到，妄称陆地真仙了。 　　鲸袄真人略微施展秘法，便见到一道人影，遥遥操纵仙剑，正在全力劈开洞天。 　　“好小子，你值一件纯火镯子！” 　　临动手前，鲸袄真人可没忘了，火德星君的承诺，杀了方斗，就能借用一段时日。 　　是的，借用，而不是赠予。 　　在这一点上，纯阳真人和水火星君达成一致，杀一个方斗，还没必要赠送如此贵重法宝，仅仅是换来借用一段时间的承诺。 　　饶是如此，鲸袄真人已经非常满意了，有了纯火镯子，不仅出手的损耗能弥补，更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眼下的境界更跨出一大步。 　　“受死！” 　　鲸袄真人看准目标，举起右手，探入层层洞天。 　　他这幅姿态，就像是把手深入水缸，要捏死里面游动的一只小鱼。 　　差不多就这个难度。 　　…… 　　方斗眼观四路，审时度势，还要避让身旁陡然裂开的裂缝。 　　要知道，这可是空间裂缝，锋利之处不下于仙剑，更兼神出鬼没，说不定什么时候从你体内长出，硬生生将躯体割裂，那才死的冤枉。 　　不过方斗运气不错，直到现在，也没有被裂缝伤到。 　　所以，他才能优哉游哉，观察周围裂缝衍生的动向。 　　根据估计，要不了多久，裂缝会汇聚，自动打开通往外界的同道。 　　“嗯，道家必定不会坐视，说不定已经开始动手了。” 　　方斗早已有心理准备，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怒喝，“受死！” 　　随即，他全身汗毛竖起，纯阳真人。 　　这个声音虽然陌生，但蕴含的力量层次，远远超过他所在的五气朝元境界。 　　普天之下，只有纯阳真人，符合这个特征。 　　道家，竟出动纯阳真人杀他？ 　　方斗都像指着对方鼻子咒骂，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从他出道以来，就从未听过道家纯阳，真正出手杀一个人。 　　先前大江之战，佛道菩萨出手，那是因为九头鸟练就人间真灵，激发返祖血脉，更是罪大恶极，一出手就是天大功德。 　　可方斗呢，自问也不是刷功德的经验包，怎么就让纯阳真人‘青睐’了？ 　　不好！ 　　方斗内心猛地揪紧，面对纯阳真人出手，早前一切计划都要全盘放弃。 　　从现在起，不要想着脱困而出，也不要保佑其他念头，只需保留一个念头，活下去。 　　嗖！ 　　仙剑放弃了上空的战场，迅速回到方斗手中。 　　方斗深呼吸几口，抬头望去，距离‘受死’二字，才过了两三个呼吸。 　　但是，对方的杀招已经轰然而至。 　　八只大手距离崩溃还有一线差距，内部空间混乱无比，到处都是细丝柳絮般的裂缝。 　　就在这时，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穿透重重洞天，降临在方斗头顶上空。 　　这只手掌不同于八只大手，乃是完全的血肉之躯，但从外表看来，绝对和血肉之躯没有半点关系。 　　通体洁白如玉，毛孔纹理也如同天生，带着玄妙的感觉，令人一见入神。 　　这只手，捏一个道家印诀，朝着方斗头顶落下。 　　动作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力量流转间，乃是醇厚中和的纯阳之力。 　　方斗一颗心，如同落在九幽深处，今日难以幸免了。 　　先前纯阳真人出手，仅仅用手指堵住缝隙，将仙剑弹回就收手，和眼下截然不同。 　　刚才是堵缺口，没有趁机杀人的意思，可眼下，这是专门来对方斗动手，目的简单明了，就是要他性命。 　　“道家也太不讲究了，光明正大以大欺小，不怕天下人耻笑！” 　　方斗心中愤愤不平，想了想，还真不怕。 　　这里是封闭空间，人一杀，尸体都见不着，外界半点风声都收不到，何惧旁人非议？ 　　绝，真绝！ 　　方斗冷笑点头，可你手掌之下，不是蝼蚁，而是我方斗。 　　纵然被你拍死，我也要高举利剑，从你掌心撕下一大块皮肉，让你吃痛。 　　纯阳又如何？ 　　从古至今，岂有不陨灭的纯阳？若无，从今日始。 　　方斗内心的彷徨、慌张一扫而空，却而代之是腾腾杀气。 　　咱们剑仙，就该是混不吝，手持利刃，见谁杀谁，谁管你是什么身份？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 玩命 　　拼命了！ 　　方斗知道，这次拼自己的命，决死一战。 　　对面的道家纯阳，无非是hi伸手打苍蝇，成亦可、败亦可。 　　但是，对方斗来说，生死一线，实在是至关重要。 　　面对眼前突然来临的洁白大手，不仅不能退让，反而要正面迎上，押上所有的筹码，拼死赌一把。 　　“仙剑！” 　　方斗深吸口气，这一刻，他放弃了‘轮回’‘补天’‘雷陨’‘相济’，脑海中千万剑招，最终汇聚成一刺。 　　刺，长剑最基础、最简单的动作，也是所有剑招的起点和终点。 　　生命遭受威胁，方斗在极度紧张中，潜力被大幅度压榨出来，甚至连剑术的极限都得到了提升。 　　唯有一刺。 　　方斗深吸口气，舌根下的纯阳丹早已炼化，不要紧，他还有。 　　一大把纯阳丹丢入口中，随着方斗的炼化，逐渐汇入四肢百骸。 　　“来吧！” 　　方斗抬头看天，纯阳真人的大手，已经落到他头顶十丈开外。 　　这个距离太危险，稍微一个手指弹起，就能在转瞬间，将方斗头颅弹得粉碎。 　　在方斗眼中，这只手掌无限放大，所有毛孔纹理都清晰无比，深深刻在他脑海中。 　　扑面而来的气势，带着令人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席卷全身上下。 　　逃不得！ 　　方斗内心更加肯定，就地坚守还能支撑，或许还能找到绝地反击的契机，可一旦转身逃了，气势一泄，便再无挣扎的余地。 　　他的脊背，挺得前所未有笔直，而手中的仙剑，光芒也从未如此璀璨过。 　　当今天下，有谁能面对纯阳来袭，不低头等死的？ 　　方斗就要做例外，万中无一的例外。 　　“剑仙不死！” 　　从方斗口中，缓缓传出四个字，然后猛地爆发一团光球。 　　这是仙剑的力量瞬间爆发，四周无处宣泄，所以短暂形成光球。 　　下一刻，光球被吹破，化作煌煌光柱，朝着头顶窜去。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根细长的银针，对着落下的手掌心戳去。 　　“呵呵呵！” 　　鲸袄真人快笑出声，天真，以为仙剑真无坚不摧？ 　　纯阳真人，久不在人间出没，所以世人只知威名，却不明白威名覆盖下，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至纯之体，不染人间污秽，意味着人间不朽，无物能伤。 　　他伸出的手掌，洁白如玉，看似脆弱，实则比天上任何防御法宝加起来，都要坚固百倍。 　　“纵然天下仙剑聚集于此，我放任他们攻击上百回合，也休想弄破半点油皮！” 　　这便是鲸袄真人的自信，等闲的剑仙手段，无法伤及他的本体。 　　刚才那位纯阳真人太过大意，也低估方斗的本领，方才马失前蹄，现在鲸袄真人出手，已经慎重万分，绝无可能阴沟翻船。 　　“上古剑道失传后，纯阳剑仙之路断绝，尔等这些残孽，绝无可能威胁我辈纯阳！” 　　鲸袄真人回想起来，上古时代，纯阳层次中，剑仙压制真人的绝望年代，至今都不寒而栗。 　　但现在不同了，上古剑修之路断绝，纯阳无望，如今强悍的剑仙，也就方斗和蜀中三位剑仙，顶天了也就朝元层次，再往上就无望了。 　　所以，以道家纯阳真人的水平，完全可以压制一切剑修，包括剑仙。 　　说到底，所谓剑仙，都是人间吹捧出来的，他们身为纯阳真人，属于仙人预备役，都不曾在称号中带个仙字，这帮练剑的脸倒挺大。 　　鲸袄真人下手更不留情，对他来说，诛杀方斗，除了能的便利外，更是灭杀世间最强的剑仙，也能起到震慑蜀中三位剑仙的作用，一举两得。 　　“死！” 　　眨眼间，手掌即将跨越剩下的十丈距离，将方斗挤压成肉酱。 　　方斗的仙剑，也处在全力爆发的阶段，光柱般的剑光，已经投射在掌心部位。 　　果然，没有反应。 　　杀伤力惊人的光柱，落在鲸袄真人的掌心，仅仅召出一点光斑，除此以外，别无半点杀伤。 　　“这还不算完！” 　　方斗猛地用力，一颗纯阳丹瞬间融化，力量汇聚到体内。 　　仙剑的力量再度暴涨，连带着光柱越发刺眼，光斑已经变成针尖大，温度陡然升到至融化岩石的程度。 　　鲸袄真人的手掌，压制着光柱，再度落下五丈。 　　距离方斗头顶，只剩下五丈了！ 　　“呼呼！” 　　方斗口中，又有三颗纯阳丹融化，这般吸收的速度近乎疯狂，以前从未尝试过。 　　他感受体内暴涨的力量，也清楚明白，纵然撑过现在，也将后患无穷。 　　但眼下，方斗顾不得那么多，拼命提升力量。 　　“呼呼！” 　　鲸袄真人的手掌，再度压落三丈，距离方斗头顶，只剩下窄窄两丈。 　　这个距离，毫不夸张的说，等同于贴着脸了。 　　方斗眼皮子也不眨，将力量滔滔不绝送入仙剑之中，光柱摇晃得地动山摇，像是钻头拼命往掌心钻去。 　　两丈、一丈、半丈…… 　　若从侧旁看，方斗和手掌已经无限接近，几尺距离可以忽略不计，手中仙剑已经被压缩到近乎断裂，但仍有微弱的光芒传出。 　　“拼了！” 　　方斗狠狠咬牙，将口中剩下的八九颗纯阳丹统统炼化，一股烈火腾腾升起。 　　纵然以纯阳丹的温润药性，一下子服用太过，仍不免发生了激烈的反应。 　　“轰！” 　　方斗体内暴涨力量无处宣泄，统统顺着仙剑传出去，原本微弱得几乎熄灭的剑光，瞬间迎反弹。 　　下一刻，即将覆盖方斗全身的手掌深处，一团亮光爆开。 　　爆炸的余波，形成一团球状光云，由于被手掌压制，像是被压扁的气球模样。 　　但是，力量太过强劲，竟托起大手，使其不由自主往上抬起。 　　下方，方斗与仙剑部分彼此，合成一道光柱，正旋转升高，不断顶着掌心用力。 　　再看掌心被刺中的部位，已经凹陷下去，还有不断下沉的趋势，只等超出极限，就会破皮见血，遭受剑伤。 　　“唔！” 　　鲸袄真人的视线，原本要覆灭方斗，突然眼前一花，手掌落不下去，掌心微微刺痛，竟然反推手掌缓缓抬起。 　　这太意外了，但也仅仅是意外。 　　一掌之力，纵然受挫，又怎会让他半途而废？ 第一千四百五十章 纯阳血落 　　“鲸袄，能否拿下，若不能，让我来吧！” 　　其他纯阳真人，看出鲸袄真人的异样，开口打趣出来。 　　在纯阳真人这个层次，出手杀方斗，也就是一伸手的功夫。 　　就算不是鲸袄真人，换做其他纯阳，都会是同样操作。 　　但是，一伸手多大的功夫，眨眼间就完了。 　　鲸袄真人却耽搁这么久，而且面上浮现惊讶，显然是受挫了。 　　所以，才有了同伴打趣，认为他掉链子了。 　　“嗯，大意了！” 　　鲸袄真人心想，方斗果真不凡，还能挡住他随手一击。 　　纯阳真人，纵然是轻描淡写随手一招，也非同小可，朝元巅峰来多少死多少，完全不够看。 　　“刚才那一下，定然用了保命的底牌吧！” 　　鲸袄真人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知道这般有奇遇和气运的天才，身上必然都藏着保命的底牌，起码能做到在高几个小境界的强敌手下逃生。 　　所以，方斗能短暂拦住他一手之力，鲸袄真人绝无意外。 　　却也仅此而已，惊讶过后，还是要动手继续灭杀。 　　所谓底牌，最多只有一两张，不能当场喝水般轻松。 　　鲸袄真人认定，只要继续动手，面对的将是底牌耗尽、虚弱不堪的方斗。 　　熟透的桃子就在树上，谁舍得让出去，给别人采摘。 　　所以，刚才打趣的纯阳们，就当他们放屁。 　　鲸袄真人嘴角浮现微笑，目光穿透层层空间，落在那只手掌上。 　　下一刻，手掌动了，五根手指在空中挪移、扭动，切换成另外一个手印。 　　然后，新的手印以更加凌厉的力道，朝方斗压下来。 　　不愧是纯阳真人，中途变招，没有退让蓄势，而是继续先前的攻势，期间没有半点气力衰竭，反而力量更加暴涨。 　　“好！” 　　从仙剑反馈来的压力，转瞬间暴涨十倍，方斗难受得想要吐血，却还是张口叫了声好，这个时候已经够狼狈了，除了这个好字，他想不出别的词儿。 　　总不能说‘疼’吧，太丢份了。 　　方斗深吸口气，对着袖口轻声开口，“抓住机会，待会儿见我示意行事！” 　　袖口潜伏的虫影，微微颤动几下，表示听到了。 　　“可以开始了！” 　　方斗深吸口气，双目视线延伸开，最终汇聚在仙剑的剑尖上。 　　这一刻，精气神前所未有凝结，三花境界火力全开。 　　胸口气浪翻腾，五种特性蔚然成型，这是五气朝元的独有境界。 　　朝元巅峰的剑仙，此刻催发修为，已经攀升之境界极限。 　　剑仙受到影响，也变得热血翻腾起来，沿着雪白剑身上，一道道波纹似的光芒闪烁，这是力量太过浓郁导致的残留痕迹。 　　“此剑无招，是我方斗的拼命之剑！” 　　“所以，这一剑，只有一个名字，叫做方斗！” 　　“此剑若败，就是我方斗亡了。” 　　“来，让我们决一生死。” 　　方斗最后一句话，心下黯然，这就是弱者的无奈，决一生死，归根结底，只有他方斗的生死。 　　纯阳真人高高在上，从始至终，只动了一只手掌。 　　为了与之周旋，方斗押上整条性命、累个半死，还要苦苦支撑。 　　“不为纯阳，终究刍狗！” 　　方斗脑海中，迸出这个八个字，果然，想要与纯阳真人对抗，还是要成就纯阳剑仙。 　　他不由得想起，先前朝廷收买他的条件，上古剑仙还有传承在海外流传。 　　“今日此劫一过，首当其冲，就是要出走海外，寻找能突破纯阳的上古剑道。” 　　方斗也知道，此番他若不死，勾曲山和道家彻底撕破脸皮，两者已无法共存。 　　以道家的底蕴，一旦选择全面开战，勾曲山耗不起。 　　所以，方斗也知道，自己最理智的办法，便是带着勾曲山上下，远走海外，避开道家的锋芒。 　　这一去，除非他晋升纯阳，否则此生无望回归。 　　“罢了！” 　　方斗心下黯然，抬起头，还有生死难关面对。 　　若无法跨过这一关，什么未来都是虚的。 　　“纯阳如何，今日照样让你见血！” 　　方斗体内有十几颗纯阳丹的药力，此刻还在不停燃烧，所以出剑之力空前旺盛。 　　他也知道，对付纯阳真人，最理智的办法，就是收束力量，以点破面。 　　所以，仙剑打出的剑光，力量越强，反而越发凝聚，投射到鲸袄真人的手掌时，已经从针尖压缩到微尘状态，若不眯眼仔细看，几乎以为消失了。 　　一股青烟升起，来源真是鲸袄真人的手掌。 　　“有门儿！” 　　方斗心下大意，索性把心一横，剩余的力量一股脑儿，拼命塞入仙剑中。 　　这一刻，仙剑前所未有的强大，似乎进入升华状态，发出的嗡鸣声，像是天籁般悦耳。 　　咻咻！ 　　细微声音响起，方斗的仙剑反馈的触感，先是洞穿一层坚不可摧的屏障，陷入某处柔软的所在。 　　“就是现在！” 　　方斗这一刻，脑子跟不上思路，手感刚传来，便下意识大叫。 　　袖口中的虫影，得到命令同时，化作一阵阴风，在方斗眼前晃了几下，眨眼间消失。 　　“方斗，你罪该万死！” 　　一股排山倒海距离狂涌而来，方斗连带着仙剑，被打得翻滚几百个跟头，倒退上万公里。 　　鲸袄真人含恨一击，拍苍蝇般将方斗打飞。 　　可恶，竟被方斗以仙剑刺穿掌心。 　　几滴人头大的血滴当空落下，还没落地，就被一阵暖风卷起，重回鲸袄真人掌心。 　　下一刻，鲸袄真人缩回手掌，消失在原地。 　　“呵呵呵！” 　　方斗从某处废墟起身，灰头土脸，却哈哈大笑起来。 　　走的这么匆忙，甚至来不及补刀，看来鲸袄真人麻烦很大呀！ 　　…… 　　“怎么样？” 　　纯阳真人围成一圈，关切望着鲸袄真人。 　　鲸袄真人很不乐观，看着掌心的血洞，这可比刚才那位纯阳的针孔小伤严重多了。 　　关键还不是剑伤，他刚才分明察觉到，掌心被刺穿的同时，一股阴寒钻入伤口。 　　以鲸袄真人的谨慎，绝不相信这是错觉，肯定是什么外邪入侵了。 　　“鲸袄真人，你……” 　　水火两位星君，对着鲸袄真人看了眼，大惊失色，“什么？” 　　“你中了瘟部神通，快！” 　　……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瘟毒 　　“快散开！” 　　纯阳真人们，听到瘟部神通四个字，简直魂飞魄散。 　　不用旁人催促，一个个在身前布置洞天之力，隔绝鲸袄真人所在空间。 　　与此同时，他们更是耗费珍贵的纯阳之气，抵挡全身上下，唯恐被病气趁虚而入。 　　鲸袄真人，脸色灰白，盘坐在原地，苦笑着望着两位星君。 　　“不要说话！” 　　水火两位星君，虽然是真身下凡，对瘟部神通也极为忌惮，各自使出神通，在体外长了一层防御的光罩。 　　“方斗也会瘟部神通？” 　　一切布置好了，周围人见局势没有恶化，方才讨论起来。 　　鲸袄真人听了摇头，“方斗并不会，这股力量从别出来，和他无关。” 　　“那就好！” 　　水火星君和纯阳真人们，齐刷刷松了口气，若方斗还会瘟部神通，就太要命了。 　　“是乌门，他们联手了。” 　　纯阳真人心头，立刻浮现乌门这个名字，当今世上的修行者，与瘟部神通四字捆绑最深的，必然是乌门这位巫家之子。 　　“也不尽然！” 　　火德星君沉声说道，“也有可能是瘟部仙人下凡、转世！” 　　鲸袄真人目光越发绝望，仙人出手，他岂不是没救了？ 　　“应该不是！” 　　水德星君毕竟心思细腻，端详鲸袄真人片刻，“若瘟部仙人出手，鲸袄活不到现在。” 　　他再看向周围的纯阳真人，“你们也早已中招了。” 　　纯阳真人们齐刷刷倒吸口凉气，瘟部仙人如此恐怖？ 　　“你们不清楚内情，不怪你们！” 　　水德星君叹了口气，“应该还是那位乌门出手。” 　　鲸袄真人松了口气，“速速取来玉龙配，为我解除瘟部神通。” 　　过了片刻，玉龙配到了，贴在掌心伤势。 　　冰凉的美玉触感，让鲸袄真人心下稍安，朝着左右道友开口，“等我伤势好了，第一个要捏死方斗。” 　　他没有提及乌门，因为对方身怀瘟部神通，诡异难缠，说不得还要两位星君亲自出手。 　　“呃！” 　　过了片刻，鲸袄真人发现事情严重了，玉龙配竟吸不出半点病气。 　　瘟部神通横亘体内，通过这段时间，已经开始壮大。 　　“咳咳！” 　　鲸袄真人身躯摇晃几下，忍不住咳嗽出声，这下子面如死灰了。 　　“不好！” 　　其他纯阳真人见状，也都觉得额头微微发烫，忍不住看向两位星君求助。 　　“星君！” 　　水德星君叹了口气，“时也命也！” 　　“那个乌门，当初在泰山出现，掌握的瘟部神通，只能对付真人境界！” 　　“但这段时间，不知得了什么其余，对瘟部神通的领悟一日千里，已然贯通变化之道。” 　　“今日，他分化出的瘟部神通，进入你体内，几番变化，已经具备威胁纯阳的力量。” 　　“鲸袄，你好自为之！” 　　纯阳真人，为了保持一身修为巅峰，需要时刻警惕外邪入侵，纵然是半点污秽也沾染不得，所以，对他们来说，红尘乃是剧毒。 　　瘟部神通，乃是人道文明之病，更是污秽中的污秽，如今已经成长到威胁纯阳的地步。 　　别说中招的鲸袄真人了，哪怕是其他纯阳真人，也都不寒而栗。 　　“星君，眼下如何是好？” 　　月明真人开口请教。 　　水德星君扫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也顾好自己，瘟部神通的传染轨迹极强，你以为自己全防护滴水不漏，只要稍微疏忽，就会被染上。” 　　言下之意，几位纯阳靠近鲸袄真人，肯定也有危险。 　　“防治防治，预防在先、治疗随后！” 　　月明真人等纯阳，听完之后，又在身周加了几层洞天，方才安心。 　　然后，他们又请教两位星君。 　　“敢问，可以什么仙界的手段，能对付瘟部神通？” 　　“呵呵！” 　　火德星君甩甩胳膊，一双宽大的袖口迎风招展，“可知道，在征兆瘟部众神时，本尊曾担任什么要职？” 　　“应当是开路先锋一类！” 　　火德星君风格爆裂，战场上擅长狂推猛进，很适合打先锋。 　　“当然不是，我管后勤的，专门焚烧染疫而死的尸体！” 　　月明真人双目一亮，“星君可以救鲸袄。” 　　“呵呵，听清楚了，我只管烧死人，活人么，管烧不管活！” 　　言下之意，一把火化为灰烬，瘟部神通自然没有残余，可人也没了。 　　鲸袄真人心头刚升起希望，转瞬间消失无踪，重重咳嗽几声，觉得越发不妙了。 　　就在这时，耳边又听到水德星君提及，“要说用火之道，还有一位比火德更厉害，说不定能焚烧瘟部神通消失，而不伤躯体。” 　　“谁？” 　　这回不光是鲸袄真人，其他纯阳真人，也齐刷刷竖起耳朵。 　　“捧日仙君！” 　　月明真人双目圆瞪，“丹融？” 　　两位星君点了点头，“若先前所见不差，那位丹融，就有可能是捧日仙君转世，若他能觉醒前世神通，可帮助鲸袄烧除瘟气，保住性命。” 　　听起来很好，可丹融至今还在昏迷中。 　　月明真人沉默片刻，然后说道，“除此以外，还有别的办法吧？” 　　先前战场上，袁明取出的符水，似乎也能克制瘟部神通。 　　“我现在就去！” 　　某个纯阳真人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去抢。 　　“没用！” 　　火德星君摇头，“瘟部神通进入鲸袄体内，已经开始进化，先前的符水业已无用！” 　　“除非是提供符水的人，针对鲸袄情况，重新炼制，前提是他能炼制出来！” 　　这可是威胁纯阳的瘟部神通，等闲之人能立刻想出克制的药方吗？ 　　问题又来了，符水是谁炼制的？ 　　袁明的师父，勾曲山方斗，也就是他们困在山中，喊打喊杀的方斗。 　　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早就知道，方斗狼子野心，无怪乎他能炼制符水克制瘟部神通，他本就和乌门勾结在一起！” 　　某位纯阳真人微怒，愤然不已。 　　月明真人听完点头，有勾结就好，这就证明了，方斗果真有能耐，炼制克制瘟部神通的符水。 　　鲸袄有救了。 　　“各位，方斗还在，如何应付？” 　　他开口提醒同伴，别光顾着鲸袄，还有方斗呢！ 　　确切来说，方斗已经快要脱困了，没有鲸袄真人进攻，他全力放在脱困上。 　　已经有七八条交错的裂缝，处于彻底裂透的边缘，通往外界的窗口即将打开。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 妥协 　　“和他谈！” 　　最终，众人决定妥协了。 　　这个决定或许艰难，期间经历万般煎熬和极度挣扎。 　　毕竟，在场决策的道家高层，不是真仙就是纯阳，让他们对方斗低头，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是，做出这个决定很快，快到几句话就敲定了。 　　他们都是人老成精的典范，在漫长的岁月中，经过许多大风大浪，现在回想往昔，忍一时才能长久。 　　人生许多过客，逞一时意气，都已经陨落在历史长河中。 　　识得实物方能长久，此乃人间正道。 　　但是，妥协也有前提。 　　前提就是，眼下若不退让，鲸袄真人必死无疑，还要冒着方斗和乌门联手，用瘟部神通对抗他们的危险，到时候势必会有更多死伤。 　　单独方斗或是乌门，他们都不怕，剑术或瘟部神通，也要靠近才能奏效。 　　以纯阳手段，方斗和乌门都没有出手的机会。 　　但现在不同了，二人联手，方斗仙剑厉害，能刺伤纯阳真身，瘟部神通又能趁机而入。 　　两者相加，从平平无奇成了惊天动地，让道家高层无不忌惮。 　　既然决定了，纯阳他们也不拖拖拉拉，果断传出讯号。 　　一股博大的意念化作洪流，浩浩荡荡穿透层层空间，瞬间降临那片牢笼中。 　　这片牢笼，已经濒临崩溃，方斗早已停手，等待通道自然打开。 　　冷不丁，头顶传来一个博大声音。“方斗。” 　　嗯？ 　　是对话，而不是动手，已经很说明情况了。 　　方斗没有开口，等待对方抛出话头。 　　“乌门呢，将他请出来，一起谈比较好。” 　　道家高层，尤其忌惮乌门，他们都有纯阳真身，挨一剑不会死，但若是瘟部神通，那可是生不如死。 　　“乌门？” 　　方斗瞬间明白了，对方在忌惮什么，心中有了计较。 　　“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乌门自然会出现。” 　　月明真人心一惊，果然棘手，他们也曾设想过，若乌门就在附近，引出他露面，干脆以雷霆之势弄死，彻底断绝后患。 　　没想到，对方压根不上套，乌门不露面，只好真心实意谈判了。 　　“方斗，这次道家栽了，你提个条件，大家各退一步。” 　　纯阳真人，身为道家高层，终究看的清楚，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唯有真金白金的利益，才能止息干戈，什么道家威名都是虚的，毕竟都已经杀出真火了。 　　“退，我为何要退？” 　　方斗冷笑，“你们杀我不成，还要我退让？” 　　“气话不用再说了，你若有能耐，大可以血洗道家，找我们算账。” 　　月明真人的声音很是冷静，果断指出关键，“现在就是，我们投鼠忌器，暂时不会动你，而你能力有限，也不可能找我报仇。” 　　“各找台阶下，是最体面的退场方式。” 　　方斗点了点头，果然这帮大佬，都是利益生物。 　　他也知道，这场伏杀落空，对方肯定比他恼火，结果反而是道家主动提出罢战。 　　纯阳真人，都已经活成了人精，绝不是什么喊杀喊打的莽夫。 　　知进退，懂取舍，这样的敌人更可怕。 　　对方也提及，自己若是强大了，可以学习道家复仇，相应的，他们若找到机会，同样会继续来杀方斗，双方经历此事，早已结下血仇，不肯能继续相安无事。 　　方斗也赞同对方的说法，眼下意气用事没用，最后还是要停手。 　　眼下他虽然借助瘟部神通，让对方有所忌惮，但乌门力量有限，对面可是有不知数的纯阳真人和下凡仙人，若真不顾一切，足以锤爆他们。 　　提条件，好大方！ 　　方斗心想，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 　　正要开口，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先听听我们的条件。” 　　“你让乌门，解了瘟部神通。” 　　“作为交换，道家愿意赠送一本秘册。” 　　方斗心跳动两下，似乎猜到对方的用意了。 　　“这本秘册，是道家多年收集而来，关于上古剑仙的资料，包括各种传说、故事、仙剑和修行片段。” 　　“此为孤本，除了道家这一本，别无其他。” 　　“方斗，这本秘册，对其他人等同废纸，唯独是对尔等剑仙，却是时间最珍贵之物。” 　　“怎么样，我们的条件如何？” 　　说完，月明真人闭口不言，任由方斗内心思想斗争。 　　方斗真是心动了，前脚刚想起上古剑道传承，结果眼下就有了线索。 　　尽管年代断层，当时已无上古剑仙传承，但道家源远流长，更是通过灭绝百家，将许多珍贵的古籍经典收入囊中，可想而知，关于上古剑仙的秘册，绝对存在。 　　虽说海外有上古剑仙传承流传，但遥不可及，眼下这本秘册，才是最真实的。 　　“我要看看东西，确定真假。” 　　方斗沉思许久，方才开口。 　　“可以！” 　　话音刚落，空气光影流传，片刻间，微尘被调到，在空中组成一行行字句，断断续续。 　　“……翌日，剑锋乃成，遂……” 　　“入骨生根、发心成剑！” 　　不是假的！ 　　方斗匆匆扫过几眼，从行文方式和内容，判定绝对不是胡编乱造。 　　道家要动手脚，绝对会高明许多，真货里掺点假，就足以让方斗焦头烂额。 　　而且，对方亮出来的片段，故意隐没许多关键，显然不想让方斗占便宜。 　　方斗可以肯定，所谓秘册，必然是删减版，甚至还有可能是篡改版。 　　资敌军粮，必须藏毒，这是兵家要义。 　　话又说回来，东西必须有问题，方斗若是根据秘册，突破纯阳极限，成为当世首个纯阳剑仙，对道家来说就是灾难。 　　道家也知道，方斗肯定会猜出，但他们笃定了方斗对秘册势在必得，明知是毒药也会咽下去，好歹上面裹了层糖。 　　好算计，这是阳谋啊！ 　　“如何？” 　　月明真人开口，时间很到位，正好让方斗完整思索一通。 　　方斗睁开双眼，长呼口气，“你们抓到我的弱点了。” 　　人皆有欲望，修行之人的欲望，更是远超俗世的酒色财气，所求的长生不朽，简直是惊世骇俗。 　　道家深明这个道理，所以针对方斗，对他目前最需要的东西下手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 谈妥了 　　“方斗，你意下如何？” 　　对面的纯阳真人又在发问，这是在催促他最初决定。 　　催命一般，分明不给方斗犹豫的机会。 　　方斗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月明真人淡然道，“这份秘册，若是落在蜀中三大剑仙手上，他们也必定欢喜的很。”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道家的意思很简单，蜀中三大剑仙和你有仇，他们得到秘册之后，实力大进，必然会来找你麻烦。 　　所以，这个条件，方斗明知有问题，也必须答应。 　　“砒霜拌辣椒，又毒又辣！” 　　方斗含笑摇摇头，对着头顶说道，“我答应了！” 　　道家一众高层听了，纷纷露出得逞的微笑，既然如此…… 　　不料，方斗追加了一句，“但是，这还不够！” 　　不够？ 　　“方斗，你未免贪心不足了。” 　　月明真人的语气，不免有些不快，上古剑道秘册，属于难得的宝物，就算不能修炼，也是考古的重要资料，若非他们是道家高层，也没资格拿出来交易。 　　一本秘册还嫌不够，方斗究竟想要什么？ 　　“真人切莫心急，听我解释！” 　　方斗侃侃而谈，“你我都心知肚明，这本秘册的内容如何？” 　　月明真人不说话了，要说他们真心实意，将所有内容拱手奉上，那是痴人说梦，肯定会大加删减篡改，达到误导方斗的目的。 　　所以，秘册固然珍贵，里面必然充满各种陷阱，谁要是天真要按照上面的修行参考，必定堕入完结不复的境地。 　　“秘册如何，我不追究！” 　　“但是，在此之外，我要五份复苏元神的宝物！” 　　月明真人听了摇头，“绝无可能。” 　　修行到真人境界，元神等同核心，肉身纵然被摧毁，只要逃出元神，还能东山再起。 　　所以，温养元神，帮助复苏的法宝，特别珍贵，在道家当中，属于战略性物资。 　　别的不说，他们这些纯阳真人，也需要留有几份以备不时之需。 　　未来代天选帝，少不得恶斗，万一马失前蹄，就要想好后路。 　　远的不说，就说眼下，鲸袄真人若还无法拔除瘟部神通，也只能走兵解一途，元神遁出，靠着宝物温养复苏了。 　　“方斗，你的条件太高。” 　　月明真人解释，“最多给你一份。” 　　能谈就好，讨价还价才是做生意。 　　方斗摇摇头，“别欺负我年轻不懂事，一位纯阳真人，难道不值五份？” 　　月明真人看了眼鲸袄真人，把‘不值’二字咽下去。 　　然后，他对方斗说道，“你若要价太高，我们宁可让鲸袄真人兵解，元神转世重修。” 　　“没了这个顾忌，接下来，我道家将全力以赴杀你。” 　　“方斗，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 　　说罢，月明真人切断通话，低声对鲸袄真人说，“绝不能让他看到坐地起价的机会。” 　　鲸袄真人无奈苦笑，五份宝物，他就拿得出来，没办法，只能交由月明真人处置。 　　方斗沉默许久，就在众多纯阳真人以为他将屈服的时候，他突然笑了。 　　“对面的纯阳真人，我现在才明白，中招的不是你！” 　　月明真人皱眉，“不是又如何？” 　　“不是就很正常了，难怪你能耐着性子和我讨价还价。” 　　方斗慢条斯理说道，“说到底，你在拿别人的性命在谈，难怪不紧张。” 　　“方斗，别挑拨离间了，条件就放在这里，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方斗的态度也很明确，“上古剑道秘册，还有五份元神宝物，缺一不可。” 　　见方斗铁了心，月明真人感觉被冒犯了，自己连一个小辈都拿不下？ 　　“月明，不如答应他！” 　　鲸袄真人语气微弱，连续咳嗽几下，方才缓慢说道，“我出，咳咳咳！” 　　“不是一份、五份的事儿！” 　　月明真人怒了，你方斗若是纯阳剑仙也就罢了，如今才朝元境界，有什么资格与我讨价还价？ 　　“方斗，我们开出条件，你只有接受，没资格还价。” 　　方斗也不甘示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刷什么心眼，那本秘册藏有陷阱。” 　　“我为什么要元神宝物，还不是为了保命之用。” 　　“你们若不给，秘册我也不敢要，大家一拍两散。” 　　“真要杀我，尽管过来，我方斗今日，能有一名纯阳真人陪葬，简直是几时休来的福分。” 　　“下一个也别换人了，就你来动手吧！” 　　方斗言下之意，让月明真人来杀他，这般肆无忌惮的态度，让道家高层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鲸袄真人前车之鉴，他们也不敢轻易冒险，否则也不会选择妥协。 　　“咳咳咳，还是换我来吧！” 　　鲸袄真人强撑病躯，接过月明真人，心想事关性命的事情，绝对不能交由他人，还是要把握自己手中。 　　“方斗，我就是刚才中招的鲸袄真人，你听到了吗？” 　　“下面的交易，由我和你进行。” 　　“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了！” 　　方斗还有些不太相信，反问道，“刚才那位似乎有意见。” 　　“我命在弦上，所以现在我说了算。” 　　鲸袄真人语气微弱，这一刻且霸气十足，“他的意见不重要！” 　　“定了？” 　　方斗想了想，“定了，先将我放出去再说。” 　　“可以！” 　　鲸袄真人也不拖泥带水，二话不说，隔空打出法力。 　　原本这片牢笼，就处于崩溃的边缘，最后一块积木被推倒，终于轰然破开通道。 　　…… 　　“嗯？” 　　乌门正在和修天赐说话，猛然收到感应，那是刚才消失的虫影留下的轨迹，这一刻终于续上了。 　　“好消息！” 　　修天赐露出希望，问道，“找到师父下落了？” 　　“不错，就在不远处！” 　　道家也真够高明的，虽然将勾曲山从原地移开，却没有走远，就在不远处的空间深处藏着。 　　如今，通往外界的同道打开了，立刻被乌门感应到，就在几百里外。 　　“走，去接应方剑仙。” 　　修天赐听乌门语气，方斗还活着，貌似状态挺好。 　　“好，多谢你乌门！” 　　修天赐二话不说，跟着乌门御风而行，顺着虫影留下的痕迹，一路走到靠近丹阳郡边缘的地带。 　　半空浮现的勾曲山轮廓，淡漠如水中倒影，正在一分分变得凝实。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震惊 　　“乌门，就是这里。” 　　修天赐见到空中的勾曲山倒影，激动不已，自家的模样，怎么会认不出来。 　　还有，勾曲山上空，一道人影静静立着，似乎苍穹坠落也无法让他避开。 　　“是师父！” 　　修天赐欢喜不已，施展秘法搜索，就要寻找进入其中道路。 　　可乌门，早已抢先一步，探得情况。 　　“别妄动，方剑仙正在闯出来，我们在外接应即可！” 　　果然，空中倒影越发凝实，终于到了某个极限，瞬间破开空气，展露本体。 　　“轰隆隆！” 　　巨大的勾曲山，出现在这片荒原上，眼看着就要落在地上生根。 　　然后，一道人影从山后飞出，后发先至，伸手张开袖口，将勾曲山收入袖中。 　　“袖里乾坤，这是洞天手段。” 　　乌门见到这一幕，再不怀疑，掌握勾曲山洞天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剑仙方斗。 　　“乌门，还有天赐，你们来了。” 　　方斗转身，见到二人，并未惊讶。 　　毕竟，刚才乌门的瘟部神通趁乱闯入空间之中，对方肯定有秘法顺着痕迹找到这里。 　　“师父……” 　　修天赐正要上前，被方斗抬手止住，“先站在那里，为师还有事情要谈？” 　　谈什么？ 　　修天赐不明所以，乌门也是吃惊，环视四周，只有方斗一人在场，哪还有其他人。 　　下一刻，浩大的意念从天而降，令乌门和修天赐脸色变了。 　　这股博大的力量存在，俨然是凌驾众真人之上，乃是属于陆地真仙的独有气息，纯阳。 　　纯阳降临了！ 　　“唔，方斗你果然守信，把乌门也叫来了，快动手，为老夫拔出病根！” 　　乌门听得一头雾水，但他心思灵敏，既然不明白情况，索性闭嘴不言。 　　“乌门！” 　　果然，方斗主动对他开口，“这位是道家的鲸袄纯阳，你在他身上种下的瘟部神通，现在可以拔除了！” 　　末了，还补充一句，“条件我已谈好，稍后和你说。” 　　乌门面无表情，内心如波澜翻滚，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对道家纯阳下手了。 　　虽说他性格有些天不怕地不怕，但纯阳是什么地位，他还是知道的。 　　出山之前，恩师就曾三番五次提醒，惹谁别惹纯阳，否则不光他一人遭殃，甚至会连累整个米教。 　　可听方斗所说，自己的瘟部神通，竟然命中了那个叫鲸袄的纯阳真人。 　　“乌门！” 　　鲸袄真人咳嗽声越发粗重，“你的瘟部神通果然厉害，想必只有你能解开，快！” 　　乌门突然想到，先前为了寻找方斗，分化一丝瘟部神通为虫影，结果失去联系。 　　眼下和方斗汇合，那丝虫影却下落不明，莫非……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方斗，见到方斗对他微微点头，表示他猜得对。 　　咚咚咚！ 　　乌门咽了口水，感受胸膛快炸开，心跳如擂鼓。 　　太刺激了，方斗竟想办法，将他的瘟部神通打入纯阳真人体内。 　　这般壮举，乌门先前做梦也没想到，如今成为现实。 　　瘟部神通，修行壮大和其他法术神通不同，先前乌门是走遍天下，采集众生病气瘴气修行。 　　等到领悟瘟疫是人道文明之病后，这门神通更上层楼，已经可以自行进化，到了无解的地步。 　　乌门这次前来帮助方斗，本身也是冒了极大风险，结果得到意外惊喜。 　　瘟部神通，扎根纯阳真人体内，眼下已经壮大到可观的地步。 　　乌门是行家，仅从鲸袄真人的咳嗽声，便判断出，那丝瘟部神通已经自行壮大到什么地步。 　　他可以断定，只要将这道神通收回，自己的修为境界，将暴涨到一日千里的地步。 　　对鲸袄真人来说，留在体内的是剧毒顽疾，可一旦被乌门抽走收回体内，却成了助长修为的大补之物。 　　“方剑仙，不是我不相信你，动手前，我要确认，你现在不是受胁迫答应的！” 　　乌门心情激动，但表情镇定，不急不慢和方斗说话。 　　他一开口，方斗就明白了，乌门这是在做戏，也乐得配合。 　　“你放心，我很好，道家没能奈何我！” 　　方斗手掌摊开，那本秘册就在掌心，“这是对方的交换之一，等你兑现承诺，还有剩下的宝物！” 　　“如此，我放心了！” 　　乌门点了点头，朝鲸袄真人声音的方向，“伸出一只手，让我为你拔出神通！” 　　空中沉寂许久，迟迟没有手掌探下。 　　毕竟，鲸袄真人也是担心，乌门若趁机再来一道瘟部神通，他病上加病，岂不是当场就要归西。 　　明智的做法，就是找个纯阳真人代替他试探，但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愿意尝试有可能的瘟部神通。 　　没办法，鲸袄真人只能赌，“方斗，刚才完了，元神宝物就在身边，我先给你两份，剩下的三份，治好了再给！” 　　他投落三份宝物，算是给方斗定心，也是告诉对方别耍花招。 　　然后，鲸袄真人将完好的另一只手掌伸下去，听到方斗说话，“不是受伤的那只。”心猛地提起来。 　　“哪只手都行！” 　　乌门却不在意这个，伸手对着鲸袄真人手掌虚抓，别看对方畏惧他的瘟部神通，其实乌门也不敢触碰纯阳真人的手掌。 　　毕竟，以纯阳和朝元的巨大差距，在这么近的距离内，鲸袄真人若心存歹意，完全可以轻易将乌门打爆。 　　双方都怀有顾忌，反而形成短暂的制衡。 　　“唔！” 　　乌门沟通到那道瘟部神通，面露喜色，果然在这段时间对抗中，这道神通壮大到某个境界，已经初步体会到纯阳的奥妙。 　　可想而知，一旦这道瘟部神通入体，他未来的道路将无比平坦。 　　“多亏了方剑仙！” 　　乌门心知肚明，若非方斗这份机缘，他无法接触到纯阳真人，更别提在对方体内种下瘟部神通。 　　这道瘟部神通，以鲸袄真人的躯体为温床，大肆进化生长，若能全力释放，足以让纯阳真人陨落。 　　但现在，从成长阶段来看，只能算是一颗幼苗。 　　乌门心知夜长梦多，连忙将这颗幼苗收下，不动声色说道，“我已经拔出九成神通，还有几分残留！” 　　鲸袄真人急了，“怎么还有残留？”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平分 　　一旁的方斗，似乎明白什么，也不点破，毕竟他和乌门是同一阵营。 　　“别着急，先看看自己的情况！” 　　乌门其实已经收回瘟部神通，别无半点残留。 　　鲸袄真人听了，将信将疑，运转体内纯阳气息，发现不咳嗽了，真身开始恢复，可距离圆满无缺中还是差了些什么。 　　果然，对方还是留了一手。 　　“罢了，给你！” 　　剩下的三份宝物，化作流光，通过洞天通道，落到方斗手中。 　　乌门见状，掌心浮现灰色气流，对着鲸袄真人的手掌落下。 　　鲸袄真人感受到，体内一丝丝气流抽出，汇聚到乌门掌心，冰凉冰凉，倒有几分舒服。 　　片刻过后，乌门收回掌心，灰气消散无踪，“可以了。” 　　鲸袄真人再度运转，果然发现好多了，纵然还有些气短，也只是先前遭受病痛折磨，损伤了元气，需要些日子修养。 　　他再看乌门和方斗二人，心头升起杀意，就是对方让自己饱受折磨。 　　但是，鲸袄真人按捺仇恨，眼下不是动手的时机，对方二人配合，瘟部神通足以令纯阳陨落。 　　“方斗，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其他的事情，鲸袄真人也没多说什么。 　　包括事后，道家将如何报复，算计勾曲山，那都是必须的。 　　而方斗这边，也明白未来即将发生什么，同样没有废话。 　　对方不是没有明白人，知道方斗壮大之后，铁定会携剑上门报仇。 　　今日的分离，不过是短暂休战，再度见面，照样会杀得你死我活。 　　方斗和乌门的组合，虽然让道家忌惮一时，但眼下是大争之世，什么事情都不好说，将来未必不会有克制瘟部神通的存在。 　　嗖！ 　　大手往回收缩，最终缩入云层，消失无踪。 　　过了片刻，从云中传来一个声音，“星宿神兽那边，你尽快放了。” 　　方斗点点头，既然罢战，也没必要继续困着了。 　　毕竟，星宿神兽只是困着，想要解决掉，还要再起一番波澜。 　　眼下连方斗都不愿再战了，当即取出星樽，翻转施法。 　　“嗖嗖嗖！” 　　一道道影子窜出，飞到天上化作亢金龙一行，见回到外界，神色间竟有些慌张。 　　“结束了？” 　　亢金龙看着方斗，吃惊发问。 　　“罢战了，已经和纯阳谈妥了，你们可以回去！” 　　亢金龙满眼都是震惊，上下打量方斗，怎么回事？ 　　随即，他察觉到空中留下的痕迹，俨然是道家纯阳曾出没过，内心震惊无以复加。 　　“走，跟我回去！” 　　亢金龙招呼一众同伴，他心中的疑问，只有回到道家，才有答案了。 　　片刻后，星宿神兽走得一个不剩。 　　方斗望着面前寥落长空，微微点头，将星樽收起。 　　过了许久，乌门才确定，道家的纯阳真人已经消失，再也没有目光在监视他们，方才开口，“方剑仙，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山再说！” 　　所谓的回山，自然是将勾曲山搬回原地。 　　轰隆隆！ 　　勾曲山从天而降，落在巨大凹坑中，断口吻合、分毫不差。 　　山中震动几下，鸟兽蛰伏不敢出，经过一阵地动山摇的震荡后，发现周围景色恢复原状，终于胆子大了，敢于外出活动起来。 　　方斗带着修天赐，邀请乌门入山，进入洞天商谈。 　　“这是和道家谈妥的条件，这本秘册事关剑道修行，我就不让你了！” 　　方斗在面前，排开五份元神宝物，都是纯阳真人出手，品质不凡。 　　“我这边，需要给阴阳双子温养元神，必须留下两份。” 　　“乌门，剩下三份归你。” 　　方斗大手一挥，极为豪迈，元神宝物虽然珍贵，以他的本领，也不是弄不到手。 　　先前向道家提出条件，无非是眼下急用，需要给阴阳双子复苏。 　　剩下的三份，方斗留在手中无用，索性都给乌门。 　　“绝对不行！” 　　乌门断然拒绝，“剑仙，实不相瞒，刚才的事情，我已经受你极大恩情，其他东西真不敢要！” 　　瘟部神通能从纯阳体内传出，这般经历极为珍贵，为他将来纯阳之路奠定基础，光是这份难得经历，在他眼中比什么宝物都珍贵。 　　“剑仙，你助我瘟部神通大成，这已经是极好的了！” 　　乌门瞥了眼地上的宝物，“至于这些宝物，我不敢取！” 　　退让再三，方斗确定乌门不是谦虚，叹了口气收下了，毕竟他门下弟子也不少，关键时刻说不定能用上，也就不客气了。 　　“修天赐、乌门，刚才事情是这样的……” 　　分完战利品，方斗开始讲出来龙去脉，从被两界分离，困入牢笼，再到破出牢笼的经历。 　　修天赐听得惊叹不已，在他看来，师父的经历太过危险，虽然最终能脱困而出，但期间步步如履薄冰，一旦有半点应付不对，必将万劫不复。 　　乌门边听边点头，方剑仙果然不凡，这般必死的局面都被他翻盘。 　　甚至于，还能借助他的一丝神通残留，成功反杀纯阳真人，迫使对方妥协。 　　乌门可是知道，先前放出的虫影，不过是瘟部神通的一丝残留，更何况困入囚笼，早已失去本体的联系，根本无法主动攻击。 　　之所以能钻入出样体内，还是方斗以超卓剑术伤了鲸袄真人的手掌，方才让瘟部神通有机可趁。 　　“方剑仙今日之战，必将名扬天下。” 　　乌门由衷赞叹，他虽然有瘟部神通，夸口纯阳之下无敌手，却还有自知之明，绝不敢正面对敌纯阳。 　　可方斗呢，刚才被道家埋伏，先是转世仙人、星辰神兽，然后是水火星君。 　　带最后，纯阳真人都要亲手杀他，最后还翻船了。 　　这般战绩传扬出去，方斗大名将传遍天下，成为纯阳之下第一人，还不止，应该是匹敌纯阳的世间第一人。 　　虽说方斗只是刺伤鲸袄真人的手掌，真正杀伤还是乌门的瘟部神通，但归根结底，鲸袄真人是栽在他手上。 　　乌门也不敢居功，毕竟当时他和瘟部神通断开联系，真正抓住时机，一击命中的，还是方斗本人。 　　“乌门，这件事情，我并不打算大张旗鼓宣传！” 　　方斗的话，让乌门大吃一惊，连修天赐也很不理解。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 去意 　　“方剑仙，此番你恶了道家，撕破脸皮，将来怕是难以善了。” 　　叹息之余，乌门心中不无担忧，实在是道家庞然大物，今日伤了他们一位纯阳，日后必定引来疯狂报复。 　　别看鲸袄真人退让果断，等日后找到机会，定然不会对方斗手下留情。方斗听完点头，“不错，我已决议，将勾曲山搬往海外。” 　　他朝修天赐点点头，“天赐，将红鸾他们叫出来。” 　　门下弟子，如今只修天赐、红鸾二人在身边，门派搬迁一事，需要告诉他们。 　　片刻过后，红鸾跟着修天赐过来，连带着金线蛟、功德寻芳炉也到场了。 　　“搬迁？” 　　方斗说出这个想法，除了修天赐早知道，红鸾吃惊不已，在她心目中，方斗无所不能，为何要逃到海外？ 　　“红鸾，道家势大，为师一人自然不惧，但为了顾及你们，只好远走海外。” 　　“这次纯阳出手，已经是很危险的信号，随着局势发展，斗法的层次越来越高，到后期，绝对会演变成神仙打架的场面。” 　　方斗虽然自命不凡，却也知道，若不成纯阳，终究无法参与到高层的争斗。 　　如今三位天帝候选，各自有大能盯上，各自押宝助推，到了将来决胜之时，必将是极为惨烈的对决。 　　不入纯阳、终究炮灰。 　　更深入想想，就算成了纯阳，面对漫天神佛降世的场面，稍有不慎也会陨落。 　　经过这次险死还生，方斗越发坚定，要突破纯阳剑仙。 　　“可是，百丈他们呢？”。 　　红鸾其实还想问袁明，话到嘴边又停住了，生怕热闹惹恼方斗。 　　“玉京就在海外，此番去找他回合，提前通知即可。” 　　“百丈需要照顾黄山，决不能牵连他，从今往后，勾曲山和他再无关联。” 　　方斗注意到修天赐和红鸾的目光，最后吐出那个名字。 　　“听乌门说过，袁明如今大权在手，百家学派为左膀、北斗神将为右臂，连道家、佛道也奈何不得，你们也无需担心了。” 　　末了还不忘提及袁明，这是为了安弟子的心。 　　人非草木，同门一场，修天赐和红鸾，毕竟还是关心这位同门。至此，方斗门下的五位弟子，各自前途明朗了。 　　修天赐、方玉京和红鸾，跟着方斗搬迁门派去海外，百丈和袁明留在中土，各自发展。 　　乌门在旁边，见证眼前一切，心头翻起愁绪。 　　出海说得轻巧，实则是不得已为之，中土始终是精华所在，三家争锋的世间中央。 　　方斗此番出海，若不能成就纯阳，只怕永远要在海外扎根，终生回归无望了。 　　历年来，修行界多少失败者，便是难敌显三家的压迫，远走海外逃难。可这些年来，除了兵家之外，有谁能卷土重来了？ 　　随着岁月流逝，世人逐渐淡忘这些失败者，人间唯有道家、佛道和名教，才是始终屹立不倒的三家。 　　但是，乌门总觉得，勾曲山和那些门派不同，必定会王者归来。 　　他似乎有预感，竟来会为今日有幸在场，而倍感荣幸。 　　“鸟门，你也要小心，瘟部神通连纯阳真人也奈何不得，道家除你之心难消，日后恐还有后手。” 　　“就怕他不来。” 　　乌门说的豪气，自己的瘟部神通，越是对抗越是增强得快，今日收获就是证明。 　　“方剑仙，今日一别，也没带什么礼物。” 　　乌门取出几个布囊，“我出身米教，除了修行巫术，便是种植灵米。” 　　“这些灵米，都是米教特产，别处没有，给您尝鲜。” 　　方斗点点头收下，这些年来，米教带着灵米种子，是然也发展处另一条种植体系，迥异于农家。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乌门就此别过。”。 　　乌门二话不说，转身离开勾曲山，几个呼吸后，背影消失在原地，“师傅，这位乌门值得深交。” 　　修天赐望着乌门背影，郑重说道。 　　“他故意离开，是为了不参与门派搬迁，自然无从得知我勾曲山去向，万一将来有事，也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用心良苦，是真男儿。” 　　方斗听完点头，“不错，鸟门将来，必定有一番大作为。” 　　此番道家受挫，威胁最大的，就是乌门的瘟部神通。 　　可想而知，乌门必定变得炙手可热，朝廷将进一步拉拢他。 　　以乌门的智慧，足以左右逢源，保全自身。 　　送别乌门后，勾曲山开始搬迁起来，有了刚才的变故，眼下许多事情都省却了。 　　但是，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安排 　　勾曲山在丹阳郡，也有不少产业，加上平日庶务繁多，走前匆忙，不能走漏风声，也需要处理 　　趁着外界还没反应过来，勾曲山内部紧锣密鼓开展工作，修天赐和红鸾兵分两路，各自处理对外事务 　　方斗，则是带着金线蛟和功德寻芳炉，准备搬家。 　　洞天自然要带走，眼下方斗的境界，足以负担搬运洞天的负荷。唯独是勾曲山，整个山脉搬走不现实，体积重量在这儿摆着，短时间挪移地方还行，长途跋涉那就是累死的命。 　　方斗权衡利弊，挑选了三座主峰与洞天绑定，剩下都留在原地。 　　可想而知，将来外界发现，勾曲山最高大的几座主峰不翼而飞，必定惊世骇俗。 　　方斗这次举动，比之当年假死避难做的更绝，将整个勾曲山家底都搬空了。 　　从今往后，勾曲山这座名山，所有底蕴都被抽走，留下的只有荒芜的空山脉。 　　大半月后！ 　　“师父，一切妥当了。” 　　修天赐和红鸾，借助门下产业，采买囤积了数不清的物资，都送入洞天内。 　　当然，这般举动，并未引发关注，就连道家眼线也以为，勾曲山战后重修所用。 　　唯有勾曲山门下才知道，这些物资都是出海之后，勾曲山正常日用，关乎到未来发展。 　　方斗这段时间，也将三座主峰和洞天祭炼圆满，化作巴掌大的山峰藏在袖口随身携带。 　　他和门下众人，回望剩下的山脉，原本主峰所在地，只剩下空荡荡的三个凹坑。 　　“今日离别，终有归来之日。” 　　说罢，方斗转身一挥手，朝着未来出发。 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事发 　　晨曦微亮，寺庙大门吱嘎打开，满头青茬的小和尚揉着眼睛，哈欠连天抱着扫帚，做势弯腰，就要清扫门前的石板路。 　　突然，他发现不对劲，红漆大门上，不知何时贴了张黄纸。 　　“谁啊，敢在九华寺门口张贴鬼画符？”。 　　小和尚怒了，浆糊贴黄纸，干透之后硬且脆，清理起来还不能损伤大门漆面，极为麻烦，不用多想，这桩苦差事，又要落在他身上了。 　　这一刻，小和尚愤怒至极，这是对九华寺的挑衅啊！ 　　“大觉，一大清早鬼叫什么？” 　　两个膀大腰圆的守卫僧人，早已吃完早食，举着硬木棍子出来。 　　见到地面还没清扫，他们朝小和尚呵斥起来，“又偷懒！”。 　　“不是，两位师兄，有人闹事。” 　　小和尚指着门上黄纸，事情闹大了，他没有扫地这点小事，也就不了了之。“谁敢闹事？” 　　守门的僧人，都是身材高大、相貌凶猛，一瞪眼就能吓退平民百姓的凶悍之辈。听到小和尚的话，立刻转身看向大门，果然有黄纸，上面还有字。 　　“你识字多，瞧瞧。” 　　略有文采的僧人，盯着黄纸一看，神色大变。 　　“事大了。” 　　“事大了，速速告知监院。” 　　监院过来，看到内容时，便已大惊失色，等见到下方画押的印记，更是魂飞魄散。 　　“不行，这事我管不了，必须上报长老。” 　　寺内长老姗姗来迟，原本要拿腔作势，呵斥监院几句，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请动他出来。 　　等见到黄纸的内容和印记，长老一跳三丈，“保护好现场，我去请主持过来。” 　　小和山大觉，还有两位守门僧人，眼见一个个大人物过来，知道事情闹大了，比他们想象中更大。 　　九华寺当代主持，也是佛道知名的大人物，佛子圆通亲传弟子，圣僧明净。 　　明净亲临门前，身旁跟着寺内各大人物，监院和长老都挤不进去，远运行礼参拜，“你叫大觉，这张黄纸是你发现的？” 　　明净声音温和，小和尚听了，原本紧张的心情，得以稍微舒缓，开始回忆起来。 　　小和尚渐渐回忆起来，毕竟主持这样的大人物，与他和气说话，这般殊荣需要全力相报。 　　“主持，我早上一出门，就发现……，当时……” 　　小和尚过后，两位守门僧人，还有先后到来的监院、长老，逐一说过自己经历。事件前因后果，在几人口述下，开始拼凑完成。 　　明净最终看向黄纸上，见到了令众人神情大变的内容。 　　“往日承蒙照顾，勾曲山搬家，各位邻居勿念！” 　　然后是下方的画押印记，是一枚剑痕的模样，分明是薄薄一层黄纸，钝刀都能割破，如今承载仙剑留下的印记，如同浮在纸面上，牛牢定在上面。 　　明净叹了口气，这一首印记，非剑仙不能，黄纸来源毋庸置疑，是出自方斗之手。 　　“事大了。” 　　明净平静开口，然后周围的僧人，包括寺内高层，都知道严重了。 　　“九华寺自今日起闭寺，所有人等不许外出。” 　　明净上前几步，伸手将黄纸揭下，“我外出一趟，将此物送交恩师。”。 　　众所周知，明净的恩师，乃是菩萨座下听用的佛子，这件事情要上达天听了。 　　黄山上，从吃过早食，陆然发生变故。 　　各院主事道人，急忙召集门人弟子，今日起封山，所有闲杂人等不许外出，违令者杀。 　　甚至还有几人，被专门关押，或许是接触到什么违禁的东西。 　　这般如临大敌的阵势，让满门上下都紧张不己，已经有些年头，没见到这般阵仗了。 　　黄山道脉，自从出了道子丹融后，越发一飞冲天不可收拾，即便当年北方道宗渡江而来，论道称雄，也未曾影响到黄山，许多南方同道倾力来救，可谓是吃立不倒。 　　到后来，南北关系缓和，两位道子更是亲如兄弟，黄山更无后顾之忧，开始迅速壮大起来。 　　都说丹阳郡风水宝地，不光出了个无法无天的剑仙方斗，更走出了佛子圆通、道子丹融。 　　这三位过后，星虽然也没出过同等级别的大人物，但黄山道脉终归新晋升了百丈真人，稳住了后续气运。 　　门下弟子都明白，这位百丈真人，自然不是掌门早逝的弟子，而是名号相同。 　　黄山崛起太快，旁人虽然没明面说，却都知道除了丹融外，别无真人坐镇，光靠他人帮手总是不行。 　　好在百丈真人加入，补足最后短板。 　　丹融在纯阳面前办事，百丈坐镇黄山本门，本门足以延绵千年万载，逐步发展壮大。 　　所以，近些年来，百丈真人，就是黄山门内一众弟子的主心骨。 　　“师父竟走了。” 　　小洞天中，百丈坐在遍地狼籍中，手中捏着黄纸。喃喃自语。 　　今早有人在山门前，见到这张黄纸后，知道事情严重，第一时间送交百丈手中。百丈见到熟悉的印记，当场就确认了，这是出自恩师手笔。 　　翻来覆去查看，黄纸除了上书的内容，没有其他机关伏笔，完全就是一份光明正大的书信。 　　“百丈，我这把老骨头哟！” 　　松竹脚步声响起，随机出现在小洞天内，神情凝重。 　　“掌门，如何？” 　　收到信件策一时间，松竹就前往勾曲山，查看情况，眼下这情况，是打听到消息了。 　　“勾曲山少了三座主峰，人去山空。” 　　“还有，我打听到，前些日子，山中采购大量物资，保守估计，足够用几十年。” 　　百丈听着，心越发沉下去，种种迹象表明，师父真的带着举派上下离开了。 　　“百丈，你先别着急，事出有因。” 　　松竹见百文神情严肃，急忙开口权威他。 　　“掌门，我在想，强如师父，都要外走避祸，可见他得罪的强敌很不简单”。 　　接下来的话，百丈没有明说，数遍天下，能做到这点的屈指可数。 　　结合前些日子，道家征集各派的洞天之力，用途可想而知。 　　方斗没有特地提醒，显然是要斩断和百丈的联系，免得道家发现蹊跷。 　　“师父，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百丈长叹一声，看向手中黄纸，这是送给道家的，经由他手转交。 第一千四百五十八章 朝廷反应 　　修行界出大事了！ 　　一夜之间，勾曲山人去山空，自剑仙方斗以下，满门消先无踪。 　　同出丹阳郡的其他门派，黄山和九华寺第一时间封门不出，旁人纵然想求证也没有门路。这般如临大敌，越是证明有事儿。 　　许多人也发现，在外行走的弟子修天赐、红鸾也许久没出现 　　地方官府不敢隐瞒，得到消息后，到现场确定一番，立刻快马加急送入京城。 　　等到消息送到少年皇帝面前，已经是大半个月后。 　　“走了？” 　　少年皇帝难以置信，但从快报看来，方斗这次的确是搬家了，三座主峰不翼而飞，若非剑仙出手，无能能有这般本事。 　　勾曲山为一方势力，剑仙方斗更是举足轻重，他的动向牵连全局。 　　少年皇帝不敢怠慢，急忙请荆棘公、名教之子入朝议事。 　　“准是惦记那小妖精。” 　　身旁传来一声冷哼，却是新妃冷淡经过，这位蜀中贵女身份超然，在后宫一向强硬，连皇帝也不怕。 　　“前朝议事，后宫回避。” 　　少年皇帝懒得理她，挥手就让新起走开。 　　“心疼了是不是？” 　　新妃冷笑不已，“我听说，道家合力围杀方斗，说不好这次，方斗未必是真搬家，还是被人灭了满门，被放出不知真假的消息掩人耳自。” 　　“你那小妖精，说不定早就死了。” 　　这话说得恶毒，让少年皇帝火冒三丈，“流！” 　　新妃用用袖子，满脸不屑，“此处乌烟气，请我都不留。” 　　片刻过后，荆棘公和名教之子来了，或许在路上，听闻皇帝和新妃冲突，开口就是购谏。“陛下，后富和睦，有益国朝，还请你与新妃好生相处。” 　　少年皇帝气愤难平，不接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听说勾曲山的事情了么？” 　　荆棘公刚坐下，听得皇帝发问，起座微微欠身，说道，“略知一二。” 　　“陛下，前段时间，道家隐瞒的紧，如今方才知晓，他们的确己经动手了。” 　　当初在群贤圣庙时，听到圣贤启示，说道家要杀方十，他们也是将信将疑，却没想到这么快动手。 　　如今，外面已经陆续收到风声，显然道家已经结束了，只是不知结果如何。 　　“上次参与对袁明出手、转世仙人一众，被亢金龙带走，并来返回道家，而是直接前往勾曲山，参与围杀方斗。” 　　“已经可以确定，丹阳都地区，存在洞天之力超出正常浓度的情况。” 　　“是道家为了杀方斗，将勾曲山从现实分离，困人某处空间围杀。” 　　“这些都是事后才道，只能证明圣贤预言准确。” 　　少年皇帝沉声可道，“朕只想知道，方斗眼下是死是活，是否直如出传言所说早己高开了？”荆棘公和名款之子对视两眼，然后名教之子起身，“陛下，还是我来说吧。” 　　“根据我们观察，道家的围杀已经结束，但他们却可以隐瞒结果，只有两个可能。” 　　“弟一，方斗已经死在道家羊下，如今放出流言，无非是隐瞒方牛身死的消息，故意混视听。” 　　“第二，方十没死，道家吃了大亏，圆此讳莫如深，方斗为了避祸，所以才带着公曲山满门高开。” 　　“第一个不可能。” 　　少年皇帝断定，“以道家的脾性，真要杀了方，必定大张旗鼓宣传，让天下再无人敢与制作对。” 　　荆棘公也点点头，不错，道家杀了方斗，没必要藏着披着，与其一贯行事风格不符。 　　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了。 　　想到这里，气氛压抑起来。 　　无论是少年皇帝，还是荆棘公、名教之子，深刻体会到，第二种可能有多惊世俗。 　　道家全力出手，普天之下，怕是没有人能单打独斗杠住。 　　但是，万斗偏偏做到了，虽然道家顾及颜面，没有宣传这件事情，但他们三人可以推测，道家肯定吃大亏了。 　　“力敌道家，潇洒离去，堪称真剑仙。” 　　少年皇帝感叹不已，“只可惜他不甘心做朕的镇国剑仙。” 　　虽然他通过联烟，拉拢蜀中三大剑仙，但对方斗这位得不到的，一直耿耿于怀。 　　“陛下，方斗避世而走，与当年不同。” 　　荆棘公提醒道，当年方斗假死，故意留下勾曲山，当时他孤家寡人，还可以这般操作。 　　现如今，方斗创立勾曲山剑仙一派，麾下弟子门人，还有不少产业，无法轻易舍弃。 　　所以，才有了搬山而走的事情。 　　“普天之下，想要避开道家，可供选择有限，除了西域之外，就是海外。” 　　荆棘公开始分析起来，方斗若是死了，一了百了，如今能从道家围攻活下来，重视程度要更上一层。 　　所以，分析他的去向，成了当务之急。 　　“嗯，说说看。” 　　少年皇帝来了兴趣，心想方斗你走也就走了，为何要带走朕的红鸾。 　　你无法保护红鸾，朕可以啊，还不如临走前，把红鸾嫁给朕，朕封他做皇后，你还能弄个国丈当当。 　　“陛下，先前咱们曾提及，海外有上古剑仙传承一事。如今想来，方斗有九成可能出海了。” 　　方斗虽然击退道家杀招，可勾曲山的体量摆在这儿，就算胜也是惨胜，想必已元气大伤。 　　唯一的生路，就是出海避祸，毕竟道家在海外力量薄弱，更有机会找到上古剑仙的传承，突破纯阳境界。 　　思来想去，方斗出海的可能最大。 　　至于西域么，那里是佛道外传的地盘，未必是个好去处。 　　“海外啊！” 　　少年皇帝若有所思，海外情况复杂，除了兵家远遁外，更有历年来出走的门派。 　　这些门派，无不是与显三家争斗的失败者，可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方斗出海，就目前看来，应当是祸福难料。 　　朕的红鸾。 　　少年皇帝又想起红鸾，心中一阵抽痛，为何朕与她总是擦肩而过？ 　　“阿嚏！” 　　红鸾鼻子通红，忍不住对着海风打个喷嚏。 　　“红鸾，海风猛烈，不比陆地，你还是入洞天休息吧！” 　　修天赐关切说道。 　　“不，没什么。” 　　红鸾揉揉鼻子，心理奇怪，怎么莫名其妙就打喷嚏了，难道有人在惦记自己？ 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天魁点拨 　　“袁明，你放心，方剑仙是当世顶级剑仙，经历大风大浪，定然能化险为夷。” 　　百家大本营内，名家之子，不停劝慰袁明。 　　秋收大祭时，勾曲山不翼而飞，消息传来，袁明还在台上主持祭祀，无暇分身。 　　这次大祭，百家学派收获颇丰，推广稻谷的功德，被分润了一半。 　　各家学派，得到功德之后，开始分析起来。 　　袁明则是第一时间，派人前往打探，想知道方斗等人的情况。 　　尽管名家之子再三劝说，袁明仍是愁眉不展，毕竟能将勾曲山凭空移走，这般大手笔，绝非 　　一般势力能做到。 　　可想而知，这次勾曲山面对的强敌，绝对在三家之中。 　　“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袁明自是担忧不已，但从本心而言，多半是心系红鸾。 　　当初与方斗决裂，红鸾不愿和他离去，让袁明引以为狠。 　　若红鸾跟着他，无需担心被牵连，卷入方斗的危险之中。 　　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希望她安全无恙。 　　派出去的人手，已经加急赶往丹阳郡，打探相关消息。 　　袁明和名家之子这边，却是度日如年，盼望有消息，却又不希望是坏消息。 　　“报！” 　　片刻过后，消息从外界传来，袁明刷一声站起来。 　　“什么？” 　　袁明看完消息，脸色瞬间白了，偌大一座勾曲山，竟然不翼而飞，连方斗在内，有名有姓的 　　人物都消失无踪。 　　“佛道两家那边，可曾打探到什么？” 　　名家之子生怕袁明钻牛角尖，急忙提醒他。 　　“打听过了，没用。” 　　袁明摇摇头，原来丹阳郡的两家，九华寺和黄山，早已封山不出。 　　至于地方官府，也打听不倒什么内情，各方面都对此一无所知。 　　“名子，你来看看！”· 　　袁明将消息递给名家之子，陷人惆怅之中。 　　这次派出的采风使者，乃是得力之人，四处打探线索，最终收效甚微。 　　相传，前段时间，山中的修天赐、红鸾，也曾出入周围，采买物资、结款收尾。 　　现在想来，一切种种迹象，都像是要远走他乡的节奏。 　　但是，袁明不能不往坏处想，世人所知的往往都是假象。 　　所谓修天赐、红鸾的出没，极有可能是障眼法，是要故意隐藏他们早已‘身死’的真相。 　　真相极有可能，是方斗被道家所杀，对方故意营造方斗外逃的假象。 　　要说道家如此大张旗鼓，究竟是为了什么，旁人或许不知道，袁明曾为方斗弟子，可是 　　知道不少内情。 　　传闻中的纯阳丹，铁定和方斗脱不了干系，那可是连纯阳真人都心动的宝物。 　　在勾曲山门下修行时，每月定时发放的丹药，袁明如今也知道奥妙，更加清楚方斗的手 　　段如何。 　　要说其他人，道家没必要如此，唯独是方斗，不管多么重视对待，袁明都不惊讶。 　　“红鸾。” 　　想到这里，袁明一阵心痛，为何当初不跟我走？ 　　根据他猜测，方斗肯定遭遇不测，连带着红鸾也遭殃。 　　“帝储，不打扰吧？” 　　天魁星爽朗的笑声想起，袁明瞬间整理表情，恢复平常的木然。 　　名家之子起身，站在他身后。 　　片刻后，天魁星来到二人面前，率性行礼，“见过帝储。” 　　袁明温和说道，“星将无需多礼，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有些事情，让帝储知道为好。” 　　天魁星乐呵呵说道，“当今天下，三方争雄，又有道家在旁虎视眈眈。” 　　“帝储前些日子，成功举办秋收大祭，功德无量。” 　　“其他两家也没有闲着，根据我们打探，分别有如下动静。” 　　“佛道正布局西域，要联系西方的旁支，壮大自身之余，将西域众多佛国收入囊中，赢得教化异类的功德。” 　　佛道本从西方而来，自从进入中土，入乡随俗，就此扎根生长。 　　久而久之，中土佛道成了正统，将西方视为旁支，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 　　西域诸国林立，通常是城邦立国，一城一池都能称国，势力不可与中土王朝同日而语。 　　正因如此，西方佛道能掌握诸国，废立国王，可谓是权势滔天。 　　佛道若能将旁支收服，西域诸国也将并入中土王朝，如此算是滔天功德。 　　袁明听到这里，忍不住想着，若佛道得逞，只怕帝心一举成为三者之最，甚至要领先少年皇帝。 　　“名教，朝廷也在暗中发力。” 　　“前段时间册封状元为巡边大臣，收复四方边疆，也是雄心不小。” 　　工“根据我等观察，这位状元身份不凡，是文曲星下凡。” 　　听到这句话，名家之子坐不住了，文曲星的身份意义非凡。 　　传说中，文曲星下凡，注定要辅佐圣王成就一番功业。 　　如今是大争之世，文曲星的出现，铁定和天帝归位脱不了干系。 　　朝廷还藏着这一手妙招，让袁明二人猝不及防。 　　朝廷藏着这桩秘密，必定等到关键时刻宣布，一旦文曲星下凡辅助的消息宣布，必将形 　　成强势的舆论高峰。 　　袁明内心颇为沉重，这两家都在暗中发力，天帝之争果然凶险，纵然没有明面上刀光血 　　影，暗中却藏着无穷杀机。 　　“文曲星有天命护体，事无不成，必定能完成君命，降服四方。” 　　“边境平定，四夷降服，中央王朝将前所未有兴盛，同样是功德万千。” 　　袁明听到这里，起身朝天魁星行礼，“多谢星将提醒，近来我松懈了。” 　　他明白了，天魁星此来通报，是为了警醒他，竞争对手都在发力，唯独他还在原地踏步。 　　“帝储别急，道家那边也有动静。” 　　天魁星接着说道，“我们打探得知，道家兴师动众，围杀方斗，不惜施展两界分割神通。 　　将勾曲山拔起，送入囚笼空间内。” 　　终于谈到关键了，袁明忍不住追问，“结果如何，星将可曾打听到？” 　　谁料天魁星摇头，“道家讳莫如深，半点消息都没有，想必只在纯阳层面才知晓。” 　　然后，他话锋一转，“唯一可以确定，道家这次吃大亏了。” 　　袁明一听，来了精神，果然有反转。 　　又听到天魁星讲述，“莫独玉等转世仙人全军覆没，亢金龙一伙灰头土脸而归。” 第一千四百六十章 寻踪 　　“方师竟如此厉害？” 　　袁明微微讶异，然后沉思起来，此事过后的影响。 　　名家之子也是叹息，道家遭受这般惨烈损失，远超先前一场大战。 　　须知，袁明率领百家起事，遭受三家围攻，道家那头是莫独玉等转世仙人为主力，险些让他们全军覆没，后有天魁星等北斗神将出手才扭转局面。 　　结果呢，仅仅是围攻勾曲山一场，莫独玉等全军覆没，对方可不是孤军奋战，身旁有星宿神兽为同盟，背后有道家为靠山，竟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可想而知，方斗方剑仙究竟凶残到何等地步。 　　转念一想，道家损失如此惨烈，方斗代表的勾曲山一方呢？ 　　正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此烈度的厮杀，必然是你死我亡，勾曲山想必也伤 　　亡不轻。 　　“红鸾？” 　　袁明嘴里发苦，但心中还有希望，没有太坏的预感，红鸾至少还活着。 　　“星将，今日多谢你点破，本尊身为帝储，目标是天帝之位，不应当杂念太多。” 　　袁明起身，对天魁星恭敬行礼，“从今日起，我当率领百家，继续开辟功业。” 　　天魁星点了点头，如此作为，方才不负他们的投效。 　　“帝储也无需太过担忧，至少我们可以确定，您那位大师兄还健在。” 　　袁明一听来了兴趣，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可就太丰富了。 　　健在二字，证明修天赐不仅活着，而且身体完好，没有太大伤痛。 　　要知道，修天赐身为方斗首席大弟子，更是勾曲山坐镇的剑仙之一，理所应当是主力。 　　既然修天赐没事，方斗还有红鸾他们，岂不是也完好？ 　　袁明继续推断下去，得出欣喜的结论，勾曲山还在，目前下落不明，是方斗为了避祸，率领整个门派出走。 　　“上苍保佑。” 　　袁明忍不住在心中祈祷，愿红鸾无视，将来二人还有再见一日。 　　否则，纵然他登上天帝之位，放眼三界，若无红鸾在身边，也是寂寞的很。 　　“阿嚏！” 　　红鸾又打了个喷嚏，震得脚下水波荡漾，忍不住环视四周。 　　出海已经大半月了，还是不习惯海上的环境，一天到晚刮风，风从四面八方过来，从天 　　灵盖钻到脚底，周身无一处幸免。 　　风中带着盐粒子，尝在嘴里发苦，吹在脸上显干，很不友好。 　　幸而红鸾修行有成，法力护体，才没被海风折磨得憔悴不堪。 　　但是，凉风遍体，带来的最大困难就是，时不时打喷嚏。 　　“红鸾，你当真着凉了？” 　　修天赐关心发问，“还是戴上披风为好，海风不比陆风，刁钻的很。” 　　“大师兄，真不用。” 　　红鸾再三推辞，她修行有成，寒暑不侵，怎么会着凉，肯定又有谁在念叨她。 　　这是奇怪了，她在山中修行，平日往来的人不多，怎么出海之后，总有人经常念叨她？ 　　“跑了？” 　　道家高层，得到从黄山汇报的消息后，相对无言。 　　然后，某位纯阳真人施法，以隔空天眼的法术，扫描勾曲山所在区域。 　　果真如百丈所言，主峰少了三座，人员更是逃散一空，最关键的是，洞天也没了。 　　这搬家真够彻底的，债主若是上门，怕是只能用石头抵债了。 　　道家心知肚明，方斗此举是为了躲避他们但行事如此果断迅速，还是超出想象。 　　按照他们猜测，此战勾曲山获胜，反而道家吃了不小的亏，方斗必然会有腹胀起来，人 　　为天下之大，已经无能能制他。 　　所以，道家的盘算就是，故意放任方斗膨胀，让他认不清自己，最终自取灭亡。 　　没想到，方斗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清醒，一转头就搬走了。 　　原本，勾曲山是基业，也是束缚方斗的枷锁。 　　毕竟，门派摆在那儿，道家若是要报复，方斗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道家这次妥协，却也不着急报复，丹阳郡勾曲山，你方斗能逃，名下的产业，门派的弟 　　子他们，能全部逃走吗？ 　　结果，方斗索性来了个细软跑。 　　没了，什么都没了。 　　勾曲山精华的三座主峰，连带着洞天门人，都被方斗打包带走，如今原山脉中，最多剩 　　点野味。 　　一众纯阳很无语，还没瞄准你就把靶子搬走了，事事都要领先我们一步啊。 　　如此倒好，想要报复，先找到方斗再说。 　　“方斗小人，貌似刚武不屈，实则贪生怕死。” 　　某个纯阳真人怒了，你身为剑仙，不该死战不退吗，怎么就转身逃了？ 　　你这么一逃，让我道家如何再次设计杀你？ 　　“烦请推断一二。” 　　月明真人思索片刻，朝一位手持牙板的纯阳真人行礼，请他出手。 　　这位纯阳真人名号山蓍，在高层中以擅长卜卦闻名，要请他出手，自然要恭敬有加。 　　山蓍真人捋了捋胡须，慢条斯理说道，“据我猜测，方斗精通卜卦，所以才能左右逢源。 　　壮大至今。” 　　“老夫的手段，极有可能被干扰，得出错误的结果。” 　　听到这句话，月明真人一阵头疼，什么妖孽，又能打、又能算，本事都被他学全了。 　　难怪这么棘手？ 　　“还请山蓍真人尽力为之。” 　　山蓍真人点点头，忍痛拔出几根胡须，用袖口一拂。 　　清风过后，胡须随风而动，化作几缕白烟融入空中。 　　空气扭曲起来，画面如同从水底升起，起初模糊不堪，最后变得清晰起来。 　　却也清晰有限，如同水中倒影，一阵风都能让画面失真。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乃是勾曲山的山脉，三个巨大凹坑表明，这是人去楼空的现场。 　　山蓍真人从原地出发，顺着痕迹寻找方斗等人下落，这是最稳当的做法。 　　可惜…… 　　画面开始移动，眼看要顺着方斗离开的痕迹，指明他们去向时，异变陡然发生了。 　　啪咯，空中的画面陡然裂开，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眨眼间碎成无数碎片。 　　众多纯阳真人见状，哪里还不明白，方斗早已料定有此变故，特定埋下了后手。 　　现在，只看山蓍真人是否技高一筹，能排除干扰，找到方斗行踪。 　　纯阳级别的卜卦，其实方斗兼职能对抗的，结果显而易见。 第一千四百六十一章 佛意 　　山蓍真人运转流光，原本破碎的画面，裂纹还是变淡，逐渐开始弥合。 　　但过了片刻，从他口中传出声音，“不妙。” 　　眼前的画面，仿佛一块被打碎的镜子，折射处光怪陆离的景象。 　　原本若是破镜重圆，所有的景象将回归一处，再无先前的怪异。 　　但从现在升始，情况变了，每个碎片中，开始浮现大相径庭的景象，有瀚海沙漠，有海礁惊浪，有戈壁落日，也有海岛狂潮。 　　乱了，全乱了。 　　其他纯阳都知道，画面中的景象，是对方斗去向的预测，如今却呈现多个结果。 　　很显然，干扰并非排除，反而越演越烈。 　　“唔！” 　　山蓍真人睁开双眼，眼神笃定，显然知道方斗弄了什么手脚。 　　“山蓍真人，莫非是方斗断尾求生，故意让弟子分散突围，扰乱您的卜算？” 　　月明真人猜测，唯有这个可能，才能让山蓍草真人的卜算，得到这么多答案。 　　天南地北、四极八方，到处都有，怎么找？上 　　纯阳真人们陷入沉默，果真如此，方斗不但狡猾，而且心狠，很难找到了。 　　“绝非这点小伎俩。” 　　山蓍草莫人斩钉截铁说道，“方斗这一手，远比你们想象更高明。” 　　“他的卜算之法，虽然比不上老夫，却剑走偏锋，埋藏许多可能，故意让老夫的占卜结果，发生了错乱。” 　　山著真人的语气中，没有恼怒，反而有找到对手的兴趣。 　　“但是，偏偏瞒不过老夫。” 　　山蓍真人从怀中，掏出一根枯白草根，对者画面插落。 　　草根瞬间融化，没入画面中，众多碎片开始消散，往中央并拢。 　　随着时间流逝，众多碎片小事，画面最终停下来，定格为并列的两幅景色。 　　一个是大漠孤烟、戈壁千里，苍茫辽阔的西域内陆景象。 　　另一个，则是碧蓝于天、海浪滚滚的海洋画面，水天无穷尽头。 　　两个答案，只有一个是真的。 　　月明真人等没有疑义，毕竞山着真人发力，排除重重干扰，锁定在两个可能中，已经很不容易。 　　“方斗，要么前往西域，要么出走海外，没有第三种可能。” 　　但是，究竞是哪个方向，道家高层迟迟不能决定。 　　西域方向，乃是佛道的地盘，听闻方斗早些年间，与佛道相交甚密。 　　中土地带，佛道不好和道家闹得大，但在西域地区，可以尽情庇护方斗。 　　说不得，这次就是方斗和佛道勾结而成。心 　　但海外也有可能。 　　道家都知道，海外地区，就是失败者流放地，到处都是对道家心怀敌意的破落门派，方斗想要在那里安身，符合眼下的境况。 　　两种可能各占一半，都有可能是真的，难怪山著真人也无法排除。 　　道家这边陷入堡局，佛道那边，也在琢磨着真相如何。 　　“方斗若非死了，就是出走海外。” 　　帝心和圆通二人，坐在外围，听着菩萨们交流。 　　消息从明净手中，经由圆通渠道，第一时间送交菩萨手中。 　　没办法，方斗的动向，不得不重视啊！ 　　佛道后知后觉，也发现道家伏杀方斗的计划，对方斗的评价也提升了。 　　毕竞，能让道家兴师动众对付，方斗绝非普通剑仙。 　　佛门留书，这般肆意手段，看似出自方斗手笔，却也有另一个可能，道家伪造方斗行为举止，故意掩饰他‘身亡’乃至‘失踪’的事实。 　　至于道家为何要灭杀乃至囚禁方斗，佛道很感兴趣，正在查探究竟。 　　“方斗，历经道家杀劫，若还不死，必定对道家仇恨入骨。” 　　某位菩萨淡然说道，“利用的好了，堪为我佛一颗棋子。” 　　圆通听到这话，保持低头肃穆状态，用眼睛余光看了眼。 　　这位菩萨肩头，站着垂头丧气的九头凤，显然是大江出手的那位。 　　他的话，代表了佛道高层的意见，道家和方斗冲突，他们乐见其成，无意干涉。 　　但是，方斗若能对道家造成危险，佛道这边也会推波助澜。 　　“海外也有我佛庇佑，不防让他们多留意方斗行踪。” 　　某个菩萨开口，其他光团中的人影，接连点头表示赞同。 　　结个善缘而己，不花什么成本，何乐不为。心 　　“还有，西域那边，虽然希望不大，也派人打听一二。” 　　佛道这边始终谨慎，不放过任何可能。心 　　“那个……” 　　佛道高层这边，就此事达成一致意见，安排下去后，本以为告一段落。 　　谁想到，一个声音插进来，是帝心。 　　“各位菩萨，可否劳神，帮我查查，方斗的女弟子是否完好？” 　　帝心倒是胆子大，人也不客气，直接提出要求。 　　旁边圆通阻拦不及，听得这话，捂住了双眼。 　　这孩子，太任性了，让堂堂菩萨帮你追女孩。 　　“呵！” 　　帝心是天帝候选，身份非凡，菩萨不以为力忤，反而温和笑了。 　　“帝心，你所想之人，与你命中有缘。” 　　“无需刻意寻觅，机缘到了，自会相见。” 　　菩萨虽然及有明说，却给出了答案，红鸾活着，将来有见面的一天。 　　失的矣滋滋，破圆通拉着推到旁边，生怕他再惊扰了菩萨们。 　　“我就说，红鸾必定能化险力夷。” 　　圆通翻个白眼，花痴花和尚。 　　“阿嚏！” 　　红鸾简直无语了，怎么时不时来一下。 　　“红鸾，你不能再任性了，海外风物，毕竟和中土不同。” 　　修天赐身为大师兄，难得强硬说道，“你现在必须进入洞天，否则着凉的毛病好不了。” 　　这段时日，出海以来，虽然多有水土不服，但大家都是修行者，大半能克服。 　　唯独是红鸾这边，三五不时打喷嚏，总也好不了。 　　期间，红鸾也曾运转法力、服食丹药，但这小毛病顽固得很。 　　修天赐也不废话，直接将红鸾赶回洞天待着。 　　“好，好！” 　　红鸾没办法，只得听从修天赐意见，毕竟这些日子，海上风景都看腻了，还是勾曲山更熟悉。 　　“让我知道，谁在背后念明我，将来回到中土，一定要他好看！” 　　红气得不行，总这么打喷，人也难受啊！ 　　“红鸾，性子要安稳些，入得洞天，安修行，外面事情交给天赐。”方斗的声音传来，红鸾立刻变得老实，安心修炼起来。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海外游子 　　“国主夫人出巡了！” 　　海岛上，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听到的人都露出灰心的微笑。 　　国主是女的，他的夫人，自然是男的。 　　这位男儿身，却被冠以‘国主夫人’的名号，可见岛上居民对他的态度。 　　国主是远近闻名的女武神，一身文治武功，乃是岛上人人景仰的存在。 　　谁也不远见到，一个外来的小子，勾走国主的芳心。 　　奈何，国主对那外来者死心塌地，曾有一位近臣说了几句牢骚话，就被国主发怒贬谪到边缘小岛上守边。 　　底下人敢怒不敢言，自然对那外来者百般嘲讽，暗地里起了不知多少绰号。 　　国主夫人，还是比较温和的，才能在光天化日下喊出。 　　“唔，这岛上民风淳朴，奈何……” 　　方玉京缓缓走来，所过之处，岛民纷纷回避，唯恐靠近他。 　　他来岛上已经有段日子，知道众人对他的观感，起初很是不平，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方玉京始终记得，他来海外，是为了完成师父的重托。 　　想要在海外寻找宝物，必须寻求地头蛇的人脉帮助，慕容罗娜身为一方国主，势力不小，可以引为助力。 　　至于‘国主夫人’什么的，方玉京也都不以为意，自己堂堂剑仙，还怕这点流言诽谤？ 　　他快步匆匆，很快从居住的地方，走到国主居住的馆阁。 　　海岛气候不比陆地，建筑低矮绵长，能抵御强风和湿气，即便是国主，也只会挑选地势较高的地方建起居住地。 　　虽然慕容罗娜邀请方玉京和他同住，却被义正言辞拒绝。 　　所以，方玉京想要拜会，还要从客居的地方，经过小半海岛，才能达到国主馆。 　　“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刚来海外时，慕容罗娜这边，得了万海盟的召唤，提兵去攻打星岛国。 　　没办法，这是倾国之战，家底都掏空了，没法帮助方玉京寻找东西。 　　那段时间，方玉京四处奔走，收效甚微。 　　好不容易等大展落幕，万幸慕容罗娜所属阵营大获全胜，星岛国损失惨重。 　　事后，慕容罗娜兑现承诺，发动岛民按照线索，寻找羊皮卷相关的东西。 　　方玉京也没闲着，跟着后面寻找，奈何机缘未到，没找到半点有用信息。 　　今日，他照常拜见慕容罗娜，询问可有什么进展。 　　“中土那边，也不知道师父他们怎样了？” 　　方玉京走了几步，停下来，望着中土的方向，有些失神。 　　离家多日，隔绝海天之外，总有消息也很难传达。 　　他有些怀念勾曲山，有憨厚老实的金线蛟、不理人的残魂前辈，还有嘴贱厚颜的功德寻芳炉，以及山中一众同门。 　　“方剑仙，你来了，怎么不进来？国主等你很久了。” 　　国主馆前，相国等候已久，这是位精明能干的中年文官。 　　方玉京每次见到他，都觉得这位相国的气质，像极了陆地上的账房师爷，没办法，小国大官都这样。 　　“烦请通报。” 　　方玉京停在馆阁大门前，朝相国拱拱手。 　　相国笑了，“剑仙何必客气，国主早就说了，你入内无需通报。” 　　片刻后，方玉京见到了慕容罗娜，这位国主正在吃早食，咀嚼一大块肥美的鱼肉，见到方玉京后放下手中刀叉。 　　“你来了？” 　　方玉京点点头，“慕容，可有什么消息？” 　　“没有消息，你就不来了？” 　　慕容罗娜语气有些幽怨，“你也真是狠心，让你就近住下你不肯，偏偏要远离国主馆住下，平日里也不在岛上，四处乱逛，难道我真让你害怕不成？” 　　方玉京苦笑两声，“国主，人言可畏。” 　　“什么人言？” 　　慕容罗娜似乎被激怒的母狮子，“这是我的国家，我身为国主，只有经过我的允许，他们才可以说话，说什么，都是我说了算！” 　　“只要我一声令下，没人敢说你不喜欢听得！” 　　末了，慕容罗娜强调，“包括国主夫人什么。” 　　原来她都知道。 　　方玉京叹了口气，“慕容，我这次出海，不是来游玩，而是有师命在身。” 　　他抬头看看外面，“在此逗留也有几十个月了，始终没有结果。” 　　“我看在这片海域，也没什么收获，是时候启程，前往下一个海域。” 　　慕容罗娜急了，瞪圆双眼，“你敢？” 　　她随即气着笑道，“好哇，你口口声声师命，我现在问你，若你师父下命令，让你嫁给我做国国主夫人，你嫁是不嫁？” 　　此等惊世骇俗的话，方玉京听在耳中，竟没半点违和，这位国主说的自然流畅，浑然没觉半点不妥。 　　“慕容，家师是何等人物，你不要编排他。” 　　方玉京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不许走！” 　　慕容罗娜拔出三米厂的大剑，拦在方玉京面前。 　　方玉京神色淡然，“慕容，你若修行兵家正统传承，或许能和我过招。” 　　边说便摇头，“可惜，兵家始终不愿传承外流，在海外流传的，始终是外门法统。” 　　言下之意，外门法统不及真传，纵然修行到真人层次，也始终稍逊一筹。 　　更何况，方玉京修行的剑仙道，比同等级别的真人更厉害几分。 　　所以，真要动手，女国主在方玉京手下，撑不出十个回合。 　　“我不管，你要走，除非杀了我！” 　　女国主满脸都是决然，随即神色稍缓，双目露出哀求。 　　“方玉京，我知道刚才语气强硬，惹你不快了。听闻你们中土的男儿，都喜欢温柔如水的女子。” 　　“可我出身在海岛，未曾见过婉转流水，从小到大，我眼中的海水，都是喜怒无常，能掀翻海岛礁石。” 　　“我慕容罗娜，就是这样如海水般的女子，你就不能喜欢吗？” 　　方玉京相信，这世上从未有人，见过国主这般小女子的姿态，纵然是铁人的心也要融化了。 　　但是，他真不能答应。 　　方玉京张了张口，就要忍心拒绝对方，说出绝情的话。 　　突然间，腰间一颗玉佩闪烁几下。 　　方玉京一个激灵，连忙将玉佩握在掌心，多少日子了，终于有来信了。 　　这块玉佩，是他和中途传信的法宝，由于距离太远，沟通不易，如非重要信息，平时都不会启动。 　　没想到，今日就来了反应。 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 消息 　　“方玉京，你……” 　　慕容罗娜，眼见方玉京表情变幻，却突然间转向腰间玉佩。 　　她当即猜到，发生什么变故了。 　　方玉京握住玉佩，瞬间变得惊讶起来，做侧耳倾听模样。 　　慕容罗娜有心询问，又怕打扰了方玉京，让他更加厌恶自己。 　　许久，方玉京松开玉佩，脸上露出喜色。 　　“慕容，我师父他们要来了！” 　　这一刻，方玉京内心愁绪一扫而空。 　　这段日子，他始终担忧任务，愁着怎么和师父交代。 　　但是，从玉佩中传来消息，师父带着师兄和师妹，出海来寻找他。 　　方玉京喜不自胜，那股心情，就像在外漂泊打拼的游子，下班回家，看到父母从老家来看自己。 　　心情大好，方玉京朝慕容罗娜拱拱手，“国主，恕我不能停留，我要去迎接师父！” 　　女国主心想糟了，方玉京师父来了，莫不是来催促他完成任务的？ 　　果然，这么长时间没有进展，家里的长辈坐不住了，上门来催促。 　　如此一来，她挽留方玉京的目的落空了。 　　“慢着，方玉京，先别……” 　　方玉京心情大好，对她的挽留也不以为意，“慕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真不用了！” 　　“师父初次出海，我还要去迎接他，为他引路！” 　　“等有空了，我再请师父一同到岛上做客。” 　　女国主拼命摇头，骗谁呢，什么有空就来，就是一句客套话。 　　她见到方玉京满脸欢喜，根本不是伪装，显然师父是真来了。 　　至此，女国主顾不得先前计策，张口大叫，“方玉京，你难道忘了，令师派你来做什么？” 　　方玉京停下脚步，对啊，我出海这些日子，什么线索都没找到啊！ 　　“你听啊，我今天找你过来，就是有好消息的！” 　　慕容罗娜不得已，说出重磅消息，这原本是她为了挽留方玉京，想要满满分批透露的。 　　“什么，有线索了？” 　　方玉京按捺心中狂喜，真是双喜临门，若能在拜见师父时，将线索双手奉上，可就是立了大功。 　　“不错！” 　　慕容罗娜，缓缓道来。 　　原来，她率领本国大军，参与万海盟对星岛国的攻略。 　　星岛国，顾名思义，乃是多如繁星的岛国联合，擅长海战，多如群狼。 　　万海盟，则是兵家出海后，收服各方势力而成。 　　双方修行者的力量可以抗衡，但兵家的力量加入进来，彻底打破平衡。 　　万海盟得了兵家的练兵用兵的法子，如虎添翼，一举压过星岛国的势力，每战皆胜，杀得对方接连损兵折将，一个个岛国并入万海盟中。 　　尤其是这次大战，星岛国仅剩的一百多个岛国，折损了大半，只剩下四十多个岛国幸存。 　　万海盟中，参战的势力都收获颇丰。 　　慕容罗娜这边，从战利品中，获取到一件物事。 　　“那件东西，虽然形状和羊皮纸不同，却散发相同的气息。” 　　方玉京心中一动，同样气息，莫非是属于剑修的力量？ 　　“在哪里，拿给我看看！” 　　慕容罗娜笑着看他不动，“如果是你想要的，你怎么谢我？” 　　方玉京满脑子都是线索，哪里耐烦和她打情骂俏，急得不行，“快拿出来，你说怎样就怎样？” 　　“好，这可是你说的！” 　　慕容罗娜见得逞，从怀中取出一物，外表形如干枯的树皮，却挖出一大两小三个洞口。 　　方玉京怎么看，都觉得这东西，像是个粗糙原始的面具。 　　“没错，这就是面具，来自星岛国中，一个名为黄吻岛上！” 　　黄吻岛，特产一种嘴巴如勾、通体金黄的怪鱼，吃了之后女子能增加怀孕的几率，因为这种远近闻名的特产而得名。 　　面具，就是来自黄吻岛的参战勇士。 　　方斗摩擦手中面具，确定材质就是一块枯树皮，来自某棵古树，被掏空成面具模样。 　　东西的外表和作用暂且放在一边，先前慕容罗娜所说的气息类似，方斗也找到原因了。 　　这块树皮面具上，俨然残留了些许剑修独有的气息，用来掏出洞口的，必定是飞剑一类的利器。 　　“原来是黄吻岛！” 　　方玉京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黄吻岛，寻找当地线索。 　　慕容罗娜看穿他心思，提醒他，“黄吻岛，在星岛国中，属于排名前十的大岛，不在我国之下！” 　　“这次会战，黄吻岛虽然损失巨大，但实力还在！” 　　方玉京一听笑了，这有什么，凭他的本事，足以闯入其中如履平地。 　　随即，他听到慕容罗娜的警告，“相传，黄吻岛有几位老祖宗，疑似古真人，你可别乱来！” 　　古真人！ 　　方玉京陷入沉思，海外的古真人，乃是对那些强大的真人描述，类似于朝元巅峰往上的级别，也不排除是纯阳真人。 　　若传言属实，情况就麻烦了。 　　慕容罗娜见状，劝说道，“方玉京，我知道你立功心切，但黄吻岛的事情，还需要仔细谋划！” 　　“你如今得了此物，可以向令师有所交代。” 　　“不如等和你师父汇合，大家一同出发，去黄吻岛寻找线索！” 　　方玉京想了想，觉得女国主说的不错，师父马上就要到了，还是别旁生枝节。 　　…… 　　“道友，看到没有，前方就是女主岛！” 　　两位道人御风而行，脚下踩着两只巨大海鸟，展开宽大翅膀，鸟嘴狭长如弯钩，不时抓住路过的海鸟，以及探入海中捕鱼，叼进嘴里吃得不亦乐乎。 　　说话的道人留着短发，下巴胡须却长长垂到小腹位置，纵然海风都吹不动。 　　“女主国，就是那女主当国的海岛？” 　　这位道人，则是头戴一只玉簪，手上也是玉指环，腰间挂着玉佩，不见半点金银器物。 　　“对极，早已打听到了，杀你了血脉晚辈的，就是岛上国主。” 　　短发道人指向不远处的岛屿，在地平线上，约有芝麻大的一个黑点。 　　佩玉的道人面无表情，“两军交战，本也没什么，不成器的后辈，死也就死了！” 　　“可那女国主，千不该万不该，夺走岛上世代相传的千木傀面！” 　　“此物干系甚大，说不得我要大开杀戒了！” 　　短发真人似有不忍，问道，“难道除了女国主外，其他岛上居民……” 　　“自然一个不留，唯此方能保守秘密！” 第一千四百六十四章 不速之客 　　“女主岛！” 　　方斗皱起眉头，听着名字，此岛颇有故事啊！ 　　顾名思义，这座岛的主人，应当是女儿身。 　　玉京收到消息后，便回复方斗，严明自己所处海域，处于名为女主岛的势力范围下。 　　而且，他也尽可能简略，介绍了万海盟和星岛国两方势力的争斗。 　　方斗也没想到，海外也不是一片净土，照样存在纷争厮杀。 　　但是，已经能在海外打开局面，找到地头蛇帮助，让方斗很是欣慰。 　　有了这个开局，接下来的工作，就不用两眼一抹黑。 　　“走，去女主岛！” 　　方斗大手一挥，修天赐和红鸾二人，欢喜跟了上去，总算可以有陆地落脚了。 　　而且，很长时间没见到方玉京，两位同门都很是想念。 　　…… 　　“报！” 　　女主岛上，慕容罗娜和方玉京，正商量如何迎接方斗到来。 　　方斗身为方玉京的恩师，自然是大人物，他们身为晚辈，绝不能待在岛上，大咧咧等方斗登岛。 　　所以，必须阻止人手，布置迎接队伍，远远离开岛上，就要在海上恭候大驾。 　　方玉京实话实说，自己师父不爱排场，简单迎接即可。 　　但慕容罗娜绝不答应，口口声声说怠慢若怠慢了方老剑仙，岂不是罪过？ 　　方玉京拗不过她，只好看着慕容罗娜大张旗鼓，动用大量人力物力。 　　突然，外面传来急报，伴随着一路木鼓闷响。 　　这可不是寻常的消息，但凡有木鼓伴随，必然是影响岛国存亡的军机大事。 　　慕容罗娜神色，瞬间变得严厉起来，“快进来！” 　　不多时，一人浴血踉跄，走到她面前，扑倒在地上，艰难开口要。 　　“有强敌杀入海域，四方镇守的将军均已全军覆没，军民死伤无数！” 　　“国主，已经挡不住了，敌人已经朝主岛杀来！” 　　“我……” 　　前来报信的人，突然一口气接不上来，涨红脸就地气绝。 　　仔细一看，原来是重伤在身，大团淤血堵在嗓子眼，活生生窒息而死。 　　旁边的丞相，听完神色大惊，“没了，都没了！” 　　女主岛和海外诸国类似，由主岛和其他附属岛屿组成，以海域为疆土。 　　平日里，大船小船组成船队，形成穿梭各岛屿、巡视海域的队伍。 　　女主岛麾下，有四只机动船队，由四位大将率领。 　　除此以外，只有本岛还有一只船队，国主亲自掌控。 　　这个噩耗传来时，四只船队全军覆没，其他岛屿海域均已沦陷，只剩下主岛尚存。 　　太意外了。 　　须知，上次慕容罗娜率领举国大军，参加万海盟和星岛国大战，战况那么激烈，都不曾有过这般惨烈的伤亡。 　　可想而知，这次的敌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丞相，你去调兵遣将，安抚岛上居民！” 　　“我出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来灭我的国？” 　　慕容罗娜举起长剑，纵身一跃，身旁虎虎生风，转眼间飞出十丈外。 　　方玉京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二人刚走出几步，就发现天色暗得离奇，眼下分明刚过正午，看起来倒像是接近傍晚。 　　“哗啦啦啦！” 　　耳边传来的海水声，透着几分凄厉和肃杀，与以往的节奏不同。 　　强敌来了。 　　方玉京和慕容罗娜对视两眼，只是不知道，不速之客是何来历？ 　　他们也知道，有动机、有能力来灭国的，无非是星岛国的势力。 　　前次双方交战，覆灭的势力数不胜数，存活下来的也元气大伤。 　　女主岛这边，纵然有伤亡，仍保存元气，按理说不该成为报复的对象。 　　但是，眼前偏偏发生了，强敌一路杀到主岛，绝对是要灭国。 　　“走！” 　　慕容罗娜双足踏空，不远处传来‘吁吕吕’的长长嘶鸣声。 　　远处丛林般礁石上，一道黑影纵跃如飞，很快就跳到半空，朝着慕容罗娜欢快扑来。 　　这是头双肋生翅、腿脚长鳞的怪马、乘风破浪如履平地，鬃毛皮肤蔚蓝。 　　片刻后，慕容罗娜骑着怪马，手持三米长剑，在空中穿梭，朝着乌云密布的空中飞去。 　　“何人，敢来我女主岛撒野？” 　　她话音刚落，三米长剑振动着，周围响起金戈铁马的喊杀声。 　　转眼间，这位女国主身周，化作惨烈的战场，无数英灵环绕着。 　　此乃兵家秘术，召唤英灵助阵，可一人成军。 　　“此地名为女主岛，你来出头，应当就是那个女主了！” 　　乌云中，传来淡淡的声音，“上次交兵，你从黄吻岛抢走的东西，还回来，然后自尽，就没事了！” 　　语气淡然，但说的内容，却让人火冒三丈。 　　慕容罗娜身为一方国主，更是修行有成的兵家真人，何曾受过如此轻视？ 　　让她不战而降、屈辱自尽？休想。 　　“你是黄吻岛的？” 　　慕容罗娜当即响起，有人提及过，黄吻岛有老祖宗坐镇，传闻为古真人。 　　她原本以为只是传说，毕竟类似的传闻，哪个岛屿没有。 　　连女主岛都传说，有位老祖宗沉睡在海底，结果她从小听到大，压根没见过。 　　却没想到，对方的老祖宗是真的，真真切切存在。 　　而且，时隔没多久，便杀上门来报复。 　　慕容罗娜心想，自尽休想，东西也不能换。 　　她心知肚明，惹来今日祸事的，绝对是那块枯树皮制作的面具。 　　对方大张旗鼓而来，必然是为了此物，可慕容罗娜也没天真到以为，将东西交出就能完事儿。 　　她可是杀了对方的后人，没听到么，交出东西然后自尽。 　　不做挣扎、任人鱼肉，绝非慕容罗娜的风格。 　　更何况，她也不是孤家寡人，背后还有万海盟做靠山，盟内的手段，难道还对付不了古真人。 　　“拼了。” 　　慕容罗娜咬咬牙，对着乌云提剑一指，“放你的屁，我万海盟到手的战利品，你休想拿回去。” 　　“你杀我军民、闯我海域，今日之事，我也不会和你善罢甘休！” 　　“来，咱们做一场！” 　　乌云中，传来轻笑，“道友你所言不差，这位女主，性情果然不让须眉男儿！” 　　旁边的道友也回应道，“刚则易折，如此性格，不能长久，今日就要应在道友手下！” 　　方玉京心中一动，听这语气，倒有些像道家修行者的风格。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不敌 　　慕容露娜充耳不闻，全神贯注施展本领。 　　身周阴风阵阵，一个个闪光英灵走出来，各自手持兵器、神情坚毅。 　　在这些英灵衬托下，慕容罗娜俨然率领千军万马的统帅，一言一行都有掀翻天地的伟力。 　　“英灵成军、杀上苍穹！” 　　慕容罗娜对着乌云一指，浩浩荡荡的阴风席卷而去。 　　英灵无声怒吼，透明身躯随风而走，举着武器厮杀上去。 　　远远看去，英灵组成大军，如同从地府请来的巨大怪物，对着乌云张口撕咬下去。 　　若是寻常积雨云，遭受慕容罗娜如此强度的攻击，早就轻易洞穿撕碎，露出晴朗天空。 　　但是，乌云层中，藏着至少两位不速之客。 　　慕容罗娜目的很简单，这一招，仅仅是要打破云层，判断来敌有几人。 　　万千英灵杀上高空，远远望去如蜂群，混乱中带着有序，眼看着要一头扎入云层中。 　　“咳！” 　　突然间，从云层传来一声轻描淡写的咳嗽。 　　云层陡然裂开，落下一汪清湛如水的玉光，瞬间笼罩所有英灵。 　　下一刻，慕容罗娜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玉光笼罩下，英灵如同遇到骄阳，迅速化为灰烬。 　　整个过程，只需了两个呼吸不到，所有英灵一扫而空。 　　云层之下，除了刚才的玉光外，再无半个身影残留。 　　慕容罗娜全力出击，连对方的面目都没见到，心头一沉。 　　四只巡海船队全军覆没，军民死伤惨重，足见对方不仅手段高明、下手也是毫不留情。 　　初次交手后，她越发确定，对方是前所未见的强敌。 　　“恐怕，这次难以善了！” 　　慕容罗娜正想着，头顶云层，传来对方的声音。 　　“罢了，见你也是个烈性子的，绝不能轻易交出东西。” 　　“看来，唯有将你擒拿回去，细细拷问，才有可能乖乖屈服。” 　　话音刚落，从空中落下一物，初看小如布兜。 　　转眼间，布兜迎风展开，如海中水母优雅散开裙边，体积一步步扩大。 　　几个呼吸后，其笼罩的面积，已经占据头顶大半天空。 　　慕容罗娜心道不好，对方分明要活捉，绝不能让他得逞。 　　“千兵诀！” 　　慕容罗娜的掌心，陡然窜起一团火焰，瞬间流遍大剑全身。 　　火焰焚烧下，大剑开始融化变形，最终拉长能一口钩镰枪。 　　随着火焰熄灭，通红的钩镰枪逐渐定型，被她紧握在手。 　　“且看我破你的大网。” 　　这时候，头顶灰蒙蒙，像是蒙了层纱，但唯有凑近了看，才知道那是布下的天罗地网。 　　布兜展开后，俨然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无边大网，而且此刻还在朝四面八方蔓延张开。 　　慕容罗娜沉着脸，都玩抖动，钩镰枪摩擦空气生火，刃口飞旋着火星，一头扎入头顶的大网中。 　　锋利的枪尖，轻松刺入网格中。 　　慕容罗娜送出一段距离，然后手指波动，钩镰枪快速旋转，形成巨大漩涡，带动周围的网往中央汇聚增高。 　　哗啦啦！ 　　以钩镰枪刺入的地方为忠心，周围网格从致密变得稀疏，显然是她强行将周围的网朝中心拉扯。 　　此举，显然是要破去对方的天罗地网。 　　“道友，如此人才，难怪能杀了你不成器的后人！” 　　旁边那位‘道友’开口，听他语气轻松，显然不是动手的那个。 　　而动手的来人，也回道，“不错，此女聪明果敢，无疑是一方人杰。” 　　“但是，在老夫面前，仍不脱蝼蚁之命。” 　　话音刚落，云层裂成两边，迅速伸出一只大手。 　　手掌朝着下方的大网轻轻一拂，顷刻间，慕容罗娜施加在上面的力道，迅速土崩瓦解。 　　钩镰枪被巨力带动，擦破慕容罗娜的脸皮，朝着下方海面急速坠落，消失不见。 　　慕容罗娜没有机会抓住兵器，因为在她视线中，大手穿过网格，已经笼罩全身。 　　敌人终于全力出手，一击就将她所有努力挣扎尽数击溃，此刻大手摆出的姿态，正是以大拇指和食指轻捏，乃是顽童用来捉蚂蚁的动作。 　　她眼睁睁看着一切，却如做噩梦般，无从挣扎，无力反抗。 　　眼看着，自己就将落入对方魔掌中。 　　“刷！” 　　一声利器破空的声音，惊醒了慕容罗娜的噩梦，她方才想起来，身旁还有方玉京。 　　方玉京的仙剑，嗖嗖飞来，越过慕容罗娜头顶，对着大手掌心一戳。 　　以仙剑的锋利，若不是纯阳真体，绝不可能毫发无伤挡住。 　　大手似乎知道厉害，瞬间变招，从捕捉的动作，快速变更为格挡。 　　“叮当！” 　　大手屈起食指，绕开锋利的剑刃，朝着剑背轻轻一弹。 　　清越悠长的剑鸣声，传遍四面八方，仙剑则是旋转着飞回，落入方玉京手中。 　　“剑仙？” 　　乌云层中，传来对方惊讶的声音，他的注意力，开始转到方玉京身上。 　　“慕容，你让到一边！” 　　方玉京盯着云层，对方至少也是朝元巅峰的存在，以他的本领都够呛，更何况，对方可不止一人，还有同伴相随。 　　“多小心。” 　　慕容罗娜低声对他说，推到后方三十丈外停下，并未走远。 　　嚯啦！ 　　头顶云层陡然裂开，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终于现身了。 　　这二人，显然是远道而来的佩玉真人、短发真人。 　　佩玉真人显然是今日的正主儿，他一只手掌还缩在袖口中，显然刚才弹飞仙剑，也不是没有代价。 　　出现后，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方玉京。 　　“你身怀仙剑，又有剑仙手段，肯定不是海内修行者！” 　　“说罢，你是不是从陆地来的？” 　　方玉京微微一惊，对方似乎笃定，海外没有剑仙，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内情？ 　　“我明白了！” 　　佩玉真人的目光，瞬间凶狠起来，看着方玉京和慕容罗娜，似乎恍然大悟。 　　“你这女子，将宝物交给他了。” 　　他点了点头，“如此，更不能让你们二人活命，连带着此岛的所有生口，都要斩尽杀绝！” 　　方玉京皱眉道，“你好狠的心肠。” 　　海岛居民，没有得罪过对方，就要招致杀身之祸，这海外的修行者，也太过霸道了。 　　“牵扯到你们剑修，必须杀伐果断。”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多方克制 　　佩玉真人朝身旁短发真人点头，“道友，你恰逢其会，给我做个见证！” 　　“举手之劳！” 　　佩玉真人，的确是外人口中，黄吻岛的老祖宗。 　　而旁边的短发真人，也是临近的海岛修行者，二人都是古真人，关系不错。 　　佩玉真人外出，杀人取回宝物，本以为是一趟游玩，所以才邀请好友相伴。 　　没想到，今日还有意外收获。 　　海外剑修绝迹，更别提修到剑仙的人物，他们二人身为土著，一眼断定方玉京外来者的身份。 　　正因如此，佩玉真人立刻动了心思，和短发真人以眼神交流。 　　片刻后，他们下定决心，比起慕容罗娜，方玉京更重要。 　　“你这剑仙，想管我们的闲事？” 　　方玉京拱拱手，“方某既然在场，就容不得你们两个老男人，欺负一位弱女子！” 　　好吧，弱女子。 　　佩玉真人看了眼慕容罗娜，剽悍的坐骑、全副武装的姿态，以及杀气腾腾的眼神。 　　“原来你姓方，这位剑仙，既然你出面了，事情可以解决。” 　　佩玉真人对方玉京点点头，“让她交出我家的宝物，然后你跟我们回岛做客，我们便不为难此岛！” 　　方玉京一听，如此收场，当然接待欢喜了。 　　至于跟他们回去做客，虽然听起来有些怪，但方玉京也没什么意见，对方是海外修行者，还是资深真人，说不得能知道更多线索。 　　他刚刚意动，就听到慕容罗娜大叫，“别上当，这二人用心险恶。” 　　慕容罗娜是土著，自然知道本地修行者对剑修的态度，那是抓到就杀啊！ 　　她身为海岛国主，后被兵家招揽，没有收到影响，所以初见方玉京时，还能保持友好的态度。 　　慕容罗娜深知，这二人邀请方玉京离开，必定不怀好意，连忙大声提醒。 　　“聒噪！” 　　佩玉真人微怒，袖口一甩，就要打碎慕容罗娜满口银牙。 　　咚！ 　　方玉京一闪身，挡住对方袖口，后退几步站稳。 　　可以确定了，对方是朝元巅峰，力量超过方玉京，但也没到令人绝望的地步。 　　“对不住，我不能跟你们回去。” 　　方玉京再迟钝，也发现不对你了，慕容罗娜必定知道内情，所以才提示自己。 　　眼前两位真人，看似温和，但是，在温和的表面下，总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旁边的短发真人开口了，“和他客气什么，还不快动手。” 　　佩玉真人点头应和，“这就动手！” 　　下一刻！ 　　从他怀中，抽出十八根玉签，对着方玉京甩出。 　　玉签抓在手中一把，飞到空中散开，如花开般重重叠叠有序张开。 　　眨眼间，漫天玉签如绽放的花朵，倒扣着往方玉京头顶罩落。 　　慕容罗娜还想帮忙，没想到玉签传来一股巨力，将她远远甩到百丈开外。 　　然后，玉签刷刷落下，将方玉京围在中央。 　　“阵法？” 　　方玉京冷笑着，举起仙剑往下拍落，玉虽硬却脆，适合用剑身拍而不损伤锋刃。 　　剑到中途，陡然停住。 　　“小方，难受！” 　　耳边传来娃娃的稚嫩声音，正是来自仙剑的剑灵。 　　方玉京瞬间醒悟过来，环视四周的玉签，原来在玉签正反面，密密麻麻刻满血色小字。 　　十八根玉签，组合在一起，形成了束缚仙剑的阵法。 　　方玉京本人无恙，但仙剑却大受影响，不复先前凌厉。 　　“哈哈！” 　　佩玉真人大笑两声，“看你还如何施展剑术？” 　　方玉京没想到，出海以来，还遇到专门克制剑仙的手法。 　　想到这里，他微微点头，果然人外有人，海外修行界也有能人啊！ 　　可是，谁说没有仙剑就不行了。 　　勾曲山中，方斗已经对他说过前世经历，也曾传授了罡煞门的绝艺。 　　方玉京将罡煞门的传承融入勾曲山剑术传承中，自成一体，就算没了仙剑，也能施展七八成的威力。 　　“娃娃，你既然难受，好好呆着！” 　　方玉京将仙剑收入袖口，抬步就要跨出十八根玉签的笼罩范围。 　　下一刻，刷刷刷，根根玉签化作流光，竟是如影随形，跟着方玉京。 　　显然，对方是要吃死他的仙剑，让方玉京无从施展。 　　“好啊！” 　　方玉京心想，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 　　他摊开双掌，左手天罡、右手地煞，对着周围海面按落。 　　两道水珠冲天而起，周围海面猛然下沉半尺，无数海水不翼而飞。 　　片刻后，方玉京手中，多出两口碧蓝的透明冰剑，俨然是罡煞合一、引水为剑。 　　“看，我还有剑！” 　　佩玉真人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摇头。 　　“既然如此，过来刺我！” 　　方玉京见他有恃无恐，索性也不客气，双手举着冰剑，朝佩玉真人胸膛刺落。 　　在他视线中，佩玉真人果然站在原地不动，任凭他挺剑刺来。 　　方玉京留了个心眼，藏了三分力道，只用了七分力灌注剑上。 　　滋！ 　　剑尖命中佩玉真人胸口长袍，方玉京一个激灵，感觉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眼前长袍陡然蒙上一层乌光，裹住了两口冰剑。 　　“不好！” 　　方玉京见到乌光，想到师父教导中，提及极为危险的一物。 　　元磁神光！ 　　此物阴毒无比，尤其擅长克制剑修。 　　想当年，他们这一脉的师祖，就是丧身此物之下。 　　方玉京见到乌光之刻，果断撒手，抽身后退。 　　身后传来一声略显失望的叹息，显然佩玉真人早已埋伏陷阱，还是被方玉京逃了。 　　“你逃得再远，也逃不了这元磁神光！” 　　乌光一卷，将两口冰剑震得粉碎。 　　然后，佩玉真人从口中，掏出一面乌金线绣成的旗子，刚才藏在胸口当护心镜。 　　“姓方的，见你刚才逃得那么急，此物你认得吧！” 　　说罢，他摇晃手中旗帜。 　　嗡！ 　　方玉京双耳一阵嗡鸣，胸口血气上涌，立刻受到反噬。 　　元磁神光对剑修的克制，最大的危害就在于，能扰乱金气稳定。 　　剑修的呼吸法，一旦被元磁神光干扰，每口呼吸的空气，都将化作剧毒。 　　虽然对方隔得很远，但摇晃的元磁神光旗帜，早已影响到方玉京，令他难受得想要吐血。 　　“咳咳咳！”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 终于来了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佩玉真人眼神冷漠，不断摇晃旗帜，一道道乌光落在方玉京身上。 　　方玉京也知道，元磁神光无孔不入，一旦被其近身，眨眼间就会顺着毛孔，钻入四肢百骸，将身躯扎穿一副筛子。 　　所以，他不断放出剑光，企图将乌光排斥。 　　元磁神光，积累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糊在他身上，只等剑光耗尽，就要将方玉京彻底淹没。 　　“难不成，我方玉京，今日还要效仿师祖，悲壮死去？” 　　方玉京内心自嘲，没办法，不是他本领不行，实在是对方各种手段，都针对剑仙克制。 　　佩玉真人，似乎早已排练了怎么对付剑修，刚才一套组合拳，将方玉京克制的死死。 　　方玉京从一开始，就被对方压着打，一举一动都在预料中。 　　尤其是最后，佩玉真人甚至取出元磁神光这件大杀器，彻底将方玉京困住。 　　这可是元磁神光，凶残恶毒，绝非能轻易降服的。 　　强如道家，也只能求助大妖穿山甲，才能以此光暗算空自若。 　　谁也没想到，海外一位真人，能将元磁神光炼化成法宝。 　　“什么情况，海外竟有人，挖空心思要害我剑修？” 　　方玉京百思不得其解，心想或许这才能解释，为何自己出海以来，找不到半点关于上古剑修传承的蛛丝马迹。 　　眼前的佩玉真人，对剑修恨之入骨，又掌握系统性的克制剑修的本领，显然知道更多内情。 　　若想了解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佩玉真人拿下。 　　可惜，方玉京自身难保，这个想法暂时无法实现。 　　另一边，慕容罗娜见方玉京遭受危险，早已换过一件兵器，就要杀过来助阵。 　　佩玉真人同行的短发真人，见状摇头，从袖口飞出两条长蛇。 　　两条长蛇身披五彩鳞甲，如同华丽的盔甲，在空中穿梭如电，仿佛是两口钢鞭，杀得慕容罗娜全力抵挡，与兵器碰撞时，更是叮叮当当，发出金铁交际的声音。 　　慕容罗娜杀不过来，只能看着召集。 　　“师父……” 　　方玉京见线索就在眼前，自己却无力到手，眼看着即将丧命敌手，内心一片绝望。 　　他只盼望，师父早些过来，纵然来不及救自己，也不能让这两位海外真人走了。 　　…… 　　“师父，刚才路过的船队，说前面十里外，有一处礁石林，就是女主国的界碑之一！” 　　海外不比陆地，疆域边界很难明晰，所以经常因地就简，选择某处礁石海岛作为边界。 　　女主国的边界，就设立在一片礁石林中，随着海水涨落，从很远出就能见到。 　　修天赐朝方斗一拱手，“师父稍待，弟子前去探路。” 　　红鸾蠢蠢欲动，“师父，先前都是大师兄探路，他已经很累，这次让我去！” 　　修天赐装作没听到，当即驾驭剑光，消失在原地。 　　“师父，你看他！” 　　方斗劝她，“下次让你去，下次啊！” 　　过了片刻，修天赐返回，剑光落地，他便迫不及待开口。 　　“师父，女主国恐怕遭到巨变！” 　　原来，他刚才到了作为界碑的礁石丛上，却见到无数尸体散落其中，随着海水四处飘荡。 　　空中大片海鸟发出聒噪难听的叫声，盘旋着不断落下，啄食死人脸上的皮肉。 　　礁石群周围，除了大片破碎的木板和帆布外，越来越多的海鱼聚集于此，正在开展盛宴。 　　“师父，那些尸身，已经露出大半白骨，仅剩的尸骸，也已经泡得发白。” 　　“显然死了有段时间！” 　　修天赐想到，这次的变故，会不会影响方玉京。 　　毕竟，方玉京邀请他们来女主国见面，若眼下没有意外，应该是他身为弟子出迎。 　　可知道现在，一行人已经到了女主国的海域，竟没见到半个人影，而且还见到许多死人。 　　女主国显然发生大事了，还不确定，是内乱、还是外敌入侵。 　　“走！” 　　方斗一挥手，三人快步向前，脚下海面一条细线凸起，朝着远方蔓延。 　　金线蛟藏在海底，好不痛快，他身为蛟龙之属，虽然不怕干旱，但唯有进入海底，才是如鱼得水。 　　片刻后，三人到了事发的礁石群。 　　果然，现场一片大战过后的惨烈场景。 　　方斗注意到，现场的死人，无论服饰还是形貌特征，显然都属于同一方。 　　除此以外，现场没有第二方的残留。 　　可想而知，这是一场压倒性的摧毁战，战败一方全无还手之力，就已全军覆没。 　　“快去前面看看，有无活口？” 　　他们继续往前，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小岛上，打听到消息。 　　果然，落败身亡的一方，是女主国的巡海船队，更是国中的四大主力之一。 　　来敌也不是地方军队，而是孤身一人的修行者，所过之处海浪狂暴，将礁石都打得粉碎。 　　“修行者入侵？古真人？” 　　佩玉真人一路杀来，为了尽快赶赴主岛，所以未能耐心斩尽杀绝。 　　除了沿途经过的主要岛屿，剩下的零星小岛，仍旧有人残留，他们目睹了令人崩溃的场面，正是从这些幸存者口中，方斗他们知道了真相。 　　“不好，方玉京就在主岛，若是和对方遇到，必定有一场恶战。” 　　修天赐很是担忧，所过之处，海岛倾覆、船只粉碎，无论军民皆葬身鱼腹，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气的风格，显然敌人狠辣强大，绝非一般真人可比。 　　方玉京孤身出海，敌人若还带着帮手，极有可能以多打少，让方玉京陷入危险境地。 　　“师父，咱们快帮玉京！” 　　说出这话时，修天赐内心带着自豪，咱们勾曲山的人到了，你们休想欺负方玉京。 　　“好！” 　　方斗看到的东西更多，出手虽然只有一人，但路过的不止一个，都是朝元巅峰存在。 　　这帮海外修行者，远离中土多年，自称一方世界，说不定有许多诡异莫名的手段。 　　方玉京遇到他们，若不留个心眼，就有可能吃大亏。 　　他只希望，方玉京纵然不敌，也要想方设法，撑到他及时赶到。 　　这次出海，师徒重逢是件喜事儿，方玉京可不希望旁生枝节。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章 开张大吉 　　“方小友，你何必硬撑？” 　　佩玉真人见久攻不下，语气开始放缓。 　　元磁神光虽然厉害，但操纵起来极其损耗法力，而且时间长了，神光碎片会反噬自身。 　　所以，这件法宝虽然犀利，却不能持久。 　　本以为元磁神光出马，对付方玉京能砍瓜切菜，没想到成了持久战。 　　面前这位陆地剑仙，韧劲远超想象，身上积累的乌光几乎成了一座山，还是强撑着不倒。 　　“嘿嘿！” 　　方玉京周围的剑光，已经被压缩成一张纸薄，但他还是屹立不倒。 　　“我现在硬撑，是为了看你待会儿倒霉。” 　　佩玉真人只当他说疯话，浑不在意，自己一人就能轻易灭杀对方，更何况还有道友在旁配合，外地来的陆地剑仙，又能掀起什么大浪？ 　　“既然你不识好歹，我便再加把力，将元磁神光轰入你体内！” 　　“听好了，带会让，元磁神光将化作比牛毛更纤细的光束，一股脑刺入你体内，顺着血流遍全身！” 　　“你呼吸一下，周身便会扎得千疮百孔，血液连同骨髓、五脏六腑，眨眼间就会漏个精光！” 　　佩玉真人露出残忍微笑，“这个死法，有趣么？” 　　本以为这样能吓倒方玉京，让他防线崩溃，结果，却等来一阵狂笑。 　　“果真有趣，来，我让你试试！” 　　油盐不进啊！ 　　佩玉真人没法子，转向旁边，短发真人的两条长蛇，左边叮一下、右边咬一口，将慕容罗娜逼入岌岌可危的地步。 　　饶是自身难保，慕容罗娜的眼神，一直都盯着这边。 　　“原来如此！” 　　佩玉真人露出会意的笑容，朝着短发真人开口，“别戏弄她了，折断此女的四肢，扔到这边来，我有用处！” 　　“你敢！” 　　方玉京愤怒至极，几乎要咬碎满口牙齿。 　　“我敢不敢，你待会就见到着。” 　　佩玉真人朝方玉京冷笑，“我会让你品尝到心碎的滋味。”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痛呼。 　　原来是短发真人驱动下，两条长蛇配合，一个虚招逼得慕容罗娜露出破绽，然后五彩长蛇身躯抖得笔直，如同钢棍横扫，正中慕容罗娜胳膊，传出骨头断裂的声音。 　　“还有两肢，快！” 　　佩玉真人露出不耐烦，催促短发真人动手。 　　“你们两个挺好了，今日我方玉京杀不了你们，他日也有你取你们性命。” 　　方玉京愤恨怒骂，已经存了死志，他望着周围乌光，下定居心。 　　两个呼吸后，他就要放开剑光，任凭这些元磁神光汹涌而上，钻入他体内。 　　方玉京已经掐算好，神光入体到爆发，期间有短短的间隔，趁着这个间隔，他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包括自爆剑体，拉着身旁两个败类同归于尽。 　　纵然杀不了他们，也能留下印记，方便师父他们日后给他报仇。 　　慕容罗娜若是命大，或许还能活下去。 　　“可以开始了！” 　　方玉京脑海念头，陡然烟消云散，睁开眼时，已经准备自爆了。 　　但是，他目光看着远处天边，突然愣住了。 　　“你在看什么？” 　　佩玉真人，正在用恶毒的语言刺激方玉京，企图让他万念俱灰。 　　事实上，方玉京的反应，始终在他预料中。 　　眼看着方玉京从绝望到决然，正要发生某种变化时，突然愣住了。 　　这转变来的太快，佩玉真人忍不住顺着他目光看去。 　　“嗖嗖嗖！” 　　从天边尽头，飞来几个小黑点，在视线中逐渐放大。 　　快，太快了。 　　佩玉真人心头咚咚咚跳动，然后听到一声破空声，短短瞬间从远处到了近前。 　　他下意识抓紧小旗，朝着身周晃动一圈，以元磁神光布置。 　　但是，此举落空了，对方目标不是自己，而是…… 　　“啊呀！” 　　短发真人口中，传出惊讶叫声，他原本要驱动长蛇，将慕容罗娜的一双小腿洞穿。 　　但是，突入起来的剑光，横插进来，晃了几晃，就吓得五彩长蛇接连后退。 　　“怕什么，去！” 　　短发真人从胳膊上，取下一枚圆环，双掌托在胸前，对着剑光旋转。 　　又是一剑克制仙剑的法宝。 　　“咦？” 　　空中传来惊讶的呼声，显然对圆环很是惊讶。 　　佩玉真人见状，得意捋了捋胡须，论克制剑修的手段，短发真人虽然比不上他，却也有一两手压箱底的绝活。 　　来人以仙剑开路，显然是眼前此人的同伴，看来今日要满载而归了。 　　事到如今，佩玉真人还没有觉悟，他张开的大网，开始有一头巨无霸闯了进来。 　　“落！” 　　短发真人举着落剑环，施展法力，空中浮现巨大漩涡，将突入起来的仙剑往里吞。 　　他已经放弃了慕容罗娜，专心对付插手的剑仙。 　　这时候，三个人影还远在天边，约莫有黑豆大。 　　这口仙剑，却近在眼前，灵活穿梭，锋刃掠过一道道死亡线条。 　　落剑环发力，仙剑如同被无形丝线缠住，越发缓慢滞涩，一步步被拖拽着，往落剑环的中央投落。 　　“好！” 　　短发真人大喜，一口仙剑入手，将换来多少好东西。 　　这次陪着佩玉真人外出寻仇，本以为是游玩一场，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猎杀剑修，本就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在剑修灭绝的海外，想要碰到这样的好事，实属不易。 　　短发真人小心翼翼，见仙剑停在半空，抛出落剑环，就要套在剑身上。 　　落剑环一旦命中，这口仙剑就是入笼的鸟、落网的鱼，再无脱身的可能。 　　仙剑被巨大漩涡所摄，定在空中动也不动。 　　落剑环缓缓套落，从剑尖开始，滑至中段时，开始迅速收紧，眼看着就要完全箍住仙剑。 　　“嗖！” 　　被定住的仙剑，这一刻突然挣脱了，瞬间化作光，让落剑环扑个空。 　　短发真人正道可惜，突然发觉不妙，“糟糕。” 　　仙剑越过落剑环，还能有什么目标，可不就是直接冲他来么？ 　　“陷剑书、锁剑铃铛……” 　　短发真人匆忙之下，取出七八件法宝，也不管那件是专门克制仙剑的，就扔到面前，一时间将面前视线都遮住了。 　　然后，一点光芒，荡开这些法宝，刺入了短发真人的眼帘。 　　“太亮了！” 　　短发真人第一个念头，也是此生最后的念头，竟然是这个。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无语 　　“师父，精彩。” 　　清脆的声音响起，方玉京听了惊喜，是红鸾。 　　他可以确定，红鸾能过来，恩师方斗肯定也来了。 　　刚才那一剑飘逸肃杀，超脱得难以以想象，勾曲山中除了恩师方斗，别无他人能使出。 　　更何况，短发真人抛出的落剑环，同样克制仙剑，却被对方视若无物，方玉京估计，就算师兄修天赐来了也要大受影响。 　　“师父来了。” 　　方玉京顿时心安，原本的绝望和不甘一扫而空，准备看佩玉真人如何倒霉。 　　“啊，这……” 　　佩玉真人刚才长大的嘴巴，到现在都没合拢，实在太意外了。 　　在他看来，情况突变，突然急转直下。 　　短发真人打出落剑环，纵然捉不住对方仙剑，也能阻碍片刻。 　　谁想到，对方的仙剑如泥解般滑不手，瞬间挣脱落剑环，顺便将短发真人一剑两段。 　　短发真人，临死前拼命挣扎，又是打出洋洋洒洒的法宝如同雪花，又是放出本命双蛇抵挡。 　　结果呢，剑光长驱直入，挡开纷乱法宝，轻松取了其性命。 　　佩玉真人神情凝重起来，他和短发真人知根知底，对方纵然比他弱些，也是处于同等层次的古真人，对方遭难，对他来说也是个危险信号。 　　敌人尚未露面，一记仙剑飞来，就取了同伴吃饭的家伙。 　　这般凌厉的剑仙手段，海外许久未见，以至于众多海外修行者，将剑修当成了狩猎的猎物。 　　他脑海中尚未想好，却见三道人影接连而至，落在方玉京身后，以无声的动作证明了阵营。 　　“又是两位！” 　　佩玉真人瞳孔急剧收缩，眼就看出方斗和修天赐是剑仙。至于红鸾，被他当成侍女。 　　他当场断定，对方就是方玉京的同伴，这下麻烦了。 　　一个两个剑仙，他咬咬牙都能拿下，但如今是三个，情况陡然变得严重起来。 　　事不过三，背后的意思是，一超过三个往往会发生质的变化。 　　剑仙若是会什么联手合击的阵法，就更难遇制了。 　　况且，他眼下是人少一方，仅有的同伴都被对方斩杀。 　　嗖！ 　　一道剑光铺面而来，夹杂着短发真人的血腥气，显然是对方得势不饶人，杀了短发真入后，继续对佩玉真人下手了。 　　佩玉真人惊交加，当即晃动手中小旗，想要将仙刷落，可见到光之锐利，知道若不全力以赴，绝难撑过去。 　　所以，他不顾唾手可得的战果，急忙将周围元磁神光收拢一密，包括镇压方斗的如山乌光。 　　片刻间，佩玉真人身边，形成一层乌光环绕的元磁神光带。 　　仙剑来到近前，虚晃一枪，果断抽身后退。 　　佩玉真人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此举，是为了逼迫他撤手，救下方玉原。 　　等他回过神，方玉京依然脱困，和对方回合。 　　第一个回合，就吃了暗亏，佩玉真人暗恨不已。 　　也因如此，让他确定了，来这必定是强悍之敌。 　　“师父。” 　　对面，方玉京向方斗行礼，让佩玉真人吃惊不已。 　　看方斗的年纪，说是方玉京的师兄都有人信，怎么竟是对方的师父？ 　　虽说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可这位老的，也太不老了。 　　佩玉真人这边，正在暗自思索，对面终于聚首了。 　　刚才方斗人未到、剑已至，先斩杀短发真人、救下慕容罗娜，然后又从佩玉真人手中救 　　出方玉京，可谓是接连得手。 　　两位海外真人，被视若无物，任凭方斗戏弄。 　　“慕容，快来谢过师父。” 　　方玉京脱困后，立刻带着慕容罗娜，生怕这女子不知礼数，冒犯了恩师。心 　　“小女拜见方老剑仙。” 　　慕容罗娜见到方斗，也是微微一愣，然后脱口而出。 　　方老剑仙这称呼，是她早已准备好的，她以往称呼方斗为方剑仙，在他想来方斗是玉京 　　师父，必然是胡子年纪一大把，加个老字也不过分。 　　但是，直到当面见了，慕容罗娜才惊讶，这也太年轻了。 　　这个慕容。 　　方斗急得不行，平时见你口舌伶俐，怎么到了关键时刻掉链子。 　　“国主客气了。” 　　方斗微微点头，“我们原来是客，来贵地打搅，一切事物，劳烦国主安排。” 　　慕容罗娜听完松了口气，本以为方玉京不近人情，他的师父必定更古板，现在看来，也 　　没想象中那么难说话。 　　她随机想到什么，急忙开口提醒取对方。 　　“方老剑仙，海上修行和陆地不同，这些人都敌视剑仙，更苦修克制手段，您要小心。” 　　“师父，此人有各种手段，克制仙剑，并影响剑修功法运转。” 　　方玉京有了刚才惨痛经历，不忘提醒方斗。 　　“他其他法宝倒也罢了，尤其是那只小旗能收放元磁神光，极为厉害。” 　　若非方斗及时到来，逼迫对方撒手，方玉京早就被乌光淹没，刺成一堆烂肉。 　　“元磁神光！” 　　方斗听到此物，一阵恍惚，无数回忆涌起，然后被他果断斩灭。 　　此物最是克制剑仙，没想到这帮海外真人，挺有手段的。 　　强如当年道家，都未能掌握这门手段，可方玉京出海，就能遇到这样敌人。 　　难道当年的大妖穿山甲，为了逃避道家追捕，也是出海了？ 　　“师父。” 　　修天赐默不作声，走到方斗身后，将一些东西送入洞天。 　　方斗扫眼，落剑环赫然在其中，都是短发真人身上的法宝。 　　刚才方斗杀了短发真人，修天赐这位大弟子很是贴心，到场后第一时间搜刮现场。 　　此人好歹是真人，囊中丰厚，除了落剑环外，还有许多宝贝。 　　“开张大吉。” 　　只是，此人身上克制剑像的法宝，着实有些多，除了落剑环外，还有其他三四件法宝，都是专门针对仙剑。 　　方斗也没想到，一尊朝元真人，身上如此丰厚，给他打开了全新天地。 　　先前在陆地上，有名有姓的朝元真人，关系干丝万缕，不能轻易斩杀。 　　眼下是海外，法外之地，岂不是可以放心动手，大干一场？ 　　短发真人还不知道，自己身死，开启了方斗的思路，也让海外修行界，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血雨腥风。 　　佩玉真人这边，还在蠢蠢欲动，要试一下方斗的成色。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 出手 　　“师父，此人才是罪魁祸首。” 　　方玉京指认佩玉真人，言明女主国遭难，罪魁祸首是他。 　　方斗看向佩玉真人，一路上见到海上浮飘荡、碎木成堆，无数人葬身鱼腹都出自此人之手。 　　索性收拾了对方，勾曲山一门重聚，然后畅谈无阻。 　　佩玉真人眉头舒展，对方有援手又如何，难道他没有？ 　　脚下茫茫大海，终究是他的主场，这里是海上修行者的天下。 　　陆地过来的剑仙，再强也只是过客，他可以呼朋唤友，靠人多势众将对方灭再看对面一行人，寥寥无几，就算有三位剑仙又如何？ 　　剑修在海外灭绝，不是没有原因，曲高和寡，人数始终上不去，时间久了，自然免不了灭亡的命运。 　　他们这些修行者，才是主流，才是正道。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正好让我一锅烩。 　　佩玉真人冷笑不已，自己一身都是克制剑修的本领，对方遇到自己纯属倒霉。 　　“是吗？” 　　方斗轻弹仙剑，感受到浓烈的战意，“你们都退下。” 　　修天赐急了，“师父，哪能让你出手，让弟子上吧” 　　对面的敌人尚不知底细，但从刚才观察，方玉京被他收拾得很狼狈，足见不是泛泛之辈 　　修天赐以为，就算要方斗出手，也得让他先出阵试探一二。 　　“天赐，你无需多想。” 　　方斗看穿他的心思，摇摇头，提剑出阵。 　　方斗觉得好笑，纯阳他都斗过，区区一个海外修士，还用得着拿徒弟探路？ 　　“报出本名，前来受死。” 　　方斗慢道一声，激起了佩玉真人的怒气，杀我？凭你？ 　　“听好了，杀你的人，是黄吻岛黄华真人。” 　　佩玉真人，应当称作黄华真人，他刚说话，袖口残影飞腾。 　　破空声不断，掀起周围风起云涌，凉风阵陈。 　　方玉京见到残影一角，脱口而出，“不好，师父快避开。” 　　这些残影共十八道，仔细看来，就是刚才困住他仙剑的玉签。 　　连他生出剑灵的仙剑都无法承受，更何况是师父。 　　方玉京有了前车之鉴，第一时间警示恩师方斗。 　　“来不及了。” 　　黄华真人狞笑不已，他出其不意，就是要打个措手不及。 　　果不其然。 　　十八道玉签，顷刻间笼罩方斗全身，悬浮在腰间周围，似乎给他穿上一件压裙甲。 　　“嘿嘿！” 　　黄华真人冷笑，这一手他占先，对方的仙剑废了。 　　他熟知剑仙的修行本质，一身力量九成在仙剑上，若不能动用仙剑比同等层次的真人还不如。 　　“果然有古怪。” 　　方斗环视四周，这件玉裙甲，似乎牢牢在身上扎根，甩也甩不掉。 　　无论身躯变大变小，十八根玉签如影随形，收放自如，不给他挣脱的缝隙。 　　好家伙，难怪刚才方玉京被整治得那般狼狈。 　　方斗可以确定，黄花真人有点门道。 　　从仙剑上，传来极为难受的情绪，方斗极力安抚之，知道暂时下能动用了。 　　玉签上刻满血字，时刻在虚弱仙剑的力量，只要身处笼罩内，就无法摆脱影响。 　　“受死。” 　　黄华真人趁机动手了，他眼见方斗无法动用仙剑，立刻甩出一物，朝方斗双眼扎来。 　　除了克制仙剑的法宝，杀人夺命的手段，他也照样不缺。 　　两颗红点凌空一刺，拉长成平行的两条红线，对准方斗双目刺来。 　　方斗无论如何避让，两条红线始终以双目为目标，调转轨迹逐步拉近距离。 　　最终，红线定格在方斗的眼窝中。 　　“成了。” 　　黄华真人眼见得手，—对红铜针连海妖鳞甲都能洞穿，更何况脆弱的眼珠。 　　他认定，这一招得手，能透过眼球，扎入颅骨深处，令对方不死也残。 　　然而，黄华真人或许忘了，眼球表面还有一层眼脸。 　　方斗眨了眨眼睛，两点红光夏然而止，眼皮抬起后果然有冰凉之物被弹飞。 　　“哪里逃？” 　　后方响起修天赐、方玉京二人的呼声，只听得叮叮当当，飞剑和利器碰撞声响不绝于耳。 　　“撒手。” 　　黄华真人越过方斗，要攻击两位弟子，夺回法宝。 　　太器张了。 　　方斗怒了，当我不存在么！ 　　当即跨出一步，十八根玉签组成的裙甲如影随形，他浑然不在意。 　　然后，方斗刷一声，横着挡住黄华真人去路。 　　与此同时，修天赐和方玉京人终于施展剑术将两颗红点困住收入手中。 　　两颗冰凉的红铜针，针尖凝聚一点寒芒，带着无坚不摧的锋利。 　　一看就是破体伤敌的利器，难怪黄华真人舍不得。 　　“东西你们先收好，待会我从尸体上取回来。” 　　黄华真人冷笑几声，直接朝方斗动手了，他果断掏出小旗，一阵乌光无声蔓延。 　　先前方玉京以罡煞法凝聚冰剑，所以黄华真人认定，方斗身为师父，也有类似的手段，果断动用了杀招。 　　“元磁神光。” 　　一上来就用王炸，方斗微微吃惊，随机笑着摇摇头。 　　此等阴毒的神通，对付任何一位剑仙都无往不利，唯独是对方斗不起作用。 　　“圆通，借你一物用用。” 　　遥远的陆地上，正闭关修行的圆通，猛然睁开双眼对着眼前地面一指。 　　腾然光起，明王护法扇着肉翅出现，双手捧着精钢铁杖。送到圆通手上。 　　“去。” 　　眨眼间，精钢铁杖化作道光，钻入圆通掌心。 　　远在万里海外的方斗，翻转手掌，瞬间抓住从天而降的精钢铁杖。 　　此物在福元寺内，供奉观音殿多年，受了香火熏染，本是不凡之物。 　　后来到了明王手中，机缘巧合与元磁神光相斗，最终形成平衡，至此和平共处。 　　旁人都对元磁神光避之如蛇蝎，唯独在方斗这儿，不好使。 　　方斗举着精钢铁杖，观摩如鹤头的杖首，越发栩栩如生，原本闪亮的钢杖许是被元磁神光力量浸染，依然变得通体乌黑。 　　稍微输入发力，藏在杖身内部的元磁神光被激发。一层乌光浮现出来。 　　“什么，元磁神光？”。 　　黄华真人见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指着方斗质问，“你不是剑仙么？” 　　“所以呢？” 　　方斗无辜耸肩，提着钢杖反问，“这矛盾么？” 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 斗光 　　黄华真人感觉荒谬，看着手中的元磁神光旗，实在反应不过来。 　　元磁神光克制剑仙，这是修行界的常识，但是眼前这位正宗得不能再正宗的剑仙，却手持元磁神光法宝，底气十足高叫‘这矛盾吗’。 　　岂止是矛盾，简直是特别矛盾。 　　你不是剑仙吗，怎么能拿着要命的家伙，关键在于，你手上有元磁神光，还让我怎么打你？ 　　黄花真人突然反应过来，元磁神光对剑仙是剧毒，但用来对付其他修行者，同样是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人人体内都有磁场，不可避免遭受影响，一旦神光入体，仍免不了灭亡的厄运。 　　无非是剑仙修行剑术，与剑仙合体，金气旺盛，尤其受到克制。 　　元磁神光，用来对付他黄华真人，同样有奇效。 　　他深吸口气，这回麻烦了，眼前这剑仙不走寻常路呀！ 　　唯一的希望，就是对方手中的鹤首钢杖，就是个空架子，元磁神光含量微薄，只能用来吓人。 　　“你这剑仙听好了，既然你也有光，咱两对碰一二，看看谁更强？” 　　黄华真人握着旗子，双手用力舞动，一层层乌光冒出，像是重叠起来的蛋壳，渐渐淹没他的身躯。 　　他见到这幅场景，略微有些心安，自己这件宝物，蕴藏的元磁神光不在少数，如此一口气释放出来，对方绝逃脱不了覆灭的下场。 　　“师父，小心。” 　　耳边听到方玉京的叫声，黄华真人嘴角绽放冷笑，先前对你只用了三分力，这次是全力出手，瞧着吧！ 　　方斗见到乌光化作波浪滚滚袭来，看似缓慢，实则带着摧毁一切的威力。 　　好个元磁神光，经过法宝收服后，驱使起来，破坏力如此强悍。 　　方斗亲眼所见，才确定传闻不假，元磁神光果真是剑仙克星。 　　乌光尚未临体，就让方斗胸口气血翻腾，呼吸变得紊乱起来，一身实力错乱不堪。 　　可想而知，一旦乌光入体，必将是万劫不复的命运。 　　空自若遭受重创后，虽然得了灵米相助，将体内细弱牛毛的元磁神光都吸收出去，但剩下的伤势却很久才治愈。 　　方斗亲眼所见神光危害，说什么也不能让之近身。 　　“去！” 　　他竖起鹤首钢杖，对着面前虚空清点，顿时泛起透明涟漪。 　　鹤首的尖啄出，开始凝聚一团乌黑圆球，缓缓旋转胀大，周围环绕比本体更大数十倍的乌黑光晕。 　　方斗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神被刺痛，心下狂喜。 　　果然，这团元磁神光，经由明王日夜祭炼，已经到了如同臂使的地步。 　　圆通身边四尊护法，三尊罗刹处于同等水平，而那尊明王却是一骑绝尘，远远凌驾三者之上。 　　明王有毁灭之力，更是超脱六道轮回的存在，用他的力量祭炼元磁神光，将其收服之余，更不曾损若半分未能。 　　“好！” 　　方斗手腕微微颤抖，乌黑圆球还没拳头大，却蕴含千斤巨力，连他两臂神力都险些把持不住。 　　一声呼喝，方斗甩动鹤首钢杖，将元磁神光球甩了出去。 　　这时候，对面黄华真人打出的层层乌光，也是前赴后继横压过来。 　　然后，二者对撞起来。 　　滋啦！ 　　对撞的后果，只有用一个场景描述，那就是烧红的铁球，落在冰层上。 　　乌黑圆球毫不费力，轻易熔穿层层乌光，没有破裂的声音响起，无声无息中，在后方留下一个个破洞，前后串联起来，正是其走过的轨迹。 　　“糟糕！” 　　黄华真人见状，踉跄往后退去，同样是神光，对方的威能远超过他。 　　无论从含量，还是品级上，他都败了，败得很惨。 　　远看着方斗打出的元磁神光球，轻易洞穿他打出的乌光层，黄华真人所想的，已经不是如何灭杀方斗，而是转而想办法自保。 　　“对了，我有法宝。” 　　黄华真人突然萌发希望，看向手中的小旗，此物能驱使元磁神光，定能助他化险为夷。 　　下一刻，他晃动旗子，遥遥对着元磁神光球牵引，企图将其挪开。 　　可是，黄华真人忘了，他驱使的元磁神光，档次远逊于对方，所以小旗能够驱使，换做方斗打出的元磁神光球，可就不一定了。 　　“哗啦！” 　　黄华真人刚动手，一股大力凌空袭来，竟是元磁神光球，对小旗的束缚发生反噬。 　　大力拉扯下，手头这件法宝小旗，当场裂成两半，手柄也当场断开。 　　“啪嗒！” 　　黄华真人欲哭无泪，手中最得力的一件法宝，就此没了。 　　他错判了方斗的底细，贸然动用元磁神光旗，最后落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这还不算完，元磁神光球继续朝他飞来，危机还未解除。 　　“一衣护体，万劫不加。” 　　紧急关头，黄华真人突然取出一件披风，裹在身上。 　　几个呼吸后，元磁神光球降临，在黄华真人头顶上空爆开，顷刻间，无数细如牛毛的光针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眨眼间，黄华真人就被炸成一团刺猬。 　　“嗯？” 　　片刻后，云消雨散，场中逐渐分明。 　　方斗见到，黄华真人仍是刺猬模样，根根竖立的元磁神光细针，被吸附在体表，不得寸进。 　　这一幕超出方斗预料。 　　那可是元磁神光化作的牛毛细针，堪称无孔不入，就算没有孔隙，都能凭借自身的力量钻透，世间少有手段能挡得住。 　　但是，黄华真人的模样，就颠覆这一常识。 　　“那披风有古怪。” 　　方斗目光一凝，落在裹住黄华真人的披风上，此物就是挡住元磁神光的防护层。 　　“好东西啊！” 　　方斗不由得眼热起来，能挡住元磁神光攻击的法宝，挡住其他攻击更是没问题，这件披风说不定有什么大来头。 　　想到这里，方斗开始盘算着，如何将披风从黄华真人身上剥下来。 　　好东西吗，放别人身上多不安心，还是交给自己保管才安全。 　　方斗盯着黄华真人，一根根元磁神光细针，闪烁幽幽光芒，等到力量耗尽，就会原地消散，他明白这一点，对方同样清楚。 　　所以，黄华真人看似不动，实则也在等待机会，等到这些细针消失，就会找机会脱身。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轮回交错 　　“你真是好手段。” 　　黄华真人冷笑着吗，真以为他黔驴技穷了，自己还有底牌。 　　元磁神光旗废了，没事；红铜针被夺、没事。 　　各种失利连连都不影响他继续出手因为他只要赢一次就能全部板回来。 　　一切蛰伏，只为等待那个时机。 　　耳边接连响起破灭声，微弱如水泡幻灭，实则是一根根元磁神光针耗尽力量消失。 　　等到最后一声结束，许久没有动静，他知道时机来了。 　　“走。” 　　黄华真人，果断掀翻披风，可出乎方斗意料，他没有收起来，反而随手一扔。 　　这件能挡住元磁神光轰击的宝物，被黄华真人弃之如敝庭，让勾曲山一行人吃惊不已。 　　怎么回事？ 　　方斗刚生出惊讶念头，就见到披风迎风招展，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合着，这件披风是一次性用品，难怪对方也不珍惜。 　　可方斗看中此物神奇，哪里肯前轻易让其消失，当即对着披风一招手。 　　刷！ 　　披风化作一道风，消失在方斗袖口。 　　黄华真人见了也不阻拦冷笑不已，这避劫衣神奇莫名，岂是你能轻易染指？ 　　片刻后，近乎虚幻的披风，出现在米斗之中，稳定下来，没有进一步消失。 　　趁着方斗收披风的时候，黄华真人二话不说，双手掐印，口中念念有词，开始驱动十八根玉签。 　　与此同时，方斗腰间缠绕的玉裙甲，陡然间起了反应。 　　“血咒起。” 　　玉签上刻满的血字，如同诞出生命，开始蠕动起来，冒着阵阵血光。 　　如此妖艳诡异的一幕，让修天赐、方玉京等皱眉不已，怎么看都不像是正道手段。 　　海外修行界，竟如此正邪不分，难怪被中土视为化外之地。 　　一阵眩晕感从天而降，笼罩方斗全身，让他产生虚弱。 　　血咒玉简，以对剑仙杀伤力而论，还在元磁神光之上。 　　此物克制仙剑，催发到极致，能通过剑仙和仙剑血肉相连的联系，咒杀剑仙本体。 　　先前对付方玉京，只是催动表层变化，舒服仙剑不能运转。 　　现在，黄华真人发了狠，催动最狠毒的变化，要将方斗灭杀。 　　“噌！” 　　方斗亮出仙剑，瞳孔被染红了，原本雪亮的剑锋，此刻如秋枫浸染，赤红如血，说不出的妖艳。 　　仔细看去，却见到剑身正反面，无数蝌料般的血红周文游动，如附骨之蛆不断侵害仙剑的本体。 　　更有甚之，血咒的影响，透过仙剑直接作用到方斗身上。 　　众所周知，剑仙和仙剑不分彼此，乃是超越血肉、灵魂之上的联系，一旦仙剑有损，本体也必然大受损伤。 　　方斗当即明白对方险恶用心，也感受到海外修行界对剑修的深深恶意 　　如果说先前，见到元磁神光的存在，方斗还略有警觉，如今见到血咒玉简乃是专门为了残害剑修 　　“计划有变，看来要活捉了。” 　　黄华真人，手段远比刚才短发真人丰富多变，显然知道更多内情。 　　方斗本想以雷霆手段灭杀，经历变故之后，突然改变想法，改成生擒活捉。 　　黄华真人，若知道方斗的想法，铁定笑出声。 　　开玩笑呢，你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活捉我？ 　　灭杀的难度大于击退，而活捉的难度，却又大于灭杀。 　　想要生擒活捉，不仅要完全击败对方，更要化解拼死反击和绝望自杀等变故。 　　方斗要做到这一点，实力不但要超过黄华真人，而且这差距不能只有一星半点。 　　“不见棺材不掉泪。” 　　黄花真人见方斗仍在硬撑，当即催动血咒中最恶毒决绝的变化，裂魂。 　　方斗手中仙剑，开始嗡嗡作响，发出穿透性的痛苦尖啸。 　　与此同时，他开始头疼撕裂，心悸不断，显然已经处于濒临死亡的边缘。 　　事情明摆着，对方想要杀他，已经出动底牌 　　“轮回。” 　　方斗至此危机关头，运转仙剑，空中风云流转，浮现出一枚巨大圆盘俨然是地府至宝，轮回转生盘。 　　轮回转生盘镇压生死轮回，众生皆在其中，乃是三界运转的枢纽之一。 　　此物坐镇地府，自然不能来到人间，但靠着强大的投影力量，在人问投下一道分身，还是绰绰有余。 　　方斗这口仙剑，借给地府镇压万鬼，斩杀许多不停号令的鬼仙、鬼王与轮回转生盘气息相连。 　　毫不夸张的说，轮回这一招，乃是威力最强的。 　　宝物出现，笼罩方斗和仙剑，立刻发生变化。 　　原本肆虐翻滚的血咒，徒然间失去目标，方斗和仙剑量然还在原地，却好似遁入完全不同的空间时间 　　就像是天上两片云，看似碰撞一处，实则交错离开，因为处于不同高度，从地面看来没有区别。 　　仙剑表面的血色咒文，一层层开始剥落，再无逞凶的可能。 　　方斗深呼口气以轮回之力，短暂离开现实，总算摆脱影响。 　　但是，他随机看向黄华真人，不解决此人，血咒的威胁仍旧存在。 　　轮回之力，还有更多发挥的余地。 　　方斗握住仙剑，感受到逐渐平息的惊恐，摆脱了血咒影响后，仙剑逐渐恢复巅峰。 　　“来吧，随我一同杀敌。” 　　仙剑嗡呜不断，朝着方斗发出雄雄战意，显然刚才经历，它也觉得憋屈。 　　方斗感叹，有此感应，此剑距离养出剑灵不远了。 　　对面的黄华真人，开始有些错愕，随即想到什么，耐心等待起来。 　　在他看来，此举和刚才他施展避劫衣的举动类似，只要等到效果消散，方斗和仙剑仍要回到现实世界，血咒符文可以继续发威。 　　如今，只要耐心等待。 　　不得不说，黄华真人的眼力见识、斗法经验，都老辣无比在海外修行界也是上层人物。 　　可惜，他遇到了方斗，而且，他不懂轮回。 　　于是，有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惨痛下场。 　　“什么？” 　　黄华真人却见方斗，在虚幻状态下，对看他缓缓抬起仙剑。 　　本以为这是个机会，仙剑一旦发动攻击，必然要进入真实世界，血咒符文找到机会一拥而上，就能将这口仙剑废掉 　　但是，接下来的变化，彻底颠覆了黄华真人常识。 　　仙剑迎面飞来，处于虚幻状态，并不进入真实世界。 　　“那他攻什么？” 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避劫衣 　　黄华真人满心都是疑问，他在真实，对方处于虚幻，注定如同天边两片云，触碰不到一处。 　　血咒伤不到对方，同样，对方的攻击，也触及不到自身。 　　除非…… 　　黄华真人内心猛地激灵，“不好！” 　　他猜出方斗的手段了，对方可以在一瞬间，在虚幻和现实中切换。 　　纵然血咒能及时钻入仙剑，对方却能抢先发威，用仙剑斩杀自身。 　　“做梦！” 　　黄华真人咬咬牙，没法子了，最后的保命招牌都要使出了。 　　“避劫衣。” 　　避劫衣虽然是一次性法宝，但他身上却不止一件。 　　那位赏赐避劫衣的前辈，欣赏黄华真人对剑修斩尽杀绝的风格，赏赐许多宝物，血咒玉简和避劫衣就在其中 　　可是，再欣赏他，也不能将避劫衣这般宝物批发赏赐 　　黄华真人手中的避劫衣，出去刚才保命的，只有这一件，用完就没了。 　　但事已至此，却到了不得不用的地步。 　　自从和方斗相遇越来，斗法越到最后，黄华真人越是胆战心惊，眼前这人和先前遇到的剑仙截然不同。 　　方斗看似年轻，剑术之老辣、变化之奇险、手段之丰富，远超黄华真人想象。 　　他自身得到前辈赏识，一身奇遇积累，在海外修行界中，几乎处于顶尖层次，但是近日见到方斗，才算是大开眼界了，自己与对方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若非血咒签文绝对克制剑仙，给了黄华真人翻盘的希望，早在刚才第一件避劫衣用完后，他就该及时抽身。 　　舍不得啊！ 　　黄华真人真心舍不得，若能杀了方斗这群陆地剑仙，送到前辈处论功，所得赏赐必定远比先前加起来更丰厚，到时候一切损失尽数弥补，还能大赚一笔，避劫衣还不赏赐个十件八件的。 　　茫茫大海之上，零星剑仙属于稀缺资源，他今日若是放过了，让别人捡了漏，日后必然悔之莫及。 　　所以，黄华真人咬着牙留下，就是要赌一把 　　仗着这股狠劲儿，黄华真人总算用血咒玉简，将方斗逼到死胡同。 　　眼见菜已上桌，他实在舍不得就此放弃，终于动用最后的保命招牌。 　　“避劫衣。” 　　黄华真人一声怒吼，带着不舍和决然，熟悉的披风裹在身上。 　　“嗯！” 　　方斗眼看着，仙剑刺穿敌我之间距离，眼看就要落在黄华真人身上，避劫衣再度出现。 　　他回顾米斗，发现刚才那件还在，不是被对方收走了。 　　没想到，这件宝物，对方身上还有第二件。 　　这下棘手了，方斗刚才见识过，元磁神光球爆炸，都末能伤及黄华真人分毫。 　　此宝实在逆天，尽管只有一次性，却能形成绝对的防护空间。 　　“嗖！” 　　方斗二话不说，驱使仙剑跳出真实世界，眨眼间，血咒如嗅到血腥的鲨鱼，蜂拥而至。 　　仙剑不管不顾，一头扎在黄华真人身上，果然遇到极大的阻碍。 　　方斗隔空能感受到，灌注仙剑上的力量，被尽数隔绝在外，一丝也渗不进去。 　　避劫衣果然非凡，按理说，即便能挡住利刃的刺砍，却也防不住钝器的猛击。 　　但是，方斗亲身感受到，所有力量都被挡住，无一例外。 　　避劫衣的奥妙，远远超过方斗认知，让他更感兴趣了。 　　仙剑一击未能得手，血咒开始发威，方斗急忙将其撤回，用轮回之力拉入虚幻。 　　嘿嘿！ 　　黄华真人，缓缓从披风中伸出头颅，得意笑着。 　　身上避劫衣略淡了些，却没有如上一—件般当场消失。 　　实在是元磁神光球全力爆发，爆发出威力堪称摧毁性，直接耗尽一件避劫衣的防护威能。 　　而方斗刚才一剑，并未拼尽全力，只是略作试探，所以达不到同样效果。 　　他身上的避劫衣，还能继续使用，和方斗慢慢周旋。 　　仙剑遁入虚幻，花费好长时间，勉强摆脱血咒纠缠，恢复了平静。 　　“方斗，你杀不着我，我也伤不到你。” 　　黄华真人发话了，“但是，你和仙剑保持这个状态，定然耗费巨大。” 　　他抻了抻身上的避劫衣，得意道，“我只要裹着避劫衣，以逸待劳，都能坐观你耗尽力量败亡。” 　　“除非……” 　　说到这里，黄华真人嘴角含笑，“你还能发动刚才那一招。” 　　他认定元磁神光球威力巨大，短时间不可能第一次，所以方斗暂无手段，破解他的避劫衣防御。 　　正如黄华真人所说，轮回剑招运转，耗费巨大，无法维持太久。 　　方斗若不能想出妙招，一旦力竭撤走剑招，回归真实世界之刻，便是深陷血咒符文之时。 　　“好盘算。” 　　方斗哈哈笑了，没有半点忧虑的模样他脾睨黄华真人一眼，似乎不屑摇头。 　　然后，他对着仙剑虚握，朝黄华真人方向一弹手指 　　“去。” 　　轮回之谜，其实你那点肤浅的大脑皮层能想明白的，且来做阶下囚吧！ 　　剑仙嗖嗖飞出，照旧走虚幻轨迹，降临黄华真人身前 　　黄华真人见方斗故技重施，索性仍旧裹住避劫衣，这么耗下去，他占据优势。 　　然而这次不同了 　　直至剑尖和避劫衣接触一刻，仙剑仍未回到现实界，几乎是交错着没入黄华真人体内。 　　黄华真人低头，看着仙剑大半截消失体内，却无半点痛感、也无流血撕裂，完全是现实和虚幻交错。 　　“这有什么意义？” 　　然后下一刻，方斗为他解开答案。 　　“送你入轮回。” 　　仙剑上的轮回力量开始爆发，轮回转生盘浮现黄华真人头顶天灵，开始缓缓旋转起来。 　　“这……” 　　黄华真人察觉不妙，一股穿透力极强的力是，无视避劫衣的防御，直接降临他身上。 　　随着轮回转生盘旋转，黄华真人不可避免受到影响，直接被轮回力量开始拉入虚幻。 　　双手开始变得透明，连带着身体其他部分，同样开始虚化。 　　照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被拉入和仙剑一样的虚幻中，到那个时候，即便仙剑不进入现实世界，也能轻松斩杀他。 　　而避劫衣，始终处于现实世界，纵然有逆天的防御，也守不住他的性命。 　　这一刻，黄华真人终于察觉到，方斗的险恶用心。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劫主 　　“万物有灵，难逃轮回！” 　　方斗悠然叹息，望着黄华真人不断挣扎，却被轮回转生盘的虚影，一步步拉入其中。 　　剑招名为‘轮回’，能将自身拉入轮回、处于不败之地，可谓是无解的防御。 　　敌人唯有杀入轮回，才有机会伤及方斗和仙剑。 　　相对的，方斗发动攻击，自然是从轮回层面，也是防不住的攻击。 　　黄华真人，纵然有避劫衣这般宝物，仍是挡不住轮回一击。 　　“兀那剑仙，你今日杀了我，自有其他同道来住灭你。” 　　“海上修仙界，注定是你葬身之地。” 　　“不光是你，还有你满门弟子亲信，都要遭受无比惨烈的折磨，求死不能。” 　　黄华真人，知道自己走到尽头，已经无力挽回，唯有死前求一痛快，大声咒骂起来。 　　自己纵然死了，还有其他海外修行者，对方斗趋之若鹜。 　　还有深不可测的前辈，更是注定要斩杀天下所有剑仙，必定也不会放过对方。 　　黄华真人，几乎可以预见到，将来方斗面临的凄惨下场。 　　“呵呵！” 　　方斗冷笑着摇头，朝着一指，“至少你是看不到了。” 　　话音刚落，他眼神一历，仙剑瞬间法力，将虚幻的黄华真人拉入仙剑的漩涡中。 　　啪嗒！ 　　下方避劫衣散开，滚落一具发白的尸体，正是黄华真人的遗蜕。 　　剑招‘轮回’，将黄华真人直接抽出灵魂，彻底陷入死地。 　　“我这是……” 　　黄华真人双手用力，却感到极度虚弱，突然低头看到下方的尸体，恍然大悟。 　　不是元神出窍，而是他被斩杀，灵魂离体飞出。 　　“好哇！” 　　黄华真人总算明白了，刚才方斗和仙剑所处的虚幻世界，竟是人死之后的幽灵世界。 　　对方的剑术竟如此诡异，生生在人间造出一片类似地府阴间的区域？ 　　既然自己死了，成为魂魄状态，那么刚才的仙剑…… 　　黄华真人心头刚升起念头，就感到全身刺痛，抬头望去，见到头顶悬着一口仙剑。 　　这口仙剑，从模样看来，正是方斗的那口仙剑。 　　此刻他处于灵体状态，见到仙剑栩栩如生，心中已经猜到了真相。 　　“猜得不错，你已经落入我手中。” 　　方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惊得黄华真人全身颤抖，果然死了。 　　先前他见方斗步入虚幻，显然有秘术在生死间切换，但自己情况则不同，肉身被斩杀，连带着元神来不及逃出，只剩下一缕魂魄被抽出体外。 　　这般神乎其神的剑术，黄华真人大半辈子闻所未闻。 　　“要杀就杀，何必耍这些花招？” 　　黄华真人眼下，已经再无半点底牌，纯粹的灵体状态，连一杯茶都挪不动，更别提反抗或复仇了。 　　如今，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只有听凭对方处置。 　　方斗对着仙剑窃窃私语，在他身后，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已经开始搜刮黄华真人的尸身。 　　最宝贵的避劫衣，第一时间被方斗收好，送入米斗当中。 　　没想到，先前进入的避劫衣参与，本已濒临消散，只剩下一道淡得看不清的虚影。 　　第二件避劫衣，只受了方斗一剑，纵然不是完好，也可成为八成新。 　　米斗中，第二件避劫衣进入，晃动几下，先前的虚影化作一道光，融入其中。 　　好了，八成新变成仅拆封状态。 　　“你这两件避劫衣，从何而来？” 　　他对此物极为好奇，想要知道根脚如何？ 　　“哦，原来你看上了避劫衣，算你有眼光，我身上这些宝物，最宝贵的就是此宝。” 　　黄华真人说道这里，叹了口气，“只可惜，避劫衣也保不住我的命。” 　　他此刻以灵体状态，身处仙剑以轮回开辟的空间，却还能和方斗自由对话。 　　“你想知道？” 　　黄华真人冷笑不已，“别心急，就算我不说，你也快知道了。” 　　方斗微微皱眉，琢磨他这句话，黄华真人到现在这个地步，仍旧有恃无恐，显然背后真有什么依仗。 　　莫非，海外修行界中，猎杀剑仙有一股大势力在幕后操纵。 　　“兀那剑仙，你听好了，我黄花今日认栽，但他日你也有类似下场。” 　　方斗咳嗽几声，剑仙嗡嗡振动，轮回开辟的空间内，一道雷霆从天而降，落在黄华真人的灵体上。 　　原本微弱的灵体，当场就削弱大半。 　　“你……” 　　黄华真人做梦也没想到，对方这么狠，二话不说，就将他打得半死。 　　灵体不同肉身，一旦灰飞烟灭，连轮回转生的机会都没了。 　　别看他刚才嘴硬，实则还是抱了希望，保存魂魄转世重修，或许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如果现在就被方斗大的魂飞魄散，未来就什么可能都没了。 　　“别动手，你想知道，我告诉你。” 　　黄花真人变得老实了，刚才的雷霆，再来一下，这世上也就没他了。 　　他既然明白，自己的生死存亡，掌控在方斗手上，就变得非常配合。 　　“万海盟和星岛国两强争霸的背后，实则是我们修行界坐视不管的结果。” 　　“谁赢都无所谓，海外始终是我们修行之人的天下。” 　　“修行界中，最神秘、最强大，也是最德高望重的存在，是一位名为劫主的前辈。” 　　方斗听到这里，心头一动，“劫主？” 　　“没错，这位前辈名为劫主，流落各方的避劫衣，就是从他手中赏赐下来。” 　　方斗注意到‘赏赐’这个词，问道，“为什么赏赐？” 　　黄华真人知道瞒不过，索性说实话，“自然是行功论赏。” 　　“我等海上修行者，只要猎杀了剑修，前往劫主前辈出领赏，就能得到各种功法、法宝等，包括避劫衣在内。” 　　“停！” 　　方斗突然叫停黄华真人，反问道，“这玩意儿，还有刚才的元磁神光旗，是不是都出自他手？” 　　“几乎都是。” 　　“什么叫几乎？”方斗对含糊的说法很不满意。 　　黄华真人连忙解释道，“少数精品是劫主前辈亲自赐下，其他的都是材料和炼制手法。” 　　“你们从道友身上搜出的落剑环、陷剑书，就是前辈赏赐炼制方法和材料，由我等自行炼制。” 　　都是克制剑修的法宝，这位劫主看来对剑修意见很大。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一死传讯 　　这劫主，有些邪门啊！ 　　方斗琢磨，劫主这名号，就有些幕后大boss的意思。 　　难道海外修行界，真就被某个庞大的暗中组织掌控，暗地里猎杀剑修。 　　而眼前的黄华真人，就是组织中一员？ 　　想到这里，方斗追问黄华真人，“你们组织叫什么名字？” 　　组织？ 　　黄华真人一愣，随即惨笑道，“别多想了，没什么组织，整个海上修仙界，都是你的敌人。” 　　言下之意，一旦知道方斗这伙剑仙的消息，必然会引来整个修行界的追杀。 　　“刺激啊！” 　　方斗开始兴奋了，思绪回到尚未成就剑仙前，那时候整个蜀中倾巢而出，无数精英前来追杀。 　　举世皆敌、草木皆兵，就是这个感觉。 　　“给我讲讲那个劫主的事情，我很爱听。” 　　方斗心有预感，将来最大的敌人，恐怕就是那位劫主。 　　“劫主，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何时而生，自有了海外修行界以来，他就一直长存于此。” 　　“资格最老的前辈，在劫主面前，都是晚辈。” 　　“可以说，如今的修行界，多半建立在劫主前辈打下的基础上。” 　　方斗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一个巨无霸的形象，心头浮现几片愁云。 　　但是，黄华真人唯恐方斗不闹心，又提出个重磅消息。 　　“有个情况，虽然无人明言，但大家都心照不宣。” 　　“劫主前辈，是纯阳以上的存在。” 　　纯阳！ 　　方斗心跳加快，随即平静，纯阳，是我刚打过的那种？ 　　如此看来，也不算太悲观……才怪。 　　本来就是得罪了道家纯阳，方才出海避难，结果刚出海，还没安顿下来，又得罪了疑似纯阳的海外大佬，真就是不给活路呗！ 　　方斗心想，我最近是不是命犯纯阳，这可不妙。 　　黄花真人见方斗不说话，以为被吓住了，心中有些得意。 　　你是剑仙又如何，面对纯阳，还不是蝼蚁一个。 　　他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误导方斗，让他尽快死无葬身之地。 　　“师父！” 　　方玉京这边，从慕容罗娜手中，将那块枯树皮面具取来。 　　“此物有关上古剑道传承，他前来灭国，也是为了此物。” 　　“还请你看看！” 　　方斗接过面具，见到粗粝的表面没有在意，但见到掏空的三个窟窿，分别对应双眼和嘴巴时，眼皮子猛然跳动几下。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旁人或许不觉得什么，甚至连方玉京，也只能觉察到些许熟悉的气息。 　　没错，这枚面具，的确和那张羊皮有关。 　　二者相同之处，在于面具切割的手法，同样来自上古剑道的手段。 　　“此等手法，如今已无。” 　　方斗左手羊皮卷、右手树皮面具，仔细端详起来。 　　出海一路上，他将道家给出的秘册读得熟烂，所有零碎信息都牢记在心。 　　眼下，见到这两眼东西，许多纷乱线索开始联系起来。 　　甚至于，道家包藏祸心，夹在在内的虚假内容，也开始无所遁形。 　　“唔？” 　　方斗内心雪亮，正处于领悟当中，可惜过了片刻，戛然而止。 　　他叹了口气，看向羊皮卷和树皮面具，东西太少了，无法支撑到领悟突破。 　　为今之计，就是要从黄华真人身上打开缺口。 　　既然树皮面具，是从他身上那道，相应的线索，对方必定知道更多。 　　“此物，你从何而来？” 　　仙剑轮回开辟的空间内，方斗幻化出枯树皮面具，在黄华真人面前晃动两下。 　　“果然落在你徒弟手中。” 　　黄华真人见到面具，激动起来，他一路杀穿女主国海域，几番周折，落到如今下场，起因就是这个面具。 　　若不是黄吻岛上不成器的后人，擅自偷走面具出逃，加入战场战死，也不会有今日的祸事。 　　黄华真人内心百感交集，最后化作颓然一声长叹，“这个面具，是我等受劫主前辈召见的凭证，若无面具，求见无门。” 　　原来如此，是通行证！ 　　方斗心中一动，既然是这个作用，这树皮面具，肯定不是什么稀罕物了。 　　“你的意思，其他人都有？” 　　黄华真人摇摇头，“当然不是，唯有劫主前辈青睐有加的少数人，才有福分被赐下面具。” 　　“刚才那位道友，就没有。” 　　方斗听完点头，这才合理么。 　　“这面具上，还有一个秘密，事关劫主，你拿近些，我指给你看。” 　　黄华真人突然发话，主动透露消息。 　　“师父，提防有诈！” 　　修天赐和方玉京在旁边提醒，事有反常即为妖。 　　方斗如何看不出来，黄华真人这么配合，显然另有所图。 　　这片空间，全在他掌控之中，一念就能决定对方生死，更别提妄图毁坏面具了。 　　“好，你拿去看看！” 　　方斗留了个心眼，从面具上抓取一缕气息，化作一模一样的面具。 　　然后，他将这枚面具，送入空间之内，悬浮在黄华真人的灵体前。 　　“不错，不错！” 　　黄华真人指着面具，突然仰天长笑，“你的死期到了。” 　　下一刻，他全身燃烧起来，化作一团火，撞在面具上。 　　“蠢货。” 　　方斗摇摇头，别说这是幻术所化，就算是真的面具在，岂是你一道残魂燃烧能毁灭的。 　　别看面具是枯树皮制成，就以为其脆弱不堪，须知上面的窟窿，可是用剑气掏出来的，足见此物质地之坚硬。 　　“你以为……” 　　黄华真人灵体早已被打灭大半，燃烧飞快，眨眼间消散一空。 　　临死前，他还拼命大口，只开口半句，便难以为续、当场断绝。 　　唔？ 　　方斗眉头一皱，看黄华真人的样子，似乎就是求死。 　　…… 　　“嗯？” 　　某处密室，背靠着透光气窗出，坐落沉稳如山的身影。 　　身影左膝旁，放置一枚面具，和方斗收获的那块相似，都是枯树皮制成，掏出三个简陋的窟窿。 　　其人不用多说，也是和黄华真人一般，有资格拜见劫主的修行者。 　　“有人身亡，是……黄华。” 　　从树皮面具中，传来一道死讯，有位熟悉的同伴陨落了。 　　“黄华真人，一身法宝伎俩，不在我之下，这件事情不简单。” 　　“看来，要联络几位同道，共同祥商。”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杀上老巢 　　“死了。” 　　方斗撤销剑招，轮回开辟的空间当场消散，黄华真人魂飞魄散，也无维持的必要了。 　　但是，对方如此决然，还是出乎他的预料 　　刚才黄华真人极尽配合之事，生怕方斗知道的不够仔细，让他一度产生错觉，此人贪生怕死，肯定不会主动求死。 　　但结果，让方斗大意了。 　　他只顾着防止损毁面具，却没想到，黄华真人燃烧残魂的一击。 　　“不对！” 　　方斗突然想到，以对方微弱的灵魂，纵然全力一击，也伤不到面具，恐怕另有所图。 　　这枚面具，既然是拜见劫主的凭证，保不定有相互联系的功能。 　　如此果然。 　　方斗点了点头，黄华真人拼着魂飞魄散，应该讲自己身亡的消息传出去了。修行界中，谁能没几个亲朋好友，那些人知道黄华真人死讯，必定大加搜查，很快就能找到方斗一行下落，到时候…… 　　时间变得紧迫起来。 　　“天赐、玉京、红鸾，速速启程。” 　　方玉京一愣，看了眼慕容罗娜，问道，“师父，不留几日吗？” 　　“来不及了。” 　　方斗解释道，“黄华真人死前传讯，已经通知到其他人，我们需要争分夺秒，去扫荡黄吻岛，寻找更多相关线索。” 　　他可没有天真以为，刚才黄华真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肯定还有隐瞒，唯有搜索其老巢，才能发现有无更多更深入的线索。 　　“领命。” 　　方玉京，只好眼神带着歉意，看了眼慕容罗娜。 　　这位女国主，咬咬牙，上前几步，对方斗行礼，“方老剑仙，我有话说。” 　　 　　方斗哪能看不出，此女对方玉京有情，但眼下失态急迫，实在不能多等。 　　“国主请讲。” 　　“刚才两个敌人，属于星岛国，与我万海盟敌对。” 　　“万一你们遇到敌人，可以推到我岛上求助，刚才我已经向盟中发起求援。”·方斗心想，那位劫主是海外修仙界幕后推手了，权势滔天。 　　万海盟的核心是兵家，也是外来户，未必能得罪得起劫主。 　　方斗还有猜测，兵家狼狈出海，如今拉扯起这般势力，说不定早已和那劫主达成什么协议了。 　　“知道了。” 　　方斗点点头，宽慰慕容罗娜内心，“我们去去就回。” 　　他们一行人出海，最先落脚女主国，在今后的风暴中，肯定要波及此地，方斗不能一走了之。 　　慕容罗娜松了口气，以眼神朝方玉京示意，干万记得回来。 　　方玉京硬着头皮，只觉得同门的眼神炽热，都在意味深长看着他。 　　说走就走。 　　勾曲山一行人，按照慕容罗娜给出的海图，很快就到了黄吻岛。 　　黄吻岛的气氛，平静中带着寥落，应该还未从上次大战惨败恢复过来。 　　黄华真人虽然是老祖宗，却一向不为人知，阵亡的消息也没传回来，所以对岛上的风物影响不大。 　　借助魂魄残余的记忆，方斗带着弟子们，总算找到他的老巢所在。 　　黄吻岛水面之下，深达万丈，竟有一处水下洞穴，幽深难明。 　　这处天然宝洞，更是被黄华真人布置得隐秘非常，各种幻术遮盖下，就算面贴在上面，也看不到有洞穴入口的存在。 　　当然了，方斗一行人知根知底，很容易就找到洞穴所在。 　　“先别急，打探一二。”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蠢蠢欲动，却被方斗拦住，还是要防一手的，万一早有人得了消息，埋伏在此，将他们上门的一网打尽呢？ 　　先天阴阳易经扫荡四周，无风无浪，没有半点蹊跷的痕迹。 　　方斗谨慎为上，总算看出周围干净，可以放心进入。 　　“走！” 　　老巢内部景象，让方斗当即判断，此人是懂得享受的。 　　此地与世隔绝，就是再优秀的渔民、采珠人也潜不下来，但内部布置却无半点离群索居的模样，各种日用之物无不是顶级，需要经常外出才买，花费大量人力物力送下来。 　　“穷奢极欲。” 　　方斗不屑撇嘴，“徒弟们，打包带走。” 　　修天赐、方玉京默不作声，埋头四处搜刮，红鸾看了看，也俯身加入其中勾曲山远走海外，等同于第二次创业，白手起家，惨淡经营，容不得浪费，需要掐着指尖过日子。 　　弟子们都还懂事，知道为方斗分忧，让他老怀安慰。 　　方斗则是环视四周，暗中巡察起来，从表面看来，这就是居住修行的所在，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刚才从黄华真人身上搜刮的东西，看似丰厚，但方斗笃定，他的老巢肯定藏着更多好东西。 　　正常人心理，一次普通外出办公，怎么会将所有身家带在身上？ 　　方斗想想也明白，肯定还有其他暗室，藏着更多东西。 　　“师父！” 　　过了片刻，修天赐、方玉京和红鸾三人，站在方斗面前，摇了摇头。 　　明面上的东西，都已经搜刮一，他们将各角落仔细查看，均未发现暗室。 　　方斗也一无所获，没有看到幻术、机关掩饰的痕迹，可见这就是普通的洞府。 　　不应该啊！ 　　方斗思索片刻，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这黄花真人将老巢按在水下万丈深渊，若在陆地上，显然是个土拨鼠的性子，买东西肯定很深。 　　如此谨小慎微的性格，怎么可能不懂狡兔三窟的道理？ 　　“肯定还有宝库，设在其他地方。” 　　方斗断言，随机惋惜摇头，自己为人正派，不懂搜魂压榨的秘术，否则早已将黄华真人灵体抽干记忆，顺利找到宝库所在。 　　眼下，唯有动用智慧，寻找蛛丝马迹。 　　“出去看看，有无什么奇怪的地方？” 　　方斗一声令下，众人离开洞府，进入海水中，到了这个深度，水面上的光下不来，周围近乎傍晚，不仔细看，能忽略许多细节。 　　他们是修行者，自然可以克服困难，几个光照下去，立刻通明如白昼 　　许多鱼群受到强光惊吓，猛地往四面八方窜开，顿时惊起无数水流翻滚。 　　唯有那些体型庞大的海底怪鱼，优哉游哉，不受影响四处漫游。 　　“师父，那边有个大头胖鱼。” 　　红鸾指着不远处，方斗看了眼皱眉，太丑了，“是不是吓到你了，为师砍了它？” 　　“弟子刚才就看见了，这头怪鱼，一直在周围游荡。”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 满载而归 　　对啊！ 　　方斗得了提醒，再看这头丑鱼，越发觉得眼熟。 　　刚开始他也以为，这头大头怪鱼看热闹上瘾，如今一想太过蹊跷。 　　“块，上去抓住他。”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划出两道水痕，一左一右包抄过去。 　　大头怪鱼，似乎也察觉危险，摇头摆尾就要从即将合拢的缝隙处滑出去。 　　俗话说如鱼得水，意思就是，一旦鱼入水中，就会滑不留手，很难捉到。 　　但是，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可是堂堂剑仙，也不是赤手空拳来的。 　　“师兄，让我来。” 　　方玉京抖抖手腕，仙剑立刻化作几十颗珠子，拉成一张大网，顷刻间笼罩住大头怪鱼。 　　咚。 　　下一些，方玉京差点被拉走，怪鱼的力气竟远超想想。 　　“是鱼妖！” 　　方斗也看出来了，其貌不扬的大头怪鱼，俨然是一头成了气候的妖怪。 　　鱼在水中，有先天优势，仗着兴风作浪的天赋本钱，连方玉京都拖不动他。“玉京，稳住，我来了。” 　　修天赐当即祭出玄武元神，周围海水顿时多了股厚重的韵味然后如山般压下来，正中大头怪鱼。 　　大头怪鱼原本摇头摆尾，急切要挣脱束缚，被这么一下子，陆然往下沉。 　　方玉京看到机会，快速收紧大网，将其牢牢困住。 　　得手了。 　　方斗带着弟子们上前，轻抚这头怪鱼的脑袋，“吃什么长这么大？” 　　“你这大脑门里，到底藏着什么？” 　　大头怪鱼很不情愿，扭动身躯，却睁不开仙剑的束缚。 　　“师父，要不剖开看看。” 　　方玉京跃跃欲试，吓得大头怪鱼一阵哆嗦，可怜兮兮看着方斗。 　　方斗却有其他方法，当即叫出灵兽，“金线蛟。” 　　“在。” 　　“劝劝他。” 　　接下来的劝说场面，着实有些暴力，方玉京看了叹气，还不如被自己一剑斩了。许久后，海水渐渐平静，大头怪鱼老老实实趴在面前，张开嘴巴，表示东西就在里面。 　　“老爷，不辱使命。” 　　金线蛟眉飞色舞，自从出海后，他就像是出了牢笼。 　　陆地虽好，却不是金线蛟的主场，唯有茫茫大海，能让他尽情舒展身躯。 　　“做得好，下次还让你上。” 　　“谢谢老爷。” 　　经过刚才金线蛟考问，大头怪鱼老实交代，他本是海底异种，除了欺负普通鱼虾外，也没干什么坏事，结果某天被黄华真人看上了，强行收复。 　　大头怪鱼的脑袋奇大无比，内部藏着空腔，实则另有洞天。 　　黄华真人在他身上设下禁止，看似能自由活动，实则不能离开太远，否则将爆体而亡。 　　“挺会玩儿。” 　　方斗不得不佩服黄华真人，人家的宝库都是死的，他的宝库是活的，而且能移动。一般情况下，谁会怀疑旁边摇头晃脑的鱼呢，更何况长得这么丑。 　　“进去！” 　　大头怪鱼被收拾妥帖了，张大嘴巴，等待方斗一行人临幸。 　　更重要的是，金线蛟在旁边虎视眈眈，唯恐他不出错，找到机会就扑上来教训一顿。 　　顿。 　　惨呐！ 　　进入大头怪鱼嘴里，拐了几个弯，就见到黄华真人设下的禁止。 　　根粗大的铁柱，贯穿怪鱼的舌骨根部，上面刻满符文，一旦被激发，就会立刻洞穿颅骨，直插入脑，将其毙杀。 　　这般设计堪称恶毒，但不可否认，将大头怪鱼治理得服服帖帖。 　　绕过禁止，很快就到了宝库所在位置，同样有陷阱，却被方斗轻易破解。开玩笑，人都没了，陷阱是死的，能挡得住什么。 　　“好家伙。” 　　一行人站在宝库中，忍不住叹息，果然是家业丰厚啊。 　　想想也是，黄吻岛是星岛国一大势力，这么多年搜刮下来，大半都孝敬了这位老祖宗，日积月累下来，可不就是肥的流油吗？ 　　方玉京也是叹息，纵然女主国重创黄吻岛，但底蕴始终比不上，假以时日，黄吻岛必将实力恢复，但女主国遭此重创，不知多久才能恢复。 　　“还愣着干什么，帮人家收拾干净” 　　方斗板着脸教训，“到人家府上做客，你们忍心见到这般凌乱的场面吗？” 　　“哦，弟子明白。” 　　修天赐等人从善如流，埋头开始收拾起来，皎洁如明月的珠子、一粒千斤的海沉铁、令怒龙沉睡的极品海香、轻柔似雾坚韧如铁的鲛纱、远远不断喷涂灵泉的贝壳，统统收入勾曲山洞天之内。 　　其中，也有几样别致的首饰，红鸾爱不释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收起来吧” 　　方斗摆摆手，又不是什么贵重货物，孩子喜欢就收着。 　　“恭喜师父，有了今日收获，您的仙剑可以开始聚灵了。” 　　修天赐和方玉京，齐齐拱手祝贺。 　　方斗这才想起来，两位弟子的仙剑都有了剑灵，唯独自己的仙剑还差了些火候。 　　仙剑更进一步，想要凝聚剑灵，需要更多珍贵材料重炼，如今总算凑够了。 　　“海外修行者，都是大好人呐！” 　　虽说黄华真人想要杀他，但不是没杀成吗，还将一身家业尽数托付，作为方斗的精神损失费，真可谓是模范人物。 　　这趟没白来，重炼仙剑的本钱有了。 　　但是，方斗最关心的不是这个，还有其他。 　　“师父，没有找到。” 　　他们此行目的，还是要看看，能够在黄华真人的老巢中，是否藏着上古剑仙的遗物。 　　结果呢，除了满载而归外，想要的东西却没有。 　　“劫主？” 　　方斗似乎想到什么，那位劫主不遗余力绞杀剑修，必定有深远布局，既然黄华真人这边没有线索，可想而知，对方一定在尽力抹除剑修的存在。 　　上古剑仙的传承在海外，若想要找到真相，恐怕真避免不了，和那位劫主对上。 　　女主国！ 　　慕容罗娜好不容易，才联系上万海盟的核心，简短介绍了遭遇的情况。 　　她留了个心眼儿，没有提及方斗等一行剑仙的情况。 　　“星岛国欺人太甚，你们不能不管。” 　　“慕容国主，稍安勿躁。” 　　对方很是通情达理，“盟中将发起一支舰队，驻扎女主国，并帮助你重建国度。至于修行者层面的事情，自由我们前去交涉。” 　　慕容罗娜略微点了点头，“好，将来和星岛国开战，还要算我一个，我与他们不共戴天。”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尾随而来 　　“总算应付过去。” 　　慕容罗娜松了口气，别看她一副义愤填膺模样，实则内心也很担忧，生怕方斗行行迹暴露。 　　幸运的是，万海盟的反应，应该还没发现勾曲山的存在。 　　在她庆幸的时候，冷不丁传来一句话 　　“慕容国主，你执掌女主国，从今天开始，对过往行人进行排查，重点关注以下几人的踪迹。” 　　从万海盟使者的手中，抛出几幅画像，依次在她面前展开。 　　“这不是……” 　　慕容罗娜险些叫出声，这几幅画像，分别是方斗、修天赐、方玉京还有红鸾等人，连金线蛟也位列其中。 　　她心中无数念头窜起，这下不妙了。 　　“这些人从陆地方向过来，一旦出现，你必须将消息及时上报。” 　　慕容罗娜木然点头，“我马上就发通缉告示，发遍全国。” 　　当务之急，先将万海盟的任务应付过去。 　　对面的使者不满意了，“谁叫你通缉的，这些人不能得罪，你暗中关注其下落旦有消息，尽快告知盟中，不许擅自做主。 　　慕容罗娜听着意思，盟中对方斗一行没什么敌意，顿时松了口气。 　　但她也不是天真的小姑娘，不可能当场和盘托出，说了几句官面上的套话应付过去。 　　定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方玉京他们。” 　　等使者离开后，慕容罗娜收起几幅画像，唯独留下方玉京的，这个要挂在末头就着灯光好好欣赏。 　　黄吻岛。 　　方斗将宝库搜刮一空，虽然没有得到线索，总算是收获颇丰。 　　临走前，他顺手将大头怪鱼的禁制解了，这鱼妖倒也通灵性，对方斗再三叩拜，“不必谢我，你若有灵智，记得日后多救人、少吃人。” 　　方斗离开黄吻岛，便将这件事情忘之脑后。 　　黄吻岛上居民，浑然没察觉，有不速之客来过一遍，也不知道老祖宗陨落，头顶已经变天了。 　　幸而方斗不是黄华真人那般丧心病狂否则来一遍飞剑洗地，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他们离开后，短短半日过后，就有三道遁光从天而降。 　　“下面就是黄吻岛，然而黄华真人的老巢，并不在岛上，而是在水下万丈。”开口之人，显然和黄华真人很熟，连对方的洞府都知道。 　　“左岭，你素来和黄华真人相熟，上门做客也不止一两次，烦请带路。” 　　其他几位海外真人，虽然都是树皮面具拥有者，但和黄华真人关系不近，这次过来是左岭真人邀请过来。 　　左岭真人点点头，“随我来。” 　　水下万丈，大头怪鱼还在感叹身世，眼下得脱自由，自己是离开此地，找个偏僻的地方聚众为王好呢，还是先找个顺眼的母鱼繁行族群为好呢？ 　　突然，几道人影接连入水，吓得他连忙逃窜不及。 　　好不容易自由了，再遇到凶神恶煞的修行之人，那还得了。 　　左岭真人一行，很快就下到万丈以下，见到四周鱼群散乱其中一头怪鱼头大无比、丑陋无双。 　　他们倒也不在意，此行目的是黄华真人洞府，这些周围游荡的鱼群，无非是掩人耳目之用。 　　不对！ 　　左岭真人来到洞府外，见到幻术一扫，空黑黝黝洞口就在眼前，没有半点遮盖，顿时察觉不妙了 　　他们刚收到黄华真人身亡的消息，就来到黄吻岛查探，竟有人比他们抢先一步，唯有一一个理由，下手之人就是杀害黄华真人凶手。 　　“果然。” 　　虽然早有预料，但走入洞府之内，才发现情况远比想象更恶劣。 　　黄华真人的洞府内，干净得像是被水洗过，除了石头外没别的了。 　　这幅一盆如洗的场面，就算老鼠闯进来，也会伤心落泪。 　　“行家里手。” 　　某位海外真人，也是打家劫舍起家，见到这一幕，顿时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这已经不是把家搬空了，而是原地将整个家都搬走了 　　黄华真人若泉下有知，必定气的活过来，然后吐血三升，继续死过去。 　　“黄华真人得罪了什么人？” 　　另一位海外真人摇头晃脑，“下手这么狠的人物，着实不多啊！” 　　他们此刻，还没怀疑到剑仙上面，毕竟海外修行界，也不是铁板一块，相互之间多有冲突，也分出正邪阵营。 　　黄华真人和他们，大约处于正道这边的 　　“黑爪老怪、巢海三雄、扶桑秀士他们，最近可有什么异动？” 　　几个人琢磨开了，这几位邪道人士，不是距离太近，就是和黄华真人有过节，而且他们都有实力灭杀黄华真人。 　　排除掉其他不可能的，最后就这么几个可能。 　　“左岭，我们和黄华没交情，若是要替他报仇，别带上我们。” 　　真人们也很是现实，一起过来查明真相可以，但若是报仇就免了 　　黄华真人一死，洞府更是被扫荡干净，没什么油水了，给他出头吃力不讨好。 　　左岭真人和黄华真人有交情，为他前后奔走情有可原，但他们就没必要了。 　　左邻真人微微皱眉，也知道不能强求，他环视四周，突然心头一动。 　　“黄华真人为人谨慎多疑，绝不可能将珍藏都放在洞府内。” 　　其他真人听了，也开始发现，洞府着实简陋了些，居家修行尚可，却不像是能藏东西的。 　　“你是说，他还另有宝库？” 　　左岭真人点点头，“我可以保证，黄华真人积累颇丰如果找到宝库，我也不独占，愿意和诸位分享，只求搭手一二。” 　　听到这里，其他真人们心动了，修行艰难呐，若无资粮相助，你就算使出吃奶贴的力气，也只能困顿境界不得存进。 　　若果真得了黄华真人毕生珍藏…… 　　“好，左岭我们姑且信你，宝库在哪儿？” 　　左岭真人苦笑，“我和他相交而已，这般私密要事，总下能告诉我吧！” 　　言下之意，还是要找！ 　　好吧，九十九步都走过来了，不差这最后步了。 　　几位真人们，开始翻天覆地寻找起来，片刻过，这处水下洞穴，就被拆成一片废墟。 　　可怜黄华真人的老巢，在方斗手下幸免，反而毁于自家盟友手中。 　　不用多问，结果还是无所获。 　　左岭真人面对周围逼问目光，额头开始渗出冷汗。 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 冲突 　　突然有人开口，“忙活了老半天，什么都没捞着，看来，黄华真人的宝库，铁定也被搜刮一空，毁尸灭迹。” 　　左岭真人叹了口气，这是唯一的可能了，但若无宝库，如何能让这些人和他一同追查黄华真人身亡的真相。 　　“各位听我说。” 　　“刚才我们猜测的几位邪道中人，嫌疑最大，不如……” 　　他刚想说，一起上门追查，说不定能有结果。 　　“免谈。” 　　真人们又不是傻子，这帮邪道老怪，手段很毒老辣，更兼睚眦必报。 　　这帮人的凶名，都是无数人命积累出来的，人得罪他们一次，转身就杀人满门，能多杀绝不少杀。 　　面对这些凶神恶煞，无端端都不好得罪，眼下竟要他们主动上门与之为难？ 　　“走了，走了！” 　　眼看着请来的同道都要走完了，左岭真人咬咬牙，大叫一声，“是剑仙！” 　　没法子了，只有动用这个大杀器的借口。 　　听到剑仙一字，所有人都不做声了，停下脚步。 　　“左岭真人到这个时候，你才肯说实话。” 　　左岭真人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不瞒各位，黄华真人，其实是惹到一名隐居的剑仙，方才丢了性命。” 　　“原来如此，啊，不对！” 　　“黄华真人早年，绞杀剑修得力，被赏赐了许多宝物，等闲剑仙遇到他就是个死。” 　　左岭真人额头冒出冷汗，补充道，“我想起来了，那位剑仙还有爪牙，不止一人，而且他本人也是极为厉害。” 　　这倒解释的通了 　　更重要的是，一群剑仙简直就是宝藏，在众人眼中，诱惑超过了黄华真人的宝库。 　　“左岭，你也太不够意思，还想着独吞。” 　　几位真人如今想明白了，刚才左岭真人嘴硬，怎么也不肯松口，硬是要独占这群剑仙的好处，后来瞒不住了，索性全盘托出。 　　“对极！” 　　左岭真人生怕他们再问，急忙说道，“当务之急，咱们要找到凶手下落。这有何难？” 　　一位海外真人取出半块玉珠，“此宝我得了一百五十年，最近方才祭炼完成，给我一缕黄华真人的气息，就能找到他陨落的地方。” 　　“好。” 　　左岭真人愣了愣，洞府都被拆个干净，哪还有黄华真人的遗物。 　　咬咬牙，从怀中取出一件法宝，还是先前和黄华真人交换所得，如今用来做引子。 　　“我来看看。” 　　这位海外真人，往半块玉珠中输入法力，周围浮现雾气，翻回露出某外海域的景象。 　　“嗯，貌似是女主国。” 　　这群海外真人，片刻间便确定了，黄华真人丧命之处，就在女主国境内。 　　“去便去。” 　　左岭真人心想，难道真闹鸟龙了，黄华真人是万海盟所杀？ 　　如今海上战乱四起，都来自万海盟和皇岛国两大阵营。 　　黄华真人的血脉后人，前次大战中，命丧万海盟之手，这次前往女主国，极有可能去寻仇。 　　寻仇路上，应该遇到什么老怪物，才丧了性命。 　　左岭真人一想到到了地方，发现凶手不是剑仙，这帮请来的同道失望之余，该是何其失望，必定对他火冒三丈。 　　这些人脉算是被他得罪光了。 　　“罢了！” 　　为了黄华真人，他可算是豁出去了。 　　一行人说走就走，前往女王国万向前进，他们也知道，女主国并无厉害人物隐居，唯一的女国主，修行兵家旁支秘法，成就有限，在他们眼里不成威胁。 　　所以，杀害黄华真人的凶手，必定另有其人，说不定就是路过的。 　　“嗯？” 　　左岭一行人来到女主国边界，立刻发现不对了，此地的防守力量，远远超过本地的兵力了。 　　“前方何人，止步？” 　　舰队中，传来一声威严大喝，惊得左岭等人停在半空。 　　兵家真人，正统的兵家真人，实力不在他们之下，虽然只有一人，却率领干军方马，不能等闲视之。 　　女主国这是怎么了，为何有兵家真人在此？ 　　众人也知道，万海盟的核心便是兵家组成，每一个兵家真人都是核心战力，等不外出，为何要到女主国这里驻扎？ 　　莫非，里面真有什么猫腻？ 　　“左岭真人在此，敢问前方是那位兵家真人？” 　　“兵家卢起，请几位真人正步，原路返回。” 　　这位兵家真人也不客气，直接赶人。 　　越是如此，左岭真人越是肯定，黄华真人之死，与女主国逃不了干系。 　　“卢真人，实不相瞒，我有位好友葬身女主国，今日特来查探情况，还请行个方便。” 　　若非万不得已，左岭真人也不想和对方爆发冲突，毕竟兵家席卷四方，已经有了统一海外的征兆，实力雄厚无比。 　　“抱歉，最近不行，你们且回去，日后再来。” 　　卢起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硬邦邦拒绝了。 　　“卢起，看来你还不明白事情严重性，杀害黄华真人的，乃是一名剑仙。” 　　左岭真人旁边，一位真人气不过，冷冷说道。 　　什么？ 　　卢起眼睛瞪大，看着左岭真人，“你确定？” 　　左岭真人有捂脸的冲动，这下该怎么圆谎？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信口胡诌。 　　“不错，你该知道，剑仙是我等公敌，你们陈兵于此，阻塞去路，莫非与之勾结？” 　　卢起喝道，“少给我扣帽子，剑仙是你们公敌，又不是我兵家公敌，干我屁事？” 　　“女主国是我万海盟成员，理当受到保护，你们没别的事情，给找滚。” 　　他心想总算有着落了，兵子寻找的剑仙，原来曾在附近出没过。 　　再看左岭真人一行，绝不能让他们进入半步，相关线索只能留在兵家内部。 　　“还不快滚！” 　　“卢起，你别忘了，兵家能有今日，还不是劫主前辈首肯才有。” 　　“你如今庇护陆地剑仙，就是和劫主前辈为敌，小心大好基业于一旦。” 　　海外真人见他无礼，忍不住开口呵。 　　“屁话，我兵家有今日基业，靠的是双手打下来。” 　　“你们再罗嗦，就尝尝我兵家战阵的厉害。” 　　卢起身上冒出红光，周围舰队开始动了，隐约形成某个阵型，原本平静的海面，煞气冲天而起，无数海鸟惊恐乱叫，朝四面逃命飞去。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不欢而散 　　“卢将军。” 　　慕容罗娜，身为此地国主，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卢起爆发煞气冲天时，她正好赶到附近，见到了左岭真人一行。 　　“慕容国主，你来了。” 　　卢起见到慕容罗娜，没有多在意，正如外界所传，他们传授给当地土著的，乃是兵家旁支的传承，纵然修行有成，也不及他们这些正统。 　　“这些是敌人？” 　　慕容罗娜询问卢起，她没见过左岭真人。 　　“不错！” 　　卢起还没来得及解释，对面又有海外真人大吼，“卢起，识相的尽快交代剑仙下落，否则，让你追悔莫及。” 　　慕容罗娜一颗心，险些从胸腔跳出，不好了，东窗事发。 　　“交代个屁。” 　　卢起横眉冷对，“这里是我万海盟的地盘，没有盟内高层命令，你们滚到旁边凉快去。” 　　“国主，不必理会这些闲杂人等。” 　　他这般硬气，慕容罗娜越发感觉不妙，弱弱解释，“卢将军，其实……” 　　“记住，女主国从未出现剑仙。” 　　卢起斩钉截铁，盯着慕容罗娜叮嘱。 　　呃！ 　　慕容罗娜愣了愣，然后点头，“我从没听过什么剑仙。” 　　孺子可教。 　　卢起含笑点头，却听到对面又想起令人厌恶的声音。 　　“那小女子，乃是本地国主，定然知道前因后果，咱们擒住她就能问出真相。” 　　左岭真人一想也对，他们虽然奈何不得卢起，但对付慕容罗娜还是绰绰有余。 　　“国主，跟我们走一趟！” 　　话音刚落，一位海外真人放出万千薄纱，俨然是鲛人纱炼制而成，可融于月光、海水和流风之中，悄无声息将敌人擒住。 　　一旦法力灌入，此物坚韧胜铁，将敌人一声力气困在体内，半点也发作不得。 　　刷刷刷！ 　　对方操纵下，满天都是朦胧的薄纱，眼看着即将收入慕容罗娜。 　　“当我是死人么？” 　　卢起一声厉喝，紧接着尖利破空声而至，哗啦，薄纱被层层撕裂，露出巨大豁口。 　　慕容罗娜感激看去，却见卢起手持一轮长弓，俨然是海底珊瑚金炼制而成，并以百种海蛟的大筋绞成弓弦，据说能将利箭射到月宫之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 　　卢起一击得手，更不停留，刷刷刷，施展连珠箭的技艺。 　　刹那间，漫天都是令人心悸的破空声，似乎苍穹都被射穿千疮百孔。 　　左岭真人一行人，心中大骂‘莽夫’，却还是不得不左右躲闪，唯恐被箭枝刮中。 　　论单打独斗，卢起最多和左岭真人持平，但兵家真人不讲道理，一出手就是拼命的招数，恨不得拉着你同归于尽。 　　左岭真人他们爱惜羽毛，自然不会和这些疯子玩命，所以被逼的有些狼狈。 　　“卢起，你够了！” 　　这一连串利箭，让这群海外真人拼命躲闪，方才过去。 　　于是，有海外真人不忿，对他职责不已。 　　“你不肯配合，说出剑仙去向，这也罢了。” 　　“慕容罗娜这边，你也要包庇，当真以为我们不敢去找劫主前辈？” 　　卢起哈哈大笑，“口口声声劫主前辈，你们海外修行之人，也就这点出息了。” 　　“他是睡了你妈，还是睡了你祖姥姥，让你如此牵肠挂肚，总是挂在嘴边？” 　　“嘿嘿，我都替你们丢人。” 　　左岭真人气得全身发抖，对方口上不积德，说话又快又毒又损。 　　“够了！” 　　其他真人也记得够呛，这人就是个蛮子，没法和他讲道理。 　　“走，去万海盟讨个说法。” 　　一行海外真人见说不通，转身就要离开。 　　卢起刺耳的笑声，从他们身后响起，“好走不送。” 　　…… 　　“我这辈子丢的脸加起来，都没有刚才多。” 　　众人走不出数十里，脚步慢下来，相互讨论间，都有些恼火。 　　兵家势大这不假，但他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古真人，怎么着也要面子吧？ 　　你卢起倒好，客气说一句不说，张口就滚，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他们越想越不服气，奈何不了你是吧，我们去万海盟，向兵家本部告状。 　　卢起，名列兵家十杰之一，颇受重用，除非是当代兵子，其他人都无权责罚他。 　　“什么万海盟，若不是劫主前辈开门，他们一帮从陆地逃出来的残兵败将，也有资格立地生根，发展成如今的规模？” 　　一众真人们都气不过，却浑然完了，若是上溯源头，他们的师承也是从陆地逃到海外，大家来历一样，没什么立场嘲笑兵家。 　　但是，从祖上流传至今，已经在海外经营多年，众人都已本地修行者自居，渐渐不大看得起从陆地上逃来的外地人。 　　没奈何，兵家是一群过江猛龙，能打能收，治病有方。 　　原本海外格局，乃是星岛国一家独大，占据海外四成海域，其余六成则是数不清的大小岛屿、国度瓜分，离得近定期朝贡，离得远则是鸟都不鸟他。 　　综合而论，海外混乱不堪，星岛国也只能称霸，不能称王。 　　直到兵家逃出海外，经过漫长岁月，从收服小岛小国开始，挑选青壮编练精兵，以滚雪球速度快速壮大，不知不觉，竟然占据半壁江山，与星岛国分庭抗礼。 　　左岭真人，包括先前的黄华真人，原本都是接受星岛国供奉，自然和万海盟没什么交情。 　　但是，他们却知道内情，整个海外修行界，都要仰仗劫主的鼻息生存。 　　那个传闻他们都听过，想当年，兵家主率众出海，为了求得一片栖身之地，在劫主洞府前跪了三天三夜，劫主大发慈悲，才让他们安顿下来。 　　由于这个传说，海外修行界都对兵家很是鄙夷，不大瞧得上。 　　所以，万海盟和星岛国的交战中，兵家率领的万海盟大军，对上了星岛国时，经常遇到海外修行者成群结队帮忙，给他们造成许多困扰。 　　“丧家之犬，吃了几天饱饭，就不记得自己什么德性？” 　　左岭真人冷笑不已，突然停下脚步，朝同伴说道，“我们不去万海盟了。” 　　“什么，不去万海盟，去哪儿？” 　　同伴们很是吃惊，原本要去万海盟兴师问罪，没想到左岭真人改变主意。 　　“我们去找……劫主前辈。”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 不断桑 　　他的名字少有人知，但他的事迹，却流淌在海外居民的血液中。 　　海外岛屿、国度的居民们，血液中流淌海水，记忆中，则是始终铭刻‘劫主’二字。 　　或许，他们从未听过劫主二字，但关于那位神秘老祖的故事，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 　　左岭真人这个层次的古真人，可是有资格见到劫主，亲身面对，才更能感受到对方的伟大和神秘。 　　劫主，比海外修行者最古老的存在，也是公认海外唯一的纯阳。 　　所有海外修行者，都将他尊为老祖宗。 　　甚至于，茫茫大海、无穷无尽，所有年轻修行者们，最希望得到的奇遇，就是能见到劫主。 　　凡是见到劫主，都能得到厚薄不一的赏赐，若能得到青睐，更是可以得赐‘不断桑面’。 　　不断桑面，是身份的象征，修行界中无数修士，能人手一份的，还不到万分之一。 　　已死的黄华真人，连带着左岭一行，都是手持不断桑面的成员，有资格求见劫主。 　　茫茫海域上，左岭真人下定决心，看向身周同伴。 　　“决定了么？” 　　其他真人默默点头，若是事关剑仙，无论如何慎重都不为过，应该知会劫主。 　　原本，按照他们的想法，抢先找到剑仙，或擒或杀，然后交给劫主论功行赏，是最理想的状态。 　　但剑仙的线索，到女主国就断了，兵家态度恶劣不配合，已经插不下去了。 　　他们气恼之余，只能寻找劫主，一来告状，二来说出剑仙的事情。 　　毕竟，这群剑仙能灭了黄华真人，非同寻常，若假以时日，必将成为海外修行界祸害。 　　“开始吧！” 　　左岭真人从袖口，取出树皮制作的面具，戴在脸上。 　　其他真人，从各自藏物的地方，也都取出同样的面具。 　　片刻之后，众人都带着树皮面具，双目看天，开始沟通起来。 　　“劫主前辈，晚辈……求见。” 　　众人的声音并不高，迎着海风吹出几步就消散了，但呼喊的意念，却借助树皮面具拧成一股，跨越漫长的空间，飘飘荡荡，飞往海天交界之处，某处远到人迹难以到达的所在。 　　在这里，海水搁浅、天幕低垂，有了合并的征兆。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截黑黝黝的断木，斜着破出水面，直插天际深处。 　　远远看去，这截断木比山岳更加恢宏，层层叠叠的表皮，似乎藏着数不清的空间。 　　仔细看来，这些树皮的质地，正是左岭真人所带的面具所用。 　　不断桑！ 　　这颗神木的名字，也是海外老祖劫主居住的地方。 　　左岭真人求见的声音，传到这截断木上空，引发了细微的反应。 　　“呼呼！” 　　一块块树皮的缝隙出，吹出大片风，发出哮喘般的声音。 　　“速来！” 　　无数风席卷着，从四面八方汇聚一处，最终发出这个宏大的声音。 　　与此同时！ 　　左岭真人一行停留的海域，瞬间浮现大片光云，随即消失，然后没了左岭真人几人的身影。 　　下一刻，搜搜，人影接连出现在断木前方。 　　“到了！” 　　左岭真人睁开双眼，见到面前贯穿天地的断木，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崇拜之情。 　　他身旁的真人们，也都跟着接连下拜，“拜见前辈。” 　　“说！” 　　呼哧呼哧，劫主的声音，从断木各角落飞出，落到他们面前方才成型。 　　左岭真人他们，也不是首次拜见劫主，自然知道对方脾气。 　　这位劫主，从来都不露面，隐居在不断桑深处，遇到晚辈拜见，都是隔空对话。 　　和他说话，最忌讳拖泥带水，最好是简单明了、三两句话说明问题。 　　“劫主，黄华真人已死，疑似遇到剑仙。” 　　“我们追查到女主国，兵家阻拦。” 　　说完，左岭真人心下忐忑，凶手是不是剑仙，他没有证据。 　　但是，眼下他也已经骑虎难下，先前撒的谎，眼下无论如何也要咬牙挺住。 　　之所以能拜见劫主，根本原因还是处于对方对剑仙的重视。 　　他们前来告状，也是笃定劫主痛恨剑仙，趁机给兵家上眼药。 　　“可是……” 　　左岭真人突然想到，劫主神通广大，若是算出凶手不是剑仙，该如何收场？ 　　“我算算。” 　　不断桑震动两下，飞起小山般树皮，在空中震动两下，响起裂帛般的撕裂声。 　　下一刻，在左岭真人面前，树皮上出现裂纹，以极其玄妙的纹路走势裂开。 　　远在千万里之外，方斗突然一个激灵，“不好！” 　　有人在算他，方斗一拍额头，眉心分化阴阳，浮现旋转太极，开始屏蔽气机。 　　他怎么也没想到，海外还有如此厉害的卜算人物，丝毫不下于道家的纯阳。 　　“先前不防备，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对方得了我一丝气机，必定能猜出蛛丝马迹。” 　　方斗心头沉重，“接下来，无法低调行事了。” 　　…… 　　海天交界之处，不断桑外。 　　左岭真人一行踩在水面上，静静等待卜算结果。 　　巨大树皮的裂纹，如同龟爬般缓缓延伸，却不料途胜状况，啪嗒一声。 　　轰鸣声响起，裂纹陡然扩张，瞬间将树皮裂断。 　　裂成两块的树皮，瞬间从天而降，落在海水中，溅起扑面而来的浪花。 　　“这……” 　　左岭真人等面面相觑，显然是出状况了，难道…… 　　这时候，劫主开口了。 　　“果然是剑仙。” 　　周围真人低低惊呼，他们总算没白跑一趟。 　　但左岭真人，目瞪口呆反应不过来，心中又是迷茫、又是庆幸。 　　自己随口一说，怎么就突然成真了，还真是剑仙下手。 　　但劫主随即的话，让他们都无法淡定了，“这剑仙竟能察觉我的卜算，中途打断，不是泛泛之辈。” 　　“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全力查找他的下落。” 　　劫主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然后一道黑影飞出不断桑，摇头摆尾，是一只通体黝黑的老鼠。 　　“它叫肖元帅，可以祝你们一臂之力。” 　　肖元帅性子高傲，不爱理人，低头自顾自清理胡须。 　　左岭真人破觉得荒唐，对付一群前所未有凶悍的剑仙，一只老鼠顶什么事儿。 　　老鼠，最多是偷吃大米，能干什么？ 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 序幕拉开 　　刷！ 　　左岭真人一行，眼前天旋地转，不断桑凭空消失，下一刻就回归原先那片海域。 　　劫主始终没说，如何处置兵家。 　　左岭真人多少有些且丧，打从内心里，他更希望劫主处理兵家，结果，劫主的注意力全在那群剑仙身上。 　　而且…… 　　几人看向那头高傲的老鼠，实在提不起神，为何以前劫主都大方赏赐许多宝物，唯独这次一毛不拔，只有一只老鼠。 　　名为肖元帅的老鼠，无半点灵气，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吃米鼠，不像妖怪，也不像灵兽。 　　一路上，他们研究半天，发现这就是只普通老鼠，而且还不爱理人。 　　“罢了，劫主此举，必有深意，咱们照做。” 　　劫主的意思，让他们贴身携带这只老鼠，遇到剑仙时或有奇效，虽然他们看不出用意，却不得不照做。 　　“这次……” 　　左岭真人商谈片刻，各自回归自家岛屿，发动麾下势力，打探这群剑仙的下落。 　　至于肖元帅，尽管暂时看不出作用，但几人还是商量好，轮流保管，也不能养死了。第一年，暂且留在左岭真人处。 　　“师父回来了。” 　　左岭真人回到岛上，一众贴心弟子带着仆役迎上来，场面很是浩大，他心中很是自得。 　　黄华真人喜欢离群独居，不信任其他人，不收弟子门徒，结果一旦身死，竟无后人办理事情。 　　幸而有他这位好友，前后奔走，说动了劫主出手。 　　“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左岭真人看了几眼弟子们，找了个平日细心的，将老鼠交给他，“好生养着，不许有事。” 　　这弟子捧着老鼠，如同捧着千金，感受到沉甸甸的责任。 　　第二天，左岭真人还在休息，却听到有门下弟子回报。 　　“师父，海上漂来一座大令。” 　　什么？ 　　左岭真人急忙走到岛上，却见到一座小山般令牌顺着海水靠近，上书三个大字‘劫主令’。 　　他瞳孔急剧收缩，急忙御风而起，飞到海面上，对着劫主双手行礼，“拜见劫主。” 　　劫主令，见令如见劫主。 　　“凡海上修行之人，见令之日，当寻找一群陆地剑仙。不得有误。” 　　左岭真人听了，果然还是那件事情。 　　劫主令传达完命令，方向一转，顺着洋流方向，朝着远方飘走，显然要前往下个地方传达命令。 　　他皱起眉头，劫主对这件事情空前重视，竟然发动号令海外四方的修行者。 　　先前，左岭真人还以为，这件事情仅限他们几人。 　　现在看来，劫主要发动所有海外修行界，搜遍山海要找到那群剑修。 　　“这回事情严重了。” 　　左岭真人如此想着当下也不休息了命令岛上弟子倾而出找从陆地来的陌生人。 　　虽然知道，这帮弟子遇到剑仙，就是送命的角色，但事关劫主令，不得不重视。 　　与此同时，先前和左岭真人同行的真人们，也都见收到消息，得知此事的重视程度，也都先后忙碌开了。 　　劫主令，并非只有一个，而是如蒲公英的种子，顺风散到海上备处，凡是有修行者存在的地方，都收到了消息。 　　修行之人，不分正邪，劫主令造访，无漏网之鱼。 　　万海盟，兵家驻地。 　　“兵子，陆地传来的消息，勾曲山方斗一行人疑似出海。” 　　“上次你传令下面各处，留意消息。” 　　“女主国卢起舰队，说是察觉到痕迹。” 　　“前些日子，星岛国的黄华真人，在女主国陨落，疑似剑仙下手。” 　　正在向兵子汇报的，乃是兵家十杰之一，也是兵家的副家主。 　　百子回归前，各家都以家主为尊，但如今却变了，不立家主，以百子为尊，设立副家主辅佐之。 　　他这个副家主，若在往日，就等同于家主。 　　“但是，卢起也说了，星岛国的修行者，追查到女主国，想要闯入检查，被他斥退了。” 　　兵子点了点头，“卢起粗中带细，处理事情有理有据，不用担心他。” 　　然后，他顿了顿，“剑仙风采，我当年也曾目睹过，没想到今日，还有海外相见的一日。” 　　兵子说到这里，叹息几声，似乎回忆起陆地的岁月。 　　副家主见了，忍不住劝道，“兵子，我兵家流落海外，日夜枕戈待战，为的就是重返中土。” 　　“眼下，大争之世将现，我们也等到回归的机会。” 　　“机会难得，千万不能错过。” 　　兵子听了点头，“我知道，这件事情，是陆地那边关注，我们必须得到确切消息。” 　　“海外剑修绝迹多年，突然来了一群剑仙，还杀了黄华真人这古真人，足见绝非等闲之辈。” 　　“我们要做的，就是验证猜想，找出这群过江猛龙，确定是否是勾曲山一门。” 　　“兵子、副家主，海上惊现劫主令，四方皆有。” 　　劫主令三字一出，在场二人都惊了，这可是轰动海上的大事儿。 　　“劫主有何命令？” 　　兵子眼皮一跳，然后问道。 　　听闻四方修行者，都收到消息，追捕从陆地来的一伙剑仙，务必将其捉拿。 　　兵子和副家主对视，心想这件事情，比想象更严重。 　　勾曲山一门，究竟热了什么事情，让劫主都如此重视。 　　他们也知道海外情况，修行者们对剑修不共戴天，但再怎么仇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由劫主亲自下令，让所有修行者倾巢出动追杀。 　　这是一场战争。 　　兵子心头浮现这个念头，如此规模，可不就是要打仗了。 　　“兵子。” 　　副家主语气有些急促，他提醒兵子，“小心，对方这是虑张声势。极有可能是以剑仙为借口，要灭我兵家。” 　　勾曲山一门上下，所有人口加起来，不到一掌之数，怎么可能引发海外修行界倾出动。 　　唯一的解释，这是掩人耳目的行为，对方还有更险恶的用心 　　海外茫茫，除了万海盟和星岛国，还有什么势力，有资格上主出动，号令所有修行 　　者？ 　　星岛国是本十土势力，唯有兵家掌控的万海盟是外来者，属于打击的对象。 　　一时间，兵家两位高层，都感觉压力扑面而来。 　　“必须整兵待战，以防突袭。” 　　兵子朝副家主点点头，“副家主，重担交给你了。” 　　“还有……” 　　兵子看向茫茫海域，严肃说道，“现在无需陆地要求，我们也要找到勾曲山方斗一行。”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 巢海三凶 　　“哇哇哇。” 　　粗砺海风刮着一群海鸟盘旋上升，但它们却舍不得下面充血腥气味的海域，数不清的尸首漂浮游荡，若不能趁机大快朵颐，等到大量鱼群过后，只能从骨缝中啄食残存血肉。 　　海鸟的声音粗糙难听，却比不过濒临死亡的绝望叫声，以及歇斯底里的诅咒和恶骂。 　　这里刚经历一场绝人寰的居杀，生灵绝迹，只有残忍的凶手，以及垂诞尸体的海鸟、鲨鱼在周围出没。 　　“巢海三凶，我旋灵岛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为何要屠灭我满门？” 　　发问之人凄惨无比，两只眼窝血肉模糊，俨然被挖掉一对眼珠子，脖子以下皮被剥到到腰间，像是一件松垮的衣服软塌塌垂落，至于四肢手脚更是被齐根斩断，伤口的血迹都已疑结。 　　此人是旋灵岛主，这场惨祸的受害者，起因就是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巢海三凶。 　　在他脚下，躺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是他的门徒亲信、家人亲属，以各种凄惨的死法横户在地，残缺不全、七零八落。 　　满眼可见，到处都是尸体堆积成的小丘，下方不断有血汇聚成河流，横七竖八流淌到四周。 　　在这片修罗场中，唯一能站着的三个人影，就是旋灵岛主口中的巢海三凶。 　　“大哥，你快催催二哥，早点完事了。” 　　最年轻的那个，也是身材最魁梧高大的凶人，身上背着一口大鼎，正在不断催促。 　　“三弟等等，你二哥兴致上头，正在享用。” 　　二人视线交汇在不远处，只见三凶中的老二，坐在一截倒地的山峰上，袖口飞出的黑云，笼置四五百个神情惶恐的少男少女，年纪最大也不超过十五。 　　这些少年，都是旋灵岛的晚辈，其他人都杀个精光，唯独留下他们，不是因为三凶大发慈悲，而是老二有怪癖。 　　他这怪癖，也不是贪淫好色，而是……吃人。 　　“呜呜，我不要。” 　　一个粉雕玉琢的十岁少女，哭的鼻涕直流，拼命挣扎着，还是被黑云提起，倒吊着飞到二凶面前。 　　二凶眯起双眼，张开大口，一下子将少女吞服口中。 　　他生性残忍，吃人不喜欢咀嚼，而是生吞，享受食物在食道、腹内拼命挣扎的绝望感觉。 　　一口一个，二凶吃得快意，提起旁边酒缸，痛饮满口。 　　眨眼间，黑云笼置下的少男少女，就少了大半。 　　与此同时，大凶专心折磨凄惨不堪的旋灵岛主，三凶早已搜刮完毕，不耐烦催促二凶尽快完事儿。 　　旋灵岛上，除此以外，只剩下岛主的诅咒声，以及头顶海鸟迫不及待下口的暗哑叫声。 　　任何人见到也眼前场景，都会一股凉气升上头顶，以为来到了地狱。 　　但是，三凶却习以为常，类似的场面，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杀人满门、折磨享乐，对于凶来说，比吃饭喝小水更常。 　　否则，三凶的名号从何而来？ 　　凶，是凶残的凶，是一言不合、灭人满门的凶，是为了杀人，随便找个借口，也要杀人全家的凶暴性格。 　　岛主还在叫骂，对他来说，今日之祸完全是无豪之灾，满门被灭，往日热闹熙攘的岛屿，被杀成一片白地。 　　他致死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巢海三凶。 　　随着时间流逝，岛主遭受折磨，生命在不断流逝，喝骂声渐渐微弱，显然已经快死了。 　　大凶皱眉，这可不行，他还没尽兴呢！ 　　“想知道吗？” 　　岛主停下喝骂，极力睁大空荡荡的眼窝，尽管双耳都被割掉，但耳窝没被堵上，还能听清楚。 　　“实情就是，我们哥任许久没开荤了，想找个地方杀人，不巧的是，你们旋灵岛就在眼前。” 　　大凶摊开双手，“没法子，只好委屈你们了。” 　　畜生！ 　　岛主本已衰弱至极，被这么—气，冤屈愤冲上天灵，当场头颅炸裂，热血撒的到处都是。 　　“漂亮。” 　　大凶得逞了，对方被活活气死，连脑袋都炸了，在它看来，远比烟花更好看。 　　“爹爹！” 　　恰在此时，岛主的小儿子，被二凶吞入口中，眼睁睁看着父亲身亡，自己一步步陷入黑暗中。 　　“哈哈，大哥，有你的，这个最生猛，在我肚子里拳打脚踢，闹腾了好大一会儿。” 　　二凶得意不已，哈哈又饮了一大口。 　　“大哥……” 　　三凶还要催促，他迫不及待，将岛上搜刮的宝物，带回家藏好。 　　大凶离开岛主尸身，突然神色一变，“都玩够了。开始办正事了。” 　　二凶听完点点头，黑云一收，将剩下的几十个少年尽数提起，一股脑吞入腹中，然后拍拍肚子，心满意足。 　　“出发。” 　　大凶看着两位义弟，“咱们兄弟的规矩，每次大买卖前，都要放纵一次。” 　　“这次的买卖，是前所未有的一笔大买卖。” 　　“劫主令传达四方，要追杀一群陆地过来的剑仙。” 　　大凶说到这里，嘿嘿笑道，“往日我们杀人，被视为邪魔外道，但这次不同了，劫主令一下，无论正邪都要全力配合。” 　　“那些正道之士，见到咱们，纵然恨的咬牙启齿，也不能对咱们出手，岂不有趣？” 　　二凶、三凶闻笑了，“大哥的意思，咱们在追杀剑仙途中，若是不经意造成死伤，也是无关紧要喽！” 　　三人都是生性残忍之辈，臭味相投，很快就想到了钻空子。 　　“不瞒二位义弟，我平时杀人无数，少女幼儿、孕妇病夫，都不在话下，骨头再硬的修行者，我也能活生生熬化了。” 　　“但是，唯独是剑修，虐杀起来最带劲儿。” 　　二凶来了精神，“我也有同感，剑修吃起来更有嚼头。” 　　唯独是三凶不乐意，“剑修都是穷鬼，杀了没油水。” 　　海三凶，各有癖好，大凶好虎杀、二凶好吃人、三凶贪财如命，都免不了杀人，所以才聚在一起。 　　“无论如何，这是个好机会，杀剑仙有乐子，还能得到劫主赐下的宝物，一举两得。” 　　大凶总结，“两位兄弟，一起做这大买卖。” 　　“谁敢抢买卖，做了他。” 　　巢海三凶离开后，却有一行人从海上姗姗来迟，他们还不知道前方变故，已发生惨绝人寰的事情。 　　为首者，正是劫主令通缉的方斗。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 承诺 　　方斗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前方云层，透着一股漆黑。 　　煞气冲天，这可是不祥之兆。 　　“快停下，前方死气旺盛，不是善地。” 　　方斗觉察到异常的方向，正是刚发生惨剧的旋灵岛，巢海三凶前脚刚走，他们就到了。 　　“师父，那个方向再过三百里，就是旋灵岛。” 　　方玉京查看海图，当即指出来，“旋灵岛主，也是一位古真人，实力稍弱，属于正道阵营。” 　　言下之意，此人对他们威胁不大。 　　“嗯，过去看看。” 　　方斗一行人尚未登岛，就发现海水弥漫着尸臭，到处都是海鸟和鱼出没的痕迹，瞧这模样，至少有十万人尸首撒布周围。 　　方斗一眼就看到，岛上已没了活人，遍地都是死尸 　　“谁干的？” 　　下手之人，根本是丧失人性的畜生，遍地尸首中，没几个囫图完整的，都被肢解得零离散乱、惨不忍腊 　　关键是，岛上十万人口，包括蒙养的家禽牲畜，都遭了毒手，无一活口。 　　“师父，这绝对是邪道所为。” 　　方玉京当即断定，正常人绝对干不出来，这般杀人满门的风格，唯有邪道才会做。 　　海外修行界中，分为正邪两个阵营 　　相传从陆地逃到海外的失败者们，有一部分心灵扭曲，开始走向极端，崇尚杀戮掠夺，渐渐堕落到邪道阵营。 　　邪道阵营，以黑瓜老怪、巢海三雄、扶桑秀士等最为出名，被你看一眼就要杀你全家，而且手段残忍，堪称灭绝人性 　　按理说，劫主德高望重，应该主持公道。 　　但是，他对正邪并存的局面，却并不干涉，唯独对灭杀剑修情有独钟，多次赏赐宝物，奖历励杀剑修有功的修行者。 　　“混账。” 　　方斗看到眼前凄惨的场景，大怒不已。 　　他再中士陆地，也曾见到百姓受难，小门小派灭绝也没什么，但从未见过眼前这般，修行者大规模屠杀百姓的情况。 　　“这帮海外修行者，欠管教。” 　　方斗说出这句话，心下已经做出决定。 　　杀，以杀止杀！ 　　“尸臭刚发，并不严重，凶手还没走远。” 　　方斗当即施展先天阴阳易经，开始扫视周围尸堆，最终停留在一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尸体上。 　　他不知道，这具头颅爆开的尸体，就是此地岛主。 　　但是，岛主生前，被大凶百般折磨，怨气十足，留下了足够线索。 　　先天阴阳易经，回本溯源，很快就看到三个身影。 　　虐杀折磨的大凶、吃人的二凶、搜刮财物的三凶。 　　好啊，都在这儿了！ 　　对照传闻，方斗可以确定，凶手就是传闻中的巢海三凶。 　　“师父，没错，就是这三个畜生” 　　方玉京听方斗描述，一眼就认定了，“这三人形影不离，杀人劫掠、手段残忍。” 　　“实不相瞒，我早就想收拾他们了。” 　　实际上，方玉京却知道，仅凭自己一人，不是巢海三凶的对手。 　　别看三凶行事残忍，惹的天怒人怨，却实力过人，在古真人中属于顶尖级别。 　　这么多年，他们扫灭的势力不在少数，也有许多至交好友前来报复，结果无一成功，被他们反过来大肆杀戮。 　　邪道能出名的人物，无不是实力强大、狡诈多端。 　　“徒弟们，师父我要杀这三个畜生。” 　　方斗下定决定，和弟子们坦然说道。 　　“师父，行侠仗义，是我剑仙本分。” 　　方玉京迫不及待，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修天赐和红鸾也点点头，表示愿意惩奸除恶。 　　他们还不明白，眼下自己身处暴风眼，一举一动都会引来无数人。 　　“走。” 　　方斗一行浮空而起，离开旋灵岛，此地被杀成平地，许多年也不能恢复元气，算是废了。 　　他们循着刚才卜算的线索，朝向凶手离开的方向追杀过去。 　　“呜呜呜。” 　　刚离开旋灵岛没几步，耳边听到风中传来细微的哭声，似乎是极力压抑。 　　“嗯？” 　　方斗知道有蹊跷，遁光一拐，落到下方一处遍布礁石的小岛上。 　　平坦的小岛一览无余，到处都是嶙峋怪石。 　　唯有一处背风的石窝可供藏身，遮蔽视线，哭声就是从这个方向传出。 　　“呜呜……” 　　哭声夏然而止，显然对方也发现了。 　　“出来。” 　　对面传来弱弱一声回答，“没人。” 　　没人你回答什么？ 　　方斗也不客气呵道，“出来。” 　　“我投降，不要杀我。” 　　一个畏畏缩缩的中年真人从石窝后走出，见到方斗一行人松了口气，不是巢海三凶。 　　“你藏在这里干什么？” 　　方斗看他模样，也不像是满脸横肉的三凶之一，躲在这里哭，着实有些古怪。 　　“实不相瞒了。” 　　中年真人抹了把眼泪，“我是旋灵岛主的好友，听闻他有难，特地过来，没想到……” 　　他抽泣几声，接着说道，“是巢海三凶，他们屠灭整个旋灵岛鸡犬不留，我那好友更是受尽折磨而死。” 　　“他们死得冤枉，而我却不敢为他们收尸，任由全岛之人暴尸荒野，任由鱼鸟分食。” 　　方斗和弟子们听得眼皮直跳，巢海三凶的凶威竟厉害到这个地步，被他们灭门的受害者，都无人敢收敛尸体。 　　眼前中年人，好歹也是真人，却对巢海三凶畏惧不已，足见这些那道修士的凶名。 　　“我胆小，对不起好友，也不敢上岛拜祭。” 　　中年真人抹了把眼泪，指向身后石窝。 　　“就近找了个小岛，烧些纸钱祭拜。” 　　说罢，他朝方斗等人拱手，“备位，巢海三凶惹不得，你们此行若是碰上了，有多远躲多远，切莫靠近。” 　　方斗点了点头，开口问中年真人，“既是祭拜，除了纸钱外，可有香烛、祭性？” 　　“香烛也有，唯独是祭性不大方便。” 　　所谓祭牲，是灵前供奉的猪头、冷肉。 　　“这样啊！” 　　方斗笑眯眯，“这位道友，相见也是有缘，我正好顺路，帮你带几个猪头回来。” 　　“如何使得，太麻烦了。” 　　中年真人连忙摆手，觉得不好麻烦方斗。 　　“不麻烦，顺手而为。” 　　方斗不忘提醒，“一定要在这里等，猪头是现切的，我越着新鲜弄过来，或许能慰籍在天之灵。” 　　中年真人叹了口气，“若要慰籍亡灵，没什么比得上巢海三凶的首级，哎，不提了。” 　　他想到巢海三凶搜虐多年，杀了多少报仇的修士，至今无人能主持公道。 　　“放宽心，一切都会有的。”方斗安慰他。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 呃 　　“道友，我去去就回。” 　　方斗对中年真人微微—笑，带着修天赐等弟子冲天而起。 　　剑光闪烁，曲折自如，眨眼间消失在天际尽头。 　　“道友放心，我一定……” 　　小岛上，中年真人摆手送别，突然发现不对，貌似是……剑光。 　　剑修！ 　　他当场吓得魂飞天外，半响没有缓过神来。 　　劫主念早已传遍天下，就算三岁幼童也知道，劫主通缉一群陆地来的剑修。 　　他性子软弱，从未想过参与进去，毕竟剑修都是凶人，不好得罪，却做梦也没想到，今日在此拜祭，竟遇到了那群剑修，而且还对话了。 　　不行！ 　　中年真人本着趋利避害的心思，果断想要举报，中途却又临阵退缩了。 　　刚才和对方交谈难么久，貌似还挺融洽，万一被人发现，岂不是会被打成同党？ 　　不能举报，会把自己搭进去。 　　跑吧！ 　　中年真人心想，然后又不行，对方刚才叫他在此等候，自己也答应了，万一跑了对方找不到人，四处寻找他踪迹，照样会被打成同党。 　　思来想去，只剩下一条路，按照对方所说留在原地等待。 　　可最后能等到什么？不知前途的命运，还有几颗……猪头。 　　“完了。” 　　中年真人无计可想，唯有躲在石窝内，悲伤哭泣起来。 　　过了片刻，鸣呜声继续响起，刚才他在哭别人，现在则是在哭自己。 　　…… 　　“你看什么？” 　　三凶蹬圆双眼，看着不远处一位少年。 　　他本就满脸横肉，瞪眼更显凶恶，足以吓退一切良善。 　　这件事情的起因很简单，真不是巢海三凶主动挑衅，而是对方主动凑上门来。 　　他们刚屠灭旋灵岛，心满意足，短时间不想杀人。 　　奈何，总有人不长眼，挑衅他们。 　　眼前这位少年，应该是某个门派初出茅庐的新人，外出游历增长见识，却连邪道凶人的名头都还没记全，就贸贸然上来结交。 　　“嗨，三位老兄。” 　　刚见面就打招呼，自来熟，该杀。 　　幸运的是，眼下三凶处于贤者状态，罕见的不想杀人。 　　没想到，对方不见好就收，反而留着不走了，提出想要顺路搭伙。 　　开玩笑，和巢海三凶结伴而行，这是嫌自己活得太舒服了？ 　　大凶和二凶性子阴沉，默不作声，似乎在想什么 　　三凶却是个直性子，看着少年一双眼睛，不断打量他们三人，顿时凶性大发。 　　“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掉。” 　　“我看三位相貌奇伟，必定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好奇看几眼，莫怪！” 　　少年性格很好，面对三凶威吓，仍是客客气气。 　　“三弟，别多事。”大凶开口了。 　　言下之意，尽快解决掉少年，不要和他罗嗦。 　　三凶露出残忍的微笑，他修行大力巨灵玄功，乃是中士失传的门体修神功。 　　这门功法极重天赋，一旦练成力大无穿，可媲美天神。 　　仙界许多充场面的大力神，都是修行这门功法起步，可谓是流传甚广。 　　三凶修行这门功法，精力充沛，甚至时而满溢，经常需要发泄杀戮，这也是他和其他双凶臭气相投的原因。 　　“小子，你自寻死路。” 　　三凶狞笑着，一步步逼近少年，双手捏的吱吱声响。 　　“兄弟，我只是个搓澡工，你……” 　　“胡说，你刚才明明说出来买猪头的。” 　　少年愣了愣，随即解释道，“是啊，我搓澡为生，这次外出打零工，帮别人带猪头回去，不矛盾啊！” 　　三凶还要发作，却被旁边的大凶拦住，这位大哥很冷静，问少年，“你为何断定，我们需要清洗净身？” 　　“我天生这双眼，最能辨别污秽。” 　　少年指着自己双眼，哈哈笑道，“三位兄弟，在我眼中可是大主顾，遍体污秽，毛孔透着污垢，呼吸都带着脏污，实在是，啧啧啧。” 　　听得这话，巢海三凶心理，已经将对方当成死人了。 　　他们杀过的人中，不乏逞口舌之能的，结果也很凄惨，被老二拔舌流血而死，死前还亲眼见到舌头被石板炙熟了吃掉。 　　少年浑然不知，还在手舞足蹈，继续说着。 　　“实不相瞒，我这双妙手，外洗筋骨皮、内洁心肝脾，任你污秽遍体、罪孽满身，让我洗上一洗，都能重回清白无垢之躯。” 　　哦！ 　　大凶、二凶对视两眼，话中有话，这少年并非草包，而是来者不善。 　　三凶虽然听不懂里面弯弯道道，但凭直觉认定眼前的少年大过讨厌，必须立刻杀死，否则始终心思不宁。 　　“洗什么洗，老子要杀你，溅一身血，让它自然干。” 　　三凶猛地抬手，本就蒲扇大的巴掌瞬间膨胀十倍，恰如从天而降的钢板，将少年拍在身下。 　　嗯，入手处空荡荡，没有血肉之躯爆裂的声音，也无力量反馈。 　　三凶翻转手掌，却见掌心空无一物，早已没了少年的踪迹。 　　“人在那儿。” 　　旁边的大凶指着某个方向，少年竟出现在千丈之外，照旧带着欠揍的微笑。 　　这一下身法又快又奇，须知三凶力大势猛，更兼快如闪电，等闲之辈都避让不开。 　　“你想替我们洗，可有什么拿手的器物？” 　　大凶悠然开口，“我们兄弟三人皮糙肉厚骨头硬，怕你搓不动。” 　　“非也。” 　　少年认真说道，“我有一物，能有奇效。” 　　“世间万物，有水浸不动、火烧不动，唯独我这妙物，却能撼动。” 　　说到这里，少年从掌心，亮出一道白痕。 　　“三位罪孽缠身，却不自知，让我为你们洗一—洗。” 　　巢海三凶恍然大悟，原来对方早已知道自己身份，从刚才纠缠到现在，无非是等到现在摊牌。 　　杀他们？ 　　三位凶人只见到，对方手中藏着一件利器，看不出来历，只是觉得好笑。 　　他们遇到的正道修行者报仇的、除恶的还少么，结果无一例外都葬身他们手下，成了无主冤魂。 　　巢海三凶的凶名，是无数人命堆积而来，横行至今，不是没人想杀他们，而是想杀而杀不了，方才成就诺大凶名。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位少年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听了巢海三凶的事迹，就要过来逞凶除恶，也不知道自己多少斤两。 　　想到这里，大凶和二凶没了兴趣，交给老三就可以了。 　　“老三，送给你玩了。” 　　毛头小子一个，没必要让巢海三凶出手对付，抬举他了！ 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 折肢 　　“小子，过来受死。” 　　三凶捏着手掌，狞笑着鼓起肌肉，一双胳膊响起爆响。 　　他修行大力巨灵玄功，周身如铜铁浇铸而成，对方用法宝、神通都攻不动。 　　但是，反过来，双手伸出，任何法宝都逃不过双手。 　　三凶一贯对敌的招数，就是先以肉身扛过对方攻击，然后趁机用双手锁住对方法宝或双手，接下来就是逞凶威的时刻。 　　先前的旋灵岛主，有个二弟子，曾有奇遇得到一件珍贵法宝，名为销金锉。 　　销金锉为破体法宝，最擅长克制体修，任你铜墙铁壁，也耐不住来回往复的磋磨。 　　那二弟子，也知道三凶的玄功厉害，暗中出手，企图发挥销金锉的厉害。 　　结果，三凶看似没脑子，却狡猾得很，硬是避让锋芒，用双手捏住销金锉的脊背，将这件法宝锁住，斩断旋灵岛主的左膀右臂。 　　二弟子没了法宝，饮恨当场、死不瞑目。 　　“嘿嘿！” 　　三凶盯着方斗双手，那道白痕很是晃眼，不用多说，必然是某件利器。 　　巢海三凶，没有一个简单货色，即便是看似粗豪的三凶，也藏着不少心眼儿。 　　他虽然口头轻视对方，但真动起手来，却是经过深思熟虑。 　　等对方放出那件法宝，自己看清力道，若力道不够，就用身体挡住，若存在伤及本体的可能，则是用双手锁住，趁对方惊愕反攻，一击得手。 　　“瞧不起我！” 　　少年，也就是方斗，眯起双眼，说好了巢海三凶，怎么只上一个？ 　　罢了，不大疼他们，这帮邪道畜生就不知道厉害。 　　方斗眯眼看着三凶，这大块头，竟然是体修，巧了。 　　他当下打定主意，要和三凶玩玩，干脆将仙剑收起来，赤手空拳摆动两下。 　　“呃！” 　　三凶见方斗收起利器，先是一愣，随即狞笑，这是唯恐死的不够快呀！ 　　他也不客气，纵身往前一扑，双臂在前、双足在后，急速飞窜时，俨然一头发怒的公牛，正分离往前猛拱。 　　远远望其，三凶魁梧的身躯，双拳如牛角，全身肌肉暴起，似乎是一体浇铸成型，没有半点破绽。 　　这是三凶惯用的招式，看似简单，实则不给对方半点后路。 　　等闲修行之人，见他如此拼命，状若疯牛，下意识就要后退，然后打出法宝抵挡，当场落入三凶的算计中。 　　三凶仗着体修的强大优势，双手一拨，就能将法宝打飞或所致，脚下动作不停，闪电般撞在对方身上，最轻也是筋断骨折的下场。 　　所以，他觉得不可思议，方斗竟然将法宝收起来，简直和自杀没区别。 　　“好呀！” 　　对面传来方斗的声音，惊讶中带着欢喜，嗯，欢喜？ 　　三凶不明所以，但全身法力流转，肌肉泛着古铜光芒，一身重量在急速重击下，冲力达到上千吨，能将一座铁山压成比纸更薄的铁片。 　　而这时候，方斗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体表淡淡金光流转。 　　咚！ 　　三凶撞在方斗身上，双拳落入方斗抬起的双掌中，周围空气波动翻滚起来，粘稠如滚烫的米粥，肉眼可见变得缓慢下来。 　　轰！ 　　几个呼吸后，看似缓慢的空气波动，瞬间加速上百倍，以无比狂暴的姿态，朝着四面八方宣泄。 　　巢海三凶中的老大和老二，见状脸色都变了，这无疑是旗鼓相当的征兆。 　　老三今日遇到对手了，对面少年看似身形单薄，实则一身神力天赋异禀，不在老三之下。 　　可是，老三天生神异，又修行了配套的大力巨灵玄功，方有今日造诣，这少年究竟什么来头，竟也能和巢海三凶的老三分庭抗礼。 　　老大和老二目光惊诧，对视两眼，都在询问对方，然后摇头。 　　没办法，实在想不出来，附近有什么人，符合眼前少年的特征。 　　难道，真是某个隐居门派出来的后人？ 　　他们正在苦思冥想，场中又打了起来。 　　三凶一击不得手，被方斗双手挡住拳头，却并未落入下风。 　　他的战斗技巧，具备一整套的应变方式，纵然被握住拳头，也要反败为胜的变招。 　　“牛角抹油！” 　　三凶猛地大吼，拳头瞬间泛起油光，变得滑不留手。 　　这是他得意一招，外人都以为他手段刚强，却不会料到，还有这变化灵巧的可能。 　　双拳微微滑动，就从方斗掌心挣脱开，却并不往回手，而是微微偏开，朝着方斗胸口捣去。 　　这番变化，本就在咫尺之间，距离方斗本体更是近的不像话。 　　三凶变招又快又毒，压根没给方斗防备的机会，双拳一收一放，蕴含上百吨的利器。 　　“嘿嘿！” 　　三凶狞笑着，按照他的力量控制，双拳命中方斗胸口，剧烈的震荡力道，当场能将方斗血肉抖散成液态的血肉泥浆，剩下森森白骨，眨眼间震得粉碎，化作漫天沙粒。 　　所以，方斗在他眼中，已经是死人了。 　　牛角抹油，跟就是最阴毒的手段之一。 　　斗牛之人，和公牛对抗时，必须防备一双牛角，但凡被挑中身躯，不是肠穿肚烂，就是颈部洞穿，都是致命伤，所以抓住机会，就要靠双手握住牛角。 　　一旦牛角抹了菜油，变得滑不留手，公牛摆动脑袋，就能挣脱双手，趁机往前一送，扎入胸口中。 　　三凶这招的灵感，就是从此而来。 　　方斗，就如同绝望的斗牛士，性命已经交给那双‘牛角’。 　　而三凶的‘牛角’，就是他那双无坚不摧的拳头，即将捣入方斗胸口。 　　“中！” 　　三凶大叫一声，即将得手时，突然神情愣住了。 　　拳头停在方斗胸口，如同碰到一层透明墙壁，滔天巨力都撼不动。 　　“这……” 　　三凶吃惊抬头，见到方斗神色如常，含笑看着他，“你这般力气，都捏我搓澡的时候够劲，还是歇歇吧！” 　　话音刚落，方斗双手闪电般伸出，捏住三凶一双手腕。 　　“啪嗒！” 　　脆响声中，三凶的一对腕骨，竟被方斗硬生生捏断。 　　大凶和二凶，看的眼皮子直跳，捏断老三腕骨，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结果呢，方斗用两根手指，搭在手腕上轻轻一捏，比掐断豆角更轻松。 　　这是什么怪物？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慎重 　　“啊啊啊！” 　　三凶咬牙低呼，踉跄往后退，双眼仍不断冒出精光。 　　他腕骨已断，一双蒲扇般手掌，软塌塌垂在下方，已然是废掉了。 　　身为体修，一身本领大半在手上，被废掉双手，短时间已经无法再战了。 　　谁也没想到，原本是狮子搏兔的交战，作为兔子的少年，一出手就废掉三凶之一。 　　而且，是硬碰硬，直接用双手，废掉以肉身强大著名的老三。 　　“啊！” 　　三凶愤怒不已，恨不得将方斗塞到嘴里撕碎了，但他双手被废，却无可奈何。 　　“再来和我玩玩。” 　　方斗闲庭信步，却快速无比，一纵身转到三凶身后，抬起右手，搭在他后颈。 　　三凶全身汗毛竖起，他可是记得，刚才那只手，轻松捏断他的左手。 　　“不好！” 　　下一刻，三凶耳边响起脆响，起初还愣了会，心想又是什么被捏断了。 　　等全身发冷、面前世界变黑，他才明白了，是自己颈骨被捏断，人已经没救了。 　　三凶，就此丧命。 　　方斗拍拍手掌，随手将三凶尸首扔到旁边，许久之后响起重物落海的声音。 　　也不用去看，片刻之后，就有海鸟和鲨鱼过来清理现场，某种意义上说，海上比陆地更方便。 　　“你们刚才怎么不出手拦着？” 　　方斗忙完，才有功夫理会其他两位凶人，却见他们站在原地，并未移动半分。 　　心中奇怪，先前毙杀三凶，对方明明有机会插手，为何不救？ 　　“你说笑了。” 　　“巢海三凶是结义兄弟，又不是亲兄弟。” 　　“况且就算是血肉同胞，也不值得为他冒险，而刚才的情况，就算我们二人出手，也救不下老三！” 　　大凶慢条斯理说着，然后解释道，“海上恶徒众多，过几日，我们再找一个替补老三，到时候巢海三凶还是齐全。” 　　言语中，尽显冷血薄情的性情。 　　方斗却摇摇头，“听你的意思，哪怕只剩下一人，都能重建巢海三凶的名头。” 　　“可惜，这次你们三人全军覆没，只怕今后再也没有巢海三凶了。” 　　“有趣！” 　　巢海三凶的老大，微笑说道，“以往都是我们灭别人满门，如今却有人灭我们兄弟三人，老二，你认得这位少年英雄么？” 　　老二摇摇头，“不认得！” 　　然后老大看向方斗，“报个名来。” 　　方斗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只是说道，“别废话，受死。” 　　剩下的巢海双凶，对视两眼，目光中凶光直冒。 　　同伴被杀，未能吓住他们，反而越发激起凶性，他们已经决定，不但要用尽残酷手段折磨方斗至死，更要拷问出他的所有亲朋好友，一一捉到面前宰杀。 　　毕竟，他们死了老三，需要用更惨烈的手段报复回去。 　　巢海三凶的名头，可不能有半点折扣，必须不断用腥风血雨点缀。 　　“老二，他可不是孤身一人而来！” 　　老大突然瞪圆双眼，似乎感应到周围有动静，朝老二点了点头。 　　“有几个？” 　　老大再度闭上双眼，“两到三个。” 　　方斗心想，这二人比刚才的莽夫更厉害，连埋伏在周围的修天赐二人都发现了。 　　这两位弟子都是剑仙，被他特地安排周围，防止三凶打不过逃走。 　　他们也懂得藏匿气息，很是小心，却还是被发现了。 　　“看来，你对我们是志在必得！” 　　大凶看着方斗，微微笑道，“本以为你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却原来是一头猛虎。” 　　“老二，小心喽，别阴沟翻船！” 　　二凶仰头看天，整张面孔浓烟滚滚，从七窍冲冒出黑烟，在头顶聚成一张庞大的黑云。 　　从黑云上，垂下无数丝线，落在二凶的头顶、肩膀、胳膊和双手，被他一举一动牵引。 　　方斗看了眼黑云，就发现不妙，看一眼头晕眼花，云层中似乎能源源不断吸收所有东西，包括目光和心神。 　　二凶的手段，也不是等闲，在旋灵岛上，数千修士围攻，数不清的法术、法宝雨点般落下，却被他张开黑云尽数收走，我自岿然不动。 　　他这般手段，在斗法时，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然后是大凶。 　　有了三凶身亡的前车之鉴，二人都认定方斗凶顽，不会给他单打独斗的机会，开始联手要灭杀方斗。 　　二凶施展得意手段，然后是大凶…… 　　“祖骸！” 　　大凶一声令下，从空中伸出一根修长纤细的臂骨，洁白如玉，不带半点血肉、筋膜，仿佛是白玉雕琢而成的艺术品。 　　然后是第二根，两根臂骨交叉拦在面前，足有两千丈长。 　　“咯吱咯吱！” 　　空中传来骨节碰撞的声音，隐藏在两根臂骨后方，显然还有更多白骨藏而不发。 　　既然名为‘祖骸’，肯定是一套完整骸骨，对方藏而不用，显然是要对方斗打个措手不及。 　　方斗微微点头，这才像话，传闻中的巢海三凶，总算有些看头。 　　他如今知道了，刚才毙杀的三凶，就是个凑数的，属于三凶中跑腿的角色，难怪菜得很。 　　眼前的大凶二凶，算是主力，而且大凶又在二凶之上。 　　至少，巢海三凶内部排名，真是以实力定高下。 　　方斗微微点头，就要甩出仙剑，想了想，还是改变主意，取出鹤首钢杖。 　　这根钢杖，乌黑油亮，遍体生光，显然不是普通宝物。 　　更重要的是，经历明王祭炼，二者已经合二为一，圆通那尊护法明王，就藏在钢杖之内，时刻吞吐元磁神光修行。 　　方斗以一敌二，觉得吃亏，所以准备这次放出明王对敌。 　　“嗯？” 　　两位凶人见方斗取出钢杖，知道此物是打击钝器，并非利器，似乎不是刚才的白痕。 　　但无论如何，双方都已亮出架势，准备开打，谁也无法中途停下。 　　“刷！” 　　大凶摆动身前两根修长臂骨，朝上能戳破天、朝下能刺破地，横扫起来八方无漏，堪称是厉害之极。 　　二凶微微活动手脚，头顶黑云开始蠕动起来，变化出千百根触手，以滚滚烟柱的形态，开始环绕二凶身周，并昂头朝方斗方向挑衅。 　　方斗这边，则是翻转手腕，鹤首钢杖横在胸前，一层乌光开始萌发。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 祖骸现身 　　“师父那边，不知如何了？” 　　修天赐望着战场中央，口中轻吐。 　　他这边浮空而立，防守眼前这片海域，与此同时，方玉京在另一头，两位师兄弟一前一后，堵死了巢海三凶出逃的可能。 　　勾曲山一门追踪而来，很快就找到巢海三凶，然后方斗自己杀上去了，留他们二人在外策应防止对方不敌出逃。 　　修天赐性子稳重，倒是耐得住，就有些担心方玉京不耐烦。 　　“师兄，你看！” 　　果不其然，方玉京带着一颗新鲜人头，亮给修天赐看。 　　这颗人头面生横肉、表情狰狞，俨然是刚被杀的三凶。 　　“刚才尸身落水，我趁机一剑取下收集，待会儿献给师父！” 　　方玉京大量着人头，倒也不嫌丑恶，这可是祭祀用的‘猪头’。 　　师父曾说过，三颗‘猪头’，一颗都不少，都要送到旋灵岛上祭祀亡灵。 　　“打包收好，待会儿呈给师父。” 　　修天赐摆摆手，“师父叫我们在外防备，就要小心办事，千万不能让人逃了。” 　　方玉京笑了，“师兄，咱们师父的手段，你又不是没见过，刚去就斩杀其中一凶，剩下双凶也名不长久。” 　　“有他在，谁能逃出来？” 　　修天赐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师父安排的任务，就该一丝不苟执行，不能存在侥幸心情。 　　“还不快去，小心我向师父告状。” 　　方玉京一听慌了，“好好，我去，我去。” 　　修天赐送别方玉京，看向战场中央，期待方斗能速战速决。 　　…… 　　“速战速决！” 　　方斗望着大凶和二凶两人联手，气息压过他一头，心中下了决定。 　　巢海双凶，就算稍弱的二凶，在方斗不动用仙剑状态下，也仅仅是略差几分。 　　再加上大凶，二人联手的威力，已经比方斗更强。 　　四周无处不在的压力，表明这对凶人的战术目光也不弱，懂得占据环境优势，一步步形成对他的优势，进而影响到最后结果。 　　方斗举着鹤首钢杖，吐出法力，乌光瞬间膨胀成一个圆球，牢牢附着在杖首。 　　“元磁神光！” 　　对面大凶见了吃惊，此物最能克制剑仙，但不意味着对其他修行者无效。 　　此物若是入体，必将分散成比牛毛更细的尖针形态，顺镇血液游走，眨眼间能将全身从内到外扎的千疮百孔。 　　此等死法，就算是两位凶人想起来也不寒而栗，更加坚定不能让方斗得手。 　　“连元磁神光都有，绝不是泛泛之辈。” 　　先前方斗杀了三凶，还可以归结为修行天才，如今取出驾驭元磁神光的法宝，若是所处实力没有底蕴，却绝无法提供这般厉害的法宝。 　　短短瞬间，方斗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再度得到拔高。 　　所幸，元磁神光也并非无解。固然威力巨大，但若是打不中人也是白费。 　　“二弟，你过去牵制住她！” 　　身为兄弟，只好忍痛将最危险的任务交给你了。 　　二凶面无表情，二话不说上前，张手将黑云拖拽着，朝着方斗周身罩落。 　　他自问困不住元磁神光，却能困住操纵神光的人，只要方斗入彀，威胁就能削弱到最低。 　　“有点意思！” 　　方斗也看出来，二凶将自己化成一张黑布，想要盖住元磁神光，使其毁灭性的威力发挥不出来。 　　“何足挂齿！” 　　呼呼呼！ 　　破空声传来，大凶从另一边，操纵两根臂骨交叉杀来。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双象牙筷子，正要夹起一粒花生米。 　　方斗作为花生米，远比油炸得更加滑溜，第一时间跳起，越过臂骨的围杀。 　　洁白如玉的臂骨中，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一旦被命中，必然生死不知。 　　“来得好！” 　　方斗握紧钢杖，抡了个整圈，让开几步，一跃而起，朝交叉臂骨中央砸落。 　　一口气吸取，周身肌肉膨胀，身后隐约浮现一轮大日的影子。 　　方斗感觉周身暖洋洋的，似乎阳光化作血液，在周身流淌，给他提供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这股力量分成两股，游遍周身，最终汇聚到双臂。 　　方斗这时候，直觉双臂力气无穷无尽，尽数灌注到钢杖中，若没有目标发泄，只怕会将钢杖撑爆。 　　于是，他双手高举钢杖，越过头顶，朝着一双臂骨砸落。 　　“这……” 　　大凶见状，顾不得藏私，提前动用了真实力量。 　　撕拉！ 　　空气被撕裂，像是画布朝两边落下，藏在臂骨后的庞然大物，终于露出的真容。 　　这是一具顶天立地的巨人骸骨，通体如白玉雕琢而成，散发出柔和的玉光，光是往那儿一站，就给人以不容忽视的感觉。 　　修长的臂骨本已惊世骇俗，等到本体出来，才让人觉得不过如此。 　　臂骨是巨大骸骨的一部分，按照正常比例，整个骸骨的身高，足足万丈有余。 　　方斗一棍子砸下去，竟逼得大凶将底牌打出。 　　这才是‘祖骸’的全部力量，先前两根臂骨，只是陪他玩玩而已。 　　“中。” 　　对方斗来说，眼前是臂骨还是巨人骸骨，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因为箭在弦上，他高举鹤首钢杖，对着臂骨一招劈落，源源不断灌注其中的力量，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咚！ 　　钢杖落在臂骨上，经由那接触的一点，无穷无尽的力量爆发出来。 　　漆黑的钢杖，遭受巨力反震。跳动不休，每时每刻都分化出上百道残影。 　　那双臂骨，则是被打得凹陷下去，眼看着即将断开。 　　巨大的祖骸，这时候终于动了，臂骨的尽头，和躯干接触的关节位置，报出大团柔和玉光。 　　一股全新的力量，补充进入臂骨，流水般汇入钢杖砸落的位置。 　　恰在此时，钢杖所有的力量，已经爆发到极致。 　　杖首的鹤首形状，颤抖着展翅欲飞，似乎随时能复活过来。 　　然后，两股距离交汇在一起，引发更加剧烈的反应。 　　轰！ 　　脚下海水，方圆百里之内，齐刷刷往下沉，形成巨大的‘澡盆’状下凹。 　　二凶连带着黑云，全无反抗之力，被吹到千里之外，才险之又险停了下来。 　　再看那边海域，所有颜色都被抹去，短暂形成一片真空，静悄悄连一丝风也没有。 　　许久之后，万物才回归正常。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 再斩 　　“呼呼呼！” 　　许久之后，修天赐才听到自己呼吸声，还好，自己还活着。 　　然后，他内心揪紧，“方玉京，你还活着？” 　　刚才的变故，来得又急又快，超出想象。 　　上一刻，他还在琢磨剑法的变化，顺便监视周围环境。 　　下一刻，从背后汹涌而来的冲击气浪，带着足以杀人的威力滚滚而来。 　　幸而他反应及时，放出玄武元神，在无边海域中牵引四方，面对狂暴的余波稳住身形。 　　但周围的声音、光线都被搅乱，耳目都失去作用，只能凭感觉查探。 　　过了不知多久，五官才稍微恢复功能，他第一时间联系方玉京。 　　“还活着！” 　　方玉京声音也有些微弱，难怪，以他们二人的修为境界，很少接触到类似场景。 　　“这是师父和对方交手的余波？” 　　他们二人心下骇然，如此声势，纵然不是纯阳，也相差不远了。 　　师父有此本领，他们自然毫不怀疑，但巢海三凶何德何能，竟也有这般手段？ 　　修天赐二人，开始明白了，为何巢海三凶能横行到今日？ 　　…… 　　“厉害！” 　　大凶看着对面的方斗，缓缓开口说道。 　　此刻的他，身处巨人骸骨的胸腔，面前两边是整齐排列的肋骨，形成防御层。 　　正因如此，方才的余波都被挡住。 　　而方斗呢，他手握钢杖，仍旧保持原先下砸的姿态，竟也毫发无伤。 　　对他来说，眼前祖骸从外观来看，元素过多，老二次元已经吐槽无力，索性不开口了。 　　“嗯？” 　　方斗收回鹤首钢杖，却见到刚才砸落地方，出现个米粒大的磕伤。 　　再看祖骸一双臂骨，相同位置，也出现了细微裂纹。 　　这一下，是不分胜负的结果。 　　方斗深吸口气，“如今我才知道，阁下才是巢海三凶！” 　　言下之意，巢海三凶，不过是大凶用来掩人耳目的说法，他一人就撑起三凶的名头，其他二凶都是陪玩的。 　　“你能逼出我的全力，不是泛泛之辈，你究竟是谁？” 　　大凶更好奇方斗身份，他生性狡诈，唯恐当出头鸟，所以拉了两个寻常恶徒结义，以巢海三凶的名义行事。 　　这些年来，三人共同作恶多年，其他双凶却从未料到，自己不过是遮掩的幌子。 　　就好比先前，二人坐视三凶被斩杀，二凶还以为自己和三凶不同，实际上在大凶眼里，他也老三没区别。 　　大凶苦心经营多年的身份，如今被方斗识破，惊骇之下，也对方斗越发怀疑。 　　他们这个层次的邪道真人，属于顶尖，能与之抗衡的正道之人屈指可数，没有一个符合方斗的特征。 　　大凶如何想象，也猜不出方斗来历。 　　“猜不出就别想了，冤死的鬼那么多，也不缺你一个！” 　　方斗微微一笑，随即看向大凶身后，“你兄弟回来了！” 　　二凶刚才被吹走，等到局势稍微平息，再度驾驭黑云回到战场。 　　“大哥，我来了！” 　　大凶点了点头，巢海三凶的名头，往日好用，日后也要继续沿用，但选择剩下的双凶，还要以这两位义弟为模板，不用太能干，愚蠢也不要紧，关键是要对他忠心。 　　二凶还不知道大哥的评价，见二人对峙，匆忙间闯入其中，鼓起黑云朝方斗一股脑席卷落下。 　　他想的很周祥，以黑云困住方斗，给大哥出手的机会，兄弟二人合力，将其或擒或杀，占据主动。 　　实际上，大凶也是这么想的，巨人骸骨往前踏出一步，两只手掌摊开，十指尖尖、骨节光滑，捏起来就是两座牢笼，令人插翅难飞。 　　“配合的不错！” 　　方斗头顶天旋地转，黑云不断扩展往下盖，要将他吞没其中。 　　于是，他抖动鹤首钢杖，终于打出一颗酝酿已久的元磁神光球。 　　光球璀璨莫名，仿佛汇聚世上所有色彩，说来也怪，元磁神光本体只有乌色，但在阳光反射下，却七彩俱全、灿烂无比。 　　但是，在明眼人看来，这般灿烂色彩，却是催命的信号。 　　“不好！” 　　二凶双手都在颤抖，元磁神光球一旦爆开，他这边首当其冲。 　　“拼了！” 　　这一刻，他觉得嘴里泛酸水，这个吃人无数的凶徒，开始感到恐惧，肚里似乎有无数小手在抓捞，让他难受无比。 　　二凶硬着头皮，企图以黑云屏蔽元磁神光，为大凶争取时间，对方斗造成一击必杀。 　　可是，元磁神光若是这么好对付，怎能令人谈之色变。 　　嚯啦！ 　　元磁神光球，也不用爆炸，仅仅和黑云接触，稍微旋转，就将厚重的云层撕扯得七零八落。 　　二凶首当其冲，被球体旋转的余波，带动得手舞足蹈，眼看着即将卷入其中，被元磁神光挤压得尸骨无存。 　　下一刻，玉光闪烁。 　　巨人骸骨竟伸出一只手，将二凶托住，五根指骨合拢，将他托着离开元磁神光的范围。 　　“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二凶感激涕零，这一刻他感到面前阳光灿烂，自己又活了。 　　能在元磁神光的索命光芒前存活，除了老天庇佑外，就是老大伸手搭救。 　　“老三是废物，我对老大有用，所以老大救我不救他！” 　　二凶心里美滋滋，日后跟着老大，定然要更加卖力办事。 　　突然，他发现不对劲，对面方斗举着钢杖，对着他轻轻点落。 　　这个动作，不像是抡起来捶打，反而是施展某种……法术。 　　下一刻，他发现身上脱落大片阴影，抬头一看，一物施展宽阔双翅，正俯视着他，双目不带半点表情，仿佛他已经是个死人。 　　“这是什么怪物？” 　　二凶大惊之下，就要起身反抗，眨眼间，对方狰狞的面目，已经近在咫尺，对他额头猛一啄。 　　护法明王得手，立刻抽身后退，头顶一只白骨大手落下，在即将接触时，明王消散，化作一道光，回归鹤首钢杖中。 　　再看二凶，双目无神躺在原地，额头一个破洞，正不断流出血液和脑浆。 　　继三凶之后，二凶步了后尘，伏法而死。 　　至此，巢海三凶只剩下一凶，而且是最凶的大凶。 　　方斗知道，杂兵已经清完，眼下才开始面对正主儿。 　　大凶，才是真正的巢海凶徒，其他两凶都是他找来装饰的。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抗衡 　　“废物、蠢货！” 　　大凶见二凶被杀，白费他出手相救，恨得当场骂出声。 　　虽然明知，以两位义弟的本领，遇到真正厉害人物毫无用处。 　　但是，今日和方斗对敌，老三老二接连战死，对他来说还是不小打击。 　　他心中没有半点悲戚，虽然名为结义兄弟，但这二人在他眼里，就和豢养的家畜宠物没什么区别。 　　关键在于，老三老二接连丧身方斗之手，他本人虽然毫发无伤，却引发一个极为恶劣的后果。 　　方斗连杀两人，士气已经高涨到极致，接下来动手，越发不好对付了。 　　大凶一想到，两个结义兄弟，不仅没能耗费方斗力气，反而助长对方气势，心中越发恼怒，恨不得重来，自己亲自宰了两个废物。 　　但现在，木已成舟，暴怒无用，只好收拾心情，继续与方斗对抗。 　　“巢海三凶的名头，已经流传多年，岂是你轻易就能灭绝？” 　　大凶心中还有希望，在他经营下，巢海三凶家喻户晓，已有自带的气运，历经多少报复、寻仇均屹立不倒，岂是眼前一个无名之辈能覆灭的？ 　　更何况，他还有祖骸这一大杀器。 　　“你也别骂他们，让我送你下去，兄弟三人聊个痛快！” 　　方斗二话不说，鹤首钢杖一指，元磁神光球旋转飞来。 　　大凶头皮发麻，当即操纵巨大的祖骸，伸出长长双臂，最紧要的是，将这颗光球拦在身外。 　　巨大骸骨包裹下，可谓攻守兼备，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两只白骨森森大手，一上一下，贴着元磁神光合拢，将其牢牢锁住。 　　滋滋滋！ 　　不断有乌光化作藤蔓，蔓延到指骨上游动，眨眼间，两只白骨大手，就被元磁神光裹住，当场变得沉重万分，动作也变得迟滞起来。 　　但是，元磁神光球，也被双手锁住，再不能被方斗操纵着来去自如。 　　“嘿嘿！” 　　大凶微微笑道，“你还有什么能耐？” 　　他说这话另有用意，不是故意挑衅嘲讽，而是要逼出方斗另外的底牌。 　　刚才杀了二凶的怪物，就是从钢杖飞出，大凶对此很是忌惮，必须逼迫方斗二次使用，看出真事情况。 　　但是，方斗并未如他所愿，毕竟护法明王是压轴用的，不能轻易实处。 　　“我打！” 　　方斗双手握住鹤首钢杖，心里一阵恍惚，今天怎么了，为何放弃管用的仙剑，反而用鹤首钢杖对敌？ 　　这很不寻常，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影响自己的想法。 　　一阵恍惚后，方斗立刻投入交战中，双手高举鹤首钢杖，再度汇聚力量。 　　这股力量，来自鸡大师传授的内丹炼体之力，然后后面又被‘星官变’神通异变，化作最纯粹的太阳之力，流遍全身、力量永无止尽。 　　方斗有种错觉，只要被阳光照射，自己的精力就无穷无尽，俨然是小超人。 　　再看对面，祖骸再度挥动双臂，朝着方斗扫落。 　　方斗举起钢杖，正要趁着双手被元磁神光球牵制，一杖打断臂骨。 　　突然间，背后风声大作，他心道不好。 　　祖骸是人形骸骨，除了双手还有双脚，先前一直是臂骨横扫来去，让他几乎忘记了，还有双腿没有动用。 　　很显然，这次从背后来袭的，就是祖骸的腿骨。 　　果不其然，巨人骸骨独腿而立，提起左脚对着方斗横扫过来。 　　双方体型相差太大，也不用可以瞄准，直接用腿骨闭着眼睛，都能让方斗无处可逃。 　　方斗目光落下，见到比臂骨粗壮数倍的腿骨，心里没把握。 　　但随即，他横下心来，谁怕谁！ 　　呼吸声越发急促，方斗感受到体内，鲜血在沸腾，毛孔中无数光粒钻入其中，融入血肉中，带动力量层层拔高。 　　“力大无穷。” 　　方斗此刻，才真正感受到这个词的意思，力量大到无穷无尽，敌人不败，力量的输出永不停止，这是何其可怕的境界。 　　这一刻，力大无穷，就是方斗的代名词。 　　“给我断！” 　　方斗怒吼一声，自己双耳险些被震聋，方圆百里内，无辜的海鸟鱼群统统被震死。 　　大凶双而嗡鸣，吃惊看着方斗，这是发生么疯，真以为嗓子大就能赢。 　　腿骨虽然从下而上踢起，力道虽远超先前臂骨，又是从背后突袭，按照先前旗鼓相当的局面，铁定能将方斗连人带杖踢中。 　　按照大凶估计，在巨力冲击下，方斗一身血肉骨骼，都将和钢杖融合一处，不分彼此。 　　下一刻，腿骨和钢杖接触了，二者蕴含的惊天巨力，不约而同找到宣泄的对象。 　　远比先前声势更浩大的余波，蔓延整片海域，生灵再度遭受劫难，先前一波幸存下来的海鸟海鱼，终于全数覆灭。 　　“还来？”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有了刚才经验，第一时间全力出手防御。 　　他们难以置信，这般规模的出手，竟在短短片刻重复了两次，师父和敌人都是什么级别？ 　　“终于明白，为何先前红鸾哀求留下，却被师父拒绝了！”。 　　刚才方斗留他们二人在周围堵漏，红鸾也想参加，但方斗坚决不同意，将红鸾丢入洞天内，当时他们还认为方斗不近人情，此刻终于想明白了。 　　他们二人身为剑仙，面对动手余波，都要全力出手抵抗，更何况修为尚浅的红鸾。 　　“当真是一场恶战！” 　　…… 　　战场中，余波逐渐散去，大凶摇晃脑袋，觉得口鼻都是血腥气，刚才碰撞的余波，穿透祖骸周身，纵然收到削弱，落在他身上不到两三成，仍是将他震得口鼻出血，足见其中凶险万分。 　　但是，令他失望了，对手也还活着。 　　对面烟尘未消，依稀能看到方斗的身影轮廓，正缓缓收回钢杖，一双胳膊完好，不见折断或脱臼。 　　如此强敌，真让大凶产生忌惮之心。 　　“嗯？还活着。” 　　更让他吃惊的是，自己两个爪牙先后丧命，而对方安排在周围的两人，至今还活着。 　　大凶倒也不担心，只要能杀了方斗，外面的两个小喽啰，收拾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当对方能在交手余波幸存下来，显然不是一般货色。 　　想到这里，大凶抬头看向对面，竟是前所未有的强敌。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正邪偶遇 　　不远处的一片海域外，几道遁光穿梭云层，人影若影若现。 　　彩虹屁如潮，伴随着遁光不断从云层传出。 　　“岳尊，这次接劫主令，共讨陆地剑仙，乃是我海上修行界千年唯有的盛事。” 　　“您德高望重，在正道罕有人与之相比。” 　　“恰逢盛会，正所谓蛇无头不行，您老可要负担起来哟！” 　　不同声音接连开口，所讲内容都是对‘岳尊’的吹捧。 　　岳尊也不说话，任凭他们吹捧，这帮人倒也不觉得尴尬，始终在马匹如潮。 　　许久，岳尊才开口道，“剑仙凶残，若我等修行之人，不能团结一心，必然会被其所乘，徒劳无功而返。” 　　“你们说的也有道理，这件事情，是该有人牵头！” 　　“但是，人来牵头，还要看大家的意思，你们不要擅自定论，坏了老夫的清誉。” 　　其他人一愣，随即佩服说道，“不愧是岳尊，高风亮节，谁要抢你的带头位置，我第一个跟他拼了。” 　　很显然，岳尊虽然听他们吹捧，头脑还是清醒的。 　　“劫主令下，无论正邪都积极响应，听闻黑爪老怪他们也都闻风而动，很不乐观。” 　　岳尊提及黑爪老怪，一下子冷场了，跟在他身后的这群人，充其量是二流人物，听到黑爪老怪的名头，都有些胆战心惊。 　　“黑爪老怪、巢海三凶、扶桑秀士，都不是易于之辈。” 　　岳尊叹息不已，身为正道顶尖人物，他如何不知道这帮邪道强者的棘手。 　　所谓王不见王，正邪双方的顶尖强者，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亲自对上的，除非有把握一击得手。 　　但是，这些年来，针对邪道强者的追杀，一刻也没停下来，背后就有岳尊等正道顶尖人物的操纵。 　　可惜，邪道强者生性狡诈、下手残忍，反过来屠灭追杀的正道修士，将凶名更上一层楼。 　　这次追杀陆地剑仙，正道群雄闻风而至，而邪道的强者们，自然也不会甘于寂寞，必然早已加入其中。 　　岳尊担心的是，这帮人不择手段，一旦投入其中，极有可能领先他们得手。 　　剩下的人，也都想到这个关节，默然不语。 　　没法子，连岳尊都奈何不得那些邪道强者，他们这些人遇到了，也是送死的命。 　　“岳尊，我正道昌盛，岂是邪道区区小鬼可以，此行必能马到功成！” 　　沉默许久，才有人开口恭维道。 　　“说不定，此次便是正道大兴、覆灭邪道的良机。” 　　“我等可以利用陆地剑仙，和邪道强者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法子听起来妙，但岳尊却在心里摇头，太过理想了，别说那不知深浅的陆地剑仙，就他所了解，邪道的强者们，没一个是容易挑拨的傻子。 　　你想让他们两败俱伤，人家心里也存在同样想法，巴不得自己是最后的渔翁。 　　“这想法不错！” 　　纵然心里不屑，但岳尊还是鼓励一二，含笑点点头。 　　“呵呵！”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苍老的声音，带着令人压根冻结的阴寒。 　　下一刻，云层之上的遁光，变得紊乱起来。 　　黑影一闪，随即响起惨叫，刚才‘献计’的海外修行者，眨眼间消失在众人眼前，手舞足蹈消失踪迹。 　　“不好，有敌人！” 　　遁光瞬间消散，一众人影立在云端，开始放出法宝，将周围云层掀开，更有人放出灵兽，查找陌生人的气息。 　　经历刚才突变，他们可以断定，有敌人从藏在周围。 　　岳尊面沉如水，赶在他面前抢人，太猖狂了。 　　“嗖！” 　　又是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众人见了惊呼不已，是刚才被凭空掠走的同伴，已经变成一副黑瘦干枯的尸体，面目惊恐莫名，死状凄惨。 　　“谁干的？” 　　众人内心恐惧，这位同伴同为真人，虽然未到古真人级别，却也有一两手保命的招数，却连抵挡的机会美也没有，被掳走后杀了。 　　尸体惨不忍睹，显然死前经受百般折磨。 　　“黑爪老怪！” 　　岳尊一开口，吓得周围海外修行者们震惊不已，怎么是这个老怪物。 　　再看尸身，遍体漆黑如墨，果然是黑爪老怪杀人的痕迹。 　　“呵呵！” 　　又是一声阴冷的笑声，空中黑影闪烁，第二个真人消失了。 　　这次岳尊早有准备，对着消失的方向，打出手中法宝。 　　“如岳天沉！” 　　轰！ 　　一股浩大广博的力量，瞬间震碎那片空间，将一切伪装和迷雾抵挡干净。 　　“啊！” 　　众人这才看清楚，刚才神出鬼没的凶手是谁？ 　　第二位消失的同伴，原本虚无的身周，浮现一颗巨大的黑爪，握着他往回缩。 　　黑爪的尽头，站着个枯瘦矮小的老头，眼神中满是暴戾，不断磨牙。 　　“黑爪老怪！” 　　这老头，正是邪道强者，数一数二的黑爪老怪。 　　“不错，是我！” 　　黑爪老怪嘿嘿笑道，微微用力，巨大黑爪将那位正道真人凝成麻花，然后将尸首扔到对面，“物归原主！” 　　其他他同伴惊怒交加，急忙接住尸体，往后退去。 　　“黑爪老怪，你无故挑衅我们，这是什么意思？” 　　岳尊沉声问道，“莫非，你不认劫主令？” 　　劫主令，代表着劫主无上威严，谁敢反抗，整个海外修行界都会讨伐之。 　　“岳老头，你少拉虎皮，劫主令叫我们追杀剑仙，没说过不许相互出手！” 　　黑瓜老怪嘿嘿笑道，“我若是杀光你们，事后取了那帮陆地剑仙的尸身复命，你信不信，劫主不会怪罪，反而会重重嘉奖。” 　　岳尊沉默了，的确有这个可能。 　　劫主心中最关心的大事儿，自然是追杀陆地剑仙，除此以外，就算正邪双方杀得血流满海，也不会插手干涉。 　　所以，他此行路上一直担忧，邪道强者若趁此机会，打死杀戮正道，最后反而能抢先杀了陆地剑仙，必然会导致邪道压倒正道。 　　“黑爪，话不必多说！” 　　岳尊倒也硬气，他是正道的顶尖人物，单打独斗也不怕对方。 　　“追杀陆地剑仙为上，今日之事暂且几下，日后必有交代。” 　　岳尊烧身边同伴招手，“走！” 　　黑爪老怪盯着他们背影，许久之后，发出一个阴冷的笑容。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活埋 　　“难得见到岳老儿落单，怎能不抓住机会？” 　　黑爪老怪平静目视他们离开，并不打算就此算了，而是盘算着，如何杀光对方报复。 　　正道一行人，除了岳尊外，对他来说都是小菜。 　　唯独是岳尊，身为正道顶尖人物，一身实力不在他之下，若无帮手协助，纵然能战而胜之，也无法留下对方。 　　“帮手，对了？” 　　黑爪老怪一个激灵，现成的就有啊。 　　正道擅长拉帮结派，一向喜欢成对结对行动，可谓是人多势众。 　　邪道强者虽然性格古怪，却也不是傻子，知道平日里各自为战也就罢了，这次共同追杀剑仙，免不了要团战。 　　所以，很久之前，邪道强者间，便已开始相互联系。 　　黑爪老怪不远千里来此，就是为了赶赴一个约会，对方是巢海三凶，商量着双方联手的事情。 　　“巢海三凶，以三兄弟齐心协力铸成，加起来也能有老夫九成力量，若得到他们相助，这仗能打。” 　　黑爪老怪重重一捶掌心，就这么定了。 　　随即，他开始加紧赶路，尽快见到越好的巢海三凶。 　　至于岳尊一行人，他刚才杀死的两位真人，身上都留有独特印记，就能时刻追踪到下落。 　　“走！” 　　…… 　　“前方拐弯！” 　　一行人走了数百里，岳尊猛然开口，要改变方向。 　　“岳尊，这是为何？” 　　众人还要发问，却见岳尊一卷袖子，将两具漆黑尸首送到半空，当场打得粉碎。 　　下一刻，从岳尊口鼻中，捧出三股火焰，覆盖所有尸体碎片，眨眼间将其焚烧一空。 　　“总算干净了。” 　　岳尊见众人还愣着，解释道，“黑爪老怪狡诈多段，肯定埋伏了手段，带着这两具尸体，我们全无秘密可言。” 　　“为了防止他设伏，原定路线不能走了，宁可绕个大圈子，也要避开黑爪老怪。” 　　结果他的解释，众人才知道为何要改变方向，对岳尊的深谋远虑很是佩服。 　　…… 　　“咚！” 　　又是一记大冲撞，恰似天地交汇，日月风云都消散无踪。 　　方斗举着鹤首钢杖，朝着祖骸一排肋骨扫落，但对方动作灵活，矮身低头超前，将坚硬的头骨迎战。 　　真硬！ 　　头骨闪亮如新，不见半点裂纹，反倒是方斗双手震得发麻，壶口疼痛欲裂。 　　“哈哈！” 　　大凶得意不已，首次占据上风，证明距离胜利不远了。 　　对方能以虚肉之躯，抗拒祖骸的无尽神力，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奈何，血肉之力有限，祖骸的力量永无止境，一步步耗下去，此消彼长，终于形成对方斗的压制。 　　“呼呼！” 　　方斗收起鹤首钢杖，倒也不觉得累，运转力量，仍能源源不断压榨出神力，但是，他已经触碰到极限了。 　　而祖骸的力量，始终没有上限。 　　若想要战胜对方，单纯以鹤首钢杖、元磁神光，绝不能得手，除非动用仙剑。 　　方斗微微迟疑，都支持到现在，一直没用仙剑，难道最后要破例？ 　　刚才一番争斗，证明了方斗不靠仙剑，也是盖世无双的强者。 　　“小子，怎么不来了？” 　　他正在沉思，对面大凶又在催促，显然迫不及待要斩落他。 　　祖骸似乎镶嵌在虚空中，随时能四处游走，发动闪电般的突袭。 　　别看巨大骸骨顶天立地，一旦动起来，绝对是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巨大的骨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大，那股压迫力绝对能让人不战自溃。 　　“去，怎么不去？” 　　方斗冷笑着，一手插入袖口，没入米斗当中。 　　积攒了这么多年的灵米，总算可以得见天日了。 　　米斗中的灵米，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着米斗内部变化，不但提升。 　　从五色神土出现、诞生出纯阳丹，再到朝廷气运汇入，凭空无根生出人皇稻、结出功德米，再到星官变异化，生出阳光实质化的米珠。 　　种种灵米，充斥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也让方斗遗忘许久的灵米法术，再度提上日程。 　　先前在勾曲山，和乌门交谈时，也曾交流过米教的灵米体系。 　　虽然米教的体系来自方斗，但这些年来，人家独自发展，生出许多变化，让方斗大开眼界。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方斗眯眼看着巨大祖骸，这具骸骨力量无尽，我也有灵米无尽，索性放开米斗，一把米海将其会淹没。 　　这时候，大凶催促过后，迫不及待驱动祖骸。 　　巨大骸骨张开双手，十根洁白修长的指骨，如同锋利的长矛，对着方斗插落，关节弯曲成各种角度，封死了四面八方。 　　“来得好！” 　　方斗猛地抽出手掌，在空中带起一条白线，对着面前摊开手掌，漫天都是纷纷洒洒的白色雨点。 　　哗啦啦！ 　　一颗颗灵米冲天而降，围绕祖骸留下。 　　“这是？” 　　大凶抬头，见是米粒，有些摸不着头脑，海上也有稻米，都是食物，也没人无聊到在里面下毒。 　　米质脆硬、煮熟柔软，难以用来伤敌，从未曾见过用来施法。 　　他抓捞一把空中的灵米，感受其中灵气盎然，竟是罕见的炼丹炼器材料，“暴殄天物啊！” 　　对方的举动，就好比用金银砸人，对比东西本身价值，带来的伤害简直不值一提。 　　“搞的什么名堂！” 　　大凶心中奇怪，就要趁对方反杀，让祖骸发力打残方斗。 　　“什么？” 　　没想到，祖骸竟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双足如同生根发芽。 　　他心中惊骇无以复加，什么时候中招了。 　　低头看去，却见祖骸的双足骨头，早已被洁白的米海淹没，如同深陷泥沼无从发力。 　　这一刻，大凶总算明白方斗的意图，却来不及了。 　　“休想困住我！” 　　大凶暴怒不已，祖骸猛地爆发力量，脚掌用力抬起，掀翻巨浪般的米粒洪流，但下一刻，就被拉入地上，无数米粒蜂拥而至将其淹没。 　　越来越多米粒，暴雨般落下，开始淹没祖骸的小腿胫骨。 　　“这些灵米！” 　　大凶做梦也没想到，还有这般操作，对方要用这漫天灵米将他连带着祖骸淹没么？ 　　这也太耗费成本了。 　　他生平杀戮无数，可以没想到，自己不是死于刀兵，而是被无数灵米活埋而死。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色厉内荏 　　大凶一身造孽无数，最擅长虐杀敌人，痛痒酸麻等各种感觉被他利用到极致。 　　此刻，他终于感受到，那些死在他手上的敌人，究竟是什么感受。 　　难受，非常难受。 　　这就是大凶唯一的感觉，他和祖骸元神相连，方能操纵这庞然大物。 　　缺点也同样明显，一损俱损。 　　方斗从袖口，倾倒出洪水般的灵米，从地面开始掩埋祖骸，连带着大凶也遭受困厄。 　　本以为，小小一粒米，能有什么奇异，但积少成多之下，顿时发挥出让大凶束手无策的威力。 　　天空如同被捅破，灵米似无穷无尽，朝着下方倾泻滚落，落在海面也不下沉，层层堆叠增高，最终将巨大祖骸小腿以下都掩埋进去。 　　先前，大凶为了抵挡方斗的元磁神光，将身融入祖骸内，固然得了便利，此刻遭遇困境，想要抽身却已不可能，因为陷得太深了。 　　“呼呼！” 　　虽然双腿动弹不得，但祖骸还有其他部分，关节可以灵活运转，不受限制。 　　现在，还不到最后关头，仍有一拼之力。 　　大凶身为邪道的顶尖强者，固然品性恶劣，却同样具备心志坚定、随机应变的能力，面对强敌能冷静思考，寻求突破。 　　“动！” 　　一声令下，祖骸开始动了，腰部往上，脊背、双臂、手腕和指骨，无数骨节碰撞旋转。 　　眨眼间，巨大的骸骨，做出某个近乎妖娆的姿势，虽然双腿牢牢陷在米海中，却以腰部为中心往前拉长，对准方斗发动进攻。 　　根根白骨间距离拉长，原本祖骸的胳膊就具备数千丈长，此番更是长度暴增。 　　哗啦啦！ 　　两只白骨大手，力道太猛、速度太快，令人望而生畏，好似能将空间撕裂。 　　大凶对准的目标，正是不断放出灵米的方斗。 　　他也知道，灵米诡异，能束缚祖骸，肯定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唯有先解决方斗，才能徐徐图之。 　　“聪明！” 　　方斗抬起另一只手，灵米哗啦啦飞出，你以为袖口才是本体，其实藏在身上的米斗才是。 　　哗啦啦！ 　　灵米汇聚流动，如同浪花急湍飞出，瞬间击中飞来的双爪。 　　巨大的白骨双爪，瞬间变得臃肿起来，一粒粒灵米似乎带着磁性，不断汇聚起来。 　　“嗷呜！” 　　大凶觉得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总而言之，就是被扔到一个装满尖针的罐子，全身上下都被针扎，这是深入灵魂的剧痛，凶残如他也忍受不了。 　　“元磁神光，这是元磁神光的特性。” 　　大凶内心惶恐，一旦神光入体，他整个人都废了。 　　但是，他分明融入祖骸，将元磁神光挡在外面，怎么…… 　　“灵米！” 　　大凶环视四周，却见巨大骸骨的双足、双手，都被灵米裹满，刚才的刺痛感，来自这些灵米。 　　他越发弄不明白，为何灵米能发挥出媲美元磁神光的杀伤？ 　　这个答案，或许方斗知晓，当年空自若被元磁神光入体，还是依靠无数灵米将神光拔除体外，那些灵米久而久之，附带了一丝元磁神光的特性。 　　“不妙！” 　　一对白骨大手瞬间变得沉重，等抓到方斗面前，已经差了十万八千里，落在方斗脚下百丈之远。 　　咚！ 　　祖骸双手堕入海面，和双足一道，深陷米海之中。 　　此时此刻，这具巨人骸骨，以四肢着地的姿势，被粘在米海中，再也动弹不得。 　　大凶呢，则是深陷胸腔深处，虽然暂时无恙，却也难以脱身，眼睁睁看着米面逐渐升高，即将将他活埋在里面。 　　“荒唐！” 　　大凶摇摇头，他身为巢海三凶的实际掌控者，也是呼啸八方、恶贯满盈的人物，早些年来，就考虑过自己的死期。 　　他曾想过，自己有各种死法，却从未想过，竟会被活埋而死，而且是被一堆灵米活埋。 　　这些灵米，初看没什么出奇，但接处久了，就发现具备各种特性。 　　有些灵米能刺痛灵魂深处，带着元磁神光的特征；有些灵米看似微小，实则如一颗颗微缩太阳，能灼烧一切力量； 　　祖骸力量无穷无尽，与方斗几次碰撞均不落下风，但陷入灵米的围攻，力量都被消磨殆尽，只能被一层层灵米填满，再也无法挣脱出去。 　　大凶一想到，自己会被灵米活埋，传扬出去，简直是莫大笑话。 　　杀人无数的巢海三凶，竟然被米活埋而死，简直是荒唐。 　　“不行！” 　　大凶不甘心束手待毙，伸手抓住面前一根肋骨，洁白如玉、出手温润。 　　“胜败在此一举。” 　　从大凶头顶天灵，迸发出无数碎光，顷刻间汇聚成一张血口獠牙的鬼面具。 　　这张鬼面具，是大凶修行有成的元神，至凶鬼面。 　　以大凶的修为，贸然遁出元神，也会遭遇覆灭的危险，但眼下，这是他孤注一掷的机会。 　　“去！” 　　至凶鬼面晃动几下，顺着肋骨融入祖骸，短短瞬间，便完全掌握了祖骸的庞大力量。 　　“给我挣开！” 　　祖骸张开白骨下颚，原本气流乱窜，却没有声音传出，但眼下，却发出一声怒吼声，俨然是来自大凶的声音。 　　下一刻，深陷米海的臂骨、胫骨，齐刷刷震动起来，周围白米铺成的平面，转眼间化作液态波动起伏。 　　仔细看去，一颗颗灵米之间，都有无形细线连接，庞大数量汇聚起来，最终化作山海般庞大的力量。 　　大凶以元神操纵祖骸，瞬间爆发全力，灵米间的联系被逐一震断。 　　“嗯？” 　　方斗吃惊不已，看着祖骸猛地起身，将双手双脚拔出半空，带起四股瀑流般的米流。 　　“呼！” 　　巨大阴影投落方斗身上，祖骸飞到方斗头顶，所有关节同时打开。 　　整个祖骸似绽放的花朵，一根根白骨就是花瓣，统统朝着方斗绽放。 　　“嗖嗖嗖！” 　　此刻的祖骸，像是一只炸刺的刺猬，合身将所有尖刺，一股脑怼到方斗身上。 　　“嗯！” 　　方斗大干头疼，即便以他的剑体，也扛不住这般攻击。 　　“没法子，只好……” 　　方斗刚冒出退让的念头，却见到一抹微不可见的阴影，从祖骸背面飞出。 　　“呃！” 　　大凶竟然逃了，看似气势汹汹的进攻，实则是掩护自己逃走。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至凶鬼面 　　至凶鬼面，听名字鬼气森森、杀机四伏。 　　外人听了都以为，藏在大凶元神深处的最后招式，乃是一招与敌俱亡的惨烈绝招。 　　但是，最不可思议的反转，就藏在这里。 　　一旦大凶发动至凶鬼面，施展最后招数，不是两败俱伤，而是金蝉脱壳。 　　没错！ 　　最后关头，大凶以元神操纵祖骸，拼命全力攻击方斗，趁机会以元神脱身。 　　至凶鬼面化作一道黑影，速度快如闪电，片刻见已经飞到视线尽头。 　　大凶本体，还在祖骸深处，他并不慌张。 　　这招‘金蝉脱壳’的绝招，奥秘在于，至凶鬼面在外，他本体还留在原地，让敌人误以为没事。 　　可是，等到至凶鬼面逃之夭夭，大凶就会发动‘置换’，本体在原地消散，然后出现在至凶鬼面的位置，让敌人无可奈何。 　　“哼哼！” 　　大凶也知道，方斗在外面还埋伏了人手，但他却不想硬拼，至凶鬼面发动急速，化作一缕微弱得近乎看不见的流光。 　　“跑了？” 　　方斗看了眼至凶鬼面的痕迹，再看面前张牙舞爪的巨大骸骨，无数骨头对准了他，这是当务之急，必须解决。 　　而且，大凶本人，还藏在胸腔深处，刚才飞出的黑影，应该是求助的信号吧？ 　　“先把你解决掉。” 　　方斗对着祖骸喃喃自语，朝着身后伸开双臂，潮水般的灵米升起半空，越来越高，足以与祖骸并驾齐驱。 　　“呵呵！” 　　大凶呵呵笑了，他知道方斗中计了，等至凶鬼面逃出生天，他就会立刻发动置换，一眨眼就能出现在千万里之外，令对方捶胸顿足，无可奈何。 　　他刚才就在反思，今天冲动了，早在老三老二被杀后，就该果断抽身，而不是一根筋痘斗到底。 　　大凶可是邪道强者，什么时候像个莽夫了？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暂且退让，暗中打探方斗的门派所在、亲朋好友身份，伺机绑架威胁，让他束手就擒，然后逐一虐杀。 　　但是，现在改变思路，还来记得。 　　大凶发动最后一击，对面方斗果然上当，放走了至凶鬼面，专心对抗祖骸。 　　“轰！” 　　方斗屏息凝神，高举鹤首钢杖，酝酿已久的一记大招使出。 　　元磁神光冒出，凝聚成磨盘大的圆球，这是前所未有的规模，显然方斗这边也是全力以赴。 　　乌光一闪，顷刻间分化出五颜六色，巨大圆球旋转间，垂落无数光带，扩张成体积百倍的巨大光伞，覆盖在方斗头顶。 　　“嗖嗖嗖嗖！” 　　从祖骸身上爆发的无数白骨，如利箭长枪，全都落在光伞上，捣出一个个凹坑，却未能洞穿，停留在表面化作一片丛林。 　　大凶见状，更是起劲，催发更多的白骨如雨落下。 　　“且看后续！” 　　…… 　　“嗯，有什么飞出来了？” 　　方玉京看守的方向，突然见到一颗黑点在视线放大，飞来的方向正是师父吩咐重点关照的战场。 　　他不由得谨慎起来，提起仙剑，对着黑点就刺。 　　黑点果然神奇，仿佛觉察到方斗的恶意，晃动几下，分化出千万黑点。 　　眨眼间，扑面而来是无数黑色雨点。 　　“雕虫小技！” 　　方玉京抖动手腕，仙剑瞬间化作无数水滴，对着他手指方向，迎向无数黑点。 　　咚咚咚！ 　　滴水声不断响起，一颗颗黑点被打得粉碎，剩下的也开始靠近。 　　“这是什么鬼东西？” 　　黑点的本体，竟是无数面目狰狞的鬼面具，看似千篇一律，实则带着各种凶恶阴冷的表情。 　　仙剑分化的水滴，每一下都能破灭一张面具，可谓是无往不利。 　　但方玉京内心，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障眼法，真正来敌就藏在其中。 　　哪怕他消灭所有面具，只要漏掉那个真的，就算失败，有负恩师所托。 　　突然，所以面具骚动起来，张口发出刺耳的嚎哭声。 　　鬼哭阵阵，顿时扰乱方玉京的节奏，漫天水滴闪开一丝间隙。 　　嗖！ 　　真正的至凶鬼面，终于趁机逃之夭夭。 　　“糟了！” 　　方玉京一拍额头，“方玉京，方玉京，你真是个废物。” 　　下一刻，从他脑勺后面，白光浮现，后发先至。 　　刷，白光瞬间击中至凶鬼面，将其击得粉碎。 　　“是师父的仙剑！” 　　方玉京喃喃自语，结果到最后，还是要师父出手收拾烂摊子。 　　…… 　　“不！” 　　祖骸中，大凶还在全力调动力量，为至凶鬼面逃脱争取时间。 　　但是，某个瞬间，他瞪大双眼，发出难以置信的叫声。 　　至凶鬼面没了，他金蝉脱壳的计划，就此终结。 　　“是你，你是剑仙？” 　　至凶鬼面消失前，反馈到他脑海中的画面，以一口凌厉至极的仙剑。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对方能隔空斩杀至凶鬼面，断绝他最后的希望。 　　对方是剑仙，劫主令通缉的剑仙。 　　大凶不知是喜是辈，所有人盼望的机会，落到自己手中，但眼下他已经把握不住了。 　　早知道方斗是剑仙，他肯定换做另外一套方案，而不是这般硬耗到最后。 　　“剑仙又如何？” 　　方斗皱眉，从对方语气中，终于察觉到心绪不宁的原因了。 　　“哈哈，你完了！” 　　大凶指着方斗，“劫主下达劫主令，号召海上修行界追杀你。” 　　“我虽为邪道修士，却比不上你人人喊打，人人欲杀之而后快。” 　　他想到这里，顿时觉得安全了，从此刻开始，只要有人靠近，都会无条件朝方斗出手攻击。 　　况且，大凶突然想起来，早前约了黑爪老怪在附近见面，算算时间早该到了。 　　黑爪老怪，同样是一位邪道强者，实力丝毫不在他之下。 　　一旦对方来了，再与他联手，足以轻松拿下对方。 　　大凶心头火热，刚才挫败感一扫而空，若非至凶鬼面，还试不出方斗的真实身份，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可是，方斗会给他翻盘的机会么？ 　　还有，黑爪老怪能及时赶来吗？ 　　一切都是未知数，大凶唯有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方斗操纵的灵米，开始蜂拥而至，裹满祖骸周身每根骨头，为其增加血肉填充。 　　祖骸一步步，变得臃肿起来，力量也被隔绝在内，发挥不出。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救命稻草？ 　　“剑仙，啊哈哈哈！” 　　方斗突然发笑，指着大凶乐不可支。 　　“开什么玩笑，我是剑仙？” 　　大凶皱眉反驳，“你别想抵赖，刚才你出手的路数，还有你在外的帮手，根本就是出自同源，从陆地过来的剑仙。” 　　“呵呵！” 　　方斗轻笑两声，“你一个邪道修士，说出口的话，别人信你有限。” 　　他晃动鹤首钢杖，“这才是我惯用的法宝，什么仙剑我从未见过。” 　　大凶被他的无耻惊呆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优秀，须知翻脸不认是他们邪道修士的特权，你不应该如此熟练呀！ 　　愣了愣，他摇头说道，“别妄想了，如今劫主令散步四周，无论正邪修士，都在寻找你们下落。” 　　“由我作证，你的身份抵赖不了。” 　　方斗点点头，“你的意思，是我必须杀人灭口了。” 　　大凶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太欠了。 　　“你试试看，如今我们还未分出胜负，想要结局，至少还有些时间。” 　　大凶自认有底气，开始恫吓方斗，“实话跟你说，我在此与人约定见面，对方很快就来了。” 　　“那人也是邪道强者，实力不在我之下，等他来了，你插翅难飞。” 　　这个时候，大凶还希望能吓退方斗，日后再找回场子。 　　毕竟，虽然这次他损失惨重，两位义弟被杀，自己也是受创不轻，但作为唯一能和剑仙碰面而存活下来的人，具备旁人不及的优势，日后想要追杀方斗，条件可谓得天独厚。 　　所以，他也不隐瞒，直接说出黑爪老怪即将到来的事实。 　　“这样啊！” 　　方斗陷入沉吟，无论对方所说是真是假，现在都要尽快解决掉了。 　　他看着大凶，心头杀意沸腾，四下无人，动用仙剑也不是不可以。 　　大凶的威胁，让方斗察觉到危险，整个海外修行界前所未有团结，追杀他们勾曲山一门，以后怕是要步步小心。 　　刚才动用剑仙，被大凶看出身份，只好硬着心肠杀人灭口了。 　　方斗点了点头，耳边突然想起修天赐的声音，“师父，不妙，有外人靠近，不是路过，就是朝这个方向过来。” 　　与此同时，大凶双目发亮，他也发现有外人靠近，虽然距离尚远，但这个时候，除了约定好的黑爪老怪，还有什么人会来呢？ 　　“兀那剑仙，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大凶继续给方斗施压，“你是走是留，全看你自己选！” 　　言下之意，若方斗执意要杀他，短时间做不到，待会儿等他援兵来了，局势便会迅速反转。 　　“天赐、玉京，都回来！” 　　方斗身后空气扭曲，洞天张开一扇门户，周围传来两声‘是’。 　　接下来，两道剑光从不同方向，投落方斗身后，钻入门户中。 　　洞天闭合，只剩下方斗一人，仍旧盯着大凶。 　　“你，你想干什么？” 　　大凶喉头发干，对方看他的眼神，怎么这么吓人？ 　　“没什么，陪你等等援兵，看看待会儿，是你死心，还是我死心？” 　　这就是个疯子。 　　大凶内心欲哭无泪，他听到自己有援兵，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逃，而是要看援兵是否为真。 　　正常人，不应该撂下一两句狠话，然后撒手走人么？ 　　绝对不是正常人。 　　大凶心里如是说道，然后发狠了，给你机会你不走，好啊，等黑爪老怪来了，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幻象和黑爪老怪联手，共同擒下方斗的场景。 　　刚才见到方斗随身携带洞天，爪牙门徒都藏在其中，只要制住他一人，满门都在其中。 　　“好，你不见棺材不掉泪。” 　　大凶冷哼一声，继续催动祖骸，猛攻方斗的元磁神光。 　　咚咚咚！ 　　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往来行人，那群姗姗来迟的不速之客，很快就到了周围。 　　“嚯！” 　　为首一人，俨然是刚才选择绕路的岳尊，身后跟着一众正道真人。 　　他们见到海域翻腾的景象，经验老到，一眼看出正在爆发大战。 　　“岳尊，前面有状况！” 　　正到真人们见余波，就知道绝非自己所能插手，唯有岳尊能过问一二。 　　“你们在这儿等着，老夫过去看看！” 　　岳尊也看出，场中交手的二人，和自己处于同一层次，绝非普通真人。 　　“前方何人？” 　　岳尊飞掠到场中，很快就见到巨大的骸骨，缓缓绽放无数白骨花瓣，集中攒刺方斗支开的元磁神光大伞。 　　“元磁神光，也是个狠人呐！” 　　岳尊见到元磁神光，第一时间就排除了剑修的可能，只把他当成海上修行者。 　　再看对面，呵，这不是巢海三凶的老大么，其他两个去哪儿了？ 　　而且，看大凶的模样，貌似极为凄惨，真是大快人心呐！ 　　他这边还没开口，就听到大凶如抓住救命稻草，拼命叫道，“道友快帮忙，这家伙他……” 　　岳尊心知瞒不过场中两人，果断现身，竖掌打断大凶。 　　“打住，巢海三凶，我岳某人可没你这位道友！” 　　大凶话到一半，戛然而止，瞪大双眼，怎么是他，不应该是黑爪老怪吗？ 　　岳尊是正道顶尖人物，对他们邪道嫉恶如仇，平日见面不打起来就算好事，更何况是援手。 　　果然，岳尊冷嘲热讽起来，“你们巢海三凶，平日不是威风么，怎么只有你一个，其他两个出声呢？” 　　他下意识认为，大凶这是落单了，才遇到对手僵持不下。 　　是的，由于大凶隐藏极深，连岳尊这等正道顶尖人物，都认定三凶合体才是巅峰，其他双凶不在身边，只有大凶一个，不能代表‘巢海三凶’。 　　大凶哭笑不得，等来等去，等了这么个人。 　　“岳尊，此人危险至极，你别盯着我，快看他！” 　　岳尊撇了撇嘴，还危险之极，拼尽全力也只能和三分之一的‘巢海三凶’打成平手，这样的人物对你来说够危险了，对我却未必。 　　他随即想方斗说道，“这位道友，此人狡诈凶残，不可小视。” 　　“多谢道友，此人为三凶之一，作恶多端，我恰逢其会，将其斩灭！” 　　“还请你做个见证。” 　　岳尊听得直乐，好啊，能亲眼见到三凶之一伏法，也是意外之喜。 　　大凶都快哭了，知道和你谈笑风生的是谁么，陆地剑仙呐！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 冤 　　“这位道友，今日是你和此凶的私人恩怨，我不方便插手，请便！” 　　岳尊哈哈大笑，然后传讯给一众跟随，这里安全，可以过来。 　　在他眼里，大凶和方斗二人，都距离他相差远甚，无法造成威胁。 　　如此，便能从容旁观。 　　巢海三凶恶贯满盈，无恶不作，如今大凶‘落单’，即便待会儿方斗不敌，岳尊也打算出手将其灭掉。 　　“岳老儿，你糊涂了不成，此人是剑仙、剑仙！” 　　大凶气得快糊涂了，你现在束手不管，待会儿不要后悔。 　　“剑仙？” 　　岳尊微微一愣，随即目光落到方斗手中，钢杖上跳动旺盛的元磁神光。 　　有耍弄元磁神光的剑仙吗？这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巢海三凶的信用，老夫不用说，你也心知肚明！” 　　岳尊戏谑道，“你瞧瞧他，哪里像剑仙？” 　　方斗闻言，挺了挺胸膛，一副道友你懂我的模样。 　　大凶快背过气，指着岳尊手指颤抖，“你不要后悔。” 　　“老夫纵然后悔，也与你无关。” 　　岳尊随即朝方斗点头，“道友，你随意，我做个看客。” 　　“多谢了！” 　　方斗笑得很是灿烂，朝大凶说道，“你的援兵呢？” 　　“你不要得意，这些正道的老顽固迂腐，等我的援手来了，就是你的死期！” 　　“你就嘴硬吧！” 　　然后，陆续有正道真人前来，与岳尊汇合，见到场中情景，大吃一惊。 　　“这是巢海三凶的老大，怎么着，其他两个呢？” 　　“绝对是落单了，这是难得机会呀！” 　　正道修士也认为，巢海三凶联手，绝非普通真人能力敌，眼下好不容易落单，正是消灭的好机会。 　　因此，他们对方斗产生了好奇，“岳尊，此人是谁？” 　　“没见过，但对巢海三凶下手，必然不是邪道中人。” 　　岳尊也懒得猜，在他估计中，纵然大凶和方斗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你们这帮蠢货，若再坐视不理，放走了这剑仙，小心劫主惩罚你们。” 　　大凶一而再、再而三解释，嘴皮子都磨破了，眼下悲愤大叫，简直是声声泣血。 　　“噢！” 　　正道真人们微微惊讶，然后笑了，他们又不瞎，见到方斗操纵的元磁神光。 　　须知此光最克制剑仙，乃是海外修行者炼制法宝的首选，杀戮剑仙无往不利。 　　而剑仙呢，也极为厌恶元磁神光，不能冒着危险修行相应的功法、法宝。 　　方斗手握钢杖，操纵神光，根本就证明了，他绝不可能是。 　　“大凶，你狡诈无耻、言而无信，难道以为，如今还有谁敢信你么？” 　　正道真人们愤怒不已，遥想当年，曾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古真人，以一己之力压制巢海三凶，结果大凶他们狡猾不已，假意悔过从新，那位古真人一时慈悲，放走三位凶人。 　　结果呢，三凶找到机会，绑架古真人的门人家属，以卑鄙的手法将其逼死。 　　这般办事风格，尽显邪道风范，让正道中人不耻。 　　事到如今，大凶终于尝到苦果，明明在说实话，却无人肯信。 　　“岳尊，我明白了，他也受到劫主令，知道劫主对剑仙的重视！” 　　“他此番落单，遇到强敌，自己解决不了，就假称那位道友是剑仙，骗我们出手。” 　　某个正道真人，‘猜出’大凶险恶用心，分析起来。 　　“真是自作聪明，什么样的蠢货，才会相信巢海三凶的话！” 　　岳尊听了点点头，“你收的不错，此人枉为小人，今日报应当头！” 　　他们交谈着，那边方斗已经开始继续动手，痛打落水狗。 　　大凶这边，刚才还能勉强维持，本以为援兵到了，结果呢……，来得是岳尊等正道修士。 　　希望落空还不算，这位岳尊是正道顶尖人物，单独一人就足以令他头疼，更别提，眼前还有强敌追杀不停，大凶只觉得今日难以善终了。 　　“黑爪老怪，你什么时候来？” 　　大凶狠狠不已，若非这老怪没按照约定时间到来，自己也不会这么狼狈。 　　巢海三凶和黑爪老怪若联手，眼前这些正道真人，连带着剑仙都会被一网打尽。 　　为今之计，只有继续支撑，看能否等到黑爪老怪。 　　大凶信用败坏，有口不能言，唯有将一腔悲愤藏在心中，闷头与方斗对付。 　　祖骸此刻全身骨头竖起，如同雪白的刺猬，对着方斗不断打滚，带动无数骨刺来回挤压。 　　而方斗呢，则是将元磁神光张开大伞，纵然被刺得不断变形，仍是牢牢守住了。 　　咚咚咚，周围都是令人心悸的闷响，光伞不断凹下弹起，一根根白骨嗖嗖嗖，像是纺织机上的飞梭来回往复。 　　其他海外真人，最多看个热闹，心想巢海三凶固然厉害，但对面不知名的道友也真强，竟然斗得不分胜负。 　　他们哪里知道，若非方斗不能暴露身份，只要放出剑仙，十个呼吸就能解决问题。 　　“嗯？” 　　岳尊毕竟是顶尖人物，目光与他人不同，见到双方交手的余波，立刻察觉到不对。 　　这位大凶的本领，怎么比传闻中高出太多，貌似不在他本人之下。 　　怎么可能？ 　　世所周知，巢海三凶虽然位列邪道强者，却是兄弟三人联手打下来，若是联手自然无敌，但单独哪一个，都敌不过其他顶尖人物。 　　怎么单独一个大凶，出手交锋的余波，比想象中更厉害。 　　“竟然是这样？” 　　岳尊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他们都被骗了，巢海三凶只是个幌子。 　　眼前这位大凶，就是巢海三凶的核心，其他两位义弟都是凑数的。 　　好深的心机！ 　　岳尊方才醒悟，对方用这个手段，将自己藏在三凶之中，令对方轻视。 　　他甚至猜测，真有那一天，某位正道顶尖人物前去除恶，没有知晓内情，将三凶当成一般货色，对敌之时不注意，被大凶暴起偷袭，极有可能当场陨落。 　　“好险！” 　　岳尊回忆起，想当年他也曾有过冲动，想要从‘最弱’的巢海三凶下手，无奈后面事务繁忙，又在众多亲朋好友劝说下，方才作罢。 　　若是当时付诸实际，恐怕结果凶多吉少。 　　“此等险恶狡诈的凶徒，绝不能留！”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 无望 　　“刷刷刷！” 　　空中白影翻飞，一下下落在光伞上，力道凝聚一点。 　　若是普通法宝，面临如此频繁的攻击，早已被攻破。 　　但元磁神光布下的防御光伞，可谓是韧性十足，每次被撞出凹坑，随即弹起复原。 　　看似大凶攻势如潮，实际上，他内心已经慌得不行。 　　没办法，设想中的援兵没来，反而是岳尊等一众正道修士来了。 　　这帮人，平日对他敌视已久，见他落难，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更别提出手相助。 　　本来，大凶点名方斗的身份，处于劫主令的内容，这帮人也该出手相助。 　　可是，他真正开口了，对方不信呐！ 　　方斗一手元磁神光，操纵得炉火纯青，没人把他当成剑仙。 　　元磁神光，修行时非常危险，普通修行者都守不住，更何况是剑仙，剑仙耍弄元磁神光，就好比是慢性自杀，愚不可及。 　　所以，任凭大凶如何分说，岳尊他们也不相信，站在旁边看热闹。 　　“不行，久守必失。” 　　大凶固然性格低劣，却眼光非凡，知道绝不能被动挨打。 　　先前他施展至凶鬼面，被方斗仙剑斩断，断送出逃的机会。 　　可眼下又不同了，岳尊等外人在场，方斗投鼠忌器，绝不会施展仙剑，他此刻又有了出逃的可能。 　　“呼呼！” 　　大凶深吸口气，心中默念几声，开始酝酿招数。 　　眼下，方斗放出的灵米，化作滚滚洪流，在空中来回穿梭，找到机会就裹住祖骸的骨头。 　　祖骸呢，在大凶操纵下，不断暴起大片白骨林，刺穿米海，攻击方斗。 　　双方斗得不可开交，方斗也在用元磁神光化伞，抵挡不断刺来的如玉白骨。 　　“这位道友，不知是哪家的少年英杰，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领？” 　　岳尊越看越是惊诧，大凶隐藏实力，这是他先前没想到的，此刻已猜到了。 　　怎么与之对敌的少年，名不见经传，却也掌握一手惊世骇俗的本领？ 　　元磁神光，配合无数‘白沙’，将大凶打得没了脾气。 　　岳尊自问，就算自己出手，若不动用压箱底的本领，也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此子若假以时日，必将位列正道顶尖人物之一。” 　　他毫不怀疑，今日的结果，是方斗顺利斩杀大凶，灭了这巢海三凶的核心人物。 　　“对了！” 　　岳尊心头惊骇，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大凶不是落单，极有可能，他的两个爪牙早已死了。 　　是谁杀了其他二凶？ 　　岳尊目光落到方斗身上，唯一的答案，就是眼前这位少年了。 　　“后生可畏啊！” 　　岳尊惊叹不已，这趟外出，竟有意外收获。 　　此等青年高手，趁他尚未扬名前结识，等同于抢先一步，对他将来也有好处。 　　所以，岳尊决定，等方斗解决了大凶，即刻上前结交。 　　“欺人太甚，我和你拼了。” 　　大凶酝酿许久，终于施展最后一招，巨大祖骸剧烈晃动。 　　一根贯穿上下的脊椎，眨眼间崩散，断成七八节，其他部位的骨骼，也都开始分解飞起。 　　巨大祖骸，先前千变万化，纵然关节分开，也不见分解的征兆。 　　但这一刻，祖骸真正散开了。 　　胸腔两边一排排肋骨，如同倒塌的积木，开始七零八散掉落。 　　这般变招，打乱方斗的节奏，原本裹住骨架的灵米，竟被抖落大半，一根根白骨没了束缚，更是快如闪电。 　　大凶飞出祖骸体外，伸手一招，无数白骨飞起，竟组合成七八具缩小版的骨架，虽然残缺不全，但都还能凶猛朝方斗扑来。 　　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骨头架子，等同于缩小版的祖骸，以各角度发起狂风暴雨般的猛攻。 　　方斗以元磁神光张开的大伞，此刻显得捉襟见肘，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变招，防护其他方向杀来的骨头架子。 　　“唔！” 　　方斗脚下一沉，如落水般，瞬间落入米海当中。 　　那些骨头架子慢了一步，杀到原地扑个空，根根白骨相撞，发出金铁碰撞的嗡鸣声。 　　“还有这招？” 　　大凶惊讶之余，纵身飞走，逼退方斗才是他目的，为的就是脱身。 　　而且，他选择的突破方向也有讲究，故意避开岳尊所在地，选了人数较少的缺口。 　　大凶也知道，逃命的时候，绝不能碰硬骨头，万一被拖住了，必将含恨而死。 　　“呵呵！” 　　岳尊傲然笑了，你以为背着我逃，就拿你没办法了？ 　　“山岳无极、大海无量！” 　　山岳对着脚下一指，哗啦啦，海水剧烈翻滚，蔚蓝的海面之下，倒映出一座巨大的高山。 　　“轰隆隆！” 　　高山大得没有尽头，朝着海面方向不断压落，眼看着即将破出水面。 　　从而带来的巨大压力，也让海上众人，齐刷刷色变了，不愧是岳尊，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嗯？” 　　大凶这边，身边飞舞七八个小型骸骨，张牙舞爪巡视，飞快往远处逃走。 　　他刚才突变奇招，逼迫方斗自沉米海，求得出逃的机会，机会难得，时间转瞬即逝，不容他浪费半点。 　　他纵横四海、为非作歹，除了手段高潮、杀人歹毒外，还有一身出手的逃命功夫，遇到强敌转身就逃，等到壮大了再回头报复，一直无往不利。 　　就算没了至凶鬼面，照样能逃之夭夭。 　　可是…… 　　大凶突然感到一阵心悸，脚下传来无俦巨力，猛烈拉扯他五脏六腑，连带这血肉骨骼变得沉甸甸，急切要破开皮肤往下落。 　　“岳老儿，你！” 　　他原本飘忽不定、快若闪电的速度，当场停滞下来，联想到传闻中岳尊的拿手好戏，当场明白了。 　　这是岳尊出手，打断他出逃的步伐了。 　　大凶暴戾的性子，被彻底点燃了，我都想逃了，你还不放过我？ 　　把我别急了，拼死也要咬下你一块肉。 　　“岳老儿，你找死！” 　　大凶正要发作，却听岳尊淡然说道，“先顾好自己吧！” 　　他顺着岳尊的目光看去，却见到漫天白色的米海中，方斗踏浪而至，脚下一朵朵升起的浪花，俨然是无数灵米汇聚而成，移动的速度丝毫不比他慢，很快就追上他的脚步。 　　“逃不了！” 　　大凶放弃了，有岳尊在旁监视，他唯有死战。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 合伙坑杀 　　第二次尝试失败，大凶知道，逃是逃不掉了。 　　剩下一条路，只有固守待援，盼望黑爪老怪早日到来。 　　岳尊身为正道人士，毕竟要脸面，不可能参与围攻，所以他的敌人，只有方斗一人。 　　这位剑仙，也生怕暴露身份，不会动用大杀器仙家。 　　但是，大凶仍然不乐观，对方的灵米和元磁神光，都令人头疼不已。 　　“你也杀不了我！” 　　大凶自认，纵然不敌，也能原地防守，让方斗短时间无法得手。 　　“聚！” 　　他一声令下，周围七八具缩小版的骸骨，顿时连成一个大球，将他包裹在其中。 　　“又来这套！” 　　方斗有些不屑，这具祖骸周身骨头，都坚硬无比，纵然是仙剑全力一击，也只能削断一根骨头，想要将面前的骨球击溃，不动用仙剑的情况下，难！ 　　为今之计，只有另想办法。 　　方斗一招手，身下米海翻滚起来，顷刻间飞出七八条白龙，朝着镂空骨球撞过来。 　　大凶见状，周围的骨头开始围绕穿梭，巨大骨球开始旋转，再无半点缝隙。 　　白龙撞在骨球上，爆炸成漫天雨点，一粒粒灵米落下。 　　“无用！” 　　方斗叹了口气，灵米用来束缚、防御还行，进攻就有些不足。 　　眼下没时间挖掘更多用法，方斗索性张开袖口，将这些灵米都收入米斗中。 　　手中只剩下鹤首钢杖，还有元磁神光化作的巨大光伞。 　　情况变了，刚才互有攻守，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眼下大凶放弃进攻，完全呈现防守姿态，让方斗一时间始料未及，竟无从下手。 　　祖骸本就坚硬莫名，完全转向防御后，更是将优势发挥到极致。 　　方斗吐气开声，举着钢杖朝骨球竖劈落下，当一声响，双臂都真的酥麻。 　　不行不行，太勉强了。 　　圆不溜秋的滚球形状，本就便于卸力消力，滴溜溜旋转，方斗全力一击倒有大半落空。 　　方斗透过镂空的缝隙，似乎能见到大凶面带嘲讽，似乎在挑衅。 　　“打不破，我伸进去戳！” 　　方斗提起钢杖，就要找个缺口捅进去，搅拌几下。 　　但大凶什么人，一看他动作就猜到了，骨球再度旋转起来。 　　叮叮当当，钢杖落在骨球表面，被旋转带动的巨大力量摩擦，当场迸发四溅火花。 　　“老虎吞刺猬，无处下口！” 　　旁边观战的正道修士们，终于看出端倪。 　　大凶只守不攻，对方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僵持在这儿。 　　但是，他们也没因此轻视方斗，毕竟能将巢海三凶逼到这个地步，已经超出他们许多了。 　　“岳尊，总这么僵持也不是个事儿，你看？” 　　有人试探询问，看岳尊是否有意出手，打破这个僵局。 　　“胡说什么！” 　　岳尊摇摇头，“老夫身为正道，岂可插手他人决战，更别提对付区区三凶之一，还要何人联手？” 　　若是让他抢走方斗的接回，独自灭杀大凶，那是抢人功劳，更不可能。 　　其他正道真人听了，都以为他自恃身份，不会出手。 　　但是，下一句话，岳尊话锋一转，开始说道。 　　“尔等既然知道，元磁神光能克制剑仙，可还知道，神光都有哪些变化？” 　　元磁神光，因为克制剑仙的特性，海外修行者多有知晓，但能接触到的实属凤毛麟角。 　　毕竟，此物也算稀罕，不是什么人都能碰到，即便遇到了，想要修炼形成规模可用，也是百里挑一的成功率。 　　这帮正道真人，显然不在其列，根本无从知道详细的变化。 　　“巧了，老夫偶尔知道一种变化，说来给你们听听！” 　　岳尊似乎来了谈兴，开始详细对众人讲解起来。 　　“这番变化，来自劫主传说，严令不得敝帚自珍，毕竟元磁神光修炼好了，将来是要对付那些剑仙！” 　　“你们听好了！” 　　方斗心头一动，竖起耳朵头顶起来，如今大凶躲着当缩头乌龟，自己奈何不了对方，手头的压力也变小了。 　　“这门变化，将元磁神光化作比头发更细的丝线，足以渗透最坚硬的仙剑，从内部将其切割得支离破碎，想要做起来也不难……” 　　听到这里，有人忍不出，当即大吼，“岳老儿，你也太无耻了！” 　　大凶悲愤不已，这是明摆着针对他，什么最坚硬的剑仙，分明就是特指他的骨球。 　　方斗恍然大悟，这是专门给他补课啊，赶紧听讲。 　　大凶越发不好了，你岳老儿，刚才挡住我逃生也就罢了，眼下见我防守的好，竟然要故意传授元磁神光的变化，帮助他破解我的防御，你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针对我？ 　　“咳咳，具体变化，要按照这样来……” 　　岳尊充耳不闻，开始详细传授起来，这时候正道修士们都明白，他们都是陪听，真正听的则是场中的方斗。 　　方斗听着听着，心有所得，鹤首钢杖震动两下，元磁神光陡然一收，全都没入内部。 　　沉寂片刻，从栩栩如生的鹤嘴里，吐出大团丝线，比柳絮更加轻飘梦幻。 　　仔细看去，那些丝线近乎透明，仿佛纤细得一吹就断。 　　“放出丝线，如同利刃如关节、寻隙而入，不要硬碰硬……” 　　岳尊可真是热心，手把手指点方斗，如何破解骨球防御。 　　方斗一扬手，无数丝线落在骨球上，这时候大凶急了，开始旋转骨球，企图将这些丝线抖落。 　　可是，细到极致的元磁光线，带着莫大粘性，牢牢附着其上。 　　然后，丝线开始渗入白骨当中，原本致密洁白的骨头，开始浮现五颜六色的裂纹。 　　“感受到内部颗粒缝隙的走向，不要心急，再坚硬的物体，内部都要破绽。” 　　“只需发动元磁神光线的切割力量，就能从最细微的破绽入手，将其从内部破坏！” 　　岳尊说到这里，心想这也太难了，听起来容易，想要操作到具体入微的地步，完全是人力无法做到。 　　元磁神光，本就渗透力惊人，修行者祭炼时，需要万分小心，唯恐反噬自身。 　　一旦分离成比头发丝更细的状态，只怕漫天都是粉尘般的碎光，呼吸间就能进入体内，将五脏六腑弄得一塌糊涂。 　　这门修行方法，就是未伤人先伤己的‘绝’招。 　　岳尊只知道练法，却从未异想天开去尝试，因为他还顾惜这条老命。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 姗姗来迟 　　岳尊为何指点方斗？ 　　他认定方斗临阵磨枪，不可能一蹴而就，但借助他的指点，稍微有些进步，总还能将元磁神光分化丝线，能在骨球表面敲开缺口。 　　至于其他的，岳尊压根没去想。 　　奈何…… 　　“噶擦！” 　　一颗碎片从骨球表面翘起，然后剥落下来。 　　成了！ 　　岳尊矜持点头，孺子可教，总算摸索出来了。 　　能打开一个缺口，就能朝这个方向努力，凭着笨功夫，也能打穿骨球，灭杀藏在里面的大凶。 　　“岳尊，你助纣为虐，将来悔之莫及！” 　　大凶原本想法不错，借助骨球防御，少说能支持十来天。 　　十来天，黑爪老怪就是属蜗牛的，爬也该爬到了。 　　但是，岳尊这老儿，貌似正直，实则一肚子坏水，竟然拉偏架，传授方斗神光变招。 　　如此一来，骨球的防御大打折扣，已经出现告破的征兆。 　　大凶绝望之下，向岳尊发起最恶毒的诅咒，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有如此软弱的时刻。 　　“助纣为虐？” 　　岳尊轻笑着摇头，“成语会的还不少，可不是这么用的。” 　　他语气轻松，正要戏谑两句，突然发现不对。 　　偌大骨球，被无数白骨搭成，不是柴草堆那种累积，而是关节间咬合，彼此铆接楔合，可谓是牢固无比。 　　而单纯某根白骨的质地，也在刚才攻防战中得到验证，唯有方斗的剑仙，或者全力砸落，才能面前砸断一根白骨。 　　如此防御，就算刚才撬动一片碎片，也远远不到崩溃的时刻。 　　按照岳尊估计，起码还要十天十夜，方斗才能在白骨球上打穿一个缺口，到时候才是大凶伏法之日。 　　可是，眼前突发一切，让岳尊怀疑自己的想法。 　　这颗通体洁白，如同镂空玉球般的巨大骨球，如同在地上摔落无数次，表面浮现密密麻麻的裂纹，看上去触目惊心，竟无一处空白。 　　“这是……” 　　身处骨球内部的大凶，见到内表面，同样出现裂纹，这是极为危险的信号，裂纹已不是停留在表面，而是裂穿整个防御层，贯穿到内部。 　　而岳尊的关注点，却比他更远，这不是他设想的场景啊！ 　　“这，如何能做到？” 　　岳尊见到的骨球，已经从内到外、所有角落都被元磁神光线渗透，从内部微笑缝隙入手，切割出无数裂纹。 　　这些裂纹，就是光线按照内部破绽蔓延而成，边看现在没什么，一旦方斗法力，就能顺着裂纹走向，轻松将坚不可摧的白骨切割得支离破碎。 　　此等场景，意味着什么？ 　　刚才他传授的变化，被方斗尽数学会，而且将最难的部分都掌握了。 　　具体入微！ 　　岳尊先前对这个境界，还停留在想象中，以为没人能做到，没想到眼前就出现了。 　　再想到，对方现学现卖，掌握的难度更高时，岳尊首次觉得，大凶死在这少年手中，倒也不冤枉。 　　少年天才凭空出世，斩杀邪道高手出道，这原本就是传颂千百年也不嫌俗套的传说。 　　岳尊和身后的正道修士们，开始意识到，自己正在见证传说的诞生。 　　“破！” 　　方斗对着骨球张手握紧，无数裂纹爆发乌光，随即是流光溢彩沿着裂纹走向流淌，伴随着嘎吱的碎裂声。 　　似乎多了很久，骨球仍停留原地没有变化，但到了某个瞬间，轰然碎成无数碎片，朝四面八方飞走。 　　按理说，骨球告破，大凶本该趁乱飞走，但他仍留在内部，动也不动。 　　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骨球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张大网，先前渗入内部的也元磁神光线，交织成圆球状的大网。 　　大凶但凡敢动弹，就会粘在大网上，像极了落入蛛网的昆虫。 　　“妥了！” 　　岳尊压制住内心兴奋，知道大凶这一刻，已经没命了。 　　但是，大凶表情有些古怪，刚才的绝望稍微削弱，陡然浮现古怪的亢奋，和怪异的欢喜。 　　“来了，终于来了！” 　　大凶的元神感知力超出常人，立刻就发现有一股气息从远及近，朝着这个方向飞来。 　　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大凶耐心探查片刻，发现这股气息俨然是黑爪老怪。 　　“你这老怪，终于来了！” 　　大凶松了口气，最后关头，援兵还是到了。 　　此时此刻，他已经输光所有底牌，正准备伸长脖子待杀，没想到黑爪老怪姗姗来迟。 　　命运的捉弄，让大凶悲喜交加，这条命总算保住了。 　　“嗯！” 　　岳尊也察觉到，有人靠近，脸色变了，分明是先前接触过的黑爪老怪。 　　“好哇，这老怪也在附近，兜兜转转还是遇到了！” 　　岳尊眼下，也不必忌惮黑爪老怪，有方斗在场，他们正道占据优势。 　　“滋滋滋！” 　　他们想法各异，但场中的方斗没这么多杂念，开始挥动钢杖，元磁神光张开的大网，开始朝中央收缩，一旦合拢完成，大凶就会被切碎。 　　“你敢？” 　　大凶慌了，这个时候，对方还敢杀他，当真不知道黑爪老怪和他交好么？ 　　“有什么不敢？” 　　方斗耸耸肩，“让你开开眼，看我敢是不敢？” 　　“不，别冲动。” 　　大凶肠子都悔青了，连忙告饶，“我错了，我认栽，只要你别杀我，一切都好谈！” 　　“真的么？” 　　大凶口不择言，没想到方斗听了竟停下来，见状连忙点头，“真，比珍珠还真！” 　　“那好，当初见面，我也说了，出来帮人买几个猪头！” 　　大凶松了口气，“几个猪头而已，包在我身上！” 　　“不好用那么麻烦，总共也就要三个，已经有了两个，就差你这个了！” 　　方斗说得轻描淡写，大凶听完毛骨悚然，合着还是要杀他。 　　“你……” 　　大凶拼命大叫，黑爪老怪就要来了，他眼看着即将得救，怎么可以这么死了？ 　　面前乌光闪烁，无数丝线跳动，纤细得吹弹可破，一步步逼近大凶面前。 　　大凶刚张嘴，呼吸声带动，无数跳跃的丝线，就窜入他口鼻中，然后更多的元磁神光线，顺着周身毛孔钻入他体内，眨眼间顺着毛孔流遍全身。 　　那种感觉，如同血液中流淌数不清的钢针，丝丝缕缕的冰凉真实可见。 　　“完了！” 第一千五百章 天夜叉 　　“黑爪老怪！” 　　大凶饮恨当场，临死前，仍瞪大双眼，定格在逐渐靠近的人影。 　　可惜，直至断气，他也没等到救命稻草。 　　元磁神光线网，在方斗操纵下，故意避开头颅，勒住脖子往下的身躯。 　　先前坚硬的祖骸，在元磁神光下都脆弱无比，更何况是大凶的血肉之躯。 　　眨眼间，就像是烧红的铁丝裹住蜡烛，顺畅丝滑得不可思议。 　　总算结束了 　　岳尊松了口气，黑爪老怪到来，平添多少变数，若方斗还杀不了大凶，怕是都没有机会了。 　　好在，一切都还顺利，大凶伏诛，接下来好办多了。 　　“呦呵，宰人呢？” 　　黑瓜老怪见这里人群聚集，当即心生好奇，凑近了看，却见血光漫天，刚经历一场惨烈的杀戮场面，更不能离开了 　　他到来时，正见到方斗以元磁神光线条，将大凶切割得支离破碎，只剩下个完好头颅，皮球般高高抛起，旋转着看不清面目 　　“好。” 　　方斗取出一张油布，裹好首级，放入袖口。 　　岳尊等一行人见状，不由得恶寒，这位少年真人怎么有收藏人头的癖好。 　　但是，对方杀了巢海三凶的老大，大义上站得住脚，些许小毛病不足为奇。 　　“岳老儿这么巧？” 　　黑瓜老怪心想，这帮正道修士就是虚伪，平时都说他们滥杀无辜，结果呢？ 　　轮到他们时，宰人也不见手软呐！ 　　看场中那个倒霉蛋惨啊，全身都被切成饺子馅，剩下完好的脑袋还被收走。 　　这般毒辣的手段，他们邪道中人也不多见，还正道呐，我呸！ 　　他这边还在幸灾乐祸，没看出来被杀之人，就是和他约定的巢海三凶之首。 　　“黑爪老怪，你瞧好了！” 　　岳尊抱臂冷笑，指着刚才大凶被杀的地方，“老朋友都下认识了？” 　　“什么？” 　　黑瓜老怪大吃一惊，目光凝固了，他见到原地怨气不散，显然被杀之人死前，怀着莫大冤屈。 　　“此等怨气，我们邪道杀人不过如此，你们造了多大孽？” 　　黑爪老怪越发好奇，被杀的是什么人？ 　　他抬起右手，漆黑一片、枯瘦如柴，形如鬼爪，掌心血肉撕裂，浮现一颗没有瞳孔的浊白眼球，对着大凶丧命的地方转动两下。 　　原本逐渐消散的怨气，开始席卷着汇聚起来，最终还原成一声不甘怒吼。 　　“黑爪老怪！” 　　怪了，这股怨气是针对自己！ 　　黑瓜老怪也觉得冤枉，自己刚来，什么都没做，怎么你竟冲我来了？ 　　“这声音，不对，是单海三凶的老大。” 　　黑爪老怪突然想起，先前和他结盟的兄弟三人，其中以老大最历害，与他谈笑自若，一番话就敲定合作的事情。 　　这次他前来赴约，正是应了上次联手的事情。 　　可是，黑瓜者怪到来时，却见到正道众人将其围殴致死的场景，死前怨气冲天。 　　“这是埋怨我没有及时赶到啊！” 　　黑瓜老怪摇摇头，内心没有波动，别说他们邪道原本天性凉薄，就算是约定好的盟友，人死如灯灭，有什么好惋惜的。 　　大凶一死，巢海三凶元气大伤，纵然其他双凶还活着，短时间也不会露面了。 　　这帮正道人士，能灭杀大凶，根本原因，还是岳老儿吧！ 　　黑瓜老怪也认为大凶是落单了，和其他两位义弟分开，才被正道人士捡漏围攻而死，而且又有岳尊这正道顶尖坐镇，难怪死得这么干脆，都等不到他过来救援。 　　“岳老儿，你们正道都是一帮伪君子，无耻围攻。” 　　黑爪老怪嘿嘿笑道，“你好歹是正道顶尖人物，为了杀一个大凶，就要伙同这么多人，联手将其围殴致死，好不要脸。” 　　眼下之意，讽刺正道只会以多欺少。 　　岳尊心中痛快，也不气恼，反过来嘲笑他，“黑爪老怪，你真是人老眼花，没看到么，不光是大凶，其他双凶也都没了。” 　　黑瓜老怪心头一惊，连忙挥动黑爪，浑浊的白眼珠子睁开，转动幅度变大许多，终于定格在两个新的地方 　　那两处海域，分别是二凶、三凶尸体落海的地方。 　　“什么？” 　　虽然历经时间流逝，怨气已经淡薄得近乎消失，但黑瓜老怪秘法厉害，眨眼间就捕捉到二凶、三凶被杀的场面。 　　巢海三凶，尽数死在这里，邪道强者序列，少了一个名号。 　　“岳老儿！” 　　黑爪老怪盯着岳尊，再无刚才轻松感，他开始怀疑这是一个局，针对邪道强者的杀局。 　　他到来前，巢海三凶被杀，此刻，岂不是要轮到他了？ 　　这帮正道修行者，果然也不是善茬，用心险恶、下手恶毒，亏他们还自诩光明磊落。 　　你们想算计老夫，休想！ 　　黑瓜老怪随即冷笑，巢海三凶虽然位列邪道强者，却和其他不同，靠着兄弟三人杀出这个名号，三人同行无人敢惹，若是落单了，就有可能被各个击破。 　　情况很明显了，今天是正道苦心谋划，设计让兄弟三人分开，然后以多打少，将他们一个个杀死。 　　实力最强的大凶，坚持到最后，仍抵不过岳尊带头围攻，憋屈惨死。 　　“黑爪老怪，你误会了。” 　　岳尊摆摆手，“此事与我们无关，巢海三凶，都是丧命这位道友之手。” 　　“我们，就是看个热闹，只比你来的早些。” 　　黑瓜老怪哪里肯信，他扫了眼方斗，年纪轻轻，长相白白净净，送给扶桑修士当男宠都绰绰有余，哪里是杀人的长相。 　　“你信不信，实情都是这样。” 　　岳尊摊开双手，朝着方斗一拱手，“这位道友，先前还未请教，大号如何？” 　　方斗望着空中残留的丝线痕迹，虽然元磁神光已收，至今仍有些许残留。 　　“鄙人姓唐，名鸡可得，人送外号，天夜又。” 　　嗯，适当玩梗，有益身心健康。 　　从现在起，茫茫大海之上，再无剑仙方斗踪迹，取而代，是线线果实的能力者，天夜叉唐鸡可得。 　　“四字全名，莫非道友是复姓？” 　　岳尊微微皱眉，也不对啊，数遍古今，也没有唐吉这个复姓。 　　若是姓唐，鸡可得不仅不雅，而且难听，也不像是正常人的取名风格，倒是天夜又这个外号，霸气十足，亦正亦邪，符合对方行事风格。 　　“那好，我便称呼你唐道友。”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 一言不合 　　“唐鸡可得！” 　　黑爪老怪微微皱眉，人怪名字也怪，倒是天夜叉这个外号，听起来就不是善类。 　　但是，他始终不信，方斗单枪匹马，就能灭杀巢海三凶。 　　根据他估计，应当是岳尊等人灭杀其他双凶，断去大凶双臂，然后方斗出手，最终将大凶杀了。 　　饶是如此，方斗的存在，也让黑爪老怪不禁侧目。 　　能灭杀大凶，在他认知中，纵然比不上正邪双方顶尖强者，也远超普通古真人。 　　远的不说，岳尊身后一群真人，无人能做到这般。 　　“天夜叉，听你外号，应当是我邪道中人，为何与这帮伪君子为伍？” 　　黑爪老怪忍不住发言问道，“你小心些，这帮人虚伪至极，吃人不吐骨头，和他们往来，小心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方斗微微点头，笑道，“阁下是黑爪老怪，久仰大名，还未来得及知晓您的事迹。” 　　岳尊会意，在旁边解释道，“这位黑爪老怪，原本是普通散修，早年意外闯入一处遗址，得了上古凶兽的遗骸，从中提炼出真血，练成黑爪神通。” 　　“他这门黑爪，变化无穷，断而重生，怎么杀都杀不死！” 　　“够了！” 　　黑爪老怪脸沉下来，“岳尊，你是成心要与我为难。” 　　他一眼看出方斗是新人，对他也不甚了解，正在出言盅惑，旁边岳尊就在拆台。 　　好么，直接将黑爪老怪的前世今生，功法特征，说个一清二楚、明明白白，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如此—来，黑爪老怪纵然发难，也没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岳尊此举，在他看来，无疑是恶意满满。 　　黑爪老怪不禁怀疑，对方灭了巢海三凶，是不是专门留下，伺机要围攻他。 　　岳尊也不理会他，继续为方斗介绍起来。 　　“巢海三凶，属于独行大盗，兄弟三人独来独往，无党羽从属，这位黑爪老怪就厉害了，招揽许多穷凶极恶之徒，呼啸一方。” 　　“他本人则是隐藏幕后，操纵这帮邪党为恶，屠岛灭国是家常便饭。” 　　“巢海三凶，在他面前，都是小见大巫。” 　　最后，岳尊总结道，“十个巢海凶，造成的危害，都比不上个黑爪老怪。” 　　“好哇，果真要杀我！” 　　黑爪老怪凶性大发，别以为杀了巢海三凶，就以为邪道强者都是猪鹿，任凭你们猎杀。 　　“天夜叉，你怎么说？” 　　黑爪老怪看向方斗，却见他神情古怪，似乎陷入沉思中。 　　方斗这时候，突然发现米斗中，那棵人皇稻发生异变。 　　原本，秋收大祭结束后，这棵人皇稻理当寿终正寝，就此枯消散。 　　但是，不知是否米斗作用，人皇稻上的功德谷粒成熟掉落，稻株本体仍存留下来，井非消散。 　　这可奇怪了，须知稻株本质还是草本，一年一生灭，结完种子就枯，怎么这棵人皇稻还能继续存活下去。 　　方斗认为这是奇迹，索性将其留下，也不去理会。 　　今日，终于发现异变了。 　　异变就发生在，方斗先后诛杀巢海三凶后，许久没有动静的人皇稻，开始长出稻花，重新结出功德谷粒。 　　这些金黄色谷粒，一目成熟裂开，就是现成的功德。 　　对比其他几家，想要天降功德，还要大费周章，哪比得上方斗这般轻松。 　　“莫非……” 　　方斗有些兴奋，本以为是一锤子买卖，如今看来，这棵人皇稻成为他独有的渠道，沟通上苍获取功德，而且隐秘的很，不像其他家那般举世瞩目。 　　更重要的是，杀恶人也能得到功德 　　方斗分析，巢海三凶太过凶恶，光是先前旋灵岛就屠杀十万人，可谓是劣迹斑斑早已惹得天怒人怨，这不刚杀了，功德就到手。 　　这老天爷，也是个讲究人，货到付款也不拖欠。 　　成交！ 　　方斗回过神，目光落在黑爪老怪身上，越发灼热起来。 　　刚才还听岳尊提及，这位黑爪老怪作恶，远比巢海凶更甚，如果杀了他岂不是…… 　　世人都说惩恶扬善，但深究起来，惩恶永远排在扬善前面。 　　概因恶人之所以为恶，或拥有强大实力，或远比常人底限更低，所以才能造成更大破坏。 　　方斗也发现，杀巢海三凶的功德，超过朝廷事中的收获，仅次于补天所得。 　　有门路啊！ 　　方斗深吸口气，朝着黑爪老怪，“黑爪老怪，我有话和你说。” 　　“呃，请讲！” 　　黑爪老怪见他这般客气，倒也文绉起来。 　　“我想杀你，可以吗？” 　　方斗二话不说，双手挥动，元磁神光再度出，这回不是漫天飞雨，而是先前那般，拉长成无数蒙蒙细丝。 　　光线在空中交织层叠，眨眼间便铺展大片，朝黑爪老怪覆盖落下。 　　好家伙。 　　岳尊也没想到，方斗说下手就下手，这般干脆果断，一点犹豫没有。 　　别看他刚才，轻一句、重一句，有意无意暗示黑爪老怪罪大恶极，实则也没指望能挑拨得动方斗。 　　万万没想到，方斗这般豪横，二话不说就动手了。 　　他这边没想到，黑爪老怪也没想到啊，老怪原本防备的是岳尊，认定岳尊是动手主力，怎么也没想到是方斗率先发难。 　　“好大胆子！” 　　黑爪老怪愤怒至极，随机转身，右手往前一招。 　　眨眼间整个右手变得漆黑至极，吸收周围所有光线，他的整个身影开始隐没消失。 　　黑爪老怪，原本矮小瘦弱，如今更是消失无踪，只剩下一只黑爪。 　　方斗打出的元磁神光线条，原定目标没了，只剩下黑爪仍在原地。 　　黑爪猛地胀大，本来还皮包骨头，但瞬间如同吹胀气的皮球，快速胀起来，眨眼就变成肥壮的能掌模样，朝着层层叠叠的光线狠狠劈落。 　　方斗手腕抖动，元磁神光线欢呼跳跃，像是烫软的粉丝般灵活自如，扑哧噗嗤扎入膨胀如熊掌的黑爪中。 　　见到这一幕，方斗胃口大开，竟异想天开，想到一道名菜‘粉丝熊掌’。 　　元磁神光线何其厉害，瞬间洞穿黑爪，将其扎穿得干疮百孔，黑烟缭绕。 　　“岳老儿，你真够阴险。” 　　黑爪老怪吃了大亏，方才醒悟到，眼前这位天夜叉，才是对方的主力，一手登峰造极的元磁神光，简直是大杀星。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 恶斗 　　从始至终，黑爪老怪都防备岳尊发难，忽略了方斗。 　　直至方斗出手，他仍没有提起警觉，一时大意，终于吃亏了。 　　元磁神光一旦入体，深扎血肉当中，立刻就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危害。 　　他这只黑爪，乃是神通早就，坚硬如铁，但是在元磁神光线前，不比豆腐更硬，眨眼间被洞穿。 　　这还不算，方斗早已摸透操纵诀窍，只管驱使光线肆意穿透切割，破坏黑爪内部结构。 　　“有趣，一法通方法通，御剑的道理，也能用用在元磁光线上。” 　　方斗猛然醒悟，无坚不摧的元磁神光线，恰如仙剑锋芒，而自没了剑身本体，相比之下更轻盈锋利，刺入更加具体入微的破绽，若是操纵的好了，足以发挥更厉害的破坏力。 　　本以为要掩饰身份，不能动用仙剑和剑术，一身实力大打折扣，没想到柳暗花明，有了元磁神光线这件利器。 　　念头通达，下手更加顺畅。 　　元磁神光线陡然发力，从内往外，洞穿黑爪，将其化作五颜六色的刺猬。 　　下一刻，方斗手腕轻扬，无数光线扭转，将黑爪切割成粉碎。 　　“天夜叉，你断我一爪，老夫跟你没完。” 　　黑爪老怪语气怨毒，这只黑爪算是他分身之一，一旦被毁，本体精血受损，这次铁定吃大亏。 　　但还不算完。 　　元磁神光线摧毁黑爪后，猛然一收，如同藤蔓裹住虚空一角，迅速往上升。 　　这下子，黑爪老怪彻底慌了，对方直攻他的本体。 　　“他是如何做到的？” 　　黑爪老怪心下惊骇，以往对敌时打出黑爪，本体藏在幕后，从来都是无迹可寻。 　　这次却出现意外，不光黑爪被毁，更是被方斗抓住痕迹直接杀到本体。 　　但是，他黑爪老怪也不是泛泛之辈，你有元磁神光，难道我就怕了吗？ 　　“黑爪遮天。” 　　一团黑气冲天升起，蠕动几下，迅速变成巨大黑爪。 　　这只黑爪和方才不同，黑灰如铁，瘦而有力，筋骨舒展时发出钢筋嗡鸣的声响。 　　然后，黑爪落下，姿态如捞鱼，对准大团元磁神光线抓起。 　　“唔？” 　　方斗微微讶异，随即驱动元磁神光线，再度切碎这黑爪。 　　叮叮当当！ 　　催破万物如切豆腐的元磁神光，终于遇到阻碍了，新生的这只黑爪，坚硬得不可思议，表面形成一层致密的光膜，将无数光线牢牢挡在外面。 　　黑爪一把落下，抓起元磁神光线，猛然往后拉址。 　　只一下，原本莫延到黑爪老怪本体的光线丛，就被照爪连根很拔起，带出大片血肉。 　　“唔！” 　　黑爪老怪发出一声闷哼，虽然代价不小，总算是摆脱危机。 　　还有这招！ 　　方斗见黑爪表面油亮一片，似乎专门用来屏蔽元磁神光，知道个中原因了。 　　元磁神光是厉害，但也不是无法可解，这么些年来，也有人想出削弱、屏蔽的手段。 　　黑爪老怪在黑爪表面镀上的光膜，让元磁神光线无法刺入，威力大打折扣。 　　“再来！” 　　方斗丝毫没有气馁，他刚才领悟到，以剑术原理驱使光线的诀窍，满脑子奇思妙想正要趁机施展一二。 　　“看我血滴子、断头鸟笼。” 　　方斗袖口射出一大蓬光线，像是顺得整齐的细面条，即便飞出十丈外也并不发散。 　　下一刻，方斗捏住光线根部，用力旋转抖动。 　　数不清的元磁神光线条，开始旋转着张开，好似少女旋舞时飞起的裙摆，眨眼间兜住大片空气。 　　片刻后，方斗操纵的元磁神光线终于成形，交织成一个鸟笼，没有底托，扣在头上能当头盔使。 　　鸟笼提手处，被一根丝线牵着，最后顺延到方斗掌心。 　　这招名为断头鸟笼的变化，是方斗从血滴子得出的灵感，配合元磁神光线的妙用，威力大增。 　　“岳尊，这是什么变化？” 　　方头手中的东西样式太古怪，正道修士们没见过，只好请教见多识广的岳尊。 　　“咳咳，这……” 　　岳尊心想我也不知道啊，难道是对方的秘招，可瞧这模样，是从刚才分化丝线的变化衍生而来。 　　他不好暴露不懂的事实，随便应付两句就过去了。 　　黑老怪这边，见方斗再度杀来，扬起黑爪就来迎战。 　　黑爪能屏蔽元磁神光，削弱对方大半威力，黑爪老怪就无需束手束脚，任意施展手段。 　　嗖！ 　　怪异鸟笼甩出，后面还系着一根线条，怎么看都像是风筝。 　　方斗手腕用力，操纵鸟笼旋转飞来飞去，轨迹飘忽不定，围绕黑爪老怪身周。 　　“给我落！” 　　黑老怪看出机会，黑爪闪电般伸出，就要将鸟笼捏在掌心，捻得粉碎。 　　别看黑体积巨大，运转起来快若闪电，周围乌云密布，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外人若是靠近了，必然头晕目眩、实力大降。 　　更何况，表面还有一层光膜，让元磁神光无从发威。 　　眼看着黑爪五指缓缓合拢，鸟笼被兜在其中，插翅难飞。 　　嗖！ 　　鸟笼尾部的丝线猛用力，无数丝线收紧，连带着鸟笼形状扭曲，雨伞般收成一根长条，从即将合拢的指缝逃走。 　　黑爪扑个空，却是临阵反应极快，五根手指的关节瞬间折返，竟一百八十度反向折弯，以完全相反的方向再度朝鸟笼抓去。 　　岳尊等人见了，方才感受到黑爪煮怪的厉害，这般迅捷凌厉的变化，一般人绝对无法抵挡。 　　鸟笼刚从指缝漏出，又被黑爪变招抓住，眼看着仍免不了被捏碎。 　　这时候，方斗缓缓开口，“中！” 　　鸟笼没有继续逃窜，反而瞬间加速，嗖一声，以远比刚才快十倍的速度，飞出黑爪笼罩范围，对着黑爪老怪面门杀去。 　　原来，方斗出手还可以更快。 　　这一刻，无论是岳尊等正道修士，还是黑爪老怪，都发现被方斗骗了，他故意隐瞒笼的速度，就是为了这一刻。 　　黑老怪表情惊恐，却被鸟笼当头扣下，没有底托的开口处，瞬间将他头颅吞没。 　　远远看去，就像是给他戴上一个四处漏风的头盔，而且仅有竹搭成的骨架。 　　看似滑稽的场面下，却是杀机四伏。 　　“人头请落地。” 　　方斗沉声叫唤，断头鸟笼发力，黑爪老怪的首级当场被斩断。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 失之交臂 　　“什么？” 　　这下岳尊彻底坐不住了，“他连黑爪老怪都杀了。” 　　先杀巢海三凶，现在又是黑爪老怪，这位唐姓少年，果然不负‘天夜叉’的名号。 　　饶是如此，他置身还觉得如在梦中。 　　邪道强者，个个狡诈多段、手段凶残，更是各有秘法，很难灭杀。 　　方斗在一日间，接连灭了‘巢海三凶’和‘黑爪老怪’，传扬出去，必将震动海上修行界。 　　其他正道真人们，也都震惊得合不拢嘴，黑爪老怪被杀了。 　　人头为六阳魁首，一旦离体飞出，就算有再大神通也救不回。 　　毫无疑问，黑爪老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摘走了脑袋，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但是，方斗却察觉不到胜利的气息。 　　太容易了，容易得有些不正常。 　　断头鸟笼，抱着黑爪老怪的头颅，正要飞回方斗手中。 　　眨眼间，空气扭曲，藏在其中的头颅，竟然变化成一只断手，变体漆黑、枯瘦如爪。 　　“黑爪，李代桃僵！” 　　方斗终于明白了，黑爪老怪果然狡猾，见机不妙，立刻用黑爪替换首级，避开刚才必杀一招。 　　“嘿嘿！” 　　黑爪老怪的无头尸首，发出瘆人的笑声，脖颈出的断口开始虚肉重生，竟凭空长出一只巨大的……黑爪。 　　再看刚才左手的位置，原本的黑爪则是吹气般膨胀，长出五官头发，最后变成黑爪老怪的脑袋。 　　“献丑了！” 　　黑爪老怪得意笑道，他修行的黑爪神通，能将头颅要害和四肢任意替换，一旦敌人命中，就能将首级替换成黑爪。 　　“你只有一颗头，我还能再斩落一次！” 　　方斗抖动丝线，牵引断头鸟笼飞起，又要对着他脑袋落下。 　　“不得了！” 　　黑爪老怪摇摇头，随即发生变化，脑袋重新变成黑爪，连带着双足的位置，也开始由黑爪代替。 　　至此，黑爪老怪的头颅、双脚，都已变成黑爪。 　　他身上共有五个爪子，唯独没有要害头颅，可谓是无懈可击。 　　如此一来，方斗纵然想攻击，也找不到弱点。 　　“果然厉害！” 　　方斗的断头鸟笼固然厉害，但眼下无头可断，便没了用武之地。 　　黑爪老怪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瘆人，白日见了，晚上必然做噩梦。 　　但这就是邪道本色，为了追求强大力量，纵然将自己修炼得人不人、鬼不鬼也在所不惜。 　　“准备好了么，我要来了！” 　　黑爪老怪闷哼一声，立刻跳起半空，五爪猛地拉长，似乎驱赶深处藏着上百个关节。 　　“噶擦噶擦！” 　　黑爪老怪本体，逐渐隐藏起来，但五只黑爪，则是越发肆虐张狂，对方斗展开围攻。 　　“黑爪不死，果然是老怪的绝招！” 　　岳尊看得眼皮直跳，这般诡异的手段，谁能灭之。 　　斩掉一只黑爪，随即会血肉重生，同时要害又藏在黑爪中，无从找寻，杀到最后也无法彻底解决掉老怪本体。 　　难怪黑爪老怪，被誉为最难斩杀的邪道强者。 　　“这位唐真人，情况不妙。” 　　岳尊开始思索，万一待会儿方斗不敌，自己是否该出手相助。 　　毕竟，对方是黑爪老怪，正道公敌。 　　但方斗不知来历，贸然出手相助，后果难料。 　　他这边还在沉思，对面方斗再度和黑爪老怪杀在一处。 　　“嗖嗖嗖！” 　　五只黑爪分身化影，瞬间分离出漫天爪印，嗖嗖嗖破空落下，似有万千钢刀利刃斩落。 　　方斗将元磁神光，变化成光伞，抵挡暴雨般落下的爪印。 　　噗嗤噗嗤！ 　　方斗渐渐心安，元磁神光用来防御，照样犀利。 　　再看对方，黑爪老怪经历刚才，知道元磁神光线厉害，绝不允许方斗有喘息的机会，五爪连环，打出连绵不断的流水攻势，让方斗一刻也不得喘息。 　　“呼呼！” 　　方斗未见慌乱，他一直按照剑道原理对敌，敌人攻势如潮，他便耐心固守，等待反败为胜的转机。 　　但是，转机在何处？ 　　“对了，灵米！” 　　方斗袖口张开，陡然飞出漫天灵米，对着头顶的黑爪裹去。 　　“这是什么东西？” 　　黑爪老怪乍一看，以为是白沙，以为方斗要用沙子迷他双眼，挥动爪子就要拨开。 　　灵米无力，被黑爪一拨就让开，但却牢牢附着在上面。 　　眨眼过后，五只黑爪表面，裹上一层灵米，看上去像是蒸熟的米团。 　　黑爪老怪渐渐觉得，黑爪沉重起来，瞬间发力，想要震散所有灵米。 　　灵米的韧性，远超他的想象，更是带有尖针般的刺痛感，让黑爪老怪越发不适。 　　嗖嗖嗖！ 　　灵米越来越多，一时间漫天都是翻滚流淌的米流，化作白色的海洋。 　　五只黑爪上下翻腾，却不复先前的灵活多变，只能在米海中扑腾，艰难甩掉灵米的附着。 　　方斗这边，已经撤去光伞，开始全力操纵灵米，要将黑爪老怪彻底埋葬其中。 　　“恨煞我也！” 　　黑爪老怪渐渐绝望，他知道今日难以幸免，黑爪虽利，却杀不穿这铺天盖地的米海，时间一久，整个人都被埋在下面，活活闷死。 　　他无计可施，眼看死亡临近，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果然！” 　　岳尊见到这一幕，也为方斗的手段折服不已，虽然过程略有曲折，但黑爪老怪，仍旧不免丧身在他手中。 　　邪道强者有两个名号，如今都要在方斗手上销账，这是何其壮观的事迹？ 　　他不由得自嘲摇头，刚才还迟疑是否出手相助，原来方斗压根不需要他援手。 　　“吱吱吱！” 　　突然传来老鼠兴奋的叫声，一道黑影从不远处传来，瞬间钻入米海中，大口吞吃起来。 　　“老鼠？” 　　方斗没想到，这茫茫大海上，还有老鼠出现。 　　更奇怪的是，这只老鼠对灵米很是敏感，张口就吃，显然不是普通的老鼠。 　　眨眼间，米海就被啃穿一个洞口。 　　“哈哈，我黑手老怪命不该绝！” 　　这个洞口，给了黑手老怪逃出生天的机会。 　　一道黑烟升起，顺着洞口飞出，没等方斗出手，就凭空分成百十股乱流，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黑爪老怪这手逃命功夫，犹在大凶之上，连方斗都追赶不及。 　　“可惜了，若能动用仙剑，他早已死了！” 　　方斗收回目光，落在米海中，若无这头突如起来的老鼠，黑爪老怪早已死了。 第一千五百零四章 肖元帅 　　“肖元帅！” 　　肖千帆惊慌不已，这小祖宗怎么逃了。 　　师父对他委以重任，让他照顾小老鼠，平日他谨小慎微，比照顾爹娘老子更用心。 　　这次左岭真人外出，带着几位弟子出行，他还是沾了肖元帅的光，才被点名随行。 　　可是半路上，一个不留意，竟让肖元帅跑了。 　　肖千帆紧张不已，这小东西在岛上，也没出现类似状况，虽说老鼠性子傲，平时也不爱理人，可从不乱走走，也不给他惹麻烦，可省心了。 　　万万没想到，中途走丢了，肖千帆不敢上报，第一时间循迹跟上，希望能早些召回肖元帅，以免被发现自己失职。 　　“肖元帅，别躲藏了，跟我回去吃好吃的！” 　　肖千帆快哭了，若是丢了肖元帅，师父的责罚非同小可，听说小东西看似不起眼，却是劫主赐下的，将来有大用。 　　他不敢想象，若是弄丢了肖元帅，自己会承受什么样的惩罚。 　　“肖元帅，别闹了，看在我平日卖力伺候你的份儿上，快出来，别躲了！” 　　肖千帆一路走一路哭喊，嗓子都快干了，最后张口就是，“小祖宗，我跟你姓，快出来吧，你要逼死我么！” 　　万幸他平时形影不离照顾小老鼠，对其的气味了若指掌，总算没有跟头，一路兜兜转转，终于在茫茫大海上，找到了方斗一行人所在的方位。 　　“就是这小家伙，掏空灵米，让黑爪老怪逃了？” 　　方斗提着老鼠尾巴，将其倒吊半空，这老鼠倒也光棍儿，已经被抓了，嘴里含着大把灵米不断咀嚼，竟是宁死也吃个饱。 　　他可没有轻视此物，灵米的防御密不透风，大凶、黑爪老怪都无可奈何，偏偏一只小老鼠能啃穿，定然不是凡物。 　　方斗由此想到，一物降一物，这老鼠莫非就是灵米的克星？ 　　想象有道理，老鼠吃大米，可不就是这样的逻辑么？ 　　环视四周，貌似没有失主，方斗有了想法，要不就认领了。 　　“唐道友，真是可惜了。” 　　岳尊走过来，和方斗交谈起来。 　　黑爪老怪狡猾，远比大凶棘手，岳尊想要阻拦，始终找不到他本体，最后只能眼睁睁看他逃出生天。 　　这也正常，邪道强者各有绝招，逃命本领一流，绝非能轻易灭杀。 　　但是，在岳尊看来，方斗能将黑爪老怪，逼迫得如此狼狈出逃，在他心中的评价更上层楼。 　　“见过这个么？” 　　方斗心想海外自己不熟，这只老鼠，说不定是某种出名的灵兽。 　　“没见过，一只老鼠？” 　　岳尊摇摇头，这只老鼠平平无奇，和仓库里一抓一窝的那种没什么区别。 　　“那就算了！” 　　方斗顺着尾巴，将老鼠提到面前，就要张口说话。 　　“且慢，别吃，别吃！” 　　一个张皇失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是肖千帆顺着气味找到这里。 　　“我的小祖宗，你总算出现了！” 　　肖千帆一露面，二话不说，就朝着老鼠连连鞠躬。 　　“嗯？” 　　方斗心想这是哪里来的疯子，对着老鼠叫祖宗。 　　“抱歉，这位道友，能把肖元帅还给我吗？” 　　肖千帆见方斗模样也不凶，貌似好说话的样子，便诚恳请求起来。 　　“这老鼠叫肖元帅？” 　　方斗觉得有趣，给老鼠起名字，很有爱心啊！ 　　“你可知道，这只老鼠闯了大祸？” 　　方斗板着脸，“岳尊道友，劳烦你解释给他听！” 　　岳尊点了点头，讲出来龙去脉，“……若非这只老鼠，黑爪老怪早已伏诛！” 　　“你说，是不是故意放出老鼠，破坏唐道友的围杀？” 　　肖千帆慌得不行，他做梦也没想到，肖元帅创下天大的祸事。 　　黑爪老怪的名头，从他小时起，就是吓唬小孩子的利器，而投入左岭真人门下修行后，更是明白这邪道巨擘的可怕。 　　现如今，竟然有人在围杀此獠，而且快成功了。 　　更要命的是，在即将成功的前夕，被肖元帅破坏了。 　　不用多想，一只小老鼠懂什么，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最后还是要他负责。 　　“肖元帅啊，肖元帅，你害苦我了！” 　　肖千帆哭丧着脸，朝方斗拱手求情，“这位前辈，实不相瞒，我是左岭真人门下弟子，是根正苗红的正道修行者，绝无可能与黑爪老怪同流合污。” 　　“左岭真人，我听过这个人！” 　　方斗从岳尊的语气就听出，这左岭真人不是顶尖人物，怎么有如此古怪的老鼠。 　　岳尊看了眼肖千帆，“左岭真人可曾和你提及，老夫岳尊的名号？” 　　“什么，您是岳尊前辈？” 　　肖千帆快站不住了，对面的老者竟然是岳尊，师父提及的正道顶尖人物之一，这下闯祸闯大了。 　　师父左岭真人，无论是修为境界，还是地位，都远比不上岳尊。 　　若是岳尊发怒，要惩戒他，左岭真人都护不住他。 　　“没想到，我最后死在一只老鼠上面！” 　　肖千帆万念俱灰，以为必死无疑。 　　“我问你，这只老鼠，是你师父所养？” 　　方斗没兴趣吓唬他，只关心老鼠的来历，不是什么老鼠，都能吞吃灵米的。 　　先前他也试验过，灵米看似普通，实则自有灵性，放一颗在地上，虫蚁绕行、鼠不近前，普通老鼠别说偷吃，连靠近都不敢。 　　所以，他认定这老鼠大有来历，急切想知道，是否有人专门要对付灵米。 　　“这只老鼠，是家师外出带回岛上，原也不是他豢养！” 　　肖千帆老实交代起来，“肖元帅，并非家师所有，而是暂时代管，今年过后，还要交给其他前辈保管。” 　　顿了顿，他决定说出实情，“这只肖元帅，乃是劫主赐下，说将来有大用。” 　　“劫主？” 　　岳尊神情一变，看着肖元帅的目光，变得慎重起来。 　　若果真和劫主有关，这头老鼠肯定不寻常，绝不能轻易杀了。 　　方斗更加冷静，追问道，“劫主赐下这老鼠，在劫主令前，还是劫主令后？” 　　肖千帆想了想，说道，“师父带回肖元帅，第二天海上就传来劫主令。” 　　果然！ 　　方斗可以肯定了，劫主赐下这头老鼠，就是专门针对他。 　　好哇，这劫主真厉害，算准他有灵米在身，专门放出这头老鼠克制他。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轻轻放过 　　“劫主啊！” 　　方斗略微叹息，似乎有妥协之意。 　　旁边岳尊看了点头，这位唐道友还算知道轻重，若他执意追究，针对的就不是左岭真人，而是德高望重的劫主。 　　左岭真人无足轻重，但惹到劫主，就是捅了马蜂窝了。 　　为了一只老鼠，闹到这个地步，不值。 　　肖千帆见状，也以为和平解决有望，不由得松了口气。 　　“但是……” 　　这个词一出，众人心都提起来，知道下面的话肯定不一股。 　　“终究是天夜叉，不会善罢甘休。” 　　岳尊这才想起，面前这位少年，可是屠灭巢海三凶，杀的黑瓜老怪险些覆灭的狠人，再加上年轻气盛，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从来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 　　夜叉本就是性情暴躁的恶鬼，嗜好杀戮，更何况是以天为名的天夜又，怎么可能是好说话的脾气？ 　　就在众人以为方斗要发难的时候，方斗借着说道，“刚才你所言，都是一面之词，我不能全信。” 　　“这只老鼠，坏我大事，绝不能轻易算了。” 　　“还请尊师左岭真人过来证明，若他所言不差，我就信你，原物奉还。” 　　岳尊听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要左岭真人过来解释两句，不算过分。 　　“还不快去。” 　　肖千帆犹犹豫豫，这次外出本就是瞒着师父，现今要将师父请来，岂不是自爆？ 　　他这点小心思，还能瞒过岳尊，这位正道顶尖人物冷哼一声，“别耍小心思，快去。”肖千帆一个激灵，猛地连点头，“我这就请师父过来。” 　　事情牵扯到岳尊这位大佬，肯定不是他能糊弄过去，最终还是要请师父过来。 　　“太不像话。” 　　岳尊看着肖千帆狼狈的背影，摇了摇头，“左岭真人虽非顶尖，却也是远近闻名的正道古真人，怎么调教弟子的本事如此稀松，如此弟子，不要也罢？” 　　换做是他本人，门下弟子出了这般差错，铁定要当场逐出师门，免得日后给他丢人。“岳尊，各家有各家的情况。” 　　方斗说了两句，便低头开始研究这只老鼠。 　　这老鼠倒也安静，明知落入敌手，却也不过分挣扎，瞪着绿豆大双眼，似乎在问方斗，“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方斗刚才可是见过，米海无穷无尽，却被这只老鼠啃穿，肯定有过人之处。 　　须知，其中有带着元磁神光特征的灵米，也有大日炎炎、滚烫如炭的灵米，否则如何能困住黑瓜老怪这般邪道巨头？ 　　小小一只老鼠，莫非生就铜牙铁齿精钢胃，消化得了这些？ 　　“让我看看？” 　　方斗当即从怀中，掏出一小把米，凑到肖元帅这小老鼠面前。 　　岳尊见了，咳嫩几声，委婉劝说道，“唐道友，此物虽坏了你的好事，但事关劫主，不好……” 　　方斗哑然失笑，对方竟以为他在下毒，解释道，“岳尊别多想，我给他喂些吃食。”好吧，方斗都这么说了，岳尊只好当成是真的。 　　先是元磁神光特征的灵米，方斗喂给老鼠时，都觉得胃部一阵针刺股剧痛，没想到老鼠也不避让，亮出两只醒目的大门牙，吧吧卿吃个干净。 　　许久之后，方斗和那双绿豆小眼睛对视，确定没事儿。 　　果然是天生异种！ 　　方斗内心叹息，这老鼠的胃，比那些邪道强者的防御都厉害。 　　至少，巢海三凶和黑瓜者怪，被灵米裹，再也无力净扎。 　　“再来！” 　　这回是星官变影响下那些发生异变的灵米，皇现赤红色，充月着海量的大日炎炎托在掌心，热力化作尖针，急切要刺穿皮肤。 　　“这个也能消化？” 　　方斗抱着这个疑问，捏起一小撮灵米，送到老鼠嘴边。 　　老鼠早已迫不及待，张嘴就吞，不见丝毫犹豫。 　　“这就是个吃货！” 　　方斗可以肯定了，此物或许天赋异票，但行事全凭本能，说到底就是个工具。 　　如此，岂不是可以收买？ 　　老鼠已经吃掉灵米，不见半点灼烧迹象，小肚子微鼓，这是吃多了，也没别的异样。方斗见状，对老鼠的评价更提升了。 　　“厉害啊！” 　　他回想起来，封神演义中有一花狐貂，最擅长钻到敌人肚子里吃光内脏，连擅长困人的法宝也能钻洞逃走，凭的就是天赋异票，大门牙能啃掉万物。 　　眼前这只老鼠，貌似有相同作用。 　　“劫主。” 　　方斗陷入沉思，劫主放出这只老鼠，绝对是针对他。 　　幸好那肖千帆办事不得力，让老鼠溜走，方斗得以提前见到老鼠，知道其存在。 　　这次虽然让黑爪老怪逃走，换来的却是，提前知道劫主的杀招，也算是扯平了。 　　不对，应该是略有小赚 　　方斗盯着老鼠，突然笑着抓出一把米，这回是纯阳丹，对敌之时肯定不会用出，所以老鼠也是头一次见。 　　“唔！” 　　纯阳丹的诱惑，堪称人畜不分，老鼠见了双目瞪得滚圆，两股胡须颤抖不已，伸出双细爪子就抢。 　　“别急。” 　　方斗满把攥着灵米，面带猎物入笼的微笑，朝老鼠招了两下。 　　岳尊在场，他不好做的太露骨，只能委婉些。 　　“你虽然坏我好事，但念在只是一只不懂事的老鼠就不和你计较。” 　　“吃了这把米，咱们冰释前嫌。” 　　老鼠哪听得懂这些，见方斗摊开掌心，迫不及待一拥而上。 　　纯阳丹入腹，老鼠如同饮酒醉，沉醉在丹药的力量中，竟有些昏呼呼的，直接躺在方斗手上睡着了。 　　“好，阁下果然气度不凡。” 　　一群不速之客到了，为首之人俨然是左岭真人，身旁跟着垂头丧气的肖千帆。 　　终于来了。 　　见到这幅场景，方斗哪能不明白，肖千帆回去找到师父，然后被教训一额，过来解决了。 　　这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打碎邻居家的花瓶，父母带着山门道歉！ 　　“岳尊，你也在！” 　　左岭真人率先朝岳尊行礼，态度恭敬。 　　“嗯！” 　　岳尊微微点头，以他的身份，如此也不算慢待对方。 　　“这位唐道友，我这劣徒，已经将事情交代了。” 　　左岭真人说到这里，一阵头疼，放走了黑瓜怪，这可不是小事儿。 　　但肖千帆是他门下弟子，怎么也撇清不了，肖元帅又是劫主赐下不能放弃，只好躺平任弄！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 意外 　　“为今之计，只好息事宁人，只要对方条件不过分，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得答应。” 　　左岭真人心道如此，来时路上，他就已经做出决定。 　　肖千帆刚才回报，他一听血压就上来了，你这小儿闯下大祸了。 　　看他坏的什么事儿？ 　　岳尊主持围攻，目标是黑爪老怪，这二人都是正邪顶尖人物，岂是等闲？ 　　平日里，他见了岳尊都要客客气气，你倒好，一次给我得罪到底。 　　更晦气的是，顺手救了黑爪老怪，这可是邪道凶人，臭名昭著。 　　日后传扬出去，他左岭真人的名头，真要烂透了。 　　肖千帆这小儿，平日看他没什么，连养老鼠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左岭真人心有怨气，却也知道不是发作的时候，就算他当着对方面前重惩，也多半会认为在做戏。 　　罢了，干净利落认下，听凭处置。 　　到了现场，左岭真人也看到，场面之大超出预料，不但有岳尊在场，还有其他正道修行者，其中几个古真人，身份地位不在他之下。 　　再看到方斗的长相，他立刻懂了，岳尊这是在捧年轻人，邀请这么多人过来围杀黑爪老怪，实则为了这个少年。 　　果然，事情的症结，就在这位唐姓少年真人身上。 　　左岭真人笃定如此，对方斗越发客气了。 　　搞定方斗，事情就能和平解决了。 　　“赔偿？” 　　方斗笑了，自己没损失，要什么赔偿。 　　再者说了，刚才若能杀了黑爪老怪，尽得其家财，必然是满载而归。 　　你左岭真人，正道二流人物，总不会比邪道顶尖强者家底更丰厚吧？人家可是会杀人越货的。 　　“不好。” 　　左岭真人慌了，这态度可不好办，莫非要狮子大开口？ 　　他不由得看向岳尊，“岳尊，您老帮着说句话。” 　　“抱歉，说不了。” 　　岳尊摆摆手，“这位唐道友，先杀巢海三凶，再困黑爪老怪，本该得手，结果……” 　　他摇摇头，“左岭真人，你徒弟做的实在不好。” 　　一旁肖前芳欲哭无泪，不是我，是那只老鼠。 　　左岭真人神色变了，不是晚辈，而是道友，他预估失误，这位年轻的唐姓真人，竟然和岳尊平辈论交。 　　而且，他还杀了巢海三凶。 　　左岭真人想到这里，觉得情况越发不妙了，难道要忍痛杀徒，才能让对方见到诚意？ 　　“师父……” 　　肖千帆察觉不对，师父看他眼神，犹豫中带着杀气，直觉小命不保。 　　他觉得实在冤枉，虽然都姓肖，他也不是肖元帅老爹，凭什么为只老鼠送命。 　　张口就要分辨，肖千帆却看到，师父目光藏着一丝冷意，心知胆敢开口，必死无疑。 　　“唐道友，此子是我徒弟，徒弟犯错，我这个做师父的责无旁贷。” 　　左岭真人发了狠，咬咬牙，正要动手。 　　“且慢。” 　　方斗突然开口，让他心里一松，莫非还有转机？ 　　“这只老鼠，果真是劫主所增？” 　　方斗举起肖元帅，罪魁祸首还在熟睡，浑然不知已惹下滔天大祸。 　　“对。” 　　左岭真人见到肖元帅，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若损了这老鼠，照样前途不妙。 　　“这位道友有所不知，我……” 　　左岭真人看到和平解决的希望，索性一股脑将前因后果讲出来，就从黄华真人身亡开始讲起，再到后来去找劫主。 　　他却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就是他苦苦寻找不得的凶手，黄华真人就是死在对方手下。 　　“原来如此。” 　　方斗听完点点头，外人看来，只以为他听明白了，却不知道方斗这是恍然大悟，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 　　“道友，此物是劫主赐下，专门用于陆地剑仙，千万不能有所损伤。” 　　左岭真人盯着肖元帅，劝说道，“他放走黑爪老怪，肯定不是故意的，都是误会。” 　　“误会？” 　　方斗微微皱眉，然后舒展开来，“既然是误会，就这么算了。” 　　左岭真人一愣，起初没反应过来，听到肖千帆哇一声哭出来，方才明白对方不打算追究了。 　　“此物既然是劫主重宝，还请收好，以后别再发生走失的情况。” 　　方斗掂量几下手掌，把小老鼠重新还给对方。 　　“多谢，多谢。” 　　左岭真人心中一颗大石总算落地，忙不迭接过肖元帅，回头瞪了肖千帆一眼。 　　心想这老鼠也是惹祸精，下面弟子办事不牢，还是自己妥善保管吧，也别嫌麻烦了。 　　岳尊看着方斗的举止，满意点头，此子虽然杀戮邪道手段狠辣，却通情达理，是我正道中人。 　　“岳尊，你们也是去天瓶岛吗？” 　　左岭真人突然问了一句。 　　天瓶岛是附近一处大岛乃是正道某位古真人占据作为道场，并未立国。 　　“嗯？” 　　岳尊反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左岭真人心想对方还不知道，连忙解释，“奇舟道友，路上偶遇扶桑秀士，被对方吞日吐息偷袭，烧断一条胳膊，索性附近有正道同辈出手救下，如今正退到天瓶岛养伤。” 　　“但是，扶桑秀士也有同伴，率领一众爪牙正在日夜攻打。” 　　“我等正道修士，得到消息后，都要前去助阵。” 　　奇舟真人，也是正道顶尖人物，地位不在岳尊之下，竟然被偷袭弄伤，足见情况严重。 　　“这还了得，一起过去。” 　　岳尊迈步才想到，方斗还在旁边，“唐道友……” 　　“我也一起。” 　　方斗果断开口，杀邪道修士一举数得，怎可错过这次机会。 　　左岭真人见状信心大增，补充道，“其他邪道修士也在朝天瓶岛汇聚，道友语气好的话，能再次遇到黑爪老怪。” 　　“哈哈，好的很。” 　　方斗豪迈笑道，“若有幸遇到，我就再杀他一次……” 　　顿了顿，他看向左岭真人手中老鼠，打趣道，“届时，麻烦道友看好你的老鼠，别再坏事了。” 　　“不会，绝对不会。” 　　左岭真人连忙保证，内心总算安定，对方并不记仇，这就好，这就好。 　　“走吧，时间久了，岛上怕撑不住。” 　　岳尊不无忧虑，邪道强者云集，正道这边处于劣势，正所谓久守必失，若无强力外援，只怕最后将发生死伤无数的惨事。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邪道汇聚 　　天瓶岛，由于地形狭长，恰似固卧倒的瓷瓶，又如从天而降落在海上，因此得名天瓶。 　　此地岛主名为宝瓶真人，因盘踞此岛得名，但他不敢占了这个天字，将其改为主瓶二字。 　　现今，此岛成了大海上的暴风眼，正邪双方蜂拥而至，打的昏天地暗。 　　奇舟真人受伤推入岛上，好歹借助一众正道合力护住，但扶桑秀士得势不饶人，率众将天瓶岛团团围住，日夜攻打。 　　正道也不乏热血死士，拼掉上百条性命，总算将消息传去。 　　这时候，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正道人士纷纷赶来援助。 　　扶桑秀士舍不得放弃大好机会，能折断正道顶尖人物之一，同样发出邀请，各方邪 　　道人马纷至沓来，海上妖氛浓烈，变得乌烟瘴气起来。 　　“秀士，咱家老祖来了。” 　　说话的邪道修行者，也是位古真人，他隶属黑爪邪党，名列七恶天王之一。 　　这位恶天王的老祖，自然是大名鼎鼎的黑爪老怪。 　　“来得好啊，快快有请！” 　　扶桑秀开怀大笑，别的邪道修士前来都是点缀，唯独是黑瓜老怪这个层次过来能帮他早日攻破天瓶岛。 　　片刻后，黑爪老怪在邪党拥簇下，来到扶暴秀士面前 　　“黑爪，你这是？” 　　扶桑秀士刚要寒暄，却见对方神色不太好，貌似有些狼狈。 　　“惭愧！” 　　黑瓜老怪拱了拱手，“刚才遇到个强敌，吃了些亏，好在留的命在。” 　　旁边的恶天王横眉怒目，“谁敢惹老祖，我和兄弟们杀他全家！” 　　“闭嘴，有头无脑的莽夫。” 　　黑瓜老怪怒了，连他都搞不定，你去就能了？ 　　“不说这些了，扶桑你运气不错，将奇舟真人逼到这个地步。” 　　黑瓜老怪也是感叹，正道顶尖人物个个都不好对付，平日里徒子徒孙一大群随行，这次也是扶桑秀士运气不错，对方身边没带什么人，一举偷袭得手。 　　“而且，你的吞日吐息，也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啦！” 　　能一口气烧断奇舟真人的胳膊，扶桑秀土的功力见长。 　　扶桑秀士哈哈笑道，“过奖了，虽然抢占先机，却仍未得手。” 　　“对方退入天瓶岛，负隅顽抗，不好下手啊！” 　　宝瓶真人，倒也是异类，酷爱搞车法防御，将一座岛屿经营成天险，依托周围的洋流、暗礁等环境，打造出险象环生的陷阱。 　　外人若是进攻，若无百倍的力量，绝无可能轻松破岛杀人。 　　说起来，还是邪道修士作孽太多，动不动居刀杀人，许多修士被逼投入正道阵营以求庇护，并加固老巢的防御自保。 　　宝瓶真人，索性修成缩头乌龟，将老巢经营成坚硬的龟壳。 　　奇舟真人藏入其中，身边陆续汇聚许多正道修士，进一步动加固岛上防御，挡住扶桑秀上众人的围攻 　　“幸好，你来了。” 　　扶桑秀士身边虽然爪牙众多，也有黑爪邪党前来帮助，但缺少顶级战力相助，还是无法一锤定音。 　　眼下等到黑瓜老怪，可谓是如虎添翼，破岛有望。 　　“扶桑，我告诉你，岳尊就在不远，收到消息很快过来。” 　　“还有……” 　　黑瓜老怪顿了顿，还是没说出方斗的存在，毕竟败得太惨，最后还是被一只意外闯入的老鼠救命，太过丢人，不说也罢！ 　　可是，扶桑秀士下句话，让黑爪老怪听得心惊不已。 　　“如果巢海三凶也来了，那就更好了。” 　　黑爪老怪看他表情，应是无意提及，不是有意试探，还好，对方还不知道单海三凶已然丧命。 　　“呵呵，扶桑修士，难道你就知道这些人物？眼光也太浅薄。”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声，又有不速之客到了。 　　恶天王等众爪牙，发出怒喝叫骂声，竟是被对方硬生生杀穿阵营，闯了进来。 　　来人藏在冒着黑烟的马车中，凌空飞起，不沾海水，一路上黑烟滚滚，将企图靠近的邪道修士杀得人仰马翻。 　　“原来是你？” 　　扶桑秀士和黑爪老怪，当场认出来人，同为邪道强者，位列顶尖之一，名头比他们只差少许。 　　此人名为丧魂客，无人见过真面目，一直藏在这辆马车内，以翻滚黑烟掩饰行踪。 　　“丧魂客，你我素无交情，你过来是帮忙，还是捣乱？” 　　扶桑秀士这句话，让马车中响起阴笑声，“扶桑，你看看马车上这些人头。” 　　“嗯？” 　　扶桑秀士和黑瓜老怪二人，这才关注马车本身，车厢周围挂着一串串葡萄仔细看来，竟是束发为绳串起来的人头，双眼睁开，眼珠转动，竟还是活着。 　　人头虽然离开本体，却还能怒骂瞪眼，显然生前的死不瞑目。 　　显然，这辆马车是邪门的法宝将人死后魂魄封入首级，经受折磨。 　　如此看来，这位丧魂客的邪恶程度，丝毫不下于他们二人。 　　扶桑秀士心想，这丧魂客名声不显，却有如此手段，看来不能轻视。 　　这次过来，小心不能让他反客为主，夺了天瓶岛的好处 　　扶桑秀士为何要处心积虑，要破岛杀人？还不是为了邪道强者的身份地位。 　　没什么战绩，比得上灭杀一位正道强者来的直接，更能助长威望。 　　“扶桑秀士，你们这么多人，还攻不下区区天瓶岛？” 　　丧魂客语气有些不屑，“若然你们不行，让我来动手吧！” 　　他漫不经心，“看到这些人头没有，都是路上碰到要来援助奇舟真人的正道修士，被我顺手杀了。” 　　他这句话犹如凉水泼入油锅，当场激起人头诅咒喝骂，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聒噪。” 　　车厢的帘子掀开一角，飞出几缕黑烟，将几颗叫声最大的首级打爆。 　　然后，终于安静下来了。 　　“丧魂客，要帮忙，也轮不到你。” 　　扶桑秀士指着旁边的黑瓜老怪，“黑爪是生力军，我们二人联手，必定能攻破天瓶岛，杀了奇舟真人。” 　　这帮邪道修士们，对天瓶岛势在必得，也都争着要抢杀死奇舟真人的功劳。 　　黑爪老怪却不禁担忧，若是岳尊和那位唐姓真人找来，形势立刻就变了，别说攻打天瓶岛，他们能安然逃出生天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他拉过几位恶天王，嘱托道，“待会儿醒目些，顾着四周，别闷头往前冲。”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 岌岌可危 　　攻打天瓶岛，单打独斗显然不行，已经演变成正邪双方的拉锯战。 　　奇舟真人身边聚拢不少正道修士，依托地形作战，拼死挡住邪道修行者的攻击。 　　而邪道这边，自然也不肯善罢甘休，接连发起一波又一波攻击。 　　当然了，双方都没有蛮干，懂得讲战术。 　　邪道这边，知道天瓶岛防备森严、各种陷阱层出不穷，刚开始猛攻本岛，吃了不少亏，不少人命折在里头。 　　后来，众多邪道修行者也学精了，开始步步为营，拔出周围的暗礁，各种陷阱阵法逐步失灵。 　　扶桑秀士很有耐心，海上不缺亡命徒，肯拿人命去填，无论再坚固的阵法都有可能被攻破。 　　他和黑爪老怪，都是爪牙众多之辈，手下有大把人命可供挥霍。 　　丧魂客呢，单身一人、一架马车，就想前来占了他们的首脑位置，妄想？ 　　“扶桑、黑爪，你们够硬，那就上吧！” 　　丧魂客也不强求，索性停下马车，坐看他们再度发起攻击。 　　“可以开始了！” 　　扶桑秀士朝黑爪老怪点头，也不用可以提醒，毕竟先前有大量黑爪邪党参与其中，已经熟透了套路。 　　果不其然，几位恶天王归于黑爪老怪麾下，很是解释得清楚。 　　“老祖，你来得正好，眼下才是摘果子的时候。” 　　排名第二的丑恶天王，生的奇丑无比，让人看了忍不住做噩梦，偏偏对黑爪老怪无比忠心，抢在一众兄弟面前开口。 　　“岛上都是些杂鱼，奇舟真人断了一臂，眼下实力大损，还有岛主宝瓶真人能调动岛上阵法，可颇为棘手，剩下的都不足为虑。” 　　“我们这段时间，已经摸透周围的地形，这是画出的图纸！” 　　七恶天王当中，也有人才，早已取出一副栩栩如生的水文地形图。 　　黑爪老怪接到手中，没去看图，而是扫视身前几人，七位恶天王已经到了五位，除了老大和老三不在，其他人都来了。 　　五位恶天王，带来大部分黑爪邪党，他黑爪老怪也是兵强马壮。 　　黑爪老怪心想，就算再遇到岳尊和方斗，也有一拼之力，至少，若是不敌，等到狼狈逃窜的时候，也有人能抵挡一二。 　　“老祖，兄弟们跟着扶桑秀士，打得没意思，你老来了，我们有主心骨了！” 　　老四凶恶天王大咧咧说道，“杀死奇舟真人的功劳，凭什么被他得了，应该是咱们黑爪邪党的功劳。” 　　“对啊，前几次进攻，我们死了许多同党，少说也有三五十人。” 　　黑爪老怪听了点点头，“你们意思，我都明白了，老祖也明着和你们说，正道那边也有厉害人物要来，到时候必将陷入苦战。” 　　“扶桑秀士要出风头，我们出面不出力，别为他火中取栗。” 　　“待会儿，声势造足了，别傻乎乎拼命。” 　　几位恶天王听了，面面相觑，老祖怎么脾气变了，往常这时候，他不该火急火燎想要抢风头么？ 　　但是，老祖有令，他们也不得不听从。 　　片刻过后，针对天瓶岛的又一波进攻开始了。 　　黑爪老怪到来后，进攻的浪潮发生明显变化，黑爪邪党不再混迹其他杂鱼，而是凝聚成大一片，跟在他身后，显得更加有组织。 　　扶桑秀士，手上一把枯扇，不停摇晃着，其他所有邪派修行者，都已汇聚到他麾下。 　　“开始！” 　　一声令下，众多邪道修行者们，开始铺天盖地出动了。 　　他们气势汹汹而去，保持一致节奏，朝着天瓶岛四方压过去。 　　上天的上天、下海的下海，开始仔细检查，拔出周围暗藏的杀机。 　　前面说到，宝瓶真人经营老巢多年，将其建造成铁通般防御，暗潮涌动的水下、貌似空荡的空中，都藏着层层杀机。 　　甚至连海中的鱼群、水草等人，都有可能藏有按照，一旦爆发出来，连真人不小心都会中招。 　　且看海岛四周的水面上，到处都是尸体横流，便是前几次阵亡的邪道修行者们。 　　反倒是正道修行者们，团结一心，又有海岛为后盾，纵然同伴阵亡也能带回去，所以外面没有多少正道的尸体流落。 　　“动手吧！” 　　扶桑秀士、黑爪老怪，隔得遥远对视两眼，心有灵犀动手了。 　　黑爪老怪抖动手腕，空中无数黑烟翻滚，眨眼间凝聚出方圆十亩的巨大黑爪，爪尖闪烁金属光芒，不管不顾朝海岛抓捞下去。 　　黑爪落下，体积越变越大，眼看着就要将整个海岛覆盖住。 　　“休要猖狂！” 　　下方海岛深处，陡然发出一声大叫，五座山峰陡然晃动，捧出赤、黄、白、清、金五道烽烟，旋转着螺旋状升空。 　　五烟绝尘，冲霄而起，正对上黑爪老怪抓落的巨爪。 　　轰隆隆，整个岛屿都在颤抖，显然黑爪蕴含的力量之恐怖，纵然发动护岛阵法，也还是未能尽数挡下。 　　“黑爪神通，果然不凡！” 　　扶桑秀士见了，微微点头，这老怪有资格和他齐名。 　　另一边，黑爪老怪紧锁眉头舒展开来，这才是他熟悉的战斗，以无可匹敌的力量，压着对方痛打，酣畅淋漓。 　　“老祖威武！” 　　恶天王们摇旗呐喊，兴奋得丑脸都开始泛红。 　　果然，先前遇到的唐姓少年真人，就是个怪物，正常修行者哪有他那样的？ 　　“给老夫破开。” 　　黑爪老怪发了狠，黑爪再度膨胀，将岛上五路烽烟开始压缩得只剩下百丈。 　　“黑爪，你听好了，这五路烽烟，乃是天瓶岛的护岛阵法，属于核心层的倒数第三层，一旦被攻破，距离奇舟真人不远了。” 　　扶桑秀士远远提醒，显然黑爪老怪若得手，他也乐得见到。 　　…… 　　“道友，不妙，来敌又增添一位生力军，看着遮天大手，是黑爪老怪。” 　　宝瓶真人神情慌张，他麾下弟子，已经尽数投入到阵法中，操纵五路烽烟对敌，奈何这次出手的敌人，是邪道顶尖人物。 　　原本，外面有扶桑秀士坐镇，岛上已经抵挡得极为艰难，眼下又来了黑爪老怪，形势急转直下。 　　“五路烽烟之后，只剩下两层核心防御，怕是挡不住两位邪道强者联手。”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 不得已 　　天瓶岛上，众人目光看向中央，那是个黑须油亮的老帅哥，断了一臂，脸色有些苍白。 　　这次天瓶岛之难，归根到底，都是因为扶桑秀士追杀他。 　　奇舟真人，正道顶尖人物之一，和岳尊不相上下。 　　这么多正道修行者飞蛾扑火般，汇聚到天瓶岛，不光为了救他，也是要撑起正道的脸面。 　　宝瓶真人乌龟般的性子，豁出性命、基业不要，也要收留奇舟真人，也是为了正道的尊严。 　　正如扶桑秀士所想，若能杀了正道顶尖人物，必将魔涨道消，邪道士气大振，压过正道的势头。 　　如今劫主令下，海上修行者风起云涌，抢占先机的重要性大家都知道。 　　“诸位，奇皱连累各位了。” 　　奇舟真人想要抱拳，抬起手却发现，只剩下一只胳膊，牵动伤口更是隐隐作痛。 　　“邪道来了强援，可我正道也非无人，实不相瞒，岳尊、归光岛主等都已在来的路上，片刻就到。” 　　听到这句话，岛上众多修行者们欢腾起来，这二人都是正道顶尖，若来了岛上，必定能压倒邪道势力，一举杀败扶桑秀士等人。 　　“岛主，还请你继续支撑片刻！” 　　奇舟真人顿了顿，说道，“我的伤已经差不多了，片刻后就能参战。” 　　身旁几位修行者连忙劝说，“真人，别太勉强了，扶桑秀士的吞日吐息非同小可，火毒潜藏，你若是强行动手，内里空虚，就会给之可趁之机。” 　　“不要说了，邪道已经有两位顶尖强者，我若不参战，各位就算拼命，又能撑多久？” 　　奇舟真人叹了口气，抬头看天，五路烽烟呈现各种色彩，但眼下这些色泽都黯淡无光。 　　原因无他，空中一只恐怖的巨大黑爪，横亘在天瓶岛上方，以沉重万分的力道往下压，将烽烟压得咯吱声响，濒临破灭的边缘。 　　五路烽烟一破，剩下的两层核心阵法，难道能挡住扶桑秀士、黑爪老怪，还有他们麾下数之不尽的邪道爪牙？ 　　“必须出手了！” 　　奇舟真人深吸口气，苍白的脸上浮现血色，眨眼间已经变得红光焕发。 　　然后，他一步踏出，抬起完好的胳膊，伸手指出，“踏海行舟，无界无疆！” 　　话音刚落，从他袖口飞出两个小巧径直的小船，一为核舟、一为草舟。 　　前者是桃核雕成、细节比头发丝还细，后者是稻草编制而成，却也栩栩如生。 　　二舟并行，横渡虚空，划过天瓶岛上空，五路烽烟的防御层如若无物，畅通无阻通过。 　　“中！” 　　奇舟真人嘴角绽放笑容，两枚小舟，是他压箱底的招数，此刻不得已，用在黑爪老怪身上。 　　咚咚！ 　　接连两声，核舟和草舟接连命中，撞在黑爪的正中央。 　　两枚小舟，看似脆弱的工艺品，实则带着奇异的力量，当场洞穿黑爪老怪的掌心。 　　“啊呀！” 　　黑爪老怪感受到一股奇痛，从掌心蔓延到本体，这种感觉从未发生过。 　　他修行的黑爪神通，既能爪身合一，也能轻易分离，关键时刻，可以壁虎断尾，让黑爪脱离本体，代替承受致命的攻击。 　　但奇舟真人的攻击，超出他的想象，竟能从黑爪入手，影响到本体。 　　大为忌惮下，黑爪老怪缩回手掌，天瓶岛的危机终于落幕。 　　“黑爪，你大意了，奇舟真人，听名字，你还猜不出他的手段？” 　　黑爪老怪笑着摇摇头，“大意了，大意了。” 　　原来奇舟真人，掌握两艘奇特的小舟法宝，放大能容纳岛屿万民，横渡虚空，缩小如利器，洞穿万物无有阻碍。 　　黑爪老怪一时大意，被双舟并行洞穿黑爪，算是吃了个小亏。 　　仅仅是小亏，黑爪散而复聚，迟迟没有出手，不过是忌惮对方的两枚奇舟。 　　…… 　　“真人威武！” 　　奇舟真人击退黑爪，岛上众人振奋起来，想走奔告。 　　宝瓶真人看着一众脱力的弟子，连连摇头叹息，不愧是顶尖人物，一出手就能扭转乾坤。 　　刚才奇舟真人重伤，他们这么多人，依托经营多年的岛屿，还是被杀得头也抬不起来。 　　如今，奇舟真人一出手，立刻扭转局势。 　　可是，自己这方只有奇舟一人，对面却有扶桑秀士、黑爪老怪二人，情况仍旧恶劣。 　　“真人，你怎么了？” 　　“不好！” 　　原来，众人眼中的奇舟真人，收回双舟后，立刻支撑不住，周身火毒爆发，陷入昏迷中。 　　扶桑秀士的吐息恶毒，烧断他一条胳膊，更是将火毒潜藏体内，只等他忍不住出手，就会立刻爆发，肆虐全身，将其置身于身死边缘。 　　“我来看看！” 　　宝瓶真人挥退众人，将奇舟真人请到自己的洞府静室内，刚要检查，却见奇舟真人醒了。 　　“都离开了？” 　　奇舟真人虽然满脸通红，这是火毒旺盛的征兆，却吐字清晰、不见昏迷，那刚才是？ 　　“抱歉，先前我是装的！” 　　奇舟真人朝宝瓶真人拱手，“先前我说有援军，其实没有。” 　　“什么？” 　　宝瓶岛主如遭雷击，追问道，“岳尊、归光岛主他们？” 　　“也是假的！” 　　奇舟真人苦笑不已，“你也看到了，附近海面上的同道们，都已陆续赶来，眼下还未上岛的，只怕已经丧身邪道手下，我们已经没有援兵了。” 　　“可是，这……” 　　宝瓶真人心想你也不该骗人呐！ 　　“刚才我是无奈之举，岛主，咱们孤立无援，唯有希望才是最大动力，一旦希望断绝，就再无任何机会！” 　　奇舟真人无奈说道，“或许在此刻，茫茫大海上，有另外一群人，正朝天瓶岛拼死杀来。” 　　“岛主想象，若他们拼死杀进来，我们已经斗志全无早已覆灭，岂不是辜负他们的希望？” 　　宝瓶岛主心乱如麻，只好叹气说道，“真人，你伤情严重，在这里休息，我出去继续抵挡。” 　　“哎！” 　　道理他都懂，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种欺骗。 　　“岛主，到如今，我奇舟一人生死荣辱是小，正道尊严是大。” 　　“无论这次如何收场，正道绝不能输！” 　　奇舟真人正色道，“我敢向你保证，邪道绝无可能，拿着我的首级残躯炫耀战功。” 第一千五百一十章 同行 　　轰隆隆！ 　　海面升起雄伟的巍峨山脉，连绵不上上百里，横亘高空，遮云蔽日。 　　山脉一经出现，坚定不移往下压落，带着碾碎一切的浩荡声势，超出人力所能抗衡的极限。 　　这是天威，也是法术神通的威能天花板。 　　如此规模的大手笔，除了岳尊之外，还能有谁做到？ 　　“啊呀呀！” 　　动手的目标，是半途遇到的一群邪道修行者，张狂且无知，没打探清楚对方有什么么人，就气冲冲上前，要杀人邀功，前往扶桑秀士出投效。 　　岳尊勃然大怒，也不用其他人出手，当场便是一招手，连绵无尽的百里山脉当空落下。 　　这帮邪道修士们总算明白踢到铁板了，头顶阴影逐渐扩大，想逃却逃不掉。 　　山脉落下的威势，将他们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临近。 　　“咚！” 　　闷响过后，山脉砸在海面上，继续下沉了上千丈，周围辐及的范围超过自身百倍，可谓是声势浩大，鱼鸟绝迹。 　　没救了。 　　方斗摇摇头，那帮不长眼的邪道修士第一时间没命了，高山砸在海面上，恰似两块钢板合拢，早已挤压得血肉模糊，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 　　也是他们不长眼，运气也不太好，正好撞在枪头上。 　　黄华真人的消息，让岳尊无疑火大，扶桑秀士也太器张了，偷袭暗算不说还纠结一帮爪牙，企图破岛杀人，将奇舟真人这位正道顶尖人物杀了。 　　这件事情的影响太坏了，一旦成功，邪道必然气焰更盛。 　　突发状况，巢海三凶覆灭的喜悦早已被一扫而空，岳尊心急如焚，只想尽快赶到天瓶岛，趁着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时候出手。 　　但是，行至途中，所见到的的情况，却在不断恶化。 　　还没到天瓶岛，正邪双方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地步。 　　这座岛屿似乎变成一块磁石，吸引正邪双方修行者纷纷赶去，甚至在半路就厮杀起来。 　　双方也都知道，在路上多杀几个敌人，天瓶岛自己阵营的优势就扩大几分。 　　不仅有正道修士杀邪道，也有邪道修行者埋伏，偷袭经过的正道修士。这群不长眼的邪道修士，就是见岳尊这行人远道而来，本想着顺手解决，可结果…… 　　“岳尊，干得漂亮。” 　　同行之人，都知道岳尊心情不好，这时候开口的只有方斗。 　　岳尊也知道，这次去天瓶岛，方斗是秘密武器，所以对他极为客气。 　　“唐道友，你看这帮邪道妖孽何其猖狂，由此可见一斑，天瓶岛此刻，已经到了何等危急的时刻？” 　　方斗点了点头，“岳尊，事不宜迟，咱们尽快赶路。” 　　旁边黄华真人，也看的惊叹不已，不愧是顶尖人物，出手场面浩大，横扫四方无人能敌，自己与之相比，不如远甚。 　　行人继续往前新近，遇到正道众人，便顺路带上。 　　岳尊的名头很好用，对方听到通报，确认无误后当头就拜，自动加入其中。 　　于是，队伍的规模也在不断扩大。 　　方斗先前听黄华真人说过，扶桑秀士攻打天瓶岛，顷刻间使招来四周邪道修行者，组织能一支大军，心中还不以为然。 　　眼下见到岳尊从无到有，迅速吸纳正道修士壮大，方才相信了。 　　原来在海外修行界，这些顶尖人物的号召力，远远超出方斗的想象，奇舟真人身受重伤，却还能藏在天瓶岛苦苦支撑，多半也是这个原因。 　　“此行或许比想象中更有趣。” 　　除了团结正道众人，岳尊一行途中，若是遇到前往天瓶岛的邪道，也不介意施以雷鑫手段解决了。 　　岳尊似乎心里有气，无论大鱼小鱼，都亲自出手，辣手轰杀，无一幸免。 　　新加入的正道修行者们，越发为之折服，感觉跟着岳尊必定马到功成。 　　但是，也有些不好，方斗沦为陪衬，完全找不到出手的机会啊。 　　不过呢，方斗也不介意，这些只是前菜，开胃而已，正餐要到天瓶岛才开始。 　　“嗯？” 　　岳尊这边，刚轰灭一群邪道修行者，突然察觉到什么，看向左侧方向。 　　“前面是哪位道友？” 　　片刻之后，左侧前方传来一声温和的声音。 　　岳尊听完大喜，上前几步，“乾贝道友。” 　　“这个声音，我听出来了，是岳尊。” 　　对面的乾贝道友，眨眼间出现在众人眼前，对比刚才发出声音的距离，俨然具备缩地成寸的神通。 　　“乾贝道友你也来了，太好了。” 　　方斗见岳尊如此开怀，一扫刚才郁闷，当即猜出来了，此人必定也是正道顶尖人物之一。 　　“岳尊，路上遇到你，我也高兴得很呐！” 　　乾贝真人和岳尊会合，摇了摇头，“这个方向，你也是去天瓶岛？” 　　“不错，你也是？” 　　乾贝真人听了点头，然后叹道，“我这次吃亏大了。” 　　原来，他在路上，遇到一位邪道妖人，名为丧魂客，手段诡异毒辣，杀了许多正道修士。 　　“我本想着，此獠声明不显，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没想到……” 　　丧魂客藏在法宝马车内，来去如风伴随滚滚黑烟，各种法术落入其中，如同石沉大海，效果被削弱大半。 　　他曾亲眼见到，一群正道修士参与围攻，狂风暴雨的进攻，雨点般落在马车上，对方却岿然不动，然后沸腾出触手般的烟柱，将众人脑袋摘下，挂在车厢上扬长而去。 　　“老夫就在现场，几次出手要将其留下，结果都失败了。” 　　乾贝真人哀叹不已，“老夫亲眼所见，那些人头还未死，张嘴向我求救，场面太惨了。” 　　然后，他郑重对岳尊说道，“这丧魂客，不是一般邪道修士，而是足以和扶桑秀士并驾齐驱的邪道巨，我们此去天瓶岛，肯定会遇到他。” 　　“不能大意。” 　　他言下之意，天瓶岛又多出一位邪道顶尖强者，敌我力量不可忽视。 　　岳尊听了神情凝重，决定向乾贝真人介绍方斗。 　　他刚要开口，乾贝真人就迫不及待，“岳尊，咱们不能再等了，丧魂客到了天瓶岛，岛上撑不了多久，奇舟真人性命危在旦夕，从现在开始，必须日夜不停，尽快赶到。” 第一千五百一十一章 活捉 　　乾贝真人，眼下心急如焚，他可没有岳尊的优势，身边有方斗这个强援，还有众多正道修士跟随。 　　甚至于，先前碰到丧魂客，让他对正邪力量对比更加忧心。 　　现在他满脑子，都想着拉上岳尊一同，尽快赶到天瓶岛救人。 　　至于方斗，他刚才也注意到，就陪在岳尊鸟边，应当是重点栽培的晚辈。若在平时，他也不介意给岳尊面子，说几句好话给个高评价，为对方扬名，可现在不是时候。 　　“行吧” 　　岳尊被他一顿抢白，无奈摇头，老朋友，这可是你拒绝的，到时候别怪我。他看方斗没有被忽视的怨气，神色平静，心想着唐道友涵养功夫也太好了。汇合之后，一行人便马不停蹄，朝着天瓶岛方向赶去。心 　　越是接近天瓶岛，情况就越是恶劣，邪道修行者越来越多，几乎到了正道绝技的地步。 　　想想也明白了，扶桑秀士正在围攻岛屿，身边都是邪道爪牙，赶来救援的正道人士成功的早已到了天瓶岛上失败的，则是死在邪道手下葬身海底鱼腹。 　　“可恶，这帮邪道渣滓该千刀万剐。” 　　仅仅从海域上蜂拥而居的鱼群海鸟，就知道先前战况何其惨烈，正道死伤人数之多。 　　且慢，切莫轻举妄动 　　就在众人跃跃欲试，想要杀穿邪道的阵营时，岳尊突然开口了。 　　乾贝真人、黄华真人等众正道，不约而同停下来，听他说什么。 　　毫无疑问，这群人的主心骨，就是岳尊。 　　“各位，扶桑秀士的爪牙们，已经再次盘踞有些日子，绝不能贸然闯入。”岳尊朝身边众人点点头，“捉几个舌头回来，问问情况。” 　　乾贝真人点了点头，虽然他心急，却也知道这才是稳妥的做法。 　　“我报个名。” 　　黄华真人率先站出来，然后又陆续站出来几个。 　　“好，拜托各位了。” 　　天残毒忍，在众邪道爪牙中，属于扶桑秀士的心腹 　　扶桑秀士麾下，也有一百多个岛屿的势力，天残毒忍就是其中一个大型岛屿的岛主。 　　邪道占据地盘，从无经营的心思，为了享乐纵情极力压榨，岛上居民无不贫困潦倒、颠沛流离，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天残毒忍，出身的岛屿，尤其是其中典范，岛上居民缺吃少穿，挖掘岛上的毒草为食物，经年累月之下，血脉中剧毒重生，人种也渐畸形天生残缺不全。天残毒忍，尤其是其中的佼佼者，生下来就双手六指，体型矮如冬瓜，尤其性情阴沉变态，喜爱虐杀活人，手段残忍。 　　此次攻打天瓶岛，他格外卖力，除了在主人面前表现，也是要攻上天瓶岛，肆意杀戮劫掠。 　　他率领本岛的邪道修行者们，占据天瓶岛东南方向某角落的位置，正在居高临下，摧毁一大片暗礁形成的车法。 　　“老大，这帮正道修士，来来去去就这么点能耐。”。 　　天残毒忍居高临下，看着海面上散布各处的手下，各自施展法宝法术，一点点蚕食阵法的根基，不断有礁石冒着光芒抵抗防御最终耗尽力量被击打得粉碎。 　　在他面前献媚的大头怪人，是岛上的智谋之士，负责人手调度和指挥。 　　“下面的阵法，若是舍得砸十万人口的冤魂，防御力能更上几个层次，绝非现在能轻易摧毁。” 　　“还有，这个地方若布置血光冤魂阵……” 　　大头怪人仍在喋喋不休，卖弄自己的本事。 　　天残毒忍却笑了，伸手抚摸他的大脑袋，轻叹道，“傻子，别拿咱们邪道的眼光看正道。” 　　“你看他们是傻子，他们何尝不是看我们是疯子！” 　　“正邪不两立，最理想的结果，就是彻底消灭一方，才能彻底和平。”身为岛主，天残毒忍想的更多，远比大头怪人更深远。 　　“说得好！” 　　头顶传来一声怒喝，“我也有同感，最后结果，必是邪道覆灭，正道长存。”听这话，不用多问，就知道是老对头正道杀来了。 　　“老大，对方是从外面闯入，不是岛上的。” 　　大头怪人机敏无比，一眼就确认对方的来历 　　天残毒忍点了点头，“来人不多，叫小的们继续动手，我去看看。” 　　片刻过后，天残毒忍见到对方，正是主动出阵的黄华真人。 　　“天残毒忍？” 　　“黄华真人？” 　　二人见面后，纷纷猜出对方身份，彼此都不否认，明白了。 　　“你也想上岛救人？” 　　天残毒忍笑了笑，他想起惨死在手下的那些正道修士，觉得类似游戏再来一次也挺有趣的，哪个正经的邪道会嫌杀人枯燥呢？ 　　不，此来正是为了杀你 　　黄华真人一声怒喝如雷霆，闪电般出手，两道雪亮弯钩出手，对准天残毒忍的锁骨勾落。 　　竟然想要活捉？ 　　天残毒忍乐得不行，我只是想虐杀你，你却要活捉我，也太不公平了。黄华真人并非绝顶人物和他的差距不大想要获胜就很勉强更遑论活捉。况且，天残毒忍望了眼脚下，无数邪道妖人忙碌都是他的属下。 　　“咱俩，究竟是谁捉谁呀？” 　　他想不清楚，对方哪来这么大自信，索性直接动手。 　　“来得好！” 　　天残毒忍抬起双手，共有十二根手指，指甲星紫黑色，这是源于血脉深处的剧毒，连法宝都能污秽。 　　无论任何法宝，被他指甲点中，必然灵性大损，严重得沦为一团废铁。 　　他不慌不忙，双手快如闪电，瞬间抓住两口弯钩，感受到冰凉的触感，心想“这玩意算是废了。” 　　但是，弯钩入手，远比想象中更活跃，不断跳动挣扎，似刚出水的鱼，“不对劲。” 　　天残毒忍来不及抹去弯钩毒性，猛然想到，黄华真人出名的法宝，并非这对弯钩。 　　下一刻，他终于发现不对在哪里了。 　　“滋滋滋！” 　　突入起来一团乌光，挤入这片战场，活脱脱一个不速之客。 　　正是这团乌光，牵引弯钩不断跳动，连带着大残毒忍体内的几块脊椎骨也不安分起来。 　　这几块脊柱骨，专门用秽铁祭炼过。 　　“不妙，元磁神光。” 　　天残毒忍刚反应过来，面前乌光顷刻间化作张网，将其裹入其中。 　　“老大” 　　“岛主！” 　　手下的呼喊声逐渐远去，天残毒忍知道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第一千五百一十二章 拷问 　　“得手了。” 　　黄华真人二话不说，收回双钩转身就走。 　　大头怪人等一众爪牙，这才反应过来，岛主没了。 　　哗！ 　　下方众多邪道妖人轰动了，“别让他跑了，把岛主吐出来。” 　　他们虽然离得远，却也着到是一道乌光将岛主吞了，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件事情和黄华真人脱不了干系。 　　但是，黄华真人脚力飞快，眨眼间消失在天际尽头。 　　“唐道友，你这手控光绝技，我真是服了。” 　　突然，黄华真人身旁，空无一物的地方，浮现方斗的身影。 　　方斗手中捏着一个拳头大的乌光球，里面困着的，自然是天残毒忍。 　　“小小手段，取巧而已。” 　　方斗略微谦虚说道。 　　黄华真人却不这么想，据他估计，天残毒忍实力不低，公平交战，起码上百回合才能看到输赢的征兆，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抱太大希望，只想着从天残毒忍手下，抓走一个小喽啰拷问，比如说刚才那个多嘴的大头怪人。 　　没想到，方斗却提出，天残毒忍身为首脑，又是扶桑秀士的心腹，知道情况更多，为何不直接抓他？ 　　黄华真人就差明说，自己办不到了，但方斗却拍板决定，“就抓他了。” 　　事实上，顺利地超出想象。 　　天残毒忍，一照面就被下，全无还手之力。 　　黄华真人这才知道，为何岳尊一路上对方斗客客气气，这位看似年轻的真人，根本就是顶尖一流的强者 　　他不由得庆幸，幸好方斗脾气好，没有追究放走黑爪老怪的事情。 　　“唐道友，有了天残毒忍，咱们必定能得到更多消息。” 　　黄华真人很是乐观。 　　片刻后，他们回到约定地点，与岳尊、乾贝真人汇合。 　　“这么快？” 　　乾贝真人脱口而出，然后皱眉问道，“不会是抓了个小喽罗吧，那可问不出太多有用消息。” 　　黄华真人不由得汗颜，一开始他的确这样想的。 　　岳尊却知道，方斗出马，搞不好连扶桑秀土都能抓回来。 　　这么快回来，铁定也有收获，不可能是什么小角色。 　　“快放出来看看。” 　　方斗抖动手腕，乌光顿时崩解，露出内部蜷缩成一团的天残毒忍…… 　　“元磁神光！” 　　乾见真人见了，眼皮子跳动两下，这少年操纵元磁神光的本领，貌似登峰造极啊！ 　　然后，见到天残毒忍独特的模样，当场就不淡定了。 　　“天，天残毒忍。” 　　乾贝真人心想，怎么把他抓来了，须知自己出手，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得手。 　　“不错，幸得唐道友相助，以元磁神光束缚。” 　　黄华真人也是识趣，将功劳都推让给方斗。 　　“原来如此。” 　　岳尊心想，这是正常发挥，不必惊讶。 　　“还是先审问吧！” 　　其他几波出去抓舌头的尚未回归，为了求得消息的及时性，需要当场审问。 　　“天残毒忍，认得老夫么？” 　　天残毒忍睁眼，扫视四周，微微一惊，然后意识到，自己落入正道大股人马手中，逃脱机会极为渺茫。 　　“岳尊，还有乾贝真人，你们都来了。” 　　天残毒忍叹了口气，“如此兴师动众，我如今落到你们手上，倒也不冤。” 　　然后，他环视四周，“那位施展元磁神光的神秘人是哪位？” 　　“少废话，现在是我们在审问你，不是你问我们。” 　　岳尊嫉恶如仇，呵斥天残毒忍，没好气说道，“告诉你名字，好让你今后方便报复。” 　　“呵呵！” 　　天残毒忍山笑道，“岳尊倒是知道我们邪道的行事风格。” 　　笑话！ 　　岳尊心想，不告诉你是没必要，唐道友还怕你报复？ 　　“天残毒忍，你已成了阶下囚，爽快些，把我们想知道的都交代出来。” 　　岳尊搓搓双手，“别逼我动粗。” 　　天残毒忍愣了愣，随机哈哈笑道，“岳尊，你别逗我了，论折磨人，你们正道在我邪道面前，就是个弟弟，你拿这个威胁我，哈哈！” 　　“我人在这儿，你们尽管动手，也别客气，怎么残忍怎么来？” 　　他仰头向后，悠然说道，“别忘了我叫什么。” 　　天残毒忍，又毒又能忍，喜欢残虐他人也喜欢自虐，在邪道之中也是顶级变态的人物。 　　岳尊不信邪，开始动用手段，企图逼问天残毒忍 　　“哈哈，痛快，痛快。” 　　“岳尊，你这手按摩手法够得上十个大钱的赏赐，这次出来勿忙没带钱，下次补上。” 　　“得劲，得劲，再来。” 　　岳尊越是用力，天残毒忍笑得越是变态，到最后，周围正道修上都听不下去，生怕今后做噩梦。 　　“岳尊，你歇歇，让我来。” 　　乾贝真人上前，接过岳尊的位置，当空排出一套针，分别有金针、银针、钢针、石针、毫针等等材质，种类繁多，粗细各不相同。 　　“我这套针法，上通天灵、下达涌泉，入体后痛麻酸痒百般兹味来回翻滚，包你回味无穷。” 　　“尤其难得的是，在你感受中，煎熬如千年万载，实则只过了弹指一瞬间。” 　　乾贝真人嘴角浮现冷笑，“要不试试？” 　　“新鲜玩意儿，我得尝尝。” 　　天残毒忍舔着舌头，迫不及待，“来吧？” 　　“呼呼呼！” 　　乾贝真人的神情无比凝重，整套针法已经施展个遍，天残毒忍身躯料动越来越剧烈，但始终咬紧牙关，半个字也不透露。 　　周围正道修士感受到挫败，在他们认知中，邪道修士都是色厉内荏之辈，如今却亲眼所见，还有天残毒忍这样的硬骨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若不能撬开对方嘴巴，大家只有两眼一抹黑杀入重围。 　　“怎么不来了，难道你们就这点手段？” 　　天残毒忍嘿嘿笑着，全身插满细针，如同刺猬。 　　乾贝真人没有说话，他也已经手段用尽，面对这邪道妖人无可奈何。 　　“我来吧！” 　　就在岳尊和乾贝真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是方斗。 　　“你？” 　　乾贝真人对方斗还是有些怀疑，下意识就要婉拒，但岳尊却抢在他升口前答应了。 　　“唐道友若要动手，尽管尝试。” 　　什么，唐道友？ 　　乾贝真人吃惊看向岳尊，闹了半天，他不是你的晚辈？ 第一千五百一十三章 不信邪是吧 　　天残毒忍表情得意，纵然全身血肉模糊，但正道众人对他无可奈何，他就是事实上的赢家。 　　邪道修行者，在这种阴招损招上，永远占据优势。 　　折磨、酷刑等等，正道修行者纵然能下狠心，都比不上他们心理阴暗，想出各种惨无人道的手段。 　　所以，天残毒忍笃定，对方奈何不了他。 　　从刚才他就观察到，这群人是为了从他口中问出情况，所以不会轻易杀他。 　　天残毒忍看透这一点，越发坚定信念，咬紧牙关不松口，或许还能争取一线生机。 　　更何况，无论岳尊还是乾贝真人，刚才拷问他的手段，呵呵呵…… 　　方斗开口要动手，天残毒忍吃惊看了眼，随即就不在意了，一个毛头小子而已，能有什么招？ 　　但是，从岳尊口中的话，不仅让乾贝真人大吃一惊，连天残毒忍都盯着方斗。 　　道友，道友，道友，道友友…… 　　这位看似年轻的真人，竟然让岳尊与他平辈论交？ 　　天残毒忍内心震惊，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一桩天大秘密，正道有阴谋。 　　“我就献丑了。” 　　方斗得了允许，走到天残毒忍面前，细细打量了他一下。 　　长相畸形，目光残忍，表情淡漠，从心理程度分析，是外貌丑陋带来的心理变态，不排除成长环境的压迫和潜移默化，最终导致他对痛苦的耐受力远超常人。 　　“天残毒忍！” 　　方斗琢磨这个名头，好家伙，总共四个字，其中三个都不是什么好词儿。 　　“小子，你可有什么名号？” 　　天残毒忍被方斗看得心里发憷，越发肯定方斗不是一般人，当即开口问道。 　　“莫急，让我先排练一场，咱们再聊聊。” 　　方斗微笑着，掌心乌光一闪，五颜六色的的光丝在指缝穿梭跳动。 　　“是你！” 　　天残毒忍惊叫出声，他总算明白了，活捉自己的就是眼前方斗。 　　本来，以他的真实本领，加上身边众多爪牙，仅凭黄华真人单枪匹马，别说活捉他了，就连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肯定。 　　结果呢，天残毒忍落入敌手，一众爪牙近在咫尺，却救不了他。 　　幕后出手之人，动用的元磁神光，乃是其中的根本原因。 　　天残毒忍，见到方斗手中的光线，知道可算见到正主儿了。 　　“不错，是我！” 　　方斗点了点头，朝他额头一点，“忍住疼！” 　　眨眼间，乌光化作流水，顺着方斗指尖，倾泻入天残毒忍体内。 　　周围的正道修行者们，均默默看这一幕，等待后续的反应。 　　“岳尊，元磁神光杀人是无双利器，但用在拷问上……” 　　乾贝真人还是对方斗没信心，说到这里摇摇头，“闹不好出人命。” 　　他语气中不无担忧，“天残毒忍被抓，他的爪牙们肯定前去报信，这会儿扶桑秀士应当察觉过来，肯定在商量对策、调遣人手。” 　　“时间振奋多秒，想再做第二个舌头已经来不及了。” 　　言下之意，方斗若是逞强，将天残毒忍弄死了，就彻底没希望了。 　　岳尊却笃定说道，“乾贝道友，我相信唐道友的本事。” 　　他也知道，若无亲身经历，处在乾贝真人相同位置，肯定也会怀疑方斗。 　　但是，岳尊却知道，尽管被各种不看好，方斗是真能做到。 　　“元磁神光！” 　　神光入体，天残毒忍心中一凉，这是杀人的手段，怎么对方不要活口了？ 　　随即，他忍不住嘲笑起来，“你是真不动刑虐呀，一开始就下重手，将人弄死了怎么办？” 　　“年轻人，我来只教你一二，折磨应当循序渐进，刚开始可以无关痛痒，然后层层加码，一步步试探对方的忍耐限度。” 　　“像你这般猛冲，小心把人弄死了，什么都得不到！” 　　方斗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受教了！” 　　“阁下不愧是邪道强者，刑虐之法，都被你玩成一门专业了，佩服！” 　　“但是……” 　　方斗话锋一转，笑眯眯对他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操纵元磁神光颇有心得，已经到了如同臂使的地步，用来杀人无往不利，相反，若是不想让其杀人，也不算太难。” 　　他指着天残毒忍，“火候差不多了，你现在可以略微感受一二。” 　　天残毒忍还要开口嘲讽，突然脸色变了，他体内的元磁神光开始爆发出来，化作无数牛毛细针，开始刺穿体内血肉骨骼内脏，像是无数爪子在搅拌。 　　痛苦，不光是疼痛、还有酸麻、瘙痒等各种感觉，像是佐料搅拌，更加丰富了痛苦的层次和口感，让天残毒忍痛不欲生。 　　然后，方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在我的操纵下，元磁神光的伤害，被收束在某个范围。” 　　“在此范围内，你不会丧命，但收到的痛苦却无休无止，每一刻都真实无比。” 　　何止是真实无比，简直是一浪高过一浪。 　　曾有个智障说法，锻炼对痛苦的忍耐力有效，但天残毒忍是这方面专家，表示全是胡扯。 　　折磨肉身，让其感知的敏锐度下降，或许能免疫有限的伤害，但修行者的手段，不知作用于肉身，还有魂魄元神，就算你只有一丝意识残存，也要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所以，经历永无止境的痛苦，不会形成‘精神老茧’，反而会让痛苦残存叠加，形成水涨船高的折磨。 　　天残毒忍，先前欺负岳尊、乾贝真人不懂折磨，眼下却是绷不住了。 　　元磁神光，除了杀人狠毒外，带来的折磨也是一等一，先前由于杀人太快，痛苦只是短短一瞬间，所以暂时无人关注。 　　眼下，方斗却成功做到，让元磁神光伤人不死，可以无限制折磨对方。 　　“呜呜呜！” 　　天残毒忍突然哽咽起来，翻过身，让众人看到他满脸泪水。 　　“不至于吧！” 　　岳尊和乾贝真人面面相觑，心中浮现极不真实的荒诞感，就这么容易屈服了？ 　　果不其然。 　　“请住手，我要开口。” 　　方斗见状挥手，让元磁神光停下，继续潜伏在对方体内。 　　开玩笑，若是你出尔反尔，我还要再打入一次，不如先寄存你那儿，视情况选择继续与否。 　　还好，天残毒忍是真的屈服了。 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章 有一说一 　　“敢问，这门刑虐之术，有什么称呼？” 　　天残毒忍体内一松，痛苦如潮水般褪去，很快就恢复了说话的本能，当即开口。 　　但他第一句话，就是询问手段名称，足见在他心目中留下多大阴影。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领，信手拈来的，没有名字！” 　　方斗漫不经心说道，然后警告对方，“别打岔，否则现在只是中场休息。” 　　“明白，明白！” 　　天残毒忍对方斗客客气气，显得非常配合，然后追问道，“阁下能有如此手段，相比也不是无名之辈。” 　　这是第二次问了。 　　方斗真要呵斥，却见到乾贝真人竖起耳朵，显然也很好奇。 　　罢了，再提一遍。 　　“听好了，无论敌我，都叫我‘天夜叉’。” 　　天残毒忍肃然起敬，“好名字。” 　　以邪道的眼光看来，顶着这个外号的人才，将来跳槽到邪道，可以做到无缝转行。 　　“我还有一个问题。” 　　天残毒忍见方斗显得不耐烦，急忙解释道，“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只回答，再不提问了。” 　　“讲！” 　　方斗没好气提醒他，“别打算拖延时间，你也拖不了太长时间。” 　　“我明白。” 　　天残毒忍苦笑，然后问道，“你刚才折磨我的手段，可曾对其他人用过？他们都撑了多久？” 　　问这个干嘛？方斗好奇了，这帮邪道的性格挺怪的。 　　“没有！” 　　“这么说，我是头一个。” 　　天残毒忍哈哈笑道，“不胜荣幸，我死而无憾了。” 　　大笑过后，他平静盘坐在地上，双目闭上，“想问什么，尽管来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斗见状，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让到旁边，朝岳尊一伸手，示意前辈先请。 　　岳尊朝乾贝真人点点头，一副‘我就说’的模样，然后站在天残毒忍面前。 　　“天残毒忍，我问你……” 　　岳尊和乾贝真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询问起来。 　　天残毒忍似乎人命，不复先前桀骜，有什么说什么，也无阴阳怪气。 　　方斗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站在旁边静静听着。 　　原来，扶桑秀士偷袭得手，本想一鼓作气，拿下奇舟真人的首级。 　　但，奇舟真人好歹是正道顶尖，手段、人脉都不缺，途中故布疑阵，让扶桑秀士错失了几招。 　　趁着这段时间，奇舟真人在茫茫大海上，找到了天瓶岛，然后上岛请求帮助。 　　“这奇舟真人，厉害呀！” 　　听天残毒忍解释，奇舟真人和天瓶岛素无寄情，这次也是首次见面，却能在情况危急下，三言两语说动岛上修行者豁出身家性命保他。 　　难怪，能让岳尊一众人不远千里而来施加援手。 　　天残毒忍交代的情况，越来越多，包括扶桑秀士麾下的爪牙成分。 　　奇舟真人藏入天瓶岛，依托地形防守，仅凭他一人是守不住的，于是当即呼朋引伴，将附近的邪道众人尽数聚集于此。 　　最心腹的人马，自然是天残毒忍一类人，隶属扶桑秀士座下的各岛主。 　　除此以外，黑爪邪党也是精锐，其中几位恶天王是猛将。 　　最后是大大小小的邪道修士团伙，为了利益加入进来，可谓是人流复杂。 　　“黑爪老怪带来后，黑爪邪党自动归入他座下，剩下的仍是大岛主掌事！” 　　天残毒忍口中的大岛主，自然是扶桑秀士。 　　“黑爪老怪也来了！” 　　岳尊喃喃自语，一抬头不经意看到方斗，没想到这老怪逃生后，又来了天瓶岛，这可巧了。 　　但是，他也知道，眼下的黑爪老怪不好杀，身边汇聚一大群黑爪邪党，又有扶桑秀士臭气相投，远非当时单独一人可比。 　　“唐道友，黑爪老怪的事情，从长计议。” 　　岳尊很是担心，方斗若是不管不顾，质疑要杀黑爪老怪，这位强援就成了不稳定的内因。 　　“岳尊放心，事情轻重，我还是拎得清！” 　　方斗豪迈笑道。 　　“你说说看，有没有一个名为丧魂客的？” 　　轮到乾贝真人发问，他早就想询问关于丧魂客的消息，当即开口。 　　“丧魂客，有这个人！” 　　天残毒忍说出丧魂客的消息，被乾贝真人和记忆对照，果然是他，而且早一步来到天瓶岛。 　　好消息就是，丧魂客和扶桑秀士并未联手，反而发生冲突。 　　但这样也不乐观，对方有三位邪道顶尖强者，而他们这边，只有岳尊和自己两人来救援。 　　好吧，就算方斗成功完成拷问，乾贝真人还是没把他计算在内。 　　乾贝真人神情肃穆起来，朝岳尊行礼，“岳尊，事不宜迟！” 　　“三位邪道强者并未联手，这对我们来说是好消息，所以只有趁现在下手，才能突破重围，杀入岛上与奇舟真人汇合！” 　　“真等他们联手，就杀不过去了！” 　　岳尊捋捋胡须，“可是，对方若存了围点打援的心思，我们这一去，就是羊入虎口！” 　　扶桑秀士，以算计深沉出名，毕竟能阻止这么一场大规模的围攻，将正邪双方都渐入进来，如此心机手段便堪称绝顶。 　　二人正在商量，扶桑秀士开口了，“问都问完了，还不快点处置我。” 　　“哼？” 　　乾贝真人冷笑，“你以为，我们会放你活着离开。” 　　“当然不会，我若动手，问完就杀人灭口，干净利落，免除后患！” 　　天残毒忍神情淡漠，“你们谁动手？” 　　旁边方斗说话了，“还是我来吧，毕竟顺手！” 　　元磁神光还藏在对方体内，迟迟没有拔出，杀个人也就是一响指的动静。 　　“你，不错！” 　　天残毒忍朝方斗点点头，貌似很满意。 　　岳尊自然同意，乾贝真人也没意见，然后方斗就动手了。 　　“啪！” 　　一个响指打出，元磁神光迫不及待，钻破天残毒忍的皮肉，将他全身包裹起来。 　　乌光闪烁中、五颜六色的光丝如小蛇，撕开皮肤，眨眼将将天残毒忍拉扯得支离破碎。 　　嚯啦！ 　　仅仅是一眨眼功夫，听声音像是撕开一匹厚布，天残毒忍已经被撕碎成遍地狼藉。 　　“呃！” 　　周围的正道修士，见到这幅场景，脸色都不太好看，实在是元磁神光杀人的场面太过震撼人心了。 　　但，杀的是邪道恶徒，再残忍都是伟岸光明的。 第一千五百一十五章 总攻 　　“事不宜迟！” 　　岳尊和乾贝真人，结合天残毒忍照顾，然后分析利弊，决定快刀斩乱麻。 　　他们来援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出去，加上天残毒忍被抓，扶桑秀士更是第一时间得知。 　　瞻前顾后，只会浪费时间，还不如振臂一呼、平推过去。 　　“叫其他人，不必再抓舌头了，即刻回归，与我们汇合进攻！” 　　岳尊一声令下，其他几波出去抓获口的，也都陆续返回。 　　有一波运气不太好，折在对方手头，永远回不来，其他几波都还好，甚至还捉了几个小喽啰。 　　小喽啰能知道多少？岳尊他们匆匆拷问几句，验证了天残毒忍招供的可信度，随手宰了。 　　“时局紧迫，刻不容缓！” 　　扶桑秀士不愧是以智慧闻名，不光心机出众，这种大规模的会战同样得心应手，在他安排下，本为乌合之众的邪道修士，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天瓶岛的防御，眼下已经被拆掉八九成，只余下岛上核心的防御层，还有两层半。 　　仅剩半层的，是先前被黑爪老怪猛攻的五路烽烟，尽管没破，只剩残余过半的防御力量。 　　岳尊他们知道，眼下顾不得许多，如果他们再不过去，天瓶岛随时可能被攻破。 　　“唐道友，有劳了。” 　　岳尊朝方斗一拱手，然后和乾贝道友携手，率领众多正道修行者，浩浩荡荡杀去。 　　…… 　　“来者不善！” 　　扶桑秀士从手下得知，天残毒忍被活捉，立刻就明白了。 　　天残毒忍，在邪道之中，虽非顶尖，却也是一流二流的人物，听大头怪人回报，却被对方一招半式就活捉了。 　　敌人一明一暗，配合默契，藏在暗中的才是主力。 　　可是，扶桑秀士便是想破了头，也猜不到究竟是哪位正道顶尖下手。 　　又是正道顶尖人物，又要精通元磁神光，而且行事藏头露尾，不够光明正大，符合这些条件的，仔细筛选过一遍，绝对没有。 　　“黑爪，正道来人了。” 　　所谓的来人，不是先前那些小鱼小虾，而是正道顶尖人物，可以左右这场围攻胜败的关键。 　　“嗯？” 　　黑爪老怪被扶桑秀士叫回来，被他当头这么一句，都有些愣住，没头没尾一句话。 　　来谁了、来多少人了？含糊不清。 　　“你可知道，正道之中，有谁擅长元磁神光，而且下手……不择手段的！” 　　扶桑秀士也就随口一说，没指望对方能答上来，无非就是提个醒。 　　但是，黑爪老怪一听愣住了，太熟了。 　　“当然知道！” 　　黑爪老怪咬牙切齿道，“有这么个人，而且我还亲眼见过，和他交过手。” 　　“唔，巧了，说来听听！” 　　扶桑秀士来了兴趣，催促黑爪老怪解释。 　　黑爪老怪经历初始的惊惧，后来就稳定下来，眼下他身边爪牙众多，下有五恶天王，旁边有扶桑秀士引为援助，如此兵强马壮，还怕对方区区一人？ 　　“扶桑，此人若来了，岳尊必定也到了，咱们要小心了。” 　　黑爪老怪说的是实话，两位正道顶尖人物插手进来，他们必须全力以赴才能拦住。 　　若一个不小心，让对方冲破包围圈，闯入天瓶岛内，这次围攻等同失败了。 　　“岳尊？” 　　扶桑秀士表情浮现怪异笑容，指着不远处，“他们都来了。” 　　好啊，正道这次动作挺快，前脚抓走天残毒忍，后脚就杀过来了。 　　对于天残毒忍的下落，扶桑秀士没有再问，在他想来，这位手下断无生理。 　　关键在于，敌人气势汹汹而来，需要他们合力才能挡住。 　　扶桑秀士、黑爪老怪，身处邪道阵营中央，耳边听着从远处传来的动静，以极为可观的速度靠近，显然对方正杀穿重围而来。 　　“不对，除了岳尊外，还有第三个！” 　　对方速度太快，扶桑秀士瞬间反应过来，对方的正道顶尖人物，不是两个，而是三个。 　　如此一来，十拿九稳的围困，眼下就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难道要求助他？” 　　黑爪老怪下意识看向丧魂客的方向，只见缭绕黑烟的马车，已经化作一团巨大乌云，悬挂在天边，似乎成了一位看客。 　　“黑爪，这次咱们要联手了。” 　　扶桑秀士朝黑爪老怪点点头，一挥手中的枯扇，“听我号令，分开！” 　　哗啦啦！ 　　枯扇落下的方向，邪道爪牙们如潮水般分开，当场亮出一条宽敞同道。 　　头顶是苍穹、脚下是海面，看似一片通途，实则藏着无穷杀机。 　　不远处，岳尊、乾贝真人联袂而来，身后一众正修行者们也都杀气腾腾。 　　邪道爪牙们见了，隐约有些不安，他们先前仗着人多势众，杀了许多赶来的正道修行者，无非是仗着人多势众，围点打援而已。 　　但是，眼前这批规模，已经超出他们能应付的范畴。 　　“果然！” 　　黑爪老怪佩服不已，他从扶桑秀士处早已得知，对方施展秘法，将天瓶岛和外界消息断绝。 　　自从岛上传出求助信号后，再无任何消息传出，这就是扶桑秀士的努力成果。 　　以至于，岳尊一行人前来救援，岛上还不知道。 　　否则，趁着机会，岛上修行者们配合进攻，来个前后夹击，胜算更大。 　　现在么，扶桑秀士这边占据优势，以逸待劳，只需杀退岳尊一行即可。 　　“岳尊，你也是够意思，专门跑一趟来救奇舟。” 　　扶桑秀士冷冷说道，“可惜，这次要让你把命搭进去！” 　　“我本想只杀一个奇舟，如今还有添头，除了岳尊，还有乾贝，还有……” 　　扶桑秀士目光扫过，等看到方斗，先是微微一惊，对方年轻得不像话，随即想不出对方什么来历，有什么称呼。 　　还是黑爪老怪反应快，低声提醒他，“天夜叉！” 　　天夜叉！ 　　扶桑秀士听明白了，却说不出口，这外号，你说是咱们邪道的同道都有可能，怎么可能是正道呢？ 　　“扶桑秀士，废话少说，要么撤去人手，让我们上岛，要么就在这儿一决胜负！” 　　岳尊也不和他啰嗦，扶桑秀士在此指挥，他的众多爪牙，还在日夜不停攻打天瓶岛，不杀他他们，岛上的危机就无法消散。 第一千五百一十六章 话不投机 　　“这位……，嗯，是叫天夜叉吧！” 　　扶桑秀士怎么都觉得别扭，但开口过后，见方斗没有反应，确定这个外号对号入座了。 　　“听黑爪老怪的描述，你也不是正道中人，应该是被岳尊拉上船的！” 　　“我好意劝你两句，年轻还轻，不要急着选阵营！” 　　“你自己的价值，不要随便糟蹋了，先看看情势，再做选择为好！” 　　方斗听得连连点头，邪道强者各有特色，听这番话，再看扶桑秀士一身文气的模样，谁能相信这是个邪恶到灵魂深处的邪道强者呢？ 　　毫不夸张的说，扶桑秀士作恶，可算是突破了人类的底限，天残毒忍那样的人物，在他面前都自愧不如。 　　一般的邪道凶徒，比如说巢海三凶，作恶是为了欲望，而扶桑秀士此人，并未处于欲望和冲动，而是要挑战人类的常识，创建某种恶的秩序和理念。 　　在他掌管的岛屿上，人性被扭曲到形同恶鬼的地步，人伦丧尽、纲常颠倒，活脱脱人间地狱。 　　方斗先前就听岳尊说过，这样的人最可怕，三言两语就能蛊惑人心，令人防不胜防。 　　亲自见面才知道，岳尊所说没有夸张，还真有这样的人物。 　　“受教了！” 　　方斗朝扶桑秀士拱拱手，转身问岳尊，“扶桑二字，可有什么来头？” 　　虽然时间紧迫，但岳尊不介意让方斗了解内情，当即科普起来。 　　“海外顶级宝物，以劫主前辈的不断桑为第一，千古以来无物能撼动其地位！” 　　“扶桑秀士，曾得了一截枯木，疑似不断桑的分枝，炼化为宝，实力大增！” 　　方斗听出破绽，反问道，“听闻不断桑活着时，往苍穹生长，只有主干，没有分枝？” 　　“所以啊，世人都以为，所谓分枝，是扶桑秀士往自己脸上贴金。” 　　岳尊扫了眼扶桑秀士，语气淡淡说道，“说是不断桑的分枝，也没见劫主亲口承认！” 　　方斗明白了，就算扶桑秀士得到的是不断桑分支，正道修士也绝不能承认，不然对正道的士气损伤太大了。 　　“口舌争强，这是尔等正道的专长，我等不屑为之！” 　　扶桑秀士眼神带着笑意，“你们长驱直入，若操作的好了，可以杀穿重围，直接登上天瓶岛，救出奇舟道人！” 　　“但是，别忘了，这里我们人数占优，你们弄巧成拙，要葬身于此了！” 　　“黑爪，好不快动手！” 　　扶桑秀士话音刚落，手中枯扇扇动两下，刹那间，正道众人眼前天旋地转，被收入某种空间内。 　　方斗全身汗毛竖起，不妙啊，竟然是收人法宝。 　　果然，正道的说法不能全信，对方得到的那一截枯木，纵然和不断桑无关，也是不次于本体的宝物。 　　“别担心，他只能困人，不能伤人！” 　　旁边响起乾贝真人的声音，方斗松了口气，总算确定了。 　　收人宝物他也有，譬如星樽便是，能一口气将二十八星宿装入其中，但只能困人，不能伤人。 　　也有些凤毛麟角的宝物，不仅能收人，也能当即炼化，可谓是歹毒无比。 　　二者区别在于，各有所长、各有取舍，擅长困人的法宝，放弃了杀伤人命，所以困人的功能得到放大，能一口气装入许多强者；反观具备炼化敌人的法宝，一次只能装入一两人，而且修为不能太高，否则容易出事。 　　根据方斗观察，岳尊、乾贝真人都被收进来，他们二人和扶桑秀士处于同等层次，可见这件法宝是困人为主，没有炼化的功能。 　　“幸好，幸好！” 　　方斗虽然有剑体，又有异变的大日真身，但若是遇到炼化法宝，多半还是躲不过。 　　毕竟，能炼化敌人的法宝，都是针对各种强大的法体炼化，不可能有让你钻空子的可能。 　　“速速联手，杀出去！” 　　岳尊和乾贝真人，发话确定彼此位置，就要联手杀出去。 　　毕竟，就算没有杀伤力的困人法宝，也能让他们错失良机。 　　你想啊，扶桑秀士趁这段时间，抓紧攻势，或许就能攻破天瓶岛，让他们悔之莫及。 　　关键在于，困人法宝内强于外，你被困在里面，一身本领使不出来，若在外面，有无数个办法让其失效。 　　“如山之重！” 　　岳尊开始发力，他修行的法术神通，有千山之力，当即开始号令群山。 　　“XX山速来！” 　　一个个山神、山鬼的名头，从岳尊口中念出，漫天都是山岳虚影嗖嗖飞来。 　　虽然千山一说是夸张，但岳尊全力出手，几百座海外名山还是接踵而至。 　　他搬运而来的群山，并未山岳本体，而是山之精气化形，虽然是虚幻，照样有沉重无比的威势。 　　无数山川虚影，飞蛾扑火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越过众多邪道爪牙的人群，朝着扶桑秀士身边汇聚而来。 　　嗖嗖嗖！ 　　一道道高山虚影，挨个钻入他手中枯扇内，力量开始叠加，越发沉重起来。 　　没错，这件枯扇，就是困住方斗一行人的法宝。 　　此刻，扶桑秀士再无先前从容，捏着枯扇的手指发白，正在全力往上抬。 　　轰隆隆！ 　　方斗感受到，随着对方施法，脚下渐渐下沉，这件法宝也兜不住这么多高山。 　　“好吧，扶桑秀士必然会变招，且看对方如何出招？” 　　“扶桑，岳老儿就一块破石头，你失算了！” 　　黑爪老怪摇摇头，千山之力，虽然这件法宝也能兜住，但对扶桑秀士来说，却是莫大的负担。 　　“我且助你一爪之力！” 　　扶桑秀士没有拒绝，朝他客气点头，“有劳了！” 　　黑爪老怪搓了搓双手，抬起右爪，朝扶桑秀士肩头搭落。 　　凭空落下一只乌黑油亮的黑爪，正中肩头，扶桑秀士觉得源源不断的神力注入胳膊当中。 　　他手中的枯扇，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往下压，已经快握持不住，突然稳定下来。 　　四周，仍有高山虚影嗖嗖飞来，往枯扇钻入。 　　“嘿嘿！” 　　扶桑秀士冷笑几声，手腕用力，借助黑爪注入的神力，枯扇猛地扇动一阵狂风。 　　狂风怒卷，飞来的高山虚影，再无厚重感，变得轻飘飘，一扇就飞。 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章 纯阳之兆 　　扶桑秀士、黑瓜老怪，两个邪道巨擘联手，将群山精气化作的虚影全都扇飞。 　　不光如此，困在枯扇中的一众人等，更是被颠簸得七荤八素、头晕眼花。 　　嗖嗖嗖！ 　　原本钻入扇中的数百高山，也都一股脑儿吹出去，飞散得无影无踪。 　　“倒是能折腾” 　　扶桑秀士冷笑，若非黑瓜老怪搭把手，自己还要吃个大亏，脸上怒极反笑，心里却火冒三丈，决定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这宝扇……”黑瓜老怪看着枯扇，心里略微有了猜测。 　　“不错此扇名为通天。” 　　扶桑秀士傲然摆动枯扇，朝黑瓜老怪亮出正反面。 　　“好大口气。” 　　黑瓜老怪倒吸一口凉气，但从这个名字中，能推断出许多东西。 　　相传远古时代，日神巡视人间的行宫，便是一颗贯通天地的桑树。 　　后来时光变迁，行宫化作一片废墟，桑树折断，仅剩下最大一节主干落入海中。 　　那段主干最后落入劫主手中，便是众人皆知的不断桑。 　　桑树本体，贯通天地，称作‘通天’毫不夸张。 　　黑瓜老怪想到这里，目光落在枯扇上，看来传言不假，炼制这件宝扇的材料，的确来自不断桑。 　　“让这帮正道的井底之蛙，见识下通天宝扇的厉害。” 　　扶桑秀士摆动手腕，枯扇表面浮现无数亮线，沿着干枯纹理迅速游走，似乎陡然腾起的火焰。 　　烧起来了？然而并不是。 　　枯扇内，乾贝真人还在安慰岳尊。 　　“勿丧气，我们再来。” 　　首战虽然失礼，好歹让对方手忙脚乱一阵子。 　　下一刻，脚下剧烈震动起来，抬头看时，天旋地转，周围环境飞速变化。 　　不妙，敌人再度出招了。 　　这帮邪道强者，心眼真小，刚吃亏就要找补回去。 　　“这是……” 　　众人眼前一花，瞬间双足落地，身边虚幻之感消散，周围景物切换至真实无虑。 　　方斗低头看去，却见脚下凹凸不平，乃是山地独有的形貌。 　　再看身后，乃是连绵无尽的山脉，一直升到苍深处。 　　“这里是？” 　　乾贝真人表情露出震惊，他似乎看出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苍茫大地、无尽山脉，到处都透着悲凉古朴的气息，方斗也算走遍四方，印象中并无这样的地方。 　　“岳尊，你看出什么？” 　　方斗低声询问。 　　岳尊也是老前辈，见多识广，从他表情变化看出，他也察觉到不对。 　　“这是古海之地重现。” 　　什么？ 　　方斗愣半晌，竟然回到古代的海上之地了。 　　沧海桑田岁月变迁，远古时代，这片茫茫大海，还是连绵无尽的山脉，他们身处的地方就是古海之地。 　　“扶桑秀士，如此厉害？” 　　方斗脱口而出，却惹得乾贝真人不快，“屁，他哪有这本事，还不是那块桑木。” 　　说漏嘴了，原来扶秀士的宝物还是来自不断桑本体。 　　“通天彻地，真有这般大神通。” 　　乾贝真人和岳尊，惊叹的不是扶桑秀士本人，而是他那件宝物。 　　天地者，并非简单的空间概念，而是囊括一切的综合。 　　天有四时、地有四方，贯通天地者，必能畅游古今。 　　扶桑秀士动用通天宝扇的神通，立刻将一群人送入远古海上，想要逃出来更是困难无比。 　　糟糕！ 　　岳尊皱起眉头，情况不妙，他们被困在古代，若是耽搁久了，天瓶岛那边坚持不住，必将追悔莫及。 　　“这是，纯阳之兆！” 　　方斗看得出来，这般能操纵时密的本领，已经无限接近纯阳。 　　扶桑秀士此人，即便是借助法宝之力，也是不容小觑，毕竟，方斗都无这般手段。 　　“莫慌！” 　　乾贝真人手掌一翻，取出洁白如玉的扇贝，表面夹杂蓝色条纹，呈放射状排列。 　　“我有光阴贝，能吞纳光阴、一眼万年，定能破了对方的神通。” 　　岳尊一听，“还有如此宝物？” 　　方斗也多看了乾贝真人几眼，这人也不简单呐！ 　　乾贝真人点点头，举着光阴贝，当即开始施法起来。 　　贝壳张开，内部没有粉嫩的鲜肉，取而代之的，是一轮缓缓转动的黑色扁轮。 　　扇轮旋转，周围边缘呈现锯齿模样，不断从虚空吞吸什么。 　　方斗眼尖，注意到乾贝真人一缕头发垂落，靠近贝壳时，迅速变白，随机化作飞灰消失无踪。 　　“好厉害！” 　　此物发动，吸收周围光阴之力，时间光速流转，任何人感靠近，铁定会瞬间衰老，多少寿命都不够往里填。 　　好在乾贝真人是盟友，没有对他们下手，否则…… 　　轰隆隆！ 　　随着时光变迁，光阴贝造成的动静，开始变大。 　　周围山脉开始崩场下沉、脚下土地裂开，海水从地底涌现，淹没这片土地。 　　千万年的演变，压缩在片刻间。 　　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传说中的景象，就这么呈现在众人眼前。 　　乾贝真人专心操纵光阴贝，见状叹了口气。 　　这件光阴贝，对他的重要性，不在于斗法杀敌，而在于突破纯阳的契机。 　　时空奥秘，乃是纯阳之兆关键所在，倘若能参透，那层门槛将轻松跨过。 　　自从得到光阴贝后，他日夜参悟，却始终找不到打开宝库的钥匙。 　　世问最折磨人的，莫过于此。 　　“扶桑，恭喜你了。” 　　外界，黑瓜老怪见状，也不由得酸溜溜开口。 　　操纵时空，乃是纯阳之兆，没想对方抢先一步，早已掌握其中奥秘。 　　“你高看我了。” 　　扶桑秀士今日不得已，暴露出底牌，却也不介意实话实说。 　　“纯阳之兆，何其难得？”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息，“否则，茫茫大海，亿万修士，也不会只有劫主一人纯阳。”说到这个，二人同时沉默起来，纯阳难得，他们身为朝元巅峰的人物，无时无刻都在展望。为何他们要为恶，还不是突破无望，内心绝里之下的发泄吗？ 　　扶桑秀土正在惆怅，突然看到枯扇微微抖动，内部风起云涌。 　　对方开始发力了，打出的牌也是纯阳之兆。 　　好家伙，这帮正道也不是省油的灯。 　　莫非…… 　　扶桑秀士震惊中狂喜，若能趁着对抗加深对纯阳之兆的感悟，就算这次攻打天瓶岛失败也是狂赚。 第一千五百一十八章 顿悟 　　“哈哈！” 　　扶桑秀士开怀大笑，朝黑瓜老怪说道。 　　“这群正道有意思，这个时候还能反击。” 　　黑瓜老怪见他谈笑自若，知道扶桑秀士胸有成竹，但还是贴心问道，“是否要帮忙？” 　　“不用。” 　　扶桑秀士斩钉截铁，开玩笑，这是我的机缘，怎能让你分润？ 　　纯阳之兆的碰撞，必定会进发灵感火花，若能捕捉到一两丝，必定能实力大进，说不定还能触碰到传说中的纯阳门槛。 　　这是扶桑秀士组的局，好处应该尽归他这位主人。 　　嗯！ 　　黑瓜老怪不明所以，等着看扶桑秀士大发神威。 　　轰隆隆！ 　　扶桑秀士发力后，原本崩塌的山脉，竟然从海水中升起，无数碎片重组，搭积木般还原本来的面目。 　　脚下的海水，仿佛傍晚退潮的模样，朝着四周褪去。 　　方斗吃惊发现，光阴贝造成时光飞逝的象，眨眼间就被打回原形。 　　咕嘟嘟！ 　　声音是从乾贝真人手中的光阴贝传出，似乎是吃撑了，发出几声不满的咕哝声。 　　“好个凶顽的贼子。” 　　乾贝真人也看出来，这是开历史的倒车，铁定是扶桑秀士出招了。 　　如此，更激起他的好胜心，谁怕谁。 　　“光阴如箭，岂有去而复返？” 　　这句话，借助光阴贝的力量，穿透时空，落在扶桑秀士的耳边。 　　“哼？” 　　扶桑秀士冷笑，驳道，“岁月如梭，飞梭往来不是常识么？” 　　好吧，这场斗嘴就当是插曲，谁也没赢。 　　最终，还是要付诸实际，以斗法分出高下。 　　双方开始全力出手，一个要回到古代，一个要重回今朝，上人抓着时间长河，来一场声势浩大的拔河比赛。 　　这头是过去、那头是现在，战局已经陷入拉锯战。 　　双方都人手众多，偏偏谁也没法插手。 　　“纯阳之兆啊！” 　　岳尊作为旁观者，感慨万千，为方斗解释起来。 　　“唐道友，你还年轻，虽然纯阳太远，眼下有机会多看看作为积累的资粮，将来厚积薄发时用得着。” 　　方斗默默点头，从他语气中，听到无限惆怅。 　　或许，岳尊也在感叹，自己站在宝山面前，却明知空手而回。 　　“我也看不懂啊！” 　　方斗心里郁闷，只见到山塌了又起来、起来了又塌陷脚下海水来来去去。 　　恰似时光徘徊，古今之事，不正是如此一般，循环往来，一遍遍再重复。 　　若说能从中参悟到纯阳的奥秘，那也太扯了。 　　“嗯？” 　　方斗心中陆然一动，却见米斗浮现，又有生意了。 　　他们身处的空间，乃是扶桑秀士和贝真人斗法的中央，在其他人注意不到的视角位置，无数碎光忽生忽灭。 　　先前，方斗还没发现，自从米斗浮现，这些碎光如同盛夏夜的董火虫，成群结队而来，贯入米斗当中。 　　米斗中，先前还藏了一物，乃是方斗从道家手中，换得上古剑道秘册。 　　道家果然包藏祸心，方斗用米斗过滤私货、排除陷阱后，剩下的内容还不到一半，也都是残全不全，无法使用。 　　没法子，只要暂且保存、看日后能补齐。 　　这次，海外正邪双方，以纯阳之兆斗法，引发米斗及应，方斗内心狂喜，知道机会来了。 　　能让米斗反应的，铁定是纯阳之兆，这次他反而获利最大。 　　果不其然，那些碎光洋洋洒酒，汇聚到米斗深处，最终定型下来，化作—团不断变化的光团。 　　凑近了看，光团如同毛线团，乃是细长的时间长河螺旋环绕而成，看似复杂却并不杂乱，带着某种浑然天成的奥秘。 　　“这是时空特征。” 　　方斗凝聚心神，想要看清光团的轮廓，顿时觉得头晕眼花。 　　每多看一眼，就觉察到头晕目眩，原来时空奥秘至高无上，根本不是凡夫俗子能穷尽，勉强观察，只能见到肤浅的投影，若贪心不足，必将被时空乱流中垮。 　　“盲人摸象！” 　　方斗心头跳出这个成语，他现在对其的摸索，正是盲人摸象，一会是象鼻子、一会是耳朵，唯有将其莫个遍，才能从零碎的细节中组合出大象本体。 　　“若是纯阳，身处的高度和广度，一眼就能看出大象本体。” 　　方斗算是明悟了，自己和纯阳的差距，就在这上面 　　所以，突破纯阳的步秦，就是从盲人摸象开始，步步睁眼，知道摸索出整个世界的真谛。 　　妙啊！ 　　这一刻，方斗感觉自己开悟了。 　　果然海外是个大宝藏，藏着无数机缘，这趟真没白来。 　　方斗自问，若还在陆地上，面对各方势力勾心斗角，自己还要忙于应付，哪能有现在收获。 　　再看周遭，山川海洋仍在变迁，显然扶桑秀士和乾贝真人的斗法，还未到分出胜负的时刻，岳尊在旁边，看的表情凝重，也在极力探索时空奥妙。 　　方斗看得出来，对方也在直人摸象的阶段，却别在于，却没有参悟到积累收获的真谛，这次摸到耳朵、下次是鼻子象脚，感觉前后矛盾，进而对自身产生怀疑，前功尽弃。 　　反观方斗，借助米斗的帮助，早已抢先步，发现了秘诀 　　也不对！ 　　方斗想了想，若无米斗相助，凝聚时空真谛的本体，自已像岳尊这般，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也无法领悟到什么。 　　“多亏有你啊！” 　　方斗对米斗私语几声。 　　“不好！” 　　岳尊陡然开口，他这是看出乾贝真人不敌的征兆了。 　　果不其然，身边四方的高山，一一改刚才混乱的场面，进发出刺破天际的气势，轰隆隆破士生长，顷刻间伸入苍穹深处。 　　脚下海水，周围干涸一空，不见半点水渍。 　　再看远处，海水声逐渐平息，即将消失。 　　众人眼见如此，哪里能不明白，乾贝真人落入下风，自已这方逃脱无望了。 　　“不……” 　　乾贝真人愤怒至极，拼命催动光阴贝，洁白如玉贝壳上，开始浮现裂纹，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还是该我出手啊” 　　方斗暗自叹了几声，幸亏刚才有所感悟，否则这个时候帮不上忙。 　　他上前步，掌心光丝跳动，元磁神光再度浮现。 　　“唐道友，你别插手。” 　　岳尊见状，生怕方斗打乱乾贝真人的施法，出言阻止。 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章 杀红了眼 　　岳尊惊得不行，乾贝真人本就处于劣势，正全力对抗，方斗突然插手，很容易好心办坏事。 　　所以，他才出言阻上，以免方斗一错再错。 　　但是，乾贝真人却不介意，虽然他一直忽略方斗，但这个时候，情况已经恶劣到，已经不是外人插手能扭转乾坤的地步。 　　他输了。 　　这场纯阳之兆的对抗中，扶桑秀士技高一筹，牢牢压制住他，如今已无力回天。 　　虽然有各种理由，解释失败的原因。 　　可能是身处对方设置的主场，被动接招处于劣势，导致不敌。 　　也有可能是扶桑秀士的宝扇，本体就是不断桑的分枝，作为远古贯通天地的奇材，潜力远不是他的光阴贝可比。 　　但是，各种原因总结下来，他还是败了。 　　这一败，势必会影响后续计划，他们困顿于此，错过解救奇舟真人的绝佳时机。 　　邪道方面，在扶柔秀士的指挥下，众多爪牙加急攻打天瓶岛，早已危若累卵的局势随时崩溃，到时候，整个岛屿将化作一片血海。 　　更有甚者，奇舟真人丧命邪道之手，他和岳尊都无功而返，这次事件将引发正道衰弱，邪道兴盛，将来他们就是正道的千古罪人。 　　后果实在太惨烈，乾贝真人不敢再想，心想这次纵然能活着离开，也将成为后半辈子挥之不去的心魔。 　　“奇舟真人，老夫对不住你。” 　　乾贝真人内心，颇有些万念俱灰的感觉。 　　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苛责方斗随便插手。 　　或许在他看来，无论方斗插于与否，都已无关胜负不过是徒劳挣扎而已。 　　“已经成了！” 　　正道这边愁云惨淡，知道败亡将至，邪道却又是另一派喜庆景象。 　　扶桑秀士几度发力，终于压制住乾贝真人，通天宝扇的力量，彻底遏制光阴贝，将其威力抵消，于是场面重回古海。 　　至此，正道一方已经挣扎无望，落入他的掌控中。 　　“扶桑，恭喜！” 　　黑瓜老怪刚才旁观，也知道争斗惊险，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逃走。 　　“不错，虽然略有曲折，结果还是我赢了。” 　　扶桑秀士自得点头，还不忘嘱咐，“我困不住他们多久，即刻下令全线出动，攻陷天瓶岛，杀了奇舟真人。” 　　黑瓜老怪点点头，“黑爪邪党必全力以赴。” 　　两位邪道魁首下令，众多爪牙们再无保留，一股脑杀向天瓶岛。 　　四面八方、天上地下，都是蜂拥而至的邪道爪牙，各种阴邪、狠毒的法宝法术，雨点般落下，覆盖天瓶岛各角落。 　　又来了！ 　　宝瓶真人看的触目惊心，这次规模前所未有剧烈，也不知道邪道那边发了什么疯，周围的正道修行者们都慌了。 　　“援军还没到吗？” 　　有人忍不住发问。 　　宝瓶真人见他还惦记着援军，忍不住摇头，根本没什么援军，是奇舟真人骗你们的。 　　但是，口头上又不能说破，眼下还能勉强支撑，一里戳破谎言，眼前这些人顷刻间就会崩散一空。 　　“撑住。” 　　宝瓶真人豁出去了，或许是近朱者赤，他竟也学着奇舟真人，开始睁眼说瞎话。 　　“你们看，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奇舟真人首次登岛，邪道从未发起如此规模的进攻，背后肯定有事儿。” 　　“他们如此孤注一掷，肯定有援军杀到了，而且规模浩大。” 　　“所以，邪道必须在援军到来前，攻下天瓶岛。” 　　宝瓶真人越说越流畅，到最后连自己都信了，一定是这样才符合实际。 　　“原来是这样。” 　　自信是可以传染的，周围的正道修行者们，纷纷恍然大悟。 　　本以为是孤军奋战，没想到外面还有同道在继续增援，想到这里，无数人体内热血沸腾，本已枯竭的法力，登时暴涨一大截。 　　希望是最好的强心剂，这群强弩之末的困兽，重新焕发强大的斗志。 　　“跟他们拼了，两路夹击，让邪道爪牙片甲不留。” 　　天瓶岛燃烧强大斗志，爆发出惊人战斗力，一时间，以微弱的力量，抵挡住邪道大规模的全面进攻。 　　“大岛主，奇怪耶！” 　　“那帮残兵败将都在拼命，一时间拿不下。” 　　“废物！” 　　扶桑秀士得到消息后，冷冷给出一句话。 　　“给你们半日时光，若不能攻下天瓶岛，尽数处死。” 　　半目！ 　　前来报信的邪道瓜牙悚然大惊，这也太紧促了，但他不敢丝毫反驳。 　　尽数处死，这四个血淋淋的大字，从扶桑秀士口中说出，无人敢质疑真假。 　　片刻后，这道命令传遍所有邪道爪牙。 　　情况明了，奋力作战，攻下天瓶岛还有一线生机，若继续保存实力、爱惜性命，时 　　限一到，就该是扶桑秀士来收割他们性命。 　　邪道修行者们，多半是亡命之徒，知道了拼命或许能活，但若作战不利，扶桑秀士的屠杀令必然会落到头上。 　　因此，邪道阵营的气氛，也陡然一变，更加血腥凶残起来。 　　直接带来的后果就是，天瓶岛遭遇的攻击，比之先前更加猛烈数倍。 　　宝瓶岛主身边，叫得出名字的弟子门人，还有仅有一面之缘的外来修行者们，如雨点般陨落，片刻间的伤亡，堪比过去半天总和。 　　“对面也发疯了。” 　　宝瓶真人抬头望去，见到空中蜂拥而居的邪道爪牙，个个双眼通红，不少人甚至施展自残秘法暴增实力，显然是不顾一切的拼命。 　　“难道，真有援军来了？” 　　宝瓶真人也没指望，自己临时编的瞎话能实现，但见到邪道如疯狂，完全是验证了他的说法。 　　否则，解释不通啊！ 　　“咳咳咳！” 　　宝瓶真人咬咬牙，还要继续动手，却听到奇月真人到来的消息。 　　你可算来了。 　　“宝瓶道友，我来了。” 　　此时此刻，宝瓶真人纵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只化作一句，“道友你怎么来了不好好休息？” 　　“生死关头，我怎能不来？” 　　奇舟真人摆摆手，观察四周局势，然后朝他点头道，“援军总算来了。” 　　宝瓶真人听了，心里一松，果然是援军到了。 　　不容易啊，他们以孤岛之地，抵挡大半个邪道的攻击，还能支撑到现在，简直创造奇迹了。 第一千五百二十章 终出手 　　奇舟真人出现，起到鼓舞士气作用，但他的到来，对当前战局的作用杯水车薪。 　　扶桑秀士严苛的命令之下，邪道爪牙们不遗余力，甚至不惜发动自残秘术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天瓶岛处于摇摇欲坠的状态，先前爆发的一波，已经到了转入衰弱的阶段。 　　奇舟真人，至今仍重伤在身，若要强行动手，体内火毒渗入内脏，神仙也难救。 　　但是，他出现后，正道阵营有了主心骨，即便仍处于劣势，却还是镇定下来。 　　“不要乱，节节抵抗。” 　　奇舟真人分析道，“敌人如此疯狂，比咱们还急，只要拖下去，优势在我。” 　　“不错！” 　　宝瓶真人也在旁边帮腔，“我天瓶岛，还有两层大阵防御，他们想杀上岛，就拿人命来填。” 　　“各位，援军就在眼前，千万要撑到他们上岛。” 　　正道修行者们，听了奇舟真人的话，本已疲惫不堪，瞬间又涌起一股力量。 　　“但愿……” 　　奇舟真人转向岛外，视线中漫天都是邪道爪牙，看不到别的存在。 　　但是，他坚信，正道强援已至，否则那道不会如此强攻猛打，急切获胜。 　　“困兽犹斗么？” 　　扶桑秀士沉思，抚摸两下枯扇，他心硬如铁，说半日时间就是半日，时间一到，若是天瓶岛仍攻不下，就要屠戮所有邪道瓜牙。 　　杀人么，杀多杀少，对他来说只是数字问题。 　　“倒也顽强，既然如此，我就掐灭你们的希望。” 　　扶桑秀士哪里猜不出，岛上应该知道有援军到来的消息，虽然才进发如此强大的斗志，可是，他要让对方失望了。 　　岳尊、乾贝真人—行，真要到了岛上，绝对能救下奇舟真人。 　　但是，对方却被他用枯扇困在古海之地，鞭长莫及。 　　扶桑秀士，嘴角绽放残忍笑容，就让你们两方，谁也等不到谁。 　　“既然如此，就将你们送的更远些。” 　　“古海之地还不够，就再往回追溯，让你们迷失在不知起源的荒远古代。” 　　扶桑秀士举起枯扇，再度输入法力，整个扇子变得虚幻起来，如同历史长河的倒影，随着水波荡漾不断扭曲形象。 　　轰隆隆！ 　　岳尊等人脚下，整个古海之地，再度发生变迁，整条山脉如腾飞巨龙，不断上升，与此同时，倒悬的苍穹，也开始往下坠落。 　　“天地交泰。” 　　乾贝真人惊叫出声，“这是重返荒远古代的征兆，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荒远古代，是比远古更古老的时代，相传乃是混沌纪元，天地将分末分，万物尚未萌发，若是回到那个时代，除非是纯阳，否则在场之人一个也活不了。 　　扶桑秀士的险恶用心，已经昭然若揭，他要弄死在场所有人。 　　“简直是丧心病狂。” 　　岳尊怒骂不已，正要到了荒远古代，他们这些人，只怕一个呼吸，就会被空气撑爆，死无全尸。 　　乾贝真人也坐不住了，掏出光阴贝，“休想得逞。” 　　法力灌入其中，光阴贝闪烁几下，众人见了燃起希望。 　　下一刻，“啪”脆响声中，如玉贝壳裂成两半。 　　完了，彻底完了。 　　寄托众人最后希望的光阴贝，就此断成两半，灵气消散也一空。 　　光阴贝是仅有能对抗通天宝扇的法宝，如今毁了，正道这边再无半点对策。 　　一时间，岳尊。乾贝真人都陷入绝望。 　　滋滋滋！ 　　不知是否幻听，耳边突然响起细微的电流声，仿佛云层的电光穿梭摩擦带起的动静。 　　一直没有开口的方斗，默然摊开双手，元磁神光化作细微的丝线，在指缝穿梭，缭绕成一大团五颜六色的线团。 　　“差不多是这个模样！” 　　方斗对照脑海中印象，以元磁神光，构建出米斗内的那颗光团，虽然只是拙劣的模仿，却初步具备打破时空的特征。 　　虽说，距离纯阳之兆还差得远，但总算触碰到门槛了。 　　“唐道友，你……” 　　岳尊本已万念俱灰，见方斗出手，忍不住开口劝他别费力，却被乾贝真人拦住，“罢了，让他试试也好。” 　　元磁神光虽然犀利，但在漫长时空面前，还是太微弱了。 　　事到如今，方斗还有一拼的斗志，让乾贝真人很是欣赏，对他稍微有些改观。 　　但是，出于悲观的想法，乾贝真人始终不看好方斗，认为他这是垂死挣扎。 　　众多复杂的目光中，方斗双掌凝聚出大团元磁神光，艰难托起到半空。 　　此物之重，超脱山岳、比肩日月。 　　方斗心知，这团元磁神光，寄托了打破时空的目标，不复先前轻盈，反而变得厚重无比。 　　他搜遍全身力量，凝聚于双手，只有这一击之力。 　　若这招失败，方斗无力反抗，唯有被放逐到荒远古代，死于环境之下。 　　“不够啊！” 　　“丹融、圆通，再把力量借给我。” 　　方斗从心中默念，远在千万里之外的陆地上，一道一僧两个分身不约而同得到传讯，二话不说配合起来。 　　“都到了海外，还遇到如此危机，本体真能惹祸。” 　　圆通摇摇头，先是借走鹤首钢杖，现在又要借力量，难道本体在海外也遇到纯阳级别的强敌？不能吧。 　　“嗯” 　　丹融这边，也挺爽快，二话不说将力量输送过去。 　　然后他也沉思，赏赐抽调三人之力，还是面对道家纯阳出手，难道海外也有纯阳？ 　　方斗这边，得到两个分身助力，全身力量翻倍，托举起沉重的元磁神光。 　　“喝！” 　　他吐气开声，力量源源不绝，从掌心喷涌而出。 　　乌光一闪，元磁神光化虹而去，消失在天际尽头。 　　“唐道友，别试了。” 　　岳尊叹了口气，劝说方斗，“扶桑秀士施法，你我身处时空断断续续。每片都互不相连，你想以元磁神光打破桎桔，结果呢，你刚才的出招，早已被流放到其他时空，白费力气。” 　　乾贝真人没开口，但观察他表情，也和岳尊相同想法。 　　未必！ 　　方斗内心浮现这个念头，若元磁神光还是从前威力，结果就如同岳尊所说。徒劳无功。 　　但是，米斗中的顿悟，让方斗初识纯阳之兆，出手时自带玄妙。 　　结果，大不相同了。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借力脱困 　　“这帮废物！” 　　扶桑秀士，眼看着正道一行即将覆灭，远处天瓶岛喊杀仍旧激烈，冷冷骂了一声。 　　半日期限快到了，邪道爪牙们仍未破岛，看来是他威胁不力。 　　“须得好好清洗一番。” 　　这句话，他说的杀气腾腾，听得黑爪老怪皱眉。 　　参与围攻的爪牙中，还有他麾下五恶天王，以及众多黑爪邪党。 　　听扶桑秀士的意思，竟是要一视同仁，同样要屠杀干净。 　　这可不行啊！ 　　黑爪老怪张口，“扶桑，这么多人，你杀得干净吗？” 　　“不用杀干净，留几个传扬出去，今后你我的威名更盛。” 　　扶桑秀士言下之意，杀人不是泄愤，而是为了震慑邪道众人，使得无人刚轻视他的命令。 　　“好家伙！” 　　黑爪老怪心想，还是你狠，又想到黑爪邪党自己招揽不易，这次若是大杀特杀，今后想要再组织一批得力人手，恐怕要困难许多。 　　“滋滋滋！” 　　突然，黑爪老怪眼前一花，见扶桑秀士手中枯扇，猛然冒出乌光。 　　看错了？ 　　黑爪老怪定睛一看，竟然不是错觉，分明就是有乌光从枯扇钻出来。 　　“扶桑，这是？” 　　他还以为，这是扶桑秀士催力灭杀正道众人，因此引发的异象。 　　“什么？” 　　扶桑秀士得了提醒，低头见枯扇，神色大变。 　　恰在此时，乌光陡然大放，体积膨胀十倍，从拳头大，瞬间扩张到磨盘方圆。 　　而且，乌光团内部，跳动丝丝缕缕的光线，五颜六色，很是好看。 　　“怎么可能？” 　　扶桑秀士内心震惊，他已经催动通天包扇最深处的古老气息，将岳尊一行送入荒远古代，到了这个地步，纵然对方手持光阴贝也无法脱身，更别提杀出外界。 　　“是谁？” 　　扶桑秀士惊怒交加，没想到正道还有反击的余力。 　　这时候，黑爪老怪回过神，一眼看出乌光的本质。 　　“天夜叉，是天夜叉。” 　　被元磁神光支配的恐惧，再度降临，黑爪老怪神色变得非常难看。 　　“你口中的天夜叉，是先前那个少年？” 　　扶桑秀士这才想起，刚才见到的方斗，起初他也不太在意，将其当成初出茅庐的少年郎，但现在看来，对方很不简单。 　　能从纯阳之兆的压迫下，还能出手反击，一度强攻到他面前，这般实力，可比岳尊、乾贝真人要高明许多。 　　“难道，他也拥有纯阳之兆？” 　　推己及人，扶桑秀士忍不住想到这个可能，但黑爪老怪当即否决，“绝无可能。” 　　黑爪老怪非常笃定，方斗若是有纯阳之兆，自己还能逃走？ 　　“肯定是岳尊或乾贝真人，出手为他开路了。” 　　扶桑秀士想了想，这个可能最大，随即摇头，“真舍得下血本呐！” 　　如今，正道众人被他流放至荒远古代，想要从时空乱流中，送出这一道元磁神光，所要花费的代价难以想象。 　　“起码要折损那件纯阳之兆的法宝！” 　　正如扶桑秀士猜测，光阴贝毁了，却不是这个原因。 　　“轰！” 　　眨眼间，乌光爆发，元磁神光化作虹光，猛冲出枯扇外。 　　扶桑秀士、黑爪老怪二人，首当其冲，元磁神光似乎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二人迎面冲来。 　　“不好，快退！” 　　黑爪老怪知道厉害，当即转身打出一只硕大黑爪，表面油光闪闪，抢先加上一层屏蔽元磁神光的防御。 　　“呵！” 　　扶桑秀士的应对，远比他更稳重，只见他提起枯扇，翻转着扇动几下。 　　整条元磁神光，因而旋转扭曲，旋转成大号的弹簧模样。 　　但是，周围飞旋的碎光，却是虚不受力，顺风飘飘荡荡，朝着扶桑秀士面门扑来。 　　纵然还能闭住呼吸，可元磁神光却能通过毛孔钻入体内，堪称无孔不入的杀伤。 　　所以，扶桑秀士再度扇动通天宝扇，“光风霁月，一切皆休。” 　　宝扇为源头，飞出源源不断的风，吹得碎光悬浮半空，不得寸进。 　　但是，这些元磁神光，从枯扇内部钻出，似乎永不枯竭。 　　螺旋分布成弹簧形状的虹光，再度得到补充，扭动几下，化作长长的光鞭，朝扶桑秀士面庞抽打下来。 　　好家伙，这是直截了当的打脸。 　　扶桑秀士心里来火，真把我当软柿子捏了，从始至终，就追着我大呗！ 　　再看旁边的黑爪老怪，顶着硕大的黑爪，等了半天，元磁神光都没兴趣理会他，专心攻击扶桑秀士。 　　黑爪老怪反应过来，合着不打我呀，好！ 　　奇异一幕发生了。 　　半空中，元磁神光化作七彩长龙，有灵性般围绕扶桑秀士，发动各种攻击。 　　扶桑修士呢，一把枯扇运转得出神入化，不断将其扇飞，结果还是去而复归。 　　“扶桑，这道神光的来源，就藏在你枯扇中，必须断根。” 　　黑爪老怪的声音远远传来，进一步验证了扶桑秀士的猜测。 　　果然如此。 　　扶桑秀士微微点头，捏住枯扇的手柄，口中念念有词。 　　下一刻，枯扇表面浮现无数光纹，贯穿前后双面。 　　滋滋滋！ 　　元磁神光受到影响，那些光纹流水般附着其上，竟是要将其连根拔起。 　　“翻天覆地，去！” 　　扶桑秀士一声令下，运转通天宝扇的又一变化，话音刚落，整条元磁神光发出一连串爆裂响声。 　　这声音，像是春节点燃的一串鞭，又像是将爬山虎藤从墙面拔起的声音，又像是铁锅炒黄豆的爆裂声。 　　实际上，这个声音，是元磁神光被连根拔起，从通天宝扇内部清除出去的声音。 　　嗖嗖！ 　　神光被斩断根基，然后枯扇猛打，瞬间脱离扇面，飞出数百丈之外。 　　但是，五颜六色的光芒掩盖下，竟藏着许多人影。 　　“中计了！” 　　扶桑秀士突然大叫，对方打出元磁神光，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如此应对。 　　眨眼过后，元磁神光一扫而空，人影纷纷落下，依次露出岳尊、乾贝真人，还有其他正道修行者的面容，更重要的是，还有他重点关注的……天夜叉。 　　滋滋滋！ 　　元磁神光消散、钻入某人的手掌，而这个某人，就是自称天夜叉的方斗。 　　至此，正道众人从荒古时代，被拽回现实当中。 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 单枪匹马 　　“扶桑秀士，你这辈子坏事做尽，就办了这件好事！” 　　岳尊环视四周，发现己方脱困，当即对扶桑秀士调侃起来。 　　刚才形势变化太快，众人都有些反应不及，好在他身为正道顶尖，见识不凡，立刻猜出方斗的盘算。 　　虽然，岳尊也有些怀疑，方斗如何从荒远古代，将元磁神光打到扶桑秀士面前，但这是小细节，无需太过在意。 　　更重要的是，方斗计谋成功，扶桑秀士为了拔出元磁神光，顺带着将正道众人都甩了出来。 　　乾贝真人看向方斗的目光，简直是惊艳了，他曾掌握光阴贝，知道这般操作的高难度。 　　方斗能做到这一步，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他本身就有纯阳之兆的宝物；第二，先前他旁观扶桑秀士与自己斗法，参悟到纯阳之兆的奥秘。 　　两个可能，不管是哪一个，都注定方斗不是无名小辈。 　　“岳尊，你也别得意。” 　　扶桑秀士脸色铁青，虽然对方脱困是他失误，但眼下绝不能示弱。 　　他冷笑着看向乾贝真人，“你哪件纯阳之兆的宝物还在么？” 　　不提这个还好，提及光阴贝，乾贝真人就一股要杀人的冲动，“扶桑秀士，你注定千刀万剐。” 　　“呵呵呵！” 　　扶桑秀士见他反应，笃定光阴贝已经损毁了，看来他所料不差，对方为了脱身，牺牲不小。 　　想到这里，他内心好受多了。 　　“还有你，天夜叉，你要明白，虽然这次尔等技高一筹，但真正起作用的，不是你的元磁神光，而是乾贝真人必须损毁一件纯阳之兆法宝，为你争取的机会。” 　　扶桑秀士傲然道，“纯阳之兆的宝物何其珍贵，我就不相信，你们还能拿出第二件。” 　　一边说着，一边摆动枯扇，表示自己仍然占据优势。 　　没想到的是，他说完这番话，对面的岳尊、乾贝真人，都露出古怪的表情。 　　黑爪老怪也发现异常，貌似扶桑秀士哪句话没说对呀！ 　　岳尊欲言又止，想说明方斗动手前，光阴贝就已经毁了，全凭他本事才杀出重围。 　　“够了！” 　　方斗开口，打断众人沉思，“扶桑秀士，你困杀我等的阴谋，如今破产了！” 　　“听声音，天瓶岛还在坚持，眼下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岳尊和乾贝真人一听，是啊，岛上还在坚持，我们必须尽快杀出重围。 　　“够胆就来！” 　　扶桑秀士朝黑爪老怪点点头，示意可以动手了，周围的邪道爪牙们，也都纷纷靠拢过来。 　　“老夫压碎了你这破扇子！” 　　岳尊怒吼一声，背后空气扭曲，群山应召飞来，无数山岳精气化形，在空中凝聚成一座座高山，雨点般朝下方落下。 　　“啊啊啊！” 　　实力稍弱的邪道爪牙，来不及反应，就见到天降高山，压迫得一身法力无从流转、元神更是龟缩不出，然后被压成一滩肉酱。 　　咚咚咚！ 　　邪道爪牙的性命，也如同雨点般陨落，眨眼间海水就染红了大片。 　　扶桑秀士和黑爪老怪所处的区域，更是重点关注的地方，八成数量的高山，朝着他们头顶密集轰炸落下，脚下海水都被压迫得下沉，呈现方圆上千公里的巨大盆谷。 　　“滚！” 　　黑爪老怪抬起硕大黑爪，轻描淡写，将四五座高山打得粉碎，然后一路平推过去，各种形貌的山岳在黑爪前，都成了豆腐做的。 　　扶桑秀士更是轻松，轻轻摇摆枯扇，一扇一个，高山轻如鸿毛，挨个被吹飞出去。 　　“嗯？” 　　方斗似乎猜到什么，岳尊这波攻击，看似场面浩大，结果只是清了一波杂兵，对主脑二人毫发无伤，怎么看都不像是全力以赴的模样。 　　莫非…… 　　下一刻，乾贝真人出手了，他双手合并，头顶升起氤氲气流。 　　“元磁神光！” 　　黑爪老怪条件反射，先是惊叫一声，然后被扶桑秀士瞪了眼，“看清楚！” 　　不是元磁神光，是乾贝真人的元神秘术。 　　从五颜六色的氤氲气流中，飞出一物，洁白如玉，左右对称，外形倒和光阴贝有几分相似。 　　“莫非……” 　　方斗心中一动，乾贝真人已经出手了，形如光阴贝的虚影，陡然间化作一道光，从天而降，笼罩住黑爪老怪、扶桑秀士二人。 　　“呼！” 　　岳尊和乾贝真人，不约而同送了两口气，对视几眼，朝方斗大叫，“唐道友，速速赶去天瓶岛！” 　　“我和其他道友，托住这帮邪道妖孽，替你争取时间！” 　　这是他们权衡利弊，得出的最佳方案，唯有方斗这天夜叉，才有那股冲劲和狠劲，杀穿重围，降临天瓶岛救人。 　　果然…… 　　方斗点了点头，抬步就走，他也不用担心，对方既然如此决定，肯定早有安排。 　　“想走？” 　　扶桑秀士恼怒不已，一日内被接连两次愚弄，就算是最底层的邪道喽啰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 　　所以，他阴沉着脸，举着枯扇对方斗拍打下去。 　　下一刻，枯扇前面浮现层层涟漪，和方斗间，隔着层透明的屏障。 　　这层屏障存在，扶桑秀士如何伸手，始终和方斗差了分毫，无论什么攻击，都落在方斗身后。 　　“我来！” 　　黑爪老怪不信邪，硕大黑爪横空杀来，也落在屏障前，对方斗望尘莫及。 　　这般古怪场景，很快就被察觉了。 　　“原来如此！” 　　扶桑秀士恍然大悟，指着乾贝真人打出的光阴贝虚影，“看来他掌握纯阳之兆，还是有些收获的！” 　　乾贝真人的元神秘术，便是模仿光阴贝的一丝神韵，布置下这片结界。 　　扶桑秀士二人身处结界，时空流速被认为干扰，无论发出任何攻击，都被设定为比方斗慢了几分，怎么也攻击不到他。 　　方斗脚步本就不慢，二人接连失手，趁这个机会，早已扬长而去，消失在天瓶岛的方向。 　　“哼！” 　　扶桑秀士举起通天宝扇，早知道是这般手段，他挥挥扇子就能破解，也不至于让方斗逃走了。 　　下一刻，枯扇扬起，正中面前这片屏障。 　　光阴贝虚影瞬间破碎，出乎意料，不是他打碎的，而是乾贝真人耗尽力量主动撤去。 　　原来，这个状态下，对方也不能持续太久。 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终至 　　“你们两个老朽，愚不可及。” 　　扶桑秀士感到被愚弄，恼怒之极，大声呵斥岳尊二人。 　　“你们以为，天夜叉离开，真的会帮你们救人？” 　　“嘿嘿，我若是他，利用你们争取的宝贵机会，必然趁机逃走，离开这是非之地。” 　　扶桑秀士冷笑道，“没人比我们邪道更懂人性，人性本就丑恶不堪、秽臭难闻。” 　　对面传来岳尊二人的大笑声，“扶桑秀士，你急了！” 　　“这可不是你应有的风度！” 　　扶桑秀士脸一沉，“他走了，你们就死在这儿吧！” 　　旁边黑爪老怪，神情不善，跟着他朝前逼近几步。 　　“正有此意！” 　　岳尊和乾贝真人对视两眼，各自抬手施法，背后的正道众人也齐刷刷摆出各种手势。 　　…… 　　‘快，快，快！’ 　　方斗脚下马不停蹄，他知道岳尊二人送他离开，付出多大代价。 　　每分每秒的时间，都是用血和命争取而来，容不得半点浪费。 　　从邪道首脑的所在地，刚飞出上百丈，就闯入邪道爪牙布防的阵线，空中、海面到处都是零星散落的邪道修行者。 　　这般布置看似单薄，却将修行者的潜力发挥到最大，法术具备大规模的威力，在茫茫大海上，可以起到围困的作用。 　　这些邪道爪牙，肩负两个任务，堵住岛上的人外出求援，杀掉从外面闯入的援军，到目前看来，他们都完成的很好。 　　“瞧，又有人过来送死。” 　　一处邪道占据的海岛上，几个邪道修行者们，见到方斗掠过天际的残影。 　　他们久在此地，哪里看不出来，有人从外面闯入，目的地是天瓶岛。 　　这也是常有的事情，战线拉得太长，纵然围困多出，难免有漏网之鱼。 　　但是，所谓的漏网之鱼，通常不会走太远。 　　但凡遇到了，就是他们漫长枯燥的围困日子中，难得的狩猎时刻。 　　“我去！” 　　“我去！” 　　几个邪道修行者还在争辩，却见到周围几股黑烟冲天而起，伴随着血光旋照迎上，恶臭、噪声滚滚而来，埋伏在周围的同伴抢先出手了。 　　“可恶，被他们抢先一步。” 　　几人还在埋怨，却见到头顶掠过的人影，微微一顿，蜂拥而上的黑烟血光，顷刻间化作绚烂的烟花，爆发出全部光芒后，消散无形。 　　弥漫四周的恶臭、噪声，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刀切断，戛然而止。 　　现场一片沉默，貌似来个狠角色，他们肯定对付不了。 　　“去天瓶岛，通知其他人。” 　　半日时间，很快就到了，万一还未能攻下天瓶岛，他们都要没命。 　　厉害人物又如何，死在对方手下，和死在扶桑秀士手下没区别。 　　“走！” 　　经过几波试探，邪道修行者们死伤累累，仍旧试探不出方斗的身前，只好远远跟在他身后。 　　反正，对方的重点必然在天瓶岛，决战的终点。 　　“这么多尾巴！” 　　方斗抬头看前方，天瓶岛近在眼前，背后跟着一路过来的邪道修行者们，对方躲躲闪闪，不敢和他正面对抗，就这么跟在后头。 　　这些人如苍蝇般，杀之不尽，一哄而散，随之又聚拢过来。 　　赶路要紧，方斗索性不去管他们，径直杀到天瓶岛这头。 　　目的地在望，但情况不太好，眼下的天瓶岛，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夏天吃完饭，生菜放在桌上，用半球形的纱罩扣在上面，忙完了转身去看，就见到纱罩表面，密密麻麻沾满了苍蝇。 　　天瓶岛，就是这个饭桌，数之不尽的苍蝇，则是拼命攻打的邪道修行者们。 　　“堪称惨烈！” 　　…… 　　“啊呸！” 　　宝瓶真人吐了口痰，恶心坏了，他刚宰了一个邪道真人。 　　此人施展自残秘法，法力倍增，堪称杀红了眼，混乱当中，随手杀了几个邪道的小喽啰，却仍旧不以为意。 　　此人找准了宝瓶真人，执意要杀了他。 　　宝瓶真人本就不凡，又占据地利，逐渐消磨对方精气，然后施展杀招一击得手。 　　饶是如此，对方临死前，还是使了个阴招，‘脏殉法’。 　　胸膛瞬间爆开，五脏六腑喷涌而出，尽数扑在宝瓶真人身上。 　　虽然杀伤有限，却把他恶心坏了，这帮邪道修行者真是损人不利己。 　　“师父，又来了！” 　　没等他缓口气，一位弟子前来报信，不远处又传来警兆。 　　他抬头看去，见到云层出现一片黑影，那是大规模人群的征兆，显然邪道修士又发动一波猛攻。 　　“不对啊！” 　　宝瓶真人掐指一算，间隔太短了，不符合邪道攻击的节奏。 　　“师父，好像不太对啊！” 　　比说弟子了，宝瓶真人仔细一看，也有些不合常理。 　　这群人的分布方式，不太像邪道发起进攻的阵型，反而像是追杀？ 　　一群人追杀一人。 　　“奇舟真人！” 　　宝瓶真人想了想，决定告诉奇舟真人。 　　天上动静这么大，等宝瓶真人找来，奇舟真人早已知道了。 　　“无论什么情况，邪道内部动乱，对我们守住天瓶岛，都是好事儿！” 　　虽然扶桑秀士等首脑未曾亲临，但天瓶岛周围，分布许多邪道真人，包括黑爪老怪麾下的五恶天王，都是厉害人物。 　　若奇舟真人实力还在，对付这些人都不成问题，但眼下只有宝瓶真人主持大局，他借助岛屿的阵法布置，方能与之周旋。 　　“看，有变化了！” 　　这群人飞至天瓶岛上空，停下不走了，然后阵型开始变化。 　　先前的阵型，如同大雁南归，一只头雁抢在前头，余者紧随其后。 　　就在这一刻，头雁位置的那人，开始转身了…… 　　“他要做什么？” 　　下一刻发生的事情，让奇舟真人和宝瓶真人，瞳孔急剧收缩。 　　云层中无数小黑点，开始下饺子般落下，噼里啪啦，速度太快了。 　　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下饺子，而是杀人，每个黑点落下，都是有人被杀，如此速度简直惊世骇俗。 　　好似有一只手掌，任意抹去，无数人命陨落如雨。 　　“是谁？” 　　奇舟真人皱眉，这种情况下，来人有八成可能是正道同伴，但他实在想不出，正道之中还有这般人物。 　　有这般手段者，没有这般杀性，有这般杀性者，实力又够不着。 第一千五百二十四章 拜把子 　　“好个正道崽子！” 　　一声怒吼，有人影冲天而起。 　　岛上的修行者们，辨认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接连惊叫出声，“丑恶天王！”。 　　黑爪老怪麾下的五恶天王之一，也是攻打天瓶岛的主力，许多正道同伴死在对方手下。 　　接下来，又有更多邪道真人出现。 　　“凶恶天王！” 　　“XX岛主！” 　　黑爪邪党、扶桑爪牙中的强大真人，纷纷露面，参与围攻云上的来人。 　　“果然是我正道中人！” 　　奇舟真人突然大声开口，爽朗笑道，“各位，我们的援军来了。” 　　若在先前，听到援军只有一人，众人肯定不以为然。 　　但，见到来人砍瓜切菜，杀戮众多邪道爪牙，甚至连五恶天王都要上前围攻，众人都可以确定，来人必定是正道顶尖人物之一。 　　再听奇舟真人确认，都知道强援已至，甚至引开这么多强敌离去。 　　“奇舟真人，我们该如何应对？” 　　宝瓶真人低声询问对方。 　　“按兵不动，等待对方入岛。” 　　环视四周，岛上还能战斗的人屈指可数，无法外出接应。 　　…… 　　“你这……” 　　一头凶恶大汉，脚下踩着飞起而起的骨鱼，指着方斗叫骂。 　　下一刻，元磁神光闪烁，头颅不翼而飞，只剩空荡荡的脖颈窜血如喷。 　　方斗看也不看，随手一甩，神光所化的断头鸟笼，正中背后一人。 　　眨眼间，元磁神光所挂的丝线，渗入毛孔缝隙，切断肌肉纹理、骨骼缝隙，将血肉相连的头颅取了下来。 　　“嗖嗖！” 　　一道道邪道法术，暴雨般落在方斗身上，可惜没有一道能命中。 　　相反，方斗接连出手，元磁神光每次出手，必有一人失去头颅。 　　“凶恶天王！” 　　耳边依稀听到名字，但方斗没去记，毕竟，他杀的人太多了，除非特别必要，否则不用特地记住。 　　“怎么会有如此凶恶的正道中人？” 　　方斗杀戮手段太狠，空中尸首接连落下，邪道真人们却连他影子也抓不住，有人心生绝望，忍不住大叫起来。 　　“你到底是谁？” 　　一名扶桑秀士麾下的岛主，属于和天残毒忍平级的人物，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 　　回答他的，是扑面而来的一记断头鸟笼。 　　元磁神光滋滋乱窜，追着他片刻，果断命中，将脑袋摘下。 　　“我么？” 　　方斗甩开首级，微微一笑，“天夜叉！” 　　“天夜叉！” 　　听到这个杀气腾腾的名字，邪道爪牙们都沉默了，恰在此时，扶桑秀士的命令终于到来了。 　　“破岛计划不变，杀援兵天夜叉！”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方斗身上，原来他就是天夜叉。 　　能让扶桑秀士如此重视，专门在命令中重点强调，显然这位天夜叉，不是普通的真人。 　　“天夜叉，受死！” 　　邪道真人们咬咬牙，再度围攻上来，这是死命令，若不能完成，他们也就没命了。 　　方斗一抬手，随便摘取某个头颅，身边密密麻麻，到处都是敌人，闭着眼睛都能得手。 　　但是，情况越发不好了。 　　参与围攻岛屿的邪道爪牙们，开始分出一小半，参加到围攻当中。 　　随着时间流逝，增援的人数越来越多，给方斗充足时间，都能尽数灭杀。 　　但是，方斗过来，不是为了争强斗狠，而是救援岛上的。 　　所以，他果断选择了闪。 　　“滋滋滋！” 　　元磁神光再度变化，化作巨大圆球，瞬间膨胀百倍体积。 　　“不好！” 　　周围的邪道真人们，都看出方斗在憋大招，纷纷拉远和他的距离。 　　下一刻，元磁神光球果然爆开，内部无数细弱牛毛的光针，暴雨般扩散到四面八方，覆盖住周围参与围攻的邪道爪牙。 　　“元磁神光！” 　　众多邪道真人哀叹不已，此物最是麻烦，碰不得、沾不得，最好的应对方法就避让。 　　顷刻间，如同雨打芭蕉，现场一片狼藉。 　　然后，等安静下来，众人再看，却发现已没了方斗的踪迹。 　　“岛上！” 　　有人指向下方天瓶岛，方斗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屏障后面。 　　…… 　　“来了，终于来了！” 　　宝瓶真人听到身边正道修行者们欢呼，知道此人到来的重大意义。 　　这可是一位前所未有的强援，刚才奇舟真人亲口点评，此人的实力足以位列正道顶尖，纵然只有一人前来，却胜过千军万马。 　　所以，方斗登岛，他第一时间放开通道，并派出弟子前去迎接。 　　“前辈，家师宝瓶真人，也是此地岛主，在前方恭迎大驾！” 　　弟子们带着方斗来到近前，宝瓶真人见到方斗，第一反应就是，“天夜叉这么年轻？” 　　天夜叉这个威风凛凛的外号，在刚才一战中大放异彩，不仅邪道流传遍了，就连岛上的正道众人，也都先后知道。 　　若在平时，他们或许觉得这外号戾气太重，但此刻身处绝地，又接连经受生死恶战，才越发感觉到亲切。 　　正道一方，正需要方斗这样的天夜叉，吞噬恶鬼、斩杀邪恶。 　　“咳咳咳！” 　　奇舟真人上前，与宝瓶真人并列，和方斗展开历史性会面。 　　“天夜叉？” 　　“小姓唐，是来打先锋的，岳尊、乾贝真人还在后头，被扶桑秀士他们绊住了，稍后会过来。” 　　听到岳尊、乾贝真人的名字，周围又响起一阵惊呼，竟然还有两位正道顶尖。 　　方斗说完，取出信物，毕竟他是个生面孔，来之前，岳尊等人已经给出了真名身份的信物。 　　信物可以肯定方斗的身份，事实上没必要，刚才方斗大肆杀戮，多少邪道真人陨落他手下，如此惨痛的大家，如果只为了安插一个奸细进来，也太疯狂了。 　　奇舟真人听了微笑点头，“我就称呼阁下唐道友了。” 　　下一句话，让方斗大吃一惊，宝瓶真人等直接愣住了。 　　“唐道友，你年纪轻轻，如此了得，一人杀穿重围。” 　　“我与你一见如故，不如在此结拜如何？” 　　拜把子？ 　　方斗眨眨眼睛，这不在计划之内啊，说好来救人，怎么就有人找我结拜了？ 　　“唐道友意下如何？” 　　奇舟真人一脸真诚，看着方斗，如此诚恳，压根没给方斗拒绝的机会。 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章 齐聚 　　这是惊喜，还是惊吓？ 　　方斗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来之前他听说过，奇舟真人是正道顶尖人物，人格魅力满值，所以才引发这场大战。 　　将扶桑秀士，连带着无数邪道修行者们，牢牢吸引在天瓶岛的，正是眼前这位热情邀请他拜把子的独臂中年。 　　方斗可以断定，此人绝不简单，若是一般人，扶桑秀士不会执意杀他，挣到这边也不会拼死来救。 　　双方都不计死伤，为的就是奇舟真人。 　　“结拜？” 　　方斗沉默不已，看似莽撞的行为，背后大有深意啊！ 　　可想而知，若来得时岳尊，亦或是乾贝真人，奇舟真人肯定不会来这一出。 　　毕竟，这二人都是正道顶尖人物，成名多年，在海上修行界中早已成名多年，肩负正道的尊严，所以得知消息后，二话不说赶来救援。 　　方斗就不同了，来历不明，而且技艺高强，年纪轻轻不下于正道顶尖人物，并且下手狠辣、杀人果断，天夜叉的外号，更不像是一般好人。 　　若是可以选择，奇舟真人肯定不愿面对方斗这样的援兵，但眼下实在没办法了。 　　有什么办法，能让方斗全力以赴，搭救天瓶岛呢？ 　　“拜把子！” 　　方斗推断到这里，总算想明白了，现阶段，成本最低、可行性最好的法子，能将自己捆绑上战车，就是结拜了。 　　这位奇舟真人，果然不一般呐！ 　　方斗突然大笑起来，“奇舟真人，你老德高望重，与我结拜，实话说来，是我占便宜了，你果真不介意吃亏？” 　　奇舟真人心头一松，好说话就行，“说什么呢？能和唐道友这样的天才人物结交，应该是我的荣幸才对。” 　　二人相对而笑，把臂同游，很快便亲如兄弟。 　　简单交谈几句，彼此都了解了，对方和自己是同类人，轻虚名、重实效，也不是死脑静，关键时刻不介意用些小手段。 　　“实不相瞒……” 　　趁着四周无人，奇舟真人向方斗解释，自己为了稳定士气而撒谎的事情。 　　“事急从权，何况……” 　　方斗指着自己，“援军不是来了么？” 　　“哈哈，来了，都来了。” 　　奇舟真人还想和方斗长叹几句，宝瓶真人快步赶来，颇为为难说道，“两位真人，岛上诸般短促，暂时不能举办仪式。” 　　“没什么。” 　　奇舟真人爽快说道，“结交而已，贵在心诚，有无仪式都不要紧，对否，唐贤弟。” 　　好家伙，这么快就交上了。 　　方斗见对方是自来熟，自己也不能示弱，“说对了，谈兄！” 　　奇舟真人本姓谈，倒是个不多见的姓氏，先前私下告诉方斗了。 　　在众人见证下，这场隆重的结拜仪式，在口头上完成了。 　　天瓶岛，迎来第一位援军，验证了援军到来的真实性，岛上残存的正道修行者们，变得士气大增。 　　方斗先前大杀一通，邪道修行者们尽皆胆寒，更是折损了五恶天王在内，大批的邪道真人。 　　没了这些中坚力量，剩下的邪道爪牙成了一盘散沙，无人率领，显得有些茫然。 　　天瓶岛这边，好不容易迎来短暂的和平。 　　“半日到了。” 　　突然，外面传来惊鸿的叫声，这是有邪道修行者，发现扶桑秀士规定的时间到了，眼前天瓶岛仍未攻陷，也就是他们的死期到了。 　　“不！” 　　当场有几十个邪道修行者自尽，他们隶属于扶桑秀士属下，知道这位大佬的恐怖，死在他手下绝对是永不超生，索性抢先自我了结。 　　剩下的人兔死狐悲，或许知道死期将至，竟看也不看天瓶岛，等待来自扶桑秀士的裁决。 　　方斗看着这些人，先前对方多么凶残，现在就有多么懦弱可鄙，这帮凶残的爪牙归结到底，只不过是一群吃人的恶狗，一旦打回原形，就不足为虑。 　　“来了，来了！” 　　外加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声，起初是外围，恐惧往内部层层传染，一直蔓延到天瓶岛周围。 　　“大岛主来了！” 　　这是隶属于扶桑秀士的邪道修行者，他们来历和天残毒忍一般，都是割据岛屿的邪道修行者们。 　　“是扶桑秀士，他怎么敢，我们是老祖的人？” 　　这是黑爪邪党，恶天王们虽死，但麾下爪牙数量庞大，还有许多残余。 　　其他写到爪牙更是惊恐，因为扶桑秀士带来剩下的爪牙，明显是要取代他们，继续进攻天瓶岛。 　　末日来临，这帮邪道修行者们，呈现各种丑态，不一而足。 　　“来了！” 　　方斗眯眼看去，他可不信，对方这么快，就能解决岳尊一行人。 　　“谈兄勿慌，这是对方改变战场了！” 　　根据方斗猜测，扶桑秀士一众，短时间无法拿下岳尊等，又担心天瓶岛突围，索性裹挟着战场，移动到天瓶岛上空。 　　“极有可能。” 　　奇舟真人思索片刻，也认同方斗的猜测。 　　地平线的方向，一只海上仙山般庞大的黑爪，缓缓逼近，这是来自黑爪老怪的征兆。 　　这位邪道顶尖强者，显然在全力施法，本体隐藏在不知何处，只有一只惊天动地的黑爪，抓捞滚滚烟尘，无数人影在内部翻腾。 　　“岳尊！” 　　方斗看到，一座座山影，围绕黑爪飞旋，时不时撞上去，撞得黑爪泛起涟漪，但最终仍稳定下来。 　　“还有乾贝真人！” 　　奇舟真人也开口了，指向旁边另一个方向，却见到一点白光，在狂风恶浪中翻腾，仔细看来，竟是合拢的白玉贝壳。 　　瞧这样子，乾贝真人采取守势，而进攻他的，真是扶桑秀士。 　　因为席卷而来的狂风恶浪，其来源和尽头，正是轻松挥动枯扇的扶桑秀士。 　　至于其他正道修行者们，也都且战且退，朝天瓶岛的方向赶来。 　　方斗和奇舟真人对视，感到英雄所见略同，瞧这样子，扶桑秀士他们故意为之，在占据优势情况下，故意驱赶岳尊他们来到天瓶岛。 　　其根本目的，是为了一网打尽。 　　“好哇！” 　　奇舟真人朝方斗点头，“就让他们如意算盘落空！” 　　没错，正道修行者们齐聚天瓶岛，固然方便他们消灭，但是，因此实力得到聚合，翻盘的胜算也更大。 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 前后夹攻 　　“来了。” 　　正道一方，见到岳尊、乾贝真人过来，连带着一众援军，颇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悦。 　　援军来了，代表外界没有放弃他们，还记得天瓶岛在孤军奋战。 　　反观邪道，个个神色灰败，如丧考妣，扶桑秀士他们过来，不是帮忙，而是催命的阎罗。 　　一时间，正邪双方此消彼长，士气掉了个。 　　奇舟真人见状，知道机会来了，若趁此机会杀出去，邪道爪牙虽多，却士气全无，可以一冲即散。 　　“呵呵！” 　　扶桑秀士和黑爪老怪，顷刻间到了岛屿上空，看着下方的局势，瞬间明了。 　　“扶桑，还是不杀了。” 　　黑爪老怪委婉建议，他这是硬着头皮规劝，若对方不同意，众目睽睽之下，面子就丢大了。 　　没想到，扶桑秀士很是爽快，立刻答应了，“好。” 　　然后，他对着下方说道，“古真人以上的，都过来。” 　　嗖嗖嗖，散布各处的人群中，开始接连飞起身影，汇聚到扶桑秀士身边。 　　“这么就这些人？” 　　扶桑秀士对照记忆，发现出现的数量，远少于派出的人手。 　　他平静问道，“可有临阵脱逃的？” 　　众人听的头皮发麻，简简单单句话，被他们听出了尸山血海的残酷。 　　“绝无，大岛主，其他同道都已阵亡。” 　　这时候，旁边传来黑爪老怪的惊叫声，“我的恶天王都没了？” 　　黑爪邪党更是凄惨，领头的恶天王都阵亡，剩下的无人带头。 　　“天夜叉！” 　　双方这一对照，才发现罪魁祸首，就是刚才离开的方斗。 　　“没想到啊，放走了一个祸害。” 　　扶桑秀士微微挑眉，他表情没什么，内心却为巨大的伤亡感到抽搐，别看他刚才夸口屠尽办事不得力的属下，但亲眼见到麾下爪牙死伤惨重，而且是被敌方下手，又是别样的心境。 　　“大岛主，天地可鉴，咱们兄弟拼死作战，几次杀上岛，奈何都被杀退。” 　　“本来，岛上的人一批批死了，等我们熬光他们的人命，就能轻松获胜。” 　　“但是，自从那天夜叉出现后，杀我们的人如砍瓜切菜。” 　　“五恶天王，还有其他几位岛主上前，都被他一招一个，摘了吃饭的家伙。” 　　“哎，在他面前，大将小兵无有区别，都是一招摘头。” 　　前来禀告的小喽罗大倒苦水，现在回想起来，刚才参与围攻方斗，简直就是一场噩梦虽然也有不少邪道爪牙，拼死发动两败俱伤的招数，结果呢，连方斗的衣角都碰不到。 　　白白死伤了多少人手，最终成就天夜叉赫赫威名，这都建立在邪道爪牙的尸骨堆积成山上。 　　“我明白了。” 　　扶桑秀士听着下面禀告，手中动作不停，用通天宝扇放出恶风波，困住乾贝真人。黑爪老怪那边，虽然心痛五位恶天王惨死，仍是没有放松，继续用硕大黑爪纠缠岳尊。他们唯恐方斗救出奇舟真人，见久战不下，索性裹挟正道一行，来到天瓶岛上空，方便一网打尽。 　　“此战必杀天夜又。” 　　扶桑秀士发了狠，不怕正道人数多，就怕出现这样的人物。 　　天夜叉此人出现后，对邪道造成的伤害，比岳尊他们两个加起来更多，若是假以时日，此人必将成为邪道克星。 　　身为邪道魁首之一，扶桑秀士见到的是大局，决不允许方斗活着。 　　“好啊，算我一个。” 　　黑爪老怪兴奋不已，论对方都仇恨谁也比不上他。 　　二人刚商议完，就要对方斗下手，天瓶岛上陡然窜起两道光，分别是方斗和奇舟真人。 　　好么！ 　　正道一方主动发起进攻了。 　　与此同时，岳尊和乾贝真人看出机会，转先前防守姿态，开始各自爆发。 　　“携太山以超北海！” 　　岳尊一声怒喝，周围山影光速收入体内，手掌平托，凝聚出拳头大的小山，凝如实质。 　　这座山虽小，看上去微缩了千万倍，但看上去气势十足，缭绕云雾，一看就不是凡品。但见他移动手腕，缓慢无比，定格成一幕幕慢动作，显然此山沉重、盖世无双。 　　呜呜呜～ 　　从通天宝扇吹出的恶风波，再无先前威势，吹打在岳尊身边，纷纷撞得粉碎。 　　“嗯？” 　　扶桑秀士早已预料，对方一直在隐藏实力见到这般变化，也不惊讶，手中枯扇挥动的幅度越发剧烈。 　　哗啦啦！ 　　恶风波越发险恶，如同刀子般，切割岳尊所在区域。 　　但是，岳尊手有如山之重，面对八面来风岿然不动。 　　另一边，乾贝真人也打开防御，寻找黑爪老怪战到一处。 　　两片白玉般的贝壳，合在一处严丝合缝，无懈解可击，张开后，却能发出犀利的攻击。七彩光流溅射而出，落在下方海岩上，眨眼间冲刷得支离破碎化作粉末。 　　黑爪老怪的巨大黑爪，被光流不断冲撞，凹坑下陷此起彼伏，甚至被推动得节节后退。 　　显然，他们见到援兵到来，也开始全力出手，要配合对方前后夹攻。 　　局势很明显了，邪道有扶桑秀士、黑爪老怪，正道人数却是翻倍，前有岳尊、乾贝真人，后有方斗、奇舟真人。 　　哪怕奇舟真人有伤在身，总还能施展一招半式，对他们造成威胁。 　　敌我对比一目了然，天瓶岛上空，核心首脑人物开始碰面。 　　方斗身边乌光闪烁、五彩流转，元磁神光的力量蠢鑫欲动，随时能发出石破天惊的攻击。 　　奇舟真人，手头捏着两颗小舟，隐忍不发，但无人忽视他的双手。 　　“腹背受敌。” 　　这是扶桑秀士二人面临的局面，纵然邪道人数占据优势，但此时此刻，他们二人需要面对四位正道顶尖联手攻击，稍有不慎就会一败涂地。 　　“哈哈哈哈！” 　　面临套困，扶桑秀士反而笑了“看来，你们只剩下人多的优势了。” 　　“人不多，杀你足够了。” 　　岳尊爆喝一声，托举小山，朝着扶桑秀士额头砸落。 　　乾贝真人默不作声，打出铺天盖地的七彩光流，顷刻间冲刷指缝、淹没黑爪。 　　与此同时，奇舟真人的两枚小舟，方斗的元磁神光，也都接连而至。 第一千五百二十七章 激烈 　　方斗和奇舟真人，这对新鲜出炉的结拜兄弟，见到正邪双方大部队来临后，立刻知道机会来了。 　　邪道方面的想法很简单，想要各个击破，先杀岳尊、乾贝真人，尤其是当着天瓶岛众人面前。 　　没什么场面，比援军当面惨死，更能打击岛上孤军士气。 　　尤其是，前一刻还因为援军到来士气高涨，下一刻援军全军覆没，刚刚高涨起来的士气，已经不是回落了，而是雪崩般塌陷。 　　所以，正道一方，决不允许对方计谋得逞 　　方斗要出手接应，情况之严重，连奇舟真人都要拖着病躯上阵。 　　他也知道，这位便宜大哥情况不妙，所以没指望对方能帮手，无非是接住他的名号，千扰对方出手的判断。 　　中！ 　　方斗盯着扶桑秀士，此人是关键，若能杀了他，这场浩劫当场消散，天瓶岛危难立解。 　　元磁神光绕成个圈，内外表面密布光针，朝着扶桑秀士旋转着逃过去，目标不限于脖子、手臂和脚踝，一旦命中立刻收紧，钻入血肉之躯肆虐。 　　但是，以扶桑秀士的老道精明，不会让方斗请示得手。 　　果不其然…… 　　通天宝扇表面，陡然浮现一片盎然春意，绿光闪烁间，生出许多黄绿色嫩芽，片刻间从枯扇面，生长成一张有眼有口有鼻的面具。 　　“这面具！” 　　不光是方斗吃惊，岳尊等人也都大吃一惊，人群中的黄花真人，更是下意识摸胸口。这张面具外形轮廓，都和劫主赐下的面具别无两样，唯一区别在于，劫主的面具是枯树皮，扶桑秀士这只，则是树皮生出的嫩芽缠绕而成。 　　众人惊讶目光中，扶桑秀士戴上了面具，恰在此时，岳尊打出的小山已经落到面前。 　　此山之中，聚合千山精气凝结而成，虽然仅有拳头大，却能压灭一切物质。 　　山落之时，带着毁灭所有的威势，正中扶桑秀士的额头。 　　而此刻，扶桑秀士的额头，已经被面具挡住。 　　“咚！” 　　一声闷响经久末绝，其中还夹杂着山体爆裂、岩石乱滚、地面凹陷的声响，顷刻间变得地动山摇 　　凡人难以想象，从拳头大的小山中，竟能传出这般灭世般的动静。 　　“唔！” 　　扶桑秀士摇摇头，猛的发力，讲小山弹了回去。 　　这时候，方斗的元磁神光也杀到了。 　　通天宝扇再次举起，扇出一股狂风，讲光环定住，但是，光环表面的光针开始伸长朝他周身上下猛刺过去 　　一根根光针，眨眼间拉长几十丈，让人看了不禁担忧会不会折断，但项刻间，已经扶桑秀土全身。 　　扶桑秀士头也不回，面具爆发绿光，水流般滚淌下，瞬间包裹全身。 　　元磁神光扎在绿光上，停顿在原地，丝毫不得存进，这是遇到对手了。 　　“无懈可击！” 　　方斗将光针极度凝缩，已经到达入微的极限，包裹扶桑秀士全身的绿光，却仍旧不见半点缝隙，这般防御果真惊人。 　　“我来！” 　　奇舟真人见状，把手伸出袖口，亮出掌心的两枚小舟，一核舟、一草舟。 　　“谈兄不要勉强。” 　　在岛上，方斗就听宝瓶真人说过，先前为了杀退黑爪老怪，奇舟真人强行出手，体内火毒爆发，差点死过去，眼下恢复少数，看似正常，实则强行压制火毒。 　　万一再出手，搞不好火毒全面爆发，立刻就没命。 　　平心而论，虽然奇舟真人是便宜大哥，方斗还是舍不得他死。 　　“火毒，灵米。” 　　方斗想到这里，取出一把灵米，是经由星官变影响，蕴含大日真力的那种。 　　掌心微微用力，将灵米捏合融化，化作一枚透明的丸子。 　　“谈兄，给！” 　　“这什么，丹药？” 　　奇舟真人心头奇怪，但即将动手，无暇他顾，干脆揣在怀里。 　　两枚小舟飞出，也是径直朝扶桑秀士刺去，这对宝物洞穿力惊人，看能否撼动绿光的防御。 　　岳尊的千山合一，方斗的元磁神光，无论钝器还是利器，都末能打穿防御，其威力可见一斑。 　　但是，奇舟真人能成名，这对小舟功不可没，世上就没什么能抵挡洞穿，所以他拼命出手了。 　　哪怕知道这一击过后，体内再无力压制火毒，可能当场就会没命，他也义无反顾出手。 　　正道之士，慷慨赴死，不拘小节。 　　嗖嗖嗖！ 　　一枚核舟、一枚草舟，破空而至，看似轻缓如划水而行，实则带着洞穿万物的犀利。一扶桑秀士甚至没动手阻拦，因为他知道拦不住，唯有以面具硬抗之。 　　面具覆盖下的双目发光，催动这件宝物，裹着全身的绿光，越发旺盛起来，甚至凝结出绿叶和藤蔓的虚影，在躯干和四肢交织成外衣。 　　为了挡住双舟并行的攻击，扶桑秀这边，也是全力以赴。 　　方斗旁观两枚小舟的威势，心头惊讶，就算自己能动用仙剑，威力也不过如此了，海外确有奇人呐。 　　这位便宜大哥也不简单，若在全盛时期，应当不在扶桑秀土之下。 　　“扶桑秀士，你靠着偷袭，断我一臂，此乃小人行径，如今咱们面对面，吃我一招。” 　　奇舟真人当众点明，我被你逼到如此困境，不是实力不足，而是被你暗算偷袭。 　　“成败之下，何谈缘由？” 　　扶桑秀士不屑道，“今日你的败亡，已成定局了。” 　　下一刻，两枚小舟破空而至，打在扶桑秀上胸口、咽喉。 　　奇舟真人盛怒之下，仍日讲究策略，故意避开面具防御的面部，选择两处容易得手的要害。 　　咽喉或心脏洞穿，纵然有秘法续命，也将元气大伤。 　　“噗嗤！” 　　小舟刺入柔软的地方，发出独特的声响。 　　再看绿光，被挤压到近乎消失的地步，只差一层纸就会当场破碎。 　　“失败了？” 　　虽然绿光仅剩下纸薄一层，但始终没破，奇舟真人的攻击还是失败了。 　　“哼？” 　　扶桑秀士猛然闷哼一声，倒退两步，脸上的绿光中，陆然混入一抹鲜红。 　　受伤了！ 　　正道一方见状狂喜，不愧是奇舟真人，出手就伤到扶桑秀土。 　　但是，方斗却注意到，扶桑秀士出手之后脸色瞬间燥热起来，这是火毒开始发作了。 第一千五百二十八章 灵米救人 　　“不好！” 　　方斗一眼看出，这位便宜大哥用力过度，体内火毒没了压制，瞬间爆发出来。 　　这次比先前更严重，虚弱到极点，更兼火毒压抑多时猛地爆发，瞬间遍布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唐贤弟，哥哥我！” 　　奇舟真人苦笑两声，就要交代后事，但火毒何其厉害，将他嗓子烧得红肿，竟说不出话来。 　　“呵呵呵！” 　　扶桑秀士原本遭创，如今见到奇舟真人模样，瞬间恍然大悟。 　　“奇舟真人，你一意孤行强出头，现在倒好，老命不保。” 　　他见对方模样，火毒深入骨髓，仙丹无救，心下不由得意。 　　当初偷袭时，他送入对方体内的火毒，来头非同小可。 　　桑树上通苍穹，曾为日神落脚的行宫，久而久之沾染了太阳火气。 　　扶桑秀士得到一截分枝，将其炼化成宝物后，以邪道手段祭炼，将好好的太阳火气祭炼成火毒，不但威力大打折扣，更偏向燥毒伤人，一旦入体，就算纯阳都要头疼。 　　奇舟真人断掉一臂，本可痊愈，奈何火毒潜在体内，成为巨大隐患，一身实力无从施展，才被困在天瓶岛，憋屈的很。 　　这次大费周章，先是偷袭，后来又围岛大战，引来多少正道强者，如今总算如愿以偿了。 　　奇舟真人一死，正道目的落空，士气必将一落千丈。 　　到时候，什么天夜叉、岳尊乾贝，统统没命。 　　“奇舟！” 　　岳尊和乾贝真人，眼见奇舟真人情况不妙，都知道扶桑秀士所言不假。 　　想到费尽千辛万苦杀进来，结果奇舟真人还是死了，不禁悲从心头起。 　　“呼呼！” 　　奇舟真人，呼吸渐渐微弱，在外人看来，这是即将气绝的征兆。 　　可是，唯有方斗发现，呼吸虽然微弱，却一改先前紊乱，变得均匀起来。 　　“这个变化？是唐贤弟先前赠予的丹药！” 　　奇舟真人双目微闭，内心却欢喜无比，刚才火毒爆发，他以为自己无救。 　　结果呢！ 　　胸口传来一股暖流，开始融化火毒，让他稍微多出些喘息的力气。 　　奇舟真人这才想起，刚才出手前，方斗交给他一颗美玉似的丸子，似乎是上好丹药，他当时没在意，顺手放在胸口。 　　没想到，当时无心之举，竟然带来一线生机。 　　可以肯定，胸口涌出的暖流，正是来自方斗赠予的‘丹药’。 　　“好丹药，若能服下，火毒纵不能全灭，也能让我恢复七八成功力。” 　　无奈奇舟真人此刻，全身瘫软，半点也动弹不得，连伸手的力气也无。 　　“希望我那便宜老弟，能明白我的处境，替我拖延时间。” 　　奇舟真人担心，旁人都以为他死了，不再出手保护，被双方交手余波彻底弄死，那时候就回天乏术。 　　这场结拜，在方斗看来是儿戏，但是在奇舟真人眼中，又何尝不是权宜之计。 　　所以，他对方斗这位结拜弟弟，也没有知根知底，信任度不够。 　　讽刺的是，眼下奇舟真人，只能指望方斗了。 　　“奇舟真人！” 　　扶桑秀士一抬手，枯扇飞出，就要将奇舟真人的‘遗体’拍碎。 　　“休想！” 　　元磁神光翻滚，拦在扶桑秀士面前，这是方斗出手了。 　　“将死之人，何必多事？” 　　通天宝扇落下，元磁神光几度翻滚，最后四分五裂，被一扇子吹走。 　　扶桑秀士还要动手，却见方斗早已趁机远离，后退到百丈之外。 　　而陷入昏迷的奇舟真人，被方斗放在身后，防止他趁机伤害。 　　“兄弟情深，胜过骨血！” 　　宝瓶真人见状，忍不住摇头叹息，这二位刚结拜没多久，就能生死相托，果真是生来就要做兄弟的。 　　“什么，兄弟？” 　　岳尊和乾贝真人二人，听到这句话，心中涌现无数个疑问。 　　怎么回事？ 　　今日之前，方斗和奇舟真人素不相识，怎么突然成兄弟了？ 　　“说来话长，我还是长话短说吧！” 　　宝瓶真人知道情况紧迫，邪道出手正急，不会给他们说话的空闲，所以匆忙几句讲明结拜的前因后果。 　　其实他们多虑了，扶桑秀士、黑爪老怪，都没有攻击宝瓶真人的意思，因为他们也想听听内情。 　　“……” 　　岳尊二人听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们也为奇舟真人的深谋远虑惊叹，如此一来，方斗势必要为天瓶岛奋战到底，不能抛下他这个大哥。 　　这番结拜非常有用，刚才方斗拼命也要夺回奇舟真人，他们都有目共睹。 　　“天夜叉，和奇舟真人结拜？” 　　扶桑秀士突然大笑，“你结拜大哥死在我手下，天夜叉，你怎么不一死了之呢？” 　　“就是啊，听闻结拜时，都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天夜叉你怎么不遵守？” 　　黑爪老怪在旁边帮腔，神情很是讽刺。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这次不光杀了奇舟真人，更让天夜叉吃瘪，好不痛快。 　　方斗可没心情跟他们斗嘴，因为奇舟真人，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莫非是此物？” 　　方斗心头一动，从奇舟真人胸口，取出那团灵米球。 　　取出灵米球，奇舟真人原本好转的模样，顿时恶化下去，火毒没了压制，再度肆虐起来。 　　“果真如此！” 　　方斗更不犹豫，撬开奇舟真人牙关，将灵米球一股脑塞进去。 　　“好兄弟。” 　　奇舟真人的感觉，就像在沙漠渴了三天三夜，然后一口清凉泉水入口，通护体畅快无比，总算得救了。 　　灵米入口即化，化作甜美津液，流入腹中。 　　火毒这下遇到天敌了，灵米携带的大日真力，乃是至正力量，如扬汤撒雪般，遍体消融火毒。 　　五官瞬间消肿，喉头畅通，可以开口，双目也得以睁开，见到外界景象。 　　“唐贤弟。” 　　奇舟真人见到方斗拦在面前，这位结义兄弟，一直挡在他前面。 　　“好兄弟，你不负我，我将来也不负你。” 　　他是真的感动了，患难见真情，方斗的行为，称得上兄弟情深了。 　　“兄长如何了？” 　　方斗见他这么快醒来，知道灵米发挥作用，只是不知对方好了几成。 　　“动手没问题了！” 　　奇舟真人拍拍胸口，示意自己壮得不行。 第一千五百二十九章 势压 　　“暂且不动声色，给他们个惊喜。” 　　对面传来奇舟真人的暗示，方斗瞬间明白，这位便宜大哥有想法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利用优势，眼下对方还不知道奇舟真人已然痊愈，对他必定松懈。 　　利用信息差，完全有可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好！” 　　方斗感觉和这位便宜大哥，前所未有的合拍，心中念头流转，已经冒出千百个计策。 　　下一刻，奇舟真人的气息，瞬间挥落，恢复先前虚弱无比的状态。 　　好么，做戏做全套，不怕扶桑秀士他们不上当。 　　果不其然。 　　扶桑秀士和黑爪老怪对视两眼，均看出对方的意思，对面的天夜叉执意要护住奇舟真人，带着累赘是最好的下手对象。 　　“动手不？” 　　“动。” 　　几个眼神过后，二人就做出决定，对着方斗这个薄弱点进攻。 　　而且，要快，趁着岳尊二人尚未反应过来，就要了断方斗的性命。 　　某个瞬间，扶桑秀士和黑爪老怪抓住机会，不约而同大喝一声，“动手。” 　　眨眼间，通天宝扇急速膨胀，化作山岳般庞大，对着方斗拍落。 　　与此同时，黑爪老怪身前黑光闪烁，一只狰狞的黑爪飞出，俨然是第二座山头，带来必杀一击。 　　好家伙！ 　　两位邪道顶尖人物，左右夹击，配合得恰到好处，完全不留半点死角。 　　眨眼间，方斗就身处岌岌可危的地步，四面八方都是杀招。 　　呃，也不完全是，至少在他背后，奇舟真人所处的方向，对方没有下手攻击，这可不是好心，而是存了更加恶毒的念头。 　　在扶桑秀士他们看来，奇舟真人火毒爆发，奄奄一息，已离死不远，此刻补刀毫无意义，留他活着反而更能拖累方斗。 　　“机关算尽！” 　　方斗笑着摇摇头，双手前推，一层层乌光布置成防御，像是层层相套的蛋壳。 　　但是，面对扶桑秀士、黑爪老怪全力以赴的联手，匆匆布下的防御，显得脆弱之极。 　　外部第一层蛋壳，面积最大，遭受的攻击也最多，抵挡不超出一个呼吸当场崩溃。 　　接着是第二层、第三层…… 　　两位邪道顶尖人物冷不丁出手偷袭，眨眼间摧毁四五层元磁神光的防御，距离方斗本体只有一线之遥。 　　“贼子，好胆！” 　　岳尊和乾贝真人二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出手相救。 　　唇亡齿寒，眼下奇舟真人已然无救，若再让天夜叉被杀，仅凭他们二人孤立无援，迟早丧命对方手中。 　　所以，现在不仅是救方斗，而是在自救。 　　山岳雷霆轰鸣，撞碎一切窒碍而来，伴随着乾贝真人的玉光流转。 　　两位正道顶尖高人的出手，不出扶桑秀士所料，始终差了一丝。 　　按照出手的速度和威势，方斗覆灭后，他们二人的攻击，才能勉强威胁到扶桑秀士和黑爪老怪。 　　打的就是时间差！ 　　邪道两位顶尖人物抢先偷袭，早已占尽先进，任凭岳尊二人如何竭力挽救，也是来不及了。 　　“天夜叉！” 　　岳尊愤恨不已，一时不察，竟让对方得手，若天夜叉一死，正道元气大伤，天瓶岛之战必将折戟。 　　甚至于，连他本人和乾贝真人，都要丧命于此。 　　他只希望，方斗能放弃奇舟真人，自行逃命，或许能保存几分元气。 　　这是最后的希望，若情况继续恶化，后果如何，他都不敢再想。 　　“你们两尊魔头，休想！” 　　乾贝真人目瞪欲裂，奈何手中玉光飞舞，距离对方看似不远，此刻却如同咫尺天涯，遥不可及。 　　两位正道人物的注视下，通天宝扇和庞大黑爪，齐刷刷轰在方斗身上。 　　“完了！” 　　岳尊和乾贝真人，期待中的奇迹并未发生，方斗面对两大魔头齐攻，终究还是中招了。 　　至于他背后，垂死之际的奇舟真人，根本不在算计之内。 　　“呵呵！” 　　扶桑秀士得意之极，哈哈大笑起来，朝黑爪老怪笑道。 　　“这帮正道之士，就是迂腐。” 　　“对极了！” 　　黑爪老怪附和道，“以天夜叉的本事，若不是枯守奇舟真人，你我焉能有此机会？” 　　他深有体会，方斗一身本领，极为难缠，即便二人联手，也很难捕捉到一击必杀的机会，这次完全是奇舟真人拖累了方斗。 　　机会难得，所以两位邪道顶尖人物，一出手便用尽全力，誓要将方斗置于死地。 　　而方斗呢？ 　　通天宝扇、庞大黑爪，任意一物落在身上，也是吐血三升的重伤结果，更何况是双重攻击。 　　所以，绝不能硬撑。 　　刷刷！ 　　天空陡然冒出一汪白泉，无数细碎的‘水花’溅射而出，仔细看去，是无数晶莹剔透的米粒形成。 　　元磁神光钻入其中，米粒瞬间挤压堆叠，不漏一丝缝隙，质地有若天然形成的美玉。 　　嗯，相比前几层防御，仍旧是元磁神光形成蛋壳状，区别在于，这次填充了灵米做材料。 　　短短瞬间，已有一层全新防御形成，恰在此时，扶桑修士二人的攻击，已然摧毁前面所有的防御，来到近前。 　　距离已经极为危险，仅剩的一层灵米防御，最近的地方，几乎贴着方斗的鼻尖。 　　从旁观视角，通天宝扇和庞大黑爪，已经对方斗形成碾压。 　　仿佛下一刻，就能见到方斗不成人形的尸体，从空中坠落。 　　然而，异变陡然发生了。 　　咚，一声闷响，而非先前防御破碎的脆响。 　　一扇一爪，似触礁的航船，摇摇晃晃停在方斗面前，再无前进的可能。 　　停住了，本以为万无一失的杀招，尚未达成目标，就此停顿了。 　　这还不算完。 　　“好兄弟，让个空挡。” 　　奇舟真人的声音，在方斗耳边响起。 　　方斗点了点头，面前灵米哗啦啦蠕动，露出拳头大的洞口，虽不算大，却也够用了…… 　　“去！” 　　奇舟真人的低喝声响起，两枚小舟扣在掌心许久，终于到了爆发的时刻。 　　嗖嗖，两枚小舟化作两道虚影，穿透防御层留下的洞口，越过枯扇和黑爪，笔直朝着扶桑秀士和黑爪老怪的本体杀去。 　　本来么，方斗挡住两记杀招，就足够惊世骇俗，没想到，一眨眼，两枚小舟不知从何处杀来。 第一千五百三十章 波折 　　众所周知，奇舟真人的两枚草舟，一核雕、一草编，均为天下奇宝。 　　两枚小舟，能横渡灾劫、无物不穿，堪称法宝界的知名存在。 　　再加上，奇舟真人平日里，身边门人弟子无数，再加上拥簇人数众多，很难找到机会下手。 　　后来，还是扶桑秀士找到机会，趁他落单下手。 　　饶是如此，这位邪道顶尖人物，还是避开奇舟真人的两枚小舟，方才能得手。 　　本来么，邪道众人敢肆无忌惮围攻天瓶岛，无非是确定奇舟真人重伤，难以为继。 　　后开黑爪老怪一出手试探，果然，奇舟真人火毒在身，难以全力出手。 　　这才有了扶桑修士和黑爪老怪二人，全力进攻天瓶岛，连带着奇舟真人，以及前来救援的正道顶尖人物全都覆灭。 　　在他们预料中，奇舟真人火毒爆发，早已离死不远，根本不从为虑。 　　可是谁能料到，偏偏在最不可能的时候，两枚小舟悄然而至。 　　由于方斗故意放行，两枚小舟穿过防御层，从扶桑秀士二人的视觉死角出发，突入起来，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近在咫尺。 　　“不好！” 　　扶桑秀士全身汗毛竖起，死亡危险就在面前，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他最大的依仗通天宝扇，仍被方斗牵制，眼下两手空空，看似已经无从抵挡这从天而降的杀招。 　　黑爪老怪那边，更是不堪，他的黑爪神通厉害，却是将全身力量聚集一爪，本体悄然隐没，可以说，黑爪是最强的攻击，本体却成为了最弱的弱点。 　　两枚小舟，只需分出一枚，就能轻松将他本体打得灰飞烟灭。 　　“奇舟真人装死！” 　　他们二人惊怒交加，脑海中迸出这个念头，上当了。 　　瞧两枚小舟的威势，哪里像是垂死之人发出，他们都看走了眼，奇舟真人刚才一直都在蛰伏，等待出手的机会。 　　结果呢，他们两头蠢驴，误判了局势，冒犯全力出手对付方斗。 　　若能一击得手，到还有回转防御的余地，但是，眼下和方斗形成僵持，已经来不及撤手了。 　　更恶劣的情况还在后头，岳尊和乾贝真人刚才含怒出手，也即将到达。 　　“呼呼！” 　　扶桑秀士咬咬牙，纵然再不情愿，也只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压箱底的本领了。 　　“一步登天！” 　　他口中念叨，眨眼间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方斗面前的通天宝扇，也消失无踪。 　　“这是……” 　　岳尊二人见状，惊叫出声，原来扶桑秀士这般神奇的身法，让他响起不断桑前，劫主召见各人的情况，也是如眼前一般瞬移而走。 　　“我怎么没想到啊！” 　　岳尊懊恼不已，扶桑秀士的枯扇，和不断桑关系极深，既然如此，怎么可能不会类似的瞬移神通？ 　　满以为能趁此机会，诛杀扶桑秀士，结果让他跑了。 　　还好，虽然走了扶桑秀士，还留下黑爪老怪。 　　此刻的黑爪老怪，简直想问候扶桑秀士八辈祖宗，他这一走，所有压力落在自己头上，怎么扛得住？ 　　前有奇舟真人两枚小舟洞穿而来，后有岳尊、乾贝真人联手进攻，旁边更有强敌天夜叉虎视眈眈。 　　“我XX……” 　　黑爪老怪忍不住，嘴巴张来，一连串脏话流水般吐出来。 　　方斗这边，继通天宝扇消失后，黑爪也化作一道黑光，显然要回归黑爪老怪身边护卫之。 　　可是，他怎么可能让对方从容抽身？ 　　“留下吧！” 　　方斗手腕抖动，漫天元磁神光变化，从防守的蛋壳状，猛然外翻，呈倒扣的碗状将来不及逃走的黑光罩在其中。 　　黑爪老怪和他斗法不止一次，已有了斗争经验，黑光左右游走，竟在寻找破绽脱困而出。 　　但是，方斗的手段，岂止这么简单！ 　　“灵米！” 　　哗啦啦，漫天灵米蜂拥而起，钻入元磁神光当中。 　　方斗也是逐渐摸索才发现，灵米作为一种载体，是承载元磁神光的绝佳材料，二者结合起来发挥的作用，远远大于一加一。 　　在元磁神光的串联、压缩下，无数灵米压缩成一口玉碗，最终将黑光倒扣其中。 　　叮叮当当！ 　　黑爪老怪不甘心，操纵黑光来回穿刺，碰撞在玉碗内壁上，发出叮当脆响，却是连一丝裂纹也无。 　　黑爪被困，这老怪等同被斩去双手。 　　“双舟现、生路断、死路起！” 　　奇舟真人的声音响起，两枚小舟刷刷，对着黑爪老怪的胸口一闪而过。 　　到了这境地，黑爪老怪仍没有放弃自救，全身黑雾翻滚，企图放弃人形，化作黑雾遁走。 　　核舟和草舟，就在这种情况下，钻入逐渐开始虚化的黑爪老怪体内。 　　噗嗤！ 　　两声闷响，小舟没入黑爪老怪体内，停顿了大约几个呼吸，从背后洞穿飞出。 　　黑爪老怪，就此凝固在原地，目光惊讶低头，看了眼胸口，随即四肢百骸全都散成一大片黑雾。 　　但是，这片黑雾并未逃散，而是原地旋转几周，每转一周减淡几分，最后一圈转完，彻底消散无踪。 　　四周静悄悄的，凡是有目共睹之人，哪里还能不明白，从今日起，黑爪老怪这个名头，算是从海上除名了。 　　“奇舟，做得好！” 　　岳尊和乾贝真人二人，可谓是姗姗来迟，却不影响他们的好心情。 　　黑爪老怪伏诛，邪道双巨头折损一人，剩下的扶桑秀士只是囊中之物罢了。 　　“过奖了，全赖义弟施以援手，还有两位道友相助，才能得手！” 　　奇舟真人客气几句，指向扶桑秀士消失的方位，“各位，趁胜追击。” 　　不错，的确要痛打落水苟。 　　周围的邪道爪牙们，眼见黑爪老怪身亡，开始骚动起来，其中以黑爪邪党兔死狐悲，已经有了溃散的征兆。 　　扶桑秀士，却没有趁机收拢人心，或许是忌惮正道顶尖人物人数众多，继续隐藏行踪。 　　但是，这也难不倒奇舟真人他们？ 　　“去！” 　　两枚小舟在空中旋转几下，经由奇舟真人信手一指，再度朝某个方向飞去。 　　扑！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瞬间出现扶桑秀士的身影，他挥舞枯扇驱赶两枚小舟，显得很是狼狈。 第一千五百三十一章 黑吃黑 　　见暴露行踪，扶桑秀士倒也果决，一头扎入下方海水中。 　　海遁！ 　　这倒不新鲜，毕竟茫茫大海，到处都是一望无尽的海水。 　　陆地上土遁盛行，大海上自然是水遁比较吃香，不论正邪多少会一两手水遁的变招，用在危难时脱身。 　　扶桑秀士明知此刻，即将面对四位正道顶尖强者的围攻，任凭他本事再高，也绝对难以脱身，干脆一走了之。 　　剩下的事情，他已不想理会，天瓶岛如何、奇舟真人如何、剩下的邪道爪牙们如何，统统抛之脑后。 　　邪道人士，终究不该天性自私凉薄的性格，见机不妙，果断抛下同伴和爪牙，选择了逃之夭夭。 　　只要能逃出生天，以扶桑秀士的名头，肯定能东山再起。 　　“丧魂客，帮我一把！” 　　扶桑秀士出逃的方向，俨然是丧魂客所在的方位，生死关头，他总算想起来，还有一位邪道同道在旁。 　　根据刚才的观察，此人纵然不及顶尖，也是难得的一位邪道好手，起码能帮他增加几分胜算。 　　所以，扶桑秀士果断开口求助，心中却在祈祷对方没有离开。 　　幸运的是，他的盼求成真了，对方果然还在。 　　无数团滚滚浓烟，如同烧炭般弥漫四周，漆黑马车仍旧停留半空，不见半点移动，似乎从刚才起就一直停留原地。 　　“扶桑秀士，如此丧家犬模样，看来你遇到麻烦了！” 　　扶桑秀士压制心中怒火，脸上浮起笑容，“丧魂客，黑爪老怪自不量力，被对方围攻所杀，我命好，总算能逃到此处！” 　　“你身为邪道，也是对方灭杀的对象，若不想惹祸上身，还不快速速和我一同离开！” 　　他心想，丧魂客的法宝马车厉害，相传有瞬息千里的本领，只要能说动对方援手，肯定能成功逃脱。 　　“呵呵！” 　　丧魂客淡淡笑声传出，很不以为然，“扶桑秀士，你当我眼瞎吗，看不出来你是什么模样？” 　　“此番你盘算落空，正道顶尖一个不损，反倒是你损兵折将，更是没了黑爪老怪。” 　　“你眼下孤身出逃，放弃一众爪牙，已成孤家寡人。” 　　“如此模样，也敢妄图诱骗我为你做事？” 　　一字一句，如尖刀般扎在扶桑秀士心头，令他血气上头，怒不可遏。 　　“丧魂客，你也别得意，对面有奇舟真人，还有天夜叉，他们二人已然结拜，以兄弟相称，密不可分。” 　　“奇舟真人为正道支柱，如今多了天夜叉为臂助，定然要报今日困兽孤岛之仇，大肆杀戮我邪道人士。” 　　“你丧魂客，没了我在前面当着，终有一天会轮到你。” 　　扶桑秀士说的有道理，他身为邪道顶尖强者，是正道围攻的率先目标，若是连他都死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丧魂客了。 　　“我低调了这么久，连你也小看我，也罢，今日让他们瞧瞧！” 　　“邪道强者，唯我丧魂客，是顶尖中的顶尖，远非尔等可比！” 　　话音刚落，丧魂客咳嗽几声，马车四面窗帘同时打开，电射而出无数黑烟，充斥着火星乱飞、刺鼻的硫磺气息。 　　虽然窗帘打开，但车厢内部，却更加深邃晦暗，从外往内看，看不见丧魂客半点轮廓。 　　扶桑秀士下意识看去，但见车厢内混沌一片，竟是弄不清楚，所谓的丧魂客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甚至是一个人还是多个人都不确定。 　　恰在此时，从窗口飞出的黑烟，已经到来面前。 　　扶桑秀士倒也不慌，抬起通天宝扇，就要将黑烟打散，这对他来说难度不大。 　　一扇在手，纵然天崩地裂都能扇灭，何况区区黑烟！ 　　但是下一刻，情况就有些不妙了，扇落风起，迎着滚滚黑烟而过，黑烟却无半点变化，仍旧朝他面门、四肢扑来。 　　“不好！” 　　黑烟越近，感受到的东西越多，扶桑修士耳边响起无数怨恨怒吼，眼中的黑烟，俨然是无数细若微尘的颗粒组成。 　　而一个个颗粒，根本就是无数扭曲挣扎的恶鬼。 　　丧魂客一招之中，藏着亿万恶鬼，压缩成微尘模样，化作外界所见的滚滚黑烟。 　　也就是说…… 　　扶桑秀士目光落到马车上，傀儡似的马匹，连带着漆黑车厢，统统缭绕包裹着无数黑烟，这是多少凶恶厉鬼组成？ 　　一想到这么多恶鬼背后，该是多少人命堆积起来，扶桑秀士头皮发麻。 　　他总以为论凶恶邪性，自己在海上修行界数一数二，今日见到丧魂客的模样，才知道是小巫见大巫。 　　“看走眼了，此人竟是这般凶残的恶魔，简直是披着人皮的鬼！” 　　扶桑秀士吃惊不已，连连后退，通天宝扇直接拍上去，要将近在眼前的黑暗打散。 　　但是，丧魂客的手段，比他想象更高级。 　　枯扇尚未落下，黑烟陡然裂开，起初是百十道黑烟，眨眼间分裂成千万细丝，前赴后继朝着枯扇纠缠上去。 　　远远看去，一条条黑色烟丝，恰如痴缠的怨念，纵然崩断也不后悔，一层层缠绕在枯扇上。 　　扶桑秀士不断施法，枯扇又是扇灭，又是吞没，但周围的黑烟丝线越来越多，很快将枯扇淹没，交织成巨大的蚕茧模样。 　　事已至此，扶桑秀士手腕沉重，有如千钧悬挂，再也提不起枯扇。 　　“你……” 　　他刚要张口，询问对方的来历，却不料斜刺里从两边飞来黑烟，牢牢缠住他腰背，朝着马车拖拽过去。 　　“什么？” 　　方斗和奇舟真人到来时，恰好见到这诡异一幕，扶桑秀士无力如婴儿，虽然极力挣扎，最后还是被拖拽入车厢内。 　　“扑！” 　　四面车窗的窗帘落下，随即响起撕裂、咀嚼和吞咽的声响，令人听了头皮发麻。 　　车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外面看去，最多能容纳四五人。 　　可是，众人停在耳中，仿佛内部别有洞天，数以千万计的恶鬼在疯狂开餐，短短片刻，扶桑秀士再无动静，彻底沉寂下去。 　　“哟，你们来了！” 　　丧魂客轻声笑着，似乎等待多时，“扶桑秀士在我这做客，你们若想见他，不妨进来坐坐！” 　　“呸，谁和你这邪道同坐！” 　　岳尊怒道，但看向马车的模样，也带着几分忌惮。 第一千五百三十二章 厉害 　　“丧魂客！” 　　乾贝真人见到漆黑马车，立刻惊叫失声，他认出眼前的邪道强者。 　　丧魂客，手段诡异，曾当着他面前杀人，却让乾贝真人无可奈何。 　　如今再见到丧魂客，对方竟能杀了扶桑秀士，更增添几分惊惧。 　　“你杀了扶桑秀士！” 　　奇舟真人微微点头，眉头紧锁，本以为尘埃落定，没想到冒出来个丧魂客。 　　扶桑秀士虽然历经恶战，一身力量消耗大半，却也不是等闲之辈能轻易灭杀的。 　　他们略微计算时间，从扶桑秀士出逃，再到现在，半刻时间也没有，也就是说，这位丧魂客的本领，当真是深不可测。 　　邪道顶尖人物当中，何曾出现这么一个人物？ 　　一时间，奇舟真人、岳尊和乾贝真人，都忌惮起来。 　　方斗盯着漆黑马车，见到滚滚黑烟，实则藏着亿万冤魂，没想到在海外还能见到邙山鬼修的手段。 　　邙山鬼修，早已灭亡大半，仅剩的一脉并入道家，改名为五鬼宗。 　　但是，就算当年邙山鬼修，也没有眼前这丧魂客这般丧心病狂，竟敢炼化如此众多的恶鬼，生怕死的不够快吗！ 　　也有另外的解释，那就是丧魂客本领高强，有把握驾驭亿万恶鬼。 　　“你们几个，都是当今正道顶尖人物，若是一死，正道立刻就崩塌大半！” 　　车厢内，传出丧魂客慢条斯理的话，将奇舟真人等当成板上鱼肉。 　　“好胆！” 　　岳尊勃然大怒，今日正道大获全胜，连扶桑秀士也死了，眼前丧魂客就算再厉害，也只有孤身一人，何来底气敢挑衅他们？ 　　“丧魂客，我也听过你的名头。” 　　奇舟真人顿了顿，实在是丧魂客速来低调，只是略微听过他的名头，具体有什么恶行，修行何种功法，却是一无所知。 　　“呵呵！” 　　丧魂客轻笑两声，“邪道近来折了巢海三凶、黑爪老怪和扶桑秀士，此消彼长，往后必将是正道大兴。” 　　“万物皆有平衡，这样不好，邪道大损，正道也该相应削减实力。” 　　“这样吧，我今日杀了你们四人，刚好能抹平差距。” 　　言下之意，对灭杀他们四人志在必得，好生狂傲！ 　　“诸位，这丧魂客能杀了扶桑秀士，必然是比之更凶更恶的存在，我们今日若不杀了他，假以时日，必将取代扶桑秀士的地位，继续兴风作浪！” 　　奇舟真人朝岳尊等人说道，然后对方斗点点头，“唐贤弟，你说呢！” 　　这是要自己表态啊！ 　　方斗没有多做犹豫，斩钉截铁道，“杀！” 　　岳尊和乾贝真人也不含糊，随即表明态度，“做了他！” 　　正道地位顶尖人物，终于统一思想，要灭杀丧魂客。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丧魂客说话原本平淡，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但这句话说道最后，陡然发出一声尖叫，震得耳膜几乎破裂。 　　尖叫声中，无数黑烟滚滚而来，数不清的恶鬼被压缩至微尘大，前赴后继朝方斗四人席卷而至。 　　“不好！” 　　四人见状，齐刷刷色变，本以为丧魂客夸口以一敌四，不过是狂妄之言，如今看来，他的确有这个底气。 　　漫天都是恶鬼所化黑烟，四人视线被遮住，周围瞬间变得冰凉一片，这还不算。 　　漆黑马车所在的方位，黑烟开始旋转，化作巨大漩涡竖在半空，似乎通向幽深难明的某个世界。 　　而漫天恶鬼的来源，正是漩涡打开的神秘通道。 　　“洞天！” 　　方斗眼皮子一跳，终于在海外见到洞天之力了，原本他还以为，海外修行路线有缺陷，无法孕养和利用洞天之力，如今才知道自己猜错了。 　　叫出洞天二字的，正是他的便宜大哥奇舟真人，再看岳尊二人反应，虽然震惊却也没有多大意外，显然对洞天并不陌生。 　　“猜对了，这是我苦心酝酿多年的鬼狱。” 　　丧魂客的声音缓缓传出，“也罢，尔等四人是正道顶尖人物，死后所化恶鬼，必然是堪比鬼王级别的存在，我的鬼狱正缺你们这样的人才，进来吧！” 　　“我呸！” 　　岳尊愤怒至极，手掌翻转，召来四面八方的山岳精气，化作一座座山影，对准了漩涡所在的位置砸落。 　　丧魂客就藏在漩涡后面，只要能将漩涡碾压粉碎，就能直接将他揪出来。 　　“嘿嘿！” 　　丧魂客冷笑两声，催动漩涡旋转，开始肆无忌惮吞吸起来。 　　岳尊既然看出是洞天，必然会防备对方的手段，一座座山岳虚影，被他撑开到极致，相比之下，漩涡就如同饭桌上一颗米粒，渺小得可怜。 　　“呼呼！” 　　漩涡当中，飞出神秘的力量，笼罩接连而至的山岳虚影，眨眼间，顶天立地的山岳飞速缩小，化作牛眼珠大，纷纷投入漩涡当中。 　　“不好！” 　　岳尊可以感受到，当力量降临，自己操纵的山岳虚影，可以感受到失控的危险，偏偏他无能为力，只好任凭对方收走山岳。 　　“我来！” 　　乾贝真人上前，打出一块紫色贝壳，见风就涨，很快就到了足以吞食天地的地步，朝着漩涡一把咬路。 　　很显然，他要用这块紫贝，将这面漩涡吞掉。 　　区区一面漩涡，只是通往洞天的通道入口，还是可以应付的。 　　但随即的变化，超出乾贝真人想象，只见漩涡猛地一动，朝着紫贝扑去，眨眼间，贝壳被洞穿，随即轰然粉碎。 　　“奇舟真人，听闻你有两枚小舟，可纵横往来，无人能挡，敢不敢来试试？” 　　丧魂客接连挫败岳尊和乾贝真人二人，正气势旺盛，公然向奇舟真人挑衅。 　　奇舟真人不傻，知道对方明面上挑衅，实则故意要激怒他，借机吞掉两枚小舟，所以他选择了……装听不见。 　　“原来奇舟真人，也是胆小之辈，天夜叉，你是他的义弟，你怎么说？” 　　方斗没想到，对方竟然看上自己的，难道就因为自己长相年轻，就被误认为要对付，被丧魂客选择作为突破口了？ 　　对，一定是这样！ 　　“既然阁下盛情相邀，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方斗‘腼腆’笑了连声，随即走到阵前。 第一千五百三十三章 暂退 　　“唐贤弟，切莫冲动！” 　　奇舟真人自己不动手，眼下还要积极劝阻方斗，实在是对方手段诡异莫名，若不能看出破绽，贸然出手只会将自己置身危险境地。 　　海上和陆地一样，牵扯到洞天的对抗，都是灭门级别。 　　所以，他们几人虽然也有洞天在手，却不敢轻易使出，毕竟洞天之内，还藏着私人的宝物基业，不能有半点损伤。 　　丧魂客的洞天名为鬼狱，又是亿万恶鬼的来源，听名字就知道，必然是专门修炼用来对敌杀人的。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都不愿意用自家洞天与之对拼。 　　奇舟真人也是好心，认定方斗无法对抗洞天，劝他不要听任挑拨。 　　“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方斗的洞天内，藏着大半身家还有几乎满门，也不能和丧魂客的鬼狱对拼，但是，他刚才在扶桑秀士的宝扇内，领悟到纯阳之兆。 　　纯阳之兆，就是方斗动手的底气。 　　“那，小心！” 　　奇舟真人还要再劝，想起这位义弟的诸多奇异之处，内心泛起希望，或许还真有可能打破丧魂客的优势，便不再阻拦。 　　“丧魂客，我来会会你。” 　　丧魂客见方斗出阵，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开口道，“天夜叉！” 　　“不错，是我。” 　　“你突如其来，来历不祥，比我更加神秘，我丧魂客对你很有兴趣。” 　　方斗冷冷回应道，“不敢，废话少受，直接动手。” 　　“你诚心找死，我便满足你！” 　　漩涡猛地扩张，拉扯力从天而降，落在方斗身上，一时间周围风云变色，仿佛瞬间被拉到另外一片天地。 　　周围到处都是凄风冷雨，伴随着鬼哭狼嚎，原本细若微尘的恶鬼，此刻大如山岳，在方斗周围张牙舞爪，走马灯似的经过。 　　方斗甚至从恶鬼群中，见到貌似扶桑秀士的存在，只是惊鸿一瞥，很快就消失无踪。 　　“鬼狱，这便是你的洞天么？” 　　方斗琢磨几下，然后叹气道，“你这是找死啊！” 　　“何以见得？” 　　丧魂客的声音从天而降，落在耳边时，与先前有了巨大不同，俨然是雷霆般的动静，震得人双耳嗡鸣。 　　“你竟妄图将自身洞天，炼化成容纳亿万恶鬼的鬼狱，岂不是要强抢地府的生意，地皇阎君岂能容你？” 　　丧魂客沉默片刻，然后惊喜到，“天夜叉，你果然不是凡俗之辈，竟能看出我的雄图大志，不错，这便是我的本意。” 　　“所以说，你此行此举，已离死不远了！” 　　地皇阎君是什么人，方斗最清楚了，天地人三皇之一，帝皇心术满级的神话人物，怎么可能允许你区区一人间修行者染指他的权柄？ 　　“未必！” 　　丧魂客似乎有了谈兴，也不急着出手，和方斗谈论起来。 　　“你可曾听过，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的说法？” 　　“听是听过，和你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我另立鬼狱，固然惹恼了地府，但日后若是坐大，等我晋升纯阳，人在阳世，连地府都对我无可奈何！” 　　“届时，我手掌亿万恶鬼，又能将鬼狱修行到圆满，连地皇阎君都要招安我！” 　　好算计！ 　　方斗忍不住出口赞叹，“你若不死，倒还真有可能美梦成真。” 　　丧魂客语气不善，“你真以为能杀我？” 　　不是以为，是一定。 　　方斗环视四周，叹了口气，抬起双袖，哗啦啦，灵米如同洪水滔滔涌出。 　　“这是什么法宝？米？” 　　丧魂客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将灵米当做法宝，一时间有些惊愕。 　　周围的恶鬼，先是愣了片刻，然后疯狂往下聚集，争先恐后往灵米钻去。 　　这便是方斗的计策！ 　　丧魂客有亿万恶鬼，在他操纵下，万众一体，力量无穷无尽，便是奇舟真人等四人联手，都无法与之对抗。 　　唯一能瓦解对方的手法，就是破去恶鬼之力，所以他想到的灵米。 　　一粒灵米兑一头恶鬼，你有亿万恶鬼，我也有亿万灵米，大家以本伤人，都是一样的手法，就看谁的本钱厚了。 　　“原来你打得这般如意算盘。” 　　丧魂客起初惊怒，随即反应过来，他也不信，方斗能有那么多灵米。 　　只见漫天恶鬼留下，钻入灵米当中，随即被困在内部，无法遁出，就这样一只只减少。 　　“我就不信，这样的灵米，你能有多少！” 　　丧魂客有亿万恶鬼，这是他的底气所在，他自信能耗尽方斗的灵米，获得最终的胜利。 　　“鬼狱大白天下，且看你如何横行？” 　　丧魂客一声令下，鬼狱彻底笼罩这片区域，数不清恶鬼蜂拥而出。 　　无边鬼号在周围缭绕，声势越发兴盛，方斗却充耳不闻，专心打出一波又一波灵米，周身几乎被白米海洋淹没。 　　仔细看来，许多灵米变得浑浊，失去原本如玉洁白，原来是内部封印一头恶鬼，但这种灵米仅仅占据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越来越多的灵米增援进来，吸引恶鬼落下，进而将其封印其中。 　　丧魂客额头开始落下冷汗，眼下看似平手，实则他内心隐隐有些不妙，看样子对方的灵米果真无穷无尽，而他的恶鬼，再有一时三刻就要见地。 　　“这家伙，家里难道开米铺的？” 　　他内心咒骂不已，世道也真是邪性，好不容易出来扬名立万，却遇到一个天夜叉，仿佛是他生命中的克星。 　　“丧魂客，受死。” 　　方斗陡然一声大喝，灵米海洋开始旋转，浮现空灵的力量。 　　手中虽然无剑，但方斗这段日子，日日参悟以光代剑的法子，早已将剑意运用到举手投足间。 　　这一刻，他借助周围亿万灵米，施展出这招‘轮回’。 　　“什么？” 　　丧魂客还要还手，但这招显然是他克星，在他视线中，点亮一双威严的眸子，只一眼就令他魂飞魄散。 　　“地皇阎君！” 　　轮回之中，地皇阎君永远在注视着你，丧魂客一切谋划，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 　　他强收亿万恶鬼，创造鬼狱，还妄想被地府招安，可惜尚未壮大到讨价还价的地步，就遇到了方斗，一切谋划成空。 　　到最后，连性命都没了！ 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章 目标兵家 　　“奇舟，你真放心让天夜叉一人进去？” 　　黑烟笼罩下，无数恶鬼层层叠叠，无论是目光视线，还是别的探查手段，均无法渗入其中。 　　所以，三位观战的正道顶尖人物，都只能等待结果。 　　岳尊微微有些不满，对奇舟真人抱怨，毕竟天夜叉是他结义兄弟，怎能一点都不担心。 　　“你不懂！” 　　奇舟真人也没做解释，毕竟连他这条命都是方斗救下，若他还对方斗没信心，就太可笑了。 　　所以，方斗提出自己出面，奇舟真人略微犹豫便答应了。 　　“奇舟，你和天夜叉是否有什么谋划，怎么到现在还瞒着我们？” 　　乾贝真人也有些不满，如今回过神来，先前扶桑秀士和黑爪老怪身亡，竟是奇舟真人和方斗合谋，连他们二人都不知情。 　　“当时事态紧迫，来不及解释，还请两位道友见谅。” 　　奇舟真人苦笑着解释，“但这次，唐贤弟主动要求出手，我对他有信心。” 　　岳尊还是有些担忧，“元磁神光虽利，但对方有亿万恶鬼傍身，实力雄厚，怕是短时间撼不动他。”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黑烟深处，响起一声尖啸。 　　似乎内部出现贪婪吞吸的洞口，黑烟快速往回收缩，呈现轰然坍塌的趋势，一层层削弱、一层层减薄。 　　堪称规模浩大的黑烟，眨眼间去了九成体积，剩下一成也在飞速消散。 　　“快看，唐道友的灵米！” 　　黑烟潮水般退去，露出来是白色灵米，正是方斗的招牌法宝。 　　奇舟真人他们惊讶发现，灵米在快速吞吸黑烟，短短几个呼吸过后，仅剩的黑烟便消散无踪，露出一片朗朗晴空。 　　苍穹下，方斗站在如海灵米中，唯独没了丧魂客的下落。 　　袖口中，左右两手，分别抓着一辆马车、一枚枯扇，均缩小成巴掌大，这是此战落下的战利品。 　　“丧魂客呢？” 　　奇舟真人环视四周，虽然内心早有猜测，却还要听方斗亲口证实。 　　“被我收拾了。” 　　方斗义正言辞说道。 　　丧魂客公然在阳世另立政权，企图挑战地府权威，地皇阎君岂能放过他？ 　　方斗一招轮回出手，成为地皇阎君降临的媒介，二话不说就把丧魂客带着，剩下的亿万恶鬼，留待日后慢慢上交。 　　“好啊！” 　　奇舟真人开怀不已，“不愧是我的义弟。” 　　方斗心想，这位便宜大哥真会夸人！ 　　岳尊和乾贝真人各自施展秘法，确认丧魂客已死，也都松了口气。 　　至此，黑爪老怪、扶桑秀士、丧魂客等邪道顶尖均已陨落，剩下的爪牙再多，也是群龙无首，溃不成军。 　　“杀！” 　　从他们四人的方位，远远听去，正道从天瓶岛杀出，正在配合来援的同道前后夹击，消灭邪道的爪牙们。 　　眼下无需他们出手，正道已经获得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 　　…… 　　数日后！ 　　天瓶岛，成了正道聚集的大本营。 　　邪道虽然落败，毕竟人数众多，总还有漏网之鱼，但眼下更加重要的事情，是执行劫主令，对付闯入海外修行界的剑仙。 　　奇舟真人他们忙完，总算转入正题，眼下正道群英聚集，正要商议个议程，如何对付那群剑仙？ 　　嗯，方斗这位新鲜出炉的正道顶尖人物，头顶多重光环，也位列其中。 　　他眼下是炙手可热的出名人士，是奇舟真人的结义兄弟，又是亲手斩杀巢海三凶、丧魂客的正道顶尖强者，无人不为之侧目。 　　讽刺的是，无人知道方斗就是被通缉的剑仙，都在追问如何追杀之。 　　“我追杀我自己？” 　　方斗觉得这太过黑色幽默，索性闭口不言，完全充当奇舟真人一行的背景板。 　　如此一来，阴差阳错，收获一波好感。 　　本来么，众人都以为他年少得志，必然得意忘形，趁着追杀剑仙的盛事要出尽风头，没想方斗这么低调，丝毫不惹事。 　　“我这位义弟倒也稳重！” 　　奇舟真人心想，一场兄弟，本以为逢场作戏，如今见到方斗如此不凡，真有了关系转正、长期发展下去的意思。 　　纷纷扰扰，转眼间大半月过去，事情总算有个眉目。 　　这一天，正道的头面人物都在场。 　　除了奇舟真人、岳尊和乾贝真人外，还有其他几位顶尖人物，实力丝毫不弱，只是平日低调隐居，名声不及前者。 　　若非劫主令，也轻易请不到这么多强者。 　　“各位，眼下邪道衰弱，我正道兴盛，劫主令的任务，理当由我们负担起来！” 　　奇舟真人起头，周围接连点头，显然说出大众心声。 　　“但是，剑仙行踪诡秘，各位同道交流情报，近些日子，竟无一人发现其踪迹。” 　　方斗低头咳嗽，借机捂住嘴巴，当然找不到了，我就在你们面前。 　　“所以，寻常手段，肯定行不通。” 　　突然，旁边一位正道顶尖人物发话了，“有什么难的？” 　　“茫茫大海，能躲过我们搜查了，除了我们正道联盟围住的星岛国，就是兵家聚拢的万海盟。” 　　正道自己肯定不会包庇，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 　　结合黄华真人提供的消息，兵家曾阻碍他们追查消息，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兵家和陆地来的剑仙勾结了。 　　“好啊，这帮外来者狼子野心，早就怀疑他们另有图谋。” 　　兵家从陆地过来，和各门派的来源相同，区别在于，各家都是花费数代才融入海外修行界，兵家却在短短数十年，就占据半个海外势力，还在持续扩张。 　　所以，正道和兵家的冲突，总是日常存在，避免不了。 　　“想必各位都有决断了。” 　　奇舟真人缓缓开口，周围的正道修行者听到这里，纷纷坐直了身躯，知道即将宣布了。 　　“我提议，从现在起，正道联盟向兵家出发，讨要剑仙。” 　　“他们是兵家，我们却不是，所以要先礼后兵。” 　　“若是乖乖交出剑仙还好，若冥顽不灵，只好让他们和邪道一个下场。” 　　方斗听得皱眉不已，自己就在正道当中，就算灭了整个兵家也交不出所谓的剑仙，难道这次要连累兵家。 　　“好！” 　　周围众人轰然应允，已经迫不及待，要降临兵家要人。 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章 大军压境 　　兵家大本营，气氛格外肃杀，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到处都是兵家的精干人物。 　　毫不夸张的说，兵家在海外这些年聚拢元气、休养生息，惨淡经营积攒下来的基业，全部都亮出来了。 　　但是，兵家的一众高层们，眼下都觉得沉重万分。 　　整个海上的正道修仙界，大举压境，这次是为了覆灭兵家基业而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正道做出决定后，兵家这边立刻得到消息，当即开始布置起来。 　　兵家组织万海盟，为的是聚集海外实力，作为回归大陆的准备，并未准备和整个海外修行界为敌。 　　事实上，若海外修仙界联合，兵家绝不是对手。 　　眼下大事不妙，正道杀得邪道元气大伤，已经占据主导地位，更是在天瓶岛结盟，大举向兵家进发。 　　在兵家的内部预演中，从未想过有这种情况，毕竟修行界中门派千差万别，更有邪道为心腹之患，纵然整体力量雄厚，却不可能里联合起来。 　　这万分之一不可能的情况，如今成为现实了。 　　首先是劫主令，起到关键作用，劫主德高望重，一声令下，无论正邪修士纷纷投身其中，要灭杀陆地来的剑仙。 　　不知是谁煽风点火，将兵家和陆地剑仙牵连一处，竖立成众矢之的。 　　然后，就是一个计划之外的关键人物，天夜叉。 　　这位少年真人，似流星而来全无征兆，一举打乱邪道的阵脚，巢海三凶、丧魂客等一个个名字，均在他手上陨落。 　　此人甚至是奇舟真人的结义兄弟，隐约成为正道的魁首之一，这次率领正道诸多修行者前来，他也是其中一路的领军人物。 　　兵家各真人们，分析正道的阵容，情况明摆在桌面上，可谓是触目精心。 　　奇舟真人、岳尊、乾贝真人、天夜叉…… 　　正道的顶尖人物，连那些隐居已久的老怪物都来了，更别提其他门派的诸多大佬都积极参与其中。 　　兵家的高层们发现，自己低估劫主令的威能，也低估了海上修行界的潜能，如今面临灭顶之灾，唯有相反设法自救。 　　但是，过半兵家成员，还是抱有希望，原因就在于兵家之子。 　　这位兵家子是个传奇人物，从微末小兵成长为如今地位，可以说是兵家的元老级人物。 　　遥想当年，正统、新生两朝对立一战中，兵家主陨落，百家联军败亡，道家趁胜追击，一直将兵家残众追杀到海边。 　　那时候，如今的兵子，还是一位籍籍无名的小兵，正值群龙无首之极，振臂一呼，重振士气，杀退道家追兵，从容带着残众退到海外。 　　从那以后，兵子的人生如同开挂，修行一日千里，建功立业如喝开水般，率领万海盟攻略半个海外的疆土。 　　至今，已经有几十年了。 　　兵子静静坐在兵帐中，即便在白昼，昏暗的帐中也要点灯才能看清，所以，他盯着桌上的油灯思考。 　　“兵子，是战是走，您拿个主意！” 　　周围里三层、外三层，沾满了兵家高层，如今是兵家生死存亡之际，高层们都来了，等待兵子带领他们冲出重围。 　　这些年战无不胜，兵家也有几分底气，只要兵子撑得住，兵家就亡不了。 　　“正道来了几路，越多少人，领头是谁？” 　　“都打听清楚了吗？” 　　兵子一声喝，高层们骚动几下，很快有消息从外面传进来，当场有人高声读出来。 　　“正道联盟分八道而来，西南路是……” 　　奇舟真人、天夜叉等一个个赫赫名字传出，高层们的心渐渐沉下去，这么多顶尖人物，连带着诸多响亮的古真人，这般豪华的阵容，别说如今的兵家，就算当年全盛的兵家也抵挡不住。 　　“……就这些！” 　　读完之后，兵帐静悄悄的，无人说话，都在等待兵子开口。 　　这也太沉重了，正道可算倾巢出动，一个个人名背后，代表着全力以赴的态度。 　　“兵子，莫不如暂且服软，出去解释一二，就说我们和陆地剑仙没有关系。” 　　终于有人忍不住提议，想起这次正道来袭的借口，或许从这方面下手可行。 　　不少人看向卢起，事情的起源，就是他和左岭真人在女主国的冲突。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难道真以为把我交出去，就能万事大吉？” 　　卢起横眉怒目，大声呵斥道，“别天真了，正道对兵家下手，这次不过是找借口，你们解决一个，他们能想出十个。” 　　“兵子，若要我卢起的命，我愿冲锋陷阵而死，而不是当做弃子被交出去。” 　　众多目光，聚集在兵子身上，等待他的最终决断。 　　“我的意思是，兵家者，精研兵事，待战而起，岂有遇战而退的道理？” 　　兵子起身，一袖子拂灭灯火，面前高层的诸多面孔，依次陷入黑暗中。 　　“兵家众人听令！” 　　一众兵家成员知道，兵子已经做出决定，齐声大喝，“在！” 　　“整顿兵马，列开阵型，正道要打，我们奉陪到底。” 　　兵子一言定论，旁人再无疑义，纷纷转身就走，安排各项事务。 　　以大本营为核心，各项命令下达，整个万海盟调动起来，无数人手开始往来行动，潜流翻滚，蓄势待发。 　　面对整个正道大举压境，兵家选择最刚烈的应对，不认怂、正面刚。 　　“这样啊！” 　　奇舟真人听到消息时，默默点头，兵家选择硬刚，他固然欣赏，却也知道少不得一场惨烈的交锋。 　　“岳尊、义弟他们，都已经到位了？” 　　正道人数众多，若是一股脑冲上去，白白浪费人数优势，所以共分为八道，均由正道顶尖人物率领。 　　奇舟真人这边是一道，岳尊、乾贝真人和其他四位正道顶尖人物，也各自率领一道，而方斗呢，以天夜叉的身份闯出赫赫威名，自然也有资格为一道之主。 　　八道齐出，从四面八方压过来，蚕食疆土，包围兵家大本营，这是灭国之战，不留半点余地和生路。 　　奇舟真人心里明白，无论兵家是否和剑仙扯上关系，这次的大战都势在必行，无非是这条过江猛龙手伸得太长，已经眼中侵害其他门派的利益。 　　“大战将起，腥风血雨即将到来！” 第一千五百三十六章 兵家应对 　　东南道主，现在是方斗对外的称呼，毕竟天夜叉的名号杀气十足，除了奇舟真人等同级别的人物，一般古真人都镇不住。 　　如今的方斗，也是一方举足轻重的人物，前后灭杀邪道顶尖人物的战绩，又有义兄奇舟真人的人脉，轻松担任一道之主。 　　现如今，方斗麾下，也有数万修士相随，虽然大部分是底层修士，却也是一股浩瀚可观的力量。 　　“东南道主，我们接到消息，兵家已经在前方设卡，率领百万精兵强将列阵，硝烟四起，接天连地，道路断绝。” 　　海上本无道路，或许说，随便指个方向就是现成的路。 　　如今提到道路断绝，就是说兵家的阵列，已经将四面八方都堵死了，想要杀到大本营，必须闯破关卡入内。 　　“可又派人查看？” 　　前来回报的修行者愣了愣，然后回答，“并无。” 　　“真人往下，按照境界不同，各选出十人，从弱到强，依次上前探路，有消息再告诉我！” 　　方斗指派时，既有威严，很快命令传达下去，飞快执行。 　　他麾下这些修行界，多半以门派为单位，就算不看他的面子，也要看在奇舟真人面子上听令。 　　果不其然，片刻过后，有十人从人群飞出，分散开来，进入面前茫茫大海中。 　　方斗放眼望去，兵家的阵势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和海面形貌融为一体，只见到水汽茫茫，看得越远，视线就越是模糊。 　　这可不是寻常景象，而是阵法起了作用，就算是修行者的手段，面对眼前情况也要望洋兴叹。 　　人命开路，虽然残忍，却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啊啊啊！” 　　片刻过后，几声惨叫传来，众人心中都觉得不妙，果然等了许久，再无半个人影出来。 　　进去了十个人，只传出五六声惨叫，也就是说其他几人，要不是连惨叫都没发出，就是下场更加凄惨。 　　“再去！” 　　第二波十人进入，脸色无比凝重，虽然他们境界高处一层，但显然难以应付对面无法预测的境地。 　　片刻过后，又有几声惨叫传出，第二波十人如石沉大海。 　　“东南道主……” 　　旁边有位白发古真人前来说情，瞧兵家的阵仗，不知布下了多少杀阵，底层修士再多，也只是送死罢了。 　　方斗点了点头，沉思片刻，然后下令，“请出十位真人上前看看。” 　　人群哗然，十位真人，东南道主真舍得下血本。 　　“也好，我带队！” 　　白发古真人咬咬牙，转身指出九人，分散出动，一步步前进，背影逐渐隐没在茫茫大海之上。 　　方斗静静等待，内心数到一千开外，周围已经开始骚动了，真人不同凡响，比前两拨坚持更久，但越是没有动静，众人心里没底。 　　“啊！” 　　一声惨叫传来，有熟悉的人很快辨认出，是刚才进入的真人之一。 　　方斗心想，自己非出手不可，真人可不是大白菜，禁不住这般消耗。 　　任何一位真人，背后都牵连某个中大门派，连同带头的白发古真人更是人脉深厚，若是全都死在这里，哪怕是便宜大哥都罩不住。 　　“噗噗噗！” 　　一道道人影轮廓开始浮现，方斗见状双手舞动，元磁神光划出十几个光圈，嗖嗖往前飞出。 　　恰在此时，白发古真人的叫声传出，“东南道主，快接应我们。” 　　语气急迫，显然遇到麻烦，短时间难以脱身。 　　方斗点点头，抖动手腕，元磁神光所化的光圈，刷刷掉落，对着白发古真人身后落下。 　　本以为元磁神光落下，如切豆腐般轻松，但是，方斗这回失算了。 　　光圈落下，遇到无形阻碍，竟被挡在半空。 　　但是，元磁神光也不是没用，经过这么一耽搁，白发古真人等外逃速度加快，猛地往前一冲，瞬间争破迷茫，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多正道修行者见此情景，哪里能不明白，他们已经成功闯破兵家的阵势。 　　“前辈，怎么样了？” 　　“师叔，在里面遇到什么危险？” 　　周围的修行者们蜂拥而上，争抢询问他们探听到的情况。 　　白发古真人终究知道轻重，摆手斥退众人，径直向方斗讲述。 　　“东南道主，兵家疯了，竟让凡人兵马参与布阵。” 　　原来，兵家这次出动百万精兵，战船数千，布置成一望无尽的大阵，勾动风云变幻，天地间晦暗难明。 　　周围杀气如柱，林立四方，更是随时移动，稍有不慎被卷入其中，就会遭受万众一体的围攻，百万精兵的杀戮降临身上，死无全尸。 　　“前两拨人，便是没看穿兵家的手段，贸然行动，死无全尸。” 　　白发古真人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和我们一同入内的那位同道，也是被卷入杀阵当中，几番挣扎都不能脱身，最终陨落当场。” 　　“还好，我们陷入不深，及时抽身退出。” 　　说到这里，他朝方斗拱手，“也要多谢东南道主施以援手。” 　　“这个不值一提。” 　　方斗摆摆手，“幸亏有各位闯入，探明敌情。” 　　既然知道兵家的出招，就要见招拆招，突破重围了。 　　“容我想想！” 　　众人退下后，方斗与奇舟真人、岳尊等联系，知道他们也都遭遇兵家的阵势，纷纷陷入苦战。 　　除了方斗这边，其他七道都已经开杀了，尤以奇舟真人进度最快，他不惜牺牲，完全用人命往前推，已经快要杀穿兵家的战阵了。 　　方斗也和兵家打过交道，知道兵家战阵的威力，能聚万众之力为一股，凡人数量到了一定程度，有能抗衡真人。 　　但是，战阵的强处恰恰又是弱点，一旦阵型被打乱，那些凡人就成了待宰羔羊，任凭修行者杀戮。 　　奇舟真人，便是凭借修行者的强大，不顾牺牲杀穿战阵，已经距离胜利不远了。 　　“我这边，也要开始了。” 　　方斗沉思完，片刻后出现在众人面前，“从现在开始，以门派为单位，各自联手结阵，以杀穿兵家战阵为目的，出发！” 　　海外门派，也有相互配合的联手阵法，所以以门派为单位，恰好能发挥最大的优势。 第一千五百三十七章 势如破竹 　　“噗嗤噗嗤！” 　　第一波闯入战阵的海上修行者们，下饺子般纷纷落下，期间夹杂的真人级别强者，也没能支撑太久，短短片刻遍告终结。 　　自从方斗下达命令后，一众海外修行者们，各自以门派为单位，呈现前所未有的高效。 　　兵家以兵法治家，人数越多越有优势，反而是海外修行界这样的门派模式，属于粗狂放养，大家运行的原理不同。 　　方斗身边，围绕众多古真人，几乎高层战力都跟在他身边。 　　这里是核心所在，再往外一层，便是古真人各自的心腹门人，外围就是人数众多的底层炮灰。 　　正道门派都知道，此战对抗兵家，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大战，必须全力以赴，所以此番面对兵家的杀阵，纵然忌惮，也不会留手。 　　“厉害！” 　　方斗心中惊叹，见到眼前这般场景，方才知道正道修行界发挥潜力的可怕。 　　当初在天瓶岛，邪道占据优势，正道一方消息不灵，岛内岛外完全不通消息，所以打得很憋屈。 　　眼下，正道倾巢出动，仅仅方斗这一路，就有数万修行者，堪称壮观。 　　兵家纵然有百万精兵，但修行者层面的实力，就是加起来也抵挡不住任何一路的修行者出动。 　　这是如泰山压顶的进攻，从一开始，兵家就处于完全的劣势，败亡是迟早的事情。 　　方斗眼下无暇他顾，因为他闯入阵中，也真切感受到兵家战阵的厉害。 　　作为当年的老人之一，他也曾加入战场，亲身体验过兵家战阵的威力，有足够资历品鉴一二。 　　眼前的战阵，比之当年提升了不止一倍，足见这些年来，兵家并未原地踏足，也是在飞速发展。 　　“白虎衔尸图！” 　　方斗灵机一动，想到自己归还的宝图，先是落到兵家主手中，最终大战过后，仍旧物归原主，落入兵家手中。 　　这些年来，兵家参研宝图，想必收获不浅，眼前战阵威力更胜当年，应当就是出自这张宝图。 　　欣赏贵欣赏，方斗还是要全力出手，不能手下留情。 　　身处阵中，四面八方的海面上，凝聚一根根冲天而起的杀气柱，这是百万精兵所化，无时无刻不在移动。 　　方斗可以看到，许多修行者都在避让杀气柱，但由于人数众多，更有实力低微者避让不开，被卷入其中。 　　一旦有修行者被卷入杀气柱，便响起金戈铁马、四面埋伏的喊杀声，眨眼间血光冒出，人已经没了。 　　这便是兵家战阵的威力，无处不是杀机，放眼望去都是死路。 　　“东南道主，唯有聚集力量，杀穿战阵一条路。” 　　海外修行者也不是没有明眼人，看出兵家战阵的缺陷，百万精兵看似吓人，实则是兵家底蕴不深，缺少高层强者所致，才不得不依靠凡人参战。 　　眼下杀阵虽然厉害，但只要他们杀穿战阵，将阵脚扰乱，百万精兵就是他们手下待宰的羔羊。 　　“不错，正该如此。” 　　方斗点点头，周围有七八条杀气柱聚拢而来，要将他卷其中。 　　面对凶险的来袭，周围的修行者们各自散开，专心应付周围的杀机。 　　方斗这边，低低看了几眼，抬手打出元磁神光，一圈圈光晕如涟漪般散出，看似轻柔无力，却挡住杀气柱，令其无法近身。 　　“咦？” 　　从周围的杀气柱内，传来惊讶的声音，显然是兵家强者吃惊。 　　方斗可以断定，这场浩大的战阵中，起码有两位数的兵家真人坐镇，毕竟有百万规模的精兵，需要高手居中指挥。 　　很显然，对面的兵家真人，对方斗很是惊讶。 　　下一刻，杀气柱的数量翻了十倍，朝着方斗聚拢而来。 　　好家伙，这是将他当成重点来进攻。 　　事实上也不过分，方斗好歹是东南这一道的领头人，若是杀了他，东南道的数万海上修行者群龙无首，等同失去战力。 　　“来得好！” 　　方斗双手合拢，元磁神光所化的光晕，猛地凸出锯齿，在他身边一圈圈放射出去，深扎入杀气柱内。 　　眨眼间，漫天都是血雨，战阵中的精兵们，面对元磁神光的杀戮，哪里能抵挡得住，纷纷丧命。 　　粗略估计，仅仅这一下，就有上万人命断送。 　　那位负责指挥的兵家真人，惊叫出声，“元磁神光，你是天夜叉。” 　　原来，兵家也得到情报，东南方向的道主，乃是新近崛起的天夜叉，善使元磁神光和灵米神通。 　　“好个天夜叉，此番杀了你，正道折去一臂，我便是死也值了。” 　　兵家真人下定决心，操纵极限的杀气柱，在茫茫大海上，形成类似猛虎下山的图案，朝方斗猛扑过来。 　　扑面而来的煞气无比熟悉，真是白虎衔尸图的力量本源。 　　方斗笑了，伸手一指，元磁神光陡然变化，从锯齿轮的形状，瞬间变化成一蓬蓬光束，朝着兵家真人刺去。 　　以光为剑，这是方斗最凌厉的杀招，周围温度刹那下降了几分。 　　“嗷呜！” 　　杀气柱滚滚而来，带动风声翻滚，似乎是一头吞噬天地的恶虎发出咆哮。 　　恰在此时，元磁神光如利剑飞出，顺着血盆大口，果断刺入猛虎体内。 　　轰隆！ 　　周围海域猛地震动起来，鏖战中的正道修士和兵家察觉到，脚下海水开始波动起来，显然收到余波影响。 　　但见半空猛虎挣扎飞扑，元磁神光若隐若现，显然恶战到了关键时刻。 　　许久之后，兵家真人大叫一声，再无半点声息。 　　猛虎随之消散，杀气柱一根根熄灭，方斗的背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茫茫大海，原本被隔断的视线，终于在众人面前变得晴朗起来。 　　这一刻，兵家战阵告破，绝地变成通途了。 　　“不要在凡人身上浪费时间，立刻赶赴兵家大本营，和其他同道汇合！” 　　兵家修行者或死或逃，剩下都是凡人精兵，有正道修行者不忿同伴死伤，想要对他们下手泄愤，却被方斗喝止。 　　“八道齐出，我们已经算是落后的，别让其他同道消化！” 　　方斗此战当中，为击破战阵的中流砥柱，在众人面前威望更胜，此刻他说话无人敢反对，所以正道修行者们，都放弃了为难凡人的想法。 　　“出发！” 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 严阵以待 　　兵临城下。 　　这次遭遇兵临的，反而是兵家本身，一个个坏消息四面八方传来。 　　正道分八道前来，从八个方向依次逼近，兵家见招拆招，也分为八个阵地防守，派出大量人手结阵自保。 　　但是，正道攻势之猛，超出兵家想象。 　　奇舟真人率先突破，杀得尸横遍野，整个海域都飘满尸首，第一个逼近兵家大本营之外。 　　接着，岳尊、乾贝真人纷至沓来，带着正道精兵强将压境。 　　“天夜叉呢？” 　　岳尊有些奇怪，以方斗的本领，怎么可能比他们还晚？ 　　奇舟真人想了想，也就明白了，自己的结义兄弟，毕竟是初来乍到，威望不深，不好催促太急，所以才会耽搁时日。 　　“还是等等吧！” 　　奇舟真人看破不说破，委婉说服岳尊等人。 　　“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见到方斗一行浩浩荡荡，从东南方向赶来，而且人数不见太多折损。 　　“啧啧！” 　　周围顶尖人物见状称奇，他们虽然杀穿兵家战阵，却折损许多人手，眼见方斗姗姗来迟，却保住许多麾下修行者的性命。 　　看来这天夜叉，并非想象中无情冷酷，对同道挺照顾。 　　“兄长，我来迟了。” 　　方斗离得远远，朝奇舟真人拱手行礼，一副风尘仆仆模样。 　　“不算晚，我们也刚来。” 　　奇舟真人爽朗笑道，旁边的岳尊、乾贝真人一众人，也都连连点头。 　　虽然一路上折损不少同道，但走到这里，八道人马加起来，仍有十万之多，铺展开来上千里的海域都在掌控之中。 　　此处是兵家大本营，往日里人强马壮，此刻却显得萧瑟无比。 　　前去抵挡八道人马的人手，已经是兵家能调动的外围力量，此番已经折损殆尽，剩下就是兵家仅存的人手了。 　　“兵子，还不快出来见面。” 　　奇舟真人一身大喝，整个海域回荡他的声音，此举无疑是对兵家宣战的开端。 　　正道众多修行者们，看似平和，实则盯着兵家大本营所在的岛屿，他们能感应到，兵家并未撤走，所有人马都龟缩在岛上。 　　“奇舟真人，你们正道大驾光临，来找我兵家有何贵干？” 　　轰隆隆！ 　　这片岛屿群上，一道道流光冲天而起，兵家众多高层逐一现身，但奇舟真人并未多看几点，正主儿还没到。 　　“嗷呜！” 　　一声虎啸声冲天而起，狂风四面八方吹来，整个海域都开始动荡起来。 　　好重的煞气！ 　　方斗从熟悉的白虎煞气，就能断定是兵子出现了。 　　果不其然，兵子从天而起，出现在众人面前，后方众多兵家高层齐刷刷上前，拱卫在他左右两侧。 　　“兵子，废话不多说，我们来意你早已清楚。” 　　奇舟真人淡然说道，“交出陆地来的剑仙，今日之事，还有和解的余地。” 　　“奇舟真人，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兵子弹弹袖口，漫不经心说道，“剑仙之事，不过是尔等发难的幌子，我交与不交，能改变眼下情况分毫吗？” 　　果然，双方都是老狐狸，交锋几句，就知道对方的态度。 　　奇舟真人笑了，剑仙说重要也重要，毕竟是劫主令的指派，但说不重要，也真不太重要。 　　茫茫大海，正道邪道双方，都及有默契，联手绞杀修行飞剑的存在，历经这么多年，早已断送了剑仙存在的根基。 　　从陆地而来的剑仙，就算再厉害，也是外来者，在海上孤掌难鸣，难成气候。 　　杀与不杀，都在他们的掌控范围内，早些吃些都没什么要紧。 　　唯独是兵家，已经成了心腹大患，成为海上修行界的全体公敌。 　　方斗一路上，听身边众多修行者抱怨，也略微明白兵家如今的处境。 　　兵家从陆地来到海上，靠着独门绝技，编练精兵、善用阵法，最擅长以弱胜强，加上纪律严明，很快便打下海上半壁江山。 　　若是兵家像其他门派一般，积极融入海上修行界，历经数代之后，倒也能成为修行界一员。 　　但是，兵家始终存了卧薪尝胆、卷土重来的心思，将海外当成发展势力的基地，从未有过在此扎根的意思。 　　如此一来，兵家注定被正道修行者仇视，视为异类。 　　从实力层面衡量，兵家算是异类，比最强的门派更胜几分，单独哪几个门派，都没有对抗兵家的能力。 　　这次恰逢其会，劫主令将正道修行者聚集在一起，奇舟真人等顶尖人物，很快就想到，趁此扫灭兵家。 　　双方都心知肚明，所谓剑仙，只是一个借口。 　　正如兵子所说，就算他们交出剑仙，正道也会视为不见，继续覆灭兵家。 　　从一开始，这场你死我活的大战，就不可能和平收场。 　　“兄长，兵家战阵厉害，擅长以弱极强，必须小心。” 　　方斗低声和奇舟真人说道，更重要的白虎衔尸图他没说，这是兵家的最后底牌，自己无谓做恶人。 　　白虎衔尸图，算是兵家战阵画龙点睛的宝物，一旦使出，任何阵法都会化腐朽为神奇，发挥出斩杀仙人的威能。 　　奇舟真人也点头，“没错，必须小心。” 　　先前八道进击，兵家派出三两真人，配合百万精兵布阵，竟能抵挡他们数万修行者的攻击，其中的神妙之处，都远超想象。 　　眼前是兵家大本营，高手众多，兵子本人坐镇于此，十杰多半在场，其他高层也都数不胜数。 　　这般规模若能结阵，必将发挥惊天动地的威力，便是正道这般阵容，也有阴沟翻船的危险。 　　岳尊、乾贝真人等顶尖人物，同样想到这个可能，陆续和奇舟真人交流，谈论着要不要趁早下手，打乱对方的阵脚，令其不能布阵。 　　但是，兵子早已看穿他们的用心，呵呵大笑道，“你以为我会布阵？” 　　难道不是吗？ 　　就在众人皆惊讶的时候，兵子说出真是的想法，“省省吧，兵家今日不列阵，只想请你们去个地方。” 　　正道哗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送他们下地府？ 　　太嚣张了，没看到我们正道人多吗，说话还这么硬气，找死！ 　　“兵子，你还有什么能耐，都使出来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奇舟真人淡淡说道。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出乎意料 　　奇舟真人敢这么说，自然有底气在，他身后顶尖人物达两位数，更有数以万计的海上修行者跟随。 　　这般庞大的力量，所向无敌，能摧毁面前一切阻碍。 　　他早已将兵家秘法、战阵等因素计算在内，就算出现意外情况，也在控制范围内。 　　所以，就算兵子故弄玄虚，也没什么。 　　兵子拍拍双手，“如此变好！” 　　他身旁的兵家高层们，包括卢起在内，竟停在原地，不见交错方位、布置阵法的征兆。 　　这下子，奇舟真人吃惊了，对方不结阵，难道就想这么动手，可不是找死么？ 　　方斗皱起眉头，莫非…… 　　兵子双臂发力，后背绷紧，传来一声虎啸声。 　　果然，方斗目光一凛，白虎衔尸图，就藏在对方后背，兵家一脉相承，连藏东西的地方都不改动。 　　“兵家秘宝。” 　　奇舟真人将两枚小舟，暗扣掌心，表面不动声色，实则戒备之极。 　　他早已算出，兵家有一件极其厉害的秘宝，威能惊人，足以威胁纯阳存在，只是一直没能打探到具体情形。 　　眼下兵家处于危亡之际，兵子即将施展这件秘宝，接下来必将是惨烈之极的交战。 　　“泽国江山入战图！” 　　兵子轻轻吟诵，背后闪出一道白虎虚影，飞速膨胀成山岳模样。 　　这头狰狞的猛虎，口衔尸首，满目都是逼人的煞气，仅仅朝四周一扫，无数人打个冷战。 　　“如此煞气，真要结阵，会有多少死伤！” 　　正道众人见状，都忌惮起来，兵家神通以煞气为主，如此威猛的煞气，万一利用在阵法上，威力比八道先前遭遇的战阵，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没想到，兵家还有这般底牌，难怪兵子面对大军压境，仍旧不急不乱。 　　未必啊！ 　　方斗看出来，白虎衔尸图透出的煞气，仅仅是九牛一毛，兵子施展此宝，不是为了杀敌的招数，而是另有所图。 　　“别紧张，给你们打开一扇门而已。” 　　兵子看出众人疑虑，呵呵笑着，随着头顶伸手，似乎抓住看不见的门把手，轻轻往外一拉。 　　嚯啦！ 　　庞大的猛虎嗷呜一声，投入兵子的手掌，原本无无一物的空中，很快被拉开一扇门，后面是灰暗的全新天地。 　　“这是……” 　　奇舟真人身躯一震，透过这扇门，看到后方情景，有些怀疑自己双眼。 　　方斗注意到，岳尊、乾贝真人等，许多古真人都露出同样表情，显然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 　　唯独是方斗，对那片天地全无印象，或许这是属于海外修行者的共同秘密。 　　“兵子，你是如何做到的？” 　　奇舟真人，稍微收束心神，正是询问兵子。 　　兵子神秘一笑，反问道，“你以为，我兵家在此地扎根多年，为的是什么？” 　　不待奇舟真人回答，他朗声说道，“劫主就在面前，为何你们不过去拜见？” 　　什么？ 　　方斗身躯一震，他终于明白了，为何众人神奇讶异，因为奇舟真人他们曾去过，就在那里见过劫主。 　　海天之极、不断桑前，劫主隐居之地，也是海外修行界的圣地。 　　可是，兵子为何要打开通往哪里的通道？ 　　方斗百思不得其解，正道人多势众，兵家本就不能力敌，此番更打通前往劫主所在的通道，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劫主，还是海外修行界中，唯一的纯阳存在，更是正道的大靠山。 　　一旦劫主加入战场，兵家只有覆亡一途，别无他选。 　　疯了，真是疯了。 　　方斗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细微的声音，“方剑仙，别来无恙。” 　　这句话，如同一团炸雷，震得方斗心尖乱颤，怎么回事？ 　　“别慌，只有你能听见，我是兵子。” 　　方斗抬头，却见到兵子的目光，似乎不经意间扫了他一眼，显然是验证刚才那句话的真假。 　　“你想干什么？” 　　方斗开门见山，直接点名主题，莫非兵子想要暴露他身份，借机引发正道内讧，给兵家绝地翻盘的机会？ 　　嗯，大有可能。 　　“方剑仙，兵家和勾曲山来海外，都有类似的目标，可以联手。” 　　联手，联什么手？ 　　方斗心里古怪，却听到兵子说道，“纯阳剑仙的奥秘，就在劫主手中。” 　　听这句话，方斗摇摇头，你想要祸水东引，也得我信呐！ 　　“海上修行界，所有克制剑仙的法宝，都来自劫主手中，难道你不想一探究竟么？” 　　方斗内心剧震，似乎被一锤砸中，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劫主散布克制剑仙的法宝，显然对剑仙极有深入了解，其中大有可疑，有句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兵子一句话，就打动方斗内心，他开始意动了。 　　“你们不来，我先去了！” 　　兵子断开和方斗的私下交谈，扭头对奇舟真人说了几句，便一转身闯入门后的世界中。 　　其他高层们，也都纷纷跟上前，义无反顾闯入那片世界。 　　“好算计！” 　　奇舟真人反应过来，兵家此举，乃是以退为进，主动闯入劫主面前，让正道一行人盘算落空。 　　毕竟，这次正道大举入侵，乃是存了私心，要接近屠灭兵家。 　　这是上不得台面的行为，一旦大白天下，正道这边多少有些不便。 　　“奇舟，怎么办？” 　　岳尊和乾贝真人纷纷看来，寻求他的意见。 　　奇舟真人还未开口，就见到方斗嗖一声，背影投入门后。 　　这也太快了。 　　奇舟真人心想，这位义弟也太冲动，下一刻，却见到门户开始关闭。 　　“不好！” 　　他们这才想起，这扇门户是兵子打开，对方可以自有关闭。 　　“兵家究竟在干什么？” 　　奇舟真人众人摸不着头脑，难道兵家想要自杀，才找上了劫主。 　　正道这边，天夜叉率先闯入，眼看着门户缓缓关闭，剩下的人也急了。 　　“各位，我们去不去！” 　　天夜叉孤身一人，未必是兵家众人对手，必须尽快援助之。 　　“别急，我们有这个！” 　　奇舟真人等人，连带着众多古真人，从身上取出树皮面具，正是沟通不断桑的媒介，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皆人手一份。 　　门户是兵子打开，他们不敢贸然闯入，只信任劫主赐下的面具。 第一千五百四十章 劫主 　　“各位，兵家自闯死路，这是绝佳机会。” 　　奇舟真人戴上面具前，朝身边同道说道。 　　“劫主声明大义，必然会支持我们，扫灭为害的兵家！” 　　说罢，他戴上面具，身躯陡然旋转消失无踪。 　　岳尊、乾贝真人，逐一戴上面具，消失在海面上。 　　但是，拥有面具的人，终究只在少数，在场十万修行者，只占据其中千分之一，剩下绝大多数修行者，留在茫茫海域上。 　　某种程度上说，兵家此举，削弱了正道的力量。 　　但是，正道能跟上的修行者，都是顶尖人物、古真人，都是强悍人物。 　　…… 　　“这里……” 　　方斗环视四周，这片天地，就像被遗弃之地，灰暗一片，苍穹、海面都是惨淡无光的色泽。 　　“来了！” 　　兵子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提醒他此刻的情况。 　　“方仙剑，趁现在，恢复你本来面目吧！” 　　兵子微微笑道，“待会儿动手，你必须是陆地剑仙方斗，而不是天夜叉。” 　　方斗瞬间明了，点了点头，伸手朝虚空一抓，刹那间，整座勾曲山从天而降，重重砸落在海面。 　　高山沉重，砸入海面三寸，旋即悬浮不往下沉。 　　“师父！” 　　修天赐、方玉京、红鸾等一众弟子，连同金线蛟、功德寻芳炉，得以重见天日，但见到眼前灰败天地，又有些惊疑。 　　“徒弟们，待会儿有一场恶战，都做好准备了。” 　　方斗深知，此番一旦踏上贼船，再下来就不可能了。 　　前有劫主，后有奇舟真人等顶尖人物，势必要经历一场恶战。 　　但是，兵子所说，纯阳剑仙的传承，就在劫主手中，这诱惑太大，让方斗不得不心动，选择和对方联手。 　　“仙剑！” 　　方斗手掌一裹，仙剑当即飞出，光华四溢，裹住他全身，连本来面目都看不清楚了。 　　好歹想出一场的，待会儿兵戎相见，有些不好意思，这样遮住面容就好多了。 　　“刷刷刷！” 　　片刻后，奇舟真人带着树皮面具，出现在兵子等人的面前。 　　“你们兵家想做什么？” 　　奇舟真人一落脚，便大声质问，随即发现不对，结义兄弟呢？ 　　还有，兵子等人身边，竟多出几个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陆地剑仙！” 　　奇舟真人内心惊骇，原本是欲加之罪，没想到经是真的，兵家和陆地剑仙有勾结。 　　他随即笑了，这不是正好吗，兵家连同剑仙出现在劫主面前，坐实了罪名，已然离死不远了。 　　不对！ 　　奇舟真人环视四周，始终找不到天夜叉的下落，内心沉下去。 　　“你们，把我义弟怎么了？” 　　好大哥，我就在你面前。 　　方斗此番施展仙剑，一身气机对比先前，简直发生翻天覆地变化，就算面贴面也认不出来。 　　但是，他从奇舟真人的语气中听出，这位便宜大哥，还是有些紧张他的安危。 　　“嘿嘿！” 　　兵子抢着开口道，“你那兄弟倒也莽撞，孤身一人闯入，巧了，落入我们围攻中，支撑几个呼吸，就被杀了，尸骨无存！” 　　奇舟真人眼皮子直跳，身旁一位古真人低声提醒，“奇舟真人，的确找不到半点天夜叉的踪迹，只怕凶多……” 　　“尔等兵家，今日一个也走不出去。” 　　奇舟真人盯着兵子，一字一句说道，“从今往后，兵家传人和剑仙一般，在海上沦为过街老鼠，但凡我在一日，都要将你们的人斩尽杀绝。” 　　这般恶毒的诅咒，显然奇舟真人愤怒到极点。 　　兵子并不在意，而是转身，面对那天地尽头的一截残木，高大如山岳，比勾曲山更高几分。 　　“劫主，你心心念念要剑仙，我们带着剑仙来了，怎么不出来？” 　　许久，从不断桑中，传来温温吞吞的一句话，“活的不要，弄死送来。” 　　兵子更加笃定，“劫主，阁下身为纯阳，对付区区一两剑仙，还不是随手掐死，怎么还要我料理好送去？” 　　“住口，劫主德高望重，岂是你能亵渎？” 　　岳尊一声喝，打断兵子的叫声，然后奇舟真人率众上来，将兵家众人围困其中。 　　此刻，兵家一众高层，连带方斗率领的勾曲山满门，背靠高大的勾曲山，与正道众人形成对峙之势。 　　大战一触即发。 　　兵子笑了笑，朝方斗看了眼，没说什么，一切都在不言中。 　　方斗心想，这兵子也是莽啊，什么计划都不给，就要自己打配合，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情况。 　　他先前以天夜叉的身份，和奇舟真人接触过，知道这帮正道的顶尖人物，都有一两手过硬的实力。 　　至少奇舟真人这位便宜大哥，方斗就算施展仙剑，也要小心应对，一旦给对方施展小舟的，连他都要够呛喝一壶。 　　面前这么多强敌，首先要料理完，然后再去对付劫主，怎么看都胜算不大。 　　没法子，已经上了贼船，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 　　方斗念头一起，手上剑光大放光明，修天赐、方玉京的两口仙剑，似乎产生共鸣，刹那间剑光冲天而起，将周围灰暗冲散不少。 　　“三位剑仙！” 　　奇舟真人咋舌不已，单独的兵家，或是勾曲山三尊剑仙，他都有信心拿下，但二者联手，难度直线上升，带来巨大变数。 　　“唔，有趣！” 　　劫主的声音突然响起，显然是见到勾曲山一门大放异彩，难得开口了。 　　原本，奇舟真人等正道与兵家对峙，劫主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偏偏剑仙出手，他有了反应。 　　“果真如同传言所讲，劫主眼中只有剑仙。” 　　方斗将仙剑横在面前，朝不断桑靠近几步，神秘的劫主、纯阳剑仙的传承希望，都寄托在眼前了。 　　“陆地来的剑仙？” 　　劫主发出一声悠长叹息，似乎穿透千年的寂寞，让所有人内心升起惆怅。 　　“你来自陆上西南吧！” 　　方斗心中一惊，对方竟知道蜀中剑仙，看来并非外界所想一般，从未踏足外界半步。 　　“猜错了，我非蜀中剑仙。” 　　眨眼间，方斗就想明白了，当今世上剑修流传，只剩下陆地西南方向一支，这些年来不断有剑修出海，八成是寻找上古传承而来，给了劫主陆地上的消息。 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 闯入 　　“非西南而来，不可能。” 　　劫主很是笃定，沉默片刻，然后惊叫出声，“竟是真的，你是什么来历？” 　　原来，沉默的片刻，他推算方斗的由来，一片空白，无迹可寻。 　　他身在不断桑内，却也知道外界情形，海上剑修绝迹，即便在陆地上，也只有西南方向蜀中还有一支传承。 　　这些年来，许多剑修跨海而来，企图寻找上古剑仙失落的传承，都被劫主派人逐一灭杀。 　　这些剑修，或多或少都和蜀中剑修有关系，所以劫主先前很是笃定，方斗也是出身蜀中剑修。 　　但是，他却不知道，方斗是自学成才的野路子，非但不是蜀中出声，反而和蜀中三位剑仙不共戴天。 　　“不是么，却也不要紧。” 　　劫主冷冷说道，“反正是剑仙，杀掉就好了。” 　　他随即话锋一转，喝令道，“海上修士听令，全力诛杀陆地剑仙，但有阻拦，一同杀之。” 　　眼下至极，方斗等勾曲山一门，连带着兵家，统统划分为诛杀的对象。 　　“遵命！” 　　奇舟真人兴奋起来，如此一来，兵家断无生理。 　　劫主既然下令，待会儿动起手来，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如此多出一尊纯阳做靠山，怎么可能输？ 　　“动手！” 　　奇舟真人话音刚落，手上两枚小舟齐刷刷飞出，这回他不动声色，核舟和草舟融入空气，来去无痕，悄无声息便到来，分别对准兵子和方斗。 　　方斗这位便宜大哥，大局观很强，知道兵子和方斗是关键人物，关系到兵家和陆地剑仙两方，若能提前灭杀二人，事情就提前进入结局。 　　所以，两枚小舟来到近前，全力发动必杀一击时，才微微露出痕迹。 　　“竟然……” 　　兵子微微惊愕，随即笑着摇摇头，抬手挡在面前，核舟破空而至，周围空气被洞穿一圈圈涟漪般波纹。 　　“好大哥呀！” 　　方斗也是无语，您的两枚小舟是厉害，但也要看对方是谁，两枚小舟若是全力对付其中一人，或许还有得手的可能，你同时对敌，分散力量，焉能不败？ 　　下一刻，仙剑呼啸飞出，刺耳的破空声响彻四周。 　　咚！ 　　兵子的掌心，伸出一枚枪尖，正中核舟的尖端，堪称针尖对麦芒，叮当脆响声中，伴随着火花四溅。 　　奇舟真人眉头一跳，核舟向上翘起，正要滑过枪尖，但兵子应对极快，枪尖画个枪花，绵密的力道传来，将核舟牢牢缠住。 　　再看方舟这边，剑光一闪，草舟当即分成两半。 　　随即，分成两半的草舟，陡然间干草伸长，相处缠绕编制，最终弥合如初。 　　“回！” 　　奇舟真人知道失手了，急忙将核舟和草舟收获，无论兵子还是剑仙首领，实力都不在他之下，刚才出手已然试探出对方的大致本领。 　　“方剑仙，没时间和他们纠缠了，让下面人对付他们，你我共同去见劫主。” 　　兵子朝方斗点点头，招呼起来。 　　方斗也赞同，转身看一众弟子，“依托勾曲山组成剑阵，金线蛟也帮助你们，能否挡住这些人？” 　　修天赐和方玉京对视两眼，齐刷刷点头，“师父，我们能做到。” 　　方斗看了眼红鸾，叮嘱道，“照顾好小师妹。” 　　“师父请放心，小师妹交给我们。” 　　方斗和兵子商量片刻，让兵家高层也进入勾曲山，依托洞天之力，方能抵挡正道修行者的优势力量。 　　“也好，我兵家的洞天之力，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兵子也毫不含糊，既然方斗这边倾尽基业，他也不能藏着掖着。 　　兵家底蕴深厚，自然不缺洞天，这回全都附加在勾曲山上，和勾曲山一门并肩作战。 　　“列阵！” 　　勾曲山这边，修天赐和方玉京组成剑阵，红鸾被送入剑阵深处，美其名为‘守护核心’。 　　卢起等兵家十杰，连同一众兵家高层们，开始组成兵家战阵。 　　方斗看出来，他们摆出的大阵，乃是‘兵主旗’，想必经过白虎衔尸图加持，威力今非昔比。 　　“上！” 　　奇舟真人这边，一众顶尖人物，连带着其他古真人们，纷纷取出劫主赐下的法宝，用来专门克制剑仙的。 　　但是，他们内心也不轻松，毕竟对面不光有剑修，还有与之同流合污的兵家修行者，法宝能克制剑仙，却不能克制兵家，作用有限。 　　“太棘手了。” 　　若单独的剑仙，他们绝对能手到擒来，唯独是眼下，兵家和剑仙联手，补足了短板，使得劫主赐予的法宝作用不大。 　　“动手！” 　　头疼归头疼，还是要继续动手，眨眼间，奇舟真人、岳尊、乾贝真人，以及各位正道顶尖人物，开始各自寻找对面阵营下手。 　　兵子、方斗，还有修天赐、方玉京等人，属于重点攻击的对象。 　　其中，尤其以兵子和方斗二人，是集火的重点目标。 　　“休想伤我师父！” 　　“岂敢冒犯我家兵子。” 　　人影闪烁，勾曲山门徒、兵家高层们，各自挡在方斗和兵子面前，正道如如同浪潮般的浩荡攻势，被当场截断。 　　“方剑仙，走吧！” 　　兵子朝方斗发出邀请。 　　“愿意奉陪。” 　　方斗随即问兵子，“能找到劫主的下落吗？” 　　“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多年干了些什么？” 　　兵子反问，随即解释道，“我早有八成把握，如今多了你，剩下两成也补全了。” 　　“两成？” 　　“你杀了扶桑秀士，他手中那面通天宝扇，自然也在你手上。” 　　“不错！” 　　方斗随即恍然大悟，这枚枯扇的材质，通说和不断桑出自同源。 　　“取出来吧！”兵子重点强调，“不必亮出宝扇，收在袖中即可。” 　　方斗袖中握紧枯扇，眼前那截黑漆漆的不断桑，内心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或许还真有用。 　　“跟紧我！” 　　兵子的手上，陡然多出一副画轴，俨然是白虎衔尸图的法宝本体。 　　等他展开画轴，朝着面前一扔，当场铺成一条金光大道，通向不断桑的内部深处。 　　“不好，快拦住他们。” 　　正道众人见状，发现兵子的企图，连忙招呼同伴杀穿重围，阻止他们二人的举动。 　　他们这么多人在场，若不能阻止对方冒犯劫主，那就太过废物了。 第一千五百四十二章 劫主本尊 　　刷刷！ 　　两枚小舟当空升起，朝着人群扎入其中，瞬间引发强烈反应。 　　兵子和方斗能轻松击退小舟，但换成修天赐等人，却要全力以赴才行。 　　若稍不留神，让小舟全力施展，某些实力略差的被戳倒，极有可能当场陨落。 　　况且，兵子和方斗正在谋划一件大事，绝不能允许打断。 　　“拦住他们！” 　　修天赐和方玉京也发了狠，当即驱动剑阵，半空升起方圆百亩的云泽，一头庞大的难以窥探全貌的玄武，缓缓抬起头颅，张开满嘴獠牙。 　　核舟和草舟飞到近前，被玄武鼻孔喷气，吹得不能近身，后来迅速膨胀千倍万倍体积，方才稳住轨迹，继续往前进击。 　　“千军万马，一骑当先。” 　　卢起的嘹亮声音，高声在人群响起，兵家高层也开始动了，兵主旗高高升起，如同扫帚般从天而降，对着面前狠狠刷落。 　　“嗖！” 　　核舟和草舟，当场被扫得不知去向，余势不减，仍旧朝着正道阵营杀过去。 　　此情此景，如同一盘凉水倒进热油锅，顿时搅得一塌糊涂。 　　正道人群轰然散开，却没有远离，以顶尖人物为核心，其他古真人围绕左右，各自抵挡兵主旗的攻击。 　　兵家和勾曲山全力以赴，总算拦住正道众人，给了兵子和方斗时间准备。 　　“走吧！” 　　兵子上前一步，踏上宝图铺成的金光大道，径直往不断桑内部走去。 　　方斗深吸口气，就这样贸然走进去？传闻中，劫主是纯阳存在，仅凭他们两个都能对付？ 　　“莫非？” 　　方斗看向兵子，这位兵子莫非修成什么了不得的神通，能以朝元巅峰的境界，越境斩杀纯阳？ 　　不如此，难以解释对方过分自信的举动。 　　等他回过神，抬头看脚下，阴差阳错，竟然走了大半路，已经即将走入不断桑内部。 　　“外面我开路，进入这截枯木内部，就该轮到你了！” 　　兵子如此说道，方斗听完点点头，应该是要运用枯扇指引。 　　二人脚步飞快，很快就走到大道尽头，朝着不断桑一头扎进去。 　　方斗感到，身躯和树干接触的瞬间，手中枯扇咚咚震动起来，仿佛一颗苏醒的心脏，活泼有力跳动起来。 　　这是近乎血脉相连的深切联系，他可以肯定，这枚枯扇绝对是不断桑的一部分。 　　睁开眼后，二人已经出现在不断桑内部，周围光线比外界更加阴暗，周围都是纵横交错的巨大管道，干枯缩水、内部中空，仔细看来，是放大无数倍的树干脉络。 　　“到你了！” 　　这时候，兵子已然收起宝图，朝着方斗一拱手。 　　方斗握着枯扇，对着面前一指，原本灰暗的脉络，陡然冒起一抹金光。 　　金光迅速点亮头顶脚下的脉络，最终再二人满前，铺成一条整齐的通道，绵延到视线不能到达的远方。 　　“走吧！” 　　兵子比方斗更果断，一脚踩在通道上，脉络看似干枯，却坚固的很，金光也没有攻击性，似乎只有引路功能。 　　“罢了！” 　　方斗叹了口气，跟上兵子的步伐，都走到这里了，还能往回退不成？ 　　“走！” 　　这截不断桑从外界看来，本就庞大如山岳，如今走到内部，更是辽阔无边，方斗和兵子有修为在身，驾驭遁光行走，竟也经过极为漫长的路径。 　　没有埋伏的陷阱，也没有暗藏的杀机，只有走不到尽头的空间，连带着死寂一片。 　　“兵子，不对劲啊！” 　　方斗突然想到，扶桑秀士手持枯扇，就能施展纯阳之兆，没理由这么大一块不断桑没有？ 　　计算刚才走过的路线和时间，绝对不止外界见到的那么简单。 　　“不光空间有问题，连时间都被扭曲了。” 　　方斗说出这个猜想，没想到兵子毫不吃惊，点了点头，“猜对了，所以才要靠你手中这枚枯扇。” 　　果然，魔法才能打败魔法，不断桑的纯阳之兆，还要靠枯扇破解。 　　“我再试试！” 　　方斗往枯扇内部输入法力，一股暖风吹出，落在脚下道路上，金光大放，从脚底升起，眨眼间充斥二人视线中。 　　“这……” 　　下一刻，周围无穷无尽的纵横脉络消失了。 　　方斗和兵子没有停下脚步，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拼命往前走去。 　　片刻后，脚步落下，踩中的地方触感和先前大为不同。 　　“到了？” 　　不出意外，眼前的空间，是不断桑的树心，才能有这么空旷的地带。 　　“来了？”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正是劫主的语气和声调，和外界听到的别无两样。 　　终于要见到正主了，方斗莫名有点激动，这是他正面见到的第一位纯阳存在，但随即反应过来，很危险呀！ 　　“当然要来了，劫主！” 　　兵子语气不见半点畏惧，朗声说道，“劫主，你名声大、辈分高，海上修行者们，都对你视为神明，我虽然是后来者，却也早有耳闻。” 　　“但是，始终有个疑问，只有你能解释？” 　　劫主淡淡说道，“请讲。” 　　“劫主的名号流传太久，似乎能一直追溯到上古时代，区区纯阳可不能活这么久呀？” 　　“请问，阁下究竟是什么境界？” 　　方斗听到，内心抽搐两下，上古时代，这么巧？ 　　他苦苦追寻的上古剑仙传承，也是流落在海外，这时间点有点巧合啊。 　　“你猜！” 　　劫主沉默片刻，给出一个让兵子和方斗哭笑不得的答案，这是存心不想回答。 　　“实不相瞒，我兵家有秘典记载，知道些外人不清楚的秘辛。” 　　“劫主，你顶天了也就是个纯阳，但是，却和一般纯阳不同。” 　　“你能活这么长时间，必定有重大缺陷，所以，你一直藏在幕后，海上修行界人人提及你的名号，却无人能真正见到你。” 　　兵子随即说道，“况且，你若是没有缺陷，早已去陆地，和一众真正纯阳争锋，岂会藏在海外苟延残喘？” 　　方斗皱眉，苟延残喘这个词儿太重了，极有可能惹怒劫主啊！ 　　“苟延残喘，哈哈哈！” 　　周围的混沌瞬间被打破，兵子和方斗二人，终于见到前面有一人，背对他们席地而坐，从背影看来并不高大，微微佝偻，可见年纪也不小了。 　　“这就是劫主本尊！”方斗心道。 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问心剑路 　　“兵家，也算有些见识。” 　　兵子一番分析，可以说冒犯之极，劫主听完并未动怒，反而更加平静。 　　“但是，你自以为的真相，难道就是真相吗？” 　　方斗注意到，兵子眼皮为我跳动，显然这句话触动他内心。 　　在劫主这位大佬面前，兵子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打鼓，如同走钢丝般危险。 　　“劫主说笑了，素闻您一直追杀剑仙，必然有某种目的。” 　　“这不，我邀请方剑仙前来，看能否帮到劫主前辈。” 　　兵子说到这里，朝方斗点点头，“方剑仙，这位劫主前辈，从上古时期留存至今，若想要寻找纯阳剑仙传承，他肯定有线索。” 　　方斗心想，这兵子算计挺深，看准了劫主和自己的需求，让双方都不能退让。 　　“你这剑仙挺年轻，不知是否合用？” 　　劫主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年来，海上修行界皆传我恶名，以为我诛杀剑仙是为了私欲仇恨，实则不然。” 　　他扫了眼方斗，“那些剑修本领稀疏平常，没资格活着到我面前，反倒是你不一般呐！” 　　“过奖了，请问劫主对上古剑仙可有什么了解？” 　　听得方斗发问，劫主缓慢说道，“先不忙回答，你看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一枚银色小球从天而降，瞬间爆散成大片银雾，笼罩方斗全身。 　　“这是？” 　　劫主冷不丁出手，让兵子始料未及，等察觉时，方斗已然中招。 　　可以看出，这片银雾极为厉害，将方斗隔离在某个莫名空间，剑气缭绕，贸然闯入，必将遭受疯狂的进攻。 　　更重要的是，这颗银色小球是纯阳手段，兵子也不敢正面抵挡。 　　但是，方斗没有当场身亡，显然还能挣扎一二。 　　“希望方剑仙能撑过去。” 　　兵子不动声色，劫主出手后，没有对他继续下手，显然还有待机行事的余地。 　　…… 　　“这是？” 　　方斗也没想到，劫主这么不讲究，一言不发就动手。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银雾笼罩，四面八方都是无数大大小小飞剑，如同天体悬浮，处在他头顶、脚下，四面八方。 　　“此为问心剑路！” 　　“你不是要见识上古剑仙的奥妙么，如今让你的场所建。” 　　“问心剑路，没什么花样，就是一门考验，若是成功度过还好，若是度不过，万剑齐发，让你形神俱灭。” 　　劫主抛出这番话后，再无半点声响。 　　然后，周围大大小小的飞剑，突然有了动静。 　　嗖！ 　　一枚发簪大的飞剑，从漫天剑群摘落，对着方斗刺出。 　　杀机终于爆发了。 　　方斗目视发簪飞剑来势，颇有纤云弄巧的韵味，显然是一门早已失传的上乘剑术。 　　精妙璀璨的剑光中，藏着莫名杀机，这让方斗肃然之余，又有些兴奋。 　　因为，他终于可以一窥上古剑仙的风采。 　　眼前既是危机，也是挑战，劫主果然和上古剑仙有关。 　　“叮叮当当！” 　　仙剑几度翻滚，方斗终于将发簪小剑击退，小剑回到原先位置，恢复平静。 　　“还有！” 　　发簪小剑刚退，另外一个方向，某个门板大的阔剑随之而来，继续朝着方斗劈头盖脸砸落，力道重若泰山。 　　又是另外一门剑术，方斗大开眼界，如今也有重剑之术，但相比眼前的上古剑术，少了那股荒凉古朴的味道。 　　“如今可以出出汗了。” 　　方斗食指大动，剑仙风格一改，同样是硬碰硬，和阔剑重重对撞在一起。 　　咚咚咚！ 　　与先前清脆的碰撞声不同，眼下的飞剑撞击声，则是沉闷如乌云深处的雷霆。 　　片刻后，阔剑被击退，方斗继续握着仙剑，因为又有两枚飞剑杀来了。 　　“问心剑路？” 　　这真是考验，一口飞剑不行，就继续加码，现在是两口，接下来该不会是三口、四口…… 　　方斗无暇顾及，只好全力以赴，驱动仙剑。 　　失传的上古剑术，许多精妙之处，如今一一呈现在方斗面前，重重杀机之下，也是一个巨大宝藏。 　　方斗观察到，这方世界的飞剑数量，何止千万，若每口飞剑都藏有一路剑术，岂不是上古失传的剑仙传承，尽皆在此？ 　　不对，应该还有别的。 　　方斗一招‘轮回’，将五口飞剑收拢一处，彼此间力量消耗殆尽，被他用仙剑磕飞，继续复归远处。 　　然后，更多飞剑接连飞来。 　　“这问心剑路，上限究竟是什么？” 　　方斗真有些头疼，万剑齐发他倒也不怕，但这样温水煮青蛙，一步步消耗他的力量，飞剑无穷无尽，等到最后，飞剑数量到达最大，他的力量落至低谷，到时候绝对陷入败亡。 　　“嗯？” 　　方斗眼神一扫，突然发现不对，身周散乱无数发丝般的漆黑气流，记得刚进入时并未存在。 　　“莫非？” 　　他正猜测见，见到五条气流缓缓成型，最终稳定下来。 　　为了验证内心想法，方斗继续斗过一轮，将六口飞剑击退，这回他重点留意身旁，果然，气流诞生的数量，对照击退的飞剑数量。 　　“这些黑色气流，终究有什么奥妙？” 　　方斗皱起眉头，他倒不是怀疑，这些黑色气流有危险，上古剑仙力量精纯，不会任何下毒诅咒的阴招，所以不会对他有害。 　　但是，究竟有什么用处呢？ 　　方斗伸出一根手指，黑色气流迫不及待，从指尖钻入体内，顿时带来大片清凉。 　　“果然……” 　　方斗双眼都是惊喜，问心剑路果然不是死路，这些黑色气流，就是他击退飞剑来袭的奖励。 　　想明白这一点，他更不迟疑，袖口一卷，将所有黑色气流收入掌中。 　　百十道黑色气流，为方斗带来脱胎换骨的变化，虽然损耗的力量尚未恢复，但剑道境界却在缓缓上升。 　　直接带来的影响就是，方斗施展同样威力的杀招，损耗的气流直线下降，这便是剑术境界上升带来的蜕变。 　　“有意思！” 　　方斗都想不通了，劫主是在害他，还是在帮他，眼前这问心剑路，明显就是上古剑仙用来磨砺自身的宝物，怎么轻易就施展在他身上。 　　可想而知，方斗一旦破除问心剑路，都有自信朝纯阳挥剑挑战。 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 闯出 　　“兵子，你倒是沉得住气。” 　　树心空间内，方斗被银雾送入问心剑路中，只剩下劫主和兵子二人。 　　兵子保持戒备，随时准备接应方斗。 　　冷不丁，劫主突然开口，让他微微愣了下。 　　“劫主有何见教？” 　　“你难道不担心，那位剑仙一去不回，留下你一人在此，我拿捏你易如反掌。” 　　兵子听完笑了，“劫主，何必吓我？” 　　“今日之局，不在我，也不在劫主，而在于方斗。” 　　“劫主莫非以为，自己就是下棋的人，而不是棋子了？” 　　这句话刺痛劫主，令他恼怒起来。 　　“住口，劫主可以向你保证，方斗死后，你也活不成。” 　　“我拭目以待。” 　　兵子温和说道。 　　双方言语交锋的时候，方斗仍在问心剑路上苦战，上百道飞剑如蜂群般围绕他身边，前后交错、依次配合，发出风格不一的剑术。 　　上古的群剑配合，玄妙之处，更胜如今的剑阵，让方斗疲于奔命。 　　到最后，他也不得已，施展一人成阵的手法，才勉强挡住雨点般肆意的上百飞剑。 　　“散！” 　　方斗一声大喝，面前上百飞剑顿了顿，仙剑大放光明，集合‘轮回’、‘相济’、‘补天’等剑招的奥妙，最终放出最强一剑。 　　刹那间，百剑齐飞的阵型破了。 　　但这还不算晚，因为更多飞剑嗡嗡震动，开始脱离原先位置，朝着方斗方向飞来，这回数量级上升一个档次，是千剑齐发。 　　压力更大了，但方斗反而看到了曙光，闯过千剑齐发，后面就是万剑齐发。 　　而万剑齐发，就是问心剑路的最终关卡，想要窥探更多奥秘，必须闯过这一关。 　　“来吧！” 　　无数飞剑蜂拥而至，眨眼间天昏地暗，方斗继续陷入苦战当中。 　　…… 　　“师父在里面，也不知道怎样了？” 　　修天赐操纵玄武元神，一蹄子踢飞十几个古真人，天上到处都是各种法宝乱飞，大部分都是克制飞剑的法宝，比如说落剑环、陷剑书等。 　　这帮海上修行者，对付剑仙娴熟之极，先用克制仙剑的法宝开路，让他们力量发挥不出来，然后施展杀招，令剑修饮恨当场。 　　对付勾曲山，他们也是故技重施，可惜眼下情况不同。 　　旁边有兵家高手接应，修天赐和方玉京也早有预料，故意避开克制仙剑的法宝，虽然略有窒碍，总算能继续都都下去。 　　但时间流逝，不断桑仍未传出半点动静，他们都有些担忧。 　　“对方是纯阳老怪，想要获胜，起码要费些火候！” 　　说话的是卢起，这位兵家十杰之一的成员，经过并肩作战，和修天赐他们相熟起来，但从性格来看，他和方玉京更合得来。 　　“知道，我们眼下必须拦住这些人，让兵子和师尊有充足时间动手。” 　　方玉京双手连挥，飞剑化作四十九颗明珠，悬挂在天空，不断落下雨点般剑气，杀得正道修行者们连连后退。 　　“希望还来得及。” 　　无论兵家的修行者们，还是勾曲山弟子，都在争分夺秒，为他们争取时间。 　　…… 　　“千剑破！” 　　此刻的方斗，不复先前潇洒，前胸后背、四肢驱赶都有伤口，幸好不深，流血看似恐怖，却也不多。 　　但这已经是极为危险的征兆，千剑齐发已经能威胁到他，如果是万剑呢，岂不是可以取他性命？ 　　仙剑大放光明，经历千剑磨炼，方斗再度闯出五招，连同先前三招，八招合一，终于将千口飞剑击溃。 　　“呼呼！” 　　方斗剧烈呼吸，刚才的磨炼，比陆地时和转世仙人相斗收获更大，这五招剑术可不简单。 　　凭空产生的上千条黑色气流，被方斗呼吸间全都收入体内，这回的清凉透骨入髓、遍布脏腑，比先前的变化加起来更剧烈。 　　他距离剑道的真正奥妙，眼下只差一步之遥，这一步，隔断多少剑仙的前程，让他们对纯阳望尘莫及。 　　如果说，前三招是方斗毕生剑道的精髓，后面五招，就是他历经无数上古剑术的磨炼，去芜存菁，最终化为己用的收获。 　　八招合一，最终打穿千剑关卡，最后是最难的‘万剑’，也是问心剑路的最终难关。 　　“让我瞧瞧，都有什么名堂。” 　　先后经历百剑、千剑，方斗思想变化，可不会单纯认为，所谓的万剑就是数量的堆叠，必然会产生某种恐怖的变化。 　　果不其然，异变开始发生了。 　　周围悬浮如天体的飞剑，开始一眨一眨，随即隐没消失。 　　像是入夜前，千家万户的灯火一盏盏熄灭，方斗看到从近到远，无数飞剑随机消散，这是极为恐怖的前兆。 　　万剑，不是万剑齐发，而是万剑归一。 　　前面提到，剑术到了这个层次，已经摆脱数量堆叠的意义，有时候，一比万更加恐怖。 　　“好家伙，千万杀机，不及这一下。” 　　方斗深呼吸，握紧仙剑，心头流过八剑招，这不是简单的八个剑招，而是八个剑道，每一道演化成某个风格的剑派，蕴藏千万剑术、亿万剑招。 　　心念一动，无数剑招取用不及，已经化作本能。 　　饶是如此，方斗面对接下来的考验，仍旧心里没底。 　　“万剑归一，万剑一，万一……” 　　最后一枚飞剑消失，周围陷入黑暗，再无半点光明。 　　黑暗中，方斗喃喃自语的声音，渐而微弱下来。 　　然后，某个瞬间，陡然浮现一丝光线，头发丝粗细，却如同藏着无数世界。 　　光线充斥方斗双眼，瞬间将他全身吞入其中。 　　尔后，问心剑路这片空间，再无半个人影，陷入死寂当中。 　　…… 　　“结束了么？” 　　与此同时，劫主睁开双眼，然后将目光落在兵子身上。 　　兵子全身汗毛竖起，这就要图穷匕见了，难道自己失算了，方斗渡劫失败，已经形神俱灭。 　　这下惨了，要直面劫主这位老怪物，如何能获胜？ 　　“嗯？” 　　谁想到，劫主只是扫了他一眼，随即想象别处。 　　兵子好奇之下，顺着他目光看去，见到方斗凭空出现，心下一送，竟然还活着。 　　“出来了？” 　　劫主平静问道。 　　“不错，出来了，让你失望了。” 　　劫主似笑非笑，摇摇头，“失望？我并不失望，反而比你更加高兴。” 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 剑饲法 　　简直荒谬。 　　此刻方斗是什么状态？成功闯出问心剑路，甚至从最后‘万剑归一’中，参悟到纯阳的奥秘。 　　眼下的他，全力施展剑术，足以斩断纯阳一臂。 　　如此巨大的进步，方斗内心的喜悦可想而知，但劫主却说他比方斗更欢喜，难道他是方斗亲爹？ 　　兵子也不信，只以为劫主故弄玄虚，但下一刻，劫主开口了。 　　“你能闯出问心剑路，我这些年没白等，总算苦尽甘来。” 　　劫主这句话，让兵子、方斗二人齐齐皱眉，难道…… 　　“不错，问心剑路，作用在于筛选，选出对我有用之人。” 　　劫主对着方斗一指，“那些丧命的剑修，没资格来到不断桑，也没资格经历问心剑路，对我无用，你就不一般了。” 　　“剑仙，话说到这里，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请问？” 　　“方斗！” 　　“好，方斗，你有这个荣幸，为我所用，本劫主也吝啬，让你死前见识到上古剑仙传承的奥妙，也算是公平交易了。” 　　兵子越听越不像话，大喝一声，“事已至此，还和他废话什么，方剑仙，动手。” 　　他看出方斗眼下脱胎换骨，实力又有提升，二人联手，未必不能拿下劫主。 　　“碍事。” 　　劫主眼皮子微抬，平地飞出数百条巨蟒，仔细看来，这些翠绿的巨蟒，俨然是一根根古老的树藤。 　　“来得好！” 　　兵子全身煞气翻腾，树藤近身，立刻被斩断成七八截。 　　“中！” 　　一不留声，从漫天树藤中，飞出一物，将他倒扣其中。 　　叮当。 　　银白色半球落地，将兵子扣在其中，发出一声脆响。 　　“再无人干涉你我了。” 　　劫主看着方斗，上下打量，越看越是满意，“好，很好，不错。” 　　方斗被他看得内心发毛，忍不住问道，“你想做什么？” 　　“可曾听过剑饲法？没听过也不要紧。” 　　劫主为他解释起来，“这是我自创的一门独门秘法，需要用你这样有纯阳潜力的剑修为材料，补充我的精气寿元。” 　　他说到这里，摊开双手，“如今剑道式微，剑修数量太少，更别提有望突破纯阳的存在，简直是凤毛麟角。” 　　如今世上，凤凰真龙早已成为传说，所谓凤毛麟角，就是不存在的意思。 　　“没想到啊，我守了这么多年，终究盼到你了。” 　　劫主目光变的火热，死死盯住方斗，生怕他从眼前溜走。 　　“方斗，你能明白吗？” 　　有什么不好明白的，老贼要弄我，办他。 　　方斗捏紧仙剑，刚才闯问心剑路，满载而归，总是忍不住要出剑实验一番。 　　劫主又如何，哪怕你是纯阳，也休想当我当成鱼肉。 　　“年轻人，就是冲动，利器容易伤人，我替你收起来。” 　　话音刚落，方斗手一松，仙剑飞走，落入劫主袖口之中。 　　这番变故，令方斗始料未及，没想到劫主还有这般能耐。 　　“你有什么宝贝？” 　　方斗这才想到，外界流传的克制仙剑法宝，源头就在劫主，他身上必定有更厉害的东西。 　　但究竟是什么，能让方斗都握不住仙剑，脱手而出？ 　　“一枚小巧香炉，算不得什么宝贝？” 　　劫主微微笑道，“你若想取回仙剑，可以进来自己拿，我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钻不进去。” 　　这算请君入瓮么？当我方斗是傻子。 　　方斗刚要回绝，就听到劫主朝着他招手，“剑仙和仙剑血肉相连，你逃不掉的。” 　　话音刚落，恐怖的拉扯力来临，方斗眼前一花，就消失在原地。 　　“这是香炉？” 　　眼前呈现的镂空花纹飞速放大，方斗勉强辨认出，自己被收入对方手中的香炉。 　　“多年心愿，一朝达成，痛快。” 　　劫主凑在香炉旁，轻声说道，“这不是香炉，而是炼制剑丹的炉子，是上古剑仙的秘宝。” 　　“耐心等待，我一把火，将你连人带剑，炼化成一枚剑丹服下，就能延长一倍寿元，更能治愈旧伤，踏出这不见天日的不断桑，成为海上主宰。” 　　“听外面说，陆地上龙蛇蜂起，要分润天帝归位的气运功德，这般盛宴岂能少了我？” 　　劫主一边手，一边伸指朝向火炉，刹那间变得通红，周围缭绕无数火舌。 　　开始了。 　　方斗立刻察觉到，对方炼制的手法，不是炼丹，也不是炼剑，而是结合二者的优势而成。 　　听对方所说，剑丹用到的原材料，是他本人和仙剑，也就是说，劫主的真正目的，是将他连带着仙剑炼制成一口剑丹。 　　“这是什么邪门的法子，上古剑仙绝无这般手段！” 　　原本方斗还以为，劫主可能是哪位上古剑仙存活下来，如今见到眼前情景，可以否决这个猜测。 　　“啊！” 　　一声惨叫声，从丹炉中传呼，劫主听到后，浮现微笑，长生在望啊！ 　　咚！ 　　银白色半球，眨眼间被轰碎，兵子脱困而出，胯下骑着一头猛虎，手中握着兵家至宝‘太虚神戟’。 　　猛虎四爪落地，瞬间爆发强大力量，呼啸狂风席卷，朝劫主面前杀来。 　　“聒噪！” 　　劫主一手托着丹炉炼化，将空着的手掌往前一按，正中兵子。 　　轰！ 　　外界，亘古不变的不断桑摇晃几下，然后下沉了几丈。 　　这番变故陡然发生，交战双方停下来，面面相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呸！” 　　兵子吐出一口血水，然后看向劫主，“果然是纯阳手段，但似乎你有什么隐疾，不能全力动手。” 　　说话间，他看着劫主手上丹炉，知道不能让对方得逞，否则自己绝对无法或者走出。 　　“不劳你费心了。” 　　劫主淡然说着，目光漠然，飞起一袖，将兵子逼退十丈。 　　兵子心头剧震，不愧是纯阳，信手拈来一招，就让他全力抵挡才能撑住。 　　但他显然不想退让，眼下是关键时刻，方斗疑似被困在丹炉中，万一被他炼化，事情就不受控制了。 　　“劫主，这些不痛不痒的攻击，对我来说没用，你下手重些。” 　　劫主眉头挑起，“你存心找死？” 　　下一刻，从他袖口飞出一物，形如飞剑，背生双翅。 　　“仙剑？” 　　兵子如同见到鬼了，怎么劫主也会御剑之法，他原来也是剑仙？ 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 劫主？剑奴 　　带翅飞剑对着兵子一斩，当即翻身落下虎背，猛虎当场被分成两半。 　　兵子在地上翻滚两下，抽身后退，不忘提起太虚神戟，飞快击中剑身。 　　没想到，带翅飞剑速度更快，遇到突然袭击，猛地剑刃外翻，将太虚神戟侧旁的一截小枝削断。 　　断枝落地，碰撞声清脆无比。 　　“你竟然也是剑仙？” 　　兵子内心惊惧，劫主不仅是纯阳，更是剑仙，岂不是一尊纯阳剑仙？ 　　如此可怕的人物，能从上古活到现在，肯定藏着天大的阴谋。 　　“死来！” 　　劫主并不答话，对着带翅飞剑一指，要将兵子斩杀当场。 　　此刻，他无暇他顾，丹炉的炼化到了关键时刻，绝不能方兵子扰乱他的加护。 　　劫主可以感受到，丹炉内，一人一剑已经到了虚化变幻，剑丹即将大成，到时候，他服下剑丹，就能原地蜕变，再无隐患。 　　“该死的上古剑仙！” 　　想到这里，劫主咒骂起来，他虽然身为纯阳，却并非剑仙，相反，他饱受剑仙奴役欺凌，对这个团体极为仇视。 　　所以，才有了海外修行界，对剑修展开灭绝性的追杀，背后完全是因为借助的一己私仇。 　　但是一想到，将方斗炼化后，断绝纯阳剑仙重现人间的可能，又能炼成剑丹增益寿元，一举两得，劫主忍不住眉开眼笑。 　　兵子面对带翅飞剑进攻，已经渐渐有不支的征兆，斩杀他不过是两三招的时间，无需心急，还是剑丹要紧。 　　噗嗤嗤！ 　　从丹炉冒出大片烟雾，白色雾气中，夹杂成七彩光粒，这可是好征兆，一般是丹药大成才有。 　　“剑丹，快！” 　　劫主纵然能喜怒不形于色，面对此情此景，还是罕见失态了。 　　他掐个手诀，就要加快速度，让剑丹尽早出世。 　　没想到，这下像是捅了马蜂窝，拳头大的丹炉当场爆开，坚固的本体四分五裂，甚至还有几片锋利的碎片，划过劫主的眉骨、颧骨，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嗖！” 　　一道黑影飞出，劫主顾不得伤势，脱口而出，“剑丹！” 　　下一刻，黑影在空中停住，不是什么丹药，而是方斗。 　　炼化无效？ 　　“怎么回事？” 　　劫主看着方斗，咬牙切齿道，“你搞什么鬼？” 　　方斗拍拍身上灰尘，扫视周围，见兵子仍在和带翅飞剑缠斗，伸手一指，“物归原主！” 　　带翅飞剑停在原地，震颤几下，竟掉头飞回方斗手中。 　　劫主前伸的手掌凝固空中，显然没想到，方斗虎口夺食，将他的法宝夺走了。 　　“方剑仙，你吉人自有天相，总算脱困而出！” 　　兵子见方斗出现，松了口气，总算支撑到反转了。 　　“兵子，你做个见证人，我这边处置个家贼。” 　　家贼？ 　　兵子心中大惊，看向劫主，不能是他吧？ 　　“住口！” 　　劫主怒吼道，指着方斗，“你敢毁我丹炉，夺我法宝，还不快返回来！” 　　“说笑了，你真以为，这些东西是你的么？” 　　方斗看向头顶脚下，“包括这不断桑，也不是你所有，劫主，归根结底，你不过是窃取主人财物的刁奴恶仆。” 　　这一刻，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这口丹炉，藏着上古剑仙的秘密，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唯有炼化到极致才会出现在内部。 　　方斗看着劫主，内心万般感慨，谁能想到，剑仙一道的传承，还有如此波折。 　　“劫主，不对，我该改称你为剑奴！” 　　所谓劫主，是他自封的名号，乃是以劫代剑、变奴为主，消除过往痕迹，将昨日的剑奴，变成如今万众仰望的劫主。 　　“一派胡言，我是劫主，不是什么剑奴。” 　　劫主仍在反驳，但兵子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心虚，显然方斗以看穿他的本质。 　　“方剑仙，原来这位劫主，是你们家养的剑奴！” 　　方斗听完点点头，“兵子，你在兵家秘典上，也看过不少线索，但整个过程却不清楚，我来给你分说一二！” 　　原来，上古时代完结，一场凋零在所难免，剑仙们观望前路，发现只有到了海外才有一线生机。 　　但是，他们也在蜀中留下火种，才有了后来的蜀中三位剑仙。 　　到了海外，随着上古时代终结，剑仙逐一陨落，连带着纯阳之道也后继无人，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随身带来的剑奴身上。 　　剑奴，也是纯阳真人，斗法失败被纯阳剑仙收服，并种下禁制。 　　上古剑仙的禁制，让剑奴寿元延长，境界却存在巨大隐患，只能藏在不断桑内，为上古剑道寻找传人。 　　随着最后一位剑仙陨落，剑奴翻身做主人，掌握了上古剑仙的巨大宝藏，又过了许多年，意识到剑道衰弱在所难免，终于起了别样心思。 　　要说再厉害的禁制，也无法经受岁月的变迁，以及人心的反复。 　　剑奴身为纯阳真人，怎么甘心戴一辈子的项圈，终于想出了剑丹的法子。 　　问心剑路，的确是上古剑仙的布置不假，能筛选出有纯阳资质的剑仙，但按照剧本来说，剑奴应该接下来，将上古剑仙的宝藏托付，并为之护法，一路扶持胜出者成为纯阳剑仙。 　　自从剑奴抛弃过往，选择成为劫主后，剧本就变了，他要将胜出者炼化成剑丹，服用后破开禁制，成为完全体的纯阳真人，挣脱桎梏。 　　这些年来，他下令海外修仙者打杀剑仙，除了发泄心中仇恨，也是为了有效筛选人才，可惜的是，时隔多年才等来一个方斗。 　　为了计划成功，劫主之开放问心剑路，其他应该有的奖励都吃掉了，生怕助长方斗壮大，超出他的控制。 　　即便是炼化的丹炉，劫主也检查了无数倍，生怕有暗藏玄机，可是做梦也没想到，上古剑仙的布置这么绝，若不能炼化到某个程度，那段信息绝无可能出现。 　　所以，方斗脱困而出，得了上古剑仙的记忆传承，看穿了劫主的本来面目。 　　“呵呵，死了还作怪。” 　　劫主很快想明白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剑仙，从未信任过他，早已埋伏无数后手，他始终脱不出对方的算计。 　　“但是，今天杀了你，他们谋划再厉害，也终究要落得一场空。”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纯阳剑仙 　　劫主在上古时代，就已经是纯阳真人，活到现在，纵然境界停滞不前，但心机之深，怎么会输给方斗。 　　他看出来，方斗故意和兵子交谈，就是为了打击他的内心，瓦解自己的心理防线。 　　如此作为，显然没有得到太多好处，仍然不是他的对手。 　　劫主想明白了，一改刚才震惊，越发坚定了。 　　失败了又如何，只要今日斩杀兵子和方斗，那段往事仍然能埋葬在过去，照旧无人知晓。 　　捕捉有纯阳之资的剑仙，用来炼制剑丹服用，这个计划可以照样进行。 　　反而是，因为方斗的事情，让他看穿上古剑仙的布置，往后将更加小心，绕开对方的陷阱，更有机会成功。 　　“因祸得福！” 　　劫主森然笑道，情况虽然很糟，却并非无法挽回，只要杀了兵子和方斗，照样能重来。 　　“方斗，你信不信，这些年来，我一直琢磨这，如何对付你们这些剑仙。” 　　“外面流传的法宝，都是我用来炼手的，本劫主有信心，即便是当年上古剑仙重生，也终将死在我手下。” 　　方斗冷笑哼哼，“挺有自信的，希望待会儿你还能如此嘴硬。” 　　“方剑仙，没什么好说了，动手吧！” 　　兵子解释道，“你惩治背主刁奴，这我不反对，但眼下你实力不够，还需要我帮忙。” 　　上古剑仙当年施加的禁制，对劫主做出各种限制，虽然保持了纯阳级别的修为，但无法离开不断桑太远，也不能对剑仙传承出手。 　　但是，这些年来，劫主假借外人之手，杀戮无数剑修，用他们的魂和血，终于撬动禁制的一丝缝隙。 　　所以，眼下他有底气向方斗出手，不会遭受反噬。 　　“兵子，你这份心意，我心领了。” 　　方斗摇摇头，“教训区区剑奴，这是家事，还不用你插手。” 　　兵子急得不行，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顾面子。 　　劫主曾为剑奴不假，但人家是货真价实的纯阳真人，是败在纯阳剑仙手下方才被迫成为奴仆，你如今未成纯阳，如何能与之抗衡。 　　但是，方斗一副成竹在胸模样，兵子不好劝了。 　　“尔等剑仙，从上古至今，还是一副德行。” 　　劫主本已平静，见方斗如此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似乎被勾动旧时并不美好的记忆。 　　“方斗，本以为你是例外，大海茫茫，死在我手下的剑修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不多。” 　　劫主摊开双手，将方斗和兵子瞬间收在掌心，化作入人偶模样。 　　“纯阳，货真价实的纯阳。” 　　方斗惊叹不已，脚下这只巨大手掌，从空间时间上将他彻底困在内部，纵然使劲所有手段也摆脱不了。 　　再看兵子那边，施展白虎衔尸图，开始撕裂周围空间，想要从他掌心逃出。 　　“剑奴，你可真是不死心呐！” 　　方斗悠然叹道，没有半点阶下囚的觉悟。 　　“再学那些老头子说话，我让你死前多痛苦十天。” 　　劫主威胁道。 　　然后，方斗开始大放光明，想要破解纯阳，唯一的方法就是纯阳。 　　剑道不能升入纯阳，就算招式再精妙，也无法闯出劫主的手掌外。 　　“万剑归一。” 　　方斗闭上双眼，开始回味问心剑路上，最后关卡遇到的一丝光明。 　　黑暗中的一丝光明，藏着无穷变数和可能，这是纯阳剑道的门槛和钥匙。 　　连劫主也不知道，问心剑路最终的关卡，不是考验，而是传承。 　　万剑遁去、新生唯一！ 　　归根结底，就是万中无一四个字，若能参悟这点，纯阳剑仙的道路就在脚下。 　　方斗闭上双眼，来自道家的上古剑仙秘册、问心剑路的收获，全都在心间流淌，最终汇聚到‘万剑归一’中。 　　“成道之时，就在眼下。” 　　不得不承认，上古剑仙的传承方式极为高明，他们传承的不是精妙的招式和剑法，而是关于剑道的概念，藏在问心剑路上，全凭个人感悟。 　　方斗感悟到的纯阳，便是属于他自身的，而非填鸭式的照搬继承。 　　最先开始蜕变的是仙剑，从剑身一点橘色光芒点燃渐渐，从末端开始燃烧，最终将整支仙剑燃烧殆尽。 　　方斗可以感受到，仙剑并非消散，而是褪去本体，升格为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剑仙能入纯阳，那么仙剑呢？ 　　下一刻，四肢百骸内，潜藏的纯阳气，多年服用纯阳丹带来的积累，一瞬间爆发出来，席卷全身上下。 　　这是一场彻底的洗礼，若非先前问心剑路上的脱胎换骨，眼下如此剧烈的蜕变，方斗肯定撑不到最后，当场就会送命。 　　好在，有了先前的铺垫，再加上丹炉中的炼化，一切都水到渠成。 　　“不好！” 　　劫主率先发现不对，原本在掌握中的方斗，一跃成为同等级别的强敌，而且更恶劣，纯阳剑仙可是能稳赢同等级别的真人。 　　也就是说，一旦方斗成就纯阳，以纯阳剑仙的手段，可以收回对他的掌控权。 　　好不容易翻身做主人，这些年来，劫主早已习惯了眼下的身份，决不允许再来个主子压在头上。 　　“做梦。” 　　劫主脸色一变，将兵子睡在地上，人影翻滚，眨眼间恢复本来大小。 　　然后，他将腾出来的双手，合力握住方斗，要将他捏得粉碎。 　　“啊！” 　　没等劫主发力，掌心穿来刺痛感，然后一道光柱贯穿手背，带着鲜血喷溅出来。 　　劫主眼前一花，方斗早已脱困而出，留下他遭受重创的双手。 　　不仅是方斗，而是一团烈日般灼热的光团，力量属于真真切切的纯阳。 　　“纯阳剑仙！” 　　兵子喃喃自语，没想到，方斗能有如此造化，一步登天成就纯阳。 　　“剑奴，你好事多为，如今还不快伏诛！” 　　方斗的声音，听在劫主耳中，带有几分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不甘心！” 　　劫主抱着血淋淋双手，疯狂大呼，“自我改名劫主起，世间再无剑奴。” 　　“你成就纯阳又如何，在你面前，只有死劫主，没有活着的剑奴。” 　　“既然如此，吃我一剑。” 　　方斗对着劫主一指，只见飞出剑光，瞬间没入劫主体内。 　　剑光入体，埋藏多年的禁制触动，瞬间冲刷劫主全身，将他肉身连带着元神，顷刻间消灭的干干净净。 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 坦白 　　“方剑仙，恭喜你！” 　　强大得无法战胜的劫主，轻松死在方斗手中，兵子微微一愣，随即开口恭贺。 　　“哦，喜从何来？” 　　兵子刚要说什么，突然醒悟过来，一拍额头，“是我说错了。” 　　方斗杀劫主，从性质来说，无非是惩戒反咬主人的老狗，成功了也不光彩，毕竟家丑暴露在外人面前。 　　所以，该不该杀人灭口呢？ 　　兵子内心抽搐起来，不妙啊，眼前形势的发展超出他的预料，若方斗是个心狠的，真有可能灭他的口。 　　劫主这些年来，灭杀多少剑修，可他的真实身份呢，不过是上古剑仙留下来的奴仆而已，对继承上古剑仙传承的方斗来说，这可算是家丑了。 　　“兵子，我一直有个疑问，想要请教你。” 　　兵子脸上肌肉开始抽搐，不妙啊，语气这么客气，是要动手的征兆么。 　　“不敢当客气二字，方剑仙但有疑问，请讲。” 　　眼前的方斗今非昔比，继承上古剑仙的传承后，已然突破至纯阳境界，杀他不费吹灰之力。 　　兵子虽然有秘法底牌，但他没有自不量力的想法，知道自己拼尽全力，也不可能从纯阳剑仙手下逃生，所以他选择了谈。 　　“兵家为百家之一，按理来说，知道的东西不会比其他百家更多，为何我上古剑道的秘辛，你却知道这么多？” 　　这句话，重重击打在兵子心头。 　　完了，还是被他怀疑伤了。 　　兵子早已知道，自己这趟举止太过古怪，为何偏偏要拉着方斗一同闯不休桑，为何笃定劫主有重大缺陷，无法全力发挥纯阳力量？ 　　方斗也是继承上古剑仙留下的信息，才知道劫主的真实身份，但在此之前却一无所知，唯独兵子有所怀疑。 　　各种疑问加起来，让兵子想要解释，也无从说起。 　　“我可以解释！” 　　兵子定了定心神，最终决定坦白，“方剑仙，实不相瞒，我兵家早已投靠朝廷。” 　　“嗯！” 　　方斗点了点头，“小有惊讶，却不意外。” 　　从始至终，兵家的敌人就只有道家，想要重回陆地，可供借力的方向就只有朝廷，先前新生正统之战，兵家站错阵营，但世上利益为重，眼下天帝归位是头等大事，以少年皇帝的胸襟，很大可能冰释前嫌，将兵家重新收入麾下。 　　这就解释的通了，为何朝廷会有海外的线索，甚至可以确定，上古剑仙传承就在海外，原来情报的来源就在兵子这儿。 　　“原来如此！” 　　方斗仔细琢磨起来，自己出海，显学三家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朝廷也必然会猜出他前往海外，兵家肯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四处寻找他的下落。 　　“我出海前，兵子就已经拟定好今日的计划了？” 　　兵子没有回答，默然点头，表示赞同。 　　“高明！” 　　方斗鼓掌大笑，然后看着兵子，“除此以外，兵子还有什么隐瞒的？” 　　“没了！” 　　兵子摊开双手，“方剑仙，虽然你我只有几面之缘，但我很是敬佩你，事关朝廷大局，我不得已保密，其他事情，再无欺瞒你的。” 　　“不见得吧！” 　　对方话说的漂亮，但方斗可不是偏听偏信之人，他下一句话，让兵子惊得全身冷汗直冒。 　　“兵子，你身为武曲星转世的秘密，难道也要瞒着我？” 　　兵子神色大惊，下意识手掌对方斗覆盖落下，白虎衔尸图展开，就要将方斗将入其中。 　　好在他理智尚存，清楚对纯阳剑仙出手的后果，危急关头及时停下。 　　“兵子倒也明智。” 　　方斗从始至终，手指头都没动一下，“你刚才若不是及时收手，只怕现在已经受伤了，很严重的那种。” 　　“方剑仙，你果真高明，我佩服不已。” 　　兵子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身为武曲星转世的秘密，唯独少年皇帝，还有名家几位高层知道，除此以外，哪怕是佛道和道家也不可能知道。 　　方斗虽然盯着剑仙的名头，却和散修无疑，不可能这般神通广大，打探到名家严防死守的秘密。 　　“只能说，朝廷和名家，低估了佛道和道家的手段，而他们也低估了我的手段。” 　　兵子听罢，神情肃然，对他拱手谢道，“明白了。” 　　接下来，他开始坦白了。 　　“没错，我身为武曲星下凡，特来辅佐陛下登基天帝之位，计划一同海外，归入天朝疆土。” 　　方斗听了叹息道，“这可是天大的功德啊！” 　　海外疆土何止亿万，一旦归入陆地王朝，仅凭开疆拓土的功德，就足以将其他两家远远甩在身后。 　　朝廷这招果真厉害，将兵家重新收入手下，仅以一个大义名分，就平白得了海外无穷无尽的疆土。 　　而兵子呢，除了是朝元巅峰存在，又是武曲星转世，一人抵得上道家数十转世仙人。 　　毕竟，武曲星还有许多辅星相随，可不是单打独斗的存在。 　　“方剑仙，你也该看看形势了，陆地上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 　　“佛道那边，看似有教无类，实则最看重门户之见，绝无你站队的位置。” 　　“至于您的弃徒，不说也罢，也不是可取之处。” 　　“最后，只剩下我朝陛下，气度恢宏，必然是天帝的不二人选。” 　　“你身为纯阳剑仙，若能投靠我朝，将来天庭重立，少不得一个……” 　　方斗算是听明白了，兵子在替少年皇帝牢笼他，也难怪，眼下他身为纯阳剑仙，值得对方下大力气拉拢了。 　　“我再考虑考虑！” 　　这句话够委婉，兵子听了点点头，如此已经很满意了，只要不是当场拒绝，最终都有转圜的余地。 　　“方剑仙，劫主已死，他的事情，你打算……” 　　方斗瞬间明白对方心思，“不用遮遮掩掩，什么家丑，这么多年过去，死去的人早已不在乎，我也不在乎。” 　　“剑仙大气。” 　　兵子乐开花了，对方不在乎保密，也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利用劫主的身份，打击海外修行界的正统地位。 　　毕竟，劫主是背主恶奴，身为剑奴却打死杀戮剑仙后人，海上修行者作为帮凶，在兵家面前抬不起头，何谈争斗？ 　　这场大战赢定了。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 罢手 　　不断桑外，大战已经到危急关头，正道修行者终究人多势众，占据上风。 　　兵家优势在于集众，眼下只有高层过来，麾下庞大的军队不能相随，仅凭本身实力硬拼，的确处于劣势。 　　勾曲山这边，还是人数不多，纵然有剑阵相助，法力却不能无穷无尽。 　　正道修行者这边，看出他们的劣势，开始有计划施展车轮战。 　　奇舟真人等顶尖人物压阵，派出一波波攻击，旨在消磨他们的法力。 　　经历一开始的慌张，他们也平静下来，劫主身为纯阳，对付兵子和方斗轻而易举，事情已经发生，反而不用太过紧张。 　　所以，正道修行者们，将目标对准兵家剩下的高层，还有方斗的几位弟子，准备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事后，劫主问责起来，他们也有功劳弥补罪过。 　　海上修行界，虽然地处陆地之外，却也不是莽荒之地，照旧有厉害人物出现。 　　况且，海上是他们主场，占据绝对的优势，只要稳住阵脚，就开始将局势逐步扳回来，占据上风。 　　“呼呼！” 　　方玉京面前的明珠，数量已经缩减到三十二颗，大半黯淡无光，显然法力以无法维持，接下来还要缩减。 　　嗖嗖！ 　　明珠接连飞出，撞飞几个冲杀过来的古真人，方玉京胸口发闷，倒退几步，见到红鸾从身后冲上来，急忙大叫，“退回去，还没轮到你！” 　　红鸾急得不行，只恨自己迟迟没能升为真人，眼下的交战，最弱也要古真人的级别，以她的微薄之力参入进去，不仅帮不到忙，反而会扯后腿。 　　另一边，修天赐庞大的玄武元神，如同掉在蚂蚁堆上的糖块，爬满无数蚂蚁。 　　仔细看来，这些蚂蚁，俨然是数不清的海外修行者，真全力施展攻击。 　　修天赐纵然实力雄厚，面对这蚂蚁咬死象的攻势，力量快速衰弱下去。 　　说到底，不是他们技不如人，而是人手太少，对面施展车轮战打法，属于难以破解的难题。 　　“卢起，还活着么？” 　　方玉京高声叫喊，片刻过后，有声音从远处传来，“方玉京，与其担心你，不如仔细下自己，你死了我都没死。” 　　“哈哈，没死，没死就好。” 　　方玉京喘了口粗气，回头看了眼不断桑，只要师父一刻不出来，他们就要守在这里一刻，绝不能退。 　　轰隆隆！ 　　方玉京揉揉眼睛，刚才好像有错觉，见到不断桑震动几下，耳边响起声音。 　　随即他发现不对，不是错觉，不断桑真的在动。 　　其他人也陆续见到不对，纷纷停下手中活计，将有重大变故发生了。 　　“劫主他老人家，要出来了。” 　　乾贝真人望着不断桑，语气极为崇敬，这句话代表海上修行者大部分人的心声。 　　“未必！” 　　兵家卢起高声叫道，“也有可能，是我家兵子，提着劫主的脑袋出来。” 　　这话说得太荒谬了，奇舟真人等人纵然觉得冒犯，更多是好笑，也没有跟他计较。 　　不断桑震动了半个时辰，随即轰然一声响，当场化作黑光，消失在空中。 　　原地空荡荡，再无山岳般庞大的不断桑残体，只有……两道身影。 　　嗖嗖嗖，无数目光射箭般落在二人身上，无论正道修行者们，还是兵家、勾曲山，都在辨认是否是自己希望的那人。 　　“兵子！” 　　“师父！” 　　兵家和勾曲山，见到出现的二人，喜极而泣，拼死作战到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怎么可能，劫主他老人家呢？” 　　奇舟真人耳边，响起接连的惊讶声，他更是注意到，不断桑化为黑光，消失之处是兵子旁边的那位剑仙。 　　眼前发生的状况，出乎正道预料，无论他们如何推算，也不可能是兵子恶人或者出来，劫主消失无踪。 　　“天赐、玉京，辛苦你们了。” 　　方斗见两位弟子身上伤口不少，法力更是消耗大半，显然经历一场恶战。 　　再看兵家那边，十杰也阵亡大半，高层更是十不存三，堪称伤亡惨烈。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争取时间。 　　“方剑仙，贵门弟子无恙，鄙人很是欣慰。” 　　兵子开口了，让方斗听得皱眉，这是把话拿住他了。 　　兵家伤亡如此惨重，也有配合勾曲山，挡下正道修行者多次猛攻的结果。 　　方斗也知道，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有惊无险撑到现在，自己欠了对方一个搭人情。 　　兵子虽然没说什么，但方斗知道他的意思，要自己还这个人情。 　　“也罢！” 　　方斗成就纯阳剑仙，接下来就要回归陆地，海上之事原本与他无关，兵子想要一统海上，自己动动手指就能帮他办到。 　　举手之劳的人情，就能帮助对方达成心愿，何乐不为。 　　“各位请听我说！” 　　方斗突然开口，正道阵营中，岳尊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凭什么听你说？” 　　下一刻，方斗抬手，一道剑气划破天际。 　　这道剑光如煌煌烈日，划破大半天空，然后停留在苍穹，如同镶嵌在其上，彻底凝固在空中。 　　“纯阳？” 　　奇舟真人见状，踉跄后退几步，这般手段，坐实了方斗纯阳剑仙的身份。 　　他脑子一片糊涂，想不明白，为何方斗从不断桑走了一趟，随即就成为纯阳了，这不合理啊！ 　　“莫非，劫主也是死在他手中？” 　　然后，方斗说的话，让在场所有海上修行者大吃一惊。 　　“你们口中的劫主，实则是我上古剑道的背主恶奴……” 　　方斗既然不在乎家丑，便当着众人面前，说出来龙去脉。 　　“信口雌黄。” 　　正道的顶尖人物们，下意识就要反驳，半个字也不信。 　　“我可以作证！” 　　兵子在旁边送来助攻，证明方斗所说不假。 　　但是，正道众人仍旧群情激奋，不远平静下来。 　　“你们看好了，对面是纯阳剑仙，各位同道，你们是愿意听他讲道理，还是愿意看他出剑？” 　　说话的是奇舟真人，眼下他无比冷静，一字一句说道。 　　没人愿意直面纯阳剑仙的出手，所以众人都安静下来，听方斗说话。 　　“很好，大家都很合作，我们可以满满解释来龙去脉了。” 　　方斗点了点头，能以德服人的话，谁愿意动粗啊！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 离去 　　许久。 　　四周一片寂静，无数人影立在海面上，久久无人动弹。 　　不断桑被方斗收走，这片海域空无一物，看上去怅惘之极。 　　“如此说来，我们都被劫主利用了。” 　　率先打破平静的，乃是正道的奇舟真人，他语气中满是悔恨。 　　利用？ 　　方斗看了他一眼，这位便宜大哥，真是心有七窍的精明人物啊，利用一词用的极好，好的不能再好。 　　利用就是不知情，不知者不罪，这些年来，海上修行者大肆杀戮剑仙，归根结底，都是源自劫主的私心。 　　“奇舟真人说的不错，我们太轻信于人，被劫主利用了。” 　　接连有正道修行者领悟过来，忙不迭帮腔，声音也越来越多。 　　原来都是聪明人啊，只要有人带头，口风转变不要太快。 　　方斗可是知道，就在前一刻，这些人还将剑仙当成十恶不赦的罪徒，遇到就要屠杀殆尽，现在又幡然悔悟了。 　　唯一的理由，是他们眼前，站着一位纯阳剑仙。 　　“各位说的是，劫主阴谋狡诈，蒙蔽整个海上修行界多年，如今被方剑仙斩杀，终于还各位一片朗朗乾坤。” 　　兵子开口了，竟是赞同对方说法，朝方斗一引手，“还不快谢谢方剑仙。” 　　言下之意，是要做个中间人，化解众人和方斗代表的剑仙血仇。 　　奇舟真人等人，还在迟疑中，不相信兵子有这般天大的面子，齐刷刷看向方斗，等待他的反应。 　　方斗似笑非笑，看着兵子，“有你的！” 　　“剑仙见谅，帮我这个忙，旧账一笔勾销。” 　　“可以！” 　　以上对话，都是二人通过眼神交流，短短片刻便达成默契。 　　“诸位，兵子说的，正是我所想的。” 　　方斗温和笑道，“前事既往不咎，罪魁祸首已死，各位被他利用，实属无辜，我不会追究。” 　　这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正道众人听罢松了口气。 　　这就好！ 　　劫主是正是邪，他们都不关心，眼下的选择，无非是实力此消彼长，以为靠山的劫主本是纯阳，如今却死了，反观方斗却成为纯阳剑仙。 　　若是死不改口，仍要与之为敌，他们这群人都要覆灭在此。 　　幸好，兵子出来转圜，劝说方斗放下仇恨，也算是给了他们台阶下。 　　可以肯定，奇舟真人他们离开后，海上修行界的风起必然为之一变，再无猎杀剑修的存在。 　　方斗没有解释，那些从陆地过来的剑仙，基本从蜀中出来，和他非但没有交情，反而不共戴天。 　　就这样误会挺好。 　　“各位，可否听我一言？” 　　眼看误会冰释前嫌，正道修行者们安心之余，指向尽快离开，但兵子又突然发话了。 　　“各位远在海外，陆地上的消息也略知一二，请问对天帝归位如何看待？” 　　兵子抛出这个话题，一众海上修行者们激动起来，这可是天地间的一大盛事啊！ 　　他们远在海外，没法接触陆地中原，虽然心动，却也无法插手。 　　毕竟，天帝归位的竞争，就算整个海上修行界押进去，也未必能溅起多大水花。 　　尽管心动事成之后的回报，他们却也知道，暂时没有资格、也没有门路插手其中。 　　“兵子，我们自然听过，你如今提及，可有什么用意？” 　　兵子笑了，“实不相瞒，我便是天帝候选之一，陆地王朝的皇帝钦使，特来收服海外势力，为天朝助力。” 　　“各位，眼下是大好机会，你们加入天朝，将来天帝归位，等天庭重开之日，必将占据一席之地。” 　　奇舟真人等顶尖人物，毕竟有消息渠道，出言质疑道，“听闻陆地上，有三位天帝候选，你怎能确定，就是你家陛下胜出？” 　　“因为得道者多助，我家陛下就是得道者。” 　　兵子义正言辞道，“各位的祖辈，都是从陆地过来，应当听过佛道、道家的行事风格，就算你们肯加入其中，能有门路吗？” 　　众人皆默然，的确，道家霸道、佛道排外，都不是合作的对象。 　　“兵子，听闻有位天帝候选，受百家拥护，也是个好去处。” 　　方斗吃惊看向说话的方向，这群海外修行者，看来对陆地形势知道得清楚呀！ 　　“实不相瞒，我兵家就是百家之一，偏偏不远投靠那位天帝候选。” 　　兵子说到这里，指着方斗，“那人是方剑仙的弃徒，人品极差。” 　　方斗嘴角抽搐，又拿我当挡箭牌，你难道不知道，惹怒一位纯阳的后果么？算你走运，我涵养极好，不和你计较。 　　“原来如此！” 　　奇舟真人等连连点头，怪不得，方斗要远走海外，除了得罪道家之外，也是被不肖弟子气得。 　　一群正道的修行者们，内心不免沾沾自喜，纯阳剑仙都管不好弟子，他们麾下没有门人弟子叛逃，从这点来看，算是胜过许多。 　　“各位，我兵家原本目的，就是要一统海外。” 　　“只要你们肯答应合作，剩下的星岛国我们也不打了，可以和平收场。” 　　“大家都为天朝效力，帮助陛下天帝归位，将来登上天庭做神仙，一起快活长生。” 　　…… 　　兵子的口才真好，方斗心想，自己要不是纯阳，可能也心动了。 　　说到底，眼下身份不同了，纯阳剑仙，在这场天地人神共同参与的大棋局中，已经是一股不可忽略的力量。 　　虽然方斗闭口不谈，但他站在旁边，就给了兵子底气和支持。 　　真以为海外修行者被三言两语就能说动？人家更多看在方斗这位纯阳剑仙的面子上，才愿意给兵子演讲的机会。 　　兵子也明白，借用方斗这张虎皮的机会不多，所以可劲儿鼓动海外修行者们共同参与。 　　他一番努力不算白费，奇舟真人在内，有七成人手愿意合作。 　　“兵子，此番别过，我要返回陆地，后会有期。” 　　“方剑仙请放心，忘不了。” 　　…… 　　“嗯？” 　　方斗离开时，察觉背后一道目光，追溯来源，竟然是奇舟真人。 　　微微推算，叹息一声，这位便宜大哥，竟早已看穿自己身份，先前没有严明。 　　以对方的精明，加上和方斗这段时间接触，旁人看不穿方斗，他又岂能看不出来。 　　“哎！” 　　方斗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第一千五百五十一章 人间三帝 　　花开花谢，不知今朝！ 　　自勾曲山搬迁至海外，至今已是第十五个年头，时间不算长，却也足够换了一副人间。 　　代天选帝一事，已经不算秘密，连普通散修都知道，因为修仙界上下，都不可避免卷入其中。 　　十五年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发生了许多事情。 　　现如今，被称作‘三帝并立’的时代。 　　所谓三帝，自然是三位天帝候选并称于世，而且实力相互抗衡，分别是人皇、佛帝和百家天子。 　　顾名思义，人皇，便是人间王朝的皇帝，当年的少年皇帝，如今已是青年模样，越发英武不凡，充满帝王气度。 　　佛帝，则是帝心，有佛道倾力相助，自然能站稳脚跟。 　　百家天子，顾名思义，是有百家相助的袁明。 　　这三尊帝储，这些年来明争暗斗，互有胜败，却始终分不出高低，所以才有了三帝并立的传说。 　　时光流转，三帝互相征战，不少旧人陨落，新人蜂起，越来越多的真人出现，三花聚顶已属平常、五气朝元也不罕见。 　　连纯阳级别，也接连现身，互有交手。 　　佛家的菩萨、道家的纯阳，以及朝廷一方，也有圣人回归，斗法的层次比之往日提高不少。 　　如此波澜壮阔的大背景下，许多曾经的知名人物或陨落、或被淘汰，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当年的勾曲山剑仙方斗了。 　　丹阳郡，勾曲山！ 　　如今的勾曲山，比之当年气象更有不如，自从主峰搬走后，当地气象大变，再无往日钟灵毓秀的风物。 　　但是，没了剑仙一门，凡人也能出入山脉，砍柴打猎为生。 　　移走了仙气飘飘，却多了几分世俗的热闹，却也是有的有事了。 　　“各位都坐下歇歇！” 　　一群采药客，头戴斗笠、背着竹篓，用细长的木杖拨弄草丛，唯恐猜到毒蛇，他们的草鞋可挡不住毒牙。 　　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空地，有散落各处的石块当凳子，可以休息片刻，喝水吃干粮。 　　片刻后，空地坐满了采药客，响起喝水咀嚼的声音。 　　“老药头，你给咱们讲两句！” 　　闲来无事，有人怂恿人群中最年长的老头，这位老药头是当地人，先传是当年仙山脚下居住，曾见过仙人多次。 　　可惜，自从仙人搬走后，仙山也随之无踪。 　　但是，闲来无事，大家都喜欢听老药头，讲关于仙人的故事。 　　“你们这样小崽子，一个个心不诚，也想听仙人的故事？” 　　老药头吹胡子瞪眼，指着不远处，“看，那里原本是一处山峰，如利剑冲天，高达千丈，却在一夜间被仙人移走。” 　　“你们这些人，对仙人没有半分敬畏之心，怎么知道仙人的手段厉害？” 　　采药客们知道他脾气，都顺着说好听的，“老药头，要不说您老见多识广，我们不懂事，还要你多教教。” 　　“你们呐，能有今日，还要多谢仙人。” 　　老药头唠叨起来，遥想当年，山上虎豹猛兽无数，仙人到来后，派出弟子灵兽四处诛杀，才有了如今的山中和平景象。 　　换做老药头年轻的时候，采药客根本走不到这里，就会被虎狼吃得骨头都不剩。 　　“我曾见过的仙人……” 　　老药头凑了口烟袋，目光投入幽深的山脉中，旁人眼中寻常的景象，落在他眼中，却多出许多空缺，那是被仙人移走的山峰。 　　一群人静静听着，他们距离仙人太远，只有从故事中，才能见识到仙人无所不能的神通。 　　什么三帝并存，距离他们也太过遥远，他们只知道，采药下山卖钱，要向官府交税，而官府是给皇帝他老人家办事儿的。 　　“还有山中灵兽，绵长何止千万里，通体如黄金铸成，在阳光下刺得你双眼都睁不开。” 　　…… 　　“呃，好像在说金线蛟。” 　　方玉京站在云层上，侧耳倾听，然后转身说道。 　　方斗、修天赐和红鸾，同样站在云端，看着下方的采药客，感慨万千。 　　这些人都是生面孔，只有其中的老药头，由于住在山下，几位弟子曾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十五年过去，这人也老了。 　　“师父，咱们还回顾去吗？” 　　方玉京兴奋说道，“师父，您老如今是堂堂纯阳剑仙，道家的纯阳真人给你提鞋都不配，咱们重立勾曲山，必定让四方震动。” 　　“想当年，为了逃避道家追杀，咱们仓皇逃离海外，如今今非昔比了。” 　　话音刚落，他头顶被敲了一记重的，忍不住‘唉哟’！ 　　“师父，我说错了什么？” 　　方斗板着脸，呵斥道，“玉京呐，为师虽然如今成就纯阳，但咱们要低调，别搞得更暴发户似的。” 　　“师父，这哪里是暴发户了？” 　　方玉京有些委屈，“请一支锣鼓队，日夜不停点燃鞭炮，那才叫暴发户的高调。” 　　“不用，为师自有计较。” 　　修天赐委婉劝道，“师父，是不是先将勾曲山放回山脉，再做其他计划？” 　　“放回勾曲山，岂不是告诉世间，我回来了？” 　　方斗摇摇头，“不妥！” 　　他指着下方的采药客们，围着老药头，听得如痴如醉。 　　“你们还不明白么，昨日之事如东流水，一去不复返，勾曲山已成过去，即便勉强归来，也回不到过去了！” 　　方斗这番话，勾动门下弟子的惆怅，但是，下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惊了。 　　“修天赐、方玉京、红鸾，你们三人听令！” 　　三位弟子心下一凛，方斗语气如此严厉，肯定有大事发生。 　　“你们投入我门下，已有多年了，如今该出山了！” 　　修天赐等人听了，急忙要起身说什么，却听到方斗说道，“如今大争之世，三帝并存，将来肯定要分出胜负。” 　　“你们都长大了，不能跟在我身边，将来要有自己前途。” 　　“从今天起，离开勾曲山，离开我身边，不闯出一番事业，别回来见我！” 　　“记住，凭心而走，选择莫要犹豫！” 　　等三人抬起头来，面前空荡荡的，已然见不到方斗踪迹。 　　“师父竟然走了？” 　　红鸾难以置信，她进山多年，陡然离开了方斗和勾曲山，竟有些天大地大不知往何处去的迷茫！ 第一千五百五十二章 各奔前程 　　“师兄，你年长稳重，师父对你赞赏有加。” 　　“关于我们的去处，您给拿个主意！” 　　方玉京果断转向修天赐，这位大师兄属于内秀性质，虽然话不多，但智慧过人，眼光精准。 　　“对啊，大师兄，师父的心思，你肯定能猜出。” 　　红鸾也跟着说道。 　　修天赐想了想，对方玉京和红鸾说道，“师父刚才说过，要我们各奔前程，显然不希望我们三人抱团扎堆。” 　　“对！” 　　方玉京点点头。 　　“大争之世、三帝并立，将来勾曲山的存亡，都逃脱不了天帝归位这件事情。” 　　修天赐说道，“所以，我们不能逃避，反而要加入其中，替师父争取机会。” 　　“师兄，你的意思是，要我们找一方投靠？” 　　修天赐点点头，“不错，为了分散风险，我们最好不好找同一家投靠。” 　　“但是，这样肯定会导致同门相残的事情。”方玉京提出疑问。 　　“玉京，你还不明白吗，这就是下注。” 　　修天赐郑重说道，“朝廷、佛道还有百家，是我们三人选择的去处。” 　　首先排除掉道家，一来道家尚无天帝候选，二来么，勾曲山和道家关系也不太好，贸然上去投靠，人家肯定不信。 　　“师兄，你选哪一方？” 　　方玉京和红鸾思来想去，都觉得难选，袁明曾为同门兄弟，如今却是逐出师门的弃徒，身份尴尬，他们也不好前往投靠。 　　“我往日里，和袁明有几分往来，百家那边，由我过去。” 　　修天赐看穿他们的尴尬，抢先拦下这个任务。 　　方玉京二人一想，还真是最佳办法，修天赐人缘极好，连道家都有人脉，袁明得他相助，自然是最妥当的安排。 　　“既然如此，剩下的两家，我选佛道。” 　　方玉京解释道，“帝心那和尚，脾气对我胃口，况且佛道环境复杂，红鸾不能去。” 　　红鸾点点头，“多谢两位师兄抬爱，红鸾愿意去朝廷阵营。” 　　三人商议片刻，便分道扬镳，各自前往选定的阵营。 　　…… 　　“什么？” 　　袁明得到汇报，吃惊看向对面的名家之子，“你没弄错？” 　　“帝储，我确定没错，是勾曲山大弟子，修天赐来投。” 　　名家之子，如今在袁明面前，越发恭敬起来，执臣子之礼。 　　“他一人来的？” 　　名家之子注意到，袁明问这话时，双目都是希望，但是他知道帝储注定失望了。 　　“没错，就是他孤身一人。” 　　袁明目光黯淡下去，随即哈哈大笑，“大师兄来投，我百家基业多了一员大将，将来胜算大增。” 　　“快，带我过去！” 　　他带着名家之子等心腹，飞快外出迎接，见到阔别多年的修天赐。 　　“拜见帝储！” 　　修天赐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朝袁明拜下，旁边名家之子看得啧啧称奇，都说勾曲山大弟子有君子之风，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师兄太过多礼，称呼我袁明即可。” 　　袁明快步上前，却发现搀不动对方，微微讶异。 　　“帝储，我既然来投靠，便早已认定君臣从属关系，还请你不要考验我。” 　　周围的百家成员也是惊叹，果然是个人物，他们原本以为，修天赐会仗着是袁明的师兄故作姿态，没想到人家这么识时务。 　　“师兄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袁明板着脸，抓着修天赐胳膊，一路将他请进去，“快快，我给你介绍几位转世仙人。” 　　名家之子看着二人背景，摇了摇头，然后有扶起疑问。 　　修天赐出现了，勾曲山其他弟子，如今身在何方，还有他们的师父方斗呢？ 　　…… 　　“你要投靠我？” 　　帝心，已经成长为俊美的少年和尚，但性子仍有些跳脱。 　　在他身旁，圆通和几位和尚陪同，接见远道而来的方玉京。 　　一尊剑仙来投靠，也不算小事儿，三帝间的争斗，若能多出一尊剑仙，胜算也能增添几分。 　　所以，帝心得知后，亲自接见方玉京。 　　也有人进谏，要防备对方趁机刺杀，帝心笑了笑，没当回事。 　　但是，回见方玉京时，其他几位佛道的大佬也在场护法。 　　“当然！” 　　方玉京很是坦荡，“代天选帝这块大蛋糕，我也想参与进来。” 　　“可据我所知，令师方斗一直不站队，你怎么？” 　　方玉京面对帝心疑问，连忙解释道，“家师不站队，但我们这些弟子，还有远大前程，眼下既然出师了，自然要找个好去处！” 　　“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 　　帝心听完大笑，“说得好！” 　　下一句话，他脸色变了，“怎么没把你师妹带来？” 　　岂有此理！ 　　方玉京脸一沉，“帝储，我本将你当成明主，你把我当成卖妹求荣的小人么？” 　　“如果你真要如此，恕我不奉陪。”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帝心急忙伸手，“慢着，刚才开个玩笑。” 　　他快步从宝座上走下，拉着方玉京衣袖，“方小剑仙，你也知道，我对你师妹仰慕已久，这么多年没见着，一直想要再续前缘，刚才举止有些急切，还望见谅！” 　　“哦！” 　　方玉京点点头，“帝储也不用担心，师妹她去朝廷投奔一位旧友，安全得很。” 　　“什么？” 　　帝心竖起双眉，去朝廷，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快，快快将她劝回来，朝廷昏君悟道、好色如命，肯定不会放过她。” 　　方玉京皱眉，“帝储，我孤身一人，带得回来吗？” 　　也对！ 　　帝心呼吸几声，平复心情，朝方玉京笑道，“罢了，带我杀败昏君，自然会将红鸾小施主请回来。” 　　我看你刚才诽谤皇帝的话，用在自己身上正合适。 　　方玉京如此腹诽，平日里，只觉得师妹长相清秀，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相貌，怎么让帝心如此念念不忘。 　　还有听说，朝廷的皇帝，怎么多年也不立正宫皇后，相传是当年见过红鸾的缘故，民间甚至传唱什么“一见红鸾误”。 　　再想想，袁明还在门下时，也是对红鸾鞍前马后，极尽讨好之能事。 　　“不得了！” 　　仔细想来，三帝都倾心与红鸾，这位小师妹莫非大有来头，是什么大人物投胎转世而来？ 第一千五百五十三章 朝廷 　　“红鸾！” 　　皇帝在宫中，如同困兽一般，来回踱步，急躁得不行。 　　“陛下三思！” 　　名教儒子、连带着荆棘公等大佬，跪拜他面前，姿态恭敬，却牢牢挡住他的去路，半步不让。 　　这帮名教大佬态度坚决，身为臣子，面对君主失德举动，就要拼死劝谏。 　　皇帝要闯过他们的阻拦，必须先将一众人掀翻，那可是天大的祸事啊！ 　　诸圣回归，名教的力量一跃而上，已经和道家、佛道并驾齐驱，他这位人皇的名头，就是由名教各位圣贤亲口承认而来。 　　所以，皇帝绝不能对这帮人动粗。 　　“各位爱卿，何止如此？” 　　皇帝来回走了几圈，始终困在这方圆之内，不得外出，久而久之，内心燥热渐渐平息下来，总能能和气说话。 　　“红鸾来头，在朕眼中，就是勾曲山一位女剑修，没别的意思。” 　　“陛下三思。” 　　名教众人机械复读，不是没词，实在是懒得戳破他的谎言。 　　当谁不了解你似的！ 　　这些年来，皇帝虽然广纳嫔妃，却唯独空了正宫，多少臣子接连劝诫，都被皇帝轻描淡写掠过。 　　蜀中贵女入宫多年，性子逐渐磨平，也养成雍容华贵的气度，举止也越发符合名教的标准，再加上蜀中已经成为向朝廷输送力量的大后方。 　　所以，这些年来，朝野上下，要求将这位新妃扶正的呼声很高。 　　奈何皇帝不愿意，任凭臣子如何劝说，都只能暂且搁置。 　　这些年来，名教渐渐摸透皇帝心思，始终记得当年的白月光，红鸾。 　　但是，红鸾身份太过敏感，是勾曲山弟子，背后有神秘莫测的剑仙方斗。 　　十五年前，勾曲山一门出海，名教本以为是好消息。 　　时隔过年，红鸾重归陆地，而且找上朝廷投靠。 　　整件事情，落在名教大佬眼中，太可疑了，但皇帝却欣喜若狂。 　　天赐良机啊！ 　　红鸾孤身一人来投，没有师父带着，也没有同门师兄弟碍事，对皇帝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 　　皇帝收到消息，第一时间换过常服，就要去见红鸾，然后被得知消息的名教众人拦住，堵死在宫殿内。 　　“各位爱卿，朕退让一步，不出宫去见红鸾，让她入宫来见如何！” 　　这句话，口气已经妥协，名教儒子听了迟疑。 　　“陛下……” 　　荆棘公还要再劝，听到皇帝淡然说道，“各位莫要忘了自己是臣子，规劝有责不错，但真要以为能裹挟上意，就不太好了。” 　　这话说得极重，儒子听了，知道若不退让，今日就要难以收场。 　　说到底，名教要扶持皇帝登基天帝之位，最要紧是合作无间，如今在皇帝内心埋下钉子，日后若是久了，必将贻害无穷。 　　“陛下，此女出身江湖，野性未脱，还请让老臣们在旁！” 　　这句话，断了皇帝私下和红鸾见面的想法。 　　“罢了！” 　　皇帝满心要见到红鸾，只得答应这帮老顽固。 　　片刻后，红鸾被请进来，当面就和皇帝说。 　　“陛下，我来投靠你，但是入宫前，他们收走我的飞剑，那是师父所赐，对我意义重大。” 　　“我的想法是，能不能快点结束，让我早点拿着飞剑回去。” 　　皇帝原本微笑，听了红鸾的话，气得眉毛竖起来，“岂有此理……” 　　片刻过后，全身金甲的魁梧将军，捧着飞剑跪在皇帝面前。 　　“你这么做，岂不是寒了天下投靠之人的心？” 　　皇帝面沉似水，双手背在身后，义正言辞呵斥对方。 　　这位金甲将军，被训得头也抬不起来，心想今天真是倒霉，没想到碰到这位姑奶奶入宫。 　　凡是京城中人，谁不知道‘民间皇后’的典故。 　　“陛下，守门将军职责所在，不能多骂！” 　　儒子出来劝诫。 　　“也罢，你下去吧！” 　　皇帝重点提醒，“把飞剑留下。” 　　红鸾收起飞剑，美滋滋笑道，“陛下，你性格真好，也不摆架子。” 　　“我来投靠你，两位师兄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我的选择没错。” 　　“哦！” 　　皇帝温和说道，“你的两位师兄，为何不一同过来？” 　　红鸾两位师兄，都是剑仙，若能投靠朝廷，也能多出两位大将。 　　“不可能了！” 　　红鸾摇摇头，“师父遣散所有弟子，说是允我们出师，各奔前程。” 　　“两位师兄起了分歧，一个去投靠袁明，一个加入佛道，唯有我这个小女子最没用，想着陛下你人不错，前来寻求托庇。” 　　“原来如此！” 　　皇帝从红鸾一番话中，提炼出许多信息，但脸上却一片祥和。 　　“红鸾，你既然来投靠朕，朕必然要重用你。” 　　皇帝正要现场自创一个官职，让红鸾能就近居住，日常能入宫见面，却听到荆棘公大声劝谏。 　　“陛下，国朝自有法度，无女官编制！” 　　言下之意，红鸾可以留下，却不能封官职。 　　此举，就是要隔断皇帝和红鸾的往来。 　　“以前没有，不等于现在没有，朕决定……” 　　荆棘公又开口了，“后宫却有女官编制，陛下何不如？” 　　皇帝翻个白眼，当我白痴呢，朝堂上的官职，和后宫的女官编制能一样吗？ 　　他今天真要听了对方的蛊惑，将红鸾编入后宫当女官，信不信那位新妃，找个理由就能处死红鸾。 　　后宫女官，说到底还是天家奴婢，一入奴籍，生死不由自主。 　　“陛下，臣女技艺不精，原为一守城小兵足矣！” 　　红鸾一开口，皇帝感动得近乎落泪，太懂事了，宁愿委屈自己，也要为朕解围，这般解语花一般蕙质兰心的好女子，你们这帮老顽固瞎了眼，怎么就看不到她的半点好处。 　　“允了。” 　　皇帝一声令下，决定暂且这么定了，他大权在手，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擢升红鸾的地位。 　　所话说，从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名教众人虽有心，却抵不过他日夜算计，想发设想要将红鸾拉到身边。 　　“呼，总算过关了。” 　　红鸾松了口气，他很是感激名教这些老头子，若非他们搅局，自己早已被皇帝收为私宠，自己此番进京城，可谓是如履薄冰啊！ 第一千五百五十四章 英招山 　　勾曲山弟子出现，各自投靠三家势力，这个消息不是秘密，很快传遍四周。 　　袁明听到红鸾投靠朝廷时，神情震惊、面带杀气，直到打听具体庆幸，才恢复往日的平静。 　　但是，名家之子等心腹，也直观感受到，自家帝储的性子变得急切了，似乎有意提前决战，灭掉其他两个竞争对手。 　　“方玉京，你这个师兄太失败了。” 　　帝心痛心疾首，“红鸾水做的人儿，却要投身朝廷污秽之地，你还没拦着她，我想想都觉得痛心。” 　　“我也没想到啊！” 　　方玉京无奈摊开双手，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看出帝心的性格，赤字天真、不拘世俗，很是对他胃口。 　　“不行，我要去见菩萨，什么时候发兵，扫灭其他两家！” 　　在帝心眼中，皇帝和袁明，都是和他抢红鸾的竞争对手，一个也不能留。 　　…… 　　“三位弟子，十五年后，重现人间，可方斗呢，他去往何处了？” 　　这番对话，在道家洞天展开，参与其中的，都是道家的高层。 　　北方道子尘冲虚、南方道子丹融，赫然在列，已经今非昔比。 　　丹融自从疑似‘捧日仙君’转世，身份一变，被当做转世仙人大力培养，而他也不负众望，境界提升飞快。 　　尘冲虚和他齐名，自然不能落下太多，师父月明真人动用人脉，请了其他两位纯阳一同栽培，让他提前掌握了纯阳之兆。 　　现如今，两位道子在道家，也是名列前茅的人物，可以参加重要的会议。 　　勾曲山一门重现人间，最紧张的是道家，况且三位弟子的举动，竟是同时投靠三家，这让道家不得不仔细分析了。 　　“一门三侍，好算计。” 　　月明真人语气平静道，“这背后，必定有方斗在操纵。” 　　其他纯阳接连点头，“不错。” 　　在他们看来，方斗此举，虽然分散力量，却也保证任何一方获胜，能确保勾曲山继续兴盛下去。 　　事实上，修仙界有不少势力，都故意隐姓埋名，分别投靠三帝所属。 　　但是，到了道家、佛道和名教这个体量，就看不上这些小手段了，他们要的是满赢，自然要押上所有赌注。 　　分散投资，到了他们这个大鳄层次，已经不起作用，就算想用，人家也不敢轻易接受，生怕是做局。 　　“两位道子，你们有什么看法？” 　　丹融正琢磨着，本体的几位弟子，可真是有心，唯恐师父的未来没着落，抢着加入各方阵营卧底。 　　修天赐、红鸾也就罢了，怎么方玉京加入佛道，那可是和圆通职能冲突啊！ 　　话又说回来，道家这边，三人一个也没选，实属明智之举。 　　“哎？” 　　丹融猛地发现，周围都在看自己，“丹融，尘冲虚已说完了，你来说说自己的看法。” 　　看法，我能有什么看法？ 　　丹融灵机一闪，说道，“各位前辈，三个毛头小辈，他们的举止不难看穿，唯独是背后的方斗，尤其要提防？” 　　“过往的十五年间，勾曲山如人间蒸发，我们都猜测他们可能出海了，如今回归陆地，必然大有图谋。” 　　“依我看来，还是要尽快找到方斗，免得他藏在幕后作怪。” 　　道家对方斗的评估，一直很高，十五年前，他能刺伤纯阳之体，就代表此人的威胁程度，已经难以忽略。 　　须知，剑仙是最高明的刺客，若独来独往也就罢了，万一和某个势力勾结，在最混乱的时候出手，有九成可能斩杀纯阳。 　　“南方道子说的不错！” 　　这回是仙神阵营中，水德星君开口了。 　　“方斗师承空自若，一口仙剑精通杀戮，不能掉以轻心。” 　　“此人若活着，始终是个变数，必须尽快除掉。” 　　然后，短暂出现冷场，竟是无人附和。 　　道家这边，也始终想着灭杀方斗，奈何没机会啊！ 　　十五年来，道家人才辈出，又有大量仙人从天而降，带来各种变态的法宝和神通，综合起来，足够诛杀方斗无数次。 　　但方斗不出现，什么手段都用不成。 　　“可否请动神目天君，让他看看方斗何在？” 　　某人提议，神目天君是下凡仙人之一，在天庭的职位，类似于传说中的千里眼，视察天下有无不法之事。 　　如今到了人间，虽然神通削弱，却也不是一般占卜之法可比。 　　“神目天君那里，怕是不行！” 　　一众转世仙人们，相互对视几眼，决定和盘托出。 　　“实不相瞒，英招山将出，神目天君正用尽全力，定位所在方向。” 　　“什么？” 　　月明真人等纯阳真人，接连起身，神情激动。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一直瞒着我等，这是合作的态度吗？” 　　丹融发现，尘冲虚对他摇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立刻明白了。 　　英招山？ 　　“各位莫急，英招山一事，事关重大，绝不能外泄。” 　　对方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说，月明真人更是火大。 　　“怀疑我们会外泄？” 　　纯阳真人们感受到极大侮辱，道家在配合下降仙人的事情上，可谓是尽心尽力，无偿提供各种资源。 　　但是，对方还是瞒着这么重要的消息。 　　“当然不是，但佛道那边有大神通，能窥探命运波动，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察觉，我们也只能谨慎行事。” 　　“再说了，三家并存当世许久，谁能肯定，内部没有对方的细作？” 　　月明真人等人，冷笑道，“除了这些理由之外，还有别的吧！” 　　“天帝踏英招山，乃是回归天庭的前奏。” 　　“英招山一出，天地大同，人间和仙界再无区别，到时候，你们这些转世仙人恢复全部力量，也用不着我们道家了。” 　　说到底，还是利益之争，仙人们想要卸磨杀驴，奈何道家不愿意。 　　“切莫误会！” 　　英招山还没影子，眼下若是撕破脸皮，身处对方主场，在场的转世仙人一个也走不出去。 　　水火等五德星君，对视几眼，然后叹了口气，“英招山的位置，已经有大致的范围，我们愿意分享！” 　　“真的！” 　　可惜，接下来的对话，仅限上层，丹融和尘冲虚被请出去了。 　　英招山三字，却让丹融惦记上了。 第一千五百五十五章 大幕拉开 　　“英招山？” 　　圆通听到这三个字，愣了愣，“你让我打听一二。” 　　“若实在困难，可以不落痕迹，透漏给佛道。” 　　丹融解释道，“貌似这个地点，关系到代天选帝的关键，道家和仙人们差点撕破脸皮。” 　　“行，佛道这边，应该也有些眉目，我去打听打听。” 　　圆通迟疑片刻，然后询问丹融，“你感应到了吗？” 　　虽然没有明说，丹融却知道对方所指，点了点头。 　　近些日子，他们都感受到，原本近乎停滞的境界，开始缓缓上升，竟然有希望突破纯阳，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欢喜过后，二人交流一番，发现愿意不在对方，而是本体。 　　“本体多年不见，莫非已经突破纯阳？” 　　圆通这边，还给方斗输送过元磁神光，但从那以后，就再无联系，觉得不可思议，“这也太快了。” 　　十五年，就能从朝元巅峰突破纯阳，说出去肯定没人信。 　　一僧一道两个分身，开始陷入沉默，若本体成就纯阳，他们还停留在朝元境界，问题就大了。 　　他们从本体分出，境界等同，这意味这，纯阳境界，必须靠自己突破，无法再利用先前本体和分身共享境界力量的联系。 　　“实不相瞒，我近来身份尴尬，仙人们将我当成自己人培养，道家的纯阳么，也不太待见我。” 　　道家内部，分成两个阵营，纯阳真人和下凡仙人。 　　原本，丹融哪一边都不靠，自从展露捧日仙君的力量后，被下凡仙人吸纳，自然受到纯阳一方的排斥。 　　“那些仙人说过，对我来说，突破纯阳没有意义，还是多多修炼，尽早觉醒前世力量，在将来能发挥更大作用。” 　　丹融回忆到这里，恍然大悟，“那个时候，他们就知道英招山即将降临了。” 　　英招山是天帝回归的关键所在，能将仙界和人间连接一处，到那时候，仙人纵然身在人间，也能恢复全力。 　　丹融若真是捧日仙君转世，发挥前世的力量，可比区区一名纯阳更厉害。 　　“圆通，你呢？” 　　丹融询问圆通。 　　圆通想了想，“差得远呢！” 　　这是实话，以他的资质，虽有栽培，短时间也不见晋升菩萨的希望。 　　“别担心，本体虽然没联系我们，肯定藏在暗处观察！” 　　“当务之急，必须解开英招山的秘密。” 　　…… 　　圆通思来想去，决定用最简单的办法，直接找到帝心。 　　“帝储，道家潜伏的细作传来消息。” 　　帝心大吃一惊，“我们在道家有细作？” 　　“是有的！” 　　圆通告诉他，“这位细作为了传出这个消息，陷入危险的境地，眼下已经联系不到了。” 　　“这么严重，快呈上来。” 　　圆通摊开双手，“情况危急，哪能见诸文字，只有三个字，英招山。” 　　帝心琢磨几下，转身问一个老和尚，其人相貌奇特，头大如斗，身躯却瘦弱得很。 　　“博学圣僧，你听过英招山么？” 　　博学圣僧闭上双眼，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从记忆深处挖掘浩瀚如海的学识，普天之下的佛门典籍，有七成藏在他脑海中。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神情惊恐，“帝储，我不能说。” 　　“对我也不能？” 　　帝心一改先前的亲和，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谁不让你说？” 　　博学圣僧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帝储，还是让菩萨们说与你听。” 　　明白了，是菩萨从中作梗。 　　“圆通，方玉京，你们都跟我过来。” 　　帝心气冲冲，闯入净土深处，惊动了一众菩萨们。 　　“帝储，来之何急？” 　　“事关生死，不能不急！” 　　帝心站稳脚步，环视四周，有大日炎炎、在海面浮沉，有虚空绽放莲花、一呼吸一生灭，也有无数天女曼妙起舞、香气穿透三千世界。 　　“菩萨们，你还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帝储何来此言？” 　　帝心冷笑着，“关于英招山的事情，真不想多说什么？” 　　刹那间，整个净土安静下来，大日沉寂、莲花定格，无数天女烟消云散。 　　“这个名称，帝心从何处得来？” 　　“从何处得来？” 　　帝心怒极反笑，“如此重大的消息，我不是从自家知道，而是从敌人那边知晓，岂不讽刺？” 　　“各位菩萨，道家内部，已经知道英招山的事情了。” 　　“合着你们保密做的这么好，光对我一人保密呗？” 　　“咳咳，帝储，咱们慢慢说，闲杂人等退下！” 　　圆通、方玉京等人抬手，闲杂人等就是他们，当即识趣要转身离开。 　　“不许走，都留下。” 　　帝心难得执拗起来，“各位菩萨，这些都是我的心腹，知道也无妨。” 　　“罢了，留下就留下。” 　　“帝心，英招山一事，我们早有计划，要说与你听。” 　　“既然你已经得知，无非是知道得早些！” 　　“你最近，一直说和荡平朝廷和百家，眼下机会来了。” 　　帝心一惊，“你是说？” 　　“没错，英招山就是战场，三帝并存的局面，将很快消失。” 　　“胜出者，将踏山登天，成为天帝。” 　　“帝心，我等近日来，都在和仙人、圣贤争分夺秒，算出英招山出现的位置，实在无暇告诉你！” 　　话说到这里，帝心气也消了，“是我冲动了，还望各位菩萨不要见怪。” 　　“你们先下去吧！” 　　接下来，帝心要向菩萨们赔罪，不方便给手下人看。 　　等到人都离开了，突然有菩萨开口，“帝心，你觉得方玉京此人如何？” 　　“他？” 　　帝心敏锐察觉，“方玉京难道有问题？” 　　“不是这个意思。” 　　那位菩萨解释道，“英招山原本藏在宿命深处，我们动用所有本领都无法捕捉具体位置，但突然就有了动静，你猜猜看，是什么时候？” 　　“对喽，就是方玉京来投靠你的事情！” 　　“而且，也是修天赐投靠袁明，红鸾投靠朝廷的同时。” 　　“我们怀疑，勾曲山三位弟子，其中有一人，是代天选帝的关键。” 　　帝心内心急剧跳动，下意识脱口而出，“不是方玉京，是红鸾。” 　　“何以见得？” 　　“我无凭无据，但内心里却认为，这是最有可能的原因。” 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 先手 　　英招山，本意英灵魂兮归来之所在，但现在，却成为天帝踏返天庭的必经之路。 　　一夜间，显三家都收到消息，英招山三个字，从无人知晓，渐渐流传开来。 　　消息是瞒不住的，各家高层都知道，竞争对手的渠道、神通都厉害的很，总有办法挖空心思打探到自己极力保守的秘密。 　　既然英招山已经不是秘密，那么更重要的是，抓紧时间找到具体位置，抢占先机。 　　“诸位，可以开始了！” 　　朝堂之上，皇帝转身面对众人，站在他面前，都是名教的高层们。 　　“陛下，各位圣贤，如今都在全力推算英招山所在，抽不开身。” 　　名教之子恭敬上前，解释眼下情况。 　　“朕知道，越是如此，越要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皇帝点头说道，“你我都知道，英招山出现前，谁积累的力量越强，胜算就越大。” 　　“我身为人皇，理当是当世最强的存在！” 　　“你们说，是不是？” 　　名教阵营之外，还有两人站着，听了上前几步。 　　“陛下所言极是！” 　　左手边，是当年的状元，文曲星下凡；右手边，则是从海外归来的兵子，也是武曲星下凡的转世之身。 　　“好，朕有文武双星辅佐，胜过对方许多。” 　　皇帝大手一挥，“图穷匕见，已经无需隐瞒了，立刻昭告天下。” 　　“遵旨！” 　　一封圣旨从朝廷中央传出，以京城为起点，飞快传播天下。 　　半日后，天下震惊、举世瞩目。 　　圣旨当中，讲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当年高中榜首的状元杜山恩，奉御命外出巡边，收服半割据状态的地方军阀，多次击退来犯的蛮夷，让无数部落来依附，上百远方小国前来朝贡，比之当年朝廷鼎盛时期的气象更兴旺。 　　第二件，海外兵家前来投靠，并拉上海国三百余家，向朝廷献上海图，请求成为天朝一小民。 　　两件事情，单独发生一件，都是天大的事情，如今一起来了。 　　皇帝的声望，快速提升起来，从先前的中兴之主，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一帝。 　　毕竟，陆地上边疆平定、四蛮臣服，这是文治武功的表现；海外大小国度主动来投靠，更是表明天朝威严所至，已经到了遥远的海外。 　　据说，圣旨下达后的第二天，天降功德如雨，整个京城一夜间，被无数雪花覆盖，一朵朵雪花，俨然是功德所化，遭遇骄阳而不化。 　　这是老百姓层面能了解的内容。 　　修行者层面知道的事，状元杜山恩是文曲星转世，当代兵子除了身为百子之一，更是武曲星转世。 　　二人下凡这些年，在朝廷保护下，始终隐瞒身份，终于一鸣惊人，闯下如此丰功伟绩。 　　自古以来，开疆拓土、平靖四方，都是君王最大的功业，皇帝身为人皇更是如此，难怪天降功德，一举压过佛门那边。 　　这件事情带来的巨大动荡，朝廷一方的优势，凌驾于其他两方之上。 　　文曲星和武曲星，本来就是辅佐帝王命格的，此事一出，皇帝的胜算大幅度增加。 　　直接带来的后果，就是许多观望的势力，开始纷纷投入朝廷麾下。 　　然而，其他势力也不是省油的灯。 　　道家应对最快，立刻就推出一名小道士，有紫微星命格，虽然不是天帝候选，却也能对皇帝造成巨大威胁。 　　紫微帝星，乃是帝皇的星辰所在，如今下凡转世，等同于削弱了人皇的正统性。 　　道家敢这么办，也不怕验证。 　　经过佛道、名教旁敲侧击的卜算，很快确定了，小道士的紫薇命格是真的。 　　考虑到道家和转世仙人的合作，要做到这一点不难。 　　紫薇命格的出现，削弱了朝廷气势如虹的景象，然后佛道也出招了。 　　“西域佛门，回归源流！” 　　“海外佛门，尽归中土！” 　　某一天，佛道对外宣布，有两支佛道分支归附。 　　海外佛门，乃是从陆地出海，宣传佛法真谛，在海外已有不小影响，甚至有些小国度，连国王连同整个王室都信奉佛祖，举国上下倾尽全力建造寺庙、铸造佛像金身。 　　先前兵家势力庞大，佛门暂且蛰伏，两不得罪，眼下兵家将主力撤回陆地，海外佛门也跟着回来了。 　　佛道多了海外佛门，势力翻了几倍，这还不算，西域佛门才是主菜。 　　佛道来自西域，按理来说，西域佛门才是正统，但时光荏苒，发源地几经灭度重生，已然被中土佛道超越。 　　西域佛门的力量，不仅比不上中土，连海外佛门也远远不及。 　　但是，此番合并的重大意义在于，中土佛道，彻底掌握正统。 　　佛道吞并两大分支，力量经过暴涨，一跃成为三家最强的存在，连道家也略有不及。 　　此番合并，当年一分为三、三家归一过程的损耗，连带着大江之战伤亡惨重，全部弥补归来，而且更胜巅峰时期。 　　道家、佛道接连出手，再度和朝廷打平。 　　其他势力看得目瞪口呆，不愧是显三家，始终保留后手，手中总有打不完的底牌。 　　他们这一折腾，不但没有分出高下，反而将其他势力甩在身后。 　　压力最大的，则是百家阵营，尽管他们这段时间苦心积累，但见到三家连出重磅消息，都感觉远远不如。 　　“帝储，他们三家这是筹划已久。” 　　名家之子摇摇头，还是差的太远了，连英招山的消息，他们也落后这三家才知道，眼下半点头绪也无。 　　“各位无需担忧。” 　　袁明嘴角含笑，露出强大自信，“我有天命在身，些许小挫折，反而是磨炼你我的试金石。” 　　“眼下最要紧的是，寻找英招山的下落。” 　　“修天赐，可有什么进度？” 　　一旁的修天赐闻言上前，“帝储，在其他百子的帮助下，还有各位星君协助，我以玄武元神卜算，虽然起步晚了些，速度却也快，不出数日就有眉目了。” 　　“辛苦你了。” 　　袁明叹了口气，“天帝踏英招，这是我的使命，是归位天帝的必经之路。” 　　“各位，袁明在此，邀请你们和我一道，同走此路。” 　　一众百子们听了，齐声回道，“愿为帝储赴死！” 第一千五百五十七章 龙战于野 　　京城外的平地，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正是失踪多日的方斗。 　　他抬头看向京城内部，知道红鸾就在其中，摇了摇头。 　　身后这片平原，长满了稻谷，这是朝廷当年推广的神稻，虽然没了农家帮忙，退化得厉害，但产量也超过从前。 　　老百姓种植这种稻谷，收成多了，收获也更多。 　　从这点来看，朝廷的功德算是值了。 　　“龙战于野、气血玄黄！” 　　方斗说这话时，双目瞳孔浮现阴阳双鱼，显然已看到这片平原的未来场景。 　　群龙交战、将郊外的土地大成一片白地，血液洒落尘土，红黑一片。 　　那将是何其惨烈的场景。 　　“走吧！” 　　方斗转身要走，却听得身后一人高呼，“剑仙来了也不说一声，让老夫一尽地主之谊。” 　　“嗯？” 　　方斗眼下已是纯阳剑仙，来去无踪，除非是同等级别，无人能发现他的行踪。 　　刚才来往行人虽多，却无人能看到方斗，从他身旁来回走过，半点也触碰不到。 　　这说话之人，俨然同为纯阳。 　　“是你！” 　　方斗转身，见到一位面熟的老者对他发笑，正是当年破庙内的石像正主儿。 　　名教诸位回归圣贤之一，杞子。 　　“杞子，我当年受你香火而活，承你因果，但眼下不是见面的时候，再见。” 　　方斗转身就走，但身后的杞子脚步飞快，二人一前一后，脚下光阴流转，眨眼间便走入时空长廊之中。 　　“剑仙，你爱徒也在京城，不来见见？” 　　杞子还不死心，要留下方斗。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干涉，也劝劝你们这些老人家，何必强出头？” 　　话音刚落，方斗用手朝旁边一划，跳出时空长廊，消失无踪。 　　“剑道大成！” 　　杞子叹了口气，倒退几步，同样走出时空长廊，他出现的位置，还在京城郊外，好似刚才没有挪动半分。 　　“如何？” 　　几道光飞来，落在他身旁。 　　“方斗已成纯阳剑仙，一身力量深不可测，留不下他。” 　　身为圣贤之身，杞子坦言，自己无法留下方斗。 　　“不求他投靠，只要不偏帮其他两方，与我为敌便好？” 　　几位圣贤也想得开，三家都有方斗弟子投靠，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方斗押宝在那一边。 　　刚才不能碰面也好，若是话不投机，提前做过一场反而不好。 　　一尊纯阳剑仙带来的破坏力，纵然是圣贤们也不愿亲身面对。 　　“回去算算，他的出现，和英招山有无关联？” 　　…… 　　“诸圣回归，朝廷的牌面越来越大。” 　　方斗从朝廷脱身，算了算，圣贤也是纯阳级别，数量不比道家纯阳少，可以抹平道家一方面优势。 　　文武双星的出世，等同于昭告天下，道家也转世仙人有合作，我朝廷也不例外，照样有仙人下凡辅佐。 　　眼下的朝廷，可谓是兵强马壮。 　　佛道那边呢？ 　　“剑仙原来，不胜荣幸！” 　　一尊菩萨，出现在方斗面前，笑眯眯行礼。 　　方斗眯着双眼，从他背后的佛光中，见到一尊尊人影起身跃入时光长廊，朝这个方向依次赶来。 　　“首先要恭贺方剑仙成就纯阳！” 　　菩萨笑眯眯，冷不丁被方斗问道，“此为何方？” 　　“哦，我家寺庙名下产业的一处佛田，出产庄稼用来供奉寺庙，剑仙莫非有兴趣？” 　　方斗点了点头，随手拔起路边一颗稻穗，“庄稼长得不错。” 　　“剑仙……” 　　菩萨还要开口，却见到方斗往后一退，瞬间天旋地转，在他视线中飞快缩小，消失不见。 　　“且留步！” 　　菩萨伸手，五根手指上加持无数神通，却距离方斗背影越来越远。 　　“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诸多菩萨、灵兽接连落地，左右环顾，“人呢？” 　　“走了！” 　　菩萨连连摇头，“这方斗不得了，怎么成就纯阳之后，一跃成为如此厉害的角色。” 　　无论是圣贤还是菩萨，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方斗纵然晋升纯阳剑仙，在他们面前都是小辈，资历粗浅。 　　但亲自面对，却发现方斗深不可测，远不是他们想象中能操纵的。 　　“听海外佛门的消息，方斗在海外晋升，得了上古剑仙的传承。” 　　“阿弥陀佛，上古剑道重现人间，这场代天选帝又要增添几分血色了。” 　　菩萨们双手合十，神情满是悲悯。 　　幸好，方斗也有弟子投在佛道这边，若是用的好了，可以抵挡几道剑光。 　　…… 　　“龙战于野！” 　　方斗站在第三块田野上，心头已经浮现明悟。 　　眼下各方势力角逐，都在极力推算寻找英招山降临的地点，他也不例外，动用先天阴阳易经四处寻找。 　　经过这段时间的游历，总算是知道些眉目了。 　　英招山之前，还有龙战于野，开辟一片群龙大战的荒原战场。 　　“龙战之野，就是英招山降临的所在。” 　　方斗望着眼前一望无尽的谷田，心头升起悲悯，带到大战一起，农人辛勤劳作的成果将瞬间化为乌有。 　　这是天道流转的固定环节，纵然提前知道也无从干涉。 　　因为，英招山为天帝驾辇，根本不会降临在某个固定地点。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群龙，寓意着各位强大的修行者们，他们为了代天选帝，相互厮杀斗法，鲜血洒满黄土。 　　无人知晓，开启龙战原的钥匙，正是他们的血和命，若无这些牺牲，英招山也不会降临。 　　英招山，顾名思义，本就是英灵魂兮归来的所在，若无英灵热血祭洒，怎么会凭空降临这污浊的人间。 　　“这一场局，是天、人齐入，角逐胜出的一局。” 　　方斗默默点头，还是地皇阎君厉害，置身事外，根本不掺和其中。 　　也有一个可能，此战之后，人命陨落如雨，地府工作量太大，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来了！” 　　忽有一夜，当世并存的三帝，梦中同时发生感应。 　　梦中，回荡八个大字，“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我不去山、山便来我！ 　　无数圣贤、纯阳、菩萨推演而不得的英招山所在，这一刻向三人彻底展示秘密，也抛出了血淋淋的真相。 　　最终决战，不在英招山上，而在山外。 第一千五百五十八章 山来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皇帝站在朝堂上，咀嚼几下，“朕为天子，乃是当世真龙，这段话的寓意，岂非是说朕注定要主宰战场，开启英招山。” 　　“陛下，佛道、百家均有异动，倾巢出动。” 　　名教儒子进言，表情满是凝重，看来预言是真的。 　　“你们信不信，一夜间，朕和其他两人，都在梦中听到这八个字。” 　　皇帝张开双臂，宽大袖口往下垂落，远远望去，如同展开的羽翼。 　　“英招山不在天上、也不在人间，而在我们三位天帝候选之中。” 　　“连圣贤都错了，英招山所在，算不出来，唯有用鲜血才能浇灌出来！” 　　皇帝沉思片刻，一挥手，“名教听命，朕要御驾亲征！” 　　换做平时，听到御驾亲征四字，名教一帮大儒就该跪地死谏，但今日格外不同，大殿上沉默无语。 　　“啪嗒！” 　　脚步声响起，杞子、愚公、求剑叟等一众归来的圣贤们，纷纷出现在大殿上，引得知情者之外的人人侧目。 　　“陛下，遵命！” 　　又是一道道背影出现，都是些陌生面孔，他们是朝廷的秘密武器，是投靠人皇的转世仙人。 　　今日，一切秘密都大白天下，已经到了最终决战的时候。 　　“出发！” 　　皇帝一声令下，京城上空无数流光升起，轰动四方。 　　“动了，动了！” 　　各方眼线纷纷传出消息，朝廷也开始大军出动，赶赴这场盛宴所在。 　　“你们瞧瞧，这普天之下，皆为朕的国土。” 　　“所以，选择战场，这是朕的权利。” 　　皇帝豪气大增，“三帝并立，今日便是终结，朕将为最后一人，踏英招山、回归天庭，诸位臣子将一同飞升。” 　　“愿同往！” 　　…… 　　百家阵营的所有力量，如今都呈现在袁明面前。 　　名字在左、修天赐在右，站在袁明两边，见到眼前场景，心中不约而同想道，“对比其他两家，还是差的太远。” 　　哪怕是没有天帝候选的道家，势力也远远胜过百家这边。 　　“各位，昨夜我梦到了英招山，还有那边辽阔无边的平原。” 　　“我们并肩作战、慷慨高歌！” 　　“袁明希望，和你们一同从英招山回返天庭。” 　　人群中，也有许多转世仙人，闻言有所触动，自从上任天帝陨落后，天庭关闭、仙界越发破败，纵然身为神仙，也不可不免感受到衰败。 　　代天选帝，是人间修行者的狂欢，又何尝不是他们神灵、仙人复起的机会。 　　但是，狼多肉少，竞争对手太多，势必要经过惨烈厮杀，淘汰大部分人，才能享受最终胜利的荣耀。 　　龙战于野、英招山出，这背后的秘密大白天下，这些神仙反而认为再合理不过，所以早早做好了恶战的准备。 　　如今，他们站在袁明麾下，在这位帝储的率领下，发兵远征。 　　“出发，去那边原野。” 　　袁明神情坚定，仙剑出手，划破长空，背后无数星光紧随其后。 　　…… 　　“各位，时间到了！” 　　佛道的菩萨们彼此对视，先前一切都是无用功，英招山的下落，纵然神通再强也推算不出，因为只有天帝候选才知晓。 　　帝心这边，梦中得到预言，得知了龙战于野的秘密。 　　于是，佛道这边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在场有人间佛道的菩萨，也有其他佛陀菩萨罗汉的化身、分身，更有无数灵兽参与其中。 　　净土之外，帝心这位‘佛帝’，出现在众多佛门弟子面前。 　　在他面前，有中原本土的佛道弟子，也有西域而来的佛徒、眼珠子五颜六色、相貌各不相同，甚至还有差别更大的海外佛门的弟子。 　　但是这一刻，他们都团结在佛帝麾下，等待一声号令。 　　“各位应当知道，在地上，我佛道起自西方，如今在中原扎根壮大。” 　　“而在天下，仍旧居于西方。” 　　“天上地下，我佛均在西方，无论仙、人，都将西方看做蛮荒之地，这也是他们对我佛道的看法。” 　　“这场决战，我帝心身为佛道弟子，若能在英招山胜出，往后天上仙界的中央地带，也将有我佛道一席之地。” 　　“各位，别的也不多说，请为我战死！” 　　帝心说完，朝四周双手合十一圈，然后沉声说道，“出发！” 　　方玉京站在他身后，微微点头，越发有帝王气象了。 　　他忍不住暗想，从周围气势就看出，此番为三家最后决战，肯定少不得和大师兄和小师妹见面，一旦兵戎相向，如何能收得住手？ 　　“但求无愧无心！” 　　方玉京默念几句，见到头顶无数虹光升起，一尊尊气象森严的佛道强者接连腾空，仙剑一闪，也加入其中。 　　…… 　　三方齐聚，战场何在？ 　　一块四四方方的平原，长满沉甸甸的谷穗，风吹来吹去，稻浪翻腾。 　　但是，这片平原，却不是现实世界中存在。 　　仔细看来，这片平原，乃是天下无数农田拼接而成，才有了这片辽阔无边的平原。 　　“这是朕的国土！” 　　皇帝俯视下方的平原，似乎能预见，一旦大战开启，所有稻谷必将付之一炬，遍地焦黑灰烬的场景。 　　身为万民的君王，自然要考虑到，大战余波影响下，粮食化为乌有，老百姓没有口粮，将如何存活下去。 　　“陛下，此为小节，英招山为重！” 　　名教大儒们，包括圣贤，还有个残酷的真相没说。 　　今日若能获胜，皇帝归位天帝，飞升入天庭，自然无需忧心凡间百姓的死活；但若失败了，对方岂能留他活命，自然也不必担忧这些。 　　“朕知道！” 　　皇帝转过身，看到藏在人群中的红鸾，虽然他不忍心，却也知道，将对方放在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哼？” 　　一声熟悉的冷哼，让皇帝微微皱眉，听了多少年了，就没有新鲜的吗？ 　　当年的蜀中贵女，也是如今的贵妃，神情不善，显然对他很不满。 　　但是，在她身后，有蜀中三位剑仙，还有无数剑修参与其中。 　　皇帝摇摇头，没有多理会她，还有更多事情让他操心。 　　“来了！” 　　身边有人提醒，其他两方也到了。 　　“这才对！” 　　皇帝微笑，他名号人皇，便是此界地主，具备挑选战场的天然优势。 第一千五百五十九章 开战序幕 　　俗话说‘王不见王’，寓意为敌对势力的首领，除非到了万不得已都不能见面，一旦碰面，就是决出生死的最后关头。 　　在象棋中，双方的帅直接对上，也是棋手大忌。 　　民间都有三帝并立的说法，但从法理来讲，人间的帝王，只有掌握正统的皇帝一人。 　　至于帝心和袁明，都是被拥立的天帝候选而已，了不得称作帝储。 　　今日，三位天帝候选，络于得以见面了。 　　虽然平日里，耳闻目睹都是对方，今日才得以真切见到。 　　一时间，皇帝、帝心和袁明，都有种恍惚感。 　　“时间到了。” 　　前有英招山的传说，后有梦中龙战于野的预言，事情的发展超出想象。 　　这场旷日持久的代天选帝，今日终于到了揭晓的时候，一场史无前例的恶战即将拉开。 　　“师父他，会不会在场？” 　　红鸾藏匿在人群中，环视四周，却没见到方的背影。 　　但是，她知道方斗已成就纯阳剑仙，无处不在，内心稍微安定下来。 　　以师交的性格，定然不会对他们弃之不理，说不定早已来到附近暗中守护。 　　还有两位师兄，红鸾看向其他两个阵营，果不其然，见到了修天赐和方王京。 　　不得不说，两位师兄混得不错，站在袁明和帝心身旁不远处，从地位来看，应当是核心成员。 　　“希望待会儿不要对上。” 　　红鸾心知皇帝照顾她，特地安排在后头，不会遇到危险、但一旦陷入混战，也很难说，至于两位师兄，全看袁明和帝心的安排了。 　　事关代天选帝，凶险万分、劫数重重，红鸾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今日在这片平原上汇聚的三股人马，到最后，能有十分之一剩下都不错了。 　　“皇帝，你身为人皇，治理人间便可，何必窥探天帝之位？” 　　帝心率先发难，朝皇帝质问道，“你可知—念起，注定造就多少杀戮，还不速速幡然醒悟，撤了行阵。” 　　这番说辞，深得佛道精髓。 　　“哈哈，帝心，你身力佛道弟子，李该清心寡欲，奈何也要瞠浑水！” 　　皇帝摇摇头，“我为人皇，已经证明治理天下的能力，合该更进一层，成为天帝执掌三界。” 　　天地人三界，天帝稳居中央，对地皇、人皇都有统辖权是当之无愧的三界第一人。 　　“还有你袁明，命贱如草，形势荒唐，也敢窥探神器？” 　　袁明见对方提及自身，微微一笑，“帝位无主，能者居之，袁某不才，自认比二位更有资格。” 　　三位帝储一见面，尚未动手，言辞交锋变犀利无比。 　　各方阵营看的啧啧称奇，无论从气势还是底气上，人旗鼓相当，不落下风，恰如他们背后支撑的势力，纵然几次三番出招，也始终难分高下。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一战，归根到底，还是要以力量分出胜负。 　　代天选帝，终究是一场淘达赛。 　　言辞上说不通，剩下的事情，就只能动手解决了。 　　只是…… 　　三方人马各自探头，却发现少了什么，存在些迟疑。 　　朝廷、佛道、百家，三位天地候选的支持力量都到了，没有缺席。 　　对了，道家。 　　众人方才醒觉，忘了最要命的道家了，他们怎么没到场？ 　　三方齐聚，局势一触即发，但由于道家不在场，暂时陷入僵局。 　　“虽说无客不成席，咱们三家主客都来了，道家没来，不影响开宴。” 　　皇帝大手一挥，朝其他两家拱手，“开始吧！” 　　朝廷一方，率先出动的是蜀中三位剑仙，凌霄、白帝和青城。 　　刷刷刷！ 　　三口仙剑从天而降，化作刺破云雷的高耸石碑，插在平原中央，与其他两方势力对峙。 　　“来得好。” 　　佛道这边不甘示弱，帝心鼓掌叫好，大为意动，左右两边的僧众以为，他要以剑对剑，派出方玉京对抗。 　　但是，帝心偏偏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选择。 　　“欢喜天、善财天、自在天……” 　　帝心洋洋洒酒，点出七八位菩萨化身，都是位列二十四诸天。 　　“二十四诸天！” 　　百家那边响起低呼声，自从代天选帝开始，人间就进入神话时代，许多传说中的神仙纷纷入世。 　　凡夫俗子，都是听看对方的神话传说长大，如今却要与之为敌，可直是百味杂陈。 　　“帝储，蜀中三剑仙绝不是对手，一旦败亡，就该我们出招了。” 　　名家之子，低声提醒袁明。 　　“我上！” 　　修天赐出言，对方多强他浑不在意，只要不和同门对上就行。 　　“稍安勿躁，我自有计较。” 　　袁明不置可否，目光看向战场中。 　　话说，方斗成就纯阳剑仙，已经不算是大秘密 　　蜀中三位剑仙，得知机缘已失，只好专心辅佐皇帝。 　　今日一战，他们代表朝廷打先锋，也是拼死一搏。 　　“嗯？” 　　二十四诸天入战场，各自施展神通，和三位剑仙斗在一处。 　　修天赐看了片刻，发出惊呼声，原来三位剑仙的表现，确有让他惊艳的地方。 　　虽说剑法造诣远远不如方斗，但三人联手秘法，显然是苦心钻研多年，精妙之处还在剑阵之上。 　　“蜀中为陆地上残存的上古传承，还是有独到之处。” 　　二十四诸天，虽然没有来全，但各种神通交相辉映，威力倍增，舞得天花乱坠，众人看得心神动荡。 　　渐渐地，三位剑仙开始落入下风，剑光左冲右突，始终冲不出藩篱。 　　“哈哈！” 　　自在天一声长啸，快步上前，快若鬼魅，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闪而归，双手捧着青城剑仙的头颅，滴落热气腾腾的鲜血。 　　至此，胜负迅速划出分明的界限。 　　凌霄和白帝两位剑仙虽怒，却无能为力，周围的二十四诸天一拥而上、将二人撕得粉碎。 　　蜀中三位剑仙，就此陨落，朝廷初战不利。 　　“皇帝，你要记得这一刻。” 　　贵妃泪痕未干，声音冷硬如铁，对着皇帝耳边低声说。 　　“别心急，刚开始。” 　　皇帝神情不变，指看前方对她说，“流的血还不够。” 　　这片黄土平原上，仅仅才增添了一抹血红，还不到玄黄的地步。 第一千五百六十章 合战 　　佛道这边，二十四诸天杀了蜀中三大剑仙，尚未退场。 　　“贼秃，纳命来！” 　　三位剑仙身亡，朝廷这边有了动静，一众蜀中剑修们按捺不住，抢先杀出阵来。 　　这是要为老祖们报仇啊！ 　　可想而知，今日三位剑仙齐陨落，蜀中剑修力量势必会一落千丈。 　　剑修们愤怒至极，不要命似的往前冲杀，全然不顾对方是传说中的二十四诸天。 　　“区区凡人！” 　　自在天、声闻天、吉祥天、善财天等诸天，目光冷漠至极，对着剑修们抬起手掌。 　　乱战开始了。 　　二十四诸天斩杀剑修，不啻于砍瓜切菜，但见落英缤纷，曼妙清影纷飞，无穷杀机喷薄而出，一条条人命陨落。 　　一道道飞剑，如同雨丝朝他们飞去，逐一在中途折断。 　　“帝心，我们这边也想请教！” 　　片刻后，出战的蜀中剑修们死伤殆尽，鲜血铺在地面上，迅速吸干消失。 　　袁明早已点起北斗星将们，各有天罡、地煞若干，走到战场中。 　　百家这边出战的，乃是以善战闻名的天罡地煞，对上二十四诸天，堪称是一场恶战。 　　果不其然，天罡地煞摇动地方，天上星辰旋转着，将一道道光柱落下，助力出战的星将们力量无穷无尽。 　　星光闪烁，化作刀枪剑戟等利器，朝二十四诸天招呼过去。 　　“如是我闻……” 　　二十四诸天，也是厉害人物，各自变化出法相金身，或三头六臂、或身高万丈、或光芒刺眼，抓着各种厉害法器，迎战天罡地煞狂猛的攻势。 　　大地裂开，苍穹也被击穿无数次，这片土地承受前所未有的劫难。 　　地面上生长的庄稼，早在前一波就损失大半，历经现在的清洗，已然消散一空，留下大片焦土。 　　三股势力，都望着场中恶战，目不转睛。 　　突然，天魁星抓住机会，朝着其中的欢喜天出招，一刀斩杀四周环绕的无数天女，刀光瞬间命中欢喜天。 　　欢喜天背影晃动，分化出几个影子，企图逃脱对方的斩杀。 　　与此同时，两位助攻的地煞星前来补刀，一左一右，将凶器送入对方体内，彻底断绝他金蝉脱壳的希望。 　　一声惨叫，欢喜天陨落！ 　　二十四诸天，阵亡其一。 　　接下来，声闻天、吉祥天也接连重伤身亡，但他们也并未一无所获，直接带走了一位天罡、三位地煞。 　　“退！” 　　两边齐发一声喊，剩下的几位二十四诸天，退回佛道阵营，天罡地煞星将们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听令退去。 　　“单打独斗未免无趣！” 　　皇帝抬起下巴，“我等身为王者，是要掌领千军万马的，不如斗将斗阵如何？” 　　“真有此意！” 　　帝心淡淡说道，他麾下有中土、海外和西域三支的佛门精英，如今可算是人强马壮。 　　“算我一个！” 　　袁明统帅百家，又有神灵仙人下界相助，手头也掌握一支精兵。 　　“好，朕的大军何在？” 　　“臣在！” 　　文曲星杜山恩一声喝，身后三千白衣文士齐刷刷迈步上前，竟是带领名教的精华人物来到此地。 　　“臣在！” 　　兵子身为武曲星，率领兵家高层，连带着投靠的神明仙人，也派出一个阵势。 　　“佛兵何在？” 　　帝心一招手，身后的圆通高声喝道，从佛道阵营中，分出三个大阵营，分别是中土、海外和西域三大分支。 　　每个分支，包含了数百个方阵，人数一望无尽如海洋。 　　然后，剩下的目光，击中在袁明身上。 　　百家实力，看似人多势众，实则来源复杂，若是不能组织起来，就是一盘散沙，这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朝廷和佛道，如今亮出爪牙，就看百家这边了。 　　“天河水军，出列！” 　　听到袁明的呼喝，其他两方阵营中的神仙人物，纷纷瞪大双眼。 　　“什么，天河水军也下界了，还归入袁明麾下？” 　　原来，天河水军是天庭最关键的一支，专门负责镇守天河水牢，以往征讨各方，都是其他天兵天将出战，水军不得擅动。 　　从天上下凡，代价不小，除非是有头有脸的神明仙人，底层仙人都没有资格，更别提天河水军这般大规模的军队。 　　“莫不是胡诌？” 　　就在众人以为，袁明东拼西凑，却拉着天河水军的虎皮当大旗的时候，惊人一幕发生了。 　　刷刷！ 　　脚步声伴随着浪花翻滚，沉重如山的气势扑面而来，这是强军的特点啊。 　　百家人群分来，走出十个巨大方阵，将士皆威风凛凛，俨然是天河水军的巅峰阵容。 　　谁也没想到，袁明这边不声不响，积攒这么大的家当。 　　天河水军，可是正经的天兵编制，在天上或许不算什么如今出现在凡间，堪称是无敌的存在。 　　“他是如何做到的？” 　　众人纷纷猜测，有人猜测，可能是天河两次被破，水妖趁乱逃出，连带着镇守水牢的天河水军也来了不少。 　　只是，为何这帮天河水军要投靠袁明呢？ 　　下凡的神仙们推己及人，若自己掌握天河水军这么庞大力量，怎么可能不待价而沽，投靠胜算不大的袁明？ 　　疑惑越来越多，但时间不等人，三方的人马很快交战一处。 　　“杀！” 　　朝廷这边，有文武双星甩头，文有名教、武有兵家，可谓是阵容齐全。 　　三千白衣文士，各自施展六艺，骑乘巨大灵兽、手中弯弓射箭，或者吹笙击鼓、挥毫泼墨，漫天文气纵横。 　　兵家阵营内，不光有兵家修行强者，更有隐姓埋名的转世神明、仙人，组成一个个强大的阵法，幻化各种远古凶兽，气势害人。 　　佛道呢，也不甘示弱，中土、海外和西域三支，此刻各自大放异彩。 　　一座座方阵升起莲台，上面无数僧侣盘腿而坐，念诵经文，佛光浓郁如水，汇聚成滔滔洪流，开始冲刷朝廷的阵脚。 　　袁明请出的天河水军们，则是排开阵势，一步步往前，所过之处，平原竟被压缩，朝着敌方逼迫而去。 　　“厉害！” 　　有人看出其中缘由，无非是天河水军太强，仅凭阵势就能压缩空间，一步步积攒优势，最终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第一千五百六十一章 偷袭 　　“杀！” 　　文曲星的三千文士，面前升起五六朵巨大莲座，每个上面都有数以千万计的僧侣，各种神通妙法如雨点落下。 　　文士们身着白衣，俯视下去，如同冬日雪后的地面，洁净至纯。 　　但是，随着雨点落下，渐渐有白色被消融，露出地面的颜色。 　　一位位文士中招陨落，但他们的名教绝艺，经过短暂酝酿后，也开始出招了，一举逆而向上，杀入空中的莲座。 　　“啊！” 　　接连有僧众被命中，从莲座边缘落下，但神通所化的雨点，却还在持续。 　　咚咚咚！ 　　天河水军的十只方阵，此刻终于来到近前，面对交战在一处的双方，竟是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朝着双方出手。 　　也太托大了。 　　按照正常的想法，既然朝廷和佛道正混战，就不要贸然插手，等对方打得精疲力尽，再坐收渔翁之利才对。 　　可是，天河水军竟是等不得，果断朝双方出手。 　　“唔！” 　　朝廷和佛道一见，好哇，如此狂妄，少不得要教训你。 　　上一刻还都得你死我活，瞬间达成一致目的，转而共同进攻闯入其中的天河水军。 　　“天河水军，不能正面为敌！” 　　兵子这边，正要发动麾下武阵大军，前去接应文曲星和三千文士，却比身旁的神仙们劝住。 　　下一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十个方阵齐刷刷停下，阵中将领们面无表情，纷纷看向佛道、朝廷，在他们眼中，敌人就是敌人，不分阵营。 　　说来也是讽刺，从这些人眼中，方才体现众生平等的意思。 　　“杀！” 　　天河水军的阵营中，一位将领举起手中银枪，当即施展了变化神通，银亮的盔甲遍布全身，在他身后的无数天兵，身上银光缭绕。 　　“这是水部神通！” 　　众所周知，天庭除了四部外，还有其他部门，水部就是其中一门。 　　天河水军，归属于水部名下，修行的也是水部神通。 　　和先前零星仙人施展天庭神通不同，眼下是千军万马整齐划一施展，气势恢宏，别说是人间修行者，就算是神仙也不敢正面迎接。 　　“起阵！” 　　十个方阵从远到近，挨个迸发银光，如狂潮、如怒涛，瞬间席卷面前的平原地带，将朝廷、佛道双方都笼罩在在内。 　　文曲星身边大方光明，三千文士围绕左右，众星拱月，才能勉强支撑住。 　　佛道一方，朵朵莲座虚空扎根，身处数不清的藤蔓相互缠绕，借此抵挡天河水军狂暴无比的冲击。 　　“必须救援！” 　　兵子见状，斩钉截铁说道，按照这个趋势，天河水军越战越强，等他们气势发挥到极致，轻易能将朝廷和佛道出战的力量荡平。 　　他身为武曲星，见到天河水军这支传说中的天兵，也是跃跃欲试，要与之斗上一斗。 　　眼下的战场形势，恰似一阵狂风，吹动漫天枯叶、一地枯草。 　　佛道的莲座是空中枯叶、三千文士是地上枯草，随着天河水军狂潮出动，吹鼓得来回荡漾，时不时有零星散落破碎。 　　这些破碎的，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可以预见，像这般剥洋葱般的法子，不等一时三刻，朝廷和佛道就要全军覆没。 　　“文曲星莫急，我来了！” 　　兵子一声大喝，随即响起虎啸声，从西方升起一道白光。 　　白光当空游走，勾勒出一头硕大的猛虎，根根毛发竖立，栩栩如生。 　　仔细看去，猛虎毛发间点缀的光点，都是一尊尊强大的修行者，更有不知名的转世神明、仙人，藏在各要紧部位。 　　白虎衔尸图，这件厉害的法宝，如今不止兵家合力，更有数不清的转世神仙推动，威力远远超过先前任何一次。 　　“嗷呜！” 　　巨大白虎一张口，吞掉天河水军一角，两个方阵沦陷其中。 　　原本绵密的阵型，终于漏出一丝破绽，文曲星和三千文士见到了，佛道的漫天莲座同样观察到了。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 　　三千文士齐声念诵，然后一个个人影拔地而起，化作一道道流星，朝白虎咬开的缺口猛钻出去。 　　时机难得，不能有半点耽误。 　　猛虎那边，吞掉两个方阵，并未一劳永逸，天河水军岂是等闲，已经从内部发难，要杀穿白虎，将阵型补充完全。 　　虚空结阵的莲座们，见状也化作一道道金光，开始和杜山恩及其麾下抢路。 　　在外界看来，无非是不同色泽的光芒相互碰撞，每次碰撞都有火花四溅，坠落地面的火星，就是一具具尸体。 　　短短几个呼吸，两方皆杀出重围，但人数却缩水了大半。 　　为了抢这条生路，朝廷和佛道两方拼死相斗，死伤惨重。 　　“嗷呜！” 　　猛虎发出一声惨痛哀嚎，当场被开膛破肚，吞掉的两个方阵脱困而出。 　　兵子和一众帮手们，被打回原形，为了救出文曲星，他们也是损失大半同伴，付出不小代价。 　　天河水军这边，开始再度凝聚阵型，以绝对优势朝着对方逼近。 　　“子曰：……” 　　杞子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天地间，随即求剑叟、愚公等接连加入。 　　名教圣贤们开始入阵，各自化作高耸入云的人像，正气环绕如云，这是千百年来，名教文气积累，此刻全都爆发出出来。 　　天河水军虽然厉害，但面对名教多年积累，原本摧枯拉朽的冲击力量，如同拍打在礁石上的海浪，瞬间粉碎。 　　但是，天兵战阵的力量绵绵不绝、无穷无尽，一波落再有一波起，展开循环不绝的攻击。 　　“精彩！” 　　这话倒也平常，但关键在于，说话的人不寻常。 　　因为，说话之人，是道家纯阳之一，月明真人。 　　月明真人，自然不会单独前来，与之同行的，还有其他道家纯阳，连带着南北两位道子相随，道家其余高层尽皆到来。 　　除此以外，五德星君、二十八星宿等赫然在列。 　　道家姗姗来迟，但三方势力见了，反而松了口气。 　　道家不出面，始终是众人心中的一块疙瘩，眼下出现了，反而不成威胁。 　　只是，为何迟到，背后的原因令人深思！ 第一千五百六十二章 刺杀 　　“圣贤？” 　　道家阵营中，几位仙人冷哼两声，“不过是自视清高、不上不下之辈。” 　　原来，按照境界划分，杞子等圣贤都是纯阳巅峰，待飞升成仙的境界。 　　但是，这帮名教圣贤，喜欢端着架子，不想进入天界从底层做起。 　　嗯，这个思维方式很名教，总想着入山读书几十年，然后一朝被请出山外，成力君王座上客。但是，天界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惯着他们。 　　于是乎，这帮圣贤尴尬了，落得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地步 　　由于名教造势，这帮圣贤已在人间封神，实际上，天界不肯收，无有仙人编制，只好藏在某个类似洞天的夹缝所在，等待机会。 　　代天选帝，提供了绝好机会，才有了轰轰烈烈的诸圣回归。 　　旁人也就罢了，下凡的仙人神明们知道内情，觉得好笑，这帮老古板没有编制，不算正式仙人，也敢在他们面前卖弄。 　　相比之下，道家纯阳的做法，就高明许多。 　　“一派胡言。” 　　杞子等圣贤脸皮微红，当着众人面前被点破，脸丢大了。I 　　但是，他们身陷恶战，对面天河水军全力压上，唯有集中全力抵挡，无暇反驳。 　　“此等省事，怎能无我？” 　　顷刻间，从道家阵营中，飞出二十八星宿，当空绽放星光，各自幻化成各种神兽模样。 　　这番突如其来的插入，让三方都惊呆了，你道家往里凑干什么？ 　　拥立三位帝储的势力，如今打生打死，目的是为了角逐最后英招山的资格。 　　可道家呢，至今没有天帝候选辅佐，处境尴尬。 　　“对了！” 　　突然有人想起，道家最近寻得一位紫薇命格的小道士，莫非要逆天改命，强行插入这场大战中夺取资格。 　　也不对！ 　　百家、佛道和名敦，也不乏通晓大势的人物，看出这不可能。 　　天帝候选的命格，比古往今来任何贵人的命格加起来更尊素高贵，道家真敢这么做，只怕要败坏从道家初创至今积攒的基业气运。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没等众人想明白，二十八星宿强势杀入战场。 　　佛道这边见状，二十四诸天紧随其后，三方当场啥作一团，局面更加混乱起来。 　　场面越来越大，从开始的斗将，到现在斗阵，强者接连入场，已经不分什么回合制、淘汰制了干脆回归最原始的厮杀，活着即胜出。 　　这片平原，分布各方势力，原本个人处于静态，随着大战依次展开，周围越来越多卷入其中。龙战于野，初步见到端倪，放眼望去，大片黄土被鲜血浸染。 　　如此波澜壮阔的场面，所有参与者都觉得惨烈无比，多少名声显赫的大人物，曾经高高在上的仙人神明，如今陨落如雨，比野草更不值钱。 　　“陛下，请小心。” 　　越来越多人卷入交战，皇帝身边的护卫也少了许多，但名教需子和一众大儒们，始终守护在他身 　　旁。三方交战，最简单快捷的方法，便是消灭对方的帝储。 　　眼下是难得机会，毕竟平时对方处于阵营核心，周围都是大佬守护，根本没有下手机会 　　战场之上，趁着混乱下手机会太多，由不得不动心。 　　“朕知道。” 　　皇帝点了点头，没有太多畏惧的情绪，在他看来，失败和死亡等同。 　　“不好！” 　　恰在此时，从天河水军的战阵中，出一片白浪，落在望帝所在方位。 　　名教大儒们见状，王动上前阻拉，人群暂且遮住皇帝的视线。 　　然而，视线受阻，紧紧是一瞬间的事情，却被敌人抓住机会，趁机偷袭。 　　刷！ 　　陡然有白光突入，强行并入周围，森寒入骨的气流席卷而来。 　　从天而降的是，沉重如山的气势，急切要将所有碾压成粉碎。 　　“剑仙。沉稳如山，是勾曲山修天赐。” 　　荆棘公失声叫道，他们没想到，战场之上，对方会派出剑仙来偷袭。 　　惊怒交加之余，又不得下佩服对方的策略，如此安排，剑仙的力量才被发挥到最大。 　　藏匿无影、潜行无踪、暴起杀人、一击必杀。 　　修天赐一问给人温文尔雅的敦厚印象，但此刻出剑，终于让人明白，这是位能杀人的剑仙。守护力量的大部分大儒，都因故调开，如今皇帝身边只剩下儒子、荆棘公等数人。 　　最要命的是，修天赐的这一剑，凌厉之处，超过蜀中三位剑仙的任何一位。 　　“惟其仁至、所以义尽！” 　　荆棘公长叹一声，使出最终的绝招，仁至义尽。 　　这个词光是口述，都有一种毅然决然的感觉。 　　果不其然，下一刻，荆棘公合身扑上，在间不容发的关键时刻，拦住修天赐的仙剑。 　　噗嗤！ 　　修天赐果断出招，一剑将荆棘公刺穿，仙剑透体而过，仍旧朝着皇帝杀去。 　　“我来！” 　　名教孺子见状，也要上前为皇帝挡剑。 　　修天赐微微皱眉，剑光一绕，让开儒子，距离皇帝已经到了十步开外。 　　“且慢！” 　　皇帝急忙大叫，“朕有天命在身，你不能杀我。” 　　修天赐垂目，“抱歉。” 　　下一刻，仙剑脱手而出，就要刺入皇帝体内 　　“什么？” 　　但是，在关键时刻，修天赐内心升起警示，匆忙侧身，让开一道呼啸而过的剑光。 　　朝廷的阵营内，还藏着一位剑仙，甚至还在蜀中三位剑仙之上。 　　修天赐估计了下，若被对方缠住，自己绝对难以全身而退。 　　“罢了？” 　　他遗憾着长叹一声，趁着对方混乱，还没稳定下来，果断抽身后退。 　　“可算走了。” 　　名教孺子和其他大儒，见状松了口气，一尊剑仙偷袭，恰如将利刃吞入腹中，如今总算离开了。 　　“可惜！” 　　了袁明见到这一幕，略微有些惋惜，此举是他的授意，修天赐执行得很好，坦朝廷一方藏有底牌、那位没有露面的剑仙，甚至不在修天赐之下。 　　“接应修天赐归来。” 　　袁明朝名家之子下令，因为他们看到，朝廷一万反应过来，开始衔尾遍杀修天赐。 　　“得安。” 　　“妙啊！” 　　帝心也见到这一幕，朝方王京说道，“还是袁明会用人，剑仙就该如此，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先前蜀中三位剑仙，幸亏朝廷乱用。” 　　方玉京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这是实情，袁明身为剑仙，自然知道扬长避，善用剑仙进行刺杀事倍功半。 　　“待会儿潜过去，杀几个牛鼻子。” 　　这是帝心在下令了，方王京没有迟抗拒，点头答应了。 第一千五百六十三章 瘟部再现 　　“天赐莫慌，我来助你。” 　　修天赐加入时间虽短，但他性格很好，很快和周围人打成一片。 　　袁明这边刚下令，百家阵营就飞出十几个百子，争前恐后上前接应。 　　朝廷这边刚稳住阵脚，匆匆组织一群人前来追杀，不了被当头一击，死伤大半，再见到修天赐早已被接应回归，只好退了回去。 　　“岂有此理？” 　　皇帝怒了，他分得清楚，修天赐是执行袁明命令，所以怒火都对准了袁明。 　　“荆棘公为朕而死，朕不能没有表示，乌门可以动手了。” 　　名教这边，荆棘公是名义上的领袖，虽说上有圣贤回归，下有儒子辅佐，但他身份肯定不同于一般大儒。 　　皇帝做出表态，儒子等人齐声喝道，“多谢陛下。” 　　也是刚才修天赐杀来，给他们敲响警钟，敌人的各种招式路数，越发令人防不胜防，必须先下手为强。 　　此刻，血染黄土，渐渐趋于发黑，有了几分玄黄的征兆。 　　空中悄然飘来一阵风，多半人习以为常，战场上风来风去，平常的事情。 　　但是，总有人能发现不对。 　　“帝储，这风不对。” 　　发言之人是医学家的成员，虽然医子已死，但医学家从未放松对瘟部神通的钻研。 　　“瘟部神通，是乌门出场了。” 　　袁明神情凝重起来，在眼下的交战状态下，瘟部神通一出，看成是毁灭性的灾难。 　　接二连三，道家，佛道也接连有了预警。毕竟，瘟部神通先前几次现世，早已不是秘密，各家都有探测预警的手段。 　　但是，知道了是一回事，如何防备又是另外一回事。 　　“瘟部神通？”别说人间修行者，就算是神明，仙人，佛陀和菩萨们，闻言也都皱起眉头。 　　“扑通扑通。” 　　瘟部神通出现，干净利落放倒大片人群，不愧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大杀器。 　　从现场也看到，这般大规模的神通，不可避免波及到朝廷一方，但总体而言，道家和佛门的损失更大。 　　二十八星宿，一尊尊神兽开始突变，身上长出斑点肿块，肤色变成黄绿色，一张口狂涌腥臭粘液，力量快速回落。 　　咚咚咚，接连有山岳般巨大的神兽身躯坠落平原上，砸出深不见底的天坑。 　　亢金龙在空中怒吼，不断喷出油绿的火焰，企图将体内的瘟病祛除，奈何瘟部神通作祟，他越是挣扎，病的越厉害。 　　再看佛道那边，二十四诸天幻化的无穷世界，一改先前的美好梦幻，变得丑陋不堪，菩提枯萎凋谢，天女化作丑婆，花香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恶臭扑鼻。 　　一尊尊诸天狂吼乱奔，耗尽力量倒地而亡。 　　天河水军的十个巨大军阵，此刻也被瘟部神通密集打击。 　　须知，水能传瘟，一旦修行水部神通的天河水军遇到了瘟部传人，当场被克制的死死的。 　　“不妙啊！” 　　除了朝廷之外，其他几家都看出，若是任由乌门这般肆虐下去，自家都没机会了。 　　实在是瘟部神通太过逆天，乌门这一出手，旁人都没活路。 　　“天庭四部，可不只有你们瘟部神通发威。” 　　道家的一众转世神明仙人站出来，与之呼应的，还有百家，佛道。 　　别看瘟部神通厉害，他们人缘也是最差的，虽说有天庭编制，但距离人人喊打的距离实在不远。 　　这一刻，由于乌门攻势太猛，竟让其他几家空前联合起来。 　　空门终于现身了。 　　“散瘟天尊，果然是你。” 　　其中有仙人看着乌门，推断出他的跟脚，随即冷笑，“你的一帮爪牙呢，怎么不见踪迹？” 　　乌门面无表情，“我今日来，不为争权，只是能多杀几个天庭的走狗而已。” 　　话中透着对天庭群仙众神的刻骨仇恨。 　　“妄想！” 　　佛道，一群佛陀，菩萨和罗汉的化身们，开始念诵经文大咒。 　　瘟疫固然是人道文明的大敌，但随着文明发展，无论是政体还是宗教，都对瘟疫有着深入研究和对抗。 　　别的不说，道家和佛道的经文中，便有大量篇幅写的是祛病辟邪，强身健体。 　　一时间，各种神通展开，压迫乌门的施法环境。 　　天庭其他几部的仙人们，全力施展本部神通，可谓是五花八门。 　　虽说他们没法抵消瘟部神通，但自家神通也不是吃素的，少说也能削弱一部分杀伤。 　　乌门再强，能同时对抗这些人吗？ 　　“病从口入。” 　　乌门掌心一粒米，目光流露无限惆怅，这是他钻研灵米法术，将其和瘟部神通合二为一，最终创出的无上神通。 　　民以食为天，一日不吃则饿，但吃的不对，也会导致病灾，多少瘟疫都是从口中导入。 　　他叹息两声，开始出售。 　　下一刻，与之为敌的神明仙人，菩萨罗汉们，觉得腹中翻滚，病气无中生有，快速壮大起来。 　　乌门的手法超出预料，竟直接作用在他们体内，无迹可寻。 　　“不好。” 　　一尊罗汉正金身全开，奈何瘟部神通自体内发作，当场让他快速脱水身亡。 　　紧接着，不断有神明、仙人接连中招陨落。 　　但是，三方合力联手，人数太多了，开始有人杀到乌门面前。 　　“受死！” 　　众人想得明白，只要杀了五门，一切牺牲都值得了。 　　厉害的是瘟部神通，乌门本身最多也是纯阳，杀了他遍一了百了。 　　“噗噗噗噗。” 　　数不清的仙法神器，同时命中乌门躯体，当场将他扎成一团刺猬。 　　“得手了。” 　　下一刻，乌门抬头笑了笑，掀开外衣，下方罩着的不是流血的躯干，而是一团空洞的虚无。 　　“天尊法体，他已经觉醒前世神通。” 　　一众人头皮发麻，此刻乌门不再是血肉之躯，刀枪难伤，神通不得近身。 　　当年的散瘟天尊，便是难以灭杀，天庭损失惨重，只得将其封印起来，采取诏安的手段才得以和平解决。 　　“咳咳。” 　　既然对方攻击未果，乌门也不客气，咳嗽几声，将体内的兵器齐刷刷震断。 　　袁明和帝心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如此乌门堪称无敌，他们还这么打，难道真要将天帝之位拱手相让？ 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 意外 　　“不可妄动。” 　　袁明、帝心身旁，都有无数强者挡着，生怕乌门丧心病狂，来个斩首大结局 　　道家和佛道纠结一帮神明、仙人、佛陀、菩萨啊，仍旧落得败亡下场，让观战众人不寒而栗。 　　早知道瘟部神通厉害，但这也厉害过头了。 　　几家联手，各出强者，都无法将乌门拿下，难道今日注定朝廷横扫获胜？ 　　“那帮转世神仙佛陀，如今还是肉体凡胎，未能闭合九窍，才给了乌门可趁之机。”皇帝背后，那位神秘剑仙低声提醒他，“乌门也是高明，利用病从入口，让瘟部神通在体内爆发，避开对方的神通，直接作用本体。” 　　“明白了。” 　　皇帝点点头，“还要提防其他几家出招。” 　　瘟部神通虽然厉害，但最终散瘟众神的下场，还不是首领被封，最终接受被天庭招安的下场。 　　可想而知，天庭神仙并非想象中无用，肯定有对付乌门的手段，只是眼下还不到时候。“帝储，您的丹药要准备好了。” 　　名家之子低声提醒袁明，无论所谓的丹药是真是假，既然乌门出现了，若无能对抗瘟部神通的丹药，等待他们的只有败亡。 　　“我知道。” 　　袁明神情淡然，“名字，你信不信，马上就有人收拾乌门？” 　　“额！” 　　名家之子吃惊问道，“帝储，莫非你有……” 　　近些年来，袁明麾下势力飞速发展，除了百家之外，更有无数神仙来头，天河水军就是其中一支，许多情况连名家之子也不清楚。 　　他下意识认为，袁明还藏着底牌。 　　“并非如此，只是推断出来。” 　　袁明淡然道，“瘟部神通虽厉害，却不是王者之器。” 　　说到这里，他遥遥指向乌门，“没看到么，乌门此举引发众怒，各方都要杀他，如此情况怎能成事？” 　　经过他这么分析，名家之子豁然开朗，暗叹以袁明的大局观，才是注定的天帝人选。 　　“快看，五德星君出场了。” 　　周边响起一阵惊呼，藏在道家许久的五德星君，终于忍不住出面。 　　乌门如此猖獗，若再无人能制住他，代天选帝岂不成了瘟部的独角戏。 　　金木水火土，五德齐全，五位星君依次排开，开始施展五德之力。 　　五德，乃是五行运行良好，达成平衡转态的称呼。 　　平地五道光墙升起，将乌门困在其中，五行循环当场流转，开始炼化乌门。 　　天下万物，都在三界五行之内，乌门尚未成仙，也不能超脱之上。 　　五德星君联手，当真是不同凡响，更关键的是，他们并非转世，而是真身下凡，瘟部神通虽然也有用，威力却大打折扣。 　　饶是如此，五位星君咳嗽不断，却仍在极力炼化乌门。 　　众人一颗心提起来，眼看乌门身影不断扭曲，若隐若现，仿佛随时消散，但是又想到，他已觉醒前世神通，散瘟天尊之体脱离实质，不可能轻易被炼化。 　　一众人患得患失的时候，陡然一物从天而降，势如破竹闯入五德星君的牢笼中，五行循环竟不能挡。 　　“谁？” 　　刚开始，还有人以为，是朝廷来了援兵，打破五德星君围围，将乌门救出去，但随即发现不对劲。 　　此物狭长阔口，避开五行循环，直接对准乌门头顶罩落。 　　不少人觉得，这东西很是眼熟，似乎曾见过。 　　“是你？” 　　乌门露出惊讶表情，下一刻被吸入其中，整个过程中半点挣扎也无。 　　“这是星樽，勾曲山方斗的法宝！” 　　二十八星宿，还有其他尝过厉害的人物，等到宝光散尽，可算看出此物是什么来历？ 　　“什么？” 　　方斗插手了，可这不对，乌门和五德星君动手，为何要偏帮道家这边？ 　　传闻中，方斗和乌门颇有交情，却和道家有仇，怎么这下动手，全反过来了。 　　“呼！” 　　五德星君松了口气，但仍保持戒备，万一对方要坐收渔翁之利，企图一网打尽呢，不得不防！ 　　“怎么可能？” 　　皇帝愤怒至极，他和方斗无冤无仇，甚至还几度招揽，没理由方斗针对他。 　　若说要帮助其他两家，也不对啊，红鸾也投靠自已，没听说过方斗重男轻女。 　　再有，刚才乌门和道家对抗，方斗这一出手，反而是帮助敬人，有这么脑残么？ 　　他这边百思不得其解，其他几家也是啊，百家，佛道和道家，更是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肆虐已久、无人能制的乌门总算被封住了，最大威胁一去，可以继续先前混战乱战了。 　　但是，方斗这没头没脑的出手，让好消息变得不纯粹了，许多人都在苦思想，什公呀？ 　　此列，万斗本人的内心，也是崩贵的，真不是他。 　　这件法宝，一直者很老实，用则听宣、不用则藏，从来没有半点蛾子。 　　可是，偏偏今日，主动飞出，将乌门收了。 　　“方剑仙，既然来了，也别藏了，出来相见。” 　　这下可好，别人都知道他来了，藏也藏不住。 　　方斗摇头叹气，知道自己被算计了，这件星樽是有主之物，寄存在他手上，就是为了今日起作用。 　　算算时机，眼下也到了露面的时候。 　　“罢了！” 　　方斗摇摇头，一闪身出现在众人面前，许多人惊呼不已。 　　“纯阳剑仙。” 　　方斗成就纯阳的秘密，只在高层间流传，如今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实了。 　　这个消息太劲爆了，在众人认知中，方斗算是当今唯一的纯阳级别剑仙。 　　纵然是家，见到方斗出面，也没有追究旧仇的意思，开玩美，眼下敌不明，难语要生生给自已逼出个纯阳剑仙的敌人？ 　　“师父！” 　　修天赐、方王京、红鸾三位弟子，身处不同阵营，却异口同声大叫起来。 　　这时候，许多人注意到，方斗门下三位弟子，分属不同阵营，便有人猜测，方斗分散投资，太过老奸巨猾。 　　“方斗此人，必须严惩。” 　　前有修天赐刺杀，荆棘公殒命，后有乌门气势正盛，却被万斗突然袭击，用星樽收了。 　　几件事情加起来，满满是对朝廷的恶意，名教大儒们结，方斗是敌人。 　　“住口！” 　　皇帝呵斥道，“修天各为其主，与方山无关；乌门以瘟害人，也不是正道所为，若非剑山出手，朕仍旧执不悟，如今算是知道错了，决定通改主非，以王道手段取胜。” 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 身份败露 　　能忍、善决！ 　　皇帝不愧是此界正统，很快表现出优良的品质，让其他两位竞争对手很是惊讶。 　　名教儒子惊讶之余，点了点头，示意其他大儒不得妄动。 　　方斗这番出现，可不是小事儿，作为一尊纯阳剑仙，威慑力太大，绝不能轻易得罪。 　　“师父，多谢了！” 　　袁明猛然发话，烧了把火，仿佛告诉众人，刚才是方斗特地帮他。 　　“袁明帝储，何来这般客气？” 　　方斗不以为忤，笑眯眯说道，“这件星樽法宝，世人都以为归我所有，实际上，这些年来，都是我为你保存啊！” 　　“师父客气了，薪火相传！” 　　方斗却不接受对方话中陷阱，摇摇头，指着星樽说道，“这件宝物，应该是天帝留下的后手之一吧？” 　　袁明没有否认，双手背在身后，“师父，师兄们和红鸾都战队了，你身为一门之主，也不能超脱物外。” 　　言下之意，今日他逼出方斗，势必要他表明态度。 　　“罢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没法选。” 　　方斗摇摇头，修天赐、方玉京和红鸾这帮孩子，自作聪明，替他做风险投资，却不知道，方斗在道家、佛道都有人，根本不怕哪方能胜出。 　　他身为纯阳剑仙，哪个不服可以动手，无需战队。 　　“也对！” 　　袁明笑了笑，“方师轻便，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置一二。” 　　“可以！” 　　方斗松了口气，眼前的袁明，和过去又有不同，仿佛罩了层米巫，让他怎么也看不透，看来对方天帝候选的身份，已经初步显出神秘了。 　　除了星樽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后手呢？ 　　方斗低头想着，然后下一轮交战又展开了。 　　乌门被星樽收了，朝廷损失最大，但是瘟部神通余波仍在，将对方削弱大半。 　　朝廷这边，仍旧占据优势，天河水军阵亡大半，圣贤们纷纷回归，佛道那边，二十四诸天各自驱除病气。 　　剩下的目光，都集中在道家身上，最大的敌人乌门已去，如今最强的几人，反倒成了道家这边。 　　前有二十八星宿、天庭三部骁勇善战的转世仙人，后有五德星君出场，能与乌门旗鼓相当，眼看着要将其炼化之。 　　乌门退场，道家反而成了众矢之的。 　　月明真人等相对而笑，让尘冲虚和丹融二人出面，始终不见那位紫薇命格的小道士。 　　道家阵营中，百丈站在众多真人中，心情忐忑。 　　自从他选择真人之路，就注定和勾曲山同门越走越远，到了现在，连袁明都已成就剑仙，他仍是真人境界。 　　如今，勾曲山一门上下名震世间，但只有修天赐、方玉京、红鸾等人的名号，甚至连袁明这个弃徒都多次被提及，偏偏没有他百丈。 　　百丈也知道，这是师父方斗对他和黄山道脉的保护，一旦外界知道二者间的关系，黄山道脉必将毁于一旦。 　　尽管什么都知道，百丈仍是不甘心，但以他聚顶真人的微薄之力，在这场巨大的浩劫中，也只能随波逐流。 　　修天赐两位师兄，已然成就剑仙，都不能留在方斗身边帮忙。 　　“师父……” 　　百丈望着方斗背影，越发黯然。 　　“前有道家，后有方斗，岂有此理？” 　　佛门这边，圆通大声喝道，“这方平原上，是我们三家角逐，必有天帝候选，胜出者才有资格进入英招山。” 　　“想要左手渔翁之利，做梦？” 　　“你们两方什么意思？” 　　佛道率先抛出橄榄枝，竟是要联合其他三方，开始清场。 　　听到这这句话，朝廷、百家两方的高层，竟有些心动了。 　　道家势力雄厚，若真给他们机会留到最后，说不定会生出多少变数，绝不能容忍他们在旁边虎视眈眈。 　　至于方斗么？反而有些棘手。 　　方斗身为纯阳剑仙，情况比较复杂，三个弟子分别投靠三个阵营，虽说先前收了乌门，但没有光明正大表明态度。 　　关于方斗的倾向，许多人都有过猜测。 　　有人猜测，方斗驱逐袁明是做戏，实则在暗中辅佐袁明，这次出手解决乌门，更加证明这个猜测。 　　也有人猜测，方斗是真和袁明决裂，不是站队皇帝，就是站队帝心，只是不确认而已。 　　“袁明不才，若要对付道家，义不容辞，但方师么，我绝不参与！” 　　袁明率先表态，竟是不愿对方斗出手。 　　然而下一刻，袁明对丹融一拱手，“方师，大事将成，何必眷念这个身份？” 　　这番言辞，恰如晴天霹雳，震得众人反应不过来。 　　什么，丹融是方斗的人？ 　　月明真人等一众纯阳真人，闻言会意，片刻间推断出真相。 　　道家的双子之一，南方道子丹融，竟然是方斗的分身，一直潜藏在道家卧底。 　　“好手段！” 　　道家一众高层既惊且怒，被方斗耍了这么多年，自己内部的消息，对方斗来说都是透明的。 　　“不好！” 　　百丈惊得手足冰凉，丹融身份暴露，黄山道脉也将万劫不复了。 　　他随即看向袁明，目光难以置信，为什么袁明会知道，他难道不知道，当中暴露这个秘密，会将方斗连带着黄山道脉都陷入毁灭性的灾难中？ 　　“丹融，你果真是？” 　　尘冲虚后退几步，目光震惊看向丹融。 　　其他转世仙人、神明，也都面面相觑，本以为丹融是捧日仙君转世，没想到还有一层身份。 　　“袁明，你好深的心机！” 　　丹融微笑两声，没有否认，等统计过于默认。 　　方斗可以肯定，自己从未露出马脚，除了百丈因为黄山的关系，知道丹融的身份外，其他弟子都不知道分身的半点秘密。 　　“方师过奖了，你化身入三家，操纵风云，弟子自愧不如。” 　　袁明轻描淡写说道，但众人听到他的话，更加惊恐起来，三家？ 　　也就是说，除了道家外，还有两家，不用问了，必然是佛道、名教。 　　“嗯？” 　　帝心目光一凛，转头看着方玉京，却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帝储不必乱猜了，是我！” 　　“圆通，你？” 　　佛道的高层们，虽然吃惊，却也不意外，道家的南方道子都是卧底了，佛道这边的佛子圆通是卧底，难道很奇怪吗？ 　　圆通微笑着走到帝心面前，“抱歉，骗你多时。” 　　帝心颔首道，“也没骗什么。” 　　的确，圆通在佛道期间，一直恪尽职守，没有半点危害的举动。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恶战 　　平原之上，交战声微弱下去，但惊呼声越发高亢。 　　堂堂道家、佛道，都有方斗的身份潜入，这位剑仙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 　　莫非，他才是幕后黑手。 　　朝廷这边，更是忧心忡忡，其他两家的分身都出面了，唯独他们这方没有动静。 　　“红鸾，速速招供，你师父藏匿何处？” 　　贵妃将红鸾抓到面前，声色俱厉质问她。 　　“不管你问多少次，我都不知道。” 　　红鸾怒喝道，“没有就是没有，你杀了我吧。” 　　“别以为有人护着你，我就不敢下手，天帝之位，关乎三界未来，你一个区区女子的性命，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红鸾听，倒不如说是让皇帝听到。 　　一众名教大儒们默不作声，显然默许贵妃的行为。 　　红鸾咬着牙，别说她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出卖师父。 　　“罢了！” 　　皇帝长长吐出口气，“让她走吧！” 　　“皇帝，你糊涂了！” 　　贵妃摇摇头，不肯放人，“大事之下，容不得你感情用人，我为皇妃，势必要让你理智行事！” 　　“够了！” 　　皇帝一声怒喝，“不用你教我做事，红鸾，走吧！” 　　“我无愧于心，为什么要走？” 　　红鸾昂头道，“师父所为，我一无所知，不比你们知晓更多。” 　　“我相信你。” 　　皇帝点了点头，“朕相信你，袁明此举，用心险恶。” 　　然后他朝周围说道，“不要中了别人的挑拨计策，自己内乱。” 　　…… 　　另一边，方斗身份暴露带来的影响，算是正式铺开。 　　丹融和圆通暴露身份，出乎意料，佛道和道家并未第一时间痛下杀手，反而拉开距离，生怕方斗有什么诡异举动。 　　实在是袁敏爆料太过劲爆，一想到方斗分身进入两派，藏了这么多年，混上了高层不说，还成为百家其二。 　　任何人知道这个消息，都会自行脑补，将方斗想象成深不可测的幕后黑手。 　　更何况，丹融和圆通如今也不是弱者，都掌握了天庭神通、罗汉金身，实力不在一般的转世仙人之下。 　　“缘分已尽，抱歉！” 　　圆通朝帝心等人一拱手，转身离去。 　　帝心注意到方玉京面有不忍，叹气道，“别担心，我不会怀疑你，你这位师父如此考谋深算，肯定也将你们当做棋子，不知道内情也正常。” 　　毕竟，以他的观察，方玉京和圆通从无接触，显然不知道对方身份。 　　“冲虚，就此别过了。” 　　丹融留下这句话，便和圆通一同，退到方斗身旁。 　　这时候，方斗尚未收起两个分身，这些年来，他们分开发展，分身等同于发展成独立的个体，若是强行收纳，等同于杀人。 　　“方斗如此险恶，不如先杀了他，杜绝后患。” 　　提议的自然是道家，他们一想到丹融潜藏日久，虽然没带来什么损失，气就不打一处来。 　　月明真人等纯阳高层，对这个想法最坚决，因为先前方斗曾斩杀其中某位的手掌，双方可以说此仇不共戴天。 　　所以，道家这边明确表示，要优先杀了方斗。 　　“方斗身为镇国剑仙，我朝廷需要走正是流程，剥夺封号，才能加害之！” 　　皇帝耸耸双肩，“没办法，暂时不能出手！” 　　红鸾感激看着他背影，心想皇帝是个好人。 　　“没兴趣！” 　　帝心断然拒绝，实则私下和菩萨们沟通，“让道家碰硬钉子，我们见机行事。” 　　时间争分夺秒，各方很快就达成一致意见。 　　朝廷、百家和佛道三方，继续争夺英招山的资格，但同时要分出大半经历对抗道家，这是战场的主题。 　　除此以外，道家要对方斗出手，将这位幕后黑手斩杀。 　　于是，惨烈的交战，继续展开了。 　　“方斗，受死！” 　　其中一位纯阳真人也不啰嗦，直接甩出宝塔，将方斗笼罩其中。 　　方斗注意到，塔内空间，地火风水旋转，时刻处于混沌初开阶段，时空完全冻结在一瞬间，自他被罩入其中，就遭受无孔不入的碾磨。 　　“好厉害！” 　　方斗起手一剑，正中地火风水中央，剑光如定海神针，顿时将混沌一片镇住。 　　这件宝塔的核心，正是混沌未开的地火风水，如今被一件破去，当场崩溃。 　　“啊！” 　　刚得手的纯阳真人，眼见掌心的宝塔，从塔尖开始寸寸崩溃，一层层裂开，最终消散无踪。 　　然后，一道剑光自掌心升起，晃得他眼前一花，自眉骨切入头颅。 　　“上古剑道。” 　　这位纯阳真人，以生命为代价，验证了方斗的身份。 　　开展以来，最惨烈的伤亡，出现在众人面前。 　　谁也没想到，方斗身为纯阳剑仙，厉害到这个地步，一抬手就杀了道家一尊纯阳真人。 　　“方斗厉害，但丹融和圆通是他弱点！” 　　月明真人很快发现，作为两个分身，方斗还没将丹融、圆通收入，显然有什么顾忌，这两具分身不入纯阳，相比本体太弱。 　　“二位，请自便！” 　　方斗听这话，微笑着对丹融、圆通点头。 　　“道友请便！” 　　丹融、圆通笑得洒脱，他们看了眼前方，一人选择了佛道，一人选择了道家。 　　“丹融前来请教！” 　　丹融对面，是一尊菩萨化身骑在智慧神象上，手上托着长满藤蔓的竹篮。 　　“你是方斗分身，还是道家丹融？” 　　菩萨一开口，就就是极为厉害的攻心之术，因为丹融在道家当卧底，时间久了，很容易造成认知混淆，属于心灵弱点。 　　“终将一死，以什么身份死去，有什么区别？” 　　丹融洒脱不已，朝菩萨一点头，周身散发烈日般光芒。 　　道家阵营中，那些转世仙人见状，低声说道，“倒也有几分良知，没用我们传授的天庭伸手来对付我们。” 　　丹融选择了佛道，圆通自然选择道家这边，双方交换出击，免去心灵上的不安。 　　“刷刷刷！” 　　圆通化作巨大的罗汉金身，光芒化作实质，一道道神通打在身上，迸出金星四溅，仍旧岿然不动。 　　再看丹融，操纵巨大的烈火，将菩萨连带着智慧神象笼罩其中，双方各自施展神通，杀得天昏地暗。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英招 　　方斗这边，已然堪称惨烈，但相比整个大环境，却是小巫见大巫。 　　朝廷、佛道和百家，此刻尽出底牌，杀得尸横遍野。 　　朝廷一方，自荆棘公陨落后，剩下的大儒们，也是接二连三被杀。 　　实在是战况太过惨烈，已经到了白刃相交的片刻，先前泾渭分明的场景再也不见，人与人的界限消失。 　　皇帝所在本是核心，但渐渐也成了前线，百家、佛道接连有强者怼到没钱奶奶，企图要将他击杀。 　　其中，距离胜利最接近的，乃是百家中的‘游侠之子’。 　　游侠之子，在刺杀之道比不上刺客家，但身为侠义之人、任霞义气，为了人间大义，连帝王都能刺杀之。 　　于是，这位游侠之子，拼着遭受几次重击，杀到皇帝面前，手起刀落。 　　说时迟那时快！ 　　几个年迈的大儒齐齐发力，一人以血肉之躯，挡住游侠之子的猛攻，另一人拦腰抱住游侠之子，剩下两人，抱住他左右两臂。 　　挡住攻击的大儒当场丧命，其他三人义愤之下，将游侠之子当场扯得四分五裂，体内迸出的血液，一度喷溅到皇帝脸上。 　　场面太过惨烈，但在皇帝眼中，已不是第一次见到，也不是最后一次。 　　再看朝廷的前方攻势，杞子带领下的圣贤们，长驱直入，杀入道家阵营内，也开始大肆杀戮起来。 　　接连有七八位转世仙人陨落，求剑叟人物其名，被一口天庭宝剑刺中身亡。 　　文武双星联手，挡住五德星君的炼化，但道家势力太过雄浑了，二十八星宿抵挡住百家阵营的一百零八天罡地煞，还能有余力，挡住来自佛道的二十八诸天进攻，连带着十八罗汉、四正谛、八正道等珈蓝菩萨。 　　“中！” 　　陡然间，平地剑光升起。 　　陷入混战当中，道家一尊纯阳真人，陡然生出感应，下意识往旁边侧让开。 　　“你中计了！” 　　剑光瞬间破碎，竟是幻象。 　　“方斗，你？” 　　纯阳真人下意识认为，如此混乱情况下，赶来刺杀自己的，肯定是剑仙中独一无二的纯阳，剑仙方斗。 　　但是，反驳声随之而来。 　　“错了，是我！” 　　同样是方剑仙，却不是方斗，而是小方剑仙，方玉京。 　　“上古剑道。” 　　方玉京一声暴喝，剑光陡然暴增百倍威力，瞬间刺入对方体内。 　　海外，方斗得了上古剑道传承，并未敝帚自珍，而是传授给几位弟子。 　　至少，修天赐和方玉京等人，学得上古剑道后，比出海前的方斗更厉害几分。 　　“既非纯阳，如何伤我？” 　　这位道家纯阳虽然吃惊，却并未在意，纯阳剑仙他自然忌惮，但寻常剑仙却未必。 　　众所周知，纯阳是个门槛儿，在这之前，剑仙对他们如同蝼蚁微尘，但一代成就纯阳剑仙，却能轻松击败他们。 　　方斗就是例子，出海前，方斗费尽全力才能刺杀纯阳手掌，等学成归来，一剑就斩杀了道家的纯阳真人。 　　这位道家纯阳，得知来犯之敌并非方斗，也是松了口气。 　　“什么？” 　　下一刻，他察觉不妙，仙剑入土，并未停下。 　　所谓纯阳之体，内藏时空奥秘，纵然是无坚不摧的仙剑，刺中表皮后，机会被导引向不知名的空间，根本无法伤及他本体。 　　但是，方玉京这一剑，洞穿他所有手段，直接攻击到血肉之躯。 　　他哪里还不明白，对方这一手，属于上古剑道，专门越境杀伤纯阳存在。 　　“啊！” 　　纯阳真人神情惊恐交加，踉跄后退几步，面对方玉京的攻击，主动逃了。 　　“呼！” 　　方玉京长叹口气，看着血迹斑斑的仙剑，心想真是侥幸。 　　“漂亮！” 　　等他退回帝心身旁，这位佛皇为之喝彩，“差一点，就能斩杀道家纯阳。” 　　“差太远。” 　　方玉京知道自家事情，刚才趁乱偷袭，还是全力出手，都只能轻伤对方，可见纯阳境界的厉害。 　　“方玉京，别轻易冒险了，我信任你！” 　　帝心突然开口，拍拍方玉京的肩膀。 　　…… 　　“修天赐，你能刺杀皇帝吗？” 　　纷乱战场中，袁明悠然开口，让修天赐猛然一惊。 　　很快，修天赐上前一步，“可以。” 　　袁明却叫住他，“且住，刚才说笑而已，堂堂天帝候选，岂是刺杀所能奏效的？” 　　他看向朝廷阵营，悠然说道，“红鸾还在他庇护之下，若是强行杀入，误伤就不好了。” 　　修天赐默然无语，心想袁明此人，越发多疑试探，真不知道他长了一颗什么样的心肠。 　　随着大战展开，各方的伤亡数字，堪称直线上升。 　　三位天帝候选，直观感受到变化，身边守护的核心成员迅速减少，周围的人群渐而稀疏下来。 　　如此惨烈交战，本该尸横遍野，但天上地下都在交战，平原土地被翻来覆去无数次，尸体都被打得粉碎，和泥土混在一起。 　　“玄黄！” 　　凄厉的风声中，似乎都在回荡这个声音。 　　这片平原上，所有交战的人们，猛然发现地底脚下，陡然间绽放光芒。 　　这光芒的颜色，黄黑交错，混合了泥土和鲜血的味道，正是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的模样。 　　轰隆隆！ 　　喊杀声中，开始传出高山回荡的声音，惨烈的气氛越发浓郁，英灵随风而泣，然后刷刷投向头顶苍穹高处。 　　“英招山，英招山！” 　　为英灵招魂，师出有名，这便是英招山的来头。 　　三方齐聚，又有道家加入，圣贤、纯阳、圣贤、佛陀和菩萨，一尊尊陨落，连带着数不清的人间修行者。 　　厚重如血、烈如英灵，终于浇灌得这片土地，打开通往英招山的通道。 　　“魂兮归来？” 　　空中响起荡气回肠的呼喊声，声声直入人心，纵然是修得心如铁石的神仙菩萨，闻言也要落泪。 　　皇帝、帝心和袁明，见状露出喜色，终于到了最后关头。 　　英招山现世，机会终于来了，这么多牺牲过后，终见曙光。 　　然后，在平原上，无数光点接连闪烁，一尊尊转世仙人、神明，接连爆发强大气势，俨然是恢复了全盛状态。 　　道家纯阳、圣贤们，也都发现环境变化，此地已经超脱人间，成为天界和人间的交界处，天上下凡的神仙、化身都，都开始恢复巅峰实力。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 决然 　　“各位，时不我待！” 　　杞子等一众圣贤，知道情况危急，相对几眼。 　　显然，这帮名教的历代圣贤，已然下定决心，做出最后决定。 　　此地天界和人间交错，转世仙人、神明逐一苏醒，甚至连佛道的那些菩萨佛陀的化身，也开始纷纷现世。 　　相比之下，朝廷处于劣势，为了对抗对方，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杞子等一众圣贤，选择了当场突破，唯有立地成仙，方能扳回优势。 　　“各位圣贤，朕铭记于心。” 　　皇帝朝杞子等人深深鞠躬，长长行礼。 　　下一刻，从杞子开始，一尊尊圣贤笼罩在光柱中，依次突破桎梏，一跃成为强大的仙人。 　　这还不算，他们困顿如今境界千万年，又得了名教举国祭祀的香火，境界突破了还不算，曾曾曾突飞猛进。 　　片刻过后，杞子等一众圣贤后来居上，竟能和五德星君并驾齐驱。 　　这番变化，让各方看见了，心中生出希望。 　　脚下平原，不是单纯的人间，也不是纯粹的天界，而是天界和人间的交界处。 　　所以，这就意味着，仙人能恢复全力，而人间修行者们，也可以选择突破，肆无忌惮提升力量，双方处在同等水平的平台上。 　　“帝储，我也能尝试一二！” 　　百家阵营内，名家之子运转力量，脸上露出喜色。 　　周围环境太过浓郁，停顿已久的境界开始提升，纯阳门槛也变得薄弱，仿佛碎石就能冲破，然后立地成仙。 　　像他这样的情况，百子中还有好几个，一点选择突破，百家的力量也能大幅度提升。 　　平原的劲头，无数英灵衬托下，一座巍峨高山的影子开始浮现。 　　“还等什么，杀！” 　　不知是谁开口，刚停战没多久，大战再度开启。 　　“愚蠢！” 　　方斗随手一剑，将某个菩萨连带灵兽斩杀，不光对方实力得到提升，自己的纯阳剑道，在眼下环境中，竟然连瓶颈都没了，飞速上升，力量无穷无尽。 　　再看朝廷、百家、佛道和道家三分，混在一处杀戮，仙人乱飞、神明互斗，比之先前更惨烈几分。 　　突然，皇帝内心生出警兆，“不好，修天赐又来了。” 　　话音刚落，熟悉的剑光升起，正是先前偷袭而来的修天赐。 　　“还敢再来？” 　　杞子就在旁边，既惊且怒，袖口飞出，就将皇帝罩入其中。 　　其他圣贤们，目光如同光线交叉落下，遍布这片空间，纵然方斗亲身前来无从藏身。 　　“给我滚出来！” 　　修天赐一而再、再而三前来刺杀，激起朝廷高层的怒气，决定这次说什么也不放过他了。 　　皇帝后退几步，杞子等圣贤上前，动作如拔萝卜，提着剑光就要将源头的修天赐揪出来。 　　“不对！” 　　突然有人大叫，“不是修天赐，弄错了。” 　　剑光拔地而起，竟无人操作，尽头是空荡荡的。 　　“调虎离山么？” 　　皇帝内心升起警兆，环伺四周，却无任何动静，耳边陡然响起红鸾的惊呼声，“袁明，你……” 　　下一刻，红鸾凌空而起，朝皇帝方向扔过来。 　　“袁明，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他如何看不出来，袁明以红鸾为挡箭牌，故意要杀到他面前。 　　“下贱！” 　　皇帝身上龙袍无风自动，从袖口伸出手掌，当空飞出。 　　传闻中，身为普通人的皇帝，竟藏有一身深不可测的境界，这般出手的威力，精不在杞子等人之下。 　　“王者之风！” 　　皇帝一伸手，将红鸾从空中接住，然后见到袁明操作剑光，对着他面前刺来。 　　“天帝候选，也要亲身当刺客？” 　　他语气中带着不屑，手掌一翻，竟拿出玉玺，朝着袁明头顶脑门砸落。 　　帝王玉玺，有社稷之重，远超天下任何法宝的重量。 　　世人都以为，三位天帝候选，除了袁明身为剑仙，其他二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如今这才知道，皇帝的力量，不在袁明之下。 　　“徒劳而已。” 　　袁明厉声喝道，“作为一个王者，你器量还是不够，若能果断斩杀红鸾，还能让我高看两眼。” 　　听到这句话，红鸾瞪大双眼，似乎从未认识袁明。 　　“袁明，受死！” 　　皇帝也不和他啰嗦，直接就要他的性命。 　　“罢了！” 　　袁明苦笑一声，周身骨骼同时爆响，全身上下的毛孔，喷出涌泉般鲜血，一瞬间就处于生死边缘。 　　“这是至高无上的自残法，天地归墟！” 　　有仙人识货，看出袁明用的秘术来历，镇定得直摇头，“疯了不成，这是存心找死！” 　　天地归墟，在天界大大有名，乃是同归于尽的秘法，一旦用处，无论底层仙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大佬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袁明这是刺杀皇帝，为何要动用这玉石俱焚的一招，难道最后要便宜了帝心？ 　　“你？” 　　皇帝惊怒交加，玉玺命中袁明时，却被对方爆发出来的激发力量，集中剑仙一点，将玉玺打得高高飞起。 　　刷！ 　　剑光带着身影，和皇帝擦身而过，投入遥远的天际。 　　等到有人发现皇帝情况不对时，追赶已经来不及了。 　　“陛下！” 　　皇帝向后倒去，玉玺握紧在胸前，没等他倒在地上，已经被红鸾扶着。 　　“贵妃呢？” 　　周围人在死后，却无人知道贵妃所在。 　　皇帝弥留之际，只有红鸾陪在身边，杞子等圣贤们太过高大遥远，纵然近在咫尺，看上去却又遥不可及。 　　“红鸾，红鸾！” 　　皇帝握紧玉玺，对红鸾点点头，“拜托了。” 　　二人目光相对，虽然仅有一瞬间，但红鸾什么都明白了，她接过玉玺，将皇帝平放在地上，轻声说道，“你太累了，休息吧！” 　　“嗯？” 　　皇帝点了点头，头往旁边一偏，闭目再无半点动静。 　　此战中，第一个出局的天帝候选出现了，朝廷方落败。 　　天地为之悲戚，当场下了场血雨，空气浮现出呜咽的嗡鸣声。 　　佛道这边，竟无半点喜色，帝心反倒有了兔死狐悲的惆怅，皇帝一死，胜者就在他和袁明之间角逐。 　　但是，袁明的手段之酷烈，也远远超出他的想象，竟然利用自身是剑仙的优势亲自刺杀，一举奏效。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天剑妃陨落 　　兔死狐悲。 　　帝心此刻，竟萌生这个念头，虽然早有预料，三人中只有一个能活下来，但亲眼见到皇帝被杀，仍有些猝不及防。 　　“袁明，够狠！” 　　帝心也不得不佩服，袁明孤军深入，一击得手，几乎所有人都不曾预料到。 　　先前有修天赐刺杀，才给众人错觉，认为袁明不可能主动冒险，结果人家成功了。 　　朝廷一方方寸大乱，皇帝身亡，他们就算实力仍在，也等同出局。 　　“陛下。” 　　名家儒子，文武双星，连同一众刚突破的圣贤们，陆续发出悲痛的声音。 　　完了，大势已去。 　　再看袁明呢，他为了刺杀皇帝，付出不小代价，竟发动自残秘法，短短瞬间实力暴涨，才能一招杀了皇帝。 　　“帝储。” 　　刷，光芒散尽，袁明从半空掉落，当场被名家之子一众托住。 　　早有医学家传人上前，为他料理伤势，止血裹伤。 　　“不碍事。” 　　袁明咳嗽两声，虽然虚弱，目光却很明亮。 　　“帝储，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刚才也太冒险了。” 　　名家之子劝诫道。 　　“我知道，可是成功了。” 　　袁明点了点头，然后对朝廷方向说道，“皇帝已死，且听我一言。” 　　名家儒子一众，正悲痛皇帝身亡，听得袁明开口，顿时激起复仇的怒火。 　　“代天选帝，胜者为王。” 　　“你们无需意气用事，皇帝已死，正剩下我和圆通双方角逐胜负。” 　　说到这里，圆通双手背在身后，傲然说道，“你们只剩下最后一次该换门庭的机会。” 　　一时间，朝廷阵营中众人面面相觑，显然被他的话镇住了。 　　还有这个选择啊？ 　　皇帝已死，他们已然落败，就算杀了袁明复仇，也是于事无补。 　　但是，袁明伸出橄榄枝，意味着他们还有改选阵营的机会，原本被淘汰的队伍还有参加复活赛的机会。 　　一时间，许多人心动了。 　　“不可能，忠臣不事二主，我……” 　　名教儒子刚要断然拒绝，却发现一众圣贤们，竟变得心平气和，开始私下和袁明交流起来。 　　不好。 　　名教儒子这才想起，皇帝一死，名教诸多投入都已落空，如果不能及时止损，怕是今日过后，三界中再无名教的传承。 　　“各位佛陀菩萨，袁明恶贼，非杀不可。” 　　帝心见状不了，若连朝廷的残余力量都被袁明拉拢，佛道这边将迅速转为劣势。 　　“没错。” 　　佛道这边刚要有所动作，百家阵营突然骚动起来。 　　“什么人，好大胆子？” 　　“是刺客。” 　　“不是剑仙。” 　　原来，袁明施展两败俱伤手段杀了皇帝，自身也遭受反噬，一身剑仙境界烟消云散，更是精血枯竭，比正常人还要虚弱几分。 　　名家之子和修天赐等心腹，都环绕周围贴身防护，毕竟皇帝前车之鉴不远。 　　但是，这般严密的防护之下，还是有敌人出现了。 　　浩瀚无边的剑光，带着浩大醇厚的力量，瞬间从天而降命中袁明。 　　“纯阳剑仙。” 　　剑光特征更明显，正是纯阳境界的剑仙所为，出手之人呼之欲出。 　　“方斗？” 　　当今世间，唯一的纯阳剑仙，只有方斗。 　　“绝非方师！” 　　袁明淡然说道，“方师没这么蠢！” 　　一声清冷的哼声响起，随机浮现手持利剑的宫装丽人。 　　“贵妃。” 　　“贵女。” 　　朝廷中人，还有残存的蜀中剑修们，同时认出这个背影的主人。 　　蜀中贵女，也是蜀中三大剑仙与朝廷合作联姻的扭断，当今朝廷的贵妃娘娘。 　　可是，传闻中的贵妃，虽然天赋不错，却并未修行任何剑术。 　　怎么一出手，就是纯阳剑仙的力量？ 　　唯有袁明神情自若，笑着面对贵妃，“天剑妃？” 　　“不错，是我。” 　　贵妃面如寒霜，“皇帝一死，万般谋划皆化做流水，你也必须死。” 　　“天帝有一后一妃，此为定数。” 　　袁明摇摇头，“你身为天剑妃，是天帝的妃子之一，为何不归顺于我？” 　　“呸。” 　　贵妃怒斥道，“你不是我的天帝。” 　　然后，她操纵满天剑光，朝着袁明头顶天灵刺落。 　　“冥顽不灵。” 　　袁明轻轻摆手，口中呼喝道，“来。” 　　下一刻，异变突生。 　　方斗心头一阵悸动，突然感受到，和两个分身的联系瞬间断绝。 　　处于不同阵营恶战的丹融和圆通，瞬间生出反应，齐刷刷停手，朝方斗点头，“缘分已尽。” 　　下一刻，参与围攻的佛道、道家的神通法宝，瞬间扑了个空，因为丹融和圆通彻底消失无踪。 　　方斗内心浮现悲伤，这两个分身，从今天起彻底消失了。 　　嗖！ 　　轻影钱从方斗身上飞出，化作磨盘大小，后发先至，落到袁明身前，间不容发挡住贵妃的必杀一击。 　　“方斗，你！” 　　贵妃本该得手，也见一物飞来，外圆内方，正是从方斗身上飞来的轻影钱。 　　她以为是方斗插手，恨得牙痒痒。 　　不是方斗。 　　方斗盯着袁明，事到如今，他哪里不明白，又被这弟子摆了一道。 　　轻影钱和星樽一样，都是袁明寄存在他身边的。 　　“轻影钱，应当是天帝钱才对。” 　　袁明一挥手，轻影钱旋转飞出，套在贵妃身上，然后剧烈收缩，齐腰勒断成两节。 　　天剑妃之死，格外血腥惨厉。 　　袁明这般手段，震得各方惊惧交加已经陆续有人算出，星樽和轻影钱都是前任天帝留下的复起法宝，却都被袁明掌握，将方斗玩弄股掌之间。 　　甚至于，从他口出透露出，天后和天妃的消息，其他势力都不知道，足见袁明不一般。 　　“帝心，必须拼了。” 　　方玉京对帝心说道，“袁明是你最危险的敌人。” 　　“不错，我若不能弄死他，也必将落得和皇帝一般下场。” 　　帝心下定决心，和身后一众佛陀、菩萨们交流，决定一把定输赢。 　　百家阵营，也知道到了最后关头，战胜佛道后，袁明登顶天帝之位将再无阻碍，成为一片通途。 　　于是，前所未有的惨烈交战开始了。 　　所有人被卷入其中，血落如雨、尸积成山，英招山的轮廓越来越明显，气势越发庄严肃穆。 　　“大劫。” 　　方斗叹了口气，出剑击退又一波敌人。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 天帝袁明 　　帝心输了。 　　其实，从刚才动手前，他就有这种预感。 　　佛道虽然势力雄厚，但他的对手，是亲身刺杀皇帝，收服名教来投的袁明。 　　袁明麾下有百家，又收服名教，掌握了压倒性的优势。 　　原本还以为，对方势力太过驳杂，未必是佛道的对手，但真正动手，才知道对方的优势太大了。 　　百家学派是袁明起家的班底，眼见大事将成，更加不惜牺牲，堪称强敌。 　　名教嗯，刚转换阵营，正是表现价值的时候，在和佛道厮杀时同样勇猛非凡。 　　到最后，佛道陷入苦战之中，佛陀菩萨纷纷受伤，一尊尊罗汉阵亡陨落。 　　帝心身在其中，见到一张张熟悉面孔陨落，落在泥土中掩埋，身边喊杀声逐渐微弱。 　　“方玉京呢？” 　　突然，帝心浮现这个念头，环视四周，始终见不到，或许是死了。 　　佛道这边伤亡惨重，对手也一样，百家和名教剩余人手不足两三成。 　　“袁明，就算你赢了，也只能惨胜。” 　　帝心已经想到，今日一战，削弱袁明大半力量，纵然能登基天帝，也无力压制各方，想到其狼狈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然而…… 　　“不好，道家杀过了。” 　　混战中的道家，原本对其他几方同时动手，却在陡然间调转方向，专门对付佛道。 　　一瞬间，佛道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的状况，瞬间急转直下。 　　“什么？” 　　帝心双目瞪得滚圆，然后瞬间明白了，“哈哈，袁明你真是好手段。” 　　事到临头，已经很明显了，道家也投靠了袁明。 　　再看其他各方的反应，百家，名教都不知道，唯有袁明一人知道。 　　“帝储，这是为什么？” 　　名家之子扯着功名榜，这件宝物历经百战，已变得破破烂烂，几乎从中间断成两半。 　　他神情悲愤，几乎在质问，百家和道家势不两立，为何他们效忠的帝储会私下与道家勾结。 　　刚才道家反水之果决迅速，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已预谋。 　　也就是说，袁明瞒着他们，已经筹划已久。 　　“名子，朕将为天帝，不会为臣子解释什么。” 　　袁明对名家之子说道，“你们劳苦功高，英招山上必有一席之地，朕不会有负于你们。” 　　名家之子深吸口气，环视四周，百子如今还有几人？ 　　连名教那边，同样是伤亡惨重。 　　道家出手时机太妙了，眼下百家，名教和佛道均伤亡惨重，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眼下的情况下，纵然百家心有不满，也只能接受现实。 　　“以权术驾驭臣下，这也是天帝之道？” 　　帝心见状摇头，他知道今日必败，也必死无疑。 　　但是，内心却一片通透，明白了皇帝临死前的心境。 　　“什么天帝候选，无非是一真二假混淆视听的手段，让我们为他作嫁衣裳。” 　　帝心苦笑摇头，他这一刻才明自己是什么。 　　“红鸾。” 　　帝心突然大吼，“我还想再见你一面。” 　　下一刻，红鸾手持玉玺，出现在帝心面前。 　　“皇帝死前也明白了。” 　　帝心看着红鸾手上玉玺，笑得眼泪都掉下老。 　　“帝心，你愿意相信我吗？” 　　帝心点点头，“若不信你，怎么会找你。” 　　“时间来不及了，快。” 　　帝心一掌按在玉玺上，片刻后收手，“方玉京，你以后跟着红鸾，务必要保护她。” 　　红鸾朝帝心行礼，“拜别佛皇。” 　　“拜别红鸾，啊不……”帝心露出微笑，“应当是天后才对。” 　　方玉京内心升起波澜，他刚才听到袁明说过，天帝有一后一妃，还在猜测天后是谁，没想到却是红鸾。 　　他们二人离去后，帝心突然朗声说道，“各位佛道同门请罢手，已经结束了。” 　　下一刻，他双手合十，身上无火自燃。 　　平原上人数虽多，不乏大神通之辈，可以轻松扭转时空，熄灭火焰，却无人插手。 　　因为，事到如今，帝心之死已是必然，纵然佛道也知道败了。 　　片刻后，帝心烧成一地白灰。 　　两位帝储接连陨落，袁明成为最后赢家，这场代天选帝终于有了结果。 　　“道家众人，参见天帝。” 　　月明真人等纯阳，率领道家高层们下拜，他们终于还是押对了。 　　然后是名教，他们见机得快，也开始拜见天帝。 　　袁明神情淡然，看似不在意，坦然接受众人朝拜。 　　下一刻，轰隆隆，英招山彻底落下。 　　袁明一步跨出，众人脚下斗转星移，整个平原都飞到山顶之上的高空。 　　“这就是天帝踏英招山？” 　　声势浩大的代天选帝，眼下尘埃落定了，最终胜出者是袁明。 　　“名子，天帝在此，前来跪拜？” 　　出乎意料，袁明的老班底，百家成员却没有跪拜。 　　袁明语气淡然，“名子，莫要心怀怨念！” 　　怎么可能没有怨念，百家为了袁明牺牲太多，结果袁明一转身和道家合作，等同于出卖。 　　可以预见，道家实力雄厚，必然不会容许元气大伤的百家存在。 　　袁明的心肠，简直是铁石铸成的一般。 　　“哈哈哈！” 　　许久不见得狂人，出现在众人面前，指着名家之子一众人，狂笑不已。 　　“你们百家真好笑，豁出这条命，只想做个好奴才，没想到，就这么可怜的需求，人家也不答应，岂不可笑？” 　　“还有你，身为天帝，不用正道，反而以权术算计众生。” 　　狂人本就以口无遮拦出名，但眼下不同，在他面前的是天帝，三界至高无上的主宰。 　　“狂人，你放肆。” 　　月明真人抢在众面前护主，然而他眼前一花，就见到狂人胸口发光，当场燃烧成一片灰烬。 　　“口舌，取死之道。” 　　袁明弹弹衣袖，然后转向某个方向，“方师，朕为天帝，如今重登天帝之位，必将整理三界秩序。” 　　“此等狂徒，空谈误国，一事无成，杀之天下大吉。” 　　“您说是不是？”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一旁的方斗。 　　刚才袁明带着众人飞升，一跃而上英招山上，连带着方斗也上来了。 　　但是，众人都没当回事，只要袁明一念心动，就能将方斗打落尘埃。 　　说到底，谁上天庭，都在天帝一念之间裁决而定。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大结局 　　“天帝此举，堵塞言路，岂不亏心？” 　　方斗没好气道。 　　“非也，为人君者，应当广开言路，只是狂人之举，非但不能让人效仿，反而要大力禁绝。” 　　袁明慢条斯理说道。 　　“诽谤君上，死罪。” 　　方斗听了点点头，“狂人今日一死，袁明，你这个天帝，今后无人敢说半句不是。” 　　“这天帝，可以当得很威风了。” 　　言辞中满是讽刺。 　　休天赐听着，捏了把冷汗，生怕袁明突然出手，对方斗不利。 　　出乎预料，袁明笑了笑，“方师，您是我授业恩师，大恩大德，袁明没齿难忘。” 　　“今日我为天帝，也不会忘了师父授业之恩，按照先前约定，挡尊封您为帝师。” 　　帝师者，天帝的恩师，这是何其尊崇的称号？ 　　众人没想到，袁明天帝归位后，第一个册封的就是方斗，还是如此尊崇的帝师称号。 　　“呵呵！” 　　道家的纯阳真人们，却看出其中蹊跷，帝师看似地位挺高，却无职无权，就是个虚名。 　　口惠而不费，这就是袁明对待恩师的风格。 　　一想到，方斗曾将袁明逐出门派，有此待遇也就不足为奇了。 　　“帝师，这太重了，我受不住。” 　　方斗断然拒绝。 　　“方师切莫拒绝。” 　　袁明说道，“方师传承上古剑道，又是纯阳剑仙，本该大有作为，奈何世事变幻，剑道的辉煌已成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不可能有剑道一席之地。” 　　“我身为天帝，已经算出您是世上最后一位纯阳剑仙，剑仙之路到您这儿断绝了。” 　　方斗听着，并未动怒，“我明白了，天剑妃之死，还有你自残废掉一身剑仙修为，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错。” 　　袁明笑着说道，“方师，帝师之位，永远是您的，还请考虑一二。” 　　“考虑什么？” 　　一个严厉的女生响起，“方师为帝后之师，岂能为帝师，应当是天师。” 　　好么，天师这个称号，比帝师更重。 　　“红鸾。” 　　袁明见到红鸾，先是一惊，随即冷静下来。 　　“朕的天后，你也知道了。” 　　红鸾点点头，“不错，你为帝，我为后，此为天道之选。” 　　“帝后一心，鸾凤和鸣。” 　　袁明强调，“天后为朕之内助，理当和朕立场一致。” 　　“可尊师重道，也是天地大道。” 　　红鸾转身，询问名教一众圣贤，“各位爱卿，你们说是不是？” 　　名教圣贤们，可谓是百感交集，眼见红鸾成为天后，乃是和天帝起名存在。 　　事关纲纪伦常，正挠到他们痒处。 　　“天后所言甚是。” 　　若非红鸾是天后，名教也不敢这么表态。 　　袁明微微一惊，目光落到红鸾手中玉玺，“那两人落败身亡，将气运功德托付给你。” 　　“你猜的不错。” 　　红鸾转身对佛道阵营高声喝道，“若不想被事后清算，托庇与我，是尔等唯一的选择。” 　　佛道一方，原本垂头丧气，闻言升起希望对啊，竞选天帝落败，可峰回路转，又来了个天后。 　　俗话都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我等效忠天后，等同于效忠天帝，没什么区别。 　　真有什么冲突，也是你们夫妻俩关起门解决，和我们无关。 　　眼下这张冲突，表面看来是方斗的封号，实则是天帝天后在分个高下。 　　别小看红鸾这个天后，她已然有了名教、佛道的支持，再加上百家对袁明有意见，看起来胜算极大。 　　“既然天后有意，我也能考虑一二，但是……” 　　袁明转向方斗，“天师之称太重，方师可有能力背负？” 　　一时间，众多目光集中在方斗身上。 　　显然，袁明要给方斗施加压力，让他自动放弃。 　　“袁明，还记得为师给你讲的故事吗？” 　　“宝刀屠龙……” 　　袁明眉头皱起，一旁红鸾却接了上来，“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等到红鸾念完，方斗说道，“不错，天帝你有屠龙刀，我却有倚天长剑，若有不平之事，只管抽出。” 　　“狂人之死，死于应当，他太过天真，只想以口舌规劝，却不知道，口舌虽利，难敌刀剑。” 　　“倚天剑才是利器。” 　　方斗郑重说道，“天师，我能做。” 　　袁明笑道，“我不信。” 　　下一刻，他对着方斗一拂袖口，竟是要当场翻脸，把他从英招山打落。 　　这是天帝的唯一优势，连天后也没有。 　　天帝踏英招山，众人飞升，唯有天帝才有资格罢黜。 　　袁明既然说不过红鸾，索性撕破脸皮，将方斗打落。 　　“袁明，你敢？”红鸾发怒。 　　眼看着袁明身躯摇晃，即将从英招山坠落下去，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光芒万丈，从方斗脚底腾起，祥云庆云飞出，瑞气霞光弥漫四周。 　　“他脚下踩着什么？” 　　有人看到方斗脚下踩着一物，面对天帝袁明的罢黜，始终屹立不倒。 　　“好像是米斗。” 　　方斗的法宝米斗，这一刻大白天下，彻底呈现在众人面前。 　　“天帝，你现在看来，天师尊号我能扛得住么？” 　　袁明不怒反笑，“方师果然厉害。” 　　他在方斗身上埋伏许多伏笔，却始终没发现这件法宝的存在，而且这件米斗，能瞒过天帝之眼，也不是一般法宝。 　　“天师一职，实至名归。” 　　袁明本已点头，不了又有人开口了，“且慢。” 　　这回是道家发表意见了。 　　果然！ 　　袁明露出微笑，还是有人看不惯方斗，不愿让他登上高位。 　　“天师一号太单薄，不若在前头，加上太上二字。” 　　什么？ 　　一声晴天霹雳，让袁明震惊不已。 　　红鸾哈哈大笑，“不错，太上天师，好名头。” 　　如果说，她提议的天师，是打袁明的耳光，道家添加的太上二字，就是挖袁明的心头肉了。 　　太上天师，便是凌驾天帝之上，有监察之权。 　　“还请天帝顾全大局。” 　　月明真人等当即下拜，态度坚决。 　　道家与方斗仇深似海，为何要这么做？ 　　红鸾很快想明白了，袁明的手段，让道家看了也很是忌惮，眼见红鸾和方斗挡在前面，果断出手。 　　说到底，道家也不愿做天帝奴才，不能掌控天帝，就给他安排个太上监察之人。 　　“请天帝三思。” 　　红鸾内心乐的不行，同样下拜请求。 　　哗啦啦，名教，百家和佛道，无数实力接连下拜。 　　这一刻，袁明明白了，他输了。 　　这场代天选帝中，他获胜的过程中，让各方都认识到，绝不能容忍强势的天帝，都赞同红鸾作为天后制约，又有方斗作为太上天师监察。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啊！” 　　袁明哈哈大笑几声，大手一挥，“太上天师，朕应了，天后，你可满意。” 　　“太上天师，朕尊您为师，请居于天庭三十三重天之上，可否？” 　　“可！”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