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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牵涉到30年代伪满洲国溥仪神秘宝藏、关东军特高课间谍组织、关外绿林十虎之一的崔二胯子、神秘的盗墓、离奇的死亡,以及肖剑南那段铭心刻骨、荡气回肠、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 小说大量涉及到真实的史实,许多早已失传的民间绝技,诸如中国古代机关、盗术、开锁、盗墓等等,整部小说结构庞大、逻辑严密、环环相扣、精彩纷呈。 第一章 指书遗言 萧伟的祖父姓曾,名弓北,与萧伟并不同姓。至于其中原因,老人从未向萧伟提起过,而萧伟也从没敢问过。 曾老去世时是九十七岁高龄。由于自幼习武,老人的身体一直非常结实。如果不是患了突发性脑淤血,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他可以活过百岁。老人在临终前最后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对萧伟讲了一句话,也是他这一生最后一句话。当时陪在他身边的,有萧伟、高阳、马老太太,除此以外,萧伟的前妻赵颖也在场。所以,祖父的遗言萧伟应该没有听错。不过,没有一个人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老人最后留下的,是“壳子”这两个字。 当时曾老已在病床上整整昏迷了三天,萧伟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刚刚醒来。老人环视了身旁众人,最后将目光停在萧伟的脸上。萧伟紧紧地抓住祖父的手,只见老人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讲话。一旁众人神情戚然、屏住呼吸,大伙儿都很清楚,老人要说的,恐怕是他的最后遗言了。 老人剧烈地喘息着,良久,发出了两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壳……子……”萧伟一愣,低身问道:“爷爷,您说……什么壳子?”曾老试图重复,但没有成功。萧伟抬眼看身旁众人,大伙儿均面露疑惑,显然也没有明白老人要讲什么。 病房内死一般的沉寂,只能听到老人剧烈的喘息声响,众人在一旁焦急等待。老人再次张开嘴,努力良久,但没再能发出任何声音。经过这一阵努力,曾老已很疲倦。他慢慢靠在枕上,闭了闭眼睛。片刻,萧伟注意到老人的左手离开了他,似乎在被上无意识地划着。 高阳忽然低声唤道:“曾老在写字!”萧伟心念一动,低头去看祖父的手,果然,老人确是在用左手写着什么。萧伟猛然想起,祖父患的是突发性脑淤血,引起右半身瘫痪,这时全身只有左手可以行动。 因为是左手,划出的笔画极为模糊,只见老人一遍一遍写着。看了一会儿,逐渐能够辨认出两个字,第一个字上下结构,最上面是一撇一捺,下面看不清楚;第二个是一个笔画很少的字。 正当萧伟竭力辨认的时候,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老人。众人慌忙叫来医生。紧急处理后,老人已经异常疲倦、昏昏睡去。整整一夜,众人焦急地守在病床旁,希望曾老能再次醒来把他要讲的话讲完。但谁都没想到,曾老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处理丧事这段时间,萧伟一直被祖父留下的这句奇怪的遗言困扰着。其间他也分别与高阳、马老太太询问过。和萧伟一样,两人听到的也是“壳子”这两个字。而老人用手指书写的文字,他们甚至还没萧伟看得清楚。萧伟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以祖父的脾气性格,能留到临去之前才讲出的,应该是件非同小可的事情! 萧伟的祖父算是一个颇为传奇而神秘的老人。萧伟只知道老人生于一九零六年,十八岁便进入奉天警备厅供职,其后分别留学日本东京警事学院及英国苏格兰场学习刑侦,精通两门外语,是当年名满东北的“神探”。“九.一八”事变后,老人不甘做亡国奴,移居北京后与高阳曾祖父合开了一家锁厂。解放后,老人就一直在公安部供职,是公安部最为资深的“刑侦专家”及“开锁专家”。老人在刑侦与开锁这两方面的功力在全国是首屈一指的。不过即便这些萧伟知道的信息,也基本是从祖父的生前好友及同事那里断续听来的,想来比老人的档案中的记载多不了多少。而有关祖父这一生的生活细节,在萧伟头脑里几乎是一片空白。祖父的一生,对萧伟来讲,一直像一个巨大的谜题。 丧事之后,赵颖给萧伟来了个电话,这是她离婚一月来第一次主动联系萧伟。赵颖的声音在电话中显得平静而冷淡。她通知萧伟,曾老生前在公安部留有遗嘱,死后将所有私人物品捐献。赵颖让萧伟收拾一下自己的物品,三天以后,公安部会派人过来整理曾老的遗物。 萧伟愣住了,怎么祖父还留了这么一手?人一走,家里东西就全归国家了?想了想,这确也符合老人的性格。他问赵颖能不能宽限几天,三天时间肯定不够用。赵颖告诉他这是上级的死命令,没商量。萧伟心里暗暗骂了句娘,正要挂电话,猛然想起一件事儿:祖父临终前赵颖不也在场么,遗言的事情可以找她问问。 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赵颖沉默了片刻,道:“曾老说的不是‘壳子’!”萧伟奇道:“不是‘壳子’?那是什么?”赵颖肯定地答道:“是‘盒子’!”萧伟猛然间一呆,不错!怎么自己一直没往这儿想? 曾老最后留下的,确是“盒子”这两个字!老人发病后,由于血栓阻塞神经而丧失了部分语言能力,发音不清是肯定的。这一点萧伟也很清楚,因为“壳子”这两个字是不可解的。汉语中与“壳子”发音相近的词,随便找一个有造词功能的输入法就会知道,只有“合子”“合资”“核子”“赫兹”与“盒子”这五个词,前四个词可以说不搭界,只有最后一个词“盒子”,是最有可能的。 除此以外,最大的证据就是老人临终前用手指书写那两个字。这两个字萧伟虽没完全看清,但至少看出第一个字是上下结构,最上面是个“人”字头;而第二个是个笔画很少的字。如此看来,祖父临终的最后遗言,确是“盒子”两字无疑! 谜底揭开,萧伟兴奋非常,但只一瞬,更强的好奇又被勾了起来,马上想到:既是“盒子”,那祖父在这个临终才提到的“盒子”里究竟放了什么?又想:老人做了一辈子传奇职业,可以说见多识广了,能让他老人家到死还念念不忘的会是什么呢?想到这里,萧伟心头好奇更盛。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盒子”应该是祖父留给自己的。老人既然把所有东西都捐了,独独给自己留了这只“盒子”,里面一定有什么重要东西要交给他,说不准还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想到这里,萧伟喜得抓耳挠腮,马上让赵颖帮助回忆一下,她给祖父做了这么多年研究生和助手,有没有见过或听过祖父有这样一只“盒子”。赵颖思索了片刻,很肯定地回答说没有,从没听曾老提起过。萧伟有些失望,谈起与祖父的关系,赵颖这个做学生的肯定比自己这个亲孙子强。他让赵颖再好好想想,这件事情她绝对得帮忙,怎么说大家都是自己人,找到了那个“盒子”,少不了她的好处。 赵颖在电话中沉默了片刻,说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再说,自己也不需要什么“好处”。萧伟一怔之下,“呵呵”干笑了两声,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萧伟低头思索了片刻。三天的时间可够紧的,整栋老宅上上下下三层,祖父的物品更是堆积如山。这三天时间不仅要整理,还得赶紧把家里值钱东西抢救出来。否则公安部的人一到,所有的东西就全不是自己的了。除此以外,还有祖父临终提到的那只“盒子”。万一这三天自己没有找到,被公安部的人发现了,会不会又被充公? 思前想后,这事情要找个信得过的人帮忙才好!想到这里,萧伟给高阳挂了个电话。高阳和萧伟一起长大,从马老太太的祖父起,两家就是世交。这次为了祖父的丧事高阳足足请了一个星期事假,应该还有几天时间。 半小时后,高阳赶到了曾家老宅。此后整整三天,两人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一直在整理老宅的物品,最重要的,就是寻找萧伟祖父临终提到的那只“盒子”。三天的时间,两人将老宅从里到外翻了数遍,忙的不亦乐乎。清理的工作异常繁琐,曾老家道殷实,又做了一辈子传奇职业,遗物中确有不少珍奇物品。两人把值钱和不值钱的东西分成两堆儿,除此以外,便是老宅找到的大大小小三十五只盒子。 萧伟将盒内物品倒出来分别检视,基本都是针头线脑之类的平常物件。再把所有盒子一一拆开,这三十五只盒子同样普通,没有机关,没有夹层,更没有一只像是能让老人临终前还念念不忘的!扔下这堆破烂儿,高阳又陪着萧伟在老宅上上下下搜索了几通,再没发现什么惹眼的东西。整栋老宅,似乎并没有曾老临终提到的那只“盒子”。 回到一层客厅,萧伟开始觉得这事儿有点邪门儿。难道祖父临终前犯糊涂了,说的根本就是胡话,老宅里压根儿就没有这么一只“盒子”么?两人分析了一阵儿,感觉又不太可能。曾老一生严谨,按萧伟的话说,自己家的老爷子可是一个“一辈子绝没干过一件不靠谱儿,临到头抓瞎事情”的人,否则,老人也绝对干不了他那份儿工作。 想到这里,萧伟越发肯定:祖父临终提到的那只“盒子”肯定是有的,只不过一定放在了什么隐秘的地方。沉吟了片刻,他从储藏室找来两把锤子。萧伟琢磨着,这栋老宅子看来百十年了,说不准会有夹壁墙之类的机关。当下两人一人一把铁锤,叮叮当当敲了一个多小时,爬上了二层,这是老人生前住的地方。书房没见异常,卧室所有墙壁和地板也都是实打实的。 凌晨一点,两人打开了卧室的壁橱,里面东西早就翻出来了,壁橱内部空空如也。一层一层敲着,锤子落到壁橱最底层后壁时,萧伟猛然间一震:这已不再是铁器击打在水泥墙面上的声音,换而是一种木制品的“托托”声响! 迅速扔掉手中锤子,他趴下身仔细观察:里面是一个掩饰极好的木箱,就藏在壁橱底层深处,木箱尺寸与壁橱底层大小相仿。箱子正面,贴着一层墙纸,使木箱与四围墙壁看起来无异。萧伟神情激动,难怪这两天一点儿都没注意!看来这事情有门儿了,祖父能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里面的东西肯定非同小可。手舞足蹈兴奋了一阵,和高阳一起将木箱拖出。 这是一个看来十分普通的木箱,黑色,老一辈人家里大都用过。唯一不同的,尺寸要比常见的为大,长宽在一米左右,高度约为七十公分。木箱顶盖与箱体间用精美的纯铜合页连接,由于年代久远,色泽已变得十分暗淡。箱盖上面,有一把紫铜暗锁。 萧伟伸手抬了抬,木箱异常沉重,不知里面放了什么,又掀了掀箱盖,是锁着的。祖父的习惯他很清楚,曾老生前是公安部资深开锁专家,多年来为保持状态,曾家老宅除大门外,没有一把锁具是有钥匙的,这只木箱恐怕也不例外。 萧伟皱了皱眉,看来要弄开这只箱子,得花点儿力气!琢磨了片刻,他站起身来。祖父既然去世,他老人家的所有物品萧伟自然毫不客气全部据为己有。大模大样来到书房,他将祖父平日绝不让他动的开锁工具箱取回。从箱内工具中捡了两件称手的,比划了一番,将工具捅入木箱锁孔中。 萧伟的开锁功夫并非曾老所传。曾老生前是公安部开锁专家,功力自然非同凡响。只是老人一直认为萧伟的性子浮躁跳脱,又颇有些不务正业,所以这门手艺并未传授给他。 不过他出身世家,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下来,再加上绝顶聪明,虽说还暂时难登大雅,一般溜个门儿撬个锁什么的,早已不在话下。萧伟倒不干什么坏事,这些邪门歪道的本领,偶尔显摆一下,只是闲来泡妞的手段而已。 工具捅进锁孔那一霎,萧伟立刻感觉到,这绝不是一只普通的暗锁。赵颖曾经讲过,普通暗锁最多只有五“柱”,而眼前这只,少说是把九“柱”暗锁,没有钥匙想开的话,恐怕有些困难! 不用钥匙开锁的功夫,又称“锁技”或“锁术”,是一门极艰深的学问。赵颖可以说是曾老的关门弟子,所以曾给萧伟讲过一些“锁技”入门的道理: 开锁理论说起并不深奥,最基本两项技巧是对丝和旋转。绝大部分锁具结构上均大同小异,真正复杂精巧的并不多见。锁芯内部的锁柱是开锁关键,开锁时要先对锁芯加以旋转力量,再用工具依次推动每一锁柱,分别找到结合点,在所有锁柱脱离分合那一瞬加大旋转力量,锁就会打开。 道理虽说简单,但难点就在一般锁具少则七八根锁柱,多则十几根乃至几十根,另外还有两三个锁芯套在一起的,开时好比要用两手同时抓住满地乱窜的数只小鸡,功夫不到自会手忙脚乱。因而真正开锁功夫,除了教授如何开锁,更有一些练习法门,让你在开锁时能够从容应对。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力有时而穷,这种分心数用、左右配合的功夫,极要天赋,并不是任何人都练得了的。 学习“锁技”需要先修习一些基本功,就如“荣行”入门,需要练习“沸水取物”(就是俗称的开水加肥皂)一样,然后从两根锁柱开始,熟练之后,再练习配套功夫,加到三根锁柱。“锁技”,类似当今围棋的段位,是从两“柱”开始,最高可达二十四“柱”,练到二十四“柱”,一般能见到的锁已没有什么打不开的了。 萧伟的开锁功夫是偷学而来,自然并不到家。吹牛的说最多五六“柱”功力而已,木箱上这把九“柱”暗锁他只鼓捣了一阵儿,已是额头见汗。 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毫无进展。萧伟放下了手里的工具。高阳问道:“怎么样?”萧伟摇了摇头。让萧伟感到最困难的倒不是锁柱的多少。锁柱再多,他自有偷机取巧的法门。木箱上这把暗锁内部结构极为奇怪,而锁柱的排列也很不规则,工具捅进去以后顾此失彼,根本使不上劲儿。看来,这不是一把普通的暗锁。 伸手敲了敲木箱面板,说不准,要把箱子砸开了!手指落到箱板上,萧伟心头一动,怎么听声音像紫檀木的。趴下身仔细看了看,越看越像。萧伟婚前在道上混过很长时间,因而对古董略知一二。这箱子要真是檀木的,少说也值几万块钱。 檀木是红木的一种,又称“沉木”,木质细腻、密度极大,相传放到水中都不会浮起来。檀木作为一种极为珍贵的木材,现在已颇为稀少,即使在古代,檀木也有“寸木寸金”的说法。 萧伟仔细观察了一番,不敢十分确认,不过从木箱的做工和质地看,这件东西至少算件古董,砸了肯定是得不偿失的。思前想后,犹豫不定。高阳道:“要不要找赵颖帮忙?”萧伟一愣,随即摇头。离婚的事情自己把赵颖得罪的不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找赵颖帮忙。 两人分析了一阵,现在看来,祖父临终提到的那只“盒子”八成就藏在这只木箱中。想到谜底便在眼前就是无法打开,萧伟急得抓耳挠腮、心痒难耐。高阳让萧伟仔细回忆一下,以曾老的性格,这么大的事情去世前不可能没有安排,最不济也会有一些线索。换句话说,木箱应该有开启的方法,说不定老人会留了钥匙给他。高阳分析的有理,萧伟开始在高阳的提醒下搜肠刮肚,认真回忆祖父去世前后的场景。 曾老的离世,不能不说与萧伟和赵颖离婚的事情有直接关系。赵颖是老人的高徒,二人的婚事也是老人一手安排的。因而萧伟离婚这事儿把老人气得不善。 离婚以后,萧伟从赵颖那儿搬出,一直四处打游击,基本没敢回老宅。老人发病当天,曾用书房专线给萧伟打过三个电话,不过萧伟当时正在赌钱,手机关机,是三天后看移动秘书的短信提示才知道的。他事后与保姆小翠确认过,这三个电话不是小翠打的,她也不会用祖父书房那条公安部的专线。现在看来,祖父当时是有事情找他,很可能是感觉自己不行了,要把“盒子”的事情交代给他。想到这儿,萧伟感觉到祖父当时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安排这件事情。 他开始仔细回忆小翠复述的祖父发病前后的场景。曾老发病前,小翠是唯一在场的人。萧伟一点一点地回忆,猛然间,他想到了一个细节!萧伟蹿起身来,冲高阳喊道:“我想到了,是那个存钱罐儿,一定是那个存钱罐儿!”高阳问道:“什么存钱罐儿?”萧伟不容分说,拉着高阳飞奔下楼。在两人已经整理好的物品中一通乱翻,萧伟从一个包裹里摸出了一件东西。 这是一个手工制作的陶制存钱罐,样子极为普通。萧伟还记得,这应该是自己小学第一次手工课给祖父做的生日礼物。老人当时颇为珍爱,所以一直珍藏至今。 三天前整理祖父书房时,两人在书桌下面的墙角发现这个存钱罐,其时大家都未在意。萧伟刚刚想到的那个细节,很可能就与这个存钱罐儿有关。那是曾老去世后,小翠向他讲述老人犯病时,如何如何找不到自己,情急下只能给赵颖打电话,当时把她吓死了云云,言语之中颇多埋怨。他记得小翠话里讲了这样一件事:祖父发病时,书房书架被带倒了,书撒了一地。曾老当时趴在地上,人已昏倒,而手伸到书桌底下,似乎在够什么东西。 难道祖父当时趴在地上就是为了够这个存钱罐么?萧伟伸手晃了晃,里面显然有东西,哗啦哗啦乱响。顺着投币孔往里看了看,黑乎乎一团,什么也看不清。犹豫了片刻,他使劲儿将存钱罐摔在地上,罐子摔碎,东西散落一地。在一堆二分五分钢蹦儿中,发现有一件形状颇为奇特的东西。萧伟一声欢呼,将那件东西捡起。 这是一把上好紫铜打制的钥匙,做工精美,看起来年头不短了。似乎多少年人们不停地把玩,钥匙表面被抚摸出一种奇特的圆润光芒。让萧伟感觉奇怪的,这似乎不是一把普通的钥匙。整件钥匙的形状,很像是将两把普通的钥匙接到了一起,两边都是长长地齿痕。 萧伟用手掂了掂,钥匙很沉。沉吟了片刻,对高阳道:“我琢磨着,这把‘双头钥匙’一头肯定是开这个箱子的,而另外一头,如果我没猜错,就是开那只‘盒子’的!”高阳点头。 当下两人回到二层卧室。萧伟蹲到木箱旁比划了一番,选了“双头钥匙”一头往锁孔里捅了捅,进不去。又换上另外一头,还是不行。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儿?他让高阳取过一旁台灯,灯光照亮下,萧伟趴下身仔细观察锁孔形状与双头钥匙的两头。看了片刻,萧伟恍然大悟。 原来木箱上这把紫铜暗锁,并非一只普通暗锁,而是一只设计精巧的“迷宫锁”。中国制锁行业,能人辈出,成百上千的能工巧匠曾经设计出无数匠心独运的锁具。相传“迷宫锁”出自唐朝一位制锁大师,其名已不可考,除迷宫锁外,中国古代最著名的两件玩具“四喜人”与“九连环”,据说也是出自此人之手。 迷宫锁之所以贯名“迷宫”,顾名思义,锁孔形状与钥匙的匹配,是一个迷宫装置。换句话说,即便把钥匙给你,如果不懂其中奥妙,也不可能顺利将钥匙捅进锁孔中,更别提开锁了。 萧伟面前这把紫铜暗锁,锁孔形状看来极为普通,但实际与钥匙的匹配是一个迷宫装置,类似我们玩过的九连环游戏,必须找到其中关键才行。这难不倒萧伟,玩儿的东西他绝对是行家!两人商量了一番,十分钟以后,钥匙顺利捅到锁孔中,不费吹灰之力,木箱上的铜锁打开了! 箱盖掀开,最上面铺了一层油纸。三把两把将油纸撕开,箱内,是码放得整整齐齐一箱日记。两人迅速将所有日记搬出,直到箱子腾空,并没有期待中的值钱物品,更没有那只传说中的“盒子”! 高阳俯身拿起一本日记,他注意到,手中这本的封面右下角写着一个阿拉伯数字编号:5,翻开扉页,上面有一行小字: 萧剑南,民国十七年至民国十八年。 两人都是一愣,同时想到,这个萧剑南是谁?看了看笔迹,应该是曾老的。两人赶忙又拿起几本,不错,都是萧剑南,而笔迹也似乎都是曾老的。萧伟记得很清楚,祖父写“萧”字,喜欢将最上面的草字头写成两个“十”。 两人面面相觑,愣了半刻,高阳蹲下身又拿起几本日记翻看,翻了一阵儿,叫道:“萧伟,你看这本儿!”萧伟凑过身去,只见这本日记上写着: 曾弓北,一九五一年三月至一九五二年一月。 萧伟眉头紧锁,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我爷爷改过名儿?”高阳没有回答,将前后几本日记的字迹对比了一番,对萧伟道:“不错,看来这个萧剑南,应该是曾老以前的名字,你看,除了笔迹相同外,‘曾弓北’和‘萧剑南’这两个名字,好像也是有联系的!”萧伟道:“问什么联系?” 高阳道:“两个名字之间用的是‘对仗’。”萧伟一愣,道:“‘对仗’是什么玩意儿?”高阳笑道:“‘对仗’就是俗称的对对子,我小时候读过一本《声律启蒙》,专门讲对仗的,古人作诗写对联,对仗是很严格的,比如说……” 萧伟笑了,道:“哥们儿,你可真会掉书包。早说对对子不就结了,对仗,还肚胀呢!对对子我懂,不就是天对地,雨对风,大地对长空么……”高阳纠正道:“是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高阳一口气将《声律启蒙》的“一东”(注1.)背完,萧伟听傻了。高阳的确有学问,不过书呆子气十足,一谈到学问就搂不住。萧伟赶紧打岔,连拉带拽,道:“行了行了哥们儿,我知道你有学问,赶快说正题!” 高阳指了指手里日记,分析道:“曾老这两个名字,‘曾弓北’与‘萧剑南’,这个‘曾’,取的是增加增那个音,对‘萧’,是削减的削,用的是同音相对,下面是弓对剑,南对北,都很工整!”萧伟咂了咂嘴,道:“你和我们家老爷子都够有学问的,难怪他喜欢你。对了,我爷爷为什么要改名字?原来这个‘萧剑南’的名儿不也挺好么?” 高阳沉吟了片刻:“我猜,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你看,连你爸都姓曾!不过到你这一辈儿,事情过去了,所以你就姓回了萧!”萧伟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我还一直以为我随我妈的姓,好几次想改回姓曾,我爷爷就是不让,闹得差点翻脸!” 高阳道:“随你妈的姓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了,现在不都一样了么!”萧伟听了高阳这话,神色一变,狠狠吐了一口,骂道:“一样个屁,我妈是什么人?想起姓她的姓我就恶心!”高阳看到萧伟发怒,摇头叹了口气,继续低头翻看曾老的日记。 翻了一会儿,萧伟突然道:“对了高阳,你说我爷爷改名这事儿,会不会跟那个盒子的事儿有关?”高阳一愣,问道:“怎么讲?”萧伟道:“你想,一件是我爷爷临死前还念念不忘的事情,另外一件是能让他连名字都改了的事儿,这两件肯定都是大事儿,人一辈子能遇见几件大事儿啊?我琢磨着会不会有那么点关系?”高阳点头道:“你分析的有一定道理,不过最多也只是个猜测,在科学上讲,尽可能大胆猜测,最重要的,还要小心求证!” 萧伟笑了,道:“你可真够罗嗦的,整个一‘唐僧’。对了,怎么求证?”高阳道:“曾老的日记里应该有答案!”萧伟点了点头。 几分钟以后,两人已将所有的日记搬出来。看来,这是曾老一生的日记,每本的封面上都编了号码,一共一百零八本。两人抽出第一本,打开扉页,上面用蝇头小楷工工整整写着: 民国十三年七月初六,获奉天警备队录取通知,兴奋莫名,余幼时之梦想遂得实现。自即日起将竭尽所能,兴利于民,尽警察之本分。购日记薄若干,以志未来所学所为。 萧剑南于民国十三年七月初六 萧伟掐着手指头算了算,祖父一九零六年生人,那一年应该是十八岁。日记往下的内容,基本是祖父在警备厅的刑侦工作记录,偶尔也记述一些生活琐事,比如郊游感想以及时政评论等,不过这些部分是用纯文言写成,骈四骊六,看得萧伟直挠腮帮子。萧伟记得,祖父当年曾念过私塾。 高阳倒是读的津津有味,日记中大量的离奇案件侦破记录,令人拍案叫绝。在萧伟不停催促下,两人快速翻看下去。到第十四本,日记的署名变成了‘曾弓北’,而且从这里开始,每一本或多或少都有被撕去的痕迹。 直到天将破晓,萧伟已呵欠连天,高阳才将所有日记草草翻完。放下手中日记,高阳道:“看来你猜对了,这日记里面的确隐藏了一件大事,曾老改名字的事情,恐怕就与这有关!” 萧伟道:“会不会也跟那只盒子有关?”高阳摇了摇头:“这还不好说。不过,问题应该就出现在那些被撕去的部分,如果我们能找到这部分,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萧伟点了点头。 高阳又道:“看来我们要想办法在老宅再好好翻翻,但愿这部分日记不是被撕掉烧了。另外,箱子里的日记你要好好研究研究,可能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我们刚才看的太草了!” 萧伟一咧嘴,道:“我研究?你饶了我吧,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看书就头疼,这么一大摞,我得‘研究’到猴年马月去!”萧伟琢磨了片刻,道:“这么着吧,日记你全拿走,你帮我好好看看,万一有什么发现,你告诉我不就结了?” 高阳一愣,道:“我拿回去看?”萧伟呵呵一笑,道:“哥们儿,你学问比我大,这个忙你得帮!”高阳道:“我不是不帮忙,只是……曾老的日记,我搬回去看,不合适吧?” 萧伟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俩谁跟谁啊,再说了,我这两天没地方住,你也得接待接待兄弟吧?”高阳道:“这没问题,我的意思是,日记里可能有会有曾老的隐私,我们一起看还行……” 萧伟打断高阳,道:“什么隐私啊?我爷爷都不在了,再有什么隐私也不是隐私了!这忙你一定得帮我!”高阳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萧伟咧嘴一笑,对高阳道:“你啊,跟赵颖一样,文化高,就是磨叽,我不是骂你啊!对了哥们,这事儿靠你了,找到了那只盒子,咱们发了财,少不了你的好处!”高阳笑了笑,不跟萧伟计较。 天光放亮,两人在街边吃了早点,高阳打车先把所有的日记先行运回。上午十点,公安部派来整理曾老遗物的人过来了。让萧伟感到意外的,居然是赵颖与另外两名警察。赵颖神色之间略显憔悴,似乎离婚的事情对她打击不小。 萧伟依旧嘻嘻哈哈。看过曾老留在公安部的遗嘱,两人简单交接了几句,萧伟仔细叮咛,万一找到那个盒子,一定要通知他。赵颖没说话,只淡淡点了点头。萧伟扛起那个装满值钱玩意儿的大包儿,再把一直供在祖父卧室供桌上曾老太太的遗物整理好,心满意足打了个车去高阳那儿。 到高阳家已是中午,高阳还没有睡,正坐在地板上研读曾老日记。萧伟也没打扰,自个儿安顿下来后,从大包中捡了两件老宅带出的玩意儿,到潘家园找了一个道儿上的兄弟去卖。 反正也没地方去,萧伟就暂时在高阳家住了下来。接下的日子,高阳除上班,所有时间都花在了那一箱日记上,萧伟也很想掺和掺和,不过除了添乱,实在帮不上忙,只好到网吧打游戏。 直到第二个周末,日记基本看完。高阳发现了两个问题: 第一,现存的日记中,的确多次提到一个神秘的“盒子”,只是日记被撕去部分太多,仅存的内容很难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不过从现存内容看,这个神秘的“盒子”最开始出现在第14本日记,结束在最后一本,也就是第108本日记,可以说贯穿了曾老一生。 第二,整整108本日记中,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巧合,那就是日记第一次出现这个神秘的“盒子”,是第14本日记;日记开始出现被撕毁部分,也是第14本日记;而日记中署名由‘萧剑南’变为‘曾弓北’的那一本儿,还是第14本日记! 这本看来颇不寻常的编号为14的日记,是从民国24年元月开始记录的,内容结束在民国25年3月;而之前编号13的日记,内容结束在民国20年6月。也就是说,两本日记之间,差了三年半的内容。 这显然有问题,曾老的性格高阳也是了解的:老人做事极为严谨,在以后的日记中,甚至连六十年代蹲牛棚的部分事后都补齐了,可独独民国20年6月至民国24年元月(也就是1931年6月至1935年1月)这三年半的时间是空白,完全的空白。 高阳马上想到:在曾老这整整一生的日记中,这完全空白的三年半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只曾老临终用手指在病床上反反复复书写的神秘“盒子”,是否与这神秘的三年半空白有关? 高阳与萧伟反复讨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两人都已经感到,这件事情恐怕远比原来想的复杂。整件事情很可能与曾老早年传奇的经历有关,试想1931年到1934年那个时代,正是‘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最乱的时候。如此看来,曾老在日记中隐藏的这件事情,也就是很可能与那个“盒子”直接关系的事情,恐怕是小不了! 胡思乱想了数日,并未取得什么进展。第二个周一赵颖来电话,通知萧伟曾老留下的所有遗物已清点整理完毕运走。萧伟问她有没有发现那个盒子,赵颖说没有。萧伟十分失望,又与高阳商量了几日,也没再想出什么其它办法。 老宅既已腾空,萧伟考虑住不了那么大的房子,琢磨着把房子租出去。老宅的位置不错,在东四牌楼。几天之后租户找到了,是高阳一个朋友,开影楼的。价码谈的很理想,不过对方有条件,希望把老宅重新装修,改成一个摄影棚,萧伟没意见。 半年的房租马上付了,萧伟拿着这笔钱在小西天另租了一套一居室,搬家那天,潘家园的朋友来电话,让他第二天去拿钱。萧伟从老宅顺出的两件东西卖了,价钱远比想象的为多,他发了笔不小的财。 萧伟兴高采烈,搬家后请高阳搓饭。酒过三巡,两人再次聊起“盒子”的事情。分析了一通,高阳告诉萧伟,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有些复杂,不过这些天他仔细考虑过,整件事情的最关键点应该还是那只神秘的“盒子”。只要找到这只“盒子”,所有的问题就应该迎刃而解,包括曾老那部分神秘失踪的日记。 萧伟问高阳有什么办法,高阳告诉他,那只“盒子”,最大的可能还是在老宅里,只是当时时间太紧,两人搜索得也不够细致。不过现在正好有一个机会,老宅要装修成影楼,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再好好寻找一下。 除此以外,如果能先找到那些被撕去的日记,也会有很大的帮助,日记中可能会讲到盒子的下落。这件事情除了继续到老宅翻找以外,赵颖也可以帮忙,因为在被撕去的日记,有可能藏在曾老留下的物品中。 萧伟是个急脾气,听了高阳的话饭桌上马上给赵颖拨了个电话。赵颖很肯定地告诉他,曾老的所有遗物都已仔细分类清理好,并没有萧伟说的那些被撕去的日记。 看来,一切的线索应该还在那栋老宅里。第二天正是老宅装修的第一天,萧伟起了个大早儿,自告奋勇跑去做起监工。日子一天天过去,老宅拆的面目全非,别说那只盒子,连废纸都没再多发现一张。一个多月后,老宅改装为摄影棚的工作结束,一无所获,萧伟失望之极。 “盒子”的事情似乎就这么悬住了,再也没有任何进展,两人最初的新鲜劲儿慢慢冷了下来。 萧伟的生活又逐渐恢复了婚前的样子,离婚以后再没有人管,每天除了胡吃海塞,就是赌钱泡妞,周旋于各种不同的女孩儿之间,乐此不疲。 元旦过后,他迷上了一款新的网络游戏——魔兽,于是整日泡在网吧。反正祖父留下的东西看来够造两年的,也不着急挣钱。春节前这段时间高阳也忙起来,两人没再见面。 至于赵颖,自从那次电话询问被撕毁日记的下落,就再也没听到任何她的消息。就像众多离婚夫妻一样,昨日的恩恩爱爱,变成了如今老死不相往来。萧伟偶尔午夜梦回想起赵颖,也会产生某种想法,自己那件事情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不过毕竟离婚后日子过的更爽,一觉醒来,仅有的一点点负疚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注:《声律启蒙》是清朝康熙年间车万育所编著,主要讲授诗赋声韵格律以及对仗方面的知识。高阳所背诵的“一东”,包括三首诗,讲述以“ong”为韵的押韵方法,内容如下: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两鬓风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 沿对革,异对同,白叟对黄童。江风对海雾,牧子对渔翁。颜巷陋,阮途穷,冀北对辽东。池中濯足水,门外打头风。梁帝讲经同泰寺,汉皇置酒未央宫。尘虑萦心,懒抚七弦绿绮,霜华满鬓羞看百炼青铜。 贫对富,塞对通,野叟对溪童。鬓皤对眉绿,齿皓对唇红。天浩浩,日融融,佩剑对弯弓。半溪流水绿,千树落花红。野渡燕穿杨柳雨,芳池鱼戏芰荷风。女子眉纤,额下现一弯新月;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 第二章 九九拼图 春节过后是报社的淡季,高阳这个做记者的也逐渐清闲下来,于是恢复了和萧伟隔三差五到亚运村奥体中心打球。两人都是铁杆儿台球爱好者。高阳原本对此并无了解,几年前在萧伟撺掇下,慢慢入了迷。 萧伟是个绝对的玩儿家,只要不是正经事儿,他基本都在行。萧伟的台球自然打得不错,何况又带高阳入的门儿,故而一直以高阳老师自居。不过萧伟做事从来浅尝辄止,不肯下功夫。而高阳相反,虽小聪明不及,但做事认真而较真,一旦干什么,肯下死功夫。只用了一年的时间,萧伟已不再是高阳对手,只不过每次输完球,嘴上绝对不饶人。高阳为人厚道,也不跟他较劲。 这段时间恰逢丁俊辉刚刚获得斯诺克中国公开赛冠军,广大人民群众台球热情空前高涨。两人每去台球厅均是人满为患。 这一天又是周末,两人来到奥体。排了一个多小时刚刚拿到号,高阳手机响了。萧伟忙去开台,高阳留在座位上接电话。 练了两枪缩杆儿,高阳匆匆走来。萧伟催道:“赶紧哥们儿,一小时三十多块钱呢,麻令儿的!”高阳神色阴晴不定:“萧伟,今天恐怕打不成了!”萧伟直起身来:“又有急茬儿?我说你们这些干记者的啊,还真是……”高阳打断他:“不是工作的事儿,刚刚开影楼的老四来电话,他们在老宅大门外,发现了一封信,是写给你的!”萧伟一愣,暗想:“谁这么老土?没事儿还写信玩儿,这都什么时代了?”又一想:“不会是哪个小姑娘给我的情书吧?”忙问:“谁写的?”高阳沉默了片刻:“是……你祖父!”萧伟愣住了。 出租车上,萧伟手心一阵一阵冒汗。祖父已经死了三个多月,怎么还会有信给他,而且,这信是谁送过来的?难道是……想到“鬼”这个字,萧伟后背不由得有点儿发凉。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东四曾家老外。老四直接将两人领到办公室,萧伟迫不及待问道:“哥们儿,信呢?”老四从桌上拿起一封信,萧伟一把抢过,只见信封上写着: 萧伟亲启 祖父 曾弓北缄 不错,是祖父的笔迹。迅速拆开,里面是厚厚的一摞信笺: 小伟: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祖父已不在你身边了。 你父亲早逝,你又一直和母亲关系不好,所以我对你非常疼爱,但由于工作关系,祖父极少与你沟通,关于祖父的事情,你也一直不太了解,希望你能够原谅。 很长时间以来,有一件事情,祖父一直想找机会讲给你听,但也一直犹豫。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讲出,对你究竟是福是祸,因而一直隐忍。祖父已近百岁高龄,时日无多,想到如果再不对你讲,这件事恐怕就要永远随我长埋地下,思前想后,我写了这封信给你。现在既然你能够看到祖父留给你的文字,证明天意要你知道此事,以后是福是祸,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那已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民国20年夏天,祖父在奉天做刑警,抓获了一伙杀人如麻的胡子——祁氏三兄弟。不幸的是抓捕时祁家老三漏网,第二天,我收到他的恐吓信件,威胁三天内不放人,要杀光我全家。这种信件做刑警会经常收到,但往往是虚张声势、危言耸听而已,祖父当时并没太在意,但没想到这一点点疏忽,竟铸成大错。 第三天下午,我和你祖母的家被烧得精光,你祖母同时失踪。那时我们才结婚一年,所幸你父亲事前碰巧被一个同事抱到家里玩耍,幸免于难。我当时心急如焚,当天晚上,我接到祁老三第二封信,通知你祖母在他手里,限我在十日内交出他的兄弟,否则就会撕票。 罪犯已移交省厅,我自是没法放人,就算有办法,也不能放走杀人如麻的胡子。所能做的,只能是加紧追查祁老三下落。五天以后,我带人抄到祁老三老巢。一场激战,所有胡子死的死,抓的抓,但没见祁老三的踪影。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得到任何祁老三的消息,你祖母也从此音信全无。 几个月后,九.一八事变爆发,日本人占领东三省。由于一直没找到你祖母消息,我在伪满政府又工作了三年时间。这三年中,我一刻不停地搜索祁老三的下落,直到三年以后,我找到了他。祁老三终于恶有恶报,但你祖母早在三年前被杀害,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我要对你讲的事情,就发生在最后抓捕祁老三的过程中。 可以说,这是一件几乎影响了祖父一生的事情。整个事情的离奇和诡异程度,超出了任何人想象。在以后的六十多年时间里,它一直困扰着我,其间我也曾数度认为自己找到了答案,但每一次还是被自己推翻。祖父一生办案无数,几乎没有破解不了的案情,唯独这一件,可能是祖父花费了一生的时间唯一没有找到答案或明确证据的事情。我曾数度希望把这件事情长埋地下,但每次在最后关头,我又犹豫。自从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到今天为止,已经超过六十年时间。在这六十多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犹豫是否要把这件事情永远隐瞒下去。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这件事情公诸于众,会引起多么大的恐慌,另外,在这件事情里,也隐瞒了祖父不太光彩的一段经历,虽然有我的原因,但是,我仍旧不能原谅自己。 这一年来,我自觉身体越来越差,如果再不做安排,恐怕这个秘密就真的要随我长埋地下。我依旧没有决定是否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但是今天还是写了这封信给你,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发现,并且能够帮助祖父去最终破解这个谜题。 还记得小时候很喜欢和爷爷玩捉迷藏吗?就最后再和爷爷玩一次捉迷藏吧,祖父的秘密就藏在一个盒子中,这个盒子和这件事情有着莫大的关系。盒子就在祖父留下的这栋老宅之中,你自己去找。但是记住,有一天你找到后,千万不能试图用任何外力打开,否则,一切就将烟消云散。切记! 祖父 曾弓北于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七日 信的内容到此为止,并没有提及事情的具体内容,也没有讲盒子具体放在了什么地方。翻过背面,还有一行小字: 有一天你找到了这个盒子,遇到任何困难,可以去找赵颖,虽然你们已经离婚,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会帮你。 祖父又及 萧伟放下手中书信,一时之间有点儿发懵。高阳问道:“出什么事儿了?”萧伟回过神儿来,将信递给高阳:“你……还是自己看吧!”高阳接过信快速看完,也呆住了。愣了半晌儿,问老四道:“这信是怎么来的?”老四道:“晚上我一个手下送客人出门的时候,在大门口发现的……” 萧伟打了一个机灵,猛然又想起这件事情,插嘴道:“这信……不会是我爷爷自己送过来的吧?那可……”高阳摇了摇头:“你想哪儿去了?”停顿了片刻:“从信里的口气看,曾老应该是生前把这封信藏在了什么隐秘地方,信上不是有一句‘既然现在你能够看到祖父留给你的文字,证明天意要你知道此事’么?” 萧伟恍然大悟,道:“对对对!”心里有了点儿底儿,恐惧稍减。高阳沉吟了片刻,问老四道:“你们发现这封信的地方,能不能带我们看看?”老四点了点头。 老四领两人到一层大堂,叫过一个正收拾东西的女孩,问了几句。女孩点了点头,把大伙儿引到大门口,打开房门,指了指外面地上,道:“就是这里发现的!”三人看了看女孩手指地方,面面相觑。这就是大门外不到一米的台阶上,每天人来人往不知道多少次,显然不是高阳分析的秘密之处。 老四挥了挥手,对那女孩儿道:“行了,你去吧!” 三人愣了半晌儿,转身上楼。萧伟走在最后,突然之间,目光落在大厅一角的一堆物品上,一怔之下,三步两步抢上前去,竟是祖父盛放日记的那只檀木箱子,已摔成碎片。 萧伟一下子急了,扭身喊道:“哥们儿,这是怎么回事!”老四已跑了过来,一脸歉然:“哥们儿哥们儿,这事儿我正想跟你说呢,这不,还没来得及!晚上拍照的时候,摄影师在三层阁楼挑了几件旧家具做布景,这不,一不小心……” 祖父留下的这只箱子应该是紫檀木的,值不少钱。萧伟新家没有地方,这才暂时存在老宅,准备以后找机会到潘家园卖了。看着地上的碎片,萧伟捶胸顿足:“我说哥们,这算怎么回事儿啊?咱不是说好了么,房子租给你们,阁楼里我爷爷的东西,可不准动,你知不知道,这玩意儿至少值好几万呢…….” 老四使劲儿陪着不是:“哥们儿哥们儿,你先别生气,你看这么着吧,这箱子值多少钱,下一期付房租的时候,我给你加上去,好不好!”老四虽然道了歉,萧伟依旧不依不饶:“这不是钱的事儿,我们家老爷子留下的东西,你陪得起么?再说了……” 高阳突然伸手打住两人,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三层阁楼,随即走到大门口,把门关上,仔细察看大门下面,又来到那一堆箱子碎片旁,蹲下身捡起一块,仔细观察起来。 萧伟与老四看着高阳,一时不明所以。只见高阳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箱子残片,若有所思。萧伟和老四交换了个眼神儿,走上前去拍了拍高阳:“我说高阳,你这儿忙活什么呢?”高阳没理他,又观察了一阵儿,起身问老四道:“箱子落下来的时候,掉在哪里?”老四指了指大厅正中,答道:“就这儿,你瞧,还砸了一个坑!” 两人顺着老三手指方向,在大门不远的客厅,瓷砖砸坏了一块。高阳点了点头,若有所悟,又沉吟了片刻,很肯定地说道:“萧伟,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信是藏在木箱内的,摔的时候掉出来,从门缝飘到外面。” 萧伟一愣:“真的假的,不会这么巧吧?”高阳点了点头,蹲下身拿起一块箱子碎片,对萧伟道:“你看,箱盖上有一个夹层,信应该原本放在里面!”高阳拿起的木板上,确实有一个明显的夹层,因为木板已被摔碎,看得格外清楚。 萧伟又拾起一块木片,这是木箱顶盖的一部分,萧伟注意到,上面有一个暗门装置,暗门下面,是一把紫铜暗锁,与箱盖儿上如出一辙。 萧伟猛然间想起什么,从脖子上摘下那把老宅翻出来的双头钥匙,用钥匙的另一头比了比,不错,也是一个迷宫锁。几分钟以后,“啪”的一声,暗门上的铜锁打开了。萧伟和高阳都愣住了。 按照两人原先的猜测,这把模样古怪的“双头钥匙”,一头既是用来开启这只檀木箱,另外一头肯定就是用来开启那只盒子的。可现在看来,两人的猜测都错了。 告别老四出来,高阳叹道:“看来曾老早有准备,当初留下这把双头钥匙,为的就是让你打开那个箱子和夹层,找到留下的那封信!”萧伟点了点头:“现在看来,盒子的事儿肯定是落实了。不过,老爷子到底把盒子藏到哪儿去了呢?” 高阳道:“我觉得,肯定还在这栋老宅中。”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要找到这只盒子,恐怕也不容易!”萧伟道:“既然信里已经说盒子就在老宅里,大不了把老宅拆了,我就不信还找不着!” 高阳摇了摇头,道:“别想的那么容易,老四是生意人,你要拆屋子,肯定会影响他们的生意,他不会同意的!”萧伟道:“你说什么呢,这是我们家的房子,还轮得到他说不同意?”高阳又摇了摇头,道:“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我现在最担心的,就算你把房子拆了,掘地三尺,也不见得找的着那个盒子!” 萧伟道:“这话怎么讲?”高阳道:“你别忘了,你当时也找了很长时间,再加上后来老四他们装修那阵儿,房子等于已经拆过了,连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萧伟道:“哥们儿,你什么意思啊,合着这个盒子我就是找不到了?”高阳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总觉得曾老藏盒子的地方,恐怕并不是我们一般想象的方式。” 萧伟道:“不是一般的方式,那还有什么方式?”高阳道:“我还说不好,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完曾老那封信后,我总觉着这信里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萧伟一愣,问道:“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高阳道:“不知道,但我感觉肯定是跟那个盒子有关!”萧伟道:“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现在咱们怎么办?”高阳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一路上,高阳眉头紧锁,很显然,曾老留下的这封让他非常震动,萧伟也是同样感觉。这么多年来,关于自己奶奶的事情,萧伟的祖父忌讳莫深,几乎从没有提起过。萧伟没有想到,老太太的死,竟有这么曲折的一段故事。 萧伟跟着高阳回了家,两人掏出曾老留下的那封书信,又看了一遍。高阳沉思良久,突然站起身来,开始穿衣服。萧伟道:“哥们儿,你干嘛去?”高阳道:“这件事情只能去找我奶奶,她和曾老是世交,应该会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深夜十一点半,高阳萧伟叩开了位于京西铁器营的屠家老宅大门。保姆显然对两个人深夜拜访不太满意,但看到二人表情,还是把老人唤了起来。保姆将老太太扶到太师椅上,在腿上加了一条毯子,又将火炉捅开,这才离去。 马老太太年过八十,早已处乱不惊,坐在炉火旁边听完高阳讲述整件事情,神色如常,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高阳再将曾老的遗信念了一遍,老人默默听毕,眼望面前炉火,一言不发。萧伟心里起急,好几次试图询问,高阳伸手拉住。萧伟抓耳挠腮,也不敢打搅。不知多久,墙上的老式挂钟当当当撞响了十二下,老太太回过神儿来,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两人,才缓缓说道:“小伟家里,是有这么一只盒子!” 萧伟早已急不可耐,问道:“老太太,那您赶紧说说,那盒子在什么地方,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值不值钱?还有,老爷子信里说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马老太太看了看萧伟:“小伟,不是我不愿意说,我是怕说了对你不好……这个盒子,恐怕不吉利……”萧伟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高阳问道:“奶奶,您说什么不吉利?”老人叹了口气:“他们曾家的事儿,要说……都坏在了这个盒子上了……” 萧伟和高阳交换了个眼神儿,齐声问道:“什么?”马老太太摇了摇头:“曾老一辈子神神秘秘的,我琢磨着,就是跟这个盒子有关,后来连小伟他爸也……”老太太说到这里,猛然间打住,似乎觉察到自己说漏了嘴。 萧伟一愣,神色大变,问道:“您刚才说什么,我爸怎么着?”老人似乎在掩饰:“哦,没事儿没事儿,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还提它干吗?”萧伟看了看高阳,高阳也是一脸疑惑。 萧伟使劲儿捅了捅高阳。高阳道:“奶奶,您就说说吧,您看,曾老不是准备告诉萧伟了么?”马老太太叹了口气,又是一阵沉默。终于,老人舒了口长气,说道:“既然是曾老的意思,那我就说说……” 老人又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应该是七十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还是民国......”老太太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对,民国23年,萧伟爷爷从奉天搬回北平不久,我记得很清楚,那年冬天,有一天他忽然接到一封信,接着就让我帮着收拾行李...... 萧伟一愣,想到,怎么又是民国23年?只听马老太太继续道:“他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再回来已经是开春儿了,大伙儿问他究竟干什么去了,他死活不说。我记着回来的时候,他带回一个包袱,里面像是包着一个盒子。他回来以后,就大病一场。病刚好了一点儿,有一次我给他送饭,见他正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个盒子,旁边是一大堆开锁的家伙什儿。我问了几句,他神色马上不对了,当时就训了我一顿……从那儿以后,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猜是在琢磨那个盒子。” 萧伟插嘴道:“老太太,这盒子是什么样的?”马老太太道:“那盒子一看就不是个平凡物件儿,紫檀木的,看起来很贵重!”高阳问道:“盒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您知道吗?”马老奶奶摇摇头:“不知道,从那儿以后,我再也没见过这个盒子,不过自从那次回来,他就整个变了一个人。”萧伟问道:“盒子是从哪儿拿回来的?我爷爷有没有说过?”马老奶奶又摇摇头,道:“他没说起过,自那儿以后,曾老从来不提这事儿,也不让别人提。” 萧伟突然问道:“老太太,是不是从那儿以后,祖父就改名叫曾弓北了?”马老太太一愣,道:“你……你们也知道了?”萧伟缓缓点了点头,道:“我们在老爷子留下的日记里发现了!”马老太太叹道:“对,就是那时候改的名字,不过,萧大哥从来不让我们再提起这件事情!” 深夜,两人从马老太太家出来,萧伟突然道:“哥们儿,我觉着老太太还有事儿没告诉咱们!”高阳点了点头:“我也看出来了,刚才一提到你爸的事情,她老人家就不说话了!” 萧伟停下脚步,突然之间显得心事重重,愣了半晌,道:“要不,咱再回去问问?”高阳摇了摇头:“算了吧,老太太这人你还不知道,她不想说的事儿,谁也问不出来。”沉吟了片刻,拍了拍萧伟肩膀,道:“你也别急了,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有了进展,曾老这个秘密,肯定可以揭开!” 萧伟道:“你有什么办法?”高阳道:“我总觉得,曾老藏这只盒子的地方,总得有些提示,咱们这么瞎找,肯定不是办法!”萧伟点了点头,又问:“你觉得会是什么提示?”高阳肯定的点了点头:“不知道,但我感觉,应该就在那封信里。” 接下来一周,萧伟隔三差五就往高阳哪儿跑,萧伟是个急脾气,好奇心又极强,否则也不会学会那么多邪门歪道的本事。本来这事儿他已经搁下去了,但又让祖父这一封信给吊了起来。两人分析来分析去,至少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捉迷藏”的线索一定就在祖父的这封信中,换句话说,既然祖父将谜题的谜面留在信中,那么谜底,或者是说一部分谜底,应该也会在这封信中。至少信中应该会有一定的蛛丝马迹可寻。 两人将曾老留下的信看了不下百遍。正看、倒看、反看、隔行看、跳字看,想尽了各种办法,并没有发现什么。最后,萧伟找来了各种能够读出隐型药水字迹的还原液,甚至用了碘酒、火烤,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忙活了两周,一无进展。又到周五,两人在奥体中心打完球,高阳特意提醒萧伟明天早点起。第二天周六正是四月五日清明节,也是事先定好安葬曾老的日子。墓地是公安部早就为曾老购置的,位于昌平一座山上,背山临水,风景秀丽。 第二天一早儿,萧伟还是睡过了头,高阳把睡眼惺忪的萧伟从床上拉起,两人抱了从老宅带出的曾老太太骨灰盒包裹,先往老山请回曾老骨灰,又在铁器营接上马老太太,驱车直奔南口公墓。 参加葬礼的人基本到齐了,多是曾老得意门生及部下,赵颖自然也在。再一次见到赵颖,她显得更加清减。萧伟咧了咧嘴,正要上前打招呼,猛然注意到赵颖身后站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身着黑衣,手捧一束鲜花。萧伟脸色一下子变了,三步两步冲到面前,压着嗓子问道:“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女人一愣,看了看赵颖,回过头来,声音有些低三下四,道:“小伟,是我给赵颖打的电话,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最后送送爸!”萧伟听到“爸”这个字,勃然大怒,吼道:“你说谁是你爸,你配管我爷爷叫爸么!”那女人近乎哀求地说道:“小伟,我不多待,我给爸妈献束花就走!” 萧伟一把抢过女人手中鲜花,使劲掼在地上:“你滚!,赶紧给我滚!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高阳见形势不对,三步两步跑上来,使劲拉住萧伟:“萧伟!别!别这样!”萧伟一把甩开高阳,大声吼着:“这事儿你别管,这种场合,她根本不配来!” 赵颖有些看不下去了,拉了拉萧伟胳膊:“萧伟,你就让她留下来吧,再怎么说,她也是你母亲!”萧伟一下子火儿了:“我母亲,谁是我母亲?我们家的事儿你管得着么?我跟你说,你现在也不是我们肖家的人,以后我们肖家的事儿,你少管,该干嘛干嘛去!”赵颖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大伙儿看到眼前场景,一时不明所以,有的发呆,有的窃窃私语,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马老太太颤巍巍走过来,大声呵道:“小伟!你闹够了没有?看看今天是什么场合?” 听见马老太太发话,萧伟一时不敢顶嘴。萧伟母亲愣在一旁,眼泪已夺眶而出,擦了擦眼角泪水,仓促朝墓地鞠了三个躬,转身离去。赵颖犹豫了片刻,追了上去。高阳看着远去的赵颖和萧伟母亲,又回头看了看萧伟,长长叹了口气。 众人面面相觑,神情都是尴尬之极。不知过了多久,墓地工作人员出来打圆场,对马老太太道:“老太太,您看,都拾掇好了,可以开始了吧?” 马老太太缓过神儿来,抬眼看了看愣在一旁的众人,装起了糊涂:“啊,好,好,开始,开始,高阳,小伟,你们两个去帮忙!”高阳拽了拽一旁萧伟,萧伟似乎还生着闷气,被高阳拉到墓穴前。 曾老的老部下,也是赵颖的领导,公安部刑侦处张处长开始致悼词,致毕,几名工作人员揭开木板,高阳恭恭敬敬将手中曾老的骨灰盒递过去。工作人员伸手接过,用准备好的毛巾擦拭了一遍,轻轻放到地穴中。接下来是萧伟祖母的骨灰,萧伟似乎心思根本不在这儿,高阳再次拉了拉他。 萧伟回过神儿来,连忙伸手去解手里老太太骨灰盒外包裹,黄绸揭下,站在一旁的马老太太猛然一晃,伸手扶住了高阳。高阳问道:“奶奶,您怎么了?”马老太太神情大变,几乎是喊道:“这,这不是小伟奶奶的骨灰盒,这个盒子我见过!” 墓地所有在场的人全部楞住了。 这是一个做工精美,几乎可以用巧夺天工来形容的盒子。整个盒子除底面外,均刻有不同内容的浮雕图像。所用木质,竟是如今早已寸木寸金的红木。由于年代久远,盒子的木色变为一种深沉的暗红色,让人不自禁感到一种古意。 从墓地回来,萧伟和高阳对着这只盒子整整琢磨了一下午。两人都没有想到,曾老在最后时刻,用手指在急救台反复书写的那只盒子,也是两人这些天来苦苦寻找的盒子,就是卧室中供奉了几十年的萧伟祖母的骨灰盒。 高阳也马上想到自己这一周来一直觉底不对劲的是什么了:曾老信中有详细交代,萧伟祖母死在土匪手上,连尸体都没找到,骨灰更不可能有。看来,一切事情,曾老临终前都有安排。 两人将盒子做了准确测量,长度是三十公分,宽度二十公分,高度十八公分。盒子很沉,里面显然有东西,不过令人费解的,这似乎是一个无法打开的盒子。整个盒子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前到后,没有一个锁孔,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开启的机关。 唯一发现,是在盒子正面,也就是顶盖位置镶有九九八十一块木片,木片上均刻着不同内容的图案,而且明显可以看出,每一块木片都是一整张图画的一部分。高阳的第一反应,会不会是一个拼图机关! 中国五千年文明,能人辈出,以古代机关游戏来说,从华容道、九连环、鲁班锁、四喜人到拼图机关,可以说件件鬼斧神工。其中拼图机关,就有四四拼图、四六拼图、六六拼图、六九拼图和九九拼图等许多种。 高阳的猜测是,整个盒盖,很像一个最为复杂的九九拼图。只要想办法将拼图复原,盒子应该就可以打开。不过奇怪的是,盒盖的整张拼图,似乎并没有破解拼图最重要的“图眼”! 任何拼图游戏,都需要一小块空缺,以四六拼图来说,整张图画被分成四六二十四块。但拼图的木片却是二十三块,缺失的一块叫做“图眼”,为的是能让其它木片移动,以完成整个拼图游戏。但盒盖上这幅拼图,九九八十一块木片,一块不多,一块不少,整整齐齐镶嵌在盒盖上面。 折腾了整整一下午,两人吃过晚饭,萧伟跑去客厅打游戏,高阳坐回桌前,继续研究那个盒子。台灯拧亮那一霎,他忽然想到,会不会有那种不存在图眼的拼图,而拼图过程是依靠另一种方式,而非上下左右移动木片? 沉吟了片刻,他打开电脑,开始在网上搜索。两小时以后,他浏览了几十个很专业的拼图网站,初步确认了两件事情,第一,所有拼图游戏,图眼一定是必不可少的;第二,图眼的位置,基本都在拼图完成时最右下角的位置。 高阳若有所思。萧伟走了进来,看到高阳对着电脑发呆,上前拍了拍他:“哥们儿,发什么愣呢?” 高阳回过神儿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萧伟,萧伟呵呵一笑,不以为然:“我说哥们,要能知道哪一块是最右下角那块,图不早就拼好了?还忙活什么啊!”高阳呆了一呆,猛然一拍萧伟,道:“我想到办法了,你等着!”说完话,飞奔进卧室。 萧伟不明所以,片刻,高阳已跑回来,手里拿了一个数码相机。萧伟道:“你这是要干吗?”高阳没有回答,打开闪光灯,对着盒盖上的浮雕飞快拍了几张,又跑回电脑前,取出数码相机存储卡,将图片传到电脑上。 用Photoshop将图片调出来,将明暗、色彩以及清晰度调整了一番,再将照片上盒子周围部分裁剪掉,高阳神情兴奋,对萧伟道:“你看!” 萧伟神色茫然,道:“这不还是那张画儿么?”高阳面有得色,道:“你看着,我们只要将这张图, 按盒盖上的形式裁成九九八十一个小块,就可以不理会拼图次序,在电脑里把图片还原,这样,我们就可以知道原图是什么样子了!” 萧伟一下子明白了,笑道:“这高科技就是好啊,你这个书呆子,还真有你的呆办法,看来找你帮忙还真是找对了啊,呵呵!” 高阳不理会萧伟的挤兑,快速将电脑中的图片裁剪好,又将每块小图编好号码,对萧伟道:“好了,可以拼了!”萧伟兴趣盎然,道:“来来来,我来,玩儿的东西,你不灵!”高阳摇了摇头,把椅子让给萧伟,站在一边帮忙,萧伟拖动着鼠标,在屏幕上一张图一张图寻找着。 拼图的功夫,所有玩儿过的人都知道,越开始越难,往往拼图之初,为寻找一张一起的图片,耗一晚上时间也不奇怪。因为你要依照原图,仔细辨别每一张小图的细微差别,直至找到正确那张为止。 而萧伟他们现在所拼的,既没有原图对照,再加上盒子上的图案本是浮雕,没有颜色,经过数码相机拍摄后再传到电脑上,更难辨别。一个小时以后,萧伟才勉强拼好三张。 打了个哈欠,道:“哥们儿,这种水磨儿的工夫,不是我们老爷们干的啊!”高阳笑了,道:“你下来吧,你啊,干什么都静不下心来!”萧伟呵呵一笑,站起身来:“我要是能静下心来,不早就上大学了?这活儿还是你来吧,我玩儿游戏去,呵呵,你拼好了叫我!”高阳摇了摇头,坐回电脑旁。 两小时以后,萧伟再回到书房的时候,屏幕上只剩下不到十张图片还散落着,萧伟又来了精神,在一旁指手划脚,不大会儿工夫,整张拼图复原。 高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张以海战为内容的浮雕图案,笔势纵横、气象雄伟,几乎可以用磅礴恢弘四个字来形容。虽然经过数码相机的拍摄,图像有些失真,但依旧可以看出,整张浮雕的线条浑厚纯朴,其中所画,无论海浪、船只、人物、武器俱是大巧若拙,绝非出自一般工匠之手。 高阳沉吟了片刻:“这个盒子恐怕不是中国的!”萧伟问道:“不是中国的,那是哪儿的?”高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这张图画的笔法,并非中国的手法,而且……”高阳指着电脑屏幕:“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上面画的,应该是高丽大将李舜臣击败丰臣秀吉的著名一仗,大韩海峡之战。你看这里……”高阳指向画面上的一处:“这几艘船上的士兵,手里拿的是火绳枪,据史料记载,当时日本部队配备的就是火绳枪。” 萧伟向屏幕上望去,果然,图画右下角几艘战船上,士兵手里拿的是类似十八世纪毛瑟枪那样的火绳枪,而且从服饰看,很像是小鬼子。而画面左上角数艘战船,士兵手里都是寻常刀剑。萧伟伸手挠了挠脑袋:“靠,这么说,这盒子是高丽棒子做的了?” 高阳点了点头:“有可能!据我所知,丰臣秀吉是一五九零年上台当权,两年后派兵进犯高丽。他的部队配备了当时世界最先进的火绳枪,所以日本人在两周内就打到了汉城。高丽宣祖皇帝逃到北方,呼吁明朝皇帝协助抗击进犯日军,之后高丽李舜臣将军和我大明名将邓子龙在大韩海峡指挥了一连串战果辉煌的战斗,给了小鬼子沉重的打击。其中李舜臣将军指挥的最著名战役,大韩海峡之战,就发生在公元一五九二年,明神宗万历二十年。也就是说,这个盒子的历史应该不超过四百年。” 萧伟显得很兴奋,道:“那……咱们克发财了,这可是个古董啊!”高阳点了点头:“而且,这个盒子里面,还有曾老留下的秘密!” 萧伟连连点头:“对对对,那咱们赶紧,麻令儿的,把盒子打开,对了,你不是说要开盒子,必须找到那个什么图眼么,在哪儿?”高阳指了指图案右下角:“应该就是这里!”高阳指的那小片图上,画的是一片水纹儿。高阳点击鼠标右键,看了看图片编号,是22,这应该是盒子上第三排第四块那块木片。 两盏台灯的照射下,这小块木片似乎和其它木片没有任何区别。高阳取出了家里的工具箱,找了一把小改锥,在木片的四角和中间部位分别按了按,果然,木片的右下角似乎略有松动。 高阳加大了力量,啪的一声,木片弹了起来。萧伟神情激动,伸手将木片取下,喊道:“大功告成了,来吧,咱们拚吧!” 高阳不动,萧伟伸手拽了拽他:“愣什么神儿呢,麻令儿的!”高阳抬起头来,看着萧伟,道:“这张拼图,恐怕不是我们拼得出来的!”萧伟一愣,道:“这……有什么难的,刚才那张不都拼出来了么?”高阳摇了摇头,道:“那不一样,那张可以不考虑次序。据我所知,九九拼图是拼图机关里最复杂的,即便有口诀,也要花上好一阵子时间,如果没口诀,就算一年半载也不见得拼得出来!” 萧伟道:“有这么复杂么?”高阳点了点头。萧伟又问:“那你能找着口诀么?”高阳摇了摇头,道:“我刚才查过资料,九九拼图的口诀早就失传了!”萧伟急道:“那怎么办?”高阳思索了片刻,道:“这样吧,我们到拼图网站发个帖子求助,把资料传上去,肯定有热心的高手帮咱们想办法!” 萧伟撇了撇嘴,道:“我估计没戏,哪位大虾能有这闲工夫陪咱们玩儿啊?再说了,这盒子可是个值钱货,要是把资料图片传上去,你不怕咱俩被追杀?” 高阳笑了:“不会有这么邪乎吧?”萧伟拍了拍高阳的肩膀,道:“江湖险恶啊,菜鸟同志,你又不是道儿上的人!”高阳点了点头:“也有道理,不过怎么着也得找人帮忙,这个图,咱们两个肯定拼不出来!” 萧伟拍了拍胸脯:“你说吧,找什么人,我道儿上的兄弟多!”高阳思索了片刻:“要找数学好的,这个拼图一定要经过非常复杂的计算,另外,还要对古代机关游戏的演变历史有一定了解,从图眼的设计方式看出来,这个拼图很可能融合了其它机关的设计方法!”萧伟一愣,道:“我靠,那我可帮不了你了,我那帮朋友吃喝嫖赌、坑蒙拐骗都行,你这什么数学?计算?对了,还有什么历史,我看他们也就拉屎还在行!” 高阳笑了:“你就没正形吧!”萧伟突然道:“对了,你不是说计算么,让电脑帮着算不行么?”高阳一愣,道:“电脑怎么算?电脑又不能识别这些图案?”萧伟一脸不以为然之色,道:“你这个书呆子啊,学问大,可脑子不会转弯儿。图上不都有编号么?拼图有什么难的,不就是空的那块周围几片能动么,你把这个告诉电脑,让它算不就结了?” 高阳一愣,但细一想,萧伟异想天开的方式似乎可行,琢磨了一番,使劲儿点了点头,道:“可以试试!我们把这个规则告诉电脑,让电脑用穷举法进行计算,应该能算得出来!” 萧伟见自己胡掰的方法被高阳采用,大为兴奋,刚吹了几句,突然道:“对了,你刚才说什么穷举法?”高阳笑了:“这个对你来说太复杂了,改天再告诉你。”萧伟不依不饶,道:“靠,牛B什么啊?改天我也整一个你不懂的!” 高阳不和萧伟计较,坐回电脑前,开始观察屏幕上两张图画。屏幕左方是数码相机拍下的原始图案,每张小图都已编好了号码,号码是整齐的,图是乱的;而屏幕右方是复原后的图案,每张小图号码是乱的,而整张图画是完整的。这两幅图之间有一定的递进规律:只有空格周围四个木片可以移动。 高阳点了点头,对萧伟道:“我明白了,现在只需要编一个程序,让电脑了解起点和终点,另外还有行进的规则,就可以计算了!” 萧伟道:“编程?你会么?”高阳笑了笑:“大学时候学过一点。”说着话,高阳飞速从网上下载了一个编程环境,琢磨了一会儿,写了起来。 萧伟在一旁看着高阳飞速敲击键盘,感慨连连,道:“看来上大学也挺牛的啊,呵呵!”高阳不理他,依旧快速写着程序。半小时以后,萧伟又开始不耐烦了。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萧伟回到沙发上睡觉。 一觉醒来,高阳还在电脑前忙活,萧伟睡眼惺忪走上前去,问道:“怎么样?”高阳手上不停,回答道:“差不多了,程序已经写完,调试一下就可以运行了!”五分钟以后,高阳调试完程序,又到网上下载了一个编译器,将程序运行完毕,站起身来。 萧伟盯着电脑咂了咂嘴,屏幕上,电脑已经开始了复杂的运算。高阳拍了拍萧伟,道:“别看了,有工夫等呢!”萧伟道:“你小子够牛的啊,泡妞儿怎么没这么厉害?”高阳笑了笑,道:“妞儿?妞儿只喜欢能说会道的小流氓儿,我这种书呆子,不吃香!”萧伟笑了,道:“你不是说我呢吧,这么着,改天我传授你几招!对了,这个程序什么时候能算好?” 高阳思索了片刻,道:“这个运算很复杂,我写程序的时候有点着急,效率可能不是很高,我估计少了几个小时,多了可能要几天,十几天,说不准!但愿我们家这几天别停电。走吧,咱俩弄点夜宵儿去!” 第三章 瘸三茶楼 潘家园旧货市场,北京三教九流聚集之地,历来以旧货和古董交易闻名大江南北。每逢周末,著名的鬼市开张,凌晨不到三点开市,天一亮就散。往来北方各地的古董贩子专门挑这个时候交易,黑灯瞎火,玩儿的就是鉴别古董这份儿眼力。所谓鬼市,就指开市时间是只有鬼魂出没的深夜。 周日上午十点,萧伟背着一个巨大的蛇皮包,拉着高阳走进旧货市场旁一家茶楼。进门时高阳注意到,茶楼门口写着四个大字:“瘸三酒楼”,高阳点了点头,心想这名儿起的不错,俗中带雅。 茶楼内热闹非凡,坐满刚刚淘换完东西,一脸洋洋得意的古董迷。大伙儿一边喝茶,一边吹嘘着自己的眼力,互相品评对方手里的东西。 一个领班模样的人见两人进来,远远迎了过来,看清楚是萧伟,一愣,道:“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小伟啊,有日子没见了,怎么着,不是听说你金盆洗手,娶媳妇了么?” 萧伟咧咧嘴,道:“我说你怎么一上来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又离了!”那领班道:“哟,怎么又离了,这是哪儿话儿说的!”萧伟显然有些不耐烦,道:“我说你有完没完啊?玩儿腻了,踹了!”高阳听了萧伟这话,神色一变。 那领班赶紧陪笑:“是哥的错,是哥的错!怎么着,今儿个过来是?”萧伟道:“我来找三哥,三哥在么?”领班显得很殷勤:“在在,我给您叫去,哥儿俩先这边坐!”把两人引到大堂角落一张桌子,忙不迭去叫人。转身那一霎,高阳注意到那领班背向自己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使本来很和蔼的脸上,显得有几分狰狞。问道:“这人是谁?” 萧伟大喇喇坐到沙发上,把手中蛇皮包放在两脚之间,道:“他啊,‘刀疤’,三哥手下一崔本儿!”高阳点了点头,又问:“我们今天见的,就是那个三哥?”萧伟道:“对,外号瘸三,潘家园这一带大拿。不过他一般不做古董生意,只是有事儿的时候帮别人掌个眼(注1.)儿什么的。这茶楼就是他开的,大家有拿不准的东西,就到这儿找他帮忙。三哥这人不错,值得一交!”高阳点了点头:“原来不是挖金矿的,是卖水的。” 肖凡一愣,问道:“什么卖水的?”高阳正要解释,瘸三已经一瘸一拐走了过来。高阳暗自打量来人,只见这瘸三三十来岁年纪,瘦小精干,理着一个见棱见角的板寸。 萧伟站起身来,很亲热的与瘸三打着招呼。瘸三使劲儿拍了拍萧伟肩膀:“小伟啊,有日子没见了,最近哪儿发财呢?”萧伟一笑,道:“发什么财啊,瞎混!”瘸三点了点头,老练地打量了打量萧伟一旁的高阳,问道:“这位是?” 萧伟道:“这是我发小儿,高阳,有学问的人,大记者!”瘸三显得很亲热:“来,坐,坐,哥俩喝什么茶?我这儿刚到了一批上好的铁观音!” 两人坐下,萧伟摆了摆手,道:“不麻烦了,我今儿个过来,是有个事儿找您帮忙。手里有件儿东西,想让三哥帮我掌个眼儿。”瘸三笑道:“小伟什么时候也做起古董生意了?”萧伟呵呵一笑,道:“我哪儿有钱倒腾古董啊,我也就是瞎混,呵呵……” 萧伟弯腰去摸地上蛇皮袋,‘刀疤’突然急匆匆走过来,萧伟停住手。‘刀疤’向萧伟两人笑笑,低声对瘸三道:“三哥,刘教授来了,说有件东西想收,有点儿拿不准。”瘸三点了点头,道:“让就他们过来坐吧!” ‘刀疤’看了看一旁萧伟和高阳,没有动。瘸三一笑,道:“小伟他们又不是外人,去叫吧!”‘刀疤’这才转身离开,不大会儿工夫,引着两个中年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胖子,带着眼镜,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后面一个身材消瘦,一脸猥琐状,看样子是个外地人。两人向瘸三打了个招呼,瘸三微微颔首。胖子回身儿道:“把东西拿出来吧!”那瘦子点头哈腰上前,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里三层外三层打开,一个巴掌大的铜制香炉摆在了茶几上。 瘦子退了一步,转头看了看瘸三的脸色。瘸三大喇喇坐在沙发上,不露声色,先瞟了瞟一旁的瘦子,这才低头观察面前的香炉。胖瘦两人都紧张地观察着瘸三的神色。 只看了两眼,瘸三伸手拿起香炉,高阳注意到,他并没有拿离自己最近那条腿,而是掏到后面,拿起最后面那条腿。瘸三又看了看身边的瘦子。 瘦子似乎有些紧张,瘸三把香炉放回桌上,问道:“开多少?”瘦子把袖子伸过去。瘸三摆了摆手:“我不是生意人,不用跟我袖里乾坤(注2),直说吧!” 瘦子缩回手,陪着笑:“正儿八经的东西,十八万!”瘸三笑了笑,上下打量了那瘦子几眼,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了根烟。开始似乎无意地用打火机敲击香炉那条后爪,随着瘸三的敲击,香炉一点一点向桌边移动着。 瘸三道:“三万五!”瘦子脸上肌肉一颤,道:“那哪儿成啊三哥,这可是真东西啊。”瘸三不理他,继续敲击。香炉一点一点向桌边移动。瘸三再次开口:“三万!”瘦子神色紧张,道:“三哥,您不是跟兄弟开玩笑吧?”瘸三面无表情,继续敲击香炉:“两万五!” 香炉已经快从桌上掉下来了。瘦子额头见汗,又扛了片刻,上前一把抱住香炉,有些哀求地道:“三哥三哥……行了,两万五就两万五!今儿是遇到高人了,我认载!” 瘸三不理会瘦子,回过身对胖子道:“这价钱,收不收你自己拿主意,反正赚不了多少!”胖子连忙鞠躬:“多谢三哥了,多谢三哥了!”两人拿起东西,快步离开。 一旁高阳已经看傻了,看着两人的背影,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瘸三一笑,道:“那小子蒙事的!”高阳道:“香炉是假的?”瘸三道:“香炉倒不假,不过宣德炉,最值钱在一个全字上,残品就值不了钱了!”高阳一愣,问道:“难道这香炉是……”瘸三笑了笑:“这个香炉是做旧的,后腿儿粘过,他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开的是全品的价儿。谁要是十八万买回去,能赔一底儿掉。” 高阳点了点头,又问:“那刚才香炉要是掉下去,摔坏了算谁的?”萧伟拍了拍高阳肩膀:“哥们儿,要是掉下去,摔坏的肯定是那条残腿,这不就露馅儿了?三哥是谁啊,想蒙三哥,哪儿有那么容易!” 瘸三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高阳正色道:“您这门功夫可不是雕虫小技,古董这行是有大学问的,对了,我是晚报的记者,您要是有空,能不能找时间给您做个采访?”瘸三微微一笑,道:“好啊,顺便也帮我宣传宣传我的买卖!”高阳显得很认真:“成,一定!” 萧伟拍了拍高阳,笑道:“我说哥们儿,你真就是一个书呆子,采访都做到这儿来了!”瘸三很宽容地笑了笑:“高阳说的这事儿我看挺好!来吧,咱们谈正事儿!” 萧伟点了点头,将蛇皮袋抱到桌上,正要去拉拉链,瘸三伸手按住,道:“这儿人多!”萧伟停了手,瘸三伸手把拉链拉开一角,把手伸进去,片刻,拿出手,拉好拉链,对萧伟道:“咱们进去谈吧!”萧伟看了看高阳,这边瘸三已经站起身来。 两人跟着瘸三进了经理室,萧伟将包袱放到桌上打开。盒子一取出,高阳注意到瘸三微微皱了皱眉。萧伟把盒子放到瘸三面前,退到一旁。瘸三低下身,眯起眼睛对着盒子端详起来。 良久,萧伟问道:“怎么样?”肖高阳伸手拉了拉他。瘸三没有回答,将盒子托起,又上上下下观察了一番,这才将盒子放下,点了点头,道:“是件儿好东西!” 萧伟道:“能看出是哪儿来的么?”瘸三沉吟了片刻,道:“看样子像是高丽货!”萧伟看了看高阳,看来高阳猜测的没错。又问:“能看出这个盒子什么来历么,值多少钱?” 瘸三摇了摇头,道:“这我还说不好,这样吧,我师父这两天正好在,让他老人家帮着看看。”萧伟一笑:“就三哥这水平,还要师父?”瘸三笑了笑,没有说话,直接带着两人出了茶楼。 潘家园古董市场四周是一大片平房,密密麻麻蜘蛛网一般的胡同中,住着全国各地倒卖收购旧货古董的商人。瘸三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带路,不时与操着各种不同口音的人打着招呼。 转过几条胡同,三人在一个老式四合院前停下,瘸三敲了敲门。不多时,一个保姆模样的小姑娘开了门。瘸三很恭敬地问道:“师父他老人家在么?”小保姆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两进小四合院儿,前堂种着石榴、丁香。保姆引着三人来到后院,一棵参天古槐下摆了一张躺椅,一个看来七十多岁的瘦削老人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身旁石桌上放着一个紫砂壶。 瘸三带两人走上前去,老人没有睁开眼睛,问道:“是三儿来了吧?”瘸三陪笑上前:“还是师傅厉害,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我。” 老人睁开眼睛,看了看瘸三身后的萧伟和高阳,又闭上了眼,问道:“这两位是?”瘸三道:“这是两个朋友,有件儿东西,想请师父给掌一眼。”老人“恩”了一声。 瘸三见老人答应,上前将桌上紫砂壶放到一旁,回身给萧伟使了个眼色。萧伟从蛇皮包中取出盒子,轻轻放到石桌上。 听到盒子落到石桌上的沉稳声音,老人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石桌上那透着隐隐光芒的盒子,老人混浊的眼光突然一亮,但随即又恢复常态。 瘸三将老人扶起来,递过放大镜。老人伸手推开,对着盒子端详了一番,然后把手放在盒盖上,仔细摸着。大约一盏茶工夫,老人抬起手,放在鼻子底下使劲儿闻了闻。 萧伟与高阳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但谁也没敢打扰。老人闻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又坐回到躺椅上,闭上眼睛。萧伟有些忍不住了,问道:“老爷子,怎么样?”老人不理萧伟,一幅入定的样子。萧伟心里骂了句娘,张嘴又要问,瘸三摆了摆手。 过了一会儿,老人睁开眼睛,问瘸三道:“东西是谁的?”瘸三指了指萧伟,道:“就是我这个朋友的,家里传下来的。”老人点了点头,抬眼上下打量萧伟,萧伟感到浑身一阵不自在。老人问道:“贵姓?”萧伟答道:“免贵,姓萧!” 老人又问:“盒子打开过么?”萧伟道:“没有。”老人躺回到躺椅上,闭目养神了片刻,然后睁开眼,对瘸三道:“十万块钱,可以收。” 萧伟急道:“老爷子,这东西我们暂时不能卖,盒子还没打开,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呢。另外,这个盒子有什么来历,您还没说呢?” 老人闭着眼睛不再说话。一旁瘸三拽了拽萧伟,使了个眼色。萧伟包好盒子,三人退了出来。瘸三将两人送出门口,萧伟道:“三哥,老爷子怎么什么也没说啊,就给了个价钱?”瘸三笑了笑,道:“我师父就这脾气,别着急,一会儿我再去问问,有什么消息告诉你!”萧伟点了点头:“成吧,那多谢了三哥,您先忙,我们哥俩撤!”瘸三挥了挥手,进屋去了。 两人沿着密密麻麻的胡同三拐两拐往出走。萧伟道:“这老头儿可真够拽的!”高阳点了点头:“高手都是这样吧?神龙见首不见尾!”萧伟撇了撇嘴,道:“牛什么啊,拽得跟二五八万带三筒似的……对了,他说这个盒子值十万,我估么着,绝对不止十万吧?” 高阳道:“我感觉瘸三师父好像对这个盒子很有兴趣!对了,你不是说他们不做古董生意么?”萧伟道:“也不是绝对不做,碰上好东西也会收,只不过就自己收藏了!” 高阳点了点头,道:“可关于这个盒子的来历,瘸三他师父怎么一点也没说?”萧伟道:“我估么着他是不想说,想捡个漏儿。”高阳道:“捡漏儿?”萧伟解释道:“这是玩儿古董的行话,就是趁着卖主不识货,赚个便宜!”说到这里,萧伟顿了顿,道:“对了哥们,这事儿你可得好好帮帮我,刚才你不是和瘸三说要采访他么,找机会帮我套套他的话儿,咱别让人给蒙了!” 高阳点了点头:“成,我会找机会问的!”萧伟又道:“另外你想办法再帮我查查,这个盒子究竟是什么来历,你学问比我大!”高阳答应了。 两人走出胡同,找了家饭馆吃完饭,往高阳家溜达。萧伟道:“对了,你那个电脑到底算的怎么样了,这都一个多星期了,究竟有谱没谱啊?”高阳道:“这个运算非常复杂,普通的微机确实要算很长时间!”萧伟道:“总得有个准谱儿吧,老这么干等着,都快急死我了,再算不出来,我都想把这个盒子给砸开了!”高阳道:“你可别,先不说这个盒子恐怕很值钱,你忘了曾老信里那句话了?” 萧伟道:“什么话?”高阳道:“不能用外力打开,否则一切就会烟消云散!”萧伟愣了,问道:“烟消云散,里面不会有……炸药吧?” 高阳笑了,道:“你想哪儿去了,里面要是有炸药,那不一不小心咱们也都炸死了?”萧伟道:“那老爷子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高阳道:“这句话是有点儿奇怪,我琢磨着,会不会在这个盒子里,装了什么自毁装置,所以不能用外力开启?”萧伟道:“有可能,你这句话靠谱!” 高阳点了点头,突然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过了片刻,高阳道:“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个典故,也是讲一个神秘的盒子的,而且也提到了这一点!”萧伟道:“什么点?”高阳道:“自毁装置!” 萧伟来了精神,问道:“什么典故,赶紧说说,没准儿就是这个盒子呢!”高阳点了点头,回忆了片刻,道:“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2000年,我们报社当时准备做一个纪念抗战胜利五十五周年特别专栏,我负责组织资料,在国家档案馆看到过一份资料。” 萧伟道:“什么资料?”高阳道:“是1995年第二次反法西斯胜利50周年,前苏联解密的一份抗战时期的日本关东军秘密档案,里面记录了一件事情,也是关于一个神秘的盒子的子……” 萧伟来了精神头儿,催促道:“那你赶紧讲讲,我最爱听故事了!”高阳道:“我看到的档案里,记载了这么一件事情,是关于末代皇帝溥仪的。”萧伟点点头。 高阳所看到的档案,记载的这样一个故事: 1932年,清朝最后一任皇帝溥仪在日本人安排下,秘密潜往伪满洲国做了傀儡皇帝。其后数年中,浦仪虽表面与日本人相处和睦,但实际上,一直暗地在搞小动作,并不顺服于日本人的挟持。而日本方面也并不相信浦仪,特高课在溥仪身边安插了大量间谍人员,随时监视浦仪的一举一动。 1934年初,特高课突然接到谍报人员的密报:浦仪紧急召集军机大臣鹿传霖以及贴身卫队长,似乎要将一批秘密物品运出长春,目的不详。日本人迅速派出部队拦截,双方在长春郊外一间堡遭遇。浦仪卫队为保护随行物品,不惜以寡敌众,与关东军血拼,最后全军覆没。日本人在检查现场时,发现一只神秘的盒子。根据江湖传闻,满人在入关时抢劫了大量的财宝埋在关外,多尔衮临死之前留下了一只盒子,里面装有关外重宝的藏宝图,这只盒子跟随清朝历代皇帝一直传了下去,为的就是万一有变,满人可以暂时撤出关外,利用这笔财宝东山再起。日本人自然也知道这则传闻,他们的猜测,也许溥仪当时就是想利用这批财宝,逐步摆脱日本人的控制,复辟满清王朝。 冲突发生之后,中日双方都对此事讳莫如深,溥仪对丢盒子的事也是只字不提。日本人一直试图打开这只盒子,弄清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但盒子的锁芯构造极为精密,而且里面有自毁装置,只要不是正常打开的话,自毁装置启动,所有东西就将被毁坏。日本人遍访开锁高手,但一直没能打开这只盒子。直到1945年苏军对日宣战,随即日本投降,这只盒子就不知所踪了。 萧伟听了高阳的故事,显得兴奋之极,道:“哥们儿,要是我爷爷留下的就是你刚才说的盒子,咱们可就发了!对了,你看到的档案里面,有没有提到那只盒子是什么样子的?”高阳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当时看完这份档案,也对那只盒子非常感兴趣,后来花了很长时间,搜集了很多资料。” 萧伟问道:“怎么样?”高阳道:“根据我查到的资料,这只盒子原本有一对儿,其中一只盛放了皇太极的心爱之物,随着皇太极下葬了,而另外一只,从多尔衮手里传下来,一直放在乾清宫的正大光明匾后面,存放的是历代皇帝立储的诏书,不过,资料里并没有提到宝藏的事情,毕竟,江湖传闻只是野史。” 萧伟道:“别管他正史野史还是拉屎,这回咱们有草没草都得搂一把,万一要是真的,那不就逮了?”高阳笑道:“你想什么呢?这事儿八字儿还没有一撇儿呢,别再疯了一个!而且我觉得,从曾老留下的那封信看,应该跟这件事情不沾边的,曾老信中说的是一件诡异之极的事情……” 萧伟打断他,道:“我说哥们儿,跟财宝有关的事情,你争我抢的,动的都是心眼儿,能不诡异么?对了,你刚才说,关东军发现那只盒子是哪年来着?1934年,我记得老爷子信里提到遇到那件事情,说是民国二十三年,靠,这民国二十三年是不是也是1934年啊?” 高阳一愣,道:“对,不错,我怎么没想到!”顿了一顿,又道:“这么看来,没准儿这两件事情还真有点关系!”萧伟很兴奋,道:“那我跟你说高阳,这事儿你可得好好帮帮我,要是真发了财,兄弟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高阳一笑,道:“你啊,财迷心窍,就算这事儿是真的,地下埋藏的财宝,可都是属于国家的!”萧伟撇了撇嘴,道:“什么国家啊,到时候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哥们儿赶紧,咱俩打个车回去,看看你那个电脑算的怎么样了!我正好也要拉个屎。”高阳皱起眉,摇了摇头。 两人进了家门,萧伟放下蛇皮包忙不迭地冲进厕所。高阳来到书房,打开电脑屏幕,屏幕上的数据显示,电脑已经到了最后的运算阶段。 萧伟在厕所大喊:“哥们儿,赶紧拿点纸来,你们家厕所没纸!”高阳摇了摇头,起身去找手纸。拿了手纸刚到客厅,一股臭气已经从厕所传了出来,高阳捏着鼻子把手纸递过去,对萧伟道:“怪不得赵颖一直想板你的毛病,你这人也太不拘小节了,上厕所都不关门。”萧伟呵呵一笑,接过手纸。高阳把卫生间房门关上,又把客厅窗户打开,刚要去开空气清新机,书房的电脑发出一阵“嘀嘀嘀”的急促叫声,高阳一愣,急忙冲进书房。 这边萧伟也提着裤子奔出厕所,满脸兴奋,问道:“怎么样怎么样?算好了?”高阳没有回答,仔细检查了一下屏幕上的数据,点了点头:“电脑提示,一共有十七种打开盒子的方法,最快的是276步,你看,这里就是每种方法的具体步骤!” 萧伟道:“就是说,按照电脑提示,咱们就可以把图拼出来了?”高阳点头道:“应该可以!”萧伟一拍高阳,道:“哥们儿,你真是牛大了,改天兄弟发一妞给你!”高阳不理会萧伟胡说八道,拖动鼠标,将屏幕上的一块放大,对萧伟道:“我们需要找一种最简单的方式,对了,就是这种,咱们就按照这种方法拼!” 萧伟盯着屏幕,道:“看不懂啊,都是洋文,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啊!”高阳一笑,道:“你看,这里的数字就是图片的编号,U、D、L、R分别代表上下左右,很简单!” 萧伟挠了挠脑袋:“这么着吧,还是你在电脑这儿看着,给我念,我来拼,哥们的手比你巧!”高阳点了点头,从一旁找了一张复印纸,撕了一大堆纸片,再将每一张纸片编好号。萧伟已经将盒子取来,两人将对应号码贴在木片上。高阳道:“行了,可以开始了!” 萧伟找了张椅子坐下,高阳拖动鼠标,从第一步开始念起。第一是编号27号的木片向右。萧伟找到对应木片,将木片缓缓向右移动,啪的一声,木片到位。 电脑的计算果然精准,半个小时以后,拼图的上半部分已经有模样了,萧伟按照高阳的指示,一片一片移动着木片,一个小时以后,高阳念到最后一步,这是编号为38号的木片,向左移动。 萧伟已经拼的满头大汗,伸手擦了擦汗,看了看高阳:“哥们儿,是福是祸,就看这一下了!”高阳点了点头,神情也很紧张。萧伟定了定神,缓缓将木片移动,啪地一声,木片到位。 两人屏住呼吸,良久,盒子并没有任何反应,萧伟捧起盒子看了看,道:“没错啊,这不都拼好了么,你看,最后的图眼,不就在最右下角么?”高阳看了看整张图画,又看了看电脑上的原图,确实已经拼好。 萧伟皱了皱眉,突然道:“我明白了,要把图眼上那块木片放回去!”说完话,萧伟找到原来的木片木片,放到图片右下角位置,呼了口长气,猛然往下一按。“喀”地一声轻响,只见盒子正面正中接缝处,露出一个一寸见方的孔洞。 盒子机关打开,萧伟兴奋非常,搓了搓手,道:“我说哥们儿,里面要真是藏宝图,那咱俩这辈子可就什么也不用干了!”说完话,两手扶住盒盖,轻轻一提。 没有任何反应。 萧伟一愣,道:“不会吧!”换了个姿势,左手抱住盒体,右手拉住盒盖,又一使力。盒子依旧没有打开。萧伟对着盒子左看右看,道:“肯定是哪儿卡住了,我再试试!”抱起盒子,准备加大力量。高阳突然伸手拦住,喊道:“等等!”萧伟将盒子放下。 高阳观察了一番,对萧伟道:“你看这里!”高阳指的地方,是盒盖与盒体接缝处刚刚弹开的那个孔洞,萧伟趴身仔细望去,孔洞之中,有上下两条细小的缝隙,形状有些像钥匙孔,但非常细,比发丝粗不了多少,大约一公分长短。 萧伟看了看高阳,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高阳道:“会不会是锁孔?”萧伟摇了摇头,道:“不会吧大哥,哪儿有这么细的锁孔,再说了,你见过什么锁是两个孔的?” 高阳点了点头,道:“还是别蛮干,我觉得盒子好像并没打开!”萧伟一愣,问道:“没打开?那咱的图白拼了?”高阳道:“图并没白拼,这两个孔就是图拼好后才露出来的,我琢磨着就算不是锁孔,也一定跟开盒子有关系!” 两人又观察了一番。萧伟让高阳找来一根极细的钢制铁丝,用老虎钳弯了几下,慢慢捅进小孔上方缝隙,片刻,萧伟将铁丝抻了出来。高阳问道:“怎么样?”萧伟摇了摇头,道:“好像你还真说对了,里面是锁芯儿!”高阳一喜,道:“这么说能打开?” 萧伟没有回答,定了定神儿,又把钢丝捅进下面缝隙。这一次时间很长,萧伟脸上一贯的嬉笑表情没有了,他闭着眼睛,神情专注,完全凭借手上的感觉做细微动作。 高阳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萧伟的表情随着手上动作变化着,时而高兴,时而眉头紧锁。也不知过了多久,萧伟睁开眼睛,拔出铁丝。高阳道:“怎么样?”萧伟摇了摇头,道:“没戏,一点儿戏也没有,太复杂了!这锁简直……就不是人开的!” 高阳道:“能不能再试试?”萧伟道:“试也没用,箱子上那把锁我都打不开,更别提这个了!个头这么小,可里边比银行保险柜还复杂!”高阳眉头紧锁,道:“我现在倒有点儿觉得,这盒子越来越像传说中溥仪宝藏那只了!”萧伟一愣,随即面带喜色,问道:“怎么讲?” 高阳道:“我看过的资料上,那个盒子并没有特别详细记载,不过上面谈到了一点:盒子的机关异常复杂,日本人甚至动用了特工人员,四处寻找开锁专家,还是没能打开!而且刚才我也提过,盒子里面有自毁装置,也是不能用外力打开,跟曾老在信里说的一样……” 萧伟兴奋了片刻,随即露出失望神色,道:“要真是这样,那咱不也歇菜了?”高阳道:“你别急,你打不开没关系,有一个人肯定能打开!”萧伟问道:“谁?”高阳道:“赵颖!”萧伟一愣。 第二天下午,萧伟叼着根烟,蹲在公安部大楼门口,不时向门内张望着。高阳已经进去一个多钟头了,一直没有出来。 萧伟心里有些打鼓,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开盒子这件事情,也许只有赵颖能帮得上忙。她是祖父亲传弟子,曾老这一身开锁功夫大半都传给了赵颖。只要赵颖肯点头,再复杂的锁也一定能打开。 不过离婚的事情自己确实把人给得罪惨了,再加上前两天葬礼的事儿,赵颖就算是个泥人,也总得有点儿土性儿吧。萧伟开始暗暗后悔自己当初做事儿太绝,一点儿都没给自己留后路。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过不到一块去,做事儿绝点还省得留念相儿呢,总比拖泥带水好吧。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就看赵颖肯不肯买高阳的面子了! 思前想后,一包烟抽完,高阳总算出来了。萧伟快步迎了上去:“怎么样哥们儿?”高阳摇了摇头。萧伟又问:“她不肯帮忙?”高阳道:“怪了,赵颖好像从没这么不同情答理过!我都快说破嘴皮子了,她就是不点头!”萧伟道:“你跟他提我了?”高阳道:“提了。” 萧伟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我去跟她说!”高阳一愣,问道:“你去?你不怕她不理你?上回葬礼上的事儿……”萧伟拍了拍高阳,道:“不是这么回事儿,我知道啃结儿在哪儿,你在这儿等我吧!”萧伟大踏步走进公安部大楼。 推门进办公室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愣。因为赵颖的关系,这里大部分人都认识他。追求赵颖那阵儿,萧伟几乎天天到这儿报到。不过自从两人离婚,他就再也没来过。 赵颖的同事见到萧伟,多少有些尴尬。萧伟冲大伙儿咧嘴笑笑,径直走到赵颖坐位旁。赵颖看见萧伟,转过头去,继续手里的工作。萧伟嬉皮笑脸咧了咧嘴,道:“赵颖,我有点儿事儿找你。”赵颖显得有些冷淡:“你说吧!” 萧伟道:“这儿说不太方便,出去说吧。”赵颖道:“不方便就算了,我正忙着。”萧伟呵呵一笑:“成,在这儿说就在这儿说,正好也让大伙儿都听听……”说完话,萧伟直起身来,大声道:“赵颖,我今儿个过来,就是想当着大伙儿的面,给你认个错,离婚那事儿…….” 办公室非常安静,萧伟这一嗓子,所有人都是一愣,转过头来看着两人。赵颖的脸一下子红了,轻轻喊道:“萧伟!”萧伟一脸坏笑着看着赵颖,道:“要不,还是出去说?”赵颖咬了咬嘴唇,站起身来。 两人走出房间,萧伟将赵颖拉到楼道一角。赵颖转过身去,不去看他。萧伟道:“赵颖,我今儿个过来,真是想跟你倒个歉,离婚那事儿确实是我不对,还有就是上回在老爷子墓地……”赵颖打断他:“你不用说了,我没有记你的仇,也没有恨你!” 萧伟呵呵一笑:“没恨我就好,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人。那……高阳刚才说的事儿,你帮帮忙?”赵颖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想帮忙!”萧伟道:“怎么说你也是老爷子的学生,这多少也算老爷子留下的事情,这么着吧,你要是实在不想帮忙,就给我们介绍介绍别的路子?”赵颖道:“我没有别的路子!” 萧伟满脸诚恳,道:“那就帮帮我们……”赵颖摇了摇头。萧伟将赵颖的身子扳过来,看着赵颖的眼睛:“赵颖,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记恨我?”赵颖摇头道:“没有!”萧伟道:“那就是现在讨厌我,烦我,看我不顺眼,就因为这是我的事儿,才不帮我?”赵颖再次摇了摇头:“我没有讨厌你,也没有烦你!” 萧伟道:“那就是因为……你还没忘了离婚的事儿?你还喜欢我?所以,不想再见我?”赵颖咬了咬嘴唇,沉声答道:“是的,我是还喜欢你,但我不帮你的忙,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联系。”赵颖说完话,转身就走,萧伟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萧伟灰溜溜从公安部大楼出来,高阳问道:“怎么样?”萧伟道:“没戏,说破了嘴皮子,就是不帮忙!”高阳问:“你没跟她道歉么?”萧伟道:“道了啊!”高阳道:“那就怪了,按说赵颖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女人,她怎么说的?” 萧伟道:“我问她是不是因为讨厌我才不想理我了,所以不帮忙?”高阳道:“她说什么?”萧伟道:“她说不是,她现在还喜欢我,但就是不帮忙,她不想再跟我有任何联系!” 高阳一愣,问道:“还喜欢你,那为什么离婚?”萧伟呵呵一笑,道:“这个事儿说来话长,咱们先回去吧。”高阳点了点头,两人往前走去。 走了一阵儿,高阳突然问道:“萧伟,你跟我说实话,你们两个到底为什么离婚?”萧伟道:“不跟你说了么,我们俩,过不到一块儿去。” 高阳停住脚步,盯着萧伟,到:“不对!这肯定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你一定是把赵颖给伤了,我从来没见赵颖这么不讲情面过,你小子给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萧伟讪讪地笑了笑:“其实……也没出什么事儿,就是我和英子胡搞,被赵颖撞见了…….” 高阳一下子愣住了,停顿了片刻,勃然大怒:“萧伟,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儿来?他到底还他妈的是不是人?”高阳说完话,转身就走。 萧伟一下子傻了,他从没见过高阳骂人。愣了片刻,大步追了上去:“哥们儿哥们儿,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别走啊,你走了,这事儿谁帮我啊……” 高阳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扭身对萧伟说道:“萧伟,我算看错你了,我没你这样的朋友!以后这种事情,你少来找我!”出租车刷地开走,萧伟愣在了那里。 萧伟彻底抓了瞎,赵颖是死活不肯帮忙,现在高阳也不理他了。接下的一周,萧伟抱着那只盒子,放家里也不是,放别人那儿更不放心。盒子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开,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找了高阳几次,恰逢这段时间报社工作很忙,高阳几乎天天没日没夜在外面采访。直到第二个周末,他才在报社门口逮着了高阳。 高阳似乎还在生气,见到萧伟爱搭不理,萧伟拉下脸皮,一通死求。他很清楚高阳的脾气,高阳的性子就像老太太的牙口,吃软不吃硬的。 高阳的口气果然略有松动,对萧伟道:“萧伟,你现在求我也没用,我也不是不想帮忙,这件事情,除赵颖没别人有办法,除非你想办法让赵颖点头!”萧伟呵呵一笑:“我想起一个法子,赵颖肯定会点头!”高阳一愣:“你有办法?” 萧伟道:“你记不记得老爷子那封信?”高阳点了点头。萧伟道:“老爷子那封信背面,写了一句话,让我一旦抓瞎就去找赵颖帮忙。”高阳道:“你是说,拿着这封信去找赵颖?” 萧伟点头道:“赵颖是老爷子学生,老爷子既然生前有安排,她不会不答应!”高阳道:“你不觉得这样做有点要挟的意思?” 萧伟嘿嘿一笑:“所以我才找你啊,她现在不想见的是我,这事儿你帮我办,我把盒子和信都交给你,只要赵颖帮着把盒子打开,以后我永远在她面前消失不就结了!”高阳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高阳突然道:“萧伟,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现在……还爱不爱赵颖!”萧伟一愣:“靠,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高阳道:“这个很重要,你要是还爱赵颖,跟英子就是逢场作戏,我觉得赵颖不是那种不允许别人犯错误的人,这件事情我去和赵颖求情,既然她还喜欢你,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在一起。这样,这件事情也就解决了!” 萧伟叹了口气:“哥们,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我和赵颖,过不到一块儿去!”高阳道:“怎么过不到一块去?”萧伟道:“我们俩不般配,你想想,赵颖是研究生,大知识分子,我呢,就是一小混混儿,过了上顿儿不知道下顿儿!” 高阳道:“既然不般配,当初为什么会走到一块去?”萧伟道:“这你又不是不知道,说起来,这也是我的错,当初我看着赵颖新鲜,我圈儿里哪儿有赵颖这样的女孩儿?再加上我又死追活追,赵颖就上了套儿了!” 高阳咬了咬牙:“萧伟,你真是个混蛋!敢做,不敢负责任!”萧伟陪笑:“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我确实是混蛋,我也从来没说我不是混蛋……”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这事儿你也不能全怨我,你想啊,我们俩根本就不是一路子的人,我喜欢的,赵颖一概没兴趣;她喜欢的,我又全都不懂,而且赵颖还一直想把我改变成一绅士,可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谁改变得了我啊,自由惯了!天天家里有个什么事儿都管着你的,后来又让我去上班,我哪儿受得了啊?” 高阳叹了口气,不说话了。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萧伟问道:“怎么样哥们儿,这事儿全靠你了,我保证,只要盒子一打开,以后决不再骚扰赵颖,让她好好过日子!”高阳摇了摇头,道:“年纪轻轻就离了婚,以后还怎么好好过日子?” 萧伟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对了高阳,有一句话,兄弟最近一直想跟你说,就是不知道你听了会不会生气?”高阳道:“你说吧!”萧伟沉吟了半晌儿,道:“我一直觉得,你跟赵颖,比我们俩在一起合适……” 高阳一愣:“你什么意思?”萧伟道:“你看,你们俩都是读书人,都有学问,兴趣爱好也都一样。另外,你不是也一直喜欢赵颖么,我琢磨着,现在我们俩也不在一块儿了,你要是不嫌弃赵颖跟过我的话,那就……” 高阳一下子打断萧伟,脸色铁青:“萧伟,你什么意思,你说的这是人话么?”萧伟见高阳生气,赶忙道歉:“哥们儿哥们儿,是我错,是我错,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这么一说,这么一说!” 高阳停住脚步,对萧伟道:“萧伟,我是喜欢过赵颖,甚至现在还喜欢她!但是我告诉你,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幸福。现在赵颖还喜欢你,所以,我还是希望你们两个能再走到一块儿!至于你刚才说的那件事情,我会帮你去找赵颖,不管怎么样,我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考虑!”萧伟愣住了,虽然他从来都觉得自己属于狼心狗肺一类,但听了高阳这段掏心窝子的话,还是被感动了。 当天晚上,高阳从萧伟家取走曾老留下的两件东西,直接去找赵颖。接下来一周,萧伟如坐针毡。他估计的没错,赵颖看了曾老书信,答应帮这个忙。盒子已经留在了赵颖那里,但赵颖并没有说什么时候才能打开。 一个星期的时间,度日如年,周五晚上,高阳来找萧伟,抱着那只盒子。萧伟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哥们儿,打开了?”高阳放下盒子,摇了摇头。萧伟道:“怎么回事儿?”高阳道:“赵颖说,这个盒子上的锁是失传已久的‘子午鸳鸯芯’,她的功力,是打不开的!” 萧伟一愣:“子……什么芯?”高阳重复道:“子午鸳鸯芯!”萧伟问:“赵颖怎么说的?”高阳道:“赵颖告诉我,这种暗锁是中国古代早已失传的一种极精密的纯机械锁,不过,有一件事情让赵颖觉得很费解。”萧伟问道:“什么事情?” 高阳道:“子午鸳鸯芯暗锁的内部极其复杂,从赵颖见过的资料看,都很巨大,而盒子上这把尺寸小的不可思议,这个盒子应该有四百年历史,那个年代怎么会有如此精细的加工精度。”萧伟道:“不会是外星人搞出来的吧?”高阳一笑,道:“你又想到哪儿去了?” 萧伟很失望,道:“要是连赵颖也打不开,那咱们不都瞎了?对了,不会当年老爷子也没打开过这个盒子吧?”高阳摇了摇头,道:“那倒不会,赵颖说虽然她打不开,应该还有别的办法!”萧伟一喜:“还有办法?” 高阳点头道:“对,赵颖告诉我,虽然这种锁的开启方法官方失传已久,不过民间应该还有高人,可能会掌握这种技术。”萧伟问道:“民间高人?什么样的人?” 高阳道:“盗窃高手!解放前的盗窃高手,除精通各种盗术外,必是精通各种开锁的锁术,不过能打开这种锁的人,必是身怀二十柱以上绝技的高手。” 高阳说的不错,过去的盗窃高手确实身怀绝技。就已开锁功夫而论,至少在二十“柱”以上。这里讲的“柱”,前文已经提过,便类似围棋所讲的“段”,是判别一个开锁高手功夫高低的准绳。 中国自古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说法。而在三百六十行之外的邪行——盗窃,古称“荣行”里,也曾高人辈出。这些高人掌握的绝技,最主要就是“锁术”和“扒术”两项。其中“扒术”指的是偷窃技巧,而“锁术”便是不用钥匙开锁的技巧。 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当时的开锁和扒窃技巧甚至可以说是一门艺术。拿“扒术”来说,在掌握了诸多艰苦的基本攻以外,不但要心细、胆大、眼明、手快,更主要的还要巧妙地转移别人的注意力。要想练成一个扒窃高手绝不是简单的事,确实要经历一系列艰苦卓绝的训练。就如我们今日的钢琴演奏训练,要经过诸如拜厄、车尔尼599、849、299、718,740、肖邦练习曲等一系列专业教材训练,才有可能达到钢琴演奏比较高的境界。 “扒术”训练要从指力练起,指力有三关:“碎碳”、“碎栗”、“碎石”,也就是要凭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三指的力量,能够捏碎木炭,核桃之类的坚果,甚至是石头。当然,这仅仅是传说,并没有人真正见过。这三种境界达到,就要进行准确性练习:“悬铃”,即悬空挂一块极其光滑的圆石或肥皂(当然是发明肥皂以后),两侧分别挂一铜铃,要练到快速取走圆石而铃铛不响。铃铛的距离会随着技巧加深逐渐变近,最后近到和两指再加上圆石的宽度相仿。练到这个境界,才会进行“沸水取物”训练,也就是我们常听说的“开水夹肥皂”,如果能在极短时间将极其光滑的物体仅用三指力量从沸水中取出,而手不烫伤,就算练成了。 不过以上种种训练都是“死”训练,因为扒手在真正偷窃中面对的,是不断活动并且有感觉、有警觉的人,因而真正完美的偷盗更为艰难。所以“扒术”的最高级训练,是用一个木头人来进行的。这个木头人全身关节和活人一样,是活动的。木头人悬于半空,穿着和常人一样的衣服,身上绑上一枚铜铃,扒手要在木头人衣服各个口袋取出物品,而铃铛不因晃动而出声,这便达到所谓“一铃”的境界。而真正的高手,要从“一铃”练起,最高可练到“七十二铃”。也就是说最高境界要在木头人身上绑七十二枚铜铃,偷走东西而铃铛不响。这种神乎其技,对于“扒术”来讲,实在已到登峰造极的境界。根据传说,只有在前清康熙年间,京城扒手大龙头“神偷”贾三,曾练到七十二铃。即便是清末民初名满京津的大盗“燕子吕三”,据传在“扒术”方面也只到四十八铃而已。 至于“锁术”训练,虽然同样艰苦,却没有“扒术”这么多名目。根据锁芯里锁柱多少,配合特殊的训练工具,再加以配套的练习法门,从“一柱”开始,最高可练到“二十四柱”,到了这种境界,普通的锁已经没有什么开不了的了。 赵颖没有学全曾老的全部绝活,所以只有二十柱左右功力,盒子上这把子午鸳鸯芯暗锁,是打不开的。 萧伟听完了高阳的讲述,张大了嘴,半天也合不拢,他本以为自己开锁和偷东西的本领,虽说不上绝顶高手,至少也算是“准专业”水平吧,没想到就算溜门撬锁,也有这么一大堆学问。 楞了半晌儿,萧伟问道:“这么牛的人,现在还哪儿找去?” 高阳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这样的高手现在确实很难找了,即便有过,文革时恐怕早被清洗光了。不过赵颖告诉我,还有第二类人,肯定可以找到,只要能找到这样的人,盒子应该就可以打开!” 萧伟喜道:“你说你说,哥们儿去找!”高阳道:“第二类人就是制锁高手,曾老以前就是一个制锁高手,他在抗战期间从东北回来隐居北京,就一直是开锁厂的。” 萧伟点了点头,这事儿他知道,曾老当年就是和高阳曾老合开的锁厂,不过到了高阳父亲这一辈儿,弃锁从文,家传的功夫也都丢了,要不然这事儿也不用去求赵颖。 高阳继续道:“赵颖说,制锁的人一定会开锁,虽说锁匠的开锁速度远比不上盗窃高手,但只要找到这样的人,打开这把锁应该没有问题。” 萧伟挠了挠头,道:“这可不好找,哥们儿认识的没有这样的人啊,要是有,还用得着去麻烦赵颖么?”高阳道:“你不用急,赵颖已经答应帮忙。她告诉我,中国制锁行业一直有‘南张北谭’的说法。‘南张’指的是苏州张家,是一个制锁世家。而‘北谭’是北京谭家。赵颖说,只要能找到这两家任何一家后人的下落,盒子就应该可以打开!” 萧伟道:“这事儿靠不靠谱?”高阳点了点头:“赵颖说应该问题不大,据她了解,张家解放前在苏州开的“张氏锁行”,在江南名气很大,应该有可能找到。赵颖让我们等她的消息,两个星期之内肯定有结果!” 萧伟点了点头,感慨连连,道:“没想到赵颖这么恨我,遇到事儿还真挺帮忙!”高阳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赵颖是在帮你么?她是冲曾老的面子!”萧伟讪讪地笑了笑:“冲谁的面子都行,只要能把盒子打开就行。” 赵颖办事儿果然认真,第二个周一高阳带来消息,赵颖已经找到苏州张家的后人。根据赵颖的资料,苏州“张氏锁行”在五七年公私合营后,被合并到苏州市仪器仪表厂。张家唯一的传人,张廉诚,也留在了该厂。张廉诚当时三十二岁,于一九八零年提前退休,唯一个儿子张德祥同年进厂顶替。张廉诚于一九九零年去世,其子张德祥三年前下岗,在寒山寺市场摆了一个修锁配钥匙摊位。赵颖已经通过公安部的同学找到张德祥的详细地址,并且和对方进行过沟通,张德祥同意帮忙。 萧伟喜笑颜开,忙活着收拾东西南下苏州,正好高阳这个周末也可以休息,准备和萧伟同去。高阳也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曾老留下的这个盒子折腾了两人这么久,打开盒子的第一时间,他自然不想放过。 本来按着萧伟的意思,想让高阳约上赵颖一块儿去。关系是她找的,有她在场至少说话方便一点儿,另外,赵颖是公安部的开锁专家,水平至少比萧伟强,万一那个老张遇到点儿什么麻烦,赵颖还可以帮忙。 赵颖没有答应,她告诉高阳自己这个周末还有事情,高阳极力邀请,赵颖还是没有点头。看来,赵颖还是不想见萧伟。萧伟多少还是有点儿遗憾,他的本意,是想尽量让赵颖在这件事情里多掺和掺和,这样万一在祖父的盒子里找到财宝,也有理由分给赵颖一些。萧伟虽然惫懒,至少也是条汉子,他琢磨着,赵颖跟了自己这么久,至少也得留给对方点什么好处才能走吧? 高阳破天荒第一次在这件事上夸奖了萧伟,说他多少还有点良心,不过,赵颖并不是他想的那种女孩儿,赵颖不稀罕他的钱。萧伟笑了笑,他有自己的主意。收拾停当,星期五晚上,两人坐上了南下苏州的列车。 注1:掌眼,古玩界行话,意为鉴别古董真伪。 注2:袖里乾坤,过去买卖人进行交易,为了不让旁人看到最后成交价格,买卖双方握住手,用双方的袖子挡住,以手语进行讨价还价。 第四章 一启古匣 苏杭二州,自古为江南繁华胜地。历来有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说法,向上推至秦汉,姑苏便为吴郡,隋朝时更名为苏州。而最使此地闻名的,莫过唐张继在枫桥客栈题写的《枫桥夜泊》诗,其最后两句“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更使无数文人墨客对姑苏古城悠然神往。 高阳与萧伟下了火车,已是第二天下午四点,匆匆找了宾馆住下,收拾停当后,拿着地址到前台问讯。原来老张的住处就在寒山寺附近,离二人住的宾馆不远。萧伟又与美丽的前台小姐穷贫了几句,被高阳拽着出了宾馆。 苏州两人都是第一次来,街上行人和车子很少。偶尔走过一两个年轻女孩子,在北京也算绝色美女了,但她们脸上看不出半分趾高气扬的神情来,自古苏杭出美女,果然名不虚传。萧伟啧啧称奇,好几回忍不住要上前“问路”,被高阳死活按住。 行不多远,已是寒山寺。此时寺已静园,钟声响过,一片安逸恬淡的感觉。枫桥周围只有几对儿稀稀落落情侣在拍照,旁边立了一块古碑。高阳上前细看,是清朝俞越补书唐张继《枫桥夜泊》诗,字体遒劲飘逸。高阳磨蹭了一会儿,在一旁小摊买了古碑碑拓,被萧伟拽着往老张家走去。 老张住处就在枫桥旁一处大杂院内,胡同七弯八拐。院子里挤满了文革后期临时搭建的小房,一群七八岁小孩子在院中很小的空地上玩耍,见到陌生人,都停下来好奇地看着两人。高阳叫住一个从旁跑过的男孩,问他张德祥叔叔在那个房间,小孩伸手指处,房门正好打开,一个两鬓略现斑白的中年男子笑着问两人:“我就是张德祥,你们应该是北京来的吧?” 走进房间,高阳下意识打量整个房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内,家徒四壁,唯一的电器是一台国产十四吋黑白电视,看来,主人的家境十分拮据,除此以外,墙壁上倒是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锁具,毕竟是制锁世家出身。老张看样子五十来岁,一脸风霜,粗手大脚,一看就是长期从事手工业的样子。 两人的到来让老张很高兴:“我这里平常很少有客人,除了每年暑假孩子从外地回来,你们俩也算稀客了。”寒暄了几句,萧伟已迫不及待从包里取出盒子。 见到这只盒子,老张的表情一下凝重起来,戴上花镜观察了一番,又从工具箱中取出一件工具,捅进锁孔中试了试。良久,点了点头,对两人道:“赵颖说的没错,的确是‘子午鸳鸯芯’,但稍有不同,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可以试一试,要开这把锁,必须先准备两件工具。” 萧伟显得很兴奋,自告奋勇打下手。按老张要求,要先制作一对极薄但有韧度的开锁工具。老张从工具箱出取出两根细小的钢条,画好了图样,和萧伟高阳三人轮番上阵,将那对钢条用砂轮打磨。钢片硬度很高,这项工作三人足足忙活了一个多小时。 打磨钢片这段时间,高阳问起屋内怎么挂了这么多各式各样的锁,萧伟对此也很感兴趣。曾老在世时,从不对萧伟谈起任何开锁有关的事情,赵颖虽是曾老弟子,但对老人极其敬重,祖父既不让讲,赵颖自然很少对萧伟说起。 萧伟对此技心痒已久,这回总算又遇到高人,忍不住喋喋不休问个不停。老张显得很健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老张的介绍中萧伟才得知,原来中国的锁具果真是博大精深,不说别的,光是其分类方法就有许多种方式。 按老张所讲,锁的形式总体上可以分“外锁”与“内锁”两项,就是我们俗称的挂锁和暗锁。其中以暗锁最为高深,一个锁行水平高低,完全取决于暗锁制作水平。当年曾名动大江南北的“南张北谭”世家,均是以暗锁制造闻名。 除此以外,按照锁芯内部构造,又可分“簧片构造锁”与“文字组合锁”两大类。其中簧片构造锁又包括“广锁”、“花旗锁”、“刑具锁”及“首饰锁”四种,多为横式锁具,用于门、柜、箱。广锁俗称“绍锁”,民间也叫“横开锁”、“撑簧锁”或“枕头锁”,大多为铜质,正面呈凹字状,端面是三角与长方形组合,也就是我们在电影《十五贯》里见到的那种铜制挂锁。而花旗锁专指用于柜、箱、抽屉等的簧片结构暗锁。曾老留下的这个盒子,就属于花旗暗锁。 首饰锁则是装饰用的金属锁,多为金银材料所制,用链条串好挂于颈项,有如意、鸡心、元宝、花和动物等造型。锁表面刻有精致花钫图案,以及福、禄、寿、喜、长命百岁、如意吉祥等字样。除上面三种外,簧片构造锁还有关押犯人的刑具锁,又称人身锁,用以锁铁链、木枷的铁质锁具。 文字组合锁类则似今日密码锁。呈横式圆柱形状,轴心排列数只同样大小的转轮,转轮表面蚀刻着同样数目的文字,连接柱体两端的是两根直立圆柱,柱上连一根锁梁。当所有转轮文字转到一定位置,且文字形成特定字串,锁就可以开启,使用不需钥匙。 文字组合锁转轮多为三至七个,几个转轮即称为几环锁。但与当今密码锁不同的是其密码不是用数字组成,而是用成语或七言绝句组成:如“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只要在锁的某一特定位置,对上诗中七个字,便能将锁具打开。而机关更为精巧的组合文字锁,有类似华容道的机关装置,需要把杂乱的图像拼接完整,锁具方能打开。 而在所有分类方式中,最为有趣的分类方法是“明锁”和“隐锁”,上面讲的锁都为明锁。明锁,顾名思义,是能看出是把锁的锁,也就是能够找到开锁机关(锁孔、文字组合或者拼图)的锁。而隐锁却是最有趣味性的一种锁,乍一上手,根本就无法找到开锁机关在何处。比如在锁的某个部位设有“暗门”装置,一般肉眼是看不出来的,必须在锁的某个特定部位,用两把钥匙中的一把(这种锁都有两把或两把以上不同用途的钥匙组合使用方可打开)顶开暗门,才会露出开锁机关。 另一种隐锁,叫“迷宫锁“,虽可以轻松找到锁孔,但钥匙和锁孔之间的配合如我们过去所玩的九连环装置,钥匙轻易捅不进锁孔。如果不谙窍门,很难在三五分钟内将锁打开的。真是“一把钥匙难开一把锁”,这种锁是运用几何原理、物理结构和逆向思维设计而成,好似“天门阵”一般,使人难以入阵。五十年代上海展览会中国锁展,许多观众试开“迷宫锁”,整个展览的三天之内,竟无人在五分钟之内将锁打开,其中机关可谓巧夺天工。曾老留下那个檀木箱子上的两把暗锁,都属于第二种隐锁——“迷宫锁”。 边聊边干时间过得很快,一小时后,两把特殊形状的工具打制完毕。老张用抹布将钢片抹净,擦了擦汗,将盒子放到工作台上,戴上老花镜,扭亮台灯,终于开始了萧伟与高阳两人盼望几个月的工作,开锁! 钢片进入锁孔一刹那,老张脸上的笑容一下不见了,转成一种异常凝重的神色。他动作非常轻缓,几乎一直用钢片在锁孔里试探着,很久才会稍微加力。整个开锁过程中,老张一直闭着眼睛。先前他与两人讲过,开锁的过程,除了工具进入锁孔一那需要用眼睛看,之后完全依靠手指的感觉,要通过钢片的传递,用手指灵敏的触觉,甚至是用心,去感觉锁芯内部的结构。 五分钟以后,老张额头已现汗水,可能是极度专心,又或是无法分心,他任由汗水顺脸颊流淌下来。高阳取来毛巾,但犹豫了片刻,没有动。一旁的萧伟更是坐立不安,时而站起,时而坐下。高阳也很紧张,口干舌燥、心跳加快。大家都很清楚,曾老留下的秘密,很可能就在下一刻打开。 二十分钟过去了,老张手上动作越来越轻、越来越慢。又过了五分钟,老张两手的工具猛然一颤,随着“喀”的一声轻响,老张的动作停住了。萧伟噌地蹿起来,满脸喜色,问道:“怎么样,打开了?” 老张放下手中工具,没有回答。萧伟一愣,又问:“没打开?”老张叹了口气,道:“功亏一篑!”高阳问道:“怎么回事?”老张摇了摇头,道:“这把暗锁里面有一个反锁装置,我刚才已经发现了,但是我功力不够,还是没能够破解!”高阳和萧伟全傻了。萧伟忙问:“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老张又摇了摇头:“以我现在功力,这把锁是不可能打开了,祖传的‘乱簧决’,我还没有参透!”萧伟一屁股坐会到椅子上,脸上尽是失望神色。 高阳问道:“张师傅,能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要不然,您再试试?”老张苦笑了一下:“试也没有用,人力有时而穷,我并没能学全家传绝学!”萧伟道:“张师傅,就不能再想想办法,您可是‘南张’唯一的传人啊,总会有点儿法子吧?”老张一愣,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什么,过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高阳轻轻拉了拉萧伟,萧伟叹了口气,收拾起桌上的盒子。对老张道:“张师傅,不管怎么样,也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我们还是要谢谢您!那我们就先走了,以后如果有机会到北京,一定来找我们!”老张似乎陷入了沉思,只微微点了点头。 出外屋的时候,高阳又回头看了看老张简陋的居室,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千块钱,轻轻放到门口的鞋柜上。 两人走出胡同口,萧伟道:“我说哥们儿,就这么撤了?这不全白忙活了?”高阳沉默了片刻,道:“老张好像有难言之隐!”萧伟一愣,道:“你是说他还有办法?” 高阳点了点头。萧伟一下子停住,道:“那还不赶紧回去找他?”扭身就要往回走,高阳一把拉住萧伟,道:“你等等,老张应该不是一个不局气的人,他既然没有开口,肯定有他的苦衷,我们不能逼他!”萧伟道:“我靠,不就开个盒子么?还能有什么苦衷?” 高阳摇了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但我从刚才他的表情看出来,应该不是件小事儿,如果他能解决,肯定会帮我们,如果不能解决,我们怎么求也没用!” 萧伟听高阳说的郑重,挠了挠脑袋,满脸疑惑,道:“靠,到底什么事儿啊?”高阳摇了摇头,道:“走吧,我们先回去!” 回到宾馆,两人心情都很郁闷。百无聊赖坐了一会儿,萧伟攒多高阳一起出去找个歌厅耍耍,高阳回绝了。萧伟在宾馆呆不住,出去找网吧打游戏。 高阳一个人坐在房间,对着那只盒子,不由得再一次想起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曾老留下这个谜题,看来远非一般人想象。虽然历经千难万苦,盒子总算找到了,可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一只根本无法打开的盒子。曾老留下的所有线索中,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关于如何开启这只盒子的提示。 难道就像找到盒子的事情一样,我们全都疏忽了某些细节?高阳思前想后,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敲门。高阳以为是萧伟回来了,起身去开。 房门打开,高阳愣住了,门外是开锁的老张。让进房间,老张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放到桌子上,高阳立刻明白了。老张拍了拍高阳的肩膀,道:“小伙子,你们是好人,但你们的钱,我不能收!”原来高阳萧伟两人走后,老张发现了鞋柜上的钱,想起高阳说起过两个人住在哪里,就赶紧找了过来。 高阳拿起钱来,神色有些尴尬,道:“张师傅,我们没有别的意思,这只是我们两人的一点心意,还是请您收下!”老张力辞不受,高阳只好将钱放下。 老张沉默了片刻,道:“我过来找你们,除了送钱,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是跟那个盒子有关的,其实那个盒子,还有一个人能够打开!”高阳一愣,随即了然,看来老张的难言之隐自己猜对了。问道:“难道还有比您更高的高手?” 老张一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其实我的开锁功力还远远不行,这个人……是我大伯!”高阳一愣,道:“您还有大伯?您家不是三代单传么?” 高阳说的不错,根据赵颖找到的资料,苏州“张氏锁行”从老张祖父这一代起,就一直是单传,资料里并没显示张廉诚还有一个哥哥。老张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唉,已经几十年了,有什么秘密也不再是秘密了,这件事情,是先父临终前才告诉我的!”高阳屏息静侯,老张又是沉默良久,讲出一段故事。 名震江南的苏州“张氏锁行”,到了民国初年传到张贵吉这一代,已是第十八代。张贵吉先后娶过两位夫人。第一位早年难产死去,只留下一个男孩——张信诚。第二位夫人是个寡妇,嫁到张家时还带了一个女儿,是个哑巴,名叫宝儿。二夫人到了张家后没多久,又为张贵吉添了一个大胖小子,就是老张的父亲,张廉诚。 张廉诚同父异母的大哥信诚聪明绝顶,尽得父亲真传,十八岁已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而二夫人带来的哑女宝儿,自幼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更难得是知书达理,对继父和母亲非常孝顺,也是深得两位老人欢心。张信诚和她青梅竹马,感情很好。 故事的结果大家都可以想到。两人到了谈婚论嫁年龄,死活不肯接受家里安排的婚事,逼问之下,道出真情。张老爷子先是大惊,继而大怒,无论如何不肯同意这门婚事。猜想原因有二:一是两人虽无血缘,但毕竟是兄妹,怕传出去有损张家名声,第二,张老爷子虽喜欢这个养女,但毕竟身有残疾,老爷子还是希望能给这个宝贝儿子寻找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 张家乱成了一锅粥,张信诚拿出自由恋爱的新思想试图说服父亲,而张老爷子搬出家训,两人吵得一塌糊涂。张信诚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张老爷子心疼爱子,连夜带了家丁追赶,却莫名其妙神秘失踪了。老人再也没有回来,连跟去的四名家丁也不知所踪,这件事情,成为张家几十年的一个悬案。 老爷子再也没有任何消息,而老张的大伯却在几年后战死在淞沪会战的战场上。消息传来,宝儿当晚偷偷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被发现的时候,人已断气,而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纸,上面题着一首没写完的诗句: 三月春残燕子常, 姑苏城外桃花庄。 这两句诗,据老张父亲讲,就是他们两人向家里道出真情之前,最后在一起时所连的诗句。哑女死后,二夫人心伤爱女夭折,没有多久就病故了。张家慢慢败了,而这件事情大伙儿也是一直忌讳莫深,谁也不愿再提起。老张的父亲直到临去前才将这件家门故事讲给他听。 但没想到就在几年之前,老张突然接到一封台湾寄来的书信,是给他父亲的。老张看信大惊,原来大伯当年并没有死,而是随军到了台湾,一晃儿就是四十几年。其后不久,大伯从台湾探亲,再没有走,在当初埋葬哑女的地方搭了一茅小屋,从此就住在那里,每天读书种花,陪伴宝儿的坟墓,不再理会任何世事。 听完老张的故事,高阳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老张站起身来,对高阳道:“我大伯年事已高,早已不问世事,不过刚刚我刚去了一次西山,他听了我讲的事情,答应帮忙,明天一早儿,我带你们去见我大伯!” 送老张出门后,高阳久久不能平静,他是一个感性的人。尽管这类才子佳人的故事在小说电影中听到看到甚多,但亲自听人向你讲述一件真实的故事,感觉绝对不一样。高阳完全被这件发生在遥远过去的真实而凄美爱情故事感动了。想起了赵颖,高阳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看来张老还是幸福的,至少有一个永远不会打碎的美好回忆。 思前想后,不知过了多久,萧伟进了房间。高阳将老张来的事情讲给他听。萧伟听说盒子终于可以打开了,欣喜若狂,满屋子乱窜。 高阳又说起了张家的故事,萧伟不以为然,道:“这老头还真有意思,为了一个八百年前的老情人儿,放着台湾的花花世界不呆,跑到苏州郊区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图什么啊?” 高阳有些生气,道:“这是感情,天下也就你不懂感情!”萧伟撇了撇嘴道:“感情,感情都是假的,你不信让他们俩真过上那么十七二十八年,天天柴米油盐,吃喝拉撒睡,放个屁对方都能听见,还感情个屁!”高阳摇了摇头,不再理萧伟。看来什么好东西到萧伟嘴里都能变了味儿。高阳暗暗奇怪,赵颖怎么会喜欢这种人?萧伟见高阳不说话了,以为高阳说不过自己,脱了裤子,美滋滋进洗手间洗澡。 进去没多久,萧伟突然咣当一声打开厕所门,光着屁股跑了出来,兀自一身的肥皂。萧伟忙不迭的对高阳道:“哥们儿哥们儿,我忽然想起一个事儿,你刚才说张家老爷子是莫名其妙失踪的?”高阳道:“是啊!”萧伟道:“哥们儿,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当年关东军到处找高手开那个盒子,张家老爷子,会不会就是被关东军绑架的?”高阳一下子愣住了。 苏州城外太湖之上,岛屿众多,其中有一座西山岛,盛产水果。不过不知何因,岛上水果直接食用并不好吃。一旦做成果脯,却远非其它水果可比。故苏州果脯也算一大特产,是除苏绣外当地几大支柱产业之一。几年前市政府特意拨专款,填湖修建了一条通往西山岛的公路,也是方便岛上水果运输之用。 老张大伯从台湾回来后,就一直居住在这座小岛上。因为按宝儿生前要求,她死后,就葬在这座小岛上。第二天一大早儿,高阳拎起迷迷糊糊的萧伟,两人包了一辆车,和老张一起前往西山。岛上果林遍布,出租车无法进入,高阳付了车资,又留下司机电话以方便回程。在老张带领下,三人信步向张信诚老人住处走去。 翻过一座小山,是一片很大的桃林,正值四月桃花盛开,花香馥郁、薰人欲醉。桃林深处更掩映着处处竹林茅舍,恍惚如仙境一般。 三人在桃林中婉转穿行,行至尽头,是一座修葺整齐的坟冢。老张道:“这就是宝儿埋身之处。”高阳走上前去,只见整座坟冢打扫得干净整洁,坟前立一块石碑,下放一束桃花。不同一般墓碑刻着“某某之墓,生于某某年,卒于某某年”之类,石碑上只题了一首七言绝句: 三月春残燕子常, 姑苏城外桃花庄; 六十三年颜面改, 才度香灵伴我床。 石碑右下刻着一行小字:张门桑氏埋香之冢。没有落款,也没有生卒年月。高阳站在墓前,一时间思绪万千。碑上所题诗句,前两句就是昨晚老张说过,宝儿死时手里禁握着的,而根据诗意,最后两句,应该是张信诚老人从台湾回来后补上的,这是一首写了六十三年的诗! 在宝儿坟旁不远一间茅草小房中,两人终于见到了故事的男主角——张信诚老人。高阳细细打量面前这位老者,只见老人约八十岁上下年纪,头发已经花白,一身浆洗很干净的白衣,眉间尽显沧桑之色。 寒暄了几句,张德祥向老人作了简单的介绍。众人在屋中坐定,萧伟已迫不及待将手中包裹解开。盒子取出,高阳注意到老人的身子似乎一颤。萧伟也察觉到了张老这个细微的动作,微微一怔,将盒子轻轻放到老人面前。 只见老人眉头微蹙,紧紧盯视着眼前这只盒子。过了大约一盏茶工夫,才缓缓出了一口长气,喃喃说道:“果真有这样一只盒子……”萧伟一愣,问道:“老爷子,您见过这只盒子?”老人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如果我没看错,这就是当年那对名震天下的 ‘觐天宝匣’之一!” 萧伟睁大眼睛:“什么?您说这盒子名叫‘觐天宝匣’?”老人点了点头,道:“不错!这觐天宝匣,原本是一对。苏州张家,还有北京谭家,都与这对宝匣有着莫大的渊源。”说到这里,老人叹了口气,道:“可以说,若不是这一对宝匣,也就不会有‘南张北谭’两大开锁世家了!” 高阳和萧伟都张大了嘴,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两人找来找去,竟然找到了这只盒子老祖宗家里。看来这几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开盒子的事情总算有希望了。高阳看了看一旁老张,老张却一脸茫然,似乎对此事并不知情。 萧伟神色兴奋,问老人道:“那您赶紧给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顿了一顿,又道:“对了,这只盒子……原来不会就是你们家的吧?那我们……”正要往下讲,高阳伸手使劲儿拽了拽他。 老人微微一笑,道:“觐天宝匣并非张谭两家所有。据先父所讲,这对盒子,出自四百多年前,一位高丽绝顶制锁匠人之手……” 萧伟松了口气,随即转头看了看高阳,看来高阳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这盒子果真产自高丽。老人用手轻轻抚着面前这只盒子,似乎陷入了沉思。萧伟急得抓耳挠腮,但不敢打扰。三人屏息静侯,过了良久,老人缓缓说道:“那已是七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顿了一顿,道:苏州张氏锁技成名数百年,历来传男不传女,而且但凡制锁绝技,非长子不传。德祥没有学全家传手艺,很大程度上就是这个原因……” 高阳点了点头,中国数千年敝帚自珍的陋习,看来张家也不例外。难怪老张昨晚并未打开这只盒子,而且现在猜想,老张不仅未学全家传绝学,甚至连这只盒子和张家的典故,也并不清楚。老人继续道:“由于我是家中长房长子,在年满八岁那一天,先父带我拜过祖先牌位,把我领进秘室,正式开始传授张氏制锁绝技。教授之前,他向我讲述了张氏锁行的由来。” 说到这里,老人抬头看了看屋内三人,顿了一顿,说道:“苏州张氏锁技,传自高丽!”萧伟大奇,道:“不会吧老爷子,不是一直说中国制锁绝技,天下最强么?”老人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那是指唐宋以前!自宋以后,随着蒙古军队入侵,中华锁技就渐渐没落了,而高丽则慢慢赶上。到了明朝,中国在制锁一项已大半仰仗高丽。而高丽国几百年来也是能人辈出,不断涌现出制锁方面的能工巧匠。” 萧伟点了点头。老人继续道:“到了高丽宣宗年间……哦,也就是我大明万历年间,高丽国出现了一位异人。此人的出现,更使高丽制锁工艺达到了鼎盛。他在制锁方面有三大贡献: “首先是锁具加工精度方面,其时高丽国制锁工艺虽可称巧夺天工,却也由于加工精度不足,往往事倍功半。但凡结构复杂的锁具,无不尺寸巨大,甚为笨重。而在锁技中最为复杂的,莫过于花旗暗锁。由于是暗锁,尺寸就不宜太大,因而当时的暗锁制造大受限制。此人这项发明一出,用现在的话讲,可以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他的第二贡献是在暗锁制做工艺方面。当时的暗锁只达到子午鸳鸯芯水平,不过也停留在理论阶段。由于加工精度不够,当时的子午鸳鸯芯锁具尺寸很大,无法作为暗锁使用。由于此人将加工精度改良,不仅把子午鸳鸯芯锁具大大缩小,还发明出另外两种更为精巧,结构更为复杂,自然,安全性也更高的暗锁工艺——‘对顶梅花芯’与‘天地乾坤芯’。据传‘天地乾坤芯’锁具几乎可以说巧夺天工,其中锁芯套有锁芯,所谓天地乾坤,尽藏其中。若没有原配钥匙,根本无法开启!” 老人这一段介绍,听得三人心驰神摇,浮想联翩。萧伟忽道:“对了老爷子,您说的这天地什么芯的锁究竟是干什么用的?要就是为了锁箱子柜子,一斧子不就开了,弄把这么复杂的锁,那不是脱裤子放……”高阳再次拽了拽萧伟,萧伟立时收嘴,最后一个“屁”字才没有说出来。 老人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道:“说的不错,有所谓‘摄缄滕、固扃橘,及巨盗至,则负匮揭箧,担囊而趋,唯恐缄滕、扃橘之不固也……’” 萧伟一愣,问高阳道:“老爷子这文绉绉说的什么?”高阳低声道:“张老说的是庄子一段文章——《胠箧》,意思是说:为了防盗而把箱子锁紧、捆好,强盗来了,背了箱子就跑,还唯恐箱子锁得不牢,捆得不结实呢!”萧伟点了点头,心想张老爷子可够有学问的,这段儿文章引得好,正是自个儿要说的。 老人道:“锁这种东西,其实是防君子不防小人而已。再厉害的锁具,最不济劈开了事。这位高丽匠人自然也懂这点,因而他根据锁具这一弱点,发明出他的第三项工艺:自毁装置!” 说到这里,老人又用手轻轻抚了抚面前这只盒子,道:“其时最为高段的暗锁,是专门用在一种特殊用途的盒子上的。这种盒子的特殊用途,就是用来存放极为机密的文件和档案:诸如遗嘱、情报等等。针对这一特殊用途,这位高丽匠人挖空心思,结合在加工精度方面的手段,制作出了一种极为精巧的刀具,再佐以弹簧发条等机关,安置在这种特殊用途的盒子中。只要盒子受到巨大外力打击,刀具装置立即就会启动,瞬间将盒内文件纸张绞碎,盒内所藏秘密,自然就永远不会泄漏出去。” 萧伟恍然大悟,不由得连连点头,同时也马上想起祖父信中提到的“烟消云散”那句,看来祖父留下的这只盒子,还真没准儿有高阳说的什么自毁装置,果真是强啊! 感慨了一阵儿,猛然又想起:对了,高阳提过的溥仪那只盒子,不就是一直放在故宫什么殿什么匾后面(乾清宫正大光明匾),装的就是皇上立储诏书和藏宝图么。这么看来,宝藏的事情可是越来越靠谱儿了!想到这里,萧伟喜得抓耳挠腮,兴奋非常。 只听老人继续说道:“此人做出这三项发明后,正逢日本国进犯高丽。高丽大将李舜臣在大韩海峡击败进犯日寇,举国欢庆。于是他集合了当时最高的制锁技术,穷全部精力,做出了一对当世无双的暗锁宝盒,并请当时高丽国著名的雕刻匠人在盒顶雕刻了李舜臣将军大韩海峡之战的画面。盒子做好后不久,就献给了宣宗皇上。此盒名为“觐天宝匣”,取就是朝觐天子之意。” 屋内三人都点了点头,原来此盒取名为“觐天宝匣”,是这个意思。老人继续道:“自古以来,高丽国一直崇尚制锁高手,宣宗皇帝得到这对盒子,龙颜大悦,视为珍宝。此事很快传遍朝野,而这两件宝物的事情,甚至连中土也有耳闻。当时正是明朝边患四起之时,满清女真在关外崛起。清太宗皇太极本就是一个机关高手,攻城武器、制锁机关无一不通,听说高丽国有这样一对宝盒,立时索要。宣宗皇帝自是不会给。皇太极大怒之下,提兵远征。高丽国大败,眼见就要亡国,只得献出这对宝盒求和。在这年远赴盛京的进贡队伍里,那位制锁高人也在,为的是向金人展示宝盒启用之法。当时连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盛京街上到处是流浪的孤儿。这位高人在临去之时,收养了盛京两位孤儿,一个姓张,一个姓谭,并带回了高丽收为徒弟,传授他们制锁之法。” 萧伟恍然大悟,插嘴道:“老爷子,您说的不会就是‘南张北谭’吧?”老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不错,多年之后,这两位孤儿长大成人,不愿再留在高丽,于是二人回到中土,分别在苏州与北京开了一间锁行,也就是后人所说的‘南张北谭’。而其中那位姓张的孤儿,就是我的先祖。” 说到这里,老人用手抚了抚盒子,叹道:“自从这一对宝盒入了清宫,就再也没有消息,不想今日在这里遇到,总算完成了先父和张家列祖列宗的心愿,这也算是天意了吧!”老人手抚盒子,唏嘘良久,屋内其他三人听了老人这段故事,也是思绪如潮,感慨万千。 过了一会儿,萧伟问道:“张老爷子,这个盒子……您肯定能打开吧?”老人沉吟了片刻,说道:“听先父讲,觐天宝匣一共有三层五道机关,最外一道是‘九九拼图’机关,盒子第一层是子午鸳鸯芯锁芯机关,第二层对顶梅花芯,第三层是天地乾坤芯机关,而在第盒子第三层底部,还有最后一道机关——自毁装置。” 萧伟张大了嘴巴,咽了口口水,道:“这么复杂?老爷子,那……您能都帮我们打开么?”老人道:“目前拼图机关已经打开,而这第一层锁芯有德祥帮我,应该也没有问题,至于第二层和第三层……”说到这里,老人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并没有把握,只能试试再看。”萧伟点了点头,看了看一旁高阳,心中暗想,要是张老爷子也打不开,那就彻底歇了。 五分钟以后,张德祥已帮老人准备好所有工具,并将盒子小心翼翼放到工作台上。看来老人虽旅居台湾几十年,家传手艺并未丢下。 高阳拉了拉萧伟,两人也轻轻坐到工作台旁。老人徐徐出了口长气,接过老张递过的工具,闭了闭眼,缓缓将手具插入到盒子的两个锁孔之中。 屋内其他三人的六只眼睛全都紧张地盯住了老人。只见老人的双手在缓缓地动着,随着工具深入,动作也逐渐加大。一旁老张仔细观察着老人双手动作,也把手抬起来,轻轻地模仿着。 片刻,老人取出两根钢片,放在桌上。萧伟问道:“怎么样老爷子?”老人道:“里面的反锁装置已锁死,要想破解并把锁打开,须得两人配合。”看了看一旁老张,道:“德祥,我传你的‘乱簧决’,还记得么?” 张德祥点头道:“还记得,不过……我还没完全领会……”老人点了点头,拿起钢片,手上开始做细微的动作,似乎在做着示范,口中缓缓念道:“乱簧之道,非启者必启,微启者大启,大启者必不启……” 老张抬起手来,也开始模仿着老人的动作,口中念念有词。老人继续念道:“……开锁之道,在意不在力,力断而心续,续则无不济……”随着老人的吟诵,两人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大。 一旁萧伟看了一阵,突然皱了皱眉,似有所悟,不自觉抬起手来,开始模仿两人。高阳伸手拽了拽他,萧伟一愣,停了下来,专心看两人手上动作。 只见随着张老吟诵,两人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就如舞蹈一般,此起彼伏、煞是好看。快了一阵,又即变慢,这一次更如刀劈斧凿,大开大合、凝重如山。片刻,已到最后一句,只听老人缓缓吟道:“……意在力先,绵绵不绝,柱散则簧乱,是为乱簧!” 说到这里,老人手上猛然一顿,停了下来。只见一旁老张眉头紧锁,过了良久,才勉强点了点头。老人微微一笑:“来吧!” 两人拿起桌上钢片。老人向张德祥点了点头,停顿片刻,将手中钢片慢慢插入到盒子下面的锁孔中,老张似乎有些紧张,定了定神儿,左手扶住拿钢片的右手,小心翼翼将钢片插入到盒子上面锁孔中。老人略一停顿,口中慢慢吟道:“乱簧之道,非启者必启,微启者大启,大启者必不启……”两人手上开始动作。 高阳在一旁仔细观察,只见老人神情悠然,随着口中缓缓吟诵,动作从容而舒缓,而一旁老张的额头已微微渗出汗水。 一旁萧伟看了一阵,神色越来越兴奋,不自觉再次抬起手来,开始模仿两人的动作,随着老人的吟诵,萧伟的动作越来越大。高阳使劲儿拽了拽他,萧伟似乎并没有察觉,继续模仿着。 只听老人继续念道:“……阴阳圆转,无使断绝,当势得机,其根自破,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随着吟诵,两人的动作逐渐加快,一旁萧伟更是看得如醉如痴,手舞足蹈。高阳看着萧伟,目瞪口呆,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过了五分钟,老人已念至最后一句。口中一停,只见老人脸上神色凝重如山,手上钢片猛然往里一捻,一旁老张手里的钢片同时向下一按,两人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高阳神色紧张,紧紧盯住眼前的盒子,只见盒子似乎还静静横在那里,并没有打开。老张满头大汗,取出钢片,对老人道:“大伯,侄儿蠢笨,还是无法做到!”老人微微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工具。 高阳问道:“怎么样?”老人摇了摇头:“德祥还没能误透‘乱簧决’……”高阳道:“没能打开?”老人缓缓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道:“这样吧,如果你们还可以等待,再给我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之后,你们再来,我想应该没有问题!” 高阳神情失望,回头看了看萧伟。萧伟似乎还在撒臆症,双目似闭非闭,摇头晃脑,不知道在干什么。高阳使劲捅了捅他,萧伟回过神儿来:“怎么了哥们儿?”高阳将张老的话重复一遍。萧伟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看看桌上盒子,又看了看一旁张德祥和老人,突然道:“张老爷子,能不能让我试试?”三人都是一愣,高阳使劲儿拽了拽萧伟,低声斥道:“你在说什么?”老人看着萧伟,没有说话。 萧伟道:“老爷子,您刚才念的口诀太文了,我听不大懂,不过看您的动作是不是这个意思:在锁芯里面,看着根本打不开的地方,一定能打开,能稍微打开的地方,一定要全部打开,而原本开着的地方,一定要给它们全都关上?”高阳再次斥道:“萧伟,你在胡说些什么?” 一旁老张听了萧伟这番话,皱了皱眉,似乎有所悟。坐在桌旁的老人更诧异,看了看萧伟,说道:“你……学过‘乱簧决’?”萧伟神色兴奋,道:“怎么样老爷子,让我试试?”老人将信将疑看着萧伟,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见老人居然答应了,高阳一下愣住了。一旁老张已让开座位。只见萧伟长出了一口气,坐到椅子上,定了定神儿,慢慢拿起桌上的钢片。老人缓缓点了点头,两人同时将钢片插入到盒子上下锁孔中。 老人的动作似乎比刚才要慢,缓缓念道:“……力随心走,有应必有力,无应则无力,力断而心续……”萧伟的动作显得微微有些生硬,但还连贯,随着老人的吟诵,逐渐自然起来。一旁高阳与老张睁大眼睛看着两人,脸上全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二十分钟以后,两人已到最后阶段。老人手中动作略一停顿,萧伟眉头紧锁,定了定神儿,微微点了点头。片刻,只见两人同时动作,张老手中钢片向内轻轻一捻,而萧伟手中钢片则猛然往下一按,七八声机关响动过后,只见盒盖“啪”地一弹,“觐天宝匣”第一层机关终于打开了! 第五章 崔二胯子 见盒子打开,萧伟自己也呆住了。愣了半晌儿,猛然跳起身来,一把抱住高阳,大声喊道:“哥们儿,盒子打开了!真的打开了!是我打开的,是我打开的!”高阳呆若木鸡,被萧伟一通乱摇,眼镜几乎落地。 兴奋了一阵儿,萧伟放下高阳,看了看桌上的盒子,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问老人道:“老爷子,这……这盒子,真的开了?”老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孩子,想当年我悟透这‘乱簧决’,可是用了十年时间啊!”萧伟满脸喜色,道:“这么说,那我不是……” 老人站起身来,用毛巾擦了擦手,说道:“真要悟透,恐怕还需一段时日。不过你若有兴趣,我们倒可以一起研究研究,假以时日,你必成此道高手!”说到这里,老人轻轻拍了拍萧伟肩膀:“孩子,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具禀赋的。我相信,你日后在开锁一道的成就,一定在我之上!” 萧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一旁高阳则满脸诧异,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萧伟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功夫绝顶的开锁高手?连老张都没有做成的事情,萧伟竟轻而易举地就办到了? 原来开锁这门学问,最讲求的是“左右合击,分心数用”的功夫。前文讲过,锁芯内部锁柱,少则五六根,多则十几根几十根。开锁者要想办法将混乱的锁柱一一找到结合点,需要的就是心猿意马,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的意念。即不能每一处机关都上心,也决不能每处机关都不上心。开锁之道,就是在这上心与不上心之间,锁就打开了。 而大凡开锁以外的学问,无不需要“刻苦勤奋,分心不二”地钻研。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讲的就是第一要专心,第二要吃苦。古来成大事者,无不是坚忍不拔、不肯服输之人。殊不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用在什么学问上,即便你不是天资聪颖、聪明绝顶之辈,也必能成就一番事业;但用在“开锁”这门学问上,却绝不可能成功。究其缘由,就是一个需要的是“专心”,另一个需要的是“心猿意马”。 开锁学问之精髓,可以说与我中华五千年伦理纲常教育完全背道。这也就是高丽虽为小国,但制锁一技却远远高于中土,原因就是礼教行事没有中土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而已。 老张学锁几十年,却不如萧伟半路出家,最主要就是性子不同。老张性格敦厚、做事用心,恰恰违反了开锁最精髓的规则;而萧伟心猿意马,什么事情都浅尝辄止,却正合了开锁“分心互用”的主旨。 这其间道理,我中华几百年来成百上千的开锁高手中也偶尔会有人想到其间关键,但试想在当时的文化氛围下,谁愿意冒险去找一个萧伟这样的徒弟?而相传高丽国宣宗年间那位异人,小时候就是萧伟这样一个极度惫赖、顽劣成性的孩子,却最终在制锁方面成就了一番大业。 几百年来中华锁技逐渐没落,而高丽逐渐崛起,其实就是两种文化的差异,说白了,就是一个是“死”用心,另一个“不”用心而已。 高阳思来想去,想不明白,摇了摇头。老人微微一笑,道:“好了,都别发愣了,快看看盒子里的东西吧!”高阳回过神儿来,这才想起正事儿。萧伟已走到桌边,定了定神儿,慢慢将手放在盒盖上,屏住呼吸,轻轻往上一提。 盒内甚浅,只有一封颜色发黄的书信。伸手将信取出,除此以外,再无一物。萧伟看了看手上的信封,上面用毛笔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大字: 大哥萧剑南亲启 信封上并无落款,亦无邮局邮戳之类的印记,看不出年代,也看不出寄自哪里,寄到何处。揭开信封,信文部分洋洋洒洒写了几大篇,只是每一页字体甚大,加在一起也没有多少个字。萧伟凝神细看,只见整封书信写得潦草之极,再加上都是繁体字,萧伟看了一会儿,实在难以索解,皱了皱眉,将信递给高阳。 这边工作台上,张老已带上花镜开始研究盒子的第二层机关。萧伟走上前去。观察了一会儿,他发现整只盒子与第一层深度似乎明显不成比例。萧伟点了点头,看来盒子有夹层是不假了。只不过盒子内壁五面,全都平平整整,好像并没有任何锁孔装置。 萧伟皱了皱眉,问道:“张老爷子,怎么样?” 老人放下手中工具,用手指了指盒内一角,说道:“你看这里。”老人手指的地方,是盒内底板左上角,萧伟趴下身仔细看了看,和其它地方一样,光滑平整,没有任何异常。萧伟抬起头来,一脸疑惑。老人微微一笑,道:“换个角度再看看。” 萧伟点了点头,双手抱起盒子,对着窗外光线不断变换盒子的角度。果然,当盒子转过九十度后,在老人手指的地方,若隐若现可以发现两道浅浅的缝隙。这两道细缝,恰与盒子底形成了一个四方形。 老人道:“如果我没猜错,此处应该有一个‘隐锁’的暗门装置。”说完话,老人从工具箱内取出一件样子奇特的工具,在盒子两道裂缝的交点处轻轻一点。一声轻响,盒内两道裂缝与底边构成的四边形铁板“啪”地弹开,露出三个梅花排列的锁孔! 这三个锁孔与盒盖上如出一辙,孔隙也如发丝般粗细。不同的是数量由原先两个变为三个,排列方式也很奇怪。拿一朵梅花来说,在梅花最上一片与最下两片花瓣位置上,各有一个锁孔。 萧伟神色兴奋:“老爷子,这就是您刚才说的,对顶……什么芯吧?”老人点了点头:“不错,对顶梅花芯!”萧伟问道:“怎么样,能打开吗?” 老人没有说话,拿起一根细长的钢片,慢慢插进最上面锁孔中,随即闭上双目,完全凭着手上的感觉试探着。萧伟屏住呼吸,和老张紧张地看着。只见老人神情忽而紧张,忽而欣喜。两人谁都不敢打扰。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老人拔出钢片,换了另外一个锁孔。 整整半个小时过去,老人将三个锁孔分别试过,放下钢片,轻轻叹了口气。萧伟问道:“怎么样?”老人喃喃说道:“对顶梅花芯,果然巧夺天工,我此生从未见过这么复杂的暗锁!”萧伟焦急地问道:“怎么样,能打开么?” 老人缓缓摇了摇头:“以我目前的功力,绝无可能!”见老人说得如此绝对,萧伟和老张全呆住了。交换了一个眼神儿,萧伟问道:“那有我和老张帮您呢,行不行?”老人苦笑了一下:“开锁之道,人不在多!即便有人帮忙,也需一个绝顶高手分别把控住左右两个锁孔,其他人才可帮得上忙。而以我现在的功力,这第一项工作绝无可能做到!” 萧伟愣了片刻,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神情沮丧。老张问道:“大伯,难道,就能不能再想想其它办法?”老人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据我所知,当年张家的先祖因为资质问题,未能学全那位高人的全部本领!我看要想打开这只盒子……除非……”说到这里,老人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萧伟站起身来,问道:“您说除非什么?”老人看了看萧伟,说道:“除非……你们能找到那位朝鲜高人的后代!” 萧伟一呆,问道:“您是说,去朝鲜?”老人点了点头。萧伟看了看老人,心里“咯噔”地一下。记得在潘家园见过瘸三师傅后,高阳曾动过去朝鲜寻找开锁高手的念头,不过很快被萧伟否决了。萧伟很清楚,到目前为止,任何这位高人后代的消息,可以说没有一点线索。也不知此人究竟在韩国还是在北朝鲜。在韩国还好办一些,若不幸在北朝鲜,那麻烦就大了。北朝鲜依旧封锁很严,萧伟和高阳都不懂朝鲜语言习俗,想在那里打探消息,不把自己当作特务抓起来才怪。 想到这里,萧伟问道:“老爷子,您知道这位高人和他后代的情况么?”老人摇了摇头,说道:“具体情况我并不了解,不过据先父讲,这位高人姓李,李家是高丽非常出名的制锁世家,若要留意打听,应该会查得到。” 说到这里,老人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萧伟的肩膀,道:“孩子,开锁之道,在乎‘分心数用,心猿意马’,而做事情,就需要另外八个字了!”萧伟问道:“哪八个字?”老人看着萧伟,缓缓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萧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一旁高阳。只见高阳还捧着那封从“觐天宝匣”第一层取出的书信看着,眉头紧锁。 萧伟祖父留在‘觐天宝匣’第一层那封年代久远的书信,来自一个署名‘崔二胯子’的人。回去火车上,两人将这封信来来去去看了数遍。整封信是用毛笔写成。从字迹可以看出,写信之人文化不高,书信上的文字写得歪歪斜斜,毫无间架,但每一笔画无不力透纸背,一看而知是出自一个江湖粗人之手。信正文部分共四百三十三字,不仅错字白字累牍,文法更是不通,其中还多处使用了东北土匪时期的黑话,更加使人难以看懂。高阳仔细斟酌之下,将原信给萧伟翻译了出来: 萧大哥: 自从上回一别,已经好几个月,兄弟还活着! 那回送走萧大哥,俺们就跟小鬼子拼了,最后弟兄们都死了,子弹打光,俺跳了崖。 俺受了重伤,九死一生回到崔家屯,就剩下一口气。 萧大哥,现在兄弟提着一口气不走,就是想再见萧大哥一面,那个盒子,到今天还没打开,俺放心不下啊,不过盒子打开的那天,兄弟可能看不到了,看来,一切就像军师说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那件事情,你和军师都说科学什么的,俺不懂。可是这几个月来,跟兄弟去办事的二十四人,除了俺,接二连三都出了事儿,现在连山上的弟兄也都牵扯进去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俺现在也就剩一口气了,所以萧大哥,你要听兄弟的话,不能再追查了! 如果萧大哥能看见兄弟这封信,麻烦来一趟崔家屯,兄弟要把那个盒子交给大哥。盒子打开那一天,烦请大哥在俺坟前告诉一声。 萧大哥对俺的救命大恩,看来只能来生再报了。 弟崔二胯子 磕头 民国二十三年腊月初二 信文念完,萧伟有些发懵,喃喃道:“这个‘崔二胯子’是谁?”低头琢磨了一会儿,记忆中好像从没听祖父提起过这样一个人。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看出:这封信应该和祖父留下的那只盒子有关。因为信中不止一次提到一只盒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眼前这只。 萧伟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信的落款时间是民国二十三年,换算成公元,应该是……怎么又是1934年?从崔二胯子的信中可以看出,他带领24名弟兄去办的事情,一定是整件事情最核心的部分,而事情的结果似乎也很蹊跷,好像当时参与行动的24个人,后来全都神秘死亡了! 萧伟猛然间想起祖父留下的那封书信,上面好像有这么一句:“整个事情的离奇和诡异程度,超出了任何人想象。”难道祖父说的就是这件事情么? 两人在火车上商量了整整一路,高阳也同意萧伟的观点,这个崔二胯子,一定与整件事情有着莫大的关系。信中虽没有提到具体什么事情,但两人都已猜到,崔二胯子说起带领24名弟兄去办的事情,会不会与当年关东军与溥仪卫队的冲突,以及这只“觐天宝匣”有关?而信中所提到的离奇死亡,会不会就是这件事情直接导致的? 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曾老留下的这只盒子肯定是当年皇太极从高丽抢来的两只宝盒中一只。至于是哪只,据历史记载,那两只盒子一只随黄太极下葬,从高阳查到资料看,皇太极陵并没有过被盗的记录。所以目前唯一可能,就是溥仪宝藏那只!而且,两人掌握的所有资料也都指向了这种可能:曾老日记开始出现断档,是1934年;曾老从奉天移居北平,是1934年;曾老将名字从‘萧剑南’改名为‘曾弓北’,是1934年;现在,‘觐天宝匣’第一层崔二胯子这封书信,时间也是1934年!这只盒子,一定与1934年发生的一件大事有关。而日本关东军从溥仪卫队截获那只盒子的时间,恰恰也是1934年,这应该不是巧合! 这么看来,在1934年的东北,在溥仪、关东军、萧伟的祖父,也就是当年的萧剑南,还有书信中那个神秘的“崔二胯子”之间,一定发生过一件惊天大事。而这件大事,一定与眼前这只神秘的红木盒子有着莫大的关系!不过,这一切迷题的谜底,都要等到觐天宝匣第二层与第三层打开才能知道。 两人整整商量了一路,现在看来,除按张老建议去朝鲜寻找那位高人后代外外,高阳还想到:“南张北谭”两大开锁世家,现在只找到了南张,如果能找到北谭后人下落,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进展。另外,这个看来颇为神秘的‘崔二胯子’其人,既然很可能与整件事情有着莫大的关系,查一查他的下落,说不准会对整件事情有很大帮助。 下了火车,两人第一时间去找赵颖。赵颖还住在与萧伟成婚时买的那套小小一居室内。不过自从两人分开,萧伟再也没去过那里。赵颖打开房门那一霎,萧伟恍惚间有一种隔世之感。 赵颖见萧伟与高阳一起来到,微微有些诧异。两人在屋中坐定,高阳沉吟了片刻,将事情来龙去脉对赵颖讲了一遍。萧伟掏出崔二胯子那封书信,递给赵颖道:“赵颖,老爷子留下的这事儿,恐怕只有你能帮忙了!”赵颖并没有接,淡淡说道:“不用看了,这是曾老留给你的事情,我只答应帮你们打开盒子。” 萧伟连连点头:“对,对!我们这回过来,就是让你帮忙想想办法,打开盒子最后两层机关!”说完,萧伟将苏州临去之前,张老最后那番话复述了一遍。 赵颖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问道:“你们要去朝鲜?”萧伟看了看高阳,两人都点了点头。赵颖没有回答,而是微微摇了摇头。萧伟急道:“你不是答应帮忙么?”赵颖道:“我不是不肯帮忙,只是你们要找的人,连名字都没有,而且时间已过去四百多年,此人即便有后代留下来,究竟在北朝鲜还是韩国?韩国还好办一些,如果在北朝鲜,那就……” 萧伟道:“赵颖,你听我说,历史上这么牛的一个人,只要下功夫,肯定能打听到,苏州张老爷子说了,什么来着,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赵颖一愣,看了看萧伟,奇怪这句话怎么会突然从他嘴里说出来? 只听萧伟继续说道:“对了还有,你不就是朝鲜族么,找找你在韩国的亲戚,肯定能打听到!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找到这人后代的下落,事情就好办了。赵颖,这事情只有你能帮忙了!”赵颖看了看萧伟,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我试一试!不过,不保证一定有结果。” 接下的日子,又是漫长的等待。两人都很清楚,开锁的事情除赵颖外,没人能帮得上忙。萧伟和高阳倒未闲着。从苏州回来后,萧伟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每日研究“觐天宝匣”第二层的“对顶梅花芯”机关,每有所得,必欣喜若狂。 而高阳则花了整整一周时间,明察暗访,终于调查到了那个书信中神秘“崔二胯子”的详细资料。不出所料,这个“崔二胯子”,确是当年东北啸聚山林的著名大土匪之一。资料显示:崔二胯子,姓崔,真名崔洪海,江湖报号“崔二胯子”。生于公元一九零八年,吉林省蒙江县崔家屯人,与其大哥崔大侉子崔洪江以及当时著名大土匪高鹏振、马占山等,当年并称为“关外绿林十虎”,一直以占山为王、打家劫舍为生。 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后,崔二胯子所部不接受日本人改编,后被日伪军重兵包围,只带领十一名兄弟突围出来。其后崔二胯子又招兵买马,长期隐藏在长白山打游击。东北抗联在一九三四年和他们接触上,崔二胯子同意被改编为东北抗日联军第三军独立支队,但不幸就在谈判达成不久,崔二胯子部再次被日军重兵包围,东北抗联救应不暇,最后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注1) 这段介绍看得高阳热血膨胀,没想到这个“崔二胯子”,竟是如此一位英雄豪杰,一位当年在日寇铁蹄下誓死不屈,以自己血肉之躯筑成钢铁长城,转战于关外白山黑水之间的抗日铁血男儿。难怪曾老会与此人有交情!读罢资料,高阳崇拜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虽然了解到这个“崔二胯子”是何许人也,但似乎对整件事情进展帮助不大。从信中可以看出,这个崔二胯子一定与曾老留下的盒子有关,不过,在七十多年前的东北,曾老和这个崔二胯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不得而知。 又是一星期过去,赵颖那边终于有了消息。经辗转查访,她找到一位现在韩国的远房亲戚。对方回复了邮件,答应帮忙。不过查询工作要用一段时间,而且是否会有结果,也不肯定。除此以外,赵颖也查到了北谭最后一代传人的信息,不过这条路看来明显是走不通的。 根据资料显示:北谭最后一代传人是兄妹两人,哥哥姓谭名青,生于清光绪34年,也就是1908年。在1930年初,谭青因犯盗窃罪被奉天警备厅拘押,后被日本人秘密处决。其妹谭倩儿,生于公元1912年,谭青死后半年,也就是1930年9月,谭倩儿与老母前往英国,后不知所踪,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萧伟听到这里,突然问高阳:“对了哥们儿,你说那个谭青那个妹妹叫什么来着?谭倩儿?”顿了一顿,喃喃道:“我怎么觉着这名儿这么耳熟啊?”想了一会儿,又道:“简直是太熟了,我觉得,这名儿我一定听过?”高阳笑了,拍了拍萧伟:“你啊,外面认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女孩儿,说不准是重名呢!”萧伟点了点头,呵呵一笑:“也对,哥们儿认识的妞儿肯定比你多!” 接下的日子,萧伟几乎足不出户,每日琢磨祖父留下的那只盒子。自从苏州张老处学得‘乱簧决’,他的开锁功力已有长进。回来又下了这半个多月功夫,越钻研越觉有趣。目前盒子第一层“子午鸳鸯芯“,萧伟已略窥门径。不过经过“把簧”之后,第二层“对顶梅花芯”还是云里雾里,基本摸不到门儿。看来开锁之道确如张老所讲,还长着呢。 萧伟找到高阳,将曾老的日记全部搬回家里。在高阳帮助下,他将所有日记仔细研读后,并未发现任何与开锁有关的东西。日记看完,他又往赵颖那儿跑了几次,让她帮着在祖父遗物里好好找找,看是否留下什么开锁秘笈之类的书。 自上次到公安部找赵颖过歉后,赵颖似乎不再对他横眉冷对。仔细查看之后告诉萧伟,曾老的遗物除大量书籍和侦破手稿外,并无任何开锁有关的资料。萧伟失望之余,只能厚着脸皮向赵颖请教。赵颖从未见萧伟如此虚心求学,甚是诧异,不过还是对他所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的关系似乎不再剑拔弩张,但大伙儿也慢慢明白:这种改善,其实是彼此的距离越走越远了。萧伟是情场高手,这道理他自然懂:一个女人如果还恨你,说明她心里还在意你!赵颖现在的态度,似乎对萧伟已不再介怀,看来她确是准备把以前的事情彻底忘掉了。 等待这段时间,高阳也利用闲暇之余,遍查资料。不过再没获得任何新的进展,包括曾老的日记中,也没有再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和萧伟一起,两人又找过一次马老太太。高阳向老人询问是否知道崔二胯子其人。马老太太的回答是肯定的。崔二胯子大名当年在东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老人并不清楚曾老曾与崔二胯子有过交情。 整整两个多月过去,高阳和萧伟都快丧失了希望的时候,赵颖那里终于来了回复。初夏的一个傍晚,高阳拿着一份打印好的邮件找到了萧伟。 萧伟已是近三月足不出户,衣冠不整、蓬头垢面。不过这段时间他锁技大进,现在不用钥匙捅开红木盒子第一层“子午鸳鸯芯”,已不在话下。 仔细看过高阳带来的邮件,萧伟大喜过望。赵颖办事儿果然认真,邮件是用韩文写成,字里行间,赵颖一一作了翻译。邮件上有高丽李氏家族的详细介绍,正如苏州张老所讲:李氏家族世代制锁为生,到了宣宗年间(也就是明神宗万历年间),其家出了一位异人,使其家族在高丽制锁业内由无名小卒一下窜升为泰山北斗,而且这种地位,直到朝鲜战争之前一直没有动摇。 战争结束后,由于两边封锁很厉害,李氏家族的下落就没再多消息了。邮件中只提及在朝鲜战争以前,李氏家族居住在平壤,最后一代传人名李朴奂,1950年23岁,如果现在还健在的话,应该已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看完邮件,两人商议了一阵儿。现在看来,若想打开盒子下面两层,朝鲜之行是必须的了。除了亲自到朝鲜查访,不可能再有其它方法找到李氏家族后人。 寻找方法有两个,一是明查,另一个是暗访。两人都感觉明查似乎不大现实,因为北朝鲜那边封锁很严。虽说中朝关系一直不错,但这种民间活动若想拿到两方政府批文,恐怕很困难,就算能办,时间估计也拖不起。唯一的方法,只能时冒险去暗访,一切只能到了平壤再打听,见机行事。 这几年朝鲜方面的旅游业已对外开放,两人可以借助旅行社,以旅游者身份进入朝鲜。剩下的事情,就看两人的运气了。高阳知道丹东那边有一家旅行社,可以提供北朝鲜九日游。 不过问题来了,萧伟与高阳都不会讲朝鲜话,既然是暗访,就不可能大张旗鼓进行,现找翻译不大现实,这是有风险的事情,恐怕没人愿意跟着两人冒这个险。 商量了一阵,萧伟提议去找赵颖,原因很简单:赵颖是朝鲜族,朝鲜话是她的母语,十五岁以前,赵颖的朝鲜话比汉语讲得好。萧伟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如今死活也要把赵颖拉下水了。 高阳还有些犹豫,于是萧伟死拉活拽把他拖向赵颖家。萧伟告诉高阳,这件事情既是祖父留下来的,而且祖父最后那封信中又有交代:遇到问题,可以去找赵颖!所以,赵颖没有理由不同意。 萧伟信心十足,进了赵颖家门,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出乎意料,赵颖犹豫了片刻,斩钉截铁回绝了。 赵颖的理由很充分,第一,自己是警察,警务人员出国要经过层层审批、手续繁杂;而且就算能批下来,目前也没有这么长的假期;第二,作为一名警察,去北朝鲜做这种暗访是不符合国家有关规定的,自己决不会同意萧伟的做法;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这件事情萧伟想的太简单。北朝鲜不同一般国家,若没有两方面国家级别的批文,完全以私人身份去那里暗访,将会有极大的危险性。 见赵颖回绝的如此干脆,萧伟和高阳都呆住了。愣了一阵儿,萧伟突然回过味儿来,对赵颖道:“赵颖,这可是我爷爷布置下来的任务,你怎么着也得帮这个忙吧!你要是不陪我们去,那可就太……”赵颖打断萧伟:“我不是不帮你的忙,这件事情我既然承诺了,肯定会想办法。不过,我不会答应陪你们去暗访,而且,你们自己也不能去!” 萧伟有些急了,骂了句脏话:“靠,不去暗访,那还明查啊?我们要是弄得着批文,又会朝鲜话,来找你干吗?”高阳见萧伟的话横着出来了,一把按住他,对赵颖道:“赵颖,你说怎么办吧,我们听你的!” 赵颖道:“据我所知,这种民间交流活动的批文,虽然手续繁杂,但应该可以申请下来,我明天就去帮你们办!”高阳问道:“估计要多久?” 赵颖思索了片刻,答道:“说不好,快的话一两个月,慢的话,几个月一年都有可能。”高阳愣住了。萧伟突然道:“我靠,你这不是拿搪么?等你的批文下来了,黄瓜菜都凉了!”赵颖有些生气:“萧伟,如果我不想帮忙,这件事当初不会管!”萧伟撇了撇嘴:“这事儿是我爷爷交代下来的,你敢不管么?” 赵颖一下子被噎住了,满脸通红。高阳拽住萧伟:“萧伟,你怎么说话呢,怎么说赵颖也是在帮我们的忙。”萧伟嚷道:“帮忙,她这是帮忙的样子么?不就是个批文么,动不动就几个月一年,蒙傻子呢?”高阳喊道:“萧伟,你怎么这样?!” 萧伟走道赵颖面前:“赵颖,我跟你说实话,我知道离婚那件事儿,你还恨着我!可你也不能在这儿等着我吧,再说了,我都跟你道歉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一大老爷们,你还真要我给你跪下啊?”高阳使劲儿拽住萧伟,劝道:“萧伟,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赵颖咬了咬嘴唇,看了看萧伟,道:“这和离婚的事情没关系,无论如何,我不会陪你们去朝鲜!而且,你们也不能去,北朝鲜不是中国,平壤更不是北京,绝不会由着你性子胡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萧伟气极而笑,道:“你吓唬谁呢你,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我一不偷,二不抢,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你要是真不想陪我们去,就直说,别跟我来这里个儿楞!我就不信没了你这个赵屠户,我萧伟就得吃连毛猪了!我现在就跟你说,我也用不着你帮了,大爷我自个儿去,我就不信他妈的一个盒子,我就打不开了!” 说完话,萧伟摔门而出。高阳和赵颖全愣住了。呆了片刻,赵颖急道:“高阳,你快去追萧伟,千万不能让他自己去朝鲜,否则肯定会出事儿!”高阳犹豫了片刻,追出房门。 萧伟甩着膀子,正自大步流星往前走。高阳追至近前,喊道:“萧伟,你别这么任性成不成?”萧伟站住,依旧怒气冲冲:“高阳,你整个儿就一书呆子,我跟你说,女人我太了解了,爱你的时候,怎么着都行,一旦恨上你,什么损着都想得出来,最毒妇人心,你懂么?” 高阳气道:“萧伟,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赵颖不是一直在帮我们么?”萧伟笑了:“帮?哥们儿,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她前一段是帮我们么?我跟你说吧,那是先给我们尝点甜头,到了关键时候,再给你撂挑子!大爷在社会上好歹混了十几年了,这咱懂?” 高阳道:“萧伟,你的心思太阴暗了,你怎么能把世界上所有人都想成坏人?”萧伟冷笑道:“坏人?这世界上坏人还少么?你别忘了:连我亲娘,都能做出那种事情来,我还能相信谁? 高阳放缓语气:“萧伟,你妈做的那件事情,我想肯定有她的苦衷……”顿了一顿,又道:“再说,你也不能总是以偏盖全,这世界上也总有好人吧?”萧伟叹了口气,道:“高阳,我知道这世界上真心对我好的,只有你,你们家老太太,还有,就是我们家老爷子,和……我爸……”说到这里,萧伟顿了一顿,片刻,抬起头来,昂然道:“除了你们四个,我谁也不信!” 高阳道:“萧伟,你真的太偏激了,至少有一点我知道,赵颖就决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萧伟冷笑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是才怪!兄弟,咱们走着瞧!”说完话,萧伟转身要走。高阳一把拉住他,急道:“萧伟,不管怎样,赵颖说的有一定道理,你……你不会真的想自己去北朝鲜吧?”萧伟斜着眼睛:“自己去怎么着?总比等她那个遥遥无期的批文强吧?” 高阳有些急了:“萧伟!你无论如何也要听我的,千万不能自己去。万一出了事情,你连个照应都没有……”说到这里,高阳顿了一顿,道:“你如果死活要去,也得咱俩一起去!” 萧伟看着高阳,放缓了语气,道:“哥们儿,咱俩是一块儿长大的,以前我爷爷不在,我妈把我扔下了不管,是你和你们家老太太总去看我,给我送吃的。兄弟记得你们这个情!不过不管怎么样,去北朝鲜多多少少有些危险,你听我的,这事儿你就别再管了,交给我吧!” 高阳道:“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吗非要死活现在就去朝鲜呢?再等等就不行么?再说了,那个所谓的溥仪宝藏,很大可能已经被崔二胯子他们盗了,现在就算查到什么下落,也不太可能再有什么财宝了!” 萧伟看了看高阳,道:“哥们儿,就算肉已经被他们吃了,总能剩下点儿汤儿吧?再说了,我这次不是冲着财宝去的!”高阳一愣:“不是冲着财宝?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你不就是冲着财宝去的么?”萧伟咧嘴一笑,拍了拍高阳肩膀:“哥们儿,我很爱钱!不过,这世界上还有比财宝更重要的事情!” 高阳道:“是什么?”萧伟笑了笑:“你就别问了,不管怎么着,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我吧!”高阳咬了咬牙,斩钉截铁道:“不行,曾老生前跟我说过,让我以后一定要看好你!所以,如果你一定要去北朝鲜,我必须陪你去!” 萧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哥们儿,你说你这不是整个儿一添乱么?你非要陪我去,万一出了什么乱子,咱俩不就全折进去了么?你可别忘了,你父母虽然唐山大地震的时候都不在了,可你们家老太太还活着呢!?” 高阳道:“所以,你听我的话,再等赵颖两个月!如果两个月之后赵颖那边还没消息,我们一起去朝鲜!”萧伟看着高阳,有些感动,拍了拍高阳肩膀,说道:“行吧,兄弟这回听你的!” 当天晚上萧伟回到家里,开始上网详细搜索所有有关北朝鲜旅游的网友文章。第二天上午,他联络了高阳说过的那家旅行社,最近一班北朝鲜九日游就在这个周六,下周日晚上返回。萧伟了解清楚后,定下了一个名额。 还有几天时间,他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他在网上找到了平壤的详细地图,又采购了大量旅行生活用品,包括一大堆方便面及罐头食品,因为据说那边食物供给很紧张。 从网上查到的网友文章看到,北朝鲜那边依旧盘查的很紧。想到自己如果“微服私访”,在朝鲜大街上穿着光鲜,很容易被认出是外国人。于是他花了半天的时间,特意在潘家园旧货市场淘了两件旧衣服,是文革时期那种很土的工作服。为了更像朝鲜本地人,又花了大价钱买了几个金日成像章。据说在北朝鲜,现在还类似中国文革时期,没有一个人胸口不带这种徽章的。 除此以外,最重要的是翻译。萧伟联络了所有能联系到的丹东的朋友,让他们帮忙就近找一个朝语翻译。整整两天过去,竟没有丝毫进展。所有帮忙的朋友都告诉他,当地鲜族人听说要过到对面北朝鲜当翻译,头摇得像波浪鼓,没有一个人答应。萧伟心急如焚,猛然想起潘家园瘸三好像就是东北过来的,听说在东北那片儿路子很野。 萧伟给瘸三打了个电话,并没有细说去干什么,瘸三很够意思,痛快地答应了。周五下午,瘸三回了电话,告诉萧伟翻译已经找到,就是丹东本地鲜族人。周六早上,翻译会带齐行李到丹东火车站接站,随萧伟一起去朝鲜。旅行社的费用由萧伟出,翻译费用另付,八天,一共两千块钱。 萧伟点了点头,心想价钱还算公道,又问瘸三他找的翻译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人机灵不机灵,靠不靠谱?瘸三告诉他,小伙子名叫朴昌吉,是丹东广播电视大学三年级的学生,现在正放暑假。萧伟一愣,随即笑道:“三哥,您找的这人叫什么名字不好,怎么叫嫖娼妓啊,不过也好,符合哥们儿的路子……”瘸三没理会萧伟胡说八道,只是笑了笑,告诉萧伟,北朝鲜那边挺严的,一切小心,万一有什么事情,再给自己打电话。萧伟连声道谢,挂了电话。 一切收拾停当,周五晚上,萧伟包好那个只盒子,踏上了开往丹东的列车。 注1:实际上东北抗联(即东北抗日联军)是一九三五年才成立。是由共产党领导的东北人民革命军联合其他抗日武装组成的,杨靖宇任第一军军长兼政委。书中的描述为情结需要在时间上做了修改,希望对历史有研究的读者不要深究。 第六章 再启古匣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十点列车终于抵达丹东南站。接站口处,瘸三为萧伟安排好的朝语翻译朴昌吉已拎着行李等在那里。这是一个典型的鲜族小伙子,高高瘦瘦,二十岁左右年纪,穿着整齐,带一副眼镜,样子十分腼腆。 萧伟满脸坏笑地上前与朴昌吉打着招呼。一边打量来人,心中暗想:“倒啊,瘸三记错名儿了吧,这小子怎么看也不像嫖……那个什么的啊,估计还是个处男呢吧?” 朴昌吉自不知道萧伟的龌龊想法,很殷勤地上前帮着拿行李。萧伟问小伙子认识瘸三么,朴昌吉憨憨地说不认识,是一个朋友找的他,只知道自己是去当导游。萧伟笑了笑,看来瘸三嘴还挺严的。 萧伟是第一次到东北,丹东更是头一回来,一路兴致盎然。小伙子显得有些局促,不过十分尽职,只要关于旅游的事情,无论丹东的民俗风情,还是北朝鲜的传闻轶事,都不厌其烦地给萧伟介绍着。 他告诉萧伟,两人现在走过的地方就已是中朝边界。前方不远处的鸭绿江对岸就是朝鲜领土。其实早在日据时期两岸本是同一城市,后隔江而治,南面是中国丹东市,北面是朝鲜的新义州。这段鸭绿江原本设两座铁桥,都是日本时期修建。后不知何因,较小一座铁桥被朝方锯去一半,仅留中国这边一半。所以现在能看到的,只是一座半铁桥,完整的那座,一半属于中国,一半属于朝鲜。 两人边走边聊,二十分钟以后,出租车停在了旅行社门口。旅行社的行程是当天中午十二点乘火车从丹东北站出发,在新义州转车后直达平壤。看看还有时间,两人匆匆吃了顿饭,即随旅行团大车直奔火车站。十二点整,列车徐徐驶出车站,越过铁桥后进入朝鲜领土。 车行不久便到达了朝鲜新义州火车站,萧伟扒着车窗看了看,两边距离其实就算走路也用不了多久,不禁心中诧异。朴昌吉告诉他,所有去朝鲜的客人都要在这里换火车,因为朝鲜那边使用窄轨。 导游带领众人在新义州车站等候开往平壤的列车。由于长期封锁,许多中国人对北朝鲜的好奇不亚于文革时老外对中国的好奇。萧伟探头探脑四下打量,车站周围有不少朝鲜人民军战士正在巡逻。萧伟拿出相机准备拍几张照片留念。朴昌吉一把按住他,警告萧伟:在朝鲜是绝不能随便拍照的,小心被当作特务抓起来。萧伟吓了一跳,看看朴昌吉神色郑重,心道:不至于吧?但还是收起了相机。 百无聊赖等了一个多小时,火车还是踪影皆无,萧伟有些坐不住了,攒多着几个旅客找导游理论。导游显然对此见怪不怪,微笑着向大伙儿解释。原来朝鲜火车是以晚点出名的,按我们的逻辑,列车晚点一两小时已是不可容忍。在朝鲜,晚点半天是运气好,一两天很正常,即便是晚上十天八天也绝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所以朝鲜人出远门坐火车不是问始发时间是几点,而是问哪一天。因而他们是名副其实的“等”火车,而不是“赶”火车。坐火车长途旅行的人,通常要带足几天的干粮及铺盖,到火车站安营扎寨去等。导游一番说明,大伙儿都笑了。没有办法,入乡随俗吧。 又等了一阵儿,萧伟实在无聊,叫上朴昌吉,又攒了几个人一块儿打牌。总算运气还不太坏,由于新义州是始发站,总共等了两个多小时,大伙儿终于踏上开往平壤的列车。 火车缓慢行进在北朝鲜的窄轨铁路上,如随着舒缓的鼓点在摇头摆尾,人坐在列车上更像骑着山地车下台阶。不过让萧伟开心的是,车上的服务小姐都很标致,只是似乎有些营养不良,象动物园的长颈鹿一般没精打采。萧伟不懂朝鲜话,英语也不灵,否则早就上前搭讪了。 放眼向车窗外望去,两边都是大片赭黄色的丘陵。地里长着庄稼,看来长势并不好,平均只有中国这边一半高。除此以外,公路上还偶尔可以发现一两辆汽车,不过好像是烧木炭的那种。这种车萧伟几年前在一家博物馆里见过,应该算古董了,没想到在北朝鲜居然还能使用。这回萧伟长记性了,虽然看着新鲜,但没敢再掏出相机。 颠簸了几小时之后,列车终于安全抵达北朝鲜的首都平壤市。平壤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宏大而美观的,出了车站,迎面是一幅巨大画像,萧伟捅了捅身边朴昌吉,问他上面写的什么。朴昌吉小声告诉他,画像上写的是:二十一世纪的太阳是金正日将军!。萧伟咧了咧嘴,道:“我靠,这……” 朴昌吉赶紧拉住萧伟,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央告他:千万不可乱讲,北朝鲜特工人员非常多,而且很多都懂中文。萧伟住了嘴,扭头看了看身旁一脸紧张的朴昌吉,心中暗想:胆儿这么小怎么陪我办事儿啊? 众人坐上旅行社大客车,行驶在平壤空旷寂寥的林荫道上。导游按惯例介绍着平壤的人文历史、文化风俗、名胜古迹等。车窗外飞快地闪过整齐划一的绿色树木、稍显单调的居民楼,一个个穿着淡灰色呢子制服裙的交通女警察。萧伟便如刚进城的农民一般,看什么都新鲜,不时扒着窗户往外面瞅着。 朝鲜最好的饭店是大同江饭店,邓小平曾于此下榻。这次旅行团住的是平壤大饭店,排名第二。朴昌吉告诉萧伟,现在中国人到了朝鲜基本都是大款,虽然朝鲜官价人民币对朝币比例是四比一,但实际黑市的比例正好反过来。 拿到钥匙后,服务员把大伙儿带到房间,萧伟和朴昌吉住在一起。房间还算大,陈旧的实木地板上铺着薄薄的地毯。不起眼的旮旯撒了点药,不知是要对付老鼠还是蟑螂。房间配备了松下窗式空调、东芝彩色电视机,条件看来还可以。萧伟注意了一下,屋内其它设施的商标好象被仔细弄掉了,不过暖水瓶上如下一段英语让萧伟猜到了它的产地:BaoWenPing。 安顿好后,萧伟关好房门,把朴昌吉拉到一旁,神色郑重地将此行的目的告诉了他。出乎意料,朴昌吉并未太过惊讶,只是点了点头,问萧伟:“你准备怎么办?” 萧伟的意思,既然李氏家族在朝鲜名气这么大,打听起来应该不会太难。一会儿下去吃饭,就可以先跟服务员聊聊。如果实在打听不到,大不了上街找一个平壤锁匠问问,肯定会有线索。朴昌吉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萧伟又从行李箱取出那两套旧工作服以及金日成像章,告诉朴昌吉:一切都准备好了,现在就看他了!朴昌吉看了看萧伟手中物品,腼腆地笑了笑。 刚刚商量完毕,导游敲门进来,通知他们可以下楼吃饭了。另外,要暂时拿走两人的护照。萧伟一愣,问导游为什么?导游向两人解释道,在朝鲜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国人,居住在首都是需要获得批准的,所以大家的护照必须再盖个章。萧伟松了口气,将护照递给导游,看了看朴昌吉,心中暗想:看来北朝鲜还真够紧的,这次暗访,难度恐怕要比预想的大。 收拾好东西,两人下楼到餐厅吃饭。朴昌吉按照萧伟的意思,在饭桌上就与一旁的服务小姐聊了起来。萧伟自是一句也听不懂,只得闷头吃饭,再加上他也确实饿了。朝鲜一直以饮食精制闻名,不过北朝鲜明显物资紧缺,十二人的饭桌上,翻过来掉过去就是那几样菜,不过米饭管够。 半小时后,两人回到房间。萧伟问朴昌吉刚才和那小妞儿唧唧歪歪说什么呢?朴昌吉告诉他,自己向服务员打听了李氏家族的情况,不过那女孩显然不了解这方面的事情,甚至连李氏家族的名字都没听说过。但她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平壤市中心有一座人民大学习堂,里面设许多阅览室,一个阅览室对应一个科目,对普通老百姓开放。除此以外,每间阅览室都配备一个答疑室,如果遇到疑问,任何一位读者都可以进去咨询。朴昌吉问外国人是否可以到那里查询资料或答疑,服务员说她并不清楚。 两人商量了一阵儿,看来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途径。不过不方便的是,旅行团一般都是集体行动,如果两人不跟随大队,单独出去会比较麻烦。而且最重要的,两人的护照还在导游那里。琢磨了一会儿,萧伟眼珠一转,已经有了主意。 第二天虽是周日,不过人民大学习堂并不休息。按昨晚商量好的,萧伟一大早就给导游去过电话,说朴昌吉受了风寒,今天不能随团参观了,而自己也要留下来照顾病人。导游忙拿了些药上来,安慰朴昌吉要好好休息。 萧伟问护照的事儿怎么样了,导游掏出护照,刚要递给萧伟,犹豫了一下,又塞回口袋,告诉两人:既然不随团出去,护照还是先放在自己这里吧,在平壤,外国人单独出去是不方便的。朴昌吉一愣,看了看萧伟,萧伟嘿嘿笑了两声,没说什么,送导游出屋。开门的时候,萧伟轻轻拍了拍导游肩膀,说道:“哥们儿,你说的对,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导游走后,朴昌吉呆在了那里。萧伟依旧嘻嘻哈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工作服,对朴昌吉道:“愣什么呢,赶紧起床换衣服,你以为你还真病了啊!” 朴昌吉神色沮丧,摇头道:“没护照,咱们哪儿也去不了!”萧伟咧嘴一笑,从口袋摸出两本护照:“你看这是什么?”朴昌吉一呆,萧伟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小哥们,学着点儿吧,我这两下子,少说也有七八铃功力,来,换衣服!”朴昌吉挠了挠脑袋,不明白萧伟是怎么把护照搞到手的。 人民大学习堂离旅行团住的平壤大饭店并不远,三公里左右。大队人马出发后,两人悄悄溜出了酒店。快步走了半小时,终于站到了平壤市中心这座颇有名气的建筑前。萧伟抬头望去,眼前的建筑气势雄伟,是典型的苏式结构,门前一排大理石柱子,看着很有点儿像位于北京天安门的人民大会堂。 很幸运,进门时并无人拦阻。萧伟暗自庆幸,看来朝鲜的管理是外紧内松,根本没有传的那么邪乎,赵颖之所以那么说,肯定是跟自己抖攒儿呢! 两人顺利找到了和机械制造有关的阅览室。这里的资料果然很全,朴昌吉很快查到了制锁业李氏家族的资料。据资料显示,朝鲜战争以后,李氏继承人李朴奂被分配到一家翻译成中文叫‘753’的机械制造厂,享受专家级待遇。资料最下面有工厂的地址。 两人都很兴奋,出了大学习堂,一路小跑回到酒店。萧伟取了那只盒子,朴昌吉又向服务员详细问清了地址,在酒店餐厅匆匆吃了点东西,便即动身。 平壤市并没有出租汽车,两人坐了几站地铁,又倒了三次公共汽车,两小时后,终于来到李朴奂老人工作的753机械制造厂。朴昌吉朝文流利,按着萧伟的嘱咐,伪装成李朴奂老人的亲戚,很快便从门卫处打听到老人的住址。 二人绕到工厂后院的专家住宅区,这是一片不小的二层小楼,楼房盖得宽敞、明亮。萧伟强忍住心头的激动,按下了门铃。房门打开,是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朴昌吉简单向老人说明了来意,老人用狐疑的眼光看了看两人,犹豫了片刻,将两人让进房间。 萧伟不由得暗自打量面前这位可能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帮他打开‘觐天宝匣’的老人。只见他大约七十岁年纪,一头花白的头发,面色红润,气色很好,眉宇间一股英气。老人留着一缕银白的胡须,梳洗得非常整齐干净,身着纯白色的便服,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一种矫健,毫无龙钟之气。 开门见山,萧伟直接讲明了来意。由朴昌吉翻译,他详细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包括寻找开锁高人的历程,以及自己曾见过苏州张家的后人,并特意告诉老人,张家先祖曾是李氏先祖的徒弟。听到这里,老人面上一直的怀疑神色慢慢放了下来,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此事。 介绍完毕,萧伟打开包裹,取出了那只盒子,对老人道:“老爷子,您可能是唯一能帮我的人了,这件事情,就拜托您了!” 老人似乎没有听到萧伟的话,盒子一取出,目光就完全被眼前的东西吸引了。萧伟给朴昌吉使了个眼色,朴昌吉点了点头,又将萧伟的话复述了一遍,老人似乎依旧没有听到,眉头微锁,盯视着面前的宝匣,沉吟不语。 萧伟不敢再催,在一旁焦急地等候。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老人缓缓舒了口长气,喃喃说了句什么。萧伟转头看朴昌吉,朴昌吉小声道:“老人说的是:‘没想到先祖这件杰作,总算让我见到了!’” 萧伟神色一变,突然呼道:“坏了,这回可羊入虎口了!”朴昌吉不解,看着萧伟。萧伟急道:“哥们儿,这盒子……原来就是他们家的啊,他不会…..不给我了吧?这儿可是朝鲜啊!”朴昌吉一愣。 老人已站起身来,抱着盒子慢慢走到屋角,将盒子恭恭敬敬放到屋角供桌上,又点上三炷清香,拜了起来。萧伟傻眼了,冲到老人身边,说道:“老爷子,咱们可说好了,这盒子现在已经是我们家的了,你可不能……不能要回去啊!”同时回身猛向朴昌吉使眼色,让他赶紧翻译,朴昌吉犹豫了片刻,没有言语。 只见老人拜了三拜,站起身来,沉默片刻,对两人道:“抱上盒子,跟我来吧!”萧伟看了看朴昌吉。朴昌吉立刻给他翻译,萧伟满脸狐疑,抱起盒子,两人随老人来到另一间房间。 这是一间极大的工作室,屋内只有一张工作台,摆满各式各样奇型怪状的工具。工作台周围放着几张椅子,四围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锁具。 萧伟抱着盒子坐下,老人缓缓出了口气,用中文对萧伟道:“小伙子,能见到先祖这只盒子,我余愿已足,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帮你把盒子打开!”萧伟呆住了,愣了半晌儿,才结结巴巴说道:“您……您会说中国话?”老人点了点头,道:“日据时期,先父为躲避日本人追杀,曾带我到中国东北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从小是在东北长大的。” 萧伟好奇心起,问道:“日本人?他们怎么会追杀你们?”老人叹了口气:“或许就是为了李氏家传的手艺吧!”萧伟点了点头。突然他想起了高阳那段故事:当年日本人为打开从溥仪卫队抢到的“觐天宝匣”,曾派出大量特工到处寻找开锁高手,难道,李朴奂一家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才远赴中国避祸的么? 萧伟将心中疑问讲给老人。老人眉头微微一皱,喃喃道:“难道这几十年的谜团,竟然是这个原因么?”抬起头来,问萧伟道:“你说的,就是眼前这只盒子?” 萧伟点了点头,道:“据我所知,这一对觐天宝匣,另一只还躺在皇太极棺木里,眼前这只,应该就是当年溥仪被日军劫持的那只!” 老人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这么多年的谜底,竟是这样!”顿了一顿,道:“小伙子,盒子既是你家传,我也就不再多问。总之,我要感谢你让我见到了先祖这件杰作,终于了却李家历代列祖列宗的愿望,你放心吧,我一定竭尽所能,帮你把盒子打开!” 萧伟脸上一红,心中暗想:这回自己还真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的肚皮了!讪讪笑了两声,恭恭敬敬将盒子放到老人面前。老人缓缓舒了口长气,沉默了半晌儿,带上老花镜,从一旁工具箱中挑选了一件工具。闭了闭眼,将工具慢慢探入锁孔之中。萧伟屏住呼吸,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只见老人的手在轻微的动着,一盏茶工夫,已将三个锁孔分别试过,取出了工具。萧伟问道:“怎么样?”老人放下工具,点了点头:“这是‘对顶梅花芯’机关,应该问题不大,不过,要给我一点时间准备。” 萧伟道:“多长时间?”老人思索了片刻:“两天就够,我需要准备几件特殊工具!”萧伟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老人道:“除此以外,最好能有一个懂得开锁的人配合我,这样才会事半功倍。”萧伟问道:“要什么样水平的?”老人道:“至少二十柱以上的高手!”萧伟一愣,张了张嘴,刚想毛遂自荐,又停住了,摇了摇头,问道:“老爷子,如果没有怎么办?”老人微微一笑,道:“如果实在没有,我只能试试看,这样吧,后天下午,你们一起过来。” 那晚自门外与萧伟外分手后,高阳回到赵颖处,见她虽心中难过,但明显不愿多谈。高阳叹了口气,安慰几句,匆匆离开。 接下的一周,高阳异常忙碌。第二个周末,赵颖打过来电话,通知他已找到相关的部门,所有材料也递过去了。赵颖托了一些关系,对方承诺最迟一个月会有结果。高阳大喜过望,放下电话立刻联络萧伟。但萧伟手机关机,再打家里,也没人接。萧伟的习惯高阳清楚,这小子只要睡觉,手机一定关着,甚至家里电话也会拔掉。 晚上下班回家,又给萧伟挂过个电话,还是关机。高阳隐隐觉得不对,一个多星期没联系了,这小子不会又整什么幺蛾子注了吧?难道真的瞒着自己和赵颖,独自去了北朝鲜?高阳想起来,北朝鲜那边不就是没有手机网络么?琢磨了一会儿,感觉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事情萧伟绝对干得出来! 不敢再耽搁,立刻下楼打了个车,直奔萧伟住处。来到门口敲门,里面没有反应,再拨萧伟家电话,房间内确有电话铃声。高阳有些慌了,犹豫了片刻,给赵颖挂个电话。 半小时后,赵颖也打车来到萧伟门口。两人商量了几句,都是忧心忡忡。赵颖咬了咬嘴唇,拔下头上发簪,打开了萧伟的房门。屋内一片狼藉,到处是吃过的方便面盒,桌上地下堆满各式各样的开锁工具以及曾老日记。高阳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本,日记内夹着许多纸条。随便翻开一页,他注意到,上面有一段文字似乎被萧伟用红笔画过。仔细看了几眼,高阳一震,又翻了几处,再从地上又捡起几本看过,他呆住了,片刻,高阳冲到桌前打开了电脑。 这边赵颖也在仔细搜索,屋内似乎并没有什么惹眼东西,不过那只盒子似乎不在了。来到电话机旁,看了看拨出记录,都是长途:有的是前面加零的手机号码,有的是固定电话,区号为0415。 高阳还在电脑旁忙碌着,片刻,他站起身来,脸色惨白:“萧伟……果真去了北朝鲜!”赵颖看着高阳,眉头紧锁。高阳又道:“我查看了他最近的上网记录,最后一天是上周五,基本都是北朝鲜有关的信息。”赵颖点了点头,缓缓说道:“电话记录也都是长途,如果我没记错,0415,应该是丹东的区号!” 萧伟失踪了!高阳与赵颖当晚便联系到丹东那家旅行社,听到是萧伟的朋友,接线小姐立刻连通了旅行社领导。那位负责人员在电话中显得很急,他告诉两人:萧伟与另外一名叫朴昌吉的旅客,是到北朝鲜后第四天中午,向导游了请假,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听宾馆服务人员讲,当天下午两人确实离开了酒店。而且导游也向旅行社报告,此前两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从导游处偷走了自己的护照。旅行社目前正通过各种途径寻找,不过,已经整整三天了,没有任何消息! 高阳放下电话,完全傻了。呆了半晌儿,突然窜了起来,开始收拾东西。赵颖伸手拦住,问他要干什么。高阳神情激动,告诉赵颖,自己要去北朝鲜,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萧伟找回来!赵颖沉默了片刻,告诉高阳:现在的情况,萧伟最大可能是被北朝鲜特工人员抓了。如果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算自己陪高阳一起去,恐怕也无济于事。 高阳醒过神儿来,问赵颖怎么办?赵颖思索了片刻,告诉高阳:唯一的办法,是尽快拿到外交部的批文,这样就可以证明萧伟的清白;此外,自己会请示公安部领导,看能不能通过上层关系,联络北朝鲜相关部门。高阳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整整两个星期,两人几乎动用了所有的资源,也幸亏有曾老以前的关系,赵颖终于顺利拿到公安部最高层的特批文件;另外,外交部批文也在两周后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拿到。两人简单收拾了行李,周五晚上,坐最后一班列车赶往丹东。 火车上,高阳思绪如潮、坐卧不安。赵颖劝慰高阳道,现在所有该做的两人都做了,只要萧伟还活着,就一定可以把他救出来。高阳眉头紧锁,抬头看了看两周以来奔波劳碌,瘦了一圈的赵颖,突然问赵颖道:“你不恨萧伟么?”赵颖看着高阳,没有回答。 高阳叹了口气,又道:“我看得出来,包括曾老留下的那件事情,你一直都很尽心,我想知道,你真的只是为曾老信中的嘱托么?”赵颖看着高阳,反问道:“那你又是为什么?”高阳笑了笑,道:“我和萧伟是从小长大的朋友,另外,曾老临终前对我有嘱托,要我以后帮着他好好管着萧伟。可是……你应该不一样,你们不是已经……” 赵颖疲惫地笑了笑,说道:“其实为了什么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萧伟救出来。”高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突然又问:“赵颖,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爱萧伟么?”赵颖一愣,脸腾地一下红了,垂下眼睑,半晌不语。高阳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道:“你要实在不愿意,可以不说。” 赵颖抬起头来,看着高阳,说道:“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或许很多人对这件事情都有同样的疑问。”说到这里,赵颖缓缓叹了口气,又道:“不过你可能并不了解,其实对一个女人,爱情,并不需要理由。或许说,那只是一种感觉,无论对方是否优秀,是否有才学,是否努力,甚至,是否对自己好,都不重要,因为女人是感性动物。所以,问一个女人为什么爱一个人,是愚蠢的。很多时候女人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爱一个人,即便她能说出理由,也仅仅是理由而已,而不是原因。” 高阳脸微微一红,点了点头。赵颖道:“其实我很清楚,比起萧伟,你更正直,更有才学,更努力,甚至…..更温柔体贴。但非常抱歉,我还是没有能爱上你。”高阳的脸更红了,定了定神儿,只听赵颖继续道:“不过,你既然问起我为什么爱上萧伟,这个原因,我倒是知道。” 说到这里,赵颖眼望窗外,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之所以会爱上萧伟,是因为,萧伟活的真实!高阳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只听赵颖继续道:“萧伟有很多毛病,鲁莽、暴躁、偏激、不拘小节,甚至,不务正业……不过,我想他可能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活的很真实的人之一。”说到这里,赵颖叹了口气,又道:“这世界上伪君子太多了,大家每天带着面具,张口就是谎言,虚伪、自私,表面一套,暗地一套。但,萧伟不是这种人,他虽然爱说谎,但他从不真正欺骗谁,我想你和萧伟比,他甚至比你更真实!” 高阳点了点头,赵颖说的不错,萧伟确是一个真小人,和他在一起,吃亏从来是明面上的,你绝不用费心处虑防着他。平日里相处,除了要忍受萧伟满嘴跑火车,以及永远一点儿正型没有以外,其它都是很轻松的,萧伟是一个很好的做朋友的料。 两人沉默了片刻,赵颖继续道:“实际上,萧伟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对我很好的。我很清楚,一个男人如果愿为一个女人改变自己的时候,说明他已经真心希望对这个女人好了。不过,萧伟还是太高估了自己,而且,也有我的问题。所以,我很清楚萧伟为什么会离开我,而且我也知道,他是迫不得已才最终选择离开我的!” 高阳一愣:“迫不得已?你们俩离婚不是因为他和英子……”赵颖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和英子没有关系……”高阳看着赵颖,有点儿糊涂了。赵颖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我大学学的是机械电子,进入公安部不久,就做了曾老的学生,跟老人学习开锁方面的知识。” 高阳点头表示知道此事,不过心中微觉奇怪,不明白赵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只听赵颖继续道:“在做了曾老学生一年以后,他与我深谈了一次。曾老告诉我,以我的资质,在开锁方面很难成大器,若改学刑侦,将会有很大作为。从那儿以后,曾老就开始教我刑侦方面的知识。在老人生命的最后几年,可以说把他在刑侦方面的所有本领,全都教给了我!” 说到这里,赵颖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是女孩子,对破案天生就没有很大兴趣,我一直不明白,曾老为什么会如此固执非要把所有本领一古脑填鸭式地教给我?我想,他如果这几年不费尽心力教我这些东西,应该还可以活很多年。”高阳心中也感费解。 沉默了片刻,赵颖抬起头来,缓缓说道:“所以,当半年多以前萧伟出了那件事以后,我很不甘心,于是花了一段时间,用曾老教我所有破案方法去调查这件事情,最终,我搞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全部情况。”高阳问道:“是怎么回事儿?” 赵颖苦笑了一下,一字一字说道:“萧伟和英子的那件事情,只是他做的一场戏!”高阳完全傻了,呆了片刻,问道:“难道,那件事情是假的?”赵颖笑了笑:“你还记得我出差回来前那天下午,你曾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么?”高阳点了点头。赵颖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个电话,是萧伟让你打的,对么?”高阳再次点头。 赵颖吸了吸鼻子,嘴角浮起一个凄凉的微笑:“萧伟就是这样一个人,如果有一天他不想对你好了,他会想尽办法,一定要让你恨上他!”高阳眉头紧锁,回想往事,顿然间大悟,也一下子明白了萧伟几月前对他说的那番话。高阳深深叹了口气,一时间,车厢内一阵沉默,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只听见列车车轮撞击铁轨那单调的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颖抬起头来,缓缓说道:“我想,我还是对萧伟的了解太少了,很多事情,到现在我依旧想不明白。”高阳问道:“你指的什么事情?”赵颖道:“比如说,萧伟的身世,他就从不对我提起,曾老也没有说过,甚至你和马老奶奶,也从来没有对我讲起过。但我感觉得到,这里面一定有事情。因为以曾老的家世和才学,萧伟怎么会变成这样一种性格,还有,就是萧伟和他母亲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让萧伟如此憎恨他的母亲?” 高阳叹了口气,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其实很简单,你们结婚以前,萧伟曾非常郑重地与我、曾老和我奶奶说过,不希望大家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因为,他害怕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瞧不起他。”赵颖一愣:“瞧不起他?” 高阳点了点头:“其实你问的这两件事情,是同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就是关于萧伟母亲的,还有,就是他的父亲!据我所知,萧伟和他父亲感情非常好,不过,他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那时候,曾老正在南方劳改,所以萧伟小时候,一直是和他的母亲在一起。萧伟原本与母亲的关系也是非常好的,不过,在萧伟十岁那一年,发生了一件事情,最终,使他们母子两人,成为了末路。” 高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一年,萧伟得了一场大病,具体什么病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是一种非常致命的疾病。当时曾老还在南方没有放回来。萧伟母亲为给萧伟治病,几乎倾家荡产。可就在这时,发生了那件事情……”说到这里,高阳低下了头,沉默良久,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词。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继续说道:“萧伟父亲结婚时,年龄已经很大了,不过他母亲当时还很年轻,也很漂亮。所以就在萧伟的病最重的时候,他母亲却突然把他扔到了积水潭医院,跟着一个南方暴发户跑了!” “什么?”赵颖听到这里,完全呆住了。高阳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很快就被媒体曝光了,当时社会各界纷纷站出来痛骂萧伟母亲,要他把孩子领回去,做母亲的,即使病再重,也不能不要自己的孩子。”赵颖点了点头。 高阳道:“但萧伟母亲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回来领萧伟。我和奶奶知道了消息,从唐山赶来接萧伟,但萧伟性子天生执拗,谁也不理,也可能他那时受的刺激太大了,谁也不相信。这时候,社会各界纷纷捐款,要为萧伟治病。在医院的医生护士的仔细照料下,萧伟终于恢复了健康。但病好以后,他哪儿也不去,就在积水潭医院住了下来。可以说,萧伟是积水潭医院的医生护士,把他养大的!” 赵颖恍然大悟:“难怪萧伟每月都要神秘失踪一整天,回来就发脾气,为了这事情,我们曾经吵过很多次,原来……”高阳道:“对,他就是去医院看望把他养大的那些叔叔阿姨了!”赵颖问道:“后来怎么样?” 高阳道:“后来,曾老终于被平反释放,把萧伟接了回去。不过萧伟的性情已经完全变了,他不再相信世界上任何人。不到一年,他就和曾老吵翻了,那时候他还没上完初中,自己主动提出退学,之后不久,又搬出了曾老家,从那儿以后,他就一直在社会上混着!几年以后,萧伟母亲突然回来了,听别人说,她是因为年老色衰,被那个爆发户赶了出来。萧伟母亲没脸去找曾老,于是偷偷跑去看萧伟,没想到……”说到这里,高阳突然停住,神情痛苦,摇了摇头。 赵颖看着高阳,过了好一会儿,高阳才抬起头来,继续道:“萧伟是用棍子把他妈妈打了出来,为了这件事情,他被判了三年刑。其实你应该注意到,你刚认识曾老那段时间,萧伟一直不在,其实,他是被关在监狱里。” 赵颖恍然大悟,使劲儿咬了咬嘴唇。高阳看着赵颖,缓缓说道:“所以你现在明白,萧伟并不是天生的坏孩子!只不过,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很大的结儿没有解开。为了进监狱这件事情,他更恨她妈了。其实据我所知,萧伟母亲为了这件事情没少跑路子,但当时萧伟下手太狠了,他妈妈的臂骨都被他打断了,落下了终生残疾。萧伟犯的是严重伤害罪,没有办法缓刑的。” 说到这里,高阳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赵颖也使劲咬了咬嘴唇,良久无语。一时间,车厢内一片寂静,两人眼望窗外,各自想着心事。 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上午,列车抵达丹东。两人到旅行社再次详细了解情况之后,当天下午,坐上了开往平壤的列车。到达平壤已是晚上,赵颖马不停蹄,立刻找到朝方相关部门负责人员。在出示了中方批文以及所有证明材料后,对方承诺,立刻帮助查询萧伟失踪的情况。 整整两天的等待,第三天下午,朝方人员将电话直接打到酒店。电话中负责人员告诉赵颖,萧伟已经找到了,被关在平壤第二监狱。同时收押的还有一名名叫朴昌吉的中国人,以及一个名叫李朴奂的朝鲜人。 听到这里,赵颖一愣,萧伟果然厉害,居然真找到了李朴奂老人。只听朝方负责人员继续说道,这三个人是涉嫌间谍罪被捕,主要原因是在他们被抓获时,身上同时缴获了一只盒子,到现在为止,已经请了多位专家,这只盒子依旧没有打开。 听到这里,赵颖笑了,真正能够打开盒子的李朴奂老人,已经被收监了,其他人员自然无法打开。赵颖把事情进展告诉高阳,两人均大喜过望。朝方人员已在电话中正式道歉,说是一场误会,当天下午就可以释放萧伟与另外两人。 下午四点,两人赶到监狱。萧伟被带出来的时候,手铐脚镣已被除去,只是满身的油污,衣衫破烂,胡子拉碴,看来是受了不少罪。看到房间内站的居然是高阳和赵颖,萧伟一愣,随即咧嘴一笑,说道:“没想到咱们仨跑这儿聚会来了,怎么样,哥们儿这回是连朝鲜窝窝头都吃过了,牛大了吧,呵呵!” 赵颖没想到经历这样一场生离死别,萧伟居然还在胡说八道,摇了摇头。高阳低声喝道:“萧伟,你知不知道,你都快把大家急死了,你怎么还胡说八道。”萧伟叹了口气,道:“说句实话,我还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我还记着,哥们儿还欠着你还几千块钱没还呢,难道就这么歇了?”顿了一顿,又道:“另外,我爷爷留下的那个谜……我有点不甘心!” 高阳道:“你总算是怕了,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萧伟一笑,道:“怕?我什么时候怕过,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相当初在积水……”说到这里,萧伟看了看赵颖,赵颖也正看着他,萧伟转过头来,继续道:“那时候我就早该死了,这么多年,都是便宜给我的!”高阳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手续很快办好了,曾老留下的那只盒子也还给了萧伟。朴昌吉与李朴奂老人也同时被放出。几人走出监狱,再一次看到外面的阳光,恍如隔世。大伙儿先将老人送回住处,老人显然并未受这件事情影响,兴致依旧很高,和萧伟约定,第二天下午,大伙儿一起到老人家作客,把盒子打开。 朴昌吉依旧是神情木然,口中念念有辞,仿佛还没有从这件事情的震惊中苏醒过来。萧伟问老人道:“老爷子,他这絮絮叨叨的念叨什么呢?”老人道:“他说,他想马上回家。”萧伟点了点头,又问:“对了老爷子,他前两天一直念叨的,好像不是这句,是说什么呢?” 老人道:“他好像是说,他只拿了两万块钱,他不想死!”萧伟笑了,道:“这小子看来真是吓糊涂了,我这给他两千块钱,哪儿来的两万啊?”老人笑了笑,挥了挥走,走进了房间。 当天晚上,朴昌吉终于缓过神儿来,但明显已经被吓坏了,死活要马上回家。没有办法,萧伟给他揣了三千块钱,把朴昌吉交给旅行社,让旅行社尽快把他送回丹东。 萧伟似乎根本没有受这件事情的影响,依旧有说有笑,嘻嘻哈哈。想到曾老留下的秘密终于可以揭开,虽然这半个多月来一直担惊受怕,但所幸有惊无险,高阳也很兴奋。唯有赵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个晚上一直没有出来。 萧伟兴致盎然,和高阳大侃了半宿,不过无论如何,谁也猜不透祖父究竟在红木盒子的后面两层放了什么,不过好在明天下午,这一切的谜题就可以揭开。回想这几个月以来的艰辛,两人均感慨万千,直聊到天光大亮,才困极而睡。 这一觉直睡到中午,两人起来后,叫上赵颖,一起吃了午饭。赵颖似乎并不愿意再陪着两人去开锁,在萧伟死拉活拽之下,只得一起前往李朴奂老人家里。 老人的开锁工具早已准备完毕,寒暄了几句,老人把三人带到工作室。工作台上,摆着四件形状极为奇特的工具,这是四根极有韧度的钢条,两侧伸出无数小爪。老人告诉三人,对顶梅花芯难在两点,第一,锁芯一共三个,而常人只有两只手。若是两人配合,三个锁芯间有互动关系,同时找到两个开锁高手已是不易,两人又要有极强的感应配合能力,更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 而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般锁芯结构均是以锁簧与锁柱形式构成,只要分别上下推动锁柱,机关就会破解,而对顶梅花芯实则已经抛弃了这种结构,虽然表面看来似乎还是锁住结构,实则已改为机关上下推动再加旋转力量才能打开,所以一般锁匠遇到这种锁,就会一筹莫展了。 萧伟看了看赵颖,恍然大悟,难怪这两月来自己几乎毫无进展。想到这里,萧伟突然道:“对了老爷子,您上会不是说,需要一个开锁高手跟您配合么?” 老人点了点头。萧伟很兴奋,道:“我给您带来了一个!”说完话,萧伟将赵颖拉到前面。赵颖脸上微微一红,说道:“我不是什么开锁高手。”老人满脸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文文静静的小女孩。萧伟道:“老爷子,她可是中国公安部的开锁专家,肯定没问题。” 老人问了赵颖几个问题,赵颖一一回答。老人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表示满意。萧伟神色兴奋,推着赵颖坐到老人旁边。老人拿起桌上的工具,开始给赵颖讲述两人配合的要点,赵颖边听边缓缓点头,一旁的萧伟更是喜形于色。 半小时以后,老人传授完毕。赵颖又向老人询问了几个问题,老人一一回答,赵颖的眉头逐渐舒展,点了点头。老人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四根开锁工具,挑选了其中两根,递给赵颖。赵颖定了定神儿,再次点头。 四根工具同时插入盒子第二层锁芯中,赵颖双手工具进入最上面锁孔,而老人的两根工具分别进入下面两个锁孔。工具到位,停顿了片刻,老人微微颔首,两人手上的工具开始做细微的运动。先是老人的左手,再是赵颖的右手,然后是赵颖的左手,随后又是老人的右手,此起彼伏,像舞蹈一般煞是好看。 整整一小时过去了,两人还在重复这个动作,连高阳已经有些烦了,萧伟似乎还看得津津有味儿。 突然两人的动作停止了,赵颖眉头紧锁。萧伟问道:“怎么样?”赵颖呼了口气,道:“已经到最后一步,不过里面太复杂了,我突然一点感觉也没有了!”萧伟一愣:“不会前功尽弃吧?”赵颖眉头紧锁,摇了摇头。 萧伟又问:“里面怎么回事儿?”赵颖将锁芯内部情形描述了一遍。萧伟沉思了片刻,若有所悟,突然道:“对了,我在苏州张老头儿那儿学会了一套‘乱簧决’,不知道有没有用?”萧伟说罢,马上将“乱簧决”背给赵颖。 赵颖何等聪明,马上明白,立刻将萧伟所背翻译给老人,老人面露喜色,告诉赵颖,这就是李氏家族失传已久的一套口诀,正适合对付“对顶梅花芯”最后一道机关。 老人又将口诀关键处向两人讲述了一遍,赵颖连连点头,萧伟更是喜形于色。一分钟以后,老人与赵颖开始开启“对顶梅花芯”最后一道机关。 这已是整个开锁过程最关键阶段。只见两人同时动作,不过这一次远不如最开始那么快,而是极慢且轻。不大会儿工夫,赵颖的汗水已将头发打湿。又过了十分钟,两人同时停下。 老人向赵颖缓缓点了点头。赵颖定了定神儿,然后点头。老人开始轻轻说出一个单词,这个词萧伟听懂了,是韩文一二三四的“一”,停顿一下,老人又轻轻数到“二”,再次停顿,老人口中的“三”字一出口,赵颖双手随着猛然往下一压,同时老人双手向上一抬,“喀”的一声轻响,接着是一连串机关启动的声音。萧伟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抢上前去,但盒子似乎并没有打开。 看了看老人与赵颖,只见两人的表情极为凝重。老人再一次向赵颖点头,而赵颖则闭了闭眼,睁开眼睛,眼是一种极为坚毅的神情。停顿了大约五秒钟,老人再次计数,不过这一次数得很快。老人的“三”字一出口,两人同时动作,不同的是这次方向正与刚才相反,赵颖双手向上猛的一抬,而老人则是猛然往下一压。只听七八声响动之后,“啪”的一声轻响,第二层盒盖猛然弹了起来! 这个日夜困扰着萧伟与高阳,让两人在这半年多以来为之废寝忘食的神秘红木盒子第二层机关终于打开! 第七章 八大牌坊 第七章 八大牌坊 奉天地处浑河之北,自古即为关外重镇。相传远在三皇五帝之时,此地便已筑城屯兵。明朝末年,清太祖努尔哈赤将国都从辽阳迁至此地,史称盛京。公元一六四四年清兵入关,十三年后统一全国,即在盛京设奉天府,后遂有奉天之名。 这一年已是民国二十三年,东三省早就沦陷,奉天城亦落入日本人手中。正值暮春天气,华灯初上,奉天城北的八大牌坊内,依旧是阵阵丝竹欢笑之声。各家院子门口站满了卖笑揽客的姑娘,不停地向路人挥动帕子,抛着媚眼儿。各楼的茶壶们也里里外外忙碌着,大声地吆喝,其间夹杂着院内喝酒闹曲儿、猜拳行令之声,当真是笙歌处处,好不热闹。 位于八大牌坊最东首的颐晴楼一间包房内,两名青布短衫的汉子正每人怀搂一名妓女,坐在桌旁大吃大喝。左首一人三十岁上下年纪,瘦小枯干、獐头鼠眼,嘴边留着两撇髭须。右边一人大约二十七八岁,身材高瘦,干净利落,头上戴了一顶毡帽,帽沿儿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孔。只见两人你来我往,酒到杯干,都已有三分醉意。 正喝到兴浓,房门突然被人撞开,一个青衣绿帽的大茶壶急匆匆奔进房间。矮小汉子脸色一沉,放下了酒杯。大茶壶神色慌张,已径直冲到桌前,喊道:“七爷、十爷,不……不好了,阎……阎二爷来了!” 两名作陪妓女听见这话,顿时露出惶恐之色。一边伺候的清倌人也是一惊,一杯酒斟到一半儿,停在半空,一时间房内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那被叫做“七爷”的瘦小汉子翻了翻白眼儿,问道:“什么他妈阎二爷,关我屁事?” 大茶壶猛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道:“两位大爷,您二位头一回来,这阎二爷是咱奉天城黑龙帮二当家,可是位惹不起的人物……”瞟了瞟桌边两位妓女,道:“这秋菊秋月二位姑娘,就是……是阎二爷和黑龙帮大当家包了的……” 那位“七爷”白眼一翻,猛一拍桌子,喝道:“给我滚!什么他妈阎二爷阎狗屁,今儿晚上就算阎王爷来了,也得乖乖在老子裤裆后面排着!” 大茶壶猛一哆嗦,连忙陪笑:“是……是……可那位阎二爷已经……已经……”正想再说,猛见老七掏出腰间别的攮子,“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大茶壶吓的脖子一缩,不敢再言语。 那高瘦汉子微微一笑,说道:“七哥,犯不着跟小的生气,来,兄弟给你斟酒!”接过清倌人手中酒壶,往老七杯中添酒。 老七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老十回头看了看兀自站在一旁的大茶壶,低声喝道:“还不快出去!”大茶壶连忙鞠躬,退出房去。 老十挥了挥手,屋内众妓女回过神儿来,添酒回灯、重整歌舞,房间内又热闹了起来。 又饮了几杯,忽听门外脚步杂沓、人声喧沸,似乎正往这间房门口而来。老七神色一变,伸手去摸桌上的匕首。 “呯”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十几名大汉旋风般冲进房间。只见来人均是短装结束,腰里系着宽宽的板儿带,手里亮着明晃晃的家伙。 为首一人身材微胖,头顶皇协军的王八帽子,脚蹬两只日本皮靴,愣眉横眼、面貌凶恶,正是大茶壶所说的阎二爷。 老七瞬时酒醒了大半,拽了拽一旁的高瘦汉子,低声叫道:“十弟!”。 老十没有动。 阎二爷斜眼扫了扫屋内两人,下巴微微一扬。人群中走出一名膀大腰圆的汉子,径直来到桌前,吊着嗓子问道:“你们俩兔崽子哪儿的啊?知道我们阎二爷是谁么?” 老七看了看那大汉,没有说话。一旁老十拿起酒壶,自斟自饮,似乎什么也没听到。那大汉火儿了,一把将老十帽子扇掉,喝道:“我他妈说你呢!” 老十弯腰捡起地上的帽子戴上,整了整帽沿儿,缓缓说道:“什么盐二爷糖二爷,没听说过!”那大汉一愣,抄起桌上酒杯,一扬手泼了过去,大声骂道:“你他妈活腻歪了!” 老十并未躲闪,半杯残酒涓滴无存,全泼在了脸上。酒水顺着老十的脸流淌下来,一旁老七再也忍耐不住,“腾”地站起身来,伸手就去摸桌上攮子。 老十伸手按住,斜眼看了看桌旁大汉,不慌不忙从一旁妓女大襟上拽下一块帕子,慢慢擦了擦脸。擦毕,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吃了下去,就如没事人一般。那大汉见老十如此镇定,也愣住了。 房间内一时鸦雀无声,老十慢条斯理吃了两口,从盘中夹了一只大虾,微微一笑,对那大汉道:“兄弟给我敬了杯酒,所谓礼尚往来,就赏你口菜吃吧。”说完话,站起身来。 那大汉见老十夹着一只大虾走过来,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屋内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连阎二爷与一众手下也完全呆住了,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边老十已一步一步将那大汉逼至屋角,皮笑肉不笑问道:“怎么,不给面子么?”脸色一沉,道:“好,大爷喂你!”还没等那大汉反应,猛一抬手,已擒住对方下额。 那大汉不自觉张开嘴,刚要挣扎,老十已瞬间将大虾塞进他口中,随即用手在筷子尾部轻轻一拍。两根竹筷立时从大汉口中直插进去,只留了一截筷尾。 只见那大汉双目圆睁、手捂喉咙,已发不出声。但见口中及后颈处鲜血狂喷,踉跄了几步,一下软倒在地。 坐在屋内的歌妓鬼哭狼嚎般一声大喊:“出人命啦!”扔下手中琵琶,扭身便跑,桌旁众妓女与清倌人缓过神儿来,哭爹喊娘,夺门而逃。 阎二爷一声大叫:“弟兄们,给我宰了这两个兔崽子!”众大汉扬起手中兵刃,蜂拥而上。这边老七也抄起了攮子,双方战成一团。一时间房间内兵刃相交之声大作,陈设家具件件碎裂。 二人寡不敌众,且战且退,不多时已从屋内打到屋外。方才报信的大茶壶一直躲在门口,见众人出了房间,慌忙闪在一旁。人群之中,那身材高瘦的老十显得十分抢眼,每一出手,对方必有一人倒在地上,随即满地乱滚、哭爹喊娘。而老七这边被两三个人围着,已颇显吃力。 大茶壶躲在一根柱后探头观瞧,看了一会儿,猛然间张大了嘴巴,神情大变。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只见整座大堂内灯光如雪,人群之中老十的帽子已被打落,一转头间,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右面额头上面,长着一颗巨大的胎记,似血一般的红! 大茶壶目瞪口呆,僵在当场。就在这时,门外又旋风般闪进三人,为首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秃头大汉,身旁一左一右,左边是个二十多岁的清瘦汉子,右边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三人见到大堂内场景,那秃头大汉神色一变。与另外二人耳语了几句,两人点了点头,迅速下到场内。 那少年从后面直奔老十,冲到近前,老十猛然回过身来,一把将那少年扭住。抬拳正要打,手停在了半空,叫道:“振阳?” 少年刚要张嘴,身后阎二爷趁两人不备,提刀冲了上来。远处秃头大汉大喝了一声:“老十小心!” 老十猛一回身,阎二爷匕首已到,他猛往右闪,躲过了胸口要害,匕首“噗”的一声正中左肩。老十勃然大怒,一声大吼,右脚结结实实踢在阎二爷裆下。 这开碑裂石的一脚,阎二爷顿时双眼突出,蹲在了地上。老十不顾肩头伤口,上前抱住阎二爷的肥头猛一使力,“咔嚓”一下骨头碎裂声响,阎二爷颈骨立断,当场气绝。 那少年拽住老十,大声叫道:“十叔,你闯祸了,快走!”这边清瘦汉子已经拉起老七,只见五人步履匆匆,顷刻间逃出颐晴楼。 整座颐晴楼瞬时死一般的静,黑龙帮众地痞见当家已死,不知如何是好。躲在柱后的大茶壶只呆了片刻,飞步追出了大门。 门外早已人影皆无,一口气跑过两条街,才见那伙儿人健步如飞,正在前方急奔。大茶壶放轻脚步,紧随其后。不多时,已到奉天北门。那五人出了城门,径直往北,走了五六里,四周已是一片旷野。 大茶壶远远地跟着,所幸前面的人始终没有发觉。又行了四五里光景,前方是一大片密林,只见五人放慢了脚步,警觉地四处看了看,迅速钻进林中。 大茶壶在一块大石后躲了片刻,见不再有人出来,这才紧跑了几步,钻进密林。四处转悠了半晌儿,但见林内月白风清,那五人早已踪迹全无…… 一小时以后,大茶壶赶到奉天警备厅。这整整一夜,他蜷缩在奉天警备厅对面街角,不敢稍动。好不容易熬到第二日清晨,远远见一辆摩托车飞驰而来,他快步迎了上去。开车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着便装,歪戴着帽子,正是警备厅刑警大队副队长刘彪。 刘彪见到大茶壶,微微一怔,笑道:“原来是喜子啊,这么早不钻窑姐儿的被窝,跑警备厅干吗来了?”大茶壶没有理会刘彪的调侃,神色紧张,道:“刘队长,小的足足等了您和萧队长一夜啊……”刘彪见大茶壶神色郑重,收起笑容,问道:“出了什么事儿?”大茶壶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昨天晚上,小的在颐晴楼看见……看见了祁老三!” 刘彪神色一变,一把抓住大茶壶,问道:“你说什么?看见了谁?”大茶壶道:“祁老三!”刘彪眉头紧锁,思索了片刻,道:“没有看错?”大茶壶连连点头,道:“刘队长,至少有七八成把握,小的认识祁老三脸上那块胎记!” 刘彪沉吟不语。大茶壶道:“要不要通知萧队长?”刘彪道:“现在人在哪儿呢?”大茶壶将嘴凑到刘彪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刘彪皱了皱眉,道:“来不及通知萧队长了!”看了看大茶壶,骂道:“你小子怎么这时候才来?早他妈干嘛去了?”大茶壶正待辩解,刘彪已扭身冲门口一名警卫喊道:“六子,赶紧换便装,带短枪,随我出城!” 二十分钟以后,刘彪的摩托车风驰电掣般驶出奉天城北门,来到昨夜那片密林。远远将摩托车藏好,大茶壶道:“刘队长,就是这儿,小的昨晚就是在这儿被甩了的!” 刘彪四处观察了一番。三人面前,是一片极为茂盛的密林,林中树木几乎有怀抱粗细。树林面积很广,绵延数里,远远望不到头。刘彪骂道:“你小子怎不跟紧点?数乌龟的啊,还让人给甩了?”大茶壶神色惶恐,连忙解释道:“刘队长,这事儿您可不能怪我,那……那可都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啊,连阎二爷,阎二爷都……”刘彪摆了摆手,打断大茶壶的话。一旁六子道:“刘队长,那伙人会不会就是打这儿经过,现在早没影儿了?” 刘彪沉吟了片刻,神色郑重,道:“这是萧队长的事儿!甭管现在人还在不在,都得好好找找。”顿了一顿,道:“这可是三年来头一回发现祁老三的线索,记住了,都给我警惕着点,千万别露马脚!”两人连连点头,刘彪一挥手,三人迅速在林中散开。 刘彪走进密林仔细察看,满地的落叶上,确实有人踩过的痕迹。大茶壶说的不错,从足迹判断一共五人,而且从步长看应该都是男人。沿着脚印一直往前,走了两里多地,前方出现了一条土路,足迹在这里断掉了。沿土路又往前走了一阵儿,再没有任何踪迹。 正自沉吟,那名叫六子的警员突然急急奔来,气喘吁吁道:“刘队长,前面发现一家小店!”刘彪问道:“什么店?”六子道:“好像是个饭馆儿!”刘彪愣道:“谁把饭馆儿开到这穷郊僻壤来了?”六子道:“队长,千真万确,就在前面不远,一个岔路口上。”刘彪点头道:“叫上喜子,一起过去看看。” 这是一座搭建颇为简陋的小店,位于密林一处三岔路口西北角处。附近看来也会偶尔有客商经过,路中间被压下了两道浅浅的车辙。小店不大,前面几间门脸房,后面是一个小院,院内种着几棵树,后面还有几间大房。时间尚早,小店门板紧闭,看来还没有开门。 几人趴在一处土岗后观察了一阵儿,六子道:“队长,要不要我过去看看?”刘彪勺了六子一个瓢儿,骂道:“你小子木头脑瓜子啊!万一祁老三在里面,不就暴露了?给我好好盯着!” 六子不敢再说话,几人在土岗后屏息静观。过了大约半个钟点,“吱呀”一声响动,小店前门打开了,店内出来三人收门板。当先一个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后面是一个老头,最后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瘦削汉子。头两人都显得很规矩,只是那瘦削汉子出来,似乎不经意地往周围看了几眼,这才开始忙活。 三人收好门板,整整齐齐码在一旁。正在这时,大门内似乎有一个女人的身影一闪,刘彪一呆,不自觉低声呼道:“嫂子?” 六子忙问:“刘队长,您说什么?”刘彪摆摆手,让六子闭嘴。六子不明所以,也探头往小店观瞧。刘彪神色紧张,紧紧盯住小店的大门,但一直过了半个多钟头,那女人始终没再出现。 刘彪拉了拉身旁六子和大茶壶,两人低下身退了下来。刘彪低声道:“弟兄们,这事儿大了!你们给我听好了,在这儿给我盯死!我这就回警备厅找萧队长。记住了,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万一有什么情况,赶紧回来一人给我报告!”两人不明所以,但还是使劲儿点了点头。 刘彪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摘下六子腰间手枪,低声道:“枪放我这儿,万一被对方发现了,就说你们是过路的,累了,在这儿歇一会儿!”两人再次点头,刘彪匆匆离开。 奉天警备厅办公室内,刑警队长萧剑南眉头紧锁。他一早接到报案,昨日晚间八大牌坊颐晴楼有两伙人聚众斗殴。其中一方是奉天城最大的帮派,黑龙帮,另外一伙身份不明。让萧剑南感到震惊的是,黑龙帮在场一共十七人,死了五人,重伤六人,其中二当家阎胖子更是被人拧断了颈骨,当场毙命。 阎二爷及一众手下死不足惜,这伙人仰仗帮会及日本人势力,平日欺行霸市,为祸乡里,萧剑南也早有除去他们的意思。只是自己妻子倩儿至今下落不明,他不想太早节外生枝。 不过这件案子确实有些蹊跷,黑龙帮在整个奉天地界势力极大,放眼五城十六县,敢与黑龙帮公然作对的人似乎还没有。听报案老鸨讲,与黑龙帮交手的只有五人,也就是这五人,竟使奉天最大的帮会折戟沉沙,十七人中伤亡十一个。而且这五人不仅毫发未伤,还全身而退。想到这里,萧剑南眉头紧锁,暗自琢磨,这一伙人究竟来自哪里?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应该不是奉天本地人。 仔细回忆报案老鸨的话,讲到:五人中最厉害的,是最开始来的两人中的一个高瘦汉子,出手便是杀着,几乎一击毙命。萧剑南暗暗吸了一口冷气,难道,会是祁老三么? 祁老三是当年名震关东的“祁家三虎”三兄弟中的老三,相传是关外第一高手,武功高强。三年前,祁老三绑架萧剑南的妻子谭倩儿,以此威胁萧剑南放掉他被捕的大哥。其后不久,萧剑南带人找到祁老三的老巢,但狡猾的祁老三跑掉。此后整整三年,萧剑南布下天罗地网,四处追踪祁老三的线索,但他便如人间蒸发了一般,踪影全无,而萧剑南的妻子谭倩儿也始终杳无音信。 萧剑南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三年他追踪祁老三的下落,几乎入魔。奉天城早被自己布置得天罗地网,祁老三怎敢公然露面? 但是无论怎样,这件事情自己还要亲自查一查,说不准会顺藤摸瓜,找到什么线索。打定主意,萧剑南站起身来。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刘彪急匆匆冲了进来。只见他衣衫不整、浑身泥污,帽子上还挂着几片草叶。萧剑南微微一怔,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刘彪脸上阴晴不定,径直走到萧剑南面前,道:“萧队长,我查到了祁老三的线索!”萧剑南神色一变,问道:“什么?”刘彪低下身来,将事情来龙去脉讲给了萧剑南。 萧剑南心头一震,问道:“你怎么能判断那五人现在就在那家小店?”刘彪道:“不敢十分肯定,不过我刚刚派人查了,从昨晚到现在,奉天城外所有哨卡都没见过这样特征的五个人,说明他们还没离开奉天城!”萧剑南点了点头。 刘彪似乎犹豫了片刻,又道:“对了萧队长,我在那家小店还见到了一个人!”萧剑南问道:“谁?”刘彪沉吟不语,半晌儿,才道:“我说不好,你最好……亲自去看看!”萧剑南满脸狐疑看了看刘彪,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萧剑南与刘彪带着数名便装警员赶到奉天北郊外密林。小店外土岗上,大茶壶与六子还在蹲守。刘彪指了指土岗下面,低声道:萧队长,就在那里!”萧剑南顺着刘彪手指方向望去,小店门口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萧剑南问道:“人还在里面么?” 一旁六子小声答道:“应该都在,一直没见有人出来!”刘彪低声道:“萧队长,你不觉得这家店有些蹊跷?”萧剑南似乎心不在焉,没有回答。 刘彪又道:“萧队长,你看这家店的位置,离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出城进城都不太可能在这打尖,应该不会有什么生意!”萧剑南“嗯”了一声,沉吟了片刻,问道:“彪子,你说刚刚见到的人,究竟是谁?” 刘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萧剑南沉吟了片刻,道:“这样,你们守着,我进去看看!”刘彪一把拉住萧剑南,道:“萧队长,你不能一个人进去!”萧剑南回过身来,刘彪道:“萧队长,万一祁老三在里面,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萧剑南微微一笑,道:“不怕,祁老三和我并没照过面,他应该不认识我!”刘彪道:“还是我跟你一起去!”萧剑南拍了拍刘彪的肩膀,道:“不用,人多反会引起怀疑,你带兄弟们在这儿候着,万一有情况再接应我。”刘彪还想再说什么,萧剑南摆了摆手,站起身整整衣衫,大踏步向小店走去。 进入大堂,小店内冷冷清清,没有一个客人。店家是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旁边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正在灶旁打盹儿,整座店里并没有刘彪所说的什么“惹眼”的人,也没有大茶壶所说的“祁老三”。 那老人见有客到,上前招呼。萧剑南找了张靠窗座位坐下,抬眼打量面前的老人,只见他大约六十岁上下年纪,面貌憨厚,粗手大脚,从外表看似乎没有什么破绽。萧剑南笑了笑,道:“来壶酒,随便上两个菜。” 老人陪笑道:“小店的馄饨和包子都不错,大爷要不要尝尝?”萧剑南点头道:“就看着上吧。”老人弯了弯腰,应声而去,叫醒柜台旁正在打盹的小女孩儿,两人开始忙活。 萧剑南细细打量整座小店,宽阔的大厅摆了十几副桌椅,不远处有一个柜台,旁边支了一个大炉,上架一大锅煮馄饨的开水。那小女孩儿在灶旁忙碌着,灶旁厨台上放着几盖脸儿包好的馄饨,旁边小炉上蒸着几屉包子。 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任何破绽。但不知为什么,萧剑南直觉告诉自己,这家小店并不简单。思索了片刻,抬眼从窗口望去,整座大院打扫得干干净净,院落一角堆放着许多尺寸很大的木料,还有一些刨凿好的半成品,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突然之间,远远传来一阵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侧耳细听,声音不很真切,似是一头巨兽的喘息之声。萧剑南不由得眉头一皱。 那老人已从内堂出来,端着两碟小菜、一壶烧酒放到桌上,陪笑道:“大爷慢用,包子馄饨马上就好。”萧剑南微微一笑,道:“不碍事!” 夹起一口菜放入口中,萧剑南眉头一展,赞道:“老人家好手艺,如果我没猜错,这牛肉是用老汤卤的吧?”老人陪笑道:“大爷果然好眼力,小店的牛肉是家传手艺,确实是用的上百年老汤。” 萧剑南点了点头,问道:“有这样的手艺,小店的生意应该不错吧?”老人用毛巾擦了擦手,连连点头,道:“劳大爷关心,还过得去,过得去……”萧剑南似乎又不经意问道:“不过在这荒郊野外开店,生意再好也不比奉天城里,老人家这么好的手艺,怎么不在城里开个店?” 老人听了萧剑南这话,微微一愣。正要回答,那小女孩端着包子馄饨上来,听到两人谈话,撇了撇嘴,道:“生意好什么啊?一天到晚没几个客人,还准备那么多材料,尽是浪费。” 老人听到小女孩插嘴,脸露尴尬之色,喝斥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快干活去!”小女孩挨到喝骂,不敢再说,撅起嘴回到灶前擦洗,只是看来颇为气恼,弄得锅碗叮当乱响。老人这边连连陪笑,道:“大爷不要介意,我这小孙女不懂事,大爷不要往心里去。”萧剑南假装没有在意,笑了笑,继续低头吃饭。 萧剑南吃得很慢,不时抬头往后堂瞟去,整整一顿饭工夫,刘彪所说的“惹眼人物”和大茶壶所说的祁老三都没有出现。 饭菜吃完又喝了两杯茶水,见实在不能再等,萧剑南起身结账。老人不知去后厨忙什么,前厅只剩下小女孩一人。 小姑娘上前报了数目,萧剑南掏出钞票递给她,见女孩小嘴兀自撅着,一脸不高兴之状。萧剑南安慰了两句,小姑娘嘟嘟囔囔道:“爷爷就是贪财,总是不讲实话……”正想再说什么,老人突然从后堂走出来,见二人正在叙话,上前怒斥道:“翠儿你又在和客人乱说什么?”小女孩撅了撅嘴,不敢再说。 萧剑南微微一笑,正要离开,后堂门帘突然一挑,说说笑笑走出两人。萧剑南转身看去,当先是一个二十出头店小二打扮的小伙子,样子看来颇为腼腆。后面跟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年纪很轻,虽然身着粗布衣衫,但身型苗条,弯眉细目,容貌颇为秀丽。 萧剑南的眼光落在那女人脸上,猛然间,他如遭电掣,一下子呆住了。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不错,这不是梦境!萧剑南在这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瞪视着那个女人,人完全僵在了那里。 那女人也感觉到萧剑南神色有异,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神色颇为妩媚。一旁店小二警觉地看了看萧剑南,迅速将那女人拉到了一边。 良久,萧剑南才稍微缓过神儿来,跌跌撞撞走出小店,正与一人撞了个满怀。抬起头来,是刘彪与六子匆匆赶来。刘彪见到萧剑南,一脸紧张的神色放松下来,马上装作不认识,带着六子进了小店。 萧剑南吁了口长气,远远兜了个圈子返回土岗。大茶壶还在那里守候,低声道:“刘队长见您那么久不出来,给急坏了,怎么样萧队长,祁老三在不在里面?”萧剑南苦笑了一下,微微摇头,没有作答。 不多时,刘彪两人也从店内出来,返回土岗。只见刘彪一脸惊异神色,低身伏下,道:“萧队长,您……您看见那个女人了么?” 萧剑南问道:“你说的就是她?”刘彪道:“到底是不是嫂子?”萧剑南缓缓道:“那女人不是倩儿!”刘彪摇了摇头,道:“可他奶奶的邪了,太像了,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萧队长,现在怎么办?”萧剑南闭了闭眼,片刻,低声命令道:“留几个弟兄守着,其他人全撤回去!”刘彪点了点头。 回到警备厅,萧剑南已将情绪完全平复下来。付了赏钱,大茶壶欢天喜地离去。 刘彪关上房门,沉声道:“萧队长,您不觉得,这家小店有问题么?”沉吟了片刻,又道:“我琢磨这家店就算跟祁老三扯不上关系,也绝不是一家普通的小店!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刘彪说的不错,从第一眼看到这家小店,萧剑南就感觉到这家店绝非一般。从店的位置看,它位于奉天城北将近十公里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开店倒也绝非没有,不过多是一些春夏两季才有的茶棚茶社,最大规模也只是两三间临时搭建的草棚而已。而这家店除前面几间门脸外,后面还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后大屋竟有七八间之多,小店又不是客栈,修这么多大屋做什么用? 另外,从萧剑南进入小店开始,就感到了一种颇为神秘的气氛。具体是什么还一时说不清楚,不过很明显,那祖孙两人一定有事瞒着他。另外,他在小店中听到的那种极为奇怪野兽喘息般的声响,也透着诡异。 而整件事情之中,最让他感觉蹊跷的,是小店那个神秘的女人!那女人绝不是倩儿,这一点已经可以肯定。因为如果是倩儿,即便三年多没在一起也绝不可能认不出他。不过让萧剑南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世间怎会有两人能如此相像?这件事情明显有些匪夷所思。 想到这里,萧剑南抬起头对刘彪道:“彪子,你立即帮我查一下这家店有没有手续,是谁开的,店里都有什么人?最重要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刘彪起身出门。 萧剑南在屋中踱了几步。从目前种种迹象看,昨夜在颐晴楼动手的人是否就在这座小店中,他究竟是不是祁老三,现在都不能十分肯定!不过这是三年来有关倩儿下落的唯一线索,即便只有一丝可能,自己也决不能放过。想到这里,萧剑南咬了咬牙,看来除了仔细搜索昨夜在颐晴楼动手的那五人外,一定要想尽办法将这座小店彻底查清,不过,绝不能打草惊蛇! 打定主意,萧剑南叫来几名警员低声吩咐了一番。不多时,刘彪回来复命。 根据查到的资料,那家小店三个多月前开业,手续齐全。登记在册的一共三人,店主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退伍军人,原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中校副官,姓孙,名铭尘。除此以外还有两个伙计,马大贵和马小翠。 萧剑南眉头紧锁,如此看来,那个女人并没有记录,马大贵与马小翠明显就是那祖孙两人,至于店主人,应该还没有朝过相。 刘彪道:“萧队长,现在怎么办?”萧剑南沉吟了片刻,道:“你说的不错,这家店一定有问题!”刘彪道:“萧队长,他们究竟是干什么的?”萧剑南笑了笑,道:“我想,他们若不是脑子有了什么毛病,就一定在掩饰一个重大的图谋!” 刘彪神色兴奋,道:“萧队长,那你下命令吧,我立即带人把他们抓回来,一审不就知道了?”萧剑南摇了摇头,道:“还不是时候,再者说,万一他们是……”说到这里,萧剑南停住了话。刘彪恍然大悟,压低声音道:“也是,万一他们搞什么抗日活动,咱兄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萧剑南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刘彪又道:“不过萧队长,这事儿咱不能就这么算了,万一祁老三真在里面,那不……”萧剑南点头道:“肯定不能这么算了!”思索了片刻,道:“我们还缺乏足够的线索。这样,除在奉天城周边寻找昨夜在颐晴楼动手的那五人,从现在开始,安排精干警员二十四小时监视那家小店,我猜测,不出三天,肯定会有结果!” 一小时后,萧剑南的第一队人马开始了对小店的严密监控,一个白天过去,一切正常。入夜后刘彪换下萧剑南,又守了一宿。在此期间,没有任何外人进入过小店,小店的人也从没有走出来。整整一夜,小店每间房间均一团漆黑,似乎所有人都已睡下。 第二天一早,萧剑南带颐晴楼大茶壶喜子和第二队人马赶到。刘彪简单汇报了情况,正要离开,忽听远出“吱呀呀”一声门响,回身望去,远远只见小店后院正中那间大屋的房门,已然打开。众人迅速趴下。片刻,门内闪出三人,只见他们每人背了一个小包,警觉地往四处看了看,匆匆往小店后面走去。刘彪一喜,呼道:“萧队长,兔子出窝了!” 萧剑南拉过一旁的大茶壶,沉声问道:“有没有认识的?”大茶壶远远地端详了一番,摇头道:“太远,瞧不清!”萧剑南点了点头,道:“彪子,跟我过去!”当下萧剑南带了大茶壶与刘彪两人下得土岗,远远跟了上去。 三人在后面不疾不徐,一直跟了二里多地。前面几人停了下来,四处望了望,其中一人从身后背包中掏出一件模样古怪的器具,三人在密林中转悠了起来,似乎在找着什么东西。 萧剑南低身伏下,从口袋取出一架望远镜,往那几人处看了看,突然间神色一变。沉吟了片刻,将望远镜递给大茶壶,道:“看一看,有没有去过颐晴楼的五人?”大茶壶观察了片刻,摇头道:“好像没有。”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小的也说不大准,那天是晚上,离得又远!不过要是祁老三出来,肯定能认得出。” 萧剑南点了点头,对刘彪道:“彪子,跟我过去看看!”刘彪道:“萧队长,就咱们两个?不安全吧?”萧剑南微微一笑,道:“放心吧,不碍事!”说完话,整整衣衫,径往那三人而去。 前面几人正低头商议着什么,见萧剑南与刘彪远远走来,都是一愣,其中一个瘦小汉子更是下意识将手中物品往身后藏了藏。萧剑南装作没有在意,快步上前拱了拱手,道:“叨扰几位,从这儿往奉天城,请问怎么走?” 除了中间那位中年汉子外,另外两人都用冷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萧剑南,神色之间颇有敌意。 那中年汉子倒是颇为镇定,神色和蔼,指了指前方,道:“从这儿一直往前,有条小路,就能找到!” 萧剑南再次拱手。那中年汉子又道:“看来,先生是有急事儿吧,这么一大早赶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萧剑南一笑,道:“不麻烦不麻烦,我是通河镇小学教员,昨夜接到消息家里人生病,这不连夜赶路为了超个近道儿,才迷失了方向……”那中年汉子微微一笑,道:“先生原来是个读书人,失敬失敬!”说完话,向萧剑南拱手行礼。 萧剑南赶忙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几位是?”中年汉子道:“这是我二位小徒,一早起来活动活动!” 萧剑南暗自打量另外两人,这两人的身材都极为瘦小,一脸骠悍。唯一不太协调的是两人均面色惨白,似乎常年不见阳光一般,再看了看那中年汉子,也是如此。萧剑南若有所思,拱了拱手,道:“不打扰几位了,兄弟先行一步!”那中年汉子微微一笑。萧剑南拉上刘彪,按中年汉子指引的小路匆匆离开。 远远兜了一圈儿,两人回到土岗。刘彪道:“萧队长,那三个人到底在干什么?”萧剑南眉头紧锁,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良久,萧剑南抬起头来,沉声道:“只留两人蹲守,其他人全部撤回警局!”刘彪呆住了,道:“萧队长,不……不盯了?”萧剑南点了点头。刘彪满脸疑惑,愣了半晌儿,还是挥了挥手,众人撤离土岗。 回到警备厅,萧剑南命令所有人不许打搅,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内。萧剑南号称东北第一神探,并非浪得虚名。他直觉已经感觉到,自己已经抓住了整件案子的最核心环节。 萧剑南曾自嘲地讲过,侦破,就如将一个人放在烧红的铁板上烙,等到烤糊了,烙熟了,案子也就破了。他每逢破案,当收集到全部线索,都要将自己关在一间小黑屋中。最长的一次,是七天七夜。迄今为止,萧剑南还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四小时以后,萧剑南走出房间,叫过刘彪。萧剑南面色凝重,道:“彪子,这里的事情要交给你了!”顿了一顿,道:“我要出一趟远门。”刘彪愣道:“出远门?萧队长,祁老三的事儿……您不查了?”萧剑南沉声道:“就是为这件事情,我必须走一趟。” 刘彪满脸狐疑,不过萧剑南的脾气他清楚,一向神出鬼没,而且他不想告诉自己的事情,再问也没有用。刘彪点头道:“您放心吧,那家小店我一定盯仔细了,就算有只蚊子,也别想从我手里飞出去!” 萧剑南摇头道:“现在盯与不盯,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区别。我估计三天之内,他们绝不会跑!”刘彪看着萧剑南,完全不明所以。萧剑南拍了拍刘彪的肩膀,道:“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一定打草惊蛇!”刘彪点了点头。 此后数日,刘彪只派一两个人在小店外蹲守。果不出萧剑南所料,整座小店风平浪静,没再见到任何反常现象。那个神秘女人以及大茶壶说的“祁老三”都没有出现过。不过表面越平静,刘彪心里却越来越七上八下。而萧剑南自那天谈话以后,就完全失去了踪影,没有任何消息,也不知去了哪里,刘彪心急如焚。 苦等了三日,萧剑南终于如期赶回警备厅。只见他满脸疲态,风尘仆仆,摩托车上也满是灰尘。刘彪快步迎上前去,呼道:萧队长,您可算回来了,可把兄弟们都急死了!”萧剑南微微一笑,问道:“怎么样,这三天可有什么结果?” 刘彪摇了摇头,道:“还真让萧队长说着了。这帮兔崽子果真是老江湖,简直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将这几天监视的情况向萧剑南讲了一遍。 萧剑南道:“是该到动手的时候了!再不动手,恐怕他们要功成身退了!”刘彪一喜,道:“萧队长,你弄清楚这帮兔崽子是干什么的了?” 萧剑南缓缓点了点头,道:“不过在行动之前,还要办最后一件事情……。”顿了一顿,道:“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再抓错人!”刘彪咧了咧嘴,道:“萧队长,您这人哪儿都好,就是谨慎过头。您说吧,干什么?”萧剑南微微一笑,道:“诱捕小店那祖孙两人!” 第八章 荒郊小店 第八章 荒郊小店 正是华灯初上时分,位于奉天城八大牌坊街角的一家茶楼内,热闹非凡。二层大堂一角儿,一伙儿泼皮正聚众豪赌,吆喝之声震天动地。为首的是个身材矮小、贼眉鼠眼的汉子,额角贴了一块膏药,正是全奉天最有名的“神偷”左八儿。只见他双手捧了两个倒扣着的茶碗,摇得哗哗乱响。口中大声叫道:“押了押了啊,英雄好汉,越输越笑,王八羔子,赢了就跑,弟兄们下注啊!”一旁众地痞伸直了脖子,纷纷下注,有的押大,有的押小。 不多时,下注完毕,左八儿斜了斜眼睛,将手中茶碗又摇晃了几下,大声喊道:“开!”茶碗重重扣在桌子上,一旁众人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左八儿双手,神情紧张。左八儿贼眉鼠眼地一笑,将茶碗慢慢揭开个缝儿,眯着眼往里瞧了瞧,片刻,面露喜色,猛地将茶碗揭开,大声呼道:“豹子,通吃,通吃!都是我的啦,哈哈,哈哈哈!” 左八放下茶碗,将桌上的钱全拦到自己面前,喜笑颜开。旁边一脸有刀疤的地痞捶胸顿足,大声骂道:“他奶奶的,怎么又是豹子!来来来,再来,再来,我今儿个他妈就不信了!”说完话,又往桌上下注。 左八儿满脸得意,拿起茶碗招呼道:“弟兄们,来来来,再押再押!”一旁众人中,有的已开始露出犹豫之色,一时拿不准是否该继续下注。左八儿晃悠着茶碗,不停地催促着。 正在这时,楼梯上忽然晃晃悠悠上来一人,左八儿斜眼望去,脸色突然一变,愣了片刻,慌忙收拾起桌上的钱财,口中叫道:“众位弟兄,对不住了啊,兄弟要先闪了!”说完话,将桌上的钱塞到口袋,转身就要跑。 一旁的“刀疤”一把拽住左八儿肩膀,骂道:“你他妈的属王八羔子的啊,赢了就想跑!”左八儿回头看了看远处已走上二楼那人,一脚将刀疤脸踹开,骂道:“去你妈的,给我滚!”说完话,一转身从二层窗户窜了下去。 左八儿狸猫一般轻轻落在地上,抬眼看了看楼上,脸露得色。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刚要转身,突然见前方不远的树后,踱出一个人来。 左八儿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只见萧剑南叉手而立,面露微笑,正在前面看着他。左八儿硬着头皮踱上前去,满脸尴尬:“哟,是萧大队长啊,今儿怎么有空到这儿逛啊!”一边说话,一边暗自打量周围环境。 萧剑南道:“左八儿,我正有事儿找你,跟我走一趟吧!”左八儿一愣,抬眼瞟了瞟一旁茶楼二层楼上。二楼阳台上,刘彪正悠然自得,探出半个身子,向两人笑着。 左八儿眼珠一转,猛然一低身,扭头便跑。萧剑南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已抓住了左八儿肩膀,左八儿疼地一咧嘴,口中狂呼:“萧队长,饶命,饶命,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萧剑南放下手。左八儿呲牙咧嘴,揉着肩膀。片刻,似乎猛然缓过味儿来,看着萧剑南:“对了萧队长,您…您抓错人了吧,兄弟自打您上回把我放了,一直…一直没犯过什么事儿啊!” 萧剑南微微一笑:“我找你,就是想让你来犯件事儿的!”左八儿一下子愣住了。 这一日傍晚时分,位于奉天城北面的集市上,一派繁华景象。沿大道两旁,各式各样店铺与摊位一字排开,小贩们正声嘶力竭叫卖。路上行人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翠儿祖孙两人正挨着摊位挑选商品,不时与店主人讨价还价。身后不远,是店小二与另一名大汉,两人身旁,是萧剑南与刘彪在小店见过的那名女人。 几人一个摊位一个摊位逛着,不多时,来到路口。远远晃晃悠悠走来一名醉汉,翠儿爷爷拉了拉翠儿,两人往旁闪了闪。那醉汉似乎没长眼睛,一溜歪斜,往两人身上撞去。老人伸手扶住,醉汉抬起头来,斜了斜一双醉眼,咧了咧嘴,转身离去。 翠儿爷爷摇了摇头,正要往前走,猛然一摸口袋,钱袋已然不见。愣了片刻,大声呼道:“有小偷,快抓小偷……” 前方醉汉听到老人这一声大喊,拔腿便跑,迅速消失在人群中。一旁行人纷纷驻足,翠儿爷爷迈开一双老腿,拉着翠儿,颤巍巍往前追去,口中不停呼喊:“抓小偷,抓小偷……”身后三人这才回过味儿来,跟在那女人旁边的大汉抬腿就要追赶,店小二一把拉住,使了个眼色,大汉会意,停了下来。 人群中忽然跑过两名歪戴着帽子的警察,拦在前面,大声喊道:“什么事儿,什么事儿?”翠儿爷爷停下脚步,气喘吁吁道:“有小偷,有小偷,偷了我的钱袋儿!”翠儿也手指前方:“就在那边儿,往那边跑了……” 一名警察推了推帽沿儿,摘下背着的大枪,往翠儿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回过头来,问道:“谁被偷了?”翠儿爷爷道:“是…是我被偷了……” 警察上下打量了老人几眼,说道:“那还愣什么,跟我走吧,回去录口供!”翠儿爷爷道:“两位老总,您二位快帮我抓小偷啊!” 警察一斜眼睛:“抓什么,小偷儿在哪儿呢?”翠儿爷爷道:“刚跑走了!”警察道:“跑了?跑了还费什么话?快走!”说完话,就去推搡老人。 翠儿急了,冲两名警察喊道:“你们讲不讲理啊,不抓小偷,抓我们干什么?”警察眼睛一斜,就要发作。 老人见形势不对,拉住翠儿,向两位警察陪笑道:“两位老总,小孩子家不懂事,我跟您们走……跟你们走……”警察一抬枪口,押着两人就往前走。 人群中那店小二挤出身来,拦住几人,问道:“两位老总,你们为什么要抓人?”一名警察上下打量了店小二几眼,骂道:“你他妈的哪儿的啊,大爷抓人,还轮得到你管闲事儿?” 翠儿爷爷拉住店小二,解释道:“十一爷,我的钱袋儿被偷了,现在跟两位老总录口供,一会儿就回来。”店小二瞪了瞪眼,正要理论,那女人已走到旁边伸手拉了拉他。店小二微一愣神儿,不再言语。随即向后面那名大汉使了使眼色,大汉会意,点了点头。 两名警员押着翠儿祖孙两人往警备厅走着,一路推推搡搡。身后不远处,那大汉若即若离跟着。走了一阵儿,翠儿爷爷道:“两位老总,你们这是带我们去哪儿啊!” 一警察骂道:“废什么话,跟老子回奉天警备厅!快走!”说完话,用枪托推了老人一下,老人一个踉跄。翠儿上前扶住爷爷,回身对那警察大声道:“你们凶什么凶,是我们丢了东西,还是我们偷了东西?你们怎么不讲道理?” 一警察眼睛一瞪,骂道:“他奶奶的,你个小妮子,反了你了!”翠儿还想再说,老人伸手拉住他,陪笑道:“两位老总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她还小,不懂事!” 说到这里,猛然间瞟见不远处跟踪的大汉,老人脸色一变。那警察道:“别废话了,赶紧走!”老人拉了拉翠儿:“快走吧,咱们跟老总走,准没错的!一会儿录完了口供,咱们就能回家喽……”老人这个“家”字,音拖得格外长,似乎另有深意。 不多时,几人走进警备厅。警察将两人带到审讯室,随即出去了。翠儿撅着小嘴,满脸委屈。老人笑了笑,摸了摸翠儿头发,问道:“翠儿,有什么不高兴?”翠儿撅嘴道:“爷爷,钱被人家偷了,咱们还怎么逃?” 老人从怀里摸出一个袋子,晃了晃,哗哗乱响,似乎是大洋的声音。老人笑道:“你这个小机灵鬼儿,看看这是什么?”翠儿张大了嘴,随即满脸笑容:“爷爷,你才是个老机灵鬼儿呢!”两人相视一笑。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快步走进两人。翠儿抬起头来,看清来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了。转头看了看爷爷,老人也一脸惊讶。 进来的正是刘彪与萧剑南。只见萧剑南神情和蔼,搬了张椅子坐到两人身前,向翠儿微微点头,说道:“翠儿,我们又见面了!”屋内一老一小交换了一个眼神儿,满脸狐疑,老人颤巍巍问道:“敢问,您……您二位是?” 刘彪嘿嘿一笑,指了指萧剑南:“这位就是咱们奉天城鼎鼎大名的刑警大队萧剑南萧队长!”老人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刘彪,又看了看萧剑南,结结巴巴道:“您…您老就是…神探萧队长?” 萧剑南笑道:“神探不敢当,我就是萧剑南!”老人转头看了看翠儿,两人都是一脸惶恐。萧剑南从刘彪手里接过一个钱袋,正是老人被偷的那只,递给老人,说道:“这是您的东西,看看少了什么没有?”老人诚惶诚恐接下。 萧剑南又道:“老人家,翠儿,实在抱歉,今天要用这种方法将你们请来!”顿了一顿,道:“我将你们请到警备厅,是希望向你们了解一些情况。” 翠儿问道:“什么情况?”萧剑南沉吟了片刻,道:“关于你们那家小店!”翠儿冲口而出:“你们…全知道了?”老人也是一呆,醒过神儿来,使劲拉了拉翠儿衣角。 萧剑南微微一笑,点头道:“全知道还不敢说,所以希望从你们这里,进一步了解一些情况!”翠儿看了看爷爷,欲言又止,老人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刘彪道:“明说了吧,我们已经知道你们并不是开店的,这家小店,只是一个幌子!”老人抬起头来,连声说道:“萧队长,我和翠儿……都是好人啊,我们……没做过犯法的事儿啊!”见老人如此慌张,萧剑南安慰道:“老人家,您不用害怕,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应该是被雇来的吧?” 老人看了看萧剑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翠儿使劲拉了拉老人衣袖:“爷爷,到了这个地步,您就跟萧队长说了吧!” 老人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唉,这都怪我贪财,早知如此,打死我也不应这份差了!” 老人与翠儿两人,确是被小店那书生模样的中年人雇来的! 祖孙两人原本祖籍黑龙江龙江府(注1.),九??一八事变后,日军在黑龙江地区久剿义勇军不利,于是坚壁清野。其后不久,祖孙俩赖以生计的店铺被日军焚毁,人也被赶了出来。没有办法,两人靠一点绵薄的积蓄逃到奉天城。老人在路边支了个馄饨摊,勉强度日。 三个多月前一天傍晚,摊子上来了几位颇不寻常的客人。为首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带了几个手下,个个面貌凶恶,而且行为举止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数。 翠儿与爷爷犯起了嘀咕。这样的人多是吃白食的,而且万一伺候不好,还会挨一顿臭揍。战战兢兢挨到那伙儿人吃完。为首的中年人不仅付了账,还多给了些赏钱,翠儿爷爷受宠若惊。那人很客气地问道:“老人家手艺不错,不知有没有兴趣,到敝号帮帮忙?” 翠儿爷爷问道:“不敢问掌柜的宝号是哪一间?”那人挥了挥手,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这你就不必多问了,这样吧,凭您的手艺,一个月十块大洋,食宿全免,你们看如何?” 翠儿和爷爷吃了一惊。 东北沦陷后,伪政府虽发行了货币,但民国货币依旧在民间流通,尤其是大洋,也就是俗称的银元、袁大头,极受欢迎。因为是硬通货,不贬值的。那中年人开出一月十块大洋的薪水,委实不少,要知当时国统区一个工厂壮工,也不过月俸两三块大洋而已。 见两人发呆,那中年人微微一笑,说道:“这样吧,也不必现在答复我,明天我还会过来,到时候再说。”说完话,拍拍屁股,带着几个手下扬长而去。 当夜翠儿与爷爷商量了半宿。按翠儿看,这伙人来路不明,又莫名其妙给这么多薪水,一定没什么好事儿,劝爷爷不要答应。老人也知道翠儿人小鬼大,说的有道理。不过如此薪水实在诱人,翻来覆去想了一个晚上,还是决定应这份差。 第二天傍晚,两人被领到那中年人所谓的“敝号”。这家小店真可称得上是间“敝号”,只几间简单的木房,四壁空空、陈设粗陋,看来是刚刚搭建而成。除昨天见过的四人外,店里还有另外两人,都是二十来岁,神色凶恶。 当晚那中年人将两人叫来,宣布约法三章:其一,前堂生意从现在起就交给爷孙俩负责。日后若有人过问,一概回答说小店生意不错;其二,无论生意如何,每日都要好好准备,把店里弄得热热闹闹,所有材料均多多备好,如果没有客人,大不了倒掉,但不能让小店显得冷清;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若没有特别许可,绝不可以踏入后院大屋半步。祖孙两人应了,当晚,两人就在小店安顿下来。 提心吊胆过了数日,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两人最开始的担心慢慢放下了。东家似乎对两人不错,不仅按时支付薪水,而且生意好坏从不计较。那几个看似凶狠的手下,也从不来找麻烦。 如此过了月余,一切似乎风平浪静。可翠儿却慢慢感到,这家小店似乎平静的不太正常。首先是他们的东家。平日里他几乎整天把自己关在后院大屋,很少到前堂走动。两人也慢慢发现,东家似乎根本不关心店里的生意如何。 从两人搬到小店,生意一直可以说惨淡之极,每天最多也不过五六桌客人。东家对此几乎从不过问。不过有一次他却大发雷霆,原因是两人没有按照他的吩咐,多备材料。祖孙俩原本也是好意,因为那几日每天一个客人也没有,怕多备了材料,太过浪费。 翠儿记得很清楚,当时东家的原话是:“没有客人也就罢了,材料不多准备点,还像什么开店的样子!”翠儿一愣,马上想到,东家开这家店,难道真的只是在装样子么?那么东家实际的用意,会是什么? 于是从那天起,翠儿开始暗暗留意东家每天把自己关在后院大屋究竟在做什么。没想到这一留意,竟让祖孙两人大吃一惊:两人最初进小店的时候,一共八人,除翠儿祖孙两人,就是东家和那五个手下。其后不久,又来了一个女人,这样算起来,小店之中应该是九个人。翠儿观察之下却发现,原来后院的大屋住的,根本不仅仅是最开始见到的那几个人,而是更多! 听到这里,萧剑南突然打断翠儿,问道:“你说小店不止九人?”翠儿点头道:“对!”萧剑南又问:“总共有多少?”翠儿道:“最少也有几十个人!”萧剑南眉头一皱,喃喃道:“果真如此,我原想他们几个人也做不了这么大的事情!” 翠儿问道:“萧…萧队长,你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了?”萧剑南微微一笑,说道:“你叫我萧大哥就行,对了,你怎么会知道小店之中不止这九人?” 翠儿道:“我和爷爷负责给他们做饭!”萧剑南点了点头。翠儿继续道:“最开始的时候,每顿给他们送过去两三斤包子就可以了,但后来却越来越多,最后,最后每顿饭就要……就要…..” 刘彪问道:“要多少?”翠儿咽了口口水,答道:“二三十斤!” “什么?二三十斤?”刘彪呆住了,看了看萧剑南,道:“那不……那不要四五十人?”翠儿点了点头。 萧剑南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问翠儿道:“东家不让你们进后院大屋么,你们怎么给他们送饭?”翠儿道:“我和爷爷做好饭后,端到大屋门口敲门,他们自己拿进去,吃完后再把碗筷送出来。” 萧剑南道:“这么说,你从来没进过那间大屋,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翠儿听到萧剑南这句问话,面上瞬间闪过一丝恐惧。愣了半晌儿,喃喃说道:“萧……萧大哥,我……我进过他们的大屋!”说到这里,翠儿下意识抓住一旁爷爷的手,似乎非常害怕,身子微微发抖。 萧剑南与刘彪交换了一个眼神儿,回过头来,萧剑南拍了拍翠儿肩膀,安慰道:“翠儿,不用害怕,有萧大哥和刘大哥在,你慢慢讲。” 翠儿道:“就在昨天晚上,东家他们好像突然遇到了什么高兴事,让我和爷爷做两桌好菜送过去。菜做好后,我们像以往那样把酒菜送到大屋门口。吃完后,东家两个手下把碗筷送回来,吩咐我们,说东家累了,准备休息一会儿,叫我们不要去打扰。他们前脚刚回大屋,我忽然想起刚刚给东家熬好的汤药还没端过去。东家那几天受了风寒,每日都是我给他熬药。” 说到这里,翠儿停了下来,使劲咽了咽唾沫。刘彪问道:“后来怎样?”翠儿抬头看了看刘彪,继续道:“后来,后来我马上端药过去,也就是那两人前脚儿刚进屋,我就到了。我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答应,又敲了一会儿,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当时就奇怪了,心想,这么多人,怎么一个都听不到呢,莫非都睡着了?我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理我,于是我轻轻推了推房门。门并没有锁,我就大着胆子走了进去,但是一进门,我就发现,就发现……” 翠儿再一次停了下来,神色惶恐,使劲攥住老人的手,指甲都几乎陷入爷爷的手里。老人拍了拍翠儿的手背,安慰道:“翠儿,不要怕,有萧队长给咱们作主呢,你尽管说!” 萧剑南也点了点头,但没有催促。翠儿缓了好一会儿,说道:“我发现……发现……”说到这里,翠儿瞪大眼睛,满是恐惧,似乎又看到了昨晚大屋内的场景。 刘彪急道:“翠儿,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翠儿再次使劲儿咽了口口水,说道:“我……我看到,整栋大屋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刘彪一下子呆住了,愣了片刻,问道:“他们……是不是都出去了?”翠儿拼命地摇了摇头:“不可能!别人我不知道,那两个人是我亲眼看着他们进去的,我回屋端药再走过去,最多几分钟时间!”说到这里,翠儿转过头来,一把抓住萧剑南的手,叫道:“萧大哥,他们一定不是人,我……我一定是撞到鬼了!”翠儿声音尖利,显然已经害怕之极。 萧剑南拍了拍翠儿的手,微微一笑,安慰道:“不要害怕,没有鬼的!你告诉我,送药的时候,有多长时间,你的视线没停留在那间大屋上?” 翠儿想了想,答道:“我眼瞅着他们进大屋,忽然想起药还没送,就立刻回屋去取,到我再出来,最多只有半分钟时间。” 萧剑南又问:“你进入他们的房间,里面都有什么?”翠儿神色茫然,道:“我当时吓懵了,没注意别的,而且马上就退出去了。” 萧剑南问道:“有没有注意床铺,上面有多少被褥?”翠儿思索了片刻,道:“好像……有十几床。”萧剑南问道:“你确认么?”翠儿皱着眉想了想,肯定地答道:“没错,差不多就是十几床的样子!” 萧剑南站起身踱了几步,又问:“除了刚才讲的事情,还有其他怪事发生么?”翠儿低下头仔细回忆,忽道:“对了萧大哥,还有一件怪事,不知和这有没有关系?” 萧剑南微微点头。翠儿道:“是这样的,去那里以前,爷爷一直有夜里睡不着觉的毛病,经常起夜。我睡觉也很轻,稍有动静就会醒,他一起我就知道。但自从搬过去,我夜夜睡到大天亮,后来问爷爷,他起夜的毛病也好了,你说怪不怪?” 萧剑南眉头紧锁,思索了片刻,对翠儿祖孙两人道:“好了,咱们就聊到这儿。”翠儿问道:“萧大哥,他们,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萧剑南道:“这件事情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沉吟了片刻,道:“小店是不能再回去了,这样吧,你们先在警备厅呆一段时间,等事情过去了再说!” 说完话,萧剑南站起身来。翠儿道:“萧大哥,你……能不能放我们走?”萧剑南微微一笑,答道:“当然可以,不过现在还不行!” 走出审讯室,刘彪道:“萧队长,幸亏咱没轻举妄动!真没想到,那小店后面大屋里,竟藏着几十口子人,弟兄们要是去了,肯定吃亏!” 萧剑南停下脚步,看着刘彪,道:“小店并没有几十号人!”刘彪一惊,半晌儿才道:“没有?那他们一顿饭怎么……吃那么多?”刘彪瞪大眼睛,看着萧剑南。 萧剑南注视着刘彪,缓缓说道:“原因很简单,大屋内的人,正做着一件极重的体力活!” 刘彪结结巴巴问道:“萧队长,那……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萧剑南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句道:“盗墓!盗掘奉天北郊的皇太极清昭陵!”刘彪张大了嘴巴。 其实早在第一天接触那间小店,萧剑南直觉就感到:这伙人在如此荒郊僻壤开设这样一家店铺,无疑在掩饰一件其它图谋。具体是什么,其实还不得而知。萧剑南当时的怀疑是,会不会是一些抗联分子,利用小店在做地下抗日活动? 若是这样,自己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除非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祁老三正在其中! 不过没有多久,他便推翻了这种假设。原因就是那天早上,他在店外树林中与翠儿东家几人的“偶遇”。当萧剑南走近那几人时,其中一人明显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萧剑南事后回忆,那人手里拿的,正是只有风水先生才会用到的罗盘! 风水先生的一项重要工作便是替人寻找风水宝地,以埋葬去世的亲人。古来大墓,多是死者生前由风水先生选址。不过反过来讲,风水先生既然能根据风水之学为人选择墓葬地点,自然也更能根据风水学说,寻找到何处埋有大墓。自古以来,风水与盗墓一直有着密切的联系,大盗墓贼多是风水大师,例如唐末五代时期名动江湖的杨筠松,早期便以盗墓为生,相传著名的风水之学三部宝典《撼龙经》、《疑龙经》、《辨龙经》,均是出自他手。(注2.) 当萧剑南回忆起那三人确是手持罗盘,脚踏方位,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时,他马上想到,翠儿东家这一伙儿人,会不会正是在利用堪舆之术,寻找墓穴真冢,伺机盗墓呢? 他立刻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不错,关外三省陪葬最富庶的几座陵墓,确实都在奉天北郊外。而其中清太宗皇太极的昭陵,更是就在小店东北不远处! 萧剑南做事谨慎,从不会轻举妄动,想到这一点之后,他又反复斟酌了良久。但随着继续推敲,他对最初的判断又产生了怀疑。原因很简单,历来盗墓者很少掘盗皇陵! 其缘由有二,一是皇陵的真冢位置很难精确确认,地宫位置更是难找;另外一点,皇陵地宫往往机关重重,结构亦是复杂牢固,绝非一两人之力就能打开!盗墓是极为隐秘的行当,不可能大张旗鼓进行,自古以来,最多也就是两人搭手而已。 除此以外,清昭陵于民国十六年便被奉天市政府改为北陵公园,现下正是旅游旺季,游人不绝,这时候盗掘皇陵,似乎不大现实。唯一的可能,就是从小店处掘土,但小店位于北陵宝顶近两公里远,从这里开始盗墓,除非那人是疯了。所谓土木之工不可擅动,从几公里外长距离挖掘,先不说如何控制误差,即便土方量也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萧剑南反复推敲,始终有四点问题无法落实。其一,如果这帮人是在盗墓,如何解决皇陵地宫精确定位问题,其二,如何突破地宫厚重的花岗岩以及重重机关,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何在几公里外精确定位,能够准确挖到地宫,这么长的距离,误差如何解决?还有,也是最要命的,换气问题如何解决? 萧剑南一生谨慎,自四年前错抓了倩儿的哥哥谭青,每逢破案,如果没有充足的证据,他决不会动手。思量再三,他决定用几天的时间,找到这几个问题的答案再作打算。 之后整整三天时间,萧剑南驱车奔驰了数百公里,分别拜访了隐居在吉林琵琶顶子的前清盗墓高手,楔子于三以及全东北最著名的土木工程专家,万启琛教授。 楔子于三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二十年前就已收手,不问世事。几年前因为一件意外事件,萧剑南和老人打过交道。萧剑南与老人整整谈了一晚,于三告诉他,如果有绝顶的风水高手,寻求皇陵真冢的位置应该是没有问题,除此以外,要想精确定位地宫,还需要借助一种特殊工具,洛阳铲。 至于皇陵内部机关就不好说了,但只要功夫到家再加上不怕死,是一定可以破解的,因为机关毕竟是死的,而人是活的。 而萧剑南一直搞不懂的长距离挖掘的误差问题,老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有关换气的事情老人告诉他,只要有洛阳铲换气不是难事。 告别老人后,萧剑南又赶往长春,拜访了全东北最著名的土木工程专家万启琛教授。教授帮萧剑南详细查询了奉天北郊的地质结构,又认真计算了长距离挖掘的土方量,并且在理论上寻找到了误差问题的方法。 这一切都寻找到答案,萧剑南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匆匆赶回奉天。不过从谨慎出发,他感到还是必须要了解到第一手资料才能动手,于是回奉天后他找到左八儿,亲自布置了诱捕翠儿祖孙两人的行动。 萧剑南将这一番经过讲与刘彪,刘彪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萧队长,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他们……人数可不少!” 萧剑南低头思索了片刻,道:“你现在就通知弟兄们,无论是否在休假的,全部取消。所有队员半小时后在警备厅大院整装待命!”刘彪敬了个礼,转身离去。 刘彪走后,萧剑南回到办公室,又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反复想了一个周全,再仔细思忖过一遍行动方案,感到这件案子实在重大,有必要向厅长汇报一下。再说自己身边只有十来个人,也不一定对付得了这帮悍匪。 想到这里,萧剑南给厅长挂了个电话。厅长听罢萧剑南汇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厅长问道:“你打算怎么办?”萧剑南将自己的计划讲了一遍。厅长缓缓出了口长气,喃喃说道:“没想到出了这么大乱子,这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必须再向上面请示一下。你听着,所有队员到位后原地待命,等我的消息,半小时后我会再打电话过来。” 半小时以后,所有队员列队完毕,每人一支崭新的“三八大盖”,配两百发子弹。除此以外,还有两颗“香瓜”式手雷。队员们见到这次行动所携带的武器,无不心中嘀咕,但没人敢私下议论。萧剑南简单训话之后,让队员们原地休息待命,他暂时没有把这次行动的目的告诉大家。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厅长那边毫无消息。又过了半个小时,电话总算响了。萧剑南接起电话,是厅长的声音。萧剑南问道:“怎么样?” 厅长在电话中沉默了半晌儿,对萧剑南道:“通知所有队员,就地解散,一切行动取消!”萧剑南一下子呆住了,问道:“厅长,到底怎么回事儿?” 厅长突然在电话中骂了句娘,道:“他娘的,老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回事儿!”原来厅长接到萧剑南电话后,立刻联络了奉天市长。市长对此事非常重视,马上给日本宪兵队去了电话。但非常奇怪,接电话的是日本宪兵队井川大佐,井川似乎对此事非常冷淡,只淡淡地说他知道了,告诉市长,宪兵队自会去处理,让警备厅不要再插手了。 厅长感到此事蹊跷,其中必有隐情。于是速速与市长赶往宪兵队,但两人说破了大天,日本人死活不让警备厅插手。 奉天警备厅厅长是老官油子,他很清楚,盗掘皇陵,尤其是满洲国皇帝溥仪先祖的陵寝,非同小可。若处理不好,将来万一有人追查下来,自己脱不了干系,而日本人是绝不会替他开脱的。不过日本人既然已经发了话,他也毫无办法。 萧剑南眉头紧锁,事情似乎有点儿出乎意料。按常理讲,挖坟盗墓这种事情属于刑事案件,一直由警备厅负责,可这次日本人怎么会突然横加干涉,难道真的如厅长所说,有什么隐情么? 看了看表,时间已过八点。萧剑南道:“厅长,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厅长道:“你我兄弟,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尽管说”萧剑南思索了片刻,说道:“这件事情按道理讲,本该由警备厅负责,现在日本人横加干涉,不出乱子则以,万一出了乱子,日本人绝不会为我们顶雷,我们肯定是替死鬼!” 厅长倒吸了一口冷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日本人既不让我们插手,还能有什么办法?” 萧剑南道:“是否能直接与长春方面联系!”厅长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直接联络皇上?”所谓的皇上,就是满清最后一任皇帝宣统,爱新觉罗??溥仪。民国二十年日本占领东三省,三年以后将溥仪请过来,做了伪满洲国傀儡皇帝,年号康德,这一年正是康德元年。萧剑南道:“不错,我记得厅长说过,溥仪的亲信军机大臣鹿传霖,曾与厅长有师生之谊。”厅长沉默了片刻,道:“好,就这么办!你们原地待命,我立刻去联络,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放下电话,萧剑南暗自思量,这件事情看来有些蹊跷,盗墓的事情跟日本人有何关系,怎么会突然横加插手? 思来想去,萧剑南暗下决定,无论如何决不能让这帮匪徒就这么放跑了,万一祁老三在里面,自己将追悔莫及。如果日本人再不松口,自己只有私自行动了。 主意打定,看了看表,时间已指向八点半。翠儿祖孙两人已在警备厅呆了多时,再呆下去,恐怕要打草惊蛇! 萧剑南出了房间,直奔审讯室。翠儿祖孙两人刚刚用过晚饭,见萧剑南进屋,翠儿问道:“萧大哥,我们能走了么!”萧剑南点头道:“我现在就放你们出去,不过,你们还要回小店一趟!” 老人和翠儿齐声问道:“还要回去?”萧剑南道:“对,一定要回去,不能打草惊蛇,我们现在暂时还不能行动!”翠儿看了看爷爷,回过头来,问道:“为什么?” 萧剑南道:“来不及解释了,记住,回去以后找个理由搪塞他们一下。晚上你们照常睡觉,千万不要有异常举动。”祖孙两人点了点头。萧剑南又道:“还有,千万不要睡着,找湿毛巾把口鼻捂上,等到十二点半整你们悄悄起来,用枕头放在被子底下装做床上有人的样子,马上离开小店,我们会在外面接应你们。” 将两人送走后,萧剑南回到办公室,焦急地等候。刘彪一连进来催了三次,都被萧剑南轰了出去。 十一点整,厅长终于来了电话。告诉萧剑南他已顺利联络到鹿传霖。皇上知道此事后立刻给长春关东军司令总部施压,日方已同意奉天警备厅与日军协同抓捕,由中方人员——也就是厅长与萧剑南全权负责此事。抓捕时间定在今晚12点30分整! 萧剑南松了口气。厅长又告诉他,上面有命令,关于这件事情要严格保密,对外只能宣称抓捕抗日分子,日本人会立刻派出一个小队配合萧剑南行动。 半小时后,日军派来支援萧剑南的山田小队长带一队鬼子兵赶到。萧剑南皱着眉将行动方案做了简单布置,按照他的命令,所有参与行动人员再次整装检查装备,五分钟后出发。 十一点四十五分整,卡车载着萧剑南和他的八个手下,以及十几个鬼子兵悄悄驶出了奉天城。按着萧剑南的指示,卡车在距离小店一公里左右的地方熄火停下原地待命,所有队员徒步包抄到小店。 注1: 龙江府,即今日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 注2: 杨筠松,唐代风水大师,字叔茂,号救贫。生于唐文宗太和八年(公元834年),卒于唐天佑三年(公元906年),官至金紫光禄大夫,正三品,拜国师。公元880年,黄巢起义军攻陷长安,杨筠松避难至虔州(今江西赣州),为当地风水胜境吸引,于是定居下来,潜心研究风水,后留下了《青襄奥语》、《憾龙经》、《疑隆经》等风水学传世之作。至于书中所提杨筠松早年盗墓一说,史料上并无记载。 第九章 深夜抓捕 第九章 深夜抓捕 民国二十三年六月,深夜的奉天北郊外密林中,疾走着一队身揣武器、劲装结束的汉子。为首一人二十七八岁年纪,手执驳壳枪,满脸英气,不过若细看可以发现他眼角已现皱纹,眉头微蹙,嘴角微微下垂,让人感觉到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沧桑凄苦之状。正是奉天警备厅刑侦大队长萧剑南。 萧剑南身后,是副队长刘彪及八名手执长枪的警员。队伍最后跟着十来个手端三八式步枪,身材矮小的鬼子兵。一众人脚步轻盈,落地无声,在密林中急速而行。 行不多时,来到密林尽头一处岔路口,众人停下。萧剑南轻轻挪至林边,四处观察了一番,挥了挥手,大伙儿四下散开。 众人在密林间隙处一座土岗伏好,萧剑南看了看手表,十二点二十分。放眼望去,四围里一片漆黑,沉寂中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虽已是六月天时,夜晚依旧寒冷,呼吸之间还可以隐隐看到白雾。不过萧剑南拿枪的右手已微现冷汗,他将枪交左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放眼向土岗下面望去。 土岗下面不远处,正是那家神秘的小店。星光之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整座小店除后院正中一间大屋外,均已熄灯。大屋内灯影绰绰,似乎还有人在走动。 关外的夜晚,露水颇重。大伙儿的衣服很快被露水打湿,又冻上一层薄冰,感觉刺骨的寒冷。不过萧剑南没有心情顾及这些。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待的时间显得异常漫长。四下里一片死寂,只有萧剑南手腕上的夜光表,还在发出轻微的嘀嗒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副队长刘彪悄悄爬了过来,低声问道:“萧队长,到时候了,怎么不见动静?”萧剑南再次看表,已是十二点三十分整,抬眼往小店前屋望去,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反应。莫非翠儿祖孙两人忘了时间? 刘彪道:“会不会出什么岔子?”萧剑南摇了摇头,低声道:“再等等!”。刘彪不再说话,在萧剑南身旁伏下。 又等了大约一盏茶工夫,黑暗中猛然间传来一阵“吱呀呀”的门响。深夜的寂静中,这一声响动显得异常刺耳,小店后院树上的老鸹呱呱叫了起来,扑愣着翅膀飞向远处。两人放眼望去,小店后院那间大屋房门已经打开,两名大汉正抬了一口沉重的木箱,慢慢从门里走出。另有一人身背包袱,往后院走去。借着门里传出的一点微光,萧剑南猛然注意到,大屋不远处正停着一辆套好牲口的大车。 刘彪低呼道:“不好,兔崽子要跑!”萧剑南微一沉吟,抬枪瞄准了当先那名大汉的右腿。“啪”的一声枪响,那人身子一晃,但没有倒下,一个踉跄闪到大车后面。几乎同时,萧剑南注意到他迅速抬起了右手。萧剑南本能地拉住了身旁的刘彪,二人伏下的同时,“啪啪啪”三颗子弹贴着两人的头皮飞了过去。 “好枪法!”萧剑南不由暗自喝道。回过头来,一旁刘彪早已吓得脸色惨白。此时萧剑南八名手下与十来个鬼子兵也已开火,小鬼子的歪把子突突起来,瞬间小店周围枪声响成一片。 萧剑南不敢再抬头,低身退了下来。嘈杂的枪声中可以听出,匪徒的火力并不猛。没有重武器,清一色二十响快慢机。不过枪声异常沉稳,即使在机关枪与几十只长枪的压制下也丝毫不乱,每一个点射之后,这边就会有一只枪哑了。 “他奶奶的,这回遇到高手了!”刘彪已经缓过神儿来,一边还击,一边向萧剑南大声呼道。萧剑南已迅速换到另一处隐蔽位置。再次抬起头来时,大屋的灯已经灭了。枪声中可以判断,对方有一支枪是从大屋窗户打出来,另外两只在大车后面。萧剑南皱了皱眉,对方一共十几号人,莫非只有三支枪? 正狐疑间,大车后“啪啪”一个点射,鬼子的机枪哑了。小鬼子再也沉不住气,山田小队长拔出战刀,鬼哭狼嗥般一声大喊:“休死给给!” 鬼子兵扔出几颗手雷,借着烟雾的掩护,迅速从掩体后面窜了出来。但没跑几步,大屋和车后的三把驳壳枪同时响了,两个鬼子见了阎王。剩下人不敢再跑,全部趴在地上向大屋投掷手雷。但距离太远,手雷都在离大屋数米外的地方爆炸了。 见形势不对,萧剑南没再开枪。仔细观察了大屋周围环境,他注意到,大屋左前方不远处,有一棵大树。他迅速将手枪插回腰中,伏下身借着夜色的掩护,慢慢向那棵大树爬去。 夜色很浓,交火的双方都没有注意到他。爬了五分钟左右,终于到了大树后面。缓缓站直身子,他稍稍探出头来,目测了一下到大屋的距离,约有十五米左右。 缓了缓神儿,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香瓜式手雷。再次观察大屋的窗户,虽然远远看不真切,但也可大致感觉到,窗户上应该都是窗格子,最多只有拳头大小,估计直接将手雷扔进的可能不大。但如果一击不中,以敌人的枪法他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思忖了片刻,他注意到大屋两扇大门似乎没有关紧,中间露了一个一尺多宽的缝子。萧剑南暗暗点了点头,心想:“够了!” 萧剑南拿起手雷向大门瞄了一瞄,再次镇定了一下,拉下手雷保险。手雷兹兹冒着白烟,萧剑南静静数了三秒钟,用尽全力扔了过去。 “砰”地一声巨响,大屋内的枪声哑了。萧剑南趁乱从树后退了下来,远远兜了个圈子绕到小店大屋后面,三下两下窜上了屋顶。 枪声还在继续响着,只是没有方才那么密集了,这边还有七八支长枪,而对方只剩大车后面两支。萧剑南慢慢爬到大屋顶左前角,放眼向下望去,原来屋下的大车后面只有一人双枪,而并非两人。萧剑南拔出手枪,暗道:“还是个高手!” 抬腿正要往下跳,猛见下面那人放下手枪,迅速解下背上包裹,打开大车上一个暗格将包裹塞了进去。再捡起手枪,一瘸一拐开始向大屋后面撤退。 萧剑南等对方走至檐下,纵身跳下。刚一落地,右脚已踢飞了对方的左手抢,同时伸左手抓向对方的右手腕子,而自己的手枪也顶向了对方的脑门。 萧剑南左手这一抓本是十拿九稳的,但就在他感到左手已将将碰到对方手腕时,对方右手猛然一滑,竟然抓空了。几乎同时,那人的枪已顶在了自己太阳穴上,而萧剑南的枪还在半途,好快的身手! 萧剑南后背的冷汗瞬间淌了下来,对方不等他再做动作,已然扣动扳机。萧剑南心猛往下一沉,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他眼前浮现起自己妻子倩儿如水的眼神,心中陡然闪过无数念头:“我死之后,倩儿怎么办?祁老三至今没有抓到,再不会有人去救她?而自己与倩儿唯一的骨血,小宝,也就没人照顾!还有,倩儿家祖传绝技,就此失传!” 萧剑南闭目待死,但对方的枪并没有响,居然是臭弹!这回轮到对方愣住了,但他已没有机会。萧剑南猛一睁眼,手枪已顶到对方额头,低声喝道:“放下枪!” 那人一愣,冷冷看了萧剑南一眼。萧剑南这才注意到,对方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秃头、深眉、阔目,一脸骠悍桀骜之色。萧剑南抬高了声音,再次吼道:“放下枪!” 秃头不再看萧剑南,而是仰面望了望天,沉默了片刻,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驳壳枪,慢慢将枪扔到地下。呼了口长气,喃喃说道:“只可惜,没死在小鬼子手里!”萧剑南神色一变,心头瞬间掠过一阵巨大的羞愧与绞痛。 一旁刘彪已带着几名弟兄冲了上来,问道:“萧队长,你没事吧?”萧剑南摇了摇头,低声命令道:“通知其他弟兄,战斗结束,打扫战场。”说完话,头也不回,快步走向前院。他还惦记着前面大屋那祖孙两人,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来到前院,大门从内反锁着,萧剑南用力踹开房门。刚一进屋,猛然闻到一股甜甜的香气,随即脑子一晕。萧剑南暗想不好,立刻退了出来,吸了几口气,眩晕稍减,暗道:“好厉害的迷香!” 深呼吸了几口,他闭气冲进房间,迅速打开前后门及所有窗户,随即奔出。等了片刻,待迷香味道稍散,他再次冲到房内。 这是一栋前后三间的门脸,最大一间是小店大堂,并没有人居住。进入后面第一间,床上躺着一个女孩儿,正是翠儿。萧剑南伸手探了探翠儿鼻息,还好,只是被迷倒了,又到最后一间,翠儿爷爷正躺在床上埋头大睡。 萧剑南到前堂弄了条湿毛巾,回来给翠儿擦了擦脸。片刻,翠儿睁开双眼,看见身边萧剑南,一脸茫然,问道:“萧大哥,怎……怎么是你?” 萧剑南叹了口气,道:“翠儿,我低估了他们的迷香。”翠儿皱了皱眉,这才真正清醒过来,猛然问到:“对了萧大哥,我爷爷呢?还有,我们东家呢?” 萧剑南安慰道:“你爷爷没事,还在睡着,东家的人已被我们抓了。对了翠儿,这里你们不能再呆了,小店已被查封,还是先跟我回奉天城吧!”顿了一顿,道:“这个案子,也需要你们作证。”翠儿点头道:“萧大哥,我听你的,等我先把爷爷救醒。”当下二人来到后堂将老人救醒。翠儿把前因后果讲给爷爷,老人慢不迭地道谢。 出了房间,刘彪飞跑过来报告,战场已清理完毕,警备厅这边轻伤两个,小鬼子死了四个,伤了四个。刘彪讲到这里,一脸幸灾乐祸之状。 萧剑南问道:“这边没有兄弟出事?”刘彪一脸坏笑,答道:“没有!弟兄们记住了你的吩咐,让小鬼子冲到前面送死!”萧剑南点了点头。 刘彪又道:“对了萧队长,大屋里又抓了一个活的,这小子躲在桌子底下,哆嗦得像筛了糠,肯定是个软蛋子。”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有件事情很奇怪,整座小店我们都搜过了,只有这三个人,并不像我们当时想的,有十几二十个人!”萧剑南眉头微锁,难道自己判断错了,又或是,已经有人事先跑掉了? 想到这里,萧剑南问道:“还发现了什么?”刘彪咽了口口水,道:“还有……就是他们抬的那个大箱子,我刚才看了,全是金银珠宝,看来值扯了钱了,他奶奶的……”说到这里,刘彪忍不住骂出一句脏话。 萧剑南又问:“有没有发现盗洞口?”刘彪道:“我带弟兄们都找过了,没有发现!不过大屋里确实有许多铁锹锄头,还有一大堆奇形怪状的工具,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另外,后院其它几间大屋内,都堆满了黄土!”萧剑南沉吟不语,看来自己估计得不错,这帮人确是来盗墓的。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情,对刘彪道:“对了,你马上到后院大车那里看看,车上应该有个夹层,里面有个包袱!”刘彪应了,转身离开。 萧剑南挥手叫过一个弟兄照顾翠儿两人,自己径直往后院大屋而去。大屋内的煤油灯已重新点亮,尸首也已抬了出去,窗边留下一滩血迹。萧剑南细细检查了屋子每一个角落,除了几个打好的包袱外,还有许多工具,诸如撬杠、铁锹、镐头,另有一种形状颇为奇怪的铲子,看外形,很像楔子于三爷所讲的洛阳铲。萧剑南暗暗点了点头,看来盗墓之事,可以落实了。又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如刘彪所讲,屋内似乎并没有盗洞的入口,萧剑南皱了皱眉,心中暗感奇怪。 不多时,刘彪拿着一个包裹匆匆走了进来,对萧剑南道:“报告队长,大车里的东西找到了!”萧剑南点了点头,示意刘彪打开。 刘彪伸手取过一旁油灯照亮,轻手轻脚将包裹打开。青布碎花的包袱内,是一个黄绸包裹的物品,刘彪轻轻将黄绸揭下,两人看到包内物品,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精美绝伦、巧夺天工的盒子,所用木质,竟是早已寸木寸金的红木。整个盒子除底面外,五面均刻有不同内容的浮雕图案,所用线条浑厚纯朴,大巧若拙,一眼就可以看出,绝非出自一般工匠之手。由于年代久远,盒子的木色已变为一种深沉的暗红色,在油灯的照射之下,发出一种夺目的光芒。 刘彪瞪大了眼睛:“萧…萧队长,这…这可是个宝物啊……”萧剑南点了点头,猛然之间想起倩儿对自己说过的一个传说,萧剑南眉头紧锁,琢磨了片刻,一时无法确定,让刘彪将盒子包好,二人走出房间。 小店大院内,警备厅八名警员与未死的小鬼子已整装集结完毕。萧剑南略作布置,自己带所有警员押送犯人、赃物以及翠儿祖孙两人先行回城。而剩下的鬼子兵留守看护现场。安排完毕,萧剑南将命令翻译给山田小队长。山田听罢,脸色铁青,不过没有办法,萧剑南是这里的最高长官,他只能执行命令。 半小时以后,卡车载着萧剑南及全部手下、翠儿祖孙两人、被抓获的两名犯人,还有那一大箱子珠宝,以及最后启获的红木盒子,驶回奉天警备厅。 萧剑南吩咐两名警员留下陪伴翠儿祖孙两人。其他人直接将木箱及俘虏押往刑讯室。刘彪叫来军医,为秃头大汉与弟兄们处理伤口,而受伤鬼子则由卡车拉回宪兵队再作安排。 两名弟兄与被抓捕的大汉均是轻伤,在小店处又做过简单的包扎。军医检查后告诉萧剑南,秃头大腿上的子弹已从外侧穿过,并未伤及动脉,没有危险。萧剑南略感宽慰。军医处理伤口过程中,那秃头大汉一直冷冷看着萧剑南,嘴角挂着一个嘲讽的笑容。包扎完毕,萧剑南让军医回去休息,有什么情况再通知他。 军医走后,整座刑讯室内出奇地宁静。萧剑南与刘彪坐在审讯台后,刘彪拿着纸笔,等待萧剑南开始。四名警员持枪分别站在屋子四角。 萧剑南默默点上一支烟,开始思考如何进行审讯。从抓捕的情况看,这伙匪徒并不好对付,审讯工作恐怕也不会顺利。 在萧剑南所处年代,所谓的“审讯”,绝大多数就是刑讯逼供而已。不大强硬的犯人只要见到刑具,立刻会竹筒倒豆子,原原本本说出来;即便再骠悍的匪徒,只要两轮大刑下来,也没有不招供的。这就是所谓“三轮大刑,铁嘴也给你撬开!”。 萧剑南并不主张刑讯逼供,原因很简单:这样的审讯确会节省许多时间,不过从审讯效果看并不满意。多数犯人在刑讯之下,往往会为减少痛苦而顺着审讯人员的意图去讲,造成大量冤假错案。 萧剑南常用的方法,翻译成中文叫作“多次重复出错法”。这种审讯方式还是他在英国苏格兰场留学时,从英国最著名的审讯专家,也是大不列颠最著名的反谍报人员——平托上校(注1.)那里学来的。审讯人员会采取一种极为轻松的聊天方式,在几天的审讯过程中,不厌其烦多次问及案件的重要细节。如果罪犯在说谎,遍数越多,出差错的可能性就越大。当然,这种高明的审讯方式,必须要求审讯人员有极好的记忆力。因为现场绝不能有笔录人员,否则罪犯将会产生很强的心理抵触暗示,使审讯工作事倍功半。而萧剑南,恰恰有这种特殊的才能。 思索完毕,萧剑南掐熄了香烟,细细观察坐在面前的两人。大瓦数刑讯灯直接照在两名犯人脸上,那秃头大汉身量明显比另一人高大许多,即使坐在椅子上,也要比另一人高出半个头。此人大约三十岁上下年纪,秃头、宽额,一双虎目闪着精光,虽然由于失血过多而脸色略显苍白,也压不住一股飒爽的豪气。萧剑南不禁心中暗叫道:“好一条大汉!”另一人与他相比,明显要猥琐得多,缩着脑袋,哆哩哆嗦,看样子就差要喊娘了,正是那天清晨小店外见过的三人之一。 萧剑南沉声问道:“你们东家去哪里了?还有,和你们一起的其他人呢?”秃头抬眼看了看萧剑南,撇了撇嘴,并不答话。矮个子动了动嘴刚想说什么,看到秃头大汉剑一般的目光,又缩了回去。萧剑南见两人都不言语,改口问那秃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秃头听到萧剑南这句问话,仰头大笑了两声。这突如其来的笑声,震的刑讯室窗户嗡嗡作响,刘彪手中的钢笔“啪”地一下掉在桌上,萧剑南眉头微微一皱,刘彪赶忙拾起笔,狠狠瞪了那秃头大汉一眼。 那人笑过之后,目光直视萧剑南,朗声说道:“这个倒可以告诉你,大爷既落到你们这帮只会给小鬼子舔卵蛋的汉奸手里,就没想活着出去!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你们听好了,人称关外绿林十虎之一的崔二胯子,就是我!”萧剑南猛然一震,心中暗叫:“居然是他!” 崔二胯子,与其大哥崔大胯子,萧剑南如雷贯耳,两人都是闻名关外的绿林十虎之一,东三省响当当的好汉。民国二十年不服日军改编,几百人的队伍被杀得只剩十二人十二骑突围出来,后转战长白山白山黑水之间,誓死不作亡国奴,是两条响当当的英雄好汉! 萧剑南微觉诧异,暗想:以崔二胯子的为人,怎么会前来奉天做这种挖坟掘墓,断子绝孙的勾当,难道是自己搞错了?又或是,这个秃头大汉在说谎? 萧剑南眉头紧锁,拿不定主意,屋内其他警员听了那秃头大汉自报家门,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众人正惊愕间,一名警员敲门而入,径直走到萧剑南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萧剑南点了点头,吩咐刘彪继续审讯,随即跟随那名警员走出了房间。 回到办公室,萧剑南拿起了电话。电话是厅长打来,询问了抓捕情况后,沉默了片刻,道:“暂时停止审讯!” 萧剑南微微一怔。厅长道:“刚刚接到长春方面电话,皇上已派出两名特派专员从长春赶过来,一小时前就已出发,审讯工作要等他们到了再说!”萧剑南点了点头,看来,溥仪对这次盗墓事件确实非常重视。 厅长又道:“这件事情现在看来非同小可,你务必多派人手,将那两名犯人以及珠宝看好了,千万别出什么差错,此外,那祖孙两人也暂时不能放,就先把他们安顿在警备厅吧!”萧剑南一一答应。 回到刑讯室,萧剑南命令刘彪暂停审讯,将犯人押到警备厅地牢,派重兵看守。那一箱子珠宝,暂时放在会议室看管起来。至于翠儿祖孙两人,就先安排在萧剑南办公室休息,一切等自长春过来的专员到了再说。 不大会儿功夫,刘彪回来一一复命,神秘兮兮对萧剑南道:“萧队长,那两人招了!”萧剑南眉头一皱:“招了?”刘彪道:“方才您走后,我们把那俩人分开了,然后,给那小个子用了点儿刑!”说到这里,刘彪嘿嘿一笑。 萧剑南脸上露出不悦之色,问道:“他说了什么?”刘彪道:“萧队长,您真是神了,那小个子说他叫刘二子,他们还真是来盗墓的!”萧剑南点头“嗯”了一声,问道:“还有没有说别的?”刘彪道:“还没来及,您不是就回来让暂停审讯么?” 萧剑南沉默了半晌儿,突然问道:“你觉得那名秃头大汉,果真是崔二胯子么?” 刘彪呵呵一笑,道:“管他是不是,犯到咱们手里,甭管他崔大胯子还是崔二胯子,就算是催命无常来了,也跑不出咱们的手掌心儿!” 萧剑南叹了口气,道:“他要真是崔二胯子……”刘彪立刻明白了萧剑南的意思,道:“我想起来了,前两年我见过崔二胯子兄弟的通缉令,上面的画像,和这个人很像!” 萧剑南点了点头,刘彪说的他也知道。刘彪又道:“对了,我还听人说过,崔二胯子兄弟都是武当派俗家弟子,擅长点穴,据说全东北也只有他们二人还有这个绝活,这事儿应该是错不了的!”萧剑南问道:“还有什么其它特征?”刘彪摇了摇头,道:“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萧剑南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刘彪道:“对了萧队长,关于祁老三的事情,现在怎么办?” 萧剑南叹了口气,缓缓道:“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你先去吧!”刘彪不再说话,敬了个礼,转身离开房间。 萧剑南慢慢将手枪解下,揉了揉发木的双眼,轻轻出了口长气。现在的萧剑南,可以说头脑混乱之极,他万没想到,事情竟会进展成这样! 萧剑南自诩不是一个有着远大抱负、崇高理想之人。他不懂政治,更不喜勾心斗角。所谓理想主义,在他看来远远没有破案有兴趣。因为他搞不懂千千万万人为某一目标流血牺牲,最终换回的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就如推翻了满清政府,随之而来的民国政府也同样不怎么样。 萧剑南所希望的,只是老百姓能过上平平安安的好日子;而自己,能够安安心心地做一名小警察,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给四方百姓带来一个安宁祥和的生存环境。然而生逢乱世,没想到做一个好警察居然也并不容易!先有三年前抓捕倩儿哥哥谭青,现在又有抓捕全东北人心中的大英雄崔二胯子! 萧剑南不由得再一次在心中浮起一阵深深的悔意,而这种悔意,甚至比三年之前抓捕倩儿的哥哥谭青时,更为痛楚,更为剧烈。 萧剑南自己也很清楚,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并不适合做刑警。虽然他有着极好的记忆力。极强的分析推理能力。极其冷静的头脑,但他更清楚,自己不具备做刑警那种狠心和六亲不认的性格。 三年前九??一八事变之后,他曾在去留之间做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很清楚:留在奉天,就是做了汉奸;不留下来,没有了刑警大队长这个位置,就永远不可能再抓到祁老三!而抓不到祁老三,他也就永远不可能再找到倩儿。虽然他也知道,即便是最终抓到祁老三,倩儿生还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最终,他还是为倩儿选择留了下来,背上了一个“汉奸”的恶名。不过这三年之中,他所侦破的只限于普通民事、刑事案件,基本是些偷摸拐骗,抢劫绑票之类。从不曾为日本人抓过一个所谓的“抗日分子”、“共党分子”。但凡此类有关的案子,萧剑南就变得异常无能,不是查不出来,就是侦破过程中打草惊蛇,最后弄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好在日本人设立奉天警备厅刑警大队,主要也是为了维持正常治安,至于抓捕抗日分子的事情,还有专门的特务组织负责。因而这三年以来,萧剑南的良心还算过得去,但他自己早就做好决定,只要抓到祁老三,无论是否能找到倩儿,他是一定要走了! 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在三年后终于又一次查到祁老三线索的时候,所抓的人竟会是崔二胯子,东北人心目中的抗日英雄!萧剑南一时心乱如麻。 思前想后,足足抽了有半包香烟,萧剑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只要查清此人确是崔二胯子,一定要想办法将他救出来!” 不过从戒备森严的警备厅将一名重犯救出,谈何容易?三年之前祁老三抓走倩儿时,他曾动过念头,试图想办法将祁家老大放出,待倩儿获救之后,再把他们一网打尽。但苦思良久,也未能想出办法将祁家老大从大狱中放出,何况崔二胯子是伪满皇帝钦点重犯? 萧剑南坐在刑讯室中,足足抽完一包香烟也未能想出对策,但有一件事情他非常坚定:那就是一旦确认对方是崔二胯子,无论用什么方法,即便舍弃身家性命,也要将崔二胯子救出!他不能让将来几十年,每天都有人在背后戳脊梁骨,更重要的,他不能违背一个做中国人的良心,这一次就算搭上自己身家性命,也一定要把人救出来! 想到这里,萧剑南略感轻松。随即想到,此次救人恐怕生死未卜,至少要安排小宝先行逃到关内,孩子才不满五岁,他是倩儿留给自己的唯一骨血。琢磨了片刻,这件事看来要托付给刘彪和吴妈了,不过自己准备救人的事情,绝不能告诉他们,否则两人会受牵连。 考虑停当,萧剑南站起身来,正准备出屋,猛然听到警备厅大院一片嘈杂,汽车刹车的声音混杂着小鬼子的叫喊。萧剑南眉头一皱,暗想:“怎么又有日本兵到?” 走出房间,只见厅长站在大院中间,一小队日本宪兵正走下卡车,整装列队。萧剑南匆匆走上前去,跟厅长打了个招呼,问道:“厅长,怎么回事儿?”厅长道:“这是被派来协助保护犯人与赃物的!”萧剑南又问:“怎么会是日本宪兵?”厅长道:“这是日本关东军最高司令部的命令,估计是皇上的意思。”萧剑南点了点头,崔二胯子挖的是溥仪祖坟,难怪这么大的动静。 当下厅长与萧剑南留下六个鬼子负责看守放在警备厅会议室的证物,其他几人则由鬼子藤田小队长带领,到警备厅地牢保护犯人。萧剑南亲自领着厅长走进会议室,崔二胯子所盗取宝物,都放在会议室大厅地板上。 萧剑南命手下打开箱子,将宝物一件一件摆放到条案上。厅长看过箱内取出的珍玩玉器,不由得骂道:“他奶奶的,还真他娘的都是好东西!”随手取了一件如意,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对萧剑南道:“你看,这如意便是前明古董,看看这行字。”厅长将如意递给萧剑南,果见如意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大明嘉靖年制”。 厅长摇了摇头,道:“这乱子,看来是捅大喽!”顿了一顿,道:“刚刚长春宫里打来电话,再次叮嘱此事要严格保密,目前除你我以外,剩下知情的人,就只有奉天市长,皇上本人和日本关东军最高司令部藤田大佐,以及即将到来这里的特派专员了,总共不会超过十人。”厅长说到这里,嘴角浮起一个嘲讽的微笑,道:“也是啊,祖坟被挖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啊,报应呀!”萧剑南微微一笑,问道:“上面会如何处理?” 厅长道:“这个目前还不太清楚,但我估计此事决不会外传,我们还是等他们人来了再说吧。”厅长放下手中的古董,伸了个懒腰,道:“奶奶的,忙活半宿了,先歇一会儿吧,这乱子,没个头儿!”抬腕看了看表,又道:“快四点了,估计最多再有三个小时那两位专员就要到了,你也忙了一宿,睡会儿吧!” 萧剑南道:“我看着,您先睡吧!”厅长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找了张长椅躺下,很快就打起了呼噜。萧剑南一个人坐到沙发后,又点上一支烟,继续思索如何才能把人营救出来。 注1: 奥莱斯特??平托上校(荷兰人),著名反间谍专家。1914年起开始在法国、比利时、德国等地为法国情报部门工作。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他应英国政府请求,替英国建立反间谍组织,后又在总部设在伦敦的自由荷兰政府领导的外事警察局工作。1944年6月盟军发动全面反攻,他随盟国远征军最高统帅部进入欧洲大陆,担负反间谍工作。著有《我的反间谍生涯》一书。 第十章 觐天宝匣 第十章 觐天宝匣 这一晚萧剑南思前想后,整宿未眠。 凌晨六点,两辆奔驰轿车风尘仆仆驶入奉天警备厅。值班警卫飞跑着前来通知。萧剑南叫醒厅长,两人速到院内迎接。 车上共下来两人,当先是位高高瘦瘦的老者,头顶尚留满清大辫,颤颤巍巍、老态龙钟,正是著名前清遗老,晚清军机大臣,鹿传霖(注1.)。关于此人萧剑南倒是早有耳闻:发生在民国13年的著名“禁城逼宫”事件,将末代皇帝溥仪赶出北平紫禁城的大军阀鹿钟麟(注2.),就是老头儿嫡亲侄子。为了此事,鹿传霖当年大动肝火。 紧随鹿传霖身后是个日本人,远远望去,身形颇有些眼熟。凝神细瞧,此人尖嘴猴腮,獐头鼠目,上唇留着一撇小胡子,正是关东军司令总部特高课课长,山口太郎。 数年前抓捕谭青的案子,曾与此人有一面之缘,知道他是日本关东军间谍组织身份极高的人物。萧剑南不禁暗自诧异,不想这次皇陵被盗案件,竟然会惊动山口太郎亲自出马? 厅长寒暄了几句,直接将二人引至奉天警备厅会议室。 所有昨晚起获的赃物都已整整齐齐码放在条案上。两位特派专员看罢条案上摆放的奇珍异宝,尤其是最后的那只红木盒子,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山口太郎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坐回到座位上。鹿传霖沉吟了片刻,咳嗽几声,拖长嗓音说道:“各位,此事重大,老朽也就开门见山,不再废话。老朽此行是奉了皇上谕旨,亲自督办此案。事情的经过,就请萧大队长再详细说说吧。” 当下萧剑南言简意赅,将案件经过向众人讲述一遍,包括最初的侦破、昨晚抓捕,以及最后对盗洞入口的搜索情况。 鹿传霖点了点头,道:“老朽此次前来,皇上特有口谕:关于此事的善后处理,要做到三点,这第一,除奸务尽,务必抓捕全部匪徒,不能使一人漏网;第二,追回全部被盗宝物,一件也不能少,皇上要待案子结束后,亲手将先祖重行入殓;第三……”说到这里,鹿传霖顿了一顿,翻着白眼儿瞟了瞟一旁萧剑南,缓缓道:“至于这第三条,就是务必找到盗洞入口……目前看来,前两条问题已是不大,不过这第三条么……萧队长可要加把劲呀!” 萧剑南抬眼看了看鹿传霖,眉头微微一皱,但没有作声。一旁厅长站起身来,陪笑道:“鹿中堂说的是,既是皇上口谕,警备厅一定尽心,就算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到洞口,请您老和皇上务必放心!” 鹿传霖表示满意。看了看一旁一直不发一言的山口太郎,说道:“山口先生,关东军方面有何想法,也不妨直说!” 山口太郎站起身来,看了看屋内众人,道:“中堂大人,各位先生,此次皇陵被盗事件,我大日本方面也是深表痛心。关东军司令部一定会积极配合中堂大人和警备厅的善后工作,但有差遣,一定效命。此次从长春随兄弟来的,还有两位大日本帝国土木工程专家,稍后便到。我想有他们配合萧队长的工作,寻找盗洞入口的事情一定事半功倍!” 鹿传霖用手捋了捋胡须,点头道:“如此甚好,有日本土木专家帮忙,萧队长的工作就好做了,这事还须感谢山口先生想得周全!” 山口太郎鞠了个躬:“中堂大人客气了。”抬眼瞟了瞟条案上陈放的宝物,又道:“除此以外,这批被盗物品出于安全考虑,关东军司令部决定暂由我方保管,待案子结束,再行移交中堂大人。” 鹿传霖摇头道:“多谢山口先生美意,此事就不劳关东军方面费心了,这些宝物都是先皇陵寝陪葬供物,奉皇上口谕,宝物暂时由老朽保管,待整个案子结束后再行移入先皇陵寝!” 山口太郎道:“中堂大人说得有理,不过,我的提议也是出于安全考虑,由关东军方面负责看管,保证万无一失!如果由中堂大人保管,万一出了什么闪失……” 鹿传霖轻哼了一声,道:“山口先生,你们关东军司令部也管的太宽了吧?虽说日本人实力强大,但也别忘了,此乃皇上家事,皇上即派老朽保管,出了事自有老朽负责!” 山口太郎沉声道:“中堂大人,你这么说,就是不负责任了!既然你同意关东军保管宝物更加安全,自然应该将此事交给我们,而且,这也是关东军最高司令部的命令……” 鹿传霖一摆手,打断山口太郎:“山口先生,我奉的是皇上口谕,就算是关东军司令部,也要服从命令!” 山口太郎冷笑道:“对不起中堂阁下,关东军司令部服从谁的命令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我只服从上方给我的命令,宝物必须交由我方保管!” 鹿传霖勃然大怒,猛一拍桌子,喝道:“混帐!不要忘了,这里是中国地界,还轮不到你说话!” 山口太郎不动声色,冷冷道:“中堂阁下,你错了,这里是满洲国领土,已不是中国地界!”鹿传霖一愣,被噎在了那里。 坐在一旁的厅长与萧剑南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两人何至为此小事而唇枪舌剑,大动肝火。交换了一个眼神儿,厅长站起身来,满脸陪笑上前打圆场:“请两位息怒,我看不如这样,宝物就暂放在警备厅,由中日双方共同派人看管,这样既安全,又不伤和气,两位都是奉命行事,犯不着为这种小事动肝火!” 鹿传霖“哼”地一声,一甩衣袖坐回到椅子上。山口太郎看了看厅长,突然一笑,说道:“还是厅长高见!鹿中堂,既然你我都是奉命行事,不必为此小事伤了和气,那就按厅长的意思办如何?” 厅长看了看一旁兀自怒气冲冲的鹿传霖,道:“两位看这样好不好,宝物就暂放到警备厅地下室的秘密保险柜中,钥匙由两位共同掌管,再由我们三方一起派人看守,不知鹿中堂意下如何?” 鹿传霖沉吟了片刻,瞟了瞟一旁的山口太郎,恨恨地道:“也好,就按厅长的安排!” 厅长道:“多谢中堂大人与山口先生,如果两位没有意见,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我一会儿就去安排!”鹿传霖和山口太郎交换了一个眼神儿,都点了点头。 见都无异议,厅长道:“除此以外,犯人审讯工作,警备厅已做好准备,不知要如何安排,还请示下。” 鹿传霖道:“厅长大人辛苦。关于此事,我来之前皇上已有口谕,审讯工作就由我们三人负责,山口先生是日本特高课刑讯专家,我想审讯的事情应该问题不大。”山口太郎起身鞠躬,说道:“一定全力效劳!” 鹿传霖又道:“至于寻找洞口的事情,就拜托萧大队长与日本的两位土木工程专家了!”萧剑南站起身来,答道:“不敢,份内之事!” 鹿传霖表示满意:“那好,既然一切已商量停当,就各自行动吧!”厅长站起身来答道:“听从两位专员安排。”转头对萧剑南道:“萧队长,一会儿将犯人直接带到刑讯室,就去见两位土木工程专家,记住,务必要找到盗洞入口!”萧剑南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房间。 走出警备厅会议室,萧剑南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不知为什么,他隐隐感觉事情似乎有些反常。关东军似乎对此事有些过分热情,这好像不太合常理! 尽人皆知,溥仪虽是满洲国名义上的皇帝,但实际也就是日本人的傀儡而已。先祖皇陵被盗,对溥仪绝对是大事,而对日本人,出于表面关心,装装样子也就罢了。而为此事专门派出两名土木工程专家,再加上特高课高层人物出面,实在是小题大作。 除此以外,刚刚对随葬宝物的保管问题,山口太郎也显得过于上心。按道理讲,这批宝物迟早要放回皇太极陵寝,日本人绝没有必要如此主动,乃至双方唇枪舌剑,大动肝火。这批宝物对某个人来讲,可能已是天文数字,甚至可以为它铤而走险。但对一个国家,应该还不至于为这一点东西和自己的傀儡皇帝翻脸。 那日本人如此热情的真正用意何在,难道其中会有什么阴谋么?猛然间,萧剑南再次回忆起抓捕前那个细节:据厅长叙述,关东军司令部得悉案情后,曾百般阻止警备厅抓捕行动。若不是厅长因胆小怕事,越级上报满洲国皇帝溥仪,这案子恐怕就此不了了之了。 萧剑南暗暗点了点头,看来这件事情里面,一定有自己和警备厅还不清楚的隐情。但到底会是什么?究竟会有什么原因能让关东军对这件事情如此感兴趣? 思索了一会儿,挥手叫过一名警员,低声命令道:“让刘彪尽快到这里见我!”片刻,刘彪赶到,看到萧剑南脸色,问道:“萧队长,出什么事儿了?”萧剑南低声吩咐道:“你速去帮我办一件事情!”刘彪点了点头。 萧剑南沉吟了片刻,说道:“你找几个靠得住的兄弟!从现在开始,分别盯住从长春来的两位专员,鹿传霖和山口太郎,看看他们这两天会有什么动作。记住,24小时全天候监视,眼睛都不许眨一下!” 刘彪道:“萧队长,监视两位专员?这可是……”萧剑南道:“我知道这不符合规定,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他们给耍了!”刘彪嘿嘿一笑,答道:“萧队长,我明白了!兔崽子们肯定是要耍花招了,您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了,就算我是只蚊子,我也要给龟儿子们叮出两管子血来!” 萧剑南微微一笑,拍了拍刘彪肩膀,刘彪快步离开。萧剑南收起笑容,又沉思了片刻,整整衣衫,去牢房提审崔二胯子。 奉天警备厅牢房是一栋地上地下两层建筑,位于警备厅后院儿。刚跨过月亮门,正与一人撞了个满怀,萧剑南伸手将来人扶住,是六子。只见六子急急火火,神色慌张。萧剑南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六子看见萧剑南,上气不接下气道:“萧……萧队长,不好了!犯人死了!” 萧剑南问道:“什么,谁死了?”六子道:“就是……是昨儿抓的两个人,死…死了一个……”萧剑南一惊,死的难道是那秃头大汉?昨晚抓捕时他已受伤,莫非是伤重不治?想到这里,萧剑南后背一阵发凉,冷汗已经淌了下来,赶紧问道:“死的可是那秃头大汉?”六子摇头道:“不是!是另外一个,那个叫刘二子的!” 萧剑南眉头一皱,问道:“他怎么会死,昨天抓捕的时候,他不是没受伤么?” 六子摇头道:“不知道,我也是刚刚下去送饭时发现的!”萧剑南道:“日本人知道了么?”六子道:“还不知道,我刚发现,就跑上来去找您!”萧剑南道:“带我去看看!” 站在牢房门口的日本哨兵检查完证件,两人快步走进牢房。奉天警备厅牢房分为地上地下两层,地上一层为普通犯人,而地下一层则全部是重犯。萧剑南边走边细细打量。除大门以外,一层大堂及过道共站了六名荷枪实弹的鬼子兵,守卫森严。 沿台阶下到地下囚室。长长的通道内,只有最尽头牢房门口站着两名鬼子,看来崔二胯子就关在那里了。 两人快步走到牢房门口。萧剑南推开大门,昏暗的光线下,牢房正中地上直挺挺躺着一人。另外一名秃头大汉大模大样坐在一旁,满身镣铐,微闭着双眼,似乎对周遭事物察而不觉。 萧剑南走到尸体旁边,伸手探了探鼻息,果然已经断气。又摸了摸死者身上肌肉,也已僵硬,看来已死了一段时间。 接过六子递来的手电,萧剑南解开死者衣领,颈部并没有勒伤掐伤痕迹,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也没有明显的伤口。萧剑南暗觉诧异:“昨晚审讯时这人还生龙活虎,这只有几个小时,难道是患了什么急症?” 萧剑南抬起头来,问一旁那秃头大汉道:“这人是怎么死的?”那大汉抬头瞟了瞟萧剑南,闭上眼睛,并不作答。萧剑南回过头来,让六子叫进门口看守。两名鬼子兵走进房间看到地上的尸体,全都愣住了。萧剑南简短问了几句,两人均称没有听到任何异响。萧剑南沉吟了片刻,命令道:“把死者衣服脱下来!” 六子和两名鬼子兵三下五除二将死者衣服扒光。衣衫褪去,死者身上并无明显伤痕。细细观察之下,胸口正中,似乎隐隐有一个黑紫色的圆点。难道这就是致命伤处么? 猛然间想起刘彪昨晚说过的那段崔二胯子的传说,看了看坐在一旁那秃头大汉,心头一震。 当下他不动声色,对两名鬼子兵说道:“好了,把衣服穿上!”转头对六子道:“你去找法医过来做个检查,顺便再找卷草席,待会儿把他埋了。”六子应声而去。 萧剑南看了看正在忙活的鬼子兵,吩咐道:“穿好衣服后,你们就守在这里!”两名鬼子应了,萧剑南微微一笑,起身走出牢房。 奉天警备厅牢房尚未配备电灯照明装置,只是在每间囚室门口两边一人高的地方,各放一盏油灯。说是油灯,实际颇为简陋,只是墙上伸出半块砖头,上面放一只小碗,盛半碗灯油,再放上一根灯芯点燃而已。 萧剑南走出囚室,仔细看了看两边油灯,心中已有计较。迅速从衣服上解下一枚纽扣,又抽了两根细线,将两根细线接为一股,系在纽扣上面。将油碗向外挪了挪,再把纽扣压在油碗下面。一切布置停当,仔细看了看,整个过道很暗,若不特别注意,不会发现这根垂下的半米长细线。 萧剑南布置这个机关,前后不到一分钟时间。收拾停当,整了整衣衫,来到牢房一层大堂。 大厅内一共六名鬼子站岗,其中一名明显比其他五人身材高大魁梧许多。走到近前,用手点了点那名鬼子,又指了另外一名,用日语说道:“你们两个,跟我下来!” 两名鬼子挺身立正,跟随萧剑南下到地下一层。走到囚室门口,萧剑南推开房门,命令道:“你们去把尸首抬到一层大堂!” 两名鬼子一愣,但没有多问,快步走进牢房。萧剑南在门口看着两人进了屋,暗暗将油灯上垂下的细线抓在手里。 不大会儿工夫,两人抬着尸首出来。矮个鬼子兵在前,另外一人在后。萧剑南心中默默计算,就在后面那名鬼子刚刚探头的一刹,萧剑南将手中细线轻轻一拉。 “哐啷”一声响动,半碗灯油不偏不倚扣在鬼子头上,灯芯下来时候没有熄灭,随即燎着了小鬼子头顶帽子,脸上的灯油也燃了起来。 小鬼子一下将尸首扔到地上,人也滚翻在地,哭爹喊娘般乱叫,伸手往脸上乱抹。另外一名鬼子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吓呆了,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火头足足烧了五秒钟,萧剑南心想够了,再烧人就没有用了,迅速才脱下上衣,包在小鬼子头上。 衣服盖上,火马上熄灭,萧剑南拿起衣服,小鬼子还在哼哼唧唧呻吟,一张脸已烧起了数个燎泡。萧剑南暗暗点了点头,刚刚好。 楼上的鬼子小队长藤田听到下面惨叫,带着两个鬼子兵急匆匆赶下来,看到躺在地上的鬼子以及尸首,忙向萧剑南询问。萧剑南将死人的事情讲了一遍,又将刚才的事故告知,只道可能是老鼠踢翻油灯出的事故。藤田听完,上去就给看守地下囚室的两个鬼子几个耳光,骂道:“吧嘎,一群饭桶,人都看不住!”被打得鬼子脸都不敢捂,一个劲鞠躬。萧剑南看到这般光景,心中暗笑,但还是劝慰了几句。几人将受伤的鬼子扶到地牢一层,又合力将尸首抬了上来。 萧剑南假意给受伤的鬼子兵检查了伤势,烫伤并不算很严重,只是起了满脸水泡。萧剑南道:“伤并不算很重,只是若不好好医治,毁容恐怕在所难免。”受伤的鬼子兵听了这话,一脸惶恐,看了看一旁的藤田,藤田问道:“萧桑,有什么办法?”萧剑南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知道奉天城有一个老中医,祖传秘方治疗烫伤很有手段,只是……”藤田一鞠躬,问道:“萧桑,请直说!”萧剑南又是一阵沉吟,说道:“只是他一向不给日本人看病!”萧剑南说得不错,那名老中医确实从不给日本人看病。萧剑南倒未说假话,他提到的那名老中医确是如此。 藤田脸色一沉,伸手按住刀柄,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骂道:“吧嘎,他地良心地大大的坏了,就不怕皇军将他死啦死啦地!” 萧剑南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此人医道高明,可是满洲国皇帝指名的御医之一,他宝号的药品是进供皇宫的,连关东军司令部都拿他没办法,恐怕你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吧?”听了萧剑南这句半讥不讽的话,藤田气呼呼坐回椅子上,说道:“萧桑你可有什么办法?” 萧剑南道:“办法倒是有,只要换身衣服,看病时候不讲话就可以,我可以带他过去。”藤田沉吟了半晌儿,似乎对萧剑南的提议并不满意。又过了片刻,勉强点头道:“也好,那就听萧桑吩咐。” 萧剑南微微一笑,说道:“藤田先生客气了,过一会儿先让军医给皇军包扎一下,今天下午,我就带他去见那个中医。”受伤的鬼子连忙鞠躬,感谢道:“有劳萧桑了!”萧剑南挥了挥手,表示不必客气。 六子已带着法医急匆匆赶来。奉天警备厅的法医,其实就是军医,同时也兼作法医的工作。 军医先给小鬼子简单包扎好,再给犯人检查死因。萧剑南吩咐六子先向厅长和两位专员回禀一声,说明这里的情况。一切处理完毕,萧剑南会亲自带犯人过去。 法医眉头紧锁,检查了十分钟左右,对萧剑南道:“萧队长,从尸检情况看,像是突发性心肌梗塞,不过有些奇怪,这人只二十来岁,而且身材瘦弱,按说不太可能有这种病,除非,家里有先天性的遗传。”萧剑南点了点头。 法医又道:“萧队长,是否需要解剖检查?”萧剑南道:“暂时不用。这样,一会儿有劳你和我一起去见厅长,当面说明情况。” 两人站起身来,六子匆匆进来,萧剑南问道:“厅长怎么说?”六子一脸委屈:“厅长骂了我一顿,萧队长,这犯人可是小鬼子看的,我招谁惹谁了?” 萧剑南拍了拍六子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有小鬼子顶缸,没有咱们的事儿。对了,厅长怎么吩咐的?” 六子答道:“厅长让我们验完尸赶紧带犯人过去,让法医也过去,另外,尸首先别埋。”萧剑南点点头,吩咐道:“我带两个兄弟去提犯人,你先把尸首放到停尸房吧。” 六子应了,萧剑南又道:“对了,那带回来的祖孙两人在哪里?”六子道:“还在办公室睡觉,有人看着,跑不了。” 萧剑南道:“这样吧,你办完事后给兄弟们买些早点,大伙儿都累了一宿了,再给那祖孙两人送过点儿去,一会儿还要问他们口供。”说完话,萧剑南拿出几张钞票递给六子。六子接了,带了两个弟兄去办事儿。 五分钟以后,萧剑南与另外两名兄弟押着崔二胯子,还有那名法医,一起来到刑讯室。厅长当着两位专员的面,并没有发火,问了事情的情况,萧剑南作了简要回答,厅长挥了挥手,说道:“好了,我知道了,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你立刻带人去郊外搜索,一定要找到要找的东西!” 厅长说完话,又对两个拿枪的警员道:“你们到门外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进来!”两个警员应声而去,萧剑南出屋时回头看了看崔二胯子,只见他大剌剌坐在椅子上,一脸满不在乎的倨傲神色,看到萧剑南看他,也狠狠地回敬了一眼,萧剑南笑了笑,反手带上房门。 萧剑南先到自己办公室看望翠儿祖孙两人,安慰了几句。叫几个兄弟,带上那两名从长春赶过来的土木工程专家,直奔奉天北郊外那家小店。 山田与那几名没死的鬼子兵还在小店看守。萧剑南说明来意,山田一脸怒色,但也不得不执行命令。在萧剑南与两名日本土木工程专家带领下,众人分成三组,开始对小店进行详细检查。 整整一上午的搜索,几乎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整座小店除后面一间大屋发现了为数不少的奇怪工具,另外几间大屋堆满大量新土以外,未见任何盗洞的痕迹。 两名日本土木工程专家分析了大屋内堆土的土质。东北这块土地号称白山黑水,白山指的是长白山,而黑水则指的是黑龙江。之所以江名黑龙,因为其水质发黑。关外土地极其肥沃,均是黑土,所以映的黑龙江江水都似乎成了黑色,当然,也因为江水里有很多沿河两岸冲积物的原因。(注3.) 萧剑南与两位日本土木工程专家分析过大屋内这些堆土后发现,从颜色和土质判断,这些土应该至少是地下将近十米的深层土,颜色发黄,土质发松,捏都捏不起来。而且,最后一间大屋中堆积的明显是人工处理过的夯土,因为土里掺有明显的白灰。 众人又计算了屋内堆积的土方量,如果洞口就在小店,这些土显然是不够的。如此看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洞口就在小院中,除了这几间大屋,应该还另有倾倒土方的地点;第二,就是盗洞口并不在小店中,而是离昭陵的宝顶极近,这里仅仅是倾倒土方的地点。不过这样的分析似乎并不合理,首先昭陵宝顶附近已是北陵公园的范围,不可能有人能在那里大规模的挖掘,而且,长距离运送土方,除非这帮人疯了。 萧剑南沉思了片刻,命令众人扩大搜索面积,在小店方圆一公里范围内,仔细搜索。 果然,一小时后,一名警员飞跑着前来报告,在小店东北方向大约五百米,发现了一条大沟,内有大片新土,像是刚掘上来的。 萧剑南立刻带着两名土木工程专家赶到,只见一丈多宽的深沟中堆满新土,明显越远越旧。越往这边,土上的野草越少,如果按照这趋势长下去,不出两个月,就不再分得出是新土旧土。 这么说,盗洞口就在小店或小店附近!众人在四处仔细搜索了一番,没有任何发现。萧剑南眉头紧锁。 其实以萧剑南目前的情况,是否查到盗洞入口已不重要。方才在检查刘二子尸体之时,他在尸体胸口正中“膻中穴”位置,发现了一个隐隐的黑点,如果萧剑南观察的不错,这应该是被人重手点过的。回忆起有关崔二胯子的传说,能够一指将人点死的,在全东北,除崔二胯子兄弟外,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人。如此看来,昨日抓捕的那名秃头大汉,必是崔二胯子无疑! 既然确认那人是崔二胯子,萧剑南是一定要将他救出来,所以萧剑南现在所做一切,全是应付差事了。不过作为一名刑警,好奇心是他的本能。崔二胯子一伙人究竟将盗洞入口设在了何处,激发起萧剑南强烈的好奇。 沉吟了片刻,萧剑南与众人回到小店。直接走进后面崔二胯子所住的大屋,再一次观察屋中环境。整个房中可以说空空荡荡,地面均用硬土夯实,没甚么破绽,只有西面和南面墙边各有一个大土炕。东北土炕往往都是中空,在屋外或屋内有一灶台,专门烧火,热气流入中空的火炕取暖。萧剑南想起,根据刘彪报告,小店在奉天警备厅备案是三个多月前的事情,那时候已经春暖花开,这些人既然是盗墓,绝不会呆太久,更不会再过一个冬天,那么他们修火炕干什么?萧剑南沉思了片刻,命令道:“先把两个火炕拆了!”炕上的席子早已拿掉,并无破绽。听了萧剑南的吩咐,众人抄起屋中家伙,七手八脚,没一袋烟工夫,将土炕扒了个底朝天。 土炕下面果然中空,但没有烟熏火燎痕迹,这不奇怪,崔二胯子一行到达奉天是三个月之前,那时火力壮的人已经无需再烧火炕。萧剑南点了点头,吩咐道:“就在这火炕下面,掘地三尺!” 所谓“土木之工,不可擅动”,众人轮番上阵,足足用了三个小时,才将两张土炕下面的地面向下挖了半人多深。这时候已经挖过盖屋子时的夯土层,但奇怪的是,在整个挖掘过程中,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夯土层夯得非常瓷实,连个老鼠洞都没有,再往下挖,就是根本没有任何人动过的黄土层了。 萧剑南看了看表,时间已是下午两点。卡车司机奉萧剑南之命回城买吃的东西已经回来,于是萧剑南命令大家停工先吃饭。吃饭的时候,萧剑南心头暗想,难道盗洞入口不在土炕之下,那还可能在什么地方?想到这里,萧剑南不由得又向房中望去,难道会是在墙壁里面,有夹壁墙?感觉有这样的可能,于是大家用饭完毕,萧剑南命令手下将房子拆除。不到一小时,整栋大屋只剩下了一堆瓦砾,但并不如萧剑南所想,墙体全部实心,并没有夹壁墙,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盗洞。 现在萧剑南可是真的一头雾水了,又一次看表,已经四点多钟,没有时间再继续挖掘,还有许多正事要办,于是下令停工,此地不用继续看守,所有人跟他回奉天警备厅。 卡车开进奉天城北门,萧剑南让司机就把他放在城门口盛记跌打。盛记跌打的老掌柜盛老和萧剑南很熟。老人医术高明,跌打外伤,药到病除,尤其一手绝活是治疗烫伤,再厉害的烫伤,经他手医治之后,几乎不留痕迹。 见萧剑南进门,老人笑道:“不知哪阵风把萧队长给吹来了?可又是到哪里好勇斗狠去了吧?”萧剑南为人仗义,好打不平,再加上平素破案往往身先士卒,免不了常常挂彩。每次受伤,均到盛记跌打找老人医治,一来二去,两人也成了朋友。 听到这句话,萧剑南笑道:“前辈取笑了,这次前来,确是有事相求!”老人道:“萧队长请讲。” 萧剑南沉吟了片刻,问道:“盛老,我记得听您说过,有一种治疗烫伤不留疤痕的方法,能不能将治疗过程对我讲述一下,药方不必说,只说过程。”老人捋了捋胡须,笑道:“萧队长不会是准备刑侦大队长不做了,改行做江湖郎中了吧?” 萧剑南道:“老人家取笑了,我是要救人!”老人正色道:“所谓医者父母心,萧队长可有好朋友被烫伤了?”萧剑南道:“被烫伤之人并非我朋友,要救的也不是我朋友!”老人一怔,显然没听明白。萧剑南又道:“老人家,请您原谅,萧某确有苦衷,一时不能明言。” 萧剑南并非信不过老人,只是老人极端仇日,平素从不为日本人看病。若没有满洲国皇帝罩着,恐怕早已遭殃。萧剑南不将真相讲给老人,是不想过多连累好人,虽然求老人也会带来一些麻烦,但老人并不知情,再加上有溥仪这层关系,老人应该不会有事。 老人道:“医治过程并不复杂,你只要将人带来,敷上我现场熬制的药膏,每日换一次,只要此间没有大的变动,半个月内肯定会好,而且应该不会留下疤痕。” 萧剑南道:“膏药是什么颜色?”老人道:“半透明,黄色。”萧剑南又问:“能否将药膏颜色改为黑色或其它较重的颜色?”老人又是一怔,答道:“改为黑色?这倒没有想过,不过改变颜色势必要加入其它药材,会对疗效大有影响。” 萧剑南道:“至于疗效,稍微影响一些也不妨。”老人满脸狐疑之色,道:“重新改变配方恐怕要耗费许多时日,萧队长能否告诉我,你要达到何种目的?” 萧剑南沉吟了片刻,道:“这个倒不必瞒您,受伤的人伤在脸上,我是想让他敷上您的药后,再也看不出他本来的面貌!” 老人琢磨了片刻,道:“这倒也不难。这样吧,我将药做成膏药的形式,贴在脸上,旁人若不使用我特制的药水清洗,绝难除下,不知道萧队长觉得这样是否可以?” 萧剑南向老人拱了拱手,道:“如此就有劳您了,一小时之后,我就带人过来!” 老人点了点头。 回到警备厅,萧剑南直接来到刑讯室复命。审问工作显然已告一段落,崔二胯子并不在房间。厅长三人显得极其疲倦,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见萧剑南进来,厅长问道:“搜索可有什么线索?”萧剑南摇了摇头,把搜索情况讲了一遍。厅长皱了皱眉。 鹿传麟端着茶杯,将脸沉了下来,说道:“这件事情还要继续追查,半点马虎不得,一定要给我找到!”厅长赶忙陪笑。 走出刑讯室,厅长告诉萧剑南,这边的审讯工作也极为不顺。那个崔二胯子除了自报家门,几乎什么也没讲,果真是铁嘴钢牙。至于翠儿祖孙两人,口供已经录毕,但这二人暂时还不能够离开奉天,让萧剑南找个地方安顿一下。 告别厅长,萧剑南回到办公室。翠儿祖孙二人还在办公室等候,萧剑南约略讲了一下厅长的意思。翠儿爷爷道:“萧大队长,我们祖孙两人可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什么也没做过啊!” 萧剑南安慰了几句,出了房间。沉思片刻,挥手叫过一名手下,吩咐道:“一会儿你带两个兄弟,把那祖孙两人暂时安顿到我家里。记住,人一定要看住了,就盯在那里,暂时还不能让他们走!”手下应了,转身离开。 萧剑南定了定神,将脑中思路整理了一遍,这才来到警备厅牢房。受伤的小鬼子与藤田小队长早已等候多时。萧剑南并未多耽搁,直接带上受伤的鬼子,开车先到自己家中换了便装,然后来到奉天城北门的盛记跌打。 老人的“新式”烫伤膏药已经准备完毕,给小鬼子处理之后,盛老给他贴上膏药。小鬼子脸上的烫伤面积极大,膏药贴上后,除口鼻眼外,其它地方全被膏药遮住,完全瞧不出原来的模样。萧剑南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萧剑南回到家中,开始认真思索如何将崔二胯子营救出来。反复琢磨之后,考虑到崔二胯子腿伤未愈、行动不便;此外,自己也未与看守的鬼子混熟,虽然心中焦急,但时机尚未成熟,恐怕还要拖延几日。 接下的两天,萧剑南和那两名土木工程专家继续带人在郊外小店掘地三尺,几乎将方圆几十米的地方挖出了一个深度近三米的大坑,但依旧无所获。 随着挖掘的面积越来越大,萧剑南也感到希望越来越渺茫。这件事情确实怪异,若不是亲眼看到满箱珠宝,还有刘二子的口供,他甚至会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这伙人究竟是不是来盗墓的? 每日傍晚时分,萧剑南都会带上那名受伤的鬼子去盛记跌打换药。由于日语流利,他已和看守地牢的鬼子们混得烂熟。不过崔二胯子的腿伤还未收口,看来暂时还不能行动。 刘彪这几天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从长春过来的两位专员,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发现,两人每天一大早来到警备厅审讯犯人,晚上回到住处,最多也就见几个客人而已,客人的身份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到,不过,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这一日傍晚,刚刚回到警备厅,正看到厅长送两位专员出来。远远见厅长将两人送上了车,萧剑南快步走了过去。厅长看见萧剑南,照例询问了搜索情况。听完萧剑南叙述,厅长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这件事情,远不像最初想的那么好办,我们这边也是整整审了三天了,几乎没有丝毫进展。如果明天再没有结果,关东军那边就要派刑讯专家过来了,到那时候,恐怕就要上大刑了!”说到这里,厅长摇了摇头:“我看即便上了大刑,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这崔二胯子可真是一条硬汉!” 萧剑南心中一凛,暗想:“如果上了大刑,救人恐怕就更不方便了!看来,救人的事情已经不能再等了!”厅长继续道:“除此此外,那祖孙两人一定要看好,刚刚接到上面的命令,这二人不能留活口,以防走漏消息。” 萧剑南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倒没在他意料之外,关东军请溥仪来当皇帝,无非是打个幌子,收买人心。但另外一方面讲,溥仪虽只是个傀儡皇帝,但面上的事情也一定要做的过去,否则就失去了收买人心的作用。像这种祖坟被掘的事情一旦传出去,舆论上一定对日本的统治不利,看来翠儿这可怜的祖孙两人就只能灭口了。 萧剑南问道:“上面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厅长道:“这倒不确切知道,不过总要等到审讯结束吧,现在这二人还是有一些用处的,但我想,时间也不会太久了。”萧剑南又与厅长聊了几句,回到办公室。 看来,营救崔二胯子的时间已不能再拖了。不过崔二胯子腿伤未愈,再加上自己这边的准备工作,也没有完全做好,现在就救人,确实有些仓促。琢磨了一阵,萧剑南决定,无论如何,最迟明天晚上,一定要将崔二胯子救出! 看了看表,已是六点,时间已经不多了,这二十四小时之内,一定要将所有的事情准备完毕。想到这里,萧剑南站起身来。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刘彪步履匆匆走了进来,见到萧剑南,刘彪低声道:“萧队长,有情况!”萧剑南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回事儿?” 刘彪道:“萧队长,这两天你不是让我盯住从长春过来的那两位专员么?”萧剑南点了点头。刘彪道:“今天下午,我在鹿传霖官邸,看见了一个人!”萧剑南问道:“谁?” 刘彪神秘兮兮道:“草上飞!”萧剑南愣住了。草上飞是东北最有名的独脚大盗,功夫惊人,萧剑南和刘彪缉捕此人,已经有日子了。萧剑南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刘彪又道:“对了萧队长,还有一件事情有点儿奇怪,我们的人从下午一直守在那里,准备等‘草上飞’一出来就抓人!可一直等到刚才,‘草上飞’也没有出来,后来,鹿传霖的贴身侍从又从外边又带了一个人进来,你猜是谁,竟然是奉天城开锁高手“锁三”,两人径直进了专员的院子,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萧剑南恍然大悟,沉吟了片刻,对刘彪道:“取消所有的抓捕行动,把人全都撤回来!”刘彪呆住了。愣了半晌儿,点了点头。 萧剑南道:“除此以外,你再帮我办一件事情。”刘彪点头。萧剑南道:“明晚六点,你找辆车,接上翠儿祖孙两人,还有刘妈和小宝,送他们出城!” 刘彪一呆:“萧队长,您这是要?”萧剑南道:“记住,明天晚上,六点整,不能早,也不能晚!”刘彪一脸狐疑。萧剑南笑了笑,拍了拍刘彪的肩膀:“彪子,我们相处已经多年,但有些事情,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你记住,按着我说的去做,另外,千万不能走漏消息!”刘彪使劲儿点了点头。 刘彪走后,萧剑南又在房间思索了片刻,定了定神儿,出了办公室到牢房。受伤的鬼子这两天伤势已经见好,见萧剑南进来,立刻陪笑道:“萧桑来了?”萧剑南道:“奉上面的命令,要问犯人几句话。就有劳你陪我下去一趟吧。”小鬼子连连点头,陪着萧剑南下到牢房底层。 开门的时候,萧剑南似乎很随意地用中文对两个鬼子说道:“两位辛苦了,忙完了这阵子,我请两位喝酒!”两人一愣,问道:“萧桑说的什么?”萧剑南微微一笑,暗想:“看来两人的确不懂中文。”于是改用日语道:“抱歉,烦劳二位在此守候!”受伤的小鬼子自是一句中文也不懂,这一点,萧剑南这几日带他看病的时候就已知道。 两人进了牢房,只见崔二胯子闭目坐在牢房地上,双手双脚都用铁链拴在墙上。见两人进来,崔二胯子微微睁开眼睛,随即又闭上了。萧剑南快步走向前去,说道:“崔爷,先前萧某不知你就是东北的大英雄崔爷,多有冒犯,请崔爷多多原谅!” 崔二胯子听了这话,睁开眼睛,微微冷笑了一下,说道:“俺已经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跟俺耍什么花花肠子。想从我这儿骗出口供,门儿也没有。” 萧剑南知道误会已深,说道:“崔爷,我知道误会不可能一时半会儿解释清楚,但现已没有太多时间解释,长话短说,萧某敬重崔爷的为人,愿以身家性命,救崔爷出去。”崔二胯子听到这话,眼睛一瞪,问道:“此话当真?”萧剑南道:“当真!”崔二胯子哈哈一笑,道:“好!你既然要救俺,就赶快将手上脚上这劳什子打开,待爷爷冲杀出去,量这几个小鬼子也拦不住俺。” 萧剑南听了这话,知道崔二胯子还是信不过他,暗暗着急,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见萧剑南并没作声,崔二胯子又是一笑,道:“知道你就无此心,好了,快滚吧,别搅了崔爷睡觉!” 萧剑南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崔爷很难相信我,好,是否真心救你,明日就知,但是我恳请崔爷一定要听我吩咐,否则我的性命不打紧,救不出崔爷,我萧剑南死不瞑目!”崔二胯子眉头微微一皱,问道:“萧剑南?你就是名震关东的奉天警备厅的萧大队长?” 萧剑南答道:“正是!”崔二胯子喃喃道:“以你的为人,怎么会留下来给小鬼子卖命?”萧剑南脸上一红,答道:“萧某确有难言之隐,此处不方便讲话,容当后日再作解释。”崔二胯子听了,点点头,说道:“好,崔某就暂时信了你,不过,要想让俺真的信你,必须要帮我做件事情!”萧剑南道:“崔爷请讲!” 崔二胯子道:“帮我取回那只红木盒子,见到盒子,俺就信了你!”萧剑南微微一怔,沉吟了片刻,道:“好,我尽力而为!”崔二胯子道:“好,就等萧队长的好消息了!” 萧剑南再次点头,随即将这几日想好的计划详细向崔二胯子讲了一遍,崔二胯子听罢,沉吟片刻,点头同意。萧剑南终于松了口气。没有多耽搁,带着受伤的小鬼子出了房间,直接去盛记跌打换药。 当晚萧剑南回到家中,又在房间中将整个计划盘算了一遍,感觉没有什么遗漏。不过唯一难办的,就是崔二胯子的条件,看来,崔二胯子并非真正相信了自己。不过无论怎样,只要想办法拿到那只盒子,一切就可以解决。想到刘彪方才报告的情况,又思索了片刻,萧剑南已有计较。 主意打定,萧剑南叫来翠儿祖孙两人。沉吟了片刻,取了几十块大洋交给老人,郑重说道:“老人家,现在出了一些变故,至于怎么回事,你们也不必多问。记住,明天收拾好行李,傍晚六点整,会有人来接你们。离开奉天以后,逃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再回东北,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一定切记!”老人诚惶诚恐,连连点头。翠儿见萧剑南如此庄重,不由得问道:“萧大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萧剑南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个你们还是不要知道了,但我的话一定要记住。明天走时,不要再回小店取东西,一切从简,不要张扬,否则……我们都会有麻烦!”翠儿更是一脸迷惑,问道:“我们有麻烦也就是了,萧大哥怎么会也有麻烦?”萧剑南笑了笑,道:“私放了你们,我当然也有麻烦。另外,明日不必再跟我辞行,我那时候肯定不在家里。” 翠儿点了点头,又要问什么,被爷爷拉住了。老人接了萧剑南的银元,诺诺道了谢,带着翠儿出了房门。走到门口,翠儿忽然回过头来,大声说道:“萧大哥,我们以后还能再见么?”萧剑南心中也是一酸。这几日来,虽与翠儿接触不深,但小女孩聪明伶俐,很着萧剑南喜爱,一直拿她当个小妹妹看待,如今说道分手,也不免心中难受。萧剑南取了纸笔,写下北平的住址,递给翠儿,道:“这是我在北平的住址,日后如有机会,可以到北平找我。”翠儿接了,哭着鼻子出了房门。 萧剑南又叫来刘妈,吩咐她也要在明日傍晚六点整,和翠儿祖孙两人一起离开。先把小宝带回她自己老家,日后萧剑南再去找她接孩子。刘妈听了,怔怔的只是流泪,说不出话来。自倩儿去后,刘妈一直留在萧剑南家中带着小宝,当然也伺候着萧剑南,主仆三人感情很深。这时大家就要作别,萧剑南心中也是不忍。 沉吟了片刻,萧剑南心中一动,问刘妈道:“你可愿意跟我到北平?”刘妈一愣,马上点头。萧剑南取了钥匙递给刘妈,又写下北平的住址。萧剑南早有去意,家中主要钱财细软早已存在北京福来记钱庄。其实为了方便,也没有留自己的本名,而是取了一个曾弓北的假名,用的是萧剑南三字的对仗,萧的谐音字“削”对“增加”的“增”字谐音“曾”,“剑”对“弓”,“南”对“北”。萧剑南父母早逝,家中又是独子,也无后顾之忧。所以救得崔二胯子之后,只要到北平隐姓埋名,应该绝对安全,况且倩儿又留下了大笔财产,度日应该不成问题。 与刘妈吩咐完毕,又唤来翠儿祖孙两人,吩咐三人明日一起出发,到北平萧剑南的住处等他,几人听了萧剑南如此安排,都很高兴。 三人出了房门,萧剑南又将计划在心中默想了一遍,看了看表,时间已是十一点。盘腿坐在床头默默运了三遍功,挂钟敲响了十二下,萧剑南站起身来,换上夜行衣,打开后窗,轻轻翻了出去。 午夜的警备厅大院内,宁静异常。只有西跨院的牢房大门口,六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兵在站岗。除此以外,东跨院档案室门口,另有八名警卫,其中四人是鹿传霖手下,另外四名,是山口太郎手下,正虎视眈眈,来回巡视。 黑暗之中,忽地一闪,一人黑衣蒙面,非常利落地攀上了档案室院外的大树。茂密的树叶丛中,那人隐伏一株大枝杈后。透过浓密的枝叶,可以清楚地看到档案室门口的全部情况。 他似乎并不着急,静静地爬在树上,耐心等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深夜的寂静之中,猛然传来几声“呲呲”轻响,听来似乎是暗器的破空之声。几名看守哼也没哼,瞬间全部倒地。 片刻,一伙儿蒙面人从墙上跳下,检视了地上死者。门口留下两人,其余人迅速打开档案室大门,窜了进去。 趴在树上那人点了点头,继续静静观察。过了不久,黑暗之中似乎有两颗流星划过,寂静无声,留在门口的两名蒙面人瞬间倒地。几乎同时,另一面墙外又跳下七八个人,身着日本忍者装束,手执东洋刀,全部蒙着脸。 先前倒地的八名警卫中四名,这时窜了起来,看身上穿的衣服,似乎是鹿传霖派出的四名警卫。双方立刻交手,打了起来。先行进去的几人听到响动,也窜了出来,两拨人战成一团。 双方均是高手,出手必是杀着。但双方全不发出半点声响,闷声打斗。只有刀剑互斩时发出的叮当之声。间或有中刃者临死前的沉声闷呼,在夜色中显得异常凄惨。 没有多久,双方还站在地上的人已经不多。突然间,院外人声鼎沸,厅长带着十来名警备厅的警员与小鬼子赶到。两拨人见形势不对,非常默契的同时停手,各自抬起伤者,迅速逃离。 厅长带人冲进跨院,见到档案室大门四开,满地死尸,大吃一惊。迅速冲进档案室,保险柜柜门大开,里面的红木盒子,早已不翼而飞! 注1: 鹿传霖,清末大臣。直隶(今河北)定兴人。字滋(芝)轩,号迂叟。同治进士。初入清军胜保部,对抗捻军。1874年任桂林知府。后历任福建按察使、四川布政使。1883年升任河南巡抚。后调陕西巡抚。1895年升任四川总督,整顿吏制、创建文学馆和算学馆。因得罪奕??被撤职。1898年戊戌变法后,由荣禄荐为广东巡抚。次年为江苏巡抚兼署两江总督。1900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到太原保护慈禧太后逃到西安,授两广总督、升军机大臣。回京后兼任督办政务大臣。小说中情节为作者杜撰。 注2: 鹿钟麟(1884-1966)字瑞伯,直隶定兴(今属河北)人,西北军著名将领,追随冯玉祥近40年,因其人足智多谋,善于随机应变,故有“鹿小鬼”的绰号。 禁城闭宫事件: 1924年10月23日,冯玉祥成功发动“北京政变”,随后下令将辛亥革命后仍占据紫禁城13年之久的逊帝溥仪驱逐出宫。1924年11月5日上午9时,国民军切断了紫禁城对外的一切联系。新任京畿卫戍总司令鹿钟麟会同警察总监张璧及社会知名人士、国民代表李煜瀛(李石曾),仅带领几十名军警进入神武门,执行“逼宫”命令。 行至隆宗门处,迎面遇见前来出迎的清室内务府大臣绍英。众人随绍英入屋落座,鹿钟麟随即出示“大总统指令”和《修正清室优待条件》,请他代为转达,限定溥仪及其后妃一干人等两小时内迁出紫禁城。清室方面希望容期3个月,将颐和园加以整理修葺之后即行迁往。张璧与李煜瀛断然不许,坦言如不及时出宫,恐生意外。清室仍表示难以从命,声言小户人家搬家尚须时日,何况这等局面。 面对清室无休止的纠缠,鹿钟麟渐渐面有愠色,怒对清室诸人道:“如果今天不搬,我就将军队撤走,绝对不负责了,你们敢担负不发生意外么?”绍英等人见再无通融余地,只得如实禀报,溥仪顿时方寸大乱。 鹿钟麟考虑自己只带兵20余人,而清室一方所谓的禁卫军人数则在2000以上,倘若出现意外变故,势必酿成一大惨剧。于是他对身旁一名副官高声佯称:“虽然时间已到,但事情尚有商量余地。传我的命令,先不要开枪开炮。”果然“兵不厌诈”,溥仪立刻交出“皇帝之宝”和“宣统之宝”两方印玺,并在《修正清室优待条件》上签了字。 鹿钟麟护送溥仪来到位于后海甘石桥的醇王府邸,突然执枪问溥仪:“从今以后,你是称皇帝,还是以平民自居?如果愿作普通人民,则我等军人对你自有保护之责任,如你仍称皇帝,那我们民国不容皇帝存在,我只能枪毙你!”溥仪受此威慑,声明自己愿为中华民国之一分子,鹿随与之握手为别。 中国自有皇帝以来,凡2000余年,其间敢以手铳侍帝王,复与帝王行握手礼者,此前除鹿钟麟外,恐无第二人。更戏剧性的是,1961年,成为公民的溥仪与鹿钟麟再次聚首,四手相握,畅谈往事。 注3: 关于中国各地土质颜色:古代君王祭祀台,均用汉白玉砌成,中间填以五色泥土,象征疆域广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意,称为五色土。在北京天坛,就有五色土祭坛一座。之所以叫五色土,源于祭台的填充土是用五种颜色的泥土填充。中国地域广大,各地泥土颜色不同,五色土所用泥土,都是用车马从全国各地拉运而来,五色土的五色分别为中黄、东青、西白、南红、北黑,以象征五行,又因为按照地理位置,中国中部,武汉、南京一带,土为黄色,东部沿海,上海一带土为青色;西部新疆、甘肃一带,土为白色;南方如广东、海南,土为红色;而中国北部东三省,土为黑色。 第十一章 奉天亡命 第十一章 奉天亡命 由于连日疲倦,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第二日一早儿,萧剑南又假意到小店处巡视了一番。不出所料,寻找工作依旧没有任何突破,两位日本土木工程专家一筹莫展。虽然是否能找到盗洞入口对他已不重要,但萧剑南还是不由得暗自佩服崔二胯子一伙人安排得巧妙。装模作样忙碌了一天,下午六点整,他准时回到了警备厅。 将摩托停在警备厅大门外,直接来到牢房大堂。鬼子小队长藤田并不在,那受伤的鬼子见萧剑南进来,满脸堆笑,立刻上前打招呼。萧剑南点了点头,道:“奉上面的命令,要问犯人几句话!就劳烦太君陪我下一趟囚室吧,完了事,我们直接去换药。”鬼子兵连忙鞠躬,随萧剑南下到囚室地下一层。 两人进得牢房,萧剑南反手将门带上,径直走到崔二胯子身边,道:“崔爷,一切已准备停当,咱们可以走了!”崔二胯子睁开眼睛。萧剑南道:“崔爷,一会儿我将你右手镣铐打开,随后会叫那个鬼子过来,他一近身,你就动手!”崔二胯子双目似闭非闭,问道:“那个盒子带来了么?”萧剑南道:“盒子我已取到,不过实在不方便带到这里,您随我出去,便能见到!”崔二胯子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萧剑南定了定神儿,又假意问了几句话,随即蹲下身来,装作检查镣铐,而暗藏手中的开锁工具已捅进崔二胯子右手镣铐的锁孔里。自三年前从倩儿处得到倾囊传授,萧剑南的开锁功力已今非昔比,这种仅八柱的刑具锁,在他看来早不值一提。不到三秒钟,一声轻响,手铐已打开了。 萧剑南站起身来,向门口小鬼子招了招手。鬼子不明所以,走上前来。萧剑南伸手指了指崔二胯子腿上伤处,用日语对鬼子道:“太君,麻烦您帮着看看犯人腿上的伤口,是否……” 鬼子凑过头去,顺着萧剑南手指方向望去。就在小鬼子将头伸向崔二胯子的一瞬,萧剑南低声喝道:“崔爷,动手!”几乎同时,崔二胯子出手如风,一指点在小鬼子胸前,小鬼子中指的一瞬间,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一声未吭,软倒在地。 萧剑南暗暗点了点头:“不错,果然是崔二胯子!”这边崔二胯子哈哈一笑,已站起身来,道:“没想到萧大队长的开锁功夫如此厉害!”萧剑南道:“崔爷过奖了!崔爷的点穴神功,也了不起!”一边说着话,已将崔二胯子左手以及双脚镣铐打开。 二人不敢耽搁,迅速除下小鬼子的衣衫。小鬼子身量与崔二胯子大致相仿,衣服穿上很合身。萧剑南又取出事先备好的膏药,用打火机化了,替崔二胯子贴脸上。装扮完毕,仔细检查了一番,眼前的崔二胯子果真与倒地的鬼子有八分相似。 二人再将崔二胯子的衣裳给小鬼子穿上,抬到墙边,脸朝墙里,摆成睡觉的姿势。一切收拾停当,崔二胯子抄起地上的三八步枪,萧剑南问道:“崔爷腿上有伤,能行走吗?”崔二胯子微微一笑,道:“不碍事!”萧剑南稳稳心神,带着崔二胯子出了牢门。 出得牢门,崔二胯子紧跟在萧剑南身后,低着头但也不十分紧张。上了一层大堂,藤田小队长正走进来。萧剑南心中怦怦狂跳,藤田明显并未发现萧剑南身后的鬼子已被调包,上前与萧剑南打招呼。萧剑南停下脚步,对藤田道:“我带皇军去换药,这里的事情,就有劳藤田队长了。”藤田一鞠躬,道:“萧桑辛苦了。”萧剑南笑了笑,客气了几句,带着崔二胯子走出大堂。 出得警备厅牢房,萧剑南略松了一口气,低声对崔二胯子道:“崔爷,车子就在警备厅门口,能坚持走过去么?”崔二胯子咬了咬牙,道:“不碍事,就请萧队长前面带路。”萧剑南不再多说,领着崔二胯子径直向警备厅大门口走去。二人转过花池,又绕过两排平房,来到月亮门前。前方不远处,已是警备厅大门,萧剑南暗暗点了点头,心想:还算顺利。 突然间,只见一辆卡车呼啸着驶进警备厅大院。萧剑南忙伸手拉住崔二胯子,二人迅速隐身在月亮门后面。探出头来,远远见那卡车一停下,两个荷枪实弹的鬼子立刻从车门两侧跳下,径直跑向警备厅大门口。车门开处,下来一个鬼子军官,手持军刀,一身黄呢子制服。萧剑南不由得一愣,此人正是日本关东军司令部驻奉天最高长官——山田一郎,以前曾与萧剑南见过数面。 难道关东军司令部这就要提审崔二胯子么?萧剑南眉头紧锁,再次放眼望去,只见二十来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已从车后跳下,迅速在院内整队集合。这边厅长已在两名警员的陪同下从办公室出来,走向山口一郎。山口摘下雪白的手套,与厅长握了握手。萧剑南远远听不真切两人在说什么,但还是听出了两个关键的词:“……提审......崔二胯子……!” 萧剑南一怔之下,浑身冷汗瞬时冒了出来,望了望不远处警备厅大门口,就差这几十步了,难道真要功亏一篑?再次看了看院内,将近三十名鬼子,硬冲肯定是不行!奉天警备厅并无后门,而且即便有,此时恐怕也已经被鬼子把守住了。崔二胯子是重犯,不单因为这次盗墓案件,最重要的,他还是关外抗日义勇军的灵魂人物! 现在怎么办?鬼子前来提人,不出五分钟就会发现地牢的崔二胯子被调包。大门是出不去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么?不行,奉天警备厅并不算大,根本藏不住人! 萧剑南思绪如飞,但实际只过了几秒钟。来不及再细想了,回过身来对崔二胯子道:“崔爷,形势不妙,鬼子是来提你的!”崔二胯子看了看外面情况,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萧剑南道:“没有别的办法了,警备厅内藏不住人,咱们只能想办法从后墙翻出去!来崔爷,我背你!” 说完话,萧剑南伸手去拉崔二胯子。崔二胯子一把拦住萧剑南的手,缓缓道:“萧队长,咱现在腿上不方便,万一被鬼子发现,你也跑不了!开弓没有回头的箭,俺不能拖累你,就在这里给你做个掩护,你自己逃命去吧!崔某如能侥幸逃脱,萧队长的救命大恩,容当后报!”说完话,向萧剑南拱了拱手,一把扯下头上小鬼子的帽子,只一步就跨出了月亮门。 萧剑南忙伸手拉住崔二胯子,急道:“崔爷,萧某以身家性命救崔爷出去,此事若办不成,萧某还有何面目活在世间,你是我抓的,就算搭上这一条命,也一定救你出去!”崔二胯子微微一笑,道:“萧队长,崔某极承你的情,但到了这个地步,俺不能再连累你了!你让俺出去!”说完话,崔二胯子就要将萧剑南推开。 萧剑南死命将崔二胯子抵在墙上,道:“崔爷,你最后听我一句!”崔二胯子松了手。萧剑南道:“崔爷,你是咱东北人心中的大英雄,萧某不小心抓了你,已铸成大错。现在,更不能让你去送死,我却苟且偷生在这个世上!”顿了一顿,朗声道:“现在崔爷既然要去拼命,就算上我一个!要死,咱们就死在一处,能和崔爷死在一处,我萧剑南此生不枉了!” 说完话,萧剑南放开崔二胯子,掏枪就要跨出月亮门。崔二胯子微微一怔,伸手拦住萧剑南,略为沉吟了一下,道:“好,既然萧队长如此说,那就听你吩咐,一起从后墙逃出去。如果中途遇到鬼子,就跟狗日的拼了!要死,你我兄弟就死在一处!” 萧剑南心中大喜,一把握住了崔二胯子的手,二人相视凝望,互相点了点头。就在这一瞬间,两人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心头陡然升起了一种英雄惜英雄,好汉重好汉的豪情。 当下萧剑南扶住崔二胯子肩膀,再顾不得遮掩,连拖再拽,快步向警备厅后墙奔去。转过花池,又绕过几排平房,已到了警备厅后墙。这里平日是堆放杂物之用,少有人到。所幸这几日由于崔二胯子的盗墓案子,大部分警员不是在前面站岗,就是到郊外小店搜索,后院已不剩几个人。 来到墙边,萧剑南四下观察了一下,回身对崔二胯子道:“崔爷,我先上,再来拉你!”围墙足有一人多高,萧剑南定了定神儿,回身助跑,“噌”地一下蹿上了墙头。警备厅后墙外是一条僻静的小街,平日没什么人来往。萧剑南四下里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他,反身将崔二胯子也拉上墙头。 二人迅速从墙上跳下。扶着崔二胯子往前走了几步,藏身到一堵破墙后,萧剑南道:“你先在这里躲一躲,我去开车!”崔二胯子道:“萧队长小心!”萧剑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快步沿着警备厅侧墙绕到前门街边,远远向大门处望了一眼,只见两个荷枪实弹的鬼子正在站岗,并没有任何慌乱迹象,看来,崔二胯子被掉包的事情还未被发现。 萧剑南舒了口长气,整整衣衫,从墙后闪出,右手晃着摩托车钥匙,嘴里吹着口哨,神色轻松,向警备厅大门走去。 摩托车就停在警备厅大门右侧。萧剑南边往前走,暗自庆幸事先想的周全,没有把摩托车停在警备厅院内,如果是那样,即便从后院翻出警备厅,也不见得出得了奉天城。 来到车前,刚要跨上座位,身后猛然响起两声拉动枪栓的声音,一名鬼子兵操着生硬的中国话上前问道:“你的,什么的干活?”萧剑南回过身来,从口袋掏出证件,递给小鬼子,陪笑道:“奉天警备厅,萧剑南。”鬼子看了看证件,敬了个礼,道:“原来是萧桑,请!” 见鬼子未再盘问,萧剑南松了口气,随即扭钥匙打火,几声咔咔声响过之后,摩托车并未启动!又拧了两拧,还是未见丝毫动静,萧剑南额头的汗一下流下来。 为了今晚的行动,他上午特意检修了摩托车,将油箱加满了油,这样估计最多可以跑六百公里。除了那只盒子以外,摩托的跨斗里还放了两支驳壳枪,近一千发子弹,还有十几颗香瓜式手雷。修车时萧剑南特意叮咛车工好好检查电路,将发动机火花塞全部换成新的,为的就是防备临时打不着火。 萧剑南暗自着急,又拧了几次打火开关,还是未见任何动静。沉吟了片刻,突然灵机一动,下了车,从口袋掏出两块银元,走上前递给两名鬼子兵,说道:“兄弟奉警备厅之命,前去执行一个紧急任务。不想车子出了故障,能不能请两位皇军帮帮忙?”鬼子兵日常生活清苦,见了银元,笑逐颜开,掂了掂手中银元,问道:“不知萧桑要帮什么忙?”萧剑南指了指摩托车,道:“兄弟的车子坏了,能不能请两位皇军帮忙推一下?”鬼子看了看摩托车,交换一个眼神儿,道:“没问题!” 当下三人走到摩托车边,萧剑南扶住车把,两名鬼子一左一右,一齐使力,将摩托车推了起来。跑了十几步,萧剑南见速度已够,说声:“好了!”,飞身蹿上车,左手捏下离和器,右脚直接挂上三挡,同时右手给油,再猛一抬离和,轰隆隆一声响动,车子打着了。 萧剑南加油,换挡,再加油,车子飞快地向前冲去。过了一个街区,转弯兜回警备厅后墙处,崔二胯子还在断墙后等候,萧剑南下车扶起崔二胯子,只见他脸白如纸,低头望去,只见大腿血流如注,一条裤子已染成了红色,看来是方才翻墙迸裂了伤口。萧剑南略一沉吟,撕下衣衫将崔二胯子大腿紧紧扎上,随即扶他坐到摩托车跨斗一边,再用帆布盖住了流血的大腿。 刚刚收拾完毕,猛听警备厅院里像炸了营一般,萧剑南看了看崔二胯子,两人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来崔二胯子被掉包的事情,已被发现。萧剑南飞身蹿上摩托车,道:“崔爷,咱们走!”说完话,换挡加油,车子飞速向前冲去。 离警备厅最近的是北门,正常开车是两分钟左右。萧剑南将车速加到了极限,路上行人纷纷闪躲。不到一分钟,已远远可以看见城门。 出了城门洞,外面是鬼子的工事,路上拦着圆木铁丝钉成的鹿砦,一边留了一个刚刚可以走过一人的口子。这几日萧剑南每天进出北门数次,早和驻守的鬼子兵混了个脸熟。将摩托车开到鹿砦前,却猛然发现,驻守的鬼子已经换岗了,竟无一认识。 又是例行的证件检查,萧剑南掏出良民证和警备厅工作证。鬼子检查完后挥了挥手,两边的伪军前去搬鹿砦。 突然之间,警卫室的电话响了起来。萧剑南回头看了看,一名鬼子兵走过去接电话。萧剑南眉头一皱,暗叫不妙。这个电话很可能是警备厅前去提审崔二胯子的日军打过来的! 前面两个伪军干活慢慢腾腾,这时才刚刚将鹿砦搬开了一点。萧剑南立刻下车,但没有熄火,快步走到路障前,对两个正磨洋工的伪军道:“二位兄弟辛苦了,我来吧。”说完话,双手抓住鹿砦,一使力,顿时搬开了一个三尺多宽的口子。萧剑南回到摩托车边,刚刚坐定,警卫室大门砰地一声撞开,那接电话的鬼子已冲了出来,用日语鬼哭狼嚎般大喊了一声:“不要放他们走!” 站在外面的鬼子和伪军听了这一声大吼,都是一愣,伪军自然听不懂他说什么,几名鬼子也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在众人一愣神儿的功夫,萧剑南换挡加油,车子冲出了奉天城。 两人刚一出城,身后枪声大作。从反光镜望去,十几个鬼子已跨上停在路边的摩托车,追了上来。萧剑南将油门拧到了极限,车子呼啸着向前冲去,速度指针迅速指向了一百,在那里拼命晃动着,再也加不上去了。 原计划的路线已不能再走,大路上有鬼子数层哨卡。萧剑南将车子开上了一条颠簸的小路,尽量躲避着路上的石头和障碍,他心里清楚,摩托车开到这种速度,一块小石就能把车颠起来,车毁人亡! 后面的鬼子开始开枪,子弹不停地从车身两边呼啸飞过。若不是在颠簸的摩托车上,以其时鬼子的枪法,这样的距离打一个人几乎弹无虚发。 鬼子的摩托车越追越近,这边崔二胯子也开始反击,但三八步枪的枪身太长,崔二胯子腿上又有伤,转身极为不便。由于车速过快,耳边风声凛冽,萧剑南大声对崔二胯子喊道:“崔爷,座位下有短枪!” 崔二胯子立即从座位下摸出一把驳壳枪,大声笑道:“好家伙,老相好了!”拨开扳机,回手就是一梭子,萧剑南从反光镜望去,紧追在后面的一辆摩托车挡板立刻溅起了一片火星,大声叫道:“崔爷,好枪法!” 崔二胯子几梭子弹打完,由于车身颠簸得太厉害,并没有打到人。抄出几颗手雷,笑道:“还是这个过瘾!”拉开保险,扔了出去,一片烟雾过后,鬼子的摩托车晃了一晃,又追了过来。 崔二胯子又扔了几颗,炸翻了一辆鬼子的摩托车,鬼子兵不敢再追得太近,远远地跟着。萧剑南心中暗想:“他奶奶的,看来,小鬼子要跟我比谁的汽油多了!” 正在这时,车子冲入了一片山谷,道路变得更为崎岖,路上全是大石,极为难行。萧剑南尽量将车子保持在比较高的速度上,极力躲避着圆石。即使这样,车速也是大减。转过几道弯后,后面追兵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 再往前开,是两山之间一道峡谷,两旁都是峭壁,路变得越来越窄,所幸路面已经平整,可以将车速尽量提高。 终于开到尽头,两人全愣住了,就在面前,一条奔腾汹涌的河水,横在了前方! 萧剑南将车子停下,快速往四围打量了一番,没有任何道路可以通行。看了看河面,架了一座独木小桥,不过看来经久未用,上面长满青苔。这条河并不算宽,十米左右,桥是用一根劈了一半的圆木搭成,两头分别放置在河两岸,平的一面在上,只有两尺来宽,如果是双轮摩托车,勉强可以通过。 思索了片刻,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弃车了,但崔二胯子腿上有伤,如果弃车和鬼子赛跑,无异于去自首,肯定会被鬼子抓到! 崔二胯子也看出了情况,哈哈一笑,道:“萧兄弟,能把俺救到这里,崔某已极承你的情了,俺腿上不便,就留在这里给兄弟掩护,萧兄弟快去吧!”萧剑南摇头道:“不成,就算是要拼,也要你我二人拚在一处,况且以崔爷的枪法,我们不一定就束手就擒!”萧剑南一边说着,又打量了一眼河上的小桥,暗自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开一辆两轮摩托车出来! 想到这里,萧剑南突然有了主意,道:“崔爷,有办法了,咱们把跨斗卸下来。”说完话,翻开工具箱,取出钳子扳手开始拆卸摩托车一侧跨斗,崔二胯子也上前帮忙。两人没拧下几个螺丝,已隐隐可以听到远处鬼子的摩托车声,来不及了! 萧剑南心中着急,手上使劲稍大,螺丝“喀”的一声断在螺孔里面。萧剑南长叹一声,扔下手中工具。崔二胯子一把抓住萧剑南,喊道:“萧兄弟,你听俺的话,快走,现在还来得及!” 萧剑南一把甩开崔二胯子的手,大声道:“不行!”说完,萧剑南飞身骑上摩托车,对崔二胯子道:“崔爷,在这里等我!”说罢,开动摩托车,猛拧油门,飞速向远处一棵大树撞过去。这棵树有碗口粗细,跨斗和摩托车间的螺丝已卸下了几个,估计这一撞,能够把跨斗撞开。这一段路比较平坦,萧剑南将车速加到了五十迈,将树对准摩托车与跨斗间接缝处,双手紧握车把,以防人在碰撞的一瞬由于惯性作用飞出去。 “喀嚓”一声巨响,摩托车接缝处准确撞在了树上。就在碰撞的一霎那,萧剑南双膀较力,使足了全身力量,但冲劲实在太大,头还是重重撞在了前面挡风玻璃板上。挡风板立时破裂,萧剑南头上也血流如注。他已顾不得这些,扭身望去,但见大树已被撞成两截,摩托车跨斗还是牢牢连接在车身上,纹丝没动! “他奶奶的,拼了!”萧剑南见到此景,在这极度困境之中突然豪气顿生,也顾不得拂拭头上的鲜血,将车倒出,快速开到崔二胯子旁边,说道:“崔爷,坐后座!就算是要死,也绝不能让小鬼子将我们抓了去!” 崔二胯子哈哈大笑,大声道:“好!”飞身上了车。萧剑南将车子掉头,加速往回开去,鬼子的摩托车已遥遥可以望见,见萧剑南发疯似的冲过来,都减慢了速度。萧剑南往回开了五十米左右,并没有减速,右手一捏车子前闸,同时猛向左一拐把,摩托车瞬间“刷”地一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掉头!萧剑南将车停下,扭头对崔二胯子道:“崔爷,把枪放下,抓紧我,咱们从桥上冲过去!”“好!”崔二胯子大声应道。 奉天警备厅刚刚配备这种三轮摩托车时,萧剑南曾对摩托车特技着实研究了一番,但无奈警备厅条件有限,没有太多车子供警员拆车一般去练那些高难度特技,所以萧剑南也以身作则,对每种特技浅尝辄止,了解是如何玩出来的就罢了。 这种三轮摩托车二轮着地的训练,他平日也练习过,但最多也就能在平地开出五六米的距离,同时为保持车子平衡,还要不停改变方向。此时面前这座长达十米,宽度不足半米,又是布满青苔、滑不留手的独木桥,他最多只有三成把握可以通过! 不及细想,萧剑南将车子直接挂上二挡,左手捏紧离合器,原地轰了几下油门,停了一下,一咬牙,直接将油门轰到了最大转速,同时左手飞快抬起离和,只见摩托车轮胎原地挠着地,顿了一下,“飕”地一声飞了出去。车子一出去,萧剑南跨过三挡,直接挂到四挡,车速瞬间加到了八十公里,片刻,车子已开到独木桥边,萧剑南猛向右一拧车把,再将车把向左一转,摩托车跨斗那边的右车轮一下抬了起来,几乎同时,摩托车前轮已跨上了独木桥! 只听耳边呼呼风响,最多只有一秒多钟的时间,而萧剑南却几乎感觉过了一年,终于,“哐”地一声巨响,车子一阵震动,车轮落地,他们竟顺利冲过了这座窄窄的独木桥! 萧剑南心头一松,才觉得已是一身大汗。他稍微减速,从反光镜向后望去,只见鬼子的摩托开到桥头,居然并未减速,而是熟练地一扭车把,右轮离地,三辆车子的前面两辆一前一后,先后上了独木桥。萧剑南在反光镜中看到这一切,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猛然觉得车身剧烈地一震,人顿时被颠飞了出去,在空中萧剑南心想:“坏了,费了这么大劲儿,还是没逃得出去!”还没想完,人已昏了过去。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萧剑南感觉像是在下雨,仿佛有雨水落在自己脸上。猛然睁开眼睛,只见崔二胯子手捧水壶,正往他脸上洒水。萧剑南一阵迷糊,问道:“崔爷,出了什么事儿,我们被鬼子抓了?”崔二胯子一笑,道:“小鬼子?全报销了!” 萧剑南坐起身来,头脑一阵发晕。崔二胯子忙扶起他,道:“你受了点伤,撞车时候头撞破了,流了不少血,现在已经不碍事了,俺刚刚给你敷了草药。” 萧剑南摸了摸头上,已用布条扎住。回身望了望,只见河上的木桥早已不在,河对岸,停着一辆摩托车,旁边是三具小鬼子的尸首。 萧剑南一脸迷茫,问道:“崔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崔二胯子哈哈一笑,向萧剑南道出了原委。原来就在鬼子两辆摩托冲上独木桥时,萧剑南的车子撞上了一块大石。摩托车立刻翻倒,人也被颠了出去。崔二胯子在撞车时正是回着头的,所以在空中看到了身后的一幕。 鬼子的两辆摩托载着六名鬼子一前一后冲上了独木桥,但就在第一辆车刚刚冲过桥的一半,第二辆车快要到桥中间的时候,桥身由于年久失修、不堪重负,“喀嚓”一声巨响,两辆摩托瞬间掉入水里。小鬼子看来都不会游泳,再加上河水湍急,顷刻间六名鬼子全被河水吞没。 第三辆车上的鬼子见到眼前场景,一个急刹车悬悬停在了河边。几乎同时,还在空中飞行的崔二胯子趁对岸鬼子被突如其来的事故吓呆,正伸着脖子往河水里看的一霎,一梭子子弹过去,小鬼子全见了阎王。 萧剑南听了崔二胯子的叙述,心中舒畅之情真是难于言表。自进入地牢营救崔二胯子就一直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这一放松,顿觉四肢百骸就像散了架一般,疲倦得连小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人每逢大难过后,又或是大劫不死,无一不会有这种虚脱般的感觉。 萧剑南懒懒躺在地上,问道:“崔爷,腿上的伤怎么样了?”崔二胯子腿上一直有伤,翻越警备厅围墙时腿上伤口崩裂,流血甚多,就已十分虚弱,方才这一段飞车追逐,完全是凭一股极强的毅力支撑,之后又忙着救醒萧剑南,一时忘记了腿上的枪伤,此刻萧剑南猛一提醒,猛然想起了自己腿上的伤口,顿感脑中一阵发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二人见此情景,相视哈哈一笑,一直以来的紧张之情顿然消失。 萧剑南慢慢爬到摩托车边,这才发现刚刚拼了命也未撞掉的跨斗一边,已和车身分了家。从跨斗中取出伤药和绷带,回来帮着崔二胯子将腿上的伤口重新包扎。 崔二胯子正色道:“萧队长胆识过人,崔某真是佩服得紧!俺是个直肠子的人,就不说那弯弯绕的话了!”顿了一顿,道:“今日萧队长与俺同生共死、肝胆相照,俺佩服萧队长的为人胆识,愿意与你结拜为异姓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知道萧队长意下如何?”萧剑南一惊,道:“崔爷是咱们东北的大英雄,我……怎么高攀得起?” 崔二胯子哈哈一笑,道:“什么高攀低攀的,磕了头,你我就是兄弟了!”说完话,拉起萧剑南,撮土为香,二人拜了八拜。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心中都很激动。叙了长幼,萧剑南略长半岁,对崔二胯子兄弟相称。 叙了一会儿子话,萧剑南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干粮清水,二人吃过干粮,精神都是一振。萧剑南道:“崔兄弟,此地不宜久留,你腿上的伤怎么样?”崔二胯子道:“不打紧,就是血流得多了,脑中有些发晕,也不碍什么大事。”萧剑南点了点头。 二人商量了一阵儿,都感觉今天这么一闹,两人肯定已被小鬼子通缉。大路是不能走了,而且二人均有伤在身,也不宜远行,于是决定抄小道向东北方向,找个深山中偏僻的小村住下来,养好伤再作打算。崔二胯子老家就在离此两百多里地的崔家屯,异常偏僻,商量已定,二人决定立刻动身前往崔家屯养伤。 萧剑南受伤不重,又休息了这一会儿,已经缓了过来。当下走到摩托车前,取出事先备好的便装,二人到河边洗了脸,除下原来的衣衫扔到河里,换上了便装。那把三八式步枪太长,太过招眼,找了个地方埋了。又将剩下的弹药清理了一下,还剩下四支短枪,几百发子弹,外带几颗香瓜式手雷。二人将短枪别在腰间,萧剑南一支,崔二胯子两支。 收拾停当,天色已经全黑,萧剑南将摩托车扶起,试着打了打火,居然没有费劲,一下子就打着了,看来摔车这一下子,竟把车给摔好了。二人不再停留,迅速骑上摩托车,趁着夜色,抄小道,向远方奔去。 一路之上,萧剑南连大灯都没敢开。好在夜色中尚有少许星光,二人驾驶的又是现代化交通工具,虽在夜色中还是一直保持在五十公里左右的速度。没再遇到任何麻烦,两个多小时后,二人开到一座大山之前。萧剑南将车子停下,崔二胯子指着两山之间一段小路,道:“萧大哥,从这条路进去翻过三座山头,就是崔家屯,只是前面山路不太好走,恐怕摩托车就不太方便了。”萧剑南观察了一番,道:“到前面看看再说!”发动车子,向前冲去。 摩托车在两山之间的小路上穿行了大约十几里地,路的尽头,横着一座大山,看来有三五百米高。萧剑南将车子停下,看了看上山的小路,只有两个摩托车轮子宽窄,是真正的羊肠小道,是牧羊人领着羊群走出来的,不过好在并不算太陡。崔二胯子问道:“怎么样?” 二人所骑的摩托车,这时已是真真正正的两轮摩托了。方才在河边拆了半天也未拆下的跨斗部分,过桥后的那一撞,早与车身分了家。萧剑南看了看地形,心中已有计较,回身对崔二胯子说道:“崔兄弟,上车,咱们冲上去!”崔二胯子大声笑道:“好!” 二人骑的是真正德国产军用摩托,马力强劲,越野性能极佳。如今挎斗部分又已不在,只载二人,爬坡越野更是轻松。当下二人上了车,萧剑南发动车子向山上冲去。一路惊险迭出,好在萧剑南技术纯熟,虽比不上专业特技摩托车手,但还是引得崔二胯子阵阵喝彩。按崔二胯子指引,翻过第三座山头,前面是一道山梁,山梁上架有一座独木桥,过桥再向前走几里,就是崔家屯了。 但二人翻上第三座山顶却发现,前方山梁的木桥已断,断崖放着一颗刚刚砍好的大树,看来屯里的人正准备架设新桥,只是新桥尚未完工。断桥缺口大约三五米宽,两人所在一边地势比对面略高。萧剑南看罢环境,转头对崔二胯子道:“崔爷,兄弟给你表演一场飞车特技,来,上车!” 崔二胯子自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当下也不问萧剑南如何打算,和萧剑南一起上了车。萧剑南将摩托车向回开了十几米,掉过车头,对崔二胯子说道:“崔兄弟,抓好了!”说完话,萧剑南挂挡、加油、抬离合、松刹车,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只见摩托车后轮挠地,飞一样蹿了出去。车子冲到断崖边上,就在前轮即将开出悬崖之际,萧剑南将前把向上一提,同时猛拧油门,摩托车前轮提起,呼啸着蹿过了断崖。 崔二胯子在空中哈哈大笑,连呼痛快,声音未落,摩托车已飞过断崖,后轮先落地,接着前轮着地,稳稳停在了对面。萧剑南将车子停下,回头看看身后断崖,心中甚是自豪。崔二胯子大声道:“萧大哥,什么时候打跑了小鬼子,你这一手可要传给兄弟!”萧剑南笑道:“就只怕颠坏了兄弟的屁股!”二人相视大笑,萧剑南发动车子,向崔家屯开去。 崔家屯是位于长白山密林之中的一个小村子,只十几户人家,相传均是一位崔姓参客的后代,故名崔家屯。由于位置隐秘,再加上屯中住户自给自足,少与外界往来,鬼子这些年忙于清剿各地层出不穷的抗日义勇军,也无心顾及如此一个小山村。因而虽逢乱世,屯中日子倒也清静。崔二胯子与大哥在外组织抗日义勇军,并未对家人说起,只说是出门做生意。江湖中人也只知二人报号,并不知其大名,自然更不知二人出身何处,所以崔二胯子将萧剑南带至此处养伤,极为安全。 进得屯子,已过午夜,崔二胯子女人给二人开了门。见是自己的男人回来,免不了又是亲热,又是絮叨,怪崔二胯子这么久也不回来看看。见到二人受伤,甚是吃惊,崔二胯子解释说路上碰到鬼子清剿,误中了子弹,幸亏萧剑南相救才捡回一条性命,女人甚是感激,只是乍见生人,喏喏说不出话来。将二人迎进房中,端茶倒水、张罗夜宵,极是殷勤。 吃过晚饭,二人已极为疲倦,女人为两人打来热水洗漱完毕,又给萧剑南收拾出一间房间。萧剑南躺到床上,由于连日疲倦,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后吃过午饭,三人一起,将那辆摩托车推到地窖藏起来。东北庄户人家后院均有储存杂物的地窖,崔二胯子家地窖中又藏有一个暗门,三人将车子推入其中,又将武器弹药也藏了进去。收拾完毕,萧剑南取出伤药,女人替二人换上。这次萧剑南临走之时,知道崔二胯子有伤,所以带了大量伤药,其中大部分更是消炎抗菌的西药。 这几日二人均未出门,屯中也不知崔二胯子已经回来。两人的身体均极为强壮,虽然崔二胯子受伤较重,但由于从未用过西药,疗效更为显著,伤口好的反而比萧剑南快。又在崔二胯子女人的悉心照顾下,就养了七八日,两人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 这一日午后,二人坐在后院休息,聊起这次死里逃生的经历,都是感慨万千。崔二胯子问起萧剑南如何发现他们盗墓的事情,萧剑南将来龙去脉讲了,只是暂时隐瞒了祁老三的事情。到现在为止,萧剑南依旧不确认颐情楼打架的那几人是否就有祁老三本人,而且,打架的人是否就是崔二胯子一行中的人物,也没考虑清楚是否应该向崔二胯子询问。 崔二胯子听罢萧剑南讲述,叹道:“看来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件事情安排的如此周密,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萧剑南道:“不过有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抓到你们后,我奉命将那座小店接连搜索了三日,却始终没有找到盗洞入口,若不是看到大量的宝物和刘二子的供词还真无法确认你们就是在盗墓!” 崔二胯子哈哈一笑,道:“军师果然厉害!要说这盗洞口子,俺当初是不同意如此安排,实在是太费时间。不过军师言道,墓中财宝甚多,一时之间无法全部取出,带不走的东西要是再找地方安排,恐怕也不容易。最好的方法,就是留在墓中!”萧剑南道:“不错,要说藏宝,还是放在墓中最安全,只是将盗洞入口安排得极为隐秘,倒也不易。”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我还是想不出,你们究竟将入口安在何处了呢?” 崔二胯子微微一笑,道:“这个恐怕萧大哥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了!”顿了一顿,道:“这个口子,就在那座大屋之下,只是你们找不到而已!” 萧剑南惊道:“就在大屋之下?我们可是掘地三尺,也没有见任何洞口!”崔二胯子笑道:“俺们的洞口,就在大屋夯土层中!但不像一般人想的是竖着挖的,而是横着挖的。盖房的时候,俺们在房子周围向下挖了三尺,全垫上了夯土。房盖好后,就在土炕下夯土层中挖了一个两尺直径的洞,横着通向屋外,在屋外夯土层中又横着走了十几米,再向下挖!”萧剑南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抓捕你们的时候,这个洞口已经被填死了?因为都是填土,所以我们怎么找也都找不着?”崔二胯子点头道:“不错,盗洞挖通后,我们就将小店的口子封上了,别处我们还留了另外一个口子,方便以后进入。只是那个口子不方便倾倒土方,只能做为日后再进入皇陵取宝之用!” 萧剑南点了点头,心中暗自佩服崔二胯子他们当时安排得巧妙,顿了一顿,又道:“对了崔兄弟,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搞不明白,问了以后兄弟不要介意。”崔二胯子一笑,道:“萧大哥尽管问。” 萧剑南顿了一下,问道:“崔兄弟,这件事情我一直在想:以你的为人,怎么会去干盗墓这样的事情?”崔二胯子听了萧剑南问话,脸上神色一变,沉默良久,才讲出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第十二章 东山再起 第十二章 东山再起 民国二十二年,正是仲夏时节,东北长白山密林中,缓缓走着一队人马。为首是个四十岁不到的中年汉子,身着粗布短衫,沾满血渍,几乎将衣服染成红褐色。左右腰间各别一把二十响匣子炮,一脸浓密的长须,几乎遮的看不见嘴,隐隐在胡须之中,可以看见他嘴角傲然地撇着,一双鹰目布满血丝,但依旧咄咄逼人,虽然面显疲态,也掩饰不住一股英姿飒爽之气。 紧跟在他身后是一匹青骢马,不停用鼻子喷着气,竭尽全力拉着马背上的人向前走着。马上坐着的人看三十岁左右,身上衣服也是同样沾满血渍。头顶剃得精光,一幅鹰鼻,双目圆睁,腰间同样别着双枪。两人身后,是七八匹疲倦之极的战马,一边前行一边不时伸嘴到路边啃上两口青草,行走得极为缓慢。马上乘坐的人,有的两人共乘一匹,有的一人一匹,无不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摔下来。 一队人马缓缓转过一个山坳,前面是一个狭窄的山口。那长须汉子拉住马,众人停了下来。长须汉子回头问道:“二弟,你没有记错吗?是不是这里?”声音嘶哑,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他在说些什么。后面的秃头汉子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大哥,准没错,小时候俺挖野参来过,过了这个山口,再往前走二里多地有口泉水,就在泉水后面!那地界还有一支二品叶的老参,当年俺没舍得挖,这回可以救三弟的性命了。” 长须汉子点了点头。忽听背后“咕咚”一声响动,回身一看,只见一人已从马背摔倒在地。长须大汉大喊了一声“三弟”,刚要下马,猛觉胯下一软,马已失蹄,前腿一下跪在地上。他用手在马鞍上轻轻一按,人已轻飘飘落在地上,也顾不得检视牲口,大步向落马那人走去。 三步两步走到近前,一个看来十八九岁孩子早已灵巧地从马上跳下,扶起落马之人,众兄弟也纷纷围了过来。小孩对长须汉子道:“爹,三叔昏过去了!”长须汉子点点头,从孩子手中接过落马之人,左手取下挂在腰间的水壶,咬掉壶盖,向那人口中灌去。几口水灌下,那人逐渐清醒过来,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说道:“大……大哥,兄……兄弟看来是不行了,你……就把我放这里吧,小鬼子还在后面追,别……别连累了大伙儿!” 长须汉子将水壶递给身边那孩子,低声道:“三弟,不要乱想了,二弟已找到了地方,就在前面不远,那地方小鬼子找不到,而且二弟还藏了一棵老参,能救你的命,你想死,先再给我杀几百个小鬼子再说!”受伤的“三弟”虚弱地笑了笑,说道:“大哥,兄弟没用,没……没打死那个鬼子指挥官,累得十二弟…...”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长须汉子眼圈一红,挥了挥手,道:“三弟,这不怪你,怪就怪咱们枪不好使,膛线都快磨平了,下回大哥给你缴一支日本的三八大盖,以你的枪法,别说一个鬼子指挥官,就算一百个,也不够你下酒的!” 那“三弟”笑了笑,没力气再说话。长须汉子将他交给旁边一人,转身走到马前,马已经被秃头大汉扶起,只听他说道:“大哥,跑了两天两夜,牲口们都快顶不住了,我看这阵势,小鬼子一时半会儿也撵不上来。这天看样子也要下暴雨了,只要这雨一下,小鬼子再想找咱们可就难了。”长须汉子抬头看了看天色,果然是乌云翻滚、暴雨将至,说道:“好,就原地休息一会儿,喂喂牲口!” 这一伙人,正是名震关外的 “东北抗日义勇救国军”四梁八柱十二金刚。为首被称作“大哥”的长须汉子,就是在东北提起来响当当的关外绿林十虎之首——崔大胯子,跟在他身后的秃头汉子,是他二弟——崔二胯子。 躺在地上受伤的是十二金刚中排名老三的神枪金瞎子金丙义,因为他惯使长枪,早年练枪时总习惯闭上一只眼睛瞄准,日子长了,平日里左眼都是眯着,就像瞎了一只眼睛,才得了这么个混号。至于那将老三扶起的孩子,是崔大胯子的儿子崔振阳,今年还不到十八岁,两年前刚从奉天第四学堂毕业,正赶上“九??一八”事变爆发,就上山跟了父亲的队伍打鬼子,因为年龄小,众兄弟都对他疼爱有加。 民国二十年东北沦陷后,关外各地百姓不甘做亡国奴,纷纷揭竿而起。有农民自发组织的抗日自卫队;有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有不愿意随张学良撤回关内的原东北军官兵组成的抗日义勇军;有旧警察组建的抗日纠察队;当然,也有很多原来东北绿林好汉组成的抗日义勇救国军,一时之间乱世英雄起四方。到民国二十一年年中,各地抗日队伍总计已有近一千支,人数超过三十万。 不过如此一股杂乱拼凑的队伍,就如一盘散沙,根本无法抵挡组织严密、装备精良的日寇疯狂反扑。民国二十一年夏天,日寇关东军纠结了八个师团、数万伪军,再加上万名武装警察,采取分割包围、先劝再攻的战略,有意志不坚定又或是贪生怕死的队伍,看到日本人重兵包围、同时又给予丰厚待遇,纷纷投降做了伪军,加入了日寇清剿队伍。而另外一部分誓死不降的好汉们,绝大多数在日伪军疯狂镇压下,一支又一支被击溃,甚至全军覆没。许多义勇军将领们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 崔二胯子兄弟都是穷苦出身,自幼随父亲在长白山挖参过活。幼年跟随父亲上山挖参遇到猛虎,兄弟二人义气深重,为救老父不肯独自逃身,几乎被猛虎咬死。后幸遇一位老参客相救,见二人义气,不仅救下二人,还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包括武功、枪法、兵法,还有挖参的绝技。 成年之后,一次参商和官府勾结,盘剥参客,两人父亲前去理论,竟被活活打死。兄弟二人一怒之下,杀了参商,从此上山做了胡子。几年后东北沦陷,二人拉队伍挑起了抗日大旗,一时之间各地英雄纷纷投靠,很快聚了一两千号人。兄弟两人转战于长白山密林之中,由于二人均是熟读兵法,日伪军多次清剿,他们均是以少胜多,在东北名声大振。 日军屡次围剿失败,于是采取安抚拖延政策,先纠集重兵将其它义勇军大部清剿完毕,之后集结了日军两个大队,伪军五千多人。果真是“十则围之”,终于在辽东昆嵛山将二人的队伍重重包围。进攻之前,日本人敬重二人的军事才能,还抱有一线希望,派汉奸上山劝降,并提出了丰厚待遇,兄弟两人誓死不降,当众杀了汉奸枭首示众、剖心祭旗。 兄弟二人知道一场血战不免,但也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于是一方面积极备战,另一方面派老四挖掘地道,准备突围。老四钻地鼠姚亮,盗墓出身,最擅长打洞,当下带领二十几个兄弟,连夜挖洞。第二日清晨,日伪军大举攻山,激战三日,老四的地道才堪堪挖到包围圈外,这还是碰巧挖到了一个现成的山缝,否则老四再能耐,也不可能在三日内挖出一个上千米的地道来。 老四地洞挖好之时,众人已与日寇激战了整整两夜三日、毙敌数千,山上的弟兄们也死伤惨重,几乎弹尽粮绝。兄弟二人当晚仅携几十名兄弟突出重围,但路上不幸遇到鬼子增援部队,一场遭遇战打下来,为掩护大伙儿安全撤离,十二弟阵亡,老三重伤,被崔振阳单枪匹马救回。山上近两千名兄弟,最后只剩一十二人逃出重围。 日寇在身后紧追不舍,二人带领弟兄们马不停蹄又逃了两天两夜,才堪堪甩掉追兵。见鬼子实在追得太紧,就算是一时逃脱,也不好隐藏,于是兄弟二人商量逃到崔二胯子小时挖参去过的一处地方,此处山高林密,入口处又极为隐秘,即便是仔细搜查,若没有点运气也不会找到。 一伙人在密林中空地上休息了大约一顿饭工夫,战马也在路边吃饱了青草。休息完毕,众人精神稍好。崔大胯子看了看天色,起身挥了挥手,一行人纷纷上马。 按照崔二胯子的指引,大伙儿慢慢向山口走去。进了山口,只见此处极为狭窄,一辆马车将将通过,两侧山壁陡峭,往顶上望去,隐隐只能看见一线青天。众人在山谷中穿行了大约二里地光景,前方豁然开朗,是一大块群山环绕的开阔地,四周的青山如刀削一般直插云天,猿猴都难通过。 空地大约十几个打谷场大小,四周长满了野果树,众人往前走时,路边不时的有野兔、山鸡从树丛里窜出,见到来人,也只是怔怔看着,并不知躲避。看来此处人迹罕至,鸟兽都不怕人。 众人随崔二胯子走到开阔地尽头,几株巨大的枣树之后,是一眼从半山腰飞淌下来的泉水,只见这泉水大约三尺来宽,从半山上一个山洞中飞淌而下,隆隆作响。泉水汇在山脚下水潭之中,水潭大约四五丈见方,但是未见泄水的去处,想是下面连有地下暗河。水潭之中泉水清澈,隐隐可见几十尾一尺多长的大白鱼在水下缓缓游动。 众人见了这眼泉水,纷纷下马喝水饮马。连日来不食不眠逃避鬼子追兵,不吃东西也就罢了,连续两天两夜没怎么喝水,铁打的汉子也是忍受不住的。众人在潭边痛饮泉水,只觉泉水饮在口中,胜过了琼浆玉液。 崔二胯子擦了擦嘴角,对崔大胯子笑道:“大哥,那地界就在此处,你可能找到那山剌子的入口?”崔大胯子向飞泉掩住的山壁望了一眼,问道:“可就在这泉水之后?”崔二胯子道:“不错,就在此处!”崔大胯子向前走了几步,由于有潭水阻隔,不能再往前去,只能离山壁四五丈光景远远观望,看了一阵,并未看出有何异样。 众位兄弟这时也走向近前,伸长脖子向山壁望去,看了片刻,也同样什么也没瞧出来,纷纷回头向崔二胯子询问。崔二胯子笑了笑,说道:“俺小时候,有一回挖参到了这里,天气炎热,见了这潭子水,心里高兴,就脱光了屁股下潭洗澡。一猛子扎到对岸,到了对面山壁边上,忽见到一只小蛤蟆趴在那里,小孩儿心性,就爬上去抓,没想到追着追着三绕两绕,就绕到那块大石头后面,才发现后面那地界!”众人听了,又回头向山壁那边望了望,还是什么也没发现,纷纷道:“二哥,什么大石头,俺们怎么没看见?” 崔二胯子伸手指了指前面,说道:“就在泉水后面,不过你们站在此处,就算瞪瞎了眼睛也看不出来,当年俺游到近前都未看出,要不怎么说是咱们兄弟的大造化呢,走,俺带路!”说罢,崔二胯子一马当先,绕到潭水右侧。潭水在山壁边上并不算深,只没及小腿,崔二胯子带着众人淌水而过,绕到了飞泉后面。 崔二胯子在瀑布后站定,指着前面一块大石说道:“就是这块大石!”众人这才看清,只见眼前的巨石足有几间房子大小,正堵在泉水和后面山壁之间,只是看似与后面的山壁严丝合缝,并未见有什么入口,众人纷纷议论。 崔二胯子道:“振阳,你绕到石头右边好好看看。”崔振阳应声而去,走到大石右侧,只见由于泉水长年从前方流过,大石与后面山壁长满青苔,在大石与山壁的接缝处,又生有许多蔓藤,门帘一样从上倒垂下来,由于青苔也是绿色,所以远看果真与大石和山壁成为一体。崔振阳拨开“门帘”向里面望去,没一眨眼的功夫,转过身来大叫道:“叔叔们,果然是好去处!” 众人听了,纷纷上前观看,无不啧啧称奇,感慨上天造化、鬼斧神工。崔二胯子高声叫道:“弟兄们!牵上战马,咱们走!”众人一阵欢呼。 原来这飞泉之下别有洞天,整个山壁乃是由两块巨大的山石相倚而成,最下面留有一处宽约三尺、一人来高的缝隙,缝隙前方,也就是在飞泉之后,一块巨石挡住了山缝入口,巨石与山壁颜色一体,远远望去几乎是连在了一处,再加上蔓藤挡住了巨石与山壁之间的入口,极难发现。 当下一行十二人、七八匹战马绕过巨石,沿着蜿蜒的裂缝,在山腹中穿行了大约几十丈的路程,突觉眼前一亮,面前一片开朗,只见山腹尽头,乃是一片巨大的山谷,四周高山林立,山壁陡如刀削,就如一块巨大的天井一般。 但见花团掩映、绿树成荫,脚下踏的是软软的细草,鼻中闻到的是阵阵花香,鸣禽间关、鲜果悬枝。大伙儿见了此番光景,就如喝醉了酒一般,大呼“畅快!”劫后余生,又寻得此处仙境一般的藏身处,心中说不出的爽快。 正赞叹间,天上忽然电闪雷鸣,片刻间大雨倾盆而下。崔二胯子大声呼道:“好雨!小鬼子再想寻得俺们,那简直是王八闻咸鱼,休想了。”众人哈哈大笑。 崔二胯子又对那长须汉子道:“大哥,那边有几处山洞,可以避雨。你带兄弟们先去,老四,你随俺去挖参!”崔大胯子叮嘱道:“兄弟小心!”带其余兄弟前去避雨。 老四走到崔二胯子近前,崔二胯子道:“老四,把裤带解下来!”老四一愣,一把捂住裤裆,笑道:“二哥,兄弟可不好这调调!” 崔二胯子哈哈一笑,骂道:“你个龟儿子,花花肠子倒不少!”说完话,上前一把扯下老四裤带。裤带扯下,老四的免裆裤一下掉到地上,慌忙捞起裤子,愁眉苦脸道:“二哥,你这是要干么啊?” 崔二胯子不理会老四抱怨,伸手从裤带中抽出几根红线,再将裤带还给老四,正色道:“老四,这挖参的活计,可跟你以前干的“掘金头”(注1.)一样,也是有大学问的!这人参娃子都是精,你不用红绳将他小辫子捆住,一旦跑了,抓都抓不住!” 老四恍然大悟。崔二胯子笑道:“要不你笨手笨脚,又不是去挖什么大墓,干吗偏偏叫你?”老四咧嘴笑笑。崔二胯子道:“走吧,跟紧我!记着,轻着点儿,要不那人参娃子就给你龟儿子吓跑了!”老四点了点头,神色郑重,一边系着裤带,蹑手蹑脚跟在崔二胯子身后。崔二胯子看到老四一脸紧张,咧嘴笑笑,迈大步向前走去。 东北挖参的人有很多讲究,传说中人参是通了人性的人参娃娃。故而挖参时一是不能大声讲话,二是一定要用红头绳将人参枝叶拴住,否则一不留神,人参就会跑得无影无踪。当然,这只是传说。 老四跟在崔二胯子身后,蹑手蹑脚向前走了一里多地。转过一处巨岩,前面有一株大树。崔二胯子停住脚步,回身轻轻对老四道:“就在前面,轻声点!”老四不敢言语,拼命点头。 崔二胯子屏住呼吸,悄悄绕到大树后面,拨开杂草,只见草丛之中,赫然是一支人参的四品叶子向上翘着,崔二胯子强掩住心头兴奋,暗叫道:“好兄弟,快二十年不见,长成四品叶了!” 他慢慢取出一根红绳,轻轻将人参的枝叶牢牢系住。红绳绑上,他喘了口气,也不顾满地泥泞,趴在地上小心翼翼挖掉人身周围的泥土,动作清秀得就如一个女人正在绣花,缓慢小心之极。 红绳放在一旁,每抠出一根人参须子,都小心翼翼用红线捆住。红绳用完,转身向老四要,老四再次解下裤带,一手拎着裤子,一手拎着裤带,神情紧张在一旁守着。 大约挖了小半个时辰,二人浑身衣衫尽透,老四更是冻得直打哆嗦,嘴唇发青,终于,一根六寸来长,棒槌状,须子伸开足足有一尺的野山参被崔二胯子完完整整挖了出来! 崔二胯子双手捧了,一路小跑着回到山谷入口处,在潭水中将人参洗净,又沿路采了诸多草药,二人兴高采烈回到山洞。 众人已点上篝火,围在老三身旁,见二人捧着人参回来,均面露喜色。崔二胯子走到近前,小心翼翼从人参上拗下拇指肚一块大小,喂到老三的嘴里,说道:“兄弟,好东西,是百年的人参,现今没有称手的家伙,没办法熬汤,你慢慢含着,别咽了!”老三点了点头,张嘴接了,又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但没有说出来。众人见老三吃了人参,心头一松。崔二胯子又将路上采摘的草药挑了几味出来,嚼碎了敷在老三伤口上。 崔大胯子道:“有了这根百年老参,老三的性命算是保住了。”顿了一顿,又道:“弟兄们都累了,就先休息一下,等大雨停了,咱们弄点吃的,再作打算。”众人点了点头。由于连日来疲于奔命,大伙儿身心俱疲,听了崔大胯子这话,大伙儿立即东倒西歪躺倒在山洞地上,片刻间已鼾声大作。 崔大胯子没有马上就睡,而是走到马鞍前取了小鬼子留下的钢盔,将里面的垫布卸了,拿到水潭边冲洗干净,装了半缸水,又在山边采了几味草药,回到山洞将自己摘的草药与崔二胯子的草药混在一起,再将剩下的人参拗下一小块放入钢盔,寻了几根树枝搭了个三角支架,将钢盔架在火上慢慢熬着。火光掩映之下,周围的众位弟兄早已睡熟。 崔大胯子一边拨弄着篝火,一边回忆起这二年来与小鬼子周旋,大小百余战。转战于白山黑水之间,两年的时间,身边的弟兄一个接一个死去,尤其这一次,一千多名同生共死的弟兄,只剩下了这几个人,不由得感慨万千,眼角含泪,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凄凉绝望之情。但只是一阵,他强自压下了这股绝望之心,马上想到:无论还剩下多少兄弟,哪怕最后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是做大哥的,也一定要永远乐观、充满信心。哪怕有一天拼的一人不剩又怎样?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自己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想到这里,崔大胯子豪气陡生,一掌击在身旁一块碗口大小的山石之上,石屑乱飞,纷纷溅落在旁边的火堆中,火光掩映,照在他布满血丝却依旧是刚毅之极、充满豪情的双眼之中。 崔大胯子站起身来,看看睡熟的众位兄弟,又看了看受了重伤的老三,虽然已是盛夏,但山洞中依旧阴寒无比,他脱下外衣给老三盖上,又回到篝火旁,加了几把柴火,将钢盔向旁边移了移,以免将药汤烧干,才靠在火边的山石之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睡了三四个时辰,崔大胯子首先醒来,汤已烧好,浓浓的一锅。他将钢盔取下放到一旁平稳之处,又看了看老三的伤势,见老三呼吸平稳,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心头略宽。其他弟兄们兀自睡得正香,他没有打搅,一个人轻轻走出山洞。 洞外大雨初停,满山飘着一股雨过之后的清新气息,太阳已经斜斜地快要落山,天边飘着一道绚丽的彩虹。崔大胯子细细打量周遭环境,他们现在所处之地乃是群山环绕的一块盆地,准确说更像一个天井,四周青山刀削一般直插云天,鸟兽难越,若不是恰恰在泉水之后有这样一个狭小的入口,而且又恰恰当年被崔二胯子发现,恐怕再过几百年,也不会有人能够进得此处。 崔大胯子正自暗暗称奇,忽听身后有人走近,回身望去,是二弟崔二胯子,只听崔二胯子道:“大哥,此处藏身,鬼子应该不会找到!”崔大胯子道:“不错!”顿了一顿,黯然道:“只可惜了那许多好兄弟,没有办法跟我们来这里享福了!”崔二胯子眼圈一红,叹了口气,沉默良久,问道:“大哥,今后有何打算?”崔大胯子眼望远处青山,道:“我也正在考虑此事。” 崔二胯子手指远处,说道:“大哥你看,此处当可屯下十万精兵,所谓万事开头难,俺们只要熬过了这一阵子,等小鬼子忙活的不那么紧了,咱们再招兵买马,接着跟小鬼子干!”崔大胯子点了点头,朗声道:“兄弟讲得好,无论如何艰难,只要不将小鬼子赶回去,你我兄弟二人绝不下山!”崔二胯子握住崔大胯子手,道:“大哥说得是!” 当下二人又商量了一阵日后如何计较,回到洞中,众位兄弟已经睡醒,围拢了过来。崔大胯子吩咐道:“老五老九,你们带上振阳去弄点吃的,再顺便看看山脚下情况。记住,只在此处随便找找就行了,不要下山,小鬼子很可能还在这一带巡逻,另外,不许用枪!”老九上山以前是猎户出身,山上只要与打猎有关事宜,一般都是他亲自操持。当下老九应了,与老五一起,带了崔振阳走出山洞。崔大胯子又道:“留下两个兄弟照料老三,其他兄弟们跟我到四周看看。” 当下一众人走出山洞,沿山谷向后走去。前前后后花了半个多时辰,将此处细细巡视了一遍。这个山谷长度大约有八九里,宽度一里地不到,山谷中长满果树,草丛之中经常可以看到野鸡、山兔窜出,偶尔也可以看到野山羊,麋鹿出没,看来虎豹之类猛兽身子笨重,无法翻山越岭来至此处。环绕四周的山壁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山洞,果真是屯得下十万精兵。 众人巡视完毕,见天色已晚,回到洞中。出去觅食的兄弟们已经回来,洞中篝火已经点旺,正在烤着各种野味。崔二胯子走上前去,只见地上堆了几只剖好的野兔、山鸡,居然还有一只野山羊。 崔二胯子问道:“山下情况怎样?”老九正在火边忙活,听见崔二胯子问话,起身答道:“没见到鬼子兵,估计一场大雨把小鬼子给浇回去了。”崔二胯子点点头,道:“不过还要小心,鬼子应该还没下山!”众人纷纷点头。 崔二胯子又问老九道:“哪里弄来这么多野味,没开枪吧?”老四还没回答,一旁崔振阳眉飞色舞说道:“二叔,此处真是块宝地,我和四叔本想先到潭子里弄几尾大鱼出来,但没想鱼还没抓到,远远就看见了一群山羊站在树下吃草,九叔吩咐我别出声,然后拔了刀子从后面悄悄爬上树,跳下来就骑住了一头,几攮子就捅死了!”崔振阳说到这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老五也笑道:“这山剌子里的畜生果真是傻,这几只野鸡,是我和老九用大木棒子从树上梆下来的,看来这地方是从没有人到过,鸟兽都不怕人的!”众兄弟笑了起来,只听老五又道:“我们后来又撅了几根树枝子,用刀子将一头削尖了,趴在潭子边上,这潭里的鱼也是笨得要命,一扎就是一条!”崔二胯子这才注意到,老四的脚边,放着十来条一尺多长,剖洗干净的大白鱼。 当下众人取来各种随身工具一阵忙活,烧肉为炙,炖鱼为汤,一时间山洞中肉香四溢。大伙儿连日来逃避追兵,没吃过一顿正经饭,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这时觉已睡足,又是大快朵颐,几日来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酒足饭饱,众人又推着老四老五要他们唱个东北二人传,老四也不推辞,站起身将红裤带缠到头上,一手提着裤子,学着小媳妇的样子,扭扭捏捏唱了起来,逗得众人捧腹不已。 老三喝了参汤,精神大好,斜靠在山洞一块大石上看着老四胡闹,一时山洞中满室皆春,劫后余生,众人都是感觉从未有过的畅快。 闹了一个多时辰,大伙儿围到崔大胯子身旁,开始七嘴八舌商量今后的去处,合计了一阵儿,老四伸手示意大家安静,说道:“还是听听大哥什么意思吧!” 众人都闭了嘴,只见崔大胯子点上一袋烟,默默抽了几口,说道:“弟兄们,我方才和老二合计过了,咱们就在此处隐蔽下来,等待时机,东山再起。”众人点了点头。崔大胯子沉默了片刻,继续道:“至于以后的安排,老三,你有什么主意?” 躺在一旁的老三笑了笑,道:“大哥,我能有什么主意啊,您说吧!”一旁老七笑道:“三哥,咱们一十二个兄弟,就数你鬼点子多,山上就是没设军师这个位子,要是设,除了你还能有谁?”众人纷纷附和。 老三虚弱地笑了笑,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要我说,这么安排,大哥看成不成?”崔大胯子点了点头。老三继续道:“这些日子来,人困马乏,咱们就先在这里休整几日,该养伤的养伤,该歇的歇。几天以后,派两个兄弟,换上干净衣裳,下山去看看小鬼子的动静,如果鬼子已经撤了,就到山下附近市镇踩踩盘子,采购些日用家什回来,顺便看看鬼子的布防。” 老四问道:“三哥,你的意思是,要干一场?”老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老七看了看大伙儿,问道:“三哥,就咱们这几号人,又大部分有伤,怎么干啊?” 老三似乎胸有成竹,说道:“不错,咱们是人困马乏,可别忘了,这些日子来小鬼子也不清闲,如果我估计得不错,小鬼子搜山至少还要搜上他七八天,到那时候,我们可已经养好了精神,再加上小鬼子那时候一定会松懈,咱们就打他个出其不意!” 众人听了老三这话,纷纷叫好。老三笑了笑,继续道:“不过,也不能蛮干,咱们现在就剩这十来号人马,决不能跟小鬼子的正规军碰。几天以后,等小鬼子清缴完毕,士气应该也是最松懈的时候,绝不会想到还有不怕死的敢打他们的主意,所以,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找一个附近布防最松的据点,一下子给他端了,搞点军需上来,再振振士气!” 崔二胯子一拍大腿,叫道:“好主意!”众人纷纷附和,崔大胯子也无异议,当下众人商量了人员的安排,决定到时候由崔二胯子带同崔振阳、老八、老十下山。崔振阳聪明机灵,又是个孩子,不会引人注意。老八是个开锁高手,又是个神偷儿,关键时候可以救命,至于老十,十二金刚中,就数他武功最高,办事也沉稳,深藏不露。 众人商量已毕,闲聊了一阵儿,谈起这次劫后余生,无不唏嘘感慨。大伙儿想起死去的众多兄弟,尤其是十二金刚中的老幺十二弟,更是扼腕悲痛,沉默良久。老五叹道:“唉!我们四梁八柱十二金刚,现如今已经变成十一金刚了!”崔大胯子道:“人死不能复生,大伙儿也不必太过悲伤难过,这笔血债,小鬼子迟早是要还的!”老四道:“大哥说得是!”大伙儿一阵沉默。 老三忽然道:“弟兄们,我倒是有个主意。”大伙儿抬起头来,看着老三。十二金刚之中,一向以老三最为足智多谋,老三除枪法出众外,平日里沉默寡言,但潜心研事,言必有中,所出的主意,往往极为高明。 只见老三看了看一旁的崔振阳,微微一笑,说道:“我看,就不如让振阳做了我们的十二弟吧!”众人都是一愣。崔二胯子道:“这……不乱了辈份?” 老三道:“二哥,振阳做了我们的老十二,咱们以后不叫他十二弟,叫‘老幺’!这样,十二金刚,就又凑齐了……” 崔大胯子打断老三:“三弟,不成,这不惯坏了这孩子?振阳这孩子还小,怎么能跟众位兄弟的英名相比?” 老三微微一笑,道:“大哥,这你要听我一句了,振阳可不是孩子了,我的命,这一次可还是振阳救的呢!还有,我们十二金刚,威震关外,只要我们十二金刚还在,咱东北抗日队伍的魂儿就还在,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弟兄们听了老三这话,纷纷附和,崔二胯子也是连连点头,老三说得对,治病打仗,士气为先,只要十二金刚还在,这面大旗就倒不了。见崔大胯子还在摇头,崔二胯子站起身来,拉起崔振阳,对崔大胯子道:“大哥,这回你就听俺的吧,我看振阳这孩子不错,虽说年岁还小,但是个好坯子,再磨练两年,我看也不会比我们兄弟差到哪儿去,这事就这么定了,振阳做我们的老幺!” 崔大胯子叹了口气,见老二也是这个意思,众位兄弟也是盛情难却,只能勉强同意。见崔大胯子允了,大伙儿欢声雷动,当下崔振阳满脸兴奋,上前一一与各位叔叔行礼,众人以水代酒,算是崔振阳正式入了十二金刚。这一下弟兄们士气大振,有的说:“振阳也入了我们十二金刚,看来我们这十二金刚日本人打不绝!”有的说:“振阳好样的,将来一定是一条好汉!”有的说:“我们这十二金刚不是又聚起来了么,以后有小鬼子苦吃!”崔大胯子见大伙儿士气高涨,心中也暗自高兴。 大伙儿在山谷中足足休整了七天,第八日正是黄道吉日,大伙儿一早起来吃过早饭,崔二胯子带同老八、老十和崔振阳,四人换上洗好的衣裳,解下武器,每人只留了一把贴身的匕首,告别众人下山而去。留在山上的众人,这一日也极为忙碌,砍树搭屋,撮土为灶,准备以后长期驻扎的一应物品。崔大胯子又带人仔细勘察了山壁上的各处山洞,分配好了各个山洞将来人马一旦壮大,分别作何之用。几人又是打猎捕鱼,准备干粮。下午,崔大胯子带着两个兄弟,将山前山后又仔细巡视一遍,安排好何处布岗,何处设哨,将来如若鬼子前来,何处布防,何处埋伏。 忙碌一日,到了傍晚时分,崔二胯子一行四人也回到山寨,带回来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一应日常生活必备之物。众人匆匆吃过晚饭,围坐在山洞之中,听崔二胯子讲述一日来下山的经历。原来今早三人一下山,见鬼子兵已经撤离。下山后向东南方向走了二十多里地,到了一个小镇子,名叫陈官屯,三人到得屯子之中,采购了柴米油盐之物,顺便又向老乡打听了一下当地情况,这个镇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有鬼子的一个炮楼,五六个鬼子兵再加十来个伪军把守。从屯子向东再走上十来里地,过了一条大河,再走几里地有一处大镇子,名叫陈家集,是老少三乡赶集之处,甚是热闹,集上有几百家住户,鬼子盖了两个炮楼,派了一小队十几个鬼子兵,几十号伪军把守,甚是严密。 崔大胯子听完叙述,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烟,问道:“那陈家集你们可曾去了?”崔二胯子道:“没有都去,俺带振阳前去走了一遭,老四留在陈官屯继续采办东西。”崔二胯子喝了口水,用手擦了擦嘴,继续说道:“这陈家集确实是个大集子,驻守着十来个鬼子兵,几十号伪军,防守也很严。”崔大胯子听罢,点点头,问道:“老二,你可有什么主意?”崔二胯子道:“大哥,以俺们现下这几号人,陈家集看来是不容易拿的下来,俺的意思是要打,先打陈官屯!” 众人听罢,七嘴八舌的纷纷表示赞同。崔大胯子不语,隔了一会儿,磕了磕烟袋,又续上一袋烟,才道:“要打,你有什么想法?”崔二胯子道:“俺是这个主意,这陈家集离陈官屯怕没有二十里地吧,小鬼子就算是要来救援,也要半个多时辰才会赶过来,俺们就半夜出发,先派人打掉岗哨,然后把小鬼子和伪军一锅端了!”崔大胯子沉吟了半晌儿,才点点头,说道:“好,就打陈官屯!” 众人欢声雷动,崔大胯子看了看一旁的老三,问道:“三弟,你还有什么好主意?”老三沉吟了片刻,突然问崔二胯子:“二哥,你方才说从陈官屯出发,走上二十来里,过了一条河,就到陈家集?”崔二胯子点头道:“不错!” 老三道:“河上可有桥?距离陈家集多远,有没有布防?”崔二胯子道:“是座木桥,大概距离陈家集有三里地的样子,应该没有小鬼子布防!” 老三缓缓说道:“炸了那座桥!”旁边的老五道:“炸桥?那么老远,炸它干吗,咱们又不打陈家集?” 崔二胯子猛一拍大腿,道:“好主意,只要这桥一炸,陈家集的小鬼子就算是想增援,也来不及了!”老五恍然大悟,众人也是一阵叫好。 当下大伙儿商量好何人炸桥,何人摸哨,办完事情以后如何撤退等等,崔大胯子又道:“今日我看了天色,明日半夜会有大雨,我们就定下明晚行动!”众人纷纷叫好。 大伙儿立时着手准备,除神枪老三以外,几人均是短枪,崔二胯子兄弟两人都是使的双枪,所以一十二人倒有十三把短枪,但由于前几日被鬼子包围,突围时弹药几乎耗尽,这时检视所剩的弹药,子弹还有不到三百发,平摊到每人的头上不足三十发。除此以外,还有十来颗从缴获的小鬼子马上发现的手雷。大伙儿将弹药集到一处,去的兄弟每人分了三十发子弹,又各自揣了一枚手雷,剩下的手雷全部交给崔振阳,因为他的任务是负责炸桥,收拾停当,各人早早安歇。 第二日一早,大伙儿早早醒来,打猎捕鱼,准备一天的干粮,老四带着崔振阳切割树皮做了几条绳索,准备晚上炸桥之用。准备完毕,几人又收拾出数间山洞,准备晚上胜利归来,存放从小鬼子那里抢来的枪弹物资。这一日的时间对每一个人都是异常漫长,好不容易熬到太阳落山,众人吃过晚饭坐在洞中,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一雪连日来的郁闷。午夜十二点整,崔二胯子掏出怀表,和崔大胯子对好了时间,然后将自己的怀表递给崔振阳,说道:“记住了,半夜两点正,准时炸桥,不能早也不能晚!”崔振阳接过怀表,又整了整挂在腰间的手雷,说道:“二叔放心吧!”说罢挺起胸,扬长而去。 众人又在山洞中等了半个钟点,崔大胯子站起来一挥手,说道:“出发!”当下除了老四留下照料受伤的老三,其余七个兄弟跟随崔二胯子兄弟二人,鱼贯出了山谷。此时午夜刚过,天上乌云密布,看来今晚确是要下暴雨。大伙儿脚步轻盈、屏住呼吸,紧跟在崔二胯子身后,大步流星向陈官屯奔去。 注1: 掘金头,即盗墓。 第十三章 夜袭小镇 第十三章 夜袭小镇 崔振阳摸黑出了山,不敢走大路,借着夜色掩护,抄小道一路小跑摸到陈家集木桥旁边。这时已过午夜,但见满天乌云密布,看来暴雨将至。他在距木桥百十步的地方找了个隐蔽处伏下,掏出怀表看了看,一点二十五分,距约定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崔振阳点点头,在一块大石后趴好,定了定心神,再次远远观察前方不远处的木桥。 这条河并不算宽,大约十来米的样子,但由于河水刚刚从山上泻下,水流湍急。架在河上的木桥看来有年头了,桥身每边各有五根木柱插入水中,起到支撑作用,急急的河水从桥下飞速流过。 崔振阳以前也跟二叔崔二胯子炸过几座桥,一看这座桥结构,就知道桥身受力最大的是中间那两根柱子,桥身两侧一边一根。只要炸掉其中任何一根,桥就算不马上塌,也无法再承受车辆通过。 观察完毕,他伏起身来,猫着腰慢慢靠近桥身。行至近前,再次看了看四周,一蹿身上了桥面。来到桥身中央位置,摘下肩上绳索,在栏杆上系紧了,快速滑到桥下。 此处正是桥身左侧木柱,他伸双腿抱紧桥柱,从腰间取了三颗手雷,用绳子绑好,系在桥柱上,再用绳索将手雷拉环系在一处。一切准备完毕,拔出匕首,将连接手雷拉环的绳索系在匕首尾部。看了看桥身右侧那根承重木柱,“嗖”地一扬手,匕首连着手雷拉环上的绳索正扎在左侧桥柱上。 三下两下爬上木桥,解下系在栏杆上的绳索,再走到桥身右侧,将绳索系在栏杆上,轻轻滑下。这一次崔振阳滑下的地方正是桥身右侧中央桥柱。他在木柱上系好手雷,拔下匕首将两边连接手雷拉环的绳索系在一处,在口里衔了,像狸猫一般飞快攀上了木桥。 一切安置妥当,他将引线绳索顺到离桥几十米的位置,找了一块大石悄悄伏下,取出怀表看了看,一点五十分,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 崔振阳将怀表放到旁边,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天上乌云更浓,一团一团翻滚着,远处已隐隐传来雷声,不时有闪电划过夜空,看来大雨顷刻将至。 崔二胯子一行九人,于凌晨一点三十分准时到达陈官屯外。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们掩到了距陈官屯百十米的一座小树林中。崔大胯子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开始仔细观察位于远方屯口的鬼子炮楼和岗哨。 在陈官屯进村位置,立着一栋五层炮楼,炮楼上插着一面小鬼子膏药旗,隐隐可以看见一个鬼子兵端枪在炮楼上来回走着。炮楼下面,大路两旁,各有一个用装满黄土的麻袋垒成的工事,工事后面,分别有一个伪军站岗。 崔大胯子观察完毕,伏下身来,众位兄弟也聚到了跟前。崔大胯子指了指前方,低声道:“看到了么,一共三个岗哨,一个鬼子兵,两个二狗子。”众位兄弟点了点头。崔大胯子低头沉思了片刻,道:“弟兄们,看来难对付的是上面的鬼子,太高,飞刀够不到。这样吧,老十一,你拿着老三的马枪留在这里,上面的鬼子没发觉便罢,他一旦发觉,你立刻开枪把兔崽子揍下来。” 老十一年龄不大,虚岁只有十九岁,白白净净,瘦瘦弱弱,不过枪法可是十二金刚中除老三外最准的,虽说还比不上老三,但百十米距离揍个小鬼子,虽在夜里,还是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十一弟腼腆地笑笑,拍了拍手里的马枪,低声道:“大哥,您放心吧!”崔大胯子拍了拍十一弟肩膀,继续道:“老二、老十,你们两个武功最好,这次就由你们两个打头阵,解决了两个二狗子,各位兄弟就撵上去,过去的时候大伙儿注意,别让岗楼上的鬼子发现。”分配已毕,崔大胯子再次看表,凌晨一点四十分,道:“各位兄弟,你们分别找地方藏好,五分钟以后准时行动。”各人点了点头,分别找地方伏了下来。 崔大胯子藏在一棵大树后面,再次观察了前方鬼子的炮楼和岗哨。两个伪军明显睡着了,看来连月来大举清剿进行得很顺利,确实使防备松懈了很多,而且,小鬼子和伪军经过这几个月的折腾,也是强弩之末,快顶不住了,老三说得对,这种时候,就看谁能咬得住牙了! 时间已过半夜,夜凉如水,远方屯子里不时传来一两声犬吠。崔二胯子回过头来,看了看身旁的老十,低声道:“十弟,记住,咱们这一仗,只能赢,不能输!”老十点了点头。崔二胯子又道:“不仅要赢,还要全身而退,而且,还要狠狠羞辱羞辱小鬼子!最近这几个月清剿,不仅弟兄们一提起小鬼子都有些怕,咱全东北抗日队伍和老百姓都对小鬼子一提起就胆寒,所以,今儿个咱要好好杀杀小鬼子的锐气,给大伙儿和全东北的父老乡亲们鼓鼓劲!”老十听了崔二胯子的话,咬了咬牙,眼里升起一阵阴鸷之极的神色,冷冷说道:“一会儿抓了小鬼子,我要将兔崽子剖腹挖心,祭我们死去的兄弟!”崔二胯子拍了拍老十的肩膀,道:“由着你来。” 再次看表,已是凌晨一点四十五分整,崔二胯子挥了挥手,对老十道:“十弟,我们走!”二人借着夜色,狸猫一般蹿出树林,不大会儿功夫,已摸到屯口的工事旁。两名伪军正自瞌睡,还没醒过神儿来,已被两把雪亮的匕首顶在了胸前。 伪军被制住,崔二胯子做了个手势,树林的六名兄弟迅速撵了上来。崔二胯子松开捂在伪军嘴上的手,小声问道:“岗楼里有多少人?”那名伪军吓得浑身筛糠、哆哩哆嗦道:“一楼二楼没有人,三楼有七八个皇协军,四楼住的是四个皇军,五楼是皇军的小队长。” 老十低声骂道:“他奶奶的,什么皇军,是他妈小鬼子!”伪军连连点头:“是,是,是小鬼子,小鬼子!”崔二胯子道:“带我们上去!”一挥手,众人押了两名伪军,上了小鬼子的炮楼。 正如那名伪军所说,一楼二楼都是货物,并没有人。上得二楼,崔二胯子一马当先爬上通往岗楼三层的木梯。用手推了推上面顶板,是从里面反锁了的,冲下面的伪军使了使眼色,伪军会意,点了点头。崔二胯子伸手敲了敲顶板。过了半晌儿,上面有人问道:“什么事儿,挺尸么?”下面那名伪军倒甚为乖巧,连忙答道:“是我呀,刘二子,该换岗了!”上面那人叽哩咕噜骂道:“换他妈什么岗,这才几点啊?”刘二子答道:“黄三儿,今儿个兄弟实在肚子痛得厉害,您就帮兄弟盯一会儿吧。”上面那人又嘀咕着骂了几声,一阵窸窸窣窣穿衣服声音,随后“哐啷”一声,顶板打开了。 顶盖一开,崔二胯子双腿一纵,人已跃上岗楼三层,左手枪把一下将开门的伪军打昏,同时右手枪指向床上的伪军,低声喝道:“想活命的就别出声!” 床上七八名伪军早就被吵醒,这时听到动静,刚从床上坐起来,猛见到两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一下全傻了眼,没一个人敢动。老十和剩下的弟兄已押着刘二子上来,崔二胯子低声道:“老四,你带两名兄弟留在这儿看着,其余弟兄跟我上!” 岗楼第四层拿下得非常容易,通往第四层的顶板并没上锁,除一名小鬼子在顶楼站岗,剩下三人还在呼呼大睡,根本不知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崔二胯子上去一人一指,三名鬼子被点昏在床,老十已上了通往岗楼第五层的梯子。 刚爬上木梯,岗楼外猛然一声枪响,是十一弟的小马枪。老十和崔二胯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儿,看来,顶楼站岗的鬼子兵已然发觉。老十猛一推顶板,刚要向上冲,“啪”地一颗子弹打在旁边。听声音是鬼子常用的王八盒子,看来楼上的鬼子军官已经惊动。老十伸出手抢,将顶板推开一条缝隙,打了一梭子子弹,上面又有两颗子弹打在铁做的顶板上面。 看来一时攻不上去了,老十松手盖上盖板,向下看了看,楼梯边有一条木棍。做了个手势,老九递过棍子,老十接了,蹲在梯子上用棍子捅了捅顶盖,顶盖刚一捅开,又是一颗子弹打了下来,不过老十正蹲在木梯上,下面众弟兄也闪在一旁,没有伤到人。老十又捅了几捅,一边记着数,小鬼子的王八盒子只能装六颗子弹,这时候已经打了五发,枪里还只有一颗子弹,但是小鬼子学聪明了,老十如何再捅,鬼子也不再开枪了。 见时机已到,老十用棍子又捅了两下,鬼子已不再开枪。他定了定神儿,猛地推开头上盖板,身子已噌地一下飞上了岗楼第五层。楼上小鬼子见人真的上来了,赶忙开枪射击,但慌乱之中并没有打中老十,再开枪,枪膛里已没有子弹。小鬼子一把将手枪扔了过来,反身去拔墙上的战刀。老十哪会容他有这个机会,伸左脚踢飞砸来的手枪,右脚一个箭步已跨到小鬼子面前。小鬼子右手刚刚摸到刀柄上,老十轻轻一掌,已切在小鬼子后脖梗上,鬼子连吭也没吭,软倒在地上。其他人已冲了上来,见小鬼子已被解决,齐赞老十好武功! 大伙儿登上炮楼顶层,站岗的鬼子已趴在了垛口上,一动不动。崔二胯子将小鬼子翻过身来,只见十一弟那一枪正中眉心,不由暗赞老十一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果然好枪法! 当下吩咐众人分层搜索整个炮楼,将所有俘虏及粮草武器押到下面空场上等候发落,大伙儿欢天喜地接令而去。 众人下去,崔二胯子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针已指向午夜两点零二分,离约定的炸桥时间过了两分钟,望了望陈家集方向,依旧毫无动静,崔二胯子皱了皱眉,莫非,振阳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夜色异常沉寂,只有远处天边隐隐雷声,以及木桥不远处陈家集偶尔传过的几声犬吠。虽已盛夏,关外的夜晚依旧寒冷。崔振阳趴在地上,手心还是隐隐渗出了汗水。他将双手在大腿上蹭了几下,又看了看旁边的怀表,一点五十九分,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分钟。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声,在夜空中更显得异常刺耳,稍一停顿,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响,崔振阳竖起耳朵听了听,是二十响匣子炮的声音,并没有小鬼子的歪把子和三八大盖! “看来,叔叔们得手了!”崔振阳心中暗喜。这时,怀表指针已指向午夜两点正。崔振阳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抓起地上绳索,猛然往后一拉,迅速伏到大石后面。 良久,没有任何动静。崔振阳爬起身来,抓起地上绳索往后扯了几扯,没有任何分量,一直将绳子倒回头儿,只见绳子尽头,拴手雷拉环的布条已断! 正在此时,离此不远的陈家集已经炸了营,枪声人声响成一片。崔振阳抓起地上绳索,也顾不得再隐藏,拼命跑回桥上。系好绳子,再一次将自己顺到桥身左侧桥柱边。检查了手雷拉环处,只见另外一半绳索还在里面。这条绳子因为要做引线,不能太粗,是老四用自己一件褂子撕成碎条并成,但这件褂子穿着已久,布条已朽,在崔振阳奋力撕扯下,一下断掉了。 崔振阳明白了原因,马上取下身上备用的布条绳索,两股并成一股,要将手雷拉环连到一处。但用布条做成的绳索本就已很粗,又是两股并作一股,而手雷拉环极为细小,崔振阳几番尝试不成,汗水已将全身衣服打透。 这时,远处陈家集的一片嘈杂之中,已经隐隐可以听见鬼子的运兵车轰大油门,正向此处窜来。崔振阳眉头紧锁,心中暗想:“来不及了!这座桥要是炸不了,前去陈官屯的叔叔们很可能就前功尽弃,甚至全军覆没!” 猛然想起前些天昆嵛山尸横遍野的情景,胸口一痛,险些从桥上跌下来。崔振阳狠狠咬了咬牙,胸中豪气陡升,暗自叫道:“小爷反正也多活了这些天了,早就赚了,他奶奶的!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小鬼子当垫背的!”想到此处,崔振阳焦急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他用双脚勾住桥墩,扔下布条,伸手抓住绑在桥柱上三颗手雷的拉环。鬼子的运兵车已开到了很近的地方,崔振阳静静地计算着,然后猛一使力,三颗手雷的保险全部被拉掉。导火索拉下,手雷呲呲冒着白烟,崔振阳已翻身跳入翻滚的河水。他跳下的地方正是河水上游,不到一秒钟,人就被冲到桥身右侧木柱旁边,崔振阳伸手抓住桥柱,三下两下攀了上去,又拉响了上面的三颗手雷,反身跳入水中。 就在他刚刚跃入水中,只听身后“轰”然一声巨响,紧接着肩头一痛。河水湍急,人一下子就被冲出了几十米远,身子还没浮出水面,又是一声巨响。崔振阳奋力蹬出水面,终于看到了最后一幕,只见身后的木桥上一团火光,鬼子卡车的车头先是向上一抬,在半空中仿佛突然凝固了一般,僵了几乎一秒钟,随着断裂的桥身一头扎进了翻滚的河水中。 崔二胯子趴在陈官屯炮楼垛口上,远望陈家集方向,忧心忡忡。忽然间,远处一片火光,片刻,两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远远传了过来。崔二胯子大声呼道:“是振阳,一定是振阳把小鬼子的桥炸了,这小子,俺就知道他不是孬种!”岗楼下搬运东西的弟兄也听到了这两声响动,欢声雷动。 崔二胯子下了炮楼,物资武器已搬运下来,被俘的伪军和四个鬼子被老六押着蹲在墙根儿。远处的墙垛后面,似乎有几个老乡探头探脑正向这边张望。 崔二胯子上前喊道:“乡亲们!我们是长白山崔大胯子崔二胯子的队伍,专门打小鬼子的,你们不用怕!”几个老乡在远处窃窃私语了几句,当下有一个胆大的站出来问道:“这位大爷可就是崔二胯子崔爷吧?”崔二胯子笑道:“崔爷不敢当,我就是崔二胯子!”几位老乡交换了个眼神儿,均面露喜色,喊道:“崔爷,我们去叫乡亲们来,看看咱东北的好汉!”几人从墙垛后闪出,向村里跑去,一边喊道:“乡亲们不用怕,是长白山崔爷的队伍,专门打小鬼子的!” 不多时,空场上聚集了上百老乡。老六上前问道:“二哥,抓的那几个小鬼子和伪军怎么处置?”崔二胯子转头看了看一旁沉吟不语的老十,使了个眼色,老十会意,走到俘虏面前,面色阴沉,咬牙切齿道:“弟兄们,我要把小鬼子挖心剖腹,祭我们死去的兄弟!” 众兄弟都点了点头。片刻,四个小鬼子被扒光衣衫,众人连踢带拽,押着小鬼子绕场一周,四围乡亲们欢声雷动。 将小鬼子按倒在空场中央,崔二胯子喝道:“兄弟们,将小鬼子们全给俺毙了,挖心剖腹,给众乡亲和俺们死去的兄弟报仇!”众人听罢,扑上前去,一刀一个,几个小鬼子顿时了了账。老十掏出贴身钢刀,把四名鬼子的人皮剥下,钉在场边墙上,人头则高高悬挂于旗杆顶,又将小鬼子的狼心狗肺用尖刀挑了,供在场边的圆石上,崔二胯子带众位兄弟在石前跪下,洒泪祭了昆嵛山死去的众兄弟及十二弟。 众人祭奠完毕,老六问道:“二哥,那群二狗子怎么办?”崔二胯子看了看蹲在墙角,吓的筛糠的伪军,沉吟了片刻,走上前道:“弟兄们,咱们都是中国人,自己人不打自己人,你们也不一定就是心甘情愿给小鬼子做汉奸。今天,咱们是专程来寻小鬼子晦气的,你们几位,完了事就各自逃命去吧,但有一句话记住了,以后再为小鬼子办事让俺抓住了,俺饶得了你们,俺兄弟可饶不了你们!”说完,崔二胯子拍了拍腰间短枪。几名伪军听说能够活命,磕头如捣蒜、没口子地道谢。 一名伪军忽然道:“这位可是长白山崔二胯子崔爷?”崔二胯子道:“不错!”那伪军道:“崔爷,我们几个原本都是长白山张三发子部下,半年前鬼子清剿,张大哥……被小鬼子打死了。”崔二胯子心中一凛,张三发子此人他早就如雷贯耳,也是关外绿林十虎之一,只是此人品行不好,欺扰百姓、强抢民女之类的坏事无一不粘,不过打起小鬼子来倒并不含糊,最后还是死在日本人手里,也算得上是一条好汉!只听那伪军接着道:“二寨主王二胡子是个软骨头,当时就要带着兄弟们投降,有几个不从的被他杀了,我们几人也是没有办法,这才当了伪军,这不,我们看不惯王二胡子给小鬼子舔卵蛋的模样,跟他不和,就从陈家集给踢到了这里!” 崔二胯子问道:“你们是从陈家集来的?”那伪军点了点头。崔二胯子沉吟了片刻,详细问起陈家集鬼子排兵布防情况。几名伪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崔大胯子听罢,暗暗点头。其实早在这一仗之前,崔二胯子就已想好,下一回的目标,就是陈家集,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只听那带头的伪军道:“崔爷,要是成的话,您老就带上我们几个一起上山打鬼子吧,当汉奸这窝囊气,我们是不愿意再受了。以后就算是死,死在小鬼子手里,也总比被别人背后戳脊梁骨强!”另外几名伪军听了这话,纷纷点头,央求崔二胯子收留。 崔二胯子低头沉吟了片刻,要想拿下陈家集,确实需要几个了解那边情况的兄弟,而且,这几名伪军,看来也是几条汉子。想到这里,崔二胯子道:“好,既然几位兄弟看得起崔某,大伙就一块上山,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跟小鬼子干!”众人见崔二胯子应了下来,一脸喜色。 此时炮楼的各种物资已全部清点完毕,老六上前报了数目,歪把子机枪一挺,三八式步枪二十只,手枪两支,香瓜式手雷两百颗,子弹两万多发,还有五十公斤炸药和两架小钢炮。至于粮草食品,除罐头青菜以外,光粮食就有一百多担,均是小鬼子日常搜刮乡里得来。 崔二胯子点了点头,对老六道:“所有的粮食,留一半给老乡,其它物资,全部装车运回山上!”小鬼子日常对百姓盘剥甚紧,所种庄稼全部上缴,再统一发下日本人所谓的“共和面”,均是用粗糠混杂着荞麦皮做成,人吃了连屎都拉不出来。老乡们听说要分粮食,欢声雷动,纷纷回家去取各种容器。这边众人及刚刚投诚过来的几个伪军忙着装车。 不多时,分粮已毕,在众人劝说下,老乡们才纷纷回去,但最后还有二十来人死活不走,一定要跟崔二胯子上山打鬼子。 崔二胯子看了看留下的二十多人,均是年轻力壮、老实巴交的庄稼汉,面露憨厚之色,一脸诚意。不忍拒绝,但考虑到自己队伍初到此地、立足未稳,武器粮草都还接济不上,也不能收留太多人,于是挑了七八个精壮小伙子留下,其他人则劝他们回去。 被挑中之人自然是欣喜若狂,没被挑中的则面露惋惜之色,一步三回头,慢慢走回村子。崔二胯子见众位老乡都已回村,兄弟们也已将所有物资装车套上牲口,掏出怀表看了看,凌晨两点三十分,于是大喊一声:“弟兄们,将小鬼子的炮楼点了,咱们回山!”众人欢声雷动,熊熊大火映照之下,一行人赶着十几辆大车,浩浩荡荡向山寨奔去。 陈官屯据点被端掉之后,镇守陈家集及陈官屯一带的日军少佐气得哇哇直叫,恼羞成怒之下,立刻纠集一百多小鬼子,近一千号伪军进山清剿,但崔二胯子的山寨所处极为隐秘,再加上弟兄们也是格外小心,鬼子清剿数日,一无所获。 这一个多月来众人都没有下山,好在山寨粮草充足,日子并不难过。拿下陈官屯第二日起,崔二胯子开始重新操练队伍,所有弟兄均加劲练习,准备等这次清缴结束后,鬼子防备放松下来,一举端掉陈家集。 闲来之余,崔二胯子兄弟两人继续开始传授崔振阳武功心法。崔振阳的武功自幼传自兄弟二人,后在奉天读书时与两人分开,只能自己习练。两年前到山上后,二人才又开始继续传授振阳武功。两兄弟的武功传自当年将二人从虎口救下的那位老参客,教授之时老人并未告知自己门派,出师后二兄弟与人动手,被误以为是武当门下,两人也一直以为老人的武功传自武当派。但数年之后,老参客临去之前,将二人叫到跟前,亲手相赠了一部祖传武功秘籍——《气剑真经》,并对兄弟二人说道,老人武功传自祖上,但并非武当,仅仅是有些形似而已。 原来相传明末年间,江湖上出了一位武林奇人,其名已不可考,传说此人穷数年之功,悟出《气剑真经》这套武功心法,一出山立刻名震江湖,与他过招之人从未在他手下走过百招以上。这位高人一生并未收徒,去世之后,亲手撰写的《气剑真经》也落入江湖之中。武林人士为抢夺这部经书,一时之间腥风血雨,打得昏天黑地,武林因此元气大伤。但不知为何,每一个辛苦抢到经书之人,按上面记载练成的武功都不一样,而且威力大减,充其量只能算二三流的功夫而已,因而这部真经数度易手。 真经最后被一位少林寺高僧得到,高僧将真经细细参详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依旧未能悟透。这三个月中,无数江湖豪杰为这部经书到少林寺滋事、屡有死伤。为保持少林寺和武林清净,三个月后,高僧以少林寺名义广撒英雄帖,召集天下武林人士当众宣布,真经原是一场骗局,如果按照真经所载习练,并不能练成绝世武功,留下真经的这位前辈仅仅是跟后人开了一个玩笑而已。高僧又告诉大家,他已将真经内容悉数刻录在少室山绝壁之上,众人可以一并前往观瞧。大伙儿将信将疑跟着高僧来到少室山绝壁,果见真经已经完完整整刻在石壁之上。众人立刻手抄脑记,便有很多人将真经抄录了下来。 回去之后,大伙儿按真经记载试炼,果然练出的武功均不相同,但无论怎样,根本不可能练成绝世武功,过了几年,大伙儿忽然想到,是否当年这位少林高僧欺骗了大家,山壁上抄录的仅仅是一卷假经?众人一同去少林寺理论,才发现这位高僧早已于数年前出外云游,再也没回来,从此这部《气剑真经》也不知所踪,成为当时武林一大悬案。 而这位少林高僧,当年确实对大伙儿隐瞒了实情,真经最后一部分他并未抄录在山崖上,而这一部分,他也是一直未能悟透。武林大会一结束,这位高僧就离开少林,寻得一处深山隐居起来,但穷其一生精力,也未能将真经悟透。到了晚年,他收养了一位孤儿,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他,临去之前也将这部真经相授,并告诉了他这个秘密,而这位孤儿,就是老参客的先祖。 老参客临去之前将这秘密讲与崔二胯子兄弟,并将真经传与二人,临终前郑重嘱咐:真经中藏有一项巨大秘密,但几百年来老人几十代先祖并未有人参透,他二人如能参悟出这项秘密,将会练成绝世武功。崔二胯子兄弟将师父安葬之后,开始根据《气剑真经》继续修练武功,这才发现,除真经最后一部分,其余部分老参客果然已经倾囊而授,而真经最后一段经文,委实难以索解,好在兄弟二人即知道了原委,也并不急于求成。 忽忽数年,二人长大后由于打死参商,上山做了胡子,再其后日本侵占东三省,两人组建了东北抗日义勇军,再没有时间继续参悟真经上的武功。不过让两人感到费解的是,兄弟二人得老参客传授的武功,在当时东北已是一流绝顶高手,绝没有老参客临终前所讲:根据真经练得的只是二三流武功。兄弟二人不得其解,若干年后,两人忽然醒悟,人类随着科技发展,武功一向已是大大没落,他二人的武功若放在明末年间,至多也就是二三流的武功,然而换到现今,就已是一流高手了。 由于战事紧张,再加上二人在武功一道在当时已是绝顶高手,而真经最后一段经文又着实无法索解,于是二人也就没有再继续钻研真经最后一段的武功。 每日训练完毕,兄弟二人轮流教授崔振阳武功,除此以外,老三病好之后也继续训练崔振阳枪法,其他兄弟也分别将自己的绝活交给他,崔振阳聪颖好学,又能吃苦,进境甚快,兄弟们都甚感欣慰。山谷之中岁月悠长,练武训练闲来之余,崔二胯子兄弟又带众位兄弟在山后开垦荒地,这山谷后面有大片荒地,土地肥沃。大伙儿合力开垦出数十亩荒地,种上瓜果蔬菜,准备来年再种上庄稼,这样自给自足,也能解决山上的一部分吃用。 如此过了两月有余,鬼子清缴结束。这正好是秋收时节,小鬼子忙于下乡抢粮,陈家集的防守也就松了下来。崔二胯子带了几个兄弟下山踩了几次盘子,彻底摸清了情况,然后一举端下小鬼子陈家集据点。这一来,崔二胯子兄弟的名声在全东北又响了起来,慕名投靠的好汉络绎不绝,到第二年开春,山上已聚了七八百之众,队伍空前壮大。 第十四章 深夜密谋 第十四章 深夜密谋 这一日晚饭之后,崔二胯子与新来的军师聚到崔大胯子房中。所谓“军师”,姓孙,名铭尘,半年前刚刚靠窑儿(注1.)到崔二胯子部队。原本是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中校副官,因不满国民党部队在国破家亡之际不但不抗日,还逼着弟兄们剿共,一气之下挂了官,到东北寻找抗日队伍。军师老家本在东北吉林省,自幼随父亲学习风水相面之说,于易经八卦、奇门遁甲之术无一不精,后投考黄埔军校,毕业后在十二军积功升至副官。 来到东北后,正值日本人大举清剿,义勇军节节败退之时。转悠了半年,也未找到一支象样的队伍投靠。后听说了崔二胯子兄弟威名,前来投奔,但崔二胯子山寨位置隐秘,苦苦寻访了两三个月,若不是正遇到崔二胯子率部攻打小鬼子据点,恐怕此刻还在还在周围乱转呢。 到得山寨,军师在军校所学理论以及正规军作战经验立刻显示出来。崔二胯子兄弟虽熟读兵法,但毕竟土匪出身,对现代战争的了解还有差距,最多只能做些小打小闹的勾当。军师到山寨之初,与崔大胯子兄弟一谈,二人对他胸中所学甚是钦佩,立刻封了个“军师”的位置。 军师也不推辞,进山后,倾尽所能,为山寨训练队伍,时间不长,但成效甚佳。不仅部队军纪更加严明,战斗力也大有提升,他又将游击战争理论讲给崔二胯子兄弟及众位弟兄,大伙儿听罢,无不有茅塞顿开之感。 之后的几次战斗,崔二胯子部均出奇制胜、以少胜多,打得小鬼子晕头转向,哭爹喊娘。于是这支部队在全东北抗日义勇军中,声名更是响亮,前来投靠的英雄好汉络绎不绝。 由于最近这段时间把小鬼子打得实在太惨,日军又开始集结大股部队,对这一地区实行严密封锁、坚壁清野。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两个多月来,队伍一直隐藏在山寨中,没有动作。 三人在屋中坐定,崔二胯子与大哥聊起目前山寨中粮草短缺,食品接济不上之事。这段时间,前来投奔的弟兄络绎不绝,山中粮草吃用逐渐成了问题。二人议了一阵,并未商量出什么好的对策,崔大胯子转头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军师,问道:“军师,这事你可有什么主意?” 军师见二人望向自己,在鞋底磕了磕烟袋,缓缓说道:“二位当家,粮草的事情我倒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另外一件大事儿!”崔二胯子问道:“军师的意思是?” 军师道:“前几日我与老六将寨中武器粮草盘了一遍,二哥说得不错,拿粮食来说,确实只够再维持一个月了,不过,咱这地界儿,吃食并不难找!”崔二胯子点了点头。军师继续道:“我们所处地方,人迹罕至,野物众多。虽说鬼子搜山搜得紧,不能大张旗鼓打猎,不过弟兄们中猎户不少,只要做一些捕兽夹子,多捕野兽,不用下山就能解决一部分吃用的问题。” 崔二胯子点头道:“不错,老九就是猎户出身,老五以前干过铁匠,这事情交给他俩,准成!”崔大胯子表示同意。 军师又道:“除此以外,前些天还我在后山发现了一种野薯,根部充满淀粉。”崔二胯子皱了皱眉,问道:“淀粉是啥玩意儿?”军师微微一笑,解释道:“淀粉就类似我们吃的白面。只不过淀粉和白面不同,不能蒸馍,而且淀粉提取不易,不过若将就的话,只要把这野薯挖出来,混了粮食野菜一起煮,可以节省大量粮食。” 崔大胯子道:“军师的主意好,况且咱们也不用再撑多久,过得两三个月,待天气转暖,咱们去年在后山开的荒地就可种上苞谷、土豆、红薯,只种产量大的,不种好吃的,这样来年再招千来个兄弟,吃用也不成问题!”崔大胯子顿了一顿,看了看军师,又问道:“只是不知,军师方才所说的大事儿是什么?” 军师沉吟了片刻,道:“最大的问题,是武器弹药!前几天我和老六除查点存粮,也将山寨的武器弹药盘了一遍,现在山上几百名兄弟,有枪的不足两成,即便有枪的,弹药也不足。以后人马越来越多,这武器弹药问题就更大,光靠从小鬼子手里抢不是办法!” 崔大胯子点头道:“军师讲的不错,这枪弹是个头疼的事儿,光靠从小鬼子手里抢绝不是办法,若要去买,又哪里来这许多银子,现在一条长枪要卖到一百多块大洋!” 崔二胯子也点了点头,道:“不错,要跟小鬼子干,装备不好可不行,以咱们现在的实力,最多也就干些小打小闹的勾当,成不了大事儿!要成大事,那就要再招兵买马,好好训练部队,联合三乡五里的抗日队伍一起跟小鬼子干,那才有可能真把小鬼子赶出去!” 崔大胯子叹了口气,道:“说是这样说,招兵买马,谈何容易?打仗,其实打的就是银子,以咱现在这点家底儿,能干些小打小闹的勾当,就已不容易了!” 军师道:“大当家说得不错!所以从咱们现在的形势看,要想成大事,不仅要想办法搞到大量银子,而且还要用最快的方法,最短的时间搞到!”崔二胯子问道:“这么说,军师已经有主意了?” 军师沉默了片刻,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说道:“二位当家,这事儿我琢磨有日子了,办法是有,就是不知二位当家愿不愿意去!”崔二胯子看了看大哥,对军师道:“军师尽管直说,咱过的都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没啥不敢干的事儿!” 军师默默抽了几口烟,道:“最快的来钱方法,就是……”说到这里,抬起了头,看了看身旁二人,一字一句说道:“盗墓!” “什么,盗墓?”二人听到军师这话,相视一望,心头都是猛然一震。其时的关外,虽说胡子遍地,但大伙儿干的无不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杀人越货的响当当勾当,至于这掘坟挖墓、坑蒙拐骗之类鼠辈才干的买卖,一向为绿林不齿。尤其盗墓之事,更被认作是断子绝孙的手段! 崔大胯子兄弟面面相觑,良久不语。军师看到两人表情,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早知二位大哥会如此反应。”说到这里,军师放下烟带,收起笑容,郑重说道:“二位当家,这事儿我也是合计了多日,按理说,这挖坟掘墓之事,确是断子绝孙的勾当,以崔家兄弟的为人,是绝对不屑去做这种事情的!”顿了一顿,朗声道:“不过,如今小鬼子已骑到咱们脖梗子上了,眼看就要国破家亡!为了能把小鬼子赶出去,这名声,不值几个钱?若真是断子绝孙,只要能把小鬼子赶回去,我孙铭尘不怕!二位大哥若是不愿意干,请你们拨几个弟兄给我,我自己去!事情办成,咱们招兵买马,轰轰烈烈干它一场!” 军师一番话,崔大胯子脸上微微一红,沉吟了片刻道:“军师讲得好,只要能把小鬼子赶出去,没什么不能干的!”顿了一顿,道:“只不过,盗一座墓恐怕很难搞到这么多钱,所以不知军师要盗的,是哪一座墓?”崔二胯子看了看大哥,也点了点头。 军师沉默了片刻,道:“这座坟,我已找好,就是位于奉天北郊外的皇太极清昭陵!”崔大胯子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头都是一惊,齐声问道:“是皇陵?”兄弟二人虽从未干过盗墓行当,但十二金刚中老四是盗墓出身,外号“钻地鼠”。老四曾与大伙儿聊过,历来盗墓者,从不碰皇陵,因为皇陵不仅结构坚固,机关重重,更是遍布疑冢,虚虚实实,几乎根本无法下手!寻常盗墓,若是想去碰皇陵,除非那人疯了! 只见军师缓缓道:“不错,是皇陵!”崔二胯子又看了看大哥,脸露狐疑之色。只听军师继续道:“我自幼随先父研习风水勘舆之术,这次上山之前,我曾仔细观察过这清太宗皇太极的昭陵,确是一块宝地:可以说是龙腾虎跃、气象万千。故老相传,皇太极所葬之处乃满清龙脉所在,故而皇太极死后不到两年,清兵便入关夺了大明的江山!前些天山下传来消息,大清国最后一个皇帝宣统,已投靠了日本人,不久前在长春登基,做了满洲国傀儡皇帝。” 崔大胯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此事。溥仪自民国十三年冯玉祥“逼宫“之后,逃到天津租界,其后不久,便被日本人请到东北,这一年年初,正式登基做了伪满洲国皇帝,年号康德。 崔二胯子吐了一口,骂道:“他兔崽子想复辟江山,这人各有志,咱没话说,不过想拉着咱全东北的乡亲都做汉奸,老子日死他个奶奶!咱一把掘了狗日的龙脉,我看他这满洲国皇帝还能做多久?”崔大胯子毕竟比老二多读过几年书,听了崔二胯子这话,笑道:“我看倒不一定如你所想,这风水之说,原本缥缈!” 军师点头道:“大哥所言极是,我虽自幼随先父研习易经八卦、奇门遁甲之术,但至今也认为这风水之说,只是随乎其心、信则有、不信则无,当不得真的。这种事情,最多也就是使子孙后代做事之时多找些借口和安慰罢了!” 两人听了军师这话,均是一笑,军师继续道:“不过上山之前,我确是在奉天仔细研究过这昭陵,按《撼龙经》所言,的确是块宝地。龙脉之事虽不见得当真,但我们只要一掘,无论对伪满政府还是小鬼子,在士气上多少是个打击,而对关外百姓和义勇军来说,也可以鼓舞士气!” 崔大胯子点头道:“军师说得对,我们虽不信这风水之说,但毕竟有人信,只要龙脉一掘,对我们的抗日大计有利无害!”崔二胯子问道:“只是不知道这清昭陵中,到底埋了多少财宝?够不够我们招兵买马?” 军师微微一笑,道:“不要说我们一个山寨,即便十个一百个,我看也富富有余!”崔二胯子睁大眼睛,问道:“当真?” 军师点头道:“不错!”顿了一顿,继续道:“据我所知,满清入关后的十位皇帝,除末代皇帝宣统尚在人世,其余九位均葬在河北易县和遵化的‘东陵’、‘西陵’,这东西两陵,现在已全被盗光,这我想二位大哥已经知道!”两人点了点头。 军师继续道:“至于满清入关前的两位皇帝,清太祖努尔哈赤和清太宗皇太极,再加上他们先祖的合葬墓,都在关外,号称满清‘关外三陵’。这三座皇陵,都没有被盗过!在关外三陵中,陪葬最富庶的,要数皇太极的昭陵了。皇太极在位时对内发展生产,对外南袭大明、东征高丽,无论在军事还是经济上,均是所获甚丰。故而皇太极下葬时,墓中陪葬财宝无数。其中更有一只盒子,装了皇太极心爱之物,随他一起下葬,先不说盒内物品,单这只盒子,恐怕已是价值连城!” 崔二胯子问道:“什么盒子能这么值钱?”军师道:“关于这只宝盒,我查过史料,这只盒子名叫‘觐天宝匣’,曾是高丽国宝,皇太极听说这只盒子后,极为喜欢,向高丽国索要被拒绝。一怒之下,他提兵远攻高丽,高丽国大败,只好献出这个盒子,你说这盒子值不值钱?” 崔二胯子咂了咂嘴,对崔大胯子道:“大哥,我看这事儿成,咱们干吧!”崔大胯子沉默了片刻,道:“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至于具体怎么干,军师就吩咐吧!” 军师微微一笑,道:“吩咐不敢,我曾仔细想过,咱们都是行伍打仗出身,没有掘金头经验,这件事情,一定要找个懂行的人帮忙,才能事半功倍!”崔大胯子缓缓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件事情要找老四帮忙了!” 不大会儿功夫,老四来到崔大胯子房间。老四真名姚亮,江湖报号“钻地鼠”,身材不高,瘦小精干,为人随和,做事踏实,在山寨中人缘甚好。因自幼与爹两人盗墓为生,练就了一身好本领。上次昆嵛山突围,若不是老四及时打通密道,山上兄弟恐怕无人能够生还。 老四进得房间,行了个礼,问三人道:“不知两位大哥和军师这么晚找俺啥事?”崔二胯子指了指摆在炕桌上的图纸,对老四道:“老四,你先瞅瞅这个!” 老四来到桌前,拿起图纸,对着油灯看了几眼,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这,这是座皇陵啊!”军师看了看崔二胯子两人,微微一笑,道:“老四果然是行家,好眼光!”老四裂嘴笑了笑,道:“图上虽然没说,但一看这风水格局就知道……”突然之间,老四皱了皱眉,问道:“这是?” 军师道:“这是奉天北郊皇太极清昭陵的草图,是我凭记忆画的。”老四的眉头展开了,点了点头。崔大胯子问道:“老四,我以前听你提起过,你小时候,一直是随你爹掘金头的?”老四听大哥问起这个,脸上微微一红,道:“这些个都是以前干的见不得人的勾当,自打上山,就再也没干过了!” 崔二胯子见老四的样子,笑道:“老四,你不必扭捏,咱们今儿个找你过来,就是要合计着去盗个大墓的!”老四一愣,看了看崔大胯子,问道:“当真?” 崔大胯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老四很兴奋,道:“这个俺在行,俺自幼跟着俺爹,这三乡五里的金头,差不多都掘遍了!”顿了一顿,问道:“不知这回大哥二哥要掘的,是谁家的金头?”崔二胯子指了指老四手中图纸,说道:“就是你手里这个!” 老四一惊,问道:“清昭陵?”军师点头道:“不错,清昭陵!”当下将几人先前合计的事情向老四讲了一遍。老四听罢,沈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这么大的皇陵,俺以前没碰过!” 军师三人交换了个眼神,问道:“你就说说吧,要掘这座陵,可有什么难处?”老四道:“以前盗墓,都是俺和俺爹两人搭伙儿,人手不够,所以这皇陵,是绝不敢碰的!不过,掘皇陵最难之处,倒不是人手问题。”顿了一顿,道:“历来皇陵,遍布疑冢,很难精确判定真冢究竟埋在何处!” 老四说的疑冢,便是假坟。历代皇帝,无不对自己风光厚葬,修建皇陵动辄就要数十年功夫,而墓中陪葬珍宝更是不计其数,故而为避免日后被人掘坟挖墓,很多皇陵都会修建诸多疑冢,使盗墓人无法判别真伪。相传曹操一生结怨甚多,死后怕人掘墓,共修了疑冢七十二座,故而至今也没人知道曹操真冢位于何处。 老四继续道:“除此以外,即便侥幸找到真冢,地宫位置也很难判定。因为皇陵地宫往往不在宝城宝顶正下方,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地下挖掘,哪怕仅仅差半米,可能一辈子也别想再找到地宫!” 三人听了老四这话,都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崔二胯子问道:“老四,你说的宝城宝顶指的是啥东西?”老四解释道:“皇陵不同于普通百姓的坟,宝顶就类似通常说的坟包子,普通老百姓死了,随便挖个坑埋了,上面堆个土包子,顶上搁上几张纸钱用砖头一压了事。皇陵没有这么简单,要在坟上修筑城墙、中间填土、上面再盖宫殿,因而叫宝城、宝顶。” 崔二胯子叹道:“狗日的皇陵,还这么多讲究!”军师点头道:“老四说的不错!一般来讲,宝顶是一定要建在地宫上的,否则就失去纪念祭祀的意义,但皇陵地宫怕被人发现,往往不建在宝顶正下方,虽说距离不会太远,但不懂行瞎挖的话,恐怕是一辈子也找不着!” 几人听了,均是忧心忡忡,崔二胯子道:“这么说,要想挖掘皇陵,真是难于登天了?”老四又道:“除此以外,皇陵之中往往机关重重,稍有不慎,就会丧命!”三人都点了点头,这一点即便老四不说,大家也能想到。 军师忽道:“不过据我所知,清代皇陵的格局,这几个难点都不是问题!”三人抬起头来,眼望军师。军师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我在来关外之前,一直在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任职。这十二军,就是孙殿英所部。”老四皱了皱眉头,问道:“孙殿英?就是盗掘清东陵的那个孙殿英?” 军师道:“不错!所以,清陵的结构,我是了解的!”老四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军师所讲的十二军,就是臭名昭著的东陵大盗,孙殿英所部。 民国十六年,孙殿英部十二军奉命到河北遵化县剿匪,剿匪结束后,他并没有马上撤离部队,而是将队伍开进了清东陵。对外宣称军事演习,实际上,是想借这个机会挖掘东陵、盗取财宝。当时动用了整整一个工兵连,连挖带掘,甚至用了炸药,足足三天时间才将几座大陵。其实军师正在外公干,并不知道此事,回来的时候,正赶上皇陵地宫已经打开,所以亲见了其时场景。 军师道:“据我当时看到的情况,那几座皇陵,都未设有疑冢,地宫就在宝顶正下方外七八米处,除此以外,全部被打开的皇陵,都没有任何的墓道机关装置!” 老四眉头紧锁,问道:“这倒有些怪了,难道不怕日后有人挖坟掘墓么?”军师道:“这事情我当时也百思不得其解,历来得天下者无不希望基业世世代代传下去,但世人皆知,没有一个朝代能千秋万世,这一点做皇上的自己也再清楚不过,因而历来帝王埋身之所皆是极为隐秘。后来我寻思着,也许是满清先祖努尔哈赤以十三副甲胄起家而得大明天下,因而清人对自己的文治武功极为自赏,不会相信将来会有改朝换代之事?”众人都点了点头。 老四道:“不管他什么原因,这样也好,倒是省却了我们许多麻烦!”军师又道:“不过,也有一件麻烦事!”老四道:“军师指的是?” 军师道:“据我上次在奉天观察,昭陵所处地方几年前已改建成公园,虽然不同一般公园那样游人众多,但毕竟不能再同盗掘一般皇陵可比。”老四皱紧眉头,喃喃道:“这可有点麻烦!”思索了片刻,忽道:“不过这也难不倒咱们!我们从远处掘过去!” 军师一拍大腿,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老四道:“当年随俺爹盗墓,有两件事最难,一是盗洞入口位置,找一个隐蔽的入口不易,第二是倾倒土方地点。这两件事儿办不好,就很容易被人发觉。现在咱们既然要从远处挖掘,索性找一处好地界,即隐蔽,又能倾倒土方!至于这入口吗……咱们索性在公园门口开他一家饭馆,白天热热闹闹做生意,晚上打洞!” 军师一拍老四的肩膀:“老四果然厉害!”老四道:“剩下的,就是工程量和人手安排了!”军师问道:“以你的估计,这次行动,得要多少人?”老四再次看了看图纸,掐指算了算,道:“从图上的位置看,咱们至少要从距离宝顶二里地以外开始挖,这样的话,得要一二十个弟兄才忙得过来!” 崔大胯子道:“咱们这回办的,是件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一定要严把口风!去办事的兄弟,尽量从咱们十二金刚里挑选。” 军师道:“大哥说得对,我看不如这样,大哥身上有伤,就留镇在山寨,而十二金刚中,老八办事儿最妥当,让老八陪大哥留下来。我和二哥、老四带着十二金刚剩下的八名兄弟去,咱们再挑十三个靠得住的心腹弟兄,一共24人,每天每人平均挖一个钟点,其他人负责运送土方!” 崔大胯子点了点头,问老四道:“老四,你觉得怎样?” 老四沉吟了片刻,道:“我看军师的主意成!另外,俺再推荐一个人!就是几月前从陈官屯投奔过来的刘二子,他也是自小随他爹盗墓,身手不坏,应该能帮得上忙。” 当下四人商量了一阵,大伙儿均无异议。 大伙儿没有耽搁,连夜开始准备,崔二胯子与大哥详细商讨了和盗墓有关的所有人员、准备工作安排。而这边老四与军师则开始计算具体挖掘的工程量,工具准备等工作。 根据两人的计算,盗洞入口最后暂定在距离昭陵宝顶东北方向一公里处的一个三岔路口,大伙儿将在这里开设一座小店作为掩护。按照老四建议,在小店里多多建造几间大屋。根据计算,如果没有太大的误差,从一公里外开始掘进,二尺左右直径的盗洞,一千五百米打下来,最多也就450方土,用大箩筐装一天也就几十筐土,四间大屋绝对装下了。当然,如果能找到其它更好的倾倒土方地点更好。 除此以外,老四提到,为最终精确定位地宫位置,还必须准备一件盗墓所用的特殊工具——洛阳铲。洛阳铲是一种为极先进的专用盗墓工具,相传为河南洛阳马坡村李鸭子所发明! 河南洛阳城自古以来文化悠远,历史上曾为九朝古都,一直是中国古代政治、文化中心。时至今日,洛阳名闻天下的“洛阳三宝”,就是龙门石窟、白马寺和“洛阳铲”,其中前两样都有极好的声名,而独独这第三样似乎并不光彩,缘由是提起它就让人会想起盗墓。洛阳城确是盗墓风行,主要源于洛阳自古以来的厚葬之风。自古以来洛阳达官贵人讲究厚葬,而且往往异常重视墓穴的修建,随葬颇丰,以致于洛阳古墓多如牛毛。唐代诗人王建曾这样形容洛阳墓葬稠密: 北邙山头少闲土, 尽是洛阳人旧墓。 旧墓人家归葬多, 堆着黄金无买处。 也正因如此,洛阳盗墓之风自古盛行,而历代盗墓者也是能人辈出。相传在清末民初年间,洛阳马坡村李鸭子偶然发现一搭棚子的人挖坑插棚杆时,用的是一把筒瓦状的短柄铁铲子,铲子往地下用力一戳,提起就带出不少土来。李鸭子立刻想到如此的铲子探墓肯定比钢锨容易得多。于是用纸贴着铲子撕了一张图样,回家后找铁匠琢磨打造了一把,果然好用,洛阳铲也是很快就在盗墓者手中传开。 洛阳铲发明出来的时间不长,在当时属于极为先进的探墓工具,世人还知之甚少,根据老四介绍,一把好的洛阳铲,要卖到几百块大洋。不过好在老四和他爹盗墓时,曾买过一把,老四曾详细研究过,十二金刚中老五是铁匠,有老五配合,自己动手打造就可以。 崔二胯子这边也已确认好最后行动的名单,除十二金刚中十人以及军师、刘二子外,又从山寨喽罗中精选了十二人。一切商讨完毕,已天光大亮,大伙儿分别回去休息。 当日晚间,崔二胯子与军师将寨中挑选出的二十二人集合完毕,拉至后山山洞。郑重宣布,打今日起,这二十四人将完全封闭在后山,衣食住行全部有人专门供应,所有人员必须无条件服从老四与军师的命令,不得再与前山的兄弟有任何联系。崔二胯子与军师此举,自然是为了尽量保密。 第二日起,众人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老四、老五带上两名铁匠出身的兄弟,在后山隐蔽处架起一座打铁的炉子,开始按照老四连夜画好的图样打制洛阳铲。二人并未向两名兄弟交代将要打制的工具作何用途,只约略说是以后打仗挖掘工事之用。这洛阳铲确是与一般土铲不同,打制起来极为费力。一般土铲或为平头或为圆头,但铲身则基本都是平面,即便圆头土铲铲头稍有弧度,也只是少许向内弯曲而已。而洛阳铲因为是要做为挖掘探洞、采集探土之用,其工作原理大约和现在的石油勘探、地质取样相似,故而铲身不是扁形而是半圆筒形,类似于瓦筒状,很像七八十年代常见的一种凶器——管儿插。 洛阳铲虽然看似半圆,其实形状是不圆也不扁,最关键的是成型时弧度的打造,需要细心敲打,稍有不慎,打出的铲子就会带不上土。不仅如此,洛阳铲在制作工艺上更为复杂,通常制造一把小铲需要经过制坯、煅烧、热处理、成型、磨刃等近二十道工序,故而只能手工打制。如果是一把好的洛阳铲打制完毕,再装上富有韧性的腊木杆并且接上特制的绳索,就可以打入地下十几米,甚至几十米深处,铲子提起之后,铲头内面会带出一筒土壤。盗墓者通过对土壤的结构、颜色、密度和包含物的辨别,就可以判断出土质以及地下有无古墓葬等情况。 几人没日没夜赶工,头七日一连打坏了十一把铲子。第八日清晨,终于打制出一把像样的洛阳铲。老四将打好的铲头装上事先预备好的蜡木杆以及绳索,与崔二胯子兄弟、军师等三人到后山找了个没人处一试,果然好用,没一会儿工夫,就打下了一个十几米深的探洞,几人皆是欢喜非常。老四又将图纸略作修改,之后七日之中,几人昼夜赶工,一连打制了四把大铲,两把小铲。洛阳铲打制完毕,老四又让铁匠制作了盗墓所需的钢钎、土铲、镐头等工具,到第十五日,所有盗墓挖掘一应工具都已准备齐全。 这几天军师也没闲着,带着几名木匠出身的弟兄赶制盗墓测量专用工具。由于盗墓所需测量工具是在地下进行精确定位测量,故而精度要求极高,不仅制作起来极为困难,而且做好后还需不断测试,反复改进。军师又到库房查看这一年来缴获的小鬼子诸多军用器具,看看有没有合用的称手工具。这一日军师在库房中发现了一件小鬼子迫击炮专用的测距仪器,不知被谁带回了山上。将这测距仪拿出一试,异常精准,平地之中一公里的误差不足半米,军师不由大喜。此后军师又陆续在库房之中找到钢尺、电筒,居然还发现了几副防化兵专用的防毒面具,不禁兴奋异常。 考虑到地下长距离运土方便,军师又设计了一种专门的小车,安置在盗洞中,每一百米用绳索设一处滑轮装置,这样地下的土方运送,就不再需要人工搬运。 这些天内,同样盗墓出身的刘二子已经开始带领众人开始了地下掘进训练。众人都是行伍出身,挖掘盗洞并不在行,最初速度甚慢。不过半个月之后,在老四和刘二子的全心调教下,速度已大大提升。 到得第十五日,所用盗墓器具全部准备完毕。这日晚间,崔大胯子召集所有弟兄,一共二十四人,齐聚在后山山洞。崔大胯子当众宣布了这次行动,众位兄弟听罢,先是不信,继而是惊讶,最后是兴奋之极、竞相雀跃。想是最近这段鬼子封山紧了,众位兄弟均在山上憋屈的异常气闷。军师宣布了整个行动的人员、分工及安排,并命令从第二日起,所有参与行动的兄弟,编为两组,到后山在老四和刘二子的带领下,学习使用洛阳铲以及挖掘盗洞的技巧,五日内务必完全熟练。第六日一早,由军师带领老四、老九、老十一、崔振阳和刘二子率先出发打前站,其余兄弟继续留在山上加紧练习,五日后由崔二胯子带领剩下兄弟前去会合。 第二日一早儿,所有参与行动人员在老四和刘二子的带领下来到后山空场,继续进行盗墓掘洞训练,连军师、崔二胯子也不例外。好在有军师、老四以及刘二子同行,其他兄弟不必学习太多盗墓知识,只需学会洛阳铲的使用以及挖掘盗洞的技巧,加快掘洞的速度也就足够了。老四和刘二子带领众人,言传身教,众位兄弟再分头练习,到得第三日上午,所有技巧大家均已掌握。第五日下午,军师详细测量了一下大伙的速度,用洛阳铲打洞平均每打一个十米深的探洞,只用不到一小时时间,而挖掘直径六十公分的盗洞,平均一小时一人可以挖进八十公分,比预想的速度要快许多,众人均是信心十足。在此期间,字匠出身的老三又为大家伪造了良民证、通行证等各种证件。这老三不仅枪打得准,自幼书画篆刻无一不通,最擅长的就是伪造各种名人书画的赝品,制作几张假证件,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当日晚间,众位兄弟聚在山洞之中,喝罢临行酒,老三将伪造好的证件发与各人,崔大胯子最后叮嘱了一番,众人各自回房早早安歇。 注1: 靠窑儿,东北黑话,即投奔。 第十五章 奉天谋事 第十五章 奉天谋事 第二日一早,天光未亮,军师与老四带同老八、老九、刘二子,五人备齐足够银两、暗藏武器,告别众位兄弟下了山。 一路无话。不多日,到达奉天北郊外。正是傍晚时分,昭陵附近冷冷清清,早已没了游客。大伙儿在宝城附近巡视一番,来到老四与军师事先选好的位置,这是一处密林中的三岔路口,地点虽较为偏僻,但靠近路边,开一家小店服务游人并不过分。 军师遣老八老九在远方放哨,老四和刘二子迅速取出测距仪器,三人大致测量了到昭陵宝顶的距离,不多不少,刚刚九百米。抬头往西北方向望去,正可以隐隐看到宝顶后的隆业山。 又将附近环境仔细勘测了一番。距此东北方向不到五百米处,有一条狭长土沟,深一米,宽度不到两米,估计是地震后留下的裂缝。大伙儿甚是兴奋,此处土沟正可作为土方倾倒之用。 一切勘测完毕,天已全黑下来,大家藏好武器,进奉天城找了一家仙客来客栈住下来。吃过晚饭,五人聚到房中,军师将这几日的安排吩咐了一番。由于连日来奔波疲倦,大伙儿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军师与老九往奉天警备厅办理开办小店一应手续。老四则带领剩下二人,在城中找了工匠,采购建屋所需一应材料,又买了四匹骡车,二十个大箩筐,带着木匠瓦工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回到昨日选定的地点。 大伙儿多付了银子,再加上小店并不讲究,到第五日,数间大屋再加一个小院搭设完毕。这几日间,军师又将小店与昭陵宝顶的详细位置、精确距离作了准确测量。最后测得的数据是:昭陵宝顶就在小店大屋正南偏西44.95度,误差不超过0.1度,精确距离是898.18米,误差应该不超过两米。 竣工当日下午,军师领众人进城采办了开店所需一应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之物。考虑到小店尚需一位大厨,于是请来了翠儿祖孙两人帮忙。第二日下午,小店红红火火地开张了。 一边等候崔二胯子及其余兄弟,军师带着老四再次对周边环境进行了测量勘查。在距皇陵北首百十米处,又发现了一处极为隐秘的地点,可以用作盗洞第二入口。大伙儿着实兴奋了一番,按先前计划,盗洞挖通后,只要取出第一批财宝,就要将原洞口封死,寻找其它隐蔽之所再开一个口子,为方便日后再次到皇陵地宫取宝。这次找到的地方,正好解决这个问题。 当下军师将该处地点做了详细测量,做好标记。又把盗洞在地下如何掘进、何处与此处连通、何处设置换气口子,一一作了详细布置,并画好了图纸。等候期间,大伙儿又将买来的骡车做了改装,在车下安置了一个夹层,方便日后回山时藏放宝物武器。 一切收拾停当,已是两日之后,又等了一天,第四日入夜,军师带齐四人,到奉天北郊外五里亭迎接崔二胯子。 初更时分,远方密林传来一长两短三下清脆的击掌之声。军师一喜,对四人道:“是二哥!”五人快步迎出五里亭,崔二胯子已带着其余兄弟,赶着两辆大车走出树林。 分别半月有余,大伙儿重新聚在一处,甚是兴奋,一时间七嘴八舌、甚是热闹。崔二胯子示意大伙儿禁声,对军师道:“军师辛苦了,一切可还顺利?”军师点头道:“全部就绪,小店已搭建完毕,一应手续物品都已办好,盗洞入口也在今天下午打通了。”崔二胯子一喜,道:“军师办事儿果然利落!”指了指身后大车:“家伙什儿俺全带来了,不过为躲避小鬼子盘查,耽搁了两天,要不前儿个就到了。” 正在这时,只见头一辆大车车帘一挑,车上缓缓走下一个女人,老七很殷勤地上前搀扶。军师一下怔住了。愣了片刻,才想起上前打招呼:“……哦……二嫂也来了?” 那女人对军师福了一福,微微一笑,顿然间百媚千娇,风情万种,道:“军师可好?”军师有些尴尬,答道:“好,一切都好!”崔二胯子哈哈一笑:“好了弟兄们,跟上队伍,咱们走!”众人拉上马车,老四老九在前引路,往小店而去。 军师走在最后,眉头紧锁,问崔二胯子道:“二哥,怎么把凤儿也带来了?”崔二胯子微微有些尴尬,道:“这事儿是兄弟不对,事先没和军师打招呼!不过凤儿也提了多次,到山上这么些日子了,从没下山转转。我合计着,咱们到这儿来开店,前面也需要个女人照应着,要不清一水儿大老爷们,也不对劲儿啊!” 军师问道:“凤儿可知道咱们此行是做什么生意么?”崔二胯子摇头道:“没跟她讲,她一个妇道人家,这事儿知道的越少越好。”顿了一顿,又道“俺也考虑着,咱们这一走,山上就空了,只有大哥和老八,万一看不住她……” 军师点头道:“还是二哥想的周全,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早听我的,当初就把她……”说到这里,军师摇了摇头,没再继续。崔二胯子道:“不过说实话,这几个月来,凤儿一直跟着我,也没什么破绽,而且,对咱也一直不错,没有充足的证据,咱不能随便冤枉好人啊!” 军师叹了口气,道:“二哥,你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妇人之仁太重!”崔二胯子哈哈一笑,道:“军师啊,你这个人啊,也是哪儿都好,就是疑心太重!”军师一愣,二人相视一笑。军师道:“不过,小心些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崔二胯子拍了拍军师肩膀,正色道:“军师说得对,咱干的是掉脑袋的事儿,不能为些小事,坏了咱的大计。军师尽管放心,有咱俩和这么多兄弟盯着,出不了乱子!” 二人所说的凤儿,便是从第一辆大车下来那个颇有姿色的女人。凤儿是几月前崔二胯子与老四老七三人下山办事时,碰巧从小鬼子手中救下的。由于当时凤儿伤势过重,几人只能将她暂时带回山寨医治。 崔二胯子部队所处的山寨,位置极为隐秘,为防走露消息,众人上山之初便定下了规矩:日后无论何人,一旦上山,就决不能再活着下山,除非有十二金刚全数同意,即便是崔大胯子、崔二胯子两位大哥自己,也不能破了这个规矩。 凤儿上山之后,着实引来了一些麻烦。众人商议之后都觉着,如果放她下山,很可能会走露消息;但若不放,如何安置这个女人,就成了很大的问题。 山寨中历来清一水儿大老爷们,并无女人。寨中多了一个女人,无疑是往火药中溅入了一颗火星,况且这些日子来,上山投靠的兄弟越来越多,未免良莠不齐,日子久了难免会出事。考虑到山寨的稳定,最后崔大胯子做主,索性将凤儿嫁与崔二胯子为压寨夫人,到那时众位兄弟即便是老猫闻腥,凤儿即是大哥的女人,也就没人再敢惦念了。 凤儿父母双亡,命又是崔二胯子救下来的,自无异议。崔二胯子却死活不从,众弟兄上山落草,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自己一人娶妻,绝不是回事儿。不过耐不住十二金刚与大哥死劝活求,不敢再违背众意,于是和凤儿草草成了亲。 军师对凤儿却一直持怀疑态度,凤儿的身世甚为神秘,除此以外,从凤儿的身型气质看,无论如何不像她所讲,是一个农村女人。具体有什么证据,军师一时还无法查出,不过军师见多识广,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似乎有着什么东西透着不对劲儿。仔细思量之后,军师叮咛崔二胯子,要留意这个女人,防止她是山下混上来的奸细。崔二胯子对军师甚是敬佩,况且军师所言也不是全无道理,于是听从军师的安排,对凤儿一直防范,不过几个月来,凤儿温良贤惠,似乎也没有什么破绽。 不多时,众人回到小店,军师给崔二胯子与凤儿单独安排了一间大屋。又叫醒翠儿祖孙做来夜宵。众兄弟狼吞虎咽吃罢,军师把这些日子来的工作向众人讲述了一遍。老四再将日后的具体分工安排一一做了布置,大伙儿摩拳擦掌。当下老四与刘二子打头阵,搬开屋中土炕旁大锅,进入已挖好的洞口,连夜开始了第一轮挖掘。 军师叫来十一弟,吩咐他从明日起,除了睡觉,在前堂二十四小时盯紧凤儿,以防众人在下面挖掘时,外面出什么意外。十一弟为人实在,颇为腼腆,听军师要他监视凤儿,不由得微微一怔,但没有细问,领命而去。军师又派了两名兄弟在外守夜,让老七给翠儿祖孙两人下了迷香,防止他们半夜起来撞破众人的行动。 第二日一早,第二批赶来的弟兄也加入了挖掘队伍。接下的日子,一行二十四人吃住全在后院大屋,大伙儿人歇家伙不歇,日夜不停向昭陵宝顶地下玄宫挖去。皇陵所处土壤远比山寨疏松,挖掘进度要比军师和老四预想为快。但实地挖掘要有大量时间花在测量、调整误差方面,因而就总体进度,并没有预想快得甚多。 挖掘盗洞的最大难处倒不在挖,而是如何精准定位及被如何运送土方。人在地下挖掘,四围均是黄土,没有参照标准,也就无法准确确定身在何处。即便知道方位不对,若想前后左右调整几尺,少则一方土,多则十几方几十方的工程量,时间更要花费数天工夫。故而众人在挖掘之初,要尽可能将误差调整到最小,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不要说千里,即便开始测量时与实际相差半度,最后就会差上百十来米。老四所制洛阳铲,最大探洞范围是五十米,如果最后误差大于五十米,前面几个月的工作将前功尽弃。 所幸军师与老四此前早有准备,不仅制作了精度极高的水平仪经纬仪,大量测量水平用的标尺,测量竖直所用的悬锤,还有可以让盗洞一直保持在直线上的标杆。标杆的使用非常简单,但功效非凡,只需在前进方向插两根标杆,人站在第一根标杆后眼向第二根标杆望去,只要看不到第三根标杆,这第三根就绝对和前两根在同一直线上。 大伙儿又从山寨带来从小鬼子处缴获的公制三十米钢尺。军师只需再制作两把五公斤拉力的弹簧秤,这样用两把弹簧称分别拉住钢尺两头,用五公斤拉力将钢尺拉直,这三十米钢尺测量出的距离误差,就绝不会大过一厘米。 除此以外,为确保盗洞方向正确,军师和老四还有最后一着垫底法宝,就是老四所打造的洛阳铲。既然事先已知昭陵地下玄宫埋藏不深,故而这次挖的盗洞一直是在地表下五米左右,平行地表向昭陵宝顶方位延伸。所以每隔五十米,大伙儿便会用洛阳铲斜向上打一个直径十五公分左右的探洞到地表,这样的好处是其一,可以确保盗洞延伸方向不会有太大偏差,此外,换气问题也得到了彻底解决。 至于地下挖掘,需要在盗洞中长距离运送土方及人员的问题,军师和老四早已想好了对策。盗洞每隔一百米将设一处“驿站”,此处将空间挖大,钉上两根牢固木桩,木桩固定好滑轮,用绳索将事先做好的小车系在滑轮上,这样无论是运送人员还是土方,只需轻轻拉动滑轮,小车就会在狭窄的盗洞中快速移动。其后越接近宝顶位置,土质越疏松,小车常常陷入泥土中,于是老四又挖空心思,设计出一种类似坦克履带板的滚轮装置,安置在小车上,大大减小了车子的负重压强。 为彻底解决地下换气问题,军师又挖空心思,制作了许多简易手摇换气抽风装置,类似于今日的抽风机或换气扇,布在盗洞内各个换气口处,每日派人下去轮番摇上个把小时,保证洞内空气新鲜,在前方挖掘的人员不会有窒息的危险。 这段时间,前面小店一切正常,虽地处偏僻,每日没几个客人,但祖孙两人尽心尽力,将小店经营得似模似样,并没出过什么大的纰漏。至于凤儿,在十一弟的严密监视之下,也一直循规蹈矩,似乎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大屋中众兄弟除最开始来的五人,白天均足不出户,每日吃喝拉撒睡均在屋中解决。到得晚间,老七将祖孙两人下好迷香,再派两名兄弟出外放哨,众人用大车将白天挖出的黄土偷偷运到土沟倒掉。由于军师和老四事先安排周密,这段时间来一切井井有条、异常顺利,随着挖掘工作逐渐深入,众人也是越来越兴奋,当然,也越来越紧张。 两个多月后一日下午,盗洞终于挖到图纸预定位置,前方刘二子传来这个消息,大伙儿欢声雷动。军师吩咐众人停工休息,与老四、刘二子一起,用了一下午时间做最后测量,测得数据是,现在位置,就在昭陵宝顶地下十米深,深度误差不到两米,左右前后误差不到二十米。 当日晚间,众人齐聚大屋。按先前计划,挖到预定地点后,大伙儿需要将盗洞尽头扩大,然后用洛阳铲精确探位地下玄宫位置。 除此以外,需要制作一架型号巨大的鼓风装置。皇陵地下玄宫已密封数百年,先不说内部是否有毒气机关装置,只要地宫一被撬开,仅是这密封几百年来的尸体及各种器皿供品的腐败之气,下去的人就没有一个能活着上来。 以往老四盗墓,均是小墓,只需在墓顶开一个口子,用长杆吊一顶油灯下去,只要油灯不熄灭,人就可以下去。而此次盗墓,是通过一条超过一千米的狭长盗洞进入地宫,换气问题将会是极大的麻烦。 军师与老四的计划是,只要盗洞最终挖到地宫金刚墙位置,先不打开金刚墙,就近挖一个三米见方的空间,用洛阳铲沿四方打数个探洞到地表。之后封闭盗洞所有换气口,在盗洞入口处,也就是小店大屋,用一架巨大鼓风机日夜不停向洞内送风。这样用三天的时间,地宫的秽气应该可以完全排除。 巨型鼓风机的图纸已由军师和老四画好,只是鼓风机尺寸过于巨大,所以并未事先制作。当下军师命令老七老十,第二日一早备齐银两,进奉天城采购制作鼓风机一应材料。两天之内,盗洞就可以挖到金刚墙位置,那时候,鼓风机应该已经做好了。 众人商量停当,老四立刻带了六名兄弟,连夜下到盗洞。用了一宿时间,将盗洞尽头处扩大成一个两米高宽、长度为三米的空间,顶部再用木板支撑,下面衬以木桩,以防止顶面塌方。 忙活完毕已是第二天清晨,这边老七老十已出发去奉天城采购制作鼓风机的一应物品。整整一天时间,老四与刘二子分别带领一组人马,大伙儿轮番上阵,每人手持一把洛阳铲,按照两人画好的方位挖掘探洞,精确定位地下玄宫位置,而其他兄弟们则帮忙往外运送土方。 这项工作整整持续了一天,晚上八点,当老四在小屋左下角将探洞打到二十五米深度,洛阳铲铲头瓦筒终于打上第一筒人工夯土。老四伸手在筒中抠出一小撮,放在鼻下闻了闻,一把将洛阳铲抛在地下,跳起身喊道:“弟兄们,成了,地宫找到了!” 众人听到老四叫声,纷纷停下手里工作围拢上来。刘二子也伸手从瓦筒中抠出一块泥土,嗅了几嗅,神情激动,点头道:“不错,是地宫外围夯土层。”军师走上前来,看了看刘二子手中泥土,问道:“肯定?”老四答道:“错不了,地宫就在探洞尽头!”众人听了老四的回答,纷纷眼望军师,神色兴奋。军师低头沉吟了片刻,说道:“好,大伙儿都停了手里的活计,就从这里,顺着老四的探洞往下挖!” 几人大叫一声:“得令!”老四一马当先,喊了一声:“我先来!”抄起地上土铲。军师伸手拦住,对老四与刘二子道:“咱们几个先上去,找二哥好好合计合计。既然已经挖到这里,也不忙这一时半刻!”老四将土铲交给一旁老五。军师回身对老五道:“你带领其他弟兄,沿老四的探洞往里挖,记住,只要挖到地宫就停,万不能轻举妄动!”见军师神色郑重,老五使劲儿点了点头。 当下军师与老四、刘二子三人沿盗洞回到大屋。时间已过九点,崔二胯子并不在房间。军师扫了一眼屋内众人,除崔二胯子外,崔振阳、老三两人都不在,而且前去奉天采购的老七老十似乎也没有回来。军师问道:“二哥呢?”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愣了片刻,老九答道:“二哥出去了!” 军师眉头一皱:“出去了?”老九道:“二哥,老七老十到现在还没回来,怕出了什么事情,二哥就带振阳和老三去找了!” 军师一愣,道:“老七老十采办的材料,下午不就运回来了么?怎么人没一起回来?”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屋中已做了一半的鼓风机。 老九点头道:“一直没有回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二哥他们也走了好一阵儿了!” 军师忧心忡忡,不再说话。屋内众人都不再言语,一时间,房间内一片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远远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上响起一长两短三下敲门声。老四面上一喜,道:“肯定是二哥他们回来了!”打开房门,果然是崔二胯子,身后,是崔振阳与老三,最后面,是老七与老十。只见两人衣衫已被扯得稀烂,老七更是鼻青脸肿。 崔二胯子脸色铁青,进得房间,一把将帽子甩在炕桌上,低声喝道:“你们两个兔崽子,给俺过来!”老七与老十战战兢兢走上前去。军师问道:“二哥,出了什么事情?”崔二胯子不语,军师看了看后面崔振阳,崔振阳看了看崔二胯子,约略将事情说了。 只见崔二胯子神色阴沉,问道:“老七老十,你们说吧,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老七抬头看了看老十,对崔二胯子道:“二哥,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小子跟我们争一个粉头!” 崔二胯子猛一拍桌子,喝道:“什么他妈的粉头,老子问你为什么不听号令,擅自逛窑子?”老七吓得猛一哆嗦,哭丧着脸道:“二哥,这都两个多月了,兄弟……兄弟实在是闷坏了!”崔二胯子沉着脸,看了看两人,低声道:“你们可知道违抗军令的后果?”说完话,崔二胯子拔出腰间匕首,一把拍在桌子上,喝道:“违抗军令者,受三刀六洞之刑,是你们两个自己来,还是要俺替你们动手?” 老七吓得呆了,看了看一旁军师和后面的老三,狂使眼色。屋内众人看到崔二胯子发怒,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 老十咬了咬牙,走上前去,一把抄起桌上匕首,对崔二胯子道:“二哥,是兄弟错了,这不关老七的事儿,都是兄弟的主意,既然违抗了山规,甘愿受刑!” 说完话,老十一抬匕首,猛往自己大腿上扎去。军师一把抓住老十拿刀的手,抢过匕首,对崔二胯子道:“二哥,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如果他们受了伤,还要有人照顾,这件事情,不如回山再说?” 崔二胯子铁青着脸,沉吟不语。旁边众人这才醒过味儿来,纷纷求情:“二当家的,就网开一面吧?”“军师说的有理,老十他们受了伤,还要别人照顾,就回山再说吧!” 崔二胯子抬头看了看众人,沉默了片刻,说道:“好!这事儿既有军师与众位兄弟求情,就先挂上!你们两个给我记住,这件事情没有完,回山再跟你们两个兔崽子算帐!”众位兄弟听崔二胯子答应,都松了口气,纷纷上前,为老七老十包扎伤口。 军师沉吟了片刻,对崔二胯子道:“二哥,这件事情,我们要赶紧想办法,做补救工作!”崔二胯子道:“什么补救工作?”军师道:“二哥,老十打死的那个阎二爷我知道,是奉天城黑龙帮一霸!”崔二胯子一瞪眼睛,道:“咱难道还怕了他们黑龙帮不成?”军师道:“二哥,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要小心这件事情弄大了,暴露了咱们的身份,坏了大事!” 崔二胯子恍然大悟,点头道:“军师说得对,你打算怎么办?”军师沉吟了片刻,道:“我琢磨着,这阎二爷一死,黑龙帮的人肯定倾巢出动,遍布耳目,四处查访凶手,咱们的小店虽地处偏远,但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平静了!”崔二胯子点了点头,军师继续道:“所以我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你们几个露过脸的人,就不要再在外面活动了!除此以外,咱们的行动也要再加小心,我看洞里挖出的土方,不能再往外面倒了,此外,我们要抓紧时间,加快进度,尽早打开地宫,以免节外生枝!” 崔二胯子道:“还是军师想的周全!”说到这里,又狠狠瞪了一旁的老七老十两人一眼,沉吟了片刻,对屋内众人道:“弟兄们,打今儿个起,大伙儿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另外,加快进度,最快速度打开地宫!”众人点了点头。 当下,军师、崔二胯子、老四、刘二子几人详细商量了一切应急手段以及安排。大伙儿没有耽搁,商量完毕,所有人倾巢出动,连夜将几间大屋的地下通道挖通。再往后盗洞运出的土方,就将全部倾倒至其余几间大屋中,这些大屋每间几十平米,高度将近四米,每间均可盛下一两百方土。 至于前方盗洞中,军师加派了人手,为保证速度,最前方挖掘的人每二十分钟一换,第二日凌晨5点,盗洞已挖到地宫外围的夯土层。 老四手执铁铲,爬到最前,对正在挖掘的老五道:“兄弟,这最后这一点儿,我来吧!”老五没有说话,低身退了下来。老四呼了口长气,凭着多年盗墓经验,他这时已可以隐隐嗅到地宫外墙的味道。定了定神,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抄起铁铲,嘴里吆着号子,一铲一铲向前挖去。 老四毕竟盗墓出身,挖掘速度远比其他兄弟为快。半小时后,他已感到地宫的味道越来越浓。老四逐渐放慢了速度,每一锹深度加大,心里默默数着,到第五锹,“镗”地一声巨响,铁铲抽回,已经被前方坚硬的花岗岩锛了一个巨大口子。 老四神情激动,缓缓放下手中铁锹,双手颤抖、小心翼翼扒开前方泥土。果然,巴掌大小的一块打磨平整光滑的花岗岩墙体裸露在面前。老四睁大眼睛,愣了足足有半袋烟工夫,转过身来,声嘶力竭喊道:“弟兄们,到了!到地宫外墙了!”声音嘶哑,回荡在窄窄的盗洞之中,良久不绝。 聚在外面众人听见老四这一声鬼哭狼嚎般嘶喊,都是一怔,立刻爬了过来。由于盗洞狭窄,只能一个接一个排在老四后面,只听老四喃喃念道:“玄宫外墙,不错!玄宫外墙,我们总算找到了!”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儿,纷纷抄起手中家伙,七手八脚,片刻将盗洞挖了三四倍宽,来到老四身旁,只见老四双手颤抖,指着前面,用嘶哑的声音叫道:“弟兄们,你们看,就是这里!地下玄宫的外墙皮!” 众人顺着老四手指方向,就在大伙儿身前,一块光滑平整的巴掌大小花岗石露在了外面。几人对视了一眼,抄起家伙,锹挖手刨,不大会儿工夫,一块完整的花岗岩石裸露在大伙面前。 汽灯照在劳累了几个月的弟兄们脸上,大伙脸上又是汗水,又是泥水,但每人都是眼光发亮,心中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活!大伙儿着实兴奋了一阵儿,老四道:“弟兄们,撤!上去找军师和二哥合计合计!” 半小时后,一行二十四人全部围坐在大屋之中。听完老四叙述,军师强耐住心头激动,问道:“老四,你没有看错,确是地下玄宫外墙?”老四肯定地道:“错不了的!军师,下面怎么安排?”老五道:“军师,四哥,我看也别再找什么劳什子金刚墙了,咱就在这块花岗岩墙皮上凿两个炮眼儿,填上炸药一炸不就了事?” 军师摇头道:“不成!此处土质松软,这一炸恐怕还没将地宫炸开,盗洞就已经塌方了!另外,用炸药爆破动静太大,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老五不再说话。军师沉吟了片刻,道:“还是听听老四和刘二子的主意吧。”大伙儿听了这话,纷纷将目光转到老四与刘二子身上。 老四低头与刘二子商议了一阵,道:“依俺们的意思,无论时间多紧,只有找到金刚墙才能进去!”刘二子也点头道:“不错,这座地宫俺估摸着光外墙,就得有七八尺厚。如果找不到金刚墙,除非用炸药!” 军师问道:“你们说的这金刚墙,好找么?”老四摇了摇头,道:“那要看这地宫究竟有多大!金刚墙是棺材进的道儿,也是整个地宫最软的地方,至于具体位置,应该在整座地宫最南端,不过,也不一定!”军师点了点头。老四沉默了片刻,道:“我们这么办,可以缩短一半的时间!” 众人一齐看着老四,老四道:“军师,我们把人分成两组,沿着地宫外墙皮,向左右分别挖掘,这样最多也就挖上半圈儿,也就找到了!”军师一拍老四肩膀,道:“好主意!”沉吟了片刻,又道:“除此以外,在挖掘之前,先弄清地宫的高度,我们从中间挖起,以免错过了去!” 当下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在军师和崔二胯子的命令下,除在外堂照顾的十一弟外,以及在大屋制作鼓风机的老九和其他几名弟兄,其余众人全部进入盗洞。 来到前方,大伙儿把最前方的空间挖大,老四和刘二子将地宫高度测量完毕,定下位置。大伙儿分成两组,分别向左右挖掘。果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当天上午八点,也就是一个小时之后,沿地宫外墙左路挖掘的一组,终于找到了地下玄宫的金刚墙位置。 按之前商量好的,大伙儿立刻在金刚墙外挖出了一个高两米、宽一米、厚一米的空间。然后几名兄弟轮番上阵,用洛阳铲往斜前方打了九个直径十五公分左右的通气孔。记好了位置,大伙儿全部撤回大屋,回来的路上,军师命人将盗洞中的通气口全部堵死。 这边大屋内老九的鼓风机已经做好,派人试了试,果然功率强大。军师命人将鼓风机安装到洞口,四围用棉被塞进,大伙儿轮番上阵,向洞内鼓风,老九和崔振阳出大屋到出气口观察鼓风效果,不大会儿功夫,两人回来报告,一切正常,前方用洛阳铲打出的九个探洞通风口,风力强劲。 众人兴高采烈,不过考虑到地宫放出的秽气很可能带颜色,再加上气味一定刺鼻难闻,所以打开金刚墙的时间不宜在白天,否则秽气从通气口排出时,很可能会引起游人注意。大伙儿商量的结果,休息半天,当晚动手。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长两短的叫门声,老四上前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是十一弟。只见十一弟神色慌张,进了房间,对崔二胯子和军师道:“二哥,军师,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 崔二胯子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十一弟道:“刚刚前堂来了两伙人,似乎不是什么好路数!”崔二胯子眉头一皱,问道:“是什么人?” 十一弟道:“我也不知道,是两拨人,先来的是一个看来二十七八岁的汉子,第二拨有四五个人,这两拨人好像是认识,不过又装做不认识的样子,另外,他们……他们看到凤姐的时候,神色……神色…… 崔二胯子脸色一沉,问道:“怎么回事儿?”十一弟道:“他们,他们好像认识凤姐!”大伙儿都是一呆,尤其是站在后面的老十,身子猛然间一颤。一旁老七伸手扶住,低声问道:“老十,你怎么了?”老十愣了半晌儿,才道:“没事儿,没事儿!”崔二胯子又问:“他们还干了什么?” 十一弟道:“没再干什么,吃完东西就走了。”崔二胯子问军师道:“军师,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儿?” 军师沉吟了片刻,道:“恐怕,是黑龙帮的人!”崔二胯子点了点头。军师又道:“除此以外,还有一个人,我们得防着!”崔二胯子问道:“谁?” 军师沉吟了片刻,道:“奉天警备厅的萧剑南!”崔二胯子道:“你说的是东北神探,萧剑南?”军师道:“不错!阎二爷这件案子,肯定是由萧剑南来办!” 大伙儿听了军师的话,一时间全部愣住了。奉天警备厅神探萧剑南的大名,在东北如雷贯耳,大伙儿没有不知道的。 崔二胯子问道:“要是让这小子给缠住了,可麻烦了,军师,现在怎么办?”军师沉吟了片刻,道:“不管是黑龙帮还是萧剑南,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现在看来,必须要加快速度了!他们现在应该还不清楚我们在干什么,甚至,都不一定已经怀疑到了这家小店,所以,我的意思是,事不宜迟,现在就打开地下玄宫,如果顺利,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撤了!” 崔二胯子点头道:“就按军师的意思办!”回过头来,问身后众人:“弟兄们,谁跟我下去,打开金刚墙?” 众人纷纷报名,崔二胯子沉默了片刻,指了指老四:“四弟,还是你跟我下去!”老四点了点头。 当下众人搬开洞口鼓风机,军师又取来从小鬼子处缴获的防毒面具,递给崔二胯子与老四,拍了拍崔二胯子肩膀,道:“二哥,你们保重!” 崔二胯子抄起地上钢钎,与老四一先一后进入了洞口。见两人进去,军师立刻命令大伙儿将鼓风机再抬到洞口,四周空隙处用被子填紧,开始向洞内鼓风。 半小时后,崔二胯子与老四已经来到金刚墙前的空间。老四用手试了试,一旁事先打好的九个排气口风声呼呼作响,不由得暗自佩服军师的手艺。 二人到得金刚墙前,老四道:“二哥,这金刚墙的砖缝并没有抹灰浆,撬起来并不费力,咱们只需撬起两三块砖,就要马上出去,虽然军师的鼓风机效果不错,但在这地宫排出来的秽气中呆久了,也是不行。” 崔二胯子用手电向金刚墙照去,果不出老四所言,金刚墙只是用长约两尺、厚半尺的城砖垒成,砖缝之间并没有涂抹灰浆。 当下两人带上防毒面具,从地上抄起钢钎。老四道:“二哥,咱们动手吧!”崔二胯子将手电放到一旁,拿起钢钎,和老四一起,将钢钎缓缓插入到金刚墙砖缝之中。果然,并没有费多大力气,一块几十斤重的城砖已被二人掀开了一角,又撬了几下,城砖已露出半尺有余。两人放下手中工具,抓住城砖两边向外慢慢抽动。 青砖异常沉重,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青砖扒下。崔二胯子手扒脚踹,又撤下数块青砖,对老四喊道:“老四,快撤!” 一回头间,只见老四似乎僵在了那里,并没有动。崔二胯子使劲儿拽了拽老四,老四似乎根本没有察觉,而是一把揭下头上戴的防毒面具,崔二胯子呆住了。 只见老四扔下防毒面具,用鼻子闻了气味,然后将头凑到金刚墙被扒开的孔洞旁,用手扇了两扇,立刻眉头紧锁。呆了片刻,老四手脚并用,将墙砖一块一块撤下。崔二胯子缓过神儿来,大声喝道:“老四,你不要命了,快撤!” 老四根本不理会崔二胯子,将金刚墙扒出一个两尺多高的口子,拿过一旁汽灯,一闪身钻了进去。崔二胯子完全呆住了,但只一刻,也低身追了进去。 只见老四已将汽灯拧亮,在汽灯照射之下,整座地宫内亮如白昼。崔二胯子摘下防毒面具,只见两人所处的位置,是一间一丈见方,极为狭小的封闭石室,除进口处,再也没有门,也没有通道,地面上更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物品! 第十六章 真龙何处 第十六章 真龙何处 一小时后,所有人员在崔二胯子与老四带领下,匆匆来到已打开的地下玄宫。数盏功率强大的汽灯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四方形石室,四围及顶壁均用巨大花岗岩垒成,粗糙不平的地面上没有棺椁、没有供物,更没有大伙儿想象中的财宝。 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该说什么。当下老四带领刘二子,又用去整整一小时时间,将石室六面墙壁仔细检查过。验毕,老四神情痛苦,蹲在了地上。军师问道:“怎么样?”老四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众人一齐望向刘二子,刘二子动了动嘴唇,哆哩哆嗦答道:“各位大哥,没……没有,什么也没有,没有暗门,没有暗道,没有夹壁墙,更没有任何机关!这座石室……是死的!”崔二胯子双目圆睁,一把揪住刘二子,大声吼道:“你他奶奶的说什么?再去!给我好好看看!” 刘二子猛一哆嗦,连连点头,道:“是,是!”但没有动。一旁老四沉默了片刻,道:“二哥,没有用的,什么都不可能有了,这…….只是一座疑冢!”大伙儿张大了嘴巴,崔二胯子一拳击在石室花岗岩墙壁上,大声骂道:“嘿,他奶奶的!” 石室那鸦雀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老五试探着问道:“二哥、军师,现在怎么办?”军师抬眼看了看崔二胯子,崔二胯子面色铁青,咬了咬牙,道:“还能怎么办,卷铺盖,撤!”众人都没有动。 崔二胯子神情萧然,挥了挥手,道:“大伙儿都别愣着了,收拾东西,咱们回山!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众位兄弟垂头丧气,纷纷走出石室。军师忽道:“二哥,请等一下!”崔二胯子站住脚步,眼望军师。 军师缓缓看了看石室内众人,所有兄弟经过这三个多月的鏖战,无不神情憔悴、面容消瘦。军师叹了口气,说道:“众位弟兄,大伙儿的心情我理解,整整三个月的苦战,只找到了一座疑冢,谁心里都不好受!不过大伙儿都别忘了,咱干的是大事儿!古来成大事者,无不历经千难万险,方能成功。所以,咱现在还要咬一咬牙,不能撤!” 身材瘦小的老三忽然挤出人群,对军师道:“军师,您说的这话,咱都懂,只不过到了这地步,不走,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军师别忘了,这两天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尤其是晌午前堂来的那两伙人,都是来者不善啊!所以我同意二哥的主意,趁还没出什么大乱子,赶紧撤,以免夜长梦多!” 老三除枪法出众,在十二金刚中一向最具智谋,大伙儿听他也这么说,都点了点头,尤其老五、老七、老十这三人,一向与老三交好,听了老三这话,纷纷附和。崔二胯子沉默了片刻,道:“老三说的不错!再耽搁下去,难免夜长梦多!咱这次行动,计划已算周密,弟兄们也都卖劲儿。不过临到头儿遇上这种事情,不怨军师,不怨老四,当然,更不怨大伙儿!这是人算不如天算,咱只能自认倒霉!” 老四抬起头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崔二胯子道:“老四,你有什么要说的?”老四看了看屋内众人,又看了看崔二胯子,道:“二哥,我不是说你和三哥讲的不对,只不过咱要是现在就这么走了,实在是有点……太亏!”顿了一顿,又道:“我觉着军师说得对,自古以来干大事的,没一个不冒风险的,咱弟兄们干的就是脑袋别裤腰上的事,打鬼子都不含糊,这件事儿,更不能做缩头乌龟!”老四为人耿直,一向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崔二胯子听了老四这话,微微一怔,旁边众弟兄听到“缩头乌龟”四字,也都不言语了。 老三叹了口气,道:“四弟,不是有人想做“缩头乌龟”,现在这个地步,就算咱想再往下干,还能有什么法子?”老四道:“三哥,法子是大伙儿想出来的,咱这么多人,只要齐心协力,肯定能有办法,我就不信,咱几十号人干了这么久,就真前功尽弃了!”老四站起身来,道:“二哥、军师,我琢磨着,这皇陵真冢应该就在附近,只不过咱肯定犯了一个错误,才没有找到!”崔二胯子皱了皱眉,军师则若有所思。 一直缩在一角的刘二子忽道:“各位大哥,我有一个主意,不知成不成?”大伙儿转过头去,齐刷刷看着刘二子。刘二子道:“我记得小时候我爹跟我说过,古人选墓址,都靠风水方面的学问!”说到这里,刘二子咽了口口水,道:“我的意思是,古人既然用风水定穴位,那咱现在能不能反过来,用风水来找真冢?” 军师眉头紧锁,思索了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就当咱们再给皇太极重新选一次穴位?”刘二子使劲儿点了点头。军师若有所悟,沉吟不语。 老四道:“对了军师!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军师抬起头来,望向老四。老四道:“那是几个月前第一回看到军师您画的皇陵位置草图,当时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有点别扭!” 军师皱了皱眉,问道:“别扭?”老四道:“不错!我当时就有一种感觉:草图上所画宝顶,似乎穴眼儿处不应放在那里!这不符合《撼龙经》的说法,我记得《撼龙经》有这么一句:‘穴不起顶非真穴’,而这昭陵宝顶位置,恰恰不在明堂起顶之处……” 军师问道:“你觉得应该在哪里?”老四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道:“应该再往正东方向……大约一百米,那才是真正的穴星起顶之处!”军师恍然大悟,猛一拍大腿,道:“不错!老四,你果然厉害!” 周围众人面面相觑,大伙儿显然全没明白军师与老四在讲什么。崔二胯子问道:“军师,老四,你们在说什么?”老四神情激动,道:“二哥,刘二子兄弟想的是好主意!很简单,古人选择墓址,要靠风水!”崔二胯子点头表示明白。老四继续道:“所以,咱们现在也完全可以利用风水学问,再替他选一回墓址!军师对勘舆之术素有研究,我和二子也都学过一些,不是有句话叫‘英雄所见略同’么,说不准咱这一次选出来的,就是当年他们定下的真冢位置!” 众位弟兄恍然大悟,纷纷点头。崔二胯子将信将疑,皱了皱眉,问道:“这事儿做得准么?”军师沉吟了片刻,道:“当年替皇太极选定真冢这位风水先生,一定是位绝顶高手!我和老四、刘二子三人功力肯定不如他,不过竭尽全力,应该有六成胜算!” 崔二胯子又问:“找到真冢,需要多长时间?”军师掐指算了算,答道:“如果真冢确在附近,最多两天时间!” 老三忽道:“要是到时找出的‘真冢’还是假坟,那怎么办?”军师看了看老三,沉吟不语。老四正要回答,崔二胯子突然一挥手,道:“要还是假的,咱就自认倒霉,马上回山!军师说得对,成大事者,必有恒心,咱就最后留两天,成与不成,就看这一锤子的了!” 见崔二胯子发话,老三不再言语。众人回到大屋,军师与崔二胯子详细商定了这两日的安排,勘舆工作就交给军师、老四与刘二子三人,其他兄弟则抓紧休息,养精蓄锐,另外,要随时准备应付各种突发事件的到来。大伙儿都知道,这一次,是最后一搏了! 当天晚上,军师带着老四与刘二子花了半宿时间,将以前画好的昭陵附近地图仔细研究了数遍,基本确定了勘舆的线路和位置。第二日一早,三人带齐罗盘及定位标尺,离开小店开始实地定位。 所幸一切进展顺利,当天下午,真冢位置定了下来,老四说的不错,这最后的位置,就在距皇陵宝顶正东偏北方向,大约一百来米处。 回到小店大屋,又合计了整整一晚。目前的形势,似乎已不甚乐观,上午堪舆之时,军师三人遇到了一位自称通河镇小学教员的人前来问路,虽没有什么明显破绽,但来人的形象气质颇为可疑。 军师和崔二胯子分析,大伙儿很可能已被另外一帮人马盯上,至于是什么人,两人都觉得黑龙帮的可能性最大。至于对方为何迟迟没有动手,估计是暂时没有摸清自己的底细,因而并未轻举妄动。 这倒是最后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军师与老四详细推算过,最终确定的皇陵真冢位置,离最近的盗洞是110米,按正常挖掘进度,要六到七天。不过此处土质疏松,况且弟兄们都已是熟手,只要把这一行24人中挖掘最快的8人挑出来,每人每天挖上三个钟点,不出意外的话,两到三天就可以挖到。再加上最终定位、寻找金刚墙,最多四天,大伙儿就能打开地宫,取了财宝后神不知鬼不觉撤离。 商量之后,除老三几个少数外,大伙儿都觉得虽没十足把握,但这事儿值得一试。崔二胯子最后决定,再留四天,四天后若没结果,大伙儿全部撤离。 商量已定,崔二胯子和军师从一行二十四人中挑选出八人,分别是:老四、刘二子、崔二胯子、老五、老九、老十、崔振阳与另外一名兄弟赵大牙。从当晚开始,这八人便下到盗洞中,沿老四军师标记好的位置,疯狂向定位好的皇陵真冢处挖去。 接下的两日,可以说速度如飞。此处土质疏松,再加上甄选出这八人均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为保证进度,每人在前方最多只挖掘二十分钟,便换上另外一人,而其他兄弟则全部帮忙打下手,运送土方、端茶倒水。 大伙儿虽然忙碌,但这两日中每人均极少说话,尤其老四、军师与崔二胯子三人。因为大伙儿谁也说不清楚,这次选定的位置,是否就是最终皇陵真冢所在。为避免暴露,原有小店岗哨全部撤回,前堂只留十一弟和另外两名弟兄负责监视凤儿,其余众人吃喝全在洞中,平均每日只睡四五个小时,到第三天中午,整整提前了一天半时间,盗洞终于挖到预定地点。 老四立刻指挥大家在盗洞尽头掘出一个两米见方的空间,自己和刘二子亲自带领四名兄弟,马不停蹄用洛阳铲沿上下左右前后六个方向挖掘探洞。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天下午,刘二子在西面墙壁,将探洞往斜下方打到五米深左右,终于打上第一筒人工夯土。仔细检验之后,确是清代皇陵地宫专用的四合夯土,换句话说,皇太极清昭陵真冢位置,就在前方不远了! 众人欢声雷动,老四更是与军师、刘二子紧紧抱在一起。这一次虽兵行险着,但毕竟是成功了,刘二子已是痛哭流涕。 没有耽搁,激动了一阵,由崔二胯子带头,众人抄起家伙,几小时后,盗洞挖到地宫外墙。按老方法挖掘,傍晚时分,大伙儿终于找到地下玄宫金刚墙位置。 迅速将金刚墙处挖出了一个两米见方的空间,并用洛阳铲打好数个通气孔,所有人全部撤回大屋。商量之后,刘二子负责带人准备一应开启地宫的装备。军师再次仔细检查过鼓风装置后,崔二胯子与老四抄起家伙,正准备进入盗洞,打开金刚墙。大门突然传来一长两短三下敲门声。军师示意众人禁声,轻轻打开房门。大门开处,十一弟踉踉跄跄冲了进来,只见他鼻青脸肿,吊着一条膀子,雪白的前襟上满是血迹。崔二胯子一把拉住他,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十一弟恨恨地说道:“二当家,前面有一群兔崽子来收保护费,七八个人打我一个……”崔二胯子看了看军师,两人都是眉头紧锁。 旁边众兄弟看到十一弟惨状,无不大怒,老十更是拍案而起,骂道:“他奶奶的,敢欺负到咱们十二金刚头上了,老子会会他们!” 军师一把拉住老十:“老十,你不能去!”老十一愣,马上明白了。这边崔二胯子脸色铁青,替十一弟接好肩膀,缓缓站起身来,说道:“俺去会会这帮兔崽子!” 军师急道:“二当家,你也不能去,别忘了,在颐晴楼,你也是和他们朝过相的!”崔二胯子站住了,军师按了按崔二胯子肩膀:“二哥,还是我去吧!”崔二胯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军师给一旁老四使了个眼色:“老四,带上二十块大洋,跟我过去!”老四点了点头,随军师出了房间。 不大会儿工夫,军师与老四回来。崔二胯子道:“怎么样?”军师似乎忧心忡忡,沉吟了片刻,对崔二胯子道:“我们的行迹,恐怕瞒不了多久了,这伙儿人自称是斧头帮的,不过我琢磨着,他们很可能是……”说到这里,军师摇了摇头。 崔二胯子沉着脸问道:“是来踩盘子的?”军师道:“他们应该是冲老七老十来的!很可能是黑龙帮的人!”老十咬了咬牙,猛一拍桌子:“他奶奶的,老子去挑了他狗日的黑龙帮!” 军师道:“老十,你听我的话,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大事要紧。”老十叹了口气,问道:“军师,那咱现在怎么办?难道十一弟,就让人给白打了?” 军师道:“这件事情,只能以后再找场子了!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大伙儿都点了点头。军师思索了片刻,道:“看来,必须要尽快打开地宫!这样吧,排气一个晚上,今天午夜,派第一批兄弟带上防毒面具,开启皇陵地宫!二哥,你看怎么样?” 崔二胯子沉吟了片刻,道:“好,就按军师的安排!”抄起家伙,对老四道:“老四,咱们走,这就去打开金刚墙!”老四点了点头,拿起钢钎,二人迅速钻入盗洞。 见二人下去,军师立刻挥了挥手,大伙儿七手八脚将鼓风装置抬到洞口,四围用棉被捂紧,开始全力向洞内鼓风。 不多时,崔二胯子与老四来到金刚墙前。二人定了定神,仔细观察眼前墙壁,面前这一块墙壁,大约两米见方,用整齐的青砖垒成,只不过墙壁并不平整,中间部分微微外凸,似乎被人从内往外打了几锤一样。老四道:“二哥,这回应该是真的了!你看这里,墙壁往外鼓,这是因为里面的空气,压力大过外面!” 崔二胯子拿起防毒面具,对老四道:“好兄弟,咱们这就动手!”当下二人迅速带上防毒面具,抄起了钢钎。片刻,两根钢钎已缓缓插入金刚墙砖缝之中。这一次显然不同上回,青砖撬动之时,并不费力,不多时,一块巨大的墙砖已被撬出一尺有余。 老四做了个手势,二人放下手中工具,伸手各抱住墙砖一角,轻轻向外抽动。这块墙砖看来有几十斤重,又垒在重重砖墙之中,但二人往外抽动之时,并未感到如何费力,仿佛在金刚墙后,也有人在协同用力,两人都明白,这是地宫内巨大的压力之故。 没有半分钟时间,厚重的砖块已从墙内抽出二尺有余。老四冲崔二胯子点了点头,两人紧握城砖外沿,同时使力,齐喊了一声:“开!”话音未落,一块三尺来长、一尺来宽,厚约半尺的巨大墙砖“啪”一声掉在脚下。 就在这时,猛听“扑……”的一声长声闷响,便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突然刺入一个充气饱满的皮球中,一股墨黑色的浓雾猛然从城砖抽出之处急喷而出,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哧哧”怪叫,令人不寒而栗。 黑色浓雾伴随怪叫声响喷射不息,一股霉烂腐败的刺鼻气味瞬间在金刚墙前弥漫开来,二人虽戴着防毒面具,也顿时感到呼吸困难、头昏脑胀。当下二人手扒脚踹,又撤下几块城砖,崔二胯子大喊了一声:“撤!”拉起老四,一头钻入来时的洞口。 两人爬上盗洞内小车,拼命拉动上方绳索,小车迅速往外移动。这时军师的鼓风机才真正显示出威力。二人只听得耳旁风声呼呼作响,越往外去,刺鼻气味越淡。两人加快速度,没有多久便回到了大屋。 大屋中兄弟搬开鼓风机放二人出来,立刻又将鼓风机搬回,继续向洞中鼓风。崔二胯子与老四爬出洞口,这才感到头昏眼花、四肢无力,趴在洞边大吐特吐,直将白天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足足缓了半个多钟点,眩晕稍减,两人不由暗叫好险,多亏有了缴获小鬼子的防毒面具。 众人心气儿极高,这一会儿轮番上阵,一刻不停地向洞中鼓风。其间军师不断派人到出气口位置观察,到了深夜十二点,地面通气口排出的气体已不再有刺鼻异味。军师又令众人加速向洞内送了一小时风,凌晨一点,大伙儿收拾好东西,整装待发。 军师与老四、崔二胯子斟酌之后,带了刘二子、老五、老七、老十,还有其他三名弟兄,一行十人,拿上防毒面具,进入盗洞。 一路之上,众人有说有笑、喜气洋洋,不多时,来到金刚墙前。金刚墙前掘出的空间并不大,一下挤满十人,顿觉摩肩接踵,转身都很费劲。大伙儿小心翼翼将抬来的工具放到地下,不约而同收起笑容,屏住了呼吸。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突然感到了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手心也不由自主渗出了汗水。 军师与老四、崔二胯子三人来到最前方站定,拧亮手电向洞内照去。只见墙上孔洞内黑乎乎雾茫茫一团,什么也瞧不清楚,也不知道内部的地下玄宫究竟有多深,有多大。 崔二胯子挥了挥手,大伙儿七手八脚将洞口扩大。老四拿起防毒面具,对军师和崔二胯子道:“我先进!”崔二胯子道:“老四,俺陪你!”老四咧嘴笑了笑,道:“二哥,墓道里面还是我熟,如果没事,我会唤大伙儿一块儿进来!” 崔二胯子沉吟了片刻,道:“也好,地宫里面一定机关重重,你要加倍小心!”老四笑了笑,回身看了看身后众人,抱了抱拳,道:“老少爷们儿们,一会儿见!”一低身,狸猫一般钻进洞中。 金刚墙前剩下的八人不约而同伸着脖子向前望去,大伙儿屏住呼吸,开始还可以隐隐听到老四一步一步向洞内挪去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什么也听不到了。整个空间内死一般的沉寂,静得每一个人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以及血液在血管中流过的摩擦声响。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猛听金刚墙内“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大伙儿本就悬着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军师和崔二胯子冲到洞口,大声问道:“老四!怎么样?”洞内并没有回音,只有“哗啦啦”响动不断传来。崔振阳一下扑到洞口,大声喊道:“完了,四叔肯定中暗器了!四叔!” 大伙儿面面相觑,心中又是恐惧、又是疼痛,一时间六魂无主、手足无措。崔二胯子迈开右腿就要从洞中进去,军师和崔振阳从后面紧紧抱住,大声叫道:“二当家,你不能进去!” 众人正自混乱,洞内传来老四的声音,叫道:“弟兄们,俺没事,只是摔了一跤!”听到老四声音,大伙儿松了口气,崔二胯子问道:“里面情形怎么样?” 老四道:“手电太暗看不清楚,不过这里没有机关,我点了蜡烛,空气没问题,大伙儿可以先进来!”众人隔着洞口听见老四这话,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崔二胯子和军师交换了个眼神,一挥手,当下军师在前,崔二胯子殿后,大伙儿抬上工具,鱼贯进入皇陵地下玄宫。 下到洞内,军师问道:“老四,情况怎么样?”老四道:“太黑,什么也看不见。”众人举起手电,纷纷向前照去,数只手电照射之下,地宫前方依旧黑乎乎雾蒙蒙一团,众人的视线,只能看到不足两米的地方。 崔二胯子问道:“方才什么动静?”老四道:“跳下的时候绊到了东西,也不知道是啥!”崔二胯子将手电照向地面,大伙儿也纷纷探着脖子向脚下望去。数只手电照射之下,这才看清,原来洞内众人站脚之处,散乱堆放着几根腐烂的木柱和木板,除此以外,还有香炉烛台等祭祀用品,已被众人踩坏。 军师一愣,猛然想起老四说过:盗墓之人为躲避地面上机关触发装置,有时需要在地上铺设木板,莫非这座皇陵已被盗过?军师马上向老四询问。老四也是一愣,立刻趴到地上仔细察看,又掀起一块已朽蚀不成样子的木板观察,再用手摸了摸下面实地,说道:“这木板和木柱应是几张桌子,是放在地宫最后一道供桌!”军师点了点头,大伙儿也都松了一口气。 崔二胯子沉吟了片刻,道:“如此看来,这应该就是皇陵真冢!弟兄们,听我的命令,抬上家伙,咱们上!”众人纷纷抬起地上的工具,老五道:“二哥,太黑了,还是把汽灯打开吧,另外,也能壮壮胆儿!” 军师道:“汽灯还不能开,地宫里面氧气不多,咱们还是尽量手电,紧要关头再开汽灯。”众人听军师说得有理,纷纷点头。崔二胯子沉声道:“弟兄们,从现在起,咱就是脑袋瓜子挂在裤腰带上了,都给我听好了,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一切服从命令!” 大伙儿听到崔二胯子这句话,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猛然想起,自己正在一座深埋地下十多米,几百年来未见人气的阴寒古墓中,这一霎那,所有人都不自觉往四周的一片漆黑之中望了望,立刻感到一股透骨的阴气从四处角落袭来,虽有这么多兄弟壮胆儿,一阵莫名其妙、难以名状的恐惧感瞬间从后背沿脊梁骨窜了上来,连崔二胯子与老四都不例外。 沉默良久,老四低声道:“二哥,还是咱兄弟俩儿打头阵吧!”崔二胯子点了点头。军师道:“一切小心!” 两人伸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汗水,当下崔二胯子在左,老四在右,两人每人执一只手电,摸索着向前走去。剩下八人抬好工具,紧随其后,走在最后的刘二子更是摘下一直挎在肩上的步枪,尾随在众人身后,一边不时回头望着。 一行十人在漆黑死静的地下玄宫券道内摸索前行,人人都不自主地感到异常紧张、冷汗直冒。整个地宫中一片死寂,虽有数把手电照亮,但如几点萤火虫之光,四周依旧是无穷无尽的黑暗,黑得让人心里发慌、发毛、发怵,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怖感渗入骨髓。谁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远,更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此时时间在他们心中已变得毫无意义。那种瘆人的感觉就仿佛真是到了阴曹地府,巨大的地下玄宫中虽然一行十名兄弟,竟丝毫感觉不到一丝人气儿。 众人在极度紧张与亢奋中摸索前行,也不知究竟过了多长时间,猛然听到前面老四颤巍巍喊了一声:“玄宫大门!”声音虽不响亮,但在这极度寂静恐惧之中,宛如晴空一道霹雳,幽深的墓道内顷刻间响起嗡嗡回声,吓得每个人都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军师拨开众人走到前面,顺着手电的光线望去,就在众人面前不到半米处,两扇洁白如玉的巨大石门突兀而现,高高矗立在大伙儿面前。雾气缭绕之中,光亮如豆,看不清巨门的真实面目,只能隐隐看到门上镶有两头怪兽的头颅,口中各衔一个圆环,怪兽二目圆睁,正视前方。 大伙儿如醉如痴看着面前的石门,军师压低了声音,命令道:“弟兄们,点亮汽灯,准备工具!”众人这才缓过神儿来,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汽灯。 两盏大功率汽灯同时点亮,众人这才勉强看清,原来大伙现在所处地方,乃是皇陵地下玄宫最外一层石门外的券道隧道之中。 老四曾与大伙儿讲过:按清代皇陵建制,皇帝陵寝地下玄宫应分为九券四门式构造。从金刚墙门洞开始,由墓道向北斜下而入,依次应为:墓道券、闪当券、罩门券、头道石门、门洞券、明堂券、二道石门、门洞券、穿堂券、三道石门、门洞券、金券石门、金券,最后的金券是放置皇帝及皇后棺椁的大殿。其中墓道券和闪当券为砖券,其他七券是石券。九券中,明堂券和金券是南北券,余者为东西券。 之所以称为券,其实“券”这个字在中文中除了念“劝”的发音,意思为票据或作为凭证的纸片之意以外,还可以念作“绚丽多彩”的“绚”字发音,意思为门窗、桥梁等建筑呈弧形的部分,如拱券。 现在众人所处位置,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CoM 应该就是金刚墙与地宫第一道石门之间拱券,这一段包括墓道券、闪当券与罩门券三部分,其实距离并不长,只有十米左右。 而这一道石门,就是皇陵地下玄宫第一道石门,是用两块完整光滑的汉白玉打磨而成。虽历经三百余年,依旧洁白胜雪。每扇大门纵横刻有九九八十一枚乳状门钉,两门相对处门面上,雕有口衔圆环的兽头,称为“铺首”,越发使石门显得威武而阴森。 军师上前用手电沿一指多宽的门缝照去,隐隐可见门后有一块巨大石条将大门从内部死死顶住。老四低声道:“是自来石!” 老四说的自来石,是历来皇陵或大墓地宫中将玄宫石门从后面顶住的一种特殊工具。一般来讲,顶住地下玄宫石门最常见的是两种方式:石球或自来石。石球装置是先在石门内做好一个斜坡石面,门槛处凿出沟槽,槽顶放好石球,用敞开的门挡住。入葬完毕,两门逐渐关闭,石球便沿着地面斜坡滑下,直到石门完全关闭,石球也在两门交合处一个更深的石槽内停住,门被堵死。而自来石则是在两扇门将要关闭时,将石条斜倚于门后槽内,人走出后,石条随石门关闭而慢慢倾斜,待石门完全关闭,石条也滑入两扇石门中央,从内部将石门完全顶死。 对付自来石,老四和刘二子事前已做好了准备。这次大伙儿抬来的诸多工具中,便有一种两人亲手制作的特制“拐钉钥匙”,专门用来开启地下玄宫巨大而沉重的石门。“拐钉钥匙”是用一种极细但异常坚韧的钢条制成,钢条被弯成半个口字形,顶部削尖。只要将钥匙从门缝内捅入,尖部插入到自来石下,拨开自来石,就可将地下玄宫大门打开。由于拐钉钥匙体积庞大,不方便携带,所以在山上时并未打制,而是到奉天后才制作的。 老四接过后面兄弟递来的拐钉钥匙,其他兄弟则按事先商量好的顺序各就各位,大伙儿全都屏住了呼吸。只见老四呼了口长气,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将拐钉钥匙半个“口”字形部位竖起来,慢慢插到石门门缝之中。待钥匙接触到石条上部,将“口”字横过来,顶部削尖的位置插入到石条下部,套住自来石脖颈处。一切就绪,老四回头向后面众人点了点头。老五与崔二胯子两人走上前来,抓住拐钉钥匙长长的后柄。随着老四一声吆喝,三人屏住呼吸,缓缓加力将拐钉钥匙慢慢上提。“钥匙”渐渐向里延伸,内部的自来石也一点点立了起来。 不大会儿工夫,老四大喊了一声:“成了!”后面两人松开手,老四慢慢将钥匙撤回,对军师和崔二胯子道:“石门打开了!”众人面露喜色,崔二胯子挥了挥手,后面上来四名兄弟,站在了石门前。 崔二胯子低声喝道:“开门!”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出手,将石门慢慢推动。玄宫厚重巨大的石门在四人的全力推动下慢慢打开。粗大的门轴带动着万斤石门发出 “嗡嗡”轰鸣之声,伴随着门内腾腾而起的雾气,在深邃幽暗的墓道里隆隆炸响。四围墙壁的回音透过券道内尘埃迷雾,在黑暗中回荡缭绕,就如狂风摧断枯木,也似万马驰过草原,整座地下宫殿仿佛都在颤抖晃动。刺耳的石门摩擦声响彻静得发怵的地下玄宫中,就像一辆装满货物的大车瞬间碾过每一个人的心脏。所有人伴随着这一阵阵刺耳的声响,都是心头越来越紧,冷汗直流。 几乎过了有一世纪之久,终于,大门被四人推开了一尺左右。老四仔细检查之后,确定没有机关,于是又上来几名兄弟,大伙儿合力,将石门完全推开。 里面似乎更加漆黑,汽灯的光亮就如一豆油灯,微弱而细小。门内的大殿似乎没有尽头,深邃幽暗,阴森恐怖。霉烂的气味伴着刺鼻刺眼的迷蒙雾气挡住了视线。 崔二胯子道:“老四,进去看看,有没有机关。”老四点了点头,接过一把手电,小心翼翼走了进去。众人熄了汽灯,在门外焦急等候。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老四垂头丧气,退了出来,大伙儿全都围了过去,崔二胯子道:“老四,情形怎么样?” 老四脸上阴晴不定,摇了摇头,道:“里面没有机关,只不过……”说到这里,老四停住了话。崔二胯子问道:“只不过什么?”老四道:“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通道和出口,好像,到头儿了!”大伙儿张大了嘴,全都呆住了! 第十七章 三道机关 第十七章 三道机关 不大会儿工夫,众人全部进入石门。七八盏汽灯照射下,眼前是一座极为宏伟的方形大殿,四壁及地板天顶全用打磨光滑的花岗岩垒成。不过正如老四所讲,除进来处一道石门,没有任何出口。 愣了半晌儿,老五道:“四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四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老五又看了看其余众人,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全是惊异之色。 军师接过老五手中汽灯往前走了几步,片刻,突然道:“弟兄们,你们看对面墙壁!”众人往前看去,朦朦胧胧之间,大门正对那面墙壁上,隐隐似乎刻有花纹图案。 走到近前,终于看清,这一整幅墙壁竟是用四六二十四块巨大花岗岩石拼成,每块石板均刻有不同图案的花纹。乍一看似乎是汉字的笔画图案,有些像偏旁部首,另外一些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 老四望着眼前墙壁,沉吟不语。军师又观察了一阵,突然脸上一喜,道:“这……莫非是一个拼图机关!” 老四定睛细瞧,端详了半晌儿,道:“应该不会吧?”又道:“据我所知,拼图机关都需要一处图眼……可这整面墙壁,石板一块不少啊?”军师微微一笑,指了指前方,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图眼就在这里!”军师手指的方向,是整面墙壁中间靠下一块石板。大伙儿伸着脑袋观察了一番,什么也没瞧出来。军师道:“弟兄们,这块石板应该是活的,而整张拼图的图眼,就在此处!” 老四又看了一阵,恍然大悟,喜道:“不错,其余二十三块石板都是阴文,只这一块是阳文,军师果然细心!”军师道:“看来,我们要想办法把这一块石板取下!” 老四道:“这个不难,只不过……”军师道:“你是说,石板下恐怕会有机关暗器装置?”老四沉吟了片刻,道:“二哥,军师,还是先让弟兄们撤到大殿外!” 崔二胯子拍了拍老四的肩膀,道:“一切小心!”老四点了点头。崔二胯子一挥手,众人全部撤离。老四定了定神儿,取出四根纯钢打制的钢条。这是四根特制钢条,每只尾部均有圆环可以系住绳索,而顶部类似箭头,是一个倒“V”字型。 老四将钢条分别系上绳索,插到石板四边缝隙中,再小心翼翼将每根钢条分别旋转九十度。一切准备完毕,吁了口长气,拿起绳索退到石门外。 军师道:“准备好了?”老四点了点头。当下老四、军师、崔二胯子与崔振阳四人按照老四的吩咐,分别执一根绳索的尾端,大伙儿缓缓加力,将绳索绷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齐齐望向老四。老四再次示意大伙儿全部躲到大门两侧,然后闭了闭眼,睁开眼时,一声低喊:“动手!”大伙儿同时使力拉动绳索,只听门内“哐当”一声巨响,石板落地。 猛然之间,只听大殿里箭羽破空之声大作,弩箭射到四围花岗岩壁上“托托”做响,更有弩箭从门内射出,或直飞,或斜飞,良久不绝。 众人心中狂跳不止,足足有一分钟,门内声音停止了。又过了一阵,见不再有箭羽射出,崔二胯子哈哈一笑,道:“幸亏了老四!”刚要起身,老四一把将他拉住,喊道:“二哥,再等等!”话音未落,门内又是一阵“呲呲”破空之声,崔二胯子神色一变,众人伏在门边不敢稍动,又等了良久,再没有任何响动,老四站起身来,道:“弟兄们,可以进去了!”大伙儿齐齐松了口气,这才感觉浑身已尽是冷汗。 再次进入到大殿内,但见遍地弩箭,更有数支射入到石壁之中,深达寸许,大伙儿张大了嘴巴,无不惊骇。来到拼图石壁前,只见图眼那块石板已被拉下。空缺处隐隐可见一种似乎滑轨的装置。老四道:“军师果然说对了,只要破解了这个拼图机关,就能进去皇陵!” 军师道:“现在看来,这座地宫确是皇太极清昭陵真冢无疑了!”拍了拍面前的石壁,叹道:“费了这么多心血,总算让咱们找到了!”崔二胯子道:“军师可以肯定?”军师道:“根据史料记载,皇太极是一个绝顶机关高手,当年清兵攻城掠地,许多先进武器和攻城装置都是他亲手设计的,所以这座地宫,绝对是他的手笔!” 老四道:“也就是说,这座地宫中一定机关重重,危险万分?”军师面色凝重,点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只是第一道机关,要进入到最后金券,还不知会有多少道,而且……”说到这里,环视了身旁众人,道:“这重重机关之中,也一定危险万分,如果稍有不慎,就会有人丧命于此!”大伙儿心头一沉,都点了点头。 沉默了片刻,崔二胯子沉声道:“弟兄们,打现在起,大伙儿的脑袋就都别在裤腰带上了!怕死的,现在就可以出去!如果愿意跟着大伙儿往前走的,就一定严守命令,听从调度!”说到这里,崔二胯子的眼光从众弟兄脸上一一划过,大伙儿神色凛然,齐声道:“二哥,大伙儿听你的吩咐!” 崔二胯子道:“不是听我的吩咐,是听军师和老四的吩咐,连我也不例外,所有人都要令行禁止!”众人一齐点头。 崔二胯子道:“军师,老四,你们下命令吧,怎么干?大伙儿听你们的调令!”老四道:“二哥,据我所知这四六拼图是有口诀的,若不懂口诀,恐怕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破解!”崔二胯子道:“军师可有什么方法?”军师微微一笑,道:“这四六拼图的口诀,我倒还记得!” 当下军师将破解拼图机关的一些法则讲与众人,按照军师的主意,要破解如此巨大石壁上的拼图机关,必须要搭成人梯,方能顺利移动石板。 关于这拼图机关前文讲过,只要知道诀窍并不算难。所谓口诀,其实就类似萧伟想到的先将拼图第一行第一列拼好,然后递次拼接,最后变为一个三三拼图,三三拼图有专用口诀,只是萧伟与高阳两人并不知道罢了。 其时整座地下玄宫大殿内,前方共六人搭成三组人梯,一左一右分别是崔二胯子与刘二子负责照明,军师与老四站在最后,一边商量,一边将拼图步骤依次告诉前面六人。大伙儿心气儿极高,只听石室内隆隆的石板移动之声不绝,不大会儿工夫,墙上图片已然完成。 众人退后了几步,突然之间,老五神色一变,大呼了一声:“军师!”大伙儿都是一怔,齐刷刷望向老五。只见老五手指着前方,张大了嘴巴,一脸惶恐之色。崔二胯子喝道:“老五,出了什么事儿?” 老五不答,依旧僵在那里,手指前方。众人不明所以,顺着老五手指方向望去,是对面刚刚拼好的石壁。仔细端详之下,并未见任何异常。 崔二胯子再次喝道:“老五,到底怎么回事儿?”老五猛一哆嗦,颤巍巍道:“二……二哥,你看对面墙上!”崔二胯子回过头来,再次仔细看了看对面石壁,皱了皱眉,道:“老五,你捣个什么鬼?” 老五哆哩哆嗦道:“二哥,这是满文,写的是……是……”崔二胯子喝道:“写的什么?”老五道:“擅入墓道者死!”众人都是一惊。 崔二胯子喝道:“胡说!”老五道:“二哥,我没……没胡说,是真的!”崔二胯子将信将疑,又仔细看了看石壁,回头用目光询问军师。只见军师缓缓点了点头,道:“老五说的不错,石壁上面的满文,确是这个意思!” 崔二胯子一怔之下,哈哈大笑,道:“他奶奶的,老子过的就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这能吓得住咱?”老五拉住崔二胯子,道:“二……二哥,这……可是大凶之兆啊……”老五是十二金刚中唯一在旗的弟兄,自幼随父亲跳大绳,灵神鬼怪之事懂得最多。弟兄们听老五这样讲,无不惴惴。 崔二胯子脸色一沉,朗声道:“弟兄们,这些个都是吓唬人的玩意儿,大伙儿用不着害怕!”大伙儿听了崔二胯子的话,又看了看对面石壁,谁也没有说话。 老四道:“弟兄们,二哥说的对,早年随我爹掘金头,这种时候见的多了,真正掘金头的人没有信这个邪的!你们看,我现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么?”众人听老四也这么说,都松了口气,只有老五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了回去。 石室内沉默了片刻,崔振阳忽道:“对了四叔,墙上的图已经拼好了,怎么不见动静?”众人方才讨论石壁上的字迹,一时忘了这件事情,崔振阳这一提醒,猛然想了起来。不错,对面这一整块墙壁上,整整二十三块石板已然拼凑完成,但并没像老四说的,露出任何通道。 众人窃窃私语嘀咕了一阵,一齐望向军师。只见军师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再次仔细观察了对面墙壁,又看了看地上那块被撬下的石板,突然道:我明白了,定是要将最后一块石板原位,机关才可以打开!”老四也恍然大悟,大伙儿商量了一阵,除老四、军师、崔振阳及老十外,其余人再次撤离大殿。 不大会儿工夫,四人已小心翼翼将石板放回墙壁图眼位置。石板并不完全推入,老四取过事先备好的工具将石板四角固定,再用数根白蜡杆在后面接上。每一根白蜡杆尾部均有可连接的装置,一根根接长,直到四人退出大厅石门。 老四又用一个事先打制的T字形连接件,在白蜡杆尾部接出一根横杆。准备完毕,和军师两人躲在大门两侧,各执横杆一头。定了定神儿,老四一声低喊,两人同时使力,只听门内墙壁处“喀”的一声轻响,石板已然复位。片刻,大殿内传来一阵巨大的机关启动之声,隆隆不绝,这一次再没有箭羽射出。又过了一阵儿,声音停止了。众人又耐心等了良久,不再有任何动静。老四神色兴奋,大声喊道:“弟兄们,机关破了!” 众人欢声雷动,抬上各种家伙,三进石室。果然,大殿对面整座墙壁已完全升了上去,原来墙壁位置,露出一条黑乎乎的券道! 还是崔二胯子与老四打头阵,众兄弟抬着家伙紧随其后,不大会儿工夫,已走到券道尽头。墓道尽头处,是一整面封死的花岗岩墙壁,墙壁最下方,一左一右各有一条一人多高、仅能容一人进身的缝隙,似乎并不是门。 老四与刘二子各执一把手电,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整面石壁光滑平整,最下方,左右各有一条直径约一人多高的巨大石柱镶嵌在墙体内,最外一面与墙体平齐,远远望去,就像两只巨大的眼睛。每条石柱正中心位置,各是一道高约两米,宽度不到半米的缝隙。 两人走到石缝前,用手电向内照去,石缝之内,全是看似非常混乱、长短不一的方形石柱,缝隙最后部分是封死的,并没有出口。 观察完毕,都摇了摇头,退了下来。军师问道:“怎么样?”老四道:“应该是某种机关装置,不过我掘过一百多座墓,从没见过这种机关!”刘二子也点了点头。军师又问:“有没有开启的方法?”老四神情沮丧,道:“没有把握,这恐怕不是一道普通的机关!乱试的话,万一触动暗器装置,后果不堪设想!” 崔二胯子道:“难道,就没有办法试一试?”老四看了看刘二子,又看了看军师,三人都沉默不语。 一旁崔振阳动了动嘴唇,忽道:“四叔、军师,我怎么觉着……”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自己要说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停住了话。崔二胯子道:“振阳,你觉得什么?”崔振阳看了看军师和老四,道:“我觉得,这整面石壁怎么不像一个机关,而像是……”老四道:“像是什么?” 崔振阳道:“一把锁!” 老四一震,回头看了看军师,军师道:“振阳,说说你的想法!”崔振阳咽了口口水,道:“军师你看,如果拿这整面花岗岩当作一个锁体,这两根镶嵌进去的巨大石柱就是锁芯,其中的缝隙是锁孔,而里面那些看似混乱的石柱,就应该是锁芯里面锁柱!” 崔振阳这一番言论说得众人目瞪口呆,不过仔细看过面前花岗岩墙壁后,果然越看越像一把巨大暗锁,唯一不同的是,这把锁上有两个锁孔。 老四思索良久,道:“我琢磨振阳说的有理,咱们可以试一试!”军师道:“可有把握?”老四道:“振阳一直跟着老八学开锁,他看出来的,应该没有错!”军师回头看了看一旁崔二胯子。 崔二胯子沉吟不语,半晌儿,道:“这两个锁芯的锁,咱谁也没见过!况且这么大的锁就算能捅开,怎样才能转动锁芯?”崔振阳道:“我猜想,这把锁应该不会再用人力来开启,肯定有其它窍门!” 崔二胯子道:“这样吧,就让振阳进去看看,如果不是锁孔,再想其它法子!”军师与老四都无异议。老四拉住崔振阳,道:“振阳,一切小心,如果不成就出来!”崔振阳点了点头,紧紧裤带,低身钻进石缝中。 众人在外焦急等候,不大会儿功夫,崔振阳灰头土脸爬出来,神色兴奋,道:“各位叔叔,确实是把锁!”老四问道:“怎么样,能打开么?”崔振阳道:“四叔,这是一把非常复杂的暗锁,我一个人肯定不行,要有八叔在,肯定没问题!” 众人都是一呆,这一次参与奉天盗墓的,除崔大胯子外,就只有老八留在山寨,果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老五道:“二哥、军师,要不咱们先撤回去,叫齐老八再来,反正墓是死的,也跑不了!”崔二胯子沉吟不语。军师问道:“振阳,还有没有其它办法?” 崔振阳眉头紧锁,低头沉思了片刻,突然眼珠一转,道:“有办法了,只不过……”说到这里,停住了话,看着崔二胯子。 崔二胯子道:“没关系,你尽管说!”“崔振阳道:“要开这道锁,所有叔叔们都得上……”崔二胯子道:“你是说,咱们十个都要上?”崔振阳点头道:“不止咱们十个,包括在外面的所有叔叔,最好,还要加上二婶儿!”崔二胯子一愣,道:“凤儿?”顿了一顿,道:“那外面不就空了?” 军师问道:“振阳,这是怎么回事儿?”崔振阳道:“军师,墙上这具锁,左右各是一把极其复杂的二十四柱暗锁,换句话说,两边石缝加在一起,一共有上下二十四对,四十八条锁柱!”军师点了点头。 崔振阳继续道:“要开这样的锁,我的功夫是不行的!不过既然当年建造这墓道的人把锁做到了墙壁上,咱就有了偷机取巧的余地!”军师道:“偷机取巧?” 崔振阳笑了笑,道:“不错!其实开锁之所以难,就在一般锁的锁芯尺寸很小。人开锁的时候要用一种特殊工具将锁芯内部锁住顺此推到位。人只有两只手,而最简单的锁至少也有五六条锁柱,所以很容易手忙脚乱,像这种两边加在一起一共四十八条锁柱,除非八叔那种功力,一般人绝不可能打开!” 老四道:“那咱们怎么办?”崔振阳嘿嘿一笑,道:“四叔,这个制作机关人是极聪明的,他放弃了一切传统墓道机关的形式,换而用一种最复杂的暗锁锁住了墓道,这样的话,即便再厉害的盗墓高手到了这里,也会一愁莫展!”老四看了看一旁刘二子,两人都深以为然。 老五突然道:“对了军师,这座皇陵设这道锁有什么用,要不想让人进,当初直接封死了不就完事,弄把锁锁着,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军师看了看老四,两人都是一笑。军师解释道:“历来帝陵,都是要做成能够多次开启的,这道理很简单,皇帝皇后很少有同时死掉的,而咱们自秦汉以来便没有了殉葬的风俗,因而很可能有这种情况,皇帝死了以后,过几十年皇后才死掉,要再次打开皇陵入殓。传统皇陵地宫仅仅用金刚墙、石门、自来石封闭,相比之下这座地宫有了这道锁,结构更为安全。况且我猜测,这一座地宫的设计,有皇太极卖弄他机关制作水平之意!”老五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崔振阳道:“从我刚刚观察这道锁芯来看,能打开这么复杂暗锁的人恐怕古今中外也不会有几个,而这样的人碰巧又来盗掘这座皇陵,几率应该是微乎其微!”军师道:“所以说这座皇陵,应该说已经是设计得固若金汤了!”崔振阳点了点头。 老五搔了搔头,道:“固若金汤?那咱们还怎么开,不全白忙活了?”崔振阳笑道:“五叔别急,虽说坚固,但皇太极还是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老五道:“哪一点?”崔振阳道:“军师常说月满则亏,再坚固的东西总有它的破绽,皇太极忽略的那一点就是:锁做到了这么大,就已经不是锁了!一般开锁最多两个人配合,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钻到锁孔里面去开锁。而墙壁上这把锁的锁孔做成了这么大,完全可以一下子进去几十号人,大不了咱们一人负责一根锁柱,四十八条锁柱最多用上四十八个人,也就打开了。这就好比弹钢琴,一个人两手同时演奏,那是很难的事情,但要两人配合,一人弹一边,就简单多了!”崔振阳在奉天洋学堂念过书,见过钢琴,而众兄弟自然都不明白钢琴是何许玩意儿,但还是纷纷点头。 崔振阳继续道:“众位叔叔,咱也用不了四十八个人那么多,因为咱每个人都有两只手。我刚刚观察过,这两条锁孔内分别是十二对二十四条锁柱,只要一边用上十二个人,两边一共二十四个人,留一人在最外面指挥,这样加上二婶儿,人数刚刚好!” 军师道:“必须要二十五人?”崔振阳点了点头。军师看了看崔二胯子,两人都是不语。老五突然叹道:“看来,一切都是天意!若不是这一回二哥将嫂子也带来了,这机关咱恐怕是打不开了!”崔振阳点头道:“五叔说的不错,如果少了一人,除非八叔来,以我的开锁功夫,恐怕很困难了!” 众人纷纷附和,都觉老五说的不错,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崔二胯子看了看军师,道:“军师,你看呢?”军师沉吟了片刻,咬了咬牙,道:“好,就让凤儿进来吧!” 几人商量了一番,当下由老五、老九上去唤其余众人下来。留在墓道中的人抓紧时间赶制开锁所需一应工具。按崔振阳所讲,这一次二十四名兄弟配合开锁,必须制作一种特制的销子,锁柱一旦推到位置,马上用销子销住。否则众人都没受过专门的开锁训练,一旦控制不住就有可能会出乱子。 好在一应工具材料大伙儿都已带来,没有多久,四十八个销子已然做好,留在上面的十四人再加上凤儿,也在老五、老九带领下下到地宫。 凤儿从未下过墓道,自然也不知崔二胯子一行每日在大屋忙些什么。现在终于进入这座巨大阴森的皇陵地下玄宫中,完全呆住了。崔二胯子也来不及多作解释,简单吩咐了一番,众人在崔振阳指挥下,鱼贯进入墙壁锁孔中,依次序每人站在一对锁柱之前。 崔振阳站在锁孔之外,给大伙儿详细讲解了开锁整个过程。要开启这把巨大的暗锁,最关键是要依照次序,将每一锁柱推到相应位置。推动锁柱时要分别按当时的设计,按不同深度推进去,每根锁柱既不能完全推到底部,也不能不动,否则不仅不能打开机关,还可能会激发隐藏在内部的暗器装置。 而推动锁柱的诀窍完全在手上感应及耳朵的听觉。不过墙壁上这副锁具如此巨大,手上的感应会更为明显。在石柱缓缓推动过程中,只要感到手中瞬间产生了强烈的振动,就是到位的信号,这时只需用事先准备好的销子将锁柱销住,这一步完成了。 为了方便,崔振阳将每一锁柱编上号码,分别是左侧一至十二,右侧一至十二,分成上下,让每人记住对应的编号。 一切讲解完毕,锁柱内所有兄弟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瞬时间,整座地宫内鸦雀无声。崔振阳定了定神,低声喊道:“好,左一右一下侧锁柱,同时开始!” 左一右一两对锁柱是整个开锁过程的开始,也是最重要的环节,由军师与崔二胯子两人分别负责。听到崔振阳的命令,两人定了定神儿,扶住面前石柱开始慢慢加力,在这一瞬间,所有兄弟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但听得石柱与内壁摩擦之声轰轰作响,感觉几乎过了一世纪之久,崔二胯子只觉手上轻轻一颤,大声喊道:“左一下侧石柱到位!”几乎同时,右面锁孔中军师也大喊了一声:“右一下侧锁柱到位!”众人静静等了片刻,没有任何异常发生,全都松了一口气。 崔振阳长吁了一口气,道:“二叔,军师,成功了,现在只需要将锁柱销住就可以了!”崔二胯子与军师两人立刻按照崔振阳的指令,将锁柱销住。 此后半个小时,众人依照崔振阳的指挥依次推动锁柱,半小时后,所有锁柱全部到位。但听整座墙壁内轰鸣之声不绝,墙壁内部传出巨大的机关启动声响,最后连整座墓道全都颤抖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崔振阳面前的石壁上,一块巨大的花岗岩缓缓向后退去,退至尽头,掉下一条铁链,尾部是一个巨大的铜环。 崔振阳大声喊道:“叔叔们,成功了!”静了片刻,众人欢声雷动。退出锁孔,大伙儿全都围拢在崔振阳身旁,崔振阳指着前方铁链道:“众位叔叔,如果我没猜错,只要拉动这条铁链机关就可以打开!” 当下老四取过绳索牢牢系在铁链之后,所有人员全部退回拼图大殿。老四躲在券道入口处旁边,拉住绳索缓缓加力,片刻功夫,只听前方机关处轰鸣之声不绝于耳,不过这一次显然没有任何暗器装置被激发。不大会儿工夫,声音完全停了下来。众人又耐心等了一阵,这才在老四带领下重新回到石壁前。但见整座石壁已完全抬了上去,后面露出一条狭长的甬道。 当下崔二胯子与军师商量了一阵儿,命十一弟带凤儿几人先行上去做好警戒。众人这才抬上家伙,老四与崔二胯子打头阵,鱼贯进入甬道。 按照清陵建制,这一段券道是罩门券,券道尽头是进入地宫后的第二道石门。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道石门很快打开了。汽灯照射之下,隐隐可见这是一间巨大的石室。正中是一座用汉白玉栏杆围成的水池,进门处有台阶可以下到水面,远远望去,整座池水漆黑如墨,映着众人手中灯光飘飘忽忽、若有若无,越发显得瘆人。水池两边都有通道可以通过,只是石室尽头处黑乎乎雾茫茫看不真切,也不知究竟是否有出口。 崔二胯子问道:“老四,怎么样?”老四观察了片刻,喃喃道:“这池子水好像不合常情!”崔二胯子看了看刘二子,刘二子也道:“四哥说的是,我掘过那么多坟,从没见过这玩意儿!”崔二胯子道:“有什么古怪?”老四摇了摇头,道:“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沉思了片刻,道:“这样吧,叫大伙儿先别动,我过去看看!”崔二胯子点了点头,叮嘱老四一切小心。当下老四拿了汽灯,整整衣衫,走进了石室。 远远望去,老四走得异常小心,沿着石室右面栏杆缓缓迈步,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观察一下地面青砖。大伙儿趴在石门外紧张地看着。良久,老四终于走到大厅对面。 和前面几处一样,这里一整面墙壁是封死的,没有任何出口。观察了片刻,老四发现就在墙壁的下沿,有几块花岗岩,似乎与其余处不同。 正要再仔细看,远远听崔二胯子问道:“老四,怎么样?”声音在巨大的地宫内回荡,瓮声瓮气,甚是骇人。老四观察了一番,答道:“这里没有出口,也暂时没有发现什么机关,不过这面墙壁似乎有问题,先叫几个兄弟把家伙给我抬过来!” 崔二胯子一挥手,大伙儿抬上了老四的家伙。远远忽听老四又喊道:“二哥,你们一定要小心,地面的青砖不大靠得住!从水池右侧通过,记住,不要踩每一块青砖中央,穿上板儿鞋踩住每四块青砖接缝处,要轻,劲儿不要踏实了!另外,大伙儿不要拉得太近!” 老四说的板儿鞋,是事先做好的一种专门探墓工具,其实就是两支大号木板,用绳子系到脚底,走动之时便可大幅度减小压强,以免触发地面上的机关启动装置。老四自然不用再穿板儿鞋,他身材矮小,八十来斤的体重,却天生一副大脚板儿,按他自己的话说,是生就为掘金头而长的身材。 这边崔二胯子与军师低头商议了一阵,崔二胯子带六名兄弟,大伙儿穿好板儿鞋,又抬了老四的工具,小心翼翼走进石室。 崔二胯子走在最前,一步一探,十分谨慎。其余兄弟跟在身后,大气儿也不敢出,不多时,到了一半的位置,老九脚下板儿鞋突然一拌,跌了一狗吃屎。一声巨响,手里抬的家伙落在地上,大伙儿猛然一个机灵,都停住了。 整座地宫内一片死寂,老九吓得趴在地上不敢稍动。良久良久,并未见任何动静。众人长长出了一口气,老九更是哈哈一笑,骂道:“他奶奶的,吓了老子这一跳!”说完话,用手掌一撑地面,就要爬起来。老四远远望见这一幕场景,大惊失色,惊天动地般大喊了一声:“老九别动!” 但是已经晚了!老九右手刚一使力,猛觉地面青砖微微一沉。还没来得及反应,墙顶一支羽箭激射而下直入后心。 众人一下子乱了,扔下手中家伙就要去扶老九。混乱之中,更多机关被激发,无数箭羽铺天盖地射下。立刻又有两三名兄弟中箭,更有一人慌乱之中落入水池,随即是长声惨呼。崔二胯子一声大吼:“弟兄们,快撤!”脱下外衣,拨打弩箭,老五老六也脱下外衣,协同挡住弩箭。这时大殿内所有汽灯全都灭了,漆黑一团。门口众人只听得箭羽破空之声不绝,良久,几人才在崔二胯子的保护下,狼狈地逃出大殿。 崔二胯子走在最后,一手拿了已变成狼牙布的外衣,另一手抱了老九。众人围拢过来,军师问道:“二哥,你怎么样?”崔二胯子没有回答,拿过一盏汽灯,只见弩箭正中老九后心,伤口漆黑,流出的都是黑血。 军师神色凄然,道:“没得救了,是毒箭!”崔二胯子虎目含泪,点了点头。崔振阳突然喊道:“对了,四叔呢,四叔还在里边!” 众人猛然想起老四还在石室内,一下子全趴到了门口,只见整座大殿内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崔二胯子大声喊道:“老四,老四,你怎么样?”没有任何声音。刘二子大声道:“坏了,四哥肯定出事儿了!” 崔二胯子咬了咬牙,道:“俺去救他!”军师一把拦住:“二当家的,你不能去,太危险了!”崔二胯子一把甩开军师的手,两眼通红,喝道:“俺不能把自己兄弟扔在里边!振阳,跟俺走!” 崔振阳擦了擦脸上泪水,站起身抬腿就要走。后面老十一把拉住,道:“振阳,你还小,让你十叔去!”崔振阳拼命挣扎,道:“你让我去,我要去救四叔!”老十十指如钳子,握住崔振阳的肩膀,无论怎样挣扎,也无法挣脱。老十面无表情,回手对身后老七道:“你拉住他!”老七拉住崔振阳。 老十走到崔二胯子身前,道:“二哥,我陪你去!”崔二胯子看了看老十,点了点头。军师大声喊道:“二当家的,你一定要小心!”崔二胯子咬了咬牙,接过军师手中的汽灯,一马当先,再次走进石室。 刚一进门,只觉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但听水池中呲呲作响,池水翻滚,似乎飘着什么东西。两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十快步走下台阶,汽灯照射之下,只见墨黑色的池水中翻滚着一付完整的骷髅骨架,骷髅头部上颚地方,赫然是一嘴金牙。 老十惊道:“是赵大牙!”崔二胯子缓缓道:“水里有剧毒!”老十沉吟不语,良久,对崔二胯子道:“二哥,咱们走吧!”崔二胯子长叹了一声,迈上台阶,两人向大殿对面走去。 石室尽头,老四半靠半倚在墙边,腿上中了一箭,大腿根部用一块布条缠住,血流了一地,人已昏了过去。老十上前探了探老四鼻息,喜道:“还有气儿!”崔二胯子蹲下身来,检视了老四的伤口,将他腿上布条又紧了一紧。二人抬起老四小心翼翼绕过水池,走回门口。 众人全都围拢了上来,七嘴八舌问道:“怎么样,四哥怎么样?”崔二胯子沉吟不语,掏出随身匕首,剜掉老四腿上的羽箭,俯身去吸毒血。一旁老十伸手拦住,道:“二哥,让我来!”说完话,趴下身将老四腿上的毒血一口一口吸出来,毒血吐在地上,尽是黑色,腥臭之气,冲鼻欲呕。 老四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身旁众人,微微一笑。崔二胯子问道:“老四,你觉着怎么样?”老四深吸了一口气,断断续续说道:“二哥,我……没用了,毒气……已经攻心,二……二哥,你听我一句话!”崔二胯子虎目含泪,点了点头。 老四道:“别……别再往前走了,带……兄弟们撤吧……不……不要把所有兄弟……兄弟……”一句话没说完,身子一挺,气绝身亡。崔二胯子大吼了一声:“老四!”声音回荡在阴森空旷的地下玄宫中,良久不绝。 第十八章 万匙秘笈 第十八章 万匙秘笈 一小时后,所有人员全部撤回小店大屋,清点了一下人数,共有七名兄弟丧命在皇陵地下玄宫最后一道机关处。除十二金刚中老四、老九以外,还有另外五名兄弟命葬黄泉。 崔二胯子神色黯然,对众人道:“弟兄们,老四说的对,咱不能把所有兄弟都折在这儿!俺和军师商量过了,先行回山,不过撤归撤,并不是做了缩头乌龟,现下老四不在了,已没人再能打开这座皇陵!”顿了一顿,道:“不过,我崔二胯子对天盟誓,日后必当杀回来,老子就不信一座小小皇陵,能难倒咱们崔二胯子的队伍!”众弟兄叹息之余,纷纷点头。 众人商议了行程,都觉奉天城附近应该已经遍布黑龙帮耳目,白天撤离不太方便,于是决定:当晚三更,绝大部分兄弟由军师带领,从盗洞第二入口撤离;崔二胯子带另外几名弟兄负责封闭小店大屋盗洞入口,然后从小店处撤离。从现在起到晚上这段时间,大伙儿要加紧小心,前面小店一切如常,不要让人察觉道大伙儿的动作,尤其是大堂那一对祖孙两人。 商量已定,众人将死去兄弟的尸首从盗洞第二入口处抬了出来,就近在树林中埋了,大伙儿长歌当哭,悲痛欲绝。 再回到小店,已是晌午时分,崔二胯子落落寡欢,回到自己房间。凤儿正在屋内收拾,见崔二胯子难过,上前劝慰了几句。崔二胯子长长叹了口气,缓缓道:“老四救过我的命,这一次,是我这做大哥的,对不住他!” 凤儿眼圈一红,道:“当家的,一会儿十一弟要陪前堂那祖孙两人进城买菜,我想跟他们一道进趟城。”崔二胯子一愣,问道:“你进城干嘛去?”凤儿咬了咬嘴唇,道:“我想去给老四买点纸钱祭品,走之前给他化了!” 崔二胯子叹了口气,点头道:“你的心思俺知道,只不过军师有严令,谁也不能擅自离开这里!”凤儿撇了撇嘴,道:“我说当家的,这里到底是你当家,还是军师当家?”崔二胯子脸色一沉,喝道:“不许乱讲!” 凤儿叹了口气,道:“当家的,你也知道,山上的弟兄只有老四、老七、老八和振阳和我关系最好,当初所有人都要杀我,要不是你和他们四个死命护着我,我早就……”说到这里,凤儿打住了话。 崔二胯子点头道:“你说的俺明白,现下老四不在了,谁心里都不好受……这样吧,一会儿俺叫十一弟顺路帮你买一点,就行了!”凤儿摇了摇头道:“这种事情是不能求人帮忙的!”顿了一顿,又道:“除此以外,我还想临走前买些女人用的东西,虽说你每次都让其他弟兄下山时给我带,只不过……”说到这里,凤儿脸上微微一红,道:“你也知道,很多东西是不方便让你们爷们带的!” 崔二胯子叹了口气,道:“凤儿,你跟我这些日子受苦了!这样吧,你去叫十一弟过来,我跟他说说!”凤儿面露喜色。 不大会儿工夫,十一弟走进房间,眼圈儿兀自红着。崔二胯子将事情与他说了,十一弟道:“二……二当家的,军师不是说过,不让凤姐随便出去?” 崔二胯子脸色一沉,道:“老十一,你记着,军师是你的大哥,我也是你的大哥!”十一弟点了点头。崔二胯子缓下语气,道:“军师说的自然没错,咱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防人之心不可无,凤儿来历不明,她虽是俺的女人,但俺也不能包庇,该防也得防!” 十一弟再次点头。崔二胯子又道:“所以一会儿你记着,去的时候快去快回,另外再叫个弟兄,省得你一个人盯不住!还有,这事情暂时就不要告诉军师知道了!”十一弟应了,转身离开房间。 十一弟走后,崔二胯子在房中愣了片刻,叹了口气,正要起身打点行装,突然门帘一挑,军师与崔振阳走了进来,最后一人竟是留守山寨的老八。崔二胯子猛然一惊,问道:“老八,你怎么来了,莫非山上出了什么事情?” 老八神情兴奋,道:“二当家,看到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山上一切都好,只是大哥见你们多日没有消息,让我过来看看,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崔二胯子听到老八问话,神色一黯,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老八看了看三人的脸色,问道:“二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崔二胯子挥了挥手,道:“让振阳跟你说吧!”老八一把拉住崔振阳,问道:“振阳,到底怎么了?”崔振阳哭道:“四叔和九叔,都……都不在了!”老八一下子呆住了。 三人将老八带到老四坟前,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老八趴在老四坟头,嚎啕大哭。众人全都恻然。 老八的命可以说就是老四救的。四年多前,老四还没投靠到崔二胯子这里,一次带着兄弟打劫日本军车,碰巧将老八救下,于是老八就随老四落了草,不久后,两人一起靠窑到崔二胯子的山寨。 良久,老八擦干眼泪,站起身来狠狠道:“不能让四哥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顿了一顿,道:“四哥不在了,这狗日的皇陵,我帮他打开!”军师道:“老八,你……” 老八道:“这座皇陵,我可以打开!”大伙儿都是一愣,军师道:“老八,你又没盗过墓……怎么?” 老八看了看几人,缓缓道:“这其实不是一座墓,而是……一只盒子!”大伙儿全呆住了,愣了半晌儿,军师道:“老八,你是说?” 老八点头道:“军师,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提过,这皇陵之中随葬了一只价值连城的盒子?”军师道:“不错,觐天宝匣!” 老八道:“如果我没记错,这一对觐天宝匣出自一个绝顶高丽制锁匠人之手,这宝匣设有三层五道机关,盒盖处是拼图机关,第一层是子午鸳鸯芯,第二层是对顶梅花芯,第三层是天地乾坤芯,除此以外,最后一层盒子中,还有极其复杂的自毁装置。” 崔二胯子与军师听老八提起这个,神色茫然,都不明白老八究竟是什么意思。崔振阳却恍然大悟,大声道:“八叔你的意思是,这整座墓道的机关,就是根据那只盒子做的?” 老八道:“不错!我原本从没往这儿想过,不过方才听你描述墓道机关的形式,一下子明白了,皇太极是一个机关高手,平生酷爱各种机关锁具,而这一对宝匣,是当年他远征高丽,从高丽国抢回来的。”军师和崔二胯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此事,老八继续道:“因而他在这座地下玄宫中巧妙融入了那一只宝匣的机关设计,所以即便最高明的盗墓高手进了这座地宫,也会一筹莫展!”说到这里,老八顿了一顿,长长叹了口气,又道:“如果早想通这一点,四哥也就不会…..” 唏嘘良久,崔振阳道:“八叔,那只盒子你肯定能打开是不是?也就是说,墓道的机关也能打开?”老八沉吟了片刻,道:“能否开启那只盒子我还不敢说。不过方才听你讲如何开启第一道子午鸳鸯芯机关,给我提了一个醒!皇太极设计墓道机关的时候,自以为聪明,不过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只要人多,再加上好好配合,再复杂的机关都能打开!再者说,我们盗他这座墓,是为了抗日大计,没有人会怕死!” 军师猛一拍老八肩膀,大声道:“说得好!”回身问崔二胯子道:“二哥,你觉得怎样?”崔二胯子咬了咬牙,一掌击在旁边树上,狠狠道:“老八说得对,决不能让老四就这么白死了,这狗日的皇陵,老子一定要打开!” 十五分钟后,众兄弟集结完毕,在崔二胯子和军师的带领下,再次进入皇陵地下玄宫。老八依次检查过已破解的两道机关:拼图机关及崔振阳打开的子午鸳鸯芯机关,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悟。 来到最后一间大殿外,门口处血迹殷然,老八叹了口气,众兄弟也无不恻然。崔振阳道:“八叔,就是这里了!”老八接过汽灯仔细观察了一番,道:“如果按那只觐天宝匣的机关次序,这一道机关,应该就是对顶梅花芯了!”沉吟了片刻,又道:“不过按振阳所讲,这座大殿两边甬道遍布弩箭装置,水池中又全是毒水,显然都不能通过,所以……一定另有打开通路的装置!” 崔二胯子问道:“会在哪里?”老八道:“不会太远,应该就在进门处的墙壁、天顶或水池栏杆附近!”崔二胯子沉声命令道:“弟兄们,点亮所有汽灯,仔细检查附近墙壁、天顶及水池栏杆!” 不多时,汽灯全部点亮,老八小心翼翼走进石室。果不其然,就在进门处上方墙壁,赫然镶嵌着两排铜环,铜环一直向上到达天顶,并一直延伸到天顶正中,也就是水池的正上方,那里伸下一根水桶粗细,半尺来长的石柱。 老八眉头微锁,沉吟不语。崔振阳指了指天顶上石柱,问道:“八叔,这是什么东西?”老八呼了口长气,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开启整座机关的关键处!”崔振阳道:“这么高,一般人怎么上去?” 老八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没猜错,就是攀着这两排铜环上去!”将手中汽灯交给崔振阳,回身对崔二胯子和军师道:“二哥,军师,让所有弟兄先撤出去!”抬头看了看那两串极高的铜环,咬了咬牙,掏出手电衔在口中,抬手就要攀上铜环。 崔二胯子一把拉住,道:“老八,你不能上,太危险了!”老八一愣,崔二胯子缓缓道:“要从这里上到天顶,靠的全是两只手的劲儿。你不懂武功,万一掉下来危险万分!还是让二哥来吧,你留在这儿指挥我!”老八急道:“二哥,你不懂开锁,万一触发了暗器装置,那可就……”崔二胯子微微一笑,道:“我不懂,你可以指挥我!”说完话,推开老八就要攀上铜环。 猛然间一只大手按住了崔二胯子肩膀,崔二胯子回过头来,是老十。只见老十面无表情,沉声道:“二哥,还是我来吧,弟兄们都少不了你!”崔二胯子眉毛一竖,道:“老十,听我的命令,在下面等着!”说完话,抬臂就要将老十推到一边,刚一使力,猛觉半身酸麻,老十已按住了他肩膀穴道。崔二胯子勃然大怒,沉声喝道:“老十,你是不是觉得,你武功比我高?” 老十微微一笑,道:“二哥,是做兄弟的对不住你了,你是当家的,要死,还轮不到你!”说完话,一把将崔二胯子推到一旁,纵身已攀上了铜环。崔振阳手疾眼快,上前一把抱住了老十双腿,喊道:“十叔,你不能去,你不懂开锁,这么去是送死!” 老十喝道:“振阳,你放开我,反正要有人上,就算我死了,一会儿你二叔上去多少也有了经验!”崔振阳死命拉住老十,喊道:“不行,十叔,不能让你去送死!” 老十平日沉默寡言,但外冷内热、极重感情,加之他武功高强,又讲义气,弟兄们都与他交好。众人见老十要去送死,纷纷上前劝解,一时间石室内乱成一团。大伙儿心里都清楚,就在这间石室内,已死了数名兄弟,现在上去开锁风险极大。老八虽懂开锁但不会武功,要从这近十米高,毫无保护的两排铜环完全凭两手力量攀上去,同时还有开锁,是极其危险的事情。而其他兄弟中只有老十与崔二胯子武功最强,但两人又偏偏不懂开锁。 乱了一阵,崔二胯子终于缓过劲儿来,揉着酸麻的肩膀,上前一指将老十点倒,喝道:“把他抬下去,回山再算账!”众人一下静下来。老八道:“二哥,还是那句话,你不能上去!”崔二胯子一瞪眼,道:“我不能去,那还有谁能去?”老八默然。 一旁崔振阳忽道:“众位叔叔,还是让我去吧,我会武功,也懂开锁。八叔在这里指挥我,肯定不会有事儿!”大伙儿都是一愣。崔二胯子与军师、老八交换了一个眼神儿,又看了看崔振阳,都觉目前形势,或许还真是崔振阳去最合适,他个子小,身子轻,武功还不弱,最重要的,崔振阳懂得开锁。商量了一阵儿,大伙儿均无异议。崔二胯子沉吟了片刻,拍了拍崔振阳肩膀,道:“听从你八叔吩咐,一切小心!”崔振阳点了点头,将汽灯挂在颈中,紧了紧裤带,快速攀上了铜环。 留在下面的众人不约而同将手中所有汽灯、手电集中到一处,为崔振阳照亮。众目注视之下,只见崔振阳扒着铜环,双手交替前行,快速爬到了天顶正中。就在天顶正中央伸出的石柱两侧,分别有一个更大的铜环。他伸出双手,分别抓住了两侧铜环。 老八远远问道:“振阳,情形怎么样?”崔振阳仰头观察,只见头顶那根石柱的圆面,呈凹形塌下,上面布满十来根看似杂乱的细小石条。 将情况详细描述给老八,老八沉思了片刻,道:“机关开启处就在那里,要把所有石柱都按下去!”崔振阳松开右手试了一试,道:“八叔,先按哪根?”老八道:“同时全部按下!”崔振阳道:“八叔不行啊,我手不够用!”老八眉头一展,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振阳你听着,你的头就是钥匙,试一试用头来顶!” 崔振阳脸上一喜,道:“好!”说完话,双手分别抓住左右铜环,双臂使力,身子微微抬起,头顶已经接触到上面石柱。下面众人张大了嘴巴,神色紧张地看着。 崔振阳双臂继续加力,头顶十数根小石柱同时缓缓向内退去。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巨大的机关启动之声,紧接着是“啪、啪、啪、啪”之声不绝于耳,众人向上望去,只见天顶及墙壁除崔振阳手中两根铜环外,所有铜环瞬间缩回到石壁之中。 正惊愕间,忽见下面池水翻滚,水池正中升起一根巨大石柱,柱顶长着一朵类似花蕾的东西,尖锐而锋利,对准正吊在天顶上的崔振阳,迅速扎了上去。崔振阳大声喊道:“八叔,现在怎么办?” 所有人全呆住了,崔二胯子掏出双枪,迅速向石柱射击。一旁众人也醒过神儿来,纷纷拿出武器,数排子弹打过去,石柱溅起点点火星、碎石乱飞,但依然没有丝毫减缓的意思,眼瞅着就要将崔振阳钉死在天顶上。众人大惊失色,崔二胯子已不忍再看,闭上眼转过头去。 突然之间,所有声音全静了下来。崔二胯子睁开双眼,只见石柱就在崔振阳的脚下停住,顶部尖蕊正慢慢打开,变作一个平台。此时崔振阳已筋疲力尽,双手一松,落在了平台上。老八大声问道:“振阳,你怎么样?”崔振阳站起身来,擦了擦汗,道:“八叔,我没事儿!” 军师突然喊道:“振阳,小心脚下毒水!”崔振阳猛然一惊,低头望去,只见鞋底正呲呲冒着白烟。老十手疾眼快,扔过一对板儿鞋,叫道:“振阳,接着!”崔振阳伸手接住,将板儿鞋垫到了脚下。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缓了缓神儿,老八道:“振阳,看看上面情况!”崔振阳摘下颈中悬挂的汽灯仔细察看,只见平台之上正中处,有一朵碗口大小的梅花,也不知用什么材料做成,颜色鲜艳,娇人欲滴。 将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老八思索片刻,神色兴奋,大声道:“果然不错,这就是传说已久的‘对顶梅花芯’机关,唯一不同的,是将控制机关的锁柱变成了梅花瓣形式!”崔振阳道:“八叔,怎么开?” 老八道:“振阳,你听我说,开启对顶梅花芯,远比第一道子午鸳鸯芯难很多,子午鸳鸯芯仅仅按下锁柱就可以,而对顶梅花芯不仅要按下锁柱,还要配合一定的旋转角度,将锁柱拉起或推下,稍有不慎,机关就会锁死!” 崔振阳问道:“八叔,你说的锁柱在哪里?”老八道:“就是你面前的梅花瓣!你试一试,那五片花瓣中,应该有三片可以转动!” 崔振阳脱下上衣裹住了手,分别试了试五片花瓣,老八说的不错,其中三片似乎可以转动。老八道:“振阳,我传你的乱簧决,还记得么?”崔振阳道:“还记得!”老八道:“好,一会儿你听我的指引,按我传你的乱簧决,一步一步将锁打开!”崔振阳使劲儿点了点头,全神贯注,等候老八的命令。 老八回过身来,神情郑重,对众人道:“弟兄们,大伙儿听我说,开锁,要完全凭借耳朵的听觉和手指感觉,稍有不慎不仅锁打不开,还会激发地宫内暗器装置!”顿了一顿,道:“所以一会儿我和振阳开锁的时候,大伙儿一定要尽量保持安静,振阳这条命,可以说就攥在大伙儿手里了!”众人见老八说的郑重,全都点了点头。 崔二胯子沉声道:“大伙儿都听到了么?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不许再出半点声音,就算是有屁,也得给我憋回去,等开完了机关再放!”大伙儿谁都没有笑,再次点头。 老八转回身来,长出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道:“振阳,你听好,打开对顶梅花芯,要从梅花五片花瓣指向北方那一片开始,你试一试,是否可以把它拉出来,记住,要轻,要慢,缓缓拉动,到位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崔振阳擦了擦汗,大声答道:“好,听从八叔的吩咐!” 所有人在这一刻,全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只见崔振阳轻轻蹲下身子,用外衣裹住右手,找到指向北方那一片花瓣,缓缓拉动。一片死寂之中,只有崔振阳的手中轻轻传来喀喀声响,回响在漆黑阴森的墓道之中。 老八双目微闭,眉头紧锁,仔细听着从石柱处传来的细微声响。大伙儿神色紧张,一会儿看看老八,一会儿看看远处的崔振阳,大气儿也不敢出。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老八猛然喊了一声:“停!”所有人都一哆嗦,但谁也没说话。崔振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老八道:“好,已经到位!”大伙儿听见老八的话,都松了口气。 此后整整一个小时,在老八指挥下,崔振阳将三片花瓣按特定次序不断外拉、内推、旋转,所有弟兄们都已是头晕脑胀、双腿酸麻,脸上汗水涔涔落下,一滴一滴掉在地上,但每一个人无不拼命咬牙坚持,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 老八始终神色镇定,似乎成竹在胸。一小时后,随着远处石柱处传来“喀嚓嚓”几声轻响,老八猛然大喊了一声:“弟兄们,成了!”众人听到老八这句话,心情一松,人群中呼啦啦一下倒下了四五个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见到对方狼狈状,全都哈哈大笑。 便在此时,耳畔传来轰隆隆的连续响动,大厅正中的水池中池水翻滚,随即传来哗哗不绝的排水之声。崔振阳大声喊道:“八叔,真的成功了,在排水!”脚下一震,石柱开始下降。 大伙儿伸着脖子,睁大眼睛往水池中望去。果不其然,不多时池水排净,远处对面石壁缓缓抬起,下面正中露出一条黑黢黢的甬道。 众人欢声雷动,为防毒水腐蚀,崔二胯子命大伙儿从金刚墙处抬来墙砖垫在池底,众人顺利通过大殿。前方甬道内并无任何暗器机关装置,不多时,行至尽头。这里是进入地宫后的第三道石门。商量了一阵,由刘二子拿上拐钉钥匙,几人协力,打开了这道石门。 石门开处,是进入地宫以来规模最大的一间殿堂,远远望去,横宽约有二十米,净深十五米左右,大殿居中是一座巨大的汉白玉石台,上面供着两座玉石雕刻宝座。 老八与刘二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儿,两人拿起汽灯,小心翼翼走了进去。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并无暗器装置,大伙儿这才全部进入大殿。 绕到石台之前,只见两座玉石宝座面北背南放置,居中一座较大,右面稍小。宝座前设一汉白玉条案,上供“石五供”。五供再前,是一口巨大的青花龙缸,缸内尚有黑乎乎的粘稠液体,上面漂着一个铜制圆瓢,铜瓢上伸出一根灯芯,尾端有烧过的痕迹。 崔振阳道:“军师,这不会就是咱俗说的万年灯吧?”军师伸手蘸了一点缸内油脂,闻了一闻,点头道:“不错,是万年灯,缸里装的是芝麻香油!”老五奇道:“军师,既是万年灯,怎么又灭了?”军师道:“地宫封死之后,氧气会慢慢耗尽,虽说灯油充足,也不可能一直燃烧下去!” 老五恍然大悟,又问:“军师,我看这口大瓷缸,就值不少钱吧?”军师取过缸内铜瓢,掌了几眼,道:“光这只铜瓢,应该就够换几条长枪了,你说值不值钱?”老五睁大眼睛,道:“不会吧,就这么一破瓢子,能值几百块大洋?”军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老五看了看身后众人,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都张大了嘴巴。 军师又指了指石台上宝座,对众人道:“弟兄们,这上面供的宝座,大的一座是清太宗皇太极的灵座,小的一座,应该是孝端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这样看来,咱们离那座堆放财宝的大厅,已经不远了!”众人纷纷点头,摩拳擦掌。 这时老八与刘二子已将整座大殿检查完毕,回到石台前,崔二胯子问道:“怎么样?”老八满脸诧异之色,道:“都检查过了,没发现任何开启机关的装置,这座地宫,怎么看都像是到头儿了!”崔二胯子一呆,问道:“你们看仔细了?” 刘二子道:“确实找遍了,没见任何机关的痕迹!”崔二胯子看了看身后军师,道:“他奶奶的,又是一座假坟么?”军师摇头道:“按理说不会,建造这样一座地宫,少说要花几百万两银子,应该不会是假坟!” 一旁刘二子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崔二胯子道:“二子,你有什么主意?”刘二子咽了口口水,道:“二当家的,不是主意……是…….”崔二胯子道:“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刘二子道:“是……”抬起头来,道:“我以前听我爹说过,过去有钱人死后,都会修好几座坟,有衣冠冢,埋死人衣服帽子的;还有发冢,专门埋死人生前掉下的头发,想当年乾隆爷就给他亲娘修过一座发冢;还有的,就是这种灵座冢!” 崔二胯子道:“什么灵座冢?”刘二子道:“是……专门供奉死人灵座的!”崔二胯子回身看了看大殿中的宝座,问道:“难道,就是这个?”刘二子点了点头。 老八忽道:“二哥,我觉得地宫应该没有到头儿,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这座地宫机关设置,很可能跟那只宝匣完全一样的?”崔二胯子点了点头。老八道:“相传那只宝匣一共有三层五道机关,而到现在为止,整座地宫的机关按先后次序,只有拼图机关、子午鸳鸯芯机关、对顶梅花芯机关,按道理讲,下一道机关应该是天地乾坤芯!” 崔二胯子道:“不错,可这机关在什么地方?”老八道:“肯定就在这大殿中,只要好好找,一定可以找到!”一旁老五忽道:“老八,你说的那‘天地’什么的机关,是不是很难破解?”老八点头道:“应该很难破解!” 老五道:“既然这么难破解,建造这道机关,想来也很费劲吧?”老八点了点头。老五道:“老八,兄弟说句不中听的话……”说到这里,老五顿了一顿,道:“会不会当年这座皇陵,压根儿就没造这道机关?也就是说,皇太极根本就没学会如何造这道机关,所以,这座皇陵到这里,就到头了?”老八眉头一皱,看了看军师,两人都感觉,老五说的似乎有一定道理。 正沉吟间,崔二胯子猛一挥手,一掌击在身旁的青花瓷缸上,骂道:“他奶奶的,你小子不会说点儿吉利话么?”一声巨响,青花瓷缸应声而碎,灯油立刻流了满地。众人见崔二胯子发怒,吓得猛一激灵,连老五也呆住了。 整座大殿立时静了下来,耳中只听见青花瓷缸流出的灯油渗入地下时发出的咕嘟咕嘟冒泡之声。老八一怔之下趴下身细看,只见灯油流在地上并未扩散,而是顺着石台与地面的缝隙渗了下去,兀自冒着气泡。 老八一喜,大声叫道:“弟兄们,石台下面有机关!”大伙儿听老八这么讲,立刻趴下身来观瞧,崔二胯子道:“老八,你是说机关在这石台子下面?”老八使劲儿点了点头。 军师也顿时明白,猛一拍老八肩膀,道:“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若不是二哥这一掌,还真一时无法想到!”老八道:“只是暂时还不知道这一处的机关该如何破解!” 军师微微一笑,道:“非常简单,我猜只要将整座石台旋转一百八十度,机关就可以打开!”老八道:“军师怎么会知道?”军师道:“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刚进这间大殿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什么地方透着不对,只是一直没有往那里想!” 原来,按皇陵的风水格局及建制,所有帝陵均要坐北朝南,背山临水。皇太极这座清昭陵自然也不会例外。大伙儿进入地下玄宫的金刚墙处,就是整座地宫最南端,从金刚墙一层一层向内深入,等于是在地下由南往北走。而大伙儿刚刚进入这一座大殿时军师注意到,石台上供奉的玉石宝座,却是背对大家。这显然不合常理,皇帝宝座历来是要背北朝南,象征着君临天下、威服四海。 军师将这一处关节原原本本告诉大伙儿,众人纷纷点头。当下崔二胯子、老八、老十及刘二子几人挽起袖子,分别扒住石台一角,开始旋转石台。 良久,几人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无论向左转,向右转,石台竟纹丝不动。崔二胯子松了手,皱了皱眉道:“这一道机关会不会使用其它方法开启,而不是石台?”军师沉思了半晌儿,道:“按理说不会再有其它方法,除非石台是被销子锁住,只有拔出销子,才能转动石台!” 这句话提醒了老八与刘二子,两人立刻拿起汽灯上前检查,但整整找了三遍,整座石台光滑平整,没有任何其它装置。老八思索了片刻,突然道:“军师,难道是……神力机关!”军师道:“什么神力机关?” 老八道:“据我所知,这是一种结构最简单,同时也是最有效、最难破解的机关!所谓这神力机关,说起来非常简单,就类似我们锁门,即便用再精巧复杂的锁,也不如在门口放一块万斤巨石,只要没有足够的力气,任凭你是再厉害的盗窃高手,也不可能打开!” 众人听完老八这一番话,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原来破解这一道机关并不需要任何技巧,用的就是力气! 当下崔二胯子令众人将所有家伙及汽灯放在地上,大伙儿全部脱光了膀子,一齐上阵,果然,石台在十数人的推动下,开始缓缓转动。不多时,石台转动了一百八十度,宝座变成了背北朝南。耳中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后面石壁慢慢抬起,露出了一条狭小的券道。 按照清陵建制,这一段券道叫作穿堂券。券道尽头,是地宫第四道石门。众人很快将石门打开,出乎意料,里面竟是一间超乎想象面积极小的八角形石室,长宽各不到五米,高度也很矮,只有两米左右。 整间石室除进门处并没有其它出口,石室正中地面上,画着一幅巨大的太极图案,天顶上一幅图案与地面遥相对应,只是两图阴阳正好相反。四周八面墙壁上,分别刻有不同的图案,远远望去,看不太真切。 老八与刘二子仔细检查之后,所有人全部走进石室。军师接过刘二子递来的汽灯,仔细向面前墙壁望去,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这一整面墙壁上,是一幅雕刻整齐的八卦图案,图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面为‘坤’卦,下面则分别按“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卦一字排开。再向周围七面墙壁望去,上面图案如出一辙,只是每面墙壁上半部分图案略有不同,也是按八卦排列。 军师观察完毕,眉头紧锁、沉吟不语。人群中老七忽然道:“军师,这满墙长虫子短虫子,是啥……”说到这里,突然“咦”了一声,指着墙上的图案,喊道:“弟兄们你们看,墙上这些长横子短横子,好像……都可以按下去!”大伙儿听了老七这话,齐向墙上望去。果然如老七所讲,仔细观察之下,墙上每一卦图最上面一横似乎都是用石料后嵌进去的。 军师道:“不错,看来要开启这道机关,就要从这里下手!”老七愣道:“这么多处,怎么下手啊?”老七讲得不错,整个石室八面墙壁,上面是八幅,下面是八八六十四幅,一共七十二处可以按动的机关。众人一齐望向军师,只见军师摇了摇头,道:“从何处下手还一时看不出,不过如果我没看错,这整座石室八面墙壁,是羲皇先天六十四卦圆图,开启机关的答案,肯定就在这八八六十四卦中!”老七愣道:“六十四卦?不是八卦么?” 军师点头道:“不错,一般说来,确是八卦。你们看,这整间石室,就是严格按照易经八卦方位造成。”说到这里,指着石室内的图案道:“地面与天顶画的是阴阳太极,四围八面墙壁上半部分图案分别是按‘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卦排列,而每面墙壁下半部分图案,又分别是按八卦排列,这样上下相叠,三爻变为六爻,演为八八六十四卦!易经有云:‘易有太极,故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演万物。不想这小小石室之内,竟是寰宇周天,尽在其中,所谓天为乾,地为坤,天地乾坤,那都是……”说到这里,军师猛然间停住,问老八道:“对了老八,你不是说皇陵地宫下一道机关,就叫做‘天地乾坤芯’么?” 老八似乎正在沉思,听到军师问话回过神儿来,点头道:“不错,是‘天地乾坤芯’!”眉头一皱,突然道:“难道这一道机关,竟与易经八卦有关么?对了军师,什么叫作‘大有’,什么叫‘噬嗑’?” 军师答道:“‘大有’、‘噬嗑’,均是羲皇先天六十四卦的卦位!”老八猛一拍脑门儿,喊道:“原来如此!我想明白了,终于明白了!”神情激动,溢于言表。众人齐刷刷盯住老八,只见老八激动了一阵,道:“军师,我家祖传,有一本《万匙秘笈》,是一本专门讲述开锁的书,而这本秘笈中主要讲的,就是开启‘天地乾坤芯’暗锁的诀窍!”顿了一顿,道:“《万匙秘笈》是我家不传之秘,而我家历代先祖,虽均是制锁高手,但从没人研习过易经八卦,所以难怪这几百年来,这本《万匙秘笈》中记载的绝学从来没有人能够看懂!” 军师道:“你是说这本秘笈中的口诀,用的是易经八卦中的方位?”老八道:“不错,一定是这样!所以我猜想,这一座石室的机关就是最后的一道锁芯,天地乾坤芯!” 众人听到老八说得如此肯定,都兴奋起来。崔二胯子道:“这秘笈上的口诀,你还记得?”老八收起笑容,沉默了良久,道:“我家这本《万匙秘笈》中,有关天地乾坤芯开启之法的口诀实际很短,共分上下两段,第一段口诀是这样一段话。”说到这里,老八沉默了片刻,慢慢念道:“天地乾坤,浊然一体,混沌之初,大有为始。天为众阳之宗,地为太阴之象,噬嗑(是科)既破,天地初开。” 老五道:“老八,你这文绉绉念的是啥?”老八摇了摇头,道:“这一段口诀,我家历代先祖,从没有一个人误透过”老五回头看了看军师,只见军师正自喃喃自语,似乎若有所悟,良久,抬起头来,道:“老八,这一段口诀似乎是说,‘大有’与‘噬嗑’两位,是开启机关的关键!” 众人面面相觑,老七道:“大有位,噬嗑位,是什么玩意儿?”军师微微一笑,道:“易经上讲的八卦,是按‘乾’、‘兑’、‘离’、‘震’、‘巽’、‘坎’、‘艮’、‘坤’排列,其后伏羲氏将八卦互相组合,演为八八六十四卦,更是变化无穷。这六十四卦,每一卦都有自己名字,分别代表一个方位,其中‘大有’和‘噬嗑’,就是其中的两位!” 老八道:“这么说,这段口诀所讲的,就是从这两个位置寻找开锁的方法?”军师点头道:“不错,从口诀上看,似乎要先找到‘大有位’,最后用‘噬嗑位’的机关开锁!”老八皱了皱眉,道:“不过这大有位与噬嗑位,究竟在什么地方?” 军师道:“这我倒还记得!所谓‘大有’,是伏羲六十四卦中第十四卦,火天大有,离上乾下,其位在‘大壮’位和‘夬(怪)’位之间!”一边说着,脚踏方位,走到石室的西南角上,手指墙上一处图案,对老八道:“你看,这就是大有位!” 大伙儿迅速围拢到那面墙边,只见军师手指的是墙壁下面八幅小图中最左一幅。仔细观察之下可以发现,这一处乾卦三爻最上面一爻,同样是可以按动的。 老八面露喜色,道:“看来开启机关的关键,就在这里了!”军师道:“伏羲六十四卦,每一卦均是由上下两卦组成,要破解这一道机关,上下两卦都要按,你们看这里!”军师手指墙壁上面的大图,这一幅大图,最上面的一爻也可以按动,军师道:“这是离卦,上离下乾,才是大有!”老八问道:“军师,应该怎么做?”军师沉思了片刻,道:“上下两卦,应该共有三种按法,先离后乾;先乾后离,最后一种,是离乾两卦同时按!” 崔二胯子道:“能不能都试一试?”军师摇了摇头,道:“不能随便乱试,一旦试错,很可能会触发暗器装置!”崔二胯子愣道:“那怎么办?”军师沉思了半晌儿,道:“我感觉,先乾后离的可能性不大,而剩下两种,究竟是离乾同时按下,还是先离后乾,我就拿不太准了!”崔二胯子看了看大门的位置,这一处机关正好在大门左侧,众人所携带的长竿根本无法够到。崔二胯子摇了摇头,看来要破解这一道机关,只能用人来试了! 思索了片刻,崔二胯子沉声道:“这样吧,老规矩,抓阄,抓到谁谁上!死生有命!”军师看了看身后众人,道:“看来,也只能这样!”微弱的灯光之下,所有人脸上的肌肉都不自觉一颤。 不大会儿工夫,所有人全部撤出石室。崔二胯子从口袋中摸出一把火柴,数了石室内人数,一共十个人。当下取了十根火柴,将其中两根撅短,攥到手中,沉声道:“弟兄们,一共十根火柴,两根被撅过,一长一短,长的先上,短的后上,是死是活,就看大伙儿的造化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点了点头。 九只沾满泥土和灯油的手伸了过来,摸向那根属于自己命运的火柴棍儿。崔二胯子一把打掉老八的手,道:“你不用抓,老子替你!”老八喊道:“二哥!”崔二胯子道:“现在还没到你死的时候!想死,把所有机关都给我打开再说!”老八叹了口气,退到一旁。 片刻,所有人全部摸完,崔二胯子手中留下了最后两根,张开手掌,是两根全的。崔二胯子抬眼望向众人,沉声问道:“是谁?” 人群中一名叫岗溜子的弟兄脸色惨白,站了出来。崔二胯子又问:“另一个呢?”崔振阳咬了咬牙,也站了出来。崔二胯子脸上肌肉一抖,将两人手中的火柴比了一比,岗溜子的稍长。崔二胯子面色铁青,道:“岗溜子,你先上!” 岗溜子点了点头。军师道:“方才的卦图,你都记住了么?”岗溜子再次点头。崔二胯子道:“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岗溜子咬了咬牙,道:“二哥,我家里的人,都给小鬼子杀了,这次兄弟要是死了,记着什么时候把小鬼子打跑了,到兄弟的坟前知会一声!”崔二胯子点了点头。岗溜子环视了一遍甬道内的兄弟,又看了看崔二胯子,扑通一下跪倒在崔二胯子面前,哽咽道:“二哥,这辈子能跟着您打鬼子,兄弟死而无憾了!”崔二胯子眼圈儿一红,强忍住泪水,挥了挥手。岗溜子站起身来,擦擦眼泪,大步走进石室。 第十九章 天地乾坤 第十九章 天地乾坤 众人提心吊胆躲在门外,只是片刻,石室内轰然一声巨响,随着一记长声惨呼,箭羽之声不绝于耳。大伙儿面面相觑,脸色惨白。看来,岗溜子已经不在了! 良久,终于静了下来,崔振阳咬了咬牙,站起身来。一旁老八一把拉住他,道:“振阳,我替你去!”崔二胯子按住老八的肩膀,道:“不要争了,生死有命,让振阳去!”崔振阳点了点头,甩开老八的手,大踏步走进石室。 石室内,岗溜子身中数箭倒在墙边。崔振阳上前将岗溜子双眼合上,定了定神,找到离卦最上面一爻,一咬牙,按了下去。墙壁内响起隆隆的机关启动之声,崔振阳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停止,并没有箭羽飞出。崔振阳呼了口长气,找到下面乾卦最上一爻,再次按下。墙壁内的隆隆之声再次响起,只是片刻,声音停止了。又等了一会儿,不再有任何响动,崔振阳睁开眼睛,老八已飞身冲了进来,喊道:“振阳,你小子命大,成功了!”大伙儿也纷纷冲进石室,看到地上岗溜子的尸体,无不恻然。 崔二胯子挥了挥手,众人将岗溜子的尸体抬出。军师叹了口气,道:“看来下面噬嗑位机关,也要这样破解,如果早知如此,岗溜子也不会……”大伙儿一阵沉默。 崔二胯子咬了咬牙,道:“要干大事儿,没有不死人的,弟兄们只要记住了,以后多砍几个小鬼子的狗头,就对得起咱们死去的兄弟了!”大伙儿都点了点头。崔二胯子道:“军师,接下来怎么干,你吩咐吧!”军师沉默了片刻,道:“下面一步,就是要找到噬嗑位,这‘噬嗑’位是六十四卦中第二十一卦,火雷噬嗑,离上震下,其位在‘震’位和‘随’位之间。”走到石室的东南角上,指着墙上一处图案,道:“就在这里!” 众人围到墙前,军师已顺次按下离震两卦最上面的一爻。耳畔只听隆隆之声再次响起,持续了一阵儿,声响越来越大,就如龙吟虎啸,万马奔腾,再过了一会儿,整座石室也开始颤抖起来,仿佛要塌下来一般。大伙儿脸上的神色逐渐由欣喜转为惊异,最后变为恐惧。 突然之间,老五手上的铁铲当地一声掉在了地下,崔二胯子刚要喝斥,猛觉腰间匕首似乎在拼命抖动,还没反应过来,飕的一声,匕首飞出裤带,直插入天花板中。几乎同时,所有弟兄手中的工具、武器全飞了起来,几盏汽灯也飞上了天顶,立刻打碎,灯油四溅,石室内顿时一片漆黑,大伙儿在这一刻,全被吓呆了。 黑暗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弟兄们,有鬼啊,快撤!”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夺门而逃。出了大门,只听石室内当当当当之声不绝于耳,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终于静了下来。 众人喘息良久,老八划亮了一根火柴。黑暗之中,只见所有兄弟全部脸色惨白,神情惶恐。老八道:“二哥、军师,我进去看看!”崔振阳道:“八叔,我陪你!”崔二胯子与军师交换了一个眼神,叮嘱道:“一切小心,不成就退回来!” 两人点了点头,从地上摸起备用电筒,来到石室门口。微弱的光线照射下,只见石室地面上升起了一十八根石桩,排成三列六行,每根石桩内都有一根铁柱,只是铁柱长短不一。上面天顶上,也有对应的十八根铁桩,只是里面没有铁柱。 老八若有所思。崔振阳忽道:“八叔,我怎么觉得石室内好像有人在拽我的手?”老八回过神儿来,也觉得石室内确实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拽着他的右手的手电。正愣神儿间,崔振阳手中电筒“飕”的一声被吸了进去,电筒碎裂,玻璃片立刻溅到了地上,而电筒却被牢牢的吸在天顶的铁桩上,并没有掉下来。老八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是磁石!这石室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磁石阵!” 原来,石室内天顶与地面升起的三十六根铁桩,均是用吸力巨大的磁石做成。大伙儿方才手里的物品,全是被这些磁石吸走的,老八将缘由将给大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重新围拢到石室门口,老八指着门内的机关对众人道:“弟兄们你们看,这就是暗锁的最高段位,天地乾坤芯!只要打开这道机关,咱们就可以进入地宫最后一座大殿了!”崔二胯子道:“方才咱们不是已经打开机关了么?”老八道:“看来那只是第一道机关。”沉吟了片刻,对军师道:“相传天地乾坤芯暗锁是锁芯中套有锁芯,现在看来,我家祖传那两段口诀,第一段就是用来打开第一道锁芯,这一点儿,我们已经做到了!”军师点头道:“这么说,第二段口诀,就是打开眼前这道机关的?”老八道:“一定是这样!那第二段口诀,是这样说的:‘天为乾,地为坤,天地乾坤,万物之始。真体未破,是谓生出。无为之妙,在乎逆中行顺,顺中用逆。逆藏先天之阳,顺化后天之阴。顺退后天之阴,逆返先天之阳。无为有道,乾坤交泰,气足神长。’” 老八念罢,只见军师眉头紧锁,良久不语。老八道:“我家祖祖辈辈都在研究这段口诀,可这段口诀,似乎并不是在说开锁,而是在说……”说到这里,老八停了下来,眼望军师。军师缓缓道:“似乎在说为人养生治国之策?”老八点了点头。 军师沉吟了片刻,道:“其实无论齐家、治国、平天下,还是开锁,恐怕到了最高处,均是一个道理!”老八又点了点头。军师呼了口长气,喃喃念道:“天为乾,地为坤,天地乾坤,万物之始。真体未破,是谓生出,无为之妙,在乎逆中行顺……”念到这里,军师顿了一顿,道:“我明白了,会不会是这样?”走到门口,手指石室中磁石阵,说道:“你们看,这座巨大的磁石阵,上下分别是十八根磁石桩,如果我们把它分为三三一组,正好是天上地下各两组,如果我估计得不错,这应该是先天后天八卦合一的卦图,只要做到天上为乾,地上为坤,这机关便打开了!” 老八喜道:“军师,你说吧,怎么干?”军师沉思了片刻,道:“你去看一看,地上每一排中间那根铁柱,一定能动!”老八接过汽灯,小心翼翼走进石室。 来到军师所说那根石桩前,老八蹲下身,轻轻按动磁石柱,石柱并没有动。低身观察,只见磁石柱是被两根铁销销住,老八沉思了片刻,拔下一根铁销,双手抱磁石柱,以另外一根铁销为轴,试图转动磁石柱,但磁石柱似乎被一股粘稠的吸力吸住了,有一种巨大的抗力。 老八缓缓加力,异常费劲,终于将磁石柱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但刚一松手,啪的一声,磁石柱又回到了原位。众人都是一惊。 军师恍然大悟,道:“老八,我明白了,磁石柱下方,应该有一块异极磁铁,所谓同极相斥,异极相吸,如果我猜得不错,天顶上对应那根铁桩上,必有一块同极磁铁!只要转动一百八十度,拔下最后一枚铁销,磁石柱必会被吸上天顶,这样,地上的卦位,就会变成坤卦!而天上,也一定会显现出乾卦,这就是天地乾坤!” 老八猛然醒悟,连连点头,迅速将面前的磁石柱转动一百八十度,拔下铁销,只听当的一声巨响,磁石柱瞬间被吸上了天顶,不偏不倚,正插入到上面对应的磁石桩内,直没入底!大伙儿心头惴惴,等了良久,并没有乱箭齐飞,耳中只听得隆隆机关响动之声,过了一会儿,声音停止了。军师喜道:“成功了!”老八定了定神儿,当下依照军师指引,依次找到相应的磁石柱,按照上面方法,一根一根将磁石柱吸到天顶。 不多时,已是最后一根磁石柱。这是最下方中间一根,老八按照方才的方法,轻轻撤掉第一根铁销,转动了一百八十度,呼了口长气,正要拔下第二根铁销,军师喊道:“等一等!” 老八一愣,停下手。军师递过两条长绳,道:“用绳子系住销子,从远处拔!”老八会意,取过绳索,先将磁石柱在石桩上固定好,再用另外一条绳索,牢牢系在了最后一枚铁销上。准备完毕,手执绳索退到了门外。 众人也全部躲到了石门两侧,老八再次呼了一口长气,拽住绳索尾端,慢慢将绳索绷紧,然后猛一使力,只听石室内“铛”的一声,磁石柱飞了上去。就在这时,哐地一声巨响,石室顶部齐刷刷落下六把铡刀,正嵌到地上十八根石桩之间。 老八吓得面如土色,大伙儿也全惊呆了。耳中只听石室内隆隆不绝,传出巨大的机关启动声响。大伙儿放眼望去,只见天顶上落下的六把铡刀,再加上地面十八根磁石桩,正摆成了天乾地坤的卦位。军师喜道:“弟兄们你们看,乾坤易位,这是泰卦,机关打开了!”话音未落,只觉整个墓道一下子颤抖起来,面前石室缓缓上升,下面露出了一条甬道,整座地宫最后一条券道明堂券。 这是一段极宽极长的拱券,规模宏伟、气势非凡。两边石壁分别雕有不同内容的图画,标示着墓主人皇太极不同时期的丰功伟绩。众人沿甬道边走边看,无不叹为观止,啧啧称奇,一时忘记了进入地下玄宫以来一直的恐惧之情。 不多时,已来到券道尽头,这里,是进入地宫以来第五道石门,应该也是整座地宫最后一道石门。军师道:“弟兄们,按清陵建制,这座石门之后,应该就是盛放帝后棺椁的金券大殿了,我们找的财宝,也就在这座大殿之中!”大伙儿听了军师的话,无不眉飞色舞,喜形于色。 军师道:“弟兄们,从现在开始,大伙儿要更加小心,咱们这一路过来,凶险不断,最后这座金券大殿之中,还不知有多少凶险的机关等着咱们!”老八也点头道:“军师说的不错,按那只盒子的机关设置,最后一道机关是自毁装置,只是现在还不清楚,在这皇陵地宫中,这最后一道机关是如何安排的!”众人听了两人这话,都不约而同收起了笑容。 崔二胯子沉声道:“弟兄们,这最后一道机关既然叫自毁装置,任何一个兄弟出了差错,大伙儿就得全搁在里头,谁也出不去,所以,更要严守命令!”大伙儿听了崔二胯子的话,都不由自主打了一个机灵,齐声道:“听从二当家的吩咐!”崔二胯子点了点头。一挥手,刘二子与老八走出人群,来到石门前。 眼前这一座石门,要远比前面打开过的四座石门更大更高,更为庄严。两人接过后面兄弟递过来的最大号拐钉钥匙。当下刘二子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钥匙插入门缝中。两人一齐使力,拐钉钥匙缓缓插入到门内自来石下方。从门缝向内望去,门后这一条顶门自来石,长宽至少有前四道石门自来石的两倍。 准备完毕,刘二子低喊了一声:“起!”与老八同时使力,门内自来石慢慢抬起,不大会儿功夫,完全直立起来。刘二子点了点头,两人慢慢松劲儿,将拐钉钥匙从门内缓缓抽出。 后面的弟兄接过拐钉钥匙,崔二胯子喝道:“弟兄们,上!”与另外三人走上前去,分别扶住大门两侧。大伙儿刚要使力,刘二子猛然一滑,跌倒在石门槛上。其他五人都停了手,只见刘二子哼哼唧唧站起身来,嘴上都是鲜血,将鞋底在地上蹭了一蹭,突然之间,脸一下子白了! 崔二胯子问道:“二子,你怎么了?”刘二子突然喊了一声:“弟兄们,都别动!千万别动!谁也别动!”他几乎是在扯着脖子狂喊,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大伙儿一下子全呆住了,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崔二胯子再次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刘二子根本没有理会崔二胯子,从一旁弟兄手中抢过汽灯,爬下身去观察刚刚滑倒的地方,看了片刻,对崔二胯子道:“二当家的,你看这里!”崔二胯子顺着刘二子手指方向望去,地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崔二胯子皱眉道:“你小子搞什么名堂?!”老八走上前来,趴下身看了看,刘二子刚刚滑脚的地方,似乎有薄薄一点细砂。老八用手指粘了一点沙粒,搓了一搓,道:“好像是沙子!”军师看着刘二子,道:“墓道里怎么会有沙子?难道是……”刘二子脸色惨白,道:“不错,是砂顶天!” 崔二胯子皱了皱眉,道:“砂顶天是什么东西?”军师沉吟了片刻,道:“砂顶天是传说之中,北方墓穴中最厉害的一种机关!相传这种机关制作极其简单,但工程量浩大,从没有人亲自见过!”说到这里,军师顿了一顿,道:“据说见过这种机关的人,没有能够活着出来的!”众人心中都是一凛。 崔二胯子看了看刘二子,道:“二子,你说这石门之后,就是一个砂顶天机关?”刘二子黯然道:“是……我爹当年,就是死在这种机关上的!”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 崔二胯子道:“那你就给大伙儿说说,这砂顶天是怎样一个机关?”刘二子擦了擦泪水,道:“这种机关一般都设在地宫天顶某处,有一个巨大的翻板活门,活门上压着数十万担细砂。一旦触动机关,细砂就会随翻板翻下而倾倒下来,瞬间将整座墓穴填满。凭你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施展,谁都不可能逃脱。” 军师问道:“这座地宫将近四百年,机关有没有可能会失效?”刘二子摇头道:“绝无可能,砂顶天机关虽说工程量浩大,但所用材料却只有细砂和石制翻板两样,不像弩箭、毒气等机关那样容易失效。再加上我们北方气候原因,细砂可以一直保持干燥,就算上千年也坏不了!”众人听了刘二子这话,全都面露忧色。 军师又问:“难道,就没有破解的方法?”刘二子沉吟了片刻,道:“我不知道,我爹当年就是因为没有破解成功,才死在墓道里面!” 老八道:“二子,你就给大伙儿说说,说不准咱们人多,只要齐心协力,就能破解这道机关。”众人都点了点头。刘二子叹了口气,道:“砂顶天机关,一般都设在墓门之后,当年俺爹曾对俺说,并不是墓门一打开就马上触发机关,会有一定的富余量,要破这机关,就要看富裕量有多大了,只要能把门打开一点找到上面机关位置,再用圆木撑在上面两块翻板接缝处,下面垫以青砖,这机关就算破了。不过,这富裕量到底有多大,谁也说不好,而且,两扇墓门之后各有一块翻板,因而危险极大。” 崔二胯子喃喃道:“如此说来,要破这机关,就是要赌赌运气了?”大伙儿一阵沉默。良久,老八咬了咬牙,道:“二哥、军师,让所有弟兄撤到外面,我一个人来!”刘二子摇了摇头,道:“不成,你一个人对付不了!”老八问道:“要多少人?”刘二子道:“最少要六个人,越多越好!”说到这里,刘二子黯然道:“如果当年我爹有人帮忙,就不会死了!” 老八问道:“是怎么回事儿?”刘二子眼望前方,轻轻说道:“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年俺爹做这些破机关的活计,从来都让俺站得远远的,不让帮忙。最后一次,他发现了那座墓道中似乎有一座砂顶天机关,于是准备好家伙,和我一起抬上圆木,去破解机关。和以往一样,我死求活求,他就是不让我和他一起干。于是我站得远远的,见我爹去掉门内自来石,将门推开了半尺,再用木头在上面撑住,下面垫砖。当时没人帮忙扶住圆木,一下子倒了,砸开了墓门。俺爹大喊了一声:‘娃子快跑,照顾好你娘!’,话没说完,数万担黄砂就泻了下来……”说到这里,刘二子声音再一次哽咽。 缓了好一阵儿,刘二子继续道:“俺当时吓得呆了,眼瞅着黄砂将我爹埋上,我连滚带爬从盗洞爬出,后面砂子一路追着我。上了地面,才想起我爹还没出来,但几间屋那么多的砂子,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刨得出来,后来我带人回来,连刨了几天,最后连我爹的尸首都没找到……”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看了看远处石门,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军师问道:“二当家,怎么办?”崔二胯子沉吟不语,良久,突然一掌击在墙壁上,喝道:“他奶奶的,就跟它赌赌运气!”转过身来命令道:“老五、老八,老十、振阳、二子,咱们六个留在这儿,其他人听我命令,全部随军师撤到外面!记住,如果我们出了事儿,不要过来救,立刻随军师逃到外面!” 军师喊道:“二当家,还是让我来吧!”崔二胯子摆了摆手,声音不容置疑,沉声道:“这是命令!听我的吩咐,准备工具!”军师不敢再争辩,当下带领众兄弟,到外面将盗洞工作面上的圆木拆下树根。回来仔细测量了大门高度,由木匠出身的老六带领几名弟兄,将树根圆木接成一根,不多时,四根与大门高度相仿的支撑圆木做好。其他人则按刘二子的吩咐,做好了一对尾部系有绳索的铁钩,再抬来数块金刚墙处墙砖,摆放到最后一座石门前。一切准备完毕,崔二胯子挥了挥手,除崔二胯子、老五、老八、老十及刘二子、崔振阳六人,其他人全部撤离墓道。 大伙儿站到了石门之前,崔二胯子长吁了一口气,缓缓道:“二子,咱们动手吧!”刘二子点了点头,众人全部将手中的汽灯放到了地上。 刘二子似乎有些紧张,走上前去,再次观察了一下石门的上方,对崔二胯子道:“二当家,砂顶天的翻板是个斜坡,用力稍大,翻板马上就会被推开,所以分量一定要拿捏好;开这种门,一定要一个推、一个拉,两边石门一定要同时推开,另外,这边两人推,那边要用钩子勾住石门,这样才能让劲儿悠着走。” 崔二胯子道:“弟兄们,按二子的吩咐,招呼吧!”刘二子拿起地上铁钩,小心翼翼将两只铁勾伸进门内,分别勾住左右两扇石门。把铁钩分别递给老八与崔振阳,道:“八爷、十二爷,你们一人一边,千万记住,宁可让我们推不开门,也一定要把石门拉住!一旦拉不住,翻板就翻下来了!”两人神色郑重,接过绳索。 当下崔二胯子与刘二子在左,老五与老十在右,大伙儿分别拔住了石门,后面老八与崔振阳也将手中的绳索绷紧,等候崔二胯子的命令。 刘二子定了定神儿,道:“二当家,我们动手吧!”崔二胯子低声喝道:“弟兄们,动手!”四人一齐使力,随着轰隆隆的长声巨响,石门缓缓打开。 这最后一道石门异常沉重,除了笨重的门轴摩擦之外,顶部上面压着沙顶天机关翻板,虽然几人都有武功,也是异常吃力。不敢用力过猛,因为一旦推过了尺寸,顶上机关翻下,后果不堪设想。四人以极慢的速度推动着大门,随着石门越开越大,石门与门轴以及上面机关翻板的摩擦声在狭窄封闭的墓道中轰轰作响,最后甚至引起整座地宫空气的共鸣,声音就如千军万马奔腾,铿锵之声将整座地宫都摇动了,直听得每个人头疼欲炸,拼了命咬牙坚持。所有人就如被梦魇住,又好像喝醉了酒,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刘二子大喊了一声:“停!”四人停了下来,但耳中的轰鸣之声仿佛依旧没有结束,每个人都是醺醺欲醉、大汗淋漓,仿佛刚刚生了一场大病。 缓了缓神儿,刘二子拿过汽灯,仰头向门缝开处望去,刚刚好!只见上方沙顶天的翻板机关,每边还有三寸左右撑在石门之上。刘二子道:“二当家的,成了!”崔二胯子挥了挥手,几人迅速抬起圆木,按刘二子的指点,慢慢挪到门槛之后,将圆木轻轻举起,顶住两块翻板中缝,老八与崔振阳迅速在圆木下垫上墙砖吃住劲儿。圆木垫罢,崔二胯子一挥手,低声喝道:“好了,扶住圆木,用最快速度打开右面大门!” 这时老八与崔振阳使劲扶住圆木,剩下四人使尽全力,快速将右侧石门推开。这一次大伙儿推得很快,就在石门上部离开机关翻板一刹那,上面数以吨计的流沙重量顷刻挪到了下面圆木之上,只听“喀嚓”一声巨响,圆木下垫的城砖一下碎了三层。众人心脏“咕咚”一下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只见圆木猛的一震,上面灰尘簌簌落下,呛得所有的人都睁不开眼睛。 几人猛地停下手,崔二胯子低身向垫在下面的城砖望去。雾气蒙蒙之间,只见圆木下面墙砖虽然连碎三层,依旧是稳稳的撑在了下方。崔二胯子道:“不碍事!”众人松了一口气,几人加紧用力,不一会儿将金券右侧石门完全推开。随着石门推开,门内涌出大量雾气,浓密的粉尘再加上刺鼻的腐败气味,使门前的众人几乎无法睁开眼睛,泪水不自觉的顺腮流淌。汽灯的光线在茫茫雾气中越发暗淡昏黄,而且不住抖动。里面的嗡嗡回响证明这座最后的金券空间一定很大。众人顾不得思索这些,大门刚刚推开,几人七手八脚,很快将剩下的三根圆木稳稳垫在沙顶天机关的两块翻板之下。一切完毕,众人如释重负,齐齐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军师带领其余兄弟回到石门前,砂顶天机关已经破解。远远望去,打开的石门便如一张巨兽裂开的大嘴,崔二胯子几人所垫的圆木,直如根根巨齿,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焦急地等候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老八与刘二子从门内出来,神情激动,告诉大伙儿,门内就是盛放棺椁的大殿,两人已经仔细检查过,并无任何机关。众人欢声雷动,兴奋了一阵,崔二胯子一挥手,众人抬上家伙,小心翼翼绕过石门处三根圆木,走进地下玄宫最后一座大殿。 数盏汽灯的照射之下,只见众人身处的地方,是一座极其宏伟的地下宫殿,整座宫殿全部用巨大的花岗岩石垒成。大殿的宽度足足有二十米长,深度十米左右,七八米高的顶部是用巨大的花岗岩石垒成的圆拱,整个大殿没有一根立柱,地上铺满光可鉴人的金砖。众人所站处正前方,是一张巨大无比的石制棺床,离地面有将近半米的高度。 只见棺床上面一左一右停放着两口朱漆大棺。正中一口较大,前面供着一块牌位,上书: 应天兴国弘德彰武宽温仁圣睿孝敬敏昭定隆道显功文皇帝之位 右边一口较小,前面也供着一块牌位,上书: 孝端正敬仁懿哲顺慈僖庄敏辅天协圣文皇后之位 大伙儿齐刷刷站在棺床之前,脸上的表情就如痴了一般,汽灯的光线照在大伙儿满是汗水泥污的脸上,每人的表情都是又兴奋、又紧张,痴痴地盯住了前方,就仿佛被梦魇住一般,一时忘记了自从进入地宫以来就深入骨髓的那股恐惧。整整忙活了三个多月,大伙儿都知道,就在面前这两座棺椁之中,有着无数的奇珍异宝,只要顺利运出去,就可以马上换来山寨中极缺的枪支弹药、一应物资。 军师神情激动,对众人道:“弟兄们,这就是皇太极和孝端皇后的棺木!所有的财宝,都在这两座棺木之中!”老五喃喃骂道:“他奶奶的,皇帝老子的谥号,像老太太的裹脚布,这么老鼻子长!”众人齐声大笑。崔二胯子喝道:“弟兄们,准备好家伙,跟我上!” 当下老五,老八与老十三人拿起撬杠,随崔二胯子窜上了宝床。众人围在那口最大的棺椁之前,老八又将棺椁仔细检视一番,确认没有机关,冲大伙儿点了点头。四根撬杠齐刷刷插入到棺椁与盖板之间的隙缝。众人一起使力,只听得咯吱吱一阵声响,锈蚀的铁钉缓缓晃动,厚重的棺盖露出了隙缝,大伙儿又是一阵撬动,直到铁钉完全撬出,随着“喀”的一声,椁盖一下子脱了开来。 崔二胯子一挥手,四人撤下撬杠,分别搭住椁盖四边,运了运气,崔二胯子低声喝道:“起!”四人一齐使力,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只将椁盖晃动,并没有将椁盖抬起来。下面的军师叫道:“二哥,这椁盖是用金丝楠木做成,非常沉!”原来这棺椁分为两层,最外一层是椁,专门用来保护里面棺木所用,采用的是质地极好的金丝楠木,这种木头木质坚密、密度极大,几乎与金属相仿,再加上众人所抬的椁盖尺寸巨大,所以几乎有千斤之重。 崔二胯子道:“振阳、老六,你们上来帮忙!”两人应声跳上了宝床。当下六人合力,勉勉强强将椁盖担起来。由于椁盖太过沉重,大伙儿将它担起后,沿棺木一侧慢慢滑下,立在了棺木旁边。 这时六人都已累得手足酸软,简直就如虚脱一般。缓了好一阵子,大伙儿才爬起身来。这一口棺椁异常高大,即使去掉外面的椁盖,也有将近一人高,寻常人即便踮着脚尖也望不见里面。下面兄弟递过来事先准备好的墙砖,六人分别垫在棺椁四角。又休息了一会儿,大伙儿踩在城砖之上,准备将里面的棺盖抬出来。 棺盖与棺体之间并未用铁钉连接,所以大伙儿并不需要再用撬杠将棺盖撬开。不过虽然棺盖尺寸不如椁盖那般巨大,而且也远不如椁盖沉重,但毕竟是金丝楠木制成,再加上众人刚刚抬完沉重之极的椁盖,手足酸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棺盖抬出。在军师的指挥下,大伙儿吆着号子,慢慢将棺盖抬下宝床。 这时每人都是两腿发颤,累的几乎都快要脱手,咬牙拼命坚持着。崔振阳走下宝床一刹那突然脚下一软,右腿一下跪在地上,剩下五人猛觉手中力量忽然加重,再也把持不住,棺盖一下子脱了手,随着“哐当”一声巨响,棺盖落地,正在这时,只听“呯”的一声枪响,汽灯瞬间熄灭,大殿之中一片漆黑,众人不约而同全都趴在了地上。 趴了半晌,并不见动静,崔二胯子问道:“怎么回事?谁开枪?”隔了好一会儿,刘二子颤颤巍巍说道:“二哥,是我,太紧张了,不小心走了火!” 崔二胯子在黑暗中骂道:“他奶奶的,你小子不会上保险!胆子比脓还小!有没有兄弟受伤?”这时军师已经重新点燃汽灯,检查了一遍,见没有人中枪,只是崔振阳被棺盖砸到了脚面,幸亏不是直接砸到,否则这只脚就要废了。见到众人均没有事,崔二胯子放了心,问崔振阳道:“你怎样,没事吧?”崔振阳脸红了红,道:“二叔,是我没用,脚下一软!”崔二胯子看了看崔振阳一脸的汗水,不禁心中一阵歉然,暗道:“振阳这孩子,还不到十八,跟俺们吃了这么多苦。”想到这里,走向前去看了看,见崔振阳被砸伤的脚并没有什么大碍,才起身对众兄弟们说道:“兄弟们,我们走,上去看看这棺材里面有什么宝物!” 突然之间,猛听得两边的花岗岩墙内,隐隐传来隆隆之声。崔二胯子脸色一变,问道:“怎么回事?”其余的兄弟也听到了,大伙儿齐刷刷望向老八。刘二子大喊了一声:“不好,棺床在动!” 果然,只见巨大的棺床正在慢慢下沉,两口巨大的棺木,正慢慢沉入到棺床中。 大伙儿面面相觑,谁都不明所以,就在这时,只听得身后轰然一声巨响,大伙儿猛然回头,只见进门处的墓道落下一道巨大的石门。 这时馆床已经和地面平齐,棺木也经完全沉了下去,与棺床平齐,中间两块石板合上。老八大喝了一声:“弟兄们,不好,咱们触动机关了……” 崔二胯子大声喊道:“大伙儿都别急!”仔细听了听,石室内隆隆之声越来越响,但除了整座宝床带着两座棺木,全部沉入了地下,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崔二胯子抬起头来,突然之间,脸色大变,大声喊道:“不好,两边的墙壁在往里面挤!”大伙儿往两边望去,果然,整座大殿两面的墙壁,正慢慢往中间靠拢,大伙儿全都傻了,只是片刻,慌成一团。 军师大声喝道:“弟兄们,大伙儿都别慌,上去几个人,先将墙壁顶住!”立刻上去六人,分别用手里的家伙顶住两面的墙壁,但显然,没有丝毫作用,墙壁似乎毫不受阻,依旧慢慢压了过来。 刘二子神色绝望,歇斯底里地大声喊道:“咱们都要死在这里了!”举起手中的步枪,拼命向花岗岩墙壁射击,子弹打在粗糙的花岗岩上,溅起了阵阵火星。 崔二胯子还算镇定,问军师道:“军师,怎么办?”军师望向老八,老八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量想办法把堵住的石门撬开,咱们先出去!” 两人点了点头,当下叫了崔振阳、老五、老十,五人拿起撬杠,上前去撬进门处落下的石门,但是用足了力气,石门纹丝不动。 老八走到前面,道:“看来门里面有机关装置顶着!”军师问道:“能打开么?”老八观察了一下石门,道:“应该在石门最上方!” 崔二胯子看了看石门的高度,命令道:“弟兄们,叠罗汉!”当下老十、老五搭起罗汉,老八踩住两人的肩膀,将手中的撬杠插入到大门上方的缝隙中。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老八。两边的墙壁在不停地向中间挤着,发出嗡嗡的声音。崔二胯子问道:“老八,怎么样?”老八骂道:“他奶奶的,上面是一个十六柱暗锁!” 军师道:“能打开么?”老八道:“没问题,不过得费点时间。”大伙儿一齐看了看缓缓移动过来的墙壁。刘二子绝望地喊道:“来不及啦!” 崔二胯子大声喝道:“弟兄们,所有的人都过去,把墙壁给我顶住!”众人全都分头来到两边墙壁上,想办法减缓墙壁过来的速度,有的用手推,有的人用铁锹卡,有的用撬杠顶住。 墙壁的速度似乎慢了些,但并没有停止。崔二胯子也上去了,他一边顶住墙壁,一边喊着:“给我顶住,谁他妈的后退我毙了谁!” 老八在全神贯注开锁,汗珠在一滴一滴流下来。弟兄们在拼命顶住墙,墙壁依旧在缓缓前进。 军师手执汽灯,给老八照亮,脸上汗水涔涔落下。只见老八满头汗水,闭着双眼,双手在飞快的动着。 两边的墙壁已经越来越近,右面的墙壁慢慢地靠在了众人抬下的棺盖上,棺盖被墙壁推着,慢慢向左移动,片刻,顶到了左面的墙壁上。墙壁受到巨大而结实的棺盖的阻力,一下子停了下来。刘二子喊道:“好像停了!”正在这时,只听得棺盖吱吱作响,咔嚓一声,棺盖碎裂,墙壁继续往前移动,大伙儿全都呆住了。 刘二子拼命顶住墙壁,大喊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但这丝毫无法阻止墙壁的前移,两边的墙壁已经很近了。大伙儿分别将手里的撬杠、白蜡杆,圆木支在两面墙壁中间,但只是阻了一阻,紧接着是喀喀喀喀声音不绝,圆木和白腊杆一根根断裂。 崔二胯子大喊了一声:“老八,怎么样?”就在这时,老八手里猛地往内一捅,喊道:“打开了!”老八从老十肩膀上跳下,飞速用撬杠插入到石门下,这时老十、老五也来帮忙,几人合力之下,门被抬上去了两尺。 崔二胯子大喊了一声:“弟兄们,快撤!”众人一个一个拼命爬出去,军师也跟着爬了出去。见再也没有人留在殿内,崔二胯子飞身窜出了石门。 军师等人一松手,石门轰地落了下去。只听门内咔咔咔一阵响动,大伙儿撑在墙壁上的家伙全都断掉了,然后是轰隆一声巨响,两边的墙壁合拢了。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机关的声音停止了,万籁俱寂。 弟兄们全都精疲力竭,大汗淋漓,就如虚脱了一般,坐靠在石门外的过道中呼呼地喘着粗气。也不知过了多久,老五颤巍巍道:“我还以为这回逃不过去了呢!” 崔二胯子喘了几口粗气,道:“清点人数,看弟兄们是不是都在?”军师立刻清点人数,还好,所有弟兄,一个不少全安全撤了出来。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 老八一拳击打在券道旁的石壁上,道:“只可惜,咱们几个月的努力,全白费了,四哥,也白死了!”刘二子摇了摇头,叹道:“没想到墓道里最后还留着这么一手,这机关做的,实在是……唉!” 军师道:“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老八道:“我原本以为,砂顶天机关已经是最后一道机关,真没想到,这一道机关,才是真正的自毁机关,这一道机关启动,恐怕实在没有办法了!”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一阵沉默。 崔二胯子道:“大伙儿不要丧气,咱们这么多能工巧匠,都到了这个地步,总能想出办法来!”老八道:“……只是,时间上不允许我们再逗留了,这一道机关,也并非不能破解,只是,恐怕要花费许多时日!”崔二胯子点了点头,道:“这样吧,反正咱们留了第二入口,现下外面风声太紧,咱们也不能再耽搁了,日后等风声平静了,咱们再杀回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伙儿听了崔二胯子的话,无不露出失望的表情,但细想了想,也确实没有其它办法。崔二胯子笑了笑,道:“弟兄们,别没精打采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咱们回山!” 大伙儿站起身来,纷纷往外走。突然,大伙儿猛然感觉脚下的地面一震,紧接着,是一连串巨大的机关启动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大伙儿面面相觑,老五大喊了一声:“不好,弟兄们,赶紧撤!”老八大喝了一声:“等一等。”侧耳倾听,声音来自身后的石门内,突然,咣的一声巨响,整座石门一下子抬了上去。 只见门内已合拢的墙壁正在慢慢分开。大伙儿傻了一般,看着眼前的场景。不大会儿工夫,墙壁回到最初的位置,大厅正中的棺床也重新升了起来,棺材也升上来,回到原来的位置。 老八大声喊道:“我明白了,这道机关的目的,就是利用两边石壁合拢,挤死盗墓者,然后机关自动复原!”大伙儿恍然大悟,喜形于色。 不多时,大伙儿小心翼翼走回到金券大殿,围到棺床前,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心有余悸。军师喃喃道:“老八,咱们方才是如何触发的机关?”崔二胯子道:“难道,是二子的那一枪?” 老八摇了摇头:“绝不可能!”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的场景,喃喃道:“难道是……恨轻儿?”崔二胯子一愣,问道:“恨轻儿?” 老八道:“我曾经听我爹说,有一种久已失传的机关装置,叫做‘恨轻儿’。这种机关曾经是用在大钱庄的银库中的,整个机关就是一个极大的地秤!” 军师道:“你是说,机关就在这棺床之上?整座棺床,就是一个巨大的地秤?” 老八道:“我猜想一定如此。它不是普通的地秤,是有机关的。不懂机关的人,只要你往外拿一点东西,分量一减轻,机关马上就会启动!但你往上加重量,无论加多少都没有关系。我看这棺床很可能就是这样一个‘恨轻儿’机关做成的!” 崔二胯子连连点头,道:“怪不得,刚刚触发机关,就是因为我们把棺盖抬了下来!”老八点头道:“不错!”老五道:“这不完蛋了,不能从上面拿东西,那咱们来干吗的啊?老八,有没有办法破解?”老八道:“这种机关,我从没有见过,所以,决不敢乱试!”大伙儿全傻眼了,眼瞅着珠宝就在眼前,却无法拿走,众人急得抓耳挠腮。 崔振阳忽道:“八叔,这种机关的原理,是什么?”老八道:“听我爹说,这种机关,是一个巨大的地称,往上加重量,地称会慢慢下降,而往外拿东西,地称会慢慢上升,下降的时候,不会触发机关,但只要一上升,机关就会启动!” 崔振阳道:“八叔,能不能这样,我们在整个棺床下面垫上墙砖,让整个棺床无法下降,之后再在墙上钉无数铁销,将棺床销住,这样它既上不得,也下不去,机关不就破了?” 老八一愣,仔细想了想,崔振阳的方法可行!老八是一个机关高手,毕生所想的都是如何从正道,从机关的设置方面破解,如崔振阳这种歪门邪道的想法,却从没想过。当下将崔振阳的方法想了几遍,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但毫无破绽。 老八道:“没问题,振阳的方法可行!”大伙儿听见老八同意,欢声雷动,崔二胯子更是把崔振阳抱了起来,笑骂道:“你个小机灵鬼儿,怎么想出这种歪门邪道的主意?” 老八待众人安静了下来,道:“还有一点,这种方法,毕竟有误差,万一这一台恨轻儿机关做的异常精密,我们的工作就要更加精密,所以,为防万一,我们需要做一个工作,就是将后面那一道落下的石门毁掉,否则,若再次触动机关,我没有把握再在那么短的时间将室门打开。” 大伙儿都点了点头。当下老八拿上工具,三下五除二将石门内的机关破坏,众人已从地宫外抬来数十块青砖。做过石匠的老五带领众弟兄,将棺床侧面轻轻凿出数个小孔,插上铁钎,在铁钎下顶上方砖,之后,再在后面的墙上凿出数个小孔,用铁钎将棺床完全固定住。 准备完毕,众人定了定神儿,在棺床上放下一摞青砖。崔二胯子道:“弟兄们,成与不成,就看这一把的了,老八、老十,跟我上!”说完话,一掌将所有青砖推了下来。 大伙儿神色紧张,等了许久,没有任何动静,老八道:“成功了!”当下崔二胯子一马当先,带着老八老十,三人上了棺床。 崔二胯子将手中汽灯交与老八,双手一撑,翻进了棺内。找好了落脚的位置,老八将汽灯接了过来。崔二胯子凝神细瞧,只见巨大的棺木之内,最上层是一层厚厚的织锦棉被。锦被呈鹅黄色,上绣朱色经文,由于时代久远,经文字迹已经辨认不清。崔二胯子轻轻掀开锦被,下面并不见尸体,却是塞满了织锦、金、银、玉等陪葬宝物。整座棺木似乎不是盛放尸体的棺木,倒像一个藏放宝物的巨大木箱。崔二胯子一手擎着汽灯,另一手将宝物一件件小心拿起,递与外面兄弟。棺木中的珍宝古董每一件无不精美绝伦、价值连城,每一件宝物递出去,都引起外面兄弟的一片唏嘘赞叹之声。 不多时,宝物也已经摆了一地,有六匹骨腾神俊的翡翠马,十八只神态各异的金罗汉,各式各样的珊瑚树,还有青铜礼器,以及红蓝宝石,碧玺白玉、美不胜收…… 每一个人头上都是大汗淋漓,呼呼地喘着粗气,但大家都仍然干得十分起劲,各司其责,井然有序。 宝物取到最后,最下面放的竟是整整齐齐的几套线装古书,虽然年代久远,但保存还算完整,封面上字迹依稀可辨。崔二胯子随手拿起一本,竟是一本《三国演义》,不禁啧啧称奇。古书取完,下面又是一层锦被,掀开锦被,皇太极的尸骨终于露了出来。(注1.)只见这位大清皇帝肌肉已经完全腐烂,只剩下了一副骨架。尸骨静静躺在一床锦褥之上,头西脚东,双臂下垂,压在腹部,双手捧着一个做工精美的红木盒子,细长的手骨上还攥着一串念珠。身穿的龙袍大都腐烂,脖子上套着一串朝珠,腰部系着一条玉带,足登高筒长靴。发辫梳理完好,脸上带着一副金光闪闪似是黄金打制的面罩。 崔二胯子快速将朝珠、手串儿、玉石腰带取下,又将锦褥下垫的金银元宝取出,递给了外面的老八,最后,拿起了那只红木盒子,递给外面的老八。老八神情非常激动,喊道:“不错,就是这个盒子,果然让我见到了,见到了!”全都围拢上来,无不惊叹。 崔二胯子又将棺内检视了一遍,对老八道:“差不多了,里面没东西了!”老八隔着棺木道:“再仔细看看,可别有什么遗漏!对了,有没有这只盒子的钥匙?”崔二胯子听罢,又将现在几乎已是空空如也的棺木仔细检视了一遍,确认再没有什么宝物留在其中,也没有找到什么钥匙,于是将手中的汽灯递给外面老八,翻身准备爬出棺木。正在这时,汽灯的光亮一闪,他注意到了皇太极脸上所带的面罩,莫非也是黄金打造?想到这里,崔二胯子对外面老八说道:“兄弟,再给俺照着点,还有东西没拿!”老八听罢,在外面应了一声,伸手向上举着汽灯。崔二胯子俯下身,伸手弹了弹皇太极脸上那层面罩,只听得当当的金属之声,不禁暗自赞道:“奶奶的,皇帝老子果然有钱,连面罩都是金子打的。”话一说完,崔二胯子伸手将黄太极头脸上的黄金面罩揭下! 面罩揭下,崔二胯子突然双目圆睁,腾腾腾倒退几步,手中面罩“铛”的一声掉在了棺材底板上。就在这一瞬间,他只觉一股刺骨的奇寒从背后突袭而来,硬生生从尾骨一直麻到脑后。只吓得全身发抖,既想转身奔逃,又想抓起什么东西在前抵挡一阵,但两条腿便如被钉在地下一般,再也难以移动半步。若是崔二胯子胆大异常,这一声惊吼也差一点脱嘴而出。 良久良久,他强自镇定精神,勉勉强强扶着棺壁站起身来。使劲儿揉了揉双眼,再次定睛向前望去,就在他目光所及之处,皇太极骷髅头骨两眼正上方不到一寸处,竟然还长着一只眼睛! 只见这只眼睛比另外两只略小,就在双眼正上方一寸左右位置,在手中汽灯光线照射之下,正在冷冷地看着他!崔二胯子看到这里,猛地一个机灵,不禁又是一阵寒战。 棺外老八见他久久没有声响,喊道:“二哥,情况怎么样!”崔二胯子恍若不觉。老八再次问道:“二哥,怎么样?”崔二胯子这才听到,又强自镇定了一下,答道:“没,没什么!”声音嘶哑,简直已不像人声。 崔二胯子不敢再看,拾起那一面黄金面罩,匆匆将尸骨用锦被盖上,翻身要爬出了棺木。此时他双腿软得似棉,直爬了三次才勉勉强强地翻了出来。 老八见他脸色阴晴不定,连忙询问,崔二胯子缓了缓神儿,苦笑了一下,答道:“没什么,棺材里面的气味实在难闻!”老八点了点头,接过崔二胯子手中的面罩,只见这一面罩整个是用黄金打制,做工极为精美,入手甚沉,左耳位置镶了一块巨大的宝石,右边位置似乎被磕了一下,瘪了进去,钻石也已不见。 老八也未多问。不多时,在军师指挥下很快将第二口棺椁打开。大伙儿取出财宝分类装好,再将一时拉不回去的大件宝物码放在棺床之上。忙活完毕,众人兴高采烈,抬着整整五麻袋珍宝古物从盗洞返回。 回到大屋,崔二胯子思索良久,将军师拉到屋外,把方才棺中所见详详细细讲了一遍,军师听罢,也呆住了,半晌儿,问道:“二哥,你没有看错?”崔二胯子缓缓道:“不会错的,这件事情不能对弟兄们讲,只能找你商量。”军师喃喃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天眼’?如此说来,这皇太极恐怕……”军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崔二胯子也明白了军师的意思,道:“为怕夜长梦多,看来我们要从速离开此地!”军师沉吟了半晌儿,道:“除了这个以外,我还担心另外一件事情?”崔二胯子问道:“什么事情?” 军师缓缓道:“凤儿!”崔二胯子一愣,问道:“凤儿?”军师道:“方才我见到十一弟,他今天下午,与凤儿进过城!”崔二胯子点头道:“不错,是我让十一弟陪凤儿去的,临走之前,凤儿要去买些女人用的东西。” 军师跺了跺脚,道:“二当家,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崔二胯子神色一变,问道:“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军师摇了摇头,道:“这还不确切知道,不过方才十一弟见到我时,神色紧张,我问了他几句,十一弟吞吞吐吐……”崔二胯子道:“他说了什么?”军师道:“什么也没有说,不过,十一弟的性子你知道,他是瞒不住事儿的,所以我感觉,他和凤儿这次去奉天,我觉得一定是出事了!” 崔二胯子道:“军师觉得,会是什么事情?”军师道:“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到这里,军师思索了片刻,抓住崔二胯子肩膀,道:“二哥,你说的对,我们是不能再耽搁了,必须马上回山,今晚就动身,一切事情等回山再商量!” 崔二胯子狠狠点了点头。当下两人在屋外商量了一番,决定由军师带领大部分兄弟先行回去,为保安全,众人从盗洞第二入口出去。而崔二胯子与另外几名兄弟将大屋洞口填死夯实,安排好善后工作后,再行撤离。 二人回屋将这一决定告诉大家,众人立刻收拾东西,只带墓中盗出的珍宝以及武器轻装出发。临行之前,军师将从古墓中取出的那只觐天宝匣交给崔二胯子,道:“二哥,这只盒子抵得上其余所有宝物了,我们分别带回山。这样即便一拨弟兄出事,我们也不会空手而回!”崔二胯子将盒子收下,众人互道珍重、洒泪而别。 崔二胯子坐在崔家屯自家后院中,将这一次山寨众弟兄盗掘奉天皇陵的详细经历,原原本本讲与萧剑南,最后道:“军师等人回山之后的事情,萧大哥就都知道了。我们封好盗洞准备出发,正赶上萧大哥带人抓捕。”萧剑南听到这里,脸上一红,神情歉然。崔二胯子一笑,道:“这件事情萧大哥不必过多自责,你只是尽警察的本分,况且俺们当时干的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后来萧大哥拚了身家性命救俺出来,兄弟极是承你的情,一切只怪阴差阳错。” 说到这里,崔二胯子叹了口气,道:“俺现在担心的,只是军师几人是否平安回到山寨,还有就是我在皇陵之中见到的景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说句实话萧大哥,我这些日子来,每日里都不安稳,总觉得要有事情发生!” 萧剑南心里一紧,想起刚刚听崔二胯子讲述的事情,虽在白天后背还是隐隐感到发凉。沉吟了片刻,问道:“崔兄弟,当日你在棺木中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是看错了?” 崔二胯子听萧剑南问起当时情景,虽日隔已久还是不由得一凛,半晌儿才道:“应该不会,绝不会看错!”顿了一顿,道:“揭开面罩的时候,我着实吓得不轻,缓了好一阵子才壮起胆子又看了一遍,当时我手里擎着汽灯,照得整个棺材里面雪亮,应该绝不会有错!”萧剑南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所说的第三只眼睛,究竟指的是什么?” 崔二胯子皱起眉头,似乎在思索如何解释,过了好一会儿,道:“就是那骷髅两眼正上方,还有一个窟窿,比两只眼睛略微小一些,大概有铜钱大小。”说着话,崔二胯子伸手比划了一下。萧剑南低头沉思了片刻,问道:“崔兄弟,你确定是眼睛腐烂后留下的窟窿?不会是其它原因造成的?”崔二胯子马上明白了萧剑南的意思,摇头道:“应该不会,他是皇上,谁敢在他身上动手脚?况且那个窟窿就在眉心正上方将近一寸处,比量的还准。而且形状比另外两个眼睛还圆,我猜想,一定是天生就是这么长的!” 萧剑南虽自幼也上过几年私塾,但很快就进入洋学堂学习,后又分别留学日本和英国,接受过了许多国外先进科学知识的教育,所以他是一个绝对的无神论者。方才听崔二胯子叙述,虽未明言,但也感觉得出来,崔二胯子所指就是传说中神仙的第三只眼睛“天眼”!换句话说,就是二郎神眉心正中那只能够洞悉一切、预知过去未来、无所不能的“天眼”!不过在萧剑南看来,鬼神之说实属缥缈,事情虽然诡异,但他还是不信会与所谓“神仙”、“妖怪”有什么联系,事情的谜底,他也绝对相信用科学的方法一定可以找到答案。 萧剑南低下头来,开始在心中默默搜索有关皇太极的资料。然而与这位满清入关前最后一位皇帝有关的故事、记载甚至是传说野史都少得可怜,远不如他的后代康熙、雍正、乾隆那么多。萧剑南只隐约记得清初第一大疑案似乎与皇太极有关,传说皇太极的皇位得来不是那么光彩,此外,皇太极死因也比较蹊跷,记忆中这位皇帝好像是暴卒,原因已不可考。 想到这里,萧剑南问道:“崔兄弟,你说的那个孔洞,有没有可能是刀刺或箭伤?”崔二胯子摇了摇头,道:“不会,刀伤箭伤我见得多了,决不是这样!” 萧剑南喃喃道:“不错,除非是有人在他死后故意在头上钻出来的,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两人沉吟良久,崔二胯子忽道:“萧大哥,据军师所讲,当年努尔哈赤以祖上留下的十三副盔甲起兵,没多少年就夺了大明的花花江山,现在想来,没有神助,恐怕…….”萧剑南笑道:“崔兄弟不是说,皇太极一家,不是凡人?”崔二胯子讪讪地笑了笑,没有作答。 萧剑南看了看崔二胯子,看来崔二胯子毕竟没念过太多书,迷信色彩还是很重,而且挖参出身的人,鬼神之说在心目中根深蒂固,一时无法消除。但转念一想,也不由得觉着崔二胯子有他的道理,想当年清太祖努尔哈赤以祖上留下的十三副盔甲起兵,满人当年总共人口也不过几十万人,却在不久后便即夺取了大明上万里江山,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想到这里,萧剑南道:“崔兄弟,鬼神之说,实属缥缈。我猜想你在皇陵中见到的情景,一定有它的原因,只是我们一时无法破解罢了。”崔二胯子点了点头,但脸上还是一副狐疑之色。萧剑南看到他的表情,也知道没有确凿证据一时难以说服他。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心念一动,道:“对了崔兄弟,你能否带我再下一次皇陵?” 崔二胯子听到萧剑南这话,先是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但片刻之间镇定下来,思索良久,斩钉截铁道:“不行,我决不能带你下皇陵!”萧剑南见崔二胯子拒绝得如此干脆,不禁一愣,只听崔二胯子继续说道:“萧大哥,你是俺救命恩人,按理说你要俺做什么,即使赴汤蹈火、两肋插刀,也是在所不惜。但不带你下去,俺一不是怕死,二不是怕你取了俺们剩下的宝物,而是这事实在凶险,没弄清楚之前,俺决不能让你也冒这个险!” 萧剑南问道:“有什么凶险?”崔二胯子叹了口气,道:“萧大哥,实不相瞒,最近这些日子兄弟心里一直不踏实,我总觉得一定会出事儿,而且,是大事儿!所以,我决不能让你进皇陵”。顿了一顿,又道:“这样吧萧大哥,若是半年之内没什么大事,到时候俺八抬大轿抬你去查!”萧剑南见崔二胯子如此执迷,知道再说也是没用,于是不再提进入皇陵这件事情,而是旁敲侧击跟崔二胯子又聊起盗墓的一些事情。别看崔二胯子只是一个粗汉,但粗中有细,只要萧剑南一涉及到皇陵盗洞第二入口,崔二胯子马上将话题引往别处,有几次几乎要张嘴说了出来,但还是硬生生地打住。萧剑南知道再也套不出来,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作罢。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儿,天色渐晚,正要回房休息,突然之间前院门声大作。两人一愣之下,抄起手枪。只听前面院门被敲的砰砰作响,有人喊道:“二叔,二叔!”声音颇为耳熟,似乎是崔振阳的声音。 崔二胯子示意自己的女人去开门,果不其然,不大会儿工夫,崔振阳神色匆匆冲了进来。崔二胯子见是崔振阳,完全愣住了,连声问道:“振阳,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崔家屯,出了什么事情?” 崔振阳见到崔二胯子,神情复杂,一把抱住崔二胯子,喊道:“二叔,我……我总算找到你了……”崔二胯子将崔振阳扶起,再次问道:“振阳,到底怎么回事儿?”崔振阳眼圈一红,道:“二叔,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崔二胯子一呆:“什么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儿?”崔振阳哽咽道:“八叔……死了,七叔和十一叔,都失踪了!”说到这里,崔振阳放声大哭。崔二胯子看了看萧剑南,两人全都呆住了。 注1: 满人入关前实际全部奉行火葬,因而皇太极昭陵地宫中应该只有他的骨灰,并无尸骨。此处这样处理,仅仅是为了小说情节的需要,希望广大读者原谅。 第二十章 吉林之行-1 觐天宝匣第二层的物品,是肖伟祖父(也就是当年的肖剑南)自民国20年7月至民国23年8月的全部日记;一摞《奉天惊天大案》详细记载手稿,除此以外,再无一物。 从朝鲜归来,三人将盒内日记及手稿尽数看完,全呆住了。大伙儿都没想到,这半年多来为之费尽心机,魂牵梦系的红木盒子第二层中,并没有期盼已久的满清关外藏宝图;甚至,高阳遍览史料得来的盒子来历典故,也压根儿毫不沾边儿。 这只盒子显然并不是关东军从浦仪卫队手中截获的,那只传说中隐藏了满清入关宝藏秘密的盒子;而是谁也不会想到的那一对觐天宝匣中随皇太极下葬的一只。而这一只盒子,正是被曾老日记所讲的崔二侉子及军师一伙历经千难万险,以十数个兄弟的性命为代价,从皇太极清昭陵地下玄宫盗掘出来的! 日记中这一整段故事,记载得详尽至极,其紧张激烈程度,简直如好莱坞大片一般动人心魄、精彩纷呈。尤其中间有关崔二侉子盗掘皇陵过程的描述,更是看得高阳肖伟两人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日记看罢,三人惊叹之余,却也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详感觉浮上了心头,都不由自主想到:这个故事的结局究竟是怎么样的?另外一点,也是让三人最感到后背发凉的一点:崔二侉子在皇陵棺木中看到的情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很显然,曾老的故事讲到这里并没有完。从肖伟和高阳掌握的支离破碎的资料看,当年随崔二侉子盗墓的所有弟兄似乎都在其后不久莫名其妙地死去了;崔二侉子的整座山寨也在数月后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难道这也与当时的盗墓事件,甚至,与崔二侉子在皇陵棺木中看到的情景有关么?想到这里,连一向自认胆大的肖伟也隐隐渗出了冷汗。这似乎是一个超乎想象的真实故事。 不过有两件事情现在倒是可以确认了:第一,曾老临终留下的谜题一定就是这件事情!第二,这个故事的后续部分,肯定就写在曾老缺失的那三年半日记中至今还没有发现的最后5个月日记里,而这五个月的日记如果不出意外,就藏在觐天宝匣最后一层中。 不过迄今为止,觐天宝匣最后一层锁芯天地乾坤芯,似乎已经不可能再有人能打开!几天前在朝鲜李朴奂老人家中打开第二层锁芯后,老人告诉肖伟,发生在1950年至1953年那场战火,毁掉了李氏家族的全部手稿,老人的父亲李智幸也死在了那场战火中。因而有关暗锁的最高阶段天地乾坤芯的开启方法,已经失传!这样看来,一切似乎已山穷水尽,不可能再有任何办法能使事情再往前推进一步了。大伙儿翻来覆去商量了整整一个晚上,没有任何进展,天色已晚,肖伟与高阳两人告别赵颖,心情惴惴,各自回家。 肖伟回到家中,将行李扔到地板上,灯也不开,转身就倒在了床上。这一个月来,可以说是他二十多年经历中最惊心动魄的一段:先是在朝鲜被抓,死生未卜;然后是被高阳与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赵颖所救;紧接着,是在朝鲜李朴奂老人处,终于学会了对顶梅花芯的开启之法…… 不过这一切都远远比不过今晚在赵颖家看到的祖父日记中那段石破天惊的故事。这种感觉完全不同于看好莱坞大片,电影再精彩毕竟还是电影,谁都知道是假的;而肖伟很清楚,祖父讲述的这段故事,全是在七十多年前的奉天真实发生过的! 虽然连日来舟车劳顿,肖伟躺在床上还是无法睡着,脑中过电影一般,翻来覆去全是祖父笔记中那个故事的情节。祖父讲述的这件事情,除了刚才大伙儿讨论过的最重要的两点外,似乎还有更多的悬念没有解答,比如说:那个日记中颇为神秘的老十到底是什么人?他是否就是当年绑架并杀死自己奶奶的凶手——祁家三虎中的祁老三?从日记的内容可以看到,当时到奉天城八大牌坊打架的人,就是老七与老十。根据颐晴楼大茶壶描述,这个武功极高的老十,很可能就是祖父追寻已久的祁老三!但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究竟怎么样?祖父有没有抓到祁老三?自己的奶奶最终有没有找到?日记里没有交代。 还有,小店中那个长相与自己奶奶颇为相像的女人到底是谁?她会不会就是自己祖母本人?如果不是,天下怎么会有两个长相如此相象的人?这个人跟自己家老太太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另外,祖父当年抓捕崔二侉子之前和之后,关东军及溥仪两方面似乎都对整个盗墓事件和那只盒子异常关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日本特高课的山口太郎和浦仪的军机大臣鹿传霖,两人究竟在搞什么鬼,难道崔二侉子的盗墓事件还有其它的隐情不成?这件事情,会不会与另外一只盒子的事情有关? 最后一点,也是让肖伟觉得最不符合逻辑的一点,那个山寨四梁八柱排行老八的人,到底是谁?他怎么可能有本事最终打开了皇陵地下玄宫最后一道机关——天地乾坤芯? 根据肖伟和高阳掌握的材料看,天地乾坤芯的制作及开启之法是朝鲜李氏家族的不传之秘,四百多年来除李氏家族的传人,无论是明末、清朝、民国,还是现代,都不可能再有人能够不用钥匙就打开这道机关!而这个颇为神秘的老八家中,却偏偏祖传下一本专门讲述如何开启天地乾坤芯机关的《万匙秘笈》,这显然不太对劲儿! 第二十章 吉林之行-2 肖伟思来想去,直想得头晕脑胀,口干舌燥,坐起身来,到厨房找水。冰箱内早就空空如也,随手关上冰箱门,刚要去喝自来水,就在冰箱门关上,屋内光线由亮转暗那一刹,他猛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扯了扯头发,头脑中似乎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但无论如何也抓不到。又想了一阵,还是想不到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是他能感觉得到,这肯定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冲回卧室,飞速拨通了赵颖的手机。赵颖显然还没有睡,肖伟语无伦次,对赵颖道:“赵颖,你千万别打岔,我想到了一件事儿,你帮我想想!”赵颖愣住了,问道:“我帮你想?”肖伟道:“对,这件事儿很重要,太重要了,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赵颖笑了,问道:“我怎么帮你想?”肖伟急道:“咱俩在一起呆了那么久,我的思路你肯定最清楚了。”赵颖点了点头,问道:“和什么有关?”肖伟道:“不知道,但很重要,非常重要!” 赵颖思索了片刻,又问:“你最后想到了什么?”肖伟道:“我刚才回了家一直没睡,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祖父讲的那件事儿,最后……我好像想到了山寨中的老八,对了,你不觉得很奇怪么,他怎么可能会打开天地乾坤芯?还有,那本《万匙秘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赵颖“嗯“了一声,没有回答。 肖伟很焦急,催道:“赵颖,你赶紧帮我想想,要不就提醒提醒我,到底是什么事情?我想到的这件事情,非常重要!”赵颖沉吟不语,良久,突然问肖伟道:“你想到的那件事情,是不是和开启盒子第三层有关!” 肖伟这一瞬间豁然开朗,连声喊道:“赵颖,你简直太厉害了,咱俩这叫什么来着,心有灵什么的,你别挪窝儿,等着我,我叫上高阳,马上过来!” 不容分说,肖伟已经挂了电话。赵颖摇了摇头,将听筒放回道座机上,猛然想起电影《霸王别姬》里的一句话,“不疯魔不成活”,肖伟的性子,如果能把这种精力用在正事儿上,该有多好? 这边肖伟挂掉了赵颖的电话,马上拨通了高阳手机。高阳已经睡下,接起电话迷迷糊糊问肖伟什么事儿。肖伟声音兴奋,急急火火说道:“高阳,你赶紧起床,我们去找赵颖!”高阳一下清醒过来,问道:“出什么事儿了?”肖伟道:“没出事儿,是我想到了一个法子,肯定能把第三层盒子打开!”高阳一惊,问道:“什么方法?”肖伟道:“见面再说,这件事儿你可得帮我,咱们死活也得把赵颖拉下水,咱俩人儿都弄不了!你等着,我马上过去找你。” 深夜两点,肖伟高阳按响了赵颖家的门铃。对肖伟的深夜拜访,赵颖毫不惊奇,毕竟与他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肖伟的性格她太了解了。肖伟一旦疯起来,没人能拦得住。 肖伟冲进房间,不容分说将两人拉到客厅,压低了声音道:“我跟你们说,我想到了一个方法,肯定能打开盒子第三层,不过,你们俩都得帮忙!”高阳和赵颖交换了一个眼神儿,看着肖伟深神秘兮兮的样子,都是一笑。高阳道:“你说吧,什么方法?”肖伟神色郑重,一字一句说道:“进入皇陵!” 高阳一愣,赵颖似乎早有准备,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高阳问道:“进皇陵,与开盒子有什么关系?”肖伟神情激动,道:“高阳你听我说:根据祖父日记里写的,盒子的机关结构,跟皇太极墓道里的机关的结构是暗合的,对不对?”高阳点了点头。肖伟继续道:“所以,只要想办法进到黄陵地宫,看清整个墓道机关的结构,就能找到打开盒子的办法!”高阳看着肖伟,显然还没明白,问道:“那有什么用?” 肖伟急道:“我说哥们儿,你真就是一书呆子,木头脑瓜子!咱们之所以打不开盒子最后一道锁,就是因为谁都不清楚锁芯内部的机关结构、设置、联动关系是什么样的,也就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你想啊,那墓道里面的锁芯是放大了的,咱们等于是可以钻到锁芯里面去看,只要结构一看清楚,以赵颖和我的功力,肯定能找到打开这道锁芯的办法!” 高阳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所以,你要死活把赵颖也拉下水?”肖伟嘿嘿一笑,道:“对头!”又看了看赵颖,道:“赵颖,这事儿你死活也得帮我,没有你,单靠我们俩,肯定没戏!”赵颖低着头,没有说话。 高阳思索了片刻,道:“不过你想过没有,要想进入墓道,恐怕不容易!当年曾老带着两个土木工程专家,用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找到入口,咱们怎么可能找得到?”肖伟道:“祖父日记里不是说了么,崔二侉子他们当年留了一个第二入口。我琢磨着,原来小店那个入口咱肯定是找不到了,不过只要想办法找到那个第二入口,不就行了?” 高阳摇了摇头,道:“时间已经过去七十多年了,那个洞口还在不在都不好说了。而且,崔二侉子他们很可能后来又进过墓道,取走剩下的财宝后,早就将这个洞口封上了!” 肖伟摇头道:“这应该不太可能,你想啊,崔二侉子和我爷爷逃到崔家屯养伤,已经是7月底了,他们的部队最后被日本人清剿,全军覆没,应该就是8月份的事儿,所以他们不可能再进那个墓道!”说到这里,肖伟突然兴奋起来,道:“对啊,那地宫里不还留下大量的财宝没拿走么?这回可真轮到咱们发财了!”肖伟喜形于色,手舞足蹈。 第二十章 吉林之行-3 高阳道:“你别高兴的太早了,据我所知,所有地下埋藏的财宝,都属于国家的。再者说,曾老的日记中,并没有详细注明那个洞口在什么位置,咱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找!” 肖伟不以为然,道:“什么国家的啊,到时候我们不说,谁知道?”顿了一顿,道:“至于那个洞口的线索,咱们可以去崔家屯找,我琢磨着,崔二侉子既然没死,肯定会留下什么线索,就算是没有,北陵能有多大,大不了咱几个过去翻上它十遍八遍,我就不信找不着!” 高阳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赵颖也沉吟不语。肖伟急道:“你们俩究竟是什么意思啊,给个准话儿啊?” 良久,赵颖忽然道:“我们不能随便进入古墓!”肖伟一愣,问道:“为什么?”赵颖道:“高阳说的对,国家法律有明文规定,所有地下埋藏财宝,全部属于国家,任何人私自进入古墓,是违法行为;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曾老的日记中提到,崔二侉子临行之前将所有的墓道机关全部锁死了,我们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可以顺利打开墓道机关,去了等于是送死!你别忘了,当年崔二侉子进入墓道,即便有老四和老八这样的绝顶盗墓和开锁高手,也几乎死伤殆尽,所以,我们决不能随便冒这个险!” 肖伟笑道:“你就别吓唬我了,依你说怎么办?”赵颖思索了片刻,道:“你的方法,可能确实是唯一可以打开第三层盒子的方法,不过,我们必须上报有关机关,经过批准后,在这方面专家和考古队的陪同下,再进入古墓!”肖伟张大了嘴巴,道:“你这简直是……”顿了一顿,道:“上报了什么狗屁机关,人家要是死活不带咱们玩儿了,怎么办?”赵颖不语。 高阳忽然道:“我倒觉得现在不宜马上就上报有关单位,原因很简单,万一找不到那个入口,就成恶作剧了。”肖伟点头道:“还是你说话中听!你的意思怎么办?”高阳道:“我们可以先想办法找到那个入口,确定是当时的盗洞入口后,再上报!”赵颖点头。 肖伟有点儿起急,道:“说来说去,还是要上报国家……”高阳笑了笑,道:“这一回你别再跟我们耍小聪明了!皇陵地宫中不同于朝鲜,朝鲜毕竟是一个有法度的国家,而皇陵地宫中危机重重,稍有不慎就会丧命,所以这一次不仅我要陪着你,连赵颖也要陪着你,我们决不能让你自己一个人私自进入地宫!”肖伟傻眼了,道:“我是找你们俩来帮忙的,可不是让你们来监视我的!”高阳看了看赵颖,都是一笑。 赵颖之所以没有反对培两人去寻找皇陵地宫入口,她最担心的,是肖伟的安全。对肖伟的性格,她再了解不过,肖伟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无法无天惯了,虽有这次北朝鲜历险经历,但绝不会长记性。万一他与高阳顺利找到盗洞入口,玩儿起心眼儿来,高阳绝不是他的对手。如果肖伟骗过高阳,自己一人进入皇陵,后果将不堪设想。曾老日记中交代过,皇太极清昭陵的地下玄宫中机关重重,稍有不慎,很可能丧命其中,救都没有办法救。高阳说的对,这一次行动不比北朝鲜,北朝鲜毕竟是一个有法度的国家,而皇陵的地下玄宫中,靠的是技术和运气。 肖伟所说的思路,确实是目前看来最为可行的办法。无论是打开觐天宝匣最后一层天地乾坤芯,还是要弄清楚当年崔二侉子在棺木中看到的情况,也就是皇太极头骨上的天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都必须要亲自下到皇陵的地下玄宫中。 进入皇陵地宫的唯一的方法,是找到当年的盗洞第二入口,而寻找第二入口有两个方法,第一,找到崔家屯,查访当年崔二侉子是否留下了什么线索;如果不成,那就要亲自到北陵寻访。 三人商量了一阵,由高阳负责调查一下崔二侉子的老家崔家屯具体在什么位置,至于行期,大伙儿定在了两周后的十一黄金周期间。 但三人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寻找崔家屯的具体位置,却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按最初理解,既然崔二侉子祖籍就在吉林省蒙江县崔家屯,只要买一张地图,便可找到。高阳仔细查询过地图后却发现,吉林省并没有蒙江县这个地方。 高阳马上想到,这个地区会不会已经改名?据高阳了解,解放初期,东北许多地区都改过名字。仔细查询之后,蒙江县确实已在一九四六年更名,现在的名字,竟然就是大大有名的靖宇县。高阳在网上查询到这样一段关于蒙江县的记录: 靖宇县原名蒙江县,清顺治元年满清入关,举族迁入中原,此地自此荒废。康熙十六年被列为封禁之地。光绪二十三年伊通直隶州派员于蒙江境内设置荒务局,招民开垦,百年封禁之地遂宣告废除。光绪三十四年设置蒙江州。民国二年日军占领蒙江,成立地方自治维持委员会统管蒙江政事。一九三五年二月,伪满州国改省制时,蒙江县划入奉天省。一九三七年蒙江县划归为满通化省管辖。一九四五年中国共产党接收蒙江县伪政权,建立蒙江县民主政府。一九四六年二月, 为纪念在此牺牲的东北抗日联军总司令杨靖宇将军,易名为靖宇县。一九五四年隶属吉林省通化地区。一九八五年隶属浑江市(现改名为白山市)。 根据查到的资料,靖宇县共辖七镇四乡,共一百一十一个村。但仔细检查之后,这110个村名中,竟没有一个叫崔家屯。高阳立刻又找来了靖宇县周边江源县、抚松几个县的资料,因为据资料介绍,吉林省在解放初期,地区土地重新规划过,很多地方已经从行政区上进行了重新划分,所以崔二胯子的祖籍崔家屯,也很有可能在解放初期被划归到了靖宇县周围的江源县或者是抚松县等地区。但仔细寻找之后,类似的名字倒是见了许多,什么李家屯、张家屯、赵家屯,唯独没有崔家屯。 第二十章 吉林之行-4 再次核对了解放后所有村落的更名记录,并没有一处村子叫作崔家屯,高阳完全迷糊了。根据曾老笔记中的描述,当年他们逃离奉天后就直接前往崔二胯子家,从他们当时的交通工具和花费的时间计算,这个崔家屯应该就大致在现今靖宇县左近,没有道理的是,偏偏就在这方圆一百公里的范围内,竟没有一处村落叫崔家屯。 没有办法,只得再次找到赵颖,也幸亏赵颖在公安部,神通广大,一周以后,赵颖通过白山市公安局的同学,终于查到了一份民国初年的旧档案,也因此而查询到,蒙江县原来确实有崔家屯这一处地区,不过已在日据时期改了名字,现在叫夹沟屯,而且现在村子里的人都已经不姓崔,改姓高。从村子改名的时间看,是民国二十四年,也就是是1935年。三人马上想到,崔家屯的更名,会不会也与崔二侉子有关呢? 不论怎样,崔家屯终于找到,三人兴奋之余,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从曾老笔记中的记录以及地图上的显示,这个崔家屯应该位于群山之间,至少要翻越三座大山。即便当年的肖剑南以高超的摩托车技驾驶大功率越野摩托,也几乎花了一夜才到。看来,这次吉林之行,露宿山头是不可避免的了。于是高阳与肖伟买来了帐篷睡袋,又置办了一些野营的家伙什儿。 这段时间,除了准备长途出行的一应物品,肖伟也没闲着。他找到瘸三给自己介绍了几个道上有名的大仙,着实恶补了一把易经八卦方面的学问。肖伟很清楚,要破解最后一道锁芯,易经八卦的学问恐怕少不了。虽然这一次有高阳与赵颖同行,自己不一定有机会进入皇陵,但他还是有自己的主意。 一切准备完毕,已是9月28号,又焦急地等了两天,九月三十日傍晚,三人背上行李,踏上了开往吉林的列车。火车于第二天早上到达吉林省白山市。赵颖已联系好在白山市公安局工作的同学,向他借了一辆吉普车。因为事先大伙儿已查明,白山市至距离夹沟屯最近的挂甲屯只有公路,坐长途车会很慢。 接站的就是赵颖那位同学,现任白山市公安局刑警队长,也姓赵。东北大汉,异常豪爽,请三人吃了顿饭,临行前又很亲热地给肖伟和高阳留了电话,叮嘱两人以后若再有机会来白山市,别忘了找他喝酒。 辞别了那位豪气干云的刑警队赵队长,三人马不停蹄,驱车直奔挂甲屯。挂甲屯是从白山市前往崔家屯公路的终点,从这里到崔家屯,就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了。山路共有四十多里,一般人要走一天一夜。当天下午三点,三人终于到达挂甲屯,找了一个饭馆儿随便吃了点儿饭,存好汽车,背上行囊,徒步开始上山。 上山之前,三人仔细察看了周围环境。确如曾老记录中所载,这里山势陡峭、风景秀丽,山间只有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而这条小道,应该就是七十年前那个夜晚,肖剑南骑摩托车载着崔二胯子走过的。 山路异常难行,不过好在肖伟和高阳都年轻力壮,赵颖虽是女孩儿,也不柔弱。只是每人都背了沉重的行囊,大大影响了速度。傍晚时分,大伙儿翻过了第一道山梁,草草吃过晚饭,稍事休息,一鼓作气翻过了第二座山。这时已过午夜,虽是初秋,山上的夜晚还是颇为寒冷,大伙儿找了一处背风地方支起帐篷,再点了一堆篝火。 肖伟自告奋勇给两人打下手。因为事先知道要露宿,高阳将一应野炊用具全背上了。赵颖亲自动手,给大伙儿做了一顿夜宵。狼吞虎咽吃过东西,三人将篝火拨亮,围坐在篝火旁聊了起来。 四围这片群山正是当年抗日英雄杨靖宇殉难之处。于是三人从杨靖宇聊到抗联,从抗联聊到崔二胯子,从崔二胯子聊到那件惊心动魄的盗墓案件,最后,又不自觉聊到了当年崔二侉子在皇陵中看到的那件诡异之极的事情——皇太极头骨上的天眼。 这件事情,数日来一直压在高阳与赵颖心头,两人每每想起,都感震惊。曾老笔记中对此事记载极为详尽,便如亲见。两人都想到,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 肖伟却明显不以为然,所谓无知者无惧,用在他身上倒颇为合适。只见肖伟神色兴奋,手舞足蹈,对两人道:“你们这种读书太多的人啊,就是胆儿小!不就是天眼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能长着‘天眼’的还能有什么人?不是神仙,就是妖怪!”顿了一顿,道:“对了,还有可能是外星人!”说到这里,肖伟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想过没有,咱要是想办法把那个头骨弄出来,再办个展览,肯定发财!” 两人都是一愣,没想到即便谈到这种事情,肖伟还是能联想到钱那边,交换了一个眼神儿,两人相视一笑。高阳摇了摇头,道:“你啊,就是财迷心窍!”肖伟正色道:“发不发财先另说着,说正经的,我也觉着这件事情透着有点儿不对劲儿!” 高阳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从现在医学的角度,如果一个人的头盖骨上长了这么大一个孔洞,绝不可能再活到五十多岁!”赵颖和肖伟都点了点头。高阳继续道:“所以我觉得,皇太极额头上这一只天眼,恐怕是后天造成的!” 肖伟问道:“你什么意思?”高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据我所知,满人的殉葬,没有带面罩这个习俗!”肖伟道:“你不是说皇太极是被人杀死的吧?那个天眼,就是致命伤?”高阳缓缓点了点头,道:“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在史学界,绝对可以引起轰动!”肖伟看了看赵颖,两人都是一呆,但也觉得高阳的假设,不无道理。 第二十章 吉林之行-5 第二天一早醒来,昨日的疲倦一扫而空,三人吃过早饭,收拾好行囊,接下来一鼓作气,下午两点整,翻过第三座山梁,经过一天一夜的辛苦跋涉,终于来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崔家屯。 可能是出于刑警的习惯,曾老的笔记中,有大量的篇幅描写崔家屯的环境。按照曾老笔记所载,崔家屯村口在一处断崖,中间架一座独木小桥,但这时三人看到的,已是一座崭新的木桥,虽不算太宽,但并排走两个人肯定没有问题。 三人都知道,大伙儿辛苦找寻的答案就在眼前了。强自压制住心头的激动,大伙儿在桥边稍事休息,吃了午餐,下午三点整,进入了崔家屯。 不出所料,三人进入的小村几乎与曾老记载的崔家屯一模一样,虽然经历了七十多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变化。村口是一株巨大的古槐,枝叶繁茂,树下是一副古旧的石磨,一条笔直的土路伸向前方,路两边稀稀落落十几处土坯民房,安详、静谧。走在干净整齐的村头土路上,三人都仿佛被梦魇住了一般,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觉袭上心头,大伙儿这一生中从未来过此处,但是此情此景,又是如此之熟悉。 高阳闭上眼睛,伸手触摸大路两边的墙壁,甚至可以清楚感觉到,只要绕过前面那一处土房,再拐两道弯,敲开前面那处简陋的农家小院,就马上会看到崔二胯子那魁梧的身躯,听到他那爽朗的笑声。在这一刻,七十多年的历史突然停滞,时间和空间此时此刻也似乎被突然高度浓缩,那种强烈的回到昨日的时空转换感觉,突然一下使三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大伙儿绕过前面的土房,又走了十几米,再向左,路的尽头是一处简陋的农家小院。强自压抑住心头的激动,缓缓来到小院门前。三人在门前站定,互相看了看,肖伟伸出手来,轻轻在门上敲了三下。 良久,门内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问道:“谁呀?”门闩打开,一个铁打般的大汉站在了大伙儿面前。看到门外风尘仆仆的三人,那大汉微微有些迟疑,问道:“你们是……” 肖伟神色兴奋,道:“这位老哥,我们是从北京来的,想跟您打听个人!”大汉点了点头,高阳道:“有一个叫崔洪海的人,是不是曾经住在这儿……他应该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那大汉一愣,眉头微微皱起,没有回答。高阳和赵颖肖伟交换了一个眼神,又解释道:“哦,对了,他还有个外号,叫崔二胯子!”说完话,三人都紧紧盯着眼前的大汉,生怕他嘴里说出一个不字来。 只见那大汉满脸狐疑,愣了半晌儿,才道:“崔洪海,那……应该是我爷爷啊!”静了片刻,三人欢声雷动,肖伟上前一把抓住那大汉的肩膀,道:“老哥,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那大汉更是迷惑,看着肖伟,一时之间不明所以,高阳道:“他叫肖伟,是萧剑南的后代,萧剑南和你祖父崔二胯子,当年是生死之交!”那大汉听了这话,神情更是迷惑:“萧剑南,我怎么没听说过?”三人一下子收起了笑容,都愣住了。 几分钟以后,三人全部坐到了房中,那大汉自我介绍,姓高名闯。听到三人的来意,高闯道:“我不仅不知道萧剑南是谁,甚至我也不知道,我爷爷就是崔二胯子!”肖伟急道:“那,你不会连崔二胯子是谁,都不知道吧?” 高闯道:“这个自然知道,崔二胯子是咱们东北的大英雄,但听你们说,这个崔二胯子就是我祖父?”三人都点了点头。 肖伟道:“老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有关你爷爷的事情,你能跟我们说说么?”高闯点了点头。按高闯所讲,他爷爷大名崔洪海和他大爷崔洪江,早年间常年在外做生意,很少回来,至于做的是什么生意,据高闯的母亲讲,应该是药材及皮货生意,不过后来有一次,爷爷负了伤回来,说是半路遇上了土匪,他大哥被土匪打死了,侄儿崔振阳也失踪了,自己逃了一条命回来,但回来没多久,就过时了。 高阳问道:“你是说,你有一位叔叔叫崔振阳?”高闯点了点头。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肖伟喜道:“不错,你爷爷肯定就是当年的崔二胯子,只不过为了村里人的安全,一直没告诉你们而已!”当下,高阳简单扼要,将崔二胯子兄弟如何上山打游击抗击日军,后如何被日军击败,如何东山再起,为筹集粮草,到北陵盗墓结识肖伟祖父萧剑南,二人如何逃出奉天,之后如何被鬼子重兵包围以致全军覆没等等一一向高闯讲了。高闯听罢这番叙述,膛目结舌、愣在当地,过了半晌儿才缓过神来,喃喃道:“难道,我祖父还真是当年东北绿林十虎之一的崔二胯子!” 原来,高闯只知道自己的爷爷很早就过世,而奶奶(崔二胯子家中原配夫人)也在高闯出生之前便即去世。高闯是遗腹子,父亲在他临出生前出外打猎失踪,他奶奶的去世,和这件事情也是有着直接的关系,因而有关家中以前的事情,都是听高闯的母亲讲述得来。 高阳问道:“你母亲现在是否还健在?”高闯黯然道:“家母在几年前,也病故了!”三人都“啊”了一声,难怪高闯什么也不知道,原来崔二胯子的身后,竟然有这么多的变故。 沉默了一阵,高阳道:“我们此次前来找你,一是想探望一下崔二胯子的后人,因为无论是我,还是肖伟,我们的先人都和你的爷爷有过莫大的干系。”高闯点了点头。 高阳又道:“除此以外,也希望你能帮我们找到当年崔二胯子留下的一些线索,帮我们打开那只盒子!”高闯沉吟了片刻,道:“好,我一定竭尽所能,帮你们找到,只要当初我爷爷留下了线索,肯定还在这座房子里!”三人点了点头。 第二十章 吉林之行-6 当下高闯将自己的女人和小孩儿安顿在另一房间,开始带着三人仔细在房中搜索。一边寻找,高阳问高闯道:“关于你父亲的事情,你了解多么?” 高闯道:“听我娘讲,我爹就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那时候我娘刚怀上我,正赶上大雪封山,家里的粮食也快断了顿儿,没有办法,我爹就和屯子里其他几位大叔一道去打猎,就……再也没回来!”顿了一顿,高闯道:“听那几位叔叔讲,我爹是为了救其中一个伙伴,掉入悬崖,后来大伙儿找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说到这里,高闯神色黯然。 三人都不由自主叹了口气,毕竟是崔二胯子的后人,高闯的父亲,看来也是一位好汉。高闯忽然道:“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是我娘告诉我的,这件事情,一直让我觉得很奇怪!” 萧伟道:“什么事情?”高闯回忆了片刻,道:“我娘跟我爹感情很好,所以后来经常会跟我提起我爹最后一次离开家的场景,她说我爹临走那天,心情特别好,摸着我娘的肚子说:‘娃啊,你快点出生,等你一生出来,爹就要走了,帮你爷爷去办一件大事!’爹说完这句话,就出了门,那是他跟我娘说的最后一句话。” 萧伟问道:“你爹说要去帮你爷爷干一件大事?”高闯点头道:“不错!这些年来,我也经常会想起,我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一直没有答案!”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也都想不明白。萧伟突然道:“我明白了,崔二胯子肯定是让高闯他爹去给他下到墓道拿财宝!”大伙儿都是一愣,高阳摇了摇头,道:“不会吧,那座墓道里面机关重重,高闯的父亲又不会开锁,那不是去送死么?”萧伟道:“说不准,崔二胯子当年留下了开启墓道机关的方法?” 高阳和赵颖都摇了摇头,萧伟讲的应该不太现实,当年进入墓道能够开启机关的,只有老四和老八两人,崔二胯子应该是不了解开锁的,而且他是被鬼子围剿后侥幸逃生,回到崔家屯,怎么可能身上带着开启墓道机关的秘笈? 见两人都不说话,萧伟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线索,对了高闯,这些年,你在家里见过你爷爷留下的什么东西没有,有价值的?” 高闯回忆了片刻,摇头道:“没有,这么多年了,早就不在了!”萧伟又道:“那辆摩托车呢?你见过没有?”高闯道:“摩托车,什么摩托车?” 萧伟奇道:“当年我爷爷和崔二胯子逃回崔家屯,是开着一辆摩托车回来的,不是一直放在你家地窖里么?”高闯道:“我家的地窖?里面什么也没有啊?”萧伟不由分说,拉上高闯,道:“走,你赶紧带我们去看看!” 当下高闯前面带路,四人人走到后院。东北庄户人家院子一般很大,前面一般用来养鸡养猪、种些蔬菜,而后院则是存放杂物,菜窖一般就会设在这里。来到后院正中间,高闯掀开地上一扇草席,再打开铺在上面的一块木板,地窖入口露了出来。大伙儿沿着梯子爬了下去,高闯取出火柴点亮油灯,这是一个四平米不到的地洞,里面空空荡荡,一目了然。高闯道:“这里是冬天存菜的地方,这季节就空了。” 三人在这不大的空间里转了两圈,果不其然,如高闯所讲,地窖里除了两大缸咸菜,别无一物。萧伟举起油灯仔细检查周围墙壁,只见四面墙壁也非常平整,只是由于年代久远,颜色已经发黑,看不出黄土本色。萧伟伸手在墙上一按,突然灵机一动,问高闯道:“你家没有别的地窖了吧?” 高闯肯定地答道:“没有。”萧伟道:“应该就在这里了,在这个地窖之中,应该有一处暗门!”高闯惊道:“真的?怎么俺娘从来没有对俺提起过?”我道:“很可能你娘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当下萧伟把曾老笔记中崔二胯子家中地窖的描述向高闯讲了一遍,高闯听罢,兴奋得直搓手,道:“这么说来,俺爷爷留下的东西,一定在这里面了?” 萧伟点头道:“完全有可能,起初我以为你知道这处暗门,所以也没往这儿想。现在看来,线索很可能就在这里!你能不能找一根钢钎过来?”高闯点头翻上地窖。按照曾老的描述,地窖暗门应该就在墙后,外面用黄土盖上作为掩饰,萧伟又用油灯照亮,向四面墙壁看了看,可能是年代太久,从外观上看不出任何痕迹。 过不多久,高闯取来了一根钢钎,萧伟强压心头激动,接过钢钎,从左面墙壁开始,用钢钎一钎一钎向黄土墙内扎去。果然,当试到第二面墙,钢钎捅进不到二十公分,“吭”地一声,已经结结实实扎在黄土后面木头之上,萧伟呼道:“就在这里!” 高闯三下两下将前面土墙扒开一个缺口,二十公分的黄土之后,一道木门一角清晰地出现在四人眼前。大家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表情。萧伟扔下手里钢钎,伸手抄起地上铁锹,不到十分钟工夫,整座木门呈现在大伙儿面前。 萧伟手执油灯走到近前,仔细观察这扇木门,油灯太暗,并不能看得太清,高闯爬到上面将地窖的顶盖完全掀开,一缕阳光射进,只见平整的木门上,挂着一把陈旧的铜制挂锁,由于年代还不算是太过久远,这把铜锁保存得还是相当完整。萧伟掏出随身携带的开锁工具,对高闯道:“得费点劲儿把这锁捅开!” 高闯裂开大嘴笑了笑,道:“哪用这么麻烦,我来!”高闯将他拉到身后,用手抓住门的铰链部位一用力,“吱吱扭扭”轻响过后,轰隆一声巨响,大门轰然倒下。一大团尘土扑面而来,四人都往后退了几步,待尘埃散尽,只见门内密室正中央,一辆巨大的摩托车呈现在四人面前。 第二十章 吉林之行-7 大伙儿如同梦魇一般,手执油灯慢慢进入密室,油灯照射之下,里面空间并不太大,最多两米见方。最惹眼的是屋子正中摆放的一辆巨大摩托车,满是尘土,伸手擦去油箱上面灰尘,只见一块德文标牌露了出来。德文萧伟虽不能看懂,但标牌却是认识,居然是一九三〇年德国产宝马七五零摩托车!此车一定是当年萧剑南与崔二胯子逃出奉天时开的那辆!乍一见到先人遗物,萧伟又是震惊、又是感慨。 车子下面放着一个木箱,除此以外,整个密室再也无一物。箱子并没有上锁,揭开箱盖,只见最上面是两个布包裹,包裹下面,是用油纸包好的三包东西,高闯伸手打开第一包,油纸撕下,里面竟然是一把几乎崭新的德国产二十响驳壳枪,大伙儿都是一惊,连忙打开第二和第三个纸包,只见第二包包着是八个装满子弹的弹夹,而第三包里面,还有四个香瓜式手雷!不错,这些武器也一定是当年萧剑南与崔二胯子留下的! 萧伟拿着手枪,爱不释手,对高阳道:“哥们儿,这可就是当年李向阳用的二十响大肚匣子啊,哥们儿得留一把,你可别跟我抢啊!” 高阳已经没有心情理会萧伟在那里胡说八道,和高闯一起将那个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个玉制的如意,玉质圆润、触手生温,一看就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如意后面刻着两行小字,第一行是满文,看不懂,而第二行是汉字,写的是:爱新觉罗.皇太极。不错,这一定是当年崔二胯子从皇太极墓中得到的! 除此以外,包里放的只有一封书信,因为年代久远,已略呈黄色。高闯拿起信封小心打开,高阳将油灯凑近,借着油灯微弱的灯光,两人屏住呼吸,定神向信文看去,只见上面上写道: 娃儿: 爹有件没了的大事儿要你去办,怎么办,俺都告诉你娘了,口诀怕你娘忘了,爹写在这儿了。 记住,一定要娶了媳妇生了娃再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定记着。 爹崔二胯子绝笔 翻开信纸背面,是几个大字: 左九西 右一 左八 又在密室中仔细搜索了一番,没再见到其它有价值的东西,四人将布包包好,出了地窖。回到房间,萧伟神色兴奋,道:“如果不出意外,这信上的七个字肯定就是提示皇陵第二入口的口诀!”高阳道:“不错,信上让高闯父亲去奉天去办的大事儿,应该就是进入皇陵……”顿了一顿,又道:“只是暂时还不清楚,崔二胯子究竟让高闯父亲去皇陵做什么?” 萧伟道:“这还不简单,肯定是去取财宝!”高阳摇头道:“我倒不这么觉得,你忘了么,崔二胯子最后那封给曾老的信中提过,他临死前对盗墓这件事情追悔莫及!”萧伟道:“那会不会是这样,他是让高闯父亲帮助把墓道入口关上,对这件事情稍作弥补!”高阳点了点头,觉得萧伟说的有一定道理。 大伙儿又将崔二胯子的信看了几遍,萧伟搔了搔头,道:“弟兄们,这段口诀什么意思啊,你们看得明白么?”高阳和高闯对望了一眼,都摇了摇头。萧伟叹道:“弄这么大一哑谜,也亏崔二胯子想得出来!”赵颖突然一笑,道:“我猜想,这段口诀绝不是崔二胯子编的!” 萧伟道:“那是谁?”赵颖道:“军师!”萧伟恍然大悟,道:“我说呢,崔二胯子怎会有闲工夫整这个。再说了,这种哑谜除了军师以外,还有谁编得出来?”赵颖皱了皱眉,道:“只不过这一段口诀中,明显缺了两处东西!”萧伟问道:“什么东西?” 赵颖道:“从测量定位学的角度,标记一处地点至少要有四个基本数据:基准点、方位、数字和单位。”高阳点头道:“不错,这段口诀中已经有了数字和方位,但明显缺少基准点和单位!”萧伟显然没听明白,愣道:“你们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将信拿起来又看了一遍,念道:“左九西;右一;左八……” 高阳和赵颖相视一笑,高阳纠正道:“萧伟,过去人写字不能横着读,这段口诀应该念作:西,九一八,左右左!”萧伟呵呵一笑,道:“还是你有学问,你这么一说这口诀还挺顺嘴儿的!”停了一停,道:“对了,这‘九一八’不就是当年东北沦陷的日子么?” 高阳看了看赵颖,两人都是一怔,同时想到,不错,口诀中这段数字怎会如此凑巧,竟然就是东北沦陷的日子?赵颖刚刚说起过,标记一处地点至少需要四个最基本的数据,分别是基准点、方位、数字和单位。例如说一般人都会这么指路,从国贸桥向西,走一百米,就到了。这里国贸桥是基准点,西是方位,一百是数字,米是单位。 曾老的笔记中提到过,当年盗洞的第二入口是老四测量时碰巧遇到的,换句话说,这应该是一个天然洞口。既然是天然洞口,怎么正巧它与基准点之间的关系是一个如此有意义的数字?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基准点是人工做出来的! 第二十章 吉林之行-8 两人豁然开朗,马上又想到,根据曾老的笔记,北陵附近遍布密林,崔二胯子当年的小店就是建在密林中。高阳也曾出差到过北陵,记得那里的密林绵延十数里,遮天蔽日,林中每棵树木几乎都有几人怀抱粗细。如此推测起来,这段口诀中没有提到的那个单位,会不会就是棵!一棵树两棵树的“棵”! 想通了这两处关节,高阳立刻解释给萧伟与高闯听,大伙儿都很激动。剩下的问题就是:这段口诀最后的那个“左右左”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没搞清楚,另外,基准点在哪里也不知道。大伙儿绞尽脑汁分析了一阵,还是毫无头绪。萧伟道:“弟兄们,我觉着咱们在这儿干想也没什么意义,只要到了北陵,肯定就全明白了!”大伙儿都点了点头,觉得萧伟说的有道理。 计算了一下时间,当天是十月二号,离十一长假结束还有五天时间。三人商量了一阵,都觉有必要亲自到北陵寻访。高闯也要同往,萧伟奇道:“我说哥们儿,你非跟着我们去干嘛,你是不是看着陵里还有……”高阳一把拉住萧伟。高闯沉默了片刻,神色郑重,道:“从现在开始,我改回“崔”姓!既然知道我爷爷就是崔二胯子,我就不能让他老人家的后代再姓“高”了!”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儿,萧伟更是使劲儿拍了拍“崔闯”的肩膀。 崔闯道:“还有,这件事既然是我爷爷临终嘱托我爹做的,现在我爹不在了,应该由我来完成!”萧伟道:“你是说,你要去关闭墓道口?”崔闯点了点头。萧伟看了看赵颖与高阳,两人都表示同意。萧伟叹了口气,暗自后悔刚才干吗耍那个小聪明。当下四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在崔家屯休息一宿,第二日一早出发。 当天晚上,萧伟兴奋之极,翻来覆去无论如何睡不着觉。翻腾到半夜,起身到崔闯家的大院内抽烟,一边琢磨万一一切顺利,到沈阳便找到了皇陵的入口,如何能甩开另外三个人,先下到皇陵里面搞点财宝出来。正自胡思乱想,忽听房门一响,崔闯晃晃悠悠走了出来,萧伟一愣,问道:“哥们儿,你怎么出来了?” 崔闯不理,径直来到院子中间坐下拿起地上的包谷开始包了起来。萧伟追了过去,崔闯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他。萧伟又叫了几声,崔闯毫无反应,只见他目光呆滞,蹲在地上包了一阵子包谷,又起身将院子打扫了一遍,这才似乎心满意足回到房内睡觉。萧伟愣在一旁,搔了搔脑袋,满脸疑惑。 第二日一早,四人早早起床,崔闯将家里人安顿好,高阳又把自己与萧伟的手机号码留给崔闯的女人。大伙儿收拾好行李,吃过早饭饭后离开了崔家屯。之后又是整整一天的艰苦跋涉,十月三日傍晚,四人终于顺利翻下三道山梁。取了汽车后连夜赶回白山市,坐上了开往沈阳的列车。 至今为止,这次吉林之行可以说颇为顺利。不仅顺利找到了崔二胯子后人,更轻而易举得到了皇陵第二盗洞口的线索,可以说完美之极。唯一的问题就是那段口诀还没最终弄明白,不过估计到了北陵之后,一切也都会迎刃而解。大伙儿计算了一下,火车到沈阳的时间是第二天,也就是10月4日上午,这样算起来应该还有将近三天时间可以寻找。 火车上,萧伟极为兴奋,一路拉着高阳与崔闯神吹胡侃,几乎一宿没睡。没成想果真应了那句话,物尽必反、乐极生悲,第二天一早儿,萧伟刚刚上厕所回来,发现自己的腰包不见了。东北这一带治安较乱,尤其火车上,扒手很多。腰包中倒没什么值钱东西,唯一重要的就是崔二胯子留下的那封信。 出发之前大伙儿也都想到了这封信很重要,必须放在一个稳妥的地方。于是萧伟自告奋勇要为大家保管,他向三人夸下海口,自己的“扒术”绝对是小偷的老祖宗级别,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一般小偷绝对近不了他的身。高阳与赵颖两人也知道萧伟歪门邪道的本领很多,尤其偷东西与赌钱两项,一般人确实望尘莫及,于是将信交给了他。 四人着急之余赶忙叫来了车上乘警,一番寻找之后,终于在最后一节车厢的卫生间找到了萧伟的腰包,一应证件及所有不值钱的东西还在,崔二胯子的那封信也在,只不过所有现金都丢掉了,萧伟心疼懊丧之余,开始竭力鼓吹偷他腰包的扒手绝对是一个高手,否则不可能从他身上偷走东西。三人看着萧伟死要面子,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相顾莞尔。好在崔二胯子那封信并没有丢掉,只能算是好事多磨、虚惊一场。 第二十一章 三启古匣-1 当天中午,火车到达沈阳北站,四人到宾馆放下行李,匆匆吃过午饭后便赶往北陵公园。沈阳城旧称奉天,老奉天城原设内外两城,大小城门一共八座,小四门分别是内治门、天佑门、外攘门、地载门;大四门为抚近门、德盛门、怀远门、福胜门。曾老笔记中记载的奉天北门,是其中大北门福胜门。当年大茶壶追踪老七与老十,便是由此门而出。 北陵公园所处皇姑区在福胜门外五公里左右。此处解放前属奉天城北郊区,甚是荒凉。不过这些年沈阳经济发展甚快,城区范围也逐渐扩大,随着市政府迁往皇姑区,昭陵四周也逐渐变成了一处闹市,灯红酒绿、繁华非常。 四人住的宾馆距北陵公园不远,二十分钟以后,大伙儿已来到北陵公园门口。根据高阳查到的资料,昭陵所占面积极大,共计三百三十多万平方米,大约是一个长度为两公里半,宽度一点五公里左右的长方形,坐北朝南,背靠隆业山,气派非凡。 正是十一黄金周期间,游人众多,四人与一大群旅客一起进入陵区。从下马碑到正红门再到宝城,一共近三公里长,大伙儿一边观赏风景,一边小心观察。按事先商量好的计划,四人要从昭陵宝顶开始,先往东南方向测量出一千米左右的距离,再按照曾老笔记中描述的环境,找到原来崔二胯子一行开设小店的位置。根据笔记记载,从小店到昭陵宝顶的盗洞为直线挖掘,共计约九百米长。而昭陵真冢则在昭陵宝顶正东,距最近盗洞处为一百一十米左右。 整个陵区范围要比原本想象的为大,从下马碑到正红门这一段就有近三公里长。而真正的陵寝主体宝城及周围配合建筑仅半公里见方。下马碑是王公大臣到此祭拜下马之处,也就是所谓“文官落轿,武官下马”之所。从下马碑一路走去,古木参天,甚是幽静,沿途有建有华表、石牌坊等建筑,只是这么多年来,陵道已颇为破旧。 陵道尽头是正红门,四周修有红色围墙,走到这里才算真正进入陵区。正红门四周设有更衣厅、宰牲厅等建筑,是当年专门准备祭祀庆典之用。大伙儿从正红门进入陵区,此处方砖铺地、遍布松柏,往里面去,两旁先是左右一对华表,其后是每旁六座,两边共一十二座石象生,有石像、石骆驼、石马、石麒麟,不一而足,均雕刻得栩栩如生、庄严威武。 过了碑亭,再穿仪仗房、茶膳房等建筑,这才算真正到了陵寝主体——方城。整座方城四周修有城墙,墙上设垛口,大概是一个长五百米,宽三百米的长方形结构。进入方城,两侧有东西配殿,正前尽头是隆恩殿。隆恩殿后,两侧分别是石五供及二柱门,再往里走,便是昭陵最后一座地面建筑——宝城了。 四人买过门票后,沿台阶登上宝城,从这里眺目向南远望,整个沈阳城尽收眼底,俯视低瞧,巨大的陵区就在脚下。大伙儿所站之处,身后是昭陵宝顶,再往后,是隆业山,四围便是一望无际、古木参天的林区。 按照四人的分析,崔二胯子当年用来掩饰的小店一定不会在陵区之内,但要想确切找到当年盗洞掘进的路线,也要向他们当年一样,从宝顶位置开始观察测量。按照曾老的记录,小店就在陵墓东南方向一公里左右。四人在宝城上四下观察了一番,宝城东南方向全部是茂密之极的树林,从宝顶向东南方向一公里的地方已出了陵区,不过依旧枝高林密,尚在密林之中。 测量的方法大伙儿在来时路上早已商量好。非常简单,如果直接向东南方向测量,行进路线会被宝城及陵园围墙及众多建筑挡住,所以高阳在火车上就画好了一张草图。根据勾股定理,既然确认东南方向的距离是九百米,也就是等边直角三角形斜边是九百米,计算之后便可得出,两个直角边应该是九百米平方后除以二,之后再开根号,大约是六百三十五米。 也就是说大家只要从宝顶开始,先向正南方行进六百三十五米,之后再向正东方向行进六百三十五米,这一处地点就应该在当年的小店左近了。出门之前,大伙儿已将四人行走的步长进行了精确测量,只要最后加权平均,取折中点即可。况且大伙儿手上还有曾老笔记中对小店周边环境的详细描述,相信找到当年小店的大致位置绝不成问题。 两小时以后,大家已将这一段路程测量完毕。找到的地点尚在密林之中,不过已远远出了陵区。四人将这处地点标注之后,开始在四围仔细搜索,没有多久,便找到了曾老笔记中所描述的环境。这是密林中间的一小块空场,位于一个三岔路口,路的一边有一座小土岗,空地四周有数株大树,西北方向,可以隐隐看到昭陵宝顶后的隆业山。 大伙儿仔细辨别后确认,此处应该就是当年崔二胯子开店的地点。又再次观察了一下周遭环境,经历了七十几多年的风雨,这里早已看不出来原先建筑的痕迹,况且崔二胯子所建的小店早在曾老搜索时就被拆毁。为了更准确确认这一处位置,大伙儿沿空场向南走了半公里左右,果真找到了一处狭长的土沟。曾老的笔记记载过,小店向南大约一里处有一条深沟,是当年崔二胯子一行倾倒土方之所。 最终确认了小店的位置,四人都备受鼓舞。站在小店旧址之上,回想起七十多年前那一晚的惊险枪战,再想起崔二胯子、军师、老四、萧剑南等人当年的风采,大伙儿都不禁悠然神往,同时也不禁感概人生短促、岁月如歌。 第二十一章 三启古匣-2 稍事休息,四人开始进行第二项工作,也是最为艰巨的一项工作,确定并搜索皇陵第二入口的大致范围。根据对曾老笔记的分析,第二洞口距最近处盗洞应该在一百五十米左右,而且离皇陵真冢并不远。大家初步估计,大致范围就应该在盗洞掘进线路右侧,从最中间位置到昭陵宝顶,共计五百米长一百五十米宽的树林范围内。 地点确定好后,四人开始了第一轮搜索。既然已经知道基准点是一个人工标记物,而且当年军师制作这个标记物时,也应该考虑到昭陵附近毕竟是旅游区,所以大伙儿将主要精力放在了树林中大石、石板等不太容易被破坏掉的东西上。 搜索工作进行得异常仔细,不过这一处树林范围面积极大,直到太阳落山,也只搜索了西北方向一角,并未发现什么惹眼之处。第二天已是十月五号,又经过整整一天的搜索,还是一无所获。十月六日一早大伙儿卷土重来,到这一天中午,所有事先标记好的范围内全部搜索完毕,什么也没有发现。虽然知道此番沈阳之行并不会非常轻松,但经过整整两天的搜索一无所获,所有人都有些沮丧。 吃过午饭后大伙儿再次聚到林中商议。按照高阳的分析,会不会大家的搜索方法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是否有这种可能,就是当年军师所做的标记并非如大家所想,而是完全另外的一种形式? 这一番话提醒了大伙儿,仔细讨论之后都感觉,既然当年老四发现的第二盗洞口就在这片密林中,会不会就是一个天然的树洞?而军师所做的标记物,会不会也就在周围的某棵树上呢?大石、石板、石碑等物虽然会很惹眼,但有可能被搬走,如果是树,就肯定会一直在。 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崔二胯子当年让崔闯父亲长大后再去做这件事情,想来是遵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原则。因而他一定知道经过这至少二十多年的时间后,当年的标记物肯定还在。 想到这里大伙儿都很兴奋,这样的话问题倒简单了,在树上做手脚,只能是画花或是锯掉了一截树之类,会好找的多。 这一大片密林看来有数百年历史,林中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当下四人从头开始,每人负责一片区域。由于已经检查过一遍,这一次搜索得很快,到下午五点,大部分树林已搜索完毕。看天色将晚,由于第二天便要返回北京,大伙儿加快了速度。萧伟负责林中最北面一角,为了赶在日落前检查完,他开始在林中狂奔,跑着跑着,猛然间脚下一绊,萧伟狠狠跌了一跤。萧伟一声大呼,爬起身来,胳膊已蹭破了一皮。回身爬到被绊倒的地方,扒开厚厚的落叶看到了方才绊脚之物,萧伟瞬时间手舞足蹈、欣喜若狂。正在这时,前方传来高阳和崔闯的喊声:“萧伟,你怎么了?” 萧伟听到两人的喊声,突然眼珠一转,往旁挪了几步,趴在地上开始哼哼唧唧乱叫。这边赵颖、高阳、崔闯三人已经跑了过来,齐声问道:“你怎么样?”萧伟呲牙咧嘴坐起身来,道:“滑了一下!”赵颖蹲下身来,见萧伟胳膊已破,忙取出创可贴替他贴上,问道:“你没事儿吧?”萧伟咧了咧嘴道:“还挺疼。”看了看天色,对三人道:“弟兄们,咱先回去吧,天已经晚了,明天上午再来一趟?”大伙儿看萧伟灰头土脸的狼狈样,都点了点头。 当晚的饭桌上,高阳显得有些沮丧,只是闷头吃饭,赵颖一直很少说话,这时也只是默默吃饭。只有萧伟显得很兴奋,谈兴甚浓,边吃边和崔闯天南海北的胡聊。吃完饭高阳起身结帐,一摸口袋,脸色一变。赵颖问道:“怎么了?” 高阳道:“钱包不见了!”赵颖道:“我来吧,或许你刚刚忘到酒店里了!”高阳摇了摇头,道:“不会,出租车还是我结的帐!”赵颖取过随身的小包,打开拉链,脸色也变了。 看到两人神色,萧伟嘿嘿一笑,挥手叫过服务员,大声道:“结帐!”三人都愣住了,萧伟钱包早在火车上被偷,哪儿来的钱结帐? 服务员走上前来报了数目,只见萧伟贼忒嘻嘻,满脸坏笑,慢悠悠从口袋中掏出两个钱包和一个小布包,大伙儿齐刷刷看着萧伟,只见他手中两个钱包分别是高阳和赵颖的,而那个布包则是崔闯装钱的口袋。萧伟从高阳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服务员,道:“不用找了!”三人目瞪口呆,崔闯道:“我们的钱包,什么时候到了你手里!” 萧伟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道:“这回知道了吧?咱可不是吃干饭的!”伸手将钱包递还给三人,高阳与赵颖对望了一眼,马上明白萧伟还是在找火车上丢包事情的辙,都不由得一笑。 崔闯又问:“你怎么把我们的钱包弄到手的?”萧伟嘿嘿一笑,道:“不是跟你们说过么,咱是谁啊,小偷儿的老祖宗!”崔闯愣道:“那在火车上,你的腰包怎么……” 萧伟道:“我说哥们儿,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就不知道给哥们儿留点儿面子啊,呵呵!”说到这里,萧伟故作神秘,道:“我跟你说,前两天在火车上偷我包儿的人,绝对是个高手!”崔闯道:“高手,有多高?” 萧伟收起笑容,琢磨了片刻,道:“我琢磨着,少说也要15铃以上的功力吧!”崔闯一愣,问道:“铃?”萧伟一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铃”是‘荣’行高手段位水平的标准。” 崔闯又道:“荣行是什么?”萧伟解释道:“荣行就是偷东西的行业。”崔闯奇道:“小偷也分段位?”萧伟道:“那敢情,我跟你说,过去的小偷可不像今天,现在的小偷都是混事儿的,没真功夫。过去荣行里,那可是高人辈出,人家手底下可决不含糊,那都是真功夫!” 说到这里,萧伟神情兴奋,手舞足蹈地给崔闯详细解释。高阳眉头紧锁,一直没有说话,而赵颖则静静地看着萧伟,若有所思。 第二十一章 三启古匣-3 吃过晚饭后赵颖回到房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以她对萧伟的了解,萧伟今天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大伙儿。左思右想,猛然记起萧伟下午摔跤的事情,难道是与皇陵第二洞口有关么,莫非萧伟已经找到了第二盗洞口的线索? 琢磨了片刻,感觉有这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萧伟绝不会告诉大伙儿,甚至有可能会找机会自己进入盗洞。但问题是,即便现在自己去问萧伟,他恐怕也不会说实话。 沉吟良久,赵颖有了主意,她穿好衣服,拿了手电下楼来到大堂。已过十点,大堂里静静地没有人。赵颖找了一处角落,在沙发上坐下,静静地等待。 赵颖判断,以萧伟的性格,只要他真发现了盗洞入口的线索,恐怕绝不会忍到明天,今晚一定会有所行动。果不其然,两个小时后,深夜十二点十五分,只见萧伟背了一个大包步履匆匆下了电梯,鬼鬼祟祟地四处望了望,出了宾馆。 赵颖微微一笑,起身轻轻跟在了后面。她知道现还不能揭穿萧伟,萧伟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格,只要没抓到他实在的把柄,打死都不会认帐。 只见萧伟打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往北陵而去。赵颖也叫过一辆出租车远远跟着。行了不久,萧伟的出租车在北陵外密林前停下,四处望了望,钻进了树林。赵颖叫出租车远远停下,又等了片刻才付了车费下车。 树林中早已不见了萧伟的踪迹。赵颖皱了皱眉,难到他这么快就找到洞口了么?思索了片刻,她凭记忆来到下午萧伟摔跤的地方,仔细搜索了一番,果然发现地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她拨开厚厚的落叶,地上露出一段十公分左右的树桩,这段树桩从接近地面部位,大概有三公分宽窄的一圈树皮被人为用利器齐齐剥掉了。 赵颖恍然大悟,不错,这肯定就是当年军师做的标记,是一棵树!军师找到这棵树后,用刀子将树皮最下方剥掉了一整圈,这样的树虽然当时看没有事情,但因为没有了树皮向上输送养料,过十天半个月之后,树就会慢慢枯萎死掉,如此的标记,要比什么都自然,军师果然聪明! 赵颖欢喜的同时,不由得又开始担心,萧伟既然已发现了这处地方,恐怕早就破解了那一段口诀,现在已在盗洞中了。想到这里赵颖心急如焚,皇陵地下玄宫机关重重,以萧伟现在的功力不可能一个人打开全部机关,如果稍有闪失,后果将不开设想。 看来一定要把萧伟拉回来!想到这里,赵颖开始静下心来仔细分析那一套口诀。崔二胯子留下的口诀,是如下七个字: 左九西 右一 左八 从这两天搜索这片密林看来,从现在这处树桩算起,无论往哪个方向,也绝不可能有九百一十八棵树,树林每棵树的间距最少有十米,如果九百一十八棵树数过之后,恐怕早已出了树林。这一片树林,绝没有这么大。 既然这样,这一段口诀究竟是什么意思?口诀中的西,一定是方位,而且现在看来,就是这棵树桩的西方,九一八是数字,那么,左右左是什么意思? 九一八是三个数字,左右左也是三个字,会不会它们之间是配对儿的那?换句话说,也就是左九、右一、左八?想到这里赵颖豁然开朗,这段口诀一定是这样:以当年标记好的这棵枯树为单位,面向西,先向左面数出九棵树,这时你已经是面向南方,再向右数出一棵树,之后再向左,最后数出八棵树,那个洞口一定就在那棵树上或者附近! 当下赵颖立刻按照口诀的指引,分别数出九棵一棵八棵树,面前是一棵巨大无比的参天古松,足有数人怀抱粗细。在四周观察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样看来秘密一定在树上了。用手电向上照去,树冠位置很高,黑乎乎的看不真切。 赵颖深吸了一口气,用嘴衔住手电,找准树干上突起部位慢慢攀了上去。一边爬,仔细观察每一处扒手的地方,确实似乎刚刚有人上去过。很多地方的树皮已被蹭掉。 赵颖小心翼翼沿着树干慢慢向上爬了大约七八米高,树干开始分叉。她注意到,就在树干分叉处有一个巨大的洞口,从上面的树杈部位,垂下一条绳索,伸到洞口里面。 赵颖心中怦怦狂跳,检查了一下绳索,不错,是萧伟这次带来的那一根,看来萧伟确实已经下到洞中。赵颖找好落脚的地方,趴在洞口向洞内喊了一句:“萧伟!”洞内传出隐隐的回声,并没有人应答。 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应,萧伟应该已经在很深的地方了。赵颖咬了咬牙,双手攀住绳索,慢慢下到了洞中。 她并没有开手电,洞内很黑,大约向下滑行了十几米,脚才踏倒了实地。拧亮电筒,这是一处不小的空间,正前方是一个洞口,赵颖定了定神儿,用口衔住手电向洞内爬去,这一处盗洞是一直倾斜向下,估计爬行了有几十米,出现了一处岔口。 根据记忆,这里应该就是那条主要的盗洞了,右面应该分别通向宝顶下面的假冢与最后的真冢。地面上可以看到有腐烂的绳索。又行了一阵,前方发现了当年运土的小车,由于年代久远,车已锈蚀得不成样子。赵颖稍事休息,知道前方路还很长,于是熄了手电,开始在黑暗的盗洞内慢慢爬行。 这已是地下近十米的地方,手电熄掉以后伸手不见五指。洞内空间很小,越往深处,四周空气共鸣声音开始在耳中嗡嗡作响,越来越大,到后来简直如千军万马奔腾、又如鬼哭狼嚎。赵颖咬牙坚持,努力克服着心头的恐惧。 也不知究竟爬行了多久,似乎到了一个较大的空间。拧亮手电,这是盗洞的一个分叉口。赵颖回忆了片刻,如果不错,此处应该就是通往疑冢与真冢的分界地点,左面一条通往皇陵疑冢,而右面一条才通向真正的地下玄宫。 第二十一章 三启古匣-4 沿右侧盗洞又爬了大约半小时,来到一处很大的地方。只见这处空间被数根圆木撑住,顶部用木板支持,四壁分布着大大小小几十个圆洞,左下角,有一个六十公分直径的洞口。赵颖点了点头,这一处就应该是当年军师老四等人最后用洛阳铲精确定位地宫的地方了,看来,地下玄宫应该离此不远了。 赵颖强耐住心头的激动,看了看表,已过午夜两点。喘了几口气,再次熄灭手电,沿空间左下盗洞又爬了二十分钟左右,终于来到了地下玄宫的金刚墙处。眼前是一座颇为宏伟的建筑,整座金刚墙呈圭字形排列,顶部有巨大花岗岩雕刻打磨出的檐角。 定了定神儿,从被扒开的缺口向内望去,隐隐见里面似乎有亮光。不错,萧伟一定在里面!轻轻喊了一声萧伟的名字,声音在空旷的地宫内回响,良久,没有人回答。赵颖捻亮手电,咬了咬牙,低身从金刚墙缺口进入,沿空旷阴森的拱券慢慢向内走了十来左右,来到地宫第一道石门。进了石门,只见萧伟手执一盏功率强大的汽灯,正站在大厅正中,端详着对面石壁。 赵颖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快步走到萧伟旁边,叫道:“萧伟!” 萧伟并没动,依旧紧紧盯视着对面石壁,似乎被梦魇住了一般。赵颖又使劲儿拽了拽他,萧伟清醒过来,回头见是赵颖,猛然一个机灵,问道:“赵颖,怎么是你?”赵颖道:“萧伟,你怎么能瞒住大伙儿偷偷进到这里?”萧伟轻轻“嗯”了一声,又转头去看对面石壁,眉头紧锁,似乎完全心不在焉。过了片刻,用手指了指前面,道:“赵颖,你看这里!” 萧伟手指的地方,是这座大厅进门处对面那一面墙壁,只见这一整面墙已完全升了起来,下面露出一条黑黢黢的甬道。赵颖满脸疑惑,问道:“怎么了?” 萧伟回过头来,只见他双眉紧锁,神情骇然,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就是地下玄宫第一道机关,拼图机关大厅!”赵颖点了点头。萧伟瞪视着赵颖,一字一句说道:“可我记得清清楚楚,崔二胯子当年走的时候,已经把所有机关都关上了!”赵颖心头一震,颤巍巍问道:“这道机关……不是你刚刚打开的?”萧伟看着赵颖,缓缓摇了摇头。 两人心头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根据掌握的资料,当年崔二胯子及军师等人撤离后,再也没有任何人进入过地宫。崔二胯子的队伍在一个月后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而且能够打开地宫数道机关的老八从奉天回山的路上就死去,即便有人进来过,也不肯能打得开这数道机关。萧剑南有可能能打开这些机关,不过他并没有进入过皇陵,这一点在曾老的日记中有过记载。那么既然这样,两人现在眼前的情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真的闹鬼了不成? 良久,萧伟拍了拍赵颖的手,安慰道:“别害怕,咱们进去看看就有答案了!”赵颖紧紧抓住萧伟的胳膊。萧伟四处观察了一番,道:“这里面空气没问题,那边还有汽灯,我们再弄一盏照亮!”说完话,拉着赵颖来到墙边,果然还有四五盏汽灯放在地上,旁边有数只油桶,想来应该是崔二胯子等人当年留下的。 当下萧伟又弄亮一盏汽灯,携了赵颖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那条黑黢黢的甬道。这一段券道并不太长,没多久便来到了“子午鸳鸯芯”机关位置。和前面如出一辙,此处也是机关大开。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儿,乍着胆子继续前行。再往前面,是地宫第二道石门。 石门内就是对顶梅花芯机关的大殿,也是当年使崔二胯子一行损失惨重,连老四都葬身其间的那座大殿。正如曾老笔记中的描述,这座大殿气势恢宏,正中是一座巨大水池。只不过现在水池早已排干,显然这一处机关也被打开了。 此后两人又依次走过盛放玉石宝座的大殿以及天地乾坤芯机关,不出所料,全部是机关大开。萧伟拉着赵颖的手快步来到最后一道石门前。只见两扇大门只开了一半,上面用数根圆木支撑住。这一道石门上面应该就是整座墓道最恐怖的一道机关,砂顶天机关。 两人紧紧拉住对方的手,战战兢兢走进石门。石门之内,便是盛放皇太极棺木的金券大殿了。萧伟举高汽灯往大殿内照去,只见正前方棺床之上,整整齐齐码放着数不清的宝物,玲珑剔透,金光闪闪。在两盏汽灯的照射下,每一件都晃的人睁不开眼。 萧伟一下子呆住了,片刻,一声欢呼,放开赵颖手便窜到了棺床上,口中喃喃念道:“赵颖,我发财了,我发财了!”解下身上背包,就开始往里装。赵颖只愣了片刻,上前拦住萧伟,喊道:“萧伟,你不能拿!”萧伟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不多久,挎包已经装满,看到更好的宝物,又把前面已经装进去的拿出来,再塞上后发现的宝物。但挎包实在是太小了,不大会儿工夫,又一次塞满,萧伟望着满地的宝物,一脸遗憾。 赵颖喊道:“萧伟,你答应过我,不拿东西的!”萧伟抱起那个挎包,道:“赵颖,你看看,这里面的东西,值多少钱,我……终于可以让你过好日子了!”说到这里,已是兴奋之极。赵颖脸现愠色,道:“萧伟,我跟你说过我不要你的钱,而且,我们到这里不是来拿东西的!” 萧伟一拍脑门,道:“哦,对了对了,你和高阳都是想看那个头骨,我去拿!”说完话,起身爬上了棺木。跳进了巨大的棺椁,最上面,是一条破烂的锦被,萧伟定了定神儿,让赵颖将汽灯给他递过来,壮着胆子,拉开了锦被。 锦被之下,除了一副完完整整的骨架,并没有头骨。萧伟愣了半晌儿,将锦被扔出棺木,又仔细寻找了一遍。棺木一角,发现了一颗个头不小的猫眼儿钻石。他想起来了,这应该是当年皇太极头上戴的黄金面罩上的,崔二胯子解下黄金面罩时被弄掉了一颗。可奇怪的是,那个头骨究竟去哪里了? 又找了一阵儿,萧伟爬出棺木,不住摇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赵颖问道:“什么没有?”萧伟道:“就是那个头骨,整个棺材都找遍了,连个渣儿也没有!”赵颖脸色一变。 萧伟拉住赵颖的手,感觉她的手又湿又冷,道:“赵颖,咱俩…..快走吧,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点不大对劲儿!”赵颖脸色惨白,萧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事儿,别怕,有我呢!”说完话,拉着赵颖转过身来。也就在这一瞬间,两人全都僵住了。赵颖一声尖叫,紧紧抱住了萧伟,而萧伟也脸色惨白,张大了嘴巴。两人正前方,也就是那扇巨大的石门后面,正坐着一个人,远远地注视着他们! 第二十一章 三启古匣-5 萧伟只觉口干舌燥、双腿发软,后背更是冷汗涔涔冒出。僵持良久,对面那人一动不动。萧伟鼓起勇气,颤微微喊了一声:“谁……你是谁!”声音嘶哑之极,听着已不像是他自己的声音。 没有任何回答。 萧伟看了看赵颖,从棺床上摸起一支巨大的如意,道:“我去看看!”赵颖脸色惨白,咬了咬牙,对萧伟道:“我陪你去!”萧伟拉过赵颖,用身子掩住她,两人壮着胆子向前走去。 整座大殿静得吓人,只能听见两人脚步落地的沙沙声响。萧伟心脏怦怦狂跳,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向前挨去。远远望去,门后那人似乎一直没有动。 感觉几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两人终于走到近前,这才看清,大门后面坐的那人,赫然是一具早已干枯的尸体! 见到不是活人,萧伟大松了口气,恐惧稍减。扭头看了看一旁赵颖,心中疑问陡起:眼前这具尸体到底是谁?马上在心中搜索了一遍。从曾老的笔记看,所有知道皇陵地宫入口的人除崔二胯子山寨兄弟及崔闯父亲,不可能再有别人了。而且,即便知道地宫入口位置,有本事打开数道机关进入这最后大殿的人,似乎从头到尾就只有那个来历颇为神秘的老八,但萧伟和赵颖都很清楚,曾老的笔记中提过,老八早在回山路上就死掉了! 那么眼前这具尸体是谁,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一时之间,萧伟心思狂转,只感到眼前的情景诡异离奇、不可思议之极。 赵颖毕竟是女孩儿,没来得及想萧伟这么多,见到门口坐的是具干尸,已吓得花容失色,用手紧紧抓住萧伟。萧伟紧紧抱了抱赵颖,安慰道:“别怕,有我呢!”赵颖勉强点了点头。萧伟将手中如意递给赵颖,接过汽灯,蹲下身观察起来。 由于墓道内空气干燥,尸体身上的肌肉并未完全腐烂,衣服也保持得相对完整。只见这人斜肩挎了一个小包,大腿根部紧紧扎了一根布条,腿上还插着一根羽箭,受伤处血迹殷然,已成黑色。看来,他是中毒箭死的。 萧伟略一沉吟,将汽灯交给赵颖,伸手解下了那人身上的小包。赵颖端着汽灯为他照亮,萧伟将小包打开,里面是一个用报纸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物品。将报纸拆开,萧伟一声惊呼:“皇太极的头骨!” 不错,萧伟手中报纸包裹的,赫然就是方才棺木内一直没找到的皇太极的头骨。只见这具头骨后脑部位已经破碎,只留前面脸部,额头正中,正是崔二胯子当年向萧剑南仔细描述过的“天眼”! 萧伟吓得猛一哆嗦。赵颖颤巍巍道:“他……就是取这个头骨来的?”萧伟没有回答,两人面面相觑,脸上除了恐惧,也都不由自主露出了狐疑之色。同时再次想到:这个人到底是谁? 萧伟不敢再看,将手中头骨包好,又在包中摸了几摸,再无一物。萧伟满脸迷茫,略一沉吟,伸手去检查那人身上。下面两个口袋明显没有东西,摸到死者左胸,衣袋中有东西,似乎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萧伟将小册子抽出,这是一个显然年代已极为久远,破烂之极的小本儿,封面上,赫然用毛笔写着四个大字: 《万匙秘笈》! 萧伟完全呆住了,喊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迅速将小册子翻了翻,里面,果然全是开锁口诀。抬头看了看赵颖,赵颖也是目瞪口呆。两人都很清楚,这一本《万匙秘笈》,是山寨中老八家中传世之宝,而老八早在和军师回山的路上被雷劈死了,这人难道是老八么?可老八的尸体,怎么会回到墓道中? 愣了一愣,萧伟迅速摸了摸死者右胸,里面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将笔记本抽出看了几眼,他脸上表情瞬间凝固了,迅速翻到扉页,萧伟浑身一震,手一松,笔记本落在了地上。 赵颖伸手拉住萧伟,问道:“萧伟,你……你怎么了!”萧伟浑身颤抖,突然之间,他野兽般大喊了一声,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抱住面前的尸体,号哭道:“爸!爸!我总算找到你了!我可是……可是找了您二十几年啊……”赵颖完全呆住了! 面前这一具尸体,就是萧伟的亲生父亲,曾弓北(也就是当年的萧剑南)和倩儿唯一的儿子——曾宝青。只见萧伟抱着父亲的尸体,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大喊,一会儿喃喃细语,其状就如癫狂。赵颖陪在萧伟旁边,看着他的样子,想起高阳讲述的萧伟家中的故事,心中恻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伟慢慢平静下来,擦了擦脸上泪水,勉强向赵颖挤出了个笑容,道:“赵颖,你不用害怕,他……是我爸爸!”赵颖点了点头。萧伟将父亲的遗物一一整理好放在身上,又把背上塞满财宝的背包扯下来,随手扔在一旁,小心翼翼将父亲的尸体抱起,站起身来,对赵颖道:“赵颖,咱们走吧!”赵颖拿起汽灯为萧伟照着亮,两人快步向外走去。 两人顺此穿过天地乾坤芯机关、灵座大殿、对顶梅花芯机关大殿、子午鸳鸯芯机关、拼图机关大殿,回到整座地下玄宫入口处。 来到金刚墙前,赵颖道:“萧伟,你在这里等我,我到外面看看,还有没有当年留下能用的小车!”萧伟会意,点了点头,盗洞中非常狭窄,他这样抱着一具尸体肯定是出不去的。赵颖将汽灯递给萧伟,取出随身手电,弯腰走出了金刚墙。萧伟看着赵颖瘦弱的身子消失在黑暗中,缓缓叹了口气。 不多久,赵颖回来了,眉头紧锁,面色惨白,对萧伟道:“萧伟,我们……出不去了!”萧伟一呆,问道:“怎么回事儿?”赵颖道:“外面的盗洞,已经完全塌方了!” 第二十一章 三启古匣-5 一分钟后,两人来到金刚墙外。只见金刚墙前掘出的空间入口处,盗洞已完全塌掉,洞内严严实实堆满了黄土。萧伟目瞪口呆,看了看赵颖,骂道:“他奶奶的,迟不塌,早不塌,偏偏就在咱们……”赵颖摇了摇头,道:“就是不知道究竟塌了多少,如果不多,我们还可以挖出去!” 两人立刻回到地宫中。当年崔二胯子并未在地宫中留下任何挖土工具。略一沉吟,萧伟拉着赵颖回到最后一座金券大殿,在棺床堆积如山的宝物中找了两个银制的圆盘。回到盗洞塌方处,萧伟开始沿着盗洞塌方的地方挖掘,而赵颖则用萧伟脱下的外衣,帮同运土。 工具极不称手,再加上两人也未经过专门的训练,整整两个小时,才挖进去一米不到,萧伟已累的手足酸软。当下赵颖替下萧伟,继续往前挖掘。两人谁都清楚,这时两人都还有体力,如果不竭力挖掘,盗洞中既没有水也没有食物,越往下耽搁就越危险。 此后整整一天一夜,两人轮番上阵,不眠不休,不停地向前挖掘,到了第二天夜里,只往前掘进了十米左右,前方依旧是无休无止的黄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两人这时候已是一天一夜水米不进、精疲力竭,萧伟扔下手中的银盘,笑道:“看来,咱俩恐怕要死在这里面了!” 赵颖依旧镇静,对萧伟道:“别泄气,肯定可以挖出去!”萧伟点了点头,休息了片刻,抄起银盘继续挖掘,又是整整一宿,两人再没有一点力气,盗洞又往前多挖了几米,但是,似乎没有丝毫希望。两人都很清楚,以现在的状态,前方塌方的地方恐怕还有很远,已经不可能再挖出去了。 两人都放弃了最后的希望,靠在墙壁上,萧伟道:“赵颖,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赵颖微微一笑,道:“我不怪你!” 萧伟将汽灯拧亮,看着赵颖,良久良久,突然道:“赵颖,你是个好女孩儿!”赵颖脸上一红,道:“你怎么想起说这个?”萧伟叹了口气,沉吟片刻,道:“有一件事情,我想,现在可以告诉你了!”萧伟抬起头来看着赵颖,道:“离婚的事情,是我设的局!”赵颖咬了咬嘴唇,道:“我知道!”萧伟道:“你知道?”赵颖道:“你忘了么,曾老把他一生的本领大部分都交给我了,包括刑侦!”萧伟问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揭穿我?” 赵颖叹了口气,道:“我想,既然你这么做,肯定有你自己的原因!”萧伟叹道:“我是有我的原因,我一直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赵颖不语。萧伟继续道:“不过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夫妻两人,不可能有完全合适的,爱一个人是需要付出了,只不过我一直太任性了!”赵颖微微一笑,道:“我不怪你!” 萧伟叹了口气,道:“只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说到这里,萧伟将汽灯举起来,看着赵颖,道:“赵颖,这辈子我欠你的太多了,希望如果有来世,我可以还!” 听到这句话,赵颖拼命咬著嘴唇。萧伟伸手将她揽进怀中,良久,道:“我之所以拼命想找到这座墓道,有三个原因,第一,是寻找我爸爸的下落,我一直觉得,我爸爸的失踪,和这件事情有关!第二个,就是为了能打开第三道机关,另外还有一个,我希望能弄点钱,你跟了我这么久,我什么都没有给过你!” 赵颖哽咽道:“我不希望你给我什么,你开心就好!”萧伟用力抱住赵颖,眼泪慢慢从眼角流出来。两人就这么抱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萧伟道:“赵颖,你等我一会儿,有一件事情我去办一下!”赵颖问道:“什么?” 萧伟道:“我要在临死之前看看最后一道机关,天地乾坤芯!”顿了一顿,道:“开这个盒子,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件上心的事情,看不到这座机关的结构,我死不瞑目!”赵颖道:“我陪你!” 萧伟坐起身来,当下两人互相搀扶着坐起身来,拿起汽灯,慢慢走回地宫中。曾老的笔记中,已经尽量从崔二胯子的叙述,记录了地宫中各道机关的开启和关闭之法。虽然萧伟没有办法根据笔记中的记录开启那只盒子,因为记录中的文字是崔二胯子转述,不可能非常详细,再加上崔二胯子不会开锁,不过,关闭墓道机关倒是没有问题,因为曾老的记录中提到,每一处机关的关闭非常简单,机关打开后,会露出一个按钮,只要按动按钮,机关就会自动合拢。 当下两人来到天地乾坤芯机关大厅,按动按钮,机关慢慢还原,萧伟扶住赵颖,两人详细察看了机关内部结构。两人已精疲力竭,靠在大厅的墙壁上慢慢坐下,萧伟笑了笑,道:“能最后看到天地乾坤芯的结构,还有,能和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女孩子以及我爸爸死在一起,这辈子值了!”赵颖点了点头,紧紧抱住萧伟。 大厅内刺骨的寒冷,不知是因为氧气慢慢耗尽,还是汽灯的灯油已经烧光,光线也越来越暗。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赵颖已经异常虚弱,轻轻对萧伟道:“萧伟,你抱紧我,我希望若干年以后,如果有人再来到这里,能知道我们是一对儿!”萧伟用力抱紧赵颖,赵颖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慢慢闭上了眼睛,头一歪,昏了过去。萧伟眼睛一湿,紧紧抱住赵颖冰凉的身子,意识也慢慢开始模糊。 第二十一章 三启古匣-6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萧伟突然被一阵沉闷而有节奏的声音惊醒,坐起身来侧耳聆听,远远的似乎在金刚墙外面有掘土的声音。萧伟一喜,推了推身边赵颖,道:“赵颖,好像有人!”赵颖没有回答。萧伟心中一痛,用脸贴了贴赵颖脸颊,低声道:“赵颖,你等着我!”说完话,挣扎着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向外面走去。 越往外走,声音明显越大。出了金刚墙,已经可以听出来声音来自来时的盗洞之中,萧伟钻进盗洞中,来到最前方,确实,那边有人在掘土,萧伟精神一振,大声喊了一句:“外面是谁?高阳么?”厚厚的黄土后面,掘土的声音停止了,似乎是高阳的声音,萧伟一喜,迅速拿起旁边的工具,开始向外挖掘。 没有多久,盗洞通了,一股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盗洞后面,是崔闯和高阳满是汗水泥土的脸。高阳声音嘶哑,神情激动,喊道:“萧伟,我们总算找到你们了!” 原来,萧伟和赵颖走后的第二天一早,高阳和崔闯起床发现萧伟已经不在,去找赵颖,也不在房间。两人以为萧伟和赵颖已经先行到昭陵外树林寻找洞口,于是给两人打电话,但两人的手机都不在服务区。 高阳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两人迅速到北陵外的密林中找了一圈,没有见到萧伟两人的身影,回到宾馆房间,发现萧伟随身携带的背包、绳索及各种工具已经不在,联想到昨天下午和晚上的情景,高阳马上想到:“难道萧伟真的已经发现了洞口,背着几个人,已经下去了?” 高阳立刻带着崔闯来到北陵外的密林昨天下午萧伟摔跤的地方,很快便找到了那根被做过手脚的树桩,高阳恍然大悟,没有多久,便找到了位于大树上的皇陵盗洞的第二入口。 两人下到盗洞,来到最前方,却发现盗洞已经塌方。崔闯立刻要去报警,高阳思索之后,感觉可能来不及了,当下在洞中找到当年崔二胯子留下的工具,开始挖掘,两人不眠不休,挖了整整一天一宿,终于将盗洞挖通。 高阳将事情经过简单告诉萧伟,萧伟大喜过望,三人洞口扩大,进入地宫。赵颖这时已经昏迷不醒,三人马上到洞中找了一具能用的小车,将赵颖放在上面,三人连拉带拽,将赵颖拖出盗洞。 外面,已是第二天下午,天色阴沉,暴雨倾盆,三人下到树下已是衣衫尽湿。赵颖也醒了过来,只是极为虚弱。当下崔闯扶着萧伟,高阳背起赵颖,刚要往外走,高阳的手机突然响起来,高阳接起电话,嗯了两声,将电话递给崔闯。崔闯接过手机,嗯了几声,道:“好,好,我马上赶回来!” 萧伟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崔闯道:“我女人的电话,小孩儿病了,让我赶紧回去!”高阳问道:“要不要紧,我们一起陪你回去!”崔闯看了看兀自昏迷不醒的赵颖,道:“不用了,我马上去火车站,你们照顾好赵颖,等家里的事情平静了,我联系你们!” 高阳点了点头,四人迅速回到宾馆,崔闯匆匆收拾好东西和三人告别。高阳向下面餐厅叫来了热乎乎的菜粥,给赵颖喂过饭后,她精神稍好。萧伟与高阳商量了之后,考虑到赵颖的身子还是极其虚弱,最好马上送到医院,沈阳两个人都不熟,于是收拾好东西立刻打一辆出租车,赶回北京。 出租车上,赵颖开始发烧,萧伟心急如焚,不停地催促司机快开,当晚十一点,三人赶回北京,直接将赵颖送到医院。医生检查之后,一时查不出病因,留院观察,二人在医院整整陪了一宿,第二天一早,赵颖的情况稍好,高阳让萧伟先回去休息,萧伟几天几夜没睡觉了,也实在是盯不住了,于是也就不跟高阳客气,回到家中。 这一觉足足睡到晚上八点,起床后给高阳挂了个电话,高阳告诉萧伟,赵颖病情稳定,医生说已暂时不用守夜,他也正准备回家。萧伟还是不放心,又跑了一趟医院,看到赵颖确实没事儿,放了心,和高阳一起离开医院。 回来的路上,萧伟才来得及将这两天的事情告诉高阳,高阳听说萧伟终于找到自己父亲的下落,一时感慨万千。萧伟又告诉高阳,皇太极的头骨已经拿到,就在自己的家中。 高阳吃了一惊,立刻随萧伟回到家中,看过萧伟父亲书包中包裹的头骨,高阳也是大惊失色。萧伟问道:“哥们儿,你觉着,这究竟会是怎么一回子事儿?” 高阳沉吟了半晌,对萧伟道:“我怀疑,皇太极很可能死于谋杀,这个崔二胯子所说的天眼,很可能是当年致命的伤口!”萧伟点了点头,高阳继续道:“如果我们能找一个法医,将这个头骨做一个详细的验伤检测,应该会得到答案。” 萧伟道:“对了,我有一哥们儿就是干这个的,明天咱们就可以去!”高阳道:“这件事情弄清,唯一还需要了解的,就是第三层盒子里面的故事了!” 萧伟点头道:“这个问题应该已经不是最大的了,现在墓道的机关结构我已经看到了,另外,我父亲给我留了一本《万匙秘笈》,就是讲述如何开启天地乾坤芯的!” 第二十一章 三启古匣-7 高阳走后,萧伟到厨房灌了一肚子自来水,坐回桌前拧亮台灯,打开了父亲那本厚厚的笔记。萧伟父亲留下的这一本笔记,基本上是讲述的与开启觐天宝匣以及寻找奉天北陵地下玄宫入口有关的事情。 原来,早在萧伟父亲小的时候,曾老就开始教授他有关开锁以及刑侦方面的知识。笔记中并未详细叙述这一只觐天宝匣曾老究竟是如何得来,不过可以看出来,曾老的一生都在致力打开这一只觐天宝匣,其中的原因,应该是曾老已经知道,只有能够打开这只宝匣,才有可能打开墓道机关。 至于为什么要进入皇陵,萧伟猜测,应该是与崔二胯子当年的事情以及皇太极头骨上的天眼有关。老人文革期间下放前,曾仔细叮咛萧伟父亲,不打开这一只宝匣,绝不能想办法进入皇陵,否则危险万分。但萧伟父亲年轻气盛,老人走后,立刻主动到沈阳北陵附近的农村插队,其后数年,一直在周围寻访,若干年后,终于侥幸找到了皇陵入口,顺利打开了前两层机关,到第三层机关时,虽然还是将机关打开了,还是触发了暗器装置,挣扎着到棺木中取出头骨,但再也没有能够离开地宫。 萧伟看完笔记,一时间感慨万千,萧伟父亲笔记的最后一段,是父亲在临终前写下的,讲述的是如何打开天地乾坤芯的技巧。 笔记中提到,要打开天地乾坤芯,必须要熟读那一本《万匙秘笈》,除此以外,还要领会“万匙的用法”!萧伟一愣,心中暗道,什么是万匙? 翻开那本小册子,这确是一本专门讲述开锁诀窍的秘笈。全书一共不到二十页,正文部分字体甚大,字迹极为潦草,似乎是匆忙写成,正文的字里行间,明显可以看出,有多人的批注。 萧伟一页一页翻过去,果然,翻到最后面部分,书页空白处的注解旁边,画着三张草图,第一张图上画的是一把奇怪的双头钥匙,而第二张和第三张似乎是这把钥匙的分解图,似乎这把双头钥匙可以从中截断,断口处分别伸出一个开锁工具,样子极为奇特。萧伟眉头紧锁,这一把钥匙,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再往下看,三幅草图的下面有一行正楷小字:此匙内藏乾坤,为北谭数代前辈之技艺结晶,可名万匙! 萧伟恍然大悟,不错,这一把万匙,就是老爷子临去世前放在存钱罐里面的那把双头钥匙!萧伟一声欢呼,迅速从抽屉中找到那一把双头钥匙! 看到这一把钥匙,仔细观察之下,萧伟注意到钥匙的手柄之处,有一个小小的花押,是一个“谭”字。萧伟眉头紧锁,从那一本《万匙秘笈》中可以看到,这一把万匙是南张北谭中北谭祖传的宝贝,再加上这一本《万匙秘笈》,怎么会都跑到祖父与父亲手中? 萧伟眉头紧锁,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情,几个月前,赵颖帮助他查访南张北谭的下落,曾经告诉他,北谭家族在清朝康熙或雍正年间不知何故从北京迁到沈阳,有记载的北谭最后一代传人是兄妹两人,哥哥叫谭青,因为偷窃日本工厂保险柜被枪毙,还有一个妹妹叫谭倩儿,不知所踪。 想到这里,萧伟恍然大悟,难怪当时就觉得谭倩儿这个名字很耳熟,他一下子想起来,自己的祖母就姓谭,而且名字就叫倩儿。想到这里,萧伟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难道自己找来找去,真正的北谭传人就是自己家?! 来不及细想,萧伟取过父亲的笔记,仔细察看上面关于天地乾坤芯的开启之法,只见上面写道:开启天地乾坤芯,双头钥匙是最关键工具,它既能打开檀木箱子的两层锁,还是打开天地乾坤芯的唯一工具,天地乾坤芯有两道锁芯,只有开启了第一道,才有可能开启第二道;双头钥匙,又名万匙,其中内藏乾坤两匙…… 他抓起那把双头钥匙仔细观察。果然,就在那把双头钥匙的中间,有一个很细微的接缝,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萧伟面露喜色,使劲拔了一下,拔不开,又试着拧了拧,也拧不动。 萧伟找来一块布,用布裹住双头钥匙。小心翼翼将它一头固定在一个台钳上。又在另外一头裹上布,开始用老虎钳小心地拧那个接缝处。果然,接缝松动了。又拧了两下,等镙扣完全松开,将万匙从台钳上取下。用手继续拧,终于拧开了。万匙从中间拔开,两头分别向拔出鞘的宝剑一样,各是一把细长精细的开锁工具。萧伟将手中的钥匙和图画对照,果然一模一样! 萧伟长出了一口气,取出那一只觐天宝匣,按照父亲笔记中的提示以及《万匙秘笈》中的口诀,一步一步顺次操作,一个小时以后,随着“喀”的一声轻响,觐天宝匣最后一层天地乾坤芯终于打开! 第二十二章 初入山寨-1 雷声裂耳、暴雨倾盆,深夜的东北长白山密林之中,一小队十来条汉子正押运着一辆骡车,在蜿蜒的山道上冲风冒雨,艰难行进。四下里一团漆黑,凄迷的雨雾之中,只隐约可见车辕上两盏汽灯随车身不停地摇摆着,就似两点晃动的鬼火儿,忽忽悠悠,时明时灭。 这一伙儿人,正是参与奉天盗墓的二十六人中,先行随军师押运宝物回山那十二人。山道崎岖狭窄、泥泞之极,大家都咬紧牙关,拼命坚持。所有人都清楚,必须在天亮之前走出鬼子势力范围,否则万一再遇到麻烦,这满车的财宝就可能会留给小鬼子。 突然,前面队伍一声惊呼,停了下来。军师走上前去,只见那辆骡车已陷进泥中。众人不待军师吩咐,已纷纷围到大车旁,吆着号子,开始奋力推车。可无奈车身过重,车轮陷得又深。推了半晌儿,大车竟纹丝不动。军师喝道:“把二嫂扶下来,东西也先卸下来!”众人停了手。崔振阳走上前去,掀开了车帘。 车内,凤儿正襟危坐,似乎想着什么心事。崔振阳抹了抹脸上雨水,喊道:“二婶儿,您得下来,大车陷下去了!”凤儿回过神儿来,微微一笑。 崔振阳将凤儿扶到一旁。这边老七已忙不迭地脱下雨衣,上前给凤儿披上,道:“二嫂,外面雨大!”凤儿向老七笑了笑,声音妩媚,道:“还是七叔知道疼人!”老七咧嘴一笑,趴到凤儿耳边道:“看二嫂说的,不疼谁,也不能不疼嫂子啊!”凤儿俏脸一沉:“又胡说八道了不是,看二爷回来,不大耳刮子扇你!”老七色迷迷地笑了笑,咽了口口水,不再言语。 这边众兄弟已在军师指挥下,迅速卸下车上物品。负责赶车的老五又往车轮下垫上石头稻草。不多时,车轮从泥泞中拔出,车辕上的汽灯又晃动了起来。 夜色越来越浓,雨也越下越大,大伙儿虽穿着雨披,但每人都已浑身尽湿,直打冷战。又行了一阵,走在最前的十一弟忽然一晃,倒在了地上。老五上前将十一弟扶起,喊道:“老十一,你怎么了?”半晌儿,十一弟双目紧闭,并不作答。 大伙儿围拢上来,军师问道:“怎么回事儿?”老五摸了摸十一弟额头,惊道:“烧得烫手!”军师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老十一的身子最弱,这样吧,大伙儿轮流背着他走,等翻过这座山,给他烧点热水!”老五道:“这么大的雨,还是扶老十一上车吧!”军师沉吟不语。老五急道:“军师,您就别犹豫了,十一弟这身子骨儿,万一出个好歹……”军师抬头看了看旁边的大车,大车上,凤儿正掀开车帘,往这边看着。军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大伙儿七手八脚将十一弟抬上车。 见十一弟上了车,军师挥手叫过一名叫“来好”的兄弟,低声耳语了几句,来好会意,迅速跟到了大车旁边。老五挥起鞭子,车辕上的汽灯再次晃动起来。 路面在雨水的冲刷下,似乎越来越软。也不知究竟又走了多久,骡车再一次陷到泥中。这次不用军师招呼,大伙儿已将凤儿和十一弟扶下车。军师上前问道:“老十一怎么样?”凤儿道:“烧得烫手!”军师摸了摸十一弟额头,面有忧色。看了看一旁来好,来好微微摇了摇头。 大伙儿已将车内物品卸下,不多时,车子推出。老五突然一声惊呼,一旁老七吓得猛一哆嗦,问道:“五哥,出什么事儿了?”老五脸色惨白,伸手指了指车轮下方,道:“你看这里!” 大伙儿顺着老五手指方向望去,正是刚刚车轮陷下的地方。众人看了半晌儿,未见任何异常。老七搔了搔头,道:“五哥,你撒什么臆症?”老五道:“你看这稻草,还有……还有石头!”老七道:“这不是垫车轮的么?”老五道:“是垫车轮的,可我……明明记着,刚才我没往车轮下面垫任何东西!”老七不以为然,道:“那就是其他兄弟垫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完话,看了看身后众人,只见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都摇了摇头。 老七脸色一变,一旁钱串子忽然喊道:“这……这好像就是前一回陷车的地方,怎么……怎么又兜回来了?”大伙儿都是一惊,一旁老三迅速从车辕上摘下汽灯,四下里看了看。钱串子说的不错,此处确实是几小时前大伙儿走过的地方! 老五哆哩哆嗦喊道:“弟……弟兄们,咱们……咱们撞到山魈了!”一旁老十道:“五哥,这话怎么讲?”老五道:“就是鬼打墙,听老辈儿讲,谁要是干了亏心事,半夜走山路就会遇到鬼打墙!”老三脸色一沉,看了看远处的军师,低声喝道:“老五,不许胡说!”老五看了看老三,低下了头。其余兄弟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心头惴惴、神色惶恐。 众人均是土匪出身,最忌讳的就是彩头。这次奉天盗墓原本就是亏了心的事情,其后又在墓道见到那句慎人的咒语,再死了那么多兄弟,大伙儿虽嘴上不说,心里多少都有些嘀咕。 而自打三天前从奉天撤出,更是诸事透着不对:先是骡子发烧,大伙儿换了牲口;接着是车轴断掉,换了大车;昨天下午,又在山下撞见了一小队鬼子,一场激战过后,死了两名弟兄,军师终于带领众人甩开鬼子,上了这条小道。但自从昨天傍晚进了这片山,就一直没能绕出去。现在不仅十一弟病倒,大伙儿又遇到了鬼打墙。 新浪原创文学大奖赛组委会邀请获得金奖作品《天眼》读者参加颁奖活动:      时间:2007年1月6日下午2:15   地点:北京丰台区京丰宾馆二层东大会议厅   报名热线:010-86638319;010-64860113-805;13501037790;   联系人:牛小姐 第二十二章 初入山寨-2 良久,老七道:“三哥,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儿,等天亮了再走吧!”老三翻了翻白眼儿,沉吟不语。老五道:“三哥,老七说的对,还是先找个地方歇下来吧,咱们人多,只要熬到天亮,再厉害的恶鬼都不能把咱们怎么样了!”老三瞟了瞟老五,声音不阴补阳,道:“这个事儿,还是找军师商量商量吧!”老五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大伙儿也是一阵沉默。 不多时,军师带着来好走了上来,老五上前将事情向军师讲了一遍,说了大伙儿的意思。军师沉吟半晌儿,看了看黑沉沉的夜色,道:“即便要歇,这荒山野岭恐怕也很难找到地方,还是先往前走走再看!” 众人都点了点头,默默装好大车,继续赶路。行不多远,天空猛然划过一道闪电,将四下照得亮如白昼。老七喊道:“好像有座庙!”电光闪烁之中,对面半山之间果真有座建筑。军师道:“弟兄们,就到前面歇歇脚!”众人欢声雷动。只有老五似乎一怔,停下了脚,望了望对面半山那座黑沉沉的建筑,嘴里念念有词。 不多时,众人来到小庙前方,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这显然是一座早已废弃多年的庙宇,右侧山墙塌了半截,大门歪倒一边,庙门匾额写了四个斑驳陆离的大字:中岳神庙。 走进山门,院内两边厢房早已倒塌,只有正中一座大殿相对完整。进入大殿,殿内一角也塌掉了,露出黑黢黢的天空。一道电光划过,照亮殿内的泥塑木雕,越发显得狰狞恐怖。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愣了一会儿,军师挥了挥手,大伙儿把东西抬进来,将殿内桌椅板凳拆掉,点了一堆篝火。这边老八和凤儿将十一弟扶了进来。军师问道:“情况怎么样?”老八扶着十一弟在墙边躺下,号了号脉,道:“应该是受了风寒,烧得不轻!”军师蹲下身看了看,只见十一弟神志已经昏迷,嘴上全是燎泡。 老八忧心忡忡,道:“军师,得赶紧想办法弄点草药,这么烧下去,人会废掉的!”军师看了看外面天色,沉吟不语。老八道:“还是我去吧!”一旁崔振阳道:“八叔,我陪你去!” 军师摇了摇头,道:“振阳,你还小,留在这儿吧!”回身看了看身后众人,道:“弟兄们,谁培老八去采药?”大伙儿望了望门外黑黢黢的夜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老十咬了咬牙,道:“我去!”军师沉吟了片刻,道:“这样吧,你负责大伙儿的警戒,还是让老五去!” 老五一惊,看了看军师,还是站起身。军师脱下身上雨披递给老八,道:“记住,一切小心,快去快回!”老八点了点头,拉上老五,两人步履匆匆走出了大殿。 军师安排好岗哨,又吩咐来好与老七照顾好十一弟。众人埋锅造饭,吃过干粮。连日来的疲倦袭来,各自躺倒在地,沉沉睡去。 也不知究竟睡了多久,一道炸雷响过,沉睡中的崔振阳骤然惊醒,放眼望去,外面的暴雨似乎还没有停;大殿内众兄弟东倒西歪,兀自沉沉睡着,只是军师已然不在。 愣了愣神儿,披上雨衣走出大殿,军师正与老十站在山门口聊着什么,见崔振阳过来,两人都停了话。崔振阳上前问道:“五叔八叔回来了么?”军师神色忧虑,缓缓摇了摇头。老十喃喃道:“都去了几个钟点儿了,不会是……”说到这里,抬起头来,道:“军师,要不我带两个兄弟去看看?” 军师道:“也好,你带钱串子去找找,这里的警戒交给我!”崔振阳道:“让我跟十叔去吧?”军师道:“你留下吧,陪我在这里警戒!”又对老十道:“记住,万一遇到什么情况,尽量不要用枪!”老十拍了拍腰间飞刀,道:“我有这个,军师放心吧!”说完话,挥手叫过一旁钱串子,两人冲进雨中。 望着老十钱串子两人远去的身影,崔振阳心头陡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感觉。两人找好隐蔽位置伏下。周围漆黑一片,除了刷刷的雨声和偶尔响过的炸雷,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身后大殿猛然传出一声鬼哭狼嚎的大喊,声音凄惨,慎人之极,崔振阳惊道:“好像是十一叔!”军师也是一愣,拉上崔振阳的手,两人匆匆走回大殿。 所有弟兄都已被吵醒,围拢到十一弟身旁。军师拨开众人,只见十一弟便如疯了一般,双目猩红、神情恐怖,口中念念有词。军师问道:“怎么回事儿?”大伙儿看看军师,都摇了摇头。只见十一弟手指前方,猛然大喊了一声:“都得死,都得死啊~~~”大伙儿目瞪口呆,顺着十一弟手指方向望去,窗外,漆黑如墨天空中,突然一道闪电划过,随即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所有人心头都是陡然间一紧。 军师伸手去摸十一弟额头,十一弟一把抓住军师的手,再次喊道:“都得死,都得死,谁都逃不掉啊~~~”军师大声喝道:“老十一,你到底是怎么了?”只见十一弟喊完这一声,似乎已精疲力竭,软倒在地,开始不停地哆嗦。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老七伸手摸了摸十一弟额头,叹了口气,道:“老十一好像烧糊涂了!”军师脱下外衣,给十一弟盖上。 没人再能睡着,殿内一片沉寂,众人围坐在篝火中,各怀心事。又过了一阵儿,天已蒙蒙发亮,不仅老五老八没有回来,连后来去寻找他们的老十钱串子两人也音信全无。 老七道:“军师,要不再派几个人去找找吧?”军师眉头紧锁,看了看一旁一直沉吟不语的老三,道:“老三,你辛苦一趟吧!”老三面无表情,当下点了老七、来好几人,大伙儿携带武器,匆匆离开了小庙。 第二十二章 初入山寨-3 屋内只剩下军师、崔振阳、凤儿与十一弟四人,十一弟躺在地上。不停打着哆嗦,只是不再胡言乱语。忧心忡忡又等了一阵儿,外面的雨停了,走出庙门,天光已然放亮,远处有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叫着。漫山之间起了浓浓的大雾,几十步外就看不到人了。 三人在庙门外焦急等候,半小时,一小时,两小时……始终不见有人回来。也不知究竟又等了多久,一阵山风忽将前方浓雾吹散了一个口子。隐隐约约之中,似乎正有人向这面走过来,崔振阳喜道:“好像回来了!”军师放眼望去,不错,对面百十米外,正是老十几人。三人大喜过望,快步迎上前去。 行至近处,已经可以看清过来的一共三人,一左一右分别是老十与钱串子,中间架着的那人,正是老五。只见老五脸色蜡黄、神志模糊,浑身都是泥水。 军师抢上前去,问道:“出了什么事情?老八呢?”钱串子满脸惶恐,看了看身边老十,没有回答。老十神色还算镇定,咬了咬牙,道:“老八死了!”军师愣了半刻,连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老八怎么死的?他们遇到鬼子了?” 老十脸上浮起一丝恐惧,答道:“不知道,刚刚在山顶发现了老八的尸首,五哥就在他身边,已经吓昏了!”军师挥了挥手,道:“快,先把老五抬回去!” 大伙儿将老五抬回小庙,老五始终昏昏沉沉,什么也不说。过不多时,另外两批人也回来了,大伙儿听过老十的叙述,全呆住了。 半小时后,大伙儿在老十的带领下来到山顶。这是山顶正中一小块空场,一株巨大的树冠歪倒一旁,断口处露出白森森的木茬子。树下,便是老七的尸首,浑身焦黑,剩下不到三尺长,浑身上下只有右手相对完整,捏着一把草药。 老七哆哩哆嗦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老八……老八怎么死的?”老十摇了摇头。只有老三神色还算镇定,四下观察了一番,道:“看情形,是雷劈死的!”老七惊呼:“天打雷劈?”老三没有回答,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接口。 军师从老八手上取下草药,沉声道:“就地埋了吧!”众人愣了一阵,一齐上前,含泪将老八埋葬。在坟前呆立良久,军师道:“弟兄们,关于老八的死因,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可再私下里议论!”叹了口气,又道:“日后若有人问及此事,就说老八是回山路上与鬼子遭遇时中弹死的!”大伙儿诚惶诚恐,都点了点头。 回到小庙,军师将老八采的草药嚼碎给十一弟喂下,大伙儿默默收拾好东西,继续上路。这一路之上,再也没有人说话。当天下午,众人终于转出这片山回到正路。接下的两日,再没什么怪事发生。第三日下午,大伙儿顺利回到山寨。 留守的崔大胯子及山上兄弟见军师等人终于平安到达,又带回了大量财宝,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但听过大伙儿这三月来的经历,想到为这批财宝折损如此多的弟兄,所有人均感伤怀,同时也不免为留在奉天殿后的崔二胯子几人担心。 军师与崔大胯子商量,这件事情赶早不赶晚,为免夜长梦多,最好尽快下山与老毛子交易军火,只有等武器弹药拿到了手里,才算真踏实了。崔大胯子并无异议,于是第二天一早,军师点了十来名兄弟,押着宝物匆匆下山。 军师走后,老五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但每日沉吟不语,一坐就是一整天,崔大胯子问起老八死的事情,他绝口不言。十一弟的病情似乎越来越重了,虽不再发烧,但神志已完全迷糊,终日胡言乱语,逢人便说大伙儿干了亏心事,糟了报应,全都会死,谁也逃不掉云云。所有人听了十一弟的疯言乱语,联想起这数月来的经历,无不心头惴惴。没有办法,与崔大胯子商议之后,大伙儿将十一弟绑到了房间,将嘴堵上,又派了两名弟兄看守,以防他再扰乱军心。 第二天,崔振阳从山下请来了郎中,给十一弟诊断后告诉众人,他患的是失心疯,也就是最厉害的一种精神病——精神分裂症,根本没有办法治疗。众人送郎中下了山,谁都想不明白,十一弟一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疯掉? 几日后的一晚,山上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第二天一早,看守十一的兄弟来报,十一弟挣脱绳索跑掉了!大伙儿连忙出去寻找,苦苦搜寻了数日,只在后山断崖处找到了一只鞋子。崔振阳冒险吊着绳索下到崖下,什么也没有发现,没有血迹,更没有尸首。 战战兢兢过了数日,老七又突然失踪了。众人不敢张扬,郑管带带了几名弟兄四下寻找,但老七便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几名山寨头目全傻了眼,掐指算了算,此时距崔二胯子约定的回山时期已过了十数日;而军师等去交易军火的十数人也早该回山了,两拨人马同样音信全无。崔大胯子与众人商量后决定,派崔振阳与老五分头寻找崔二胯子与军师。 崔振阳没敢耽搁,连夜下山,两日后赶到了奉天。北郊外小店早被拆毁,周围全是鬼子与警察。崔振阳立刻感到:坏了,出事儿了! 立刻前往奉天城打听,刚到城门口就看到了满墙的通缉告示,被通缉的一共两人,第一个就是崔二胯子,另外一人,是奉天警备厅刑警大队长萧剑南。得知二叔已然逃脱,崔振阳松了口气,算了算时间,二叔要是回山早该到了,既没有回山,那就可能暂时逃回了崔家屯躲避。于是他马不停蹄,前往崔家屯寻找崔二胯子。 第二十二章 初入山寨-4 崔振阳坐在崔家屯崔二胯子家后院儿,将自奉天分手后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讲给了崔二胯子与萧剑南两人。两人听过,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沉默良久,崔二胯子起身道:“振阳,叫你二婶儿收拾东西,咱们这就回山!” 萧剑南道:“崔兄弟,你腿伤还未痊愈,现在就走,恐怕……”崔二胯子摇了摇头,道:“萧大哥,山上出了这么多事情,我实在放心不下!”萧剑南道:“现在到处都是通缉令,就你们两个人走……这样吧,我送你们一程!” 崔二胯子犹豫了片刻,点头道:“也好,有萧大哥陪着,多少也有个照应!”三人不再耽搁,立刻收拾好东西,取了那只盒子,告别崔二胯子女人,当天下午便离开了崔家屯。 下山后三人雇了辆大车,专捡偏僻小道,日夜不停向崔二胯子山寨赶去。这几日中,崔二胯子几乎一言不发,崔振阳也显得心事重重。所幸一路并未遇到什么麻烦,第三日一早儿,大车已离崔二胯子山寨位置不远,为了安全,大伙儿弃车步行,又走了半日,已来到山寨山脚下。 三人在一处茶棚打尖儿。崔二胯子忽然问道:“萧大哥,这整件事情,你怎么看?”萧剑南微微一怔,道:“你是指振阳说的事情?”崔二胯子缓缓点了点头。萧剑南沉吟片刻,道:“所有死去的兄弟中,除十一弟与老七外,应该均属偶然!” 崔二胯子道:“萧大哥觉着,十一弟与老七,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萧剑南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崔二胯子叹了口气,缓缓道:“不管怎么说,这一行二十六人中,现在还活着的已不剩几个了!”三人都是一阵沉默。 良久,崔二胯子抬起头来,道:“这样吧萧大哥,你若是方便,就陪我上趟山!老七和十一弟的事情,得麻烦萧大哥帮我查一查!”萧剑南抬起头来看了看崔二胯子,多少有些意外。只听崔二胯子继续道:“萧大哥,现在山上出了这么多事情,若不将每件怪事都弄个水落石出,弟兄们难免会胡思乱想,动摇军心!” 崔二胯子脸上肌肉微微一颤,又道:“至今为止,我还没敢把棺木中看到的情景告诉大伙儿,这事儿要是让兄弟们知道了,恐怕就更……”说到这里,崔二胯子停住了话,没再往下说。萧剑南明白,崔二胯子指的,就是皇陵棺木中看到的“天眼”了。 其实这件事自崔二胯子说起后,萧剑南也百思不得其解。按道理讲,常人颅骨上若长了这么大一个洞,恐怕很难活命,更不要说活到五十几岁。难道,这一切真如崔二胯子估计,世上确有现今科学还解释不了的现象,诸如神仙鬼怪之类?若是这样,后面的事情倒好解释了。 不过萧剑南并不迷信,他相信世间万物有果必有因,再复杂的事情,只要仔细寻访,一定能找到答案。想到这里,道:“那好,我就陪崔兄弟回山,一切尽力而为!”崔二胯子脸上一喜,紧紧握住了萧剑南的手,松了口气。萧剑南暗暗叹了口气,在他心里,之所以会答应崔二胯子上山,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希望能在山上寻得祁老三和倩儿的下落。只是这件事情,暂时还不能对崔二胯子讲。 当日下午,三人顺利赶回山寨。正如崔二胯子所讲,这是群山之间一处天井,风景秀丽、地处隐秘。巡哨的小喽罗见二当家终于回来,大喜过望,飞跑着前去报信儿。三人进了泉水后那处天险,行不多远,崔大胯子已带众弟兄迎了过来。 萧剑南远远望去,只见走在最前的一人年龄大约四十岁左右,虽是暑热天体,头上尚自带了一顶毛巾缝成的帽子,样子颇有些古怪,细看之下,只见他神色憔悴,似乎是重伤方愈的样子,这应该就是崔大胯子。紧随他身后的,正是奉天北郊树林见过的那位中年汉子,应该就是崔二胯子所说的军师。另外几人就都没见过了。 这边崔二胯子已三步两步抢上前去,一把搀住崔大胯子的手。两兄弟劫后重逢,又是兴奋,又是伤感。其他几人也纷纷上前与崔二胯子招呼,神情之间甚是亲热。军师问道:“二当家的,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其他几位兄弟呢?”崔二胯子听了军师的问话,神色一黯,叹道:“唉,一言难尽……哦,对了,我给大伙儿介绍一位好兄弟。” 拉过一旁萧剑南,对众人道:“这位就是奉天城大大有名的神探萧剑南——萧大队长,我这次能活着回来,全凭着萧大哥舍了身家性命,将我从大牢里救出来!弟兄们,你们可要和萧大哥多亲热亲热!” 大伙儿这才注意到崔二胯子身后的萧剑南,军师一愣神儿之际,已经认了出来,但没有说话,脸一下沉了下来。几名弟兄已经很亲热的上前与萧剑南打招呼,萧剑南一一拱手还礼。 众人进聚义厅坐下,刚刚寒暄了几句,忽见一名小喽啰飞跑着冲了过来,口中狂呼:“大当家的,军师,不……不好了,不好了……”奔到近前,猛然看到了崔二胯子,一愣之下,叫道:“二……二当家,您,您回来了?”崔二胯子脸色一沉,道:“冯二屁,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 那冯二屁咽了口口水,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惶恐之色,结结巴巴道:“二……二当家,刚刚郑管带带我们巡山,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发现了……”崔二胯子眉头一皱,道:“发现了什么?”冯二屁道:“发现了七……七爷的尸首!”崔二胯子猛然一惊,看了看身后众人,大伙儿也全呆住了。 第二十二章 初入山寨-5 当下冯二屁前面领路,半小时后,众人来到了后山。这是极为僻静的一片密林,后面山壁上有一个不大的洞口,若不仔细观察,绝难发现。老七的尸首就在山洞最深处,郑管带等几人正在旁边看着。几盏雪亮的汽灯照射下,只见老七的尸体几乎全裸,成大字形趴在地上,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底裤,衣服扔在一旁。洞内尸臭扑鼻,看来,人已死了几天了。 崔二胯子上前要将老七的尸首翻过来,萧剑南伸手拦住了他。崔二胯子会意,点了点头。萧剑南从口袋掏出一双手套戴上,蹲下了身。众人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萧剑南开始一寸一寸仔细检查老七的尸体,从后面看,没有任何外伤。拿起老七的手,双手指甲均微微有些发紫,指甲缝里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检查完毕,崔二胯子问道:“萧大哥,怎么样?”萧剑南道:“帮我把他翻过来。”崔二胯子一挥手,一旁崔振阳和冯二屁过来帮萧剑南把尸体翻了过来。 几只小虫子从老七扭曲的面部迅速爬走,只见他双眼圆睁,脸上是一种凝固了的诡异的笑容。众人看到老七的表情,都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萧剑南依次检查了尸体正面、瞳孔、口腔、耳孔等处,依旧没见任何异常。思索了片刻,他拨开了老七的头皮,猛然注意到,老七脖颈侧面,似乎有一个隐隐的红点,从表面看,就类似蚊虫叮咬过的痕迹。 萧剑南站起身来,开始检查周围现场。整个现场已被严重破坏,四周脚印杂沓,老七的衣服一件一件散落在地。崔二胯子问道:“怎么样,萧大哥?”萧剑南沉吟了片刻,问道:“他的衣服是谁脱下来的?”郑管带等几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萧剑南道:“根据尸斑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在四十八小时左右……” 崔大胯子皱了皱眉,道:“老七失踪,可是有日子了啊?”萧剑南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已经注意到了,按崔振阳所说,老七失踪应该是七八天以前的事情,如果人是两天前才死的,这中间的几天他究竟干什么去了? 崔二胯子问道:“萧大哥,老七是怎么死的?”萧剑南摘下了手套,缓缓道:“尸体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不过……”说到这里,他猛然感到,人群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正狠狠地盯着他。萧剑南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又消失了。 萧剑南神色如常,装作没有看见,继续道:“死亡原因暂时还查不出来,要详细了解情况,需要做解剖和化验,不过……山上可能没有这样的条件!” 崔二胯子神色黯然,道:“那就先把老七的尸首埋了吧!”叹了口气,走出山洞。萧剑南走出洞口那一霎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只见军师还留在洞中,正与郑管带低头耳语着什么,看见萧剑南的目光,两人都停住了嘴。 当日晚间崔大胯子在房中设宴,亲自为萧剑南与崔二胯子洗尘。因为当天发生了老七的事情,大伙儿心情郁郁,所以并未铺张,除三人外,只有崔振阳在旁作陪。席间崔二胯子向大哥讲述了别来情由,又问起军师下山采办军火一事。崔大胯子叹了口气,原来此番军师等人下山购买军火,竟是颇费周折、九死一生。 听军师与回来的兄弟讲,众人在边境与文物贩子的交易倒颇为顺利,所卖钱财比预想还多。因为金额巨大,军师命人先将钱物存入了钱庄。大伙儿赶到约定地点,军师忽然感到形势不对,于是将众兄弟安排在山下,独自上山赴约。临去前郑重叮咛一干人等,若两日内不见他下山,大伙撤到预先约定地点再等十日,十日后再不见他下来,就不用再等,马上回山。 军师走后,众人苦等了两日不见军师踪影,当下就要上山寻人,被老三强行拉住。几人按军师吩咐,撤到预定地点又等了十天,直到第十日晚间,才见军师衣衫不整、眼窝深陷地回来。原来这次军火贩子得知交易金额巨大,生了黑吃黑的念头,但见军师一人前来,打乱了他们的部署。将军师扣押起来,每日盘问其余人员现在何处,意图抓人夺财。幸亏军师多日与之周旋,最后采侥幸逃出。 大伙听了这话,当时就要抄家伙去寻仇,被军师制止。告诉众人,这一回军火贩子是早有准备,不仅人数众多,而且装备精良,如果贸然前往,无疑是送死。大伙儿商量了一阵,这才回山。 崔二胯子听过大哥的叙述,勃然大怒,但想到目前山上情况不稳,这件事情看来还须从长计议。长叹了一声,又坐了下来。崔大胯子又聊起目前山上情况,众弟兄对崔二胯子一行这次干的买卖多有猜疑,再加上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儿,难免人心惶惶,看来必须要赶尽想个对策。 萧剑南听着二人谈话,不由暗自为崔二胯子山寨的处境担忧,同时也心中奇怪,难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崔二胯子的山寨中最近接连出事,莫非真是……突然之间,想起了奉天抓捕过程的一个细节,萧剑南心头猛地一震。 思索良久,萧剑南暗暗摇了摇头,这件事情还暂时不能告诉崔二胯子。原因很简单,山上的情况自己还不了解,另外,自己上山的目的也并不单纯,即便是崔二胯子能相信自己,山上的兄弟们会怎么想?思来想去,看来唯一的办法只有尽快找到充足证据,才能真正解决问题。其中,也包括寻找倩儿下落的事情! 几人吃过晚饭,崔二胯子留在大哥房中继续商谈一些山寨要务,崔振阳送萧剑南回房休息。二人出了房间,萧剑南问道:“对了振阳,你说过十一弟失踪的那处断崖,能带我看看么?”崔振阳喜道:“萧叔叔,您要查这个案子了么?”萧剑南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崔振阳道:“我这就带您去!” 第二十二章 初入山寨-6 当下崔振阳点上松明子,不多时,两人来到后山断崖。这是整座山寨唯一可以攀上天井的地方,下面便是万丈深渊,黑忽忽望不到底。四处观察了一番,萧剑南道:“振阳,能不能给我找条绳索,我要下去看看。”崔振阳一惊,道:“萧叔叔,下面可深了,危险得紧!” 萧剑南道:“没关系,有你在这儿守着,万一有什么事情,可以照应我!”崔振阳点了点头,不多时,找来了一条长绳。萧剑南将长索系在一株大树上,顺着峭壁攀了下去。整座峭壁将近一百米深,最下面是一条山谷,黑黢黢不知通向何处。萧剑南在左近仔细观察了许久,攀回悬崖。 崔振阳见萧剑南终于上来,松了口气,问道:“怎么样萧叔叔,发现了什么?”萧剑南,没有回答,问道:“下面这条山谷通往什么地方?”崔振阳摇了摇头。萧剑南又问:“整座山寨除进口处以外,还有什么可以出去的地方?”崔振阳道:“爹和二叔曾经带人仔细搜寻过,应该没有。” 萧剑南又问:“对了振阳,这一次交易军火的地方在哪里,你知道么?”崔振阳道:“听我爹说起过,好像在狼突岭。”萧剑南道:“那里距山寨有几天路程?”崔振阳思索片刻,道:“走得快的话,两三天就够了。”萧剑南道:“振阳,答应我一件事!”崔振阳点了点头。 萧剑南道:“今天我们的所有谈话,包括来后山断崖,都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讲。”崔振阳一愣,问道:“我爹和二叔也不能讲么?”萧剑南道:“最好能暂时保密,破案子最重要的,就是在取得最终证据以前,尽量不让任何人有先入为主的概念,否则,大伙儿提供出的证据就会带有主观倾向。” 崔振阳神色兴奋,道:“我懂了,这么说萧叔叔已经开始查这件事情了!”萧剑南道:“这件事情,看来要远比想的复杂,所以我希望在取得最后证据和事实之前,尽量不让太多人得知我们做了什么!”崔振阳使劲儿点了点头,道:“您放心吧,我一定保守秘密!” 当晚萧剑南回到房间,久久不能入眠。这连日来的经历可以说他一生从未有过。从奉天破案、抓捕、救人、逃亡;到崔二胯子亲自讲述那段传奇恐怖的盗墓经历、棺木中的“天眼”;最后,就是如今面对的一连串离奇的失踪、死亡。 从崔大胯子与崔振阳的叙述可以得知,现在整座山寨都笼罩在一种阴森恐惧的气氛中。整件事情确实蹊跷,很多地方也巧合的有些奇怪,不过萧剑南细想之下觉得,这一连串的怪事,应该并非偶然。 回想这一个多月来山寨中死去的弟兄,除老七与十一弟外,应该都属正常死亡。或在墓道中被暗器击中,或死于奉天抓捕,还有就是回山路上与鬼子遭遇牺牲,甚至老八的死,应该也是一个偶然而已。不过另外两人的失踪或死亡,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萧剑南再次回忆白天给老七验尸的情景。其时他并未对众人讲出全部实情,原因有二:第一,刑侦工作最重要之处,就是绝不能在没有充足证据前打草惊蛇。验尸现场鱼龙混杂,很可能与此事关连最大的人员就在其中。另外,萧剑南一生谨慎,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他不会开口。 虽然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但老七的死至少有两处疑点:首先是尸体脖颈处那个红点,从表面看,那个红点似乎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蚊虫叮咬痕迹。但萧剑南并不单纯这么看,虽还没有十足证据,但至少有两处旁证。第一就是老七手指指甲,十根手指,都有些许青紫痕迹,虽不明显,但这很可能是中毒的迹象。 其次,按崔振阳和崔大胯子所讲,老七的失踪应该已是七八天前的事情了,但从尸体的腐烂速度及尸斑分析,死亡时间却只有48小时左右。如果他是失踪后几天才死掉,那之前这些天他做什么去了?如果他确是七八天前就死掉了,能够让尸体减缓腐烂速度的,就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毒药。 除此以外,老七死的场景也非常可疑:脸部笑容诡异、浑身赤裸,衣服散落一地,结合他平日为人,萧剑南感觉到:老七的死会不会与女人有关!因为崔二胯子曾不经意地谈起过,老七是个色鬼。 而据萧剑南所知,山上的女人只有一个,就是崔二胯子的压寨夫人——凤儿。莫非老七的死竟与凤儿有关么?萧剑南有点不敢再往下想了。当然,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故意要栽赃陷害。但无论如何,崔二胯子毕竟是自己兄弟,这件事情在没有充足证据之前,自己还是保留的好。 萧剑南也感觉到了,山上的水似乎非常深,自己的到来,无疑在这本已十分不平静的水面上又扔进了一块巨石。况且自己上山的目的确实不单纯,除帮主崔二胯子查案外,最重要的,就是寻防祁老三及倩儿的下落。 按颐晴楼大茶壶报告,当天在颐晴楼动手的一共两人,一个叫七爷,另外一个叫十爷。再对照崔二胯子讲述的整个盗墓事情已经可以判断出,当天去颐晴楼的,就是老七与老十。 今天检查的尸体就是老七,与大茶壶的描述基本相符,身材矮小,嘴边有两撇髭须。剩下的问题就是,那个老十到底是不是祁老三?如果老十就是祁老三,他是怎么来到崔二胯子山寨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老十是山上四梁八柱之一,如果他就是祁老三,自己究竟该如何处理?看来这件事情,还要仔细考虑才行。当晚萧剑南在床上辗转反侧、思前想后,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之间,一声清脆的枪响惊醒了他,萧剑南坐起身来,只听外面人声嘈杂,一怔之下,他披衣走出房间。只见整座山寨已乱作一团,小喽罗们东奔西跑,有人还放了枪,萧剑南犹豫了片刻,还是回了房间。外面乱了有一两个时辰,山寨逐渐安静下来,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萧剑南没再脱衣裳,将手枪放到枕边,和衣而睡。 第二十三章 北谭后人-1 第二日一早,崔振阳送早饭时,只见他两眼通红、神情疲倦,显然是一宿没睡。萧剑南也未多问,两人匆匆吃过早饭,崔振阳道:“萧叔叔,我爹和二叔让您过去一趟,爹今早儿叫了个大起。”萧剑南问道:“大起?”崔振阳笑了笑,道:“这是山上黑话,意思是大伙儿聚在一处,开个会。”萧剑南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聚义厅,除崔大胯子兄弟外,其他人都已到齐。众人正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儿窃窃私语聊着什么。见萧剑南进来,不约而同收住了话,齐刷刷望向他,眼光之中,似乎已没有了昨日那种亲热,房间内一时间静得出奇。萧剑南瞬时间心中了然,崔振阳拉了拉他手臂,二人坐到屋子一角。 等了一阵,崔二胯子搀着崔大胯子进来,众人起身行礼。崔二胯子摆了摆手,问军师道:“都到齐了么?”军师答道:“除来好下山办事,其他人都齐了!” 崔二胯子沉吟片刻,沉声对众人道:“众位弟兄,今天把大伙儿叫来,是有件重要事情,要和大伙儿一起合计合计!”顿了一顿,环视了屋内众人,道:“弟兄们可能也觉出来了,今天到场的除萧队长和大哥外,都是参与过奉天行动的兄弟,当然,凤儿并不在场,她一个妇道人家,我与大哥商量过了,这事情就不让她掺和了!” 萧剑南看了看屋内众人,除自己与崔大胯子外,坐的一共是七个人,分别是崔二胯子、军师、崔振阳,除此以外,还有昨天认识的老三老五,另外两人中有一个戴帽子的高瘦汉子,如果自己猜得不错,应该就是老十。萧剑南暗自琢磨,既然是山寨众弟兄的会议,为何要将自己也叫过来?莫非,与昨晚的事情有关? 正自思量,只听崔二胯子沉声道:“弟兄们,昨儿个夜里出的事情,想必大伙儿都知道了!”众人听到崔二胯子开门见山提起这个,都不自觉抬起头来,你看我,我看你,但都没有回答。萧剑南暗暗点了点头,看来昨天夜里确实出了事情,只是一时还不知具体是什么。 崔二胯子在桌前站定,用目光环视了屋内众人,突然眉毛一挑,道:“弟兄们,我想钱串子为什么要跑,大伙儿可能比我更清楚吧!”众人听崔二胯子如此讲,显然都是一惊,但没容大伙儿回答,崔二胯子脸色一沉,喝道:“钱串子之所以会跑,除了他自己孬种,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有人造谣生事,说大伙儿都遭了报应,谁都不得好死,对不对?” 说到这里,崔二胯子目光如电,在屋内众人脸上一个一个扫过,所有被看到的人都不禁心头一凛,低下了头。屋内一片沉寂,崔二胯子舌绽春雷,大喝了一声:“老五,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人群中老五一愣,呆了片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呼道:“二当家,是……是我说的,我……我猪油蒙了心,见老七、老八和十一弟……我……我……”崔二胯子喝道:“来人啊,给我拖出去,重打二十军棍!”不由分说,瞬间上来两个小喽罗将老五拖了出去,片刻,房外传来老五鬼哭狼嚎般的哭喊。众人心惊肉跳,谁都不敢言语。 不多时,老五被抬了回来,裤子上全是血迹,兀自不停地求饶。崔二胯子掏出腰间手枪,“啪”地一声拍到桌上,沉声喝道:“大伙儿都给我听好了,以后再有谁敢私下胡说八道、煽动军心,就和我的枪说话!” 房间内一时间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吓得面如土色。良久,崔二胯子收起了手枪,声音缓和了下来:“弟兄们,今天之所以会惩戒老五,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在人前人后散布谣言、煽动军心!老五不是孬种,这些年跟着我血里来、火力去,小鬼子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眨一眨眼睛,去年昆嵛山突围,他一个人就干掉了二十个小鬼子,是条好汉子!”说到这里,崔二胯子看了看屋内众人,道:“可是今天,就为了这么点屁事儿,吓成这样了,还像我崔二胯子的人么?” 一旁老五听到崔二胯子这番话,磕头如捣蒜,连声喊道:“二当家,是兄弟错了,是兄弟错了!”崔二胯子蹲下身来,仔细检视了老五腿上伤处,缓缓道:“老五,你要记住了,咱是打鬼子的队伍,什么时候都不能让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蒙了眼睛,要做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子!”老五连连点头。崔二胯子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好好养伤吧,手上的事情,二哥帮你去干!”老五声音哽咽,道:“二当家,兄弟……”崔二胯子挥了挥手,小喽罗将老五抬走。 崔二胯子站起身来,沉默了片刻,道:“弟兄们,这些日子山上确实不太平,咱也不用绕圈子了,折了这么多弟兄,而且都是和那单买卖有关的兄弟,大伙儿心里犯嘀咕,我理解!不过话说回来,办大事儿哪儿有不死人的,咱这次确实折了不少弟兄,但绝大多数是死在咱的买卖上,依我看,没啥稀罕的!”众人都低下了头,谁也不说话。 崔二胯子看了看大伙儿的反应,道:“弟兄们,今天把大伙儿请来,就是要大家当面锣,对面鼓,把心里话都讲出来,有事情当面说清楚,今儿个大伙儿无论说什么,只要在这个厅里,就不算煽动军心!”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光一起望向老三。 只见老三神态自若,站起身来,道:“二当家,这件事情你也不能全怪弟兄们!”看了看屋内众人,道:“这一回咱们折了十几名弟兄,墓道里死的那几个,还有回山路上,包括在奉天那几个,就不说了,兄弟们也没多想,不过从老八到十一弟,还有昨天的老七,你不由得大伙儿不犯嘀咕啊……”众人听了老三开口,纷纷附和。 第二十三章 北谭后人-2 崔二胯子看了看一旁军师。军师站起身来,对众人道:“弟兄们,不错!这件事情确要好好合计合计,老三提醒的好,咱们折的这十几名弟兄中,确实只有他们三人最蹊跷,就从老八谈起,老八的死是天打雷劈,咱也不用避讳。不过我不同意大伙儿的说法:天打雷劈就是遭了报应!稍有科学常识的人都知道,雷电本是很正常的物理现象,老八上山采药时正是半夜,下着暴雨,山顶位置又很暴露,碰巧被雷电击中,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哥二哥,对了,还有萧队长,你们说呢?”萧剑南没想到军师会点到自己的名字,微微一愣,还是点了点头。 大伙儿都没说话。军师继续道:“至于十一弟与老七的事情,我同意大伙儿说的,确实有些可疑,这也正是大哥二哥今天把大伙儿找来商量的原因!” 说到这里,军师看了看一旁崔大胯子,崔大胯子点头道:“弟兄们,军师说的在理!咱是打鬼子的队伍,不能有事儿没事儿就往神啊鬼啊那儿推。既然出了事情,就要好好查,得有个说法,让弟兄们心里都踏实。”说到这里,瞟了瞟坐在屋子一角的萧剑南,又看了看屋内众人,道:“趁着今天大伙儿都在,我就把这事儿宣布了吧!” 崔大胯子站起身来,道:“昨天晚上,我和老二军师三人商量了半宿。这整件事情,其实只有老七和老十一的事情可疑 ,我们三人商量后决定,正好奉天城萧大队长在咱们山上,咱们就请萧队长临危受命,帮着查一查这两件事情!” 大伙儿全愣住了,齐刷刷望向萧剑南。萧剑南也没想到崔大胯子会当众把这件事情宣布出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口。只听崔大胯子继续道:“萧队长,您是老二拜了把子的兄弟,又是咱东北的神探,这件事情,就拜托萧队长了!”说到这里,崔大胯子向他施了个礼,萧剑南赶忙还礼。 崔二胯子道:“萧大哥,这件事情就拜托了!这么着,我让振阳给你打个下手,有什么需要鞍前马后跑腿儿的,就让振阳给你帮忙。另外,军师和其他弟兄们,你们也要多帮衬帮衬萧大哥!”大伙儿听了崔二胯子吩咐,都点头应了,但显然每人各怀心事、神色各异。 两人从聚义厅出来,崔二胯子道:“萧大哥,你可知昨夜出了什么事情?”没等萧剑南回答,崔二胯子叹了口气,道:“钱串子勾结了几名弟兄开了小差,跑的时候还伤了我几名弟兄,今天早上被我抓回来毙了!”萧剑南心中一凛,问道:“钱串子也是去盗墓的兄弟?”崔二胯子道:“不错,老八死时是他收的尸,可能受了刺激!” 两人顺着山路往前走去,四周山色秀丽,鸟语虫鸣。良久,崔二胯子突然问道:“萧大哥,你说报应这种事情,到底说不说得准?” 萧剑南站住脚步,问道:“崔兄弟,你也相信这种说法?”崔二胯子沉默了半晌,道:“萧大哥,咱这山上除了和小鬼子开仗,从没一下死过这么多弟兄,而且,全是和盗墓有关的人!”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人言凿凿啊,说掏心窝子的话,这件事情我心里也有点打鼓……” 萧剑南道:“崔兄弟,你说的我理解,更何况你心里还藏着一件事情没敢和大伙儿讲!”崔二胯子点了点头。萧剑南道:“以现在的情况,确是要尽快把事情查清楚,给大伙儿一个合理的解释!”崔二胯子拍了拍萧剑南肩膀,道:“萧大哥,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阵儿,来到山寨演武场。百十名弟兄正在各自头目的带领下训练,井然有序,演武场一角,军师、郑管带正与十来个小喽罗在研究一辆缴获的三轮摩托车。见两人过来,大伙儿停了手,纷纷向二人行礼。崔二胯子走上前去,拉过萧剑南,对众喽罗道:“弟兄们,我给大伙儿引见一位好兄弟,这位是萧大哥,奉天城大名鼎鼎的神探,也是咱的救命恩人!”众喽罗明显不象方才十二金刚那么冷淡,纷纷上前打招呼,萧剑南拱手还礼。 寒暄了一阵儿,军师突然伸出了手,对众人道:“弟兄们,萧队长来的正好,我听二当家讲,萧队长是个玩儿摩托车的好手!这回萧队长带着咱二当家从奉天城逃出来,就是骑着这么一辆三轮摩托,愣从一座半尺宽的独木小桥上冲过去,这才甩开了后面的小鬼子!” 萧剑南听军师说起这个,一时不明白军师是什么意思,转头看了看崔二胯子,但见崔二胯子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只听军师继续道:“弟兄们,有所谓相请不如偶遇,今天正好萧队长在,咱们就请萧队长给大伙儿露一手,表演个飞车特技,好不好?”众喽罗听军师如此说,兴高采烈,纷纷鼓掌。萧剑南万万没想到军师会提出这种要求,一怔之下,连忙摆手:“军师可是让萧某人献丑了,上回是情急之下,瞎猫撞到死耗子了!” 军师微笑不语,这边郑管带已带着众弟开始起哄,喊道:“萧队长,咱都不是外人,就给大伙儿露一手吧!弟兄们,给萧队长鼓鼓劲儿!”众喽罗的掌声更热烈了。郑管带大声喊道:“弟兄们,还愣着干什么?前面就有条土沟,走,抬木板去!”大伙儿轰然而去。 军师抬了抬手,对萧剑南道:“萧队长,请!”萧剑南看了看军师,又看了看一旁崔二胯子,只见他面色阴沉,沉吟不语。萧剑南见盛情难却,暗暗摇了摇头,硬着头皮随军师往前走去。 行不多远便有一条半米深,宽度四五米左右的土沟。几名小喽罗已抬着一块木板架到了上面。演武场其他弟兄们也纷纷停了手,围拢上来,土沟旁边瞬间集了百十号人。大伙儿将摩托车推了过来。 第二十三章 北谭后人-3 众目睽睽之下,萧剑南上了摩托车,郑管带一声大吼:“弟兄们,再给萧队长鼓鼓劲儿!”上百名小喽罗瞬间喊得震天响。萧剑南定了定神儿,将摩托车慢慢往回开了几十米,调过头来,看了看前方的土沟。 萧剑南的摩托车技远没到收发自如的境界,上次飞车过河,实在是情急之下,三分靠技术,七分靠运气,勉勉强强冲过独木桥。如今让他重来一次,最多只有五成的把握。更何况现这辆车并不是他使惯的那辆。 咬了咬牙,猛一轰油门,直接挂上三档,抬起离合器,车子“嗖”地一下飞了出去。上百人瞬间屏住了呼吸,片刻,车子已来到独木桥前,萧剑南一拧车把,右轮抬了起来,众人一声惊呼之间,摩托车已冲上了独木桥。车子冲到一半,但明显车速不够,一声巨响,萧剑南连人带车翻到了桥下。人群中一片嘘声。 崔二胯子已飞身冲下土沟,扶起受伤的萧剑南,问道:“萧大哥,你没事儿吧?”萧剑南捂着肩膀,咧了咧嘴,道:“没事儿,撞了下膀子,不碍事!”崔二胯子将萧剑南扶上土沟,这边郑管带假装殷勤跑上问道:“萧队长,这是怎么话说的,您没事儿吧!”萧剑南咬着牙摇了摇头,崔二胯子狠狠瞪了郑管带一眼。走出演武场那一刹,萧剑南猛然想到,这一场戏,是否是实现早就安排好了的呢?回过头来,只见军师与郑管带眼望着边,正窃窃私语说着什么。 直接来到崔二胯子住处,崔二胯子取出跌打酒替萧剑南擦上,边擦边道:“萧大哥,不行就别硬撑,你这旧伤还没好……”萧剑南起身活动了活动肩膀,幸好没伤到筋骨。笑了笑,道:“弟兄们盛情难却啊,再说,这不也没事么!”崔二胯子叹了口气,不再言语,这一时间,他似乎有满腹心事。 两人都是一阵沉默,萧剑南取过衣服穿上,突然门帘一挑,从外面走进一个女人。只见这女人手里捧了一束山花,明媚皓齿,身形窈窕,正是萧剑南在奉天小店见过的,那名与自己妻子长相极为相近的女人。 虽然早知她便是崔二胯子的压寨夫人,但再次见到,距离又如此之近,萧剑南还是完全呆住了。那女人也在这一刻认出了萧剑南,奇道:“你……”崔二胯子站起身来,拉过萧剑南,笑道:“来凤儿,我给你介绍,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萧大哥!” 凤儿恍然大悟,走上前来向萧剑南福了一福,叫道:“萧大哥!”萧剑南这才缓过神儿来,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声音嘶哑,道:“弟妹客气了!”凤儿微微一笑,道:“萧大哥,我听二当家说起过你,你是咱东北的神探,这一回还救了我们当家的命!” 萧剑南脸上一红,摆了摆手,道:“不敢当,那是崔兄弟夸奖我!”凤儿笑了笑,道:“萧大哥你先坐,我去给你们冲杯茶来!”说着话,掀帘走进内堂。萧剑南望着凤儿的背影,恍惚间似乎又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妻子,一时之间思如潮涌,不知今夕何夕。 崔二胯子也注意到萧剑南神情有异,一时间不明所以,良久,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对萧剑南道:“对了萧大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萧大哥帮个忙!” 萧剑南回过神儿来,点了点头。崔二胯子道:“就是咱们从奉天带回来的那只盒子,我听老五提起,老八似乎在奉天把这只盒子打开了!”萧剑南一怔,问道:“那只盒子,不是没有钥匙么?”崔二胯子点头道:“不错,但老八是个绝顶的开锁高手,这盒子应该难不倒他!我听老五讲,从盗洞一出来,老八就在摆弄那只盒子,以至于后来回山路上,老八一直是魂不守舍的。我和大哥军师都琢磨,会不会他在盒子里看到了什么东西,以至后来心不在焉,才在山顶上……”说到这里,崔二胯子停住了话,萧剑南沉吟了片刻,问道:“山上再没有开锁高手了?” 崔二胯子点头道:“振阳也和老八学过开锁,不过功力尚浅。我在奉天警备厅地牢里见了萧大哥的手段,琢磨这件事只能请萧大哥帮忙了,如果能将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说不准会对事情有帮助,这样,或许能给弟兄们吃个定心丸儿!”顿了一顿,道:“其实现在弟兄们心里最过不去的,就是老八糟雷劈的事情!” 萧剑南道:“好,我尽力而为!”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我没有把握一定能打开!”崔二胯子微微一笑,道:“如果萧大哥打不开,山寨中就不可能再有人能打开了!”萧剑南问道:“对了崔兄弟,山寨中的老八,真名叫什么?” 崔二胯子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我们山上的规矩,上山以后不咎以往,弟兄们也都使的是报号!”萧剑南又问:“他是怎么落得草?”崔二胯子回忆了片刻,道:“听老四讲,那还是好几年前,老四那时候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有一次打劫小鬼子的军车碰巧将老八救下,就跟着老四落了草,再后来,就一起靠窑儿到了我们这里!” 萧剑南点了点头,又问:“老四说的打劫军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崔二胯子摇头道:“这就不太清楚了,对了萧大哥,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难道以前认识老八么?”萧剑南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就在这一刻,萧剑南思潮翻滚,暗想,难道这个山寨中的老八,竟会是他么?思索了片刻,觉得又不大可能,那个人应该早在数年前就已经死掉了,世界上应该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只不过,除了他以外,还有谁会有如此高明的锁技? 正自思量,凤儿端着茶走了出来。萧剑南见到凤儿,马上想到,如果老八确是此人,他见到凤儿,肯定会有跟自己同样的感觉,看来有必要找机会与凤儿问问此事。 第二十三章 北谭后人-4 只听崔二胯子道:“对了凤儿,你去把我从奉天带回的那个盒子拿出来,萧大哥要帮我们开锁!”凤儿问道:“萧大哥也会开锁?”崔二胯子笑了笑,道:“萧大哥和老八一样,也是此道中高手!” 凤儿愣了一愣,神情兴奋,道:“那太好了,我昨晚还和二当家说起,老八一死,这盒子恐怕就没人能打开了,你们等着啊,我这就去拿!”说着话,凤儿掀帘而入,等了许久,才抱着一个包裹走出来,递给萧剑南。 萧剑南伸手接了,不敢再看凤儿,对崔二胯子道:“崔兄弟,我这就回去试一试,一有消息就通知你!”崔二胯子笑道:“来日方长,萧大哥也不必着急!”萧剑南点了点头,告辞而出。 回到房间,萧剑南心情激荡、思潮起伏。回思妻子与自己分开整整三年,至今音信全无。这三年之中,他可以说无时无刻不记挂着倩儿,倩儿的音容笑貌,也时时出现在自己的脑海。而如今遇到的这个女人,竟与倩儿如此相象。每次见面,他恍惚间几乎觉得倩儿又回到自己身边,那种久违的亲切感,使萧剑南身陷其中、难以自拔。 萧剑南不由得暗暗思量,难道世间真会有如此相象的两个人么,又或是,她们之间果真有什么渊源?自然,凤儿与自己妻子也不完全相同,倩儿清澈如水,而凤儿妩媚多姿,更多了一种成熟女人的风情。 萧剑南摇了摇头,算了,不去想这些了,眼前最重要的是尽快查到祁老三下落!这样才可能尽早与自己妻子团聚。至于凤儿到底是谁,她与倩儿之间到底会有什么关系,等到找到倩儿以后再说吧! 打定主意,萧剑南坐到座前,打开了从崔二胯子处取回的包裹。这只宝盒他已不是第一回见到,不过再次看到它,还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绝对是一只巧夺天工的无价之宝,窗外射下的光线照在盒体上,发出了一种深沉而古朴的光芒,似乎由于多少间人们不停地的把玩,已将整只盒子打磨的光滑圆润。盒子顶盖的拼图已然拼好,九九八十一块木片,一块不多,一块不少,凑成一副精美绝伦的浮雕图画。盒体正中,露出两个锁孔。看来老五说的不错,老八确实已将盒子打开过了。 沉思了片刻,萧剑南取下一直挂在颈上,倩儿留给自己的那把“万匙”,小心拧开,在锁孔里试了一试。不错,果然如倩儿所讲,这第一层锁芯是子午鸳鸯芯。以自己目前水平想打开这一层锁,恐怕要颇费些功夫。 正沉吟间,突然有人敲门,萧剑南迅速将盒子收好。门外是崔振阳,他手里拿了一个小包,神色兴奋,道:“萧叔叔,二叔说你能帮着把那盒子打开,我给您送工具来了!” 萧剑南将他让进房间,问道:“什么工具?”崔振阳道:“是我八叔留下的开锁工具,一直放在我这里!”萧剑南点了点头。崔振阳将小包摊开放到桌子上,道:“您看看,还合用么?” 小包之中全是各式各样的开锁工具,大大小小一共有百十来件。萧剑南一瞥之下发现,这些工具无论是摆放方式,还是式样,都似曾相识。伸手取了一根,仔细观察之下,工具的尾端刻着一个小小的画押,萧剑南一怔之下,迅速拿过那把“万匙”,果然,一模一样,萧剑南身子一晃,脸一下子白了。 崔振阳伸手扶住萧剑南,问道:“萧叔叔,您怎么了?”萧剑南一把抓住崔振阳,问道:“振阳,你八叔,是不是姓谭?”崔振阳神色愕然,道:“不知道啊,八叔从没说起过。萧叔叔,难道……您认识我八叔?”萧剑南神情凄然,缓缓道:“你八叔,是我一个失散多年的好友!” 山寨中的老八,便是萧剑南妻子谭倩儿的大哥,名震大江南北“南张北谭”开锁世家中“北谭”第十五代传人——谭青。萧剑南长长叹了口气,慢慢闭上眼睛,五年多以前的往事,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历历在目。 第一次见到谭青与倩儿,已是五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民国十八年,萧剑南从英国留学回到奉天,随即破获了一起牵涉金额巨大的日本工厂连环被盗大案,抓捕的案犯,就是谭青。审讯之时,他得知了谭青犯案缘由以及凄凉的身世,出于一种赞许与同情,当晚便拿了一些钱,去探望谭青正在病中的老母亲。在谭青家里,他第一次见到了谭青的妹妹——谭倩儿。 那一晚,倩儿刚刚从铁道边捡完煤核回来,一脸煤灰。年龄虽小,却也丝毫不掩她那绝尘的美丽与少有的清纯,如水的眼神,使萧剑南不由得想起前人的诗句:“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蹙……” 萧剑南见到了谭青久病不能行动的老母亲,不忍说出实情,于是谎称自己是谭青的朋友,谭青在外地找了个不错的工作,来不及回家通知老人,让他来转告一声,顺便送些钱来。 提起谭青,老人的话多了起来,不住夸奖这个儿子聪明、孝顺,说到后来,老人叹了口气,道:“要不是一年多前一把火把祖业烧光了,他也不至于背井离乡,去外闯荡。” 老人自然并不知情,据谭青所讲:两年多前,日本特高课方面不知从何渠道得知北谭有一本传世开锁宝典——《万匙秘笈》,多次威逼利诱不成,一把火将北谭祖业烧毁,试图将谭青一家逼入绝境,再想办法得到这本秘笈。 但谭青绝非易与之辈,积蓄花光后,适逢老母病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利用家传绝学,一口气连盗了十八家日本工厂的保险柜,最后甚至连特高课的绝密档案室都进去了,还放了一把大火。这件案子因为做的极为隐秘,直到萧剑南回国方使破掉。 第二十三章 北谭后人-5 倩儿一直很安静,在旁边默默听着老人与萧剑南叙话,为萧剑南端茶倒水,以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哥的“朋友”。 告辞之时,倩儿将萧剑南送出家门。走出好远,忽然问道:“萧大哥,你告诉我,我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看到倩儿如水的眼神,萧剑南感到实在无法欺骗一个如此纯洁的少女,沉默了一会儿,道出了实情。 倩儿拼命忍住泪水,问他道:“萧大哥,我哥哥会不会判刑?死刑?”萧剑南心里清楚,谭青犯的案子实在太大,不仅牵涉巨额财产,而且得罪的是日本特高课间谍组织,所以即便交出所有财物和北谭传世秘笈,恐怕也很难活命。 但他不忍说出,对倩儿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倩儿握住萧剑南的手,道:“萧大哥,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萧剑南此时从倩儿眼里看到的,是一种绝对的信任与期待,苦笑了一下,狠狠地点了点头。 接下的日子,萧剑南自己出钱为谭青请了最好的律师,甚至花钱贿赂法官,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谭青一直不肯供出所盗财物藏在那里,可能他也很清楚,得罪了日本人,供与不供没有什么分别。 宣判那日,萧剑南执意不让倩儿过来,但倩儿还是来了。当法官说出“死刑”那一刹,倩儿扑倒在萧剑南怀里,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啜泣,泪水很快打湿了萧剑南衣衫。萧剑南紧紧抱住她,在这一刻,他心里暗暗发誓,今生今世,一定竭尽全力照顾好这个女孩,无论为此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谭青是在三个月后执刑的,在此期间,萧剑南几乎天天去看望倩儿母女两人,他很清楚,谭青并没有把钱财留给母女两人,倩儿家里的生活,已是异常艰难。他有时带一点东西,有时送一些钱过去,每次都说是谭青的意思。但更多的,是默默帮助倩儿做许多家务,帮助她照顾年迈病重的母亲,以此稍作补报。因为她们都不知道,谭青的案子,就是他亲手破的。 倩儿从没对他说过“谢”字,但每次见他过来,都非常高兴,在旁边“萧大哥”长“萧大哥”短叫个不停。倩儿也从没抱怨过他没有把哥哥救出来,但萧剑南对此事却一直非常内疚。 这段时间,萧剑南也常去狱中探望谭青,一方面出于一种补报;另一方面,也是受日本人所托,借机从谭青嘴里套出藏宝地点,以及他们最关心的那本《万匙秘笈》。不过萧剑南对日本人没有兴趣,更不愿做日本人的走狗。 谭青一直对萧剑南保持着很强的敌意,因为他很清楚,抓他的人就是萧剑南。其间倩儿也多次在萧剑南的安排下,去探望自己的大哥,不过每一次会面,都被日本人严密监视。 探望期间,倩儿也将萧剑南为谭家所做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大哥,反而引起谭青更大怀疑,再加上得知倩儿对萧剑南已有情意,严令倩儿与萧剑南来往。不过,倩儿并不相信萧大哥是坏人。 离谭青行刑日期越来越近,萧剑南使尽浑身解术,依旧无力回天。谭青转入重刑室,行刑前最后一晚,他提出要最后见一见自己的妹妹。 日本人如临大敌,特高课山口太郎亲自安排了谭青兄妹两人的见面,房间之中更是装满了窃听器,所有人员都在一旁房间监听,萧剑南也在其间。 谭青只对妹妹讲了两件事情:第一,好好照顾母亲,第二,要倩儿答应他,绝不可爱上萧剑南,并要倩儿发下毒誓,如果破誓,则日后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连老母亲也会受到牵连。倩儿含泪答应了哥哥最后一个要求。第二天一早,谭青被日本人带走,秘密处决。 倩儿从此不再见萧剑南,每次送去的钱物,都被原封不动送回。倩儿母亲的病越来越重。其后不久,老人完全昏迷,倩儿将母亲送到医院,医生告诉他,要立刻做手术,手术费加上调理,是一笔巨大的数字,倩儿心急如焚。 萧剑南也并不富有,唯一的房子一时半刻也出不了手,情急之下,他暗自挪用了公款,并将刚刚从土匪手中缴获的一批军火通过黑道卖了出去,总算凑够了钱,托刘彪给送过去。 倩儿的母亲暂时没有危险了,而萧剑南却几乎身败名裂。这件事情引起了警备厅的轩然大波。萧剑南在警备厅倍受厅长器重,年纪轻轻便当上了警备厅刑警大队长,同时也引起了同僚们的不满。同僚借这件事情,越级上报,告发萧剑南挪用公款、私卖军火,最后连厅长也弹压不住,萧剑南被隔离审查,开除警籍。在厅长多方面斡旋下,萧剑南变卖全部家产终于还清了公款,虽没被判刑,但也丢掉了工作,身无分文。 奉天已呆不下去了,萧剑南准备先回北平老家,再谋出路。临行前最后一晚,萧剑南在家打点行装,房子已被卖掉,屋内所有陈设家具也已搬走,到处贴满了封条。就在这时,倩儿找到了他。 倩儿在刘彪得知了整件事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找到了萧剑南。看到萧剑南如此凄惨,倩儿再也不能隐瞒,将谭青藏宝的秘密告诉了萧剑南。这个秘密,就是谭青行刑前最后一次见到倩儿,用手指偷偷写在她手心里的。这是一组数字,倩儿一直没能破解。 萧剑南很快破解出秘密,找到了宝藏和北谭传世之宝《万匙秘笈》,除此以外,还有一把可以打开任何锁具的万匙。 倩儿母亲的病并未根治,萧剑南为老人联系了一位英国最好的医生,将谭青留下的宝藏悉数兑换成英镑,为两人买好了船票,并亲自送倩儿母女两人上船。临行那一天,萧剑南和倩儿站在码头,倩儿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眼里依旧是那种长久以来的崇拜和信任,久久地凝视,然后她踮起脚尖,在萧剑南的耳边轻轻说道:“萧大哥,你一定要等我回来!”说完,紧紧的抱了抱萧剑南。 第二十三章 北谭后人-6 倩儿走后,刘彪通知萧剑南可以继续回警备厅上班了,老房也被赎回来了,原来倩儿在临行之前,偷偷为萧剑南赎回了房子,并留下大量的钱给刘彪,刘彪找到厅长,用钱上下打点,终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萧剑南官复原职。 萧剑南再次见到倩儿,已是一年多以后的事情了。一年的时间,可以把一个少女变为仙子,把思念变为一种难以抵抗的冲动。在码头上,萧剑南第一次主动将倩儿紧紧抱在怀里。 其时倩儿母亲的病已经基本痊愈,剩下的只需要调养。倩儿终于破掉了在哥哥临终前发下的毒誓,嫁与萧剑南。婚后的日子,两人非常幸福,谁都在充分地享受着这临危挽救回来的爱情,倩儿母亲也对这门婚事非常满意。一年以后,倩儿为萧剑南生下了一个男孩,萧剑南特意为孩子取名为萧宝青,也是为了纪念倩儿的哥哥谭青之意。老人的身体越来越好,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幸福而又愉快,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一场灾难,正在慢慢逼近。起因是萧剑南破获的一起绑票案,案犯是名震奉天的祁家三虎。逮捕时候萧剑南遇到了匪徒的顽强抵抗,祁老二被当场击毙,祁老大被生擒,而祁老三则趁乱溜掉。 萧剑南在奉天警备厅业务出色,深得厅长赏识,二人私交也颇为深厚。由于两人的关系,厅长太太与倩儿也结成闺中密友。厅长太太是学油画出身,闲来之余喜欢画上两笔,那段日子撺掇着为倩儿画一张油画,倩儿推辞不过,于是带上小宝到厅长家作客。这天正是祁老大被抓第二天。到了厅长家,倩儿发现婴儿的尿布带得不够,于是回家去取,就再也没有回来。 最先通知萧剑南的是奉天消防大队。其实一个小时以前萧剑南就听见消防车呼啸而过,但只是没有想到走水的就是自己家。随消防大队到达失火现场,一片狼藉,整栋房子被烧得片瓦皆无,现场发现了一具尸体,经确认,是倩儿的母亲。当时萧剑南还抱有很大幻想,他知道倩儿三人今天应该不在家里。赶到厅长家的时候,他才得知倩儿一直没有回来。这时他忽然想起上午接到的逃走祁老三的来信,威胁他如不放人,就杀光他全家,萧剑南那时并没有放到心上,因为他知道今天倩儿三人今天并不在家,本来准备下班后接到倩儿几人再做打算。 萧剑南心急如焚,带着兄弟们查了一宿,一无结果。第二天,萧剑南收到了祁老三第二封信,声称倩儿就在他手里,用祁老大来换人。祁老大自然是不能也无法放出,于是萧剑南在五天以后抄到祁老三的老窝,击毙了所有的土匪后,但就是没找到倩儿和祁老三的半点踪影。而从此以后,祁老三就像从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祁老大在几天以后被枪毙。一个月以后,爆发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奉蒋介石不抵抗命令,张学良率东北军全线撤离,整个东三省沦陷。萧剑南经过反复思想斗争,最终还是留在警备厅,他很清楚,没有这个职位,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倩儿,虽然他更清楚,能够找到倩儿的机率实在是微乎其微。 萧剑南坐在房中,将五年多以来的往事一件一件在头脑中闪过,一时间思如潮涌,感慨万千。现在看来,谭青当年并没有死,日本人所谓将谭青秘密处决,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谭青这样的人才,日本人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也幸亏谭青碰巧被老四救下,上山落草,否则,还不知会遭受多少日本人的折磨。谭青事后肯定回奉天寻找过倩儿与母亲,不过那时候两人都已经远赴英国,自然不会见到。谭青肯定不会来找萧剑南,因为在他心中,萧剑南是坏人! 一旁崔振阳看到萧剑南的神色,问道:“萧叔叔,您怎么了?”萧剑南回过身来,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忽然之间,他心念一动,问崔振阳道:“对了振阳,你八叔和凤儿……关系好么?” 崔振阳一愣,道:“好,我八叔和我二婶是兄妹相称,我记得八叔说过,二婶儿长的很像他妹妹。”萧剑南点了点头,是了,凤儿与倩儿长的如此相象,倩儿的大哥谭青,不可能看不出来。 崔振阳叹了口气,道:“八叔是个好人,只可惜……对了,五叔跟我说,八叔的死很可能与这只盒子里面的东西有关,是么?”萧剑南点头道:“听你二叔讲,是这样!” 崔振阳道:“萧叔叔,八叔教过我开锁,您什么时候需要开这只盒子,我给您打个下手!”萧剑南心中一动,不错,如果有崔振阳帮手,肯定事半功倍,况且崔振阳曾经打开过墓道中的机关,肯定对开这只盒子有帮助。想到这里,萧剑南点了点头。崔振阳神色兴奋,又道:“对了萧叔叔,我八叔也教过二婶儿开锁,二婶儿的功夫比我高,到时候我也把二婶儿请来。” 第二十四章 神秘犯人-1 第二十四章 神秘犯人 开启觐天宝匣并非萧剑南上山第一要事,除了暗中查访祁老三下落,最重要的,是帮助崔二胯子找到老七的死因以及十一弟失踪的原因。于是当天下午,崔振阳带萧剑南分别拜访了参与盗墓的各位兄弟。不出所料,众人言辞闪烁,似乎都不大愿意谈及此事,只有军师和刚刚下山办事回来的来好讲了一些情况,也与案情的进展关系不大。拜访到老十的时候,老三也在他的房间,老十神色之间似乎有些紧张,什么也没有说,老三倒是讲了几句,言语之间似乎把矛头隐约指向了一个人,不过并没有明说具体是谁。 从老十处出来,萧剑南问道:“对了振阳,你十叔的真名叫什么,你知道么?”崔振阳摇了摇头,道:“我十叔是三年前上的山,听说原来是跟祁家三虎混的,后来祁家三虎散了,就靠窑到了我们这里,十叔这人不错,武功高,又讲义气,是条好汉子!”萧剑南问道:“祁家三虎?”崔振阳道:“就是当年名震关东的祁老大祁老二和祁老三。” 萧剑南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不错,现在看来这老十即便不是祁老三本人,和他多少也会有些瓜葛。思索了片刻,又问道:“刚才你三叔的话中,隐隐约约指向了一个人,到底是谁?”崔振阳沉吟了片刻,道:“是军师!”萧剑南眉头一皱,但没有再问。 吃过晚饭,崔振阳带凤儿准时来到萧剑南住处。这一次萧剑南已有准备,不过见到凤儿时,神色之间还是微微有些尴尬。 崔振阳详细将墓道第一道机关情况详细讲给了萧剑南。萧剑南听罢,低头沉吟了半晌儿。自四年前从倩儿处得到倾囊相授,再加这三年多来每日研究倩儿祖传的《万匙秘笈》,他可以说已是此道高手。不过子午鸳鸯芯这种锁芯毕竟是第一次接触,思索了一阵,将开启的方法以及配合的诀窍将给两人。 凤儿的开锁功力确实要比崔振阳为高,一点即透。崔振阳也很聪明,解释几句之后,豁然开朗。有了谭青这两位高徒帮忙,果然事半功倍,两小时之后,盒盖儿轻轻一弹,第一层锁芯已然打开。 崔振阳轻轻将盒盖揭开,里面只有一张发黄的纸片,仔细端详了一番,递给萧剑南,问道:“萧叔叔,难道八叔看到的,就是这件东西么?”萧剑南眉头微皱,看了半晌儿,也不知这纸片为何物,一旁凤儿也是一脸不解之色。 萧剑南将纸片放回,盖上盒盖儿,对两人道:“我这就去找崔兄弟!”崔振阳道:“萧叔叔,您不是说还有两层锁芯么?”萧剑南道:“根据记载,这第二道锁芯叫做‘对顶梅花芯’,以我们现在的功力,一时半会儿是打不开的!”顿了一顿,又道:“而且我估计你八叔在那么短时间内,又没有称手工具,应该也没有打开这层盒子。”崔振阳不再言语,和凤儿起身告辞。 凤儿走在最前,就在她打开房门那一霎,萧剑南猛然注意到,对面树丛中似乎有一点亮光一闪,出于本能,萧剑南一把将凤儿拉开,几乎同时,一支匕首激射在萧剑南右臂上,萧剑南轻轻一哼,抬头望去,只见对面树丛人影一闪,已不见了踪影。 凤儿已吓得花容失色,崔振阳一怔之下,拔枪追了出去,萧剑南低喊了一声:“振阳,回来!”崔振阳跑回身来,只见萧剑南脸色惨白,右臂上血迹已将衣服染红。这边凤儿似乎已经呆了。两人慌忙将萧剑南扶进屋内,萧剑南咬了咬牙,将匕首拔出,血顿时殷了出来。崔振阳慌忙撕下衣衫替萧剑南包上,满脸疑惑,问道:“萧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萧剑南没有回答,将匕首递给崔振阳,问道:“认识么?”崔振阳仔细看了看,神色大变,道:“这……是我八叔的匕首!”萧剑南也是一愣。凤儿问道:“萧大哥,怎么会……有人要害你?”萧剑南苦笑了一下,对两人道:“凤儿,振阳,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儿,点了点头。 萧剑南道:“今天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别人!”崔振阳问道:“萧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萧剑南微微一笑,道:“振阳,你就别问了,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崔振阳点了点头。萧剑南将伤口紧紧扎了扎,取过一件外套披上,对两人道:“我还得去找崔大哥和崔兄弟!”崔振阳道:“萧叔叔,还是我陪您去吧,你一个人,不安全!”凤儿看着萧剑南,满脸忧色,道:“萧大哥,你……你要小心!”萧剑南笑了笑,叮嘱道:“凤儿,这件事情,也暂时别告诉崔兄弟!”凤儿点了点头,向萧剑南微微一笑。 当下崔振阳取了那只盒子,搀扶着萧剑南来到崔大胯子房间。军师、崔二胯子、老三、老十、郑管带等几人正好也都在。萧剑南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坐在屋角一声不吭的老十,老十见萧剑南望向他,将头别了开去。 众弟兄听说盒子已经打开,都好奇地围拢过来。崔二胯子取了那张黄纸端详了一番,喃喃道:“这玩意儿是个啥,难道老八就是看了这东西,才失魂落魄的?弟兄们,你们也都看看!”众人分别看过黄纸,都摇了摇头。老三突然道:“对了二哥,还是叫老五过来看看吧,他见识多,而且,这事儿是他提起来的!”崔二胯子点了点头。 不多时,老五被小喽罗抬了进来。崔二胯子将黄纸递给他,道:“老五,这就是盒子里的东西,你给弟兄们看看,是个啥?”老五伸手接过,只看了一眼,突然脸色一变。 崔二胯子见到老五的神色,问道:“老五,你认识这玩意儿?”老五恍若不觉,一旁老三使劲儿拽了拽他。老五回过神儿来,道:“二……二哥,这……这好像是……是……” 第二十四章 神秘犯人-2 崔二胯子道:“到底是什么?”老五喃喃道:“完了,全完了,谁都跑不了!”崔二胯子喝道:“老五,你胡说些什么?”老五眼睛发直,道:“二当家,你知道这张纸是什么?”崔二胯子摇了摇头。老五道:“血咒!” 崔二胯子眉头一皱,道:“血咒,什么血咒?”老五沉吟不语,众人也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看我,我看你,老三突然道:“是不是传说中的萨满血咒?”老五面如死灰,点了点头。大伙儿一齐望向老三,老三呆了一呆,道:“故老相传,数百年前,有为数极少长有天眼的萨满巫师掌握着一种咒语,一旦被咒上,没有人能逃脱!” 崔二胯子神色大变,问道:“天眼?”老三不语。崔二胯子看了看一旁萧剑南,又看了看军师,又问道:“被咒上了会怎么样?”老三道:“这只是传说,不知道是真是假。” 老五道:“二哥,是真的!”崔二胯子一把抓住老五,道:“你怎么知道?”老五看了看崔二胯子,缓缓道:“我家祖上是满洲正白旗,大清国开国的摄政王九王爷多尔衮,就是正白旗旗主!”崔二胯子点头表示知道此事。老五继续道:“二哥你可知道,九王爷是怎么死的?”崔二胯子看了看一旁军师,军师问道:“多尔衮不是病死的么?”老五道:“九王爷不是病死的!是暴毖!” 军师道:“暴毖?” 老五道:“对!听老辈讲,多尔衮私通嫂子害死了皇太极,所以皇太极临死之前给他下了血咒!”军师道:“可是皇太极死了两年多以后,多尔衮才死的!”老五道:“不错,皇太极虽憎恨多尔衮,但他也知道,大清国暂时离不开他,所以,他下的是三年的血咒!”崔二胯子问道:“中了这血咒会怎样?”老五神情绝望,道:“全都得死,没有一个人活得了!”大伙儿都是一惊。 崔二胯子道:“难道,就没有破解的法子!”老五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有一个法子!”崔二胯子喜道:“什么法子?”老五道:“帮助施咒的人杀掉其他被咒上的人,最后,只能活一个人!”崔二胯子一呆,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面色惨白,众人也都呆了。 只有军师脸色一沉,大声喝道:“老五,你这是挑动兄弟们自相残杀!”老五神色绝望,道:“军师,我没胡说,这……都是真的!”军师怒道:“老五,你再敢胡言乱语煽动军心,我毙了你!”说着话,军师已拔出了手枪。 房内一时间乱作一团,只有崔二胯子还愣坐在椅子上,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崔大胯子大喝了一声:“都给我坐下!”所有人静了下来。 崔大胯子沉声道:“弟兄们,老五讲的事情毕竟只是传说,几百年前的事情,谁也说不好到底是真是假!”军师听大哥这样讲,狠狠地瞪了老五一眼,收起枪,坐了下来。 崔大胯子继续道:“这件事情,还要暂时封锁消息,不能让其他弟兄们知道!”众人都点了点头。崔大胯子又道:“我相信,萧队长一定会给大伙儿查个水落石出的,大伙儿再耐心等候几天。”说到这里,对萧剑南道:“萧队长,你就辛苦了!”萧剑南站起身来,道:“一定尽力!”崔大胯子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今天已经晚了,大伙儿就散了吧!”众人各怀心事,分别回房休息。 萧剑南陪崔二胯子走出聚义厅,沿山道慢慢往回走,行了一阵,崔二胯子道:“萧大哥,这个事情,你怎么看?”萧剑南道:“崔兄弟,鬼神诅咒之说,实属缥缈,我并不相信!”崔二胯子叹了口气,道:“萧大哥,你有没有注意到,老三刚才提到了‘天眼’?”萧剑南点了点头,老三刚才确实说起,在数百年前的东北,只有少数开过“天眼”的萨满巫师,才掌握着这种咒语。看来,老五说的事情,确实给了崔二胯子很大的触动。 萧剑南道:“崔兄弟,诅咒报应之事是否有,现在不好说,不过至少到现在为止,山上出的这些事情除老七与十一弟外,基本都可以解释,而这两件事情,我会帮你好好查的!” 崔二胯子点头道:“可有了什么线索没有?”萧剑南道:“还没有实质性进展,不过再给我几天时间,肯定能够查明!”崔二胯子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回到房间,萧剑南才感到手臂的伤处越来越痛,一条膀子已经完全抬不起来。关好房门,将外衣解下,刚要将伤口重新包扎,突然响起敲门声。门外站的是凤儿,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些伤药,俏生生地站在门口,道:“萧大哥,我拿了些伤药给你!”萧剑南微微有些惊讶,还是将凤儿让进房间。凤儿帮助萧剑南洗净伤口,再重新包扎上,问道:“萧大哥,山上有人要害你么?” 萧剑南苦笑了一笑,没有回答。凤儿忽然道:“萧大哥,我知道是谁干的!”萧剑南一愣,险些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只见凤儿咬了咬嘴唇,缓缓道:“一定是老三派人干的!” 萧剑南问道:“老三?”凤儿点了点头。萧剑南仔细回忆了一下,凤儿说的老三,瘦瘦小小,很少说话,平日里从不显山露水的。于是问道:“凤儿,你怎么会猜是他?” 凤儿道:“听二当家讲,山上的弟兄本来关系一直不错,但自从军师以来,就乱了!”萧剑南问道:“乱了?”凤儿道:“军师来以前,就数老三最有机谋,虽然老三不是军师,但实际上干的是军师的位子,但那姓孙的一上山,很受两位当家的器重,马上封了个军师的位子,老三很不服气,俗话说,小女子不可一日无钱,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啊!” 第二十四章 神秘犯人-3 萧剑南暗自回忆这两天开会见到的场景,确实老三处处与军师顶着干,只是不那么明显而已。凤儿又道:“我之所以会猜是老三,因为整个山上会对你不利的,只有两伙人,一是军师,不过军师这人光明磊落,从不来阴的,有什么问题都摆都桌面上来,只有老三才喜欢背地里下黑手。” 萧剑南问道:“那你觉得,老三为什么要对我下手?”凤儿道:“很简单,你是二当家的救命恩人,一上山就很受两位大哥的器重,老三怕你也会挂柱!”萧剑南问道:“挂柱?”凤儿笑了笑,道:“挂柱就是入伙儿的意思!”萧剑南点了点头,凤儿继续道:“当然,我想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老三再坏,也不会对自己的兄弟动手,我听别人说过,山上的弟兄,都怀疑……” 萧剑南问道:“怀疑什么?”凤儿咬了咬嘴唇,道:“萧大哥,我说了这话,你别生气!他们怀疑,你……是混到山上来的奸细!” 萧剑南愣住了,但随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自己当初是去侦破军事一伙人盗墓的,崔二胯子又是自己亲手抓的,最后自己又舍弃身家性命将他救出来,也难怪大伙儿怀疑。 想到这里,萧剑南心中释然,微微一笑,道:“没关系,兄弟们这样想也可以理解,但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凤儿笑了笑,道:“那是萧大哥心胸开阔!不管怎么样,萧大哥以后一定要小心!”萧剑南点了点头。 将凤儿送走,萧剑南把枪放到了枕边,和衣躺下。今晚来暗杀自己的人,真是老三派来的么?萧剑南暗暗摇了摇头,如果自己猜得不错,这个人即便不是老十,也一定是老十派来的。现在看来,老十就是祁老三本人倒有八成把握了,但他毕竟是崔二胯子的兄弟,自己还要拿到充足的证据才能动手。况且凤儿说的不错,现在山上的弟兄对自己有怀疑,更不能轻举妄动。 除此以外,凤儿也提醒了自己,军师和老三两派看来已水火不容,山上的整件事情,会不会与这有关?如果是这样,自己就更加要谨慎,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自己一定要帮助崔二胯子处理好。 萧剑南思来想去,再加上手臂伤口疼痛,直到天色蒙蒙发亮才迷迷糊糊有些睡意,正朦胧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萧剑南抄起枕边的手枪,问道:“谁?”门外是崔振阳的声音。萧剑南打开房门,只见崔振阳衣衫不整,神色慌张,道:“萧……萧叔叔,出事儿了,我爹和二叔让您过去一趟!”萧剑南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崔振阳结结巴巴道:“我五叔……五叔死了!”萧剑南一惊之下,问道:“你说什么?”崔振阳道:“我五叔,刚刚被人杀死在房间中!”萧剑南愣了半刻,披起外衣和崔振阳出了房门。 匆匆赶到老五住处,崔二胯子崔大胯子及军师老三几人都到了,只见老五的尸首就蜷缩在房间刚进门处,一支匕首正中心脏,血流了一地。 屋内众人全都僵在了那里,谁都没有说话。萧剑南蹲下身开始检查尸体,老五的死亡时间在三小时以内,房门大开,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老五左手握住刀把,右手食指伸出,指向前方,双眼圆睁,脸上是一种惊惧和极度不信任的神色。 初步看完现场,萧剑南问道:“老五的尸体是谁发现的?”一旁冯二屁结结巴巴道:“是我,我夜里起来解手,路过五爷的房间,看见房门大开,就……”萧剑南取下老五胸口上的匕首看了看,问道:“这匕首是谁的,能看出来么?”崔大胯子伸手接过,看了片刻,道:“是老五自己的,我们十二金刚每人都有一把,是为怕临未受辱,自裁用的……”说到这里,崔大胯子突然道:“难道,老五是自杀的?”萧剑南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崔大胯子叹了口气,道:“弟兄们,把老五偷偷埋了吧,这件事情咱们几个知道就好,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临时派老五下山办事儿!”几人心头沉重,都点了点头,找了一床被子将老五尸首裹上,偷偷抬到后山埋了。 众人回到聚义厅,心头沉重,良久不语。也不知过了多久,崔大胯子突然道:“萧队长,老五是怎么死的,真是自杀么?”萧剑南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崔大胯子道:“萧队长,你尽管说,说错了也无妨,这里,就咱们几个人!”萧剑南抬起头看了看屋内几人,大伙儿也都看着他,只有崔二胯子低着头,似乎心事重重。 萧剑南低头沉思了片刻,道:“有一个问题我想问崔大哥,老五是左撇子么?”崔大胯子,道:“不是!”萧剑南道:“那就是了,如果我估计的不错,老五应该是他杀!”一旁的军师猛然间一震,但没有说话。崔大胯子道:“他杀?谁会害老五?” 萧剑南道:“我刚才检查尸体的时候注意到,老五是左手握刀,右手前伸,只有右手小指和无名指以及手掌下方带血。” 崔大胯子皱了皱眉,道:“不错,这我也注意到了,难道,这就说明……”萧剑南道:“一般人除了左撇子以外,不会用左手握刀自刺,但如果胸口突然被刺,因为右手的动作快,应该是先用右手捂住伤口,也就是刀子和皮肤接触之处,所以小指无名指和手掌下方会沾上血迹,而这时候左手伸上来,握在刀柄上。” 崔大胯子道:“那么,是谁杀的老五?”萧剑南道:“还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是老五比较熟悉的人!”崔大胯子问道:“萧队长怎么会知道?”萧剑南道:“第一,老五的房门大开,第二,老五的表情!”崔大胯子颓然坐到了椅子上,喃喃道:“这么说,真的出了内鬼么?”萧剑南没有回答。众人谁也没有再说话,草草散了会。 第二十四章 神秘犯人-4 整个山寨的形势似乎越来越严峻了。此后三日,萧剑南除继续帮助崔二胯子开启那只觐天宝匣,几乎不眠不休,侦破老七老五死亡以及十一弟神秘失踪的案子。 他先后再次仔细检查了老七与老五的死亡现场,也到后山断崖查询过,获得了一些蛛丝马迹的线索,但都没有实际性的进展。又在崔振阳陪同下,一一拜访了山寨中所有头目,还是一无所获。大伙儿很明显对萧剑南的询问有提防之意,整个山寨除了崔振阳与凤儿对他讲实话,甚至连崔二胯子谈起某些事情来,也闪烁其词。 萧剑南感觉到自己的侦破工作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这是他近十年侦破生涯中几乎从没有遇到过的。他很清楚,侦破工作如果缺乏足够的线索,根本不可能成功。而现在山上众弟兄,可以说每人肚里都有一本帐,但萧剑南很难深入其中,而崔振阳对此也知之有限,凤儿就更不用说了。 至于老十,自那一晚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他似乎在有意躲着萧剑南,每次山寨头目聚会,只要萧剑南在,他不是去巡山,就是去安排岗哨,从没参加过。萧剑南越发肯定,这个老十必是祁老三无疑。但他是崔二胯子兄弟,而且倩儿还在他手上,所谓关心则乱,萧剑南权衡再三,一直未考虑好下一步究竟该如何处理,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这件事情决不能再拖了。 如此焦头烂额过了三日,这一天一大早,军师突然到访。进得房间,军师开门见山对萧剑南道:“萧队长,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帮一个忙!”军师的来访让萧剑南感到颇为诧异,自从萧剑南上山,军师对他就颇有见疑之意,两人几乎没有什么来往,不过听军师如此说,还是点了点头。 军师道:“萧队长,帮这个忙之前,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萧剑南道:“好,军师尽管说。”军师沉吟了片刻,道:“我希望,萧队长帮我做的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萧剑南问道:“也包括崔大哥与崔兄弟?”军师盯着萧剑南,缓缓道:“不错!” 萧剑南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军师道:“我知道,萧队长正在帮二哥破案,当然也知道你一定遇到不少的阻力,不过,我相信你帮我做成这件事情,答案一定会揭晓。”萧剑南将信将疑,问道:“不知军师要我做的,是什么事情?” 军师道:“审讯一个犯人!”说到这里,军师顿了一顿,道:“可以坦白告诉萧队长,这个犯人是我派人从奉天城抓来的,祥瑞服装店的老板,我们已审了三天三夜,不过毫无进展,我知道萧队长是东北神探,过萧队长手的人,还没有不招供的!”说到这里,军师“嘿嘿”一笑。 萧剑南问道:“不过,恕萧某人冒昧问一句,军师怎么会如此肯定这人一定是有问题?”军师微微一笑,道:“这个就恕我暂时不能告诉萧队长了,不过用不了多久,萧队长自会明白!”萧剑南道:“好,我帮军事这个忙,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审讯?”军师道:“事不宜迟,就现在开始!” 二十分钟后,军师带萧剑南来到山寨“秧子房”,也就是专门审讯犯人的地方。漆黑的房间内,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被绑在木桩上,满身血迹,耷拉着脑袋,也不知死活。郑管带与另一名兄弟正在一旁看着。 军师道:“萧队长,就是这个人。”萧剑南点了点头,用手扶起那人脸颊看了看,沉默片刻,道:“军师,我审讯没问题,不过要答应我几个条件。”军师道:“好,萧队长请讲!” 萧剑南道:“先给他收拾干净,包好伤,另外,再让他吃顿饱饭。”军师与另外两人都是一愣。沉吟了片刻,道:“好,就听萧队长吩咐。”萧剑南有道:“还有,最好再让他睡一会儿,这样的状态,恐怕审不出什么真东西来。”军师道:“好,那就吃过晌午饭,萧队长再来审讯!” 萧剑南独自回到房间。思索良久,也想不清楚军师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方才在秧子房另外两人,除郑管带见过外,另外一人听军师叫他来好,应该就是前两天大起时,军师提起过派去下山办事的那个人。莫非军师派他办的事情,就是回奉天城抓这个祥瑞服装店的老板么?而一个服装店的老板怎么会是奸细?而且即便是奸细,奉天城远在数百里之外,与山寨又有什么关系呢?萧剑南思来想去,还是一时无法抓到问题关键之处。 晌午时分,崔振阳突然来到萧剑南房间,显得心事重重。让进房间,萧剑南问道:“振阳,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崔振阳沉吟不语,坐了片刻,道:“萧叔叔,我想跟您聊聊。”萧剑南点了点头。崔振阳道:“萧叔叔,现在有很多事儿我想不明白,憋在心里难受……”顿了一顿,叹道:“这些话,除了您我现在都不知道该跟谁说了!”萧剑南问道:“怎么?” 崔振阳道:“萧叔叔,我五叔死的事情,兄弟们都知道了!”萧剑南道:“你爹不是让封锁消息么,怎么?”崔振阳摇了摇头,道:“这种事情纸里包不住火的!”萧剑南点了点头,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事情,看来是封锁不住的。 只听崔振阳继续道:“现在山上兄弟人人自危,大家互相怀疑,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萧剑南问道:“你怎么看?” 崔振阳道:“我同意军师的说法,这后面,一定有人在捣鬼!”萧剑南问道:“那你觉得会是谁在捣鬼?”崔振阳咬了咬牙,道:“我觉得,捣鬼的就是军师自己!” 第二十四章 神秘犯人-5 萧剑南一震。崔振阳继续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很奇怪,军师不是我们十二金刚的人,他是后上山的,军师上山后没多久,就取得了我爹的信任,紧接着就提出盗墓的事情!而据我所知,其实军师在上山之前,就已经把整个盗墓计划的很周全了,包括上山之前就已经对北陵做了详细的勘察。” 萧剑南道:“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他事先计划好了的?”崔振阳点头道:“不错,但军师疑点最大,是我们回山以后!也就是在购买军火时候,他失踪过好几天。萧叔叔让我带您去断崖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从狼突岭到山寨,只有几天的路程,打一个来回儿的话,十天时间还可以富裕几天。” 萧剑南道:“你是说,你怀疑十一弟和老七的事情,是军师干的?”崔振阳道:“甚至,五叔的事情也是!”萧剑南沉吟了片刻,问道:“但你觉得,军师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仅仅是为了财宝,完全可以在变卖完宝物后就走,为什么还要回来?” 崔振阳道:“军师是一个做事非常缜密的人,他一定清楚,以我爹和二叔的性格和本领,如果真做了那样的事情,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追到。所以他要安排一个局,就像是诅咒应验的样子,让所有知情人员自相残杀,全部死掉,这样他就可以逍遥法外了!” 萧剑南对崔振阳有这样的见地感到有些意外,又问:“那么现在大伙儿都已经相信了诅咒应验的事情,军师为什么自己还跳出来,非要调查?”崔振阳道:“这就是军师的聪明之处,这样大伙儿就都不会再怀疑他了。军师是受过教育的人,如果他轻易相信了诅咒的说法,那倒真的很可疑了!”萧剑南没有回答,不置可否。 良久,萧剑南道:“振阳,你小小年纪,能有这样深入的、合情合理地分析,真是不简单,只不过……”顿了一顿,道:“再好的分析,也只是分析,如果不能提出确凿的证据,也无法对任何人进行定罪。”崔振阳道:“我知道。” 萧剑南又道:“另外,山上的情况极为复杂,你的这个想法,除了你爹和你二叔之外,谁都不能再告诉了,明白吗?”崔振阳道:“这件事情,我爹和我二叔也不告诉!” 送走崔振阳,萧剑南又在房中思索良久,如此看来,现在山上的水实在太深了。凤儿与崔振阳两人或明说或暗指,整座山寨除崔大胯子崔二胯子外,共分为两派,分别以军师及老三为首,已是水火不容,盗墓之事看来是两派矛盾的焦点,如果是这样,最近山寨发生的一系列不可思议事件,会不会与此有关呢? 思来想去,不得要领,看来,最好还是静观其变。思量完毕,午饭后,萧剑南准时来到了秧子房。军师几人已经给萧剑南准备了一间稍微干净的屋子,按照萧剑南的要求,为怕犯人有抵触和紧张情绪,其他几人在隔壁听审。 萧剑南的审讯方法是来自在英国受训时的老师平托上校,前文提过,叫做“多次重复出错法”。这种审讯方式要求审讯者有极好的记忆力。为了避免犯人产生防备心理,要使他尽量放松,故而审讯时除主审人员外,连笔录人员都不能有。审讯人员会以一种轻松闲聊天方式,与罪犯不厌其烦地聊一些家常话题,多次重复之后,如果犯人在说谎,他一定会说错。 一切准备完毕,萧剑南开始审讯。整整一个下午,随着审讯工作的深入,萧剑南越听越是心惊。如果不出意外,他所面对的犯人,是一个受过极严格训练的间谍人员。审到最后,萧剑南已经完全糊涂了,想到:“这样的专业人员,怎会随随便便就被抓上山来?军师是怎样把这个人弄来的?这一切的一切,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萧剑南一头雾水。 第一轮审讯完毕,已是晚饭时分,虽然并没有审讯出任何实质性问题,但萧剑南已经可以完全肯定,对方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间谍。萧剑南也毫不隐瞒,将自己的判断告诉了军师。军师明显没有过分惊讶,只淡淡点了点头,似乎早就胸有成竹。问萧剑南何时能够审出最后结果,萧剑南告诉他,连续不停24小时审讯,最多再需要一天,一定会有结果。军师表示满意。 吃过晚饭回到房间,萧剑南躺在床上稍事休息,突然想到,如果下午崔振阳的猜测是对的,那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军师之所以找他审讯,很可能就是不想再让他查山上神秘死人的事件,所谓调虎离山,找一个奸细耽误他的时间,使他远离真相,而这整件事情的后面,会有一个更大的阴谋?想到这里,萧剑南冷汗直冒? 正自思量,凤儿来访,来替萧剑南换药。萧剑南受伤的事情只有凤儿与崔振阳知道,所以两人每天都来偷偷给萧剑南换药。换过伤药,凤儿又取出阵线,将萧剑南外衣上的刀口缝好,萧剑南默默看着凤儿忙碌,不自觉又一次想起自己的妻子,一时思绪万千。 凤儿走后,萧剑南又在房间沉吟了片刻,暂时决定,反正现在案情也无进展,先帮助军师把这件事情做了,静观其变。打定主意,萧剑南出了房间。 走在山路上,只见无数小喽罗正三三两两往聚义厅方向走,边走时窃窃私语,似乎出了什么事情。来到秧子房,出乎意料,军师与郑管带都不在,来好将犯人带进房间,对萧剑南道:“萧队长,今晚军师与郑管带都不能来了,让我在这儿伺候着您。”萧剑南问道:“出了什么事情?”来好笑道:“没什么,今晚十爷要拔香。” 萧剑南一愣,问道:“拔香?”来好一笑,道:“哦,这是山上的土话,就是撤伙儿的意思?”萧剑南眉头紧锁,问道:“你是说,老十要撤伙下山?”来好道:“听说是老十家里出了事情,要急赶着回去!” 萧剑南呆立片刻,看了看屋内的犯人,犯人也正紧紧盯住他,萧剑南道:“来好,今天晚上的审讯,暂时取消!”来好愣住了,说完话,萧剑南已经大踏步出了房间。 第二十四章 神秘犯人-6 聚义厅内,正前方香坛内插着十九柱香,轻烟袅袅,分别按前三后四,左五右六,中间再插一根。老十跪在坛前,众兄弟围在一旁,崔大胯子崔二胯子两人坐在香坛旁一条长凳上。 只听郑管带大声喊道:“酉时三刻,时辰已到,拔香~~”老十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身来,大声念道: 十八罗汉在四方,大掌柜的在中央。 流落山林百多天,多蒙众兄来照看。 今日小弟要离去,还望众兄多海涵。 小弟回去养爹娘,还和众兄命相连。 有窑有片弟来报,有兵有警早挂线。 下有地来上有天,弟和众兄一线牵。 铁马别牙不开口,钢刀剜胆心不变。 小弟废话有一句,五雷击顶不久全。 大哥吉星永高悬,财源茂盛没个完。 众兄弟们保平安! 老十每念一句,便拔掉坛前一柱香,一十九句念完,坛前的香也拔完了。众兄弟见他念得情真意切,大声叫好。 崔大胯子从凳子上站起,道:“兄弟,走吧!啥时候想家了,再回来吃饭!”老十上前行礼,道:“谢大哥!”崔二胯子大声喊道:“来人呐,给老十拿盘缠!”后面上来几名弟兄,将早已准备好的银元衣服等物交与老十。 老十接过钱物,正要道谢,突然间神色一变。忽见萧剑南大踏步走进聚义厅,舌绽春雷,大声喝道:“祁老三!”老十猛然一惊,萧剑南的枪已顶在了他额头。 众弟兄见到眼前的场景,全都愣住了。老十很快镇定下来,将手上的东西一扔,冷冷说道:“萧队长果然厉害,我躲了整整三年,你还是找到了我!” 萧剑南道:“告诉我,倩儿到底在什么地方?”老十撇了撇嘴,并不作答。崔二胯子已快步赶上,问道:“萧大哥,怎么回事?”萧剑南道:“你问他!”老十不语。 崔二胯子道:“萧大哥,你先把枪放下,有话好说!”萧剑南神色激动,大声道:“崔兄弟,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崔二胯子听到萧剑南如此说,道:“萧大哥,有什么事情我给你做主,你先把枪放下!” 萧剑南摇了摇头:“不行!”崔二胯子叹了口气,道:“萧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也要让我知道啊?” 萧剑南朗声道:“崔兄弟,他就是我一直要找的祁老三!”崔二胯子道:“他……就是祁老三?”萧剑南道:“不错,三年之前,祁家三虎绑票,被我带人追到,混战中祁老二被击毙,祁老大被抓,祁老三逃脱后,一把火烧了我全家,杀死了我岳母,还绑走我妻子,祁老三,你说吧,这笔帐该怎么算?”众人听完萧剑南这一番交代,都惊呆了。 崔二胯子喃喃道:“老十,你……果真是祁老三?”老十道:“二哥,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祁老三,做兄弟的对不起你,当初上山,确是为了避仇,不过,”说到这里,老十抬起头来,傲然道:“自从兄弟跟了二哥,可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打鬼子!”回过头来,对萧剑南道:“萧队长,你果然厉害啊,为了躲你,我隐姓埋名,你还是找到了我,不愧是咱东北的神探啊,哈哈,哈哈哈……”老十的笑声中,显得异常的苍凉与无奈。 众兄弟都暗暗点了点头,自从老十上山之后,确实是条好汉子,死在他手上的鬼子不计其数,去年围攻小鬼子炮楼,他还舍命救过崔大胯子。 一阵沉默,人群中老三忽然喊道:“好啊弟兄们,这姓萧的原来是上山来寻仇儿的!”走出人群,老三的手枪顶在了萧剑南头上,喊道:“姓萧的,你放下枪,要不然,你走不出这个门口!”众喽罗一时群情激愤,纷纷叫嚷。 崔大胯子一声大喝,道:“都给我住口!”众人全都静了下来,崔大胯子走到三人面前,对萧剑南道:“萧兄弟,你听大哥一句,人死不能复生,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让老十放了你媳妇,你也放他一马,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如何?”萧剑南沉吟不语。 崔大胯子对老十道:“老十,你听大哥的,放了萧大哥的女人!”老十苦笑了一下,道:“要是能放,我也不会躲到大哥这里了,票我早就撕了,现在你就是让我把尸骨找回来我都找不着了!” 萧剑南勃然大大怒,用枪使劲顶住祁老三的头,喝道:“我毙了你!”崔大胯子大声喊道:“萧先生,不许胡来!这是在山上!” 萧剑南神情激动,似乎已经豁出去了,喊道:“大当家、二当家,现在你们也知道了我和祁老三的恩怨,祁老三是你们山上的人,你们决定吧,要不你打死我,要不让我杀了他,替我死去的妻子报仇!”崔二胯子兄弟两人听了萧剑南的话,都愣在了那里,不知该如何处理。 老三突然道:“二当家的,姓萧的救过你的命,可老十救过大当家的命,再说打鬼子老十可是把好手啊!老十杀了姓萧的媳妇,可他杀了老十的大哥二哥,还要怎么样?!咱山上的规矩,上山以前无论干过什么事情,全部一笔勾销,他现在来找后帐,算是怎么回事?弟兄们身上,谁没点事啊?!” 众弟兄听了老三的话,纷纷附和。崔二胯子听了这话,看了看一旁众人,又看了看大哥,再看看萧剑南和祁老三,左右为难,跺了跺脚,道:“萧大哥,你这,真是给兄弟出了个难题啊!” 萧剑南突然长叹一声,慢慢放下了枪,道:“崔兄弟,你我结拜一场,我不难为你,这样吧,既然你们都是江湖中人,我也按江湖规矩,我和老十公平决斗,生死有命!”崔二胯子一愣,道:“萧大哥,这不成,你……” 一旁老三也放下了枪,听到萧剑南这话,突然一笑,脸露得色。崔大胯子摆了摆手,道:“好,那我就替你们作主,明天一早,就在山寨演武场,大家公平比武!” 崔二胯子喊道:“大哥!”崔大胯子摆了摆手,道:“兄弟,你不用多说了,就这么定了!”一旁崔振阳大惊,崔二胯子则无奈的摇了摇头。老十脸上露出不自觉的笑意。众位兄弟脸上也有幸灾乐祸的神色。 第二十四章 神秘犯人-7 深夜,萧剑南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三年以来终于第一次知道了倩儿的下落,可是,倩儿在三年前就已经不在了,萧剑南心如刀绞、欲哭无泪。倩儿已死,自己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想到明天的比武自己九死一生,萧剑南心中反而平静。祁老三是关外屈指可数的高手,回思颐晴楼那件事情,萧剑南很清楚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不过死在祁老三手上也好,这是至今为止能够为倩儿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报不了仇,那么自己就随倩儿而去,想倩儿在那个世界,也等的自己太久了。 想到这里,萧剑南的心情完全平静了下来,觉得,相比这三年多来的煎熬,现在抱了必死的念头,反而心头舒畅了许多,萧剑南的嘴角微微夫妻一个笑意,心中暗道,倩儿,我终于可以见到你了。 月光如水,静静撒在床前,萧剑南靠在床边,开始慢慢回忆与倩儿在一起的每一个情节,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三声轻轻的叩门声响。萧剑南从回忆中缓过神儿来,看了看表,时间已过十二点,萧剑南问道:“谁?” 门外竟是凤儿的声音:“萧大哥,是我,凤儿!”萧剑南起身打开房门,只见凤儿正俏生生地站在月光下,萧剑南满脸疑惑,问道:“凤儿,这么晚了,你……” 凤儿神色焦急,道:“萧大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萧剑南见凤儿一脸郑重,将她让进房间。凤儿在桌前坐下,问道:“萧大哥,我听当家的讲,明日一早,你要去和老十比武?” 萧剑南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凤儿突然一把握住萧剑南的手,几乎是喊道:“萧大哥,我这么晚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你不能去比武!” 萧剑南轻轻将手抽开,问道:“为什么?”凤儿道:“萧大哥,你可能不知道,老十武功非常高,你不是他的对手,肯定会死在他的手上!”说到这里,凤儿一脸关切之色。 萧剑南沉吟不语,片刻,对凤儿微微一笑,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还要谢谢你!”顿了一顿,道:“不过,明天我还是要去比武!” 凤儿问道:“知道了要去送死,你还要去?” 萧剑南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是男人,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可还是一定要做的!”凤儿叹了口气,道:“萧大哥,我没想到你这么斯斯文文的一个人,才是一个真汉子,比起山上那些看起来五大三粗,其实小肚鸡场的男人强多了!” 萧剑南脸上微微一红,摇了摇头。凤儿又道:“萧大哥,有一件事情我要提醒你,老十有一种暗器,叫袖剑,是藏在袖子里的飞镖,当他处境不利的时候,就会使用,你千万小心!” 萧剑南道:“多谢凤儿提醒!”凤儿低下了头,脸上突然一红。 良久,抬起头来,问萧剑南道:“对了,萧大哥,有件事儿,我一直想问你。”萧剑南看着凤儿。凤儿似乎犹豫了一下,问道:“萧大哥,我想知道,你……以前见过我吗?”萧剑南微微一怔,没有回答。凤儿道:“我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萧大哥每次见到我的眼神,好像在哪儿见过我?” 萧剑南低下了头,良久,长叹一声,道:“因为,你的长相,很像我妻子!”凤儿重复道:“我……很像你的妻子?”萧剑南抬起头来看着凤儿,点了点头。 凤儿满脸好奇,问道:“真的么,有多像?”萧剑南凝视着凤儿,道:“很像很像!”凤儿叹了一口气,道:“怪不得,我觉得你看我的眼光里,有一种见到亲人的感觉……”萧剑南脸上微微一红,道:“凤儿,对不起,我……很抱歉。” 凤儿笑了笑,道:“没关系,对了萧大哥,你就是为了你妻子才要和老十决斗的吗?”萧剑南沉默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凤儿悠悠地叹了口气,似乎在自言自语道:“你的妻子很幸福,她能遇到萧大哥这样的男人,就算是死,也值了……”萧剑南抬起头来,似乎有些讶异地看着凤儿。 又是长叹一声,凤儿道:“萧大哥,其实有很多事情,我一直想找人聊聊,但是,山上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 萧剑南一怔,问道:“崔兄弟……不是对你很好么?”凤儿笑了笑,道:“我挡驾的是个英雄,不过在他眼里,女人只不过是件衣服而已。”萧剑南低下头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劝慰。 凤儿道:“其实山上的兄弟,一直都不拿我当自己人,也包括我们当家的,因为,我是被他们抢上山的!” 凤儿似乎有满腹心事,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当下将自己如何上山,以及上山后的际遇,一一讲给了萧剑南。 原来数月之前,凤儿一次途经山下陈家集,遭到几名小鬼子调戏,凤儿抵死不从,被小鬼子打昏。这事情正巧被崔二胯子几人看到,将她救下。凤儿当时已受重伤,众兄弟便将她带回山寨医治。病好之后,她却走不了了,原来山寨中有规矩,为了怕暴露山寨的位置,任何人一旦上山,就决不能再活着下山。 于是凤儿就在山上留了下来,麻烦也就开始了。山上从来没有女人,自从凤儿一上山,众弟兄都垂涎三尺,尤其老七,本就是个色鬼,一次喝多酒后,闯到凤儿房间欲图非礼,被崔二胯子救下。因为凤儿的事情,山寨变得鸡犬不宁,众头目商议后,一拨人同意将凤儿放下山,而另一拨人,提议将凤儿干掉,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杀个把人不在话下,尤其凤儿来路不明。 最后,崔大胯子提议,将凤儿许给崔二胯子做压寨夫人,既是大哥的女人,众兄弟也就好相处了。在生死的抉择面前,凤儿同意了嫁给崔二胯子。不过,自从凤儿一上山,军师就怀疑她来路不明,一直在监视着她,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不过,崔二胯子和山寨众头目也颇为相信军师的猜测,因而自凤儿上山后,这些月来,简直是生不如死。 凤儿坐在萧剑南房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讲了出来,萧剑南叹息良久,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一阵沉默,凤儿道:“不过,二当家还是对我不错,只不过在他心里,他们兄弟之间的情分,比我更重要!”萧剑南点了点头。 两人又坐了良久,凤儿勉强笑了笑,道:“对不起萧大哥,我忘了你明天还要比武,听我唠唠叨叨的,时候也不早了,我回了!”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凤儿起身告辞。 走出房门,凤儿突然回过身来,道:“萧大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儿?”萧剑南看着凤儿。只听凤儿道:“明天比武,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活着回来!”说到这里,凤儿低下头,道:“萧大哥,你是好人,我不希望我身边的好人,一个一个,都不在了!” 萧剑南久久凝视着凤儿,凤儿微微一笑,转身离去。看着凤儿远去的背影,这一瞬间,萧剑南突然感觉,这一个女人,是如此的凄凉、无助。 第二日一早,数百名小喽罗都来到了演武场。崔大胯子、崔二胯子等众头目坐在一角,劲装结束的萧剑南站在演武台上,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使他显得英武非常。 台下,山寨中大大小小的喽罗都已经到了,大伙儿都鸦雀无声。人群中,凤儿正紧紧盯着萧剑南满脸担忧之色,萧剑南也看到了她,微微一笑,向她微微颔首。 众人等了良久,老十始终没有出现,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正在这时,只见军师带着几名兄弟急匆匆赶来,走到崔大胯子崔二胯子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两人神色大变,崔振阳飞跑着冲上演武台,来到萧剑南身边,道:“萧……萧叔叔,我爹说,比武取消……”萧剑南愣住了,问道:“为什么?”崔振阳结结巴巴说道:“我十叔……十叔……死了!”萧剑南大惊失色。 第二十五章 人人自危-1 简陋的茅厕旁早围了上百个正自窃窃私语的小喽罗,远远见崔二胯子一行走来,都不约而同收住了话。崔二胯子分开众人,老十的尸首就浮在粪坑之中,随着粪水上下起浮。几人愣了半刻,七手八脚将尸首抬上来。顿时间,茅厕内臭气熏天,冲鼻欲呕。军师挥了挥手,后面小喽罗提过几桶清水,将尸首冲洗干净。 大伙儿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面前老十的死状,与几天前死去的老五几乎一模一样:一只匕首正中心脏、直没至柄,尸体左手捂住胸口,右手食指伸出指着前方,两眼圆睁,脸上是一副同样的惊骇与诡异表情。 萧剑南本能地蹲下身来,开始检查老十的尸首。将匕首拔下,他注意到,刀柄上刻了一个小小的“十”字。众人面面相觑,军师上前问道:“萧队长,人是什么时候死的?”萧剑南看了看手表,答道:“应该是昨天半夜,一点三十分左右!” 人群中老三突然站出身来,径直走到萧剑南面前,咬牙切齿地道:“姓萧的,不要在装腔作势了,你说,是不是你杀的老十?”老三不容分说,冲身后众人大声喊道:“弟兄们,就是这姓萧的杀的十爷,他一定知道今天打不过十爷,所以就……就下了黑手!”众人全都是一呆,但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顿时喊了起来: “三哥说的不错,就是姓萧的这小子!” “这小子是上山寻仇的,十爷肯定是他杀死的!” “杀了姓萧的,给十爷报仇!” “不能饶了他,五马分尸!” “……” 一时间喊声震天、群情激愤,不少小喽罗已拔出家伙,纷纷围拢上来。老三掏出手枪,一把顶在萧剑南头上,大声骂道:“姓萧的,三爷今天就把你挖腹剖心,给我十弟报仇!” 崔大胯子大喝了一声:“都给我住手!”众人静了下来,只有老三的枪还顶在萧剑南头上。崔大胯子沉声道:“老三,你也给我放下家伙!”老三扑通一声跪到崔大胯子面前,声音哽咽,呼道:“大哥,您忘了么,老十……可救过您的命啊!” 崔大胯子神色凄然,伸手将老三扶起,道:“兄弟,我记得,可你说萧队长杀人,要有凭证啊!”老三听了这话,又激动起来,大声道:“大哥,老十一向与兄弟们交好,山上除了这姓萧的,谁会害他?这姓萧的明知今天比武打不过老十,就……就下了黑手,可怜我的十弟,他昨天还答应二哥,要对姓萧的手下留情……”说道这里,老三已泣不成声。 萧剑南一下愣住了,难怪崔大胯子昨天如此痛快便答应了自己与老十比武。原来早有主意,要老十今天对自己手下留情,而自己的仇人老十,竟也答应了。萧剑南不由又看了看躺在地上老十的尸体,头脑中一时有些糊涂了。 眼前这个老十,也就是当年的祁老三,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从一方面讲,他绑架人质,杀死倩儿母女两人,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肯定是坏人;可从另一方面讲,他救过崔大胯子的命,为人讲义气、重感情,打鬼子也绝不含糊,而如今和自己比武,明知可以取胜杀死自己的情况下,却答应崔大胯子放自己一马,确实又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萧剑南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在这一刻间,数年来的恩怨情仇烟消云散,暗暗摇了摇头,这一切,看来都是命! 想到这里,萧剑南径直走到老三身前,缓缓道:“三爷,老十虽与我有仇,但老十是条响当当的汉子,我不会下黑手害他!”老三窜起身来,一把抓住萧剑南衣领,狠狠道:“姓萧的,你说你没杀老十,有什么凭证?”萧剑南心念一动,想起昨晚老十死的时候,凤儿正在自己房间,应该可以给自己作证,但马上又想到,凤儿是崔二胯子的女人,如果让大家知道她昨晚一直逗留在自己房间,自己该如何解释,而崔二胯子的颜面何在? 萧剑南苦笑了一下,道:“我没证据,但只要给我时间,我会查出是谁杀了老十!”老三气极而笑,道:“姓萧的,到现在还在狡辩,好,我这就送你下去,和我十弟当面对质!”掏出手枪,再一次顶在了萧剑南额头。 崔二胯子大声喝道:“老三,放下枪!”老三惨然一笑,道:“二哥,等我为十弟报了仇,随你们处置!”老三的样子已然癫狂,说完这句话,打开手枪保险。崔二胯子还在数步之外,救应不及,萧剑南微微一笑,闭目待死。 所有人都傻了,虽然大伙儿多少都怀疑老十的死可能与萧剑南有关,但他毕竟救过崔二胯子的命!千钧一发之际,猛听军师大喊了一声:“我能保证老十不是萧队长杀的!”老三一愣,问道:“军师,你凭什么保证?” 军师道:“凭的就是萧队长的为人,我们东北人,谁人不知奉天城的神探萧剑南?”老三冷笑道:“那是以前,可自从鬼子打过来了,他就做了日本人的狗,军师,我说一句不知轻重的话,你怎么能保证,姓萧的就不是山下混上来的奸细?” 军师道:“三爷,你说的不错,我和你一样,也怀疑过萧队长,怀疑他既然当初在奉天查我们,后来却又鬼使神差把二哥救出来,怀疑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小鬼子安排的!”说到这里,军师看了看萧剑南,道:“所以,我也一直在调查萧队长!” 萧剑南心头一震,上山这些天来的事情一幕一幕浮现在脑海,只听军师继续道:“萧队长刚一上山,我就立刻认了出来,在奉天城调查我们的,就是他,所以当晚我就和大哥商量,要想办法把他留下来,于是第二天,大哥就当众宣布,要萧队长帮着我们破案,而实际上,只是暂时找一个借口,让他留在山寨!” (作者留言:《天眼》已由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全国各大书店有售,敬请关注!) 第二十五章 人人自危-2 萧剑南点了点头,难怪这几天调查案情,困难重重,原来一切只是军师打的一个幌子。只见军师向萧剑南拱了拱手,道:“萧队长,做兄弟的对不住了!”萧剑南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军师继续道:“所以,萧队长所有做过的事情,我都亲自检查过,包括萧队长几次验尸!”说到这里,军师顿了一顿,道:“不,检查之后我发现,萧队长并没有说假话,其后,我让郑管带安排了一场戏,测试萧队长的摩托车技!” 老三问道:“摩托车技?”军师点头道:“不错,据二哥跟我们讲,他们两人之所以能够逃脱小鬼子的追兵,是因为萧队长冒死从一座独木小桥上冲过来,九死一生。萧队长的摩托车技并不过硬,当时仅仅是为了救二哥,冒死冲了过来。所以,我准备测一测萧队长是不是说了假话!”说到这里,军师一挥手,喊道:“郑管带!” 郑管带应声走了上来,军师道:“郑管带,你给大伙说说吧!”郑管带道:“弟兄们,萧队长说的没错,他的摩托车技确实不行,当时能把二哥救出来,确实是不要命了!” 老三冷冷道:“郑管带,你怎么知道,要是当时姓萧的装蒜呢?”郑管带道:“三哥,测萧队长车技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这种事情装不出来的,俗话说,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不会的装会会露馅儿,而会的硬要装不会,也绝对装不出来!所以萧队长当时救二当家,绝对是玩儿了命的,弄不好连自己的命也会搭进去!” 老三哼了一声,但手里的枪还是慢慢放了下来,道:“好,既然你说不是姓萧的,那是谁?”军师道:“弟兄们,最近山上出了这么多事情,大伙儿有病乱投医,我也理解,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必须找到真凶!我有理由相信,最近山上出的所有事情,都是以个人所为,而且,这个人就是混到山上来的奸细!” 大伙儿都是一震,老三问道:“奸细?谁是奸细?”军师回过身来,冲崔二胯子拱了拱手,道:“尔哥,做兄弟的要对不住你了!”崔二胯子脸色铁青,沉吟不语。 只见军师回过身来,大声道:“弟兄们,我有理由相信,这奸细不是别人就是凤儿!”一片哗然,连老三也呆住了,喃喃道:“凤儿,凤儿怎么会是奸细?”崔二胯子一愣之下,猛然一拍桌子,喝道:“军师,你说凤儿是奸细,可有什么凭证?” 军师道:“二当家,你先不要发怒,容兄弟慢慢跟你说!”崔二胯子脸色一沉,道:“军师,凤儿上山之初,我们确实都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不过自打她跟了我,一直规规矩矩的,没做过什么值得怀疑的事情!” 军师点头道:“二当家,你说的不错,在去奉天以前,凤儿确实没做过什么不规矩的事情,不过,你是否还记得,咱们在奉天的最后一天,十一弟和凤儿进过一次城?” 崔二胯子道:“不错!”军师道:“十一弟回来后,我审过他,他吞吞吐吐,明显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其后不久,在回山路上,十一弟就开始发烧,继而是发疯,最后失踪,难道,您觉得不可疑么?” 崔二胯子沉吟不语,军师道:“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在十一弟和凤儿去奉天这一趟,肯定是发生过什么事情,而这件事情,就是最近山上这一连串怪事的起因!” 崔二胯子突然哈哈一笑,道:“军师,难怪兄弟们平日里都说你疑心太重!”说到这里,崔二胯子沉吟了片刻,道:“好,既然说到这里,我也不能隐瞒了!”崔二胯子顿了一顿,沉声道:“这件事情我顾及着兄弟们的感情,一直没有讲,不过,凤儿虽是我的女人,也毕竟是山上的人,既然是山上的人,我就不能平白让她受了冤屈,大伙儿说对不对?”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点了点头,齐声附和。崔二胯子等大伙儿安静下来,说道:“十一弟之所以和凤儿从奉天城回来会魂不守舍,是因为他在祥瑞服装店凤儿换衣服的时候,偷看凤儿,被凤儿发现了!” 大伙儿听了崔二胯子这话,目瞪口呆,谁都没想到这件事情竟是这样一个原因。勾引二嫂,那可是要受四刀八洞之刑的,而且,会受到全山寨弟兄的唾弃,被赶下山。众人都沉默了。良久,军师缓缓道:“二当家,请恕兄弟冒犯,这件事情是十一弟亲口对你讲的,还是凤儿……” 崔二胯子点头道,不错,只是凤儿对我讲的,凤儿是我的女人,难道我不能相信他么?军师道:“好,这件事情我们可以姑且相信,二哥,请容我继续往下讲!” 崔二胯子铁青着脸,沉吟不语。军师道:“二哥,当时兄弟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回山路上,十一弟开始发烧,到破庙的时候,就完全疯掉了,我当时就怀疑,会不会是凤儿偷偷做了手脚,就是怕十一弟说出什么真相,于是,一回到山上,我就偷偷派来好下山做了两件事情!” 崔二胯子道:“什么事情?”军师道:“第一件,就是下山寻访凤儿的祖籍,看是不是确有此人,第二,就是根据在奉天审问十一弟时候的口供,一家一家查访他和凤儿去过的地方,看有没有什么破绽!”崔二胯子道:“结果怎么样?”军师道:“在凤儿祖籍处,没有发现任何东西,那个小山村确实已在半年多以前被鬼子烧光,一个人也没找到,不过,来好在查访奉天城十一弟和凤儿去过的地方时,查到了一点线索!” 崔二胯子问道:“什么线索?”军师道:“来好,你跟二当家说说吧!”来好站起身来,向崔二胯子施了个礼,道:“禀报二当家,我当时接了军师的命令,连夜赶奔奉天城,挨家查访了十一弟说过的每一家店铺,查到一家叫祥瑞服装店的地方,发现了问题!” (作者留言:《天眼》已由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全国各大书店有售,敬请关注!) 第二十五章 人人自危-3 崔二胯子问道:“祥瑞服装店,什么问题?”来好道:“我也说不上来,我只觉得,他的老板,决不像一个普通人!”崔二胯子冷笑了一声,道:“那能说明什么问题?”来好道:“二哥说的不错,当时我也抓不到他什么把柄,所以兄弟就把他给绑到山上来了!”崔二胯子一愣,道:“绑到山上来了?” 军师道:“不错,回山后,我让郑管带和来好整整审问了三日三夜,但什么也没审出来,但我也感觉到这个人绝不一般,情急之下我想到了一个主意,就是让萧队长帮着审,萧队长是东北的神探,过他手的犯人,还没有不招供的呢!”崔二胯子道:“可审出了什么结果?” 军师看了看萧剑南,道:“这件事情就需萧队长来说了!萧剑南道:“崔兄弟,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这个人,很可能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谍报人员!” 崔二胯子呆住了,道:“谍报人员?他供出什么来了,凤儿是他的同党?是奸细?”萧剑南摇了摇头,道:“没有,昨天晚上最后一轮审讯的时候,正好遇上老十拔香,所以没能再继续审下去!” 崔二胯子点头道:“萧大哥,我信得过你,如果真的审出凤儿是奸细,我绝不饶他!”萧剑南道:“崔兄弟,你放心,我一定尽力!” 军师忽然叹了口气,道:“二哥,恐怕审不成了!”崔二胯子问道:“怎么?”军师缓缓道:“就在昨天夜里,那个奸细已经死了!”崔二胯子呆住了,问道:“死了,怎么死的?”军师道:“不知道,我原本想早上让萧队长帮着看看,就发生了老十的事情!” 崔二胯子道:“既是这样,也不能一口咬定这些事情都是凤儿做的,之前老十一和老七的事情我不知道,而老五和老十,包括这个奸细,不可能是凤儿杀的!” 军师道:“二当家您想想,这个奸细如果不是凤儿杀的,会有谁,这个人就是我们为查凤儿才抓上山的!”崔二胯子道:“军师你也别忘了,凤儿天天和我睡在一起,她怎么可能去杀人?”军师沉吟了片刻,道:“二当家,你能保证,凤儿要是在你睡着之后出去,你知道么?” 崔二胯子道:“这好办,我同意军师说的,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放过一个坏人,我们可以请风而来对质!凤儿虽是我的人,但她只要做了对不起山寨的事情,我也决不饶他!”军师道:“二当家,原谅兄弟冒犯,到了这个地步,我必须要查清楚了,咱们山寨,已经再经不起折腾了!”崔二胯子道:“好,振阳,你去叫凤儿过来,大伙儿到聚义厅见!” 不大会儿工夫,凤儿在崔振阳的带领下来到聚义厅,众人分座次坐下。军师还是显得很客气,给凤儿让了个座,道:“二嫂,今天找你过来,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凤儿点了点头。崔二胯子沉着脸,道:“凤儿,你记住,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你要讲实话!”凤儿看了看屋内众人的表情,神色之间显得有些惶恐,但还是又点了点头。 军师沉吟了片刻,道:“二婶儿,昨天夜里,老十被人杀死了,而且,我们从山下抓到的奸细,也死了!”凤儿看了看军师,似乎不知道军师是什么意思。 军师道:“我们想知道,昨天夜里,你有没有离开过二哥的房间!”凤儿低下头,没有回答。崔二胯子道:“凤儿,你要说实话,到底出去过没有!”凤儿不由自主看了看萧剑南,神色之间显得很慌乱,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军师仔细观察凤儿的表情,微微一笑,道:“二嫂,你不要慌,即便出去了,只要能说清去哪里了,也行!” 凤儿低着头,沉吟不语,用手使劲缴着衣角。良久,凤儿表情平静下来,抬起头来,道:“昨天晚上,我出去过!”军师看了看崔二胯子,两人都是一愣。军师追问道:“好,既然你出去过,到哪里去了?”凤儿不由自主看了看萧剑南,脸腾地一下红了,没有回答。 崔二胯子怒道:“你要急死我啊,快说,你去过什么地方?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大伙儿都怀疑老十和那个奸细,都是你杀的!”凤儿呆住了,愣了片刻,拼命地摇头,道:“我……我没杀人!”崔二胯子问道:“好,既然说你没啥人,那你昨天晚上究竟去哪里了,谁可以给你作证!” 凤儿低下了头,犹豫了片刻,声音如蚊子一般,道:“我,我昨天夜里,一直在……在萧大哥房间,天快亮才走!” 崔二胯子一下子呆住了,大伙儿也都全傻了,军师转头看萧剑南,问道:“萧队长,他说的,是真的么?”萧剑南神色尴尬,点了点头。军师又问:“他在你房间,呆了多久?”萧剑南道:“大约十二点到夜里三点!”军师满脸狐疑,问道:“他到你房间,呆这么久,你们在做什么?” 萧剑南还没回答,凤儿突然道:“军师,你不要再问了,一对孤男寡女呆在一个房间,还能干什么?一切……都是我不好!”萧剑南愣住了,众人谁都没想到是这个结果,面面相觑,崔二胯子脸色铁青,一拳击在桌子上,拂袖而去,大伙儿神色尴尬,全都傻了。 整座山寨似乎一下子乱了,整整一天,崔二胯子将自己关在房间,任凭谁敲门也不开。萧剑南找过崔二胯子两次,试图解释清楚,但崔二胯子闭门不见。山上所有兄弟见到萧剑南,都是一种极度憎恨的表情。萧剑南感觉道,自己现在已是众矢之的。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凤儿为什么要凭空诬陷自己。联想到这几天的事情,他突然想到,凤儿之所以昨晚要找到自己,会不会就是要寻找不在现场的证明呢?既然是这样,凤儿一定是知道什么的,可他为什么要诬陷自己,难道,仅仅是为了自保么? 第二十五章 人人自危-4 当天晚上,崔振阳突然找到萧剑南,告诉他崔大胯子找他。两人来到崔大胯子房间,崔大胯子正坐在床头,见萧剑南进来,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萧剑南坐下。屋内一片沉寂。崔大胯子一口一口抽着旱烟,良久不语 萧剑南讪讪地站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崔振阳道:“萧叔叔,您坐吧!”房间中一片沉寂。良久,崔大胯子在痰盂上磕了磕烟袋,抬起头来,说道:“萧先生,这天气有些热啊!”萧剑南不明白崔大胯子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愣了片刻,没有回答。 崔大胯子微微一笑,道:“萧先生,不知你有没有注意过,现下这么热的天气,我头上怎么还老戴着这个帽子?”崔大胯子头上,确实还是戴着他那个毛巾做成的小帽。萧剑南怔了一怔,没有答腔。 崔大胯子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儿说来话长啦,去年,咱们队伍攻打陈家集炮楼的时候,我挨了小鬼子的炮弹,是老十从死人堆儿里把我刨出来的。”萧剑南点了点头。崔大胯子继续道:“老十虽然把我救了出来,但到现在为止,我脑袋里还留着小鬼子的弹片没有取出来,不能受风……” 说到这里,崔大胯子将布帽子拿下,露出脑袋上一道明显的伤疤,叹了口气,又道:“从那儿以后,身子骨就大不如前喽了。”顿了一顿,道:“所以从那儿以后,山上就由老二主事儿了,现在山上的大柜,实际上老二!”萧剑南点了点头。 崔大胯子突然抬起头来,紧紧盯视着萧剑南,沉声道:“萧先生,我们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尤其是做‘大柜’的,威望比性命更重要,宁肯死,也不能丢了面子!”说到这里,崔大胯子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道:“可眼下你和凤儿的事情,让老二还怎么带队伍?!”萧剑南一下明白了崔大胯子的意思,忙道:“崔大哥,实际情况,并不像大家想的那样……” 崔大胯子挥了挥手,道:“萧先生,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和军师都信得过你!不过,这事儿你必须跟老二说清楚,还有,就是要跟山上的弟兄们说清楚!”萧剑南点了点头。 崔大胯子回过身来,对崔振阳道:“振阳,你去把二叔叫来,就说我找他!”崔振阳应声而去。 不多时,崔振阳一脸沮丧回到了房间,崔二胯子并没有跟来。崔大胯子问道:“你二叔呢!”崔振阳道:“我二叔,他不来!” 崔大胯子叹了口气,道:“看来要把这事圆过来,得费点劲了……这样吧萧队长,你先回吧,这个事儿,看来要我亲自去一趟了。” 整整一夜,萧剑南思来想去、辗转难眠。第二日一大清早儿,崔二胯子突然找到他。房门开处,只见他神情憔悴,两眼通红,显然是一宿未睡。崔二胯子勉强笑了笑,对萧剑南道:“萧大哥,陪我们出去走走。”嗓音嘶哑,听来已不像是他的声音。萧剑南微感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披衣而出,二人沿山路缓缓往后山走去。此时天光还未全亮,整座山寨晓雾弥漫、万籁俱寂。萧剑南暗暗打量崔二胯子,只见他脸色平静,只是眉头微锁,看不出来心里究竟想着什么。 不多时,已到后山断崖处,崔二胯子停住了脚步,似乎陷入了沉思。萧剑南眼望崖前翻滚的云雾,心情也随之上下起伏。良久,崔二胯子道:“萧大哥,咱是个直肠汉子,说话不会弯弯绕,就直说吧!”微微一停,沉声道:“昨天的事情,兄弟挺别扭!” 萧剑南道:“崔兄弟,我知道你的想法,不过这事情你要听我解释……”崔二胯子摆了摆手,道:“萧大哥不用解释了,兄弟信得过你!”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昨晚兄弟想了半宿,现下都明白了!”说到这里,突然握住萧剑南的手,道:“萧大哥,兄弟看得出来,凤儿喜欢你!如果你不嫌弃凤儿跟过我,就让她跟你走吧!” 萧剑南万没想到崔二胯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连忙道:“崔兄弟,这件事你从头到尾误会了,我对凤儿并没有你说的那种意思!昨晚她来找我,只是想阻止我不要去和老十比武……” 崔二胯子叹了口气,道:“萧大哥,我只是个粗人,凤儿和你都识文断字儿,兄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们俩在一起更般配!再者说,我现在过的是脑袋别裤腰上的日子,有一天没一天的。山上的事儿你也看出来了,说不定哪天就会轮到我,凤儿跟着我,迟早要守寡!”说到这里,崔二胯子连连摇头。 萧剑南跺了跺脚,急道:“崔兄弟,你……你这是糊涂,凤儿又不是东西,怎么能送来送去的?”崔二胯子一笑,道:“俗话说得好,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萧大哥,做兄弟的永远忘不了,你是咱的救命恩人......” 萧剑南一把抓住崔二胯子肩头,道:“崔兄弟,你听我说!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我做人太过谨慎,很多事情都没有对你讲起过。我知道你之所以心里别扭,也不全是前天晚上凤儿去我那里的原因,整件事情说来话长,也难怪兄弟起疑心……”说到这里,萧剑南顿了一顿,似乎在考虑究竟该从何讲起,良久,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第一次见到凤儿的时候非常失态,但你可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原因么?”崔二胯子一怔,问道:“什么原因?” 萧剑南一字一句道:“因为凤儿的长相,几乎与我死去的妻子一模一样!”崔二胯子瞪大眼睛,呆了半晌儿,喃喃道:“一模一样?世间真有这样的事情?” 萧剑南点头道:“不错,所以我也一直在想,她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血缘关系!否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以至于每次我看到凤儿,都不由自主会想到我妻子……” 第二十五章 人人自危-5 崔二胯子回过神儿来,突然一把拉住萧剑南,道:“既然是这样,萧大哥更该把凤儿带走了!”只见崔二胯子神情恳切,道:“萧大哥,你想想,现在嫂子也不在了,你到哪里去找一个一模一样的人?要我说,这是天意,也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崔二胯子是那种直肠汉子,只要认准的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萧剑南被弄得哭笑不得,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崔二胯子也绝对听不进去。沉默良久,道:“崔兄弟,这件事我们暂时不要谈了!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现在必须要告诉你,这其实也是我昨天去找你的原因!”顿了一顿,萧剑南道:“崔兄弟,请你原谅,我这人的性格,太过谨慎,我本想这件事情等找到明确的证据后再跟你说,现在看来,已经来不及了!” 崔二胯子见萧剑南说的郑重,问道:“到底什么事情?”萧剑南道:“我有理由相信,你们山上,混有日本奸细!”崔二胯子一呆,道:“日本奸细?是谁?” 萧剑南摇了摇头,道:“具体是谁我还不知道,不过当日检查老七尸体的时候,在他侧颈部发现了一个应该是毒针刺过的痕迹!这是一种极为先进的暗杀工具,除了间谍、特工人员外,一般人是不可能有的!”崔二胯子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萧剑南继续道:“这个疑点一下让我回忆起在奉天准备抓捕你们时发生的一件事情……”崔二胯子问道:“什么事情?”萧剑南道:“当时日本人知道我们的抓捕行动后,曾经百般阻挠,此后,还派出了特高课的高层人物出面,而且后来他们对你们的第二盗洞口以及从墓中盗出的那只盒子,也有超乎常情的兴趣!”崔二胯子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剑南道:“我感觉,你们盗墓的事情日本人可能早就知道了!他们之所以会阻拦我们,就是怕我们坏了他们的事情,我猜想,日本人很可能在后面有更大的阴谋!” 萧剑南叹了口气,道:“想到这一点后,我原想不露声色,暗地里帮你查明这件事情,但现在看来已经来不及了,从目前情况看,山上的军师和凤儿都有疑点,不过军师的疑点更大,从后来被杀的两名兄弟伤口看,女人很难刺得这么深,当然了,凤儿有同伙的话又当别论!” 崔二胯子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问道:“萧大哥,现在怎么办?”萧剑南沉吟了片刻,道:“崔兄弟,目前山上的部队处境已十分危险,我猜想日本人随时可能会来清剿!”顿了一顿,咬了咬牙,狠狠道:“所以,我准备兵行险着,立即返回奉天调查,查明到底谁是被日本人派来的奸细!” 崔二胯子一愣,问道:“萧大哥,你是说你要下山?”萧剑南点了点头。崔二胯子脸色突然一变,沉吟良久,道:“你是说,军师和凤儿都有可能是日奸?”萧剑南道:“不错!”崔二胯子突然一笑,道:“不过萧大哥,有一件事情兄弟也是在心里憋了很久了!”萧剑南道:“崔兄弟请讲!” 崔二胯子缓缓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也别怪兄弟多疑!”抬起头来,紧紧地盯视住萧剑南,道:“又有谁能保证,萧大哥你,就不是日本人派来的奸细呢?”听到崔二胯子这句话,萧剑南完全愣住了。 只听崔二胯子一字一句道:“如果我放你下山,你回去告密怎么办?按照军师的说法,也许你救我本身就是一个圈套,就是为能够取得我的信任好打入山寨!而且,谁又能保证你和凤儿不是一伙的呢?”崔二胯子说完这番话,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漫山遍野的浓雾中,只留下萧剑南一个人,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崔二胯子远去的背影,他心乱如麻、五内俱焚。如此看来,崔二胯子对自己当初为何冒死相救,一直存有疑问!难怪几天前崔二胯子坚持要自己陪他上山;而且,这几日来侦破老七及十一弟的案子困难重重,看来,崔二胯子一直没有完全相信自己,所谓上山破案,就如军师所说,只是一个幌子,根本没有人配合自己。 萧剑南心中气苦,转念又想,这一切也确实难怪崔二胯子,他过的本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干这种打鬼子的亡命勾当,稍有不慎就会全盘皆输,崔二胯子不是一个人,他手下还有上千名弟兄要负责,俗话说得好,小心谨慎,一万次也不多,粗心大意,一次就会致命。更何况,自己当初冒死相救崔二胯子,凭的也是一时血气,即便现在让自己重来一遍,恐怕也不见得有这个胆量了。 想到这里,萧剑南心中释然,长叹一声,又想到:崔二胯子是自己的兄弟,误会将来总有一天可以解释清楚;但整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山上危机四伏,如果不赶紧想办法,恐怕要出大乱子。现在整座山上没有人相信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想办法下山,冒险回到奉天城,偷到关东军特高课绝密档案室的间谍档案,才有可能真相大白。 不过难办的是以目前的情况,要向下山谈何容易,崔二胯子山寨防守森严,只有一个入口,没有崔二胯子的令牌谁不可能出得去。 思来想去,直到日上三竿,萧剑南猛然想到了后山和崔振阳去过的那处断崖,一拍大腿,他站起身来。不错,就从后山断崖翻下去,拿到档案,再跟崔二胯子解释。 打定主意,萧剑南整整衣衫,往自己住处走去。回到住处,远远只见老三正带着几名弟兄守在门口,见萧剑南过来,老三皮笑肉不笑地道:“萧队长,实在对不住了,奉大哥二哥的命令,要萧队长先在这儿委屈委屈了!”说完话,缴下萧剑南的手枪,一挥手,道:“弟兄们,伺候萧队长进屋休息!” 第二十五章 人人自危-6 几名小喽罗不容分说,上前将他推进房间,反手带上房门。老三隔着大门对萧剑南道:“萧队长,你就暂时委屈委屈了,大哥说话了,等拿到了奸细,再放你出来!”咔嚓一声,已将房门从外反锁上。萧剑南一呆,打开窗户向外望去,房间四周,足有七八名小喽罗荷枪实弹在外面守着。 萧剑南眉头紧锁,他没有想到,崔大胯子会派人软禁自己,这样的话,自己还如何下山?不成,一定要想个法子逃出去,思索了片刻,他忽然想到,现在整座山寨,唯一可能相信自己的,就是崔振阳了,自己要向下山,必须要崔振阳帮忙才成。这几日都是崔振阳给他送饭,看来一切都要等到午饭时间再说了。 好不容易等到午饭时间,果然是崔振阳前来送饭。只见他愁眉不展,萧剑南问道:“振阳,你怎么了?”崔振阳沉吟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道:“萧叔叔,您赶快下山吧!”萧剑南问道:“怎么?”崔振阳道:“萧叔叔,有人要杀你!” 萧剑南问道:“杀我?为什么?” 崔振阳道:“今天上午,我二叔把你要下山的事儿跟大伙儿说了,现在整座山寨人心惶惶,大伙儿都不知道到底谁是坏人,现在军师、凤儿和您都被软禁了起来,大伙儿最相信你是日奸,再加上大伙儿都怀疑十叔是你杀的,所以……刚才我听几个弟兄悄悄议论,三叔和十叔的一些手下,信誓旦旦要对你不利……” 萧剑南沉吟了片刻,道:“振阳,你来的正好,我也正想让你帮忙,送我下山!”崔振阳喜道:“萧叔叔,你同意走了?”萧剑南道:“不过,我不是逃跑,而是要回一趟奉天城!” 崔振阳一愣,问道:“您要回奉天城?现在可到处都是通缉令!”萧剑南微微一笑,道:“不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山上的形式,我相信必有内奸,再破案已经来不及了,况且,山上兄弟都信不过我!” 崔振阳点了点头。萧剑南继续道:“根据我这两日审讯祥瑞服装店老板的情况看,我们山上一定潜伏着日本人的奸细,只不过我并不清楚到底是谁!” 崔振阳道:“军师不说是二婶儿么?”萧剑南摇了摇头,道:“军师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也不全是这样,至少老五、老十,还有那个奸细的死,应该和凤儿没有直接的关系,第一,老五与老十都是死于武功高强人之手,凤儿应该是不懂武功的!除此以外,至少老十死的那天,凤儿确是有不在场的证据!” 崔振阳点头表示同意,问道:“萧叔叔,那您打算怎么办?”萧剑南道:“据我所知,日本人在全东北所有间谍的档案,都藏在奉天城关东军司令部秘密档案室里,我要想办法把档案偷出来,找到究竟谁是日奸!”崔振阳道:“萧叔叔,您打算怎么办?”萧剑南道:“只要能下山,我在奉天城还有一些关系,肯定能想办法潜入到关东军司令部拿到档案,所以,你要帮我想办法送我下山!” 崔振阳沉吟了片刻,使劲儿点了点头,道:“好,萧叔叔,我信得过你,我一定想办法送您下山!” 当天下午,萧剑南将回奉天城偷档案的详细步骤在脑中过了三遍,感觉没有漏洞了,和衣躺在床上,足足睡了一觉。当晚三更,房顶上传来三声轻微的敲击声,萧剑南坐起身来,崔振阳已揭开了几块瓦片,顺下一根绳索,绳索下方,系着一身夜行衣。 萧剑南迅速将夜行衣换上,顺绳索攀到屋顶。崔振阳拿着从崔大胯子处偷来的令牌,两人顺利出了山寨,送到山脚下,萧剑南道:“振阳,就送到这儿吧,记住,回去以后就对你爹和二叔说,十天时间,我一定回来!”说到这里,萧剑南顿了一顿,道:“如果我万一回不来了,那么让你爹和二叔一定要小心,看住那两个人!” 萧剑南拍了拍崔振阳肩膀,道:“振阳,你要保重!”说完话,转身就要离开。崔振阳突然一把拉住萧剑南手,喊道:“萧叔叔,要不,我陪你去吧!” 萧剑南道:“振阳,你还小!”崔振阳道:“萧叔叔,您这一去九死一生,我枪法好,说不准能帮您!”萧剑南心念一动,忽然想到,不错,如果自己偷档案的时候能有一个神枪手在外面掩护,成功把握大增,想到这里,萧剑南道:“也好,但你要记住了,到了奉天城,一切听我吩咐,千万不可冒险!”崔振阳神情兴奋,使劲儿点了点头。二人迅速脱下夜行衣换上便装,沿小道下山。 刚走了不多远,树丛中突然闪出一票人马,为首一个正是崔二胯子,萧剑南与崔振阳两人都呆住了。只见崔二胯子神情凄然,道:“萧大哥,你……果然要跑!”崔振阳急道:“二叔,萧叔叔不是要跑,您听我解释!”崔二胯子猛一挥手,喝道道:“不用解释了,都给我带回去!” 不多时,二人被五花大绑,押到崔大胯子房间。只见崔大胯子在房间内正襟危坐,脸色铁青,挥了挥手,小喽罗全都撤下去了。崔二胯子执枪守在门口。 屋内,是长时间的沉寂,良久,崔大胯子抬起头来,对崔振阳道:“振阳,你是山上的人,为什么要胳膊肘往外拐?”崔振阳道:“爹,萧叔叔不是坏人。”崔大胯子点了点头,又道:“萧队长,你为什么要跑?”萧剑南长叹了一声,摇头不语。崔振阳道:“爹,萧叔叔是要回奉天城,偷档案!” 崔大胯子问道:“偷什么档案?”崔振阳当下把情况详详细细给崔大胯子说了,崔大胯子抬起头来,问崔二胯子道:“老二,这个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崔二胯子道:“大哥,现在这个情况,我哪儿还敢放人下山啊!”崔大胯子沉吟了片刻,起身将萧剑南松了绑,萧剑南一愣。 崔大胯子叹了口气,道:“二弟,到了这个时候,或许萧队长的办法,是唯一的法子!”崔二胯子道:“大哥,那万一……”崔大胯子摆了摆手,道:“老二我问你,除了这个法子,你还能想到其他办法么?”崔二胯子摇了摇头。崔大胯子道:“所谓兵行险着,现在,可能必须要走着一步险棋了!”崔二胯子道:“大哥,你的意思是?” 崔大胯子转过头来,对萧剑南道:“萧队长,请原谅山上弟兄们对你不信任,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萧剑南道:“这我理解!” 崔大胯子道:“萧队长,这件事情,可能也只能指望你了,不过放人之心不可无啊!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要去就让老二和振阳两个人陪你一起去。第一,多少有个照应,第二,丑话说在前面,也是看着你!萧队长,请你原谅,我是为山上上千名弟兄考虑,如果有一日萧队长洗脱清白,我和老二带全山的弟兄,给你磕头赔罪!” 第二十六章 绝密档案-1 第二十六章 绝密档案 商量已定,萧剑南与崔二胯子都化了装,带同崔振阳连夜下山,晓宿夜行,数日后赶到奉天城外。正是晌午时分,远远只见城门口人山人海,到处贴满萧剑南与崔二胯子的通缉告示。七八名鬼子正带一小队伪军依次盘查过往行人。周围鹿砦旁工事里,小鬼子架着机枪,守卫森严。 萧剑南拉二人到边上一处茶棚坐下,低声道:“崔兄弟,看来咱们要想想办法,不能贸然进城!”崔二胯子点了点头,一挥手,旁边茶博士倒上三杯茶水。萧剑南低头喝茶,暗自琢磨如何才能混进城去。正自沉吟,忽听旁边桌上一名客人道:“张哥,你看见城墙上那告示没有,抓住萧剑南和崔二胯子那俩人,赏一万块钱啊!”同桌一人咂了咂嘴,道:“谁说不是呢?这事儿要是碰巧让咱俩撞上了,那可是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先前一人不以为然,道:“就凭你这两下子?我跟你说,别说崔二胯子了,光那个萧剑南,听说寻常十个八个大汉别想近他的身,你啊,还是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吧……”姓张那客人喝了口茶,摇头晃脑道:“依我说啊,最好咱俩碰巧知道了这两人的行踪,偷偷去报个信儿,不是还有五千块钱赏钱呢,虽然少了点儿,也是一注横财啊,我跟你说,到时候兄弟带你去鼎鼎有名八大牌坊,把那里的姑娘们玩儿个遍……” 两人哈哈大笑,神色之间似乎那五千块钱已然落带。姓张的客人嘴角含笑,端起茶杯正要喝,突然不知什么方向飞来一个物件,不偏不倚正落入他口中,一愣之下,立刻吐到茶碗里,竟是一块牛粪。他脸色一变,站起身来。 忽见不远处一张桌旁站起一人,走到近前,嬉皮笑脸,道:“唉哟,原来这位老兄嘴里吃了牛粪,难怪说话这么臭……呵呵……哈哈……”那姓张的客人双目圆睁,立刻明白牛粪八成就是这人扔的,正要发作,猛然看到后面桌旁坐着的四五条大汉,正冷冷地瞪视着他,一怔之下,又坐了下来。 只见那人摘下帽子弹了弹,尘土尽数落在两人茶碗中,哈哈一笑,叫上几名大汉扬长而去。姓张的愣了片刻,猛一拍桌子,喝道:“茶博士,再给大爷倒杯茶来,大爷要……漱口!”说到这里,想起口中尚有牛粪残渣,心头作呕,趴在桌边狂吐口水。 一旁崔振阳看到这里,实在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崔二胯子伸手将他按住。萧剑南嘴角含笑,见那一群人已走远,挥手叫过茶博士要来了纸笔,飞快写了几个字,对崔振阳道:“振阳,追上那个歪戴帽子的人,偷偷把这个给他!”崔振阳没有多问,接过便笺飞奔而去。 萧剑南付过茶钱,携了崔二胯子手,径往奉天北郊外树林走去。崔二胯子道:“萧大哥,那人是谁?怎么看着如此眼熟?”萧剑南道:“我在警备厅时的副队长刘彪,他应该可以想办法带我们进城!”崔二胯子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二人在林中静静等了一阵儿,远远听见一阵汽车声音向这里驶来。萧剑南一拉崔二胯子的手,二人闪身到一棵树后。不多时,只见一辆汽车飞驰而来。开到近处,那车子停下,下来的正是刘彪与崔振阳两人。 萧剑南与崔二胯子快步迎了上去。刘彪神色兴奋,道:“萧队长,我可算……可算又见着您了……”萧剑南拍了拍刘彪肩膀,道:“彪子,我走得匆忙,怕连累你,所以没告诉你!”刘彪四处看了看,道:“萧队长,这里说话不方便,还是先进城再说!” 萧剑南拉过一旁崔二胯子,道:“来,我给你引见,这是崔二胯子崔爷。”崔二胯子已化了装,刘彪愣了片刻才认出来,神态亲热,道:“幸亏萧队长把崔爷就走了,要不然这事儿我也得做,所谓不打不相识,先前多有得罪,请见谅!”崔二胯子微微一笑,拱手还礼。 三人上了刘彪的汽车,不大会儿工夫,已顺利进入奉天城内。刘彪直接将三人安顿在自己家中,叙了别来情由,刘彪道:“萧队长,现在奉天城盘查甚紧,你们几个怎么还敢回来?”萧剑南看了看崔二胯子,沉声道:“我们这次回来,是有一件要紧事情要办!”刘彪奇道:“什么要紧事情能让你们两人不顾性命回来?能不能我去替你们办?” 萧剑南摇了摇头,道:“你办不了的,这次我们要潜入关东军司令部,去偷一份特高课的间谍档案!”刘彪一惊,道:“关东军司令部?那里……可是守备森严啊!”萧剑南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办法我已想好了,但是你需要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刘彪痛快地答应道:“您说吧,我去想办法!”萧剑南沉吟了片刻,道:“你帮我们准备两只长枪,300发子弹,还有夜行衣、绳索、飞虎爪等一应物品!”刘彪点头道:“没问题。”萧剑南又道:“除此以外,想办法把厅长约出来,这件事情,必须有他帮忙才成!”刘彪微微一怔,使劲儿点了点头。 吃过午饭,三人在刘彪家饱睡了四个小时。傍晚时分,先到关东军司令部附近踩了盘子,然后直接来到奉天城最大的戏园子——德琴楼。崔二胯子在外警戒,萧剑南与崔振阳两人径直来到二层包房。厅长与刘彪早已等候多时,再次见到萧剑南,厅长感慨万千,拍着萧剑南的肩膀道:“萧老弟啊,你可是给老哥惹了个大麻烦啊……”萧剑南神色歉然,道:“厅长,这件事也是情非得以……”厅长摆了摆手,道:“唉,救出去了也好,这崔二胯子是条响当当的好汉,要是死在咱俩手上,这骂名,可要背一辈子啊……” 萧剑南问道:“我走之后,没遇到什么麻烦吧?”厅长笑了笑,道:“你啊,以前给我整的麻烦还少么?你忘了五年前……”说到这里,厅长停住了话。萧剑南知道厅长指的是五年前自己为救倩儿母亲,挪用公款与私卖枪支的事情。想到倩儿如今已不在人世,萧剑南眼圈儿一红,神色黯然。 第二十六章 绝密档案-2 厅长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道:“对了,这次找我,有什么事要老哥帮忙?”萧剑南回过神儿来,详细将来意讲了一遍。厅长一惊,问道:“萧老弟,你们……你们要去关东军司令部偷档案?”萧剑南缓缓点了点头。厅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愣了半晌儿,道:“萧老弟,你听老哥说,这……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啊,老哥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帮点儿别的忙还成……这事儿……”萧剑南笑了笑,道:“厅长尽管放心,这事情我们自己去办,你只要帮一个小忙就好!” 厅长惊魂未定,问道:“什么小忙?”萧剑南道:“这几天找个机会,将关东军司令部二层厕所窗户从里面打开!”厅长一愣,问道:“就这点儿件事情?”萧剑南点了点头,当下将自己的计划简单讲了一遍。 厅长听过,连连摇头,沉吟不语。萧剑南问道:“厅长,可有什么问题?”厅长道:“我刚刚听说,日本人新换了一套德国进口的保安系统,防守十分严密,你就这么进去,九死一生啊……”萧剑南问道:“什么样的保安系统?”厅长摇头道:“不清楚,不过这系统是刚装的,暂时还用民用电,只要将外部电源切掉,启动备用电源需要五分钟时间。”说到这里,厅长又摇了摇头,道:“五分钟的时间,太少了!” 萧剑南眉头紧锁,片刻,咬了咬牙,道:“够了,厅长,您能不能帮我弄一份奉天城民用供电系统图纸来?”厅长看着萧剑南,道:“萧老弟,这事情,一定要做么?”萧剑南看了看崔振阳,两人都缓缓点了点头,厅长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去帮你搞,剩下的,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当晚回到刘彪家中,三人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按照厅长所述,这次行动最多只有五分钟时间。五分钟之内,不仅要潜入关东军司令部大楼;找到特高课秘密档案室房间;打开档案室大门;最后,还要顺利打开保险柜并找到档案。如此算来,这次行动哪里是九死一生,简直是十死半生! 特高课秘密档案室的位置萧剑南倒是基本清楚,五年前倩儿的哥哥谭青曾顺利潜入过关东军司令部,并成功打开了特高课秘密档案室的保险柜。萧剑南在警备厅工作期间,也曾数次因公进入过关东军司令部,认识一些日本特高课工作人员。凭他的观察,特高课的档案室应该还在原处,不过毕竟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现在只有五分钟时间来寻找,看来是要跟狗日的日本人赌一赌运气了! 第二日,刘彪帮萧剑南弄来了一只日本人常用的保险柜。萧剑南开始不眠不休,昼夜练习用最短时间将保险柜打开。根据萧剑南的判断,特高课秘密档案室如果不在谭青去过的那处地点,还有可能在另外两处房间中的一间。这样算起来就是三选一。切断电源后,他用一分钟时间潜入关东军司令部,最多用两分钟时间打开这三个房间,三道门之中,一定有一处是档案室。这样即便运气最坏,还有两分钟时间可以开启保险柜。也就是说,必须要在两分钟之内打开档案室内保险柜,否则备用电源一旦启动,就再也没有机会打开,更别提寻找档案了。 在此期间,崔二胯子与崔振阳两人也开始仔细准备这次行动所需的一应工具。按事先商量好的计划,整个行动由崔二胯子在外策应,萧剑南独自一人潜入关东军司令部偷档案,而崔振阳则在距司令部大院一百米左右的朝日银行楼顶上负责火力掩护。崔振阳是神枪手,一百米的距离即便在夜间,打个小鬼子也是十拿九稳。 刘彪特意为崔振阳搞来了一只崭新的中正式步枪,五百发子弹,另外再加五十颗香瓜式手雷。崔振阳心灵手巧,用竹片弹簧等物制作了五具土制抛石机,只要将手雷挂在上面,就可以抛出一百至一百五十米。二人反复到关东军司令部附近做过测量,银行顶楼距司令部围墙是一百一十米左右,距司令部内大楼的距离是一百三十米。 崔振阳又在刘彪的陪同下,将五具抛石机拆散后带到郊外。实际测试后,在每具抛石机上设计了三个档位,分别可以将手雷抛出一百一十米,一百二十米和一百三十米,误差只有两米左右。这样在居高临下的情况下,每一具抛石机都相当一门小型迫击炮,即便萧剑南在司令部内遇到麻烦,也可以暂时压制住小鬼子的火力,让他趁乱跑出来! 除此以外,刘彪又搞来了飞虎爪、绳索、发射弩机、夜行衣等装备。一切准备完毕,厅长的奉天城供电系统图纸也已送到,并且告诉几人,关东军司令部二层窗户已从内部打开。 而此时萧剑南的开锁速度仅仅提高到两分十五秒左右,大家谁都不敢打扰他。又用了整整三天,打开保险柜的时间终于缩短到一分四十五秒,所有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三人休息了整整一天,当日晚间,大伙儿将行动计划又仔仔细细盘桓了一遍,确认没有疏漏。三更时分,所有人换上夜行衣,带上工具,直奔关东军司令部。 刘彪直接开车将三人送到距关东军司令部大院儿不远的一条小巷里。最后一次对过表后,正要下车,崔二胯子忽然拉住萧剑南,沉声道:“萧大哥,我要和你一块儿进去!”三人全愣住了,片刻,崔振阳急道:“二叔,到了现在,您……还相信不过萧叔叔么?”刘彪瞪大眼睛看着三人,完全糊涂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崔二胯子摆了摆手,道:“振阳,你负责切断电源,然后再爬到楼顶!”萧剑南暗暗叹了口气,心中气苦,一咬牙,道:“好吧,就听崔兄弟吩咐!”转头对崔振阳道:“振阳,你一定要小心!”崔振阳神色黯然,点了点头。 第二十六章 绝密档案-3 刘彪也隐隐约约感到了是怎么回事儿,忽然道:“萧队长,要不我负责切断电源吧!完事儿以后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开车送你们出城!”萧剑南一愣,没有回答。刘彪急道:“萧队长,来不及了,你们两人都进去了,外面得有人照应!”萧剑南沉吟了片刻,道:“彪子,一切小心!”刘彪从崔二胯子手中接过剪线钳子、怀表。四人静了片刻,崔二胯子突然长长叹了口气,猛一挥手,大伙儿下了车,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两分钟以后,一身黑衣的崔振阳已来到银行大楼后面。在事先看好的隐蔽位置藏好,四处观察了一番,取出弩机,将套有绳索的飞虎爪装在上面,瞄准银行顶楼扣动了扳机。只听“飕”的一声轻响,飞虎爪已飞上了楼顶,紧紧抓在楼沿上。 试了试绳索,摘下身上的大包系在绳子尾端,崔振阳飞快爬到了楼顶。将大包拉上来,迅速将五具抛石机安装完毕,并挂上了手雷。 一切准备完毕,离约定时间还有三分钟,崔振阳将步枪架在了房顶女儿墙上,从银行顶楼向下望去,一身黑衣的刘彪已经爬到了电线杆顶部。 萧剑南与崔二胯子也已到达指定地点,紧贴关东军司令部外墙而立,由于穿着黑色夜行衣,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两人。萧剑南看了看手表,轻轻对崔二胯子道:“崔兄弟,还有两分钟!”崔二胯子点了点头。 四下里一团漆黑,极度的寂静之中透出一股肃杀的气息。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良久,崔二胯子突然道:“萧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你进去么?”萧剑南神色黯然,道:“你不是说,还是信不过我么?” 崔二胯子道:“不错,明人不做暗事,这是一个原因!但是,还有另一个原因!”萧剑南愣道:“还有一个?” 崔二胯子突然抬头向天,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萧大哥,我怕你出事,如果是那样,我会后悔一辈子的!”萧剑南扭过头来看崔二胯子,黑暗中,只有崔二胯子的眼睛依旧雪亮。萧剑南完全愣住了,在这一刻,他突然完全理解了崔二胯子心中那复杂的情绪。萧剑南心情激荡,叫道:“崔兄弟!”崔二胯子伸出手来,四手相握,在这一刻,两人心中再一次升起了那种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的豪情。 就在这时,猛听“砰”地一声巨响,整座奉天城完全黑了下来,瞬间伸手不见五指。只是片刻,围墙内乱作一团。萧剑南低声喝道:“到时候了,崔兄弟,我们上!”掏出飞虎爪甩上墙头,当下萧剑南在前,崔二胯子在后,狸猫一般攀上墙头。 从墙头向内望去,关东军司令部大院内漆黑一片,鬼子们哇哇叫着,乱作一团。两人迅速剪开电网窜下围墙,又飞快跑过院中央的开阔地,来到楼前。 幸喜没有人发现他们,萧剑南找好了二层那扇窗户,两人沿着水管敏捷地爬了上去,窗户果然是虚掩着。两人刚刚爬进厕所,岗楼上的探照灯亮了,迅速从才关好的窗户上划过。萧剑南暗叫好险,再晚一点小鬼子就会发现他们了。定了定神,拉着崔二胯子下到大楼地下一层。 谭青去过的那间房间就在楼道最尽头,萧剑南迅速取出开锁工具,只用了十秒钟,房门便打开了,居然是一间图书馆!萧剑南一怔之下,道:“不在这里!”拉着崔二胯子迅速往回跑。 一分钟之内,萧剑南又将事先想好的另外两间房间全部捅开,一间是会议室,另外一间竟然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崔二胯子道:“萧大哥,怎么办?”萧剑南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分钟时间,来不及了!看来只能赌一赌运气了。 萧剑南微一沉吟,道:“还是第一间,我们去找!”两人迅速跑回第一间房间,萧剑南神色焦急,一排一排检查书架。书架上的书籍满是尘土,似乎很久没人动过了。 又仔细检查了地面,整座房间的地面干净整洁。萧剑南一喜,道:“崔兄弟,肯定就在这里,我们好好找找!”二人开始一排一排仔细检查书架。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两人额头已尽是汗水。 突然之间,萧剑南发现最后一排书架似乎有异样。摸了摸最上面的一本书,果然没有太多尘土。迅速将那本书往外一拉。一声轻响,整个书架似乎一动。萧剑南喊道:“崔兄弟,就在这里!” 崔二胯子迅速上前,两人仔细观察了一番。原来,整座书架竟是可以移动的,想来原本应该是电力驱动,这时电源已被切断,所以萧剑南拉动那本书时仅仅将锁住书架的机械机关打开了。当下二人合力将书架推开,果然在后面墙壁上,露出了一个巨大的保险柜。 已经来不及兴奋了,萧剑南迅速蹲到保险柜前取出工具,开始开锁。崔二胯子则守在门口,焦急地等候。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萧剑南凝神静气,这数日来的苦练终于发挥了作用,只用了一分钟多一点的时间,保险柜已然打开。 柜内是码放整齐的一摞一摞档案。萧剑南一袋一袋翻看着,突然之间,他注意到档案最下有一个稍大的纸袋,上书四个日文大字:觐天行动。萧剑南心念一动,迅速将纸袋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摞文件,随手翻看了几页,突然之间,他完全僵在了那里。 就在这时,猛然只听警报铃声大作,房间内红灯闪烁。萧剑南身后,秘密档案室那扇厚重的大门正缓缓关上,崔二胯子拚死抵住大门,喝道:“萧大哥,时间到了,快跑!”萧剑南兀自愣在那里,恍若不觉,崔二胯子飞跑过来,一把拉起萧剑南,再次喊道:“萧大哥,快撤啊!” 萧剑南回过神儿来,迅速将档案塞到怀内。两人刚刚跨出档案室,一声巨响,身后那扇厚重的铁门怦然合拢。崔二胯子长出了一口气,问道:“萧大哥,东西拿到了么?”萧剑南脸色铁青,没有回答。 第二十三章 绝密档案-4 这时照明系统已经恢复,整个关东军司令部人声鼎沸,乱作一团。两人快速跑上一层,大门正厅正有大批鬼子兵冲进来。远远看到一身黑衣的萧剑南与崔二胯子,用日语大声喊道:“站住!给我站住!”两人并不理会,继续爬上二层。 往下看去,鬼子兵已跑到楼梯口,正蜂拥着往上爬。崔二胯子大骂了一声,摸出一颗手雷扔了下去。一声巨响,炸翻了几名小鬼子。 两人来到二层厕所,打开窗子刚要往下跳,鬼子的探照灯刷地一下追了上来,崔二胯子猛一拉萧剑南,一排机枪子弹就打在了萧剑南刚刚站立的地方,窗格粉碎,碎玻璃撒了一地,萧剑南一身冷汗。 随着更多的子弹打进来,压得两人头也抬不起头,而楼道内,没被炸死的鬼子已经爬上了二层,正叫嚣着往过冲。崔二胯子掏出双枪开始向楼道的鬼子射击。几个点射过去,数名鬼子应声倒地,其余小鬼子慌忙躲回到楼梯拐角处,一时不敢再往前冲,只是不停地开着枪。 萧剑南抬眼看了看厕所窗子,玻璃已完全被子弹击碎,探照灯的光线不时从外面射进来,下面鬼子们叫嚣成一团,正驾着梯子往上攻,很显然,两人已被鬼子完全包围了! 崔二胯子大喝了一声:“萧大哥,接枪!”扔过左手枪,萧剑南伸手接过,叫道:“崔兄弟!”崔二胯子哈哈一笑,萧剑南一怔之下,也是一笑,两人心照不宣,前嫌尽释。 转过头去,各自向外射击。萧剑南从窗口打了几枪打去,小鬼子伤了几个,崔二胯子又扔了一颗手雷,梯子被炸断,小鬼子死伤好几个,暂时不敢再往上攻。 不多时,两人子弹都已打光,崔二胯子扔掉手枪,笑道:“他奶奶的,看来咱哥俩要在这儿报销了!”萧剑南问道:“崔兄弟,现在怎么办?”崔二胯子道:“听天由命了,呆会儿小鬼子上来,咱们拼一个够本儿,拚两个赚一个,哈哈!”崔二胯子笑声依旧爽朗。萧剑南瞬间豪气顿生,也扔掉手中的驳壳枪,大声道:“好!” 崔二胯子收住笑容,叹了口气,道:“萧大哥,做兄弟的连累了你!”萧剑南摇了摇头,道:“崔兄弟,你我过命的交情,咱们不说这个!”顿了一顿,道:“人生不过百年,能与崔兄弟一起和小鬼子拚命而死,总比几十年后老死在床上强!” 崔二胯子道:“萧大哥说的是!”摸出最后一颗手雷,道:“萧大哥,等一会儿小鬼子上来了,我就拉响手雷,咱们跟小鬼子同归于尽!”萧剑南点头道:“好!”二人都抱了必死的决心,一起坐到地上,相视一笑,屏息静侯。 这时楼道的鬼子见二人久不开枪,知道他们可能已没了子弹,于是纷纷叫嚣着涌了上来。崔二胯子见敌人已近,微微一笑,道:“萧大哥,到了阴世,兄弟请你喝酒!”说完话,已拉开了手雷保险。前面几名小鬼子看到眼前情景,一下子呆了,转身便往回跑。崔二胯子哈哈大笑,道:“萧大哥,我崔二胯子这辈子对不住你,来世再报!”萧剑南眼圈一红,紧紧握住了崔二胯子的手。 手雷呲呲冒着白烟,二人闭目待死。就在这时,猛然听得窗外大院内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数声爆炸声响此起彼伏。崔二胯子一喜,叫道:“是振阳!”看了看正冒烟的手雷,笑道:“还是留给小鬼子用吧!”一扬手,将手雷扔出窗户。 原来关东军司令部内警报声过后,崔振阳已在对面银行顶楼看到了崔二胯子与萧剑南打开了二层窗户。崔振阳心中一喜,只是片刻,小鬼子的探照灯准确照到了那扇窗户上,高处岗楼的机枪响了,几梭子子弹立刻打了过去。 “他奶奶的!”崔振阳大骂了一句,端枪打灭了一盏探照灯,再一枪,打掉了岗楼上的机枪。这两枪过去,小鬼子已发现了崔振阳的位置,剩余的探照灯一下转了过来,崔振阳猛一低头,追过来的机枪子弹一部分打在女儿墙上,另一部分从头顶呼啸而过。 更多的子弹打过来,崔振阳被敌人的火力封锁得连头都抬不起头。连续换了几个位置,都是刚一探头小鬼子的探照灯就追了上来,崔振阳根本无法起身射击,他心急如焚,汗都下来了。 慌乱了片刻,他突然看到了地上的抛石机。猛一拍脑门,迅速跑到抛石机旁,将刻度拉到三档,再打开手雷保险后扮动了扳手。“飕”的一声,手雷飞了出去。 不大会儿工夫,五颗手雷全被抛了出去。崔振阳又迅速安上五颗手雷,也抛了出去。关东军司令部大院儿内一下子乱了,小鬼子一时找不到究竟对手在哪里,机枪开始四处扫射。崔振阳迅速直起身来,第一枪干掉了鬼子的机枪手,接下的两枪,剩下的探照灯全灭了。 小鬼子们完全乱套了,崔振阳站在银行大楼顶端,一枪一个,小鬼子们哭爹喊娘,一时也顾不得二层厕所的萧剑南与崔二胯子,四处寻找隐蔽位置躲避。 混乱之中,萧剑南与崔二胯子已从大楼二层窗户窜了下来。外面一团漆黑,所有灯都被崔振阳打灭了。两人快速穿过中间开阔地跑到墙边,伏在地上,再次仔细观察了周围环境。此时鬼子的注意力已完全被崔振阳准确的射击吸引过去,没人注意到他们俩。 萧剑南掏出飞虎爪扔了上去,二人迅速上了墙头。但就在萧剑南即将翻下墙头一霎那,突然觉得肩膀一麻,身子一歪摔了下去。崔二胯子一把扶起萧剑南,大声喊道:“萧大哥!”萧剑南咬了咬牙,道:“没关系,崔兄弟,我们赶紧撤!”崔二胯子伸手架住萧剑南,二人迅速往预定地点撤退。 走了没多远,远远只见崔振阳飞步迎了过来,萧剑南问道:“刘彪呢?”崔振阳道:“前面全是鬼子,彪叔说先把小鬼子引开!让咱们赶紧撤!”萧剑南点了点头,刘彪是警备厅的人,即便被鬼子看到应该也不会有事儿。辨明了方向,三人迅速撤入一条小巷。 整座奉天城这时已乱成了一锅粥,四处是枪声与小鬼子的喊叫声。萧剑南自幼在奉天长大,当下带着两人在胡同中三拐两拐,后面追兵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 稍事休息,崔二胯子撕下衣衫将萧剑南的伤口包上,道:“萧大哥,现在怎么办?”萧剑南略一沉吟,道:“咱们这么一闹,从城门出去已不可能了,这样,我们去火车站!”崔二胯子也不多问,二人搀起萧剑南,迅速往火车站方向而去。 好在一路并未被鬼子发现,不多时,已到奉天火车站外,远远只见一小队鬼子正在巡逻,站台旁边有不少民工正在一辆货车旁装卸物资。观察了片刻,萧剑南道:“崔兄弟,这辆火车很快就要开走,咱们偷偷摸上去,钻到火车底下,坐火车出城。”萧剑南一直在奉天警备厅工作,知道奉天火车站是大站,每晚都有运送物资的车辆经过。崔二胯子喜道:“萧大哥,好主意!” 二人扶着萧剑南远远兜了个圈子,绕到火车另外一侧,看四处无人,飞快钻入了火车下面。三人用手扒住火车下方,紧紧贴在车厢底部。崔二胯子怕萧剑南肩膀受伤后手上无力,又取出绳索拴了个绳套,将萧剑南身子固定住。 三人在车底屏息静候。向外望去,车厢旁不时有小鬼子走来走去。又等了一阵,随着一声汽笛长鸣,火车徐徐开动,不多时,已出了奉天城。 大伙儿全都松了一口气,崔二胯子问道:“萧大哥,你怎么样?”萧剑南的伤口此时已越来越疼,咬了咬牙,道:“不碍事,崔兄弟,这辆车是开往梅河口的,会经过长白山,咱们多坚持一会,就能早点回山!”崔二胯子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还有小鬼子的火车送咱们一程。” 接下的几个小时,三人就紧紧扒在火车底部,好在崔二胯子与崔振阳都武功精湛,萧剑南虽然有伤在身,但崔二胯子已经用绳索将他套在车底,所以也并不觉得累。 三小时后,火车驶进长白山,开始攀山,车速逐渐减慢。萧剑南道:“崔兄弟,咱们准备下车!”崔二胯子大叫了一声好,腾出一只手,将萧剑南身上的绳索解下。三人在车底转过身来,等火车驶过一条弯道,车速降低下来,三人依次松手,轻轻落在了地上。 火车轰隆隆从三人头顶驶过,站起身来,只见每人都是灰头土脸,崔二胯子哈哈大笑。此处距崔二胯子山寨已经不远,当下辨明了方向,二人搀扶着萧剑南,向山内走去。进山之后,崔二胯子在一猎户家买了三套干净衣衫,大伙儿洗了把脸后将衣服换上,再将萧剑南的伤口重新包扎。此后又走了两日一夜,第二天晚上,终于顺利回到山寨。 第二十七章 真相大白-1 进得山寨,早有小喽罗飞报崔大胯子。行不多远,崔大胯子已在几名弟兄陪同下远远迎了过来,行至近前,他一把拉住崔二胯子与萧剑南,道:“老二,萧队长,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崔二胯子道:“大哥,我们……都错怪萧……萧大哥了!”崔大胯子叹了口气,突然注意到萧剑南肩膀上绷带,惊道:“萧队长,你……挂彩了?”萧剑南笑了笑,道:“一点儿小伤,不碍事!”崔大胯子神色黯然,道:“萧队长,你大人有大量,先前山上弟兄多有得罪!来,我们进屋叙话!”当下崔大胯子亲自搀扶着萧剑南,几人走进房间。 崔大胯子问道:“老二、萧队长,档案……拿回来了?”萧剑南缓缓点了点头。众人一阵沉默,崔大胯子似乎鼓起勇气,又问:“山上的内奸……到底是谁?”萧剑南犹豫了片刻,掏出那份档案。 崔大胯子颤巍巍接过,良久,将档案打开。一看之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崔二胯子急问道:“大哥,到底是谁?”崔大胯子长叹一声,道:“你……自己看吧!”崔二胯子伸手接过,只看了一眼,就完全呆住了。手一松,档案落在了地上。 崔振阳伸手拾起,惊道:“是二婶儿?”只见写满日文的档案最上角夹着一幅巨大的照片,正是一身戎装的凤儿! 崔二胯子虎眉倒立,骂道:“还二婶儿个屁!我去宰了这个贱人!”噌地一下窜起身来。崔大胯子一声大喝:“老二,你给我站住!”崔二胯子转过身来,一下扑在大哥面前,哽咽道:“大哥,可怜了我们那些好兄弟……”崔大胯子长叹一声,道:“这也不能怪你!”顿了一顿,咬牙切齿道:“振阳,把这个贱人给我抓起来,召集所有弟兄,演武场集合!”崔振阳应声而去。 不多时,山寨所有弟兄都聚集到了演武场,大伙儿鸦雀无声,所有人表情呆滞、神态愕然,呆呆望着前面,只见演武场高台之上,凤儿被五花大绑,捆在一根巨大的木桩上。崔二胯子走上前去,狠狠一记耳光抽在凤儿脸上,骂道:“你这个贱人,骗得我……好苦!” 凤儿的脸立刻被抽在了一边,回过头来,嘴角满是血迹。她神色依旧镇静,声音温柔,道:“二当家,你我毕竟夫妻一场,就舍得下这么重手?”崔二胯子怒道:“老子毙了你!”还要再打,旁边军师一把拉住,喊道:“二哥,不可冲动,一切等审完了再说!”崔二胯子气呼呼坐回到椅子上。 军师走到凤儿面前,将那份从奉天盗回的档案在她面前晃了晃,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凤儿幽幽地道:“这,一定是萧大哥的功劳了?”转过头来,注视着远处坐的萧剑南。萧剑南和她四目一交,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凤儿。 军师喝道:“你给我从实招来,否则将你扒皮抽筋,祭死去的弟兄!”凤儿叹了口气,缓缓道:“军师,整座山上也就你不糊涂,我确实骗过了很多人,可还是没能逃过你的眼睛!”说到这里,抬起头来,声音平静,道:“你猜得不错,我确是日本间谍,关东军特高课第3052号谍报员!” 凤儿的声音不大,所有人还是全听见了,演舞场内一片哗然,众人齐声鼓噪。军师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道:“你说吧,你上山的目的是什么?”凤儿撇了撇嘴,没有回答。 人群中老三突然喝道:“她还能有什么目的?肯定是要毁了咱们,军师你也不用审了,将这贱人挖腹剖心,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大伙儿齐声附和、群情激愤。军师大声道:“弟兄们,杀她不在这一时,咱们还要知道她在山上有没有同党!”转过身来,大声问道:“凤儿,你要想死得痛快,就给我从实招来,日本人到底有什么计划?你在山上还有没有同党?还有,小鬼子是否已经确切知道了我们山寨的位置!” 众人想起近日来山上死去的兄弟,都狠狠地盯着凤儿,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凤儿惨然一笑,道:“军师,你聪明一世,这一回你却猜错了!”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道:“我的任务,可以说和你们的山寨毫无关系!” 众人一片哗然,军师也怔住了。崔二胯子“噌”地一下窜起身来,大声喝道:“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狡辩,看来不动点儿真格的,你是不会说实话啦!”军师伸手拦住崔二胯子。只见凤儿缓缓叹了口气,道:“军师,若不是你处处与我作对,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原本按照我的计划,只要向谭青学完全部开锁手段,自然会偷偷下山,而且,也绝不会与你们为难。” 所有人面面相觑。崔二胯子愕然道:“谭青?谭青是谁?”凤儿道:“谭青,就是山寨的老八,也是中国两大开锁世家‘南张北谭’中,北谭的唯一传人!而我的任务,就是寻访北谭后人!” 远处的萧剑南听到这里,心头猛然一震,突然之间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当时在关东军司令部拿到那份档案时之所以会完全惊呆,除看到档案上的照片竟是凤儿外,还有一件事情让他大吃一惊:那份档案中,还有一张崔二胯子从皇太极清昭陵里盗出觐天宝匣的照片! 这件事情实在太过蹊跷,那一只宝匣自从崔二胯子处起获后,一直在奉天警备厅保管,直到萧剑南把它盗出。而在此期间萧剑南非常清楚,从没有人给这只盒子照过相。那档案中这张照片是哪里来的?回山路上,他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却百思不得其解。 只见凤儿低头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这件事情反正也与你们没什么关系,就告诉你们吧。”抬起头来,道:“半年多前,日本关东军从溥仪卫队手中截获了一只神秘的盒子,叫作‘觐天宝匣’,我们始终怀疑这只宝盒隐藏了极为重要的文件,牵涉到溥仪的一个重大阴谋。不过,这只盒子锁的异常严密,再加上有自毁机关,一直没有办法打开。特高课派遣了大量间谍四处寻访开锁高手。曾先后找到南张后人以及朝鲜李氏开锁世家的后人,但都没能打开这只盒子……” 第二十七章 真相大白-2 萧剑南听到这里,猛然想起当初在奉天抓获崔二胯子后,特高课山口太郎及溥仪军机大臣鹿传霖的种种异常行动,心中顿时了然。现在看来,这一切都与那只被日本人截获的觐天宝匣有关。 这只宝匣中肯定暗藏了溥仪皇帝的天大秘密。关东军之所以对盗墓事件如此关注,除崔二胯子是关外义勇军灵魂人物外,最大的原因就是那只盒子。很简单,皇陵盗出的那只盒子与溥仪被截获的那只一模一样,而传说中盒子有自毁装置,只要任何外力试图打开都会触动自毁装置,将里面文件绞碎。 但如果日本人能拿到墓道中盗出的盒子,就可以在不管是否损坏里面东西的情况下先将盒子拆开,看清内部锁芯结构后,很快就可以将溥仪那只盒子顺利打开。而除此以外,皇陵之中很可能会有开启盒子的钥匙。若能找到盗洞如口进入皇陵找到钥匙的话,那更是事半功倍。难怪当时日本人为这件小事,竟出动了两名土木工程专家来寻找盗洞入口,现在看来也不算奇怪了。 只听凤儿继续道:“根据资料显示,能够开启这只觐天宝匣的还有一个北谭世家。但根据资料显示,北谭的最后一代传人哥哥谭青,妹妹谭倩儿,在五年前先后失踪。特高课又仔细搜寻了掌握的所有资料,意外发现了一张谭倩儿五年前的照片。于是,就从数千名间谍中,找到了我来执行这个任务!” 说到这里,凤儿微微一笑,问军师道:“军师,你可知道日本人为什么一定要找我来完成这个任务么?”军师一怔,不明白凤儿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凤儿没等军师回答,看了看远处的萧剑南,幽幽地道:“这个原因,可能萧大哥已经猜到了!”顿了一顿,道:“很简单,因为我的长相,几乎与谭倩儿一模一样!”军师恍然大悟,道:“难怪老八一直说你长的像他妹妹,最后还要和你兄妹相称!” 凤儿笑了笑,道:“不错,根据资料,五年之前关东军将谭青秘密押运长春的路上失踪了,我们怀疑谭青现在还活着。所以我来执行这个任务,虽不一定会直接找到谭青,但我的长相就是一块磁石,会吸引出所有与谭青、谭倩儿有关的人!” 说到这里,凤儿看了看远处的萧剑南,微微一笑,道:“萧大哥,当时在奉天小店,我一见到你看我的样子,就知道你一定认识谭倩儿!”萧剑南听到凤儿这句话,想起倩儿如今香魂已散,泪水一下子涌满了眼眶。 军师道:“所以,你就想办法混上山来了?”凤儿道:“我确是用这个方法找到了谭青的下落,不过,上山却是一场意外!”顿了一顿,道:“几个月前,我在山脚下打尖儿时碰巧遇到了谭青,他看到我的样子后大吃一惊,这件事情三爷应该还有印象吧,如果我没记错,当时和老八在一起的就是三爷!” 老三一愣,骂道:“他奶奶的,我想起来了,老八当时告诉我,他遇到了一个很像他妹妹的人!”凤儿点了点头,道:“不过你们山寨的位置实是在隐密,我跟踪你两人许久,最后还是跟丢了。其后不久,正赶上有几个鬼子调戏我,被二当家救下。醒过来之后,发现原来我就在老八的山寨,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整座演武场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谁都没有想到,整个事情竟然是这样一回事。只听凤儿道:“从那儿以后,我就一直寻找机会能将谭青带下山。没有多久,我就发现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军师非常机警,已经开始怀疑了我的身份!”说到这里,凤儿看了看军师,道:“于是我改变了主意,说服二当家让老八教我开锁,我希望能够把老八的手艺学会,这样,我就可以找机会自己下山……” 崔二胯子听到这里,哼了一声,狠狠瞪了凤儿一眼,道:“原来让老八教你开锁,也是你的诡计!”凤儿微微一笑:“不错!” 军师问道:“好,既然你已学会了手艺,在奉天的时候又有机会跑,为什么还要回来?”凤儿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学全手艺,北谭的开锁功夫,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 军师道:“既然是这样,你和十一弟去奉天城,到底干什么了?”凤儿道:“这一点你确实猜对了,我是去接头,希望能够抓捕谭青,只可惜,你们早走了一步……” 崔二胯子恨恨地道:“这么说,老十一调戏你的事情,也是假的了?”凤儿微微一笑,道:“不错!十一弟虽然陪我去了奉天城,但盯得我非常紧,终于还是让他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虽然他并没有十足的证据,为怕他回来禀告军师,我谎称是去约会情人,让十一弟替我保密,不过十一弟并不相信!”说到这里,凤儿咬了咬嘴唇,道:“于是我没有办法,就脱下了衣服,告诉十一弟,只要他答应帮我保守秘密,我就可以……” 崔二胯子脸色铁青,道:“十一弟就从了?”凤儿嘿嘿一笑,道:“十一弟毕竟是你的好兄弟啊,最关键的时候他还是忍住了。不过虽然忍住了,他还是上前抱住了我,于是我对他说:‘你如果不替我保守秘密,我就告诉二当家说你勾引我!’十一弟傻了,勉强答应了我!” 军师道:“难怪十一弟回来后言辞闪烁,那他后来又是怎么发的疯?”凤儿道:“老十一虽然答应不告诉别人,但我还是不放心,十一弟性格懦弱,只要别人一逼他就可能露馅,所以,我决定先下手为强!” 军师道:“果然你对十一弟动了手脚,我想就是在回来的大车上吧?”凤儿点头道:“我没有敢杀十一弟,因为怕被军师抓住马脚,于是回山的路上,我给十一弟吃了一种致幻药!” 第二十七章 真相大白-3 军师恍然大悟,道:“难怪十一弟后来会神魂颠倒,胡说八道,十一弟的那些疯言疯语,也是你的杰作了?”凤儿道:“军师果然厉害,不错!这种致幻药是日本最新产品,服药五分钟之后就会发作,而且在此期间,他会相信旁边人对他讲过的任何一句话!” 军师哼了一声,道:“果然是好计谋啊,让山寨中的兄弟互相猜疑,你好浑水摸鱼!”凤儿微微一笑,没有作答。军师又道:“你在奉天城的接头地点就是祥瑞服装店吧?那个服装店的老板,也是你下手毒死的?”凤儿摇头道:“他确是被毒死的,只不过,是他自己服的毒!” 军师道:“他那里来的毒药?而且,他为什么要自己服毒?”凤儿道:“是我命令他自杀的!”军师呆住了,问道:“命令?你怎么命令?”凤儿道:“这件事情还要感谢萧大哥的帮忙!”说到这里,凤儿看了看萧剑南,微微一笑。 军师与崔二胯子等人都是满脸狐疑,看着萧剑南,连萧剑南自己也不明所以。凤儿道:“你们都不要瞎猜了,萧大哥是好人,只不过,我在萧大哥的衣服上做了手脚!” 萧剑南不由自主问道:“什么手脚?”凤儿道:“我在给你缝衣服的时候,在针线中缝制暗语,这是只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日本间谍才能看懂的,我告诉他,审讯他的是一个绝顶高手,他绝没有机会坚持下去,所以,他必须自杀。” 众人面面相觑,军师喃喃道:“厉害,果然厉害!”抬起头来,问道:“可他的毒药哪里来的?我们搜过他的身,什么也没有!”凤儿笑道:“毒药就藏在他的牙齿里,这是日本最近才研制出来的一种间谍工具,我也是在奉天接头的时候才知道的。”军师一呆之下,上前抓住了凤儿的下巴。凤儿微微一笑,道:“不用看了,我还没来得及安装这种东西,要不然你们刚才也不可能轻易抓到我!” 军师放下手,恨恨地道:“那么,老七,老五,老十是怎么死的,也都是你下的手了?”凤儿听了这句话,咬了咬牙,道:“不错,老七确是我杀死的!但他是死有余辜!”军师问道:“死有余辜?” 凤儿点头道:“不错,老七是个色鬼,自我一上山他就没少打我的主意。从奉天回来以后,我怕十一弟虽然疯了,还是有可能说出我在奉天接头的事情,但不敢杀他,于是那天晚上我偷偷潜入十一弟的房间将他放了!但没成想,这件事情碰巧让老七看见了,于是他以此为要挟,要占我的便宜!” 崔二胯子脸色铁青,道:“于是,你就杀了老七!”凤儿道:“不错,第二天晚上我将老七骗到后山,用毒针刺死了他!”众人听了凤儿的话,神色尴尬,要知道在当时江湖上,勾引二嫂的行为一向为绿林不齿,大伙儿听到老七的行径,都感到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烧! 崔二胯子呆立了片刻,朗声道:“老七虽然对你动了心眼儿,不过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你更不是好东西,老七只是一时糊涂,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我的好兄弟!”大伙儿听了这话,多少觉得崔二胯子有些强词夺理,但还是纷纷附和。 凤儿叹了口气,道:“你们大老爷们永远是对的,我们女人对你们来说,永远只是玩物!”说到这里,凤儿不自觉地抬眼看了看远处的萧剑南,悠悠地叹了口气,神色温柔,一时之间似乎有无穷的心事。 众人听到凤儿这一番话,一阵沉默,良久,崔二胯子道:“好,既然你都招供了,兄弟们也不为难你,一会儿就给你来个痛快的。”顿了一顿,道:“最后你告诉大伙儿,老五和老十是怎么死的,你是怎么杀的他们?” 凤儿抬起头来,道:“老五和老十不是我杀的!”崔二胯子喝道:“你胡说!”凤儿显得十分镇定,道:“到了这个地步,左右也是个死,我为什么要胡说!” 崔二胯子道:“好,那你告诉我们,你的同伙儿是谁?”凤儿道:“我没有同伙!”崔二胯子哼了一声,道:“没有同伙,你能兴得起这么大的风浪?”走到凤儿面前,紧紧瞪视着她,道:“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把同伙交出来,我不会让你走得这么顺当!”凤儿惨然一笑,缓缓摇了摇头,道:“他们真不是我杀的!” 崔二胯子哈哈一笑,大声道:“好,不怕你不招,来人啊,上大刑!”片刻,两名小喽罗窜上高台,一人用细绳套住凤儿的脖子,另一人在柱后用一根擀面杖一般的小棍开始一圈一圈绞着绳索。勒在凤儿脖颈上的绳索越来越紧,凤儿开始呼吸困难,不停地挣扎。 棍子扔在绞着,绳子已深深勒进凤儿的脖子,只见她脸憋得通红,神情痛苦,头在不停地拧着。萧剑南已不忍再看,转过头去。 良久,崔二胯子猛一挥手,喝道:“停!”那名小喽罗将绳索松开,凤儿已昏了过去。另外一人提起一桶清水,往凤儿身上泼去。 片刻,凤儿悠悠醒转。崔二胯子沉声道:“这一招叫做鬼门关,没有人能挺得过三回,你还要再试试么!”厉声喝道:“到底说不说?” 凤儿艰难地抬起头来,道:“二当家,不是我不肯说,即便我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崔二胯子喝道:“你给我说!”凤儿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崔二胯子,道:“杀老五和老十的不是别人,就是二当家你!” 凤儿声音不大,但就像一声炸雷在整个演武场响过,众弟兄一片哗然,立时间群情激愤,齐声喝道:“杀了她,杀了这个贱人!”崔二胯子勃然大怒,大声喝道:“混帐,我毙了你!”一掌击在凤儿额头,凤儿再次昏了过去。 演武场内已经完全乱了,众兄弟义愤填膺,叫嚣之声不绝,纷纷喊道:“宰了她,宰了她!”“二哥怎么可能杀自己的兄弟!”“让她尝尝望天儿,挖心……”更有小喽罗在激动之下,已经爬上了高台。 第二十七章 真相大白-4 突然之间一声大喝:“都给我静下来!” 只见一直没有说话的崔大胯子站起身来,走到高台正中,向大伙儿挥了挥手,众人全安静了下来。崔大胯子沉声道:“老二,军师,我看不用再审了,这个贱人不会再讲实话了!”崔二胯子呼呼喘着粗气,没有回答,军师的嘴唇动了一动,但也没有说什么。 崔大胯子转过身来,大声喝道:“弟兄们,对付日奸,是什么处罚?”演武台下众人齐声喝道:“穿花,望天!”崔大胯子道:“好!我要让这贱人尝一尝,敢杀我兄弟的下场,来人啊,抬家伙!”高台之下,顿时一片轰然叫好之声。 不多时,已有兄弟在高台上摆了老五、老七、老十、十一弟的牌位。崔大胯子带众兄弟在灵位前祭过,回过身来,猛一挥手,大声喝道:“行刑!” 立刻有两名小喽罗抬来了一根酒杯粗细的白蜡杆,在地上挖了个坑,将白蜡杆一头深埋地下。这边有小喽啰将一桶清水泼到凤儿身上,再把她从木桩上解下,又五花大绑捆好抬起来,就等候崔大胯子一声吩咐了。 演武场内一时间鸦雀无声,萧剑南不由自主站起身来,凝视着高台上这个自己妻子很像的女人,一时间心乱如麻。凤儿也在这一刻转过头来,四目凝望,向萧剑南凄然一笑。萧剑南已不忍再看,长叹一声,别过了头去。 这边,崔二胯子已大踏步走到凤儿面前,旁边小喽啰拿起一只空碗,崔二胯子亲自为凤儿斟满一碗酒,沉声道:“凤儿,我送你一程!” 凤儿抬起脸来,凄然一笑,道:“二当家,你我夫妻一场,多谢你来送我。”崔二胯子点了点头。凝视着眼前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一时间感慨万千,叹了口气,道:“凤儿,喝了这碗酒,我亲自送你走!”崔二胯子将酒碗送到凤儿口边,凤儿顺从地将酒喝下。 顿了一顿,崔二胯子一把将酒碗摔在地上,喝道:“行刑!”四名弟兄瞬间将凤儿抬起。台下的喽罗们开始大声鼓噪,齐声喊道:“看天,看天,看天,看天……”四名弟兄抬着凤儿往那根白腊杆走去。周围的众喽啰们喊的更响了:“看天,看天,看天……” 萧剑南一把抓住身边崔振阳,问道:“振阳,什么是‘看天’?”崔振阳望着眼前的场景,一脸凄然,道:“萧叔叔,你看到那根白腊杆没有,一半埋在土里,另一半竖在地上,看天就是把人捆好,坐到白腊杆上去,木杆就会从人的下体刺进去,但人不会马上就死,受刑者要哀号三天三夜,木杆最后从嘴里刺出来,才会死去!这时候,人的头一定是往上仰着的,所以叫‘看天’。”萧剑南浑身一颤,不由向凤儿看去。 凤儿这时已经看到了高台旁边的刑具,瞬时间花容失色,面色惨白。四名兄弟已经走到白腊杆前,抬起凤儿就要往上放去,突然之间,凤儿大喊了一声:“等一等!” 众人都是一愣,崔二胯子猛一挥手,弟兄们停了手。崔二胯子问道:“凤儿,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凤儿道:“二当家,你让我再和萧大哥说几句话!”崔二胯子微微一怔,不由自主看了看人群中的萧剑南。萧剑南也呆住了。 凤儿道:“当家的,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儿上,就答应我吧!”崔二胯子点了点头,一挥手,道:“请萧大哥!”萧剑南满脸疑惑,在崔振阳搀扶下,走上了高台。 来到凤儿身前,凤儿道:“萧大哥,你救救我!”萧剑南神色黯然,道:“凤儿,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怎么救你,你……好好去吧!”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 凤儿急切地道:“萧大哥,你能的,你一定能救我!”萧剑南满脸狐疑,问道:“我能?”凤儿道:“不错,萧大哥你一定能救我,因为我知道你妻子倩儿的下落,倩儿没有死!你只要让他们放了我,我带你去找倩儿!” 这一句话,就如晴空霹雳,良久,萧剑南声音颤抖,问道:“凤儿,你说什么,你说倩儿没有死?”凤儿使劲儿点了点头,道:“萧大哥,倩儿没有死,当年祁老三负责撕票的手下没忍心下手,她还活着,我知道她的下落!” 萧剑南完全呆住了,四周所有人莫名其妙,都满脸狐疑的看着两人。连崔二胯子也愣住了,走上前来,问道:“你说什么,你知道萧大哥妻子的下落?”凤儿拼命地点头,道:“萧大哥,我奉命寻找谭青,也一直在寻访谭倩儿的下落,就在我上山前不久,我已找到了谭倩儿的下落!”萧剑南神情激动,上前一把抓住凤儿,问道:“她在哪里?你快告诉我她在哪里?倩儿既然没有死,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 凤儿缓缓摇了摇头,道:“萧大哥,我不能告诉你,你求二当家放了我,我就带你去找!”萧剑南转过头看崔二胯子,崔二胯子叹了口气,命令道:“把她放下来!” 按凤儿所讲,三年前警备厅将祁老大枪毙后,祁老三盛怒之下,下令将倩儿撕票。负责撕票那人叫周三虎,见倩儿长得漂亮,可以卖个好价钱,于是偷偷将倩儿卖了,并未杀死。其后不久,祁老三被萧剑南追杀,队伍很快散了,周三虎也靠窑到其它绺子。 半年多前,凤儿追查谭青谭倩儿下落时,遇到了一个人,正是周三虎当年卖倩儿时的一个小兄弟。他将凤儿认成了谭倩儿,逼问之下,说出了当年情况。凤儿正欲追查,不久便遇到了谭青,也就是山寨中的老八,这件事情也就耽搁了下来。 当夜所有山寨头目及萧剑南坐在聚义厅中,整整商量了一宿。大伙儿都很清楚,凤儿在临刑之际说出谭倩儿的下落,很可能是在抓一根救命稻草,她所言之事,也很可能是临时编出来的。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凤儿陈述的事情,大节关键之处毫不含糊,确实又有可信之处。 当然,最好是能审出倩儿现下究竟在何处,由山上派人和萧剑南一起将她迎救回来,最为安全。不过这似乎不大现实,凤儿抵死不说谭倩儿的具体下落,只告诉众人,她只能带萧剑南一个人去。 众人商议许久,也没有决断。最后崔大胯子道:“弟兄们,我们江湖中人,最讲的就是个‘义’字!萧队长舍着性命为山寨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这个情我们得还,没啥说的,这个女人,是一定要让萧队长带走的!” 众人无言,崔二胯子道:“大哥,我只担心萧大哥的安危,只他一个人区,万一路上出了危险,大伙儿都别忘了,凤儿可不是一般人啊!”大伙儿都点了点头。 萧剑南道:“崔兄弟,你尽管放心吧,我会有分寸!”崔大胯子道:“萧队长,你可以跟凤儿讲,她只要尽心尽力帮我们找到弟妹,那弟兄们就饶她一命,这叫作一命换一命,不过,她只能暂时被关在山上,什么时候打跑了小鬼子,再放她走!”萧剑南道:“崔大哥,你放心吧,无论事情结果如何,我一定将她带回山寨!”崔大胯子看了看屋中众人,大伙儿都点了点头。 萧剑南看着屋中崔大胯子、崔二胯子、军师和一众兄弟,声音哽咽,道:“弟兄们,大哥,崔兄弟,军师,我萧剑南替倩儿谢谢你们了!”说到这里,深深一躬。 按照崔二胯子兄弟、军师及其他弟兄的意思,萧剑南身上有伤,最好修养几日再走,不过萧剑南心急如焚,恨不得早一日见到倩儿。大伙儿也未再劝,连夜为他打点行装。 第二日一早,崔大胯子崔二胯子携所有头目为萧剑南送行。出了山寨,又送出十里,萧剑南道:“崔大哥,崔兄弟,就送到这里吧!” 崔二胯子解下腰间配枪,塞到萧剑南手中,道:“萧大哥,你身上有伤,一定要小心!”萧剑南道:“崔兄弟,凤儿在奉天送出去的情报,可能已经透露了你们山寨的大致位置,你们要早做准备!”崔二胯子点头道:“我知道,萧大哥放心!” 一直没有说话的军师走到两人身边,看了看前方不远的凤儿,对萧剑南道:“萧队长,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这个女人极其狡猾,如果不行,你随时可以把她干掉,不必再带回山了!”萧剑南看了看崔大胯子,只见他缓缓点了点头。 第二十八章 今夕何夕-1 第二十八章 今夕何夕 告别众人,萧剑南押着凤儿,沿小道一路下了山。行不多远,来到一处岔路口,萧剑南问道:“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凤儿指了指一条小路,道:“要从这里一直向北,翻过长白山!”萧剑南又问:“倩儿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凤儿微微一笑,摇头道:“萧大哥,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跟我走就好。”萧剑南不再多说,挥了挥手中驳壳枪,当下凤儿在前,萧剑南在后,沿小道向北走去。 中午时分,二人翻过第一道山梁,找了一处泉水稍事休息。吃过干粮后又继续前行。凤儿神色之间似乎颇为欣喜,不时与萧剑南闲聊几句。而萧剑南则沉吟不语,心中只记挂着倩儿现在的处境,恨不得插翅飞到她身边。 当日晚间,二人翻过第二道山梁,找了一家农户借宿。凤儿似乎知道萧剑南的心意,自报二人是兄妹,要来借宿,于是主人给两人安排了一间房间。为防万一,萧剑南找来一条绳索将凤儿缚在床上,自己用椅子顶住大门,拿着手枪坐在椅上和衣而睡。 第二日一早醒来,萧剑南感觉四肢乏力,头脑中更是昏昏沉沉。左肩伤口处传来一阵一阵钻心般的疼痛,整条膀子已完全抬不起来。将凤儿从床上解下,凤儿看到他的神色,问道:“萧大哥,你……好像是病了吧!”要摸他额头,萧剑南伸手挡开,声音冷淡,道:“不碍事!”凤儿神色关切,道:“萧大哥,你好像在发烧啊,是不是伤口感染了?要不,咱们在这儿歇两天再走吧?” 萧剑南道:“不能再耽搁了,我必须马上见到倩儿!”凤儿叹了口气,二人收拾好东西,告别主人继续上路。 整整一天,萧剑南咬紧牙关,拼命坚持。然而病情似乎越来越重,很多次突然之间,头脑一阵眩晕,几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到了傍晚时分,他脚步虚浮,只觉前方凤儿的身影在拼命地晃动。又行了一阵,只觉左边手臂已完全不能抬起,他找了一棵树靠上,闭了闭眼。凤儿转过身来,看到萧剑南的神色,上前几步,道:“萧大哥,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紧?”萧剑南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凤儿神色焦急,道:“萧大哥,你病得不轻,我们必须要想想办法,要不,我背你走?”萧剑南使劲儿摇了摇头,前面凤儿的身影清晰了一下,但马上又模糊起来。萧剑南已经感觉到,自己快坚持不住了。就在这一瞬间,他猛然想起了军师那句话:“萧队长,这个女人极其狡猾,如果实在不行,就把她干掉,不必再带回山!” 萧剑南再次摇了摇头,可头脑却越来越糊涂,前面的人影儿也越来越模糊。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坚持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举起手枪对准了凤儿。凤儿神色一变,问道:“萧大哥,你……你要干什么!” 萧剑南深吸了一口气,道:“为了山上的弟兄,趁着还清醒,我必须要……打死你!”凤儿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完全不相信。但只是片刻,她缓缓点了点头,完全明白了。长叹一声,对萧剑南微微一笑,闭目待死。 萧剑南咬了咬牙,用尽全力打开了手枪保险。就在这一刻,前面的凤儿似乎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妻子倩儿,正微笑着看着他。萧剑南猛然一呆,这一瞬间,所有意识一下模糊了,他似乎又回到数年之前,回到自己家里,倩儿正站在他的身前,轻轻唤着他的名字。萧剑南头脑一晕,大叫了一声:“倩儿!”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朦朦胧胧之间,他觉得倩儿似乎又回到了自己身边。他伸臂将倩儿紧紧抱住,想对她诉说这三年来铭心刻骨的思念,但无论如何努力,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拼尽全力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可始终看不清眼前的情景,倩儿的影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周围似乎有无数人影晃动,一会儿有人为他把脉,一会儿有人喂他喝药,一会儿有人给他清洗伤口。他分不清这些人都是谁,里面似乎有倩儿,也似乎没有。他只觉浑身上下难受之极,有时如在火炉上烘烤,直烤得满身大汗、几乎虚脱;片刻之间,又如坠冰窖,冻得直打冷战,他拼命地呼喊倩儿的名字,却没有一点力量。良久良久,一切终于都平静了下来,倩儿似乎正坐在身旁,轻轻握住他的手,关切地看着他,萧剑南只觉得心满意足之极,一阵疲倦袭来,沉沉睡去。 也不知究竟睡了多久,他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只见一灯如豆,自己正睡在一间小室之中,床边坐着一个店小二打扮十八九岁的孩子,正在打着瞌睡。 萧剑南猛然坐起身来,顿时间只觉头脑中一阵发晕,用手扶住了头。那孩子也被吵醒了,看见他起身,喜道:“大爷,您可算是醒啦,真是……太好了!”神色之间颇为兴奋。萧剑南抬头看了看周围环境,问道:“这是什么地方?”那孩子道:“大爷,这是平安客栈!” 萧剑南皱了皱眉,一阵迷糊,喃喃道:“平安客栈?我怎么会在这里?”突然之间,他想起了是怎么回事儿,一把抓住那孩子,问道:“那女人呢?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在什么地方?” 那孩子一愣,道:“女人,什么女人?”随即恍然大悟,笑道:“大爷,您说您媳妇啊,呵呵!她给您煎药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她吩咐我在这儿守着,您伤还没全好,好好躺着!”萧剑南一脸迷惑,喃喃道:“媳妇,什么媳妇?”突然一喜:“难道,倩儿真的回来了?” 那孩子拉过一床被子,扶萧剑南在床头靠上,叨叨唠唠道:“大爷,看来您真是烧糊涂啦!两天前就是您媳妇给您背到这儿来的!您都昏睡了三天三宿啦,可把大伙儿都急坏了!” 第二十八章 今夕何夕-2 萧剑南愣道:“什么三天三宿?”那孩子点了点头,道:“我听您媳妇说,你们是路上遇到了小鬼子,不小心中了枪。哎,这年头,兵荒马乱的……”那孩子正自叨唠,突然房门一开,走进一个女人。萧剑南抬头望去,正是凤儿,只见她神情憔悴,眼窝已经深陷下去,手里端着一个药盆,正腾腾冒着热气。看到萧剑南已经坐起来,凤儿面露喜色,道:“萧大哥,你……你醒过来啦?”没容萧剑南回答,忙不迭吩咐那孩子道:“小三子,你赶快吩咐厨房熬一碗白粥,对了,再弄一些小菜!”那孩子应声而去。 凤儿将药盆端到床旁小桌放下,道:“萧大哥,你……终于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神情兴奋,溢于言表。萧剑南一阵迷惑,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见凤儿将手擦净,伸手来解萧剑南上衣。萧剑南拦住她,凤儿一笑,道:“萧大哥,我替你换药!”萧剑南这才注意到,他左肩伤口已被重新包扎上了。 当下凤儿轻轻除去萧剑南披在身上的外衣,再将包在肩膀的绷带解下,开始用毛巾蘸着药盆内熬好的药水为他清洗伤口。萧剑南一时之间完全迷糊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被动地被凤儿摆来弄去。 只见凤儿用药水仔仔细细将他伤口洗净,重新敷上草药,又取了干净绷带将他肩膀重新包好。萧剑南只觉伤口一阵清凉,说不出的受用。伤口完全包好,凤儿又细心地帮萧剑南把外衣套上,再将前襟扣子一粒一粒扣好。萧剑南望着凤儿眉头紧锁,突然之间,他抓住凤儿的手,沉声问道:“凤儿,你为什么不杀我?” 凤儿一怔之下脸一下子红了,随即挣脱萧剑南的手,声音之间似乎有些慌张,道:“萧大哥,我……去洗洗手!”萧剑南望着凤儿,只见她走到水盆边,下意识地洗着手,一时之间显得心事重重。 萧剑南自然并不知道,就在他三天前他昏倒那一刻,凤儿飞步上前,拾起手枪顶在了他头上。但就在这一刻,昏迷中的萧剑南突然睁开眼睛,将凤儿认作了自己的妻子,一把将她抱住。 凤儿在这片刻之间突然手足酸软,心中猛然想起崔二胯子向她断续讲起过的萧剑南与自己妻子的故事,心中柔情忽动,眼圈儿一红,慢慢放下了枪。 此后一天一夜,她背着萧剑南不眠不休,连续翻过两座大山,终于找到了这间客栈。萧剑南一直昏迷不醒,口中不停呼唤着倩儿的名字。在凤儿和店家的悉心照料下,终于将他救了过来。 良久良久,在这小室之中,萧剑南坐在床头,凤儿站在水盆边,都是心潮起伏,谁也没有说话。萧剑南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凤儿为何没有杀掉自己,因为只要杀掉自己,她就可以活命。凤儿是训练有素的间谍,她现在这样做,难道还有其它原因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打开,那名叫小三子的孩子与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者推门进来。小三子手上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碗白粥和几碟小菜。凤儿回过神儿来,上前打招呼。那老者道:“大妹子,我听说你当家的醒了,过来看看!小三子,快,把吃的放桌上去!” 凤儿微微一笑,对老人道:“掌柜的,这些天可多谢您啦!”那老人道:“看您这话说的,你们当家的伤不要紧了?”凤儿点了点头,道:“已经退烧,不碍事了!”老人笑逐颜开,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走到床前,对萧剑南道:“大爷您可算是醒了,这两天啊,大伙儿都急坏啦!”萧剑南向老人笑了笑。 老人叹了口气,道:“要说这小鬼子啊……唉,以后你们夫妻俩人在外赶路,可要小心着点!”萧剑南听到老人说到“夫妻”两字,抬眼看了看一旁凤儿,只见凤儿正低着头,脸上微微一红,神态扭捏。 老人站起身来,道:“行了大爷,您醒过来就好!”回身对凤儿道:“对了大妹子,我那儿正炖着上好的老参鸡汤,待会儿我让小三子给你们端一碗来,不要钱的,给当家的补补身子!” 凤儿听到“当家的”三字,偷眼看了看床上萧剑南,红着脸对店老板道:“掌柜的,多谢您啦!”老人摇了摇头,拉上小三子往房门走去,边走边喃喃自语道:“娶了这样的媳妇儿,真是福分啊,想想我们家那口子,唉~~”说着话,两人已出了房间。 房内的气氛一时间颇为尴尬,凤儿低着头没有说话。良久,抬起头来,见萧剑南正看着自己,脸上又是一红。凤儿掩饰地道:“对了萧大哥,我帮你洗洗脸,吃些东西吧,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萧剑南点了点头。 凤儿拿了干净毛巾,给萧剑南擦过手脸后,端来桌上的白粥小菜,用勺子一勺一勺舀起,用嘴吹凉,再递到萧剑南口中。萧剑南一口一口吃着,心中思潮起伏。 凤儿服侍萧剑南吃过东西,将碗筷收拾好。从口袋中取出萧剑南的手枪,道:“萧大哥,你的枪!”萧剑南看到凤儿递过来的手枪,一呆之下,并没有接。凤儿见萧剑南怔怔地看着自己,叹了口气,将枪轻轻放到萧剑南枕下,在床旁椅子上坐了,沉默良久,缓缓道:“萧大哥,其实……我不是日本人!”萧剑南一愣,道:“你不是日本人?” 凤儿点头道:“我从小就是孤儿,是在长春城月红楼长大的!”萧剑南心头一凛,月红楼他听说过,是长春城最大的院子。只听凤儿继续道:“听院里其他姐妹说,我和她们一样,是从小被人贩子卖到那里的,连自己生身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萧剑南点了点头,如此看来,凤儿的身世要远比自己想象中凄惨许多。凤儿道:“我们从小就被老鸨训练各种技能,每天挨冻受骂、挨打,因为我们这些人,买来以后注定就是做妓女的……”说到这里,凤儿声音哽咽了。顿了一顿,道:“许多姐妹还没有长大,就被活活打死了,有的逃出去又被抓回来,也被活活打死了。我拼命咬牙坚持了下来,终于,成了月红楼的头牌。” 第二十八章 今夕何夕-3 说到这里,凤儿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十八岁那年,我被长春城一个富商用一千块大洋破了身,从那以后的生活,简直是生不如死!直到一年以后,我遇到了山口太郎……”萧剑南听到凤儿提到山口太郎,心头一动,问道:“你说的山口太郎,是不是脸上长了一颗黑痣?” 凤儿点头道:“不错,就是日本特高课课长!”萧剑南点了点头,山口太郎是日本特高课核心人物,他的工作之一,就是发掘各种间谍人才。果然听凤儿道:“山口太郎在月红楼看到了我,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将我赎了出来,其后不久,我就被送到位于哈尔滨的关东军特高课间谍学校。到那里以后我才知道,和我一起受训的,都是很有姿色的女人,他们是要把我们训练成……色情间谍!” 萧剑南心头一震,立刻明白了,日本人亡我中华之心不死,这些色情间谍,想来一定是为将来与中国全方位开战准备的! 只听凤儿缓缓道:“在那里训练了整整三年,还没有结束,我突然被特高课调走,就是来执行这个任务!”萧剑南道:“这是你的第一次任务?”凤儿没有回答,沉吟良久,忽然道:“萧大哥,这么多年来,我生不如死,一直是别人手中的玩物、工具,而你,是第一个拿我当人看的人!”顿了一顿,抬起头来看着萧剑南,道:“所以你问我为什么不杀你,是因为……我下不了手!”萧剑南默然。 经过这一番谈话,两人都不知该再说什么。当天夜里凤儿在床前打了个地铺,两人都是心潮起伏,直到后半夜才睡去。此后三天,在凤儿与店老板悉心照料下,萧剑南逐渐复元。 第四日一早,萧剑南见自己已基本恢复,决定不能再耽搁了,当天就出发去寻找倩儿。凤儿原本希望他再休养两天,见萧剑南心意已决,只得出门去雇了一辆大车。 店老板与小三子见两人要走,都过来送行,萧剑南与凤儿说了许多感谢的话。两人一直将萧剑南与凤儿送上车,大车徐徐启动,萧剑南听到店老板远远叹了口气,道:“多好的一对儿夫妻啊……” 凤儿也听到了,神情扭捏,低头坐在大车中,沉吟不语。萧剑南望着凤儿,一时间感慨万千,听店老板讲,凤儿将他送到客栈时,他肩膀伤口溃烂,人已完全烧糊涂了。最后之所以能把自己救回来,完全是运气。可以说自己这一回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若不是凤儿连夜到几十里外请来了远近闻名的廖神医,自己可能就死在客栈里了。 萧剑南万没有想到,自己这条命竟是凤儿救的,看着一直沉吟不语的凤儿,他又想到:“这一次凤儿救了自己,实际上等于搭上了她自己这条命,因为萧剑南答应过崔二胯子与军师,这一次无论找到倩儿与否,都要把凤儿送回山上,凤儿只要回山,唯死而已,即便崔大胯子崔二胯子绕过了她,山寨中的弟兄们也决不会放过她!”萧剑南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凤儿抬起头来问道:“萧大哥,是不是车走得太快,伤口又疼了?”萧剑南沉吟不语,凤儿掀开车帘,吩咐车夫将车子赶慢些。 此后三日中,萧剑南一直在车中静心休养,到第四日一早,萧剑南计算口袋盘缠已然不多,以后不知道还要再走多久,于是退了大车,两人徒步前行。凤儿问道:“萧大哥,怎么不坐车了?”萧剑南脸上一红,道:“我身上盘缠已经不多了!”凤儿微微一笑,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包递过来。萧剑南伸手接过,只见小包中是厚厚一摞钞票,除此以外,还有不少金银首饰,萧剑南问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凤儿笑了笑,道:“那一天为请医生,我连夜盗了三家大户!”萧剑南皱了皱眉,不再言语。看来凤儿身上,还是邪气甚重。 两人又走了一日,终于翻出了长白山。这一日来到桦甸,正是晌午时分,凤儿道:“萧大哥,再往后就是大路了,你有案底在身,以后抛头露面的事还是让我帮你做吧!” 萧剑南神色疲惫,点了点头。凤儿又道:“萧大哥,你身子还没完全复原,不如今天早些投宿,你也好多休息休息,明天再继续赶路!” 当下凤儿拉了萧剑南来到镇上,找了一间客栈投宿。凤儿出手大方,要了两间上房。店小二奔走趋奉,服侍殷勤。凤儿问起镇上可有卖服装布匹的铺子,店小二眉飞色舞,道:“客官,您二位来的可真是时候,这两天正是三乡五里赶集的日子,别说布匹衣服了,绫罗绸缎,花鸟鱼虫,要什么有什么,比长春城都不差……” 凤儿笑道:“长春城可比你这个小地方强多了,你说的集市在什么地方?”店小二道:“不远,不远,出门往前走二里多地,进了城就到了!”凤儿给了小二赏钱,店小二欢天喜地离去。 凤儿给萧剑南铺好床铺,道:“萧大哥,你睡一会儿吧!”萧剑南坐在窗前,似乎心不在焉,轻轻“嗯”了一声。凤儿走到他身边,伸手替他整了整衣衫,道:“萧大哥,你褂子破了,一会儿你醒过来,我们去集市转转吧,我想买块布,给你做件衣服!” 萧剑南回过神儿,抬起头来,只见凤儿站在面前,笑腼如花,正看着自己。萧剑南脸上微微一红,勉强笑了笑,道:“不用了,你这几天也累了……”顿了一顿,道:“如果你想出去转转,我一会儿陪你去市集走走!”凤儿喜笑颜开,道:“好啊!”当下凤儿服侍萧剑南睡了两个小时,起床洗过了脸,二人带好房门,按店小二的指示向城里的集市走去。 不多时,来到城门口,远远就见城墙上贴满了大幅的告示。走到近处,果然,萧剑南与崔二胯子通缉令也在其中。一大堆人围在城墙下面观瞧,不时地窃窃私语。凤儿拉了拉萧剑南的衣袖,小声道:“萧大哥,咱们……还是不去逛了,回去吧?”萧剑南扭头看了看城墙上的通缉令,沉吟不语。凤儿又拉了拉萧剑南的衣服,萧剑南忽然问道:“凤儿,你是不是从没有逛过集市?” 第二十八章 今夕何夕-4 凤儿脸上一红,道:“我从小就关在月红楼里,后来……后来就进了特高课的间谍学校……”萧剑南微微叹了口气。想到凤儿身世凄惨,从小就没有真正的玩儿过闹过,这一次去寻找倩儿,无论结果如何,凤儿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被崔二胯子处死。想到这里,萧剑南道:“凤儿,我带你进城好好逛逛吧!”凤儿道:“萧大哥,你不怕被小鬼子抓到?”萧剑南笑道:“我现在胡子都长得这么长了,再说我们不是有老三给我们做的良民证么?”凤儿点了点头,神色之间颇为犹豫。萧剑南笑了笑,携了凤儿的手,二人径向城里而去。 桦甸城内热闹非凡,沿街两旁摆了上百了摊位,各种商品目不暇接,凤儿神色兴奋,蹦蹦跳跳像一只刚出笼的小鸟,看着什么都新鲜。她先为萧剑南买了一块青布,一块白布,又买过鞋子、袜子、针线、纽扣等物品,再给自己买了许多东西,都是小猫小狗之类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萧剑南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凤儿与小贩讨价还价,朦朦胧胧之间,似乎又回到了数年前和倩儿一起,在奉天城逛街的情景。 两人走到集市尽头,是一家卖各种乐器的店铺。凤儿神情兴奋,拉着萧剑南的衣袖,道:“萧大哥,我们去看看!”二人走进店铺,只见到处摆满了笙管笛箫,各种乐器。掌柜的见二人进来,上前招呼道:“二位客官,您要选点儿什么?” 凤儿做了个鬼脸儿,道:“我们就随便看看。”掌柜的陪笑道:“您随便看,随便看!”萧剑南对音律并不在行,微笑着看着凤儿一会儿拿起这个,一会儿又拿起那个,看着什么都好奇。 不多时,走到店子中央,那里放着一具巨大的古筝,一旁放着琴凳。凤儿用手指从古筝的弦上滑过,古筝叮咚之声瞬时在房间响了起来。店老板道:“这位姑娘,您可真识货,这架古筝可是扬州城最有名的琴疯子亲手做的!好东西啊!”说到这里,叹道:“不过桦甸是个小地方,没人会弹,您要是喜欢,保个本儿,您拿走!” 凤儿微微一笑,没理会掌柜的絮叨。在琴凳上坐下,拨了几个音,对萧剑南道:“萧大哥,你喜欢听古筝么?我弹给你听?”萧剑南一怔,问道:“你会弹古筝?” 凤儿点了点头,当下正襟危坐,稍一沉吟,轻拢慢捻,弹奏起来。琴声如流水一般倾泻出来,萧剑南一时间呆住了。只见凤儿意态温婉,含娇流盼,一边弹奏,一边向萧剑南微笑着。一曲既终,掌柜的和萧剑南都傻了。店边往来行人也纷纷驻足,围拢上来。 掌柜的神情兴奋,道:“这位姑娘,真是好活儿啊!”凤儿笑了笑,问萧剑南道:“萧大哥,你还喜欢听什么曲子,我弹给你听?”萧剑南虽对音律并不精通,不过倩儿却是此道中高手。倩儿的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两人新婚之时,每晚倩儿都要坐在院中为萧剑南弹奏,萧剑南还记得倩儿最喜欢的一首曲子是《浔阳夜月》,不过自从倩儿失踪,他就再也没听过了。 想到这里,萧剑南微微叹了口气,问道:“你会弹《浔阳夜月》么?”凤儿微一沉吟,琴声如潮水一般倾泻了出来。萧剑南闭上眼睛,脑中浮现起唐代诗人张若虚那首千古名篇: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 萧剑南望着眼前的凤儿,一时间意乱情迷,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凤儿,还是倩儿,琴声如流水般在耳旁滑过,萧剑南心中只默默念诵着那一段诗句: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花摇情满江树。 一曲既终,四下里一片沉寂,良久才响起热烈的掌声,而萧剑南则愣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今夕何夕。凤儿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拉了萧剑南手,两人并肩走出琴店。 走了一阵,凤儿忽道:“萧大哥,好像有人跟踪我们!”萧剑南回过神儿来,微微侧头,果见后面十来步远有一人若有若无跟着两人。凤儿皱了皱眉,道:“萧大哥,我们进小巷子!”拉了萧剑南三拐两拐,走进一条小巷,巷子尽头,是一处废园。 跑进废园,两人在门后站定,凤儿慢慢将头上发簪拔了下来。萧剑南一愣,问道:“凤儿,你要做什么?”凤儿咬了咬牙,道:“萧大哥,不杀掉他,你会有麻烦的!”萧剑南一把按住凤儿的手,道:“凤儿,不可以随便杀人!”凤儿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理解萧剑南为什么会制止她,但还是慢慢放下了手。萧剑南摇了摇头,看来凤儿毕竟受过日本人的训练,身上邪气难除。 两人在门边躲了片刻,凤儿左右观察了一番,突然一笑,道:“萧大哥,我有办法了!”说完话已从地上拾起一个破瓦罐,到院内池塘舀了半罐泥水,将大门拉开一角,把瓦罐轻轻放在了门上。之后又快步来到池塘边,虚垒了几块砖,从旁边抓了几把青草铺在上面。 忙活完毕,凤儿取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握在手里,拉萧剑南躲到一面断墙后面。萧剑南问道:“凤儿,你这是要干什么?”凤儿向萧剑南扮了个鬼脸,没有作答。 两人在断墙后屏息静侯,不大会儿功夫,远远听到有脚步声从外面走近,到了门口,脚步声停了。只是片刻,有人轻轻推开了大门。只见那人贼眉鼠眼,正要往里走,头顶上半罐泥水突然从天而降,淋了个满头满脸。那人一怔之下,破口大骂,一边用手抹脸,看到院子中间有个池塘,跑到池塘边捧了水洗脸。 凤儿将手中石头塞给萧剑南,轻声道:“萧大哥,用这块石头打他左前方,不要打人,只往水里打!”萧剑南皱了皱眉,接过石头没有动。凤儿轻轻推了推萧剑南,满脸笑意。萧剑南回过身来,拿起石头略瞄了一瞄,扔了出去。石头落处,正是那人左前方水面上,扑通一声水花溅起,那人吓了一跳,猛然跳起身向旁边躲去,正踩到凤儿方才精心布好的机关上。只见他脚底一滑,“哎呀”一声惊呼,已落入了水中。站起身时,已是浑身绿藻烂泥,狼狈之极,“爹啊妈啊”地一通乱喊。 第二十八章 今夕何夕-5 凤儿拉了萧剑南手,两人笑着从后门跑出废园,出了城,又一口气跑了一里多地,才在一处田埂边停来。凤儿弯腰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道:“萧大哥,你看……那人刚才的样子……简直像……像……”萧剑南道:“都快十月了,你把人家扔到烂泥塘里,会生病的!”凤儿扮了个鬼脸儿,道:“谁让他跟踪萧大哥,这算是便宜的了!”萧剑南看着凤儿的样子,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凤儿直起身来,道:“萧大哥,你累了吧?我们到田埂上坐坐?”萧剑南点了点头。二人又往前走了一阵,找了一处田埂坐下。 远处,夕阳在山,落日的余辉勾勒在凤儿绝美的轮廓上,越发显得动人。凤儿看萧剑南正盯着自己,脸上突然一红。一时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良久,凤儿抬起头来,问道:“萧大哥,我真的很像你妻子么?” 萧剑南微微一震,没有回答。凤儿又问:“我们两个……有多像?”萧剑南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很像很像,几乎……一模一样!”凤儿叹了口气,喃喃道:“怪不得……”抬起头来,道:“萧大哥,你和你妻子的事情,能讲给我听么?” 萧剑南低下了头,沉吟良久,道:“我和倩儿,是因为他的哥哥,谭青,认识的!”凤儿道:“就是山寨中的老八?”萧剑南点了点头,又是长久的沉默,才将自己与倩儿的故事,讲给了凤儿。 旷野之中早已暮霭沉沉,凤儿听罢萧剑南的故事,坐在黑暗中良久不语,似乎已被深深感动了。良久良久,萧剑南叹了口气,道:“不过现在总算有了倩儿的下落,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团聚了!”凤儿听到这里,身子微微一颤,又是一阵沉默,站起身来道:“萧大哥,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萧剑南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在田间的小路上。远方,一轮圆月已经升了起来。 回到客栈,凤儿显得心事重重,二人吃过晚饭,各自回房休息。萧剑南一个人坐在房间中,想起用不了几天便可以见到自己的妻子了,一时间思潮起伏。也不知过了多久,“啪”的一声桌上的烛花爆了开来,回过神儿来,耳听外面已打初更,叹了口气,起身准备休息。 房门处忽然轻轻传来两声叩门之声,萧剑南微微一怔,打开了房门。月光之下,凤儿正俏生生站在那里。萧剑南微觉诧异,问道:“凤儿,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凤儿没有回答。将她让进房间,萧剑南给凤儿倒了杯水,凤儿伸手接过,将茶水放到旁边,忽然道:“萧大哥,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萧剑南满脸狐疑,点了点头。 凤儿望着台上的灯烛,沉吟良久,似乎下定了决心,道:“萧大哥,这件事情我不能骗你了!”萧剑南一愣,道:“骗我?”凤儿神情歉然,道:“萧大哥,其实,我并不知道倩儿的下落!”萧剑南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道:“你说什么?”凤儿道:“我不知道倩儿的下落!” 萧剑南身子一晃,靠在了后面的桌子上,喊道:“什么?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凤儿一把握住萧剑南的手,道:“对不起,萧大哥,真的对不起!那时候我没有办法……”萧剑南一把甩开凤儿的手,大声喝道:“你胡说,你骗我!不可能!绝不可能!” 凤儿神情凄然,再次喊道:“萧大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萧剑南“噌”地拔出手枪顶到凤儿头上,大声喝道:“你现在告诉我实情,不怕我毙了你?”凤儿惨然一笑,道:“萧大哥,如果你毙了我能开心些,就动手吧!”萧剑南怒气勃发,喝道:“好,那我就毙了你!”说完话,已打开了手枪保险。 凤儿握住萧剑南的手,道:“萧大哥,我死之前,有一句话要告诉你!”萧剑南两眼通红,道:“你说!”凤儿凝视着萧剑南,缓缓道:“萧大哥,我之所以不愿再骗你,是因为……我不希望你看着我的时候,永远想的是另外一个人!”说到这里,凤儿泪如雨下,萧剑南完全呆住了。 凤儿微微一笑,闭目待死。但是过了好久,并没有任何声音。睁开眼睛,只见萧剑南满眼血丝,正狠狠瞪视着自己,但那凶恶的目光之中,却似乎有那么一点软软的东西,正将那凶恶慢慢融化。萧剑南神情复杂,慢慢放下了手枪,以手捂头,痛苦地坐到了椅子上。 屋子里一片沉寂,良久良久,萧剑南慢慢平复下来,缓缓道:“凤儿,你走吧!”凤儿道:“走?你放我走?”萧剑南道:“凤儿,你答应我一件事,不要为难山上的弟兄,找个平平静静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不要再回日本人那里去了!” 凤儿突然扑倒在萧剑南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哽咽道:“萧大哥,让我留下来,好不好?”萧剑南痛苦地摇了摇头,道:“凤儿,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能!”凤儿喊道:“萧大哥!”萧剑南挥了挥手,道:“趁我还没有后悔,你赶快走!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凤儿哭道:“萧大哥!”萧剑南转过头去,再次使劲儿挥了挥手。凤儿已是满脸泪水,呆立片刻,道:“好,我走了,萧大哥,你……保重!”说完话,抹去脸上泪水,转身奔出房间。 萧剑南呆坐房中,头脑已完全麻木。他用手捂着头,脑海中再次浮起倩儿清澈如水的眼神,但突然,这眼神被凤儿最后那凄美绝望的目光代替,萧剑南使劲儿摇了摇头,一时间心乱如麻。 他就这样怔怔地坐着,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房内一暗,蜡烛熄灭了。又坐良久,门外突然人声鼎沸,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萧剑南迷迷糊糊抬起头来,只见灯光闪烁,十数只手电的照射下,正有大批鬼子兵冲进房内,明晃晃的刺刀瞬间顶住了萧剑南。 第二十八章 今夕何夕-6 一个腰挎东洋刀的军官最后进来,用手电照了照萧剑南脸,喝道:“就是他,带走!”几名鬼子不容分说,将萧剑南五花大绑,押出了小店。 萧剑南恍若不觉,被动地被小鬼子推上了卡车。不多时,车子开到宪兵队停了下来,小鬼子给他松了绑,又换上手铐脚镣,之后将他押入地牢。萧剑南头脑一片混沌,他不知道小鬼子是怎么找到他的,更不知道日本人将会怎样。不过这一切都已毫无意义,倩儿已死,生死对他来说都已无关紧要。 此后一夜一日之中,萧剑南就静静坐在这座漆黑阴冷的地牢之中,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脑中闪过的全是倩儿的身影,唯一不快的,这些身影时时被凤儿的身影所替代,二人交错在一起,让他几乎难以分清究竟哪一个是倩儿,哪一个是凤儿。 朦朦胧胧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两名鬼子兵将他押出牢房。来到天井,院内停着一辆打着了火儿的卡车,几名日本兵在车旁垂手肃立。 就在这时,萧剑南听到不远处房间传出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他心头猛然一震,这声音好熟,虽然是日本话,但怎么……似乎是凤儿的声音?萧剑南眉头紧锁,向那房间看去。正在这时,房门打开了,出来两人,走在后面一个就是抓他那个日本军官,在他身前,正是一身戎装的凤儿! 只见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卡车旁边,院内众鬼子挺身敬礼。凤儿神色傲慢,径直来到萧剑南身前,冷冷看了他一眼,回身用日语对那军官道:“不错,就是他,多谢山本少佐配合,我一定会上报关东军司令部特别嘉奖!”那军官连忙鞠躬。凤儿不再看萧剑南,四名日本士兵将萧剑南押上卡车。不多时,车子徐徐启动。 萧剑南坐在车箱中,心念如飞,一时间懊悔之极。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被抓一定是因为凤儿。他很清楚地记得,凤儿在山寨时曾经说过,她的任务是寻找北谭后人,为了打开关东军从浦仪卫队截获的觐天宝匣。而自己偏偏如此糊涂,因为凤儿救了自己就轻易相信了她。现在想来,凤儿当然不会让自己死,原因很简单,谭青一死,在凤儿看来这世界上能打开那只盒子的就只有自己了! 萧剑南自然不会替日本人卖命,这一次被抓,唯死而已!但马上又想到,自己死后,崔二胯子的山寨恐怕也完了,自己一时识人不明,这条命搭进去没有什么,还要搭上自己好兄弟的性命,再有,就是山上的一千多名弟兄。想到这里,萧剑南已是冷汗直冒,追悔莫及。可是,都已经来不及了,自己现在手铐脚镣,又有四名鬼子兵押解,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再逃不出去了。 萧剑南坐在卡车车厢之中,一会儿懊恼,一会儿愤怒,一会儿绝望,一会儿自责,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突然一个急刹车,车子停了下来。很长时间,外面没有丝毫动静。四名日本兵面面相觑,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又过良久,车厢门被人打开,只见凤儿站在车外,用日语大声喝道:“你们四个,下来推车!”四名鬼子兵迅速跳下车。只是片刻,猛听到四声清脆的枪响,片刻,只见凤儿已经拿着手枪跳上车来,喊道:“萧大哥,我是来救你的,我们快走!”萧剑南完全糊涂了,问道:“怎么回事儿?”凤儿掏出钥匙,一边替萧剑南打开身上镣铐,说道:“萧大哥,是客栈店小二认出了你,我看到时候已经晚了,所以只能向日本人暴露身份,说你是特高课要的人!”萧剑南恍然大悟,神色歉然,道:“凤儿,我刚才竟然错怪了你!”凤儿微微一笑,已经将萧剑南的镣铐打开。二人下了车,凤儿道:“萧大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赶快走!”萧剑南点了点头。 远处天边,第一缕阳光已经升起,映在凤儿绝美的脸上,使一身戎装的凤儿,看起来更有一番风韵。凤儿见萧剑南盯着自己,脸上微微一红,用手捋了捋头发,道:“萧大哥,你看我穿军装好看么?”萧剑南似乎已经呆住了,没有作答。 凤儿笑了笑,拉起萧剑南的手,神色温柔,道:“萧大哥,我们走吧!”两人转过身来,突然之间,凤儿神色大变,没容萧剑南反应,凤儿已和身扑到他身前,砰的一声枪响,凤儿软倒在萧剑南怀里。 萧剑南一惊之下,大喊了一声:“不!”卡车旁,一名未死的鬼子兵端枪正要继续射击。萧剑南抓过凤儿的手枪,一枪将小鬼子撂到,冲上前去,将所有子弹都倾泻在小鬼子身上。 萧剑南飞跑回来抱起凤儿,凤儿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萧剑南大呼:“凤儿,凤儿!”良久,凤儿慢慢睁开眼睛,向萧剑南微微一笑,抬起满是血迹的手,试图去摸萧剑南的脸,抬到一半,手一懈,就此死去。 萧剑南仰天长啸:“凤儿~~” 萧剑南抱着凤儿的尸体,在旷野中狂奔,他心中一片空虚,只觉得怀中凤儿的身体越来越冷,他将脸贴在凤儿冰冷的脸颊上,凤儿美丽的脸上,依旧挂着最后的那个微笑。 萧剑南自然并不知道,凤儿在奉天小店,第一眼见到萧剑南的时候,就爱上了他。凤儿一生孤苦,从没有过过一天安稳幸福的日子,她就如一枚小小的棋子,或者一件毫不起眼的工具,任人摆来耍去,在长春月红楼,她是买来的妓女,在特高课学校,她是随时可以牺牲掉的炮灰,在崔二胯子山寨,她是一个可以送给任何人的玩物,从来没有人重视过她,没有人尊重过她,自然,也从来没有人真正爱过她,对她好过。 然而,凤儿毕竟不是工具,她是人,而且她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在奉天小店第一眼看到萧剑南的目光的时候,她在里面读到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柔情,凤儿自然并不知道,那种目光之中,是萧剑南对自己妻子倩儿铭心刻骨的柔情与思念,这种积蓄数年的情绪,一定是有感染力的,也就是这种眼光,让凤儿深深陷了下去。 从那一刻起,凤儿突然明白,自己将不再是一个间谍,而是一个女人,她是一个可以被别人爱,也可以去爱别人的女人。 然而命运就是这样,即便是这世界上最相爱的两个人,有时候也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凤儿可以爱萧剑南么,或许她自己也知道不可以,然而爱就是爱,爱不是道理,爱不能够讲道理,爱更不可能用理智去衡量。 凤儿在救萧剑南的时候,她一定清楚,救了萧剑南,自己就要死,但她还是救了萧剑南。然而,命运就是如此,无论凤儿如何努力,他永远够不到萧剑南,他和萧剑南或许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命中注定了,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萧剑南就是萧剑南,凤儿就是凤儿。凤儿是永远不可能够到萧剑南的,就像她临死之前,她伸手要去摸萧剑南的脸,但是她永远没有能够够到。 然而萧剑南呢,他爱凤儿么?没有人知道,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也或许,如果他知道,凤儿就不会死。 夕阳西下,一抔黄土。正前方,是一个简单的墓碑,上书四个大字:“凤儿之墓。”萧剑南呆立在坟前,满脸都是泪水。在他手中,是一个小小的布包。萧剑南慢慢将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件尚未做完的新衣。萧剑南慢慢除去自己身上的外衣,把那件上衣穿在身上。 萧剑南把旧衣包好,抹去脸上的泪水,转过身,大踏步走去。 远处,夕阳已经下山,暮色四围。 第二十九章 未解之谜-1 数日之后,萧剑南面目憔悴、一身风尘回到山寨。大伙儿见他只一人而回,纷纷询问凤儿去哪里了。崔二胯子更是关心他是否找到了自己的妻子倩儿。 萧剑南神情萧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众人尽皆愕然。崔二胯子听到凤儿已死,神情复杂,道:“没想到萧大哥这条命,竟是她救的……”沉默良久,叹道:“唉,这样也好,总算洗去了她的罪孽!”众兄弟纷纷点头。 萧剑南问道:“崔兄弟,山上一切可好?”崔二胯子听了萧剑南问话,神色一变,摇头没有作答。萧剑南猛然间注意到,众弟兄神色惶惶,崔二胯子更是形销骨立,军师与老三都不在。萧剑南一把抓住崔二胯子,问道:“崔兄弟,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崔二胯子神色茫然,依旧没有回答。 萧剑南看了看一帮崔振阳,问道:“振阳,到底怎么回事?”崔振阳眼圈儿一红,道:“三叔……死了!”萧剑南一惊,问道:“老三?怎么死的?”崔振阳道:“和五叔十叔的死法,一模一样!”萧剑南呆住了。 原来自萧剑南带着凤儿走后,山寨着实平静了一阵儿。众弟兄厉兵秣马,准备等什么时候弄来军火跟小鬼子大干一场。几名头目也一直在商议置办军火一事,最后决定,由崔二胯子带同军师、老三同往。这一日早上出发,老三却迟迟不到。崔振阳找到老三住处,却发现他早已死在房中,与老五、老十一样,一直匕首正中胸口,当时气绝。 整座山寨一下子乱了,凤儿已走,山上已不可能再有内奸,那么老三是怎么死的?弟兄们议论纷纷,算一算不足几个月,参与盗墓的兄弟除崔二胯子、崔振阳及军师、来好外,全部死于非命,当真应验了古墓中那句咒语。 于是当天下午便有人开了小差,此后数日,山寨的兄弟逃下去了一半,最后连崔二胯子兄弟两人也再弹压不住。 萧剑南听完崔振阳讲述,问道:“军师呢?军师现在哪里?”崔振阳看了看崔二胯子,道:“军师已经被二叔关起来了!”萧剑南一怔。崔二胯子道:“萧大哥,你说过,山上可疑的人只有凤儿和军师两人,现在凤儿已死,除了军师,不可能再有别人了!”萧剑南一时间也心乱如麻,叹了口气,道:“崔兄弟,我能不能见一见军师?”崔二胯子点了点头。 当下崔振阳带路,萧剑南来到秧子房,军师被囚禁在一座小小的牢房中。见萧剑南进来,军师微微点了点头。萧剑南沉吟良久,问道:“军师,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觉得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军师叹了口气,摇头道:“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开始后悔当初带兄弟们去盗墓了。”顿了一顿,道:“事到如今,二当家还可以怀疑除凤儿以外,这一些都是我做的,不过这也好,至少他心里有了一个答案!” 萧剑南道:“军师,我相信,事情不是你做的!”军师笑了笑,道:“多谢萧队长,不过,到现在为止,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了,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冥冥之中真有一种我们还不知道的力量么?” 萧剑南摇了摇头,道:“军师,我求崔兄弟把你放出去,我们一起,把这个案子破了!”军师苦笑了一下,道:“还能有什么答案?到今天为止,参与盗墓还活着的兄弟,除我和来好以外,就只剩下二当家和振阳了,难道是二当家自己?是振阳?”说到这里,军师再次摇头。 萧剑南道:“无论如何我不相信鬼神,这件事情肯定能找到答案!”沉吟了片刻,道:“我觉得,我们肯定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军师喃喃道:“还能有什么可忽略的,我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已经想过数遍!”军师叹了口气,突然道:“难道是……” 正说到这里,突然之间外面传来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整座山寨似乎都晃动了起来。只是片刻,外面乱作一团,枪炮之声齐鸣。萧剑南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门外,问道:“怎么回事?”崔振阳灰头土脸跑过来,道:“不知道!”萧剑南道:“把军师放了,我们去看看!”崔振阳微一沉吟,进牢房将军师解了下来。 整座山寨已是炮声隆隆,头顶上是小鬼子的飞机在盘旋,三人飞快跑到聚义厅,众山寨头目都已经到了。萧剑南问道:“崔兄弟,是怎么回事?”崔二胯子骂道:“他奶奶的,小鬼子上来了!”正说着,一名满身是血的小喽罗跑了回来,喊道:“二当家,山口……山口天险被小鬼子炸开了!”众人大惊。 崔二胯子问道:“小鬼子来了多少人?”小喽罗道:“看不清,漫山遍野都是!”崔二胯子咬了咬牙,一拳捶在桌子上,道:“他奶奶的,来得正好,老子正想找人玩儿命呢,来好,你先带人去把口子给我守住!”来好应声而去。 一旁崔大胯子看了看军师,突然问道:“军师,你有什么主意?”军师一愣,沉吟了片刻,用桌上的茶壶茶碗摆了一个模型,道:“大哥二哥,你们看,这是我们山寨的位置,四面环山,只有正面天险那边有唯一的出口,所以最好的主意是,派一批弟兄死守住正面进山入口,能拖多长时间拖多长时间,其他弟兄从后面断崖攀绳索下去!”崔二胯子问道:“你怎么知道后山断崖能出去?”军师道:“我查询十一弟失踪的时候下过断崖,那里应该有路!” 崔二胯子沉吟不语。崔大胯子眉头紧锁,道:“要是这样,前面守卫的弟兄不就……”军师面色沉痛,道:“不错,就一个也逃不出去了!”崔二胯子道:“不成,老子不能干这种贪生怕死,让弟兄们送死的事情!要死大伙儿死到一块,要活,大伙儿就一起逃出去!” 崔大胯子点头道:“不错,老二说的对!”军师叹了口气,道:“那好,我们就同生共死,一起跟小鬼子拚了!”崔大胯子突然对萧剑南道:“萧队长,你不是山上的人,不必跟我们冒险,我派两个兄弟送你从后山断崖下山!” 萧剑南摇头道:“不成,我留下来!”崔二胯子喊道:“萧大哥!”萧剑南笑了笑,道:“崔兄弟,你我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我们同生共死!”崔二胯子哈哈大笑道:“好!说得好!萧大哥,那我们就同生共死!”走到萧剑南面前,突然一掌,重重地击在萧剑南后颈上,萧剑南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十九章 未解之谜-2 崔大胯子点头道:“不错,老二说的对!”军师叹了口气,道:“那好,我们就同生共死,一起跟小鬼子拚了!”崔大胯子突然对萧剑南道:“萧队长,你不是山上的人,不必跟我们冒险,我派两个兄弟送你从后山断崖下山!” 萧剑南摇头道:“不成,我留下来!”崔二胯子喊道:“萧大哥!”萧剑南笑了笑,道:“崔兄弟,你我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我们同生共死!”崔二胯子哈哈大笑道:“好!说得好!萧大哥,那我们就同生共死!”走到萧剑南面前,突然一掌,重重地击在萧剑南后颈上,萧剑南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混混沌沌之中也不知究竟过了多少时候,一阵巨大的雷声将萧剑南吵醒。他一下坐起身来,只见自己身处一条幽暗之极山谷中,远处天边电闪雷鸣,山雨欲来。 用手揉了揉发木的额头,脑中一片空白,他努力站起身来,扶着一旁的大树靠了一会儿。突然之间,他记起了是怎么回事儿,大呼了一声:“崔兄弟!”只听四周山谷之中尽是回声,并没有人回答。 萧剑南心急如焚,但见四周景物无一熟悉,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四处观察了一番,快步向谷外奔去,出了山谷,铺天盖地的大雨倾泻了下来。萧剑南发疯一般地向前奔跑,没跑多久,四周黑了下来,又行一阵,几乎连路都看不到了。 雨越下越大,到后来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办法,借着偶尔闪过的电光,他找到了一个山洞勉强凑合了一宿,第二天黎明,暴雨终于停了,萧剑南又走了半日,终于找到正路,当天下午,他回到了崔二胯子山寨的位置。 远远只见山寨进口处的天险已被炸掉,走进山寨,所有房屋都已烧毁,漫山遍野尽成焦土。萧剑南发疯了一般四处寻找,没有尸体、没有山上的兄弟,也没有遇到小鬼子。萧剑南一时之间完全呆住了,咬了咬嘴唇,难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不成? 又苦苦搜寻了半日,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萧剑南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崔二胯子等人究竟有没有逃出去?看了看天色,只能先下山再想办法打听了。 打定主意,他下山来到了陈官屯。已经几日几夜滴水未进,他胃里搅成了一团。找了一处茶棚坐下,向店家要了一碗素面。刚刚吃完,只听旁边桌上一位客人低声道:“张兄弟,看来崔家兄弟的队伍是真完了!” 听到两个客人谈起“崔家兄弟”,萧剑南抬起头来。只见桌上另外一人叹了口气,道:“可不是么,崔大胯子和崔二胯子两兄弟的人头,都让日本人挂在了城头上!” 萧剑南听到这句话,如遭雷击,哐当一声,面碗落在了地上。那两个客人一惊,转过身来看萧剑南。萧剑南冲到两位客人跟前,大声问道:“你们两个刚才说什么?” 两位客人看到衣衫褴褛表情凶恶的萧剑南,都呆住了。萧剑南一把攥住一人的前襟,再次问道:“你们两个刚才说什么?”那客人看到凶神恶煞般的萧剑南,多哩哆嗦说道:“我们说……说崔大胯子崔二胯子兄弟的人头,被挂在前面县城的城搂子上!” 萧剑南面色惨白,松开了手,跌跌撞撞冲出了茶棚。店小二急忙追了出来,道:“客官,您还没结帐呢?”萧剑南恍若不闻,店小二上前拉住萧剑南,又道:“大爷,您结了帐再走!”萧剑南神色木然,摸出一个小包,从里面掏出一件东西塞到店小二手里,小二一愣,道:“大爷,这么贵重的东西,小店,找不起啊!” 萧剑南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塞到小二手里的,竟然是一枚黄金戒指,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钱带儿,猛然想起,这还是数天前凤儿交给自己的。萧剑南长叹了一声,道:“给你了,不用找了!”跌跌撞撞向前走去。后面留下店小二不停地鞠躬:“谢大爷赏,谢大爷赏!” 萧剑南一口气跑了十几里,终于来到县城门前,远远只见城头上挂着一只竹笼,里面,是几颗血淋琳的人头。 当天深夜,萧剑南冒死攀上城墙,将崔二胯子兄弟的人头偷了下来,连夜回到山上,埋在了崔二胯子兄弟二人与小鬼子血战的地方。黎明时分,面对着两座新坟,萧剑南长歌当哭,泪如雨下。 十天以后,他终于平安回到北平,刘妈和翠儿祖孙两人早已等待多日,见他平安归来,一直悬着的心全都放了下来。问起当日之事,原来翠儿三人当天刚刚出得奉天城没多远,便听到后面枪声大作,想起来应该是萧剑南和崔二胯子冲出奉天,遭到鬼子伪军追杀之时。回想前尘,萧剑南不禁心中黯然,感慨良多。 他并未向几人讲起这一段时间的事情,好在大伙都知道他的脾气,也并没有多问。翠儿祖孙就在萧剑南的宅中住下来,每日在巷口支起一个馄饨摊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人过得甚是融洽。萧剑南终日郁郁,除了思念死去的倩儿,也常常会想起凤儿以及崔二胯子等人。 闲来无事,为了排解心情,于是他找出倩儿留下的《万匙秘笈》,每日研读。如此过了数日,心情也逐渐平复了下来。这本《万匙秘笈》虽只寥寥十数页,但内容博大精深,全是制锁、开锁极为高深的法门。不过书中描述极为简单,入门根基之处毫无记载,只有着重部分才会多说几句,而且也没有佐以图画说明,除此以外,字迹更是潦草得难以辨认,仿佛写作之人时间极为紧迫,匆匆赶工完成。若不是当年倩儿已将一些入门手段教与他,现在倩儿已死,他恐怕这本书后面的章节连看也看不懂,更别说练习。即便如此,进展也是极为缓慢,不过好在日子悠长,也不争这一朝一夕。 第二十九章 未解之谜-3 闭门家中,日月匆匆,这一日年关将近,萧剑南清晨起来到后院活动活动筋骨。一套拳脚刚刚打完,邮差送来一封书信。萧剑南见到书信,心中一怔,他在此处隐居,应该还没有人知道,那这封信是谁写的? 仔细看了看,信封上的字迹并不认识。急急拆开信封,只见上面写道: 萧大哥: 自从上回一别,已经好几个月,兄弟还活着! 那回送走萧大哥,俺们就跟小鬼子拼了,最后弟兄们都死了,子弹打光,俺跳了崖。 俺受了重伤,九死一生回到崔家屯,就剩下一口气。 萧大哥,现在兄弟提着一口气不走,就是想再见萧大哥一面,那个盒子,到今天还没打开,俺放心不下啊,不过盒子打开的那天,兄弟可能看不到了,看来,一切就像军师说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那件事情,你和军师都说科学什么的,俺不懂。可是这几个月来,跟兄弟去办事的二十四人,除了俺,接二连三都出了事儿,现在连山上的弟兄也都牵扯进去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俺现在也就剩一口气了,所以萧大哥,你要听兄弟的话,不能再追查了! 如果萧大哥能看见兄弟这封信,麻烦来一趟崔家屯,兄弟要把那个盒子交给大哥。盒子打开那一天,烦请大哥在俺坟前告诉一声。 萧大哥对俺的救命大恩,看来只能来生再报了。 弟崔二胯子 磕头 民国二十三年腊月初二 匆匆几眼看罢书信,萧剑南完全呆住了,坐在椅子上,心中先是大喜,又是大悲,喜的是崔二胯子竟然侥幸逃生,悲的是崔二胯子已时日无多!放下来信,萧剑南稍作平静,决定事不宜迟,无论前途凶险,立即前往关外长白山崔家屯探望崔二胯子。考虑已毕,他唤来翠儿,吩咐赶快帮助打点行装,自己则亲到北平几家药店购买伤药带去。当天下午,一切物品收拾停当,萧剑南便起身前往关外。 傍晚时分,萧剑南出建国门,经高碑店、通州、到蓟州重镇时,城门已关,当晚只得宿在客栈之中。第二日他早早起身赶路,不一日赶到山海关。山海关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民国二十年日本占领东三省后,中日双方便以山海关为界,盘查甚紧。好在萧剑南机谨异常,排了一上午队,终于顺利出得山海关进入辽宁地界。萧剑南辨认清方向,寻路向蒙江县而去。这几日萧剑南几乎不眠不休,不停赶路,生怕不能最后见崔二胯子一面。 这一日萧剑南到得一个市集,找了个小店打尖。刚要了一碗面坐在桌前准备动筷子,只听旁桌两位食客正在小声聊天,话语中提到崔二胯子,萧剑南耳尖,立刻留上了神,只听一位食客说道:“陈哥,你听说了吗,长白山崔二胯子兄弟的队伍让小鬼子给打散了!” 旁边那位陈哥答道:“怎么没听说,前几日我经过奉天城,还看见大幅的告示呢!”这位叫“陈哥”的说到这里,连连摇头叹气,又道:“连崔二胯子兄弟的队伍都让人给打散了,唉,完了!”先说话的一位听了这话,也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据说崔大爷临死前还砍死了几十个小鬼子,真是给我们中国人长脸,不过死的时候连个全尸都落没落着!”说完又是连连叹气。 那位陈哥道:“不过我怎么听说,小鬼子没抓着崔二爷,说不准他没死!”先一位道:“没错,真保不准!再说崔家的队伍哪那么容易就完呀,你看着吧,过不了多少日子,崔二爷还能拉起队伍来!”两位食客说到这里,语气又开始兴奋起来,你一句我一句聊起崔大胯子兄弟的事迹传说。萧剑南在一旁听了东北百姓对崔二胯子兄弟的崇敬之言,心中又是欣慰,又是伤感,当下也不插话,匆匆吃了面,起身继续赶路。 一路风尘,第二日一早他终于进入位于吉林的蒙江县地界,又一次走在半年多前与崔二胯子逃命的路上,萧剑南不禁感慨万千。觅路翻过三道山梁,跨过独木桥,第三天的傍晚,他终于来到崔家屯。 崔二胯子女人打开大门,见门外风尘朴朴的萧剑南,先是一愣,随即眼中尽是惊喜,在胸前围裙上使劲擦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萧剑南问道:“崔兄弟……还在吗?”问话时萧剑南心头“砰砰”狂跳,生怕女人口中吐出半个“不”字。女人愣了半晌儿,才连忙道:“在,在!”随即忙不迭在前面带路,萧剑南听了这话,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一下放了下来。女人转身的时候萧剑南注意到她小腹微微隆起,像是有五六个月身孕的样子。看到英雄有后,萧剑南心中又是高兴、又是伤感。 女人带着萧剑南进了大屋,只见四面窗户都用棉被蒙上,屋中点着一盏油灯,甚是昏暗。崔二胯子躺在炕上,两腮深陷,瘦得已经脱了形。听见有人进来,崔二胯子微微欠了欠身,萧剑南三步两步抢到炕前,一把握住崔二胯子双手,道:“兄弟,我来看你了!”见是萧剑南,崔二胯子一下子呆住,嘴角动了几次,却是未能发出任何声音,眼圈已先红了。 萧剑南紧紧握住崔二胯子的双手,一时感慨万千,也是激动得说不出。过了良久,崔二胯子才虚弱地说出几个字来:“萧大哥,我……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萧剑南听到这话,一行热泪也不禁从眼中流淌下来。 两人沉默许久,萧剑南问道:“崔兄弟,你到底伤在何处?”崔二胯子道:“从山上跳下的时候,摔坏了脊梁骨,震坏了五脏。”萧剑南听了这话心里一惊,知道自己所带伤药,看来于事无补。看了看崔二胯子双手,萧剑南又问道:“你的手?”崔二胯子笑了笑,道:“还能动,就是握不住枪了。”萧剑南问道:“兄弟,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崔二胯子摇摇头,道:“一言难尽!” 第二十九章 未解之谜-4 原来那一日崔二胯子将萧剑南打昏后,派崔振阳将他从后山断崖送下山,便与小鬼子开始激战。整整一日一夜,鬼子死伤惨重,而山上弟兄也死伤殆尽,只有百十人冲出重围。 但众人出山没有多远,正迎面赶上鬼子增援部队,一场遭遇战打下来,一百多名弟兄只剩下几十人。众人边打边逃,最后被逼上悬崖。几十名兄弟在悬崖边坚守两日两夜,弹药拼尽,弟兄们也死伤殆尽,最后只剩崔二胯子兄弟、军师及崔振阳四人。四人已退到悬崖边无路之处,眼见鬼子一步步逼近,手中已无弹药,于是搬起山石向下投去,由于地势陡峭,鬼子也一时无法攻上来。 几人均在山顶大石之后,鬼子枪击不中,只好不断用手雷向石后扔去,每次投弹均都被几人接住,反手扔回。这时军师忽见一颗手雷正落在崔二胯子脚边,崔二胯子并未察觉,军师大呼一声和身扑上,众人惊愕之余,手雷已在军师身下引爆! 三人扑到军师身旁,崔二胯子附身将军师抱起,只见军师全身已是血肉模糊,崔二胯子大呼:“军师,兄弟们...兄弟们错怪你了!”军师微微睁开眼睛,道:“兄弟,不...不必说了,其实...其实我早已知道,不怪你们!”三人听了这话,更是泣不成声,军师微微一笑,断断续续说道:“崔二哥,兄弟...就要去了,但有一件事,我要...要拜托你们......” 崔而胯子哽咽道:“军师请讲!”军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到了今日,我也不得不信,我们...我们一定是遭了天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鬼神之说,也未必虚无,所以...所以你们若能逃得性命,一定要设法补报当日之事!兄弟...你...你要答应我!” 崔二胯子含泪点头,军师继续道:“适才我观察地形,唯一活命的希望,就是从悬崖跳下,你们三人武功精湛,或许能攀住岩壁草木侥幸逃生,我知道你兄弟义气深重,定会与我报仇,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万不可再与鬼子硬拼!”军师说到这里,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深吸了一口气,道:“兄弟们多保重,我...我这就要去了,嘱咐你们的事情,你们...你们一定要答应我...” 崔二胯子此时已是哭得泣不成声,崔大胯子含泪按住崔二胯子肩头,对军师道:“军师你放心去吧,我们答应你!一定活着逃出去!”军师听了这话,登时安心,眼望云天,长长吁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们的抗日大业,迟早有一天会成功,只要全中国四万万同胞,齐心协力,一定...一定能将小鬼子赶出中国去!只可惜...只可惜我不能和你们一起...一起看到这一天了......”声音越说越低,一口气吸不进去,就此死去。三人抱住军师身子,长歌当哭,直震得四野枪炮之声全都黯然失色。 这时鬼子已知四人没了弹药,轻手轻脚摸了上来要抓活的,崔大胯子刚一抬头,见大石后一个鬼子已经端着刺刀扑了出来,崔大胯子一把抢过崔二胯子手中大刀,扑上前去,一刀将小鬼子头砍下了半个,但见后面鬼子已密密麻麻冲了上来。崔大胯子一脚踢翻鬼子尸身,返身喝道:“二弟,记住军师的话,带上振阳,赶快走!”说罢,返身冲下。 崔二胯子拉起振阳,含泪向悬崖而去。二人走到悬崖边上,猛然回头,见崔大胯子已经砍翻二十几个鬼子兵,一不留神,被身后一个鬼子一刺刀插进后腰,崔大胯子一愣神之际,前面又是四把刺刀插入胸膛。崔大胯子一脚踢翻前面鬼子兵,奋力回身,向崔二胯子大声叫道:“兄弟,替我照顾好振阳!”就此死去! 崔振阳奋力挣脱崔二胯子双手,转身向后扑去,口中大喊了一声:“爹!”崔二胯子一把抢上前去,抱住崔振阳,最后看了一眼兀自屹立在那里的大哥,含泪向崖下跳去。 崔二胯子讲到这里,已是满眼泪痕,累得气喘吁吁、不住咳嗽。萧剑南在一旁替崔二胯子捶打后背,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哽咽道:“可惜了山上这么多好兄弟,好汉子!”崔二胯子从一帮拿过一只包裹,道:“萧大哥,这里面,是那只盒子,兄弟跳崖的时候,还带在身上,就……交给你吧,留个纪念!”萧剑南含泪点了点头。 二人良久未再说话,这时崔二胯子女人端来酒饭,萧剑南虽是饿了,但此时心情沉重,也只吃了小半碗就饱了,女人端着一碗棒碴粥在旁边一口口喂崔二胯子。 吃罢晚饭,萧剑南见崔二胯子说了这一阵子话,着实委顿,于是让他早早休息,剩下事情明日再聊。给崔二胯子掖好棉被,萧剑南返身出了房门。女人已给他收拾好一间房间,萧剑南洗漱完毕,由于连日奔波,也是极其疲倦。但躺在炕上,一会儿想起崔二胯子山上发生的怪事还未解决,而且军师既死,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一会儿又想起崔二胯子山上死去的兄弟,一时感慨万千、翻来覆去,直折腾到三更才睡。 刚刚迷迷糊糊睡去,忽然听到屋外隐隐有女人哭声,萧剑南马上清醒,披起衣服出了房门,原来哭声传自崔二胯子房间,萧剑南心中一紧,莫非是崔二胯子出了什么事情?当下也顾不得敲门,一把推开房门,只见崔二胯子的女人跪在炕前,抱着崔二胯子的身子,嚎啕大哭,萧剑南抢上前去,问道:“出了什么事?”女人抬起头来,断断续续哭道:“俺男人去...去了...”萧剑南如遭雷击,脑中“嗡”地一响,顿时一片空白,一把跪在崔二胯子身前,哭道:“好兄弟......” 原来崔二胯子受伤极重,挣扎回到家中,已是油尽灯枯,若不是抱了死前还想见萧剑南一眼的念头,也不可能拖延至今日。现在终于见到萧剑南,愿望已了,心头一松撒手而去。 萧剑南为崔二胯子守灵七日,七日后,萧剑南亲自为崔二胯子挖好坟坑,将他埋葬,然后把身上所有钱财留给崔二胯子女人,黯然离去。 第二十九章 未解之谜-5 回到北平,萧剑南每日闷闷不乐,只是潜心研读倩儿留下的《万匙秘笈》,一年以后,他终于成功打开了第二层盒子,但出乎意料的是,盒中甚浅,并无一物。萧剑南一头雾水,失望之余,继续研读《万匙秘笈》。同时这盒中机关重重,也勾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不由得暗想皇太极死时也抱在怀中的这个盒子,到底藏有什么样的天大秘密? 这一日刘妈进来与萧剑南说起家中积蓄已快用尽,让他想些办法。萧剑南忽然想起,何不用自己的技术开家锁厂,当下找到高记锁行老掌柜,说出想法,二人一拍即合。萧剑南拿出最后一些积蓄与高记锁行合伙,在北平德胜门外开了一家锁厂。高掌柜颇有生意头脑,而萧剑南又是技艺出众,没有多久,锁厂生意便红火起来。 这段时间萧剑南一直没有放弃对古墓诅咒的调查,军师既死,况且又是死于相救崔二胯子性命,证明军师绝不可能是幕后阴谋之人。军师既已完全排除嫌疑,而萧剑南并不相信所谓鬼神之说。思索数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就是所有人都没有怀疑过的十一弟! 如果当时十一弟是装疯假死,一切都是他在暗中捣鬼,那么,这一切的怪异现象,就完全可以解释了。军师存在福来记钱庄那笔巨款,既然可能是十一弟“假死”害人谋财,这笔巨款他迟早来取。虽然崔二胯子死前未来及细说巨款存单现在何处,但既然十一弟人在暗中,要得到这张存单想来应该毫不费力。萧剑南甚至怀疑最后清剿的日军也很可能是十一弟招来,这样即可借机除掉山上众人而免除后患,又可趁乱得到军师所藏巨额存单。 于是萧剑南买通福来记掌柜,将这张存单提取条件改为只能在北平总店支取,并让伙计密切注意这比巨款将会有何人来取。但是两年多时间过去,这笔巨款一直无人问津,萧剑南不禁佩服此人深谋远虑,果真沉得住气。但另一方面,他也暗自觉得此事蹊跷,莫非又是自己判断错误?但是萧剑南自不愿往此处多想,如若当真又是自己判断失误,此事答案就当真可以用“恐怖”两字来形容,每次想到这里,萧剑南也不禁感到冥冥中一只看不见的手,隐隐地抓住自己,让自己不寒而栗。 又过了一年多的时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北平沦陷,萧剑南更加深居简出,每日只在厂中工作几个小时,闲下时间就在家中看看书,钻研钻研锁技,日子过得与世无争。 几年之后,翠儿爷爷过世,老人临终前将翠儿郑重托付给萧剑南。萧剑南自然明白老人的心意,但他心有苦衷,可又不忍拒绝一个临终的老人,遂答应下来。翠儿逐渐长大,对萧剑南也是越来越依恋,他明白翠儿的心意,只好假作不知,一方面积极为翠儿寻找婆家。翠儿是个聪明姑娘,也明白萧剑南的苦楚,只是盼日子久了,能够打动萧剑南那颗已死之心。但萧剑南对倩儿实在无法忘情,也无心再娶,所以翠儿直到三十岁才出嫁,嫁给高记锁行老掌柜的儿子,当然,这是后话。 这其间萧剑南继续追查古墓“天眼”、“诅咒”一事,但钱庄那边依旧没有动静。萧剑南也曾两次返回奉天查找古墓第二个入口,但均无功而返,此后他又查遍各种报纸媒体,也未见关于崔二胯子盗墓之事的任何记载。 这些年他每日研习倩儿留下的《万匙秘笈》,虽然锁技大长,但始终未能打开盒子第三层暗锁——“天地乾坤芯”。萧剑南终日泡在屋中继续钻研锁技。但这种暗锁实在巧夺天工,直累得萧剑南凭添了数缕白发。 忽忽数年,日本战败,北平重新回归国民政府接管。国家劫后重生、百废待兴,萧剑南应邀重新回警界,出任北平警备厅刑侦处长。工作之初,便是协助审问东北押送来的战犯、汉奸。 这一日萧剑南在刚刚押来的一批战犯中竟然发现了一个老熟人,原奉天警备厅厅长,他的老上级。此时见面,两人分外感慨,萧剑南问起当年他们逃走后的情况,原来刘彪为掩护三人,被小鬼子打死。萧剑南听到这里,扼腕痛惜。又听老厅长叙述,关于盗墓的事情,溥仪和关东军方面一直在调查,但没有任何进展。不过这件事情伪满洲国一直严格保密,算上萧剑南,也只有浦仪、鹿传霖、关东军最高司令长官以及特高课山口太郎和厅长六人知道。各种档案严格封存、并未外传,直到民国三十四年日本马上就要投降,溥仪亲自召来知道内情的几人,当面烧毁了全部档案材料,并郑重嘱咐几人日后无论何种情况,一定要严格保密。 两日之后,萧剑南找了个借口将老厅长释放,那时管理混乱,也无人追查。老厅长临走之时萧剑南给他买好车票,并送了一些盘缠,老人千恩万谢离开。看着老厅长背影,萧剑南不禁后备冷汗直冒,暗想若不是当年离开奉天的早,今日也会是一个遭千人恨、万人唾的狗汉奸! 并未平静几日,国民党政府掀起内战,一时间战火纷飞、物价飞涨、民不聊生。萧剑南继续在警备厅供职,其间他利用职务之便,继续调查古墓“诅咒”、“天眼”一事,但依旧毫无进展。直到解放,福来记钱庄那笔巨款始终无人来领。随着日子越长,萧剑南心头越是沉重,直到五七年公私合营,国家宣布从合营之日起,所有钱庄多年来无人认领的死帐全部充公。 公私合营庆典那天早上,萧剑南来到福来记钱庄门口,亲眼看着剪刀剪下彩布。那一刻,萧剑南如见鬼魅、脸色惨白。他知道,在那一时刻,他以往所有学过的知识,都将永远不能解释这整个神秘的事件,冥冥之中确实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这整件事情,那就是他长久以来一直试图不去想,也一直不敢去面对的神秘力量——世间确有鬼神! 北平和平解放,萧剑南也算是和平起义将领,所以解放后继续留在公安部任职,五七年反右斗争开始,萧剑南被划为右派下放到江南农村,就一直住在那里。知道了确有鬼神之说,他心中也渐渐平静了,渐渐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见到倩儿和崔二胯子诸人!但唯一遗憾的是,他一直没有机会到得古墓之中,亲眼看一看这个他一辈子第一次知道的、长着“天眼”的“天人”——皇太极!此外,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还没有机会再看到那个困扰了他数十年的红木盒子第三层之中,皇太极究竟在里面放了什么? 一九八二年,萧剑南以七十五岁高龄获得平反,摘去了帽子回到北京,被返聘为公安部刑侦顾问,位于东四牌楼那处老房也还给了他。萧剑南取出他临去前封在老屋墙中崔二胯子留下的红木盒子、倩儿的画像以及倩儿留下的那本《万匙秘笈》。 十三年之后,一九九五年的一天晚上,萧剑南耗费了前后五十多年时间,终于打开了神秘红木盒子的第三层。暗锁打开之后,他久久没有打开夹层的盒盖,他回忆起这几十年的时间数百上千次猜测这盒中到底放了什么,但每次的答案自己都觉难以自圆其说。在这几十年中,猜测盒中之物甚至已经成了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如今答案就在眼前,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就可以揭开谜底,自己不妨再最后猜测一次,这神秘宝盒的第三层之中,究竟放了什么? 猜了数次,每次萧剑南都想起这个答案以前曾经猜过,想到后来,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没由猜过的可能,于是他决定放弃,亲手解开这个困扰他六十多年的谜题。萧剑南将手放到盒盖之上,自言自语笑道:“里面放着的,总不会是一缕女人的头发吧?!”话一说完,萧剑南打开了盒子的第三层! 盒盖打开,萧剑南一下愣住了,这困扰了他六十多年的盒子之中,即便是钻出一个怪物,到现在他也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但当萧剑南真的看到了盒中之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六十多年以来,他每一次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猜出的上千种答案,竟一个沾边的都没有!盒子之中,除了一只触手生温的如意,竟然真的就只有一缕女人的头发!除此以外,再无一物! 萧剑南呆在当场,思索良久,终于明白:凡人也好、神仙也好、妖怪也好,能让他们至死不忘的,只有一个“情”字,自己一生耿耿于怀、念念不忘的,不也就是一个“情”字,这“情”有对崔二胯子、谭青兄弟之“情”的“情”,也有对倩儿的爱“情”的“情”...... 这一夜萧剑南久久不能入睡,凌晨时分,他恍然入梦,忽然又一次见到久违的崔二胯子兄弟、军师、老四、倩儿、潭青,凤儿,还有凤儿……一个个向他走来,突然惊醒,只见窗外霜风凄紧、夜色沉沉…… 萧剑南起身走到桌前,铺开宣纸、呵气研墨,提笔在纸上写下: 百岁人生万事空, 幸有同心结束成; 奈何桥头频繁顾, 不羡长生羡来生! 第三十章 谜底惊魂-1 第三十章 谜底惊魂 萧伟几人坐在病房中,将曾老留在觐天宝匣第三层的手稿详细看完,一时面面相觑,良久无语。大伙儿都绝不怀疑这份手稿的真实性,萧剑南数年前写下这份笔记,显然并非为留给任何人看。但谁都没想到,这整个故事,竟有一个如此不寒而栗的结尾。 恐惧是什么?恐惧来自无知,来自不了解,来自对完全超越自己知识范畴现象的一种本能惧怕。因而古人会害怕打雷闪电,时至今日,人们依旧害怕鬼神。几十年所学知识在一刻间遭到彻底质疑,这本身就是一种恐惧。 按萧剑南手稿记载:1957年公私合营前,此案的唯一希望就是从未露面的十一弟。只要那笔巨款还在,所有不能解释的事件都可能是“假死”的十一弟暗中搞鬼。 福来计并入中国银行那一天,萧剑南最后希望落空。换句话说,一直被怀疑“假死”的十一弟,应该很久前就不在人世了。原因很简单,如果他活着,绝不会对如此庞大的一笔财产不动心,除非一种情况,他是一个死人。 既然不是十一弟,这一系列难以索解的事件:二十六个参与盗墓的头目数月内暴亡,一千多名兄弟全军覆没,还有古墓拼图机关上的“咒语”,皇太极头骨上的“天眼”,究竟该如何解释?难道真如崔二胯子所说,全是擅入皇陵的报应么?想到这些,不要说高阳和赵颖,连一向胆大包天的萧伟也不禁头皮发麻。 良久,高阳动了动嘴唇,道:“萧伟,这……要是真的,那咱几个人不也……”话到一半,停住了。萧伟道:“你的意思是?”高阳抬起头看着萧伟,缓缓道:“咱们也都进过皇陵……” 萧伟道:“你不是说咱们三个还有崔闯,也都会……死吧?”高阳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萧伟愣了一愣,拍了拍高阳肩膀,道:“我看没这么邪乎!这事儿八成是那帮土匪自个儿吓唬自个儿!”高阳勉强笑了笑,喃喃道:“但愿如此!” 萧伟站起身,吁了口长气,道:“不管怎么说,盒子总算打开了,老爷子交代的事情,也终于搞明白了了!”顿了一顿,又道:“至于剩下的事情,我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还是等赵颖好了再说吧!”高阳看了看萧伟,又看了看赵颖,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显得心事重重,默默走出很远,高阳忽道:“萧伟,你听说过图坦卡蒙么?”萧伟回过神儿来,问道:“什么图坦卡蒙?”高阳道:“图坦卡蒙是一个埃及的法老!”萧伟点头道:“法老我知道,就是埃及的皇帝!” 高阳勉强笑了笑,道:“据我所知,当年开掘图坦卡蒙陵墓的考古人员,就和崔二胯子他们结果一样!”萧伟道:“你什么意思?” 高阳道:“那件事情发生在1922年,当时有一群英国考古学家,在埃及政府特准下发掘法老图坦卡蒙的陵墓。”萧伟点了点头,高阳继续道:“他们进入金字塔内部的陵墓以后,在第一座大殿发现了一块粘土匾额,上面写着古埃及的象形文字。”萧伟问道:“什么象形文字?”高阳道:“是一种古埃及的文字,我们汉字也是象形文字。”萧伟问道:“上面写的什么?”高阳沉吟了片刻,道:“谁触犯法老,灾难就降临!” 萧伟猛然间一惊,道:“这,不跟皇太极陵墓里的一样么?你不是说……他们后来也全死了吧?”高阳道:“不错,一年之内全部暴毙!而且不仅他们几人,后来几乎所有进入过墓道的人,也都死了。我看过的那段记录记载,从1922年到今天为止,因图坦卡蒙陵墓而神秘死亡的人员,已超过了一百人,而且,死亡还在继续……” 说到这里,高阳停住了话,看着萧伟,道:“这就是让考古学界轰动的‘法老诅咒’事件,而且,至今为止一直没人能够破解究竟是什么原因!”萧伟张大了嘴巴,道:“哥们儿,你不是说,那个皇太极陵,也……也是这样吧?”高阳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两人默默往前走了一段,萧伟突然咬了咬牙,骂道:“靠,死就死吧,是命躲不过!”站住了脚步,道:“话又说回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说的这些事儿,还没准儿是人瞎编的呢!”高阳喃喃道:“但愿是瞎编的!” 当晚回到家中,萧伟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这一夜一日的经历,可以说是他29年来从未有过的。先是成功打开了觐天宝匣第三层天地乾坤芯,还没来得及兴奋,就看到了祖父笔记中的故事。萧伟不胆小,也绝不怕死,不过这种在小说大片儿里看到绝对会饶有兴趣的故事,果真摊到自己头上,确是有些毛骨悚然。 他也一下子明白了,这么多年来,家里一直苦苦瞒着自己的是什么。包括自己父亲的下落,无论是自己祖父还是母亲,每次谈到都含糊其辞。很显然,他们怕自己步父亲的后尘,因为父亲失踪的最直接原因,就是这件事情。 他注意到一点,祖父几乎用了一生时间来调查事情的真相,但老人却一直没有进入过皇陵。这显然不合逻辑,这整件事情的起因是崔二胯子盗墓,要调查这件事情,皇陵不可能不去。 是老人无法找到皇陵地宫的第二入口么?应该不是。猜想起来,除了祖父谨慎的性格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皇陵地宫中数道机关是根据觐天宝匣的锁芯设计而成,不能顺利打开觐天宝匣的三层锁芯,绝无可能安全进入皇陵地宫。 第三十章 谜底惊魂-2 但父亲显然没有听从老人的警告。祖父下放期间,他为了亲手调查这件事情,远赴沈阳郊区插队,先后用了数年时间,终于成功找到了皇陵入口。但由于开锁功力不足,死在了皇陵里面。 萧伟暗感后怕,数天之前自己也是毫无准备冒险进入皇陵,若不是事先父亲已将全部机关打开,现在留在墓道中的尸体,恐怕就是自己和赵颖了! 想到这里,他心头突然一震,想到:这样的话,算上自己父亲,直接或间接死于这件事情的人,已是二十七个了!萧伟眉头紧锁,这一切真如崔二胯子所讲,来自皇陵里的咒语么?如果真有诅咒之说,这皇太极究竟是什么人物?难道这事间还真有神仙妖怪不成? 萧伟迅速将父亲留下的挎包翻出来,取出那半片头骨。幽暗的灯光下,头骨额头正中那第三只眼睛,正冷冷地看着他。萧伟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不敢再看,将头骨塞回包内。 凌晨时分高阳打来电话,看来他也同样辗转难眠。高阳问他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萧伟这才想起,两人都还没吃晚饭。 半小时以后大伙儿在簋街见面。整整一顿饭,萧伟没什么食欲,高阳也基本没动筷子,只是喝了不少酒。还要再喝,被萧伟强行按住,高阳的酒量他最清楚,基本上是不喝正好,一喝就倒,这几瓶啤酒下肚,已经极限了。 扶着高阳走出饭馆儿的时候,已是深夜,东直门的街道依旧热闹。高阳晃晃悠悠走着,一改平日温文尔雅的样子,显然是高了。看着他醉态可掬的样子,萧伟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直接将他送回家中,扶到卧室床上。高阳趴在床边大吐特吐,将晚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萧伟一边给他捶打着后背一边安慰。翻江倒海地吐完,高阳伏在床头喘着粗气,萧伟起身要去拿条毛巾,他突然一把抱住萧伟,萧伟只觉得高阳死死地抓住了自己,浑身颤抖,良久,才竭尽全力低喊了一声:“萧伟,你别走,我……害怕!” 萧伟愣了一愣,安慰道:“你别怕,我不走,我只是去给你拿毛巾!”高阳点了点头。取来毛巾将高阳的脸擦净,又拉了条被子给高阳盖上,道:“你好好睡会儿,我就在这儿陪你!”高阳迷迷糊糊看了看萧伟,似乎心满意足,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萧伟坐在床头愣了半晌儿,起身到厨房拿来扫帚将地面清理干净,再用拖把拖了,坐回到沙发上,点了一枝烟。 萧伟虽然没怎么喝酒,但是头疼欲裂、心乱如麻。伸手揉了揉发木的额头,他感觉,这整件事情,自己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自己一家三代的命运,可以说都与这件事情结下了不解之缘。祖父为此郁郁终生,父亲甚至把命都搭了进去,而现在,又轮到自己了。试想如果祖父当年没有遇到这件事情,自己不会成为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今天也不会成为这个样子。 事情是从崔二胯子盗墓开始,现在算起来,所有参与这件事情的人,只有祖父一人是善终,因为也只有他一人没有进入过皇陵。当然了,暂时没有事情的还有自己、赵颖、高阳和崔闯这四个人。不过崔二胯子等人的命运,是否也会降临到自己几人身上?那场神秘的诅咒游戏,究竟是真是假,萧伟思来想去,确实有些害怕。 不过理智告诉他,应该不会这样。这整件事情之中,肯定有什么问题,有一点非常重要的地方大伙儿都没有想到。祖父当年可能也清楚,以他一人的力量不一定可以完全破解这件事情的谜底,从父亲留下的笔记里可以看出,祖父从他很小的时候,就教授他开锁和侦破方面的本领。因为祖父知道,他的侦破很可能已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但事情的关键在哪里呢?萧伟静下心来,将祖父笔记中的故事又从头到尾仔细回忆了一遍。突然之间,他想起崔二胯子及军师审讯凤儿时,她最后那句话。萧伟眉头紧锁,朦朦胧胧之中似乎看到了一点火光,却无论如何抓不到。 沉吟良久,还是没有头绪,抬头看了看床上睡着的高阳。他在不停地翻着身,睡的并不安稳。萧伟叹了口气,这件事儿也难怪高阳害怕,无论怎么说,崔二胯子一行,再加上自己父亲一共二十七个人进入过墓道的人,没有一人善终。即便现在能找到每人的明确死因,这二十七人的命运还是应验了皇陵中那道咒语,这已经是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联想起高阳讲的‘法老诅咒’的事情,萧伟也不由得后背一阵一阵地发凉。 难道这冥冥之中,还真有现今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么?想起从皇陵中带回的头骨,那可是真的!其它事情还可以说是道听途说,这可是实打实自己亲眼见到的。现在头骨就在自己家中,难道皇太极本人真如崔二胯子所说,不是凡人?这样倒是好办了,咒语的事情也就可以解释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儿,只见高阳从床上坐起身来。萧伟赶忙走到床前,问道:“怎么样?好点儿了没有?”高阳迷迷糊糊看了看萧伟,似乎并不认识,起身下了地。萧伟道:“你要什么,我给你拿?”高阳不理,晃晃悠悠走进厨房,在饮水机接了杯水喝下去,又晃晃悠悠走了出来。萧伟在后面紧跟着,道:“哥们儿,你喝多了,别乱溜达,要什么我给你弄!”高阳恍若不闻,径直往洗手间走,萧伟将他扶住,绕过地上的东西,来到洗手间门口。 高阳突然站住了,回头看着萧伟,神情呆滞,一字一句说道:“你别进去!”声音呆板,就像在念台词。萧伟笑了,看着他进了洗手间,将房门带上。 第三十章 谜底惊魂-3 就在这一刻,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猛然沿着萧伟的脊梁骨窜了上来,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几乎同时,洗手间内一声巨响。萧伟打开房门冲了进去,只见高阳手捂额头,神情痛苦地坐在地上。洗手间的储物架被碰倒了,东西撒落一地。 萧伟上前扶起高阳,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儿吧?”高阳看到萧伟,猛然一呆,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萧伟也愣住了,看了看高阳,他明显神色清醒,问道:“你……没事儿吧?”高阳道:“我没事儿,我们不是在喝酒么,怎么……”萧伟道:“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来的!”高阳点了点头,道:“看来我还真是不能喝酒,什么都不记得了。”萧伟骂道:“不会吧,你刚才还吐了我一身呢,扭脸儿就忘了?” 高阳神色歉然,道:“真记不起来了,我……没出什么洋相吧?”萧伟道:“你刚才吓死我了,满屋乱窜,谁也不理,就跟撒臆症……”说到这里,萧伟猛然间停住了话,嘴巴大张。 高阳问道:“你怎么了?”萧伟不答,神情阴晴不定,面色惨白。高阳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道:“萧伟,你到底什么了,别吓唬我?” 萧伟一把抓住高阳,声嘶力竭喊道:“高阳,我……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高阳愣道:“怎么回事儿,什么怎么回事儿?”萧伟道:“就是那件事情,山上的弟兄是怎么死的!”高阳心头一震,问道:“怎么死的?”萧伟缓缓摇了摇头,喃喃道:“没有人会想到的,绝没有人会想到的!” 高阳瞪大眼睛看着萧伟。只见萧伟呆了半晌儿,抬起头来,一字一句说道:“是崔二胯子!”高阳愣道:“崔二胯子,什么崔二胯子?” 萧伟道:“所有人,所以神秘死去的弟兄,都是崔二胯子自己杀的!”高阳神情大变。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不可能想到的答案,当年山寨弟兄们不会想到;萧剑南不会想到,甚至连崔二胯子自己,也绝不会想到! 萧伟之所以能够找到答案,可以说是完全的机缘巧合。数天之前他在崔家屯碰巧看到崔闯半夜起来干活,萧伟并没有在意。而今晚看到高阳酒后暂时失忆的情形,马上回忆起其实场景,立刻明白:崔闯是在梦游! 萧伟猛然惊起一身冷汗,想到:梦游既是一种病,会不会有遗传?崔闯既然有这个习惯,崔二胯子是否也有?而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崔二胯子正是在这种梦游的无意识状态下,杀掉了自己的兄弟? 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解释整个神秘的事情:其时无论山上兄弟、军师,还是自己的祖父萧剑南,都绝不可能怀疑崔二胯子有杀人动机,甚至崔二胯子也绝不知道自己做过这样的事情!因而,这才成为了一个谜案。 至于崔二胯子为何会在梦游状态下做出这件事情,萧伟还一时想不明白。不过这个结论他绝不是凭空瞎猜,在祖父萧剑南的笔记中,至少可以找到有两点证据。 第一个就是凤儿的证词。萧伟很清楚地记得,凤儿在被审讯的时候说过,杀害老五和老十的人她知道,只不过就算她说出来,大伙儿也不会相信。为什么,就因为这个人是大伙儿绝不会想到的人。具备这样条件的只有两个,崔大胯子和崔二胯子。但如果是崔大胯子,凤儿不可能知道,但要是崔二胯子,凤儿不可能不知道,因为她是崔二胯子的压寨夫人,每晚和崔二胯子睡在一起。 可以这样设想,凤儿其时身处险境,如果她发现了崔二胯子梦游杀掉了自己的兄弟,会怎么办?她应该不会告诉大家,因为这件事情恰恰可以将整座山寨的水搅混,她很有可能因此洗脱嫌疑,至少也可以做到混淆视听。 而崔二胯子只所以能够安全地杀掉老五和老十不被发现,原因也很简单了,凤儿一定在暗中保护了他,甚至事后还将所有的痕迹抹去。 至于在萧剑南与老十比武前那个晚上,也就是老十死去的那个晚上,凤儿之所以会找萧剑南呆到很晚,现在看来答案也很简单了,她一定是再次发现崔二胯子梦游出去,于是她主动找到萧剑南,为了让自己有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 而萧剑南笔记中的第二点证据,就是崔大胯子。凤儿指认出崔二胯子后,其时无论军师还是崔二胯子本人,都希望再审下去,他们要找到真正的凶手,要了解真相。但只有崔大胯子极力阻拦,猜想原因就是,崔大胯子在那一瞬间想到了事情的真相,他们两人一起长大,崔二胯子有梦游的习惯,大哥一定知道。崔大胯子自然不能将猜测到的真相公诸于众,这个真相无论大伙儿相信与否,山寨一定会大乱,再往下想,如果崔二胯子知道了他的好兄弟都是自己杀的,他会怎么样? 崔大胯子一定极其痛苦,但是他没有人可以沟通,甚至对这件事情无能为力。凤儿死后,神秘死亡又开始了,山寨大乱。萧剑南最后一次回到山上时,崔大胯子试图与萧剑南沟通,萧伟记得,祖父笔记上提到过,当时崔大胯子明显有话要对祖父讲,不过还没有来得及讲,正遇鬼子攻山。 而自己祖父最终也没能破掉这件案子,猜想起来原因有二:第一,以崔二胯子的为人,又是他的结义兄弟,萧剑南绝不会怀疑到他;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萧剑南缺乏足够的线索,他并不知道崔二胯子有梦游的习惯。萧伟记得赵颖说起过,即便是最好的侦探,在缺乏足够线索的情况下,也绝无可能破案。而祖父针对这件案子,即缺乏最重要的线索,又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所以最终走入了死胡同。 第三十章 谜底惊魂-4 当晚萧伟坐在高阳家中,将心中猜测尽数讲与他听,高阳是目瞪口呆,良久不语。两人相对而坐,一宿未眠。第二天一早,两人直接来到医院,把事情经过告诉了赵颖。赵颖也完全呆住了。 这毕竟是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虽然所有猜测在逻辑上都极为合理,但唯一所差的,就是找到崔二胯子梦游杀人的理论依据及原因。当天下午,赵颖不顾身体尚未恢复,和萧伟两人一同找到了公安部资深精神分析专家咨询。 王兰青教授是曾老生前好友,也是赵颖研究生时期的导师,老人不厌其烦,将有关做梦与梦游的事情,详细讲给了三人。 按照老人介绍,要了解梦游,首先需要了解做梦是怎么一回事: 梦是一种大脑刺激的产物。人在熟睡状态下,大脑皮层因疲劳而进入抑制状态,一般外界刺激不能传入大脑。而做梦则是在人刚要入睡还没完全睡熟,或是刚要醒还没完全醒来的时候,大脑皮层只处于局部抑制状态,另一部分大脑皮层仍保持兴奋,所以周围环境的刺激以及身体内部刺激能传到大脑,因此产生梦境。老人说的身体内部刺激,就是俗话讲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听到这里,赵颖心头突然一动,问道:“王教授,人的潜意识会不会引起做梦?据我所知,潜意识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人的心理阴暗面构成,换句话说,梦境是否可能是一些和我们平时思考方向完全相反的?例如一个极其善良的人会梦到自己变成一个恶人?” 老人微微一笑,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肯定地回答:有!这就是因为人在半睡眠状态时,那部分还处于兴奋状态的大脑,活跃程度要远在我们平时所能达到的几倍甚至几十倍以上,因为这时候一切精神约束都将不起作用。”顿了一顿,道:“所谓的精神约束,就是指社会规范和社会道德,举个例子,比如说很多人会在梦里梦到乱伦,这在平时,是绝对连想都不会去想的……”三人都点了点头,萧伟皱了皱眉,暗想,难道崔二胯子的潜意识竟是一个坏人么,摇了摇头,难以索解。 只听老人继续道:“……没有了诸多约束,人的梦境往往非常有创造性。据我所知,有许多科学家发现的定理,是在梦中完成的。除此以外,人睡眠时不仅会做梦,还会说梦话,这也是人大脑皮层主管言语的部分没有完全抑制的表现。当大脑皮层兴奋比较强烈时,人不仅会在睡着时说话,还会手舞足蹈的乱地动作、磨牙等,更有甚者,还会起床走路、做事,也就是我们常讲的‘梦游’。” 三人终于听到老人讲到“梦游”,心头都是一震,不约而同交换了一下眼神。老人继续道:“其实梦游这一特别行为,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神秘。睡眠可以使我们疲劳的器官和细胞得到休息和恢复,尽管到现在为止医学界还无法确切解释人为什么睡觉和如何睡觉,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人的大脑中有一个所谓的‘睡眠中心’,用来调控身体的睡和醒。睡眠中心启动时有两项工作,第一,部分阻断大脑,因而我们在睡眠的时候不再想干什么,也不再有知觉,称之为‘大脑睡眠’。第二点,睡眠中心会阻断脑干中的一些神经,使我们的内脏和四肢都进入休眠,我们把它称之为‘躯体睡眠’。一般来说,这两种反应或者两种睡眠是相互联系的。但是在一定的条件下,它们可能是分离。大脑在休眠而身体却醒着。这种情况可能会发生在神经系统反应异常的人身上。所以有人会在大脑休眠的情况下起床走动。大脑睡眠和躯体睡眠相分离,使这些人成为梦游者。” 萧伟问道:“您说的神经系统反常是指什么?”老人思索了片刻,道:“例如神经系统有病症的人,类似脑部感染、癫痫,或是精神分裂病人。不过健康人也会产生梦游,而这一类人往往是那些神经系统过于健康和发达的人,比如练习瑜伽和气功的高手,因为他们的神经冲动在很多时候甚至可以超越大脑的指挥……” 萧伟道:“您说的就是武林高手吧?”老人点头道:“不错!练习武功的时候,首先要锻炼全身肌肉的力量、灵敏度和快速反应能力。肌肉所能达到的力量和速度极限是极大的,但由于神经传导不够灵敏,很多潜能无法发挥出来。很多时候人在遇到火灾或其它重大灾难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以负起千斤,这说明并不是平时没有这样的力量,而是平时的神经传导无法把肌肉的全部的潜能发挥出来,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能够得以释放。举个例子,两个同样是浑身没有赘肉的人,一个臂围是三十公分,而另一个是四十公分,单从肌肉力度的极限来说,应该是三的平方比上四的平方,也就是九比十六,但事实上很可能三十公分的人会比另外一个人的力量大,这也就是所谓神经的传递效率高低的问题,练习武功的人,越到高手的境界,练习的越是神经的传导效率,这也就是我们常听说到的‘意念’,或者是‘内功’。” 萧伟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您再跟我们说说,人在梦游的时候,究竟会做什么样的事情?”老人笑了笑,道:“这可就太多了,平时能干的梦游的时候都可能会干,甚至平日里不会做的事情,梦游时候也会做。”说到这里,老人顿了一顿,道:“给你们讲一件真实的案例吧!不过,这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第三十章 谜底惊魂-5 三人都点了点头。老人道:“这件事情发生在1973年,一队英国南极探险人员在冰层下发现了两具尸体,这是十九世纪末两位南极探险遇难的美国人,在两人身边,发现了一本日记,其中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这两人是一对亲兄弟,到南极后不久,就遇到了一场大风暴,迷路了。两人搭了一个帐篷等候救援。没有多久,哥哥患病死去,弟弟悲痛欲绝,将他埋葬。但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醒来,却发现哥哥正坐在房间中,弟弟欣喜若狂,以为一切都是一场梦,哥哥并没有死。跑过去一看,顿然间毛骨悚然,坐在桌前的,是哥哥面无表情的尸体。弟弟再次将他埋葬,同时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自己从坟墓里爬出来。战战兢兢睡了一宿,第二天一早醒来,帐篷里,依旧坐着哥哥的尸体,从此以后,天天如此,没有多久,弟弟就完全崩溃,日记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听完了老人的故事,三人面面相觑,萧伟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人叹了口气,道:“弟弟的潜意识里,并不希望哥哥死去,于是……”萧伟道:“他夜里把尸体挖回来了?”老人缓缓点了点头。 三人目瞪口呆,良久,萧伟才抬起头来,问老人道:“王教授,还有一个问题,究竟有没有可能会梦游杀人?” 老人笑了,道:“看来你是传奇小说看多了,不过这种事情还真的发生过!我前一段刚刚接手了一个梦游杀人的案件调查工作,并亲自参与了对梦游者的‘意识障碍测试’。去年年中,到杭州西湖旅游的一个姓童的河南人,用刀在杭州福来旅馆把旅馆老板砍翻在地,警察事后调查他与旅馆老板素不相识,也没有任何的仇恨和嫌隙,而且据当时在场目击者讲,这个河南人砍人之时,目光呆滞,对周围事物置若罔闻,才想到会不会是在梦游,于是找到了我们,经过测试后才发现,他当时确实处在梦游状态。” 萧伟道:“这种人岂不太可怕了,谁敢跟他一块睡觉啊?”老人道:“确实,梦游杀人是比较可怕的,不过只要找到了原因,也是可以医治的!”萧伟奇道:“梦游杀人也有原因?” 老人道:“不错!人的一切行动,其实还是受大脑意识支配的,比如刚才提到的那个杭州梦游杀人案。我们在对病人做心理暗示分析时曾经问过病人,第一次见到饭店老板时有什么感觉,病人思索之后回答道:“我感觉很讨厌他!”我们问为什么,病人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说是一种直觉。几天之后他恍然大悟,告诉我,讨厌的原因是这个饭店老板长得很像他以前一个同学,而这个同学,曾经用极其卑鄙的手段抢走了他初恋女友,对于这件事,他很长时间耿耿于怀,曾经发誓要杀掉他。不过到发生西湖梦游杀人案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连他自己都已经淡忘了,若不是我们提醒,他也不会想起。所以,梦游者在梦游时做的事情,很可能是长久以来埋藏在潜意识里,而清醒之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萧伟心头猛然一震,想到了老五死前看到觐天宝匣第一层血咒时候的那句话:“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就是帮助施咒者完成咒语的人。”看来,崔二胯子梦游杀人的动机找到了。 沉吟良久,萧伟问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梦游这种习惯究竟有没有可能遗传?”老人缓缓道:“有可能,梦游是一种神经官能疾病,是完全可以遗传的。” 回到医院,三人良久无语。大伙儿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与惋惜:为萧伟祖父的一生感到惋惜;为崔二胯子兄弟、十二金刚与军师感到惋惜;为当年与崔二胯子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一千多名弟兄惋惜;当然,也为当时全东北几千万、甚至全中国的几万万同胞感到惋惜。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不是当年崔二胯子等人陷入一种极大的恐惧之中,队伍在鬼子清剿之时就绝不会如此军心涣散,一定能够很早就洞悉鬼子阴谋,不至全军覆没。而崔二胯子的队伍,是当年全东北、乃至全中国几万万同胞心中的希望,这面大旗一旦倒下,可以想象当时有骨血的中国人心中会是多么悲哀。而且,萧剑南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始终耿耿于怀、抑郁终生了。 而整件事的起因,大伙儿都已经很清楚,是缘于崔二胯子作为一个正常人,心里最基本的恐惧和自我保护意识,当然,这是很多人的一种最起码本能,但是阴错阳差,铸成大错。 崔二胯子是一个绝对的英雄,是一个铮铮铁骨、满腔豪情的英雄,这种英雄在今天的环境下,可以说几乎绝迹。但是,英雄毕竟也是人;英雄也有七情六欲;英雄也有喜怒哀乐;当然,英雄也会有恐惧、悲哀。崔二胯子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一种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铸成大错!在崔二胯子的年代,科技和教育都远没有现在发达。由于教育水平的原因,绝大多数人们都有或多或少的迷信思想,信神、信鬼、信命运。尤其如崔二胯子这般,每日过的都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迷信色彩就更为深厚,甚至浸入骨髓。崔二胯子应该并不怕死,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好汉,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恐惧,相反,或许他所恐惧的事情和恐惧程度,要更比常人为多。 崔二胯子与一干兄弟决定盗墓之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因为他们迷信,因为他们相信报应,所以在那个年代做出为抗日筹款而去盗墓的决定,在心理上要比现代人做出同样的决定要难得多,甚至可以说要伟大得多。但是,他们并不怕死,不过,不怕死并不代表没有恐惧。当然,军师会稍好一些,但也不会好很多,这一点,连当年的萧剑南都不能例外,从他留下的记录中他的心理变化就可以看出来,因为人是社会动物,不能完全避免时代的因素。 第三十章 谜底惊魂-6 盗墓之始,一切顺利,但自从发现古墓“诅咒”,大伙的心理开始发生微妙变化。可以想象当时场景,在地下十几米深、暗无天日,又绝对充满阴气的古墓之中,突然看到这样一句骇人的咒语,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况且,又是在那样一个时代?甚至可以想象当年崔二胯子与军师乍看到这句咒语之时,心中一定是极度震惊。 英雄之异于常人处,不在于一定没有恐惧心理,而在于他们可以比常人更能抑制恐惧,不会手足无措而已。从萧剑南的记录看,崔二胯子应该读书不多,又是自幼习武,很早就混迹于绿林之中。东北地处偏僻,以当时情形来见,关外人教化未深,自然崇尚鬼神之说。所以我猜想以当时的种种情况,崔二胯子心头之恐惧,实在不是今天所能想象。在某种程度上,崔二胯子能够强定心情,不至于大喊一声“妈呀!”之后没头就跑,继续镇定指挥,实在有其过人之处。然而现实生活毕竟不同于小说电影,真正现实中的英雄其实都是常人,只不过其闪光点被人包装过而已。 不过,从心理学角度来讲,人是绝对不能够过分压抑自己某方面情绪,因为过度压抑后,一旦在某种情形下突然全部爆发出来,其后果不可收拾。崔二胯子当时强自压抑心头恐惧,继续镇定指挥,之后又突然见到皇太极额头之上“天眼”,心头骇异一定不是我躺在这里就可以想象到的。 之后世事难料、阴错阳差,先是数名兄弟在萧剑南追捕中丧生,其后刘二子被自己亲手点死,崔二胯子一定已经在潜意识里觉得,古墓诅咒开始“应验”! 顺利逃离奉天后,崔二胯子回到崔家屯,心头也是一定暗自庆幸。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没料想刚刚到家几天,崔振阳赶到,讲述了老八的死讯。回到山寨,又立刻遇到了老七的死。 崔二胯子虽是铁骨英雄,但可以想象,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崔二胯子未免没有恐惧,没有求生之心。甚至在潜意识里,他这种求生之心很可能是极为强烈,因为他更希望留下有用之躯,去作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崔二胯子在这种极度恐惧中,一定思索过两件事情,第一,既然已经触犯了诅咒,咒语的应验就应该是无法避免的,也就是没有人力可以挽回这件事情。既然无法挽回,那么对他来讲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死。崔二胯子是英雄,但是英雄也不一定不怕死,尤其是那种并非死得其所的死,他会觉得这样死去实在太窝囊,他宁可轰轰烈烈地去死。所以,他不甘心。因为不甘心,因而他一定曾经思考过第二件事情,那就是如何能够在这场“诅咒”之中侥幸逃生? 老五那一番“杀掉自己兄弟就能活下一个人”的话崔二胯子一定想起过,不过,他一定认为这个念头是荒唐的。所以即便他头脑中冒出过这样的想法,也一定是一笑置之:“俺怎么会亲手去杀自己的兄弟?”清醒时的崔二胯子一定会这样想,并且也一定会这样做。然而,他有梦游的习惯,梦游时的崔二胯子,就已经不是他本人了,那时候他所有的,只是本能。 在梦游这样一种绝对深层次的睡眠中,梦游者是绝对以自我为中心,也就是属于偏执狂一类。在这种时候,人在日常思维中的全部潜意识、弱点就将毫无禁忌爆发出来,也就是换句话说,梦游者在梦游时所做的事情,往往就是在他潜意识里面要做的事情,而这种事情,在他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做的。 说实话,没有人希望山上的兄弟是崔二胯子杀的,但三人现在也非常地清楚,这个答案已经是铁定的事实。 第三十一章 痕检报告-1 第三十一章 痕检报告 三人在病房中呆坐良久,从沉思中缓过神儿来。萧伟道:“不管怎么说,老爷子交代的事情,咱们总算找到了答案!”高阳叹道:“是啊,虽然这是个感情上很难接受的答案,不过,总比没答案要好。”萧伟点了点头,他清楚高阳的意思,所谓没有答案,崔二胯子和山寨中众兄弟一直相信的缘由,就成了最好的答案。 又是一阵沉默。赵颖突然道:“不过,这个答案我只能相信百分之七十。”萧伟道:“什么百分之七十?”赵颖看了看两人,道:“曾老讲过,刑侦工作最重要的是证据。我们得到的答案,只是在不可能找到证据的情况下做的推论,所以最多只能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高阳点头道:“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个推论,至少到现在为止是最合理的。当然,也不排除还有其它可能性。” 萧伟奇道:“还能有什么可能?”赵颖道:“还有一种可能,案子就是十一弟做的。”萧伟道:“这不早排除了么?”看了看高阳,问道:“直到五七年公私合营,那笔巨款一直没人取,不就说明十一弟早死了么?”赵颖道:“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在那种战火纷飞的年代,十一弟很可能在取钱之前遇到了什么变故,所以那笔巨款才一直没有人动!”萧伟恍然大悟,点头道:“不错!说的有理。” 赵颖摇了摇头,道:“不过,这同样是一个难以证明的推论,所以,我相信它百分之二十。”萧伟问道:“还有百分之十是什么?”赵颖缓缓道:“最后百分之十,就是崔二胯子的结论了!”萧伟愣道:“你不是说你相信有报应这种说法吧?”赵颖道:“世界之大,我想总有超乎现今科学范畴的事情,只是,这同样难以证明……”萧伟与高阳交换了一个眼神儿,都不约而同想起埃及法老图坦卡蒙的故事,两人都很清楚,那就是一件至今没有找到科学答案,却又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件。 良久,萧伟道:“算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老爷子交代的事情咱也尽心了,不是有句话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么,咱也不可能回到三十年代,让他们把这事儿再重演一遍。”高阳道:“不错,不是现实中每件事情,我们都能找到完全准确的答案。”叹了口气,忽道:“对了,有一件事情,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答案!” 萧伟问道:“你指的什么?”高阳道:“皇太极头骨的‘天眼’!”萧伟一拍大腿,道:“不错,还有这事儿没查,你说怎么办?”高阳沉吟了片刻,道:“这是曾老交代的最后一件事情了,不过我想不难办!”看了看两人,道:“我的猜测是,这个‘天眼’的形成只能有两个原因:先天或后天。我查过相关资料,满族殉葬风俗没有在头骨上钻孔的习惯。至于先天生成,也咨询过相关脑外科专家,如果一个人头骨有这样的先天缺陷,是绝不可能存活的,因此,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第三十一章 痕检报告-2 萧伟道:“你是说,皇太极死于谋杀?”高阳道:“对!这个不难办,我们只要找到相关法医,对头骨进行科学的验伤,肯定能找到答案!”萧伟神色兴奋,问道:“你是说,给一个三百多年前的人验伤?”回头问赵颖:“这事儿靠谱儿么?”赵颖笑了笑,点头道:“应该没有问题,现在法医科学非常发达,只要头骨这个孔洞是外力形成的,一定能检查原因出来!” 常人若想随便拿个头骨找法医验伤,恐怕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不过萧伟毕竟有曾老与赵颖的两层关系。第二天下午,他就和高阳两人来到了位于清河小营的公安部痕检中心。 直接找到曾老当年的得意门生,痕检中心主任黄涛。说明了来意,黄涛并没有拒绝。正好这些天业务不忙,黄涛告诉两人,最迟三天就可以有结果。萧伟连声道谢,当然,他并没有具体说明头骨是哪里弄来的。萧伟一向神神秘秘惯了,黄涛是看着他长大,见怪不怪,因而并未多问。 从清河回来时间已过七点,两人找了一家饭馆吃饭。曾老临终交代的事情已经基本办完,至于这个头骨,如果不出意外几天后便可以知道结果。萧伟这辈子总算第一次办成了一件“大事”,非常高兴。聊起这数月来的辛苦,聊起曾老临终留下的那只觐天宝匣以及两人为开启这只盒子的奔波,两人都是感慨万千。大伙儿都没有想到,当时辛辛苦苦寻找“南张北谭”的下落,而其中“北谭”的真正后人,竟是萧伟自己。果真是踏破铁鞋,不过萧伟毕竟没有辱没自己的先祖,他成功地打开了宝匣的最后一层。 谈起这一点,萧伟得意非常,按他的话说,自己如今的开锁功力虽然前无古人不能说,但只要不收徒弟,后无来者是肯定的了,以后光凭这个本事,就绝对衣食无缺。高阳微笑着听他吹牛,不过萧伟确实说的不错,能打开觐天宝匣第三层的人,至少在开锁一道已算是绝顶高手了。 吃过晚饭,走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萧伟突然道:“对了高阳,还有一件事情,你要陪我办一下!”高阳问道:“什么事情?”萧伟沉吟了片刻,道:“这个周末,你抽空陪我再去一趟沈阳,我还要下一次皇陵!”高阳愣道:“你……还要下皇陵?” 萧伟咬了咬牙,道:“对,我这次下皇陵……是要把我爸的尸骨背出来!”高阳恍然大悟,道:“你放心,我一定陪你去!”两人又默默往前走了一段,萧伟喃喃道:“还有一件事儿,我要找个时间去看趟我妈了!”高阳停住了脚步。萧伟回过身来,看着高阳,道:“前两天从沈阳回来后,我仔细看了我爸留下的笔记,最后面,有一封写给我的信。” 高阳问道:“写的什么?”萧伟道:“我爸告诉我,我妈是个好人,让我长大后替他好好照顾她!”高阳愣道:“可你觉得……你妈是好人么?”萧伟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既然是我爸的意思,我一定要办。”顿了一顿,长长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妈,老爷子这一走,她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高阳使劲儿拍了拍萧伟的肩旁,什么也没有说。 接下的几天,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法医验伤结果,大伙儿都清楚,只要法医的报告一出来,证明高阳的猜测是对的,整件事情就算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赵颖的病情由于那天下午偷偷出去而稍有反复,医生严令要绝对卧床休养。这两天高阳很忙,没再到医院来,而萧伟则基本除了晚上睡觉,都在医院陪同赵颖。经历了数天前皇陵中那场生死考验,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不过,赵颖没再提起过这件事情,而萧伟的脸皮也似乎一下子薄了,数次想和赵颖好好聊聊,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这一天下午,萧伟正在医院陪同赵颖,崔闯妻子突然打电话过来,萧伟听到对方的声音一愣,看了看病床上的赵颖,赶忙起身到楼道里接电话。果不其然,崔闯女人心急如焚地告诉萧伟,崔闯现在还没到家,问他崔闯到底走了没有。萧伟呆住了,与崔闯在沈阳火车站分手已是数天前的事情了,按道理讲,他早就该到家了。萧伟胡乱安慰了几句,回到病房,赵颖看到她脸色不对,问他出了什么事情,萧伟没敢告诉赵颖,坐在病床旁发了好一阵子呆,越想越不对劲。 借故去上厕所,他给高阳打了个电话,高阳听完萧伟的叙述,也愣住了。两人商量了一阵儿,都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算算路程,崔闯两天前就应该回到了崔家屯,莫非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 事不宜迟,得赶紧想想办法。挂了电话,萧伟直接给上回在白山市遇到的赵颖那位同学挂了个长途,对方是白山市刑警队大队长,应该会有办法。萧伟把情况跟对方讲了一下,赵队长让萧伟不要着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儿,最近吉林省正在严打,不带身份证都有可能给抓起来。他答应替萧伟好好查查,详细问了崔闯的体貌特征,告诉萧伟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他,萧伟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正是和法医黄涛约好取验伤结果的日子,高阳从一早起来就心神不宁。可以说,他既盼望这个结果,可多少又有些怕这个结果。高阳是干新闻出身,他很清楚,只要这份结果一出来,证明自己的判断是对的,那将引起史学界翻天覆地的震动,高阳甚至已经开始设想,如果是这样的结果,他要不要将之公布出来。除此以外,万一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那又会是一个什么答案?高阳有些不敢想了。 第三十一章 痕检报告-3 直到下午六点萧伟终于打来电话。他的声音显得很急,上来就问:“哥们儿,你在哪儿呢?”高阳告诉他自己在单位。萧伟道:“你千万别挪窝,就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到!”高阳正想问他是否检验结果出来了,电话里已经是一阵“嘟嘟”的忙音。高阳放下电话,就在这一刻,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没有再回办公室,他直接在报社前台大堂等候萧伟,半个多小时后,萧伟手里捏了一只档案袋,急匆匆冲出电梯冲。高阳忙迎上前去,问道:“萧伟,到底怎么回事儿?”萧伟满头大汗,对高阳道:“结果出来了!”高阳看了看萧伟的神色,道:“好,咱们进来说!” 直接领萧伟进了一间小会议室,高阳问道:“什么结果?”萧伟没有回答,而是将手里的档案袋递过来,咽了口口水,道:“你……还是自己看吧!”高阳伸手接过,狐疑地看了看萧伟。 档案袋内是厚厚一叠A4纸打印的文件,粗略翻看了一下,上面写满了各种专业术语,什么来福线密度、出膛速度、打击角度、子弹口径、作用力量、辐射线半径等等,没有一项看得明白。高阳抬起头看了看萧伟,萧伟声音嘶哑,道:“看最后一页!” 高阳将报告翻到最后一页,只见上面写道: 痕检结论:头骨额头正中开放性伤口,系七九式步枪在距离300至500米,直接贯穿头骨形成…… 高阳完全呆住了,愣了半晌儿,盯着萧伟,道:“这怎么可能,绝不可能,他们……搞错了吧!”萧伟摇了摇头,道:“不会错!我之所以来的这么晚,就是亲眼盯着他们重做了一遍,还是这个结果。”高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不会的,绝对不会的,皇太极可是三百多年前的人?”萧伟缓缓点了点头。 高阳头脑中一片混乱,这个结果是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换句话说,就是完全超越了科学常识。皇太极死于公元1630年,距离今天已经过去了将近四百年。而法医报告上提到的七九式步枪,产于1930年代,是当时中国汉阳兵工厂生产的仿德国毛瑟 M1930 型步枪,也是当时国民党军队最常配备的单兵步枪(注1.)。 房间内一片死寂,萧伟与高阳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是萧伟的手机。 萧伟恍恍忽忽接起电话,“恩”了几声以后,突然间神色一变,扭头问高阳道:“你这里有没有传真机?”高阳回过神来,将会议室的传真号码告诉了他,萧伟将号码报给对方,愣了半晌儿,放下手机。 高阳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萧伟道:“是白山市公安局打来的电话,说刚刚发现了一具无名尸体,要发传真照片过来给我们确认!” 高阳大惊失色,道:“不会是崔闯,绝对不会是崔闯!”萧伟勉强笑了笑,道:“对,肯定不会是,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儿!”两人不约而同走到传真机旁,不大会儿工夫,“嘟”地一声,传真机的指示灯亮了,送纸器开始往外出纸。两人焦急地等候,片刻,一张打印好的A4纸吐了出来,萧伟伸手拿起,脸色一下子白了。那张从白山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传来的传真纸上,赫然就是崔闯尸体的照片! 萧伟完全傻掉了,使劲儿掐了掐自己的手指,一阵钻心的疼痛。再看了看手上的传真,不错,虽然不很清楚,但崔闯的特征太明显了,这上面的照片就是崔闯无疑。 萧伟颓然坐到了椅子上,就在这一刻,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不完全是因为崔闯的死,而是他突然之间,感觉到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开始不对劲了。再次使劲儿掐了掐自己,确实不是在做梦。可眼前这接踵而来的事情,却怎么可能是真事儿呢? 他模模糊糊感觉到,那场六十多年前的灾难,似乎正在降临到自己几人的身上。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儿的?他猛然间想到,对,应该是从赵颖生病开始,他清楚地记得,医生给赵颖检查身体的结果是,病因不详,这意味着什么,就是找不到究竟缓的是什么病!而现在崔闯已经死了,那么下一个会是谁? 可不对的是,整座山寨神秘死亡的原因不都已经找到了么?每一个人的死因,都寻得了真相。这不已经说明诅咒的说法并不存在么? 萧伟突然想起了崔二胯子对萧剑南的那番话:“即便你找到了每个人的准确死因,但毕竟所有的兄弟,还是全都死了!”萧伟心头一震,难道这就是高阳说过的宿命,谁都逃不掉么? 当天晚上,萧伟和高阳两人在一个小酒馆中相对而坐,谁都沉吟无语,不知该说什么。直到饭馆打烊,两人才失魂落魄各自回家。 萧伟再一次辗转难眠,也不知究竟躺了多久,他头脑逐渐一点一点清醒过来。萧伟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所以他并不怕死,但是,这是一种恐惧,是一种比死还可怕的恐惧。他强自镇定精神,感觉,这件事情得和高阳好好合计合计,这件事情一定并不是这个样子,肯定在什么地方出现了偏差。 思虑已定,他拨通了高阳家的电话,良久,电话并没有人接。萧伟再拨了一次,还是没有人接。萧伟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这么晚了,高阳能去哪里?思索了片刻,再拨通了高阳的手机,还是没有人接。萧伟猛然想到,高阳……不会出了什么事情了吧?想到这里,萧伟已是满头大汗。 二十分钟以后,他赶到了高阳住的小区。楼道的声控灯似乎坏了,怎么跺脚也没有反应。摸索到高阳家房门口,伸手敲了敲门。门似乎是虚掩着,萧伟推开房门喊了一声:“高阳!”没有人回答。 萧伟迈步进门,突然之间他脚下一绊,摔倒在地。萧伟一惊,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感觉到,绊倒他的是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怎么好像……是一个人! 萧伟的后背一下子麻了,他跌跌撞撞爬起身来,迅速扑到墙边,拧亮了电灯。萧伟看清眼前的情景,完全惊呆了。只见高阳就蜷缩在客厅刚进门的地上,一身血迹,肚子上插了一把匕首,他左手捂住匕首,右手前伸指向前方,双目圆睁,脸上是一种即骇异,又充满不相信的表情。萧伟在这一刻,脑中“嗡”地一声巨响,完全惊呆了。脑中只想到了一点,眼前的情景,怎么是如此的熟悉! 第三十一章 痕检报告-4 五分钟以后,一身血污、失魂落魄的萧伟从小区跑出来。他此时此刻头脑一片空白,完全不能思想。他在街头发足狂奔,下意识往赵颖的医院跑着。良久良久,也不知自己究竟跑了多远,前面似乎就是积水潭桥,萧伟加快了速度,但明显已力不从心。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急煞车声,一辆满是泥污的巨大路虎越野车停在了他面前。还没来得及反应,萧伟只觉眼前一黑,一只黑色的面罩当头罩下,口中马上被塞了东西,两手两脚也迅速被人捆上,有人抬起他扔进了后背箱中。 萧伟完全糊涂了,他使劲地挣扎,却没有丝毫用处。他心中绝望至极,虽然嘴里已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但却在心中拼命地念着一个名字:“赵颖,赵颖,你究竟在哪里?你怎么样了?” 朦朦胧胧之间,他感觉车子似乎在不停地向前驶去。后背箱内狭小之极,萧伟什么也看不到,也不能挪动半分。他不知道绑架自己的这一伙儿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绑了自己究竟要去哪里。但他对此毫无兴趣,他只知道,现在崔闯死了,高阳也死了,下一个会是谁?是赵颖还是自己?这场七十多年前的宿命,果真已降临到自己头上了么? 萧伟不怕死,但他不希望自己就这么窝窝囊囊、稀里糊涂地死去。更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崔闯、高阳、赵颖死,如果有可能,他宁愿自己代他们死,尤其是赵颖! 就这样不知在后背箱中呆了多少时候,他被捆的手脚开始麻木,到最后连大脑也完全麻木了。车似乎还在往前开着,又过了许久许久,终于停下了。萧伟被人拎了出来,这时他已完全不能站起。有人拖了他往前走了没几步,腰间被系上了绳索,随着绳子拉直,他被人吊倒了高处。只是片刻,绳子一松,他又被垂了下来。 接下的时间,萧伟感觉自己一直被绳索拖拽着,在一个狭小之极的空间内爬行,四围潮湿阴冷、阴森之极。始终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自己和前面人粗重的喘气之声。他也不知道到底爬了多久,等手脚都快被磨破的时候,终于可以直起身来了。 他被后面的人推搡着往前走着,地面光滑平整,周围的空间似乎很大,几人走路的声音隐隐有回音传回来。又走了好远,前面的人站住了。 突然,萧伟眼前一亮,面罩被揭下了,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只见此时此刻,自己不在别处,竟然就在皇太极清昭陵的地下玄宫中! 萧伟完全傻掉了,他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回到这里。还没来得及细看,一只冰冷的手枪顶在了他头上,一个同样冰冷的声音传进他耳朵:“萧伟,给我打开地宫最后一道机关!” 萧伟猛一回头,一声惊呼:“刀疤,怎么是你?”用枪顶住萧伟的不是别人,正是潘家园瘸三的手下,刀疤。萧伟心中一阵迷糊,只听有人“呵呵”一笑,一个身材瘦削的的汉子从暗处一瘸一拐走出来,对萧伟道:“萧伟,我们好久不见了!” 萧伟又是一声惊呼:“三哥!”瘸三微微一笑道:“不错,是我!”向刀疤微微抬了抬手,道:“萧伟是我的朋友,把枪放下!”刀疤收起枪。 瘸三道:“小伟,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个忙!”萧伟心中一团混乱,但只片刻,他一把揪住瘸三的胸口,大声喊道:“高阳是不是你杀的?” 瘸三听了萧伟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一下愣住了,道:“高阳,他死了?”萧伟咬牙切齿地道:“肯定是你干的,我明白了,一切都是你在暗中捣鬼!”瘸三满脸狐疑,良久才道:“你等等,我……没杀人啊,我是派人去找你和高阳,为的就是让你们帮我打开这地宫最后一道机关!” 萧伟缓缓点了点头,道:“瘸三,你别跟我这儿装蒜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旁边刀疤听了萧伟这话,狠狠踹了萧伟一脚,骂道:“你他妈找死啊?三哥的名字是你叫的么?”萧伟被踹翻在地,周围几个小喽罗上前就打。 瘸三伸手拦住众人,沉吟了片刻,道:“小伟,行有行规,你问的这事儿恐怕我不大方便对你讲!不过,我可以答应你,等东西取出来了,少不了你那一份儿!”萧伟站起身来,虎视眈眈瞪着瘸三,道:“瘸三我告诉你,你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我讲清楚,想让我帮你开墓道机关门儿也没有,我还可以告诉我,这道机关,这世界上现在除了我再没人能开得了了!” 瘸三脸现难色,道:“兄弟,你这是难为我啊!”旁边一名小喽啰恶狠狠地用枪顶住了萧伟的头,骂道:“你他妈的到底开不开,信不信老子一枪打死你?”瘸三摆了摆手,示意那人放下枪,犹豫了片刻,道:“好吧,我们到外面讲!” 瘸三一路向外走去,一直来到拼图机关石室才站住脚。萧伟迫不及待问道:“你跟我说实话,高阳和崔闯两人,到底是不是你派人杀的?”瘸三神色之间非常平静,盯着萧伟,道:“小伟,以现在这种情况,我有必要跟你说瞎话么?”顿了一顿,道:“我只要用枪逼着你,你能不给我开这道机关么?”萧伟无语。 瘸三又道:“所谓盗亦有道,我的规矩是:只越货,不杀人!”萧伟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问道:“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瘸三沉吟了片刻,道:“事到如今,这事儿让你知道了也好,反正你也要帮我这个忙。”抬起头来,看着萧伟道:“你记不记得几月前,你和高阳带着那个盒子来找我?”萧伟愣道:“你……就是从那个盒子摸到这条线索的?”瘸三道:“不错,那天你们前脚刚一走,我师父就告诉我,只要盯住你们,就能找到这座皇陵里的财宝!” 第三十一章 痕检报告-5 萧伟完全懵了,马上想到:这个盒子背后的故事,即便当年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而其中活下来的更只自己祖父萧剑南一人而已。老爷子口风极紧,绝不可能泄露出去,那还有谁会知道这件事情?想到这里,萧伟问道:“你师父到底是谁?他怎么会知道那只盒子和皇陵的关系?” 瘸三微微一笑,道:“我师父就是我师父,而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是缘于七十多年前他家里发生的一件事情!”萧伟听到“七十多年前”这几个字,心头猛然一震,果然听瘸三继续道:“我师父的父亲就是长白山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而他的四弟,也就是我师父的四叔,却是当年名震关外崔二胯子山寨四梁八柱之一。”萧伟听到瘸三果然提到了崔二胯子,不由自主张大了嘴巴,心中似乎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瘸三继续说道:“那是七十多年前的一天,我师父的四叔突然跑回来,家里人都喜出望外。但没有多久,大伙儿就发现他已经完全疯了。” 萧伟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不错,这个所谓的四叔一定就是山寨中的老十一了。看来他当年被凤儿毒疯后放跑,并没有死,而是从后山断崖迷迷糊糊逃了出去,回到了家里。 瘸三道:“我师父的四叔回来以后,每天不吃不喝,只是在不停地叨念一段话!”萧伟问道:“什么话?”瘸三道:“当时大伙儿都没有在意,不过有一次我师父的父亲仔细听了听,他叨念的是这样一段话,他说他们盗了一座皇陵,但大伙儿都被里面的咒语咒上了,谁都得死。我师父的父亲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迷迷糊糊也说不清楚,只说皇陵里面财宝如山,他们只拿了其中一小部分,但是所有人都被咒上了,没有人能活命。其后没有多久,他就死掉了。” 萧伟问道:“后来怎么样?”瘸三道:“当时谁也没拿这件事情当回事儿。几年以后,他们一家被小鬼子赶出来,没有办法,我师父的父亲就落了草,带了一伙儿兄弟专门抢劫倒卖古董为生。又过了几年,有一天他突然收到了一件宝贝,卖主是奉天警备厅的一个老警察。他当时见这宝贝有些蹊跷,再三询问之下,那人说出了来龙去脉。原来,他曾在警备厅参与过一次抓捕盗墓贼的行动,这件宝贝就是当时偷偷扣下的。至于那伙盗墓贼,听说就是长白山崔二胯子部,而他们所盗的,就是奉天北郊的皇太极清昭陵!” 萧伟听到这里暗自纳闷儿,瘸三说的这个警察,肯定就是祖父当年的一个手下了,可他怎么会知道崔二胯子盗墓的事情?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想起在祖父笔记中提到过这样一处细节,当时抓获崔二胯子后,刚刚开始审讯琢磨,崔二胯子自报家门后,祖父便接到了一个厅长的电话,通知他审讯马上终止。可就在这期间,刘彪把那个刘二子和崔二胯子分开,并且给刘二子上了刑,他供出了盗墓的事实,这也就是后来崔二胯子为什么要点死刘二子的原因。只听瘸三继续道:“根据那个警察的话,当时启获的宝物中就有一只这样的红木盒子,后来警备厅的刑警队长萧剑南将崔二胯子救走,那个盒子也从此失踪,猜想八成是被那个萧剑南带走了!”说到这里,瘸三微微一笑,道:“如果我师父猜得不错,你就是当年救人的那个萧剑南的后代吧?” 萧伟骂道:“靠,你师父还真是只老狐狸,不错,萧剑南就是我爷爷!”瘸三笑了笑,不以为忤,道:“这两件事情一对,我师父的父亲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根据我师父四叔说过的情况,他们当年盗墓留下了一个极为隐秘的盗洞口,现在想来如果能找到这处地点,可就发财了!后来他花了很长时间调查这件事情,根据得到的资料,那个崔二胯子被救走之后,没有多久就全军覆没了,因而有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线索的只有萧剑南了。可是,这个萧剑南,我师父的父亲足足找了一辈子也没有找到,临死之前,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我师父,可我师父也是几乎找了一辈子,原本都已经完全丧失希望了,直到你出现!” 说到这里,瘸三停住了话,看了看萧伟,道:“如果我们没有猜错,这个萧剑南,一定是隐姓埋名了!”萧伟冷笑了一下,道:“我们家老爷子果然是神机妙算,要不是我碰巧找到了你,你们要想的到这座皇陵里的财宝,那可真是老猫闻咸鱼了!”瘸三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萧伟问道:“那后来怎么样?”瘸三道:“没有怎么样,我和师父分析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一直按兵不动,只是在暗中监视着你们!你们找公安部开锁专家,下苏州,去朝鲜,都有人我们的监视!” 萧伟连连点头,道:“这么说,那个朴昌吉就是你安排的,难怪他说他只得了两万块钱,看来三哥你可真够肯花本钱的。对了,火车上偷包儿的事情,看来也是你们安排的了,只拿走了包里的钱,其它什么也没有动,我估计,你是想看崔二胯子留下的那封信吧?”瘸三笑了笑,不置可否。 萧伟见到瘸三胸有成竹的样子,怒道:“好,你要图财我不怪你,俗话说人为财死,我也贪财!可你为什么要害命,为什么要把我和赵颖埋到墓道里面,还有,为什么要杀崔闯和高阳?” 瘸三听了萧伟这番话,眉头一皱,问道:“你在说什么?”萧伟道:“你之所以能找到这里,肯定是跟踪了我们对不对,可你为什么要把墓道弄塌方,要把我和赵颖埋死在里面?”瘸三点头道:“不错,我是派人跟踪了你们才找到这里,可你说的什么埋在墓道里?” 萧伟道:“这么说,塌方是自然现象,那崔闯和高阳是怎么回事儿?”瘸三奇道:“你说的崔闯,是跟您们一起去北陵的那个傻小子吧,我没让人动他啊,还有高阳,我只是派人去找你们两个,让你们帮我打开地宫里面的机关,因为原先我并不知道这整座地宫是锁住的!” 萧伟听了瘸三的这番话,脸一下子白了,喃喃道:“这么说,高阳和崔闯的死,都不是你们干的?”瘸三道:“小伟,三哥是黑道上的人,不过三哥的队伍有规矩,杀人放火的事儿我们不干!再者说了,我杀你们也没什么意义,这事儿只有你和高阳知道,咱们到时候把钱一分,那么多钱,三哥也不在乎分给你们那两份,到时候把墓道里面的流沙一放,公安局就算想查,也没地方查去!”萧伟似乎完全没有听见瘸三这番话,一屁股坐到地上。瘸三伸手扶住萧伟,问道:“小伟,你这是怎么了?” 萧伟喃喃道:“我们都活不了了,我们都得死!”瘸三愣住了,问道:“兄弟,你这是说什么呢,什么死啊活啊的!”萧伟一把抓住瘸三,喊道:“三哥,趁着你们还没进去,赶紧撤吧,当年所有进这古墓的人,全部在半年之内死掉了,这古墓里面有咒语!谁进入古墓,谁就活不了,现在,现在,高阳和崔闯全死了,下一个就是我和赵颖了……”瘸三完全呆住了,脸也一下子白了,但只是片刻,突然道:“不对,这事儿不对,你让我想想……”只见瘸三皱紧眉头,冥思苦想,良久,他突然抬起头来,对萧伟道:“难道……是刀疤?” 萧伟一愣,猛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三哥果然厉害!”萧伟抬起头来,只见刀疤已在两名小喽罗的陪同下走了出来。瘸三一怔之下,勃然大怒,上前一脚将刀疤踹翻在地,骂道:“果然是你,老子宰了你!” 正要再打,两名小喽罗的手枪指住了瘸三。瘸三破口大骂:“刀疤,你敢以下犯上?”这边刀疤已站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掏出手枪顶在了瘸三的头上,狰狞地笑道:“三哥,是你教我的,无毒不丈夫!”说完话,已扣动了手枪扳机。 鲜血溅了萧伟一身,瘸三颓然倒下。除了刀疤以外,所有人都呆住了。里面的几个小喽罗听到枪声,纷纷跑了出来,看到被打死的瘸三,全都傻了。刀疤收起手枪,笑着道:“弟兄们,以后跟着我干,便宜不了你们!”众人神情惶恐,几个明显是刀疤的手下的人愣了片刻,纷纷附和,喊道:“弟兄们,大伙儿以后都听刀疤哥的!”另外几个小喽罗虽然不太愿意,但还是都点了点头。 刀疤看到大伙儿同意了,哈哈一笑,用枪指了指萧伟,道:“小子,乖乖帮你刀疤哥把机关打开,少不了你的好处,如果不干,瘸三就是给你打前站的!”萧伟破口大骂:“刀疤,你这个王八蛋,有本事你打死我!”刀疤狞笑着走上前来,道:“打死你,打死你多不好玩啊,黑子,把他左手剁下来!” 旁边一名小喽罗拔出匕首走上前来,两个小喽罗架起萧伟,那人一把将萧伟的左手按到墙上,举刀就要砍。萧伟这一回是明显吓呆了,大喊了一声:“等等!”刀疤摆了摆手。萧伟喘了两口气,突然眼珠一转,道:“好,我给你们开!”刀疤挥了挥手,小喽罗架起萧伟,众人往墓道里走去。 注1. 中正式步枪,实际是汉阳兵工厂1935年开始制造生产。 第三十二章 终点起点-1 上次与赵颖被困地宫,萧伟只关上了最后一道石门外的天地乾坤芯机关。当下众歹徒押着他来到机关石室之前。萧伟在数把手枪的逼迫着,很快将这道机关打开。众匪徒蜂拥而入,闯进地下玄宫最后一座大殿。 十数盏高亮度汽灯的照射下,棺床上堆积如山的财宝发出令人目眩的光芒。刀疤一伙儿不约而同全都屏住了呼吸,张大嘴巴,一时仿佛被梦魇住了一般。良久,忽然一人鬼哭狼嚎般大喊了一声:“发财了,发财啦,我发财啦~~”众喽罗回过神儿来,瞬时间蜂拥而上,扑向棺床。所有人在这一刻全像疯了一般,你争我夺,大殿内乱作一团。刀疤大声呵斥,但显然已无法控制眼前的局面。 没有人再注意萧伟,所有人全在争夺着财宝,有人甚至还开了枪。萧伟趁人不备,扭身窜出了大殿。一口气跑出天地乾坤芯石室,迅速找到墙上的机关按了下去。不多时,机关隆隆合上,所有匪徒全被关在了里面。 萧伟靠在石壁上长出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儿,再依次将对顶梅花芯机关、子午鸳鸯芯机关,最后是拼图机关全部关上。回到金刚墙处,萧伟父亲的尸首还在那里,上次和赵颖被困在地宫中,走时没有来得及将他父亲的尸首带走。 擦了擦额头汗水,俯身刚要将父亲尸首抱起,突然之间,他听到金刚墙外墓道中似乎隐隐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萧伟神色一变,趴在墙边仔细听了听,果然,好像正有人在往里爬。萧伟心念一动,想到,会不会是留守在外面的歹徒进来了? 略一沉吟,从地上拾起半块青砖,躲在了洞口旁。不多时,一名匪徒探头爬了进来,萧伟屏住呼吸,趁那人刚起身之际,一板砖拍在他后脑上,那人一声大叫软倒在地。正在这时,第二名歹徒冲了进来,萧伟刚刚举起手中青砖,那人的手枪已顶在了他头上,喝道:“小子,放下家伙!”萧伟扔下转头,眼珠一转,陪笑道:“哥们儿,实在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公安呢……”那人一挥手中的枪,喝道:“什么公安,你怎么出来了,三哥他们呢?”萧伟忙答道:“机关已经打开了,三哥他们在里面!”那人点了点头,低头检视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人,见已经昏倒,对萧伟道:“一会儿再找你算帐,先带我进去!” 用枪押着萧伟,两人往地宫内走去。穿过第一道拱券,瘸三的尸首映入眼帘,那人猛然间一惊,站住了脚。萧伟趁他这一愣神儿的工夫,翻手已将他的手枪夺了过来。在沈阳之时,萧伟曾向崔闯吹牛说过自己是小偷的老祖宗,他手上确实有些真功夫。不过那人明显也不含糊,萧伟的枪口还没转回来,已一把擒住了萧伟的腕子,脚下一扫,萧伟扑地倒了。 萧伟翻过身来,那人已扑了上来。两人在地上翻滚着,萧伟力气小,很快被压在了下面,那人一手攥住萧伟拿枪的手腕,另一手已掐住了萧伟的脖子。萧伟拼命挣扎,无奈力气不如对方,瞬时间,只觉呼吸困难,头脑一阵一阵发晕。慌乱之中,他扣动了手枪的扳机。接连的枪声在空旷的墓道中响起,震耳欲聋。突然,萧伟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手松了。他一把将那人推开,爬起身来。 喘息良久,萧伟缓过神来,回头只见那人躺在地下一动不动,后脑处血流如注,好像已经死了。萧伟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枪,一脸迷茫。呆了半晌儿,他扔掉手中空枪,飞步跑出石门。 猛然间,只见前方金刚墙缺口处人影绰绰,萧伟一怔之下,凝神细望,进来的竟然是十数名全副武装的警员,当先一人依稀就是赵颖。赵颖也看见了萧伟,飞跑过来,一把抓住了他,满脸关切,问道:“萧伟,你没事儿了?瘸三他们呢?”萧伟惊喜交集,问道:“赵颖,你……你怎么来了?” 原来,赵颖昨日也在等待萧伟的头骨检验报告。但直到晚上,两人都没给她打电话。赵颖感到蹊跷,于是给萧伟挂了个电话,没有人接,再打家里,同样没有人接。赵颖自然并不知道萧伟此时正在赶往高阳家的路上,他走的匆忙,并没有带电话。再和高阳联系,但手机和家里电话全都接不通。赵颖隐隐约约感到不对劲了,琢磨了一阵,偷偷跑出医院去找萧伟。萧伟走的时候竟然连房门都没有关,赵颖进房间便看到了放在桌上的头骨检验报告,一时间完全惊呆了。 愣了许久,她立刻动身去高阳家,一进门便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高阳。赵颖并没有像萧伟那般慌乱,可能主要原因也是她并不知道崔闯的死讯。仔细检查之下,发现高阳还有一口气,于是立刻叫来了救护车,又报了警。 警察检查后发现,高阳在昏倒时用血在地板上写了一个阿拉伯数字:3。赵颖感觉这应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马上想到高阳与萧伟曾不止一次向她提起过一个人:潘家园的瘸三。联想起火车上丢包的事件,赵颖立刻猜到:高阳被杀,萧伟失踪,会不会就与这个瘸三有关?而瘸三就是从曾老留下的那只觐天宝匣猜到了这整件事情,而他的目的就只能有一个,地宫里的财宝!如果这样的话,萧伟的失踪只能有一个解释,瘸三需要他帮助打开地宫最后一道机关。赵颖立刻决定,赶往沈阳北陵,营救萧伟。 赵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讲给萧伟。萧伟听说高阳没死,欣喜若狂,赵颖问道:“瘸三他们一伙人现在哪里?”萧伟手舞足蹈,告诉大伙儿道:“瘸三死了,其他人都让我关到墓道里了!”将瘸三刀疤等人如何内哄,刀疤如何打死瘸三,如何逼着自己打开机关,自己最后如何将一种匪徒都关在了里面,讲给了众人。 第三十二章 终点起点-2 当下萧伟在前带路,众人往地宫深处走去。来到拼图机关石门外,见到地上躺的那具歹徒尸体,一名带头警员问道:“这人是怎么死的?”萧伟道:“这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死了!”将当时情景说了一遍。那人思索了片刻,道:“是跳弹,算你小子运气,要是跳弹跳到你身上,现在躺在这儿的人就是你自己了!” 萧伟一愣,问道:“什么跳弹?”那警员解释道:“就是子弹反弹,你开枪时候子弹打在天花板上,反弹下来击中了歹徒!”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天顶,果然,上面有数个弹痕。萧伟若有所悟,突然问赵颖道:“赵颖,你还记得当年刘二子带到地宫的那把步枪,是什么枪?” 赵颖听萧伟问起这个,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思索了片刻,答道:“我记得好像是……中正式步枪?”萧伟皱了皱眉,道:“中正式步枪?不是七九式步枪?”旁边那名警察道:“中正式步枪就是七九式步枪的俗称!” 萧伟瞪大了眼睛。那名警察解释道:“七九式步枪是中国1930年代生产的仿德国M1898步枪。使用7.92毫米子弹,又称‘中正式步枪’,是当时国民党部队最常配备的单兵步枪……” 萧伟听到这里,突然一把抓住赵颖,大喊了一声:“我知道了!”萧伟这一声大吼,震得整座地宫内回响隆隆,所有人都是一呆,那警察也停住了话。只见萧伟神情激动,紧紧抓住赵颖,连连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样子就像疯了一般。 赵颖拉住萧伟的手,安慰道:“萧伟,你别急,你到底知道了什么?”萧伟使劲儿咽了口口水,一字一句说道:“赵颖,我知道了,我知道皇太极头骨上的天眼是怎么形成的了!” 就在刚刚那名警员点出中正式步枪即是七九式步枪那一刻,萧伟一下子想到了整件事情的答案,也就是皇太极头骨上天眼的形成原因。这还要感谢曾老留下笔记内容的详尽。曾老当年记录这段经历时,是按照刑侦资料的方式写成,所以事无巨细异常详细。萧伟记得很清楚,关于崔二胯子盗墓的过程,笔记中有这样一个情节: 当时众人取下皇太极的棺盖时,厚重的棺盖落在了地上,也正因如此才触动了地宫最后一道自毁装置。而有关这一处记录中,有这样一个细节,就是当时刘二子的步枪走火儿了。 萧伟记得很清楚,当时刘二子所拿的步枪就是中正式步枪。现在看来,这所谓的的中正式步枪,也就是头骨检验报告中所说的七九式步枪。而刘二子走火之时枪口正好向天,所以子弹打在地宫拱顶花岗岩石上后经过反弹,正好击中皇太极头骨,造成了这个枪眼。而经过反弹的子弹速度变慢,所以检测起来会感觉子弹是从三百米以外打过来的。萧伟将心中所想全部讲给赵颖,赵颖听得目瞪口呆,但完全同意萧伟的看法。 两人都是兴奋异常,当下联手将地宫的所有机关全部打开,两小时候,所有警员全部充入最后一座金券大殿。刀疤等众匪徒由于抢夺财宝发生了火并,损失惨重,所以冲进去的警员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全部歹徒抓获。萧伟临走之前没忘了跳入棺木检查,果然,就在皇太极的棺椁底板头部位置,有一个明显的弹孔。 至此,萧伟的祖父,也就是当年萧剑南留下的全部迷团都已找到了答案。老人留下的谜题实际共分两点,当然了,在崔二胯子甚至在曾老心中,很可能只有一点。因为如果这个长有“天眼”的皇太极要真是神仙或妖怪的话,山寨的神秘死亡和天眼之谜就是一回事儿了。 迷题的第一点是山寨众弟兄接连神秘死去的原因。现在看来,一行参与盗墓二十六人的死因共有三种:第一种,正常死亡,例如老四、刘二子、老八等,或是死于墓道机关,或是死于抓捕,或是死于天灾人祸;第二种,直接或间接死于凤儿之手,例如老七和十一弟;而最后一种,就是崔二胯子梦游杀人了。虽然这是所有人都难以接受的答案,但却是一个最为合理的答案。当然了,萧伟和赵颖三人都没有最直接的证据能证明这种判断,时间已过去七十几年,大伙儿也不可能再找到什么直接的证据了。 而曾老留下的第二个谜题,就是皇太极头骨上的天眼。有关这一件事情其实无论高阳、萧伟、赵颖,甚至当年的萧剑南,最开始的判断方向都是正确的,也就是皇太极并非正常死亡。只不过,最终还是萧伟机缘巧合,找到了天眼形成的真正原因,也就是刘二子走火儿的那一枪,子弹经天花板反弹后击中了头骨。 数天以后,萧伟在赵颖的陪同下来到了公安部最权威的弹道分析专家家中。两人向老人详细询问了两个问题,第一,子弹从枪膛射出之后,遇到硬物会不会反弹回来?第二,如果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反弹后的子弹速度是否会大幅度下降,就像从很远的地方打过来的一样?老人给与了两人非常肯定的答复:第一,子弹击打硬物(如钢铁、混凝土、岩石等)后反弹是绝对存在的,而且,子弹经过反弹后,速度会大幅度下降。 古墓中的“诅咒”以及“天眼”之谜至此全部解开,大伙儿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曾让曾老费劲一生心血,也几乎是让萧伟三个人跑断了腿寻找的答案竟是如此简单。更让萧伟非常兴奋的是,世间毕竟没有鬼神,一切不合理的现象,其实都是完全可以用科学方式解释出来的。 高阳在数月后才完全脱离了危险期,刀疤等匪徒也全部绳之以法,瘸三的师傅漏网,不知所踪。至于崔闯的死因最后被查明,他是因为回家的路上大雨导致山体滑坡,掉入悬崖而死的。 萧伟在安葬了自己父亲后,和赵颖去了一次崔家屯,两人将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了崔闯的女人。当年崔二胯子留下的摩托车和武器等物,武器上交了有关机关,摩托车算是古董了,萧伟没舍得上交,偷偷卖掉后也把钱留给了崔闯的女人。两人向崔闯妻子郑重承诺,以后只要一有空,便会来崔家屯看她们。 第三十二章 今夕何夕-3 数月后,又是清明,高阳还没有完全康复。赵颖、萧伟两人陪同萧伟母亲到南口墓地给曾老和萧伟父亲上坟。细雨霏霏,一座新起的墓碑之上刻着几个简单的大字:父萧宝清之墓。萧伟和母亲两人跪在坟前,全都泣不成声。 良久良久,萧伟将老人扶起,说道:“妈,您起来吧!”顿了一顿,歉然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对您不好,您……别生儿子的气!”老人听到萧伟再一次叫自己妈,激动得半晌儿说不出话来。 老人继续留在萧伟父亲坟前,看来,她是有无穷的话要对自己的丈夫讲。萧伟红着眼睛拉了拉赵颖的手,两人径向曾老的墓地走去。赵颖问道:“萧伟,你……不记恨你的母亲了?”萧伟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妈,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看赵颖,喃喃道:“原本……还有你,只不过,错过去了……”说到这里,萧伟长叹一声,一时间似乎有无穷的心事。 两人在曾老坟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萧伟手抚石碑,喃喃道:“老爷子,这回您可以安心去了。您交代下来的事情,我都给您办好了!”说到这里,萧伟顿了一顿,又道:“有一件事情您虽没有提起过,我也去做了,只不过凤儿的坟我一直没有找到,但是您放心,我相信有一天一定会找到的!”赵颖听到萧伟这番话,想起萧剑南与凤儿的故事,一时间柔情百转,感慨万千。 两人在坟前呆立良久,萧伟长叹一声,道:“赵颖,你说我们家老爷子最后爱的人……是谁?我奶奶,还是凤儿?”赵颖摇了摇头,缓缓道:“不知道,或许在他老人家心里,凤儿和你的奶奶……是一个人吧……” 萧伟长叹一声,轻轻揽过赵颖,心头不由得再次浮起了祖父萧剑南九十五岁时,最后打开觐天宝匣第三层时写的那首诗: 百死人生万事空, 幸有同心结束成。 奈何桥头频繁顾, 不羡长生羡来生。 三个月后,高阳完全康复出院,用自己所有积蓄资助萧伟开了中国第一家制锁工作室。按高阳的说法,自己虽是个书呆子,但绝对是个经济头脑的书呆子,萧伟是北谭唯一传人,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能打开天地乾坤芯的活人,投资在他身上肯定吃不了亏。萧伟笑问如果自己没几天就把他的钱造光了怎么办?高阳告诉他,如果萧伟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再改不了以前的毛病,那就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了。萧伟哈哈大笑,说你看兄弟的吧。 萧伟果然不负众望,一个月后接到了第一笔单子,为中国最大一家银行设计金库保险柜锁芯机械部分。在赵颖的鼎力支持下,只用了半年时间他便成功完成了任务,拿到了平生第一笔不是通过歪门邪道赚来的钱。 萧伟提议三人结伴旅游,地点选在了俄罗斯,也是他与赵颖结婚后一直答应要去的地方。赵颖欣然同意,而高阳犹豫再三,婉言拒绝。临行前一晚,高阳找到萧伟行了一番深谈。 高阳一改以前的学究状,突然问萧伟道:“小伟,你曾一直自诩是情场高手,但有没有听说过泡妞五大境界这种说法?”萧伟一愣,反问道:“什么泡妞五大境界?”高阳点了点头,缓缓道:“好,那你就听我说,泡妞的第一境界,是泡小姐!”萧伟奇道:“泡小姐?小姐还需要泡?” 高阳点头道:“不错,正因如此,这也是级别最低的第一境界,因为小姐就是干这个的,只要肯花钱,你不需作任何努力就可以泡到。” 萧伟点了点头,心中奇怪高阳怎么突然说起这些。只听高阳继续道:“第二境界,要难一些,是泡小女孩,因为小女孩往往思想简单,容易受骗上当。我想,这也是你曾经最得心应手的吧?”萧伟讪讪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高阳道:“第三境界是泡成熟女人,正因为成熟,她们很难被骗。不过成熟这个东西是双刃剑,成熟的女人年龄就不会太小了,就更希望有个家,所以你只要能给她们一种家的感觉,也就不难了。”萧伟道:“说的不错,不过兄弟对老女人没什么味口,那第四境界是什么?” 高阳道:“第四境界是泡别人的老婆。因为已经是别人的老婆,她们有天生的保护伞,在心理上有极大的防范心理,所以泡他们的时候需要更高的技巧。”萧伟点头表示同意,道:“说的不错,能把别人老婆都泡上的绝对是情场高手了,不过,这种人是人渣!” 高阳笑了笑,对萧伟表示赞许,看来萧伟虽然惫懒,做人还是有正义感的。问道:“那你知道最后一个境界,也是最难的一个境界是什么?”萧伟思索半晌儿,道:“能把别人老婆都泡上了,还有什么拿不下的?怎么还会有第五境界?” 高阳微微一笑,道:“有的,第五境界,就是泡自己的老婆!”萧伟大奇,问道:“不会吧?自己的老婆还需要泡?”高阳道:“不错,自己的老婆,更需要泡!”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世界上最难的事,莫过于两个人如何能真心真意地相处一辈子。因为老婆是身边的人,天天生活在一起,俗话说日久见人心,这时候,什么技巧都不管用了!”萧伟若有所悟。 高阳道:“我知道自从上次北陵回来你和赵颖一直没有实质性进展。赵颖太了解你了,因而你所有泡妞技巧都没用了!”萧伟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高阳看着萧伟,缓缓道:“只有一个方法,就是真诚加恒心,我相信总有一天,赵颖会重新接受你!”萧伟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第三十二章 终点起点-4 第二天便是旅行团出发的日子,整整一路,萧伟都在想着高阳昨晚的谈话。赵颖也一直沉默,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心事。良久,赵颖突然问道:“萧伟,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萧伟回过神儿来,反问道:“什么日子?”赵颖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三十岁生日!” 萧伟恍然大悟,猛一拍脑门,道:“不错,你看我这日子过的,俗话说三十而立啊,呵呵!”赵颖点了点头,喃喃道:“是啊,三十而立……”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封厚厚的书信,递给萧伟,道:“这是你的!”萧伟伸手接过,喜道:“你给我写的?”赵颖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曾老。” 萧伟一呆,问道:“我们家老爷子?怎么会在那里?”赵颖道:“这是一年多前曾老临去世的几天,他突然找到我,让我务必将这封信在你三十岁生日的时候交给你,前提是……”萧伟问道:“前提?”赵颖道:“对,前提是你要能成功打开三层觐天宝匣!” 萧伟心头一震,看了看赵颖,问道:“这么说,所有的事情你事先都知道?”赵颖看着萧伟,道:“我相信,曾老的信中,都交代了!”萧伟满脸狐疑地点了点头,拆开信封,只见信上写道: 小伟, 能拆开这封信,证明你已顺利找到那只觐天宝匣,并且成功将三层锁芯全部打开,恭喜你! 现在你一定非常奇怪,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甚至会想,是否整件事情就是爷爷布下的一个圈套?爷爷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到底是什么? 和你一样,爷爷心中也一直存在着一个重大心结,那就是崔二胯子留下的谜团:“诅咒”是否存在?皇太极头骨上的“天眼”,究竟是真是假?七十多年来,这两件事情一直困扰着我,食不能安,寝不能寐。你父亲曾是我这件事上最好的伙伴,他的失踪,很可能就与这件事情有着最直接的关系,所以我也一直没有敢把这件事情告诉过你,第一是怕有一天你会步父亲的后尘,第二,就是你性格的原因。 你从小遭逢巨变:父亲离世、母亲在你重病时弃你而去,祖父也不在你身边,造成了你现在乖张任性、玩世不恭的性格。但是我一直坚信,萧家骨髓里那种坚忍不拔,百折不挠的精神,你一定有,而且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改变,你不会永远是这样一个孩子。爷爷等待着你的成长与改变,等了整整二十几年。 你和赵颖的结合让我对此燃起了巨大的希望,但现在看来,赵颖失败了,我也失败了。你们两个的离婚给爷爷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使我也开始重新反思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已是耄耋之年的祖父,还能为你做点什么? 于是我最终做了这个冒险的决定,将崔二胯子的事情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的性格中有着极其强烈的好奇心,你虽然聪明,但做事从来不肯下功夫。而崔二胯子这件事情却有着极强的驱动力,能让你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因为到今天为止爷爷至少知道一点,在开锁方面的天赋,爷爷和父亲都远远无法和你相比。 要了解这整个故事,你就必须依次打开三层觐天宝匣,你可能也感觉到了,三层宝匣中放的故事是爷爷精心放置的,就如说书一般,每一段都是在最精彩的部分打住,这会逼着你去想办法打开下一层盒子。前两层盒子你可能还能寻求到帮助,但第三层盒子,恐怕只能你自己动手了。 你可能会非常奇怪,爷爷为什么不生前就将三层宝匣的开启方法告诉你,至少留一点提示也好。这又要谈到你的性格了,因为你身世的原因,你有着极强的逆反心理,我相信如果我从小教你开锁,你一定没有兴趣学下去。爷爷一直没有教过你,你却产生了极强的好奇,你一直在偷学爷爷的开锁功夫,这些爷爷都知道。 另外更重要的一点,要最终破解崔二胯子的迷团,最后必须要进入到皇陵中,而皇陵中机关重重,不打开三层觐天宝匣,绝无可能在皇陵中生还。如果你的开锁功夫是爷爷手把手教会的,缺少了自己摸索这份钻研,皇陵墓道中的机关毕竟与盒子不完全相同,恐怕你会遇到极大的危险。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你最终还是成功打开了三层宝匣。这其中经历的艰辛,可能只有你自己才知道。而经历了这样一件艰苦卓绝的事情,你一定收益良多,不仅仅学会了开锁,也一定明白了很多道理,而这些道理,绝不是爷爷对你说教就能明白的,对么?可以说,这件事情是你成长的开始,我相信经历了这样一件事情,你也一定开始重新反思你的人生,包括自己的未来。 到了这里,就要谈一谈你和赵颖的事情了。爷爷看得出来,你爱赵颖,你这一次绝对不是玩一玩这么简单。但你的性格使你无法忍受两个人走在一起以后的那种改变。任何事情站在外面想象的一定是它的美好;而走入其中,却不可避免地要承受它的煎熬,这就是围城的道理。 然而爱一个人就一定要付出的,没有付出永远不可能得到什么,如果你真的爱赵颖,那就试着去做点什么吧,记住,婚姻之中永远不可避免要有责任。而对于这件事情,赵颖当然也有问题,她太希望能够改变你,让你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然而她错了,孩子,你们两个都要记住,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别人能改变得了的,除非一种可能,就是他自己要求改变。所以,在任何情况下,如果你要改变一个人的花,最好的方法不是去改变他,而是影响他,最终影响到使他自己希望能够改变自己。 好了,这件事情爷爷就不多说了,感情的事情还是需要你们自己去感悟,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我相信已经有一天你们都会完全明白。 最后一件事,爷爷要跟你谈谈你母亲,也就是有关你母亲当年抛弃你那件事情的最终谜底。这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有祖父性格里太过谨慎的原因,当然,我也一直认为,以前即便告诉你,你也一定不会相信,而即便相信,也绝对不会理解。 这件事情的最后谜底是:你母亲之所以当年狠心抛弃你,是为了救你的性命! 当时我还在南方下放没有回来,而你的病又是如此沉重,你母亲倾家荡产也没能将你治好。可以说,你当时生死悬于一线。在没有钱给你治病,你的命运只有一个,就是死掉! 你母亲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女人,我想你也一定秉承了她这一特点。所以你母亲想到了唯一的方法:就是牺牲自己的名誉来拯救你。你一定奇怪,牺牲名誉和拯救你有什么关系?这就是你母亲的聪明之处,她毅然决然地把重病的你扔在了医院,然后自己跑掉。 可以想象在当时的情况下,一个狠心母亲将自己重病将死的骨肉扔在医院不顾,自己跑掉,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于是社会各界的舆论纷纷谴责,同时,众多的好心人开始竭尽全力地拯救你,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你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这件事情也是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的。时至今日我依旧佩服你母亲的决定,虽然并不光明正大,但她毕竟拯救了你的性命,萧家唯一的骨血。然而你母亲却牺牲了她自己,她被千人唾、万人骂,受尽屈辱,甚至连你也和她反目成仇,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这世间原本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你母亲是好人么,或许不是,因为她的做法毕竟不够正大光明;然而她是坏人么,或许也不是,因为她至少对于你,是一个绝对的好人,因为她是一个可以为了你,为了她唯一的儿子牺牲掉自己一切的人。 忘了这些恩恩怨怨吧,爷爷希望你能够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能够真正的成长了,祖父的那个谜团是否能构最终破解,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记住,善待自己,更要善待你周围所有的人,爷爷最希望的是你这一生能够永远幸福,快乐! 祖父 萧剑南 绝笔 第三十二章 终点起点-5 萧伟坐在飞机上将祖父萧剑南这最后一封信看完,终于完全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祖父留下这个谜题给自己,原来并不是为了这个谜题本身,而是为了自己。想起这一年多以来的经历,想起自己这一年多以来的改变,想起自己的母亲和赵颖,一时间感慨万千。良久才道:“真没想到,整件事情竟然是这样!”抬起头来,突然问赵颖道:“赵颖,你说我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赵颖看着萧伟,沉吟不语。 萧伟怅然道:“至少原来肯定是坏人!”赵颖摇了摇头,道:“也不全是!”萧伟拉住赵颖,道:“对,对!肯定不全是,至少还没坏到家!”说到这里,突然趴到赵颖耳边,道:“对了,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诉你!”赵颖点了点头。 萧伟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出差回来,看到我和英子在床上……”赵颖听到萧伟突然再提起这个,脸刷地一下子白了。萧伟叹了口气,道:“说实话,那一次我是真想撤了,所以确实是铁了心想要背叛你!只不过……”赵颖问道:“只不过什么?” 萧伟突然兴奋起来,一脸坏笑,道:“只不过就在最关键时刻,我突然不行了,所以没背叛成!”赵颖没听明白,问道:“什么不行了?”萧伟脸上的坏笑一下子浓了,道:“就是……最关键时刻,我突然改姓杨了……”赵颖显然没有明白萧伟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喃喃道:“什么姓杨,那你不就叫杨……”猛然间醒悟,脸腾地一下红了,道:“萧伟,你怎么说不了三句半正经话,就……”萧伟瞪大眼睛,奇道:“这怎么不是正经事儿了,这对我来说,是天底下最正经的事儿了,你想我当时要是……现在还怎么重新追你!”赵颖满脸通红,低头不语,萧伟则哈哈大笑,伸手将赵颖揽到怀里。 两小时后,飞机抵达莫斯科国际机场。三天的行程,两人除了领略俄罗斯的异国风光,也都沉浸在那份临危挽救回来的感情之中。 这一次旅行的最重头戏是安排在最后一天下午的世纪之交文物展。听导游的介绍,这次展会是由俄罗斯国家文物局着手组办,地点设在位于莫斯科红场的国家历史博物馆。此次展览调集了俄罗斯十五个加盟共和国几乎全部博物馆的珍贵馆藏,尤其是上世纪一百年内从海外流进的俄罗斯的珍贵历史文物。展区特意分设了亚洲馆、欧洲馆、非洲馆、美洲馆等一系列展馆,尤其特殊的是在亚洲馆两座展馆中,有一座专门为中国文物开设的中国文物展馆。 萧伟携了赵颖的手,一个展馆一个展馆逛着。萧伟即不是古董迷也不是文物迷,文物对他的兴趣,远不如文物后面所值的价钱有吸引。不过现在有赵颖陪着,即便是看穷山恶水也同样乐不思蜀。 两人信步走进中国馆,幽暗的灯光下陈列着数百件上世纪流入俄罗斯的各时期的中国文物,秦砖汉瓦、唐彩景瓷,不一而足。赵颖引着萧伟一件一件看下去,不由得惊叹于中国数千年劳动人民的智慧,感慨之余,也不禁对如此众多的中国文物流失到海外感到痛心。萧伟不停地向赵颖问着,每件文物都能值多少钱。赵颖则微笑着为他仔细翻译着每一件文物下面的俄文说明。 原来这次展览的中国文物,流入俄罗斯的时间绝大多数都集中在上个世纪前半叶,自从庚子年八国联军进入北京,俄罗斯军队从北京皇城之中抢走大连的文物之后,当时沙俄的王公大臣就开始疯狂地收集世界各地珍贵文物。很快,俄罗斯就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文物消费地。十月革命后,收集古董的风潮稍微平静了一些,但随着前苏联高层领导人逐渐腐化,文物收集又一次形成热潮,各个高官之间互相攀比,使得俄罗斯长达数千公里的国境线,成了文物集散的最大市场。这也难怪自从民国初年河南李鸭子发明洛阳铲之后,在当时中国的上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盗墓成风,数千年的帝王将相的陵墓十室九空,原来盗出的文物大数都流入了俄罗斯!萧伟与赵颖也同时想到,当年崔二胯子一行人从皇陵之中盗出的宝物,不也是卖给了俄国人了么? 两人一件文物一件文物看着,忽然之间,萧伟似乎什么吸引了,怔了一怔,拉了赵颖的手就往前跑。赵颖不明所以,一直被萧伟拉到展馆最西边一个极小的展柜前。来到近前,萧伟神色大变,几乎是喊道:“赵颖,下面写的什么?” 赵颖低头望去,只见展柜下面的说明牌上用俄文写着一段话: 黄金打制面罩,上世纪三十年代从中国东北流入俄罗斯,相传是从中国清代一位皇帝帝陵之中盗出,怀疑是当时震惊世界的东陵盗案,但未有足够证据,面罩已经残缺,左耳部位宝石丢失,整座面罩为纯金打制…… 看到这里,赵颖额头的汗水已涔涔落下, 抬起头来,只见幽暗的射灯照射下,展柜之内,一个黄金打制的面罩发出夺目的光芒。面罩的左耳部分明显被磕过,耳垂儿部分原本镶嵌宝石的地方是一个洞。而面罩额头正中处,光滑异常,并没有任何弹孔或修补过的痕迹! 《天眼》重写版第一卷完 景旭枫 天眼(重写版) 第二卷 觐天宝匣  第1章 网路热贴  与赵颖从俄罗斯旅游归来,萧伟度过了很长一段颇为心神不宁的日子。他的不宁并非来自恐慌。   萧伟并非高阳。高阳是那种典型的书呆子,凡事都需要经过仔细的科学求证。任何事情一旦找不到合理的解释,表面上虽不会说,心里肯定会打鼓。   萧伟却是那种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之人。科学不科学的无所谓,在他看来,果真蹦出个什么外星人之类的倒是件挺好玩儿的事情,最不济也能给平淡的生活添点儿彩。   只不过祖父交代的事情毕竟还是没有找到答案,对他这种好奇心极强,凡事都要刨根问底的人来说,确是十分郁闷。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三个多月之后,一个看来极为平常的星期六早上……   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周末,沉睡中的萧伟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吵醒。拿起电话,是高阳。   高阳的声音在电话中听来气喘吁吁,几乎是喊着对萧伟道:“萧伟,快开电脑,我刚给你转发了一个邮件!”   宿觉未醒,萧伟的脑袋还有些迷迷糊糊,问道:“哥们儿,什么事儿?这才……才几点啊?”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刚刚走过九点。   高阳似乎没有心情详细解释,道:“我现在就去找赵颖,一会儿一块儿到你家,你先把邮件看了再说!”电话挂断了。   萧伟愣了愣神儿,总算清醒过来。听高阳的口气,好像还是件不小的事情,伸了个懒腰,随便披了件衣服坐到电脑桌前。   高阳转发的是一封看来十分平常的邮件,标题是:   Fw:《五点钟以后的故宫》(注1.)   标题最后面是一个笑脸“:)”。看了看最原始发件人,是开影楼的老四。   老四是高阳的朋友之一,萧伟也认识。一年多前萧伟祖父去世,两人在高阳的介绍下认识。于是萧伟将祖父曾老留下的那栋位于东四牌楼的老宅租给老四开影楼。   这个老四平日除拍片子以外,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儿电脑,没事儿的时候喜欢在网上瞎逛,遇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无论笑话、段子、八卦新闻亦或是恐怖故事,都会转发给高阳等几个朋友。   萧伟点开了邮件,邮件内容里还有一个副标题,用红色加粗黑体字写道:   吓人啊,胆小的千万别看   后面是数个惊叹号。萧伟撇了撇嘴,继续滑动鼠标,只见正文部分写道:   《五点钟以后的故宫》   北京的故宫——紫禁城作为游览胜地,每天都要接待成千上万的国内外游客。   据统计,全球五十亿人口中去过中国这座最伟大皇宫的人,将近一亿。   但是,并不是每一位到过故宫的游客都会知道这座巨大的紫禁城内包含的另一种阴森恐怖的内容……   曾有一位一辈子在故宫看门的看门人讲过,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奏乐声,有时还能看见宫女太监排队从他面前走过。   这个人的后代身体状况都很差,老人们都解释说这是因为他受的阴气太重,严重影响了后人的健康。   不仅仅这样,几乎每一位参观过故宫的游客都注意过,这座巨大的紫禁城内有许多院落是被封闭起来的,从不对游人开放。   其实这并不是因为故宫管理者没有资金整理这些早已荒废多年的院落,而是因为这每一座废园内,都发生过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   解放前这些院落还没被封起来时,曾经死过很多人,不是无故消失就是神奇命亡,均是离奇得查不出原因。然而所有神秘事件都有一个共同点:这些人死后如果还能找到尸体,脸部都没有面皮。   其中更慎人的是一口井,平日里白天往下看,井底就是一些石头杂草,但每到晚上12点以后从井口往下望去,只要天上有月亮,你就会看到井底出现的不是石头杂草,而是水,但水上倒映的,却不是你自己的面孔……   傍晚5点,是每天故宫关门清客的时间。据说那个钟点是故宫阴气最重的时刻。很多游人都感觉到,即便在最闷热的夏天,5点钟的故宫也会让人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阴冷。那恐怕就是因为过了5点,阳间的客人们就要走了,而即将登场的就是那些……   以前的故宫里面是有守夜人的,不过后来就都没有了,因为就算出多少钱,也没有人愿意守夜了……   我也一直觉得故宫很神秘,尤其是晚上。上学时候晚上去景山公园看冰灯,在山顶亭子里遥看夜色中的故宫,那里只有一片漆黑中的轮廓。不过,紫禁城的上空是紫色的,我想,那不应该是灯光……(注2.)   帖子看到这里,萧伟再次撇了撇嘴,心里暗道:“吓唬小孩儿的玩意儿高阳也信,还动不动就一惊一乍的!”摇了摇头继续滑动鼠标,下面的故事是发帖人以第一人称讲述的故宫灵异事件: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数年之前故宫老看守的后来,他曾亲眼在故宫一处早已荒废多年的院落中看到了一个长有三只眼睛的女鬼。其后不久,清理工人在离此不远的一处古井中捞起了一副尸骨,头盖骨上长着三只眼睛。   看到这里,萧伟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快速将下面内容浏览了一遍,不再有三只眼睛女鬼的故事,回过头再将前面那段看了一遍。   这整段故事讲述得极为详尽,恐怖气氛更是渲染得淋漓尽致,虽然其中不免有许多添油加醋的成分,但明显可以感觉到,帖子里面讲的有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萧伟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祖父留下的笔记中至今仍有一处没有破解的迷题,就是皇太极头骨上“天眼”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也是整个崔二侉子盗墓事件中最为重要的环节。   按照先前推断,这个孔洞应该是刘二子在墓道中步枪走火儿子弹经天顶反弹后撞击头骨形成,因而才会有“中正式步枪,距离三至五百米,直接贯穿头骨形成”的痕检报告。   然而在俄罗斯中国文物展亲眼看到那只黄金面罩,彻底推翻了萧伟、高阳与赵颖三人对整件事情的全部结论。   事后经三人多方面反复确认,萧伟和赵颖在俄罗斯中国文物展看到的黄金面罩确为真品。也就是说这只面罩就是崔二侉子从皇太极清昭陵地宫盗出,后经军火贩子倒卖流入俄罗斯境内的那一只。   现在看来,当年崔二侉子与萧剑南(注3.)的恐慌绝非空穴来风。刘二子在墓道中走火的那一枪两人很可能早就想到了,而且已经完全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只是在曾老事后的笔记中并未对此事做详尽记录而已。   原因很简单,如果皇太极头骨上的孔洞确是经子弹反弹形成,面罩上必定会有弹孔。至于面罩上究竟有没有弹孔,崔二侉子一定非常清楚。况且即便崔二侉子没有想到或讲到这处环节,曾老,也就是当年的萧剑南绝不可能也如此粗心。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萧伟几人当时都未想到的细节可以作为最直接证据:那就是子弹经反弹(也就是“跳弹”)击中的伤口,是不可能做出痕检分析的。   子弹经墙壁反弹后已没有旋转,就不可能再检查出来福线密度以及弹道特性。而且这时的子弹已类似滑膛枪射出的弹丸,不会在头骨上形成一个如此光滑平整的弹孔。   从俄罗斯回来后,萧伟几人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然而这一次似乎真的是道尽途穷了,整整三个多月过去,没再取得任何一点点实质性的进展。   想到这里,萧伟激动起来。再次浏览了一遍邮件,莫非整件事情的转机就来自这个邮件么?邮件讲述的“女鬼”既然出现在故宫,那就一定与故宫有关,萧伟猜想此人不是宫女就是皇帝的众多老婆之一,肯定是满人无疑。   既然她头上能长出三只眼睛,皇太极怎么就不能长三只眼睛呢?换句话说,只要能查到这个“女鬼”长三只眼睛的原因,祖父留下的谜题就有可能破解吧?   正自胡思乱想,高阳已经带着赵颖急匆匆赶来。将两人让进客厅,并没容高阳说话,萧伟已迫不及待将自己的分析讲了一遍。高阳与赵颖都是一笑。   高阳问道:“你觉得下一步该怎么办?”萧伟道:“简单,甭管这事儿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咱们先到故宫里面看看去……”   高阳道:“看?怎么看?故宫晚上是静园的,谁都进不去。”萧伟不以为然,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偷鸡摸狗的事情你绝对不如我在行。到时候咱们想个办法混进去,实在不成,我还知道故宫角楼那边有一处……”   高阳摇了摇头,打断萧伟道:“我觉得咱们还是先想办法查一查帖子的来历,如果这个故事是杜撰出来的……”   萧伟急道:“我说哥们儿,你怎么专门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事儿还没办呢,你先往不成那儿想?”高阳咧嘴笑了笑,看着萧伟,并没有和他争辩。   萧伟又道:“不过你说的也对,万一那帖子是有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儿瞎编的,咱就白跑一趟了。这么着吧,也别耽误时间,你赶紧给老四打个电话不就门儿清了?”   高阳掏出手机,立刻拨通了老四的电话。电话中老四告诉高阳,帖子是从猫扑论坛转载的,具体哪个版块记不清了。   高阳的电话还没挂断,萧伟就已经心急火燎地立刻到猫扑论坛搜索,没想到这个帖子竟然是个热帖,搜索出的结果有数十条之多,一条一条查看下去,终于找到了帖子的最原始首发地址?——天涯莲蓬鬼话,发帖人网名“纯古龙香水”。   用户信息中并没有留下任何联络方式。萧伟用自己的用户名给对方发了一封站内信件,又在帖子里留了回复,告诉“纯古龙香水”自己对他这个帖子很感兴趣,如果对方看到留言后务必与自己联系,这才下了线。   接下来的几天,萧伟几乎每天上线数十次查询天涯论坛的站内信件。直到第二周的周三,萧伟的手机终于接到了一条短信:“你好,我就是“纯古龙香水”,请问是您找我么?”   萧伟欣喜若狂,马上给对方回信息:“你好哥们儿,我就是萧伟,对你发的《五点钟以后的故宫》那个帖子很感兴趣,想找你聊聊,方便电话么?”   对方回复:“可以,不过我现在外地出差,这边电话是:021-83765517,你方便可以打过来”。萧伟立刻将电话拨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颇为热情的北京小伙子。   萧伟在电话中将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遍,然后问对方,帖子的内容究竟是不是真的?   “纯古龙香水”笑了笑,告诉萧伟,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些故事究竟是不是真的,不过萧伟提到的“三只眼睛女尸”的事情,确是他从一个姓陈那(注4.)的老邻居处听来的,听老人讲,那件事情是他的亲身经历。   萧伟大喜过望,马上问对方,能否找机会带自己见见这位老人,他想了解一些更详细的情况。“纯古龙香水”犹豫了片刻后答应了,告诉萧伟,后天下午他就回北京,到时候和萧伟联系。   挂了电话,萧伟马上与高阳、赵颖分别通报了情况。两天的等待对性子颇急的萧伟来讲,还是显得漫长。第三天,也就是周五下午,萧伟三人终于见到了这位久闻大名的“纯古龙香水”。   这是一个典型的北京小伙子,本名张德辉,在一家大型传媒公司工作,人长得高大帅气,极为热情。当天晚上,小伙子便带三人来到了位于宣武区头发胡同的那老家里。   那老已是一位年过九旬几乎又聋又瞎的老人了。不过老人的神志还颇为清楚,对几人的到访很是热情。由于老人的耳朵不好使,萧伟只能趴在老人耳边大声喊话才能与老人交流。   一个多小时以后,萧伟的嗓子就喊哑了,再到高阳的嗓子也哑了的时候,大伙儿终于弄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帖子讲述的那件事情发生在距今七十多年前,也就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左右,具体哪一年老人已经记不很清楚了。老人的父亲原本是紫禁城里的侍卫。禁城逼宫(注5.)事件发生以后,就留下来做了故宫的看守。   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那老大约十岁,还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龄。那是一个夏天,老人到故宫东北角一处废园捉蟋蟀,亲眼看到了一个身着古装的女人。   那女人当时好像正在墙角埋什么东西,回过头的时候,老人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额头正中处长着第三只眼睛。   女人就在那一瞬间突然消失了。老人当时吓得七魂出窍,回去就对父亲讲了这件事情,立即被父亲大骂一顿,责令他以后绝不能再到故宫里面瞎跑,而且,此事也千万不可对外人提起。   其后没有多久,那座废园就被锁上。大概又过了几年,故宫要整修对外开放,清理工人在离那座废园不远的一座古井里打捞出一具尸骨,是一具长着三只眼睛的女尸。   尸骨随后被草草埋掉了。老人始终记得父亲的嘱咐,直到父亲去世,这件事情一直没有对外人讲过。   听过老人的叙述,三人都不约而同交换了一下眼神,萧伟更是面露喜色,问道:“老爷子,您现在还记不记得,当时被挖出来的那具女尸,头骨上第三只眼睛究竟长的什么样子?”   老人思索了片刻,用手比划了一个铜钱大小的孔洞,道:“就这么大,溜圆溜圆的,比另外两只眼睛略小一号!”萧伟看了看一旁高阳与赵颖,两人都点了点头。从老人的描述看,很像当年崔二侉子对萧剑南描述起皇太极头骨上那个孔洞的情景。   萧伟又问:“对了,那具尸骨后来埋在什么地方了,现在还能找到么?”老人摇头道:“不清楚,是我父亲带工人埋的,那时候我还小,就没有告诉我。”   萧伟道:“那您父亲……还活着么?”   老人笑道:“小伙子,我都九十多岁了,我父亲要还活着,得一百多岁了,那不成老寿星了?”高阳、赵颖和“纯古龙香水”都笑了,萧伟也猛一拍自己的脑门儿,暗骂自己糊涂。   老人沉默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道:“我父亲死得很早,那件事情发生后不几年,他老人家就不在了!”说到这里,老人摇了摇头,一时之间似乎有无穷心事。   萧伟问道:“老爷子,您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老人道:“应该是……被人杀死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了,那时候我还小……”说到这里,老人勉强笑了笑,道:“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还提它干吗?”   看出老人对此事并不愿多讲,萧伟也没再问。大伙儿又闲聊了几句,起身与老人告辞。   出门时候,萧伟注意到进门处的灯绳上挂着一个小铜坠子,模样颇为奇怪。顺手拿了起来。这是一个小铜疙瘩,做工精美,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尾翼。   看了看老人并未注意,萧伟犹豫了片刻,快速将小铜疙瘩摘了下来,塞进口袋。萧伟这一举动“纯古龙香水”与赵颖都未留意,但被高阳看到了,不由自主张大了嘴巴,一脸愕然神色,萧伟轻轻摆了摆手,示意高阳不要声张。   四人出了胡同口,“纯古龙香水”问道:“对了萧伟,你们几个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对这件事情这么感兴趣?”   萧伟咧嘴一笑,拍了拍身旁高阳的肩膀,道:“看见他了么,大作家,专门写侦探悬疑恐怖小说的,我们今天就是特意陪他来收集素材的,呵呵!”   “纯古龙香水”一脸惊奇,对高阳左看右看,道:“你……真是作家?什么时候送我一本签名小说,让我回去跟我老婆显摆显摆去,咱也认识了一个作家朋友。”高阳羞得满脸通红,狠狠瞪了萧伟一眼,萧伟则哈哈大笑,连赵颖也不禁莞尔。   三人在路边与“纯古龙香水”分了手,萧伟收起笑容,掏出那一枚从那老家中顺出的小铜疙瘩把玩。   高阳斥道:“萧伟,你可真能张嘴就来!我认识的所有人里就数你脸皮最厚了,对了,你刚才怎么不说你自己是作家呢,那不更省事儿么?”   萧伟回过神儿来,咧嘴笑道:“我?你看我这副德性像作家么?咱说瞎话也得让人信啊,咱们几个里面,谁让就你长的文质彬彬又戴个眼镜呢?”   说到这里,又道:“我这辈子作家是指望不上了,要说‘成家’么,还有点戏,那就看赵颖同意不同意了。”说到这里,斜眼瞥了瞥一旁赵颖。只见赵颖低着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两个人的调侃。   自三月前从俄罗斯回来,萧伟与赵颖的关系确实有了明显的转机,但不知为什么,总是差最关键的一步。萧伟虽绞尽脑汁,几乎已经把浑身解术都使上了,还是没用。   对此萧伟百思不得其解,同时也不得不暗自佩服高阳在他和赵颖去俄罗斯那次,在机场的电话中给他讲过的段子:看来无论多厉害的泡妞高手,最难泡的,还是自己的老婆。   想到这里,萧伟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刚想对赵颖说点什么,只见赵颖抬起头来,问道:“我们下面怎么办?”萧伟一愣,问道:“什么怎么办?”   赵颖道:“那老所说的事情!”萧伟这才回过神儿来,心中多少有些失落。思索了片刻,咬了咬牙道:“靠,豁出去了,明天晚上,咱们去夜探故宫!”高阳看了看赵颖,两人都是一惊。   按照萧伟的提议,三人这就回去分别准备东西,第二天是周六,下午动身。这件事情既然与破解祖父的谜题有关,自己死活也要到故宫里面亲自看看再说。   既然是“闹鬼”,就不可能只闹那么一回两回,亲眼看看怎么着也会比听人家说强。   大伙儿进入故宫以后,等静园时候偷偷溜到那座废园里,大不了躲个一宿两宿看个究竟,反正按照那个帖子所说,故宫夜里也没有人看守。   高阳与赵颖两人都不同意他的做法。萧伟干任何事情都是胡闹的成分居多,正经的成分居少。这种做法是否违法先不说,老人讲述的事情已过去了七十几年,即便按照萧伟的办法去了,也不一定会有什么结果出来。   最正经的办法应该还是要尽量查到当年那具女尸的埋葬地点比较稳妥。三人商量来商量去,意见始终无法达到一致。   萧伟的心情原本就有些郁闷,看到赵颖和高阳穿一条裤腿儿,死活不同意自己的意见,一气之下甩袖而去。高阳和赵颖都了解萧伟的脾气,相视一笑,也不与他置气。   注1. Fw:英文Forward的缩写,用在邮件中为转发的意思,几个Fw:就代表邮件被转发了几次。   注2. 《五点钟以后的故宫》,著名网上热贴,原贴名《五点后的故宫》,作者:纯古龙香水。本章这一段邮件就引自这片贴子的开头,稍微作了一些调整,再此对原贴作者表示感谢。   注3. 曾老,萧伟的祖父,姓曾名弓北,也就是当年的萧剑南。详见《天眼》第一卷中的故事。   注4. “那”是典型的满族人改称汉姓后的姓。满族姓氏繁多,据《皇朝通志.氏族略》中记载:“有六百四十六姓,又记谱外三十三姓”。解放后,许多满人将满姓改为了汉姓,例如:“爱新觉罗氏”改为“肇、金、罗、德、洪、依、海、艾、铁”等几个姓;“佟佳氏”改为“佟”姓;“瓜尔嘉氏”改为“关、白、汪、鲍”四个姓。其中叶赫部“叶赫纳喇氏”(又称“纳喇氏”),改姓“那、南”两个姓。   注5. 1924年10月23日,冯玉祥成功发动“北京政变”,随后下令将辛亥革命后仍占据紫禁城13年之久的逊帝溥仪驱逐出宫。11月5日,新任京畿卫戍总司令鹿钟麟会同警察总监张璧及社会知名人士、国民代表李煜瀛(李石曾),前往执行逼宫命令。溥仪随即交出“皇帝之宝”和“宣统之宝”两方印玺,并在《修正清室优待条件》上签字后,匆匆离开紫禁城。 第2章 禁城废园   萧伟在出租车上生了会儿子闷气,咬了咬牙,暗自打定主意:“他奶奶的,你们不陪我去,老子自己就不能去了!”吩咐司机调头,直奔老四的影楼。   老四是专业摄影师,手里的摄影摄像方面器材设备很全。萧伟向他借了一台专门用于夜间摄像的高分辨率数码摄像机,详细问明了使用方法,扛在肩上美滋滋回家了。   一进家门,萧伟饭也不吃,开始着手准备明天的行动。先将摄像机的所有电池充上电,找出帐篷、睡袋、手电、干粮、水壶、厚衣服等一应野营设备,最后为防万一,又翻出了一根多年前自己用过的管儿插(注1.)和一把军用刺刀,一古脑儿塞到大包里。   一切收拾停当,已是凌晨三点,萧伟匆匆吃了两包方便面,上床饱睡了十个小时,第二天下午四点整,准时来到了故宫博物院。   按照那老讲解中的提示,萧伟毫不费力便找到了那处废园。这是位于故宫东北角景福宫附近一座早已荒废多年的小院儿,深红色的朱漆大门上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   萧伟四处张望了一番,看左右无人,迅速取出身上的开锁工具,三下两下便捅开了门上的铁锁。将大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闪身进去,合上大门后再从门缝中将铁锁锁好。   定了定神儿,回过身来仔细观察了一遍周围的环境。这是一座规模不小的院落,院子中间是凉亭和荷花池,但早已破败不堪。四周除正面三间正房外,两边各有两间厢房,进门处则是一面巨大的深红色雕龙照壁。院子显然已经很多年没有打扫过了,蒿草一人多高,周围的房顶和围墙上也长满了荒草,许多瓦片被草根顶起,其中不少已掉落在院内。   萧伟迈着地上一堆堆破砖碎瓦慢慢往前走着,虽是下午十分,艳阳高照,但整座院内依旧感到阴风阵阵、寒气逼人。   来到荷花池旁,他轻轻将背包放下,在院内四处转了一圈。取出开锁工具将所有房间先后打开,果不出所料,每一间房间都是空的,屋内蛛网四挂、尘土呛人。   选中了正房最东面一间厢房,从这里的窗户向外望去,正好可以看清整个院落的全貌。   在窗后将摄像机架好,又把帐篷在屋内支好,铺上睡袋。一切准备完毕看了看表,时针已经接近傍晚五点。   这已是故宫博物院每天静园的时间,远远可以听到广播喇叭正一遍一遍播放着静园通知。想到“纯古龙香水”帖子里那段话:   傍晚5点,是每天故宫关门清客的时间。据说那个钟点是故宫阴气最重的时刻。很多游人都感觉到,即便在最闷热的夏天,5点钟的故宫也会让人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阴冷。那恐怕就是因为过了5点,阳间的客人们就要走了,而即将登场的就是那些……   萧伟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同时心里暗自骂了一句:“他奶奶的,还真是有点儿慎的荒!”取出随身携带的MP3钻到帐篷里,开始闭目养神。   两个多小时以后,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萧伟钻出帐篷,轻轻按下了摄像机的录像按钮。   这一夜萧伟一直没有合眼,也不可能合的了眼。躲在破烂的窗格后面往小院内仔细观察着,每有风吹草动就不由得浑身上下鸡皮疙瘩直冒,头皮发麻,精神更是高度亢奋,然而整整一夜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第二天上午十点,身心俱疲的萧伟拎着大包,迎着熙熙攘攘的游客走出了故宫。回到家中,没想到赵颖和高阳早已在房中忧心忡忡地等着他。   见萧伟终于回来,两人都松了口气。赵颖道:“你总算回来了,我们从昨天下午就一直给你打电话,可你怎么不接呢?”   萧伟一愣,问道:“你们打过电话?我怎么不知道?”掏出手机,屏幕上果然显示着数十个未接电话,又检查了一下,手机正处于静音状态。   萧伟搔了搔脑袋,无论如何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把手机静音了,莫非真的撞见鬼了?想起昨儿个一宿的经历,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看了看赵颖,怕她害怕,咧了咧嘴笑道:“可能是太紧张了,当时一点儿也没注意!”   赵颖又问:“萧伟,你不会是……真的去了吧?”萧伟呵呵一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高阳问道:“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看到那老说的,那个…..”   萧伟将身上大包摘下来往地上一甩,骂道:“靠,别提了,什么也没有,下回再请我也不去了,那帖子上说的估计都是胡说八道的!奶奶的,累死大爷我了!”说完话,一头倒在了床上。   高阳看了看赵颖,又问道:“真的什么也没看到?”萧伟坐起身来,从包中取出摄像机递给高阳,道:“你自己看吧,别说鬼影了,连根鬼毛都没看见,不过我跟你们说,那园子晚上还真够慎人的!哥们儿的胆儿算够大的吧?”   高阳和赵颖听着萧伟吹牛,都是一笑。将摄像机打开用快进方式看了一遍,确如萧伟所说,什么也没有。   高阳放下摄像机,道:“只去了一次,也不能完全说明问题。”萧伟道:“你什么意思?不会是你也想去看看吧?”   高阳沉吟了片刻,道:“昨天你走以后,我和赵颖仔细商量了一下,觉得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萧伟插嘴道:“不是有一定道理,是一定有道理……”   高阳笑了笑,继续道:“所以说,我们可能还真要再去故宫,亲自调查调查一下……”萧伟道:“不会吧,你们还……真的要去?”高阳点了点头。   萧伟连连摆手,道:“你们俩饶了我吧,我跟你们说,那园子里面根本就不是人呆的!”   高阳道:“这我知道。从现在的情况看,尸骨的埋藏地点要查。不过你说的对,这确实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查到的。我和赵颖商量了,咱们亲自到故宫里面看看,说不准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而且说实话……”说到这里,高阳顿了一顿,又道:“我从来就不相信这世界有鬼啊神啊什么的……”   萧伟打断高阳,道:“要去你自己去,昨天这一宿我就呆够了,你们想想,黑漆妈乎的,就我一个人……”   高阳看了看赵颖,都笑了,萧伟的脾气大伙儿最了解不过,他属于典型的小孩儿心性,什么事儿来的快去的也快。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他第一,打退堂鼓他也绝对是第一。   赵颖向高阳使了使眼色,高阳会意,回过头来对萧伟道:“萧伟,你不想陪我们去,是不是有别的原因?不会是…..被吓破胆了吧?害怕了?”   果不其然,萧伟听到这话,一下子怒了,急道:“害怕?我会害怕?去就去,谁怕谁啊?我跟你们说,咱们要是真撞见了鬼,是男鬼我就把他剁了做点心吃;要是一女鬼,好看的就给我做第十八房小妾,要是难看的话,哼哼,就给高阳做老婆!”   高阳笑道:“那好,咱们就从下周开始,每周去两次,周五和周六的晚上,连续去一个月!”   萧伟惊道:“不会吧,一个月,这么长?”高阳点头道:“不错,一两次绝对不可能发现什么,最起码我们要连去一个月,从那老叙述的情况来看,这件事情既然真实发生过,我们就要找到答案为止!”萧伟若有所思,不再反驳。   接下的一周,三个人开始分头准备。第二个周五是2006年7月21日,从这一天起,大伙儿开始了每逢周五和周六连续一个月在故宫那座废园内的蹲守。   在此期间,高阳查阅了大量资料,却一直没有找到那老提到的有关三只眼睛女尸埋葬的事情。   那老说起的紫禁城第一次对外开放的时间是民国14年,也就是公元1925年10月10日,不过翻遍有关当年故宫整修对外开放的资料,并没有一份提到了施工中挖到尸骨的事情。   这一个月的时间,位于故宫东北角景福宫附近的那座废园成了萧伟三人经常光顾之所。随着去过的次数越多,最开始那种恐惧感也越来越少。   那老说到的“鬼影”始终没有出现,高阳和赵颖还坚持得住,萧伟却已经有些烦了,数次提出要打退堂鼓,若不是高阳死拉活劝,恐怕早就放弃了。其实高阳与赵颖两人也早已疲倦不堪,但两人毕竟不同于萧伟,萧伟是不用上班的。   2006年8月19日,是大伙儿之前约定好最后一次蹲守的日子。当天气象台预报夜间会有暴雨,萧伟再一次打起了退堂鼓,无论如何也不想去了。高阳死拉活拽将他拉到了故宫,并告诉他,凡事一定要善始善终。   入夜之后,大伙儿打开了摄像机,躲在大屋窗后屏息静观。四个多小时过去,一切如常。午夜十二点整,果然如天气预报所讲,突然之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降。   赵颖不自觉抓住了萧伟的手,萧伟心里也微微打了个突,看了看高阳,高阳正全神贯注往院内看着。   从破败的窗棂向外望去,废园内雨雾蒙蒙,每一道闪电划过,就将整座小院照的亮如白昼。三人紧紧盯住那老提到的对面那座照壁,却始终未见任何异常。   一个多小时过去,萧伟盯的眼睛都有些花了。打了个哈欠,伸手拉了拉高阳,轻声道:“哥们儿,我去歪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事儿,你来喊我!”   高阳看了看赵颖,两人都点了点头。萧伟钻进屋内事先搭好的帐篷里,伴着屋外的电闪雷鸣,没有多久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萧伟这一觉睡得很沉,也不知究竟过了多少时候,突然感到有人轻轻拉自己的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道闪电划过,面前是赵颖惨白的面孔。   萧伟一声惊呼差点喊出来,赵颖一把按住了他的嘴。   萧伟定了定神儿,问道:“怎么了?”赵颖的神情显得有些吓人,颤巍巍小声说道:“萧伟,你……快来看!”萧伟心里猛然一个激灵,窜起身来。   两人弯腰踱到窗前,只见高阳正半跪在窗户后面,双眼圆睁,神色紧张地往外看着。   见萧伟过来,高阳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伸手拉过了他。萧伟慢慢从窗口探出头来,心头怦怦打鼓,仔细往院内看了看,却什么也没有。回过头来看了看高阳,高阳伸手指了指左前方,轻声说道:“你仔细看,照壁左下角!”   萧伟转过头来,定睛再向外望去。漆迷的雨雾之中,照壁左下角处,果真朦朦胧胧似乎有个影子在动。萧伟心头一紧,瞬时间只觉头皮发麻、手足冰冷,颤巍巍问道:“那是什么?”   高阳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也不知道!”萧伟回过头来再次往外看去。猛然之间,一道闪电从天空划过,三人一下看清了,那影子正是一个身着古装的女人!萧伟不由自主张大了嘴巴,赵颖也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照壁下面,那女人似乎正蹲在地上挖着什么,肩膀在不停地耸动。就这样过了很长时间,她慢慢站起身来,开始往回走。走到照壁右侧,那女人停了下来,突然间一顿,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猛然间转过身来。   大伙儿的心脏在这一刻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天空中一道炸雷响过,伴随着强烈的闪电光亮,三个人清楚地看到,那女人前额正中处,果然长着第三只眼睛!   赵颖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到了萧伟的手里。也就在这时,众人只觉得突然眼前一晃,窗外什么也没有了。   萧伟使劲儿揉了揉眼睛,颤巍巍道:“他……奶奶的,真的活……活见鬼了!”看了看身旁高阳与赵颖,两人也是脸色惨白,都没有说话。萧伟咽了口口水,又道:“总算看到了,咱们……这就撤吧?”   高阳强自镇定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再等等,说不定……还会再有什么?”赵颖也表示同意。萧伟见两人都不愿走,没再说话。   接下的几个小时,大伙儿都一直守在窗后,连眼睛都没敢再眨一下,不过再也没见到任何异常的场景。   第二天上午回到萧伟家中,大伙儿似乎依旧沉浸在昨夜的震惊之中,良久,高阳才吁了口长气,道:“咱们……总算是看到了!”萧伟叹道:“妈的,这世界上……还果真有鬼!”   赵颖道:“我倒觉得这恐怕不是鬼!”萧伟奇道:“不是鬼,那是什么?”赵颖道:“昨夜看到的场景,会不会……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高阳一怔之下,道:“你是说,是录像?”赵颖点头道:“不过,要分析了录像带才会知道!”   萧伟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一会儿看看高阳,一会儿看看赵颖。这边高阳已经把摄像机取出,接到萧伟的电脑上。   将窗帘拉上,又把电脑的屏幕调整到最亮,打开了录像机。三人都围到了桌前。   直接将录像内容快进到午夜一点钟左右,屏幕上出现了大伙儿再熟悉不过的那座小院。   凌晨一点三十八分,“鬼影”出现了,虽然这一次是看录像,三个人依旧不由自主心头一阵紧张。   整段录像从“鬼影”出现到消失,一共一分四十八秒。大伙儿将录像反复看了数遍,基本确认了一个事实:录像中出现鬼影的画面,并没有走出照壁那面墙面。   萧伟恍然大悟,一下明白了赵颖所说的“录像”是怎么回事儿。不错,录像中废园照壁墙壁所用的材料,一定富含四氧化三铁这种物质。   他记得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用含有这种物质的灰浆粉刷过的墙壁,当遇到雷雨等天气时,有可能将周围的影像记录下来,再次遇到类似情况时,还会将图像还原。   那老当年看到影壁上图像的时候虽非雨天,但很可能有类似晴空霹雳之类的闪电划过,否则影壁墙上的图像绝不会被激发出来。只不过事情过去七十几年,这些细节被老人遗忘罢了。   想通了这处关节,三人的心情豁然开朗。萧伟马上又想到:“既然影壁墙上记录的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个女人当时到底埋的是什么?会不会是什么值钱玩意儿?最重要的,这东西现在会不会还在?”   将想法告诉高阳与赵颖,两人都笑了。高阳道:“你是永远忘不了钱。”顿了一顿,道:“我想那个女人埋的是什么东西就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额头上怎么也会有一个孔洞?”   萧伟咧嘴笑了笑,高阳说的不错,这才是几个人一直想搞清的问题。   萧伟从老四处借来的摄像机是准专业型,虽是在夜间拍摄,图像也极为清楚。只不过透过雨雾,那女人转过头的时候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她额头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很难分辨究竟是不是所谓的“天眼”。   高阳将视频定格在女人脸部,放大一定比例后用慢速仔细观看。电脑屏幕上那女人的脸部以极慢的速度转了过来,就在她额头部位出现在屏幕上一霎,三人全是一愣。   萧伟叫道:“我靠,这是怎么回事儿?”此刻屏幕上那女人的额头部位光滑平整,并没有任何异常。   萧伟伸手抢过鼠标,将视频往后拖了几帧,图像上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那女人额头部位有一个黑洞。   三人面面相觑,愣了一会儿,萧伟将视频拖回原处,再把播放速度放到最慢,一帧一帧往前推着看,果然,那女人头上的黑洞,是在她转过头以后,才突然出现在额头上的。   萧伟恍然大悟,叫道:“我明白了,这女人不是什么长着三只眼睛的女鬼,她头上的黑洞,是被人用枪或暗器打的!”   高阳抢过鼠标再看了一遍,连连点头,道:“不错,你们看,影壁墙上这段录像在她转过头那一霎就停掉了,当时如果能继续拍下去,肯定会有她倒地的画面。”赵颖也点头表示同意。   萧伟不语,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呆坐了片刻,突然窜起身从抽屉取出那老送给他的那枚带有尾翼的小铜疙瘩,拿起尺子量了一下直径,正好将近8毫米(注2.)。   高阳愣道:“萧伟,你不会是说,这女人头上的伤口,就是这东西打的吧?”萧伟道:“哥们儿你看看,这玩意儿像不像暗器?”   高阳伸手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萧伟说的不错,这东西确实怎么看怎么像件暗器。   萧伟神色兴奋,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玩意儿就是一件暗器。你们还记不记得那老说过,当时他把这件事情对他父亲讲了之后,被痛骂了一顿,而且被严令绝不能对外人提起,除此以外,几年后那具女尸被发现,也是那老父亲亲自带人埋葬的!”   高阳道:“你是说,这女人就是被那老父亲所杀?”萧伟点头道:“不仅仅如此,我甚至怀疑皇太极头上那个洞也是这么形成的。那老说过他父亲原本就是宫廷侍卫,这种暗器很可能就是清宫某些大内高手的独门绝技。对了,你不说过皇太极的死因是一个谜么?”   高阳点头道:“不错,皇太极是猝死,很多史学家都怀疑他是多尔衮所杀。”说到这里,伸手拿起桌上那枚“暗器”,又看了一会儿,喃喃道:“难道真就是这个东西打的?”   萧伟道:“我琢磨着,这种‘暗器’肯定是用一种现在早就失传了的很厉害的武功,在很近的距离打上去的,因为距离近,再加上暗器上有尾翼会旋转,所以伤口在痕间测试时会被误检成步枪在远距离发射击中的样子。”   高阳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定是一种我们现在根本无法想象的武功,你要知道即便在很近的距离发射,它也要达到中正式步枪子弹出膛后三到五百米时的速度,换句话说,这种‘暗器’出手时的速度应该不低于每秒400米。”   萧伟伸了伸舌头,道:“这任务就得交给你去查了,看看历史上是不是真有什么《九阴真经》、《九阳真经》、《乾坤大挪移》之类的武功,对了还有,你不是说历史上都怀疑皇太极的死和多尔衮有关么,那就查查多尔衮身边有没有这样的武林高手!一会儿我再去找一趟那老爷子,我总觉得老爷子那天还有事儿没告诉我们。”高阳与赵颖交换了个眼神儿,都觉得萧伟说的有道理。   当天下午,高阳便回去查询资料,萧伟则在赵颖陪同下,再次前往宣武门头发胡同探访那老。   两人来到门口,那老居住的小四合院大门紧闭,敲了良久,并没有任何反应。萧伟扒着门缝往里看了看,只见老人的房门上贴满封条,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赵颖看见萧伟的表情,问道:“怎么了?”萧伟结结巴巴道:“那老爷子……不……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愣了片刻,掏出手机给“纯古龙香水”拨了过去。   果然,“纯古龙香水”在电话中告诉萧伟,那老已在半月前去世,萧伟与赵颖两人面面相觑。   注1. 管儿插,文革及文革之后一段时间常见的一种凶器,用钢管制成。   注2. 《天眼》第一卷中,痕检报告里提到的中正式步枪,子弹直径为7.92毫米。 第3章 相同梦境  这一天一夜的经历让萧伟的大脑高度紧张,当晚回到家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祖父留下那个谜题原本很可能已经快接近谜底边缘,却由于那老的突然离世一下子中断了。老人并未留下子女,现在看来再想深入调查,也不可能找到人了。   高阳那边的查询倒是有了初步结果,根据他查到的资料,当年多尔衮身边确有一名死士,姓名不详,生平不详,传说此人是多尔衮从叶赫部收来,武功极为高强。   想到这里,萧伟心念一动:不错,忘了以前听谁说起过,叶赫部不就是慈禧太后她们家么?据说这一家人解放后都改为汉姓,好像就姓“那”,和那老爷子是一个姓!   萧伟一下子坐起身来,难道说,这个那老爷子就是传说中多尔衮那名死士的后代么?看了看表,还不到十一点钟。   立刻打开电脑,“纯古龙香水”果然还在线。萧伟打了个笑脸过去,问道:“哥们儿,在么?有个事儿问你。”   过了片刻,“纯古龙香水”答道:“在,请说!”   萧伟问道:“那老爷子去世时候你在场么?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比如武功秘籍什么的?”   “纯古龙香水”显然被萧伟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糊涂了,很长时间才回过来一句话:“什么武功秘籍?”   萧伟打了个“呵呵”过去,又道:“我是说,老爷子有没有留下什么遗物?”   “纯古龙香水”连犹豫也没犹豫,肯定地答道:“有!”   萧伟大喜过望,问道:“是什么东西?”   “纯古龙香水”道:“这事儿说来还挺奇怪,那老没有任何子女与亲人,所以临去之前把我叫了过去,给了我一张纸,让我一定要交给一个姓景的人。”   萧伟问道:“什么姓景的人?叫景什么?”   “纯古龙香水”道:“老人说他也不知道。”萧伟挠了挠脑袋,道:“这可有点邪了,老爷子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么?”   “纯古龙香水”道:“没来得及说,那老就去世了!”   萧伟愣了一会儿,道:“什么样的纸,能给我看看么?”   “纯古龙香水”似乎犹豫了片刻,答道:“可以,我视频给你看!”过了片刻,对方发来了视频邀请,萧伟按下了接受。   几秒钟后,一张颜色发黄的纸张出现在电脑的视频窗口上,萧伟将视频窗口放大。   这明显是一张手绘的地图,而图上所标注的地点竟是萧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紫禁城景福宫附近的那处废园!   萧伟有点懵了,再次定睛观瞧,不错,就是那处废园。将视频上的图案截下来存到了桌面上。又胡乱聊了两句,他下了线。   在电脑桌前呆坐良久,再次将图片打开,这时候他注意到,就在整张地图的右下方似乎有一些汉字,由于是截屏截下来的图案,字迹甚为模糊。   萧伟将图片放大,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这些汉字是每行十个,两个一组,一共有十数行之多。最左上角第一组是:甲丑。   低头琢磨了片刻,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萧伟并没有高阳那样的耐心,于是立刻给高阳拨通了电话。   将情况与高阳讲了一遍,高阳问道:“你觉得那些汉字会是什么?”萧伟道:“我看着好像有点像天干地支的年号。”   高阳道:“肯定不是,天干地支记年中没有‘甲丑’这个年号,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天干地支记年方法是按照‘阳干’对‘阳支’,‘阴干’对‘阴支’的搭配方法,而你这个‘甲丑’,明显属于‘阳干’对‘阴支’了……”   萧伟打断高阳,道:“我说哥们儿,你这儿就别跟我掉书袋了,直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不就完了?”   高阳思索了片刻,道:“我也说不清楚!”萧伟骂道:“我靠,和着你跟没说一样,还絮叨了这么半天!”高阳笑了笑,没有理会萧伟。   两人又商量了一阵儿,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   挂掉电话,萧伟沉思了半晌儿,再次抬头仔细察看电脑上地图,观察了片刻,突然发现就在废园西北角位置上,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黑点。   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不错,是一个黑点,而且很明显是人特意画上去的。萧伟眉头紧锁,难道这个黑点就是那老留下这张地图的最关键之处么?   萧伟站起身来,不成,这事儿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去看一看才行。说不准这就是那老他们家埋藏祖传“武功秘籍”的地方,如果真是这样,祖父留下的谜题就可以解开了。   打定主意,萧伟立刻开始准备,换上一身黑色运动服,又从家中翻出两盘绳索、一把工兵铲塞到自己的双肩背背书里。一切收拾停当,打车直奔故宫神武门而去。   萧伟自然清楚故宫早已静园,不过他小时侯在故宫附近住过一段时间,知道神武门附近有一处城墙可以抓着砖缝爬上去。   不多时,出租车停在了景山门口。萧伟直接来到位于神武门不远处角楼附近那段城墙,二十分钟以后,他已经顺利翻进了城墙。   萧伟绝对属于那种天生贼大胆、天不怕地不怕型,再加上已经确认这里没有鬼怪,胆子就更壮了。轻手轻脚溜进废园,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那老地图上标记的位置。   这个地方显然并不是录像中“女鬼”埋宝的地方,萧伟突然想到:对啊,这两件事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来不及细琢磨了,他抄起工兵铲先将地上杂草除净,奋力挖了起来。萧伟手中这把工兵铲还是当年从潘家园瘸三处淘来的二战时期美国兵用的工兵铲,轻巧好用。   过不多时,已在脚下挖了一个半米见方的深坑,再挖下去,“当”的一声响动,萧伟手上一震,铲头明显碰到了一个硬物。心头狂跳,轻轻用铲子将四周泥土刮去,手电照射之下,地下埋藏的是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子。   他一声欢呼,俯身将盒子抱了起来。抬头往四处看了看,但听得院内阴风阵阵,后背不由自主浮起了一层冷汗,瞬时只觉得身后有无数眼睛在盯着他。   不敢再耽搁,迅速将小铁盒子塞进书包。一切收拾停当,快步离开了那座废园。   回去的路上,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萧伟总觉得身后似乎有人跟着自己,但每次回头,身后面又什么也没有。   可能还是做贼心虚,三拐两拐绕到角楼附近翻出故宫后,他打了个车在北京城内大兜圈子,直到确认后面确实没有人跟着自己后,才在新街口附近下了车,又在胡同里转悠了半晌儿,绕到德内大街后才又打了辆车,直奔赵颖家而去。   赵颖还没有睡,看到一身泥土的萧伟突然跑来,不由得一惊,问道:“你……这是去哪里了?”   萧伟惊魂未定,道:“我……刚从故宫回来,把那老埋的东西给挖回来了……”赵颖问道:“什么那老的东西?”   萧伟解下背包,将晚上的事情简略讲给赵颖,刚说到一半儿,突然一拍脑门,叫道:“对了,我想明白了,那“女鬼”一定也是想去偷这件东西,才被那老父亲给打死的!”   听到萧伟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赵颖瞪大了眼睛。萧伟神色兴奋,连比划带说将自己的分析讲给赵颖。   按照萧伟的分析,那老一家应该就是高阳查到资料中那位多尔衮从叶赫部收来的那位死士的后代。禁城逼宫事件发后,那老父亲留在了故宫做看守,很可能就是为了保护这只铁盒子,而录像中的女人显然是到废园去偷这只盒子,才会被那老父亲打死。   赵颖道:“你是说,废园那个女人就是那老父亲用‘飞锥’打死的么?”萧伟点头道:“我看八成是这样,而且我琢磨着,皇太极恐怕也是这么死的!”   说到这里,萧伟拍了拍背包道:“我跟‘纯古龙香水’打听了,那老临终前没留下什么遗物,说不定他们家的武功秘笈就藏在这只铁盒子里,你还记得《射雕英雄传》里江湖人士为了争夺那本《九阴真经》,不就是……”   萧伟又开始白和,赵颖笑着看着萧伟,待他说完了,才道:“现在看来这只盒子显然是要交给那个姓景的人,不过一直到那老去世,这个姓景的神秘人物始终没有出现。”   说道这里,赵颖低头思索了片刻,喃喃道:“这个姓景的人又是谁呢?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故事?”思来想去,无论如何想不明白。   萧伟解下背包,道:“算了,你也别想了,咱们直接看看盒子里面是什么东西不就结了?”说完话,已经从背包中取出了那只从废园中挖回的小铁盒子。   面前这只铁盒早已是锈迹斑斑、沾满泥污,上面一把小铜锁稍微一拧便打开了。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个更小的纯铜打制的匣子,匣盖上有一把精巧的暗锁。   萧伟的神色一下子郑重了起来,取出随身的开锁工具,静了静神儿,这才将开锁工具插入到暗锁的锁孔内。但只捅了两下,他吁了口长气,笑道:“我还以为又是什么厉害的锁芯,原来就是一把普通的八柱暗锁。”说着话,铜锁已经被打开了。   匣盖掀开,是一件油纸包裹的整整齐齐的长条形物品。萧伟三下两下将里三层外三层的油纸撕开,里面是一把黄铜打制、做工精美的钥匙。   不过这显然不是一把普通的钥匙。整件钥匙一共分为三节,齿痕排列甚为怪异,结构更是非常复杂。萧伟挠了挠头,将钥匙递给赵颖。赵颖将钥匙翻来覆去看了一阵儿,突然道:“萧伟,我怎么觉得这把钥匙……有些眼熟?”   萧伟一呆,从赵颖手中接过钥匙仔细检查了一遍,一下子张大嘴巴,结结巴巴道:“我靠,这……这是……”   赵颖问道:“是什么”萧伟使劲儿咽了口口水,叫道:“这是……‘觐天宝匣’的原配钥匙!”   赵颖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   萧伟祖母谭倩儿留下的那一把“万匙”,其实并非觐天宝匣的原配钥匙,只是用来开启觐天宝匣三道锁芯机关的开锁工具而已。   “万匙”其实就类似我们今天所说的“百合匙”或“万能钥匙”。只不过觐天宝匣的锁芯机关过于复杂,一般的“万能钥匙”并不能打开,这才有了“北谭”前辈精心设计打制的这一把“万匙”。除此以外,即便有了“万匙”,还要配合极为高超的开锁功夫,才能将觐天宝匣的三层锁芯机关打开。   前文讲过,这觐天宝匣原本是一对,分为雌雄两只。其中雌匣随皇太极下葬,后被崔二侉子盗出留给萧伟祖父萧剑南;而另一只雄匣则随清朝历代帝王一直传到溥仪手中,后被日本关东军掳走。   至于这一对觐天宝匣的锁芯结构是否完全一样,原配钥匙是否也就只有一把,现在已无从考证了。   在此前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萧伟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开启祖父留下的那只觐天宝匣,也就是雌匣上,宝匣中三层五道机关每一道机关结构都早已烂熟于心。所以他现在可以完全确认,自己手中这把钥匙,就是觐天宝匣雌匣的原配钥匙。   萧伟与赵颖两人面面相觑,同时想到:宝匣的原配钥匙怎么竟会埋藏在故宫的废园之中?这把钥匙究竟是随皇太极下葬那只盒子的原配钥匙,还是溥仪手中那只宝匣的钥匙呢?又或者,两只宝匣的原配钥匙,根本就是一样的?   无论怎样,现在看来那老父亲;那个颇为神秘的姓“景”的人;还有那个被那老老父亲打死女人,都与觐天宝匣有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萧伟思来想去,怎么也琢磨不明白这件事情怎么绕来绕去,最后又绕回到那只盒子上面了?而这整件事情的背后仿佛有一种说不清看不明的神秘力量在操纵着,自己、高阳、赵颖几人就仿佛掉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无论如何也浮不上来。原本以为整个故事就快要结束了,而现在看来,却好像才刚刚开始。   赵颖抓住了萧伟的手,道:“萧伟,我有点……有点害怕!”   萧伟愣道:“你害怕什么?”   赵颖道:“我不知道,但我感觉到,这件事情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我们好像是……好像是……”   萧伟也猛然间想到:不错,他们三个人一定是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环节,而这个环节就是整件事情最核心的环节,甚至,这也是整件事情最为恐怖的一个环节。   思索良久,萧伟叹了口气道:“算了,有什么事情明天把高阳找来再合计吧,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睡吧!”说完话,拍了拍赵颖的手。赵颖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   萧伟回到家中已是凌晨两点,将那把从故宫挖出来的钥匙找了个稳妥的地方藏好,躺倒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烙饼,思前想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勉强强睡着。   迷迷糊糊之间,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紫禁城景福宫附近那所废园中,高阳、赵颖站在身旁。大伙儿正躲在那间破烂的正房窗后,透过窗外蒙蒙的雨雾往外看着。   萧伟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他轻声呼唤身旁高阳与赵颖,两人毫无反应,好像并不认识他。萧伟似乎不敢抬头,无论如何也不敢向窗外望去。   照壁上的人影出现了,萧伟硬着头皮抬起头来,墙壁上显示的是一个女人的背影,穿着并不是古装,而似乎是民国时期的装束。只见她手里挎了一个小包,从右面急匆匆走过来。   那女人始终没有转过头来。萧伟再一次感到了那种莫名的紧张,不停地咽着口水,他似乎非常盼望着那女人能转过头来,但似乎又非常害怕她会转过头来。   那女人急匆匆地走着,已经马上就要走出那面照壁了,萧伟此时的心脏已经完全提到了嗓子眼儿。   就在这时,耳边猛然一声巨响,天空中一道霹雳闪过,那女人一下子回过头来。萧伟瞪大了眼睛,瞬时间只觉口干舌燥、毛发皆立:   对面那女人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他最熟悉不过的人——赵颖!   萧伟“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浑身上下大汗淋漓。用手抹了抹脸,心头怦怦狂跳,梦中情景历历在目。   怎么会,自己怎么会做了这样一个梦?   梦里那个声音还在响着,萧伟定了定神儿,四处找了找,是床头的电话铃声。拿起电话,里面传来赵颖的声音。萧伟松了一口气,道:“是赵颖啊?怎么……你还没睡?”   赵颖的声音在电话中显得有些慌乱:“萧伟,我……我刚刚做了一个梦。”萧伟自己也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梦境中缓过神儿来,随口安慰道:“又做恶梦了?没事儿的,梦都是假的。”   赵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道:“萧伟,我梦见了我们又回到故宫的那座废园,而且,又在影壁墙上看到了那个女人……”   萧伟心头一紧,问道:“废园?你看到了什么?”赵颖道:“我看到了那个女人穿着民国时期的装束,挎着一个小包,然后……她就转过头来,我却发现……发现……”听到这里,萧伟已经完全呆住了,失声喊道:“你……你发现了什么?”   赵颖停了一停,似乎鼓足了勇气道:“我发现,那个女人……就是我自己!”   “当”地一声,萧伟手中的电话听筒掉在了地上。赵颖在电话中大喊:“萧伟!你怎么了?怎么了?”   萧伟强自镇定了一下,捡起听筒,道:“没事儿,我没事儿!”顿了一顿,道:“赵颖,你听着,在家等我,我马上就去找你!”赵颖似乎是真的害怕了,道:“好的,我等你!你……快一点!”萧伟收了线,披衣快步出了房门。   一口气跑出小区,此时已过凌晨四点,整条街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行人。萧伟来到大路口,一边焦急地等待出租车,脑子里一边飞速转着。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自己怎么会做了如此荒诞离奇的梦?墙壁上那个三只眼睛的女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赵颖?梦境之中赵颖那张苍白而恐惧的脸到底预示着什么?她们两人之间,莫非有着什么极为重要的关系么?又或者,这一切都是在向自己提示着什么潜意识中早已想到,现实中还不清楚的重要环节?   让他感到最害怕的,是赵颖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梦!两个人怎么可能做完全一样的梦?这和所谓的“心有灵犀”没有任何关系,难道……真的有鬼向自己和赵颖人托梦么?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害怕、后背更是一阵一阵冒冷汗。   苦等了半个多钟头,一辆出租车也没有等到。萧伟索性挽上裤腿儿,撒丫子向赵颖家跑去。一个多小时以后,终于气喘吁吁地跑进了赵颖居住的小区。   上了楼在房门口缓了半晌儿,按响了门铃。良久,里面没有任何反应。再次按下门铃,门内依旧没有丝毫动静,萧伟感觉有点不大对劲。   迅速掏出身上的开锁工具三下两下捅开防盗门。推门而入,房间内似乎有一股极淡的甜香味儿,好像不是赵颖身上的香水味道。萧伟轻轻喊了一声,伸手按亮了客厅大灯。   原本极为整洁的房间内现在是一片狼藉,所有东西都被翻倒了地上。四处转了一圈,赵颖显然并不在家中。   萧伟呆了片刻,伸手去摸手机,口袋是空的,这才想起方才走得匆忙,手机忘在了家里。   窜进卧室,拿起床头的座机给赵颖的手机拨了过去。手机响了,就放在床头上。萧伟放下电话,难道赵颖见自己这么长时间不来到院子里接自己,所以两个人错过了?想到这里,他立刻窜下楼。在小区内转了一圈,并没有赵颖的身影。   萧伟的额头开始冒汗,上楼又拨通了高阳电话。高阳听他说得郑重,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第4章 棺材瓤子   来到赵颖住处,萧伟将这一晚上的事情详细讲与高阳。两人在赵颖的房间内商量了一阵儿,都感觉赵颖没有失踪的道理。赵颖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警察,既没有钱也没有地位,应该不会有人去绑架她。不过赵颖为什么会临走前把房间所有东西都翻了出来,莫非是临时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来不及打招呼就离开了?   萧伟心急如焚,按照他的意思,不管怎样这事儿得赶紧报警。高阳将他拦住,其实萧伟也清楚,即便报警也要等到72小时以后,公安局对人口失踪的案子是要等到72小时以后才会立案。   萧伟垂头丧气,心乱如麻。高阳突然道:“对了,会不会这样,赵颖见你这么长时间不来,所以到你家去找你了呢?”萧伟一喜,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快走,咱们快走!”   高阳道:“你别急了,我们先给你家拨个电话看看。”说完话,拿起电话听筒,萧伟急道:“不用拨了,赵颖没我家的钥匙,而且她也不是我,不会随随便便就捅别人房门的!”   高阳一笑,放下电话,两人出屋锁好了房门,下楼打了辆出租车直奔萧伟居住的小区。   折腾了一宿,天光早已大亮,两人来到萧伟家小区门口下了车,时间已过七点。走进大门,萧伟边走边探头探脑往四处观瞧,并没有发现赵颖的身影。   突然之间,他注意到就在自己家的楼门洞口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中年人,似乎正在等什么人。萧伟一怔之下,心里不由自主升起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   行至近前,那名高个子中年人对萧伟注视了一阵,迎上前来,很客气地问道:“请问,你就是萧伟吧?”   萧伟点头答道:“我是,你们两位……是?”那中年人从口袋掏出一个证件,道:“我们两个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有件案子,希望你能够帮助协助调查!”   萧伟心里一沉,脑中念头急转,暗道:“自己最近没犯什么事儿啊?难道是……是赵颖?莫非是赵颖出了什么事儿了?”   想到这里,他后背的冷汗刷地一下下来了。上前一把揪住那名高个警员,连声问道:“赵颖怎么了,她现在在哪里?赵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两名警员听了萧伟这没头没脑的问话,明显是不明所以,互相看了看,问道:“赵颖?赵颖是谁?”   听两人并不认识赵颖,萧伟松了口气,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误会了。”顿了一顿,又道,“那你们找我干什么?我最近……没犯什么事儿啊?”   矮个子警员笑了笑,道:“你不用紧张,就是有些事情希望向你了解一下情况。”萧伟道:“那……能让我先回家拿点东西么?”两名警员交换了个眼神儿,都点了点头。   上楼打开房门,赵颖明显并不在房间内。萧伟的心脏再次悬了起来,又拨了一通电话,同样,赵颖的手机和家里电话还是没有人接。低头思索了片刻,对高阳道:“高阳,这事儿得辛苦你了,就留在这儿等赵颖……万一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高阳道:“就交给我吧,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别忘了带上手机。”萧伟从床上摸出手机,特意换上一块新电池,这才跟随两名警员离开了小区。   一路之上,两名警员神色凝重,谁也没有讲话,萧伟虽然七上八下,也没敢多问。   过了没多久,警车停在了位于东城区菜市口的北京市文物局门口。下了车,两名警员直接将萧伟带到地下一层珍贵文物保管室。   刚进大门,萧伟不由自主耸了耸鼻子,房间内漂浮着一股淡淡的颇为熟悉的味道,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没来得及细想,三人来到最里面房间,屋内有七八名戴着雪白手套的警察正忙碌着。只见镶嵌在墙壁上的保险柜大门敞着,里面空空如也。   萧伟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被人偷了?”高个警员道:“你半年前捐献的那只觐天宝匣,昨晚失窃了!”   萧伟张大嘴巴,突然道:“你们……不会怀疑是我偷的吧?”那警员微微一笑,道:“应该不会是你,否则当时你就不会捐献了。我们找你来,只是了解一些情况的。”   萧伟咽了口口水,又问道:“那……盒子是怎么丢的?”那名警员摇了摇头,道:“具体还不清楚。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是有人使用了一种极为专业的麻醉药剂将所有看守麻昏,然后打开保险柜,窃走了宝盒。”   萧伟心头一震,猛然间想起来了,难怪刚才一进房间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这正是昨晚在赵颖家的闻到的那种。难道这一切都是赵颖干的?昨晚赵颖匆忙离开,就是来偷这只盒子的?   那名警员走到保险柜前,对萧伟道:“根据记录,这只保险柜上的暗锁是你设计的。所以我们请你来帮助检查一下,这把锁是怎么被撬开的?”   萧伟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面前保险柜上这把暗锁确是萧伟设计,是他自开办锁具设计工作室后接到的第二单生意。当然了,这单生意实际上也是几个月前在赵颖和高阳的强烈要求下,捐献了祖父留下的那只觐天宝匣后心有不甘的一种找补手段。保险柜上这把暗锁的设计图纸,萧伟其时的要价可并不低。   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暗锁的锁孔表面并没有撬动过的痕迹,保险柜外面也明显没有任何外力打击过的痕迹。   沉吟了片刻,萧伟道:“如果不是监守自盗,这把暗锁应该是开锁高手用开锁工具打开的!”   两名警员交换了个眼神儿,又问道:“据你所知,除了你自己以外,还有谁能够不用钥匙就打开这把锁?”   保险柜上这把暗锁是他根据觐天宝匣上前两道暗锁——“子午鸳鸯芯”与“对顶梅花芯”机关稍作变化后设计出来的。   虽不如觐天宝匣最后一道“天地乾坤芯”机关那么复杂,萧伟设计的这道暗锁恐怕不用钥匙能在几小时之内就打开的人全天下也是寥寥无几。   仔细回忆了片刻,除自己外,苏州的老张和张老、北朝鲜的李朴奂老人都应该没问题,最后一个就应该是赵颖了。   难道真的会是赵颖么?如果这只盒子真的是赵颖所盗,她干冒奇险偷出这只盒子,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按照刚才那名高个警员所讲,盒子的丢失是“有人使用了一种极为专业的麻醉药剂将所有看守麻昏,然后打开保险柜,窃走了宝盒”,如果真的是赵颖,她又是从哪里搞来的那种警察所说的“极为专业的”麻醉药药剂呢?   思前想后正自伤脑筋,猛然间一股极为熟悉的甜香味道扑鼻而来,萧伟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的两名警员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惊愕之间刚要伸手去扶,才一动身,只觉天旋地转,紧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候,萧伟感觉自己正躺在一间昏暗的小屋地上,头脑中一阵一阵地发晕。使劲儿晃了晃头,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被人用绳索五花大绑捆着,嘴里还塞了一块毛巾。   萧伟一惊之下,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同时马上明白:自己被人绑架了!   慌乱了好一阵儿,才勉强镇定下来情绪。费力挪了挪身子,靠在后面墙壁上。如此看来,赵颖恐怕也是被这伙儿人绑架了,而且不出意料的话,文物局保险柜的那只觐天宝匣的失窃,八成也和这帮人有关!   不过这一切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呢?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就是为那只盒子?如果真是这样,明明盒子已经到手,怎么还会把自己从警察手里劫回来?自己穷人一个,既没钱也没色……   想到这里,他猛然间打了一个激灵,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瘸三的师父!   想到这一点,萧伟浑身上下一阵控制不住的颤抖、体似筛糠,这一切要真是瘸三的师父干的,那……自己恐怕逃不过去了。   这是明摆的事情:瘸三已死,他师父不把自己和赵颖、高阳三人剖腹挖心才怪。   不成,得赶快想办法跑,还有,得想办法把赵颖救出来!   萧伟眼珠乱转,瞬时间想到了十七八个主意,但没有一条可行,不过无论如何得先想办法把身上的绳子弄开才成。   喘了口气,他憋足力气开始挣扎。身上的绳索看来捆得非常专业,不挣扎还好,越挣扎越紧。过不多时,他已是满头大汗。   正慌乱间,“吱呀呀”一声门响,房门被人推开了。抬头望去,只见四名身着黑色西装的大汉齐刷刷走了进来,进得房间,分两旁站立,冷冷注视着着萧伟。最后面,是一个一身黑裙的年轻女人推了一架轮椅走了进来。   轮椅上坐的是一个老头儿,黑暗之中并不能看清长相,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瘸三的师父。萧伟心头怦怦狂跳。   正在这时,房灯被打开了。刺眼的光线让萧伟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缓了好一阵儿再次睁开眼时,终于看清轮椅上的老头儿,并不是瘸三的师父。   萧伟大大松了口气,心中暗道:只要不是瘸三师父就好,旁的人无论是谁至少还有的商量。   定睛看这老者,轮椅上的老头儿怎么看也有百十来岁了,行将就木、骨瘦如柴,左颊之处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肉突,在满面的皱褶中显得尤为醒目。   萧伟心中纳闷儿:这“老棺材瓤子”(注1.)是从哪儿钻出来的?自己明显并不认识他。面前的老头儿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如电,落在了萧伟的脸上。萧伟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同时心中暗骂了一句:“老不死的!”   房间内鸦雀无声,那老头儿上下打量了萧伟几眼,微微点了点头。旁边一名大汉上前将萧伟口中的毛巾取出,退到一旁。   萧伟“呸呸”往地上吐了两口口水,斜眼瞟了瞟身前几人,问道:“你们把赵颖弄到哪儿去了?”   “老棺材瓤子”神情木然,并不回答。萧伟怒道:“老不死的,我问你话呢,你们到底把赵颖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忽听得“格格”一声轻笑,老头儿身后那年轻女人柔声道:“小弟弟果然聪明!赵颖是在我们这里作客,你尽管放心!”   听到那女人说话,萧伟心里一麻,暗自叫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说话如此媚入骨髓的女人?”抬头望去,只见那女人站在暗影之中,又是一袭黑衣,看不清面孔,不过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这个女人一头长发,身材极好。   萧伟心中暗想:“这帮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们既然不是瘸三师傅一伙儿的,盒子已经到手,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和赵颖抓来?”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们俩?”   轮椅上那老头儿冷笑了一下,挥了挥手,旁边一名大汉走上前来,拿着一张照片递到萧伟面前,问道:“这件东西,你认识吧?”   萧伟定睛观瞧,照片上是自己与祖父留下的那只觐天宝匣的合影。这还是半年前自己捐献盒子时赵颖给他照的,一直留在赵颖那里,看来是这帮匪徒从赵颖家中搜出来的。   只听轮椅上的老头儿缓缓道:“三天时间,务必找到这只盒子,否则,你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赵颖!”   萧伟心头一震,同时脑子也完全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老头儿怎么还会向自己要这只盒子?盒子不是明明已被他们偷走了么?麻醉赵颖的药物;麻醉自己的药物;还有麻醉文物局看守的药物应该都是老棺材瓤子一伙儿的,现在怎么……   萧伟脸上一阵迷茫,刚要张口询问,突然想到一点:“我靠,这是一个机会!不管怎样,现在老头儿向自己要这只盒子,就绝对证明自己手上还有砝码,盒子被盗的事情看来老头儿并不知道。”只不过这中间的事情萧伟还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细想了。   他眼珠一转,抬起头来道:“你们让我见见赵颖,我要先看看人再说!”“老棺材瓤子”阴阴地一笑,挥了挥手,一名大汉快步离开了房间。   过不多时,赵颖被带了进来。见到萧伟,赵颖愣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萧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转头对“老棺材瓤子”道:“好,我可以给你去取盒子,不过三天时间不够。”   “老棺材瓤子”道:“你要多久?”萧伟思索了片刻,道:“一个月!”   “老棺材瓤子”笑了,缓缓道:“小伙子,不是谁都可以在我面前讨价还价的!”顿了一顿,道:“最多你有五天的时间!”萧伟道:“好,那就十天!”老人摇了摇头。   见“老棺材瓤子”不上当,萧伟有些急了。他自己非常清楚,这件事情必须想办法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如果盒子现在还在文物局保险柜里锁着还好说,他自会毫不犹豫地想办法偷回来。萧伟不是高阳,更不是赵颖,他没有很强的法律观念。为了救赵颖别说国家法律了,即便是天皇老子的法律,他也敢触犯。   可现在麻烦的是盒子明显已经被人偷了,无论是要警察去破案还是自己想办法找回盒子都需要时间。如果不能在老头规定的时间内找回盒子,赵颖肯定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萧伟抬起头来骂道:“靠,我说十天就十天,你要是不同意大爷我还不去了!”指着赵颖道:“你有本事就把她弄死,我告诉你,反正她现在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玩儿腻了的女人,你爱把她怎么样就怎么样。再牛逼你就连我一块儿宰了,反正大爷我也活够了!”说完话,往地上一坐,一副爱谁谁的样子。   赵颖听见萧伟这番混话,一下子愣住了,只是片刻,便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萧伟最常用的一招儿,就是在实在没招儿的时候,他就耍无赖。   “老棺材瓤子”自然并不了解萧伟,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僵到了极点。良久,“老棺材瓤子”突然哈哈一笑,道:“好,算你狠!就给你十天时间!”   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狠狠瞪视着萧伟,缓缓道:“记着,不要耍什么心眼儿,抬起头来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人?”   房门打开,几名大汉推推搡搡押进来两人,先前一个是高阳,后面一个竟然是萧伟的母亲。两人都是五花大绑,口中塞着毛巾,正不断挣扎着。   萧伟的脸色刷地一下子白了。“老棺材瓤子”一字一句道:“记住,十天的时间,你要把那只觐天宝匣带来!不许报警,否则的话……”说到这里,“老棺材瓤子”干笑了几声,用手指了指赵颖三人,道:“他们三个,还有你,都会没命!”   萧伟咬了咬牙,点头道:“好,我还有一个条件,把高阳放了,这件事情只有他能帮得上我!”   “老棺材瓤子”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一挥手,两名大汉上前用毛巾捂住了萧伟的嘴,萧伟拼命挣扎了两下,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候,已是黄昏。萧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北土城“蓟门烟树”附近的小月河边(注2.)一条长椅上。傍晚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头脑中迷迷糊糊,好像刚刚做过一个很长的梦。   躺了一阵儿,坐起身来。周围有许多游人,一群小孩儿在身旁跑来跑去,追逐着两只巨大而憨态可掬的金毛猎犬。伸手揉了揉兀自发木的太阳穴,正要起身,猛然看到躺在一旁兀自昏睡不醒的高阳,一下子回忆起了究竟发生过的事情:   不错,赵颖、还有自己母亲全被绑架,那不知道从哪儿爬出来的“老棺材瓤子”只给了自己十天时间,一定要拿到那只觐天宝匣。   萧伟“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十天,只有十天时间,十天之中不仅要查到宝匣是被谁盗走的,还要想辙再把盒子偷回来,这……怎么够?后背冷汗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他使劲儿推了推一旁高阳,却怎么推也推不醒。萧伟使劲儿抓了抓头发,不行,这事儿要镇定,一定要镇定!   竭尽全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他开始细细思索。当务之急的事情是要找到宝匣被盗的线索,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知道这只盒子在自己手上的人并不多,半年前捐献宝匣的活动是秘密进行的,并未对外公布消息。   而在此之前有可能知道这只盒子线索的除瘸三一伙儿外不会再有别人。现下瘸三已死,刀疤及其他手下全部被抓,应该不是他们。   唯一值得怀疑的是瘸三师父,这个老头儿在最后的抓捕行动中漏网,难道是他暗中做了手脚,将盒子盗走了么?   思来想去,感觉有这个可能。   不过想起文物局保管室闻到的那股气味儿,偷盗宝匣的人又有可能就与绑架自己与赵颖的那伙儿匪徒有关。   这个可能性中唯一不对劲的就是那“老棺材瓤子”显然还不知道盒子被盗的事情,若是这个推论成立,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他们之中出了内奸。   思索了一阵,并无头绪。又想到:绑架自己的那伙匪徒究竟是什么人呢?按理说觐天宝匣在自己手上的事情除瘸三师父外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知道,自己和高阳赵颖三人口风都很紧,那这伙儿人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个消息的?   萧伟摇了摇头,看来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无论用什么方法,先找到那只盒子再说。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把赵颖和自己的母亲救出来。   报警肯定是不成,从对方的手段看,这一伙人并非一般匪徒可比,他们既然敢来,就绝对是有备而至。而自己这方面显然还没有十足的证据可以说服警方,万一出了什么乱子,赵颖和自己的母亲就危险了。   思来想去,既然不能报警,一切就只能瞧自己的了!住的地方绝不能再回去了,今早那帮人将自己从文物局保管室劫走,在场警察肯定都被迷昏。所以自己一旦被警察发现,即便最终能洗脱嫌疑恐怕也要花费很多功夫。“老棺材瓤子”只给了十天时间,失去行动自由就意味着不可能再有机会找回宝盒,也就不可能救出赵颖。   想到这里,萧伟咬了咬牙,骂了一句:“他奶奶的,看是你们这帮兔崽子们厉害,还是大爷我厉害!”心中暗下决定:先让老四给自己和高阳安排个隐秘的地方住下,然后伺机暗中慢慢动手。十天的时间虽少,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应该可以找到对付的办法。   打定了主意,再一次伸手推了推身旁高阳。高阳这一次终于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愣道:“萧伟?我们这是……在哪儿?”萧伟道:“蓟门烟树!”   高阳似乎还没有完全醒过神儿来,又问:“我们怎么会在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萧伟盯视着高阳,没有回答。高阳凝神苦思,突然一拍脑门儿,叫道:“对了,赵颖他们,都被绑架了!”急道:“萧伟,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伟神色平静,缓缓将自己的想法讲了一遍,高阳不语。萧伟又道:“对了,找盒子的事情你不用去了,这件事情恐怕你也帮不上什么忙。”高阳愣道:“不要我去,那你为什么把我从他们手里要出来?”   萧伟笑了笑,没有回答。其实他之所以从‘老棺材瓤子’手里将高阳要出来,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整件事情起因于那只盒子,而盒子是祖父传下来的,再怎么说无论自己母亲还是赵颖,都是自己家里的人,最不济大伙儿死在一处也就罢了。高阳是外人,犯不着让他也陪上一条命。因为对于最终能否找到那只盒子,萧伟实在没有丝毫把握。   两人沉默了片刻,萧伟抬起头四处观察了一番,似乎并没有人跟踪自己,对高阳道:“这样吧,我们先给老四打个电话?”高阳点头道:“找公用电话吧,我没带手机。”苦笑了一下,又道:“而且我想就算带了,恐怕也被他们搜走了。”   萧伟也是一笑,下意识伸手往裤兜里摸了摸,没想到手机竟然还在口袋里。萧伟笑道:“还是我的手机好,机器破了就没人要了,连小偷都没兴趣惦记着。”   说着话将手机摸了出来,只见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按下开机键,没有任何反应,又试了几次,还是如此,好像电池没电了。萧伟骂了句娘,站起身道:“走吧,还是得找公用电话去。”   说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对啊,自己的手机是今天早上新换的电池,怎么一天就没电了,机器再破也不至于这样吧?再次按下手机的开机键,手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微一迟疑,他快速打开了电池后盖:果然,就在手机电池接触位置上,有一张小小的纸片压在那里。萧伟伸手将纸片取下,上面写着几个字:   晚六点,知春路沸腾鱼乡1号包房见。切记,万不可被人跟踪。   下面并没有落款。萧伟一呆,又仔细看了看,只见纸条上的字体娟秀、间架得体,笔迹自己明显不认识。   萧伟皱了皱眉,这纸条儿是谁写的?又是什么时候被塞到自己的手机里的?他记得很清楚,今早离开家门时手机还是开着的,难道就是在自己昏倒时候有人放进来的么?   高阳也明显愣住了,问萧伟道:“这纸条儿是谁留的?”仔细看了看,又道:“这字写的……很漂亮啊!”   萧伟摇了摇头,低头看了下手表,此时已是4点30分,距离纸条上约定的时间已经不多。看来来不及细想了,这个写纸条的人无论是敌是友,一定和整件事情有着最直接的关系,看来自己即便是冒险,恐怕也必须要见他一下。   注1.“老棺材瓤子”,“瓤”字原意为瓜、橘等内部包着种子的肉、瓣,如西瓜瓤子、橘子瓤儿等。引申后指一件物品内部包着的东西,如秫秸瓤儿、信瓤儿(信封内写着内容的信纸)等。推想而知,棺材里面的“瓤子”自然是指死人,因而“老棺材瓤子”是一个极具调侃、蔑视和贬义的词汇,专指老年人。   注2.乾隆皇帝钦定的“燕京八景”,分别为“卢沟晓月”、“太液秋波”、“西山晴雪”、“琼岛春荫”、“金台夕照”、“银锭观山”、“居庸叠翠”和“蓟门烟树”。其中“蓟门烟树”位置在北京西直门外北土城元大都旧城墙遗址,小月河便是旧时元大都城墙外的护城河。 第5章 山口雪霏   “蓟门烟树”所处位置距知春路沸腾鱼乡并不算远,此时又是星期天傍晚,出租车不用十分钟就可以到了。   不过想到纸片上的叮嘱,萧伟并不敢贸然过去,再次抬头看了看四周,依旧不能完全确认是否有人暗中监视着自己。思索了片刻,眼珠一转,已经有了主意。   虽然当年名震关外的“神探萧剑南”便是自己祖父,萧伟却从未跟老爷子学过一点刑侦有关知识,自然更不懂跟踪与反跟踪方面的技巧。然而萧伟毕竟不是高阳一样的书呆子,耍心眼儿的事情他绝对比一般人在行。   拉起高阳道:“高阳,你什么也别问,尽管跟我走!”高阳知道萧伟鬼点子多,没有多问,跟着萧伟往前走去。   两人三步两步窜到路边,萧伟伸手打了辆出租车,直奔西直门地铁站。出租车上,萧伟将自己心里的计策向高阳讲了一遍。   来到西直门地铁站,萧伟买票下了站台,两人选择了去车公庄的外环方向。连等了四辆车,并不急着上去。不多时,第五辆列车进站,萧伟两人依旧站在黄线以外,晃晃悠悠地东瞧西看。   旅客们陆陆续续进入车厢,就在车门关闭只剩不足三十公分的缝隙时,萧伟猛一使眼色,两人侧过身“噌”地一下窜了上去。   身后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萧伟吁了口长气,从门内往外观看,并没有看到什么惹眼的人物。不过大伙儿心里都清楚,这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绝不能掉以轻心。   过不多时,列车在车公庄站停下,两人用同样的方法下了车,立刻到对面上了一辆返回西直门的内环方向地铁。这一次没有再下车,一直坐到了环线的朝阳门站。   朝阳门一带萧伟曾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熟悉之极。他的计划就在这里彻底甩掉跟踪自己的人。当然了,前提是确有盯梢儿的匪徒。   出了地铁站,萧伟挥手叫了辆出租车,让司机将两人拉到紫光影院。上车后,萧伟问高阳道:“兜里还有钱没有?”   高阳摸出钱包,里面还有五百块钱,萧伟从中抽了三张递给司机,告诉他:两人一下车,立刻到紫光影院旁边的交通银行东北角一扇小门等着。那里不让停车,不过这些钱够他交罚款了。   司机瞠目结舌,不知道萧伟究竟玩儿的是什么游戏,不过没有多问,接过钱点了点头。   萧伟又道:“记住,我们最多十分钟下来,只要接上我们,一会儿再给你两百块钱。”又道:“记着把后门开着,车停得离小门越近越好!”司机一脸茫然,再次点头。   萧伟出了口长气,开始闭目养神。之所以这样安排,原因是东大桥一带非常繁华,出租车并不好打,他不想在甩掉身后匪徒后,两人还在此地逗留太久。   紫光影院是萧伟与赵颖两人经常光顾之所,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每逢周二新影联半价,他都要陪赵颖到这里看片子。   下了出租车冲进影院,两人按电梯直接上了五层。在游戏厅转悠了半晌儿,萧伟拉上高阳假装去上厕所,踱到后面过道后窜进了旁边楼梯间。   紫光影院的建筑格局颇为复杂,按萧伟的话说:这栋大楼的设计师和当年设计西直门立交桥的人有一拼,绝对都属于脑袋瓜子长屎的一类。   三月前陪赵颖看电影,散场后电梯人满为患,于是两人走步行梯下楼,没成想到一层后却根本没有任何大门可以出去。   又下两层,没有多久,两人便在这满是管道、又热又潮的设备层里迷了路,若不是正巧遇到一个保安将二人带出来,还不知道究竟要在里面转多久。   萧伟的记性奇好,虽只走过一次,但已将这里的地形牢牢记在了心里。和高阳沿楼梯直接下到地下二层管道层,三拐两拐绕到上次保安带自己出去的大门。   这处大门是锁着的,上一回是保安给两人开的门。萧伟快步来到门前,取出开锁工具将门捅开,推门走出了大楼。   出租车果然已等在那里,萧伟窜上车,摸出两百块钱塞给司机,连声喊道:“快,知春路沸腾鱼乡。”出租车启动,迅速加入了如潮的车海中。萧伟不停往后面看去,并没有人从身后那扇小门追出来,两人都松了口气。   出租车上,高阳给萧伟讲述了自今早分开后的事情。原来今天一早萧伟走后,高阳等了没有多久,不知为什么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猜想应该也是中了匪徒们的麻醉药剂。   醒来的时候,他已在匪徒的老巢里,旁边还有赵颖和萧伟的母亲,由于几人口中塞着毛巾,也没有办法沟通,猜想起来赵颖和萧伟的母亲也是被同样的办法抓来的。   听罢高阳的叙述,萧伟暗自咬牙,骂道:“他奶奶的,一定要想个法子整整这帮兔崽子!”高阳叹了口气,一脸忧心忡忡的神色。   良久,高阳问道:“萧伟,你觉得给咱们写纸条的人,到底是谁?”萧伟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猜想,这个人有可能可以帮我们!”高阳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六点差五分,两人走进了位于知春路铁道桥附近的沸腾鱼乡。此处是近来北京颇为流行的几个川菜馆子之一,最拿手的便是毛血旺与水煮鱼两道川菜,每天一到饭点儿均是人满为患。   时间尚早,大堂内冷冷清清还没有几桌客人,四处飘散着一股四川特有的辣椒与麻椒味道。   萧伟进门后直接问一号包房是否有人预定过。服务生查过记录后告诉他,中午时候有一位复姓山口的小姐预定过这间包房,客人已经到了,正在房间内等他们。   萧伟看了看高阳,两人心头都是一阵纳闷儿:复姓山口?怎么听着像是日本人的姓?   萧伟又问预订房间的人全名叫“山口”什么?服务员笑着摇了摇头,告诉他客人预订一般是不留全名的。   按照服务生的指点,两人三绕两绕往包房走去,心头都多少有些打鼓。走了几步,萧伟道:“高阳,看来咱们很可能已经甩掉后面跟踪的人了。”   高阳用目光询问萧伟,萧伟道:“那张纸条上虽没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如果咱们不能成功甩掉身后盯梢儿的人,这个人应该是不会出现的。既然现在她已经到了,说明我们做到了。”   高阳问道:“你现在觉得,房间里这的人会是谁?”萧伟摇头道:“我没有把握,猜想起来有可能是瘸三师父派来的人,也有可能……是‘老棺材瓤子’那边的‘内奸’,如果不是这两伙儿人,我就一点儿主意也没有了。”   高阳道:“内奸?会是谁?”萧伟苦笑了一下,再次摇头。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一号包房的门口,都停下了脚步。萧伟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回头看了看高阳,两人一阵沉默。良久,萧伟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屋内沙发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年龄在三十岁上下、妩媚之极的女人。一头柔黑的长发,长相极美。不施脂粉,皮肤却洁白若脂。双腿修长、双峰高耸、腰肢纤细,身材比例极是协调。   萧伟一向对如此的性感大美女没什么抵抗力,看到屋内这个女人,不由得一时之间头有些发晕,使劲儿咽了口口水,扭头看了看高阳,高阳仿佛也呆住了。   那女人向两人微微颔首。萧伟再次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问道:“是你……找我们……俩?”   那女人点了点头,看着两人,没有说话。萧伟又问:“那你是……是谁?”那女人听到萧伟的问话,“格格”一笑,道:“我们今天早上刚刚见过,现在就忘了?”   语声柔媚之极,听起来让人回肠荡气、酥入骨髓,萧伟心里一荡,这才回想起来,惊道:“原来……是你!”   那女人笑道:“不错,是我!”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早一直站在“老棺材瓤子”身后,那个说话声音媚入骨髓的女人。   萧伟瞬间想起赵颖与自己母亲现在还在“老棺材瓤子”那里受苦,不由得顿时满腔怒气,连声问道:“那纸条就是你写的么?你找我们究竟要干什么?还有你,不对……是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   那女人并没有回答,起身走到桌前,柔声对两人道:“你们两个一天没有吃饭了吧?菜快凉了,有什么问题等吃好饭再说吧,好不好?”说完话,回身用目光询问萧伟与高阳两人。   声音仿佛是一个大姐姐对两个小弟弟的关心语气。萧伟满腔怒气顿时发不出来了,气哼哼坐到桌前,这才发现桌上早已摆满了酒菜,极为丰盛。   高阳兀自傻傻站在一旁,愣愣看着面前的女人。萧伟伸手拽了拽他,斥道:“呆子!”高阳回过味儿来,脸上一红,也坐到桌前,慌乱间碰翻了酒杯,连忙扶起,却又打翻了一旁的水杯,茶水茶叶撒慢了一桌。   那女人看到高阳的窘态,“扑哧”一笑,上前将水杯扶起,再用餐巾纸将桌上的茶水抹净,坐下给两人殷勤布菜。   萧伟也确实饿了,闻到菜香,肚子里顿时一阵叽哩咕噜的乱叫。当下也顾不得再问什么,趴到桌前抄起饭碗一通扒拉,口中啧啧有声,吃相更是难看。   高阳则吃得很慢,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抬眼看看对面的女人,颇有些失魂落魄之状。那女人几乎没有怎么动筷子,慢慢点上一支烟,始终微笑着静静看着两人的吃相。   萧伟一边往嘴里扒拉饭,也不时抬眼打量面前这个女人,心中暗想:这是从哪里蹦出的一个如此狐媚至极的女人,难怪连高阳这呆子都有些魂不守舍了。   不同一般那些喜欢装嗔扮媚的小女孩子,面前这个女人有一种要人老命的成熟女人味道,无论长相、身形、表情,甚至一个眼神儿、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是媚到了极处,柔到了极处。说话语调声音更是腻中带涩、缠绵婉转,听起来让人魂为之夺、魂为之散,但一切又显然纯出自然,并非有意造作,更加使人心动。   萧伟并不是什么好人,认识赵颖之前可以说见识过无数各种各样的女子,却也从未想过世间果真会有如此媚入骨髓的女人。   和赵颖相比,赵颖轻柔淡雅、纯静若水,面前这个女人也是水,不过是香水,是那种极为高档的天然植物提炼出的香水,虽然昂贵,但闻起来丝毫不造作,沁人心肺、纯天然绿色无公害型,果然是要人老命至极。   萧伟一边感慨连连,同时嘴里也没闲着,一口气扒下四碗干饭,这才放下筷子抹了抹嘴。   那女人问道:“吃好了?”萧伟喝了口水,将杯子放回桌上,说道:“酒足饭饱!现在大爷就算死也是个饱死鬼了。说吧,那手机里的字条儿是你写的?”   那女人笑了笑,点头道:“不错,是我写的!”一旁高阳点头道:“你的字写的……很好看!”那女人向高阳报之一笑,高阳看到那女人的目光,不由得脸上又是一红,赶忙低下了头。   萧伟狠狠瞪了高阳一眼,暗暗骂道:“果然是个呆子!”扭头问道:“你为什么要找我们两个?”   那女人并未直接回答萧伟的问题,道:“我先后一共派了三批人跟踪你们两个,但都被甩掉了。”说到这里,含笑看着萧伟,脸上露出欣赏之意,又看了看高阳,道:“你们如果不能成功甩掉盯梢儿,我是不能来见你们的!”   听到那女人确认自己和高阳甩掉了所有跟踪,萧伟不禁有些得意,心里沾沾自喜,看了看高阳,咧咧嘴正要自吹自擂一番,猛然想到跟踪自己的人也是对方派来的,心里上火,骂道:“你他妈的耍着大爷玩儿呢?你……是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那女人对萧伟的谩骂不以为意,缓缓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山口,名叫雪霏,出生在北海道,生下我的时候正是雨雪霏霏的季节,所以取名雪霏……”   高阳听到这里,突然眉头一皱,抬起头来,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犹豫了片刻,还是什么也没有说。那女人似乎发现了高阳的表情,对他一笑。   萧伟并不如高阳这么细致,自然也没有发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不过听到那女人承认自己出生在北海道,北海道他还是略有耳闻,知道那是小日本儿的一个地名,恨恨地说道:“果然是个日本鬼子,对了,那‘老棺材瓤子’叫什么?他是干什么的?”   山口雪霏一怔,问道:“老……棺材瓤子?”萧伟道:“就是今天早上坐在轮椅上那个老不死的!”山口雪霏恍然大悟,笑道:“对不起,看来我的中文说的还是不够好,‘老棺材瓤子’……,唔,这个形容倒是蛮有意思的的……”沉吟了片刻,道:“你说的这个“老棺材瓤子”是我的义父,名叫山口太郎。”   萧伟“嘿嘿”一笑,自己还头一次听人说形容自己爹是“老棺材瓤子”为“蛮有意思的”,看来小日本鬼子果然没什么幽默感。   刚想挤兑对方几句,一旁高阳“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几乎是喊着说道:“你……你刚才说什么?那老人叫什么名字?山口什么?”山口雪霏看了看高阳的表情,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重复道:“我义父名叫山口太郎!”   萧伟也在这一瞬间猛然醒过味儿来,随即脑中“嗡”的一声巨响,眼前这一惊可着实是非同小可。萧伟和高阳两人四目对望、目瞪口呆。萧伟口中喃喃念道:“山口……太郎,山口太郎,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他?这‘老棺材瓤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萧伟的祖父曾老,也就是当年名震关外的奉天警备厅刑警大队长萧剑南,曾在他的日记中详细记述过一个非常重要的日本人,伪满时期关东军间谍组织身分极高的一个人物:日本关东军特高课课长——山口太郎。   难怪萧伟今天一早见到那“老棺材瓤子”脸上的肉突时会觉得如此眼熟,祖父的笔记中对那个山口太郎的面貌特征有着详细的描述:他左颊之上长有一颗黑痣!   这一点萧伟听赵颖和高阳说起过,许多人在年老之后,身体上的黑痣会由于黑色素被吸收,逐渐还原为肉色。再回想起今天一直在思考的那个问题,这个老棺材瓤子八成就是当年关东军特高课那个山口太郎了!   萧伟闭了闭眼,瞬间将祖父笔记中有关山口太郎和自己一家:祖父萧剑南、祖母谭倩儿、祖母的哥哥谭青,还有那个几乎与自己祖母谭倩儿一模一样的女人——凤儿之间的恩恩怨怨仔细回忆了一遍:   这个名叫“山口太郎”的小鬼子第一次出现在祖父笔记中是1929年间。其时特高课从密报得知中国两大制锁世家“南张北谭”中“北谭”流落沈阳后,曾费尽心机要从“北谭”最后一代传人,谭青手中得到“北谭”传世之宝——《万匙秘笈》,多次索要未果后,一把火烧掉谭家祖业,以此要挟谭青。   正因如此,才有谭青一怒之下,一月内连盗一十八家日本工厂,被当年名震关外的神探萧剑南抓获。而萧剑南也正是缘于此事,才会结识谭青的妹妹——谭倩儿,也就是萧伟的祖母。   谭青在数月后被日本人秘密押走,途中被崔二侉子十二金刚中老四所救,后落草到崔二侉子山寨,成为山寨四梁八柱十二金刚中的老八。其妹谭倩儿也于不久后被萧剑南秘密送往英国陪伴老母亲治病,山口太郎从此失去了北谭一家的下落。   其实小鬼子抢夺北谭《万匙秘笈》并非缘于当时就有何重大用途。日本人觊觎中国已久,但凡我们的好东西,不管暂时有用没用,他们都会用尽方法得到。   由于北谭最后一代传人谭青与谭倩儿兄妹两人都失去了踪影,山口太郎暂时放下了这件事情。   四年之后的1934年初,发生了日本人称之为“一间堡事变”的关东军与溥仪卫队血拼事件。其时浦仪贴身卫队奉溥仪皇帝密令,秘密押运一批神秘物品出长春,被日本关东军截住,浦仪卫队为保护这批物品,不惜与装备精良的关东军血战,最后全军覆没。   日本人在清理现场时发现了那只价值连城的“觐天宝匣”。相传这只宝匣是当年皇太极远征高丽国得到的高丽国宝,一共是雌雄两只,其中雌匣随皇太极下葬,而这一只应该就是传说中一直放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存放历代清朝皇帝立储遗诏以及满清关外宝藏之谜的雄匣了。   日本人自然是欣喜若狂,然而宝匣机关重重,内部又有自毁装置,始终无法打开。于是特高课派出了大批间谍四处寻访开锁高手,曾先后寻找了“南张北谭”中南张传人张贵吉、朝鲜李氏家族的后裔,但都未偿所愿。   山穷水尽之际,山口太郎再次想到了北谭最后一代传人——谭青,于是从特高课间谍学校数千名学员中挑选了那个外貌几乎与谭青的妹妹谭倩儿一模一样的女人——凤儿,让她去寻找谭青。   最后,凤儿成功混进山寨,但凤儿为救萧剑南而死,盒子的事情也自此不了了之。   萧伟在房中呆立良久,颓然坐回到椅子上,喃喃道:“这‘老棺材瓤子’居然……还没死么?”山口雪霏奇道:“你……认识我义父?”萧伟咬了咬牙,狠狠地骂道:“我认识山口太郎他老祖宗!”山口雪霏微微一怔,不明白萧伟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萧伟问道:“你这个什么狗屁义父,就是当年关东军特高课的课长,山口太郎么?”山口雪霏问道:“什么特高课课长?”萧伟冷笑道:“你别装糊涂,那老头儿到底是干什么的?”   山口雪霏沉吟了片刻,缓缓道:“我并不知道我义父曾是关东军特高课课长,只知道他是黑龙会山口组的元老之一。”萧伟看了看高阳,两人都点了点头,萧伟记得高阳曾说起过,黑龙会是日本最大的黑社会势力,有着极深的政府和军方背景。   现在看来整件事情很简单了,这几十年来山口太郎从未放弃过对浦仪宝藏那只盒子的追查,此次来北京肯定也是冲着这件事情来的。这么说山口太郎的狗崽子,面前这个山口雪霏来见自己,恐怕也没安什么好心!   想到这里,萧伟问道:“你来找我究竟要干什么?肚子里有什么杂碎一古脑儿全倒出来吧,咱们也别磨机了,要杀要剐,你们看着办!”山口雪霏一笑,道:“你们不用紧张,我来找你与山口太郎无关。”说道这里收起笑容,目光直视着萧伟,缓缓道:“我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同时,我也会帮你一个忙。”   萧伟奇道:“我帮你忙?我能帮你什么忙?”顿了一顿,道:对了,你先说你能帮我什么忙?”山口雪霏道:“我会帮你把赵颖和你母亲救出来!”   萧伟心里一震,同时一喜,马上想到:“他奶奶的,看来小鬼子还真开始窝里斗了,这事儿好!”嘿嘿干笑了两声,问道:“你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山口雪霏道:“我希望你能借给我一件东西!”萧伟愣道:“东西?什么东西?我有什么东西可让你借的?”   山口雪霏缓缓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情?”萧伟点了点头。山口雪霏道:“昨天晚上,你是否去过故宫?并且,从故宫景福宫旁边的一处废园中挖走了一件东西?”   萧伟听罢山口雪霏的问话,不由得大吃一惊,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几乎脱口而出:“你……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萧伟便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脑中念头急转,这是怎么回事儿,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昨晚去故宫之事?这件事情只有自己和赵颖知道,连高阳都没来得及告诉,难道是赵颖说出来的么,不可能,赵颖绝不是这种人,难道是……   萧伟突然间恍然大悟,冷笑了几声,道:“我说呢,原来昨天晚上在故宫里跟踪我的人,就是你?你们小日本鬼子果然都是鬼鬼祟祟的,嘿嘿!”山口雪霏笑了笑,道:“不错,我要跟你借的,就是那只盒子里的东西!”   萧伟问道:“你知道盒子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山口雪霏点头道:“当然!盒子里面放的,就是那只觐天宝匣的钥匙!”萧伟看了看一旁高阳,叫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你怎么可能会知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山口雪霏微微叹了口气,神情在一时之间似乎有些萧索,缓缓道:“至于我是什么人你们就不用知道了,只要你能够将那把钥匙借给我用一下,事后我保证会还给你,并且,我保证帮你把赵颖和你母亲救出来!”   高阳看着山口雪霏的表情,马上感觉到对方似乎有心事,眼前这个女人虽是妩媚夺人、风情万种,但眉间心上,却似乎总有一层隐隐的愁思之意,似是在她的肩头,压着无穷的重担。   一旁的萧伟并不如高阳这么敏感,听了山口雪霏的回答,骂道:“靠,不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你别想拿到那件东西,就算你不帮我救出赵颖,我也有办法把人救出来!而且我告诉你,大不了这件事情大伙儿一拍两散!”   萧伟挑衅地看着山口雪霏,又道:“我猜想,文物局保险柜的那只盒子,八成就是你偷的吧?而且这件事情恐怕那老棺材瓤子还不知道呢吧?”   山口雪霏听到萧伟这一番话,无奈地笑了笑,道:“你是在威胁我?”萧伟皮笑肉不笑点了点头,道:“你说是就是吧!”   山口雪霏微微皱了皱眉,沉吟了良久,终于似乎打定了主意,抬起头来道:“好,看在你们两个也是中国人,而且这件事情你们几人也都被卷入其中,我可以告诉你们真相,不过你们必须答应我,这件事情绝对要守口如瓶!”   高阳注视着山口雪霏,似乎并没有十分惊讶。萧伟奇道:“我‘也’是中国人?难道你……”山口雪霏点头道:“不错,其实我并不是日本人!”   萧伟道:“你不是日本人,那你是什么人?”山口雪霏道:“我不姓山口,而是姓景,我的真名叫作景雪霏!”   萧伟大惊,脱口而出:“我靠,你说什么?你……姓景,原来……原来你就是那老要找的那个姓‘景’的人?”   注1. 景雪霏的名字取自顾亭林诗集《寄李生云霑,时寓曲周僧舍课子衍生》中“岁晚漳河朔雪霏,仆夫持得尺书归。”一句。全诗为:   岁晚漳河朔雪霏,仆夫持得尺书归。   三冬文史常堆案,一室弦歌自掩扉。   古庙薪残烧粥冷,荒陂水少食鱼稀。   何如长白山中寺,莫使匡时雅志违。   高阳之所以会惊讶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名字显然与中国有着莫大的关系,所以其中一定会牵涉到这个女人的身世问题。 第6章 五行盗系   话一出口,萧伟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景雪霏已经问道:“你说的那老……是谁?”萧伟沉吟不语。景雪霏皱了皱眉,突然道:“莫非你说的那个人,就是……‘那五’的后代?”   萧伟道:“那五?是什么人?”景雪霏没有回答,又问道:“你说的那老可是旗人?姓的是“那个”的“那”字?”说完话,手沾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个“那”字。   萧伟看了看高阳,还没有回答,高阳已经点了点头。景雪霏又道:“你们……我是说你们和那老,是怎么认识的?”萧伟犹豫了一阵,这才将如何看到《五点钟以后的故宫》那个帖子,如何因此结识发帖人“纯古龙香水”,以及后来如何在“纯古龙香水”引见下见到那老的过程讲了一遍。   景雪霏点了点头,道:“怪不得,怪不得你能找到埋藏在故宫废园的物品,我早就猜想过你可能认识‘那五’的后人!”摇了摇头,又道:“看来一切都是天意,我父亲去世前曾郑重嘱托我,一定要到北京找到一个姓那的人,取回宝匣钥匙,没有想到我虽没找到那老,却找到了你!”   萧伟和高阳交换了一个眼神儿,两人都是一头雾水,萧伟问道:“你们,你和你爸爸……还有那个‘那’老到底是什么人?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景雪霏缓缓叹了口气,紧紧盯住桌面上那个兀自未干的茶水写成的“那”字,惨然一笑,过了良久才道:“这件事情,还要从80多年前说起……”抬起头来,道:“我曾祖父景廷宾(注1.),还有你说的那老的先辈‘那五’,均是溥仪皇帝的贴身侍卫,这整件事情就是由溥仪皇帝世代传下的那只盒子而起。”   高阳道:“你说的盒子,就是那只相传随历代清朝皇帝传下来,里面藏有关外宝藏秘密的觐天宝匣?”   景雪霏道:“不错,溥仪皇帝手中确有这么一只宝匣,而且,这只宝匣也确是随清朝历代帝王一直传到溥仪手中的,是那一对觐天宝匣中的雄匣。”   萧伟道:“这么说,盒子里面隐藏了满清关外宝藏的秘密是真的了?”景雪霏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萧伟的问题,而是继续道:“80多年前,溥仪皇帝被冯玉祥仓皇赶出紫禁城那个晚上,他命人将宝匣的钥匙埋在了紫禁城景福宫旁的一处废园,自己只带了那只宝匣出宫。出宫后不久,浦仪便派了那五潜回紫禁城作了看守,目的就是为了保护那把钥匙。”   萧伟连连点头,道:“那老一家果然是来保护那件西的,溥仪也够聪明的,没有将盒子的钥匙和盒子放在一起,要不然小曰本鬼子就不会这么抓瞎了。那后来怎样?”   景雪霏道:“此后不久,溥仪便到长春做了伪满洲国皇帝,再过了没有多长时间,就发生了曰本人称之为‘一间堡事变’的事情。”高阳道:“你说的就是溥仪卫队与关东军血拼,最后盒子被抢的那件事情?”景雪霏点头道:“不错,这事情你也知道?”   萧伟笑道:“这事儿当时算是秘密,不过现在可以说是个地球人就知道了。”景雪霏也是一笑,道:“‘一间堡事变’发生后,溥仪皇帝终日惶惶,以为自己要大祸临头了。他自然清楚,自己虽名义上是满洲国皇帝,其实只是个傀儡而已,一旦得罪曰本人,以后的日子恐怕就更难过了,而且……”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道:“……溥仪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曰本人会因此得悉他的整个计划。”   萧伟问道:“计划?什么计划?”景雪霏道:“这个计划,其时除溥仪皇帝自己与军机大臣鹿传霖外还没有人知道。不过后来我曾祖父也知道了,一会儿我自会讲给。”萧伟点了点头。   景雪霏道:“如此担惊受怕过了数日,曰本人并没有任何动作,表面依旧对溥仪皇帝尊敬有加,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萧伟插嘴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儿,两边这么大动静,曰本人怎么可能……”点头道:“我明白了,小鬼子不是想秋后算帐吧?”景雪霏摇头道:“那倒不是,曰本人是不会找浦仪算帐的。”   萧伟道:“这不大可能吧,两边不都血拼了么,死了那么多人?”景雪霏笑了笑,没有回答。一旁高阳解释道:“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政治了,其实说出来也很简单:曰本人找浦仪做皇帝最大云深无迹的目的只不过是打个幌子收买人心而已,任何事情只要不与这个目的有大冲突,能化解则化解。浦仪只要不先翻脸,曰本人自不会主动撕破脸皮,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说完话,高阳看了看景雪霏,景雪霏对高阳一笑,萧伟点头道:“说得也对,不过我猜想浦仪自然不会先翻脸,他即便想翻脸,恐怕也没这个实力。”   景雪霏点头表示赞许,继续道:“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溥仪见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于是秘密派出心腹手下出外打探那只丢失雄匣的下落,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如此过了数月,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才下决心找到了我的曾祖父。”   萧伟道:“下决心?你不是说你曾祖父是浦仪的侍卫,那溥仪为什么不直接就找你曾祖父……”   景雪霏道:“这件事情就说来话长了,我景氏一脉,受过爱新觉罗氏大恩,我先祖曾发誓要世代保护爱新觉罗子孙安全,不过,先祖也有明示:景氏子孙不得参与任何爱新觉罗的政治争斗。云迹因而景氏一族与爱新觉罗氏,实际是半仆半友的关系。溥仪皇帝找到我曾祖后,讲出了他的请求,不过被我曾祖拒绝了。   萧伟奇道:“拒绝?那是为什么?”景雪霏笑道:“原因很简单,我景氏一家与爱新觉罗氏的约定只是保   证爱新觉罗氏子孙生命安全,溥仪要我曾祖做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范围,而且,这件事情已明显属于政   治争斗的范围。溥仪见没有办法,犹豫良久,将事情合盘托出,我曾祖父才答应了他的要求。”   萧伟道:“你说的合盘托出,应该就是刚才说的溥仪的计划吧?”   景雪霏点头道:“不错,这个计划,还要从三百多年前满人入关时候说起。明朝末年闯王李自成攻陷北   京,崇祯皇帝在煤山自尽,其后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满人这才得了明朝的江山。”萧伟点头表示这段历史他听   说过。   景雪霏继续道:“不过满人入关时并未做好占领天下的准备,其时抱的是占得下则占,万一占不下就跑的   打算。于是多尔衮一边往南作战,一边四处掠夺财物,全部运出了关外。多尔衮将这批财物运出关外后就藏到   了长白山中,之后又在那里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基地,据说可以屯下十万精兵,准备万一将来占不住中原江山,   退出关外后还可以东山再起。“所以溥仪虽表面上做了日本人的傀儡皇帝,实际上只是权宜之计而已,但不成   想那只藏有关外重宝秘密的宝匣在‘一间堡事变’中被日本人截获。我曾祖父听完溥仪讲述的这件事情,才答   应了帮助溥仪找回这只盒子,不过说起我曾祖父之所以会答应溥仪皇帝的要求,其实并不是因为溥仪的复辟清   廷计划,而是……因为这批财宝本身!”   萧伟听到这里,愣道:“为了这批财宝本身?难道你曾祖父跟我一样,也是个财迷心窍的……”说道这   里,高阳使劲儿拉了拉萧伟,萧伟这才停住了嘴。   景雪霏倒是不以为忤,笑了笑,解释道:“我曾祖父他老人家倒不是因为贪财,而是不想让这批财宝落到   日本人的手中,因为…….”说到这里,景雪霏又是一顿,才道:“……因为……这个宝藏的数字,实在是太大   了,如果日本人得到它,我们中国恐怕就真的亡国了!”   萧伟不以为然,道:“大?能有多大?还能亡国?”景雪霏道:“具体数字我并不清楚,我猜想也不会有   人清楚,因为恐怕连溥仪皇帝自己都不知道。不过我举一个数字你就大概知道了,你知道当年多尔衮打进北京   城,仅从紫禁城搜出皇银内帑,有多少?”   萧伟问道:“‘皇银内帑’是什么东西?”景雪霏笑了笑,刚要解释,一旁高阳已经道:“皇银内帑应该   就是皇上的私房钱,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小金库。”   萧伟点了点头,问景雪霏道:“有多少?应该不少吧?”   景雪霏道:“这是有历史记录的,多尔衮当年从紫禁城搜出的白银有三千七百万锭,黄金有一千万锭(注)。根据确切消息,这批财物当时全部运到关外长白山中了。”   萧伟不由自主张大了嘴巴,道:“三千七百……万……锭?那得……值多少钱?”景雪霏道:“以现在的   物价计算,所有的黄金白银加在一起,折合成人民币应该是……多亿人民币,也就是多亿美元。而且,这还是按照每锭十两计算,根据史料记载,当时每锭黄金和白银都是两的,你算算会有多少?”   萧伟道:“我的妈呀,这不得……得三万多亿美刀(注.)么?”   景雪霏点头道:“不错,而且我说的只是这批财宝的一小部分,仅仅是北京皇宫里的皇银内帑,还不包括当时满人从全国各地掠来的其它财宝……”   一旁高阳听到这里,点头叹道:“果然是一笔亡国之财,这笔财宝要真让日本人得到,我们恐怕确实要亡国了。”萧伟奇道:“不就是点儿银子么,怎么还会亡国?”   高阳叹道:“其实打仗打的就是银子啊……”问萧伟道:“你知道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同盟国与轴心国交战双方的所有国家,总军费开支是多少么?”   萧伟摇头道:“不知道,这谁知道啊?高阳道:“这是有记载的,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同盟国与轴心国交战双方的总军费一共是.3万亿美元,换句话说,仅仅从紫禁城搜出的这些皇银内帑就够打两次世界大战了。如果这只宝匣被日本人得到并且发现了其中秘密,恐怕中国和全世界的历史都要改写了!”   萧伟在一旁张大了嘴巴,半晌儿都合不拢,景雪霏看着高阳,脸上露出赞许之色,高阳看到景雪霏的眼神儿,不由得脸上一红,将脸转在了一旁。   三人都是一阵沉默,良久,萧伟问道:“所以……你曾祖父才答应了溥仪的要求,去找那只盒子?”   景雪霏点头道:“不错,不过我曾祖父向溥仪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一旦找到这只盒子,所有财宝溥仪只能取用一小部分,剩下的都要交给当时的国民政府,作为抗日军费!”   萧伟道:“溥仪……答应了?”景雪霏点了点头。萧伟道:“他……怎么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这钱,怎么说也是溥仪他们家的啊?”   景雪霏道:“我猜想,溥仪毕竟是个中国人,在他看来这笔财宝即便是最终落到国民党政府手里,也总比落到小鬼子那里强。而且,或许他心里还有其它想法。”萧伟道:“你是说找到盒子以后,他有可能不认帐?”   景雪霏道:“不错,所以为防万一,当天晚上我曾祖父便离开长春溥仪皇宫后,立刻动身前往北平紫禁城,说服了保管宝匣钥匙的那五,盒子的钥匙不能再交给溥仪。那那五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听说了这件事情,当场便答应了,并郑重承诺,不见到景家的人,绝不会交出这把钥匙。”   萧伟听到这里,突然心念一动,想到:“怪不得那个女鬼挖掘的地点与那老留下的地图上标注地点不一样呢,这很有可能就是那个那五将钥匙挖出来,又换了个地方。”又想到:“除此以外,那个前来盗取钥匙的女鬼,会不会就是溥仪派出来盗那只钥匙的呢?”   没有来得及细想,只听景雪霏继续道:“和那五在北平分别,我曾祖父便立即北上奉天,秘密前往特高课总部打探这只盒子的下落,五天以后他便查到了消息,这只宝匣是被日本人藏在奉天北郊外几十里外的一座古塔内!”   萧伟叹道:“你曾祖父可够厉害的。溥仪派人查了好几个月,屁毛儿也没查着,你曾祖父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查到了,对了,你们家……到底是干什么的?”   景雪霏道:“我曾祖父景廷宾,就是传说中‘五行盗系’水系一派的掌门人。”萧伟道:“五大盗系是干什么的?莫非是……偷东西的?”景雪霏笑道:“可以这么说。”   萧伟神色兴奋,道:“那你……你们家,不就是小偷儿的老祖宗了么,你们这行我也懂点,叫什么来着?对了,荣行!据传说荣行里最厉害的人是清朝康熙年间京城扒手的大龙头“神偷”贾三,相传有七十二铃的功力,对吧?”   景雪霏微微一笑,脸露不屑之色,道:“那只不过是五行盗术的一点皮毛而已,不值一提。”萧伟张大嘴巴,羡慕地道:“那这么说你们家老爷子,不就更厉害了?”   景雪霏笑笑不答,继续道:“根据我曾祖父查探到的迹象,日本人应该并未打开那只宝匣。这事情溥仪皇帝也曾讲过,这只宝匣内共设有三层五道机关,绝不是小鬼子可以轻易打开的。观察好宝匣埋藏地点后,我曾祖父并没有贸然行动,思索良久,这才找到了五大盗系中“木”系与‘金’系掌门人,准备三人联手,盗出宝匣。”   萧伟点头道:“看来小鬼子在古塔内外安排了不少人看着,你曾祖父的功力也不够了,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人力有时而穷?”   景雪霏笑道:“那倒也不是。在这座古塔的内外,确有重兵把守,不过这并非最主要的原因。若是仅仅要躲过看守进入古塔,我曾祖父可以说有一百种方法。”   萧伟道:“那会是什么原因,还要找什么“木”系和“金”系的掌门人?”   景雪霏道:“当时我曾祖父找到那座古塔以后,一连在塔外守了三夜,终于让他发现就在古塔四周及塔内被日本人用一种叫做‘隐虫’的法术镇住了。”   萧伟奇道:“‘隐虫’?那是什么虫子?”景雪霏道:“‘隐虫’严格说并不算是一种虫子,而是一种类似中国苗疆‘蛊’的生物,这种‘隐虫’的作用是只要被下到任何建筑里,这座建筑旁人就绝无法接近了。”   萧伟问道:“难道说这种‘隐虫’会吃人么?谁接近过去,就被吃了?”景雪霏道:“那倒不是!”萧伟又问:“那肯定就是有毒了?跟眼镜蛇差不多,咬上一口就死?再不然,就跟法老诅咒似的,谁进去了就会被咒上,不死也得扒你层皮。”   说到这里,萧伟看了看高阳,两人不由自主同时想起了萧伟祖父曾老在他的笔记中提到的觐天宝匣雌匣第一层中的“血咒”,以及崔二胯子山寨接连神秘死亡的兄弟们。   景雪霏听了萧伟的话,摇了摇头,道:“也不是这个原因,这种‘隐虫’既不会吃人,也没有毒,它是用来报警的,作为报警这项功能来说,‘隐虫’要比任何最精妙的报警装置都有用。甚至可以这样说,即便是现在世纪最精密的保安系统,若是和‘隐虫’相比也要黯然失色。”   萧伟和高阳交换了一个眼神儿,骂道:“我靠,小鬼子的法术有这么厉害?”景雪霏点头道:“日本的忍术共分为火影、水影、土影几大流派,而‘隐虫’就是其中火影忍术的镇派绝技。‘隐虫’的具体功能说白了其实就是防盗,你应该知道现在的电子警报系统主要功能是什么吧?”   萧伟点头道:“那还用说,肯定是任何人一接近,报警器就会报警!”景雪霏道:“不错,这种‘隐虫’的功能就是如此。‘隐虫’可以分辨出任何接近它的陌生人体,一旦有陌生人接近,‘隐虫’由于害怕马上会发出一种‘声音’,不过这种‘声音’是人耳无法听到的。”   萧伟愣道:“无法听到?那报警还有什么用?”景雪霏道:“虽然一般的人耳无法听到,但看守却可以听到。”萧伟道:“这可奇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景雪霏道:“原因很简单,‘隐虫’的看守需要事先服用一种特定药物,这样‘隐虫’发出的‘声音’他就可以听到了。要知道这种‘隐虫’从小是用数种特定的药物喂大的,喂养时主人同时也要服用相互匹配的解药,如此隐虫对主人慢慢熟悉,也就不会再由于害怕发出报警‘声音’。‘隐虫’喂成之后,一般的寻常人只须服用相互匹配的解药,‘隐虫’便会视此人为主人。但如果陌生人接近,‘隐虫’还会报警,但这种报警‘声音’也只有服用过解药的人才可以听到,常人无法用耳朵听到。”   萧伟恍然大悟,道:“那我明白了,你说的这种‘隐虫’发出的‘声音’肯定是什么超声波次生波之类的,所以我们的耳朵是无法听到的……”说到这里,挠了挠头,又道:“不过怪了,超声波次生波吃药也没用啊,不可能拿耳朵能听到的。”   景雪霏笑道:“你说的对,‘隐虫’发出的‘声音’并不是超声波次生波之类的声波,若是这样虽然人耳不能听到,但通过仪器应该是可以检测出来的。隐虫发出的‘声音’确实连科学仪器都无法检测出来,只有服用了一种特殊的药物才可以听见。”   萧伟道:“那这是怎么回事儿?拿科学怎么来解释?”说到这里,萧伟看了看一旁的高阳,“扑哧”一笑,心中暗想:自己这句话怎么和高阳的口气差不多,果然是近朱者赤,那就算是替高阳问的吧。   景雪霏摇头道:“恐怕无法用科学解释,我猜想这种法术已经超出了今天科学所了解的范畴。不过据我先父估计,‘隐虫’应该是和心灵感应相类似的一种法术。”   萧伟点了点头。景雪霏继续道:“曰本忍术中,‘隐虫’这种法术是极难破解的。喂养‘隐虫’所用药物原料我曾祖父也有耳闻,一共九种。不过这九种药物之间搭配可能是两两组合,可能是三三组合,甚至四四组合、五五组合,纷繁复杂、变幻万千。此外每一名忍者可能会同时喂养数十乃至上百条‘隐虫’,但基本上条条不同,解药自然也会因‘虫’而异,若不是‘隐虫’的主人亲自告诉你,没有人可以了解破解之法。”   萧伟道:“这么说就是没办法了?对了,你刚才不是说你曾祖父找来了什么‘木’系与‘金’系的掌门人么,他们两个又是做什么的,莫非他们可以破解这种法术?”   景雪霏点头道:“我曾祖父当时观察过古塔的环境后,立刻想到了数条破解之法,但似乎没有一条方法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成功。最后他想到了五行盗系中的‘木’系,也许只有‘木’系可以破解曰本人所施的‘隐虫’法术。”   萧伟和高阳交换了一个眼神儿,只听景雪霏继续道:“这‘木’系与‘金’系二派,也是五行盗术中两大门派。所谓五行盗系实际上是按易理中‘金木水火土分’分为五行,每一行盗系均有本派不传之秘术,景氏一族为‘水’系盗术,‘水’系盗术着重变化,强于易容、潜入、情报、卧底等,所以我曾祖父才能够在很短时间内打探到宝匣下落。而之所以会找到五行盗系中‘木’系一族,就是因为只有木系一派掌握着一门绝学——‘秋日虫鸣术’。”   萧伟点头道:“‘秋日虫鸣术’?这名儿起的倒好,又是一门什么样的功夫?”景雪霏道:“五行盗系中,只有‘木’系研究生物属性,他们精于毒药、虫类、下蛊、植物等。‘秋日虫鸣术’便是木系的镇派之宝,说白了吧,‘秋日虫鸣术’实际上就是一种可以让任何动物视自己为本类的法术,掌握秋日虫鸣术的人,即便把他扔进老虎笼子,老虎也绝不会吃他。”   萧伟道:“这么说,‘木’系的‘秋日虫鸣术’,就可以破解隐虫?”景雪霏点头道:“不错,‘秋日虫鸣术’这种功夫应该算是一种伪装术,也或者可以称为是一种障眼术或者隐身法之类的功夫,能够破解掉曰本人设下的‘隐虫’。除此以外,我曾祖父还找到了五行盗系中‘金’系一派,‘金’系在盗术上重在机关、器械、解锁、道具等,古塔中所设的各种机关就要靠金系来帮助破解了。这样说吧,自古以来的各个流派的盗墓术,实际上就是金系的一个旁支,而且如果我猜得不错,溥仪那只觐天宝匣的设计者应该也属于金系的一个旁支,只不过他已经把制锁解锁一术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萧伟点头道:“我明白了,你祖父找到了五大盗系中金木两系的传人,偷这个盒子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景雪霏摇了摇头,微一叹气,道:“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当年我曾祖父寻得金系木系掌门人后,三人顺利潜入古塔后之中。果然发现除隐虫外,古塔内机关重重,凭借他三个人的功力是根本不可能破解道最后一道机关的,于是三个人商议良久,决定暂时退出塔外,另想办法!”   萧伟道:“我靠,不会吧,他们三个不已经是绝顶高手了么,这三个人如果都盗不出来,还能有什么办法?”   景雪霏叹了口气,道:“不错,我曾祖父他们三人确实已是当时的绝顶高手了,不过,要知道曰本人除在古塔外设有重兵把守外,另在古塔内设了数层机关,而且最重要的,最后一道机关内运用了忍术中最为高明的法门——‘隐术’,将宝盒镇在了其中,也就是说,即便他们三人最终能够顺利打开最后一道机关,也绝无可能看到那只宝匣,更不要谈可能将宝匣偷出来!”   萧伟奇道:“不会吧,不能看到,这怎么可能?除非曰本人根本就没有把那只宝匣放在里面?”   景雪霏摇头道:“那倒不是,这个很难向你们解释……”低头沉思了片刻,道:“举个例子吧,有关北京人头盖骨失踪之谜的传说,你们两人是否听到过?”   萧伟一脸茫然,问道:“什么北京人头盖骨?”一旁高阳解释道:“北京人头盖骨就指是上世纪在二十年代在周口店发掘出来的北京原始人的头盖骨化石,一直保存在北京协和医院中,抗日战争后期头盖骨在北京失踪,很多人都怀疑是被曰本人偷走的,不过几十年来一直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萧伟点了点头,问道:“那北京人头盖骨怎么了?”景雪霏微微一笑,道:“北京人头盖骨失踪半个多世纪以后,在1996年,有一位退役的曰本老兵说出了实情,北京人的头盖骨当年确是被他们几人偷走的,但由于战事紧张,一时无法运回曰本,所以他们就将头盖骨埋在了日坛公园一座树林里。中国方面知道这个消息以后,立即派出了中科院的相关人员前去挖掘,果然按照他们提供的地点挖到了一个巨大石匣,但石匣内空空如也,并未发现传说中的北京人头盖骨。”   萧伟奇道:“难道是那个曰本老鬼子胡说八道么?”景雪霏摇头道:“那倒不是,我猜想应该是在当年埋藏头盖骨的人中有忍术高手,和古塔中的宝匣一样,他用了一种忍术中极为厉害的‘隐术’将头盖骨镇住了,所以即便后来挖到了石匣,也无法找到那只头盖骨。”   萧伟挠了挠头道:“这就怪了,那只头盖骨究竟藏在什么地方?”景雪霏道:“如果我估计得不错,头盖骨应该还在远处,不过一般人是不可能找到的,除非他能够破解那位忍者所设的‘隐术’。”   萧伟道:“我明白了,你是说那只宝匣就是被曰本人用这种‘隐术’镇住了,所以即便能打开所有机关,还是拿不走那只盒子!”   景雪霏点了点头。萧伟又道:“那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景雪霏沉默良久,道:“有,只有聚齐五行盗系的所有门派……”说到这里,景雪霏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萧伟并未注意,道:“那不就结了,把大伙儿找齐了不就完了?”景雪霏摇了摇头。萧伟道:“怎么?难道是……不好找?”   景雪霏摇头道:“并非不好找……”萧伟追问道:“那又是为什么?”景雪霏沉默良久,道:“五行合聚,必损其四!”   萧伟愣道:“五行合聚,必损其四,这是什么意思?”景雪霏道:“自古以来五行盗术是不能合并的,更不能聚在一起做任何事情,否则将会有大灾。”萧伟奇道:“没道理吧?”   景雪霏道:“这其中道理具体我也说不出来,举个例子吧,天文学上的五星聚首被称作是五星聚舍,既五大行星‘金木水火土’连成一条直线或者是集中在一小片天空区域,都是大凶之兆。每逢遇到这种情况,均会有大旱、水灾等情况发生。”   萧伟不以为然,撇了撇嘴道:“那是迷信,当时人都迷信!”景雪霏道:“冥冥之中还有许多先进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这也未必就不是科学,只不过,可能还不是现在我们能掌握的科学。”   萧伟听到这里,突然道:“听你的意思是说,后来真的……出事了?”景雪霏神色一黯,点头道:“不错,五大盗系聚齐之后重入古塔,最后只有我祖父一个人活着出来,而且他老人家也是身受重伤,不久便去世了。”   萧伟“啊”了一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几人被鬼子兵发现了么?”景雪霏嘴角一撇,脸露不屑之色,道:“如果仅仅是几十上百个鬼子兵,相信也不会给这几位前辈什么麻烦。”   吁了一口长气,才道:“我曾祖父要把五大盗系所有掌门人聚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因为所有人都清楚那个传说,而且历史上也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因而我曾祖父带同我祖父两人,用了很长时间四处游说,最后大家才同意试一试。这样一行六人,五位前辈再加上我祖父重入到古塔之中。最一开始一切进展异常顺利,大伙儿顺利打开了数道机关,但就在最后一道机关上,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以当时的情况看,这道机关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打开,即便大伙儿留在塔中也是无济于事。但由于前面数道机关已被破坏,其中很多都不可能再恢复原状,因而曰本人很快就会发现有人前来盗盒。要知道曰本人一旦将盒子拿走在找个地方藏起来,要找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最后还是我曾祖父想到了一个法子,用‘五行聚鼎’,在曰本人设的最后一道机关外再加上一道机关,这样曰本人即便发现,也绝不可能再将宝匣取走!”   萧伟一拍大腿,赞道:“高,果然是高,你曾祖父的意思我明白了,实际上就类似于在一把锁外面再加上一把锁,这样除非两把钥匙都在,否则绝不可能有人再取走里面的东西!”   景雪霏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道理。”萧伟又道:“对了,刚才听你讲了这么多,有件事儿我听着一直很纳闷儿,小曰本鬼子的法术有这么厉害么,咱们的五行盗系加在一起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事儿听着可实在有一点……不他妈怎么爽!”说到这里,萧伟不由自主骂了句娘。   景雪霏听了萧伟的问话,笑了笑,道:“其实也并非我们的五行盗术比不过曰本忍术,曰本忍术中绝大多数法术其实都是从中国的五行盗术中演变过来的,只不过他们的法术很多已走上了旁门左道之途,并非正路,但由于变化多端、花样百出,我们通过正途一时半会儿是无法破解的!”   萧伟点了点头,这才笑道:“你这么讲我听着就舒服多了,那后来怎样?”   景雪霏道:“当时我曾祖父提出这个想法后,五位前辈都惊呆了。其实这‘五行聚鼎’的法术谁也没有用过,不过根据传说,这种法术并不需要单练,只需五行盗系每一派将自己本门的绝学使出来,五人配合,便能将‘五行聚鼎’使出来。五行盗术其实说白了都是偷盗之术,而这‘五行聚鼎’就是五行盗术所有法术的极限,但有所谓月盈则蚀、物极必反,‘五行聚鼎’却是一种防盗术。但是五位前辈都很清楚,‘五行聚鼎’这门功夫决不能轻用,因为一旦使出来,所有施功者都将功力耗尽。”   萧伟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景雪霏解释道:“这道理说起来也很简单,所谓五行,金木水火土,均是你中有我、相生相克,一旦一起使用,必将水乳交融、功力散尽。这也就类似我们今天所说的酸碱中和一样。”   萧伟看了看高阳,两人都是面有忧色。景雪霏继续道:“当时五位前辈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要用。因为这一只宝匣中牵涉的重宝实在重大,即便我们不能拿到,也决不能让小鬼子拿到手。施功之前,五行盗系所有掌门人都将自己本门的传世秘笈拿了出来交给我祖父,并且告诉他,一定要活着带所有秘笈出塔,五行盗术虽非正道,但毕竟是我中华绝学,决不可失传,而且这道‘五行聚鼎’一旦加上,曰本人将不可能再有机会打开最后一道机关。我祖父出塔后一定要练齐五大门派的所有绝学,再找机会学通曰本人的忍术,重回古塔将宝匣取出,了却五位前辈们的心愿。因为大伙儿都很清楚,这一道‘五行聚鼎’一旦施出,大伙儿都将是九死一生。”   说到这里,景雪霏停下话来,沉默良久,才继续道:“施功之后,五位前辈果然功力散尽、气息奄奄,我祖父哭着要将大伙儿救出去,但就在这时,外面的警卫发现了众人的行动,五位前辈用尽最后的功力将我祖父送了出去,五人与进来的警卫同归于尽。”   注1. 景廷宾,清末义和团运动后的农民起义领袖,武举出身,号尚卿。直隶广宗县(今属河北邢台)东苕村人。   注2. 以上数字均为史书上确有的记载,如《明季北略》,但作者十分怀疑它的真实性。   注3. 美刀,北京土语,即为美金或美元。 第7章 纸醉金迷 景雪霏说到这里,长叹一声,低下了头,屋内一阵沉默。良久,萧伟问道:“那后来……你爷爷逃出来了?”景雪霏点头道:“不错,逃出来了,不过我祖父离开古塔时候正撞见了一批鬼子,虽然侥幸逃生,却也受了重伤。回到家后,他仅仅来得及将整件事情的经过草草交待给自己的妻子,也就是我祖母,便去世了。其时我父亲尚未出生,直到数年之后我父亲长大成人,祖母才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三十五岁那一年,我父亲终于学成本门以及五大盗系的全部绝学,这才离开家乡,远赴日本……”   萧伟奇道:“远赴日本,到日本干嘛去?”   景雪霏道:“我父亲非常清楚一件事情,尽管他当时已尽数掌握五大盗系的绝学,可以将那一道‘五行聚鼎’破解,但要想真正破解日本忍者在最后一道机关外设下的‘隐术’,必须要学习日本的忍术,这可绝不是留在中国就可以学到的。”   高阳叹道:“说得好,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们一家子……都是好样的!”景雪霏向高阳一笑,道:“我父亲到了日本后,辗转十数载,但一直未能找到机会学习到日本的忍术,他四十五岁那一年在当地娶妻生子生下了我,因而我自小是在日本长大,而且有一半儿的日本血统。在我十岁那一年,我父亲终于寻得机会,将我送入日本最大的帮派势力,黑龙会,而且还认了黑龙会资格最老的长老山口太郎为义父。至于后面的事情,你们就可以猜到了,我一边随我父亲学习五行盗术,一边拜日本著名的火影忍者为师,不过,我父亲不可能再看到这一天了……”   高阳道:“你父亲……他老人家……去世了?”景雪霏神色黯然,点了点头。高阳又问:“那……你母亲呢?”景雪霏道:“我母亲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高阳喃喃道:“那你……可真不容易……”萧伟听到这里也是感慨连连,叹道:“确实不容易,不过为了这么大一个宝藏,也值了……”问景雪霏道:“那这次你和山口太郎一起来中国,是怎么一回事儿?这‘老棺材瓤子’到中国来究竟要干什么?”   景雪霏道:“山口太郎虽然名义上是我的义父,其实我对他的了解也不算多……”萧伟插嘴道:“不错,他绝对是只老狐狸!”   景雪霏笑了笑,道:“一个多月以前山口太郎通知我我,要我带上人和他前往中国一行,至于具体做什么,他当时并没有讲。我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高兴,因为自我十岁进入黑龙会后,行动就一直没有自由。学成五大盗系和火影忍术的全部绝学后,我曾经试图离开黑龙会前往中国,回到古塔中完成五位前辈的遗愿,不过一直没有寻得机会。和山口太郎一行来到中国后,我们先是到了吉林延边住了三日后,这才到了北京……”   萧伟奇道:“延边?‘老棺材瓤子’到延边干吗去了?你们这一趟来中国的目的不应该就是取盒子么?两只盒子中溥仪宝藏那一只应该还在沈阳郊外的古塔里面镇着呢,至于我祖父传下的这只雌匣是在北京,那‘老棺材瓤子’去延边干吗?”   景雪霏摇头道:“至于这一点,我也一直没有想明白。”萧伟抬头看了看高阳,高阳也是眉头紧锁,两人都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大对劲儿的地方。   思索了片刻,萧伟猛然想起来了:“不错!赵颖的老家就在延边,难道说……‘老棺材瓤子’去延边是为了赵颖么?这显然没什么道理,赵颖除了与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藕断丝连的关系外,基本上可以说和这两只盒子中任何一只都扯不上联系。”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问道:“‘老棺材瓤子’在延边的那几天,究竟干了什么?”   景雪霏摇头道:“我不清楚,那几天的行动并不是由我来指挥。”萧伟又道:“那你们到北京以后呢,都干了什么?”   景雪霏道:“离开延边后,山口太郎与我们讲了此行中国的目的,寻访那一只藏有满清关外宝藏秘密的觐天宝匣。我当时听过后大惊,但仔细一想马上心中释然,黑龙会是日本最大的黑帮势力,由他们来完成当年关东军没有完成的是事情,也属正常。原本我考虑来到北京后就寻得机会离开山口太郎等人,现在看来还暂时不能走。就这样,我跟着他们直接来到了位于北京西山附近山口太郎名下的一栋别墅,又住了整整三天。在这期间,我寻得机会进城寻访我曾祖父说过的‘那五’的后人,试图先拿到宝匣的钥匙,但一直未能如愿。就这样直到最后一天,也就是昨天下午,山口太郎突然通知所有人,当天夜里开始行动。”   萧伟道:“你说的,就是昨天晚上绑架赵颖的行动么?”景雪霏点头道:“不错!因为毕竟是身在中国,山口太郎将行动时间定在了凌晨四点。在行动之前那段空余时间,我找了个机会溜出来前往故宫景福宫附近的那一处废园,试图寻找埋在那里的宝匣钥匙,却没成想在那里遇到了你。”   萧伟问道:“对了,当时你既然发现了我,怎么不直接把钥匙从我手里抢走呢?”景雪霏笑道:“我不是强盗,如果我需要这把钥匙的话,也会直接去找你去借的。”   顿了一顿,道:“不过我确实还是跟踪了你,到了你居住的小区后,我原想上去与你谈一谈,问问你是否就是那五的后人,不过当时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没有停留,立刻赶回了西山,所幸山口太郎并未发现我的行动。三点钟整,我们一行准时出发,直接来到赵颖家中,将赵颖绑架后,搜索了整个居室。看到了你和赵颖的合影以及你们的离婚证书后,这才知道原来你和赵颖曾经是夫妻,并且,那张你与宝匣的合影照片说明了原来你和赵颖两人都与那只宝匣有关。我也同时糊涂了,那一只宝匣不还在古塔内镇着么,怎么会……”   萧伟听到这里,咧嘴一笑,不置可否。一旁高阳解释道:“照片上的是萧伟家传下的宝匣,其实并不是古塔内那只觐天宝匣的雄匣,而是崔二胯子从皇太极陵中盗出的雌匣。”   景雪霏问道:“崔二胯子?是怎么回事儿?”萧伟听到高阳的话,立刻狂使眼色。而高阳却似乎没有看到,原原本本将曾老笔记中的事情与景雪霏讲了一遍。   景雪霏听罢,良久才道:“怪不得,原来山口太郎是想先拿到萧伟手中的雌匣,之后再回古塔取出雄匣,这样有了两只盒子对照,更有把握打开那只藏有宝藏秘密的雄匣。”   高阳点头道:“想来应该就是这样!”景雪霏道:“不过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样的情况,看到宝匣照片后心急如焚,如果这只宝匣落到山口太郎手中,景家几代人的努力就白费了。”   萧伟问道:“那你后来是怎么知道宝匣在文物局的保险柜中的,最后又想办法把盒子偷出来的?”景雪霏道:“这事儿说来凑巧,我们当时翻到了赵颖的日记,而我看到的那一页正是讲萧伟将宝匣捐献给北京文物局那一篇。当时我欣喜若狂,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偷偷将这一篇日记撕下,然后趁着山口太郎命我去绑架萧伟的机会,前往北京市文物局将盒子盗了出来。”   萧伟问道:“那盒子现在在哪儿呢?”景雪霏道:“盒子非常安全,就在几日前我租的一个房子里面放着,如果需要,我马上可以拿给你们。”萧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高阳问景雪霏道:“那你现在准怎么办?”景雪霏道:“原本我以为自己已经拿到了那只盒子,现在听你们两人所讲,真正的溥仪宝藏那只盒子还藏在沈阳郊外那座古塔之中,所以宝匣的钥匙倒暂时没有什么用处了,还是先放到萧伟那里吧。”思索了片刻,又道:“我决定明天一早动身前往沈阳,必须赶在山口太郎之前,把宝匣取出来。”   萧伟坐直了身子,道:“对了,你不是说能帮我们把赵颖和我妈救出来么?”景雪霏点头道:“不错!”   萧伟道:“那什么时候救?”景雪霏道:“现在!”萧伟愣道:“就现在?”景雪霏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不知不觉中三个人已经聊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走出沸腾鱼乡的时候,时间已过十点。萧伟四处看了看,招过一辆出租车。景雪霏伸手将他拦住,萧伟道:“怎么?”   景雪霏道:“我们是去救人,出租车不大靠不住,况且加上你我和高阳,总共五个人,一辆出租车也坐不下。”萧伟愣道:“那你说怎么办?你有车?”   景雪霏神色悠闲,往四围打量了一番,街角不远处的便道上停着一辆七座的金杯面包,说道:“跟我来!”说完话,当先往那辆金杯走去。   萧伟回头看了看高阳,两人都不明所以。萧伟快步跟上,一边问道:“你……要干什么?”景雪霏不语,走到金杯面前,从口袋中掏出一件东西,三捅两捅将面包车的门打开,笑道:“上车吧,你们两个谁会开车?”   萧伟张口结舌,道:“我说美女,这偷车……可是要判刑的啊!”身后高阳推了推他,两人上了车。高阳直接坐到驾驶座位上,萧伟道:“哥们儿,你可是个二把刀啊,行不行啊?”高阳笑了笑,这边景雪霏已经帮他打着了火儿,不多时,汽车驶上了中关村大街。   萧伟坐在车中,心里多少有些七上八下,自打跟赵颖结婚后这偷摸拐骗的的事情就再也没做过,以现在自己和赵颖的关系,这种事情就更不能干了,万一要是让赵颖知道了,麻烦那可就大了。   看了看坐在驾驶室副座上的景雪霏,看来这女人虽然骨子里是中国人,但毕竟在日本呆的时间太久了,做事确实像小日本鬼子,不择手段。   萧伟问道:“对了,怎么你……会开锁?”景雪霏道:“金系的入门功夫里有开锁一项,因而对于开锁这门功夫我也略知一二。”   萧伟拍了拍脑门儿道:“我想起来了,你刚才说过,金系是重什么机关器械的,盗墓开锁都属于金系的,那……金系的开锁水平怎么样?”   景雪霏摇头道:“如果仅以开锁一项,远远比不过‘南张北谭’,更加比不过当年制作那一对觐天宝匣的高丽李氏制锁家族,李氏应该属于金系流入高丽的一个分支,专门研习开锁制锁,手段已经到了极高的境界。他们设计的那只宝匣我就肯定打不开,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你来要那只宝匣的钥匙了。”萧伟点了点头,心中暗想:“如此看来,自己手里多少还有一项法宝可以制住对方!”   其实直到此刻,萧伟对景雪霏所讲一切依旧处于半信半疑状态,虽然整件事情从逻辑上讲确实似乎没什么破绽,不过萧伟并不敢确认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山口太郎安排下来的圈套?   不管怎么样,既然景雪霏答应自己将赵颖与老娘救出来,不妨跟着去看看,即便是救不出来,大不了再被山口太郎抓住一回,反正自己手上还有砝码,对方至少现在还不敢把自己怎么样!想到这里,萧伟将情绪平静下来,开始在车上闭目养神。   没有多久,汽车驶上了五环路,又过了大约半小时左右,金杯从五环路香山出口出去,停在了香山脚下一片别墅区前。   高阳将汽车停下,但没有熄火儿。景雪霏远远观察着前方那一片小楼,对萧伟和高阳道:“山口太郎在北京的基地就在这里。”萧伟顺着景雪霏的手指望去,那是一片别墅中规模最大的一座建筑,问道:“咱们具体怎么办?”   景雪霏思索片刻,道:“我们需要分头行动,我来解决掉小楼周围的看守,高阳在车里等候,你需要做另外一件事情,找到整座建筑中央空调的主机位置,把这件东西投进去。”   说完话,景雪霏从随身提袋中取出一个小瓶。萧伟道:“我靠,不会难度这么大吧,还中央空调……还主机?”指着景雪霏手里的物品问道:“这……又是什么东西?”景雪霏笑了笑,道:“纸醉金迷!”   萧伟伸手接过,问道:“‘纸醉金迷’?干什么用的?”伸手就要去揭小瓶的盖子。景雪霏一把将萧伟的手按住,道:“千万不要乱动!这‘纸醉金迷’是火影忍术中最厉害的一种迷药!”   萧伟猛然间醒悟,道:“我们几个还有文物局的看守,都是被这个东西迷昏的吧?”景雪霏点了点头,道:“‘纸醉金迷’的药性极为厉害,只要一小滴散发到空气中就可以迷倒几十个人!”   萧伟听了景雪霏的话,愣道:“那我一会儿怎么整啊?自己不也被迷倒了?”景雪霏微微一笑,又从袋中取出另外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两粒小小的药粒,道:“我们两个人一人一颗,只要把这个服下,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萧伟将信将疑,从景雪霏手中挑了一粒,直到看着景雪霏将另一粒药丸塞入口中,这才将自己手里的药丸吃下。景雪霏看见萧伟的举动,微微一笑,再看了看一旁的高阳,表情之中似乎颇有深意,不过没有说什么。   萧伟指了指景雪霏手里解药的小瓶,问道:“哦对了,里面那些看守不会也吃过这东西吧,要是他们同样吃过了,咱们再放迷药不就没用了么?”   景雪霏道:“这一粒药丸只有一个小时的作用,过了时间就会没用了,况且他们绝不会想到我会给他们下迷药,所以不会提前服用解药的!”萧伟听到景雪霏的解释,这才彻底放了心。   景雪霏抬腕看了看手表,对两人道:“现在是十点四十五分,一会儿我和萧伟下车后分别行动,萧伟找到别墅的中央空调入口后,在十一点整,千万记住,在时间上不能早也不能晚,准时将三滴‘纸醉金迷’滴进中央空调的送风口,我会在十一点零五分准时动手,解决掉外面的所有明哨和暗哨后,我会到中央空调主机房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去救人!”   萧伟心里怦怦打鼓,手心也开始有些冒汗,问道:“我说你这计划……没什么问题吧?”景雪霏笑了笑,拍了拍萧伟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万无一失!”说完话,将别墅中央空调主机位置详细讲给了萧伟,又将具体如何操作的方法示范给他,萧伟连连点头。   一切交待完毕,景雪霏吁了口长气,对两人媚然一笑,道:“高阳负责在这里接应我们,萧伟,我们走!”萧伟再次使劲儿点了点头,随景雪霏下了汽车,两人迅速掩入到黑暗之中。   萧伟神色紧张、满手是汗,左手紧紧捏着那瓶“纸醉金迷”,按照景雪霏所说的线路,慢慢往前挨去。远远可以看到景雪霏已经走到小楼门口,很亲热地与那里站的两名大汉打着招呼。萧伟东张西望四处观察了一番,这才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接近了小楼。   按照景雪霏所讲,这一栋别墅的中央空调主机位置就在小楼地下一层的一间室内机房中。萧伟快速找到了那间半地下室的窗口,窗户果然是虚掩的,打开窗户迅速翻了进去,房间内黑漆马虎,只有空调主机的声音在隆隆作响。   萧伟平静了一下情绪,眼睛很快适应了房间内的黑暗。只见就在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内,正中位置放着一台巨大的中央空调室内机,两边各有通风管道伸出来。   萧伟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十点五十五分,距离和景雪霏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借助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光量,他很快找到了中央空调送风口的位置,掏出景雪霏交给自己的工具,轻轻在送风管道的上方打了一个直径在一公分左右的的圆孔。   一切准备停当,再次看表,距离十一点还有两分钟的时间。除了房间内中央空调主机的哄哄声响以外,四周再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   萧伟已经感觉不到刚才的那种紧张情绪,静静等了两分钟后,伸手揭开了手中的小瓶子,一股非常熟悉的甜香味道飘了出来。看准送风管道上方自己刚刚钻出的小孔,轻轻往里面滴了三滴,盖好瓶盖,用手指轻轻按住了送风管道上的小孔。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房门外的楼道中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萧伟闪身到空调的主机之后。片刻之间房门打开了,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光亮,可以看清进来的正是景雪霏。   萧伟松了口气,闪身出来,问道:“怎么样?”景雪霏眉头微锁,道:“所有在别墅内的人都解决了,只是山口太郎并不在。”   萧伟一怔之下,问道:“这‘老棺材瓤子’干什么去了?”景雪霏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我们必须赶快行动,以免夜长梦多,再出什么变故。”   萧伟点了点头,两人快步走出房间。关押赵颖与萧伟母亲的房间就在地下室另一头位置,来到门口,两名警卫早已昏倒在地。   景雪霏低身去摸警卫身上的钥匙,萧伟早已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取出随身的开锁工具三下两下就将牢门捅开。一旁景雪霏笑道:“不愧是北谭后人,开锁的手段果然高明。”   萧伟咧嘴一笑,敷衍道:“瞎混口饭吃而已……”不再多说,推门走进了房间。   只见赵颖与自己母亲就坐在房间的角落,人已经昏倒。萧伟上前将两人身上绳索解开,景雪霏已取出了解药分别给二人服下,过不多时,两人悠悠转醒。   赵颖睁开眼睛见到眼前的萧伟,脱口问道:“小伟,你怎么又……”马上感觉到身上的绳索已被解开,看到一旁的景雪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萧伟伸手将两人扶起,道:“来不及解释了,她是自己人,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咱们快走!”赵颖和萧伟的母亲一脸迷茫,但没有再问,四人快步走出了房间。   一小时后,五人顺利回到了市区。萧伟在车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讲给了赵颖与自己母亲,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将车子扔在中关村人大西门附近,大伙儿下了汽车。萧伟问景雪霏道:“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   景雪霏思索了片刻,道:“你们几个人的家都不能回去了,这样吧,你先把你母亲找个地方安置一下,我在四惠桥附近租了一间短租期的房子,应该没有人知道,一会儿我们在那里见面。”说完话,将地址写给萧伟,大伙儿在路边分了手。   萧伟直接打车将母亲送到开影楼的老四那里,叮嘱老四一定要给老娘安排一个稳妥的地方先住下来。老四看见萧伟一脸郑重,也未多问,点点头答应了。   萧伟与母亲分手,按照景雪霏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地点,是位于四惠桥西南角的一个名叫“后现代城”的小区。   劫后余生,萧伟进了房间就把赵颖一把抱了起来,弄的赵颖满面通红。大家在屋中坐定,萧伟恨恨地道:“弟兄们,山口太郎这‘这老棺材瓤子’把咱们整得不善,一定得想办法整整这日本‘老棺材瓤子’,我的意思是,咱们赶紧报警,把这‘老棺材瓤子’给抓起来!”   赵颖看了看高阳,两人都沉吟不语。景雪霏摇了摇头,道:“暂时还不能报警!”萧伟愣道:“为什么,只要有你作证,那老东西……”   景雪霏打断萧伟道:“不能报警有两个原因,第一,我们毕竟还没有十分充足的证据可以告他,如果单以绑架赵颖和高阳几人的原因去告他们,这只是我们单方面的说词,况且这也不是太大的罪,对于外国人,最多驱逐出境了事,而且我猜想山口太郎一定可以找到别人替他顶缸。咱们要是一下子弄不倒他,恐怕我们自己就麻烦了!”   萧伟看了看赵颖与高阳两人,只见两人都点了点头,萧伟道:“你这么一说,也还挺有道理!”景雪霏笑了笑,继续道:“至于第二点是我自己的问题,文物局保险柜中的盒子是我偷的,如果报了警,这件事情恐怕我自己很难逃干系。我这次回国的主要任务就是要拿到那只盒子,至于拿到那只盒子以后是交给国家,还是我们把它毁了先不说,但是一定要想办法拿到那只盒子,决不能让山口太郎一伙儿人先得手……”   萧伟插嘴道:“别啊,咱们死也得先把盒子里面的宝藏找到才成啊……”景雪霏道:“至于不能报警,主要是因为一旦报警我就很可能没有人身自由,也就一时半会不可能有机会去找那只盒子,而据我猜想,山口太郎有庞大的身后势力支持,他一定能想办法洗脱干系,这样的话盒子最后落到谁的手中,恐怕就很难说了!”   萧伟道:“看来你的意思是,咱们要先回古塔把盒子取回来?”景雪霏使劲儿点了点头,道:“是我自己去,不是我们!”萧伟道:“不会吧?过河拆桥,你可别忘了,即便你拿出那只盒子,除了我也不可能有人打开……”   景雪霏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古塔内机关重重,你们去,恐怕不太安全。”萧伟看了看赵颖和高阳,只见两人都点了点头,道:“我们不怕危险,我们几个人都已经卷到这件事情中来了,所以有必要知道真相!况且说句实话吧,直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不能完全相信你,所以我们几个得看着你点儿。”   景雪霏听到萧伟这句话,无奈地笑了笑,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动身!” 第8章 五里坡村 第二日一早起来,四人便开始打点一应物品,查询相关资料,准备北上沈阳,亲自巡访当年日本人藏放浦仪宝匣的那座六和古塔。   考虑到昨晚萧伟是从山口太郎老巢将赵颖等人救走,加之景雪霏失踪,山口太郎很可能已经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因而这次北上沈阳的行动,大伙儿最好越少在外露面越好。   整整一个上午,景雪霏与高阳两人查遍所有网上能找到的资料。不过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现景雪霏祖父所讲那座六和塔的任何信息,老人提到的“五里坡”倒是在百度地图上搜到了,确是在沈阳以北二十五公里左右的一座小村落。   大伙儿商量了一阵儿决定,既然确有五里坡,六和塔应该就在附近,大不了到地方后再行慢慢寻访,一定可以找到。也或许这座六和塔并无很大的考古学和历史方面价值,所以在地图上没有标识。   商量停当,萧伟给老四挂了个电话,让他帮助到租车公司租一辆小车送过来。因为不知道这次要去多久,萧伟告诉老四:就租满一个月吧,到时候别忘了好好侃侃价。   中午十二点整,车子送到。老四清楚萧伟的性格,送车时并未多问。临走前又告诉萧伟,他母亲已被安置在郊区的一个朋友家里,应该非常安全,萧伟放了心。   大伙儿不再耽搁,整理好行装后立即出发。没敢在北京吃午饭,而是一直开过了唐山才下了高速在路边一处小饭馆儿随便吃了点东西,此后马不停蹄,一口气杀到沈阳。   按照地图的指引,穿过沈阳市区后再往北行驶了大约一小时,这里已是乡村。下来打听了几次,没有费太多周折就找到了那处名叫“五里坡”的小村落。   其实出发之前四人就已经想到了一点:那就是山口太郎一伙人很有可能也会前来五里坡,因为按照景雪霏祖父的描述推断:镇在那座六和塔下的觐天宝匣的雄匣日本人应该一直没有办法取出。   这一次山口太郎之所以大张旗鼓前来中国,猜想起来除寻找萧伟手中当年萧剑南传下的那只随皇太极下葬的雌匣下落外,很有可能他们已找到了破解五大盗派在古塔中所施“五行聚鼎”的方法,因而将古塔下的雄匣取出才是他们的最大任务。   一旦两只宝匣都到了山口太郎手中,即便没有开锁高手帮助他们应该也不难找到开启宝盒的方法。如今科技如此发达,有了当年萧剑南传下的那只雌匣做试验品,再加上X光透视、电脑计算等高科技手段,不愁打不开那只雄匣。而雄匣中隐藏的宝藏的秘密,才是此次山口太郎回到中国的最终目的。   大伙儿虽对这件事情并不十分确定,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此次四人前来五里坡,不仅事情要做得隐秘,还必须要抢在山口太郎之前动手,取到那只宝匣。   将车子停在距村口几百米处的一座土岗后藏好后,四人下了车,爬上不远处的一座土岗远远观察。   夕阳余晖照射之下,眼前这一座小村落显得异常静谧而温馨,村口处有几个年轻人正坐在一座巨大的磨盘上打牌,一条大黄狗趴在一旁打着瞌睡。再往四处前后左右观察一番,似乎并没有什么古塔的痕迹。   萧伟问景雪霏道:“怎么样,山口太郎他们来过没有?”景雪霏摇头道:“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我猜想即便他们这一次来中国的最终的目的就是取走古塔中溥仪宝藏那只盒子,应该也不会在现在!”萧伟问道:“为什么?”   景雪霏道:“很简单,山口太郎之所以要先拿到你手中那只随皇太极下葬的雌匣,就是想通过雌匣寻找到开启古塔中这只雄匣的方法,找不到开启方法,他不会贸然来这里。”   萧伟点头笑道:“也对,这‘老棺材瓤子’贼得很,宝匣放在哪里也不如放在古塔中安全,‘老棺材瓤子’绝对不会想到你已经掌握了破解古塔所有机关的方法。”景雪霏笑了笑,道:“你们几个在这里等一下,我下去看看!”   高阳伸手一把拦住景雪霏,道:“你等一等,万一山口太郎就在村里,撞见你不就麻烦了?咱们最好……想个别的方法。”景雪霏笑了笑,低身从随身背包中取出一件薄薄的物事,随手往脸上一抹,又在脸上轻轻揉了片刻,抬起头来,笑道:“现在撞见,不就没事儿了?”   高阳往景雪霏脸上一望,顿时瞪大眼睛,惊道:“你……这是怎么…….”只见景雪霏原本一张双眉入画、妩媚之极的面孔,此时已变成了一张毫无个性、相貌平平的面孔。   萧伟与赵颖看后也大为惊奇。景雪霏道:“这就是五大盗系中水系的绝学之一,“易容术”。你们要是有兴趣,以后有时间我教给你们!”说完话,又从包中取出三面薄薄的东西递给大伙儿,说道:“你们也都戴上吧,以防万一!”   三人伸手接过,景雪霏详细讲过使用之法后,高阳先将手中的薄膜戴在了脸上,只是片刻,高阳原本极为普通、平平常常的面孔,立刻变成了一副有棱有角、颇为英俊的长相。   萧伟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使劲儿看着高阳易容后的样子,叹道:“这招儿太好了,就这么随便一抹,猪八戒一下子就变成谢霆锋了,我要是会了你这招儿,那以后泡妞儿不就……”   看到一旁赵颖,咧嘴笑道:“我就是这么一说,并不是真的要去……”赵颖转过头去不与萧伟计较。高阳狠狠踹了萧伟一脚,斥道:“你就狗改不了吃屎!”   萧伟呵呵一笑,将手上的薄膜左右看了半晌儿,道:“我说景大美女,你有这好东西怎么刚才不拿出来,要是在北京就带上,哪儿还用过了唐山才吃午饭?”   景雪霏指了指萧伟手中的物品道:“这件东西叫作‘净容咒’,制作起来相当不易,况且这种易容方法也顶不了多长时间,只有应急时候才会使用。”   萧伟点了点头道:“看来骗人的东西都长不了。”   景雪霏笑道:“那也不见得。要说起来‘易容’实在是一门相当复杂的学问,要将一个人的容貌完全改变并能够持续很长时间,那是要花费相当大功夫的。这一次我们必须赶在山口太郎之前潜入古塔将宝匣取出,时间太紧,实在是来不及准备了。‘净容咒’只是‘水系’易容功夫中一个小法门,这种薄膜实际上是用数种特定药材熬制后晒干而成,它的道理就是利用药物暂时改变人脸上局部肌肉的松紧程度,达到改变面貌的效果,不过药物的药力时间不长,最多也就能维持个把钟头。”   萧伟满脸好奇,问道:“你说的特定药材,究竟是什么药?”景雪霏道:“这个以后有时间我会详细讲给你,简单说来,主要是曼陀罗花、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炒南星、百部(注1.)等中药作为原料,再经过特定的方法熬制。因为‘净容咒’的各种药材中‘百部’一味是有毒的,所以这种‘净容咒’不能够经常使用。”萧伟道:“有毒?不会毒死人吧?   景雪霏道:“那倒不会,‘百部’的毒性很小,但是长期使用还是会对人的身体有害。”高阳听到这里,突然道:“对了,景……景……”说到这里,突然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了,脸上微微一红。景雪霏笑道:“你们以后就叫我‘阿雪’吧,我父亲在世时,一直叫我‘阿雪’的。”   高阳点了点头,道:“恩,阿……雪……对了,我怎么觉得你方才说的药方怎么……听来有点儿耳熟?”阿雪侧过了脑袋,问道:“耳熟?”高阳道:“对,我听着好像是……好像是与华佗的‘麻沸散’的配方有些相似。”   阿雪笑了,对高阳道:“高大才子果然是旁种博收,你讲的不错,‘净容咒’使用的药材确实与华佗的‘麻沸散’十分接近。更准确地说云深无迹,应该是华佗的‘麻沸散’与‘净容咒’所使用的药材相近,只是佐引药物不同,用量也不相同罢了。这原因说来其实也简单,因为华佗便是‘水’系一个旁支!”高阳恍然大悟。   一旁萧伟根本不知道‘华佗’究竟何许人也,也不在意,拿着手里的薄膜端详了半晌儿,央求阿雪将‘净容咒’的使用方法再详细讲一遍,这才和赵颖分别将手中薄膜戴在脸上。片刻之间,两人均是容貌大变,萧伟盯住赵颖凝神细瞧,赵颖原本就是一个美女,此时更是美得让人窒息。   萧伟感慨了一阵儿,回头对景雪霏道:“等咱们这事儿完了以后,你一定得把这门功夫教给我,到时候我可有大用!”景雪霏笑道:“一言为定!”   萧伟又问:“你这什么……‘净容咒’,肯定是能让人变漂亮么?有没有可能出岔子,戴上以后反而变丑了?”   景雪霏道:“那倒不会,不过除‘净容咒’外,水系易容法术中还有‘污容咒’与‘换容咒’两项,道理都是相同,只不过‘污容咒’戴上以后会将人变丑,而‘换容咒’则不会改变人的美丑,只是改变面貌而已。我给你们的都是‘净容咒’,而我刚刚自己戴上的,是‘污容咒’。”   萧伟点了点头,喃喃道:“那就好,要不然就砸锅了!”说完话,又看了看赵颖,咧嘴一笑。景雪霏回身往村口方向仔细观察了一番,对三人道:“你们小心一些,我去去就回。”说完话,转身离开。   三人躲在土岗后屏息静观,只见景雪霏神色悠闲,缓缓走到村口,与磨盘上打牌的几个小伙子聊了起来。   萧伟探头看了一会儿,转头又看赵颖,咽了口口水,道:“赵颖,你现可……可真美!”赵颖脸上微微一红。   一旁高阳问道:“对了萧伟,你刚才说办完这件事儿以后要跟景雪霏学易容功夫,还有大用,不会是真想去泡妞吧?”   萧伟道:“那哪儿能啊,有了赵颖我怎么还会去泡妞儿?”顿了一下道:“再者说了,这东西泡妞也不顶用啊,你们想,总共才能顶一个钟头用,还没把妞儿骗上床就……”   高阳斥道:“又开始胡说八道了,那你学这门功夫干吗?”萧伟神秘兮兮道:“我跟你们说,学这门功夫还真有大用,而且是能发大财的大用!”   高阳笑道:“你还真满脑子都是钱,我怎么就想不出这门功夫能发什么财,除非你卖给那些违法乱纪的人。不过要是那样,估计你也得被抓起来!”   萧伟一脸得意,道:“那才不会,山人自有妙计,绝对是好招儿,妙招儿!”高阳道:“那你就说说,到底是什么招儿?”   萧伟看了看赵颖,道:“有赵颖在这儿呢,我不好意思说!”高阳笑道:“你还有不好意思说的时候?况且我也不觉得你有什么好招儿!”萧伟怒道:“我说高阳,你还真是狗眼看人低,那我可就说了啊,不过我说完以后你们可别骂我!”   高阳看了看赵颖,两人都是一笑。高阳道:“行,我们不骂你。”   萧伟将手放在嘴边,压低了声音道:“我跟你们说,到时候学会了这门功夫,我就去开一家夫妻情趣店,而且是全国连锁店,专门卖‘净容咒’!”   高阳不解,问道:“什么‘夫妻情趣店’,这和这易容术有什么关系?”萧伟道:“你真就是一木头脑袋瓜子,你想想,谁要是给自己老婆带上这东西‘那个什么’,那得多有‘情趣’啊?呵呵!”   高阳愣道:“什么‘那什么’?”猛然间省悟,骂道:“萧伟,你满脑子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全是馊主意!”狠狠捶了萧伟一拳,一旁赵颖早已羞得满脸通红,想到萧伟刚刚看自己的眼光,狠狠拧了萧伟一把。   萧伟立刻明白了赵颖的意思,立刻喊道:“赵颖,这可是绝对冤枉啊,我刚才看你的时候,可一点儿都没往歪地方想!”赵颖嗔道:“你还讲。”   正自胡闹,阿雪已快步走了回来。萧伟收起笑容,问道:“情况怎么样?”   阿雪道:“山口太郎一伙儿确实还没来过这里。不过有一件事情非常奇怪,村口几人都不清楚六和塔的事情!”萧伟道:“不清楚六和塔的事情?什么意思?”   阿雪道:“我刚刚向村口几个小伙子打探了一下,他们都没有听说过附近有一座六和塔。”   萧伟道:“难道是咱们来错地方了?”突然间想起当时寻找崔家屯的场景,道:“对了,没准儿是改名了,你有没有问过附近还有什么其它的塔没有?”阿雪摇头道:“没有,他们告诉我附近除了水塔,并没有任何古塔!”   萧伟看了看一旁赵颖与高阳,回过头来又问道:“那咱们怎么办?”阿雪低头思索了片刻道:“我们先住下来,找机会深迹向村里的老人慢慢打听,如果依旧打听不到,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我们确实来错了地方!”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儿,大伙儿都无异议。萧伟喃喃道:“要是真来错地方了,那就有点儿麻烦了。”   当下四人上了汽车,将车子开到距村子四五里地一座看来早已废弃的砖窑藏好,又等了一阵儿,待脸上‘净容咒’的药力慢慢退去,这才拿了行李,徒步往村子走去。   大伙儿在村角处找了一座不太起眼的小院儿敲开了房门,告诉主人几人是来徒步旅行的,能否借宿一晚。   房主人初时心存疑虑,看过高阳的工作证及记者证后,完全放了心,很热情地将四人让进院子,立刻腾出了两间空房。   这房主人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者,听老人介绍,老人的两个小孩都在沈阳工作,平日只有老两口住在这里。   吃过晚饭,四人在院中与老两口闲聊,阿雪似乎不经意间聊起那座六合塔的事情。老人微微一怔之下,点头道:“不错,这座村子不远处确实有过一座古塔,如果我没记错,好像就叫做六和塔。”   四人相视一望,均大喜过望,萧伟问道:“老爷子,那……这座古塔具体在什么位置?”   老人道:“不算太远,从这里往北再走上五里多地就到了。”叹了口气,又道:“不过可惜,这塔现在已经没有了!”   萧伟看了看阿雪,马上想到:难怪附近没有见到任何古塔的痕迹,原来这座六合塔早已不在了,又想:六合塔不在了,那塔下地宫是否还在?只要地宫还在,问题就应该还不大。   阿雪问道:“老人家,这六和塔是怎么没的?”老人道:“那还是文革时候破四旧,让红卫兵给拆了!”   萧伟插嘴道:“哦,对了老爷子,拆塔的时候有没有开掘过地宫?据我所知,历史上的古塔下面都有地宫,而且里面都埋藏着文物。”   老人摇头道:“没听说有什么地宫,更没听说有什么文物。那时候乱,红卫兵一来没几天就把塔给推倒了。红卫兵走了以后,村里居民就把塔上的砖扒走回家盖小房……哦,对了,你们住的那两间小房的后山墙,还是用塔里的砖盖的呢!”   大伙儿听了老人的话都松了口气,四人都很清楚,只要六合塔的地宫没有被启开,盒子肯定还在里面。   大伙儿都不由自主吁了口长气,只见老人喝了口茶,继续道:“说起这拆塔的事情,除了为破四旧,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萧伟道:“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什么原因?”   老人道:“故老相传,都说这古塔里面闹鬼,有吃人的妖精!”萧伟听到“闹鬼”,马上想起故宫那座废园的“女鬼”,顿时来了精神,问道:“闹鬼?是怎么一回事儿?有没有人见过?”   老人摇头道:“那倒没有,相传这座古塔是前清年间盖的,一直有兵把守着,也从来没人进去过。后来大清朝灭了,塔就没人管了。当时有胆儿大的村民进过古塔,不过再也没出来,村里就派人进去找,也都没回来。于是大伙儿就传开了,说这古塔底下实际上镇的是一个吃人的妖怪……”   萧伟道:“老爷子,您说的这事儿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怎么听着这么玄乎?”老人摇头道:“这我就说不清楚了,只是村里老人都这么讲,不过后来还真发生了一件事情,村里人就都觉得这事儿可能是真的了。”萧伟道:“后来什么时候,难道……就是您刚才说的文革拆塔的事情?”   老人点头道:“不错。”沉默了片刻,道:“我听老人们讲,民国初年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村里就再也也没人敢到古塔里边去了,也就没再出什么事情。过了没多久曰本人来了,派了好多兵看着这塔,再后来八路军把曰本人打跑了,成立了新中国,这塔就成了文物保护单位,专门有人看着,一直没再出过什么事情,直到后来闹文革……”   听到老人终于说到了正题,四人都屏住了呼吸,老人继续道: “文革开始以后,四处就乱了,当时也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批红卫兵串联(注2.)到五里坡,没有地方住,就把那座古塔给占了,看塔的人也被他们给赶跑了。过了没多少时候就听说有红卫兵失踪了,他们到村里挨家挨户地搜,说村里有国民党特务。你们想想,我们村里人祖祖辈辈都住在这儿,哪儿来的特务?”   萧伟道:“对啊,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老人道:“当时听到又有人在古塔里失踪,老村长突然想起民国初年发生的那件事情,就把这事儿跟那些红卫兵说了。那群红卫兵哪儿信这个邪,当时就把老村长揪出来批斗,没几天就把人给活活整死了。老村长一死,村里人就不干了,一下子乱套了,我记得当时村民纠结了百十来号人把那群红卫兵围在了古塔里,差点儿要武斗。后来这事儿闹的挺大,惊动了沈阳的革委会,于是从沈阳调来了一大批红卫兵,说老村长谣言惑众,宣传迷信该死,为了证明古塔里根本没有闹鬼这一回事儿,红卫兵就派人去古塔里面搜,结果……”说到这里,老人叹了口气。   萧伟道:“结果怎么样?”老人道:“结果,进去搜索的人又丢了好几个,没有一个活着出来……”萧伟道:“都死了?”老人摇头道:“不知道,反正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萧伟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老人道:“没有人清楚,后来这群红卫兵又派了几批人进去找,还是一样,又丢了好几个人。他们也没有办法了,收不了场也下不了台,当时这事儿闹的沸沸扬扬的,红卫兵临走前就把古塔给拆了。”   萧伟看了看阿雪三人,大伙儿都没有说话。老人继续道:“这事情以后,村里人也都怕了,不过也好,后来就再也没有红卫兵来捣过乱。从那儿以后,村里没有人再敢提这件事儿,大伙儿慢慢地就把这事儿忘记了,现在村里的小辈儿们大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四人听了老人这一番话立刻明白,难怪来的时候阿雪向村口打牌的几个小伙子询问,竟没有人知道这座六合古塔的事情,看来村里的老人都不愿意将这件事情讲给村里的小辈儿们。   阿雪道问:“老人家,您说的那座古塔,具体位置究竟在什么地方?”老人道:“不远,从村子出去往北走不了四五里地有一座旧砖窑,那就是了。”阿雪道:“砖窑?是不是一座废弃的砖窑?”阿雪所指的,便是几人藏方汽车的地方。   老人点头道:“不错,说起那座砖窑,还是当年用塔上拆下来的砖盖的。只不过去年国家下了政策,怕毁坏耕地,不再让村民私自烧制粘土砖,所以这砖窑就费了。”阿雪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萧伟道:“弟兄们,你们觉着老爷子说的这事儿,究竟是真还是假?”赵颖看了看高阳,两人都没有说话。阿雪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萧伟道:“你是说,这事儿是真的?”阿雪点了点头。萧伟一惊,道:“你不是说,古塔里真有吃人妖精吧?”   阿雪摇头道:“那倒不会,我猜想失踪的事情很可能与古塔中的机关有关。”萧伟道:“你指的是当年曰本人为防止有人来盗盒子设的机关?”阿雪道:“是,但也不全是!”   萧伟点头道:“说的不错,要是说红卫兵失踪和曰本人设的机关有关,那还说得过去,老爷子说的民国初年有人失踪的事情,就说不过去了!”皱了皱眉,问道:“那究竟会是怎么一回事儿?”   阿雪道:“我猜想很可能这座古塔的地宫中本身就有非常复杂的机关,要不然曰本人也不会选择这个地点来藏放那只宝匣。”   萧伟喃喃道:“这座古塔内设置这么多机关,有什么用?”阿雪道:“这就不清楚了,说不定这座古塔内本身就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   萧伟听了阿雪这句话,兴奋起来,问道:“秘密,什么秘密?不会是藏了什么宝贝吧?”高阳道:“即便真是藏了什么宝贝,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我们这次来是寻着盒子的!”   萧伟斥道:“怎么没关系,如果真有宝贝,咱们就先把盒子取回来,然后搂草打兔子,顺手发财!”   高阳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萧伟。阿雪道:“房东说的情况是喜也是忧,喜的是我们总算找到了这座古塔,忧的是古塔已被推倒,这样寻找到地宫就要花费一段时间,再想进入地宫,时间上就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完成的了,这段时间万一山口太郎等人赶到,那可不妙!”   萧伟道:“说得不错,你有什么办法?”阿雪道:“我初步估计,寻到地宫入口再加上成功进入,至少要花费十天的时间,所以我们必须要在至少在十天的时间内,让别人认不出我们。”   萧伟道:“你是说易容?”阿雪点了点头。萧伟喜道:“这个好玩儿,咱们什么时候开始,现在么?”阿雪摇头道:“现在还不行,而且也不能在这里,我手上还缺一些特定的工具和药品。”思索了片刻道:“这样吧,我们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一早赶回沈阳,一天一夜的时间,我想应该够了。”   注1. 本文作者以前曾用过一个笔名“百步”,有很多读者询问过此名的出处,实际就是从中药“百部”而来,不过若写作“百部”,则很可能会被疑为将要写出“百部”作品之意,实在有些太狂妄了,因而擅自改为“百步”,也是希望自己无论做什么,永远不能自满,即便是“百尺竿头”,还是要继续努力,能够“更进一步”。   注2. 红卫兵大串联,发生在1966年。 第9章 六合古塔 第二日一大清早,四人便与房东告别,开车驶回沈阳市区。中午之前,阿雪便带领大伙儿采办好易容所需一应物品。   水系的易容法术虽然听来玄妙,道理讲起来却是极为简单。所谓“易容”,实际上就是利用一些特定的方法改变人脸部形状,使样子看起来与原来不同而已。不同方式的易容法术之间,唯一所差便是易容手段有高低,易容之后是否能做到真伪难辨罢了。   除水系的易容法术之外,大部分易容术都是利用外物在人的脸部贴上或画上其它材质,如假皮肤、油彩等,以此改变人的面貌。   我们常见的化妆术就算易容术中的一种,如电影化妆术就完全可以做到改变演员的面貌身形;现今的艺术摄影甚至也可以称为一种易容术,按照萧伟的话来解释最为贴切:“无论什么样的女孩儿,艺术照一拍,母猪都可以立刻变为杨贵妃了。”   而水系的易容法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虽然水系易容也需要在脸部敷上各种药物,不过最终使人达到易容效果的并非药物本身的遮挡,而是药物使用后对人脸部肌肉产生的变化。   常人都知道,人体的骨骼形状很难改变,这是因为骨骼很硬,即便是江湖传闻的“缩骨功”,也仅仅是缩小骨骼与骨骼之间的间隙而已,并不能真正改变骨骼的外形和尺寸。   而人体的肌肉皮肤则不然,举个简单的例子,做鬼脸就算是一种易容,用手拉扯住脸部的部分皮肤肌肉,人的样子便改变了。   水系的易容法术在道理上便是如此,通过特定药物的使用,使人脸部肌肉局部充血膨胀或者是暂时萎缩,又或是使脸部皮肤局部缩紧或松弛,以此完全改变人的脸部轮廓和形状。   正因如此,水系的易容法术持续时间很长,看起来也很自然,真假难辨。因为这样的方法易容之后,脸上的皮肤肌肉还是自己的,并非用其它材料堆砌起来的。其它易容法术由于是利用外物贴在或画在脸上,这样无论出汗或是洗脸,都会立刻影响易容效果。   水系的易容法术是利用特定药物敷在脸上之后,肌肉形状一旦改变,药物就可以洗掉,人还可以像平常一样,无论洗脸、洗澡、出汗,均不受任何影响。药力的维持时间一般在十天左右,十天之内只要不在脸上再敷解药,人的外貌便一直保持易容后的样子,绝不会改变。   易容所需药膏熬制极费功夫,好在有萧伟、赵颖几人帮助,整整一个下午再加上一个晚上,所有药膏全部熬制完毕。阿雪又花费了半宿时间,根据几人面部的不同特点,将各种药膏按位置、按用量分别敷到大伙儿脸上。第二日一早醒来,四人用水轻轻洗去脸上所涂得厚厚膏药,相视一望,均是哈哈大笑。   虽然说话声音没有改变,但四人的面貌已完全不同,相信即便是自己父母,只要不讲话,坐在对面也绝不可能认出来,三人不由得对阿雪的水系易容法术大为赞服。   收拾停当,四人悄悄离开宾馆,好在头天晚上大伙儿只交了一日的住宿押金,否则此时到前台结帐,即便有押金单据,恐怕也免不了一番麻烦。   当天下午,大伙儿再一次回到五里坡小村,虽然这一次不再怕被山口太郎发现,但毕竟还要小心为妙。按照之前商量云深无迹好的,几人直接找到村长,自报家门说大伙儿是影视公司的编剧,要来村子里找一个安静地方封闭改编剧本,希望能租下砖窑那里的几间房子居住。   那座砖窑早已荒废了半年有余,再看过阿雪递来的介绍信件(自然也是阿雪率同萧伟高阳等人连夜伪造出来的),村长并无异议。大伙儿付了租金,村长叫了几个村民帮助打扫了一下,傍晚时分,四人便在原来砖窑的几间办公室内住了下来。   到现在为止,一切的进展都似乎颇为顺利,山口太郎也一直没有来过这里,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顺利,萧伟的心头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害怕感觉。   吃过晚饭,四人在砖窑附近勘察,可能由于时间太过久远,并没有发现太多原有古塔的任何遗迹。一旁的荒野中倒是时常还可以见到不少半大块的青砖,看起来年头应该不短了,有可能就是当年从古塔上扒下的墙砖。   阿雪与赵颖到另外一处查看,这边只剩下高阳和萧伟两人。走了一阵儿,见旁边高阳始终闷不作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萧伟问道:“哥们儿,你琢磨什么呢?”   高阳抬起头来,缓缓道:“我在考虑,即便我们能够很顺利地找到古塔旧址,并且能够精确确认地宫的位置,又有什么方法能下去呢?”   萧伟听到高阳闷闷不乐是为这个,脱口而道:“我靠,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你说的这个,简单!”高阳道:“简单?”萧伟咧嘴一笑,神秘兮兮道:“哥们儿,你难道忘了崔二胯子么?”高阳道:“你莫非是说,咱们也学崔二胯子……”萧伟使劲儿点了点头。   高阳思索了片刻,点头道:“我觉得这个方法倒也可行,猜想起来古塔下的地宫肯定不会像当年崔二胯子盗的那座北陵那么复杂,况且我们租的房子就在古塔地宫正上方,应该用不了几天就可以挖到。只不过……有件事情比较麻烦。”   萧伟问道:“什么事情?”高阳道:“我们几个人都没受过什么专业训练,又有两个是女孩儿,万一……”   萧伟不以为然,道:“你怕什么啊,咱们里面不是还有阿雪么,她自称是五大盗系的唯一传人,如果连这件小事儿都搞不定,那恐怕就……”说到这里,萧伟冷笑了一声,连连摇头。   高阳愣道:“萧伟,你不会是……不会是……还信不过阿雪吧?”萧伟“嘿嘿”干笑了两声,道:“除了你和赵颖,我谁都信不过,包括我自己!”   高阳叹了口气,道:“萧伟,你确实太多疑了,我觉得阿雪绝不可能是坏人!”   萧伟道:“是不是坏人还写在脸上啊?”说到这里,突然转过头来,道:“我说哥们儿,你不会是……爱上阿雪了吧?”   高阳脸上一红,沉默了片刻,道:“我不知道,或许……是吧。”萧伟一脸坏笑,拍了拍高阳的肩膀,道:“好事情,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甭管阿雪是不是坏人!”   高阳愣道:“萧伟,你可……不要胡来?”萧伟一笑,道:“你放心吧,我是谁啊?”   回到住处,萧伟将与高阳想好的方法讲与阿雪,但并没有提高阳的事情。阿雪道:“你们说的方案我和赵颖也想到了,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只不过咱们要真是用这个方法,必须要准备一些应手的工具!”说到这里,阿雪笑了笑,道:“还真没有想到,这一次咱们前来取宝盒,还要先盗墓。”三人相视一笑。   第二天一觉起来,阿雪开始着手准备各种工具,萧伟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成天到村口与几个年轻人打牌,同时也是为了趁机监视一下山口太郎等人什么时候回来这里。   两天之后,阿雪的所有探墓掘墓工具准备完毕,除了能在沈阳商店里采购到的工具外,大部分是开车到几十里外的村子找铁匠临时打制的。   五大盗系的盗墓功夫看来确实非同凡响。阿雪的工具与当年老四等人盗墓时均有不同。   单以探墓工具来看,五大盗系中金系一派定位地下建筑的工具并不用洛阳铲,而是一种被称之为“探虫”的小虫子,这种小虫实际上就是用特定药物喂大的“金龟子”,俗称“屎壳郎”。   喂上特定药物后,探虫便会按照特定方向向土层中不停钻洞下去,并会随时衔回不同土层的样土。   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一早,阿雪便按照不同方位分别下了五条探虫,剩下的就是随时观察与等待结果了。   萧伟在一旁看了两个钟头后便耐不住性子了,张罗着大伙儿一边等待一边打牌。没人理会他,于是径自跑到村口与那几位年轻小伙子玩耍。   当天下午,五条“探虫”已分别达到所能探到的最大半径,并未发现任何地下建筑的痕迹。随后三天,阿雪将探洞范围扩大到方圆一里左右,还是一无所获,似乎在房东叙述的古塔旧址范围内,地下并无任何建筑,四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段时间,这座名叫“五里坡”的小村也一直非常平静,没有发现山口太郎等人的丝毫踪影,难道果真如最初想过的那样:大伙儿来的这一座“五里坡”,并非当年镇放觐天宝匣“雄匣”的六合塔那一个“五里坡”么?大伙儿都不免有些心神不宁。   算一算时间,此时距阿雪所施“易容咒”的失效时间不足三日,四人聚在房中商议,究竟是否应该继续留在此处寻访,还是另想其它办法。   依照萧伟的意思,若是实在找不着古塔地宫就算了。宝匣如果真在此处,既然阿雪都找不到,山口太郎也不见得能找得到。   唯一担心的就是宝匣并不埋在这里,那可就有些麻烦了,山口太郎是唯一知道宝匣确切埋藏地点的人,这段时间他很可能已经取到那只雄匣。如果是那样,大伙儿手中唯一的砝码便是阿雪从文物局保管室内偷出的那只雌匣了。   当然除此以外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宝匣虽没埋在此处,但山口太郎也还没有设法取出那只宝匣,原因很简单,不得到萧伟手中的“雌匣”,山口太郎取出雄匣没有什么意义,还平添了一分风险。   如果真是这样,大伙儿在这里苦寻,还不如直接回北京,反过来暗中监视山口太郎。现在是大伙儿在暗,山口太郎在明,对方不回古塔取宝盒便罢,他们一旦行动,大伙儿便有办法对付了。   以萧伟的性子,成事儿他不在行,但坏事儿他绝对是个高手。最不济最终自己拿不到那只盒子,他也绝对有办法让山口太郎也同样拿不到。   大伙儿商量了一阵儿,都觉得萧伟的意见可行,现在看来无论怎样都要先回北京,山口太郎很可能就是整件事情的唯一线索了。   拿定主意,大伙儿没再耽误时间,当天晚上便找了个借口与村长匆匆告别,驱车驶回北京。   午夜时分,车子开进北京,阿雪直接将三人带到位于西山的山口太郎老巢,观察了整整一夜。果然不出所料,山口太郎等人并未离开,大伙儿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接下的数日,四人开始了对山口太郎等人七乘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监控,风餐露宿、苦不堪言。   到第五日的晚上,山口太郎一伙儿依旧没有任何行动的迹象,从每日观察到的情况看,这一伙儿人除了每天派人出外采购生活必需品外,均是关在房间中,也不知道究竟在做什么。   萧伟的耐心和体力都已经到了极限。草草吃过晚饭,萧伟道:“我说哥儿几个,咱们这么着盯着,得盯到什么时候啊,有没有个完的时候?”   阿雪静静地观察着远处的别墅,没有说话。高阳道:“怎么,你受不了了?”萧伟看了看赵颖,道:“不是我受不了,你看赵颖,都黑眼圈儿了,我心疼!”   赵颖笑了笑,道:“我没事儿!”高阳道:“你还挺能找辙,咱们几个就数你最懒,不这么盯着,你还能想出什么其它办法么?这才几天你就受不了了?”   萧伟呵呵一笑,咧嘴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懒,不过我告诉你,这人要是不懒怎么会动脑子,聪明人可都是懒人,只有你这样的笨人,才会勤快!”   高阳不与萧伟计较,笑道:“我说不过你,反正你满脑子都是歪理!”没想到萧伟却较起真儿来,道:“哥们儿,我可不是歪理,我跟你说深无,这世界上大部分真理看起来都是歪理。你说这人要不是懒,能发明那么多机器么?那不就是因为有了机器,人就省劲儿了么?”   高阳道:“好啊,你说的没错,既然你这么懒,就一定很聪明了?那这样,你这个聪明人赶快帮我们发明个机器,最好是个机器人什么的,帮着我们监视,这样大伙儿不久都可以回去睡觉了么?”   高阳的话本来是一番调侃,没想到萧伟听过之后一呆,突然道:“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上次我和阿雪去救赵颖他们的时候,好像看到山口太郎那栋房子里面有很多监视器,还有摄像头?”回过头来问赵颖道:“是不是这样?”   赵颖和阿雪都点了点头。高阳奇道:“摄像头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又看不到。”萧伟斥道:“说你是呆子,还真就是个呆子,怎么没用,你想想看,我们要是把这些摄像头接到互联网上,不是在哪里都能看了么?”   高阳道:“怎么接你会么?”萧伟摇头道:“怎么拆我会,怎么接我可就不会了。你又不知道我那电脑水平,玩儿个游戏还凑和。”高阳点了点头,低头思索了片刻,道:“这个方法好像理论上可行,只是我不知道具体该怎么操作。”   萧伟道:“咱们去找老四,老四不是总号称自己是电脑高手么,上回还说自己黑了其它影楼的主页,这事儿找他准行!”四人商量了一番,都觉得是个办法,萧伟立刻拨通了老四的电话。   将情况与老四简单讲了一遍,因为电脑水平有限,说不明白的地方还要高阳再详细讲解一遍。听完两人在电话中的叙述,老四道:“这事儿应该可操作,不过我从来没试过。”   萧伟催道:“我说哥们儿,这件事儿你无论如何也得试一试!”老四道:“麻烦的是我们还不知道这栋建筑里究竟有没有网线;另外,是不是宽带,因为如果速度不够的话,恐怕也很麻烦。”   萧伟问道:“那如果没有网线怎么办?”老四道:“那可就真麻烦了,咱们还要在附近找一根网线接过去。”   萧伟道:“那不就没戏了?”阿雪突然道:“别墅里有网线接口,而且是开通的!”萧伟喜道:“那可牛叉大了!”马上将情况讲给老四,老四思索了片刻,道:“那就应该问题不大了,你们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一个小时后,老四拎着一个大包赶了过来。几人又仔细合计了一番,决定由阿雪带着老四前去接摄像头。   按照老四的办法,只要找到别墅中监视器总线,将总线接入内部局域网中,再将局域网的设置更改一下,这样局域网外任何一台机器就都可以共享摄像头里面的图像了。   这一边高阳等得心烦意乱,不过好在一切顺利,两小时以后,阿雪与老四平安回来。大伙儿留下高阳陪伴阿雪继续在汽车里等候,赵颖和萧伟陪伴老四回到市区。   先将老四送回影楼,两人回到位于四惠桥附近阿雪的据点。萧伟打开电脑,按照老四的指示开启了监视系统,不多时,别墅内部的情况尽收眼底。   萧伟大喜过望,马上给高阳打过去电话着实吹嘘了一番。高阳也是赞道:“还是你行,不懂电脑,比懂电脑的人还厉害!”萧伟洋洋得意道:“不懂电脑可是我有大脑,咱是懒人,懒人的脑子就是比你们这些勤快人厉害。”   当下四人在电话中做好了分工,山口太郎的别墅附近不能没有人,否则万一对方有所行动,即便这便可以看到,再追过去肯定已经晚了。不过好在四个人都会开车,平日里只要留一个人在车里守候便可以了,车子也没有必要停的距离山口太郎的老巢太近。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似乎风平浪静。山口太郎等人始终没有走出过位于西山脚下的那栋别墅。通过录像监视系统可以看到,山口太郎本人每日除吃饭睡觉外或是看书,或是沉思,几乎不与手下人交流。而他那一伙儿凶神恶煞般的打手,每日里也是除打牌看电视外,什么也不做,一切显得十分异常而诡异。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数天,这一回不仅仅是萧伟,连高阳、阿雪和赵颖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一日中午时分,在车中守候的阿雪拨通了萧伟的手机,告诉他自己一小时后赶回来,让大伙儿务必都在房间等她。   萧伟问道:“景大美女,怎么你不……不监视了?”阿雪在电话中道:“恐怕再监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你们等我回来吧!”   萧伟搔了搔头,看了看身旁赵颖和坐在电脑旁紧盯着监视器的高阳,这才慢慢将电话挂掉。将阿雪的电话内容告诉其他二人,三个人各怀心事,坐在房间中谁也没有说话。   一小时后,阿雪回到四人这个临时住处。刚一进房间,萧伟问道:“我说景大美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山口太郎他们……”   阿雪没有回答,在沙发上坐定,沉思良久,才道:“我觉得,这里面恐怕有阴谋!”萧伟神色一变,问道:“阴谋?什么阴谋?”   阿雪道:“我觉得山口太郎一伙儿人最近的表现明显有问题。”顿了一顿,起身走到电脑监视器旁,手指监视器道:“你们看,从最近这段时间监视录像上反应的情况,这一次山口太郎带到中国的手下全都在这栋别墅中,一个不少。但我们这么多天24小时全天候的监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们好像每天都是无所事事,这绝对不是山口太郎的风格!”   萧伟道:“对啊,你说的没错儿,可这……这会是怎么一回事儿啊?”阿雪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我猜想要不然就是他们早已胸有成竹,要不然,就只能解释为山口太郎果真老了,脑筋出了问题!”   萧伟道:“老棺材瓤子要真是犯糊涂了,那倒是好事儿,只不过……这个恐怕不大现实吧?你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再怎么说,咱们这里也只有你和那‘老棺材瓤子’最熟。”   阿雪沉吟了片刻,道:“我感觉,他们是在等待。”萧伟奇道:“等待?他们等待什么?”   阿雪眉头紧锁,突然猛一咬嘴唇,站起身道道:“我想起来了,我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转身对屋内几人道:“赵颖、高阳、萧伟,都不用监视了,我们赶快走!”   萧伟愣道:“出发?去哪儿?”阿雪道:“中关村。”萧伟奇道:“中关村?咱们去中关村干嘛去?”   阿雪道:“不用问了,越快越好。”三人见阿雪神色郑重,也没再问,起身随阿雪出了房间。   一小时后,阿雪将车子停在中关村太平洋电脑市场停车场。下了汽车,快步往电脑市场走去,萧伟几人紧随其后。萧伟跟在后面,忙不迭地问道:“我说景大美女,你来电脑市场干吗啊?”   阿雪眉头微蹙,似乎并没有听到萧伟的问题。进了市场,直接来到位于市场四层的电脑配件厅,快速选购了一大堆电脑及通讯配件,包括电烙铁、焊锡、钳子、改锥等工具。   回到车上,阿雪问道:“萧伟,附近有没有卖衣服的地方?”萧伟道:“有吧,好像大钟寺那边有个金五星市场,里面就有卖衣服,而且挺便宜的,你问这个干吗?”阿雪道:“好,那就去金五星,你指路。”说完话,发动了车子。   半小时后,四人来到位于大钟寺与四道口之间的金五星市场。按照阿雪的吩咐,大伙儿分别采购了全套的服装鞋帽,甚至包括内衣和袜子。   回到住处,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CoM 阿雪道:“你们听我讲,每个人去都洗个澡,把原有身上的所有东西全部取下来,包括身上的饰物、手表、发卡,所有人都换上刚刚买的这套衣服。”   萧伟调侃道:“我说景大美女,你这是要干吗啊,咱们又不要马上接客……”说到这里,突然间醒悟过来,喊道:“我靠,不会吧,你是说……他们在我们身上放了……放了……”   阿雪点头道:“不错,跟踪器!”一旁赵颖与高阳都是一惊。萧伟张大嘴巴,道:“不……不可能把?”随手在身上乱摸,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身上,没有地方能放了啊?”   阿雪道:“日本的科技非常发达,黑龙会所使用的跟踪器,只有火柴头那么大!”萧伟道:“我靠,那……那还怎么找?”   阿雪道:“不怕,我们做一个简易的接收器,一定可以找到!”萧伟道:“你是说你刚才到中关村,就是去买……”阿雪道:“不错,只要做一个简易的接收装置,就能够测出来山口太郎放在我们山上的跟踪装置。”   萧伟突然叫道:“我靠,坏了,要是他们真的在我们身上放了跟踪器,那我们现在说的什么,他们不就全都听到了么?”   阿雪一笑,道:“不会的,如果是那种可以将音频发射出去的跟踪器,功率一定比较大,而且电池也会比较大,体积很难做到很小。我相信他们不会放这种跟踪器在我们身上,因为这种跟踪器一般都是放在车上或房间内。”萧伟点了点头,放了心。   当下几人洗过澡后,分别换上衣服,在萧伟与高阳的帮助下,几个小时后,一个简易的接收器制作完毕。   大伙儿将所有物品堆到房间中央。阿雪指着手中刚刚做好的接收器道:“这个接收器比较粗糙,而那种跟踪装置的功率很小,所以接收器的接收范围最多只有不到十公分,所以,我们必须要把所有的手机和电器、电脑关掉。”   萧伟道:“这个简单,咱们把房间的总电闸拉了不就行了,你这个接收器不是用电池的么?”阿雪点了点头。萧伟到进门处将房间的电源关掉,高阳关掉电脑,又把四个人的手机都关了。   三个人按照阿雪的吩咐,将所有服装,物品,一件一件在地上码好,阿雪用接收器一件一件试过,果不其然,当接收器移动到萧伟的手机上时,显示屏上显示出有微弱的信号发射。   萧伟道:“在我的手机里面?”阿雪伸手将手机拿起来,把手机的电池盖打开检查了一遍,电池位置并未发现异常。又仔细观察了一番,果然,后盖的螺丝位置上维修保护贴明显被动过,阿雪道:“肯定是在手机里面了!”   从旁边取过一个特制的螺丝刀,迅速将手机后盖打开,检查了片刻,用镊子轻轻夹起一个圆圆的小东西,道:“就是这个!”   萧伟伸手接过,怀疑地道:“就这个?”只见手里的东西果真只有火柴头大小,看起来毫不起眼。阿雪再检查了其它物品,没有再发现任何跟踪装置,吁了口长气,道:“山口太郎果真是老奸巨滑!”   高阳道:“现在咱们该怎么办?”阿雪道:“这里我们已经不能呆了,要马上走!”高阳问道:“那我们去什么地方?”   阿雪道:“我们回五里坡!”萧伟道:“什么?五里坡?回那里干什么,地宫又找不到,不是说有可能盒子不在那里么?”   阿雪道:“我现在感觉,盒子应该就在那里!”抬起头来道:“山口太郎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可能就是等着我们去取回宝匣,并且,他还要利用萧伟来打开那只宝匣,因为到现在为止,能够打开觐天宝匣的人只有萧伟一人!”   萧伟道:“不会吧,山口太郎怎么会知道?”阿雪笑了笑,道:“别忘了,山口太郎曾是特高课的课长,他想知道的事情一定可以查到。不过有一件事情非常奇怪,他为什么最初是去找赵颖,而不是直接找你?”   萧伟呵呵一笑,道:“这个简单,‘老棺材瓤子’可能也知道,老子对什么都不在乎,这世界上唯一在乎的,就是赵颖了!”说完话,冲着赵颖一笑,又道:“对了,山口太郎怎么可能清楚我们就一定能取回宝塔下埋藏的盒子呢?”   阿雪缓缓道:“我猜想,他也很可能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站起身来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   四人不敢再行耽搁,立即收拾好东西下了楼。出了楼门口,萧伟突然停住脚,对阿雪道:“对了,你说的这个跟踪器防水么?”   阿雪道:“防水!”萧伟道:“那就好办了,你们等我一下!”说完话,放下手里的背包,反身上了楼。   萧伟回到房间将那只跟踪器取回来,道:“走吧!”高阳看到萧伟手里的跟踪器,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萧伟一脸坏笑,道:“我要耍耍这老棺材瓤子!”四人走到小区门口,小区外停放着很多车辆。萧伟道:“弟兄们快帮我找找,有没有外的牌子的车?”   高阳道:“你又要干什么?”萧伟道:“你就先别管了,赶快找!”高阳一脸不解,摇了摇头,低头去看每辆车的车牌子。   过了片刻,几人找到一辆奔驰,车牌上写着:琼A133553,萧伟喜道:“这个好,这回够老棺材瓤子忙活一段时间的了。”   走到车旁,取出随身的开锁工具,将车子的油箱盖打开,把手里的跟踪器扔了进去,道:“老棺材瓤子再想找咱们,过一段时间让他去海南岛找吧,那儿的风景不错,我看给老棺材瓤子当坟地挺好!”萧伟咧嘴一通坏笑。   高阳道:“萧伟,你把跟踪器扔到油箱里,万一被吸进发动机,不就坏了么?”萧伟道:“你可真够土的,这是奔驰,油箱里有过滤网的!”高阳一拍脑门儿,道:“还真是!”   萧伟对阿雪道:“我估摸着你这个跟踪器有效距离也不会太远吧?”阿雪道:“很远,大约几百公里!”   萧伟道:“没关系,就算这样也够‘老棺材瓤子’喝一壶的了,这辆车只要一出北京,他们就得忙活了,一路跟到海南岛去吧,哈哈!”三人看到萧伟小人得志的样子,相顾莞尔。 第10章 百年旧案 身边的最后一个隐患终于被清除掉,四个人的心头都轻松了不少。上车后萧伟立即给老四挂了个电话,让他帮助到出租公司再续一个月的车费。这一次大伙儿重回五里坡寻找那一座六合古塔下的地宫,时日上恐怕不会太短。   当天晚上,四人住在了沈阳的一所宾馆里,阿雪用上次熬制的药膏将大伙儿的面部再次易容。第二天上午,大家再次回到了那座名叫“五里坡”的小村落。   上一次租住砖窑的几间空房时阿雪一共付了一个月的租金,前些天大伙儿离开时也只和村长讲到是公司临时有些事情要几人赶回北京,可能还会回来,因而此次回来,四人也没再和村里人打招呼,直接回到了砖窑。   坐在房间内商量了一阵儿,阿雪道:“从山口太郎的举动看,埋藏那一只觐天宝匣雄匣的古塔最大可能就是眼前这一座五里坡的六和塔,否则他不会一点提示都不给我们,由得我们在这里耽误时间。”萧伟点头道:“说的不错,那‘老棺材瓤子’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咱们耽误得起,他可耽误不起!”   高阳道:“不过我还是有一点担心,我们现在虽说已经甩脱了跟踪,可是山口太郎上一次已经知道我们来过了这里,不会追过来么?”阿雪道:“这是个问题,所以我们这一次行动第一要快,第二要隐蔽,至于第三么……我们还有一个武器可以用!”   萧伟道:“你是说我们上回装的监视设备?”阿雪点头道:“对,村子里虽然不能上网,但是我来的路上注意过,前面不远的镇子上有一个网吧,我们可以派一个人去网吧监视,虽然辛苦些,但是四个人轮流换就行了,这样的话即便山口太郎有所行动,他们远在北京,最少我们也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准备来应付他。”   萧伟兴奋道:“说得好,这样的话咱们基本上就算是自由了,只不过……”说到这里,萧伟不由自主骂了句脏话,道:“……就是那古塔下面的狗屁地宫实在太难找了,你们说那老房东不会是忽悠咱们呢吧,他说的位置就根本就没什么塔?”   阿雪道:“这是一种可能,就是房东记错了地址,我们看来还需要再找机会和其他村民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除此以外还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这座古塔的地宫很小,或者埋藏的很深,因而我们的探虫没有能够探到,最后一种可能是地宫根本不在古塔正下方,而是埋在很远的地方。”   萧伟道:“那可就麻烦了,要是这样的话咱们还怎么找啊?”阿雪突然道:“你们觉不觉得,有一件事情很可能就与这座古塔下的地宫有关?说不定这就是条线索!”   高阳道:“你说的是房东大爷讲过的古塔内神秘失踪事情?”阿雪道:“这里面的关系一时还想不清楚,我祖父去世时并没有来得及详细描述这一座六合塔的情况。”高阳点了点头。   阿雪道:“这样吧,从明天开始我们继续用探虫详细探掘周围的地况,同时找机会与村民好好了解一下,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除此以外,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我们到网上好好搜索一下,也许会有一些蛛丝马迹的线索。”   萧伟道:“也对,连几十年前故宫闹鬼的事情都有人传到网上去,这里的‘五里坡古塔神秘失踪案’,说不定网上也有记载,呵呵。”四人都是一笑。   商量已毕,大伙儿做好了详细分工,除阿雪外,高阳负责到镇上的网吧监视山口太郎等人的行踪,同时到网上搜索云深无迹资料,而萧伟和赵颖两人负责去村里调查,同时准备随时替换高阳。   接下来的几日,阿雪在砖窑四围的一里内先后置下了数十条探虫。而萧伟则有事儿没事儿就拉着赵颖四处串门找人闲聊,有时也到村口和几个小孩儿打牌,不过所有村内老人对那座六合古塔的描述基本都与房东大爷讲述的差不多,看来古塔的旧址应该就是在眼前的这一座砖窑之下。   这一段时间高阳最为辛苦,除了通过网络监视山口太郎等人的行踪外,几乎不眠不休地在网上翻找所有与“五里坡”、“失踪”、“六合塔”、“地宫”等关键字有关的网页。百度和Google搜索引擎上有关这几个关键字的网页大概有数万条,而高阳在这数日之内就足足看了有一万挂零。   至于山口太郎一伙儿人的情况,似乎和先前没有什么变化,从监控录像上看,山口太郎每日除吃饭睡觉、读书看报,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那些打手也都一个不少全部都在别墅内,这两天基本上没有离开过。   第三天下午,高阳打开了一个论坛上的网页,翻看了几眼,突然眉头一皱,刚拿出手机要给阿雪拨电话,电话响了,听筒里面传来萧伟的声音:“哥们儿,哥们儿,你赶快回来,有重要进展,重要进展!”   高阳愣道:“回来?我不需要监视了?”萧伟道:“你听我的,赶紧回来,咱们也不差这一会会儿,我这就去找阿雪,等你回来再说。”说到这里,萧伟挂断了电话。   萧伟的性子一向如此,想一出是一出,高阳也早就习惯了。不过听萧伟的口气似乎他们那边有了什么重大的发现。想到这里,高阳关掉了屏幕上的监视程序,又把刚刚看到的网页保存到U盘上,这才出了网吧。   二十分钟后,三轮蹦蹦把高阳拉回了五里坡砖窑。走进房间,赵颖、阿雪和萧伟都已经在房间内。高阳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阿雪的‘探虫’有结果了?”   萧伟道:“不是阿雪,是我和赵颖这边打探到了一个重要消息?”高阳问道:“什么消息?”萧伟道:“这事儿怪了,刚才我拉着赵颖和村口那几个哥们儿打牌,听他们说起了一件事情,是其中一个小孩儿的爷爷,好像几十年前是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高阳道:“失踪?在古塔内失踪的?”萧伟道:“要是在古塔里失踪的还有什么好奇怪的,在古塔里失踪的人还少啊?那小孩儿的爷爷好像是在文革挖防空洞的时候失踪的!”   高阳道:“什么?也是文革时期?”萧伟愣道:“什么‘也’是?”高阳道:“我也是刚刚在网上查到了一个帖子,讲的就是这样的一件事情。”   萧伟张大了嘴巴,道:“我靠,咱们说的不会就是一回事儿吧?”高阳道:“你先说说你和赵颖打探到的是怎么一回事?”   萧伟咽了口口水,道:“我刚才和村口那群小孩儿闲聊,他们说起来,文革时候村里奉上级命令挖防空洞,结果他爷爷就在挖防空洞的时候失踪了,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后来也没查清楚,而且好像那一回失踪的还不止他爷爷一个人,是好几个人,不过当时村子里面对外封锁了消息,所以这事儿才没有传出去,具体的情况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事儿好像还是小孩儿他奶奶老糊涂了以后,一不小心吐露出来的,要不然他也不会知道。”   高阳点了点头,喃喃道:“不错,和帖子里面讲的情况差不多!”萧伟道:“贴子里面怎么说的?也是这事儿?”高阳从口袋中摸出U盘递给萧伟,道:“你们自己看吧!”   萧伟取过阿雪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插入U盘,不多时,高阳保存下来的网页出现在电脑屏幕上。这是一个名为“21CN”的论坛鬼话版,萧伟以前曾经逛过的,知道有许多网友都会把亲身经历的或者听说的诡异经历发到这个坛子里面。   高阳找到的帖子标题为“五里坡神秘失踪案”,其中讲述的是位于沈阳以北一个名为“五里坡”的小村落中将近一百年来发生过的神秘所有失踪案件。   从帖子的内容看,虽然明显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基本与房东老大爷与其他村民描述的情况一致。帖子上讲述的最后一件失踪案发生在文革“深挖洞,广积粮”时期,村子里在挖防空洞时一下子失踪了十几口人,由于属于非常时期,村子里对外封锁了消息,因而这件事情一直没有传出去。   根据帖子上面描述的位置看,应该就是此处这个五里坡,而且,帖子中间也多次提到了一座六和塔。   看罢帖子,大伙儿沉吟了半晌儿。萧伟道:“我说哥儿几个,你们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按理说防空洞内的失踪案和六合塔的失踪案应该是不沾边的,你们想想,离着好几里地呢!”   高阳问道:“村民当时挖的防空洞具体在什么位置?”萧伟道:“就在村子里,村口那地方现在还有一个洞口呢。”   高阳喃喃道:“这就有些奇怪了,真是两边至少差了四五里地,莫非……古塔的地宫,就在村子的正下方?”   萧伟道:“不会吧,这怎么可能呢?吃饱了撑的啊?”一旁一直闷不作声的阿雪突然道:“我们去防空洞里面看看。”萧伟愣道:“看?现在就么?”阿雪摇头道:“现在肯定不成,这样吧,我们收拾好东西,午夜十二点准时出发!”   果不出众人所料,截止到晚饭前,阿雪连日来在砖窑方圆一里内重新下过的数十条“探虫”都没有探出任何结果,似乎这古塔的遗址下方真的是没有任何地下建筑的痕迹。   吃过晚饭,众人在房中分头准备晚上到村内防空洞探查所需的各种工具和物品。联想起村内近百年来“神秘失踪案件”的传说,连一向胆大包天的萧伟都不免有些心头惴惴。   收拾了一阵儿,萧伟起身跑到村口小卖部端回来数瓶白酒,一是为下洞后帮助消除洞内积结的陈年秽气,二也是为了给大伙儿壮壮胆子。   回到房间,将酒瓶塞到各人的背包中,对大伙儿道:“弟兄们,说句实话,你们心里怕不怕?”阿雪和赵颖看了看萧伟,都没有理他。高阳笑道:“肯定怕,说不怕是假的!”   萧伟道:“据传说,那古塔下面的地宫里有吃人的妖精,那要是让咱们给撞见了……我靠,可就热闹了!”说到这里,叹道:“对了,上回咱们几个到老棺材瓤子那里去救赵颖他们,怎么没捎带手儿顺两把枪出来,要是这回咱们手里有枪,还怕什么啊?”   一旁阿雪笑道:“要是古塔下真有吃人的妖精,恐怕有枪也没什么用途!”萧伟咧嘴笑了笑,道:“说的也是!那依你说要是没有吃人的妖精,村里这百十年来丢了这么多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阿雪停下手里的活计,思索道:“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不过猜想起来,还应该是和古塔下地宫的机关有关。”   萧伟点了点头,琢磨了半晌儿,喃喃道:“对,可能是机关!不过,什么样的机关能让人有去无回呢?”抬起头来,忽然道:“对了,你们想过一件事儿没有,如果要真是机关的话,这古塔地宫里得有多少机关啊?你们想想,这百十年来有多少人折在里面了?有多少机关能够这么没完没了折腾的?”大伙儿听了萧伟这句话,相视一望,但也没有说话。   十二点整,众人背上打理好的背包,关上房门走出砖窑。四周万籁俱寂,只偶儿从远处的旷野中传来几阵蛙鸣,大伙儿轻手轻脚向村口走去。所有的村民都已睡下,四下里一片漆黑。   不多时,来到村口,萧伟轻声道:“防空洞的入口就在前面的磨盘后面。”阿雪点了点头,当下萧伟在前引路,四人来到防空洞前。   这是一座不大的红砖砌成的建筑,外层包裹着水泥,两扇巨大的水泥门紧闭着,上面挂着一条粗大的铁链子,铁链上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看来有年头没人进去过了。   雪问道:“就是这里?”萧伟点了点头。阿雪取出开锁工具,不大会儿功夫,门上的铁锁打开了。   四人一齐使力,只听“吱扭扭”一阵门响,水泥石门被拉开了两尺多宽的缝子,一股陈年的腐败味道扑鼻而来,几人都不由得一阵咳嗽。待气味而稍散,阿雪道:“好了,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吧,我一个人去!”   高阳愣道:“什么,你一个人进去?”阿雪道:“里面不知道有什么凶险,我一个人进去,会安全些!”一旁萧伟道:“不会吧,都到了门口了你才说不让我们进去,卸磨杀驴啊?”   阿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我一个人下去,不用再分心照顾你们。”萧伟叫道:“我们不需要你照顾!”   高阳伸手拉住萧伟,道:“你小声些!”回身对阿雪道:“大伙儿还是一块儿下去吧,我们几个留在这里,目标也大!”阿雪犹豫了片刻,点头道:“也好,我们先进到防空洞里再说。”   当下阿雪在前,萧伟三个在后,大伙儿蹑手蹑脚走进防空洞。进来以后,大家合力将巨大的水泥石门拉上,从里面伸手出去套好铁链,锁上铁锁,再将洞门完全合拢,这才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汽灯。   这是一个典型文革时期修建的防空洞,入口处显然比北京城里常见的防空洞小一些,红砖搭成的拱券,宽度在三米左右,高度大约为四米。   四人沿台阶缓缓而下,走了大约五分钟的样子,坡度逐渐平缓,粗略估算了一下,此时大概应该在地下十几米深的位置。   抬眼往前望去,防空洞一直往前延伸,黑黢黢一眼看不到头。视野可及的地方,四处不停有分叉位置,似乎这一座防空洞的规模相当不小。   萧伟骂道:“我靠,这么多口子,咱们怎么找啊?”阿雪道:“不用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一条洞一条洞地找,只要去过的地方我们做好标记就成了。”   当下四人解下身上背包,只带了清水、粉笔和照明用具,轻装前进。走了一阵儿,萧伟感慨道:“真没想到,东北一个小村子的防空洞就修得这么厉害,我看跟地道战差不多了。”   高阳道:“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当年修防空洞主要是为了预备和前苏联打仗。一旦开战,东北一定是主战场,所以防空洞的规模绝不在北京之下。”   整座防空洞在建筑结构上基本云迹大同小异,洞内四处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物品。转悠了一个多小时,大伙儿又回到起点处,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萧伟道:“这事儿可有点儿邪了,怎么什么都没发现啊?”阿雪问道:“你们再仔细回忆一下,村里人提到当年情况时,有没有讲过具体的地点?”   萧伟看了看赵颖,两人都摇了摇头,赵颖道:“他们只提到发生那件事情以后,村里人很快就把洞口封上了,再也没让任何人进去过,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说,之所以有人会失踪,就是因为在挖掘防空洞的时候,挖到了什么去处。”   阿雪皱了皱眉,喃喃道:“什么去处?”抬起头来,又问道:“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是整座防空洞已经挖掘完毕,还是正在挖掘过程中?”赵颖道:“好像听他们的口气是在快挖完了时候!”说完话,看了看萧伟,萧伟也点头表示肯定。   阿雪低下头思索了片刻,突然道:“我知道在哪里了,你们跟我来。”萧伟愣道:“你知道了?在哪儿啊,我怎么不知道?”阿雪微微一笑,道:“你们跟我来就知道了。”   不多时,四人三拐两拐随阿雪来到防空洞的一处岔路口尽头处,阿雪停下脚步,手指着前方防空洞的尽头处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就应该是这里了!”   三人手举汽灯走上前去,左右看了半晌儿,什么也没有看出来。萧伟伸手挠了挠头,问道:“就这儿么?怎么看不出和别的地方有任何区别?”   阿雪笑了笑,道:“你们仔细看,这里的砖墙垒的极为粗糙,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最后匆匆忙忙封上的。”说完话,阿雪伸手指了指前方墙壁上的墙砖接缝处。果然,相比其它地方的墙面,此处的红砖砌得歪七扭八,砖缝儿更是有大有小、粗细不均,一看就是临时匆忙赶工完成的。   四人再往周围的地面上看了看,一边墙角处还堆了不少没用完的红砖。阿雪道:“当年的人员失踪应该就发生在这里,我猜想答案应该就在这面墙后,很可能当年挖掘防空洞的时候,碰巧挖到了什么地方,出了事儿以后,村里人匆忙之间用红砖将这个洞封上,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里。”   三人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墙壁,心里都不由得一紧。萧伟道:“咱们现在……怎么办?”阿雪咬着嘴唇又仔细察看了一番,道:“我们去取工具去,将这面墙拆开!”   几分钟后,大伙儿将放在入口处的背包和全部工具取回。萧伟拿起一把铁镐站到墙前,回身对赵颖和阿雪调侃道:“你们两个小妞儿最好往后躲躲,我听说妖怪最喜欢吃女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你们知道为什么么?因为女人的肉最嫩!”   高阳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胡说八道!”萧伟辩解道:“什么胡说八道,女人的真的肉嫩!”高阳道:“你吃过?”   萧伟道:“我当然……没吃过!”赵颖劝道:“好了萧伟,你就别胡闹了!”萧伟咧嘴一笑,对三人道:“你们都站远点儿吧,我命贱,没人要的!”说完话,往手里吐了两口唾沫,握住铁镐“当”地一声砸在了对面的墙上。   只听耳边“轰”的一声巨响,对面整座墙壁一下子塌了下来。萧伟一把抓住身后的高阳往旁一滚,耳旁只听呼呼风声不绝,伴随着一阵阵怪叫,所有人都呆住了。   良久良久,一切终于平静下来,高阳拉着萧伟站起身来,四人拿起汽灯往前看去,只见眼前烟尘弥漫。又耐心等了好一阵儿,待尘埃尽数散尽,这才看清几人面前的墙壁已经完全倒塌,墙壁后面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大洞,一阵阵透入骨髓的寒气从洞内渗了出来,大伙儿全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洞内显得漆黑异常,萧伟端着汽灯走到洞口往里面望了望,这是一个天井一般的竖洞,又像是一个天然的裂缝,上方并不算高。往下望去,眼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一眼望不到底,萧伟喃喃道:“我靠,这是什么鬼地方?”   阿雪观察了片刻,对众人道:“你们都留在这里吧,这一次就让我一人进去。”萧伟道:“那可不成,你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   阿雪笑了笑,道:“别忘了,我是五大盗系的唯一传人,即便里面有什么危险相信我也可以克服,而且,如果那只宝匣真就藏在里面,所有机关也只有我一个人能破解,带着你们进去,我还要分心照顾,而且即便这样,也很可能会有不必要的伤亡。”   萧伟还要再争辩,高阳拉了拉萧伟,道:“就听阿雪的吧,我们几个进去只能添乱。”萧伟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对阿雪道:“里面要是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一会儿出来你可得告诉我们!”阿雪一笑,对三人道:“你们都要记住,只需要在这里等我六个小时,如果六个小时后我还不出来,你们就回去,千万不要进去找我。”   高阳道:“阿雪,你什么意思?”阿雪道:“如果里面没有什么问题,即便六小时内我没有最终破解全部机关,也会提前出来通知你们,但是如果到时候我好没出来,那就是说……”高阳急道:“那我们,不,萧伟和赵颖留在这里,我还是陪你进去吧,要死我们就死到一块!”   阿雪摇头道:“死到一块没有意义的,你们别忘了,外面还有一个山口太郎呢。”高阳看了看赵颖与萧伟,三人都是心头一震。   阿雪继续道:“你们千万记住,如果万一我没有出来,你们万不可进去找我,立刻报案让公安机关派人把守住这个洞口。如果最终我们拿不到这只盒子的话,也绝不能让山口太郎那伙儿日本人拿到,切记切记!”   高阳长叹一声,使劲儿点了点。阿雪微微一笑,伸过手臂轻轻抱了抱高阳,又分别抱了抱萧伟与赵颖。三人默默帮阿雪固定好绳索,又将背包替她背上,看着阿雪缓缓下到洞中。   待阿雪完全下去,三人不约而同趴到洞口往里观瞧,只见一灯如豆,正慢慢往下面移动,过不多时,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第11章 古塔地宫 见阿雪终于不见了踪影,三人这才离开洞口,搬了几块砖头分别坐下,高阳自言自语道:“阿雪……不会出什么事情吧?”萧伟咧了咧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赵颖道:“应该不会,阿雪是五大盗系的唯一传人,相信即便里面有什么危险,她也可以克服!”高阳勉强笑了笑,不再说话。   众人在洞外焦急等候,时间仿佛过得极为漫长。高阳与赵颖还好,萧伟本就是个急性子,此时又是身处一座密不透风的防空洞之中,等了不到一个小时,已是上窜下跳、烦闷之极。   又等了一阵儿,萧伟索性从大包内翻出一叠报纸铺在地上,对两人道:“算了,咱们还是睡觉吧,这么等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大不了上个闹钟,一觉醒来就等到了。”   高阳道:“要睡你自己睡吧,我睡不着。”萧伟笑道:“这叫什么来着?关心则乱,也是,现在阿雪在下面,你怎么可能睡得着?”扭头又问赵颖道:“怎么样赵颖,你陪我睡吧?”赵颖笑了笑,摇了摇头。萧伟咧了咧嘴,躺倒了铺好的报纸上。   萧伟确实是个心宽之人,躺到在地上到半分钟便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又玩起了数年前玩过数遍的一个经典游戏《仙剑奇侠传》中,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自己变成了李逍遥,情节是带着林月如在蜀山镇妖塔中与各式各样的妖魔鬼怪大打出手。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萧伟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睁开眼睛,是赵颖,萧伟一时还没醒过梦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打碎盘龙柱了?”赵颖愣道:“什么盘龙柱?”   萧伟一下子清醒过来,哈哈一笑,坐起身来。赵颖面有忧色,道:“萧伟,时间已经快到了,阿雪……阿雪……”   萧伟环顾了一下四周,只有自己、赵颖和高阳三人,阿雪似乎并没有回来,问道:“阿雪……还没有回来么?”   赵颖看了看高阳,两人都点了点头。萧伟站起身来,道:“我靠,不会是真……真出什么事儿了吧?咱们怎么办?”   赵颖道:“按照阿雪的意思,如果规定的六个小时之内她不会来,我们就要去报案了!”萧伟道:“对,报案,可是……”   高阳突然站起身来,道:“不成,我不能把阿雪一个人扔在下面,我要下去看看,要报案你们两个去吧!”   萧伟一把拉住高阳,道:“哥们儿,你千万别冲动,你去不灵的!”高阳道:“我就不信里面还真有妖精能吃了我,阿雪是一个人进去的,连个帮手都没有……”说到这里,拿起汽灯就要下到洞中,萧伟拼命拉住他,却死活也拦不住他。   争执了良久,两人相持不下,萧伟从来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书呆子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最后萧伟急了,骂道:“去去去,谁愿意拦你似的,你记住了,死在下面可没人给你收尸的!”   赵颖忽然道:“萧伟,你就让他去吧!”萧伟一愣,问道:“你说什么?”赵颖叹了口气,喃喃道:“人这辈子,有些险是要冒的。”   高阳向赵颖一笑,一字一句道:“赵颖,谢谢你。”说完话,反身下到洞中。   萧伟急道:“赵颖,你还……还真让他下去了啊?”赵颖道:“你不是也不拦他了么?”萧伟道:“我那是气话,他这么下去,九死一生啊,靠,是十死无生,你别忘了高阳是个书呆子,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啊!”   赵颖摇了摇头,道:“以高阳的性格,这时候没人能拦着住他,而且即便我们把他拦住又怎么样,我们能帮助他救回云深无迹阿雪么?你觉得阿雪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高阳即便活着,他自己觉得还有意义么?”   萧伟道:“你……也看出来了?”赵颖点了点头,道:“高阳是个认真到较真儿,钻牛角尖儿的人,我相信这一次他是动了真感情的。”萧伟颓然坐到地上,道:“高阳真是个书呆子,动感情也犯不着去玩儿命啊?”   赵颖叹道:“这就是高阳和你的区别。”萧伟急道:“赵颖,为了你我绝对可以去玩命,你信不过我啊?”赵颖摇了摇头,道:“我相信,只不过,即便玩儿命你也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萧伟笑道:“那倒是,说到动心眼儿谁也比不过我,对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啊?”赵颖思索了片刻,道:“我们去报警吧,希望警察能够早点过来,帮助我把他们两个救出来。”   萧伟摇头道:“我觉得报警也不见得有什么用,你想啊,当年红卫兵那么多人不还是有去无回么,警察也不是三头六臂的,咱们得自己想办法。”赵颖点头道:“说的也是,如果仅仅为阻止山口太郎一伙儿人,报警自然有用,说到救人,人多不一定管用。”   萧伟琢磨了一阵儿,站起身道:“咱们也下去!”赵颖愣道:“我们也下去,那……”萧伟笑了笑,道:“是命躲不过,我给老四打个电话,如果咱们都出不来了,让他报警,派人把这地方看管起来!反正不能便宜了那个老棺材瓤子!”   赵颖点头道:“我同意,不过这一次我们进去,必须要做好所有准备,带上全套的装备,以防万一!”萧伟笑了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当下两人来到防空洞入口处,萧伟走到最上面大门口位置,隔着水泥石门用手机给老四拨了个电话。将大致的情况讲了一遍,老四听过之后完全惊呆了。   萧伟在电话中详细描述了五里坡小村以及村内防空洞的位置,郑重嘱托老四,如果三天之内没有自己的消息,马上报警,让警察将这块地方围起来,等着抓获山口太郎一伙儿匪徒。   挂掉电话,萧伟和赵颖将留在洞口的所有物品搬了进去,仔细挑拣了其中有可能进洞后会用到的各种工具和物品,整整塞满了两个大双肩背书包。   一切准备停当,两人先将两个大包慢慢顺到洞中。萧伟抄起地上绳索,对赵颖道:“我先下!”赵颖点了点头。萧伟定了定神儿,深吸了一口气,沿绳索缓缓而下。   人一进入洞内,立刻感觉到一种无穷无尽的黑暗包住了自己,洞内阴风阵阵、寒气逼人,萧伟咬紧牙关,也不知究竟向下攀行了多久,终于下到了洞底。   抬头望去,上面的进口处只是一个小小的亮点,看来这洞至少有十来米深,不多时,赵颖也下到了洞内。   两人将汽灯点亮,只见自己站脚的地方居然似乎是一处巨大的花岗岩垒成的拱顶处,前方不远有一个洞,洞上横架着一根木棍,上面系着一根早已朽烂的绳索,旁边用一条用登山铁钉固定在花岗岩深迹上的尼龙绳,应该是方才阿雪下去时留下的。而横在洞口处那根木棍和朽烂的绳索,就应该是数十年前失踪的那些村民留下的。想到洞里一定有不少死人,萧伟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两人观察了片刻,萧伟道:“看来阿雪还真猜对了,古塔下面的地宫很可能就是在这里,你看咱们脚下的这些花岗岩,显然是人工垒成的。”赵颖拿起汽灯仔细察看了一番,点头道:“咱们下来的地方好像是一个天然的裂缝,应该是地震后留下的,我猜想当年村民们挖掘防空洞的时候是碰巧挖到了这里。”   萧伟道:“不过有点儿奇怪,这座地宫为什么要修到这里,距离古塔那么远?”赵颖道:“我猜想,或许这座古塔下的地宫原本就埋藏着什么秘密吧!”   萧伟笑道:“那咱们可就逮着了,走,咱们发财去!”赵颖也是一笑,两人拿起地上的背包,来到洞前。   汽灯照射之下,这一处花岗岩的洞壁上明显有刀劈斧凿的痕迹,猜想起来应该是当年村民们挖开的。大伙儿很可能原本以为下面埋藏着什么财宝,结果却反而送了性命。   萧伟叹了口气,用绳索将两个背包顺到洞下,这个洞似乎并不太深,只有三四米左右。萧伟整整裤带,道:“赵颖,我先下去了,如果下面没事儿你再下来!”赵颖点头道:“你……小心点!”   萧伟看着赵颖,突然一把将她抱住,狠狠亲了一口,笑道:“如果这一次都能活着出去,就别再耽误工夫了,我们马上去复婚,好不好?”赵颖脸上一红,伸手推开萧伟,道:“这件事情出去以后再说。”萧伟哈哈一笑,用嘴衔了汽灯,拿起绳索窜了下去。   只是片刻之间,萧伟的双脚便已落地。用汽灯四处照了照,头上的天顶也就是三米左右的高度。再左右观察了一番,此处环境倒颇有些像皇太极清昭陵地宫内的券道内,只是和这里相比,北陵的地宫券道显得更为恢宏雄伟。   看看并无危险,萧伟伸手晃了晃垂下的绳索,向赵颖喊道:“下面暂时安全,你下来吧!”不多时,赵颖也下到洞中。两人再次将周围的环境观察了一下,此时二人身处的位置正是在一条券道的正中央,往前往后都可以通行,赵颖问道:“咱们往哪边走?”   萧伟从袋摸出一枚硬币,道:“看看运气吧,正面向前,背面向后!”赵颖一笑,萧伟将硬币握在手中,闭上眼睛似模似样摆了两拜,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睁开眼睛将硬币往地上一丢。硬币在粗糙不平的花岗岩地面上滚了几滚,停了下来,是背面。萧伟拾起硬币亲了一亲,笑道:“但愿能给咱们带来好运气,走,向后转!”   二人俯身将地上的背包拾起来背上,用手中的汽灯照亮,手拉手慢慢往前走去。   两盏汽灯的照射之下,券道内依旧漆黑异常,往前最多也就能看到几米远的地方。四周静得怕人,只能听到两人脚步落地以及后背的背包与衣物之间摩擦的“刷刷”声响。   行不多远,前面出现了一个十字交叉口,两人停下脚步。赵颖道:“往那边走?”萧伟愣了一愣,再次从口袋摸出那枚硬币,道:“老办法,扔钢蹦儿!”赵颖一笑,道:“硬币只有两面,咱们前面的路,可一共有三条。”   萧伟一拍脑门儿道:“那就这样,还是扔钢蹦儿,正面向左,背面向右,如果钢蹦儿落下来是立着的,咱们就朝前走?”赵颖笑着摇了摇头,萧伟也笑了,道:“那咱们就从中间走吧?”拉着赵颖走进中间那条拱券。   又往前走了不多远,前方又出现一个十字交叉口,这一次两人没再商量,按照前面的方式再次选择了中间那条拱券。   如此这般,前方不停出现叉路,有时三叉,有时四叉,更有甚者,最后竟出现了一个五叉路口,似乎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不过好在赵颖十分细心,每次遇到岔路口都会在来路上用粉笔画上一个记号,两人倒也不会担心迷路回不去。   不过这样走了一个多小时以后,萧伟还是有些犯含糊了,对赵颖道:“我靠,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啊?”赵颖转过头来看着萧伟。萧伟道:“你有没有觉得,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地宫啊?”   赵颖问道:“你的意思是?”萧伟道:“你想想看,这座地宫不管是什么时候建的,要修成这么大规模那得花多少银子?咱们去过的沈阳皇太极那个地宫,都比这差远了!”   赵颖道:“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儿?”萧伟咽了口口水,道:“我觉得咱们……不会是遇到了……遇到了鬼打墙吧?”赵颖愣道:“不会吧,难道还真有这种事情?”   萧伟摇头道:“这种事儿谁也说不好,咱们再往前走走看看。”说完话,拉起赵颖手继续往前走去。行不多远,前面又是一处四岔路口,萧伟道:“咱们这次不走中间,换个方式,走左边!”   赵颖点了点头,随萧伟走入左面拱券,没走几步,猛然之间见几米远的拱券墙壁边上模模糊糊好像坐着一个人,两人都是一惊,赵颖使劲儿握住了萧伟的手。 赵颖点了点头,随萧伟走入左面拱券,没走几步,猛然之间见几米远的拱券墙壁边上模模糊糊好像坐着一个人,两人都是一惊,赵颖使劲儿握住了萧伟的手。   萧伟颤巍巍喊道:“前面是什么人?是高阳么?还是阿雪?”萧伟的喊声在券道内回荡,但并没有人回答他。萧伟回头儿看了看赵颖,两人心头都是怦怦狂跳。萧伟咬了咬牙,对赵颖道:“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看看。”赵颖扯住萧伟的手,道:“我和你一起去!”   萧伟犹豫了片刻,点头道:“好,那你跟在我后面。”从身后背包中拽出一把美制军用刺刀握到手中,安慰赵颖道:“你别怕,有我在呢!”回头又看了看前方人影,骂道:“别管是谁,要是敢惹我们,就给他来一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两人慢慢向前踱去,行至两三米处,这才看清原来靠在拱券石壁上的人,是一具早已腐烂的骷髅骨架。从他身上尚未烂掉的衣服来判断,应该就是当年失踪在防空洞内的村民。   两人都齐齐地松了口气,刚要上前仔细察看,萧伟突然道:“赵颖,你别动,说不定这里……有机关!”赵颖马上明白,既然在这里见到尸体,很可能附近有机关装置。   两人站在原处不敢稍动,用汽灯照着四处观察了一番,并未见到什么异常情况。萧伟道:“你在这里呆着,我过去看看他是怎么死的。”赵颖道:“你……小心些!”   萧伟咧嘴笑了笑,小心翼翼向前走去。行至近前仔细检查了一番,只见尸体身上并没有弩箭、暗器等致命凶器,尸体附近也没有血渍、武器或者是搏斗过的痕迹。尸体躺倒的姿势非常自然,不像是死前经受过极大痛苦的样子。   回到赵颖身边,萧伟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不管他了,咱们继续往前走吧!”两人定了定心神,绕过尸体继续前行。   就这样再往前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的样子,沿途又看到四五具尸体,有的是和刚才一样的村民;有的应该是文革时期的红卫兵,身上还背着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绿色“军挎”;而最后一具尸体,从身上尚未腐烂的衣服和头上的发式看,应该是最早失踪在这里的民国初年的村民。   两人越走越是心惊,而券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两人一直没有遇到高阳和阿雪,也没有查到他们的任何痕迹。几个小时后,赵颖和萧伟都已经筋疲力尽。   再次来到一处岔路口,萧伟停下脚步,对赵颖道:“你累了吧,咱们歇会儿?”赵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两人在墙边坐下,喝了口水,又嚼了两口干粮,萧伟突然放下手里的云深无迹水瓶,道:“赵颖,我知道了,我知道那些村民还有红卫兵是怎么死的了!”   赵颖问道:“怎么死的?”萧伟抓住赵颖的手,一字一句说道:“他们肯定都是……饿死的!”赵颖一惊,问道:“饿死的?”   萧伟道:“他们肯定是跟我们一样,被困到这座地宫里怎么走也走不出去,最后筋疲力尽,再加上又渴又饿,才死掉的!”赵颖愣道:“你的意思是说……”萧伟使劲儿点了点头,沉声道:“这座地宫,恐怕是只要进来了,就别想再走得出去!”   赵颖心头一震,使劲儿咬了咬嘴唇儿,转头向前望去,突然之间张大了嘴巴。萧伟问道:“赵颖,你怎么了?”   赵颖手指前方喊道:“你看前面……前面……”萧伟顺着赵颖的方向望去,前方是一个四岔路口,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转头看了看赵颖的脸色,再次问道:“赵颖,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赵颖强自镇定了一下,这才道:“这里……这里……我们来过的!”萧伟一惊,站起身转头看去,果然,只见两人前面的地面上,用粉笔画着一个巨大的箭头,正是赵颖先前留下的笔迹。   萧伟后背的冷汗瞬间溜了下来,张大了嘴巴,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赵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萧伟颓然坐倒在地,喃喃道:“怪不得!怪不的!我原想就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地宫,原来我们……我们……一直在原地转圈儿呢!”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再说话,良久良久,萧伟将心情平静下来,问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赵颖咬了咬嘴唇,道:“我们不能再这么瞎走了,否则最终我们也会和他们一样,困死在里面。”说到这里,赵颖指了指身后的券道,萧伟明白,赵颖说的是死在地宫中的村民和红卫兵。   萧伟点了点头,片刻,又道:“不过我们也不能说是瞎走,咱们不是一直走中间那条岔道,而且沿途还做了记号么?”赵颖摇了摇头,喃喃道:“只是我们以为……”   萧伟愣道:“你的意思是?”赵颖道:“这里的地下建筑,肯定是一座巨大无比的迷宫……”萧伟奇道:“迷宫?”   赵颖点头道:“对,迷宫!而且,我猜想很可能在这座迷宫的设计里,还利用了人的视觉误差,或者说是障眼法之类设计方法,所以进来了以后就很难再走出去。”   萧伟道:“那咱们怎么办?”赵颖问道:“你小时候玩儿过迷宫游戏么?”萧伟点头道:“当然玩过,不过那没用啊,云深无迹小时候玩儿的迷宫游戏都是一张平面图,你能看到整座迷宫的全貌,所以只要时间够,再加上足够的耐心,是个傻子都走得出去。”   赵颖思索了片刻,道:“那就有办法了,我们现在就动手画一张迷宫图。”萧伟道:“画图?”赵颖道:“对,画图!”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道:“我们这样,一边走一边做标记,同时在纸上将草图画出来,肯定能走到迷宫的底部,并且能将阿雪和高阳救出来。”   萧伟站起身来,道:“说的对,比起那些村民和红卫兵,咱们的准备更充足,带的粮食和水也多!”   当下两人仔细商量了一番,最后确认了行走及画图、标记的方法。为节约资源,两人熄掉了赵颖手中的汽灯,只留萧伟一人的汽灯照亮。当下萧伟在前,赵颖在后,沿甬道慢慢往前走去。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办法,每进入一条券道,萧伟便用粉笔在进口处地上写一个阿拉伯数字,以此来命名这一条券道。前方遇到岔路口后,萧伟再用粉笔在每个分叉路口的路口处标注上更大的阿拉伯数字,赵颖同时将草图画在纸上。此后再次走到前面画过的数字,两人便选择岔路口的另外一条券道前行。   如此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前方出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大厅,大厅的右前角处,有一条通往下方的台阶。   萧伟一把抱住赵颖,喜道:“我们成功了!这里咱们肯定没来过!照这么下去,咱们肯定能把全部迷宫走完。”赵颖笑了笑,将眼前的地点在地图上做好标记,大厅向下的台阶处标记的阿拉伯数字应该为128,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两人已经遇到了128条不同的券道。   萧伟感慨道:“我靠,这座地宫真够大的,还不止一层。不过好在最上面的一层我们肯定已经走完了。”赵颖道:“就是不知道眼前这座地宫究竟是谁修建,花了这么大的精力,究竟是做什么用呢?”   萧伟道:“我琢磨着,很可能这座地宫原来就是用来埋什么宝贝的呢?”赵颖笑道:“你脑子里就只有宝贝。”萧伟呵呵一笑,道:“你肯定排在宝贝前面,你就是我最大的宝贝,呵呵。”   两人说说笑笑,拾级而下。下了台阶,萧伟在地上用粉笔标注上一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128。抬眼往前望去,眼前的券道形式与上面一层如出一辙。按照老方法,十分钟以后,再次出现了一座大厅,厅角处又有一条向下的台阶。   此后三个小时中,两人不停上下,走到最后连萧伟都有些晕了。根据赵颖所画的记录,这时两人总计下过十五层,又上过十三层,赵颖的草图也已经密密麻麻画满了五张A4纸。   不多时,又来到一座大厅,根据前面的记录,这座大厅应该标注为527。赵颖在A4纸上做好标记,两人沿台阶而下,下到底部,萧伟抬头向前望去,突然间一呆,就在两人面前的地板上,用粉笔写着三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128。   萧伟愣道:“我靠,怎么好像又回来了,走错了吧?”赵颖也愣住了,迅速查看手里的地图,从地图上显示,两人应该没有走过重复的路。萧伟道:“会不会是,你画错了?”赵颖摇了摇头。   萧伟道:“你想想,根据图上的记录,我们应该总过下过十五层,又上过十三层,怎么可能又回到这里呢?咱们现在应该是在地下三层,不对,是上面那个大厅应该是地下三层,这里应该是地下四层!”   赵颖不语。萧伟又道:“难道是我记错了?”指着地上的数字道:“这里不是我们第一次下台阶时做的记号?”   赵颖道:“这里确实是我们第一次下台阶时所作的记号,我们现在的上面,也肯定是整座迷宫的第一层。”   萧伟道:“那就是……你画错了?”赵颖再次摇头。萧伟皱了皱眉,突然灵机一动,道:“我明白了,这里的地下宫殿每层都不是一样高的……”思索了片刻,使劲儿点了点头,道:“对,肯定是这样,这里有的层高一些,有的层矮一些,我们下的十五层和上的十三层高度差肯定是一样的,所以咱们才回到了这里!”说到这里,骂道:“迷宫迷宫,还真他妈的迷啊!”   拉起赵颖道:“走,我们继续前进,你接着画图,我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迷宫,还能困死我!”赵颖不动,萧伟问道:“怎么了,你……累了?”   赵颖摇头道:“没有办法再画了。”萧伟愣道:“没有办法再画了?为什么?”赵颖叹了口气,道:“我原本以为这是一座单层的迷宫,即便是多层,也会是比较规矩的那种多层迷宫,所以画图就肯定可以解决问题,但现在看来,我错了。”   萧伟道:“你错了,为什么?”赵颖道:“这一座迷宫不仅是立体的,而且是立体复合式的迷宫,层叠交叉,根本没有办法在一张或数张平面图上表示出来,除非我们能够准确地测量出各个地方的尺寸,完全按比例画到纸上,这才只能说是有可能。不过……”说到这里,赵颖再次摇了摇头。   萧伟问道:“不过什么?”赵颖道:“不过,我们恐怕没有这么多时间。”萧伟不以为然,道:“怎么会,咱们的时间有的是啊?”赵颖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萧伟一愣,道:“难道你是说,这一座迷宫复杂到还没等咱们把图画出来,就全饿死了?”赵颖道:“除非我们带着电脑,并且还有编程方面的高手。”   萧伟呆住了,过了半晌儿,叫道:“不可能,咱们不可能就死在这边,我还没活够呢,咱们俩也还没复婚呢!肯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我们再往前走,肯定能出去……”   说到这里,萧伟拉起赵颖就往前走,赵颖一动不动。萧伟急道:“你倒是走啊?”赵颖摇头道:“没有用的,如果我们画不出图来,咱们不可能走得出去的,因为最开始的几条路我们没有做好标记。对于现在来讲,找到咱们进来的那个洞口,就好比大海里捞针一样难。”   萧伟颓然坐到地上,伸手抱住了脑袋,喃喃道:“难道说,咱们……真要死在这里了么?”赵颖蹲下身来,紧紧抱住了萧伟。   良久良久,萧伟咬了咬牙,站起身来道:“赵颖,我们再试一次!”赵颖用目光询问萧伟。   萧伟道:“现在看来,咱们已经绝不可能再走到迷宫的底部了,不过我们应该距离迷宫的起点,也就是我们下来的地方并不远,我们这样走:从现在开始,严格按照你画的草图往来的路上走,一定可以回到距离起点非常近的地方,到了那里以后,我们再找,相信运气好的话一定可以出去,而且说不定,阿雪和高阳他们早已经回去了呢!”赵颖笑了笑,点头道:“好,就按照你的方法,再试一次!” 第12章 右手原则 萧伟手执汽灯在前照亮,与赵颖严格按照两人所画草图的标示,一点一点沿原路往回走去。果然,几个小时后,回到了最初开始画图的地方,也就是阿拉伯数字标识为“”的那条券道。   从这里开始再向回去,就不再有图纸可以指引。虽然券道地板尚有赵颖做好的粉笔标记,由于没有标注阿拉伯数字,所以两人无从分辨出究竟哪一处在前,哪一处在后。而且最开始的一段路程连赵颖也没有做任何标记。   稍事休息,萧伟道:“从现在开始,咱们就全要凭运气了,运气好的话,就能找到来时候的路;如果运气不好,靠,就留在这儿,跟那些村民和红卫兵们作伴儿吧!”说完话,紧紧握了握赵颖的手。   此后一个多小时中,两人按照赵颖留下的粉笔标注慢慢往回摸。终于走到不再有粉笔标注的地方后,再次用老方法一边画草图一边一点一点寻找。萧伟的运气不算太坏,又摸索了数个小时的时间,终于,两人看到前方的券道上垂下来一条尼龙绳索,正是大伙儿最开始下来的地方。   萧伟大喜过望,一把抱起赵颖,喊道:“出来了,咱们总算是出来了,这回死不了啦!”看了看表,此时距离两人进入地宫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   喘了口气,萧伟先爬上去,再将背包和疲累已极的赵颖拽上来。两人重新回到防空洞中,真是恍如隔世一般。   防空洞内与二十四小时两人前下去时候一模一样,很明显高阳与阿雪两人都没有回来过。   萧伟叹了口气,道:“我看悬了,他们两个恐怕是出不来了!”赵颖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去……报案吧!”萧伟道:“让我再琢磨琢磨,这样吧,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再想这事儿!”   两人确实早就疲累饥饿交加,吃了一些东西,又稍事休息,精神稍好。萧伟道:“我琢磨清楚了,我再下去一趟,去找他们,你就留在这里!”   赵颖使劲儿摇头,道:“不可以,你不能去!”顿了一顿,又道:“我觉得,还是去报案吧,找人来救他们!”   萧伟撇了撇嘴道:“找人肯定是白搭,就算找多少人来我估计也都没用。他们两个走的时候没带多少食物和水,估计撑不了多久。况且你想想,咱们找来的人还能有比我更聪明的,比我运气更好的么?你别忘了,咱俩最后毕竟还是走出来了,高阳就不说了,连阿雪可都还没出来呢!”   赵颖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你要是再下去,就不一定还有刚才那么好的运气了!”   萧伟点头道:“这个我知道,所以我才不让你下去。这么着吧,我带着足够多的食物和水下去,另外你再把纸笔和刚才画好的迷宫地图给我。千万记住,万一我走不出来,你再去报案,这样如果我能侥幸在里面见到他们俩,有我带的吃的喝的,大伙儿还能多撑几天。”   赵颖咬了咬嘴唇,神色坚决,道:“不行,我绝不能让你一个人下去,你如果非去不可,我陪你下去。”   萧伟有些急了,道:“赵颖,咱们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就算跟我一块儿去也是白搭。我这么跟你讲吧,我之所以下去,说白了就是给他们两个送吃的喝的去了,我根本没有把握一定能再走出来。如果有你留在外面,我们几个还有可能获救,要是连你也陪我下去了,咱们大伙儿可就都死定了!”   赵颖拉住萧伟的手,道:“可是,我真的……不放心你一个人下去!”萧伟看到赵颖的神色,点头道:“我知道,可是你也确实不能去,除非……”   赵颖问道:“除非什么?”萧伟道:“除非我们能找到一种非常稳妥的破解谜宫的方法!”赵颖苦笑了一下,摇头道:“除了能够画出完整的迷宫地图,还能有什么办法?”   萧伟喃喃道:“画出地图?恐怕是没戏了?”突然道:“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家老爷子笔记里讲过一段话?”赵颖问道:“什么话?”   萧伟道:“是当年崔二胯子一帮人准备盗墓,在山寨密谋时军师讲过的一段话,我记得军师当年说过,皇太极本人就是一个机关高手,对不对?”   赵颖点头道:“是这样,当时军师提起过,说皇太极本人平生对各种机关制锁、攻城武器都非常在行。”萧伟沉吟了片刻,道:“那就对了,我刚才一直在想,咱们脚下这么巨大的一座地宫究竟是谁修的,修来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赵颖道:“莫非,你怀疑是……”萧伟点头道:“不错,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座地宫像是皇太极的手笔!你还记得不,村里老房东说起过,那座六合古塔就是前清年间盖的。”   赵颖喃喃道:“如果这座地宫真是皇太极修的,那他花这么大精力修建如此庞大复杂的一座地下迷宫,究竟是要做什么用呢?”   萧伟摇了摇头,道:“算了,咱们现在想这个也没什么大用,最关键的是咱们得能想出来破解这一座迷宫的方法,而且我总觉得,这座迷宫肯定会有破解的方法!”   赵颖苦笑了一下,道:“能想到的方法我们都已经用过了,还能有什么方法?”萧伟摇头道:“不对,肯定还有我们没有想到的地方,一座小小的迷宫,怎么可能有这么困难,我以前玩过的……”   说到这里,萧伟突然瞪大眼睛,愣了一愣,猛一拍脑门,骂道:“我靠,我怎么这么笨!”赵颖抬起头来,只见萧伟狂击脑门儿,口中兀自大声喊道:“太笨了,太他奶奶的笨了!”   赵颖拉了拉萧伟的手,问道:“萧伟,你到底……怎么了?”萧伟神色兴奋,使劲儿拉住赵颖的手道:“赵颖,你以前有没有玩儿过一个游戏?RPG游戏?(注①)”赵颖愣道:“什么RPG游戏?”   萧伟道:“《仙剑》,《仙剑奇侠传》(注②)!”赵颖摇头道:“我听说过,好像是台湾大宇公司一个非常经典的游戏,但是我没有玩过,怎么?”   萧伟神情激动,拉着赵颖的手坐到地上,对赵颖道:“赵颖,你慢慢听我说,《仙剑》是一个非常经典的游戏,认识你之前我一共先后通关玩儿过四遍,除了情节非常让人感动以外,《仙剑》最精彩同时也最烦人的就是里面的‘迷宫’,《仙剑》的迷宫非常多,比如将军坟、鬼阴山、血池、镇妖塔什么的,那些迷宫因为是电脑制作出来的,绝对要比我们脚下的这一座更复杂。”   赵颖点头道:“可一般游戏不都有攻略么?”萧伟点头道:“不错,是有攻略。不过当年我玩儿这个游戏的时候电脑水平还很菜,更不会上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查攻略,所以《仙剑》里面的所有迷宫,都是我自己走出来的!”   赵颖道:“自己走出来的?你怎么走的?”萧伟神情得意,道:“其实游戏里面的迷宫和现实中的迷宫区别不大。就和刚才我们在下面的迷宫里一样,最开始我就是瞎撞,撞了没多久就迷路了。我记得那时候好像是在《仙剑》里第一个最复杂的迷宫——将军坟的迷宫里面,足足不吃不喝不睡觉的走了一个多星期。最后实在是走不出来了,只能读取存档回到将军坟的入口处,跟咱们刚才一样,我自己开始画地图,又画了一个多星期,你猜怎么样?和咱们俩刚才一样,根本就没戏,一点儿戏也没有。”   赵颖问道:“难道画图也没有用么?”萧伟道:“没用,一点儿用都没有!将军坟的迷宫和我们刚才下去的迷宫差不多,也是分成好几层,上上下下的,没画多久就画晕了,就这样我前前后后一共在将军坟的迷宫里耗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几乎是寸步没动。”   赵颖道:“那后来你怎么走出来的?”萧伟一笑,道:“我后来几乎都准备放弃了,却突然想到了一个方法,或者说一个原则,而且是最简单的一个原则。结果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走出来了!”   赵颖奇道:“这么厉害?是什么方法?”萧伟笑道:“其实说出来简单之极,这个方法只有四个字:右手原则!”赵颖满脸不解,问道:“右手原则?是什么意思?”   萧伟解释道:“其实任何迷宫在一般意义讲,墙壁都是相连或者是部分相连的,换句话说,也就是迷宫实际上都是由一个整体或者几部分的整体组成的,所以我们根本不用去管它有多少条岔道。那些岔道实际上就是障眼法,让走的人眼花缭乱用的。我们只要遵循一种原则,就是贴着右墙走,当然了,贴着左墙走也是一样,一定会逛遍整个迷宫,最终会回到起点。虽然这个方法看来很笨,因为一定不是最近的路,但是却万无一失。”   赵颖道:“你……有把握么?”萧伟使劲儿点了点头,道:“绝对有!但我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下面的迷宫是数层式结构,也就是说它的墙壁不是一个整体,而是在迷宫中又套着一个迷宫,这样的话光用右手原则就没用了,因为这样的话最后只能保证我们肯定可以回到起点,但绝对走不到迷宫的最深处。”   赵颖道:“要是这样可就麻烦了,万一高阳和阿雪他们两个已经进入到第二层或第三层迷宫,不就找不到了么……”   萧伟道:“也不怕,我记得当年玩《仙剑》的时候,头几个迷宫都是这种一层结构,所以用‘右手原则’很快就走出来了。但后来走到‘鬼阴山’一节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到迷宫的最深处,总是转着转着就回到了起点。后来我悟了很久才悟出来,‘鬼阴山’的迷宫肯定是多层式复合结构的迷宫,也就是大迷宫中套着小迷宫,如果仅仅只用右手原则的话,永远不可能进入到下一层迷宫。后来我调整了方法,采取了‘右手原则’加‘左手原则’,也就是说从迷宫起点处走到第二个岔路口,采用一次‘左手原则’,之后继续用‘右手原则’,如果依旧回到起点,那么继续走到第三个岔口再采用一次‘左手原则’,之后还是‘右手原则’,依此类推,最终一定可以进入到第二层迷宫之中。”   赵颖思索了片刻,点头道:“我明白了,你说的迷宫的‘层’实际上并不是地上几层,地下几层的‘层’,而是几层迷宫的‘层’?”萧伟点头道:“没错,一层迷宫中也可能会地上地下来回跑上很多回,不过这时候都是在同一层迷宫中,我说的‘层’更准确的解释应该是第二道、第三道迷宫的意思,也就是迷宫套迷宫,一共有多少道迷宫的意思。”   赵颖沉吟了片刻,突然面有忧色,道:“不过按照你的意思,迷宫每多一层,所花费的时间就是决不是翻倍的关系,而是……平方或者三次方,甚至是四次方的关系?”   萧伟点头道:“没错儿,这玩意儿就跟以前我们玩儿过的九连环差不多,如果解九连环用一个小时,换成十连环就得五个小时,再换成十一连环,恐怕就得几十个小时了!”说到这里,萧伟叹了口气道:“但愿我们下面这一座迷宫不要超过三层,另外,也但愿他们两个还没有走到最后一层迷宫中,否则……”   说到这里,萧伟停住了话,没有再讲下去。两个人都明白,从方才两人走过的第一层迷宫来看,即便用最快的速度走完这第一层迷宫,至少也要几个小时。如果脚下这一座迷宫超过三层,即便最终能两人能够走到迷宫底部并且能够找到高阳和阿雪,他们两个恐怕也早就饿死了。不过无论如何,这看来是唯一的方法,两人必须要试一试。 商量已定,立刻开始整理行装,因为很可能将要在迷宫里呆上数天的工夫,所以这一次下去必须带上足够的照明用品、食物和水。两人将两个双肩背书包全部腾空,只装入食物、水、所有带来的手电及电池和几件简单的工具。萧伟再将两只汽灯的灯油灌满,把剩下的灯油几桶并为一捅,也塞到了背包中。   收拾完毕,萧伟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对赵颖道:“成与不成,就看这一锤子了!”赵颖点了点头,两人互相帮助对方被好背包,沿绳索下到地宫内。   萧伟从随身背包内取出两枚登山用钢钉,在券道起点处两侧分别钉上一根钢钉,再将一根绳索中间部位系了一个死结,分别系到两边钢钉上,对赵颖道:“这里是第一层迷宫的起点,有了这根系了一个死结的绊马索,万一咱们所有汽灯没油、手电没电,摸着黑也能找回来!”赵颖一笑,不由得暗自佩服萧伟聪明。   萧伟拉起赵颖的手,看了看表,此时是下午两点三十分整。当下两人只燃一盏汽灯,萧伟在前,拉着赵颖沿券道的右墙快速向前走去。   萧伟想到的破解谜宫之法其实是一个最为笨拙的方法。不过做事情往往是这样,最笨拙的方法常常是最有效的方法。这是因为最笨拙的方法往往最容易坚持下去,也就最省时间。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萧伟所说的“右手原则”实际上是属于不惜脚力,最终要走遍迷宫每一个角落,一点都偷懒不得。   不过这种方法既不需要画图,更不需要记忆自己在极为复杂的每一岔路口究竟选择的是那一条路,因而行走起来极快深无迹,更不会走了一段之后,因为迷宫的复杂多变而把自己搅得晕头转向。   按照萧伟的“右手原则”,此后逢叉道便往右转,二十分钟以后,两人转入一条低矮的券道。不同于前面走过的所有券道,最多沿直线走上三两分钟便会遇到岔路口,这一次两人转入的券道似乎极长极长,整整十分钟过去,依旧没有走到尽头。   又行一阵,萧伟面露喜色,道:“这里的券道咱俩以前绝对没来过,我猜想要不就是通往第二层迷宫的,要不就是能走到迷宫底部的!”赵颖点头道:“不过为什么一直没有见到高阳和阿雪,难道我们和他们两个错过去了么?”萧伟道:“有这个可能,也没准儿他们俩就在里面,咱们快点!”   两人快步前行,这一条低矮的券道果然是极长,又跑了十五分钟左右,前面终于似乎是到头了。   券道最前处是一道墙壁,并没有任何出口的迹象。萧伟走到前方上下左右观察了一番,什么也没有发现。赵颖问道:“怎么样?”   萧伟摇头道:“有点儿邪门,不像是能进去的样子!”赵颖道:“你是说,这里就是尽头了?”萧伟道:“按说没道理啊,你想一想,如果这条通道的尽头处就是死的,修来有什么用?”   赵颖道:“检查一下,可有什么机关?”萧伟点了点头,手执汽灯在左右两边墙壁上分别仔细检视,突然面上一喜,将右面一块花岗岩猛然往里一推,只听耳边轰隆隆一阵巨响,花岗岩向后退去,露出九根粗细不一的石柱。   萧伟愣道:“我靠,这是什么玩意儿?”伸手轻轻按住一根石柱,稍一用力,可以感觉到这根石柱似乎可以按动。抬起头来对赵颖道:“怎么好像……是锁柱!”   沉吟片刻,将手放在第一根锁柱上,闭上双眼,用手轻轻将锁柱按下,锁柱下降了二十公分左右,只觉一阵轻微之极的颤动,萧伟停了手,睁开眼睛,道:“果然是锁柱!”   愣了愣神儿,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刚才说这座地宫像是……像是……”赵颖道:“皇太极的手笔?”   萧伟点头道:“现在看来越来越像了,你看这些‘锁柱’的设置,好像除了皇太极的清昭陵地宫内,就没在其它地方见过了!”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又道:“如果真是他的手笔,皇太极在这座距离盛京几十里外的小村里修建这么大的一个地下迷宫,究竟是做什么用的?”赵颖摇了摇头。   萧伟道:“我靠,对了,会不会就是用来埋藏当年满清入关以后抢到的那些宝藏的?”赵颖一愣,萧伟笑道:“如果要真是这样,那可真是菜里虫菜里死了,咱们……也就发财了!”   赵颖一笑,道:“如果这里面真的埋藏的是宝藏,恐怕也早被日本人挖走了。而且我觉得这座地宫即便真是皇太极的手笔,那么他当年设计这座地宫的初衷应该也绝不是用来埋藏宝藏!”   萧伟道:“为什么?”赵颖道:“很简单,因为皇太极并没有活到满清入关,他在入关前一年就死了!”萧伟咧嘴一笑,道:“我说么,我也就是拉屎还在行,这历史么,呵呵,就不怎么再行了,再说了,他死那时候我还没生出来,怎么会知道?”赵颖微微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萧伟又道:“对了,如果不是用来埋藏宝藏的,那你说他们修建这么复杂的一座地宫究竟是做什么用的?”赵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萧伟沉思了半晌儿,道:“想这么多干吗啊,咱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么?”   说完话,萧伟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仅凭手上的感觉一根一根顺次推动锁柱。不大会儿的工夫,最后一根锁柱到位,耳中只听得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两人前面的石壁从中间转了九十度角,石壁后面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空间。萧伟一声欢呼,喊道:“就是这里了!”   站起身来来到门口,在汽灯照射之下可以看到,这是一间不大的石屋,石屋内空无一物,并没有任何物品。萧伟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赵颖拉住萧伟,道:“小心里面有机关,还是我陪你一起进去吧。”   萧伟笑道:“你放心,我还记得老四的方法,踩四块青砖的接缝处。你就在这里等我,万一有什么情况,咱们还能有个照应。”说完话,解下身上背包,只拿了手里的汽灯,小心翼翼走进石室。   也就在萧伟前脚刚刚进入石室 ,赵颖猛然之间感觉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大叫了一声:“萧伟,小心!”话音未落,耳旁一声巨响,紧接着眼前一片漆黑,前面的石壁砰然合拢。   赵颖一惊,大声喊道:“萧伟,萧伟!”石壁后面没有任何声音,赵颖拼命拍打面前的石壁,手掌击打在粗糙的花岗石上震得生疼,良久良久,石后面没有任何反应。   赵颖心头怦怦狂跳,努力定了定神,此时四周围一片漆黑。赵颖蹲下身来,迅速摸到萧伟放下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把手电。   将手电打开,果然,眼前的石壁早已完全合拢,严丝合缝。怪不得自己的喊叫,估计还有萧伟的喊叫,对方都不能听到。   赵颖定了定神儿,回头看了看方才萧伟找到的那一处机关的位置,果然,整座右面的墙壁已经完全复原,原本被萧伟按下去的那块花岗岩石已经复归原位。   赵颖走到墙边,凭记忆按下了一块花岗岩,没有任何反应。又相继按下几块,当按到左手第三排云深无迹第四块花岗岩时,手上一松,眼前的花岗岩石慢慢往后退去,露出了下面的石柱。   赵颖吁了口长气,按照萧伟的方法逐次推动石柱。萧伟此时的开锁功力早已远在赵颖之上,刚刚萧伟只用了不到一分钟便打开的锁柱,赵颖足足用了将近五分钟时间,才推完半数的锁柱,已是满头大汗。   正在这时,一声巨响,身后的石壁打开了,回过头来,萧伟噌地窜了进来,一把抱住赵颖,大声喊道:“好悬好悬!”   赵颖见萧伟终于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同时觉得手足酸软,一下软倒在萧伟怀中。萧伟道:“赵颖,你怎么了?”   赵颖勉强一笑,道:“我没事儿,你……怎么样?”萧伟道:“邪了,不知道那扇门怎么就关上了!”   赵颖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萧伟道:“门关上以后,我发现门上有一个旋钮,犹豫了半天也没敢动,最后一咬牙,门还真打开了!对了,刚才那扇门是怎么关上的,你动了什么没有?”   赵颖摇头道:“没有。我还以为是你碰到了什么机关。”萧伟奇道:“没有啊,我什么感觉也没有啊?这是怎么回事儿?”   两人正自诧异,身后一声巨响,石门再次合拢。萧伟一怔之下,马上叫道:“我明白了,石门是……自动关上的!”   赵颖皱了皱眉头,喃喃道:“这样的设计,究竟用来做什么?”萧伟道:“什么设计?”赵颖道:“就是使石门自动合拢的设计?”萧伟笑道:“管它设计部设计的,现在知道没事儿了,咱们进去看看?”赵颖点了点头。   萧伟迅速按动锁柱打开机关,石壁转开,两人手拉手小心翼翼走进石室。果然,不大会儿的工夫,身后的石门自动合上。   萧伟将手上汽灯的光线调量,赵颖也点亮手里的汽灯,两人开始仔仔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一间小小的石室。   这是一间面积大约在20平米左右青砖垒成的四方形房间,除两人进门处左侧墙壁上有一圆形可以旋动的开关外,对面处还有一道石门,石门旁墙壁上同样还有一个可以旋动的开关。   除此以外,整间石室内再无一物,四壁、天顶还有地板上没有任何雕刻过的痕迹,看不出这间石室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确认石室内不再有其他机关,萧伟走到对面石门之前,大着胆子旋动了墙壁上的石制机关。一阵轰隆隆之声过后,石门打开了,门后露出一条狭长的通道。   两人举着汽灯在石门外察看了一阵,券道右侧墙壁上也有一处石制可旋动机关,看来是从外侧开启石门用的。这一处券道已经完全不同于之前走过的迷宫花岗岩券道。此处券道全部是用青砖垒成,高度也就是将将两米的样子,横宽也很窄,最多也就是一米左右的样子,并排走最多也就是走两个人。   券道内潮湿阴冷之极,四壁青砖上长满了青苔。萧伟的心里微微有些紧张,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上汗水,拉起赵颖,两人壮着胆子向前走去。   这条通道并不算长,一分钟后,来到尽头处。前面似乎是一个直上直下的天井,萧伟伸出汽灯往天井上方照去,黑乎乎看不到顶,也不知道究竟有多高,天井的面积不大,是一个直径在三米左右的圆形空间。   再往下望去,同样望不到底儿,萧伟心念一动,俯身在地上摸了摸,并没有砖头瓦块之类的物品,微一沉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来,使劲儿往天井下面扔去。两人等了良久,下面隐隐传来一声微弱之极的“扑通”声响。   萧伟恍然大悟,举起汽灯向上方照去,果不其然,就在天井上方墙壁上,有人工挖好的凹槽,一共两排,向上延伸而去。   萧伟吁了口长气,连连点头,问赵颖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赵颖道:“难道你是说,这里……其实才是整座迷宫的起点?”萧伟哈哈一笑,道:“我老婆果然聪明,这里就是那座六合塔的塔底,如果我估计的不错,现在咱们上面,肯定就是那座破砖窑!”   萧伟用手指了指前面的“天井”,道:“这里其实不是一个‘天井’,而确确实实是一口井,你看,井壁上有可以爬下来的扣手,我琢磨着,这口古井的井口肯定就在那座六合塔最下面一层。而且当年第一批失踪的人员就是偶尔发现了古塔这座井的井壁上有可以爬下去的扣手,下来探险,结果没能出去。”   赵颖点头道:“除此以外,他们回不去的原因还有那扇石门,一般人虽然可以从外面打开石门,但是没法找到从里面打开的机关,而且即便他们找到那一处机关,要是不会开锁的话,依旧还是出不来。”   萧伟叹道:“这座地宫的设计可是真够损的,要是没两下子的人,即便进得去,不在迷宫里面迷路,还是回不来,你想想,像我这样的开锁高手,一般人里面哪儿找去啊,呵呵!”   赵颖听着萧伟吹牛,微微一笑,道:“萧伟,你觉得当年修建这座地下宫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萧伟思索了片刻,道:“我倒是越来越觉得,这座地宫里面肯定埋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否则当年日本人不会这么上心。我猜想日本人当年很可能在得倒溥仪那只盒子前,就已经注意到这座地宫了。要不然不会那么准,在他们盒子一到手,马上就找到了这么保险的一个地方。”   赵颖点了点头,道:“算了,这件事情我们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想明白。还是快去找阿雪和高阳吧。” 第13章 地宫起点   两人沿原路而返,很快回到石门之外。因为不知道前方究竟还有多少路要走,为了节省灯油,赵颖将手中汽灯熄灭,仅留萧伟的一盏,并且将光线调暗。两人背好背包,快步往回走去。十几分钟后,再次回到那一条狭长券道的尽头处。   萧伟停下脚步,指了指眼前岔路,对赵颖道:“其实这里才算是整座迷宫的起点。”赵颖道:“那是否我们需要重新走一遍呢?”萧伟笑着摇头道:“不用,我的那个方法,迷宫任何一个地方云深无迹都可以作为起点,况且现在唯一能出去的地方就在防空洞的那个裂缝处,咱们最终还是要回到那里。”   看了看赵颖,已是满脸疲惫,道:“这样吧,我们歇口气,一会继续利用‘右手原则’,我估计第一层迷宫咱们应该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要不然就会马上走到迷宫终点,否则也会马上找到迷宫第二层的入口。”赵颖笑了笑,道:“我相信你!”   萧伟看了看赵颖,突然叹道:“其实这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往往是用最简单的法子破解,两个人谈恋爱也是这样,以前我就是琢磨不明白这件事情,所以才和你……”   赵颖也叹了口气,道:“不过人要想变得简单,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萧伟咧嘴笑道:“尤其对于我这种老油条来说,要想变得简单,那可要扒层皮才能改回来。”说到这里,感慨道:“其实高阳比我强,你看他和阿雪,我琢磨着八成是有戏。”   赵颖一笑,道:“高阳一个人这么多年了,如果他要是真的能和阿雪……那简直是太好了,也省得你老惦记着阿雪。”   萧伟满脸坏笑,问道:“怎么?你吃醋啦?”赵颖不语。良久,萧伟收起笑容,道:“其实这些天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儿,说句实话,你说像阿雪这样的女孩子,男人谁见了谁能不动心呢?还真不瞒你说,我当时见到阿雪,心里多多少少也有那么一点点……”   说到这里,萧伟拉住赵颖的手,道:“赵颖,我这么说你可别生气,我是觉得以前什么事情都藏着掖着太累了。以后和你在一起,我保证不再耍什么心眼,有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你尽管放心,我心里不可能再装得下什么别的女人了,虽说这个世界上阿雪只有一个,但是你,也只有一个。”   赵颖脸上一红,喃喃道:“我一直在等你这样……”抬起头来,道:“萧伟,你知道么?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虽然表面上天真活泼,实际上是城府最深的一个人,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几乎从来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萧伟抱了抱赵颖,道:“以后保证不会了!你要知道我从小没有一个亲人,自己一个人生活,不这样不成啊,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人在江湖飘啊,怎能不挨刀啊?’我不练得一身是刀,怎么才能在社会上混得下去呢?”赵颖点了点头。   萧伟又道:“不过现在好了,总算又找到亲人了,我妈妈,还有你!这样吧赵颖,等咱们把这件事情做完了,我们就去复婚,好不好?”说到这里,萧伟将嘴凑到赵颖耳边,小声道:“说句实话,我都……都一年多没碰过女人了,你要是再不跟我复婚,我还不如……还不如挥刀自……”   赵颖嗔道:“你永远是这样子,说不了三句半正经话,就又……”萧伟咧嘴一笑,看着赵颖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到底成不成啊?”赵颖脸上又是一红,岔开话题道:“你觉得,阿雪和高阳他们,有多大希望?”   萧伟思索了片刻,很肯定地道:“十成!”赵颖愣道:“十成?这么有把握?”萧伟叹了口气道:“只要阿雪不是坏人!像阿雪这样的女孩子,长相一级棒,身材一级棒,气质一级棒,脾气一级棒,还那么有才,什么样的男人才追得上啊?反正搁我,一点儿戏也没有!”   赵颖笑道:“你不是一直自称是泡……高手么?”萧伟笑道:“我?我真东西太少了,也就骗骗小女孩儿还行,阿雪这么成熟的女人,一点戏也没有。”   赵颖点头笑道:“看来我就是你说的小女孩儿了?”萧伟一笑,心理甜滋滋的,赵颖就这点好,从不嫉妒,也从来没有一般女孩子那种不太招人喜欢的小心眼儿。   萧伟道:“其实我总觉得,对于任何人来讲,老天都早已经事先给他安排好了那么一个人,对我来说,那个人就是你,而对高阳和阿雪来讲,应该就是对方。”   赵颖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说?”萧伟道:“你看阿雪,绝对是那种美到了极点,媚到了极点,成熟到了极点,内秀到了极点的女人,而高阳呢,高阳虽然不帅,但是真到了极点,由真到呆,再呆到了极点。恐怕高阳的呆,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赵颖笑道:“这一点倒是,高阳活得比你真实的多,而且,其时高阳是一个很内秀的男人,男人分为两种,第一种是那种深无表面上看来很风光的,但往往是很草包的,而真正内秀的男人,一般女人是看不出来的,只有最优秀的女人能够看出来,才能够欣赏,高阳就是这样的人,你不老说高阳是字典么?”   萧伟道:“估计这就是你们说的什么大智若愚吧,黄蓉不就是喜欢郭靖么?其实我觉得高阳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她和阿雪简直是绝配,就像郭靖和黄蓉,只不过,我觉得阿雪恐怕要比黄蓉更美,更媚,而且,阿雪也没有黄蓉那么多小性子。”   赵颖点了点头,站起身道:“但愿他们两个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走吧,去找他们。”萧伟笑了笑,也站起身来,两人拿上汽灯,背上背包,继续往前走去。   此后半个小时内,两个人严格按照萧伟的“右手原则”,数上数下,也不知究竟又走了多远,沿途不时看到倒毙在券道中的尸骨。从身上的衣着来看,有的应该是清末民初进洞探险的村民,有的是当年文革时期在古塔内失踪的大串联红卫兵。   又行了一阵,走在前面的萧伟突然身子一晃,停住了脚步。赵颖也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萧伟道:“我们……回到起点了!”伸出汽灯照了照前面,果然,两人正前方,一根绳索横在了身前,另有一条绳索从空中垂下来,正是大伙儿最初下到迷宫的地方。   赵颖不由得暗自赞叹萧伟的聪明绝顶。如果不是按照他的“右手原则”行进,两人方才肯定早在迷宫中转向,恐怕即便带来电脑又有绝顶电脑高手帮助,也很难这么快走完第一层迷宫。萧伟说的不错,这世界上往往最复杂的东西,破解起来却是用最简单的方法。   萧伟道:“果然估计得不错,这迷宫不止一层。我就说么,如果仅仅是个一层迷宫,只要时间够,傻子都能转出来。”用手指了指天顶上的大洞,又道:“民国初年进来的村民和后来文革时期的那些红卫兵不算,因为他们从那口井下进来以后,不一定能找到从里面开启石门的机关,即便找到了机关,也肯定没有开锁的本领。而从现在这个地方进来的那些村民,如果这下面仅仅是一层结构的迷宫的话,按理说应该绝对走得回去。”   赵颖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萧伟道:“先上去看看,也说不定阿雪和高阳他们两个早已经上去了呢。”两人将身上背包、物品解下,沿绳索快速回到防空洞。防空洞内空空如也,显然阿雪和高阳都没有回来。   萧伟道:“看来我们需要在这里给他们留个话,然后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下去找!”说完话,萧伟从取出粉笔,在墙上留了几个大字,说明自己和赵颖已经想到了破解谜宫的方法,下去寻找阿雪和高阳两人,如果两人上来,务必在这里等候自己和赵颖。   既然已经找到了破解谜宫的方法,萧伟琢磨了一阵儿,到防空洞口处给老四去了个电话,通知他不必再报警,这边一切顺利,让老四尽管放心。   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稍事休息。萧伟突然道:“对了赵颖,我们最好还是想个更聪明的法子,按照之前的方法走,即便最终能找到他们,不是咱们两个累死,就是他们已经饿死了。”   赵颖明白萧伟的意思,萧伟走迷宫的方法虽然肯是在没有准确迷宫地图的情况下最为有效的方法,但确实也是效率最低的方法。因为这种方法在每一次新的尝试之前,都要把老路重新走一遍。这就有些像在不懂得数学公式情况下做排列组合的数学题:从26个字母中任意找出两个字母组合,不考虑组合次序,会有多少种方式?   如果懂得数学公式的人会很快就会算出来: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算式:C26/2,答案应该是26乘25后再除2,一共是325种组合方式。但如果不懂得排列组合的数学公式,那就要人工去数,方法就类似萧伟现在的“右手原则”转换为“左手原则”之后再回到“右手原则”的方法:先假定第一个字母是A,然后顺次将A和B、C、D……最后一直到Z组合,此后再是B,将B与C、D、E……最后到Z,依此类推,最后一个组合是YZ,要数325遍。   而地下迷宫的每一处岔路口都类似一个字母,数目却远比26个字母为多。此外每一次组合,也就是萧伟每用一次“左手原则”后再用“右手原则”,如果这道岔口并非通向第二层迷宫,那么就要将前面走过的第一层迷宫重新走一遍。   如果迷宫有数层之多,而且每一处进入下一层迷宫的入口都在萧伟尝试方法比较靠后的位置,那么恐怕真是要等到高阳和阿雪都饿死了,也不见得能走到最后。 想了一阵儿,萧伟又道:“从现在的情况看,我们除去在六和塔下那口水井附近耽误的半个多小时时间,这第一层迷宫我们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如果按照这样的进度,时间上肯定来不及,咱们还得想出个云深无迹聪明的法子来。”   赵颖道:“你不是说过,破解谜宫必须要用这个最笨的方法么?”萧伟笑道:“法子还是用那个最笨的法子,只不过,咱们走起来,必须要找个能够投机取巧的方法!”   赵颖道:“投机取巧?”萧伟思索了片刻,喃喃道:“这么走速度太慢,最好能开辆车进去!”抬起头来,神色兴奋,道:“有办法了,咱们去找辆自行车来,要是能有摩托车,那就更好了!”   赵颖道:“自行车和……摩托车?”萧伟点头道:“不错!只能用这个法子,如果是自行车,我们的速度可以快到倍,要是摩托车的话,能快到倍,你算算,能省多少时间?”   赵颖道:“可是……我们到哪儿去买车呢?”看了看表,道:“现在是夜里啊。”萧伟呵呵一笑,伸手揉了揉赵颖的头发,道:“买什么啊?咱们去偷!”   还没容赵颖反应,萧伟已经拉起赵颖,往防空洞外走去。来到门口处,从里面将铁链上的大铁锁打开,悄悄溜到洞外。   此时正是午夜,月明星稀,村内没有一个人影。萧伟拉着赵颖在村内转了一圈,没有多久,便在一家住户的大门外发现了一辆轻便摩托车。   萧伟蹑手蹑脚走到车前,迅速掏出随身的开锁工具捅开了油箱盖,拿了一根草棍儿试了试,里面只有少半箱油。萧伟道:“油不太够了,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到咱们车里抽半桶油回来。”   转身走了两步,又对赵颖道:“对了,你在这儿也别闲着,顺便帮我把车锁捅开!”解释道:“这种车最多就是一个五柱的暗锁,估计用不了五分钟就打开了,等我回来咱们就走。”   赵颖犹豫了片刻,勉强点了点头,接过萧伟递过来的开锁工具。萧伟咧嘴笑了笑,撒丫子往村外的旧砖窑跑去。   赵颖见萧伟跑远,四处看了看,心里怦怦直跳。赵颖不仅是警察,而且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偷东西”这种事情别说做了,平日里连想都没有想过。又是犹豫了良久,叹了口气,心中暗道:“果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跟萧伟在一起,看来是什么事情要做了。”   咬了咬牙找到摩托车的车锁位置,举起萧为留下的开锁工具。再四处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四周围有很多人瞧着自己。紧张之间,摸索了好一阵儿才将开锁工具捅了钥匙孔里面去,但不知是因为过度紧张,还是因为这辆摩托车上的车锁锁芯内部结构太过复杂,过了良久,也没有将车锁打开。   再过了一阵儿,赵颖的额头已渗出了汗水,突然,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响。赵颖慌忙之间躲到了一旁的树后,远远望去,是萧伟提着一个小桶飞跑回来了。   远远见车旁没人,萧伟心里一惊,压着嗓子喊道:“赵颖,赵颖!”赵颖慌忙从树后闪身出来。   萧伟松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人抓了呢!对了,车锁打开了么?”赵颖脸上一红,小声道:“没有……没打开!”   萧伟哈哈一笑,道:“你啊,做贼心虚了吧,真没用。”赵颖的脸更红了,不过好在夜色很黑,萧伟也没有看到。   接过赵颖手里的开锁工具,萧伟三下两下便将锁捅开。将手里的油桶递给赵颖,两人推上车,快速回到防空洞内。   来到那面断墙之前,萧伟道:“咱们得先想办法把车子顺下去,然后再加油,剩下的油咱们也得带着。另外,有了这辆摩托车,我们就可以多带点吃的喝的东西。”   萧伟偷的这辆轻便摩托车并不算很沉,两人用绳索将车子系好,没费多大力气便将车顺到了地宫之中。   萧伟将油加满,把剩下的汽油装进几个空了的矿泉水瓶子中塞入大包。两人再换上了两个最大号的背包,将所有吃的、喝的、用的东西全部塞进去,把两个大包一左一右绑到车后。又将两盏汽灯调到最亮,绑到摩托车前。   一切准备停当,萧伟上了车子,伸手拍了拍后座,对赵颖道:“走,我带你去兜风!”赵颖一笑,坐到摩托车后座上,紧紧抱住萧伟的腰。萧伟发动车子,快速向前冲去。   过不多时,已经到了第一处岔路口,两人下了车做好标记,再次上车,这一次按照左手原则开进最左面的岔路,此后再次使用右手原则,摩托车往前驰去。   萧伟在很多方面继承了祖父萧剑南的遗传,摩托车技也绝对是一流的,相比当年萧剑南,他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赵颖结婚前,萧伟曾经有一辆巨大的“哈雷”摩托车,是他的专用泡妞工具之一,这辆车还是他在一次豪赌中赢回来的。那时候萧伟没少练习摩托车技,这辆车也确实不负所托,给萧伟带回过不少过眼云烟一般的形形色色的女孩子。直到后来遇到了赵颖,为了凑钱结婚,他才忍痛将车子卖掉。   现在萧伟所骑的这种轻便摩托车,最高时速也就是五十公里左右。他将油门拧到了极限,车子几乎一直以最高速度在迷宫云深无迹内飞驰着。遇到台阶需要上下,萧伟并不下车,而是一提车把直接开过去。至于每逢转弯位置更是不会减速,而是压低车子,用腿一撑地,将车子直接“漂”过去。   坐在后座上的赵颖吓得花容失色,用手紧紧抱住萧伟的腰,心头怦怦狂跳,而萧伟则大呼“过瘾过瘾”。    没用多久,两人回到了起点,看了看表,这一次走完整段路程,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萧伟并不停留,冲到第二个岔路口,用一次“左手原则”,然后继续“右手原则”。如此重复,直到第十一个岔路口,萧伟使用过第十一次“左手原则”后,路途明显没有再重复,萧伟大声喊道道:“赵颖,我们现在已经在第二层迷宫中了!”   耳旁呼呼风响,赵颖知道自己说话萧伟也听不到,用手使劲儿抱了抱萧伟的腰,萧伟腾出一只手笑着拍了拍赵颖的手。拧动油门,车子继续向前冲去。   此后两人每三个小时休息一次,到第二次休息的时候,终于进入到第三层迷宫。   十个小时以后,进入第四层迷宫。这里已明显不同于前面的迷宫券道,前面三层的券道墙壁均是用巨大的花岗岩垒成,而这里的券道已经是用精美的青砖对缝垒成。   萧伟将车子停下,喘了口气道:“恐怕咱们已经到了迷宫最里面了,不过为什么一直没有见到阿雪和高阳那呆子呢?”赵颖道:“会不会他们两个正好在……咱们没有去过迷宫的另外一部分?”   萧伟心里一沉,赵颖所指的准确地说是整座迷宫的另外一半。如果两人现在所处的地方确是迷宫最深处的话,那么整座迷宫实际上才最多只走了一半儿。   沉吟了片刻,萧伟道:“没关系,我们来到这里只用了十个小时,大不了咱们再花上它十个小时,总会找到他们!”赵颖点了点头。萧伟打起精神,拧动油门继续往前冲去。   这一层的迷宫看来面积并不大,也没有上下楼层的台阶,用了不到五分钟,摩托车冲进一座巨大的大殿之中。   两人下车观察,这是一座巨大的四方形殿堂,整座大殿均是用青砖磨缝垒成,四面墙壁除进来处外,一共有三道石门。   萧伟拉上赵颖,另一只手拿着汽灯,慢慢往前走去。刚走了几步,脚下忽然一阵“叮铃铃”的乱响,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萧伟一怔之下,举汽灯向脚下照去,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就在两人的脚下的地板上,散落着数枚黄晶晶的弹壳,萧伟完全呆住了。半晌儿,骂道:“我靠,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还会有……有……子弹?”   赵颖蹲下身拾起一枚弹壳,只见手中的弹壳黄晶晶闪闪发亮,和新的一般,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眉头一皱,对萧伟道:“好像是……是刚发射出来的!”   萧伟惊道:“什么?刚发射出来的?”俯身拾起一枚弹壳闻了闻,果然,弹壳上有一股强烈的火药气味儿,喊道:“不好,阿雪他们肯定出事儿了!”迈步就要向前冲去。赵颖一把拉住他,喊道:“萧伟,你别莽撞!”   萧伟转过身来,看到赵颖的脸色,道:“难道你是说……山口太郎那老棺材瓤子摸进来了?”赵颖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为什么这里会有子弹呢?”   萧伟再伸手看了看手中的弹壳,明显是手枪子弹,再看了看前面三扇石门,对赵颖道:“如果真是老棺材瓤子,他们现在就深无应该在前面某一扇门里!”赵颖道:“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萧伟琢磨了片刻,道:“等!等他们出来,我们再想办法,我估摸着,阿雪可能在他们的手上!”赵颖点了点头。   两人迅速将摩托车藏好,再将汽灯熄掉,躲到券道外面屏息静侯。四处伸手不见五指,等了一会儿,萧伟道:“对了,你说老棺材瓤子是怎么追到这里的?”   赵颖道:“他肯定知道这个地方,只不过,我猜想他原来并没有打开这里全部机关的把握!”萧伟道:“难道你是说老棺材瓤子早已经知道了阿雪的身份?”   赵颖点头道:“有这个可能……”刚说到这里,猛然听到前方大厅内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响动,萧伟一拉赵颖,两人闪到墙后。   探头往大厅内望去,只见三扇大门中左面那扇正自缓缓抬起,门后有光亮照出来。片刻,石门全部打开,从门后步履蹒跚走出来一人,肩上似乎还驮着另外一个人。   赵颖与萧伟面面相觑,两人谁都没有想到,大门内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呆子高阳。 第14章 石室空空 两人愣了愣神儿,快步迎上前去,萧伟伸手扶住高阳,问道:“呆子,你是怎么……怎么闯到这里来的?”   猛然间看到高阳身后所背之人竟然是阿雪,萧伟一呆。只见阿雪双目紧闭,脸白如纸。萧伟惊道:“阿雪?她……怎么了?”   高阳见到萧伟,张了张嘴,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萧伟使劲儿扶住高阳,赵颖在旁帮忙,两人合力将阿雪从高阳的肩上扶下来,再将高阳扶到一旁坐下。   高阳显然已经昏过去了,再看阿雪时,只见右边大腿根部绑了一根布条,整条裤子已被血水打湿,萧伟傻眼了。   赵颖道:“先把高阳救醒,问一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一句话提醒了萧伟,立刻上前狂按高阳的人中。   片刻,高阳醒了过来。一旁赵颖递过水壶,高阳喝了几口水,终于缓了过来。萧伟问道:“呆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老棺材瓤子他们呢?”   高阳愣道:“什么老棺材瓤子?”萧伟道:“那阿雪是怎么回事儿?她怎么会受伤?”高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刚到这里,就看到阿雪……阿雪……”说到这里,伸手抓住萧伟,急道:“你们快救救阿雪吧,阿雪快……快不行了……”   一旁赵颖正在检查阿雪腿上伤口,对高阳道:“你别急,子弹没有打中动脉,不过她失血过多,要马上把子弹取出来,而且,还要尽快给她输血……”   高阳急道:“这里没有医生啊……”赵颖道:“我在警院的时候学习过紧急护理,不过最好能同时给她输血,否则她可能坚持云深无迹不下来,况且一会儿我们还要把她送出去,以她现在的体力,很难坚持,因为……路实在是太远了。”   萧伟道:“赵颖,你……行么?”赵颖握了握萧伟的手,点头道:“相信我!”萧伟转身问道:“呆子,你知道阿雪是什么血型么?”高阳道:“她告诉过我,是AB型。”   萧伟骂道:“靠,我和赵颖都不是啊!”高阳道:“我是!”挽起袖子对赵颖道:“赵颖,我给她输血,输多少都可以,只要……能把阿雪救活!”赵颖看了看萧伟,又看了看高阳,点了点头。   此次大家前来五里坡,准备十分充足。因为事前已经考虑到地宫内机关重重,可能会有人受伤,所以大伙儿携带了相当多的医疗方面药物和器械,甚至在阿雪的背包里,还有注射用的针头、注射器、葡萄糖、生理食盐水等。   当下赵颖到石门内取回阿雪的背包,拿出葡萄糖注射液,替阿雪注射到静脉中,再取了一副针头,一头插入到高阳的静脉中,另外一头注射到阿雪的静脉中,萧伟则在一旁墙上打了一根钢钉,将葡萄糖瓶子挂在上面。   一切准备完毕,萧伟蹲到一旁给赵颖做助手,赵颖用酒精将两手清洗过后,拿起一把小刀,又在工具箱中捡了一把尖嘴钳,回头看了看高阳。   高阳道:“赵颖,来吧,我相信你!虽然没有麻药,阿雪一定撑得住的!”赵颖向高阳一笑,将手中工具放到汽灯上烤了片刻,再取出纱布擦净。   沉默了片刻,赵颖一咬牙,撕开了阿雪腿上长裤,只见阿雪腿上的伤口依旧血流不止。细心检视了一下伤口,对高阳道:“子弹打在了骨头上,没有麻药,会非常疼的!”   高阳闭了闭眼,长长叹了一口气。   赵颖不再说话,拿起小刀,沉吟良久,却始终不敢将刀子划下。正在这时,阿雪眉头一皱,“嘤咛”一声醒转过来,看到一旁的三人,问道:“你们三个……是怎么进来的?”   萧伟急道:“阿雪,你别说话,你中枪了,必须要把子弹取出来。”阿雪看了看赵颖,微微一笑。   赵颖道:“阿雪,子弹打在了骨头上,会……非常疼的,而且,即便把子弹取出来,你这条腿恐怕也会……会……”   一旁高阳问道:“会怎么样?”赵颖咬了咬牙,道:“会瘸的!”高阳呆住了。阿雪却似乎丝毫不以为意,笑了笑,对赵颖道:“赵颖,还是我自己来吧,我知道你下不去手!”   赵颖一怔,问道:“你……自己来?”阿雪点了点头,对三人道:“我大学的时候,是在东京医学院,学的是临床医学!”说完话,阿雪挣扎着要起身。   一旁高阳和萧伟将阿雪扶起来,阿雪闭目休息了片刻,伸手挽起一缕秀发,用手随意拢了拢,咬到嘴里,接过赵颖手中的小刀和钳子,萧伟和赵颖都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高阳一把抓住阿雪,问道:“阿雪,你……行么?”阿雪轻轻点了点头,用小刀将伤口旁的肌肉轻轻划开。   高阳拿起纱布为阿雪擦拭额头的汗水。只见阿雪紧咬牙关,身上的衣服片刻之间就被云汗水浸透深。十分钟后,子弹终于被取出,阿雪再用针线将伤口缝上,一旁赵颖帮助她把伤口包好。   阿雪吐出嘴里含的头发,伸手拔下高阳输血的针头,轻声对高阳道:“呆子,谢谢你,我现在……没事儿了。”高阳脸上一红,喏喏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伟和赵颖看到高阳的神情,相视一笑。再看阿雪,虽然刚刚经过一番折腾,这时候精神反而渐旺,想来是那一瓶葡萄糖与高阳输血之功,除此以外,阿雪自幼习武,身体也比常人结实。   休息了片刻,阿雪问道:“你们几个是怎么进来的?”萧伟道:“我们是按照‘右手原则’,自己走进来的。”   阿雪一怔,问道:“右手原则?”萧伟神色得意,笑道:“是我玩游戏时候总结出来的破解谜宫的规律。”马上将与赵颖两人进入迷宫的方法讲给阿雪。   阿雪听罢,愣了半晌儿,喃喃道:“果真是天意,没想到诸葛亮的八阵图再加上阴阳两仪五行而生的这一处迷宫,竟然被这么简单的一个方法给破解了……”摇了摇头,叹道:“高阳果然没有说错,萧伟是个聪明绝顶之人。”   萧伟听到阿雪的称赞,不知为什么突然脸上一红,看了看赵颖,赵颖也正用一种赞赏的眼光看着他。萧伟伸过手去,轻轻握住了赵颖的手。   过了良久,萧伟问道:“对了阿雪,你说的什么八卦图,又是什么阴阳五行的?”阿雪道:“有关这一座古塔下面的地宫我祖父当年并没有来得及细讲便去世了。进入这座地宫以后,我走了不久便意识到这是一座迷宫,是非常复杂的一座迷宫。”   萧伟点头道:“对,没错,是一个迷宫。”   阿雪道:“而且,这不是一座普通的迷宫,是利用八阵图和阴阳五行两仪四象变化而来的迷宫,所以非常难走。如果没有高人指点,一般人是不可能走得进来的。”   肖伟听到这里,奇道:“那高阳……是怎么走进来的?”阿雪一愣,问道:“高阳不是和你们一起进来的?”   萧伟摇头道:“不是!那时候你进去了好久都不出来,高阳死活要进去救你,我们拉都没拉住!”   高阳看了看阿雪,脸上一红。萧伟问高阳道:“对了,呆子,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高阳愣了一愣,才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是闻着阿雪身上的味道进来的。”萧伟奇道:“阿雪身上的味道,什么味道?我怎么不知道?”说着话,凑到阿雪的身边使劲地闻。   阿雪笑着看着高阳,高阳的脸更红了,过了良久,才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一直觉得阿雪的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进入地宫以后我很快就迷了路,但我一直能够闻到地宫中有一股淡淡深无的阿雪身上的味道。又走了一阵儿,见实在没有办法分辨迷宫里面的岔道儿,我索性就闭上眼睛,按照鼻子闻到的味道往前走,就来到了这里。”阿雪听到这里,笑了笑,突然面显腼腆之色。   萧伟和赵颖交换了一个眼神,一时之间谁也想不明白高阳说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萧伟突然喊道:“呆子,坦白从宽,你爱上阿雪了是不是?”   高阳听到萧伟这句问话,顿时大窘,看了看身旁的阿雪,结结巴巴道:“我……我……”   萧伟笑道:“我想起来了,原来听一哥们跟我讲过,说这两个人要是爱到了极处,就会闻到对方身体上散发出来的味道,而其他人则闻不出来。打个比方吧,就象两条狗……”   一旁赵颖斥道:“萧伟,你胡说什么呢,什么两条狗?”萧伟正色道:“我这可绝对没胡说,我那哥们说了,动物雌雄之间互相吸引靠的就是最原始的吸引,动物都绝对可以互相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但是人在这方面的/雲深無跡/功能早就退化了,只有当你很深很深地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这种动物身上的本能才会被激发出来,因为人也是动物,高级动物!”   说到这里,萧伟叹道:“其实我也可以闻到赵颖身上的味道,只不过要想让我在这么大的地宫内光凭这个找进来,恐怕是难度太大了。”回过头来,对高阳道:“呆子,你爱阿雪一定爱谗了吧,呵呵!”   高阳满面通红,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赵颖道:“萧伟,你怎么就从来不知道给别人留些面子呢!”   萧伟满脸坏笑,看了看高阳,又看了看阿雪,问道:“阿雪,那你有没有闻到高阳身上的味道呢?”   阿雪脸上一红,随即很大方地回敬萧伟,道:“萧伟,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看我好了以后不大嘴巴抽你,到时候即便有赵颖给你撑腰也没用。”   萧伟奇道:“怎么没用?”阿雪道:“赵颖不会武功,她打不过我,况且就算她能打得过我,也绝不会帮你。”   高阳也道:“对,我也不会帮你,你这张臭嘴早就应该有人好好整治整治了。”萧伟笑道:“你们几个怎么都冲我来了,大伙儿可别忘了,要是没有我,怎么能救出阿雪来呢?”   四人说说笑笑,一室皆春。赵颖从摩托车上取下两人带来的背包,拿出食物和水分给大家。萧伟问阿雪道:“对了阿雪,你进地宫以后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是……怎么会中枪的?还有,‘老棺材瓤子’他们哪儿去了?”   阿雪道:“什么‘老棺材瓤子’?”点头道:“你是说山口太郎么?他们没有来啊。”   萧伟奇道:“他们没有来?那你是怎么中的枪?”阿雪道:“是当年曰本人……”说到这里,咬了咬嘴唇,恨恨地道:“曰本人实在是……是太……”   阿雪不愿意骂人,说到这里,停住了话。萧伟道:“小曰本鬼子太操蛋了?”阿雪点了点头,继续道:“进入地宫以后,我很快就意识到这里是一座非常复杂的迷宫。虽然我已经学全了五大盗系的所有绝学,不过还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将迷宫破解。   “找到第二层迷宫入口后,果不出所料,那里确实还有当年曰本人及我曾祖父等人施下的机关,不过我已经学会五行盗术和曰本忍术两方面的功夫,所以并没有花费太大力气就把机关破解掉了,之后的第三层和第四层迷宫的入口也是如此。”   萧伟插嘴道:“我们怎么没有看到你说的什么机关?”阿雪笑了笑,道:“你们是看不到的,何况机关也早被我破解掉了,不过如果是你们进来,那恐怕就要……”   萧伟点了点头,阿雪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如果阿雪没有破解掉那些机关,自己赵颖、和高阳恐怕都会有危险,虽然有自己那个“右手原则”,说不准还会跟当年那些误入地宫的村民和红卫兵一样,再也出不去了。   阿雪继续道:“来到这座大殿以后,我看到了这三道石门。根据祖父的描述,当年藏放宝匣的石室就在最左侧的石门之后。破解掉门外机关后,刚刚旋动开启石门的按钮,我猛然感觉身后有异响,马上躲闪,但还是晚了,腿上中了一颗子弹。” 说到这里,阿雪咬了咬牙,道:“曰本人实在是太无赖了,本来这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事情,整件事情实际上就是中国的五行盗系与曰本忍术之间的较量,大家所使用的都是各派的绝学,可没想到曰本人竟然会在最后一道机关外装上了……装上了枪!”   萧伟听到这里,破口大骂:“你说的没错,小曰本鬼子最不是玩意儿了,都是狗娘养的,咱们跟他们交手就绝对不能讲什么江湖道义!哼哼,要是有一天我当了权,一定带兵把小鬼子灭了,到东京去搞个东京大屠杀,把所有男的都杀了,女的里面丑的也都杀了,至于漂亮的,嘿嘿……”说到这里萧伟停了话,满脸淫笑。   一旁高阳道:“漂亮的你要干嘛,你别忘了你可是有赵颖了!”萧伟骂道:“我没想干吗,就是到时候我要在东京开一个大妓院,专门废物利用,给国家多创点外汇!”   阿雪听到这里,满脸通红,赵颖神色尴尬,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萧伟。只有高阳赞道:“你这主意虽然是个馊主意,倒确实是个解气的主意。”萧伟哈哈大笑。   笑了一阵,萧伟问道:“对了阿雪,后来怎么样,盒子拿到了么?还有你说的那个‘五行聚鼎’,破了?”   阿雪神色一黯,道:“没有!”萧伟道:“什么没有?盒子没有拿到,还是‘五行聚鼎’没有破掉?”阿雪道:“五行聚鼎就施在了最左面那间石室之中,我中枪以后,草草包扎了一下,挣扎云深无迹着进入到那间石室,很快便破解掉两道法术,包括曰本人所施的‘隐术’,不过,盒子显然并不在这间石室中。”   三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儿,面面相觑。良久,萧伟问道:“阿雪,会不会是……是你搞错了?”   阿雪摇了摇头,道:“不会!我们,都被曰本人耍了!”萧伟一惊,问道:“这话怎么说?难道你曾祖父也判断错了?”   阿雪道:“那倒没有,盒子一定曾经就在这间石室中。但是我猜想,这里面一定有曰本人一个重大的阴谋!”   萧伟问道:“什么阴谋?”阿雪摇头道:“具体我还没有想清楚,不过回忆起这一次山口太郎到大陆的种种行动看,仿佛也印证了这一点,这里面有很多疑点!”   萧伟点了点头,阿雪说的不错,这整件事情现在回想起来都透着一股诡异。首先,此次山口太郎来到中国,不直接找自己,而是先去东北赵颖的老家,之后到北京后就绑架了赵颖。当然了,这或许可以解释为山口太郎想利用自己对赵颖的感情逼自己就范。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这个解释都似乎有些牵强。   第二点,山口太郎在自己的身上安装了跟踪器,但当他发现自己前往五里坡寻找古塔地宫,在他明明知道五里坡地下迷宫中根本没有盒子的时候,却丝毫没有任何行动,也多少有点儿说不过去。   另外,山口太郎在这么多日子以来,没有任何行动,每日只呆在别墅里,他又不是来北京度假的,这么做,难道有什么深意么?   想到这里,萧伟头都有些大了,骂道:“他奶奶的,山口太郎这条老狐狸,不知道肚子里面藏了什么屎,总有一天我要一脚把这‘老棺材瓤子’肚里的坏屎给踹出来!”   高阳问道:“阿雪,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雪叹了口气,道:“我们先回去吧,看来一切需要从长计议!”三人都点了点头。   休息了这一阵儿,阿雪的精神已经恢复了很多,对三人道:“我们走吧。”高阳道:“阿雪,你行么,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阿雪道:“我没事了,已经可以走了。”   一旁萧伟道:“你还是再歇会儿吧,待会儿迷宫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阿雪一笑,对萧伟道:“其实并不算长,如果方法正确,即便是走路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去。”   萧伟奇道:“不可能吧,我和赵颖骑着摩托车飞奔,还花了将近十个小时才进来的呢。”   阿雪道:“这种迷宫实际上就是一种水平很高的障眼法,一般不懂其中奥妙的人很难破解,只能在原地转圈子。”   萧伟道:“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座迷宫,并不大?”阿雪点头道:“并不大,甚至可以说非常小,只不过不会走的人,恐怕一辈子也走不出来,你的‘右手原则’实际上就是有效地避免了这些障眼法,只不过……”说到这里,阿雪笑了笑。   萧伟道:“效率很低?”阿雪点头道:“对,这种方法虽然基本上可以逃过所有障眼法,但还是要走很多冤枉路的。”说到这里,阿雪将走出迷宫的方法详细讲与三人,萧伟恍然大悟,喜得抓耳挠腮,连连点头。   阿雪讲完,萧伟又询问了心中的几处疑点,阿雪一一解答后,对萧伟道:“你能问出这些问题,说明了你已经完全领悟了其中的诀窍,你的误性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高的,我想如果我父亲还在世,一定会收你为徒的!”   萧伟笑道:“那你直接收我为徒不就完了?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阿雪笑道:“我还没有这么老吧?这样吧,如果你有兴趣,想学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我不收你做徒弟。”萧伟哈哈大笑。   当下大伙儿收拾好东西,把阿雪扶到摩托车上,三个人按照阿雪的指点,不大会儿功夫便回到了防空洞中。   在赵颖的强烈要求下,几人合力将摩托车搭了上来,推到原来偷车的地方,又在车座下塞了几百块钱。一切善后工作结束,几人终于回到住处。   看到阿雪身子还很虚弱,四人在砖窑内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驱车赶回北京。   考虑到阿雪腿上的枪伤原因很难解释,商量之后,大家感觉没有办法将阿雪送到医院。萧伟立刻打电话让老四给安排了个住处住下。高阳当天便想办法找到了在一位在医院工作的老同学,走后门搞到了大量药品。   接下来的一周,高阳几乎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地在阿雪床旁服侍。由于取子弹时条件所限,虽然事后大伙儿尽心照顾,阿雪的伤口依旧受菌感染。连续数日,阿雪高烧不退,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每次醒来时候,只是对高阳笑笑,几乎什么也没有说。   这些天萧伟与赵颖也没有敢出去,一星期之后,阿雪终于退烧。萧伟和赵颖看到的情景是:一直在床旁的服侍的高阳此时居然比受伤的阿雪还要憔悴。两人相视一望,都不由得感慨万千。   这一天下午,阿雪精神大好,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赵颖替下高阳。萧伟则强迫高阳跟自己到小区的花园里晒晒太阳。这时高阳已整整十天没有离开过房间,胡子拉碴、满目憔悴,浑身上下更是脏兮兮的,一直没有洗过澡。   两人在花园的长凳上坐下,萧伟道:“我说哥们儿,一会儿你赶紧洗个澡吧,再好好睡一觉。”高阳点了深无点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萧伟又道:“对了,你和阿雪两个……到底进展的怎么样了?”高阳问道:“什么怎么样了?”   萧伟道:“就是你们俩的事儿啊,你不是爱惨了她么?”高阳摇了摇头,片刻,又点了点头,道:“是的,爱惨了她。”叹了口气,喃喃念道:“……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常相聚……(注①)”   萧伟不学无术,在学问方面基本上是个草包,自然不知道高阳说的什么,听高阳念到“洞房”二字,喜道:“你们两个……上了?”   高阳愣道:“什么‘上’了?”萧伟道:“上床啊?”高阳瞪着萧伟,道:“你说什么啊?”萧伟道:“你刚才不是还说‘洞房’什么的么?”高阳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懒得和萧伟解释。   萧伟满脸狐疑看着高阳,良久,高阳道:“我总觉得,阿雪心里有事情瞒着我。”萧伟问道:“什么事情瞒着我们?”高阳纠正道:“是我,不是我们。”   萧伟有点儿糊涂了,问道:“我说哥们,你说什么呢?不是糊涂了吧,什么我,我们的?”高阳一笑,道:“我没糊涂,我总觉得阿雪心里面有一道屏障,或者说是一道墙,是我永远逾越不过去的!”   萧伟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什么墙啊屏障啊,你们这些文人就爱犯酸,我给你出个主意吧,准保管用!”高阳看着萧伟。   萧伟将嘴凑到高阳耳边,道:“你听我说,等过些天阿雪全好了,找个机会我和赵颖出去,给你们两个腾个地儿,你麻令儿的把阿雪上了,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这叫生米做成熟饭。”   高阳听萧伟提起这个,脸有愠色,沉声道:“你说什么呢?”萧伟正色道:“哥们这一回可不是胡说,绝对是给你出主意。我跟你讲,女人我最了解了,你只要把她给上了,她心里就算再有什么墙,也就都过去了!”   高阳道:“你的意思我懂,你是说女人都是为了‘爱’才去‘性’的!”萧伟点头道:“这就对了,就是这个道理。另外,我和赵颖都觉得,你这辈子要好好照顾阿雪……”   高阳愣道:“我……照顾阿雪?”萧伟道:“对啊,你觉不觉得,阿雪……其实挺可怜的……”   高阳点了点头,道:“我觉得你说的是,但是……我这么笨,怎么照顾阿雪,而且,阿雪恐怕也不需要我照顾吧?”   萧伟拍了拍萧伟的肩膀,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吧,阿雪再厉害,再能干,她毕竟还是个女人。女人都是希望有人照顾的,而且阿雪……她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从小又在肩上背负了那么重的一副担子,唉,阿雪其实……很可怜的!”   高阳站起身来,使劲儿点了点头,对萧伟道:“我懂了,走,我们回去!”萧伟吁了口长气,使劲儿拍了拍高阳的肩膀。 第15章 瘸三师傅 阿雪养病这一个多星期,萧伟闷在房中,着实是憋得慌。此时见阿雪身体逐渐复元,高阳的心结似乎也打开了,很是兴奋。回到房间,高阳去卫生间洗澡,萧伟则东翻西翻,想找点儿好玩的东西解解闷儿。翻了一阵儿,忽然打开了阿雪的一个背包,一声惊呼,里面放的竟然就是那只祖父留下来的觐天宝匣。   老熟人见面,萧伟异常兴奋。说句实话,当初要不是看在赵颖的面子上,打死他也不会把这么值钱的玩意儿捐献给国家。   将宝匣放到桌子上,爱不释手。取出随身携带的开锁工具开始捅了起来。玩了一阵儿,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对赵颖道:“你在这儿照顾他们两个,我得出去一趟。”   赵颖问道:“你要去什么地方?”萧伟神秘兮兮地道:“你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到时候你就知道我干嘛去了!况且老棺材瓤子他们不都还在别墅里面么,我出去一会儿,只要加点儿小心,肯定没事儿的!”   在阿雪养病期间,大伙儿并没有忘记对山口太郎等匪徒的监控,不过这一个多星期来山口太郎等人一切如前,依旧云深无迹每日待在别墅中,未见任何异常,也不知道这“老棺材瓤子”的肚子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虽是如此,赵颖还是嘱咐道:“你千万……小心些,早去早回!”萧伟咧了咧嘴,转身离开房间。   出了四人临时居住的小区,萧伟打了个车直奔自己原来住处。正值傍晚时分,街上车水马龙。   萧伟坐在出租车上,心中暗自琢磨,虽说目前山口太郎一伙儿尽在四人的掌握之中,不过还是得多加小心,不是有句俗语叫作“小心驶得万年船”么?   想好了主意,他叫出租车停在距离自己居住小区一公里左右的地方。下了车,萧伟步行绕到小区大门附近观察了一番,似乎并没有什么惹眼的人物出现。又看了一会儿,这才三拐两拐来到小区侧面,寻到一处好爬的地方翻墙而入。   回到家中,果不其然,房间内早被翻得乱七八糟,想来应该是那天早上山口太郎一伙儿从文物局保管室将自己抓走后,又回到自己住处仔细搜索过,高阳不就是在这里让那帮兔崽子抓的么。   迈过地上堆积的杂物,到厨房工具箱里摸索了一番,拎着一只巨大的扳手回到了客厅。来到窗前仔细检查了一下窗子下面的暖气管子,萧伟笑了。心中暗想,老棺材瓤子就算再狡猾,玩儿心眼儿也不见得就玩儿的过自己。   数天前那个晚上,萧伟从故宫挖回那把觐天宝匣的原配钥匙后,从赵颖处回到家中,辗转难眠,觉得将钥匙放在哪里都不安全。后来看到房间中的暖气,灵机一动,心里有了计较。   萧伟租住的楼房是80年代修建的六层砖混结构建筑,用的还是老式的铸铁暖气管道。他翻出扳手钳子等工具,在暖气下接了水盆。为了避免扳手拧动时刮坏暖气上的漆皮,又将一块毛巾垫在暖气螺丝上,这才轻轻拧开了暖气放水开关。   不多时,暖气中的存水放净。他迅速用扳手将最右侧螺丝拧下来。找了保鲜膜将那把钥匙严严实实包好,外面缠上透明胶带,这才将钥匙塞到暖气的散热器中。   拧好螺丝,萧伟满意地笑了笑,心中暗道:“这样藏东西,就算美国联邦调查局的人来了,也不见得能找得到。”   萧伟拿着扳手来到暖气前,再次仔细察看了一番,看来暖气确实没有被人动过。三下两下将螺丝拧掉,伸手一掏,果然,钥匙还在里面。用毛巾将钥匙擦净,塞进随身的挎包之中。萧伟心中得意,走出客厅关上房门,吹着口哨下了楼。   一口气儿下到一层,不小心正与进来一人撞了个满怀。萧伟张嘴便骂,对方显得有些紧张,连声道歉,萧伟这才收了口。   走出单元门口,萧伟突然想起,方才的人看起来颇有些面熟,仔细回忆了半晌儿,也没想出是究竟谁来,猜想起来可能是哪个邻居,当下也没在意,从断墙处翻出小区,打了个车回到四人的住处。   进了房间,高阳已经起来了,看到萧伟回来,问道:“你小子神秘兮兮到底干什么去了?”   萧伟呵呵一笑,从随身挎包中取出那把钥匙,道:“去取这把钥匙了。我不是答应阿雪,只要帮我救出赵颖和老娘,就把这把钥匙给她么?”   一旁阿雪笑道:“我只是借,用完了还会还你。”萧伟道:“对,对,是借!我压根儿也没打算把这把钥匙给你。你们看看这把钥匙,估计得值不少钱!”   大伙儿都笑了,高阳道:“就数你最鸡贼!”阿雪道:“只可惜我们至今为止依旧没有找到那只盒子,这把钥匙暂时还用不上!”萧伟道:“怎么没用,有了这把钥匙,兄弟将来就发财地大大的了!”高阳笑道:“又是发财?有了这把钥匙,你能怎么发财?”   萧伟指了指摆在桌上的宝匣对几人道:“你们想想,在没有这把钥匙之前,老爷子留下的这盒子只有我能用那把‘万匙’打开,现在咱们有了这把宝盒的原配钥匙,就凭我的聪明才智,肯定深无能把盒子的原配钥匙做出来。将来我就开一家店,专门卖仿制的觐天宝匣,估计也够我发的了。”   阿雪道:“这把钥匙是雄匣的钥匙,雄匣和雌匣的钥匙是不同的。”萧伟点头道:“我知道,但这盒子是一对儿,估计钥匙也大同小异,放心吧,我肯定能琢磨明白,反正呆着也是呆着。”   萧伟坐到桌前,收起笑容,脸上换上一种凝重之色,将钥匙上里三层外三层的透明胶带与保鲜膜揭开。细细观察过钥匙的结构后,不由得又是感慨连连。   这一只觐天宝匣的原配钥匙确实可以称之为鬼斧神工,无论在工艺、结构、质地均是令人叹为观止。尤其每一道锁齿的安排设计之精妙,更是令萧伟咋舌。   在此之前,萧伟几乎用了将近一年时间,才利用祖传的“万匙”将那一只觐天宝匣的三层锁芯全部打开。其后萧伟又花很大的功夫,费尽心机,试图做出一把宝盒的原配钥匙来,但由于觐天宝匣的锁芯内部结构极为复杂,这一项工作一直没有成功。   前文讲过,萧伟家祖传的“万匙”,仅仅是一把极为高段的开锁工具而已,甚至可以理解为,“万匙”就是一把“百合匙”或“万能钥匙”。用“万匙”开启觐天宝匣,需要配合极为高明的开锁功夫。   这就类似于水平高段的小偷,可以用一根铁丝就打开一般的锁,但铁丝并不是钥匙,仅仅是一件用来开锁的工具而已。   技术高超的锁匠是完全可以通过一把锁的锁芯结构配出相应的钥匙来。所谓的钥匙,就是不需要你有任何的开锁技巧,即便一个小孩子只要给他钥匙,也能将锁打开。   然而这一只觐天宝匣的锁芯结构实在太过复杂,萧伟其时在家中闭门研究了数月之久,虽有赵颖的帮助,依旧是一筹莫展,始终无法做出相对应的钥匙来。   观察了片刻,萧伟突然眉头一展,若有所思。又想了一阵儿,取过一旁祖父留下的雌匣,试着将手中的钥匙缓缓捅入到雌匣第一道锁芯机关中,转了几转,猛听盒子“啪”的一声轻响,宝匣的第一层盒盖竟然打开了!   这一下实在是出乎萧伟的意料,扭身去看一旁三人,只见阿雪、高阳与赵颖三人面面相觑,也明显全都愣住了。   高阳看了看桌上的宝匣,又看了看阿雪,结结巴巴道:“阿……阿雪,你不是说,这两只盒子的钥匙……不能互相使用么?”   高阳说的不错,按照阿雪所讲,眼前这一把钥匙,是从清朝历代帝王一直传到溥仪手中,当年溥仪皇帝仓皇逃出紫禁城时,派那老的父亲那五藏到故宫内的觐天宝匣雄匣的原配钥匙,并且按照溥仪皇帝所讲,那一对觐天宝匣,也就是四人面前这一只萧剑南留下的原本随皇太极下葬的雌匣,与那一只藏有宝藏秘密的雄匣,所用钥匙并不相同,绝不可能互相开启。   高阳的话阿雪没有办法回答,房间内一阵沉寂。良久,萧伟道:“靠,我猜会不会这样,两只宝匣第一道或者前两道机关是完全相同的,只有最后一层不一样,因为最后一层机关最复杂?”   三人听了萧伟的话,感觉萧伟的解释虽说有些牵强,但也不是全无道理,都点了点头。萧伟道:“我们只要试一试后面的两层锁芯,肯定就知道了。”   说完话,仔细看了看手中钥匙的结构,将第一层钥匙转到后面,露出第二层钥匙,插入到盒子第二层锁孔之中,轻轻一转,果然,盒子第二层也打开了。   萧伟笑道:“你们看我说对了吧!两只盒子的前两层机关都是一样,这第三层锁芯,也就是‘天地乾坤芯’,就绝不可能一样了!”三人看着萧伟,谁也没有搭腔。   很快找到第三层钥匙,缓缓插入到宝匣最后一层锁芯中。吁了口长气,手上加力,果然,钥匙并不能拧动。萧伟脸上一喜,擦了擦额头汗水,道:“我说的没错吧,第三层不可能打得开,要不然就出鬼了,呵呵!”   说着话,伸手就要将钥匙拔出来。赵颖突然道:“试着向左拧一拧!”萧伟一呆,问道:“向左?”赵颖点了点头。   原来萧伟在开启前两层锁芯的时候,都是插入钥匙后将钥匙向右旋转。此时萧伟听到赵颖的话,心念一动,将钥匙往左旋了旋,“啪”的一声,第三层的盒盖应声弹开。 眼见盒子打开,萧伟这一惊可着实非同小可,“腾”地一下窜起身来,不由自主喊道:“我靠,闹鬼了,闹鬼了,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原地站了片刻,转头问阿雪道:“阿雪,你是不是……记错了,这两只盒子的钥匙,原本就是相同的?”   阿雪摇头道:“除非,当年溥仪皇帝在说谎!”萧伟愣道:“说谎?他为什么要说谎?”阿雪喃喃道:“对啊,这件事情他根本没有道理说谎啊……”   萧伟结结巴巴道:“那你……你……到底什么意思?”阿雪看着屋内三人,用手指了指桌上的宝匣,缓缓道:“这一只盒子,会不会就是当年藏放满清入关宝藏秘密的觐天宝匣的雄匣!”   萧伟惊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我跟你说,这件事情你不大清楚,这只宝匣是我们云深无迹家老爷子传给我的,是当年崔二胯子他们从皇太极皇陵里盗出来的,根本没有可能变成溥仪宝藏的那只盒子。”   说完话,看了看一旁的赵颖与高阳,只见两人同样是满面狐疑,谁也没有说话。   阿雪道:“虽然这两只盒子几乎一模一样,不过有方法可以鉴别出眼前的盒子到底是哪一只!”   萧伟急道:“快说快说,是什么方法?”阿雪道:“当年我曾祖父答应溥仪皇帝前去盗盒的时候,溥仪曾经讲过一段话。他告诉我曾祖父:日本人将那只宝盒劫走后,一定会想到溥仪会派出高手盗盒。因而日本人很有可能会造出一只假盒子来以假乱真、滥竽充数,所以我曾祖父必须要能够在盗匣的时候,辨别出宝匣的真伪。”   萧伟问道:“那怎么辨别?”阿雪道:“溥仪告诉我曾祖父,康熙末年的时候,那只宝匣当时放在紫禁城乾清宫的正大光明匾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曾经摔掉过一只角,就是盒子的右前角,后来是请高手匠人补过……”   萧伟听到这里,不待阿雪话说完,奔到桌前抄起了盒子。对着窗户左看右看了半晌儿,放下盒子,道:“没有,没有修补过的痕迹。”舒了口气,又道:“我就说么,这只盒子绝不可能会变成溥仪宝藏的那只雄匣,要不简直就闹鬼了。”   阿雪摇头道:“用肉眼是看不出来的。”萧伟道:“肉眼看不出来?那还要用什么,用‘心眼’么?”阿雪笑了,道:“如果修补过的盒子仅仅用肉眼就能看出来,那个匠人就不能称之为高手了!”   萧伟点头道:“说得也对,既然看都看不出来,还怎么分辨?”阿雪欠了欠身,一旁高阳伸手将她扶起,问道:“阿雪,你要什么,我去给你拿!”   阿雪向高阳一笑,伸手指了指屋角的一个背包。高阳将背包取过来,阿雪从中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递给萧伟,道:“用这个就可以看出来了。”   萧伟伸手接过,将盒盖打开,里面竟然是一颗龙眼儿大小的珍珠,萧伟惊道:“我靠,这么大的一颗珍珠,得值……多少银子?”   阿雪道:“这是一颗夜明珠,是当年溥仪皇帝亲手交给我曾祖父的,他告诉我曾祖父,在黑暗中用这颗夜明珠来照那只盒子,便会知道盒子的真伪,如果是真的,便能看到盒子的右前角处有一道淡淡的修补过的痕迹。”   萧伟点了点头,立刻拉好窗帘,再将房灯关上。和高阳、赵颖两人一起围拢到桌前。拿起夜明珠,只见眼前这颗深无夜明珠在黑暗之中,发出一阵淡淡的柔和圆润的光芒。萧伟将夜明珠慢慢移动到盒子旁边,果然,在那颗夜明珠的光线照射之下,只见就在盒子的右前角处,隐隐约约有一道不规则的淡淡的修补过的痕迹。   “啪”的一声,萧伟手中的夜明珠落在了桌子上。   萧伟此时此刻几乎已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按照祖父萧剑南笔记中的记载,眼前这一只宝匣应该就是民国二十三年,也就是年由崔二胯子带领包括凤儿在内的二十四名兄弟,冒死从皇太极的清昭陵地宫中盗出的两只觐天宝匣中的雌匣。   其后军师带领一众兄弟押运大批宝物先行回山,崔二胯子在最后善后时被萧剑南抓获,盒子因此被奉天警备厅收缴。   盗墓一事当时惊动了关东军特高课及伪满皇宫,由于两方特派专员(溥仪一方是军机大臣鹿传霖,关东军特高课一方便是萧伟口中的“老棺材瓤子”山口太郎。)对盒子的保管权问题争执不下,于是在当时奉天警备厅厅长的调停下,这只宝匣暂由双方及警备厅共同保管,就放在奉天警备厅的地下保管室中。   其后没有多久,溥仪特派专员与山口太郎两方面分别派出高手企图盗走宝盒,却让萧剑南趁乱将盒子取走。之后萧剑南成功将崔二胯子救出,两人带着宝匣回到山寨。   数月之后,崔二胯子山寨遭日军重兵围剿后全军覆没,崔二胯子在临死之前,将这只宝匣交给了萧剑南,并最终传到萧伟手中。   萧伟站在房中,将祖父萧剑南笔记中有关这只盒子的来龙去脉在头脑中仔细回忆了一遍,依旧无法想明白,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只盒子也不可能变成溥仪宝藏的那只。这两只宝匣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交集,即便是想弄混、想拿错,也没有这个机会啊!   呆立良久,高阳才将窗帘打开,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萧伟道:“阿雪,你确认这只盒子……确实是你从文物局的保险柜中偷回来的么?”阿雪点了点头。   萧伟喃喃道:“那这可就怪了,难道是盒子在警备厅的时候出的乱子?被人调包了,不过也没道理啊,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把这个值钱的盒子换给别人啊?”   高阳和赵颖也觉得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思索了一阵儿,高阳道:“算了,这件事情恐怕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如果这只盒子真是溥仪宝藏那只,倒是好了,至少盒子现在还在我们手中。”   萧伟道:“说的是,只不过,这只盒子里面好像……好像没有什么藏宝图?”萧伟说的不错,赵颖与高阳都很清楚地记得,曾老的笔记中,并没有提到盒子中曾经有什么藏宝图。   阿雪问道:“这只盒子有没有被打开过,里面当时放的是什么东西?”萧伟点头道:“打开过,我打开这只盒子的时候,里面只有我家老爷子留下来的日记。不过这只盒子最开始应该是我们家老爷子打开的。”   阿雪道:“那你祖父有没有告诉你,盒子当年被打开的时候,三层里面分别装的是什么东西?”萧伟回忆了片刻,道:“这在老爷子的日记里写了,第一层盒子还是当年在崔二胯子的山寨时打开的,里面放的好像是一张符咒,叫什么……哦,对了,叫血咒……”   阿雪皱了皱眉,喃喃道:“血咒?”萧伟道:“对!第二层盒子是几十年后打开的,里面是空的,而最后一层盒子是老爷子九十几岁的时候才打开,我记得好像里面是一缕女人的头发,还有……对了,好像还有一支玉如意!”   听到这里,阿雪松了一口气,点头道:“不错,看来这就是当年溥仪宝藏的那一只盒子,只不过……”说到这里,阿雪皱了皱眉,道:“盒子里面好像除了这两件东西以外,就不再有别的东西了,溥仪皇帝更没有提起过第一层盒子中有什么‘血咒’之类。”   萧伟问道:“那藏宝图呢?藏宝图在什么地方?”阿雪道:“藏宝的秘密就在那只玉如意中,溥仪皇帝告诉我曾祖父:这只盒子是当年先皇皇太极留下来的,盒子传下的时候里面云深无迹就有一缕头发,谁也没敢动过,就一直放在这盒子里。也没有人知道这一缕头发究竟是谁的,到底有什么意义?至于那一柄玉如意,则是摄政王多尔衮在埋藏完宝藏后特意打制的,里面隐藏了满清关外宝藏的秘密。”   说到这里,阿雪问萧伟道:“那一柄玉如意现在什么地方?”萧伟伸手挠了挠头,道:“这事儿可有点儿麻烦了,我怎么好像从来没在家里见过什么玉如意啊?”   琢磨了一阵儿,扭头问赵颖与高阳道:“对了,当初整理老爷子遗物的时候,你们两个也都在,有没有见过什么玉如意?”高阳看了看赵颖,又看了看萧伟,摇了摇头。   赵颖突然道:“哦,对了,咱们当时不是从崔二胯子家地窖中找到过一支玉如意么,会不会就是那一只?”萧伟摇头道:“不大可能吧,你们想想,崔二胯子的地窖是哪一年封的?至少是几十年以前了,而老爷子打开盒子的最后一层是年,那时候老人家已经不可能再有体力去崔家屯了。况且崔二胯子家里的那只玉如意个头很大,不可能塞得进这么小的一只盒子里面的。”   赵颖思索了片刻,又道:“整理曾老遗物的时候我确实没注意到有过什么玉如意,那会不会在曾老去世之前,这只玉如意就已经被转移了?”   萧伟道:“转移?能转移到哪里去?老爷子又没有什么外宅……”说到这里,突然间一拍大腿,叫道:“我靠,我想起来了,我知道那只玉如意哪里去了!”   赵颖问道:“在什么地方?”萧伟突然脸上一红,道:“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赵颖瞪大眼睛,不明白萧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萧伟呵呵干笑了两声,道:“我当年没饭吃,那只玉如意被我给……给……”说到这里萧伟神色尴尬,又笑了两声。   高阳问道:“究竟在什么地方?”萧伟道:“那只玉如意,被我从老爷子那里给偷出来……卖掉了……”   阿雪愣道:“卖掉了?”萧伟满脸惭愧,点了点头。阿雪道:“你还记得那只玉如意卖给谁了么?”   萧伟叹了口气,道:“记得,不过记得也没什么用了,不可能再找回来了。”高阳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萧伟悻悻的道:“玉如意卖给瘸三了!”高阳抬头看了看赵颖,两人的心头都是一沉。大家全都明白,现在瘸三已死,这支玉如意恐怕很难再找回来了。   良久,赵颖道:“我们可以到公安部查一查这件案子的记录,瘸三死后,所有财产被公安部查抄,如果那只玉如意当时还在瘸三手中,应该会有记录。但如果没有,就只能有一种可能,玉如意落到瘸三师父的手里了,那就有些麻烦了……”   萧伟皱了皱眉,喃喃道:“瘸三师父?”赵颖点了点头,道:“瘸三师父被通缉,至今依旧下落不明,如果玉如意在他手中,恐怕就真的很难找了……”   萧伟神色一变,突然道:“你们等等,你们等等?”高阳愣道:“你……怎么了?”萧伟凝神苦想了片刻,抬起头来,大惊失色,叫道:“我靠,我想起来了,想起那个人是谁了!”   众人都是一愣,不明白萧伟一惊一乍地在说什么。萧伟已经回过身来,对几个人喊道:“弟兄们,赶紧!咱们得赶紧撤,这里不能再呆了!”   高阳问道:“萧伟,你这到底是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萧伟神色慌张,一边将桌上的宝匣往包里塞,一边道:“我刚才回家取这把钥匙的时候撞见一个人,当时也没太在意,只是觉得有点眼熟,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人好像是……是……”   高阳问道:“是谁?”萧伟咽了口口水,道:“是当年瘸三茶楼的一个伙计,一定是瘸三的师父派他来的!这老东西肯定是看最近的风声没有那么紧了,派他回来盯着我,要找我报仇的!”   高阳和赵颖都是一惊。高阳问道:“你确认么?”萧伟急道:“确认!太确认了!都别磨蹭了,咱们赶紧收拾东西走。我回来的时候肯定被他们跟踪了……”   萧伟话音未落,猛然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萧伟惊道:“坏了,说曹操曹操到,肯定是他们来了,快点,赶快想办法跑啊!”谁都没有动,大家都很清楚,老四给找的这间房子在十八层,即便想跑都跑不了。   大伙儿面面相觑,萧伟焦急之中灵机一动,三步两步窜到阿雪的背包前,从里面翻出两个小瓶子,从其中一个瓶子中倒出一片药片塞到口中,然后迅速将两个瓶子分别塞进自己的左右脚鞋中。   刚刚忙活完毕,“咣当”一声巨响房门被人撞开了,四名彪形大汉闪身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指住了几人。最后面两名大汉搀扶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进来,正是瘸三的师父。   只见老头儿走进房间,看了看萧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萧大少爷,别来无恙啊?”萧伟看着面前的枪口,咽了口口水,哆哩哆嗦道:“没……没什么恙。”   瘸三师父脸色一沉,咬了咬牙,恨恨地道:“全都给我带走,我要将他们几人剖腹挖心,祭奠我的徒儿!”几名大汉不容分说,上前将萧伟等四人架起就要往出拉。   阿雪虽然身有武功,无奈腿伤未愈,刚一动身,一名大汉用枪把狠狠砸在了阿雪的后脑上,阿雪软了下去。高阳勃然大怒,一脚踹到那名大汉的小腹上,大声喝道:“我跟你们拼了!”旁边一名大汉一掌击在高阳脖子上,高阳也倒了下去。   另外一名大汉向萧伟冲来,萧伟赶忙蹲下,连连摆手,求饶道:“你们别动手,千万别动手,我跟你们走,乖乖的跟你们走。”说着话,忙向赵颖使眼色。赵颖会意,点了点头。   片刻之间,四个人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了东西,拖下楼塞进了的一辆金杯面包车。 第16章 阳干阴支 半个多小时后,汽车停在了新街口附近新开胡同的一座小四合院门前。众匪徒将四人押进院子,带进房间。瘸三师父问道:“灵堂都准备好了么?”旁边一名大汉上前鞠躬,道:“都准备好了,就等这几个狗崽子了。”   瘸三师父沉声道:“手脚麻利点,给我记住了,别跟电影里似的,临死前还净跟他们废话。活儿干完了就收拾东西,大伙儿全都跟我撤,咱们回东北去!”   那大汉再次鞠躬,看了看一旁萧伟几人,猛然间看到阿雪,眼睛一亮。上前捏了捏阿雪的脸蛋,对瘸三师父道:“师父,这小妞儿好像跟三哥的死没什么关系,不如就赏给兄弟几个吧,我看这小妞儿……长的倒挺甜的!”   瘸三师父脸色一沉,道:“都给我宰了,一个不留!”那大汉站起身来,道:“是!”向另外几名手下使了个眼色,众匪徒上前就拉萧伟几人。   萧伟的心脏此时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看来瘸三师父确实是个老江湖,自己原本想好的数条脱身之计,到头来竟然一条都没有用。   危急关头,萧伟咬了咬牙,心中骂道:“他奶奶的,是死是活,就这么一下子了,拼了!”想到这里,他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身来,用尽全力往上一跳,待身子落地,将全身重量灌在右脚上,就在这一瞬时间,只觉脚下一阵钻心般的疼痛,鞋内的玻璃瓶已被踏碎。   萧伟强忍疼痛,不待几名大汉反应过来,左脚向前跨步,右脚奋力向前甩去。鞋子“刷”地一下被萧伟踢飞出去,直奔瘸三师父的面门而去。   瘸三师父并不含糊,伸出二指将鞋子轻轻夹住。猛然之间,只觉一阵极强的臭脚汗味儿扑鼻而来,混合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冲鼻欲呕,老头儿只觉脑中一晕,就倒了下去。   几名大汉全都愣住了,但只是一刻,纷纷倒地。此时阿雪和云深无迹高阳被匪徒打昏尚自未醒,一旁原本清醒的赵颖也昏了过去。   萧伟见办法奏效,大大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顿时只觉右脚的脚心处传来一阵阵钻心般的疼痛,低头望去,血水早已将袜子染红。   缓了片刻,他使劲儿挣开了身上的绳索,再去掉嘴里毛巾。死里逃生,虽然脚心依然剧痛,心里却是一阵难以名状的畅快。   迅速从右脚鞋中摸出另外一个小瓶,拧开瓶盖取了三片药片。挣扎着爬到旁边,将药片分别放到赵颖、高阳和阿雪口中,再将三人身上的绳索解开。   过了片刻,三人悠悠醒转,看到满屋横七竖八躺倒的匪徒,高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萧伟笑道:“这帮兔崽子们都被我料理了,现在咱们安全了!”   高阳耸了耸鼻子,问道:“房间里是什么味道?”萧伟道:“纸醉金迷!哦对了,还有我的臭脚丫子味儿。”说到这里,萧伟哈哈大笑,道:“兔崽子们昏得这么快,看来还有我的臭脚丫子的功效,不比‘纸醉金迷’差。”三人都笑了。   原来就在瘸三师父一伙匪徒临冲进房间之际,萧伟看到了阿雪寻找夜明珠时翻落在一旁的“纸醉金迷”和“解药”两个小玻璃瓶。他迅速吞下一片解药后,将两个小瓶分别放到左右脚的鞋中。   萧伟原本想来到瘸三师父的老巢后,想办法磨叽磨叽,找机会将鞋里的瓶子偷偷取出来,再拧开盖子,这样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将所有歹徒迷昏。   没成想瘸三师父竟然老奸巨滑到了极处,进房间后不容萧伟有半分耍小聪明的时间,马上就要行刑。萧伟只能孤注一掷,奋力跳起,将鞋中“纸醉金迷”的瓶子踩碎,再将鞋子甩出,这才将所有匪徒迷昏。   当下萧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讲与大伙儿,三人都齐赞萧伟果然是聪明绝顶,而且能够临危不乱。只不过此时唯一感到不爽的,就是整间房间内充满了一股极浓的臭脚味道。   赵颖蹲下身检查了萧伟脚上的伤势,很是心疼,要给萧伟马上包扎。萧伟不以为然,捡回鞋子穿上,对几人道:“大伙儿都别闲着了,赶快找找,这是瘸三师父的老巢,说不定那只玉如意就在这里。”   大伙儿这才想起正事儿,快速将整栋四合院搜了一遍,不过并没有发现那只玉如意的踪影。瘸三师父收藏的珍宝文物倒是不少,萧伟趁大伙儿不注意,赶紧抄了两件看来比较值钱的塞在口袋中。这种现成便宜,对萧伟来说绝对是不占白不占的。   最后大家搜索到瘸三师父的卧室,在床后面发现了一个小保险柜。萧伟上前三下两下将保险柜捅开,一声惊呼,里面竟然是四把手枪、一大摞美金,除此以外,是厚厚的一摞帐本。   萧伟迅速将帐本翻了翻,基本上是瘸三集团倒卖文物的记录,道:“这个绝对有用,咱们得带走。”说完话,又将保险柜中的钞票拿起来塞到口袋里,再抄起两把手枪,一支别到自己腰间,另一支递给高阳,道:“拿着点儿,以防万一。”高阳愣了一愣,没有敢接。   赵颖道:“萧伟,拿这些钱我管不了你,不过我不同意你拿枪,你要知道,这是犯法的。”   萧伟道:“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赵颖摇了摇头。萧伟急的一跺脚,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脚底板一股钻心的疼痛。   赵颖心疼道:“你看你,自己就不知道小心些!”萧伟叹了口气,道:“算了,我听老婆的话,既然不要,什么都不要了,咱们就拿这些账本儿好了!”赵颖一笑,点了点头。   高阳问道:“房间里那些匪徒怎么办?”萧伟“嘿嘿”坏笑了一声,道:“这个好办,一会儿打个匪警电话找警察来抓他们,尽管走我们的就行。”   大伙儿不再耽搁,赵颖扶着萧伟,高阳掺住阿雪,离开瘸三师父的老巢。出得胡同,待看清了具体地点,萧伟找了个公用电话拨通了119匪警。   回到住处,赵颖立刻为萧伟清理伤口,这才发现他脚下竟被碎玻璃扎破数十处之多,许多玻璃碴已经深入肉里。   用清水洗过伤口后,赵颖用镊子小心翼翼将萧伟脚下的碎玻璃一块一块夹去,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感动。   萧伟倒真是条硬汉子,从头至尾一声没叫,直疼的满头大汗,兀自不忘满嘴跑火车的胡说八道,与众人调侃。   伤口清理完毕,萧伟迫不及待地翻开无迹从瘸三师父处拿回的帐本,开始仔细查看。根据萧伟的记忆,自己变卖那只玉如意的时间大致应该在96年左近。   翻到96年的帐薄,果然,很快便找到了如下一段记录:   3月13日,前清年间玉如意一只,进价:3000元,萧伟;   出价10000元,6月5日,刘教授。   高阳问道:“这个刘教授是谁?”萧伟摇头道:“没什么印象,再往下翻翻,看这刘教授还买过什么东西?”   两人继续翻找,这个刘教授看来是个常客,从帐簿上显示,他基本每隔数月便会从瘸三手中买走一两件古董。   高阳突然对萧伟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次咱们拿这只盒子去找瘸三‘掌眼儿’,当时有一个带眼睛的胖子要买宣德炉,差点被人蒙了,我记得当时刀疤好像就管他叫‘刘教授’吧!”   萧伟一拍脑门儿,道:“我靠,还是你记性好,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印象了!咱们往下翻翻,看看有没有瘸三他们常客的联系方式什么的?实在没有,只要咱们见过这个人,就不难找!”   两人迅速将所有帐簿翻完,并没有客人的通讯资料。萧伟道:“这么着,咱们天一亮就去潘家园,正好明天一早儿就是鬼市,说不定能碰上这个刘教授,他肯定是常客。”   第二日天刚放亮,萧伟和高阳早早起来,留下赵颖照顾阿雪,两人打车来奔潘家园古董市场。   正值周末鬼市开张,旧货市场内人山人海。两人转悠了两个小时后,并没有见到那个胖胖的刘教授。不过萧伟倒并不着急,从瘸三留下的资料看,这个刘教授肯定是个古董迷,应该不会太难找到。   散市之后,萧伟找了几个潘家园的熟人打听,确实有人听说过这个刘教授,不过并没有人有他的联系方法。   此后两个星期中,萧伟几乎每天就泡在潘家园打探。这段时间,他的脚伤渐愈,阿雪腿上的枪伤也完全好了。不过确如赵颖所讲,阿雪的腿瘸了,虽然阿雪并不以为意,依旧谈笑风生、有说有笑,高阳却心痛不已。   这段时间众人依旧通过网络监视山口太郎一伙儿人,不过没有什么变化,山口太郎等人依旧每日里呆在别墅中,优哉游哉,似乎什么也不着急。萧伟几人也逐渐放松了对他们的警惕。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星期以后的周末,萧伟终于找到了当初在瘸三茶楼见过个那位胖胖的刘教授。也没绕圈子,萧伟开门见山,直接告诉对方那只玉如意是祖父留下来的,当时手头紧没办法给变卖了,现在老爷子已经去世了,希望能收回来做个纪念。   由于知道对方收购玉如意的底价,谈判进行的十分顺利。萧伟出到了3万块钱,刘教授很痛快便答应了。阿雪给了萧伟四千美金,两天以后,大伙儿终于拿到了那只盼望已久的玉如意。   回到住处,大伙儿围坐到桌前。萧伟将玉如意仔细观察了一遍,果然,就在玉如意的中间位置有一条看起来若有若无的细缝。又检查了一番,终于发现其中奥妙,原来就在玉如意手柄位置下方的暗处,有一个细若发丝般的小孔。   萧伟取出祖父留下的万匙试了试,这是一个和子午鸳鸯芯相当的暗锁结构。萧伟点了点头,这么看来,眼前这一柄玉如意应该也是皇太极生前的杰作了。再次拿起万匙,没有多少工夫便将小孔内的锁芯机关打开。   看了看一旁三人,大伙儿神色之间都有些紧张。萧伟放下万匙,双手慢慢将那只玉如意擎起,吁了口长气,两手同时使力,“啪”的一声,玉如意从中间分开,一卷淡黄色的帛卷落在了桌上。萧伟神色激动,喊道:“藏宝图!”伸手拾起。   帛卷打开,上面用细如发丝般的墨迹绘着一张看来极为复杂的图画,萧伟看了半晌儿,目瞪口呆,不知道图上究竟画的是什么玩意儿。从图上线条的样子来看,既像地图,又有点像美剧《越狱》里面男主人公身上的纹身。   将帛卷递给阿雪,阿雪仔细看了半晌儿,喃喃道:“这是一幅地图,只不过……”   萧伟问道:“只不过什么?”阿雪抬起头来道:“这是一幅迷宫地图,好像……就是六合塔下那一座迷宫的地图!”萧伟一把从阿雪手中抢过那一张帛卷,看了一阵儿,越看越像。   迅速找到迷宫的起点位置,也是有一条长长的通道,按照右手原则再往下行进,果真与那天萧伟与赵颖走过的券道结构一模一样。萧伟放下帛卷,道:“我靠,难道传说中满清入关时埋藏的宝藏,竟然就在五里坡下面的迷宫里面么,这……这可真是菜里虫菜里死了!咱们转来转去,又回到那座的宫里面去了!”   赵颖三人也是目瞪口呆。良久,高阳道:“怪不得五里坡的六和塔下,会修建这么大规模的一座迷宫,原来竟然就是埋藏当年满清入关宝藏的,当年曰本人和阿雪的曾祖父在这座迷宫中反复较量,却谁也没想到这一点!”   萧伟脸露喜色,道:“不过这回咱们发达了,总算是找到这个宝藏了,大伙儿快看看,宝藏埋在迷宫里什么地方了!”   四人趴在桌前观察了一阵,只见帛绢地图迷宫的数处位置,都画着黑点,但整张地图上都没有任何文字标注。萧伟道:“看来,怎们要再去一趟五里坡了!” 当天下午,四人匆匆收拾好行李物品,驱车直奔京沈高速,到达五里坡时,已近午夜十二点。   大伙儿直接从村口处防空洞进入,下到地下迷宫后,参照迷宫地图,又有阿雪的指引,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帛绢上所画的第一个黑点之处。   这是位于第一层迷宫中间位置的一个不大的石室,用巨大的花岗岩石垒成,顶部起拱,地上铺着百十来块巨大的青砖。整座石室内空无一物,没有任何物品。   几人手执汽灯照亮,阿雪在仔细察看了一番,似乎没有任何异常,没有机关,没有暗器装置,更没有传说中的宝藏。沉吟良久,阿雪道:“再到其它几个被标记的地方看看。”   不多时,来到迷宫地图上标示的第二处地点,这同样是一间不大的石室,规模结构与第一间石室几乎相同,位于迷宫第二层中间的某处。   察看了良久,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大伙儿又来到地图第三处标示位置,也是与前两处如出一辙。萧伟骂道:“我靠,摆什么迷魂阵,图上也不说明白了,这图是谁画的啊?”   高阳笑道:“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宝藏云深无迹是很容易找到的,你得耐心点儿。”萧伟道:“这你可就难为我了,我什么都灵,就是耐心最不灵!”高阳道:“我们再耐心找一找,肯定会有提示的!”   几小时后,大伙儿已将地图上除迷宫最深处那三道石门以外标注的地点全部查看完毕,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来到三道石门之前,阿雪道:“要进入这三道石门,我们先要想办法破解掉当年小鬼子设下的暗器。”萧伟问道:“什么暗器?”   阿雪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腿,萧伟恍然大悟。阿雪的腿瘸了以后,不能长时间走路,进入迷宫以后,一直是高阳在旁边搀扶着她。高阳问道:“阿雪,你告诉我们,需要怎么破解,我去!”   阿雪摇了摇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来!”高阳还要说什么,阿雪道:“你放心,我没事儿的,这种事情你们都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只有我能处理。”   高阳叹了口气,和萧伟赵颖两人退到石门之外。十分钟以后,阿雪满脸是汗走出了大殿。萧伟问道:“搞定了?”阿雪点了点头。   四人重新进入大殿,只见厅角处横七竖八堆放着数只冲锋枪,是二战时期德国产的德国的柏克门冲锋枪,又称“花机关”。萧伟吐了口口水,骂道:“小鬼子太他妈的滑了!本来两边是拼法术,小鬼子居然装上了机关枪!”   阿雪笑道:“还好,总算捡回了一条命,而且这种枪子弹的威力不大。”萧伟突然对高阳道:“对了高阳,你可够悬的,你当时怎么就知道阿雪在左面的那面石门里面呢?难道也是鼻子里闻出来了。”高阳脸上一红,点了点头。   萧伟哈哈大笑:“果然是心有灵犀什么通来着,哈哈!”高阳纠正道:“心有灵犀一点通。”萧伟笑道:“对,一点通,一点通!我看你们两个是一闻通,用鼻子一闻,就通了。”   阿雪迅速将中间石门外的机关尽数开启,石门打开,三人走进门后的石室。眼前这一间石室与前面几间结构基本相同,用巨大的花岗岩石垒成,顶部起拱,脚下铺着巨大的青砖。   检查了一番,未见任何异常。萧伟看了看脚下,又抬头看了看整间石室,突然道:“弟兄们,你们发现一个问题没有,咱们脚底下的青砖好像不是正方形!”   高阳道:“你的意思是?”萧伟不答,拿着汽灯看着地上的青砖,数道:“甲、乙、丙、丁、戊、己……”数到这里,抬起头来问高阳道:“后面是什么?”高阳愣道:“后面?后面是庚、辛、壬、癸。”   萧伟点了点头,喃喃道:“那就对了!”停了一停,又数道:“子、丑、寅……”只数了三个,又数不下去了,高阳笑道:“后面是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箫伟喜道:“对了,肯定是这样!”抬起头来对几人道:“你们看见没有,咱们呆的这间石室是正方形的,而咱们脚底下的青砖却是横排十二块,纵排十块,每块儿都不是正方形!”   高阳道:“那又怎么样?”萧伟道:“呆子,难道你忘了,那老留下的地图上的那组汉字?”高阳道:“什么汉字?”萧伟道:“‘甲丑’啊,你当时告诉我,那不是记年!”   高阳恍然大悟,萧伟说的是那老临死前留在“纯古龙香水”处让他一定要找机会交给景氏后人的那张地图。在地图的右下角处标注着数行汉字,每排十个,两两一组,高阳还记得萧伟给他念过的前两个分别是:   甲丑、甲午   这几个汉字表面看起来很像是中国甲子纪年中那种天干地支排列,只不过高阳很清楚,甲子记年中甲午年是有的,而甲丑年是绝对没有的!(注①)   按道理说,那张地图上标注的汉字一定和地图上什么地方有关,但是萧伟根据地图上的提示,已经找到了埋在废园中的宝匣钥匙,难道这一组汉字还有其它含义么?又或者,在那座废园之中还埋藏着其它什么物品?这件事情高阳仔细琢磨了很久,却百思不得其解。   思索了片刻,高阳对萧伟道:“难道你是说,那一组汉字其实就是用来标注咱们现在脚下这些方砖的坐标用的么?”萧伟道:“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高阳摇了摇头,喃喃道:“这没有道理啊?”萧伟道:“琢磨有个屁用,咱们试试不就完了。我估计每一组汉字对应的是一块方砖,开启宝藏的秘密肯定就在那些汉字对应的那块方砖下面。”说到这里,对站在一旁的阿雪问道:“哦,对了,阿雪你帮我看看,迷宫地图上标注的石室,究竟有多少间?”   阿雪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地图,答道:“加上这三间石室,一共是十二间。”萧伟喜道:“那就越来越靠谱了,我记得很清楚,那些汉字就一共是十二组!弟兄们,咱们动手吧!”   几人都不动,高阳问道:“问题是,那些汉字你还记得么?”萧伟嘿嘿一笑,伸手掏出手机,道:“哥们儿我什么时候办过不靠谱的事情啊!既然让你们动手,我肯定有准备。”   打开手机的记事本一栏,那老地图上的汉字,已经全被萧伟输到了手机中。只不过萧伟的学问实在是有限,几乎满篇都是错字,比如“戊”被写成了“绒”,“戌”被写成了“绒多一横”,高阳问道:“你这记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谁看得懂啊?”   萧伟嘿嘿一笑,道:“管它呢,只要我明白什么意思不就完了,反正里面那么多字儿,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凑凑合合就完了。”众人哈哈大笑。   当下大家仔细察看了帛绢上的迷宫地图,如果从进口处算起,众人现在所处石室应该是有标记的第十一处石室。萧伟找到手机上对应的那一组汉字,分别是:   乙寅、丙未、丙子、丁酉、己辰、戊癸、辛丑、庚申、葵酉、癸亥   高阳道:“第一个坐标应该是第二排第三列!”萧伟迫不及待找到相对应的青砖,蹲下身来用汽灯照了照,似乎这块青砖与周围几块没有什么不同。萧伟道:“咱们把砖撬起来看看,说不定机关深无就在下面。我猜想,很可能当年多尔衮将全部宝藏分成了十二份,分别放到十二间石室里面。”   高阳取出随身工具,和萧伟一起,并没有费多大劲就将青砖撬了起来。将青砖搬到一旁,可以看到原来的青砖之下是人工夯土层,平平整整,不像是有什么机关的样子。   萧伟拿了一把改锥捅了捅,夯土层很结实,看来当年下了不少功夫。萧伟道:“挖开看看!”抄起自己带来的美制工兵铲,不大会儿功夫,夯土层被挖了一个三十公分深的大坑,出乎萧伟的意料,夯土层之下什么也没有。   萧伟看了看身旁众人,奇道:“我靠,怎么回事儿?”突然看到一旁撬起来的那块青砖,灵机一动,对高阳道:“高阳,快帮我把那块青砖翻过来!”   高阳马上过来帮忙。片刻之间,青砖被翻了过来,萧伟一声惊呼,只见这块青砖的背面画的是一幅地图,上面隐隐是山川河流的形状,还有很多不认识的文字。高阳道:“是满文!”   萧伟叫道:“怎么回事儿,又是地图,难道宝藏不在这座迷宫里?”几人迅速找到第二块萧伟手机上汉字对应的青砖,果然,青砖的背面也是一幅地图。而且明显可以看出来,这两块青砖背面的地图,都是一张大图的一部分。   高阳道:“我明白了,这一座迷宫中藏的,才是真正满清关外宝藏的地图。”萧伟骂道:“我靠,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直接将宝藏埋在这里不是挺好么?”   阿雪笑道:“这就好比玩游戏,每多一道关卡,通关就越难。对于宝藏来讲,就更安全一些。”萧伟悻悻的道:“他们是安全了,我可费了劲了。”几人都笑了。   高阳道:“现在看来,所谓觐天宝匣雄匣中宝藏的秘密,仅仅是整个宝藏秘密的一半儿,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四分之一。宝匣内玉如意中隐藏的只是这里迷宫的地图以及相对应的石室,至于找到最终宝藏地图的口诀,还不在玉如意中,若不是机缘巧合发现了那老留下的口诀,即便找到这一座迷宫,也不会发现宝藏的秘密。”   萧伟道:“那老怎么会有迷宫地图的口诀?”高阳道:“我猜想,应该是当年溥仪皇帝告诉那五的,这么长的一段由天干地支排列组合出来的数字,溥仪皇帝即便再聪明,也不见得能永远不忘的背在脑子里,所以为了不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当年离开紫禁城时,他自己只带了那只盒子,而将宝匣的钥匙以及这一组密码,留给了自己的死士那五!”   萧伟点了点头,感觉高阳的这一番分析入情入理。高阳又道:“现在看来,宝藏的秘密就隐藏在这十二个石室中的六十块青砖的背面,我们只要得到了这些地图,回去将全图拼好,就可以找到当年多尔衮埋在关外的宝藏。”   萧伟道:“果然是好事多磨啊,弟兄们麻利点儿,赶快把所有的青砖都翻过来。”   几个小时后,众人顺利找到所有石室内对应的青砖,用数码相机将青砖背面的地图拍摄下来,再将所有青砖还原,大伙儿兴高采烈离开了五里坡的地下迷宫。 第17章 关外重宝 出得五里坡,大伙儿并没有休息,7个小时以后,四人回到了北京。所有人都兴奋之极,虽说已经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没有睡觉,谁都没有倦意。回到家中,萧伟立刻将数码相机中的图片导入电脑,调整好尺寸后,开始拼图。   这种水磨的功夫萧伟一向最没有耐心,好在有高阳、赵颖和阿雪三人,几个小时后,地图全部拼好。   拼好的地图一共是两张,一张明显是全图,另外一张是局部地图。只不过两张地图上标注的都是密密麻麻的满洲文字,没有任何人认识。高阳道:“看来我们得想办法找到少数民族文字方面的专家了,才可能会知道地图上写的是什么。”   萧伟道:“对了哥们儿,你看过《鹿鼎记》么,韦小宝当年就是把地图上的满文抄下来,找人去认,这样不会被人发现其中的秘密。”高阳笑道:“我自然记得,只不过把满文抄下来的是双儿,不是韦小宝。”萧伟咧嘴笑道:“我能看书也就不容易了,你还要求那么高。”   当下四人分工,很快便将地图上的所有满洲文字一条一条临摹下来。忙活完毕,已近午夜,萧伟打了个哈欠,对众人道:“兄弟们睡吧,大功告成,明天一早起来,我们就找宝藏去!”   只用了两天时间,高阳便辗转找到一个北京满学会的资深满文专家,很快将地图上所有满洲文字破译。再将翻译过来的文字一一对应抄录到打印好的两张地图上,大家这才看清,原来满清当年的宝藏云深无迹是埋藏在关外吉林长白山的一处山谷之中。不过由于这是几百年前手工绘制的地图,比例严重失调,四人一时之间还无法准确地确定宝藏埋藏的具体地点。   高阳立即到新华书店购买了一份详细的吉林省地图,对照之后却发现,藏宝地图上的标识各处地名几乎在这张2003年版的吉林省地图上很难找到。   大伙儿这才想起,古今地名很可能早已大相径庭。高阳马上带着萧伟前往王府井书店购买《中国历史地图集》,不巧正赶上书店缺货。没有办法之际,两人回来后到百度上搜索碰碰运气。   也要感谢中国图书行业盗版行为的猖獗,只搜索了一阵儿,就在“电骡子”网站上搜到了高阳所找的全套《中国历史地图集》,其中包括从三皇五帝时期一直到中华民国时期的全国分省地图,非常详细。两人大喜过望,不过由于网速并不算快,足足用了一天一夜时间才将这套地图册下载完毕。   这段时间,赵颖和阿雪两人也没闲着,用了几天时间采购了大量野营所需的装备,包括帐篷、睡袋、绳索、照明设备、野餐用具、大量食物、药品等,不一而足。   这一天下午,高阳分别对照下载下来的清初时期历史地图以及最新版的吉林省地图,终于查询到了最后结果。藏宝地图上所标识的位置,应该是在今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桦甸境内长白山深山处的某座山谷中。   终于最终确认了藏宝地点,四人都很兴奋。当天晚上,大伙儿便开始打点行装,准备好一路上所需的各种物品。第二天天刚放亮,将所有东西搬上车子,驱车直奔吉林省延边地区。   一路上人歇车不歇,走京哈高速经锦州、沈阳、长春,足足开了近1500公里后,第二天清晨到达桦甸市。稍事休息,一鼓作气,傍晚时分终于赶到了此行的终点——夹皮沟。   此处已是长白山的山脚下。按照地图显示,夹皮沟是距离藏宝地点最近的一处村落,再往前走,车子就不能开过去了。从藏宝地图上标注的路程来看,大伙儿很可能要用2-5天的时间,徒步翻越数道大山,才能最终到达藏宝地点。   四人在村内唯一的一座旅店歇了一宿,次日清晨,将车子存在旅店,大伙儿背好行囊,徒步向山内进发。   最开始的一天,山上还有牧羊人走出的羊肠小道可循。从第二天开始,不再有任何道路。   萧伟和高阳交互替换,手执砍刀在前开路,众人根据指南针的指示,以极慢的速度往前行进。沿途赵颖和阿雪不时地作出标记,生怕大伙儿迷路。   如此一直走了整整四天,这一天下午时分,终于走出原始森林,来到了群山之间的一块开阔地界。稍事休息,再往前走了没有多远,是一道山口。   走进山口,只见此处极为狭窄,也就一辆马车将将可以通过,两侧山壁陡峭,往顶上望去,隐隐只能看见一线青天。四人在山谷中穿行了大约一公里左右,前方豁然开朗,又是一大块群山环绕的开阔地,只见四周的青山如刀削一般直插云天,猿猴都难通过。   空地大约十几个篮球场大小,四周长满了野果树。大伙儿往前走时,路边不时的有野兔、山鸡从树丛里窜出,见到来人,也只是怔怔看着,并不知躲避。看来此处人迹罕至,鸟兽都不怕人。   不多时,来到开阔地尽头,是一面巨大的水潭。从左侧山上泄下一股泉水注入到水潭之中,水潭大约十几米见方,不过并没有见到泄水的去处。猜想起来应该是在水潭下方连通有地下暗河。趴到潭边,只见潭水清澈,隐隐可以见到十几尾一尺多长的大白鱼,在水下缓缓游动。   萧伟喜道:“弟兄们,今天晚上咱们不走了,就在这里宿营!”三人齐声赞同。   大伙儿这时已经走了整整一天,携带的清水早已喝干。立刻卸下身上行囊,趴在泉边痛饮泉水,只觉泉水饮在口中,胜过了琼浆玉液。饮罢泉水,四人相视一笑,连日的疲倦一扫而空。   萧伟起身观察周围环境,只见潭水之后又是一道峡谷,大约十来米宽,地上堆满碎石,后面仿佛有更大的空间。看了一阵,萧伟对高阳道:“让赵颖、阿雪他们两个歇会儿,咱们到前面看看去!”   两人觅路从潭水旁边绕过,踩着满地碎石走进潭水后那道山腹,再往前走,只见山腹尽头又是一片巨大的山谷,四周高山林立,山壁陡如刀削,就如一块巨大的天井一般。   高阳看到眼前环境,突然叫道:“萧伟,地图,快把地图给我!”萧伟立刻将打印好的地图拿出来交给高阳,看了一阵儿,高阳大声喊道:“是这儿了,就是这儿!这里就是藏宝的地方!”   萧伟愣道:“什么?就是这里?”接过高阳手中的地图,反复对比了一下周围环境。   果然,高阳说的不错,两人所处位置的地形几乎与那张局部地图上画的一模一样:除进口处外,三面群山环抱,进口处外面是一眼泉水,下面是一个水潭。再比较了一下四围数座山峰的形状,基本可以确认,这里就是地图上所标注的藏宝地点。   萧伟大喜过望,扔下手中的地图,一把将高阳抱了起来,口中大呼:“高阳,我爱死你了,简直爱死你了!”回过头来大声喊道:“赵颖、阿雪,两位大美女快过来,我们到了,我们找到了!”声音在山谷中回荡,良久不绝。   不大会儿功夫,赵颖与阿雪问声赶来,萧伟连比划带说,将自己和高阳的发现告诉给两人,赵颖和阿雪也大为高兴。   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暮色四围,没有办法再找宝藏。四人商量了一阵,决定今晚就在这里饱餐一顿、饱睡一觉,明天一早起来再去寻找宝藏的具体埋藏地点。   趁天色未黑,大伙儿迅速将帐篷搭好,又捡来足够多的柴火,点上一堆熊熊篝火。萧伟更是兴奋,自告奋勇要给大伙儿打点儿野味儿。当下拉上高阳,两人前去“狩猎”。   阿雪的行囊中带了一付精致小巧的硬弩,是曰本忍者的一种专门暗杀工具。这一付硬弩只有一尺来长,做工极为无迹精巧,甚至配着瞄准器。萧伟第一次见到后心里就甚是痒痒,若不是这几日着急赶路,早吵吵着要去“打猎”了。   当下两人带好家伙来到山谷后山。阿雪的这只硬弩果然极为好用,操作简便、振动极小,射击精度非常高。没有多久,萧伟便射下来四只松鸡,还要再射,被高阳死拉活拽地拦住了。   回到营地,阿雪和赵颖已经开始准备晚饭,高阳去帮厨。萧伟从袋中翻出随身携带的那把匕首,用砍山刀砍了一根小树,劈成一根木棍,再将匕首用绳索在棍子一头捆好,来到潭边。没用多久,萧伟带着四条尚自挣扎的大白鱼回到篝火旁。   此时天色已然全黑下来,大伙儿围在篝火旁边一阵忙活。阿雪亲自下厨,烤鸡为炙、炖鱼为汤,四人大快朵颐。   吃过晚饭,大伙儿围坐在火堆旁闲聊。萧伟异常兴奋,对众人道:“弟兄们,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估计最迟明天晚上咱们就能找到这一笔宝藏了,你们说,这么大一批宝藏,咱们怎么花?”   高阳笑道:“怎么花,我估计打死你也花不完,我的建议是,还是捐献给国家吧!”萧伟点头道:“高阳说的也对,这么大一笔宝藏,不是百八十万,或者是千八百万,要是就那么多钱,咱们自己留下也就留下了。现在是这么大一笔财宝,我估计就算是捐给国家,肯定也能奖给咱们不少钱,够花一辈子的了,而且,还能落个好名声。”   阿雪突然道:“其实若不是山口太郎的原因,我倒觉得这么大的一笔宝藏,不捐给国家也罢。”   萧伟道:“不捐给国家,那给谁?难道你也想自己留着么?”阿雪摇了摇头,道:“飞来横财,未必是什么好事情。”大伙儿齐齐看着阿雪。   阿雪拨了拨面前的篝火,缓缓道:“自我记事起,我父亲、还有我,可以说就将全部生命放在这笔宝藏上面了,我的一家好像就都是为了这笔宝藏而活的。”   高阳问道:“那你妈妈呢?”阿雪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妈妈!”高阳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妈妈去世了。”   阿雪一笑,道:“不是去世,是我根本就没有妈妈。”萧伟奇道:“没有妈妈?那你是从石头缝里迸出来的?”   阿雪道:“我是我爸爸随便找了一个女人,付了足够多的钱给她,生下的我。”萧伟张大了嘴巴,道:“我靠,不会吧,你爸爸也太……”   阿雪道:“我爸爸对我说过,祖父临去之前曾郑重告诉过我祖母,要景家所有后代接受这个任务时都要立下一个毒誓:直到找到这个宝藏为止,景氏所有传人不能成家,不能陷入到家庭、感情之中,否则就会磨灭斗志。我祖父讲过,我们的对手是日本人。面对如此庞大的一笔宝藏,日本人是绝不可能轻易放弃的。曰本这个民族极为坚韧,作为敌人是非常可怕的。” 萧伟道:“说得也对,跟小日本鬼子斗,不来点狠的肯定不成,只不过你们家人都不能谈恋爱也不能成家,那怎么传宗接代啊?”   阿雪惨然一笑,道:“传宗接代不一定非要成家。”萧伟点了点头,突然叹了口气,道:“看不出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肩膀上的担子……这么重。”看了看高阳,又问阿雪道,“那你……有孩子了么?”   阿雪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有,一个女孩子,她现在在日本。”萧伟心里一惊,再看高阳,高阳神色平静,似乎对此根本并不在意。   萧伟打了个哈哈,道:“不过现在好了,过了明天你就解脱了,对了,你刚刚并还没有说你希望怎么解决这笔宝藏呢。”   阿雪缓缓道:“毁掉它!”萧伟惊道:“什么,毁掉它?为……为什么?”阿雪道:“自古以来,数额巨大的财宝对任何人都不是什么好事情,谁要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得到这么大一笔财富,其实并不是幸福!”   萧伟的头摇得象拨浪鼓,道:“那不可能,绝不可能,有钱了还能不幸福?”高阳突然道:“阿雪说的对!”萧伟不以为然,道:“对什么啊对,我就不觉得有钱有什么不好。”   高阳道:“美国曾经有一份报告,是对数十年来所有中六合彩大奖的人进行的回访,回访都是在这些人中奖几十年后做的,你猜猜情况是怎么样?”   萧伟道:“还能怎么样,肯定优哉游哉呗,我听人说过,美国的六合彩一注奖金至少有几千万美元,多了有几亿甚至几十亿,多少辈子也造不完啊!”   高阳道:“结果跟你说的正相反!”萧伟道:“正相反?那是什么结果?”高阳道:“根据调查,这些人基本是全数,都过得极不幸福,很多是造光所有的钱后以行乞为生,最后穷困潦倒而死,更有很多人,没有多久就自杀了。”   萧伟愣道:“我靠,不会吧,为什么?”高阳道:“对于一个人来讲,其实更多的追求是精神层面的东西,只有物质条件还不是很富足的时候,人们才会过分去追求物质生活,但当物质条件已经完全满足,而精神方面的寄托又不够的时候,一般人是会崩溃的!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也是如此。”   萧伟虽然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道:“不过你们说得简单,这么大的一个宝藏,即便咱们想毁,怎么毁啊?”   阿雪道:“溥仪皇帝曾经对我曾祖父讲过,如果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宁可毁掉这笔宝藏,也绝不能留给小鬼子。埋藏宝藏的地点有数道机关,其中最后一道是自毁装置,启动自毁装置的是一种叫做‘恨轻儿’的机关,只要启动这道机关,宝藏将永远沉入地下,绝不可能再被挖出来……”   萧伟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叫道:“恨轻儿?”阿雪道:“怎么?”萧伟道:“我靠,皇太极的皇陵里也用过这种机关,看来这埋藏宝藏的地方八成也是根据皇太极生前留下的图纸建造的!”   高阳道:“很有可能,咱们先前去过的五里坡地下迷宫,应该也是根据皇太极生前留下的图纸建造的。”   萧伟道:“我倒有个提议,咱们能不能这样,在毁掉宝藏之前先想办法搬出点儿财宝来?”   三人都看着萧伟,萧伟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想想,这世界上还有多少人需要帮助?有了这笔钱,即便咱们捐希望小学,也能捐不少呢吧?”   高阳沉默了片刻,道:“萧伟说得也有道理,这么大的一笔宝藏,我们怎么也要想办法利用一下,做一些好事!”萧伟道:“对,没错!再说了,谁没有个急的时候啊,万一咱们几个哪天走了背字儿,这笔钱也能应急用啊……”   阿雪笑道:“好,就按萧伟的意思办!”萧伟见大伙儿都无异议,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道:“过了明天,所有事情就都搞定了,咱们也总算可以歇歇了。剩下的事情,就是琢磨着怎么对付山口太郎那‘老棺材瓤子’了!我跟你们说,只要我腾出工夫来,没有那‘老棺材瓤子’什么好,非想办法整死他不可!”三人听到萧伟吹牛,都是一笑。   高阳忽然道:“阿雪,等明天的事情办完了,你有什么打算?”阿雪道:“我要回日本,把我的孩子接回来。”   高阳鼓了鼓勇气,问道:“要不要……我陪你去?”阿雪似乎心中一动,看了看高阳,又转过头去望着眼前的篝火,没有回答。   赵颖突然拉了拉萧伟的手,萧伟回过头来,赵颖趴到萧伟耳边,轻声道:“我们出去走走?”萧伟喜道:“好啊!”站起身来,拉着赵颖一起往山谷走去。   等到远远的看不到篝火了,赵颖停下脚步,道:“我想给他们两个一些单独的时间。”萧伟“啊”了一声,神色失望,道:“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   赵颖一笑,道:“也不是,我也想你陪我走走。”萧伟呵呵一笑。   两人手牵着手在山路上走了一阵儿,赵颖道:“萧伟,其实我也想问问你,明天的事情完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萧伟道:“我有什么打算你不清楚么?”赵颖脸上一烘烘,道:“我还不知道……”萧伟问道:“你不知道什么?”赵颖道:“我还不知道,我究竟还敢不敢再和你生活在一起。”   萧伟道:“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会吃了你,再说了,我是一个流氓,这世界上最让女人放心的事情,就是被一个流氓真的爱上。”   赵颖愣道:“你这是什么歪理?”萧伟笑道:“你不知道啊?这世界上很多的真理,其实都是歪理。”赵颖摇了摇头,对萧伟的见解不置可否。   萧伟拉着赵颖在山道上坐下,道:“其实你想想就知道了,这个世界是流氓见过的女人多呢,还是小屁孩儿过的女人多呢?”赵颖看着萧伟,并不回答。   萧伟继续道:“其实不用回答你也知道,肯定是流氓见过的女人更多,所以当一个流氓真的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那才是真金,因为他有过比较,也绝不会再轻易受诱惑,也一定能担当得起这段感情。”说到这里,萧伟脸露不屑,又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世界上那么多海誓山盟最后都变成了狗屁?就是因为这些誓言都是那些小屁孩儿们许下的,小屁孩儿的誓言,往往是最靠不住的。”赵颖再次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同意萧伟的观点。   萧伟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不过不重要了,你以后慢慢就会知道的……”说到这里,萧伟伸过手来,将赵颖揽在怀中,赵颖犹豫了一会儿,将头轻轻的靠在了萧伟的肩膀上。   距离赵颖和萧伟不远处的篝火堆旁,高阳和阿雪依旧默默的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良久,“啪”的一声,一根木柴爆了开来,阿雪似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了看高阳,才道:“你的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你。”   高阳抬头看着篝火映照下的阿雪美丽而妩媚的面庞,问道:“为什么?”阿雪道:“因为我从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从记事起,我就和父亲一起背上了这个使命,有时候我会想:或许,我永远也完不成这个任务;也或者,到时候我已经无法过一个正常人的日子了。”   高阳道:“我会……帮你!”阿雪看了看高阳,微微一笑。   高阳脸上一红,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阿雪叹了口气,喃喃道:“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高阳一怔,良久,长长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   夜色凉如水。   这一夜,四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睡着。第二日天光放亮,大伙儿收拾好行李,动身前往山谷。   走进山谷,萧伟迅速拿出地图,大伙儿反复对比了山谷中每一处地形,基本上可以判定眼前的这一座山谷,应该就是当年多尔衮埋藏重宝之所。   这里地貌若从上方俯瞰,极象是一个巨大的、没有发育好的葫芦。萧伟几人昨晚走进来的一线天位置,相当于葫芦口,水潭前那十几个篮球场大小的山谷是葫芦的第一节,而此时大家所处位置便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葫芦肚,约有十数公里见方。   两侧山壁之上,果然有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天然岩洞。按照图上标示,藏宝的地点就位于两侧山壁的某一处岩洞之中,几人对照地图一处一处寻找,所幸一切顺路。两小时后,大伙儿找到了那一处洞口,就在进入山谷后一公里左右的位置,左侧半山腰附近。   仔细观察了一下周遭环境,洞口所处的位置山壁陡峭至极,恐怕即便是猿猴也很难攀爬上去。萧伟骂道:“把宝藏藏在半山腰,也亏他们想得出来,这么高谁爬的上去啊,真不知道当年他们是怎么把财宝运上去的!”   高阳笑道:“我估计当年藏宝的时候,很可能在山壁前搭建了类似今天脚手架之类的东西,否则武功再高的人,也不可能徒手爬上去的,除非学会了九阳神功!”   萧伟哈哈大笑,道:“不过咱们就麻烦了,到哪儿去找脚手架啊?”阿雪指了指前方,道:“我们从北面的断崖爬上去,然后系绳索下来,就能到那个洞口。”   萧伟看了看阿雪所说的断崖,又看了看眼前的山壁,吸了口冷气道:“可够悬的,我和高阳没问题,你和赵颖怎么办?”   赵颖笑道:“我们也没问题。”   萧伟道:“还是小心点儿吧,要是出了事儿,我们俩的老婆可都没了!”赵颖看了看阿雪,两人都吐了吐舌头。   当下四人将所有笨重行李放在山脚下,只带了照明设备和登山所需的一些工具,沿北面断崖缓缓攀上去。   足足用了两个小时,总算爬到崖顶,俯视四望,这里的地形果如萧伟形容的,还真的象一个巨大无比的没有发育好的葫芦。   目测了一下藏宝山洞对应的山顶位置,离这里大约有几百米。四人用绳索将自己系成一串,当下萧伟在前,大伙儿小心翼翼缓缓向前走去。   又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其间惊险迭出,总算走到了山洞对应的位置,四人全都已经是浑身衣衫湿透。   歇了一阵,众人将绳索绑好,顺到山下。萧伟擦了擦汗,对三人道:“我先下!”赵颖道:“你……小心些!”萧伟一笑,道:“你放心吧,从小登梯爬高这事儿,就我最在行。”说完话,猴子一般爬了下去。 第18章 九洞连环 顺着绳索垂直往下降了大约三十米左右,已到岩洞位置,萧伟荡秋千般悠了几下,一松手,轻轻落在洞内。   刚一落地,瞬时间只觉冷风飕飕,从洞口处阵阵吹来。萧伟不由自主连打了三个喷嚏,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四处察看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摸出随身携带的对讲机,通知其他三人自己已经下到洞中,一切安全。   不多时,赵颖、高阳、阿雪三人也都下来,大伙儿站在洞口处仔细观察眼前环境。这应该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入口处并不算太大,一眼望去,洞内黑乎乎的,看不清究竟有多深。萧伟点上汽灯,四人做好准备,手牵手缓缓向洞内走去。   由于处在半山之间,岩洞内十分干燥,婉转穿行了几百米,洞似乎到头了。尽头之处,是一个数百平方米的大殿,大殿一角,有一个直径一米左右向下去的洞口。   萧伟道:“应该是这里!”来到洞前,趴下身用汽灯向下照了照,只见洞内黑漆麻乎,什么也看不到。   这边高阳已经点上一根松明子火把,道: “用这个试试!”萧伟伸手接过,向洞内扔了下去。火把并未下落多久便落地,看来这个洞应该并不算太深,不过从火把落地的回声可以听出来,下面的空间恐怕不算小。   萧伟道:“弟兄们,还是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先下!”说完话,取了随身工具,其他三人帮助在一旁岩壁上钉了几根钢钉,绑好绳索。萧伟将汽灯挂到腰间,往手中吐了口唾沫,沿绳索缓缓爬了下去,不大会儿的工夫,已到洞底。   伸手将地上的松明火把拾起,终于可以看清,此处又是一个面积大约在数百平米的巨大山洞。整座山洞并没有出口,在山洞一角,又有一个直径在一米左右的向下去的洞口。   不多时,赵颖、高阳、阿雪三人也下到洞中,萧伟道:“我靠,跟前面的山洞结构一样,还是我先下吧。”   如此这般,四人一口气连下了五层山洞,每一层山洞的结构均大同小异,都是一座小则几十平方米、大则数百平方米的大厅,大厅一角会有一个通往下层的洞口。   一小时后,来到第六座大厅,萧伟有些沉不住气了,问道:“弟兄们,怎么这么多没完没了的洞,不会……又是个迷宫吧?要不,就是鬼打墙?”   高阳笑道:“哪儿有那么多鬼打墙和迷宫?我估摸着再下几层就应该差不多了。”萧伟问道:“你怎么知道?对了,这到底是什么洞,有点儿……太邪门了吧?”   高阳道:“这是你少见多怪,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诧异的,这里的山洞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地质结构,是在复杂的地壳变动中形成的,我以前就遇到过……”   萧伟奇道:“你遇到过?我怎么不知道?在哪儿?”高阳道:“就在北京昌平(注①)地区,只不过我以前见到的那个是‘四洞连环’,从咱们现在这个山洞的情况来看,至少是‘七洞连环’,确实极为罕见……”   萧伟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四洞连环’、‘七洞连环’的?”高阳问萧伟道:“你见过熬粥么?”萧伟一笑,道:“废话,熬粥谁还没见过啊?”   高阳道:“在我分析看来,这种岩洞的形式应该就类似我们在熬那种很黏稠的八宝粥时锅里冒出的气泡,八宝粥里面的一个气泡,就相当于这里的一个岩洞。”   萧伟笑道:“你这么形容还真有那么点像。”高阳道:“我猜想,这种岩洞在形成之初,应该是位于极深的地下岩浆中。岩浆的上层由于温度比较低,相对会比较黏稠,所以如果岩浆内部产生了气泡,就会咕嘟咕嘟一路冒上来。但由于上层的岩浆已经很黏稠,所以气泡最终会被固定在那些几乎快凝固的岩浆层中,此后地层不断上升,这样的岩洞结构才会偶然被人们发现。实际上猜想起来,在我们看不到的很深的地层下面,这样的地质情况是非常多的。”   三人都点了点头,觉得高阳说得有道理。高阳又道:“倒是有件麻烦的事情,现在咱们还不知道这洞究竟会有多少层、有多深,如果太深的话,万一我们的绳子不够用了,那可就真的是好事多磨了!”   萧伟道:“也没什么,大不了到时候咱们搓树皮……”高阳笑道:“看来你真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搓树皮?你搓来我看看?”萧伟哈哈大笑,道:“那就最不济咱们下山去买,耽误上几天时间,你不是刚才也说了,好事多磨么,呵呵。”   大伙儿喝了点儿水,稍事休息后继续向下。此后又连下三层,绳索堪堪用尽之时,山洞终于似乎是到头了。   在从最开始算起的这一座第九层岩洞的大殿地面上,不再有向下去的洞口,取而代之的是在大殿的一面岩壁上有一个明显是人工开掘出来的通道。   四人都是惊喜交加,萧伟喊道:“到了,肯定就在那里,宝藏肯定就在那个洞里。”喊声在洞内徘徊,回声四起,良久不绝。   高阳嘘了口长气,环视了一下众人身处的岩洞,叹道:“真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一个‘九洞连环’的奇妙自然景观,我估计连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上都不一定有这样的记载!”   萧伟拉起高阳,骂道:“呆子,你就别发愣了,快走!我们找宝藏去!”四人走进通道,抬头望去,只见周围四壁上尽是刀劈斧凿的痕迹,看来果真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萧伟的心头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兴奋的是大伙儿终于即将见到那传说已久的宝藏了;紧张的是,这么大一笔宝藏,前方肯定埋伏有不少的机关暗器,弄不好的话,还得把自己几个人的小命搭进去。   不大会儿工夫,走出通道,前方豁然开朗,是一间足足有几百平方米的人工开凿出的大厅。   萧伟看到眼前场景,不由自主张大了嘴巴,面前的环境,竟然是如此的熟悉!   只见就在四人前方,大厅尽头处的石壁光滑平整,最下方左右各是一条直径约一人多高的巨大石柱镶嵌在墙体内,最外一面与墙体平齐,远远望去,就像两只巨大的眼睛。每条石柱正中心位置各是一道高约两米、宽度不到半米的缝隙。   萧伟梦魇一般走到石缝前,用汽灯向内照去,石缝之内果然全是看似非常混乱、长短不一的方形石柱,缝隙最后部分是封死的,并没有出口。   萧伟、赵颖、高阳三人相视一望,都是目瞪口呆。面前这面石壁上的机关,显然就是皇太极皇陵地宫中的第一道锁芯机关——“子午鸳鸯芯”机关。   良久,萧伟长长出了一口气,神色兴奋,连声道: “好事儿,好事儿!绝对是好事儿!”   四人中只有阿雪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问道:“什么好事儿?”萧伟解释道:“我原本以为,这座宝藏里一定埋伏着数不过来的厉害的机关,甚至还有那种防不胜防的暗器。现在看来,这里应该就跟皇太极的皇陵地宫里面的结构一样。那几道机关我就会开,而且绝对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说到这里,萧伟问高阳道:“对了,呆子,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这里的机关竟然跟皇太极的皇陵地宫里面一模一样呢?”   高阳摇头道:“我猜想倒不是巧合,估计当年多尔衮设计这个宝藏埋藏方案的时候,用的就是皇太极生前留下来的机关图纸。”   萧伟点头道:“说得有理!”高阳道:“也幸亏满洲人入关的时候,皇太极已经死了,否则如果他在世的话肯定会设计出更厉害的机关来,绝不会再重复使用他皇陵中已经使用过的机关!”   萧伟道:“不管这么多了,我们现在不就省事儿了么?这就动手,把宝藏打开。”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只不过有件事情还多多少少有一点麻烦……”   高阳问道:“什么事情?”,萧伟道:“你们还记得么?当年崔二侉子盗墓时,加上凤儿一共是二十五名兄弟,他们二十五个人合力,这才打开了这道‘子午鸳鸯芯’,皇太极皇陵地宫中所有的机关中只有这道‘子午鸳鸯芯’机关最容易开,但是需要的人手也最多!”   一旁阿雪问道:“如果人手不够,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萧伟道:“那肯定有,我记得当年我爸打开皇太极的皇陵地宫时,他老人家就是一个人,只不过用了很多辅助工具。”   阿雪道:“辅助工具?”   萧伟道:“主要是树根非常结实的楔子。”说到这里,萧伟用手指了指石缝内部,继续道:“其实这石缝里的每根石柱都是一根锁柱,一共十二对二十四根,开锁的时候,每一根锁柱一旦到位,都需要马上固定住,最好是能锁死了。当年崔二侉子他们盗墓时,唯一会开锁的崔振阳需要留在外面指挥,剩下的就只有二十三个人了,而机关内部的锁柱共有二十四根,最后大家没有办法,只能将外面留守的凤儿也叫下来,这才打开了第一道‘子午鸳鸯芯’的锁芯机关。”   阿雪问道:“你说的楔子制作起来困难么?”萧伟道:“用木头就可以了,只不过这种木楔子要做得很讲究,要选择合适的木头,韧度要够,弹性要好,摩擦力也要大,否则万一楔不住,咱们可就惨了,万一触动了机关,弄不好四个人都会死在这里面!”   四人商量了一阵儿,考虑到不知究竟能否一时半会儿便找到合适的木头,所以时间上也不知究竟需要花多久,于是大伙儿决定暂时全部撤回洞外,待全部工具准备完毕再行进洞。   商量完毕,大伙儿正要离开,萧伟突然眉头一皱,伸手拦住了另外三人,高阳问道:“怎么?”   萧伟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我靠,我怎么……怎么听着外面好像有人声?”高阳愣道:“不会吧?”众人都是一惊,侧耳倾听,果然,洞外隐隐似乎有脚步声传来。 四人面面相觑,正在这时,数名大汉“呼啦啦”冲进大殿,最后一人手推一架轮椅,轮椅上坐着一名形容枯瘦的老者,正是山口太郎那“老棺材瓤子”。   萧伟目瞪口呆,只见山口太郎哈哈一笑,收起笑容,环视了殿内惊愕中的四人,道:“几位,好久不见啊。”   萧伟结结巴巴道:“‘老棺材瓤子’?怎么会……是你?”山口太郎“嘿嘿”一笑,道:“‘老棺材瓤子’?你这句话说得不错,老夫确实是行将就木了,只不过……”说到这里,目光如箭一般射在萧伟的脸上,道,“老夫最终能在临死前找到这个宝藏,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萧伟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怎么可能追到这里来?”山口太郎抬头看了看阿雪,道:“阿雪,不枉我养你这么多年,最终还是你带我找到了这个宝藏!”   萧伟喊道:“阿雪……难道是你?”三人转头去看阿雪。阿雪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咬了咬牙,问山口太郎道:“难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山口太郎用鼻子哼了一声,道:“景氏家族的后裔,五大盗系惟一传人,景雪霏!果然了不起,实在是了不起,不仅最终帮我找到了这个宝藏,而且,你也帮我找到了这世界上惟一能够打开这个宝藏的人——萧伟!”   听到这句话,连萧伟也愣住了,奇道:“你怎么会知道……我能帮你打开这个宝藏?”   山口太郎道:“老夫为了找寻这一处宝藏,可以说前后花费了数十年心血,直到几年之前,我终于在《清实录》密档的只言片语中发现了答案,当年多尔衮就是利用了皇太极临终前留下的图纸,修建了这座地下宫殿,而这一处地下宫殿,结构上是与皇太极清东陵的地宫完全相同的!”   说到这里,山口太郎看着萧伟,皮笑肉不笑地道:“至于我会知道你能够帮助我打开这个宝藏,是因为你是萧剑南的后人,中国两大开锁世家中北谭的唯一传人,所以只有你才有本领打开最后一道机关‘天地乾坤芯’,我说得不错吧?”   萧伟骂道:“他奶奶的,你这个‘老棺材瓤子’,果然是一头老狐狸!”山口太郎笑道:“老狐狸?你和你祖父萧剑南何尝不是两头狐狸?只不过你们再狡猾,最终也逃不过我的网!”萧伟冷笑道:“你就别做春秋大梦了,我不可能帮你打开机关!”   山口太郎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保证只要你能帮我打开这个机关,绝不伤害你们的性命,而且我走的时候,还会送给你们几个一生享受不尽的财宝!”   萧伟吐了口口水,骂道:“去你妈的吧,你他妈骗小孩儿呢?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你说的话?”   山口太郎收起笑容,道: “好,既然你不相信谎言,那我就实话实说,一旦宝藏打开,你们都会死!”   萧伟心头一震,回头看了看赵颖、高阳、阿雪三人,高阳大声道:“不就是死么,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即便死,我们也绝不会听从你的安排!”   萧伟竖起大拇指,大声喝道:“高阳,好样的,有种!”一旁赵颖与阿雪也都点了点头,神色坚定。   山口太郎道:“难道你们都不怕死?”萧伟冷笑道:“大爷烂命一条,死算个屁,你拿这个吓唬我有点儿太小儿科了吧?还他妈的特高课呢,呸!丢人!”萧伟使劲儿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山口太郎“嘿嘿”一笑,点头道:“不错,像是当年神探萧大侠的后代,只不过即便是死,也会有不同的死法……”   萧伟道:“我倒想听听,你要怎么对付我们?”山口太郎笑了笑,道:“高阳博览群书,不知道是否听说过当年关东军特高课的一百零八种刑具?你们两个男子汉,是不是想一一尝试一下?”   高阳神色一变,狠狠地咬了咬牙。山口太郎抬眼再瞟了瞟一旁的阿雪与赵颖,脸上露出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不该有的淫笑,拉长了声音道:“至于这两个中国花姑娘嘛……老夫肯定是不行了……”   看了看一旁站着的众手下,道:“不过老夫这些手下,可个个都是年轻力壮、生龙活虎,而且自从来到中国后,他们可都是一个多月没碰过女人了!到时候我想即便不用什么刑具,她们两个花姑娘,恐怕也活不了了……”   萧伟听到这里,冷汗刷地一下从额头冒了出来。一旁高阳勃然大怒,骂道:“你……你这个老不死的,你们要是敢动阿雪和赵颖,我……和萧伟,就跟你们拼了!”说完话,迈步就要冲上去,被旁边阿雪死死拦住。   萧伟此时,额头上的汗水涔涔冒下,他自然并不怕死,而且也绝对相信高阳、赵颖和阿雪三个人不会怕死,但是……萧伟知道,“老棺材瓤子”说出来的话绝对会兑现,这帮日本鬼子畜生都不如,肯定什么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萧伟眼珠狂转,良久,抬起头来道:“好!我答应帮你打开机关,但你要答应我们,给我们几个一个体面的死法!”高阳喊道:“萧伟,你不能这么做,不能贪生怕死……”   旁边一名大汉上前就是一拳,阿雪伸手拦住,拉过高阳,道:“高阳,你……别激动!”   山口太郎哈哈大笑,对萧伟道:“不错,我看得没错!你果然是聪明人,我保证只要你们帮我顺利打开所有机关,你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个体面的死法,而且,绝无痛苦!”萧伟咬了咬牙,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既然已经知道不可能再逃得出去,急也没有任何用途,萧伟索性静下心来。   数了数大殿内的人数,加上自己与山口太郎,一共是二十一人,如果不做木楔子的话,全部用人来开启这第一道“子午鸳鸯芯”机关,人手显然是不够。   萧伟问山口太郎道:“你就带了这么点人来么?”山口太郎注视着萧伟,不明白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萧伟解释道:“这宝藏的第一道机关,叫做‘子午鸳鸯芯’机关,里面有一十二对共二十四根锁柱,如果不制作特殊工具的话,需要二十四个人才能开启。不过我和阿雪、赵颖都会开锁,每个人可以负责上下两根锁柱,你不算在内的话,还缺两个人。”   山口太郎点了点头,挥手招过身旁一名大汉,大声吩咐了几句,那大汉鞠了个躬,转身离开。   不多时,另外两名匪徒跟着那大汉走进大殿。山口太郎笑道:“没有想到,老夫这一次带来中国的人,正好刚刚够开启这第一道机关,看来果真是天意如此啊,哈哈,哈哈哈……”   萧伟心里骂道:“天意个屁!”不过听山口太郎这样讲,知道“老棺材瓤子”这次带来的匪徒此时已经全部都在大殿中了,萧伟暗暗点了点头,对山口太郎道:“要想尽快解决所有机关,我需要很多人手,所以你要想快点,所有人都要留在这里帮忙。”   山口太郎道:“我倒不着急,莫非你想早点死么?”萧伟心中暗骂:“果然是条老狐狸!”不敢再耍什么心眼儿,解释道:“既然知道要死,晚死不如早死,省得受你的零碎罪!”   山口太郎点头道:“好!”挥了挥手,命令众人道:“所有人听我的吩咐,全部上去帮忙!”众匪徒应声领命。   用了没有多少时间,在阿雪的翻译下,萧伟将开启这第一道机关——“子午鸳鸯芯”的方法一一向众人说明,待所有人全部明了,只留山口太郎一人在外,其余众人顺次走入石缝内,各就各位。   众匪徒与高阳每人只负责一根锁柱,而萧伟、赵颖和阿雪三个懂开锁的,每人负责上下一对共两根锁柱。众人全部准备完毕,萧伟一声令下,大伙儿按照萧伟的命令顺次推动锁柱,没用多久,所有锁柱全部到位,第一道机关顺利打开,只见整座石壁缓缓抬了上去,露出后面的通道。   众匪徒押着萧伟几人来到第二道机关前,不出所料,这一道机关又是几乎与皇太极的北陵地宫一模一样,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水池,两面分别有栏杆可以通过。   萧伟按照老八的方法很快将这一道机关打开,池水排净,对面整面岩壁抬起,露出第二条通道。   众匪徒喜形于色,山口太郎看了看萧伟,叹道:“这一次若不是有你在场,恐怕也没有人能顺利打开这道机关……”萧伟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吧,这池子下面的水可全都是毒水,遇肉烂肉、见骨烂骨,要是你这‘老棺材瓤子’掉进去,可连棺材都省了……”旁边一名大汉一推萧伟,骂道:“吧嘎,赶快地!”   山口太郎微微一笑,不以为忤。不多时,萧伟指挥众匪徒从外面抬来巨大的岩石垫到池底上,众人顺利通过水池,来到第三道机关前。此处地下宫殿并无皇太极清昭陵地宫中的宝座大殿,故而也就没有“神力机关”的设置,这第三道机关已经是最后一道锁芯机关——“天地乾坤芯”。   萧伟此时的开锁功力果然已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在众人眼花缭乱之际,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已将这最后一道机关轻松打开。   穿过机关后面的通道,又是一座恢宏的大殿,大殿尽头位置,是两扇巨大无比的石门。众人在石门前站定,萧伟道:“如果不出意料,这扇石门之后,就是你们要找的宝藏了,只不过……”   山口太郎问道:“只不过什么?”萧伟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就在这一道石门上方应该有一道最厉害的机关,也是整座地下宫殿中最后一道机关——自毁机关,叫做‘砂顶天’!”   一旁高阳愣道:“萧伟,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们这个?”一旁阿雪使劲儿拉了拉高阳。   萧伟装没听见,当下将这一道“砂顶天”机关的情况详细讲了一遍。山口太郎点头道:“原来记载中宝藏的最后一道自毁装置就在这里,小子,我现在可以相信你的合作诚意了!你说吧,需要怎么做?”萧伟道:“你要派人去准备破解机关所需的各种工具!”   山口太郎道:“好,要准备什么,尽管说。”萧伟观察了一下面前的大门,用随身携带的卷尺量过尺寸后,将破解这一道“砂顶天”机关所需的圆木的尺寸、大小讲了一遍,再将开启石门后面自来石所需的工具形式描述了一遍。由于此时没有钢筋,绝不可能做出拐钉钥匙来,所以萧伟告诉山口太郎的是另一种方式。   山口太郎思索了片刻,回身与一名大汉商量了一番,立刻派了十个人上去准备,剩下的人留在大殿中,看守萧伟几人。   注①:北京的近郊昌平地区山里,确实有这样的一个“四洞连环”形式的岩洞。 第19章 凤儿倩儿 待众匪徒离开大殿,萧伟对山口太郎道:“趁着还有点儿时间,我有个要求希望你能满足!”山口太郎道:“请讲!”又道,“只要你不是让我放了你们!”   萧伟的脸上露出轻蔑之色,道:“既然落在了你们这帮小鬼子手里,大爷压根儿就没打算活着出去!”盯视着山口太郎,道:“只不过,我希望在临死之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别到时候见了阎王爷,还是个糊涂鬼!”   山口太郎凝视了萧伟片刻,点头道:“好,这个要求我可以答应你……”说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缓缓道,“老夫几乎用了这一辈子的时间来调查这个宝藏的下落,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可以说此生无憾了!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萧伟看了看高阳、赵颖和阿雪三人,道:“我想知道,第一,我爷爷留下来的那只盒子,怎么会突然变成溥仪宝藏的那一只?第二,五里坡六合塔下的地下迷宫里,为什么会什么也没有?第三,你这次到北京来为什么会先去找赵颖,而不是直接来找我?第四,你们一伙人,究竟是怎么跟到这里来的……”   山口太郎笑了笑,道:“你问的,其实都是一件事情……”萧伟点了点头,山口太郎闭目养神了片刻,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情,还要从70多年前说起……”   “70多年前,清朝最后一位皇帝溥仪接受了我大日本关东军方面的邀请,前往满洲国做了皇帝,不过在此后数年中,对于溥仪皇帝与关东军方面的合作诚意,我们一直持有很大的怀疑态度,因此特高课在溥仪身旁安插了大量的眼线和卧底。”   “一九三四年初,特高课突然得到密报:溥仪皇帝紧急召见军机大臣鹿传霖及贴身卫队长李云廷,似乎是要将一批极为重要的物品秘密运出长春,这批物品的内容不详。得到这份密报后,关东军司令部立即派出部队拦截,终于在长春郊外的一间堡截到了溥仪皇帝的卫队。其时关东军方面并不希望与溥仪皇帝发生直接冲突,于是假称例行检查,但没有想到的是,卫队长李云廷为了保护他所押运的物品,竟然不惜与数倍于他、装备精良的关东军血拼,最后全军覆没。在搜索他们押运物品的时候,我们发现了那只传说中的“觐天宝匣”。”   “当时我还并不知道这只盒子的来历,由于盒子是锁着的,于是我们先用X光对整只盒子进行了透视,这才发现整只盒子共分三层,内部的机关结构极为复杂,最后一层的机关中甚至可能还设有自毁装置,因而我们也一直没敢轻举妄动……”   萧伟插嘴道:“当时你们用X光对盒子进行透视,看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山口太郎道:“从X光透视结果显示,这只盒子的前两层都是空空如也,只有第三层中有两件东西,一件似乎是一缕头发,另外一件,是一只如意。”   萧伟和一旁的高阳、赵颖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儿,如此看来,祖父萧剑南传下的那只盒子确是溥仪宝藏那只无疑了!只不过按照祖父笔记中记载,当年祖父在崔二侉子山寨打开宝匣第一层时里面并不是空的,装的是一张符咒,据山寨中老五所讲,那是一张“萨满血咒”,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萧伟突然想到,会不会是这样:那张所谓的“萨满血咒”,是凤儿事先放进去的呢?   这样的解释似乎非常合理:凤儿自上山之后认山寨中老八,也就是北谭传人谭青为哥哥,一直跟随谭青学习开锁技艺。萧剑南上山后答应帮助崔二侉子打开盒子之前,那只宝匣已经在凤儿处放了很久,她完全有足够的时间,而且应该也有这个功力打开第一层盒子,再放入所谓的“符咒”。   至于她之所以会这样做的原因倒是很好解释:凤儿当时既然已经清楚萧剑南有可能帮助崔二侉子打开这只盒子,事先放进这张“符咒”,就可以达到她搅乱山寨、浑水摸鱼的目的了。   思索了一阵儿,萧伟感觉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只听山口太郎继续道:“那个时候,由于不知道盒子里面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又不敢贸然将盒子撬开,于是关东军方面表面上和溥仪保持和平的关系,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而特高课则先后派出了大量特工,四处寻访开锁高手。只不过,这件事情的进展却超乎我想象的慢……”   高阳问道: “如此看来,苏州‘南张’世家的张老,就是你们绑架的吧?”山口太郎道:“不错!不过这个老东西果真是顽固到底,一直到死也没有帮我们动过一个手指头。此后我们又寻访到朝鲜李氏开锁世家的后人,许以很大的好处,没想到此人虽表面答应,当天晚上便失踪了,此后一直没有再找到过他……”   萧伟听到这里哈哈大笑,道:“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得道多助,失道‘少’助?”高阳纠正道:“失道寡助!”萧伟道:“对,失道寡助!甭管他‘寡助’还是‘少助’,反正是没人助,最后小鬼子的‘天皇’不都差点儿让人给宰了么,你们现在还不老实点儿?”   山口太郎冷笑道:“帝国的上一次圣战虽然确实是失败了,不过现在有了这笔宝藏,我大日本帝国又可以东山再起!”   萧伟撇了撇嘴,道:“那咱们就走着瞧吧,你刚才说到哪儿了,朝鲜李氏制锁高人逃跑了?”   山口太郎道:“寻访开锁高手的工作到此似乎陷入了僵局,在这期间我们也动用了大量工程技术人员对盒子进行分析,但始终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我们开始感觉到这只盒子并不简单。于是,特高课开始着手调查这只盒子的来历。”   “没想到这一查可了不得,才发现原来所谓的中国两大开锁世家“南张北谭”、清朝开国皇帝皇太极、朝鲜李氏制锁世家,3OO多年前皇太极那次远征高丽的行动,甚至传说中满人入关时埋藏在关外的重大宝藏,原来都与这只“觐天宝匣”有着不小的关系!我们由此一下子明白了溥仪皇帝的企图,原来他竟然是想利用这一笔财宝东山再起,恢复清朝的统治!”   说到这里,山口太郎撇了撇嘴,道:“在此之前,关东军高层方面那些老顽固并没有对这件事提起重视,一直到得悉这个秘密,他们才转而开始全力支持特高课的这次行动,并且将这次行动命名为‘觐天行动’……”   萧伟暗暗点了点头,祖父笔记中有过记载,记得当年祖父萧剑南冒死从奉天城日军特高课的秘密档案室偷走的那份档案,名字就叫做“觐天行动”。   只听山口太郎继续道:“……就在这时,我们突然得到密报,溥仪皇帝已经派出了高手前来盗盒。”看了看一旁的阿雪,道,“至于这个高手是谁,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自然就是阿雪的曾祖父景廷宾,‘五大盗系’中‘水’系一派的掌门人。”   “此事说来惭愧,其时特高课安插在溥仪皇帝身边的卧底间谍已经得知溥仪秘密召见了一个神秘人物,并且立刻派出特工前去跟踪,但没想到竞被很轻松地甩掉了。特高课立刻感觉到此人绝不是个一般人物,于是立刻决定将那只宝匣转移到奉天郊外五里坡六合塔下的那座地下迷宫中……”   听到这里,萧伟突然插嘴道:“提起五里坡六合塔下的那座地下迷宫,我想问一句,你们日本人究竟是怎么发现这座地下迷宫的?据我所知,实际上你们在得到溥仪皇帝那只觐天宝匣前很久就派了大量部队守住了那个小村子,当时你们究竟在那里做什么?”   山口太郎道:“这件事情倒没有什么,那座六合塔下的地下迷宫,是我们数年前偶然听说了五里坡的神秘失踪案后发现的,其时日本方面也没有什么明确目的,只是感觉到在如此荒僻的一座小村子内,竟然会埋下这么庞大的一座地下迷宫,恐怕里面会藏有什么秘密,于是派人前去调查。”   萧伟笑道:“原来你们也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山口太郎点头道:“可以这么讲。”萧伟道:“那后来怎么样?”   山口太郎道:“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没有多久,我们辗转查清了这个‘景廷宾’的底细,原来此人竟是传说中‘五大盗系’中‘水’系一派的掌门人,是个极为厉害的对手。仔细权衡之后,我们又将盒子转移了出来,只不过,我们在古塔之中依旧保留了原先设下的所有机关和法术,骗得景廷宾带领五大盗系所有高手前去盗盒,最后自然不出我的所料,他们全都死在了那座地下迷宫中……”   阿雪听到这里,目眦尽裂、悲愤至极,骂道:“原来……原来一切都是你这……这只老狐狸在背后捣鬼!”   山口太郎叹了口气,对阿雪道:“你曾祖父几人都是绝顶高手,但不能为我所用,实在是太可惜了。他们死后,还是我亲手将他们埋葬的!”阿雪道:“不用你假仁假义!”   山口太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情虽然彻底解决,但是我并不开心,因为开启宝匣的行动一直没有任何进展,整个特高课更是一筹莫展。就这样一直到了几个月之后,我突然得到一份情报,所谓的绝处逢生,整件事情才有了根本的转机。”   “这件事情说来还要得益于数月之前我秘密派出的一名特工,根据这名特工带回的情报显示,北谭的最后一位传人谭青此时就在崔二侉子的山寨,只要找到此人,盒子一定就可以打开了……”   萧伟问道:“你说的这名特工,应该就是凤儿吧?”山口太郎点了点头。萧伟愣道:“我靠,即便是这样,有什么可‘根本转机’的?你们就算把谭青抓回来,以谭青的性格,有可能帮你们打开宝匣么?”山口太郎微笑不答,似乎胸有成竹。   萧伟一呆,扭头看了看一旁的赵颖与高阳,突然叫道:“我靠,我明白了!我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我们家老爷子传下来的那只雌匣之所以会突然变成溥仪宝藏的那只雄匣,一定是凤儿换下来的!一定是你命令凤儿找机会,将两只宝匣对调了,对不对?”   赵颖、高阳两人听到萧伟这句话,都是一震。只见萧伟神情激动,瞪视着山口太郎一字一句道:“因为你早就清楚,以谭青的性格,他绝不可能为你所用,即便你想尽办法将谭青从崔二侉子的山寨截回来,他也绝无可能会去帮助你打开那只盒子,所以你就让凤儿找机会将两只盒子对调,因为以谭青在开锁方面的好奇心,他不可能不想尽办法打开那只从皇太极墓里取出来的宝匣,但他也一定不会知道,到时候他开启的那只盒子早已经变成了溥仪宝藏的那一只,只要盒子一旦打开,让凤儿想办法将里面的东西偷出来,你就大功告成了!”   山口太郎哈哈大笑,赞许地看着萧伟,点头道:“果然不愧是当年神探萧剑南的后代,思维清晰、逻辑缜密。不错!你说得果然不错!那只盒子,确是当年谭倩儿亲手换下来的。”   萧伟一愣,道:“谭倩儿?什么谭倩儿?不是凤儿么?”山口太郎摇了摇头,道:“凤儿?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凤儿这个人物!”   萧伟张大了嘴巴,突然之间,一股沁入骨髓的阴寒从后背一下子浮了上来,连声问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凤儿这个人物?那么……凤儿到底是谁?”   山口太郎微微一笑,道:“不错!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凤儿这个人物,因为你所说的凤儿,其实就是谭青的妹妹——谭倩儿!”   萧伟脑中“嗡”的一声巨响,这一惊可着实非同小可,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凤儿就是谭倩儿,即便老十看不出来,老八,还有我爷爷,不可能看不出来!”   山口太郎摇了摇头,道:“他们也绝不可能看得出来,因为那时候她已经不再是谭倩儿了……”萧伟几乎是大声喊道:“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山口太郎沉默了片刻,道:“这件事情还要从数年前说起。1927年初,我偶然得到了一份当时看来并不是十分重要的报告,得悉中国两大开锁世家中北谭世家就在沈阳,最后一代传人是兄妹两人,哥哥叫谭青,妹妹叫谭倩儿,而且在这两人手中,有一本北谭家族传下来的镇派之宝,记载当世开锁绝学的《万匙秘籍》。考虑到这本开锁秘籍很可能会对特高课的间谍训练有很大益处,思索良久,我亲自找到了谭青,许以重金,希望买下这本谭家祖传的《万匙秘籍》,但被谭青婉转拒绝了……”   萧伟冷笑道:“谭青自然不会给你,他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绝不可能给你们小鬼子子事情!”山口太郎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谭青确实是条好汉,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我烧了谭家祖业后,连盗一十八家日本工厂,最后甚至连特高课的机密档案室都被他进去了,嘿嘿,北谭的传人,果然好手段!”   “谭青做了这些案子后就失踪了,特高课虽想尽办法,但一直没有办法抓到他。这件事情最终还要感谢你的祖父——当年名满关外的神探萧剑南出手,我们才抓到了谭青。其后不久,特高课对外假称要将谭青处决,实际上是把他秘密押走,我准备最后再做一次尝试。我说过,谭青是条好汉,我还是希望他能为我所用!”   说到这里,山口太郎叹了口气,道:“但没想到,就在我们押运谭青回长春的路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谭青被一伙儿土匪劫走了,自此失去了音信。谭青失踪后,我们一方面派人继续寻找,另一方面又将谭青的老母亲和妹妹谭倩儿监视起来,谭青是个孝子,我想他躲得再深,也不可能不回来探望他的母亲。不过这件事情又出了意外,几个月后,谭倩儿母女两人也神秘失踪了……”   萧伟暗暗点了点头,山口太郎所说的谭倩儿母女两人神秘失踪,自然是被自己祖父偷偷送到了英国。如此看来,祖父的手段果真是高明,连特高课都不是对手。 只听山口太郎继续道:“谭青与谭倩儿兄妹两人都失踪后,我们并未完全放弃努力,依旧派出了一些特工前去寻访。谭倩儿的下落虽然无从查起,但至少我们知道谭青是被土匪劫走的,或许就此上山入了伙儿。于是我们的特工从长白山土匪的山寨一家一家查起,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之后,终于在一股绺子的老巢里发现了谭青的妹妹,谭倩儿……”   萧伟早已猜到了这一点,问道:“你所说的绺子,应该就是土匪祁老三的队伍吧?”山口太郎点头道:“不错!”萧伟道:“那你们发现了谭倩儿,后来怎么样,把她救出来了?”   山口太郎道:“我们的特工虽然找到了谭倩儿,但那时候谭倩儿被土匪百般蹂躏,精神早已失常。那名特工当时只有一个人,势单力孤,为了能够顺利逃脱,他从山下找来了一个与谭倩儿身形外貌有那么三分相似的女人,杀死后将脸剁烂,这才将谭倩儿救下山,终于顺利带回了特高课总部。”   萧伟听到这里,终于明白,怪不得自己祖父一直没有找到祖母的下落,最后甚至连祁老三都认为自己的祖母已经死了,原来祖母竟然是被日本人秘密救走了。又想到自己祖母被土匪百般蹂躏,萧伟心如刀绞,那祁老三虽然也是个好汉,但确实是与自己一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萧伟咬了咬牙,听得山口太郎道:“将谭倩儿救回来后,我们发现她除了精神失常,还怀了四个月的身孕,那个时候谭倩儿的身体非常虚弱,于是我们一方面想尽办法帮她保胎,一方面,也在努力试图让她恢复神志。”   萧伟恨恨地道:“土匪的孽种,有什么可保的?”山口太郎一笑,道:“如果不保胎,以谭倩儿当时的身体情况,这个孩子就很可能要了她的命,而且当时的情况也绝不能做流产,因为她的体质绝不可能受得了那样的折腾。”   萧伟“哼”了一声,道:“后来怎么样?”山口太郎道:“五个月以后,孩子顺利出生,谭倩儿的身体逐渐恢复,精神失常也被我们治愈。不过我们发现,她完全失去了记忆,而且属于那种极度顽固性失忆,永远也不可能再治好。   “想到绝不可能再从谭倩儿嘴里得到任何有关谭青的消息,特高课失望之余,正准备将谭倩儿和那个孽种全部杀掉,我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谭倩儿虽然失忆,但是智力正常,这不正好为我所用么?完全可以把她送到特高课间谍学校,培训完毕之后,她就可以成为特高课的铁杆儿特工,替我去找寻她哥哥谭青。谭倩儿虽然到时候已经不再是谭倩儿,但她的外貌没有变,所以她的外貌就像是一颗磁石,一定可以吸引出所有与她自己和她哥哥谭青有关的人,然后我们顺藤摸瓜,就可以找到谭青!”   萧伟听到这里,长叹一声,原来祖父笔记中的凤儿,竟然真的就是自己的祖母谭倩儿!怪不得两个人会长得如此相像!怪不得凤儿在第一眼见到自己的祖父时就会爱上自己的祖父!也难怪凤儿最后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救自己的祖父……   凤儿虽然早已完全失忆,虽然早已完全不能记起萧剑南到底是谁,但萧剑南毕竟是她曾经铭心刻骨爱的男人。在此之前的谭倩儿既然能爱上自己的祖父,现在的凤儿,也一定可以再一次爱上自己的祖父!或许,这也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   而小日本鬼子呢?小鬼子狡诈至极、阴险至极,小鬼子讲求武士道精神,对自己要残忍,对别人也要残忍,所以小鬼子也就最没有感情,最没有人情味!可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公平的,小鬼子的特高课再残忍、再利害、手段再高、方法再巧,他们最后还是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为什么,因为他们就输在了自己最缺乏的这一点上,人性,人类的本性!   萧伟欷歔良久,一方面为祖父最终还是错过了自己的祖母而惋惜;另一方面,面对山口太郎这只老狐狸更是恨得牙根儿痒痒,恨不得冲上前去将这个‘老棺材瓤子’撕碎、嚼烂!   山口太郎看到萧伟眼中的目光,也不以为然,继续道:“我们很快将谭倩儿改了名字,又为她编造了一段身世,送入了特高课间谍学校。这谭倩儿不愧为北谭传人,果然是绝顶聪明,各项技能都学习得非常快。这样又过了几年,我们始终无法打开那只宝匣,一筹莫展之际,于是将谭倩儿从间谍学校召回,派她去寻找她的哥哥,也是这世界上可能唯一能够帮助我们打开那只觐天宝匣的人——谭青。”   “谭倩儿不负众望,几个月后便顺利打探到谭青的下落。我立刻前往接头地点奉天城的祥瑞服装店与谭倩儿会合。她告诉我,谭青此时就在奉天北郊外伙同崔二侉子一伙人正在盗掘皇太极清昭陵,要我立刻行动,前去抓人。”   “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感到此时绝对不能如此贸然行动,因为以我对谭青的了解,即便把他抓回来,他也绝对不可能为我所用,所以我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   “根据特高课查询到的资料显示,这觐天宝匣原本是一对,共有两只。其中那只隐藏有清朝关外宝藏秘密的雄匣此时便在我们手中;而另外一只雌匣,就在奉天北郊外的皇太极清昭陵地宫里埋着。现在谭青他们既然已经进入皇陵,一定会将皇太极下葬的那只雌匣取出来。雌雄两只宝匣外形原本就一模一样,只要让谭倩儿找机会将盒子换掉,谭青一旦将宝匣打开,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说到这里,山口太郎哈哈大笑,得意至极。   萧伟吐了口口水,骂道:“你这个‘老棺材瓤子’,果然是只老狐狸!这种方法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顿了一顿,问道,“既然如此,你最后为什么还会派兵将崔二侉子的山寨灭掉?”   山口太郎道:“这就要感谢你祖父萧剑南了,如果我估计得不错,当年前往奉天特高课档案室将谭倩儿的档案偷走的人,就是你祖父吧?”   萧伟听到山口太郎的询问,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山口太郎并未再问,继续道:“由于崔二侉子就是被萧剑南救走的,再加上不久后特高课档案室有关‘觐天行动’的档案丢失,我们马上猜到了神探萧剑南一定随崔二侉子上了山,再加上档案丢失前几天我们在奉天的秘密据点‘祥瑞服装店’的老板神秘失踪,特高课感觉到谭倩儿此时在山上的处境一定是极其危险了,于是,我们立刻派出大量部队,围剿了崔二侉子的山寨……”   萧伟冷笑道:“你们还挺好心……”山口太郎道:“好心那倒未必,其实谭倩儿的死活那时候我们早不关心了。只是那只宝匣即便不能顺利打开,也绝不能落到其他人手中。但没承想顺利将崔二侉子的山寨剿灭后,我们不仅没找到谭青和谭倩儿的下落,连那两只宝匣也自此失去了踪影。说到这一点,我至今仍然不得不佩服崔二侉子山上的那伙土匪,重兵压境之下无一投降全部战死,最后竟然没有抓到一个活口。所以特高课一直不知道山寨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谭青与谭倩儿兄妹两人,还有那一对宝匣,究竟去哪里了?”   “几日之后,特高课突然接到桦甸宪兵队的电话,询问特高课3052号谍报员押运要犯萧剑南返回特高课,是否已经押到。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吃一惊,3052号谍报员就是谭倩儿,根据桦甸宪兵队提供的时间,谭倩儿出现的时间是在我们清剿山寨前几日,难道她事先便已经逃掉了么?既然这样,为什么谭倩儿一直没有回来?”   “我立刻派人前去调查,这才发现,押运萧剑南的士兵全部被打死,谭倩儿和她押运的犯人萧剑南全部失踪了。这件事情我思索了很久,一直在想: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莫非是谭倩儿临阵倒戈,又或者是她得悉了宝匣中的秘密,所以想要独吞宝藏么?”   萧伟听到这里,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说的都不是,这件事情你不会想到的:我祖父上山之后,没费吹灰之力便将凤儿的身份揭露。不过凤儿最后还是有机会完成你的任务,最不济可以全身而退。但非常遗憾,凤儿爱上了我祖父,最后为了救我祖父而死。这整件事情可以说你算无遗漏,可还是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这个世界上,还有感情这回事儿!”   山口太郎点了点头,沉默良久,道:“原来如此!在此后的数年之中,我一直把重点怀疑对象放到这几个人身上:你祖父萧剑南,谭青与谭倩儿兄妹两人,最后还有崔二侉子。因为在清理战场时,我们也没有发现崔二侉子的尸体,不过非常遗憾,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能够发现这几个人的下落,原本以为一直到我死,这件事情也不会再有什么结果了,没有想到的是,两个月前,我突然得到了谭倩儿后人的下落……”   萧伟一愣,谭倩儿的后人不就是自己么?可“老棺材瓤子”明显并不知道自己祖父与祖母的关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她所说的谭倩儿的后人,会是谁?   只听山口太郎继续道:“其实谭倩儿虽然失踪,只要她还没有死,我手上就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砝码,或者说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萧伟问道:“你还有砝码?什么砝码?”山口太郎道:“谭倩儿的女儿,一直还在我们的手上!”   萧伟冷笑道:“你说的就是那个土匪的孽种?”山口太郎笑道:“不管是谁的孽种,至少她是谭倩儿的亲生骨肉。谭倩儿是一个好母亲,她非常爱这个孩子,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我当时放她去找谭青是非常有把握的,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叫做‘母犊情深’么?当然了,除此以外,我敢放她出去还有另外几个很重要的原因。”   “首先,谭倩儿患的失忆症是完全失忆症,根据日本最权威的医生诊断,这种失忆症是永远不可能恢复的,甚至连局部或者片段恢复记忆都是不可能的,没有任何产生奇迹的可能,所以我并不担心她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来。”   “其次,谭倩儿的样子虽然没有改变,但她除外貌以外的所有东西都已经完全改变了。受过帝国王牌间谍校的训练后,谭倩儿除了长相外,包括声音、动作、表情甚至习惯都与以前完全不同。这就好比一对双胞胎虽然长相一样,但由于生活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所以只要跟他们相处很短的时间,就马上会区别出谁是谁,即便他们想装成同一个人,也绝无可能。这就是因为两个人要想完全相同,不仅仅要外貌一样,还要做到说话声音、举止、谈吐、学识、气质、风度甚至小习惯都完全一样,这样才能骗得了人。所以我想你说得也对,或者那时候谭倩儿已死,这个被我们培养出来的人,就是凤儿!”   “至于最后一点,就是你说的孽种,谭倩儿的女儿了。我相信只要这个女孩儿还在我们手上,就不怕她会飞出我的手掌心。不过此后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一直到日本战败,谭倩儿也一直没有来找过她的女儿。”   “日本战败后,我被俄国人抓走,关在西伯利亚的一所战俘营中,自此失去了这个女孩子的下落。这样过了三十多年,直到六十年代末我被特赦回日本,立刻开始着手继续调查这件事情,但由于当时中国的政局非常不稳定,正处在你们所说的‘文化大革命’阶段,无法潜入中国境内做深入调查。就这样又等了十几年,直到八十年代初,我才派出了大量人员,前往中国寻访谭倩儿和她后人的下落,没想到这一找就是二十多年,两个月前,我终于得到了谭倩儿后人的下落,就在中国的吉林延边地区……”   一旁的赵颖听到这里,突然身子一晃,伸手抓住了萧伟。萧伟回过头来,只见赵颖脸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直冒,问道: “赵颖,你……怎么了?”赵颖强自镇定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山口太郎一笑,看了看赵颖,缓缓道:“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不错,你就是当年那个女孩儿的后代,那个女孩子就是你的母亲!”   赵颖神色绝望,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山口太郎笑着看着赵颖,不置可否。萧伟骂道:“我靠,这玩笑开大了吧?”看到赵颖的表情,立刻明白,安慰赵颖道:“赵颖你别难过,即便……你是土匪的后代,我也不会嫌弃你!”   赵颖不理萧伟,摇摇晃晃走到山口太郎的轮椅前,问道:“你说的……那个女孩儿,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山口太郎道:“1932年3月。”赵颖又问:“你们救出谭倩儿的时候,是什么时间?”山口太郎道:“1931年10月!”赵颖听到这句话,突然身子一软,倒了下来。   萧伟一把扶住赵颖,大声问道:“赵颖,你怎么了?怎么了?”高阳也冲上前来扶住赵颖。萧伟喃喃道:“怎么回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高阳神色古怪,安慰萧伟道:“没事儿,赵颖没事儿,可能是她他知道了自己是土匪的后代,心里……不舒服。”   过了片刻,赵颖悠悠醒转。萧伟抓住赵颖的手,问道: “赵颖,你到底……怎么了?”赵颖看到面前的萧伟,轻轻把手从萧伟手中抽出,勉强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只是一时头晕,歇一会儿就好。”转过头来问山口太郎道:“后来……怎么样?”   山口太郎看到眼前情景,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并没有问,继续道:“刚一得到你母亲的下落,我便马不停蹄来到中国,原来你母亲在日本战败后被一户延吉的朝鲜族人家收养,一直居住在那里。我们赶到延吉后才得知你母亲早于数年前去世,而她唯一的女儿也就是你,现在北京,因而我们来到北京,试图从你身上查到那只觐天宝匣的下落。在抓到你之后,我们虽然没有直接找到那只觐天宝匣,但还是在你家发现了很多线索,至于这以后的事情,你们几个就都清楚了吧?”   赵颖沉吟不语,阿雪看了看萧伟、高阳,三人都点了点头,没想到这整件事情后面竟会有如此复杂的背景。   阿雪问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又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山口太郎微微一笑,道:“这要感谢黑龙会严密的调查系统,我们每隔几年便会从全日本挑选数名或者数十名孩子进入黑龙会进行训练,还记得么,你当年也是这些孩子中的一员。”   阿雪点了点头,山口太郎道:“对于这些所有受训小孩的身世背景,黑龙会都要进行严密调查。你父亲的手段确实是极为高明,不过最终还是让我们查出了破绽。虽然一直没有拿到最直接的证据,但我很快就怀疑到这一点,那就是你的身世,很可能与当年的五大盗系有关……”   阿雪问道:“那你最后又是怎么确认到我的身份的?”山口太郎阴阴地一笑,道:“DNA亲子对比鉴定检验!”阿雪愣道:“什么?DNA亲子对比鉴定检验?你拿我……和谁去对比?”   山口太郎道:“你的曾祖父,景廷宾!”阿雪道:“我的曾祖父?你到哪儿去找……”突然间醒悟,道,“莫非,你……”山口太郎点头道:“不错!这件事情我们一直等到1985年,那个美国大鼻子发明了DNA亲子对比鉴定技术以后,我悄悄派人潜回了沈阳,挖出了当年五大盗系进入古塔后死的那五个人的尸骨,回来后一一对比,这才知道了你的身世!”   阿雪咬牙切齿地道:“这种事情……你都做得出来!那么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什么早不揭穿我?”山口太郎一笑,道:“这个原因很简单,我早知道五大盗系的功夫了得,一旦有一天我找回那只宝匣,你或许对我还有用处,这一次我终于找到这个宝藏,可以说你功不可没!”   阿雪道:“这么说来,你们能够找到这里,也是我的原因了?”山口太郎点头道:“不错,萧伟手机里面的跟踪器其实是我故意加进去的,因为我早就料到,你一定会帮助他们找到这只跟踪器。但你们都不会想到,这只跟踪器只是用来迷惑你们的,因为你们一旦破坏掉这只跟踪器,就会完全放心了。”   阿雪道:“我们破坏掉了那只跟踪器,你还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山口太郎道:“因为就在你的胳膊里,还有一颗更为精密的卫星跟踪定位器!”阿雪一呆,低头去看自己胳膊。   山口太郎笑道:“不用看了,这是一种用纳米技术设计制作的尖端科技,是用注射针头注射进你的身体的,你忘了么,来中国之前,我们都分别打过疫苗!”   阿雪道:“萧伟说得不错,你果然是只老狐狸!”山口太郎笑了笑,神色之间突然似乎有些苍凉,道:“老夫确实是只老狐狸!这七十多年来,老夫一直处心积虑、费尽心机寻找这一笔宝藏,现在宝藏终于找到,但是老夫此时,心中并不快活……”   阿雪恨恨地道:“你为你的主子找到了这么大的一笔宝藏,还不快活?”山口太郎惨然一笑,抬起头来注视着前方埋藏宝藏的石门,良久良久,长叹了一声,缓缓道:“溥仪皇帝、鹿传霖、李云廷、萧剑南、崔二侉子、谭青,还有你的祖父景廷宾……虽然他们都与我作对,但他们都是英雄,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只可惜,他们现在都不在了,老夫活到这个岁数,实在太寂寞了。我想,我也会不久于人世,前些天在赵颖的日记中读到萧伟的祖父临终前写下的那首诗:不羡长生羡来生,说得好啊,等老夫也到了那边,一定会与他们几人青梅煮酒,论尽天下英雄,说不定下一辈子,我们会尽释前嫌,成为朋友……”   一旁的萧伟听到这里,啐了一口,骂道:“狗屁!就算是下辈子,我们家老爷子也不会和你这条日本老狗做朋友!”山口太郎一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一时间大殿内一阵沉默,众人各自想着心事。 第20章 终点起点 又等了一阵儿,前去准备各种器具的匪徒回到大殿,抬着树根伐好的圆木,萧伟所要的一应开启石门的家伙也都制作完毕。   山口太郎对萧伟道:“所谓善始善终,请吧!”高阳喊道:“萧伟,千万不要帮他们打开最后一道机关!”萧伟回头看了看高阳,凝视了片刻,目光之中似乎另有深意,咧了咧嘴,走到门前。   山口太郎一挥手,所有匪徒全部上前帮忙。萧伟静下心来,按照祖父笔记中记载的当年刘二子破解“砂顶天”机关的方法,指挥众匪徒很快将机关破掉,又用了不大会儿的工夫,顺利打开了最后一道石门。   众人站在门前,数只强光手电照射进去,石门内是一个一眼望不到头儿的宽阔无比的大殿,大殿正中央处,有一座半米左右高度的巨大石台。只见石台上堆积着成千上万只木箱,其中不少早已朽烂,无数金银珠宝、奇珍异宝散落在石台上,在众人手电的光亮照射之下,斑斓绚丽、闪闪发光、令人目眩。   大殿门口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整座地下宫殿内只可以听到众匪徒粗重的呼吸之声。“当啷”一声响动,一名匪徒手中的工具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更多人手里的家伙掉在地上,但此时众匪徒早已是如醉如痴、神魂颠倒,竟然浑然不觉。   山口太郎哈哈大笑,一拍轮椅的扶手,颤巍巍站起身来,喊道:“将他们几人留在这里,派两个人看守,其他所有人全部随我进去。”众人欢声雷动,当下留了两名匪徒用枪看住萧伟几人,其他人扶着山口太郎,鱼贯进入大殿。   耳中只听得石门内喧声一片,从大门处望去,除山口太郎外,所有匪徒已经纷纷爬上了石台。   萧伟的心脏此刻已经完全提到了嗓子眼儿,回过头来,使劲儿向阿雪使了个眼色,阿雪会意,轻轻点了点头。   静等了片刻,果不出萧伟所料,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进门处又一道石门从天而降,瞬时间将萧伟四人与山口太郎众匪徒从中隔开。萧伟一声大喝:“阿雪,动手!”   话音未落,萧伟扑向身旁的那名匪徒,只一把便已攥住对方持枪的手腕。枪还是响了,子弹打在大殿的天顶上反弹下来,在大殿内四处乱飞。高阳愣了一愣,也扑了上来,两人合力将那名匪徒压在身下。那名歹徒力大无穷,虽然两人用尽力气,却也无法制服他。   这边阿雪果然是身手敏捷,第一脚将身边那名匪徒的手枪踢飞,第二脚准确地踢在对方的太阳穴位置。那名匪徒应声而倒的同时,阿雪已经奔到萧伟高阳两人身前,只一掌便将萧伟身下的匪徒击昏。萧伟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道:“大功告成!”   阿雪气喘吁吁道:“我们要……快走,溥仪讲过,这下面埋了大量的炸药,只要‘恨轻儿’机关一启动,炸药……就会爆炸!”   萧伟惊道:“什么,有炸药?”突然之间耳边只听得“砰砰砰”几声巨响,石门内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四人只觉脚下地板晃动,大殿顶端尘土簌簌落下。萧伟急道:“快!快撤!”拉起一旁兀自发愣的赵颖,大伙儿跑出了大殿。   快速攀回岩洞入口处,四人刚刚顺着绳索下到岩壁下面的山谷中,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大伙儿只觉得地动山摇,似乎整座山峰都爆炸了。萧伟四人尽皆失色,足足有一顿饭的工夫,爆炸声音慢慢停止,一切终于平静了下来。   四人如喝醉了酒一般,半晌儿才回过神儿来。萧伟哈哈大笑,骂道:“他奶奶的,我就说过么,找到机会一定要好好整整这‘老棺材瓤子’,怎么样,哥们儿说到做到吧?哈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儿,猛然神色一变,叫道:“阿雪……你……你怎么了?”高阳与赵颖都是一惊,回过头来,只见阿雪神情痛苦,手捂小腹蹲在了地上。   高阳一把扶住阿雪,惊道:“阿雪……你……你这是怎么了?”阿雪伸出出手来,只见她手中尽是鲜血。   三人全都吓呆了,高阳喊道:“怎么回事儿,这是……怎么回事?”阿雪断断续续道:“是刚刚在大殿中,跳弹……击中了我……”   高阳叫道:“你怎么……怎么不早说?”阿雪摇头道:“如果早告诉你们,大伙儿都……都逃不出来了……”   高阳使劲儿抱住了阿雪,口中喊道:“没关系,没关系的,我这就背你下山,肯定能治好的,一定能治好的!”阿雪摇了摇头,柔声道:“呆子,来不及了……这里……离山下太远了……”   高阳哭道:“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一把拉住身旁赵颖,歇斯底里的叫道:“赵颖,你快救救她,快救救她,上次就是你救了她,你行的,一定行的!”   赵颖上前检查了一下阿雪小腹上的伤口,神色凄然,缓缓摇了摇头。高阳大声叫道:“阿雪,你医术比赵颖高,你快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救你?”   阿雪摇了摇头,笑道:“呆子,没有用了,这一次……没有人能救得了我……”   高阳“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叫道:“我这就去做担架,我们就算抬,也要把你抬下山!”一把拉住萧伟,语无伦次喊道:“萧伟,快,快陪我去,我们去做担架,担架!”   萧伟结结巴巴答道:“担架?好……好……”被动的被高阳拉着,两人往后山跑去。   刚跑了十来步,只听赵颖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你们……快回来,阿雪……不行了!”   两人飞奔回来,只见阿雪气息奄奄,已命在旦夕。原来阿雪在大殿中中枪后,伤势极重,但为了不影响大伙儿安全撤离,仅凭着一口气撑着随大家撤离岩洞,此时早已油尽灯枯。   高阳抱住了阿雪的身子,大声喊道:“阿雪,阿雪!”阿雪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高阳,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终于找到这个宝藏……心愿已了,可以去……去见我的曾祖父了!”   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竭尽全力抬起手来,为高阳擦去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说道:“呆子,你……是个好人,如果……我们有下辈子,我……我一定会……嫁……给……”声音越来越低,手一松,就此死去。!   高阳放声恸哭,直哭得山野为之变色,夕阳为之黯然,萧伟一拳打在身旁一颗大树上,只震得树上黄叶纷纷落下,一片片洒落在大伙儿的头上、肩上、身上,也洒在阿雪那永远美丽的脸上……   夕阳西下,一抔黄土,三人伫立在阿雪坟前,久久不能离去。良久良久,萧伟长叹一声,拉了拉赵颖,柔声道:“我们……走吧,就让高阳……一个人在这儿陪陪阿雪……”赵颖擦了擦眼角泪水,点了点头。萧伟看了看高阳,又叹了口气,携了赵颖的手,两人慢慢往后山走去。   正是傍晚时分,夕阳在山,山谷中一片寂静,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也不知走了多久,萧伟突然道:“阿雪……真的……就这么走了?”赵颖喃喃道:“或者……阿雪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完成这个任务,现在任务完成……她也该走了!”萧伟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后山断崖处,萧伟道:“我们坐一坐吧。”拉了赵颖,找了一块大石坐下。萧伟伸出手来,轻轻揽住赵颖的腰。赵颖一怔,缓缓将萧伟的手推开。   萧伟问道:“赵颖,你……怎么了?”赵颖神色黯然,沉吟不语。萧伟又道:“赵颖,你……有什么心事么?”   赵颖摇了摇头,良久,道:“以后……你不能再抱我了!”萧伟一呆,问道:“怎么?”赵颖缓缓道:“不仅以后不能抱我,而且,以后……我们也不能再在一起了!”   萧伟目瞪口呆,叫道:“赵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赵颖道:“不是你的原因,就是……我们以后不能再在一起了。”萧伟叫道:“为什么不能,只要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突然道:“难道,你已经……不再喜欢我了?”   赵颖摇了摇头,萧伟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办,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去再说,你现在心情不好!”赵颖再次摇头,道:“回去……我就不能再见你了!”   萧伟一把拉住赵颖,问道:“赵颖,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赵颖沉默了一阵儿,似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注视着萧伟,道:“萧伟,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不是因为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因为我们……我们两个是兄妹!”   萧伟愣道:“什么兄妹,谁和谁是兄妹?”赵颖道:“小伟,你要知道,谭倩儿不仅仅是你的祖母,也是我的外婆!”萧伟叫道:“这个我知道,但我爸爸和你妈妈不是同母异父么?而且咱们又隔了两代,法律上应该……应该……”   赵颖摇头道:“他们不是同母异父,是同母同父!”萧伟道:“什么同父同母,你说什么呢?”赵颖道:“我妈妈和你父亲一样,也是你祖父萧剑南的后代!”萧伟喊道:“什么?不可能,你妈妈她不是土匪的……”说到这里,萧伟停住了话。   赵颖缓缓道:“你听我说,我妈妈不是土匪的后代!你还记得么,山口太郎刚刚在岩洞中说过,特高课救出谭倩儿的时候是1932年10月,那时候谭倩儿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而根据曾老的笔记,谭倩儿是在1931年8月被祁老三抓走的,仅仅是两个月之前,所以谭倩儿是在祁老三抓她上山之前就已经怀了孕,因而我妈妈,一定也是你祖父萧剑南的后代!”   赵颖这一番分析,听得萧伟脑中“嗡”的一声巨响,喃喃道:“你是说,我们两个,是……是表兄妹了?”赵颖点头道:“对,我们的关系,就与《红楼梦》中宝玉与黛玉的关系是一样的!”   萧伟一喜,道:“那不就没事儿了么,贾宝玉和林黛玉不是能成亲么?”赵颖摇了摇头,道:“按照现在的法律,宝玉和黛玉是……绝不能成亲的!”   萧伟连声喊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不信!我不信!我死活也不能相信……”赵颖道:“萧伟,你冷静些,这件事情你不能任性!”   萧伟“腾”地站起身来,大声叫道:“赵颖,你告诉我,我们真就不能再在一起了?”   赵颖看着萧伟,神态坚决,答道:“是!”   “不!”萧伟绝望地叫道。   “是的!”赵颖神态悲切,但声音坚定。   “不!不!不!”萧伟大声狂喊,伸出手来,一拳重重地击在旁边的岩石上。赵颖一把握住了萧伟的手,只见他手上鲜血淋漓,赵颖神情痛苦,喊道:“萧伟,你别这样,不要……折磨自己!”   萧伟颓然坐倒,抱住了自己的头,赵颖拉住萧伟的手,道:“萧伟,我们……认命吧,我答应你,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一定……嫁给你!”萧伟疯了一般,一拳一拳打在旁边的岩石上,喊道:“不,不,不!绝不!我绝不!”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伟终于平静下来,久久凝视赵颖,道:“赵颖,能再……让我再抱抱你么?”赵颖犹豫了片刻,并未拒绝。萧伟伸出手臂,轻轻将赵颖揽在怀中。   萧伟道:“赵颖,我知道,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抱你了,以前有那么多机会,可惜,我不懂得珍惜。”赵颖泪如雨下,萧伟手臂加力,将赵颖的骨骼勒得格格直响。   片刻,放松下来,用脸贴住赵颖的面颊,叹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原本以为终于有机会变好了,现在看来,过了今晚,我还要回到以前的日子。不过我想以后无论身边再有多少女人,我永远也不可能再爱上谁了!”赵颖满眼含泪,点头道:“我知道!”   萧伟又道:“今天晚上,我们不回去了,就让我在这里最后陪你一个晚上吧,因为过了今晚,我们就……再也不能在一起了。”赵颖道:“那高阳呢?”萧伟道:“高阳有阿雪……”叹道:“因为过了今晚,高阳……也同样没有机会再陪阿雪了……”   赵颖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两人不再说话,相拥坐在岩石上,静静看着远处天边渐渐逝去的斜阳。过了一会儿,天色渐黑,两人累了这一日,心力交瘁,终于都慢慢合上眼睛睡着了。   睡到半夜,突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萧伟蓦然间惊醒过来,对赵颖道: “要下雨了,我们避一避吧!”赵颖一笑,摇头道: “不用避了,我想……以后即便再想跟你一起淋雨,也没有机会了。”萧伟心中难过,点头道:“是!”   片刻之间,暴雨倾盆而下,冰冷的雨水很快便将两人的衣衫打透,刺骨的寒冷。赵颖紧紧抱住萧伟,脑海里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一句歌词:“两个人的寒冷,靠在一起就是微温……”泪水混合着雨水,顺着赵颖的脸庞流淌下来。   萧伟突然喊道:“赵颖,你快看!那边……是什么?”声音惊恐,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赵颖擦了擦脸上泪水,抬头向前望去,也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两人对面的山壁上,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在晃动,赵颖惊道:“那……是什么?”   萧伟道:“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是……闹鬼了?”赵颖摇头不答,心中突然想到:如果真的是鬼,倒也好了,将自己和萧伟一起带走,也省得两人一起难过。   对面山壁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这时候已模模糊糊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女人,身穿着民国时期的服装,右手上挎了一个小包。   萧伟不由自主看了看赵颖,只见赵颖神情紧张、脸色惨白,紧紧抓住了萧伟的手,手上的指甲深深陷到萧伟的手掌中。   那女人此时已经走到近前,沿着山壁从右往左步履匆匆走着,但一直没有转过头来。萧伟的心头狂跳,目不转睛盯着前方。四野里除了刷刷的雨声,什么也听不到。不多时,那女人已走到山壁左侧的一个洞口位置,她停了下来。   萧伟呼吸急促,一颗心几乎从腔子里蹦了出来。只见那女人略一停步,猛然间转过头来,萧伟不由自主张大了嘴巴,果不出所料,眼前这女人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赵颖! “腾”地一下,萧伟醒了过来,原来只是南柯一梦。四外望去,但见山谷中月白风清,没有雷鸣,没有暴雨,对面山壁上更没有什么人影。萧伟只觉浑身上下尽被汗水打湿,梦中情景历历在目,心中兀自奇怪,怎么会做了一个如此真实而熟悉的梦?   想了一阵儿,突然回忆起来,不错,这个梦境就是一个多月前自己与赵颖同时做过的那个梦里见过的!   这时赵颖也已醒来,看到萧伟的样子,问道:“萧伟,你……怎么了?”萧伟擦了擦脸上汗水,道:“没事儿……我没事儿,只是做了一个梦!”赵颖问道:“什么梦?”   萧伟与赵颖讲了一遍,赵颖一惊,低头思索了片刻,突然道:“我知道了,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萧伟问道:“什么怎么回事儿?”赵颖看着萧伟,一字一句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萧伟道:“这里?哪里?”赵颖道:“就是咱们现在待的地方,这个山谷。”萧伟愣道:“还能是什么地方?满人当年的关外基地,埋藏宝藏的地方啊!”   赵颖道:“对,也不对!”萧伟奇道:“那还会是什么地方?”赵颖突然叹了口气,道:“这座山谷,其实就是当年崔二侉子的山寨!”   萧伟恍然大悟,难怪!难怪自打昨日进入这片山谷后就一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自己祖父萧剑南留下的笔记中,曾对当年崔二侉子山寨的地理形状有着极为详尽的记载,此时一一印证,果真是和这里一模一样。   他又马上想起,记得当时自己与赵颖、高阳三人看到祖父笔记讲述的崔二侉子山寨一段时,无不惊异于那一处山寨大自然造物的鬼斧神工,现在想来,却毫不惊奇了。溥仪皇帝曾经对阿雪的曾祖父讲过,当年多尔衮在关外长白山中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基地,可以屯下十万精兵。猜想起来,此处基地定是当年多尔衮利用天然地形再加以人工建造,才建成了这一处世外桃源般的环境。   回想起数十年前发生在这里的血战,想到崔大侉子、崔二侉子、军师、老四等人当年的风采,萧伟不由得感慨连连。真没有想到,满人当年的关外宝藏,竟然就在崔二侉子的山寨之中,如果他们早知如此,便不会去盗墓,也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小鬼子剿灭了。   萧伟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赵颖道:“就是因为你刚刚那个梦。”萧伟道:“我的梦?”   赵颖点头道:“对,其实你梦里梦到的那个女人并不是我,而是当年的凤儿,也就是谭倩儿!”萧伟道:“不错,你是谭倩儿的外孙女,所以你们两个一定长得很像,而且我估计,老爷子当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收你为徒的!我记得我们家老爷子这一辈子,除了高阳的爷爷算是他半个徒弟外,就只收过你做徒弟!”   说到这里,萧伟又道:“对了,你说我刚刚怎么会做了那么一个梦呢?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记得高阳说过,梦一般都是有意义的!”   赵颖道:“我猜想,这个梦应该是和那只觐天宝匣有关的!”萧伟道:“觐天宝匣?哪一只觐天宝匣?”   赵颖道:“就是觐天宝匣的雌匣,真正当年崔二侉子从皇太极皇陵中盗出来的,最后被凤儿换走的那一只!”萧伟一拍大腿,道:“不错,肯定是这样!当年凤儿把溥仪宝藏的雄匣偷偷换到崔二侉子手中,后来经我们家老爷子一直传到了我手中,而被凤儿换下来的那一只雌匣却至今下落不明,猜想起来,应该就是被凤儿藏在了这一座山寨的某处!”站起身来,道,“走,我们这就去找找!”   赵颖一笑,摇了摇头也站了起来。萧伟突然道:“对了,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你说咱们两个月前,怎么都会做了那个梦?”   赵颖道:“说来也不奇怪,当时我们的潜意识里一定已经将一些支离破碎的细节拼凑成了一个答案,只不过这个答案我们自己当时还没有想到。”   萧伟道:“什么支离破碎的细节?”赵颖道:“第一,凤儿换盒子这个事情,其实当时我们的潜意识里已经想到了,从几个地方就可以分析出来,当年山口太郎既然已经知道了崔二侉子在盗墓,为什么百般阻止你祖父去抓人?而他们自己也不动手?原因很简单,他早知道谭青不可能为他所用,所以只能再想一个更巧的方法,那就只能是将两只盒子对调了。”   萧伟道:“第二点呢?”赵颖道:“第二点就是我们在故宫影壁墙上看到的录像,使我们知道,大自然是有可能将以前发生的事情,机缘巧合录制下来。”萧伟道:“那第三点呢?”   赵颖笑道:“至于第三点,就稍微牵强一些了,我们之所以会梦到那个民国时期的女人是我,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我们三个人里面,只有我是女的,另外一个,就是我们的潜意识里已经猜到了,我和谭倩儿以及凤儿长得很像,这个也是有可能想到的。”   萧伟道:“就是我们家老爷子会收你为徒的事情么?”赵颖道:“所以我说这个解释会有些牵强!”萧伟一笑,叹道:“这个什么潜意识,还真厉害!难道就是你说的这些潜意识,才编出了我们当时的那个梦?”   赵颖道:“对,至少这个梦是合理的,当年凤儿将盒子换下来后,就藏到了这一座山寨中的某处!”萧伟道:“你觉得会在哪里?这么大的一个山谷,咱们怎么找啊?”   赵颖道:“我记得刚才你说,你梦里面凤儿最后要进一个山洞?”萧伟道:“不错!”四处看了看,指着对面山壁上的一个洞口,道:“就是那里!”赵颖道:“那我们就去看看!”   当下两人辨清了路途,慢慢往山壁那处洞口走去。来到洞前,只见洞内乌漆麻黑,萧伟道:“我去弄两根松明子火把来。”回过身来,借着月色,只见离此不远处有几株巨大的松树。   萧伟来到树前,选了一根粗细合适的树干,取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将树干锯了下来。再将旁边枝叶去掉,树干截为两节,用打火机点着了,这才回到洞口。   所谓松明子火把,实际上就是用松树干直接点燃,松树多油脂,极易燃烧,因而常被人们用作火把。   这一处山洞看来极深,两人进得山洞,婉转穿行,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终于到头了。这尽头处是一个并不算太大的空间,萧伟四处打量了一番,就在两人所处位置左前方有一处岩壁可以爬上去,爬到山洞顶部的位置,似乎又有一个较小的洞口。   萧伟道:“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赵颖道:“你……多加小心!”萧伟摸了摸赵颖的头,笑了笑,擎了火把沿山壁左侧慢慢攀了上去。不多时,已来到洞口。   只见这一处山洞离地大约七八米高,洞口不大,一般人也就是将将可以站起。萧伟回身来向赵颖挥了挥手,一头钻进山洞。   山洞内磕磕绊绊,脚下尽是碎石。因为怕赵颖在外面着急,萧伟加快速度往前走去。   即便这样,也走了二十来分钟,这才走到尽头。萧伟举着火把四下里望了望,突然之间,在岩壁角落一个不大起眼的地方,看到了一个似乎是人工画上去的箭头。   萧伟使劲儿揉了揉眼睛,蹲下身仔细观瞧,不错,确实是一个人工在岩壁上刻上去的箭头。   箭头指向的位置就是萧伟脚下的地面。萧伟将手中火把插到一旁的岩壁上。快速将脚下碎石一块一块搬开。没搬几块,一块包袱皮的一角露了出来。萧伟心头怦怦直跳,手中加快速度。   几分钟后,碎石全部搬开,萧伟伸手将包袱抱起,摸了摸形状,不错,应该就是那只觐天宝匣。想到赵颖还在外面等候,他并未打开包袱,拿起一旁的火把,最后看了一眼刻在墙上的箭头,长叹一声,转头向外走去。   赵颖早已等得心急如焚,萧伟跳到地面,神色兴奋地将情况与赵颖讲了。两人打开包袱,果不出两人所料,包袱中包裹的就是那只觐天宝匣的雌匣。萧伟欣喜若狂,叫道:“现在才叫真的大功告成了呢,连这只盒子咱们都找到了!”赵颖笑道:“高阳说得不错,你果然是一员福将。”   出得山洞,天光已然大亮。两人觅路回到前山,只见高阳依旧坐在阿雪的坟前。两人将在后山遇到的事情讲给高阳,高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赵颖回到营地准备好早餐,虽然大伙儿都是一日一夜滴水未进,但谁也没吃多少。吃过早饭,三人收拾好行李,又在阿雪坟前伫立良久,这才洒泪下山。   七天以后,三人回到了北京。   萧伟与赵颖在街边分手,两人依依惜别、互道珍重。回到家中,萧伟足足饱睡了三日,一觉醒来,感觉一切就像做了一场云深无迹梦一般。萧伟一向自认为是一条顶天立地、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然而这一次他却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命运捉弄人;什么叫做无可奈何;甚至,什么叫做惆怅……   对赵颖的思念之意始终挥之不去,无奈之余,只得每日将自己关在房中,研究那只从崔二侉子山寨带回的觐天宝匣雌匣。   然而这一次萧伟的脑筋却似乎彻底锈逗了,足足用了三个月时间,才勉强将盒子最外一层拼图机关拼好。至于宝匣的第一层“子午鸳鸯芯”机关,却一直无法打开。   赵颖那边一直没有什么消息,而高阳自打回到北京后,也没有再找过他,两人甚至连电话也没有通过一个。   这一日下午,萧伟正趴在桌前冥思苦想之际,突然有人敲门。房门打开,外面站的是自己的母亲,身后,是一脸憔悴的赵颖。   萧伟一怔,问道:“妈,赵颖,你们……怎么来了?”老人心疼地看着和赵颖同样满面憔悴的萧伟,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将两人让进房间,赵颖看到萧伟满目狼藉的房问,径自去帮助他打扫。萧伟望着赵颖的背影,心里不由得一酸。   老人将萧伟拉到沙发上坐下,道:“孩子,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萧伟问道:“什么事情?”老人道:“自从上次你把我从老四那里接回家,告诉我你想一个人静一静,让我这段时间不要来打搅,我就觉得你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后来我去问赵颖,她也一直什么也没有讲。直到昨天下午,高阳突然过来找我,我才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真相。昨晚我几乎一宿没睡,想了很长时间,觉得这件事情,可能真的还是要告诉你……”   萧伟插嘴道:“高阳……现在怎么样?”老人叹道:“这孩子,他说他要出趟远门,可能很久以后才回来。”萧伟点了点头,又问:“妈,您要告诉我什么事情?”   老人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看了看一旁正在忙碌的赵颖,道:“孩子,你可以跟赵颖结婚!”萧伟一愣,问道:“妈,您说什么?”老人看着萧伟,一字一句重复道:“孩子,我是说,你可以跟赵颖结婚!”萧伟道:“妈,难道您还不知道么,我和赵颖,我们俩……是……”   老人点头道:“我知道,昨天下午高阳全对我讲了。但是事情并不是这样……”说到这里,老人顿了一顿,似乎鼓足了勇气,道,“其实,你并不是你祖父萧剑南的后代!”   萧伟大惊,喊道:“您……您说什么?”老人摇了摇头,叹道:“这件事情我答应过你祖父和你父亲,永远不会告诉你,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希望你会永远觉得,你是你父亲萧宝青的孩子!”   萧伟已经完全糊涂了,问道:“妈,我怎么越听越听不明白了?您到底……在说什么啊?如果我不是我爸的后代,那我亲爹是谁啊?”老人道:“孩子,你听我慢慢给你讲,在我之前你父亲结过一次婚,不过没有多久便离婚了,原因是因为……你父亲不能生育!”   萧伟道:“我爸……不能生育?”老人点了点头,继续道,“从那以后,你父亲一直没有结婚,直到他四十多岁的时候,才遇到了我,妈妈和你爸爸结婚的时候,已经有了你,你是我带来的!”   萧伟结结巴巴问道:“那我的……我的亲生爸爸呢?”老人道:“你亲生父亲在你出生之前就去世了,死于一场事故。和你父亲成亲后,我跟曾老和你父亲发过誓,永远不会讲出这件事情来,因为他们当时都希望你能够继承北谭的香火,而且,他们也都希望你能幸福……”说到这里,老人长叹一声,道,“但是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你了,因为我不想看着你和赵颖难过……”   萧伟问道:“妈,您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么?”老人神色凝重,点了点头。萧伟心头一阵狂喜,喃喃道:“这么说,我跟赵颖就没有血缘关系了,所以,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老人拍了拍萧伟的肩膀,站起身来,又替萧伟整理了整理衣衫,柔声道:“孩子,这一次你一定要珍惜!赵颖是个好孩子!”萧伟使劲儿点头,道:“我会的,一定会的!”老人满意地笑了笑,道:“那我走了,你们两个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将母亲送出房间,萧伟飞跑进屋一把将赵颖抱起来,喊道:“我太开心了,我们能结婚了,能在一起了!”抱着赵颖在沙发上坐下,萧伟道,“对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妈妈说的这件事情的?”   赵颖道:“今天中午,你妈妈找到我,告诉我的!”萧伟道:“现在不是我妈妈了,是我们两个的妈妈!”赵颖脸上一红,点了点头。   萧伟叹道:“真没想到,原来我不是老爷子的后代,你才是北谭的真正传人,这事情简直是……”刚刚说到这里,萧伟突然心念一动,想到:我靠,自己会不会……中了母亲的计了?   萧伟自己的性格,在很大的程度上继承了母亲的一点,就是狡诈。萧伟肯定是一个心眼儿极多,满脑子花花肠子的人。而他母亲也是如此,否则以一个普通女人的心机,绝不会在数年前萧伟无钱治病时想出那样一条诡计,这才挽救了萧伟的性命。   萧伟此时猛然间想到的是,母亲会不会就是因为不愿意看到自己和赵颖难过,这才编出如此一段故事,骗得自己相信赵颖和自己实际上并无血缘关系?老娘绝对和自己一样,都是那种毫无法律和道德观念、做事只求结果的人,这样的事情老娘绝对干得出来!   想到这里,萧伟的后背开始冒汗。又想:自己和赵颖为什么不能结婚?原因就是因为中国法律有明文规定:他与赵颖这种表兄妹关系不能成亲!而在古代呢,古代法律好像并不禁止表兄妹成亲,但禁止堂兄妹成亲。   所以法律是什么?法律就是狗屁,法律一直在变,法律就是一帮有权人用来约束老百姓的枷锁,法律就是高阳所说的什么“存天理、灭人欲”的无聊东西。   记得高阳说过,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但同时,她也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爱情脆弱到什么地步,脆弱到甚至连我们的亲情、友情、国家民族之情、道义、道理、事业、责任等等,都会轻易将她击碎。   也正是这个原因,祖父萧剑南最终没有能够找到祖母谭倩儿,他老人家一人郁郁寡欢、孤独寂寞地度过了一生。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那不就是因为祖父的肩上背负着那些所谓的责任:因为他不能够对不起谭倩儿,所以他最终错过了唯一一次可以找回自己妻子谭倩儿的机会;因为他不能够对不起自己的好兄弟崔二侉子,所以凤儿,也就是自己的祖母谭倩儿,失去了唯一一次与自己男人重逢的可能。   当年的凤儿确实除长相外,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原先谭倩儿的痕迹。但试想一下,如果萧剑南能够冲破这些所谓的责任,只要跟凤儿好上一晚,按照萧伟的话说,就是“上一次”,他就一定能够立刻感觉到,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妻子——谭倩儿。   谭倩儿的面孔或许没有明显标记,但一个人的身上是不可能一点点特征也没有,相信只要有那么一点点,萧剑南一定可以看出来。退一万步讲,即便谭倩儿的身体上也没有任何特征,但在那种时刻,两人抵死缠绵的时候,相信是没有任何真实可以掩饰得了的。   然而萧剑南最终还是错过了这唯一一次可以找到自己妻子谭倩儿的机会!   几十年后的今天,作为萧剑南的后代,萧伟,他对当年这件事情能够感受到的是什么?是遗憾,是惋惜,是同情?也许,多多少少还会有一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   如今,所谓的“宿命”又来到萧伟身上,难道他也要步自己祖父的后尘,也要像自己的祖父一样,一生郁郁寡欢,就为了不违背一种所谓的社会责任么?   横亘在他与赵颖面前的是什么?就是那一条所谓的狗屁法律条文,但是只要两个人是真心相爱,为什么就不可以在一起?管他什么表兄妹,即便是亲兄妹又怎么样?只要两个人是真心相爱!   想到这里,萧伟心中豪气顿生,又想到一个问题:赵颖是女孩子,如果真的这样做了,这样的担子,这样巨大的心理担子,她能抗得住么?   所以,自己这个猜测绝对不能告诉赵颖,高阳说过什么来着?既然要骗一个人,就一定要骗她一辈子。萧伟暗下决定,这件事情即使打死也不能说出来,就骗赵颖一辈子吧!   不过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自己和赵颖可能不能再要孩子了。法律上之所以不允许近亲结婚,实际上也是有它的理由的,不过这件事情怎么跟赵颖解释呢?大不了自己偷偷去做个绝育手术,就骗赵颖说自己.与父亲萧宝青一样,没有生育能力不就成了?   当然了,萧伟自然也可以和赵颖一起去做个山口太郎讲过的什么“DNA亲子对比鉴定”,不过说句实话,萧伟现在实在是没有这个胆量。因为以目前的情况,他至少有一半儿可以相信自己母亲讲的是实情,虽然,这件事情还有另外一半儿的怀疑。   可万一这个“亲子鉴定”一做,一切既成了事实,萧伟自己都不清楚到那个时候他一个人究竟还扛得住扛不住。还有,所谓“纸里包不住火”,到时候万一赵颖拿到了这个铁打的证据,一切就都没戏了,赵颖不是自己,赵颖是绝对做不到像自己一样,完全抛弃道德和法律的枷锁的,不是有句话叫“难得糊涂”么,那这件事情就让自己糊涂一点儿吧!   想到这里,萧伟一身轻松,忍不住咧嘴笑了。赵颖看到萧伟又是一脸坏笑,问道:“萧伟,你脑子里……又在转什么歪点子?”萧伟回过神儿来,哈哈大笑,道:“我在想……想……”   赵颖道:“想什么?”萧伟道:“我想……跟你上床!”赵颖一愣,脸“腾”地一下红了,连连摆手,道:“不成!不可以!我们……还没结婚呢!”   萧伟道:“有什么不成的,反正你迟早也是我的老婆!你这辈子啊,是再想躲也躲不了了……”说完话,萧伟站起身来,不容分说,一把抱起赵颖来到卧室,两人滚倒在床上。   抵死缠绵,两人的吻搅热了冬天冰冷的空气……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萧伟平静下来,轻轻抱住赵颖,道:“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成了呢……”赵颖低下头,将头埋在萧伟的怀里。   萧伟叹道:“你知道么,其实自从我们分开,我是打算彻底忘了你的,不过我找过不少女人,但没有一次干成过……”赵颖轻声问道:“为什么?”萧伟缓缓道:“我后来想,可能无论从精神上还有肉体上,我早就无法再接受另外一个女人了……”赵颖听到这里,泪水不自觉地慢慢从眼角流了下来。   萧伟伸手替赵颖擦拭泪水,笑道:“你哭什么,以后我肯定不会再欺负你了。”赵颖道:“我……是高兴的!”萧伟又叹了口气,道:“我们两个终于幸福了!就是不知道高阳这呆子,现在怎么样了……”   赵颖道:“高阳……去日本了!”萧伟道:“去日本?他去日本干什么去了?”赵颖道:“他走之前找过我一次,对我说他要去找阿雪的女儿……”   萧伟道:“阿雪的女儿?他知道在哪里么?”赵颖摇头道:“不知道,但高阳告诉我,有志者事竟成,他一定可以找到这个女孩儿,因为阿雪临去之前那个晚上讲过,办完了这件事情她就要回到日本,把自己的女儿接回中国来。”   萧伟喃喃道:“但愿……高阳会有好运气。”赵颖道:“会的,一定会的!”   过了一阵儿,萧伟问道:“赵颖,最近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赵颖道:“没做什么,就是上班,然后回家!”萧伟道:“我也是,每天就待在家里琢磨那只盒子,只不过一直没有打开!”   赵颖愣道:“一直没有打开?你的开锁技能……”萧伟笑道:“对,我的脑子可能彻底锈逗了,没有你在旁边我恐怕什么都干不了了!整整四个月,我连第一层‘子午鸳鸯芯’都没打开。”   赵颖笑道:“你不会锈逗的,你只是一时心神不宁而已,我来帮你吧!”萧伟喜道:“好啊,其实我也早就想知道皇太极下葬的这只盒子里究竟是装了什么宝贝了,呵呵!”   萧伟迅速披衣而起,帮助赵颖穿好衣服,两人来到桌前。   再次观察了一下盒子上的锁孔,又静静回忆了一遍苏州张老教授过的“乱簧诀”,两人同时拿起了开锁工具。   将开锁工具插入到盒子第一层的锁孔之中,只是片刻,萧伟恍然大悟,叫道:“我明白了,说白了很简单,这雌匣上的锁芯内部结构,与雄匣正好是相反的!”   赵颖笑道:“我说过,你的脑子是永远不会锈逗的!”萧伟哈哈一笑,在赵颖的配合下,收拢心思、凝神开锁。   几分钟后,“啪”的一声轻响,盒子第一层暗锁已经打开。萧伟道:“老婆,你猜猜看,这真正的皇太极下葬的宝匣里,会装了什么样的宝贝?”赵颖笑着摇了摇头。萧伟嘘了口长气,伸出手来,将盒盖轻轻揭开。 ---------------------------------第二卷终--------------------------------- 第二卷 后记 《天眼》的整部小说至此为止,所有铺垫故事全部结束,从第三卷起,将进入真正的主线故事。   在《天眼》重写版第一卷的后记中讲过,《天眼》这部小说是由数个每个均独立成章,但又会与前面部分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独立故事组成,每个故事为一卷。更为准确的描述应该是:《天眼》是由三卷或四卷故事组成。   之所以会说三卷“或”四卷,是因为《天眼》这部小说从第三卷开始,将会有两种不同的版本——《严肃版》与《传奇版》。   其中《严肃版》到第三卷为止,谜底全部揭开,整个故事结束。而《传奇版》会有四卷,在第三卷故事之后还会有一个篇外篇,也可以理解为《天眼》的外传。   可能很多读者朋友会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写作两种版本的结局呢?我想,这主要是为了满足不同阅读取向读者群的要求,也算是我的一种尝试吧。   其实两种版本的故事在主体结构上是基本相同的,情节也大致相同,所差的就是在人物设置和故事的最后结局上略有不同。除此以外,《传奇版》会比《严肃版》多一个铺垫性故事,因而在字数上会长十万字左右。   作为作者本人的建议是:《严肃版》适合年龄偏大一些,读书取向比较趋于严肃、传统和成熟的读者;而《传奇版》则倾向于更年轻一些,较开朗而且能够接受新鲜事物的读者。   至于问到我自己的偏好,我会更喜欢《传奇版》的故事。因为如果你能够接受《传奇版》中一些较为传奇且超常规的故事设置,一定会同意:传奇版的人物和故事更感人!   《天眼》是一个逻辑结构极为庞大的故事,我相信很多看完第二卷小说的朋友,肯定觉得这个故事似乎已接近尾声。而实际上,《天眼》的整部小说到第二卷为止,仅仅是铺垫部分的故事刚刚讲完。《天眼》的全部第一、二卷故事加在一起,只是整部小说的冰山一角而已。   那么,从《天眼》的第三卷开始,究竟会讲述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我想有一些朋友肯定已经知道了,尤其是那些看过《天眼》老版本,也就是大陆作家出版社版本及台湾滚石出版社版本的读者。   《天眼》的真正主体故事,是讲述明末抗金英雄袁崇焕的。在这里,请允许我引用一下老版本《天眼》的后记:   《天眼》老版本后记   明朝末年,是一段内忧外患、民不聊生的历史。崇祯年间,饥民四起、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关外,大清虎视眈眈;关内,皇帝虽勤勉有加,但刚愎自用、昏庸无能,黎民煎熬在水深火热之中,生不如死……   但是乱世,往往又是英雄辈出的时代!每每念及那一段动荡非常、不堪回首的历史,袁崇焕、熊廷弼、孙承宗、努尔哈赤、皇太极、多尔衮、李自成、张献忠……一个个古往今来屈指可数、豪气干云的英雄便一次又一次浮现在我脑海。他们的故事波澜壮阔、跌宕起伏、荡气回肠,却往往催人泪下、发人深省。   因此,对明末这段历史,我一直怀有极为浓厚的兴趣,也正是这个原因,我也一直想写点什么:关于这一段历史,关于生活在这一段历史的人们、关于这一个乱世中辈出的豪杰们……   于是,我想到了袁崇焕。袁崇焕是一个几乎为后人所遗忘的英雄,是一个像岳飞、文天祥、郑成功那般伟大的民族英雄。他有着极其崇高的品格,有着不屈不挠的性格,有着那个时代少有的勇气,当然,也有着无可匹敌的军事和战略才能。他穷其一生,为风雨飘摇的大明江山守卫北方边关,他一生从未打过败仗,他的勇猛摧败了当时不可一世的清朝八旗军;他的勇气碾碎了当年八旗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他的炮火甚至轰毙了也是几乎一生未尝败绩的金人首领努尔哈赤,他被时人称作大明江山的“万里长城”。   然而,他却死在自己的皇帝手中,死在他为之奋斗一生、深受其护的大明百姓手中,他死时被京城的百姓生啖其肉、弃骨于市、死无完尸,每念于此,我都不禁潸然泪下……那是怎样一段历史?!   于是,我决定去写袁崇焕,去写那段风雨飘摇的历史,去写一个应该为每一炎黄子孙所毕生景仰的真正英雄。这个念头从我很小就开始,甚至长久以来,是我一直的梦想。   但经过长久的思索,我考虑如果写一本纯粹历史小说,会非常枯燥,内容枯燥,自己枯燥。当然,读者也会读得枯燥。于是,我选择了另外一种形式,在文中增加了更多的悬念与推理,文章将会有一个很长的铺垫,希望广大读者能够接受和喜欢。   了解袁崇焕,始于我不到五岁那一年。1974年的冬天,父亲带我坐车经过位于北京城东的广渠门,父亲手指着车窗外不远的地方对我说道:“那里,就是三百多年前袁崇焕与清兵血战的地方。”   我问:“袁崇焕是什么人?”于是,父亲给我讲述了袁崇焕的故事。在此后数年中,随着我逐渐长大,翻阅了大量史料之后,终于真正地明白了袁崇焕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袁崇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正如《天眼》老版本后记中讲述的一样:袁崇焕是一个如岳飞、文天祥、郑成功那般伟大的民族英雄!但遗憾的是:袁崇焕又是一个几乎被后人所遗忘了的英雄。   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一句名言,我深以为然:如果你要考量一个人是否强大,那么,你就要看他的对手究竟有多么强大!   所以,既然要了解袁崇焕,就让我们来了解一下袁崇焕的对手吧:袁崇焕的主要对手,是清太祖努尔哈赤与清太宗皇太极。   大清国的祖先,其实就是我们极为熟悉的宋朝时期的大金国,那是一个极为彪悍而善战的民族——女真族,也就是现在的满族。   公元1115年,女真人历史上第一位伟大的人物——完颜阿骨达率领女真人打败大辽国,在阿什河畔称帝建立了大金国。十年后的公元1125年,大金国灭掉辽国政权。   两年后,即公元1127年,大金国第二代皇帝金太宗完颜吴乞买灭掉北宋,俘虏宋徽宗与宋钦宗,这也就是我们熟知的“靖康之变”。宋朝抗金名将岳飞那首脍炙人口的《满江红》词中“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指的便是这件事情;而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中“郭靖”与“杨康”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当时的大金国极为强盛,占领了秦岭、淮河以北的广大地区。但由于他们并未消灭掉南宋的主力部队,在此后连年征伐中,再加上自己内部的争斗,终于耗尽了全部实力。公元1234年,大金国被新兴的蒙古政权灭掉,金朝灭亡。   女真人所建立的大金政权从公元1115年完颜阿骨达称帝到公元1234年灭亡,历时119年,更换了九位皇帝。此后,女真人隐入了长白山的白山黑水之间,继续以游猎为生。   公元1559年,在大金国灭亡的325年之后,女真族第二位伟大的人物诞生了,他就是后来的清太祖努尔哈赤。   公元1583年五月,24岁的努尔哈赤以13副甲胄和部众30人起兵,用了33年时间,先后吞并了数十倍于己的其他建州众部落,打败了百倍、二百倍于己的海西叶赫、乌拉、哈达强部,降服了“建州”、“海西”、“野人”数以万计的女真部队,终于在公元1616年建立后金国,可以说是真正的白手起家。   两年以后,公元1618年,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告天,对当时在女真人看来极为强大的明朝宣战。女真人与汉人的第二次战斗,开始了!   让我们来看一看当时大明王朝的情况吧:明王朝自公元1368年朱元璋称帝,至公元1618年为止,这时已经走过了整整250个年头。   虽说已经过了明王朝最辉煌的时期,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时的大明王朝对于一个人口仅几十万,偏安于中国东北一隅的后金国来说,还是太强大了。   明王朝当时的皇帝是万历,公元1618年是万历四十五年。万历朝的前十年,是明王朝最为强大的十年,那时万历皇帝还小(万历皇帝登基的时候,只有10岁),大学士张居正辅政。   张居正是历史上有名的贤臣:对外,数次打败北方蒙古人的入侵,在南方,已基本平定了少数民族的叛乱,而东南沿海地区的倭寇,也被戚继光等名将击溃;对内,将泛滥成灾的黄河与淮河治理好,发展生产、鼓励耕织,国力空前强盛。   那时候,中国是全世界当之无愧最强大、最富有、最文明的国家,仅以人口一项,当时的中国就有一亿人。   我有时候常想,如果当时就需要所谓的“世界警察”,那么除了中国以外,就不可能再是其他的国家;如果当年中国的各大书院可以招收留学生的话,大明王朝一定会对外开设中文的托福、GMAT、GRE、雅思之类的考试,外国人中也一定会出现类似俞敏洪那样的集语言、考试及商业才能为一身的成功商人,在除中国以外的其他国家开设新“西”方学校,教授那些削尖脑袋想往中国钻的老外们,如何在大明王朝的托福、雅思考试中投机取巧、获取高分,拿到大明王朝各大书院的0ffer……   一句话,当时的大明王朝是极其强盛的。努尔哈赤觊觎大明江山的难度,不亚于今天越南想要吞并掉美国一样。   然而,努尔哈赤最终做到了   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告天的第二年,公元1619年,后金攻占了辽东重镇抚顺,明军大败,总兵官张承荫战死,一万多明军全军覆没。明王朝在准备了一年之后,万历皇帝派出四路大军共22万人马,对外号称47万,北出山海关平灭后金。这场战役,就是后来非常有名的“萨尔浒之战”。   萨尔浒一战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当时后金部队全加在一起仅6万人,对明军的22万人,人数上是1比4,除此以外,明军装备还要远远优于后金部队,当时大明军队普遍配备火器,有红衣大炮、神机营等,而后金部队则基本上是冷兵器。   然而努尔哈赤就凭这6万人马,仅用了5天时间,先后歼灭了明军东、西、北路大军,三路大军的总指挥刘铤、杜松和马林全部阵亡。   这一役,明军阵亡文武官员三百一十多人,士兵死亡五万余人,而后金只阵亡了两千余人。   在明军阵亡将领中,东、西、北三路大军的总指挥均为大明王朝著名的骁将,尤其是东路军总指挥刘艇,一生戎马,先后平定过缅甸、朝鲜、倭寇、播酋、彝族、罗雄的叛乱,身经数百战,威名震动海内外。他所用的镔铁刀重一百二十斤,比关羽的青龙偃月刀还要多三十九斤,在马上舞动起来,轮转如飞。   然而,就连这样的骁将最终也死在了努尔哈赤手上,大明王朝举国震惊,并且自此,一直到袁崇焕出场,大明的军队没有再打过一次胜仗,屡战屡败,而且每一次后金都是以少胜多。小的不说,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袁应泰指挥7万大军,全军覆没;天启二年(公元1622年),王化贞指挥十四万大军,同样全军覆没……   明王朝对后金的恐惧达到了极点,提起“辫子兵”,朝廷上下无不谈虎色变。   还记得在我中学上历史课的时候,每每老师讲起历史上有名的“以少胜多”战役,无不口沫横飞,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而对于努尔哈赤来说,所谓“以少胜多”简直不值一提。他一生身经数百仗,从13副盔甲、30个人起兵,最后打下明朝一亿人的江山,几乎每一仗均是以少胜多。   当然,努尔哈赤也并非没有打过败仗,不过只有过一次。这一仗是他一生的最后一仗,他自己就是死在这一仗上的,因为他这一仗的对手——是袁崇焕!   其时努尔哈赤以13万大军围困袁崇焕驻守的仅有1万兵力的宁远城,被袁崇焕打得大败而归,自己也被红衣大炮击中,数月后龙驭归天。努尔哈赤临死前召集了所有王公贵族,只说了一句话:“朕用兵以来,未有抗颜行者。袁崇焕何人,乃能尔耶!”   在袁崇焕出场前,清兵对明军的所有战役,屡战屡胜,而且每一次均是以少胜多;而自袁崇焕出场,清军对袁崇焕的战役,是屡战屡败,一直到袁崇焕死,清军没有再打过一次胜仗,而且,每一次均是以多败少,丢脸之极。   努尔哈赤死后两年,崇祯2年(公元1629)十一月,大清第二位皇帝清太宗皇太极由于始终无法突破袁崇焕把守的关宁防线(山海关、宁远),于是绕道古北口围攻北京。袁崇焕得讯,星夜驰援,仅带几千轻骑兵赶到北京,在广渠门外与镶蓝旗、镶白旗、正白旗三路数万清兵决战,战斗一直打了四个时辰八个小时,清兵大败,袁崇焕一直追杀到运河边上方止。这场血战中,袁崇焕以几千劳顿之师,对抗清兵数万精锐,大败清军,其中清军劲旅阿巴泰、阿济格、思格尔三部都被击溃。可以想象,袁崇焕部队的战斗力是何等厉害。   皇太极大败后,召集诸贝勒,讲道:“十五年来,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厉害的对手。”于是皇太极施反问计,借崇祯皇帝的手,除掉了自己心腹大患袁崇焕。   袁崇焕死后,尸体被当时愚昧不明真相的京城百姓吃掉,仅剩一颗头颅,挂在他数月前曾经与清军血战过的广渠门外。当天夜里,袁崇焕一佘姓部下冒死爬到旗杆上偷下袁崇焕的头颅,埋在自己家后园,发誓世代为袁崇焕守灵。   这一守,就是三百多年,到今天为止,佘家的第十七代后代依旧忠心耿耿地为袁崇焕守灵。袁崇焕的祠堂就在北京广渠门内花市斜街,佘家第十七代守灵人,是佘幼芝女士。“   有时候我常常想,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让其他人在他死后,在没有任何外界支持的情况下,默默地、不计任何回报地、忠心耿耿无怨无悔地为他守灵数百年。袁崇焕的品格,一定有着那种无与伦比的魅力和感染力。   二十四史的最后一部《明史》是后来的清朝人写的。清朝人在撰写这部《明史》时,对他们这位敌人,这位甚至击毙他们第一位皇帝的敌人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除前面列举的努尔哈赤与皇太极的评价外.在宁远城被袁崇焕打得大败之后,《明史》写道:“我大清举兵,所向无不摧破,诸将罔敢议战守,议战守,自崇焕始。”   《明史袁崇焕传》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写的:“自崇焕死,边事益无人,明亡征决矣。”能让敌人给予这样的评价,应该是最高评价了。   好了,闲话少说,就让我们进入《天眼》的第三卷吧。第三卷中,我们将回到三百多年前,回到明朝末年那段动荡非常的年代,回到明朝末年那段金戈铁马、英雄辈出的时代,我们一起,亲自去结识这位原本绝不应该,但到今天为止已几乎被历史淹没了的英雄——袁崇焕吧……   景旭枫   于2007年8月5日   《天眼》的第三卷,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在2008年中期出版,小说的初稿将在2008年初开始连载 天眼 作者: 景旭枫 发表时间: 2005-4-17 所属类型:侦探推理 第三部 督师祠堂 第一章 朝鲜归来 第二章 初现谜底 第三章 头骨之谜 第四章 一探皇陵 第五章 吉林之行 第六章 再探皇陵 第七章 一入皇陵 第八章 再入皇陵 第九章 谜底惊魂 第十章 梦魇再现 第十一章 未了之谜 第十二章 督师祠堂 第一章 朝鲜归来 (本章字数:0 更新时间:2005-4-17) 红木盒子第三层之中,放的是祖父从民国二十年到二十二年的全部日记,一摞“奉天惊天大案”记载手稿,除此以外,还有一本祖母留下的《万匙秘笈》,以及祖父最后记录中的那一缕青丝。我们坐在老人的工作室中,用了两个多小时将祖父厚厚的手稿粗粗看完。抬起头的时候,赵颖和我都呆在当场,久久不能言语。我没有理由怀疑手稿内容的真实性,祖父当年写这些,并非为留给任何人看,所以其中记载的一切,应该全部是真实的。但是……我简直不敢再想下去,额头冷汗直冒。    恐怖是什么,恐怖来自于无知,恐怖来自于对完全超出自己的知识范畴事物的一种本能的惧怕,所以古人会害怕打雷闪电,我们到今天依旧会害怕鬼神。几十年所学知识在瞬间遭到彻底质疑,这本身就是一种恐怖。按祖父手稿记载,1957年公私合营前,他对此案的惟一希望,全部寄托在从未露面的十一弟身上。只要那笔巨款没被取走,所有神秘事件都很可能是“假死”的十一弟在暗中搞鬼。虽然祖父也很清楚,十一弟出现的机会确实极其渺茫,然而公私合营剪彩的一刹那,祖父最后的希望落空。换句话说,一直被怀疑假死的十一弟,应该在很久以前就已不在人世了,因为他只要还活着,绝不会对如此庞大的财产不动心。既然不是十一弟捣鬼,那么整个神秘事件,十二个人相继暴亡,一千多名弟兄全军覆没,还有古墓里面的“天眼”、“诅咒”,还能有什么样的解释?想到这里,我平生三十年以来第一次感到彻骨的寒冷。   呆坐良久,我才和赵颖匆匆收拾好东西向老人告别。一路上我俩谁也没有说话,赵颖一直抱着那个盒子,眉头微蹙、眼望窗外,陷在一种沉思之中。回到宾馆,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后我才问道:“下一步怎么办?”赵颖沉默了一会儿,坚定地咬了咬嘴唇,答道:“马上回北京!”   我点点头,赵颖说得有道理,我们现在确实也完全没有继续旅游的心思了。我们在房间平静了一会儿,找到导游,随便编了个理由,导游很吃惊,但并没有多问,答应马上安排。没过多久,导游来通知,明天有一个旅行团一早回丹东,我们可以一起走。   导游走后我给高阳挂了一个电话,他嬉皮笑脸地问“蜜月”度得如何,我没心情开玩笑,只简单告诉他盒子已经打开,我们大后天到北京。高阳听到我言辞郑重,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情,收起一贯的嘻嘻哈哈,也没细问,只叮嘱一路小心,有什么事情回来以后再商量。   晚上躺在宾馆床上,我久久不能入睡,虽然已是五月,宾馆里还是异常寒冷。午夜十二点,平壤市的大钟阴森森敲响了十二下,想到此时是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刻,我不禁暗暗打了个寒战。钟声响过,我在黑暗中看见赵颖肩头动了一下,起身下床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问道:“怎么了?”赵颖喏喏良久,小声道:“你能不回去睡吗?我害怕!”我心头一阵感动,紧紧抱住她冰一般寒冷的身体,脑海中浮现起一首很久以前的歌词:“两个人的寒冷,靠在一起就是微温。”   第二天在车站苦等了近十个小时,我们总算踏上了回国的列车。在丹东转车之后,第三天下午终于回到北京。回到家里,我先给高阳去电话,然后和赵颖一起取出祖父遗物。经过这两天旅途之后,两人的心绪都平静了许多,无论如何逃避,该来的总之会来。不过好在无论即将面临什么,至少我们两人在一起。   我们又一次仔细审视祖父遗物,祖父放在红木盒子第三层的,有我们已经看过一遍的“奉天惊天大案”全部记录手稿。查询了一下时间,是从一九五五年开始到一九五七年,祖父前后用了将近三年时间才写完的案件全部记录。其中包括全部盗墓案件的详细记载、推理过程、侦破结果等等。也包括事情的后续发展,他如何营救崔二胯子;崔二胯子讲述的全部盗墓过程:如何在古墓中发现“诅咒”、皇太极头上的“天眼”。此外最详尽的部分,就是祖父回到北平之后,一直到一九五七年关于此案的全部侦破过程,描述得极为详细,甚至包括他与军师、崔二胯子的每一句对话;他对每一个现象的具体分析;对整个事件的详细推理过程;所有的论据、论证以及最后的调查结果。在最后调查结论一栏,祖父只用墨笔写下了两个大字:“诅咒”!   除手稿以外,盒子第三层还有一本祖母留下的《万匙秘笈》,由于年代久远,已然变得异常破旧。我大致翻看了一下,只有寥寥十数页内容。此外,盒中还有三本日记,记述的是祖父从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开始,到一九三四年祖父救出崔二胯子后逃到北平之间的全部经历。   在朝鲜时,我们只是在老人工作室中匆匆看完祖父的文字记录,其他物品没有动过。高阳在电话中说要下班才能过来,我们还有几小时时间,于是我和赵颖开始详细阅读祖父这三本日记。   第一本是从民国二十年,也就是一九三一年八月开始,一直到民国二十三年,即一九三四年一月结束,前后将近两年半时间,记录极为简略,往往是隔了数天才有一段内容,而这一段记录,也几乎是与追踪祁老三线索有关。看来祖父在伪满政府之时,工作极为马虎、得过且过。粗略翻看了一下,这本并没有什么重要内容。第二和第三本日记,是从民国二十三年一月发现祁老三线索开始,一直到第二年初,送走崔二胯子后回到北平这一段经历。虽然前后只有一年时间,但足足写了厚厚两大本。日记的最后部分,夹着几十页撕下的纸页,这应该就是后面日记中缺失的部分。被撕下的日记内容,或是和祖父在伪满政府工作的经历有关,或是和崔二胯子案件有关。怪不得当初查看祖父日记时,并未发现任何与此事相关的记录。这厚厚两本日记,内容与祖父手稿前半部分记录基本相同,只是更为详尽而已,应该算做整个案件的最原始资料,其中也有许多当时祖父对案件细节的批注,以及推理和假设的构想和过程。 日记看完,还没有来得及细想,高阳已经拎着晚饭来到,迫不及待地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沉吟了一会儿,才将这次朝鲜之行简短向他讲述了一遍,只是没有将祖父记录中的内容告诉他,我还是希望他自己来看。高阳大致翻看了第三层盒中的物品,看完一脸狐疑,抬头看我以示询问。我看了看赵颖,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赵颖站起身来,说道:“还是先吃晚饭吧,吃过晚饭,我们一起讨论。”   三人一起坐到桌前用餐,饭间也是各怀心事,一直到晚饭用罢,谁也没有说话。收拾好桌椅碗筷,又回到客厅坐下。高阳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赵颖,赵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把红木盒子里所有东西放在高阳身前的茶几上,说道:“所有的物品都在这里,我们也不知如何向你解释,还是自己看吧!”   整整两个小时,我们谁也没有说话,赵颖把自己深陷在沙发里,双手无意识地玩弄着手里的茶杯。我则点上一支烟,望着正在聚精会神看着祖父记录的高阳。随着高阳手中的记录逐渐往后翻,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整栋房间里静得怕人,只能听到客厅挂钟的“嘀嗒”声响以及高阳沉重的呼吸。   直到此时此刻,我依旧不愿相信祖父记录的事件源于一种神秘力量,如此结果对我来讲实在太过骇然。我们都是六岁开始接受教育,其间经历了小学、中学、大学整整十六年,所有学过的知识都告诉我们——这世界并无鬼神。我曾经一直深信,我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虽然日常也喜欢看一些鬼故事、神话传说,但只当一种业余消遣。这些年也间或听朋友辗转讲来所谓某某人“撞鬼”的传说,讲述之人也是口沫横飞,拍着胸脯担保这一切都是真的,但听过之后也不过一笑置之。偶尔也曾想过,人类科技发展到今天,还远远没有走到尽头,出现一些现今科技无法解释的东西,实属正常。比如在人类史前文明之中发现的一些高科技手段的器具,为什么不可以是人类前一次文明的产物,既然地球有五十亿年的历史,为什么不会有上一次文明。没有发现并不等于不存在,例如所谓的“外星人”!想到这里,我忽然一愣:不错,我怎么一直没有想到,为什么不可能是外星人?听来玄妙,但绝对不是没有可能。整个宇宙数以亿万计的恒星,每个恒星周围都会有行星环绕,为什么就只在太阳周围的第三颗行星上有高级生命?   正在没头没脑地胡思乱想,忽然“哐啷”一声巨响,把我从天马行空之中拉了回来,抬头一看,高阳已经跳起身来,茶几被他带翻在地,祖父的书稿也掉到地上,正好翻到最后一页,两个毛笔字虽然隔得很远,却异常醒目:“诅咒”!   高阳一脸骇然,如遇鬼魅,额头大汗淋漓,不停喘着粗气。我起身走到他旁边,倒了一杯水给他。高阳“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缓了半晌,才问我道:“这上面讲的,可都是真的?”我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缓缓点了点头。高阳一脸绝望之色,愣了片刻,“咕咚”一下坐倒在沙发上,脸白如纸。   我看了看赵颖,两人都很清楚,此时此刻如何安慰高阳也没有用。我们默默收拾好散落地上的书稿,重新摆好茶几。足足半小时后,高阳才缓过劲儿来,虽然脸色还是不大好看,但已不如刚才那么吓人。又喝了一口水,高阳道:“你们有什么意见?”   我又看了看赵颖,道:“我们还没有商量过。”高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赵颖道:“剩下三本日记的内容我们也看过了,大致和笔记上一样,只是最初的原始资料而已。”高阳又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如此看来,这件事情是不能再继续追查下去了?!”我望向赵颖,她也没说话,三个人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各自想着心事。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打破沉寂,说道:“东西都看完了,无论如何,事情还要解决。不过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希望结果是这样一个答案!”高阳叹了口气,道:“不相信有什么用,你祖父用了一生的时间调查,我们都应该很清楚,就算不承认,这个结果也是无可辩驳的事情真相!”高阳的话我无法反驳,但还是不甘心,又道:“难道就不能是什么其他的可能?”   “你指的是什么?”高阳问道。我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比如说,外星人什么的?”   “什么?”高阳听了我这话一愣,随后虚弱地笑了笑,道:“你科幻小说看多了吧,有这种可能吗?”我辩解道:“为什么没有,宇宙之大,为什么就不可能有其他的高级生命,如果没有,埃及金字塔里面的电视机电池怎么解释?UFO怎么解释?没有发现足够的证据,并不代表一定不存在。”高阳道:“我不与你争辩,你说得也有道理,但这件事情恐怕不是这个答案。”   “为什么?”我问道。   “用外星人至少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神秘死亡!”高阳道,顿了一顿,又道:“而且所有人死因各异!”我心头一震,不错,高阳说得绝对有道理。虽然这样,但自己还是不甘心,不希望观点一提出来就被毫不留情地毙掉,辩解道:“既然可能是高度智商的外星人,他们的手段就很可能在我们看来是无法思议的!”高阳笑了笑,道:“你这已是胡搅蛮缠了。”赵颖见我们两人争论起来,劝慰道:“你们不要吵了,这样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这时我们才想起赵颖已经半天没有说话,高阳问赵颖道:“对了,你是怎么想的?”赵颖沉默了片刻,道:“既然这件事情如此诡秘,我想肖老最后的判断,甚至包括肖伟刚才的假设,都不能说就是错的,所有假设都可能有一定道理!”听到赵颖的赞许,我不禁有些得意。赵颖继续道:“但是,我倒认为现在还不是忙着下结论的时候。”    我和高阳一愣,问道:“你的意思是?”赵颖道:“其实我刚刚看完这本记录时,心情之绝望应该和你们一样。但我始终记得,我是一个刑警,老师曾经教过我们,一定要对任何案件都充满怀疑,决不能轻信任何结论。肖伟的祖父虽然也是我的老师,但在没有将这件事情作彻底调查之前,即使对他老人家所作的结论,我也只能持保留态度。”赵颖这番话,我们不禁暗暗点头。见到我们表示同意,赵颖又道:“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先不要把这件事当做一件神鬼事件来处理,一切从头开始调查!”   “从头?怎么开始?”听了赵颖这话,我也是一愣,心想:“当年祖父拥有第一手资料,而且又是前后调查了几十年时间,可是现在已是六十几年之后,我们如何开始调查?”赵颖想了想,道:“这个我现在还没有想好,但至少我们需要把所有资料再重新整理一遍,从头开始分析!”高阳点点头,道:“我也同意,不管怎样,我们有必要把事情的全部资料再好好整理一遍。”赵颖问我道:“你的意见呢?”我摊摊手,答道:“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好,那我们就这么办。”赵颖说道,“现在对于我们来讲,最重要的资料就是祖父这本手稿和后两本日记。所以对这中间记载的内容,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一点都不能遗漏,再往范围大一些说,甚至所有和肖老有关的记载,我们都要仔细检查!”我和高阳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赵颖继续道:“所以我觉得从明天开始,我们有必要分头行动,我去公安部把所有肖老的资料再从头到尾核对一遍,看看其中是否有有价值的部分,你们两人想办法找一台扫描仪,把祖父这本记录和两本日记的每一页扫描到电脑里,这样我们就可以用投影仪打出来,到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分析。”我一拍大腿,说道:“好,就这么办!”高阳道:“扫描仪和投影仪我去找,我有一个朋友在联想外设部工作,他们的扫描仪和投影仪都是不错的,我想办法借一台出来应该不成问题!”当下三人分工,作好下面的安排。商量已毕,大家都觉得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高阳起身告辞,而我送赵颖回家。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再提这件事情,每个人都试图找一些其他话题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快下车的时候我发现赵颖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没有留意,以为她只是这几天太累了。下了出租车,我拥着赵颖走进他们小区,开门的时候,赵颖一连几次都没能将钥匙插进锁孔,我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儿,问道:“怎么了?太累了?”赵颖索性不再去开门,回过身来,冲我摇摇头说:“我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一时又想不清楚。”   赵颖困惑地晃了晃头,说道:“不太清楚,我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一个漏洞,但想不到究竟是在哪里。”赵颖又歪头想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道:“算了,不想了,一定会知道!”说到这里,赵颖握了握我的手,说道:“这几天你也很累,今晚就别回去了,我知道你一个人睡不着的。”我心头一阵狂喜,抱住赵颖的脸使劲亲了一下,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睡不着?”赵颖笑道:“你祖父以前告诉过我,说你胆子很小,从小怕鬼的!”我被揭穿了老底,脸立时红了,赵颖踮起脚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笑道:“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三人每日下班后齐聚一处。大家先用了两天时间,将祖父近一百页手稿全部扫描到电脑中,将所有资料从头至尾详细检查了一遍。我们把所有可能与神秘事件有关的细节整理出来,全部留档。这两项工作做完,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天。此后三人一起,将我的书房腾空,挂上白布,高阳借来投影仪,三人每晚泡在屋中,将祖父的记录通过投影仪一页一页打在墙上,翻来覆去查看分析。这段日子我们几乎不眠不休,周末更是如此,三人都是异常疲倦。如此耗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但几乎一无所获。   如果勉强说有什么进展的话,我们确认了两件事情:第一,分析基本确认祖父记录中的翠儿,应该就是高阳的祖母——马老奶奶,我们后来也找老人求证,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这件事情的确认让我们着实兴奋了一阵,但遗憾的是,马老奶奶并没有提供给我们什么更有价值的资料。   至于第二件,我们在祖父的记录中发现了一处疑点,那就是在祖母留下的《万匙秘笈》中,为什么会有关于“天地乾坤芯”的开启方法。不过这似乎与整个案情并无实质性关联,但事情本身还是引起了我们深思。   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高丽李氏匠人将制锁开锁绝技传授两位中国徒弟,即后来所讲的“南张北谭”。但由于资质原因,两位学生都未学到“天地乾坤芯”绝技。这一点,我们已经在与苏州张老的交谈,以及祖父的记录中两次得到证实。而且,从逻辑上我们推断出,祖母一家应该就是北京谭氏锁匠传人。所以,祖母一家应该也没有学到“天地乾坤芯”启法。可令人奇怪的是,《万匙秘笈》中又确有“天地乾坤芯”启法。既然是这样,写下这本《万匙秘笈》的祖母先祖究竟从何处得来此项绝技,这一点让我们几人绞尽脑汁也未有定论。 我们又将《万匙秘笈》仔细翻看一遍,确如祖父记录中所讲,秘笈中记叙极为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潦草,仿佛是时间紧迫,匆忙赶制而成。书中除开锁技巧介绍,没有任何其他文字说明,这位先祖的姓名、生卒年、事迹全不可考。   根据我们这段时间调查得知,北京谭家于明末神宗年间在北京开设锁行,清初康熙或雍正年间生意如日中天之际神秘失踪,数年后又在沈阳出现。现在看来,很可能是与这本《万匙秘笈》有很大干系,但详情究竟如何,由于年代实在久远,可能将是一个疑案了。   这一处疑点的发现对我们的工作可以说毫无助益,大伙儿探讨了两日也就作罢,继续分析祖父的其他记录。我们几乎不眠不休,又是十天以后,三人已是累得面黄肌瘦、面有菜色,但是依旧没有实质性突破,一种失望和恐惧的情绪逐渐袭上每人心头。从现在种种资料分析,我们不得不承认,祖父最后所下的结论,无疑是最合理的。   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月,我们决定先放下这件事情,至少暂时告一段落,休整一段再说。散伙那天,三人都是灰头土脸、疲惫之极。收拾好所有资料,又把投影仪装好,因为明天就要还给人家。临出门高阳苦笑了一下,对我们两人说道:“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信这个答案是真的!”我叹了口气,道:“谁会希望……”我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勉强挤出了一个苦笑。   高阳也叹了口气,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过该来的总之会来,有鬼也好,无鬼也好,我们的日子还要过,想开些吧兄弟,我们已经尽力了!”说完拍了拍我的肩头。大伙儿都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赵颖喃喃说道:“除非有一种可能,就是肖老和我们的推论结果都是错误的!”说到这里赵颖又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道:“不可能,我们也就罢了,肖老怎么也会呢?”   高阳忽然问赵颖道:“在案件侦破中,是否有侦破不出的悬案,又或是破案结果是错误的案例?”赵颖笑了笑:“当然!按道理一把钥匙解一把锁,破案就像开锁一样,只要有锁,就一定能找到钥匙把它打开,但这只是理论,实际上因为种种原因,那把钥匙不一定找得到。”高阳继续问道:“案子侦破不出或是侦破失误,原因会在哪里?”赵颖答道:“两种可能,一是推理方法从方向上是错误的,二是缺乏最重要的资料和线索!因为……”说到这里,赵颖突然一愣,停顿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肖伟送我回家时候我就隐隐约约想到了,幸亏你提醒了我!”赵颖说到这儿,我也一下回忆起那天情景,急忙问赵颖道:“你想到的是什么?”   赵颖凝神思索了一阵,似乎在理清脑中的思路,过了一会儿,抬起头道:“我想到了很重要的两点,首先,虽然肖老的资料很全,但他缺乏了一个最重要的资料,那就是现场的第一手资料。并且肖老和我们的所有推理,全部是基于一个假设之上的!”听到这里,我和高阳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齐声问道:“什么假设?”赵颖看了看我们两人,答道:“就是崔二胯子讲的全部都是真话!”   我和高阳心里陡地打了一个突,过了半晌,我才嚷道:“怎么可能?!你的意思难道崔二胯子说谎?”说到这里,我不禁使劲摇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崔二胯子怎么会说谎?”赵颖道:“我不是说一定是崔二胯子说谎,但祖父和崔二胯子肝胆相照,有所谓关心则乱,祖父的理解或许会有偏差。而且崔二胯子在转述的时候,事实很可能有所扭曲,这一点在心理学上是有解释的:人叙述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会试图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去描述。”   高阳忽然道:“你指的是《罗生门》?”赵颖看了看高阳,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心里也是一怔,《罗生门》我看过,那是一部日本电影,讲述的是一件凶杀案的侦破,四个嫌疑人的供词每人都是在向自己有利的方向叙述,因而一件并不复杂的案件变得扑朔迷离。想到这里,我问赵颖:“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赵颖摇摇头:“这一点我也一时想不清楚,要给我一段时间。”   高阳又问道:“那么你所说的第二点是什么?”赵颖道:“第二点是由第一点得来,因为上面的原因,肖老一定会认为自己掌握的资料已经很全,崔二胯子和军师也似乎确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正因如此,肖老才有可能没有察觉到,他缺乏了一个最重要的线索,而这个线索,很可能是崔二胯子和军师所没有讲的。没有讲到会有两种原因:一是他们觉得这件事情并不重要,与案情无关,因而没有必要讲;第二个就是潜意识的逃避。所以,如果缺乏了这条最重要的线索,肖老在侦破方向上发生错误,就绝对有可能!”   我和高阳不禁又兴奋起来,似乎在黑暗中突然看到了一点灯火,虽然还不足以照亮前面的路程,但至少在信心上又燃起了许多希望。我兴奋地问赵颖道:“下一步怎么办?”赵颖笑了笑,道:“现在大家都太累了,我们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况且,我们需要好好静一静,把脑子里的一切惯性思维全部清空,一切从头开始!”我和高阳兴奋地对视了一眼,点头表示同意。   说是休息,实际上也不过不再一起每天憋在屋里看幻灯而已。白天工作依旧忙碌。赵颖最近接手了一个案件,虽不是什么大案,但每天也要忙到晚上七八点钟。高阳在我去朝鲜这段时间,开始跟踪一件离奇的遗产纠纷案,我回来后也加入了,两人忙得不亦乐乎。所以往往是隔两三天,我和赵颖才得空一起吃顿晚饭,然后或是看看电影,或者出去逛逛。这段时间我们在一起说的话明显少了,倒不是感情出了什么问题,而是经历了这样一件离奇事情后,许多问题都值得我们思索。 虽然不再继续讨论,但每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这件事情。闲下来的时候,我头脑中会反复重放着祖父记录中的故事,而赵颖最后那一番话,也不断一次又一次在头脑中出现。赵颖最后所讲的归结起来只有一点:就是祖父所得到的资料,很可能是片面的,缺乏有助于破案的最关键的一点线索。    关于这一点,我和赵颖作过一次讨论,得到的结论是:无论如何优秀的刑侦人员,案件侦破的最大两点障碍就是:第一,资料缺乏;第二,主观上的误区。其中第一点对于任何一个刑侦人员,只要工作够努力,有足够的细心和耐心,克服起来并不困难;第二点说来简单,但每个人都有致命的弱点,所以在某些时候,就因为这一点,突破不了主观上的误区,即使最优秀的刑侦人员,也会有无法侦破出来,或者是侦破失误的案件。   主观上的误区各不相同,因而在案件侦破中常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最优秀的刑侦人员也无法侦破的案件,很可能会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下解决,一战成名。这就是所谓误区和视点转换的问题。在这整个案件侦破之中,祖父两点障碍全有,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祖父穷其一生希望找到的答案,是完全错误的。有了这条结论,我们一直以来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我们都同意一件事情,那就是祖父的侦破思路以及侦破方法,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经过十来天休整,三人又聚在一处。大伙儿先把这些天各自的想法作了沟通,我们达成了两点共识:第一,既然祖父的资料很可能是缺乏的,我们就要尽可能扩大资料搜集范围,不能仅仅在祖父的记录中寻找线索。目前我们掌握的全部资料,只有祖父的记录和日记,除此之外,我们需要更为详细的关于祖父、崔二胯子兄弟以及十二金刚、军师,甚至是整个崔二胯子队伍的资料。而第二点共识,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个人所犯的错误很可能会重复。如果这件事情确实是祖父的侦破失误,那么祖父在这个案件中所失误的地方,很可能也会出现在其他案件的侦破过程中。   讨论到这里,我们三人做了分工,首先由赵颖通过公安部关系,尽可能更多地搜集祖父侦破过的案件细节,尤其是那些祖父当时侦破失误,或者是长时间未能侦破,最后才找到答案的案件。这样的案例有助于我们找到祖父侦破过程中的习惯性漏洞。另外,赵颖可以通过公安部的资料系统,查询到崔二胯子以及他当时部队的资料。而我和高阳则继续寻找有可能和崔二胯子以及他们当时山上弟兄有过来往的人,搞到第一手资料。   好在已是互联网时代,资料的查询事半功倍,没几天时间,我们就把大量资料拿到手里,包括崔二胯子兄弟的详细生平,十二金刚以及军师的姓名、籍贯以及部分人员的资料,而赵颖这边也找到了一些祖父失误过的案例资料。   剩下的就是亲自走访和当事人有过联系的老人,这一项工作应该是最耗费时间的。我和高阳先把目标放在了北京,根据上次拜访过的抗联老战士介绍,我们又走访了目前尚在人世的所有见过崔二胯子兄弟的人,一共是三个,我们花了两个星期时间才约到三位老人,又用了一周的时间分别走访了这三位老人,拿到非常宝贵的资料,但是从表面上来看,这些资料和这件事情并没有很大的干系。   走访完最后一位老人的当晚,我们又一次聚集到我的小屋之中。我们把这些日子以来的资料核对了一遍,进行了简单的沟通,然后开始详细分析,归整所有的资料。接下来的一周里,我们把所有的相关资料整理、分类,又进行了非常认真细致的分析。   但结果非常令人失望,依旧没有重大的突破。我和高阳都是异常沮丧,赵颖看到了我们的表情,安慰道:“没有关系,现在只是整理资料阶段,没有结果未必是坏事,我们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没有进行。”   “分析肖老的案例?”高阳接口道。“不错!”赵颖点点头,然后看看表说道:“今天已经很晚了,这样,我们休息一天,后天晚上,我把肖老的案件侦破资料带来,我们再一起来分析。”   我也抬腕看了看表,已过了十一点钟,高阳起身告辞,由于顺路,我们三个人一起打车,先送高阳回家,然后我再把赵颖送回家里。把高阳放下之后,我和赵颖坐在出租车里,久久没有说话。已是初冬季节,街上异常清冷,出租车走在空旷的二环路上,两旁的路灯发出昏黄幽暗的灯光。   从祖父去世留下这个谜题,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半年时间,但到今天为止,我们依旧没有将这个谜题解开。祖父的谜题一共两个,当然,也可以说是一个,那就是“诅咒”和“天眼”。如果真如祖父最后断定,整个事件是一种无形的神秘力量来操控,那就只有一个谜题,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根本没有什么谜题,因为谜底已经被祖父揭开。而剩下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亲眼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长着“天眼”的“天人”,无论他是“神仙”也好,“妖怪”也好,我想,这也应该是祖父的遗愿。不过要想完成这件事情,我们就一定要再进古墓。然而祖父在留下的信件中明确告诉我,再进古墓,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关于这一点,我至今犹豫不决。 但如果整件事情并非如上所想,“诅咒”破解之后,我们马上将要面对的“谜题”,就是“天眼”。我马上想到:第一道谜题已经几乎耗尽了我们的精力,那么这第二道,我们究竟是否还有这么大的力量,并且还有这么大的能力和运气来破解?   出租车打票机的声音把我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车已经停在赵颖家小区门口。送赵颖上了楼,她打开房门,回身抱了抱我,嘱咐我回去要好好休息,我点了点头。赵颖关上房门的一刹那,我突然问她:“我们真能找到所谓的‘真相’么?”   “什么?”赵颖一愣,回身问道。我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赵颖听罢,毫不犹豫地说:“一定能!因为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向她挥了挥手转身下了楼。走在清冷的街道上,我裹紧外衣,突然想到一句话:“人力有时而穷。” 第二章 初现谜底 (本章字数:0 更新时间:2005-4-17) 第三天晚上,我们又聚在一处,开始分析祖父一生的“失误”案件。所谓失误,并不一定是错误,而是办案过程之中颇费周折,绕了许多弯路。这次赵颖带来的总计才有十几个案件,也是费尽心力才找到的。据赵颖所讲,祖父一生经手的案件,绝大多数均是一接手便找到重要线索,然后势如破竹,迅速破案,像这样绕过圈子的案件,实在不多。看来祖父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侦缉高手。    这十几个案件,资料并不是很多,我们仅仅用了两个多小时就看完了。案件往往是这样,破案人员感觉扑朔迷离,而一旦破案讲出前因后果,听者觉得也不过如此。看罢卷宗,我们在一起分析了一个多小时,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根据祖父一生的刑侦经验,祖父在这件事上开始的分析和方向,应该是没有错误,换句话说,整个神秘事件,应该绝对不是鬼神的力量在起作用。但毛病到底出在哪里,我们一时还无法找到。   我们又把卷宗看了一遍,试图再一次寻找祖父破案时的惯性思维方面的习惯错误,这又花去了一个多小时时间。再一次看罢案件资料,高阳合上手中卷宗,说道:“这十几个案子,开始都是扑朔迷离,毫无章法可循,而且最初能够找到的章法,也往往是只能起到向错误方向诱导的作用,比如说东北导弹基地资料失窃这个案子,有谁会想到被窃资料是被用作上厕所的手纸?”   高阳说的是发生在六十年代初我东北某导弹基地的一个导弹资料被窃要案。当时位于东北某山区的我国秘密导弹研究基地一间办公室神秘被窃,丢失物品中最为重要的是一份导弹弹道计算资料,写在一本记事本中被撕走。此案立即惊动了中央,被定性为严重军事机密泄露事件,怀疑对象直指苏联间谍。中央领导甚至亲自下达指示,立即封锁全部边境出入口,限时七天破案。但经过了三天严密侦察后,案情一无进展,甚至毫无头绪可言。不得已,第四天经过公安部最高领导特批,专案组用专机把祖父从南方农村牛棚接回(当时祖父正在农村下放),协助侦破。   祖父不愧为中国首屈一指的刑侦专家,仅用一个昼夜就将案情侦破。答案说出来的时候,所有的办案人员全部愣在当场,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作案的是研究所附近村里一个少年,当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少年因为吃不饱肚子,翻墙到研究所想偷点值钱东西变卖。他偷走了一些闹钟之类的小玩意儿,临走时由于内急,随手从桌上一个笔记本中撕去几页纸用来方便。当天下午,小偷被抓获,几页资料也在附近树林找到。结案的时候,祖父对办案人员讲述了整个刑侦过程:   头一天,经过了仔细勘察现场,祖父也没有找到任何头绪,当天晚上,排除了一切干扰因素,甚至包括苏联间谍这样先入为主的概念以后,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记事本中导弹计算资料一共沸沸扬扬写了几十页纸,但被盗走部分,仅是其中五页,而且不是头也不是尾,甚至不是最重要部分。祖父苦思一夜不得其解,清晨起身上厕所时突然开朗、茅塞顿开,案子因此而告破。   听了高阳的分析,赵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倒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电影情节。”高阳问道:“什么情节?”赵颖道:“小时候看电影《李四光》,中间有一处情节:李四光带领地质队寻找中国石油矿藏,费尽数年一无所获,周总理接见他的时候,讲了一番话,李四光大受启发,回去之后不久,就找到了中国第一处油田。”   “总理当时说的是什么?”我不禁好奇地问道。赵颖道:“总理虽不懂地质科学,但他是一个哲学家,所以当时总理运用哲学原理开导李四光,他说道:‘你有没有看过拧毛巾?’李四光听了总理这句问话一愣,点点头。总理又道:‘拧毛巾的时候,往往在最费力拧的地方,并不出水。’”   我们听完了这番话,也是一怔,愣了半晌,我才问道:“你的意思是……”赵颖使劲点了点头:“不错,费尽心力探寻的地方,很可能不在事物的本质上。”我用手搔搔头,迷惑道:“可是这和这件案件有什么关系?”赵颖道:“有很大的关系,放在这件事情上,就是最应该受到怀疑的人,很可能是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怀疑的人!”   赵颖这句话让我更加困惑,问道:“你指的是谁?”赵颖笑了笑,似乎胸有成竹地说道:“你想一想,整个神秘事件中,我们三人,还有肖老,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的人是谁?”我搔了搔脑袋,答道:“很多!比如山上的其他弟兄,崔二胯子、崔大胯子,哦,对了,还有崔大胯子的儿子崔振阳,甚至是祖父自己,总不会是翠儿祖孙俩吧?!”   赵颖笑了笑,对我说道:“你想得太多了,还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在破案的时候,所指的最不应该受怀疑的人一定是和案件有关联的人,你再想想,符合这个条件的人是谁?”我迷惑道:“那就只有崔二胯子兄弟,还有崔大胯子的儿子,他也应该知道这件事情。”赵颖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现象,最后还活着的人里,和诅咒有关的就只有三个人,那就是军师、崔二胯子和崔振阳,如果凶手不在他们三人之中,为什么会只剩他们三人还活着,如果凶手就在他们之中,为什么就只剩下他们三个?” “难道凶手就在崔二胯子和崔振阳之间?”高阳突然惊叫道,愣了一会儿,马上拼命摇了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如果是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赵颖也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也想不明白,不过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件事情的原因一定是在常理之外,甚至根本就没有任何原因。”赵颖最后一句话听得我和高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心里隐隐浮起一股凉意,愣了片刻,我才问道:“你这最后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颖说:“我也说不上什么道理,我只感觉,以肖老这么强的刑侦能力,按理说不可能一辈子找不到答案。你们可能还不了解,在这个行业里,肖剑南这三个字几乎就是万能的代名词,他一生从未有过侦破不出的案件。对于破案来讲,有一个结果就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原因,因为罪犯作案一定有动机,即使再厉害、拥有反侦察方面经验的罪犯,都会有蛛丝马迹,所以一定有作案的动机可以查到,除非他作案根本没有原因,也就是根本没有犯罪动机的作案,也就无据可查。”   “你说什么?!”听了赵颖最后一句话,我突然大吼一声,两人被我这一声大吼吓了一跳。赵颖疑惑地看了看我,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次听完这句话,我心里陡地一震,一下想到了一个我们从来没有注意到,甚至从来没有想过的细节。霎时间,我口唇发干、呼吸急促、脸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流淌下来。我并不敢确认我所想到的是否是整个事件的结果,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结果实在是……实在是太可怕了!   赵颖他们也看到了我表情的变化,忙问我到底怎么了,问了好几句,我才从沉思中缓过神来,忙道:“没什么,没有什么!”我并不是不愿意告诉他们我心中的想法,只是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在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它以前,我不能讲,什么也不能讲。   又是几乎一宿未眠,第二天一早,我向报社请了假,直接去拜访一个老同学高豪。高豪和我以及开影楼的老三都是同学,自幼受他父亲影响,酷爱医学,中学毕业以后考入协和医科大学,主攻神经外科,在心理学上也颇有造诣。   早上我给他打了电话,正好他没有上午的门诊,巡视完病房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十点整我来到了他工作的积水潭医院。医院就在后海旁边,周围风景秀丽。我们从医院出来,在湖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他问我这么急急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   我望着远处的湖水,心里七上八下,思索着如何向他开口,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问高豪道:“你能否告诉我,做梦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回事情?”高豪一愣,过了半晌才答道:“这个问题比较复杂,简单说吧,因为人一般都是白天工作晚上睡觉。工作时大脑皮层大部分处于兴奋状态,而睡眠时大脑皮层则会因为疲劳而进入抑制状态。所以在熟睡状态下,外界轻微刺激和很小的声音如走动、说话等,都不能传入大脑,无法引起人的反应。但在刚要入睡还没有完全睡熟,或刚要醒来还没有完全醒来的时候,大脑皮层只处于局部抑制状态,另一部分大脑皮层仍保持着兴奋状态,周围环境和身体内部的刺激还是能传到大脑,因此就会做起梦来。”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说的身体内部刺激指的是什么?”高豪道:“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的产生大多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思想、回忆和想像刺激了大脑皮层某些部分并留下痕迹,这些痕迹就是内部刺激。当大脑皮层这些部分在人的睡眠中还保持着兴奋状态时,日常生活中留下的痕迹就活跃起来,引起了梦。”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做梦有没有可能会做一些和我们平时思考方向完全相反的梦境?比如一个平时极其善良的人会梦到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恶人?”高豪思考了一会儿,答道:“完全有可能,人在半睡眠状态时,那部分还处在兴奋状态的大脑,活跃程度要远远高出我们平时所能达到的几倍甚至几十倍以上,因为这时候一切精神约束都将不起作用。”   “精神约束?”我问道。高豪笑了笑,道:“在很大程度上,精神约束指的是社会规范和社会道德,举个例子吧,比如说很多人会在梦里梦到乱伦。”我点了点头,若有所悟,只听高豪继续说道:“因此,没有了诸多约束,往往会非常具有创造性,有的科学家所发现的定理,就是在梦中完成的。除此以外,我们在睡眠时不仅会做梦,有时还会说梦话,这同样是睡着的人大脑皮层中主管言语的部分没有完全被抑制的表现。当大脑皮层的兴奋力量比较强烈时,人不仅会在睡着时乱说话,还会手舞足蹈地乱动、磨牙等,有的人甚至还会起床走起路来,也就是我们常讲的梦游。”   终于听到高豪讲到“梦游”这两个字,我浑身一颤。高豪并没有察觉,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人们在睡梦时走动其实不十分常见,但梦游这一特别行为其实并无神秘之处。睡眠可以使我们疲劳的身体器官和细胞得到休息和恢复,尽管到现在为止医学界还无法确切解释人为什么睡觉和如何睡觉,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人的大脑之中有一个所谓的‘睡眠中心’,用来调控身体的睡和醒。睡眠中心启动时有两项工作,第一,部分阻断大脑,因而我们在睡眠的时候不再想干什么,也不再有知觉,所以我们把它称之为‘大脑睡眠’。第二点,睡眠中心会阻断脑干中的一些神经,使我们的内脏和四肢都进入休眠,我们把它称之为‘躯体睡眠’。一般来说,这两种反应,或者两种睡眠是相互联系的。但是在一定的条件下,它们可能是分离的。大脑在休眠而身体却醒着。这种情况可能会发生在神经系统反应异常的人身上。所以有人会在大脑休眠的情况下起床走动。大脑睡眠和躯体睡眠相分离,使这些人成为梦游者。” 听到这里,我突然打断高豪,问道:“你说的神经系统反常指的是什么样的人?高豪笑了笑,道:“有两种人,第一类是神经系统有病症的人,比如对于年轻人来讲,脑部感染、外伤,或患有癫痫、癔症时,可能会发生梦游现象;而成年人发生梦游,多与患精神分裂症、神经官能症有关。第二类人则是一些神经系统过于健康和发达的人,比如说练习瑜伽和气功的高手。他们的神经冲动在很多时候甚至可以超越大脑的指挥。”    听到这里,我插嘴问道:“你说的第二类人,有没有可能是武林高手,也就是练武功的人?”高豪道:“完全有可能,因为在练习武功的时候,首先是要锻炼全身肌肉的力量和灵敏度,还有快速反应能力,然而肌肉所能达到的力量和速度极限是极大的,人体的很多机能由于神经传导不够灵敏,所以很多潜能无法发挥出来,比如说在火灾和遇到重大事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以负起千斤,并不是平时他没有这样的力量,而是平时的神经传导无法把肌肉的全部的潜能发挥出来,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能够得以释放。举个例子,两个同样是浑身没有赘肉的人,一个臂围是三十厘米,而另一个是四十厘米,单从肌肉力度的极限来说,应该是三的平方比上四的平方,也就是九比十六,但事实上很可能三十厘米的人会比另外一个人的力量大,这也就是所谓神经的传递效率高低的问题。练习武功的人,越到高手的境界,练习的越是神经的传导效率,这也就是我们常听说到的‘意念’,或者是‘内功’。”   我点点头,又问道:“那么人在梦游的时候,会做什么样的事情?”高豪答道:“很多,比如穿衣走路说话,甚至可能是更复杂的事情。但梦游不同于做梦,做梦醒来以后很多人会记得在梦中见到了什么。但梦游醒后完全不记得自己究竟做过什么。欧洲曾经发生过一件梦游的事情,非常传奇,但是真事。法国有一位梦游症患者,梦游竟长达二十年之久。六十年代的一天晚上,他在熟睡之后突然爬起来,离开妻子和五岁的女儿,来到了英国伦敦。他在那里找到了工作,又娶了一个妻子,并生了一个儿子。二十多年后的一个晚上,他返回法国,拿钥匙进了自己原来的家中,又睡在了分别二十多年的妻子旁边。第二天早晨一觉醒来,他的法国妻子看到了白发苍苍、失踪二十多年的丈夫,悲喜交集地问道:‘亲爱的,你逃到哪里去了?二十多年音讯全无。’可他却伸了伸懒腰,若无其事地说:‘别开玩笑!昨天晚上我不是睡得好好的吗?’”   高豪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而我却没有笑得出来,心里越来越冷。又是沉默了良久,我突然问高豪道:“有没有可能会梦游杀人?”高豪一愣,答道:“当然有可能!说来也巧,我前一段刚刚接手了一个梦游杀人的案件调查工作,并亲自参与了对梦游者的‘意识障碍测试’。就在去年年中,到杭州西湖旅游的一个姓童的河南人,用刀在杭州福来旅馆把旅馆老板砍翻在地。警察事后调查得知,他与旅馆老板素不相识,也没有任何的仇恨和嫌隙,而且据当时在场目击者讲,这个河南人砍人之时,目光呆滞,对周围事物置若罔闻,才想到会不会是在梦游,于是找到了我们,经过测试后才发现,他当时确实处在梦游状态。”   听到高豪这番话,我心跳加速,我知道我所要找的答案就快出现了,但是同时,一股极大的惋惜和痛苦之情涌向心头。我问高豪道:“有没有可能连续梦中杀人?”高豪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如果有这几个前提条件确认的话,完全有可能。”   我问道:“什么条件?”高豪答道:“第一,当然是梦游者每次梦游杀人都没有被人发现,第二,他杀每一个人的目的都是完全一样。”听了这话,我点点头,喃喃地道:“梦游杀人也会有目的?”高豪以为我在问他,答道:“不错!在某些案例上讲,是绝对有的,比如极度的憎恶,以及极度恐惧感导致的自我保护驱使。”我心头一震,不错!这就是我要找的答案了!我缓了缓神儿,用手使劲地揉了揉眩晕得发痛的太阳穴。高豪也看到了我脸色的变化,忙向我询问,我苦笑了一下,道:“没什么,只是最近工作太紧张了。”   告别高豪,我一个人回到家里,中午饭也没有吃。整整一个下午,我关掉手机、拔掉家里电话,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我现在需要好好地冷静一下,整个神秘事件,到现在为止之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找到答案,并非因为我是绝顶侦缉高手。先不谈祖父,即便赵颖,自接手这件事情,她在侦破上进行的种种安排、分析以及推理,虽暂时还达不到祖父的境界,但至少是我所不能望其项背,可以说,如果没有赵颖的帮助,根本不可能进展到这里。但是我掌握的资料比赵颖和祖父多一点点,虽然这一点仅是无意闲聊得来,而且我也一直没当回事,但正是这看来平淡无奇的一点,却是对侦破整个事情来说最关键的一点。赵颖曾说过,刑侦工作走弯路,只会有两点原因,第一,主观上的误区,这一点错误,我们所有的人都犯了,而且可能所有遇到同样事情的人,都会犯同样错误。而第二点,就是缺乏最关键的破案资料。实际上,对于祖父和赵颖来说,他们确实一直没有机会掌握这一点最关键的线索,但对我和高阳,这一点线索其实很久以前就已经掌握在我们手里。可是因为我们都不是刑侦人员,所以才一直忽略了这一点,而这一点资料,正是对侦破整个案件,甚至是避免走入误区的最最至关重要的线索。我想如果是赵颖,又或者是当年的祖父拥有这一点资料,虽然案件可能不一定会势如破竹迎刃而解,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扑朔迷离。赵颖说过,往往刑侦专家穷其一生不能破解的谜题,很可能被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随手解开,现在我终于深深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含义了。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与惋惜,我为祖父的一生感到惋惜;我为崔二胯子兄弟、十二金刚和军师感到惋惜;我为当年与崔二胯子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一千多名弟兄感到惋惜;我也为当时全东北几千万、甚至全中国的几万万同胞感到惋惜。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点原因;如果不是当年崔二胯子等人陷入一种极大的恐惧之中,队伍在鬼子清剿之时就决不会如此军心涣散,一定能够早早就洞悉鬼子的阴谋,也就不至全军覆没。   崔二胯子是一个绝对的英雄,铮铮铁骨、满腔豪情,但是,英雄也是人;英雄也有七情六欲;英雄也有喜怒哀乐;当然,英雄也会有恐惧、悲哀。崔二胯子就是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铸成大错!在崔二胯子的年代,科技和教育都远没有现在发达。绝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有迷信思想,信神、信鬼、信命运。尤其如崔二胯子这般,每日过的都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迷信色彩就更为深厚,甚至浸入骨髓。我想,崔二胯子并不怕死,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恐惧,相反,或许他所恐惧的事情和恐惧程度,要比我们更多。   崔二胯子与一干弟兄决定盗墓之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过,不怕死并不代表没有恐惧。盗墓之始,一切顺利,但自从发现古墓“诅咒”,崔二胯子的心理开始发生微妙变化。我们可以想象当时场景,在地下十几米深,暗无天日、充满阴气的古墓之中,突然看到这样一句咒语,会是一种什么感觉?一定是极度震惊。   英雄之异于常人处,不在于没有恐惧心理,而在于他们可以比常人更能抑制恐惧,不会手足无措。军师经历过其二叔在埃及古墓中遭遇法老诅咒、横死家中的恐怖,自然会心有余悸,然而军师毕竟是读书之人,在很大程度上更会相信科学,所以猜想当时军师的恐怖之情应该会比崔二胯子要轻。   从祖父记录看,崔二胯子应该读书不多,又是自幼习武,很早就混迹于绿林之中。东北地处偏僻,以当时情形来看,关外人教化未深,自然崇尚鬼神之说。所以我猜想以当时的种种情况,崔二胯子心头的恐惧,实在不是我们所能想象。在某种程度上,崔二胯子能够强定心情,不至于大喊一声“妈呀!”之后转身就跑,继续镇定指挥,实在有其过人之处。   不过,从心理学角度来讲,人不能够过分压抑自己某方面的情绪,因为过度压抑后,一旦在某种情形下突然全部爆发,其后果不可收拾。崔二胯子当时强自压抑心头恐惧,继续镇定指挥,之后又突然见到皇太极额头之上的“天眼”,心头骇异一定不是我今天躺在这里就可以想象到的。见到“天眼”之前,由于军师的劝说,再加上“诅咒”之言确实并无凭据,很可能崔二胯子对“诅咒”之说还是将信将疑,但见到“天眼”之后,恐怕对先前在棺盖之上的“咒语”骤然间信了八成。因为自古以来长有“天眼”,除了神仙,便是妖怪。   之后世事难料、阴错阳差,先是老八在肖剑南的抓捕中丧生,其后刘二子被自己亲手点死,崔二胯子一定已经在潜意识里觉得,古墓诅咒开始“应验”。其实我们可以想象,老八以及刘二子之死,并非和诅咒沾边。其时他们在奉天城外大张旗鼓盗墓已有三月。   顺利逃离奉天后,崔二胯子回到山寨,心头也是一定暗自庆幸。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没料想刚刚回到山上,就听到另外两名弟兄的死讯。先是十一弟归途中突然精神错乱,回山后跌落山崖摔死;然后是老七深夜巡逻,遭雷暴击死。这两件事故即使现在分析,也觉稍嫌凑巧,何况当时的环境。   不过细细琢磨,倒也未必不可解释。皇陵之中几百年未见天日,其中腐败之气很可能会对大脑有伤害;此外,众位弟兄在地下挖掘三月之久,虽有换气装置,但长时间如此,大脑就会缺氧,身体脆弱之人恐怕就会留下后遗症;再加上皇陵地处荒郊,蚊疟滋生,这一切都有可能是导致十一弟精神失常、神经错乱的原因。再推测老七之死,众人回山之时,正是农历七月北方雨季,夜里往往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况且巡逻地点又在高山之上,所以被雷暴击中也非全然没有可能。   但崔二胯子刚一回山,骤然间听到老七与十一弟暴死,他心头之恐惧,一定马上将“诅咒”之说信了十成!虽然是铁骨英雄,但可以想象,夜深人静之时,崔二胯子一定思索过两件事情,第一,既然已经触犯了诅咒,咒语的应验就应该是无法避免的,没有人可以挽回这件事情。既然无法挽回,那么对他来讲惟一能做的,就只有等死。崔二胯子是英雄,但是英雄也不一定不怕死,尤其是那种并非死得其所的死,他会觉得这样死去实在太窝囊,他宁可轰轰烈烈地去死。所以,他不甘心。因为不甘心,他一定曾经思考过第二件事情,那就是如何能够在这场“诅咒”之中侥幸逃生?   记得几年前观看美国大片《木乃伊归来》,有这样一处情节。既然施咒者已经对自己施下咒语,那么只要成为施咒者的仆人,咒语在自己身上就会自动解除。换句话说,从逻辑上讲,触犯了“咒语”,惟一能够逃生的方法就是想尽办法,帮助施咒者尽可能使“咒语”顺利应验,因为协助了诅咒应验,某种意义上就成为了施咒者的仆人,于是就很可能侥幸逃生。而换到崔二胯子遇到的这件事情,也就是帮助施咒语者杀掉自己的弟兄,让咒语尽早应验。 这个念头是荒唐的,崔二胯子如果当时头脑中冒出过这样的想法,他也一定是一笑置之:“俺怎么会亲手去杀自己的弟兄?”清醒时的崔二胯子一定会这样想,并且也一定会这样做。然而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情:崔二胯子一直有梦游的习惯,梦游时的崔二胯子,已经不是他本人,那时候他所有的,只是本能。 第三章 头骨之谜 (本章字数:0 更新时间:2005-4-17) 傍晚时分,赵颖和高阳急急火火敲开房门,这时我才想起,整整一个下午,我手机关机、家里电话拔掉,他们足足找了我几个小时。赵颖一进房间就看到我脸色不对,忙上来询问。我沉默了好久,才苦笑了一下,答道:“都不用再查了,我已经找到答案。”赵颖和高阳一愣,又将询问的目光注视在我脸上。我将整个下午我思考的结果讲了。叙述完毕,天已经全黑,我们没有开灯,三人坐在黑暗之中,久久无语,所有人都陷在一种极度的震惊与惋惜之中。    让我们感到震惊的,是所有弟兄竟是死在崔二胯子手中,而让我们感到惋惜的,是这一切并不是崔二胯子本意。唏嘘良久,三人才从沉思中缓过神来,开始从最初的震惊中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回思这一个多月来我们费尽心机,苦寻答案,又想起祖父穷其一生,也未能将此事破解,直到临终还耿耿于怀,我们三人都是感慨万千。   赵颖在黑暗中悠悠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我们以前所走的弯路,全是因为没有这个线索——崔二胯子长期有梦游习惯,肖老和我是不知道,而你们两人是没有注意到,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高阳也叹了口气,道:“不错,我们四人,懂得刑侦的是肖老和你,但你们没有机会得到这点资料,而我和肖伟虽不经意间拿到这一点资料,但却都没有留意。”说到这里,高阳又叹了口气,继续道:“没想到整件事竟如此简单,却又如此不可思议,正如你所讲,没有作案动机的案件,其实是最难侦破的案件。”   赵颖道:“确是如此,北京八十年代初发生的针刺案就是这种类型,足足用了八年时间才侦破。”赵颖说的案件我还有印象,大约我上中学时候,许多女孩子晚上被一个骑自行车的蒙面人用钢针从背后扎伤臀部,罪犯并不劫财劫色,每次只是将人扎伤后马上逃跑。那段时间,城内人心惶惶,晚上女孩子都不敢单独出门。北京市公安几乎全部出动,但罪犯活跃了一段时间后销声匿迹,毫无踪迹可查,遂成了一个无头案。若不是罪犯数年后故计重施,偶然被抓,这件案子也不可能告破。   想到这里,我点点头,道:“不错,如果我今晚突然心血来潮拿刀到街上杀死一人,之后再也不犯,恐怕没人能破得了这个案子。”赵颖点头道:“所谓无头公案指的就是这种!任何犯罪,绝大多数都是有目的甚至是有计划,即使那种一时失控、失手杀人案件,也有章法可循。但如果并无任何原因,案子就几乎无法侦破。所谓顺藤摸瓜,总要有藤可以摸。崔二胯子梦游杀人就属于这种没有任何目的的犯罪,怪不得肖老花了一生时间也没能破解。不过……”说到这里,赵颖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到目前为止,肖伟所找到的这个答案无疑是最合理的,只是时间毕竟过去得太久,我们已经无法取得任何证据,能够做的,只是做最合理的推测。”   高阳突然问道:“其他的我都可以理解,但是自杀的现场怎么解释?”赵颖思索了一下,答道:“按照肖伟叙述,如果梦游者确实属于偏执狂一类,那么每次杀人的方法一定相同。在整个案件之中,真正被崔二胯子杀掉的,并不是全部十二名弟兄,除军师、崔振阳以及崔二胯子自己之外,老八死于抓捕,老七和十一弟死于事故,此外刘二子被点死,那么就只有老四、老五、老六、老九和老十五人,而这五人的死状和现场情况是完全一样的。”   高阳又问道:“那怎么解释他们死时的样子?”赵颖道:“我知道你指的是他们死时的姿势和表情,这其实不难。可以设想当时情景:在崔二胯子梦游到他们身边时,他们一定认出是崔二胯子,所以应该毫无防范。然而当崔二胯子从他们腰间拔出自杀刀,又插进他们身体,这时人的本能一定是用手马上捂住伤口,虽然被刺的是左胸,但因为这一干人都是右撇子,所以一定是右手先扶住伤口,而左手自然就扶在了刀柄之上,与此同时,他们会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竟是死于自己的患难兄弟之手,所以会是那种不相信的表情,这时候他们会习惯性地抬起右手,指向崔二胯子,我相信也就在这时,崔二胯子会说出类似‘诅咒’应验这样的话,而且此时崔二胯子脸上表情一定如同鬼魂附体、极度阴森恐怖,所以每个死去弟兄的脸上,最后会流露出一种极其恐惧的表情。”   高阳思索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比划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和动作,最后重重地点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果真如此!”高阳说到这里,不禁使劲摇了摇头,道:“不过,这个结果实在是有点……”赵颖叹了口气,道:“世事难料!真实的事情永远是残酷的!”我苦笑了一下,道:“我们都不喜欢这个结果,但我倒觉得,这样的结果总比鬼神操作的结论要好。”高阳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赵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不过即使这样,我依旧还是只能相信百分之七十。”我和高阳听到了这句话,一愣,问道:“你是指?”赵颖道:“之所以我只相信百分之七十,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办法拿到证据。刑侦工作最讲求证据,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还是只能够相信百分之七十,这是因为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个答案是最合理的,但是,也不排除有其他的可能。”   我问道:“还有其他什么可能?”赵颖道:“第一,最近我也一直在想,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整个案子就是十一弟做的?”高阳道:“这个可能性不是早就排除了吗?1957年公私合营的时候,他还没有来取这笔巨款,不就已经说明他早就不在人世?”赵颖摇摇头,道:“他没有能取走这笔巨款,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当年兵荒马乱,他或许在还没有来得及取走巨款之前,就因为别的原因而不在人世了。”我点点头,道:“不错!” 赵颖接着道:“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一点既然我们可以想到,肖老也一定会想到,既然他已经想到,就一定用过什么方法追查过,虽然记录中没有提及,但我相信肖老应该已经排除了这种可能,所以,对这种可能性我相信百分之二十。”高阳点了点头,问道:“那么还有百分之十呢?”赵颖道:“还有百分之十,就是肖老的结论。”   “你是指鬼魂之说?”我猛打了一个冷战。赵颖使劲地点点头,说道:“不错!我不迷信,但是,我觉得世界之大,总会有超乎我们知识面的事情,所以,我相信他百分之十。”听了赵颖这句话,我突然一愣:不错,世界之大,总会有超乎我们知识面的事情。何止是知识面以外,即使是我们的知识面以内,又有多少学说是自相矛盾的呢?记得我在大学修完《普通物理》之后,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就是究竟有没有命运这一回事。   按照物理学所讲,任何物体之间产生相对运动、互相作用之后所发生的变化都会是一定的。就类似于两个弹球,碰撞之后两个球会以多大的速度向哪个方向运动,只要两个球的初速度和方向定下来,碰撞之后的变化就一定是可以计算出来的,甚至可以说是命中注定的。既然这样,整个宇宙、银河系、太阳系、地球,甚至还有我们每个人,都是由原子,甚至是更小的基本粒子组成的,而这些粒子之间的相互运动既然是有规律的,那么我们的命运,为什么不是注定的?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头昏脑涨,迷惑欲死。   想到这里,我道:“你说得对,我也相信百分之十,但这件事情,我们是否还有必要继续调查下去?”高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赵颖,道:“还是听赵颖的吧。”赵颖低头沉默了许久,过了大约十分钟才道:“我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调查,我们之所以调查此事,是为搞清楚肖老在信中所写的危险性。到现在为止,我们应有七到九成的把握,继续调查没有危险性!”   “不错,我同意!”我和高阳异口同声答道。赵颖又道:“先前我们都陷在肖老的结论之中,就是所谓的‘鬼神诅咒’之说,却一直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情,才真正是整个事件之中最最神秘之处。”   “你指的是‘天眼’?”我问道。赵颖重重点了点头:“不错!其实前面的事情,总体来讲我们最缺乏的就是证据,所以很难搞清,但我们又不能不追查,因为倘若这件事情的继续追查果真有很大的危险性,甚至是生命的代价,我们确实要好好考虑一下。而且,我们一直在很大程度上相信了祖父的结论,也就是相信了所谓的鬼魂诅咒,既然有鬼魂,‘天眼’就是顺理成章的。但我们现在既然已经基本上排除了鬼神之说,那么这个‘天眼’,如果不是崔二胯子说谎的话,究竟怎么解释?”说到这里,赵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在破解这个谜题方面,我们有一笔最大的财富。”   我和高阳听了这话,几乎同时问道:“什么财富?”赵颖道:“证据!”我一愣,但只是想了片刻,猛然明白,同时一股刺骨的寒意袭上心头,过了半晌,才颤声道:“难道你指的是……是皇太极的头骨?”赵颖使劲点了点头:“不错!就是皇太极的头骨。如果我估计得不错,这个长有‘天眼’的头骨,现在一定还在沈阳北郊的皇太极陵墓之中!”   从得到红木盒子第三层的笔记,整整两个月时间,我们几乎将全部注意力和精力都放在了“古墓诅咒”、崔二胯子一行神秘死亡之上,没有过多留意崔二胯子提到的皇太极头骨上的所谓“天眼”,其实此事也是异常神秘。   之所以如此,原因非常简单,除了高阳对祖父还不算太了解,我和赵颖对祖父在刑侦分析推理方面的能力,几乎到了迷信的程度。所以从看完祖父的笔记,我们就已经非常倾向于祖父的最后结论,也就是“诅咒”应验。既然确有鬼神,整个事件中出现一个额头长有“天眼”的“神仙”也好,“妖怪”也好,原属正常。也正因如此,对崔二胯子所讲的“天眼”,才一直并未过多留意。但大伙儿毕竟不希望鬼神之说真的存在,所以其后的调查工作,我们也是围绕究竟有鬼无鬼进行。换句话说,如果真的有鬼,所谓“天眼”也就不必再作解释,惟一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到皇太极陵,亲眼一见,也算替祖父完成一件未了的心愿。   然而机缘巧合,整件事情竟然峰回路转,我们现在竟有了七成把握得知事情的真相并非如祖父所言,再加上有两成十一弟猝死未来得及取回财宝的可能性,这样我们已经有九成把握推翻祖父原有结论,也就是整个所谓“古墓诅咒”、“十二人相继神秘死亡”的事件,并非古墓之中的诅咒在起作用。我们得到了这个答案,虽然并不喜欢,但也庆幸整个事件毕竟可以用科学来解释。到此为止,“古墓诅咒”这件悬案应该说可以暂时告一段落,而祖父留下的谜题,至少有一半算是圆满破解。   然而赵颖一番话,使我们刚刚放松的心情一下又紧张起来。不错!既然九成把握并无鬼怪,那么崔二胯子看到的“天眼”,究竟作何解释?而且,若不是当年崔二胯子先在古墓中看到那句咒语,继而又在棺椁之中看到了任何人一生也不会见到的“天眼”,也不会笃信“诅咒”之事,如果这样,整个悲剧就可能不会发生。 再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我们虽然基本排除“诅咒”应验使众人神秘死亡的可能性,但崔二胯子梦游杀人,不也是一种变相的“诅咒”应验么?    想到这里,我额头冷汗直冒。赵颖看到我表情有异,握住了我的手,问道:“怎么,你想到了什么?”我定了定神,把刚才头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向两人讲了一遍,并且着重强调道:“我们现在认为没有‘诅咒’,但无论怎么讲,‘诅咒’毕竟应验了,因为这十二个人真的是没有一个人活过了半年!你们还记得祖父的笔记之中提到的那句‘诅咒’之中到底写了什么吧?”   两人听罢我的话,也是一怔,尤其是高阳,猛地打了一个寒战,过了半晌才道:“你说得不错,咒语好像确实提到了擅动棺木的人半年内一定会死,难道……难道竟是通过崔二胯子之手来达到实现咒语的目的?”   我和赵颖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什么,又过了一会儿,高阳又道:“如此说来,继续调查下去,并非没有危险性!”我心中一凛,猛然又想起祖父信中的提醒,问高阳道:“你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调查了?”高阳咬了咬嘴唇,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答道:“我是这个意思,但不是我们都不去调查了,而是你们不要去了,我去!”   我心头一怔,问道:“什么?”高阳抬起头来看了看我,又看看赵颖,笑了笑道:“你们都是快有家室的人了,不像我,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我去!”高阳是孤儿,父母都死于唐山地震,自幼被送到北京的奶奶家养大。我听了这话,心头不禁一阵感动,叫道:“不行!”高阳咧开嘴憨笑了一下,说道:“不用跟我争了,也不是不让你们帮忙,最危险的地方我去,其他的事情,我们还是要商量着来。要是我真出了什么事情,帮我照顾好奶奶就行了。”   我一时没有醒过味儿来,问道:“你说的什么最危险的地方?”高阳道:“刚刚我想过了,继续追查的惟一线索,就是要进入古墓,这件事情我去做。你不知道我是个天生贼大胆?”听到高阳提到古墓,我猛然醒悟,不错,继续调查的惟一途径,就是进入古墓,得到皇太极的头骨。这时我忽然又想起祖父笔记中对古墓阴森恐怖的描写,不禁暗暗打了一个冷战。但还是坚决地说道:“不行,不能让你去!”   赵颖听着我们的争论,半天没有言语,这时候突然抬起头来,说道:“你们不要再争了,小伟,我知道你的性格,如果我说你们都不用去,让我去,你一定不会同意,而且你一定是要自己去的,是不是?所以,我们一起去,高阳留下,好不好?”赵颖说完话,握住了我的手。   “我同意!”我也紧紧握住赵颖的手,转头对高阳说道:“不用再争了,三比二,你必须服从!”高阳一下子从坐位上站起身来,大声叫道:“不行,哪一次我都可以听你的,但是这一次不行!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们,要去,我们就一起去,要死,就让我们死在一处。”高阳说完,把手重重地按在了我们两个人的手上,我和赵颖听罢,相视一笑,沉吟片刻,我道:“好,就死在一处!黄泉路上还多几个伴。”   虽说已大致知道下一步究竟该往哪个方向走,真正行动起来却依旧艰难。关键问题谁都可以想到,在我们之中,甚至包括祖父,谁都不清楚古墓的第二入口究竟位于何处。而且就算侥幸找到,经过了这六十多年,盗洞有没有塌方,人是否还能进得去,都还是个未知数。   第二天晚上,大伙儿又聚在一处,商讨下一步该如何动手。我们再一次仔细察看了祖父的笔记和日记。在祖父所有的记载中,关于“天眼”的文字并不多,只是在转述崔二胯子盗墓这一段,比较详细描述了当时崔二胯子揭开皇太极头上黄金面罩之时,看到的情景以及“天眼”的形状。   关于崔二胯子当年在古墓中见到“天眼”的过程大致是这样记载的:崔二胯子取完棺中珠宝,想起皇太极脸上还罩有一个面具。他俯身在面罩之上弹了一弹,确认是黄金制成,并注意到面罩两个耳朵的位置,每边镶了一颗很大的猫眼宝石。所以当崔二胯子摘下面罩时,眼睛还盯在两颗宝石之上,并未立刻注意到皇太极额头之上的“天眼”。此时老四在棺外另一侧,踮着脚尖替崔二胯子举着汽灯照亮,崔二胯子让老四将汽灯拿近,好仔细端详两颗宝石,但就在老四举过汽灯之时,崔二胯子一下看到了皇太极额头正中的“天眼”,吓得把手中的面罩也摔在地上。外面兄弟听到动静,纷纷询问,崔二胯子缓了很长时间,才勉强回过神来,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面罩,这才注意到面罩右耳的宝石被摔了下来,他在棺中找了几下,并未找到那颗摔下来的宝石,再加上当时心乱如麻,于是匆匆爬出棺木。   而关于皇太极头骨之上“天眼”的纪录,只有寥寥数句,写得并不很详细,祖父做事一向心细,这一次看来是崔二胯子的表达能力实在不够高明。祖父在记载中对“天眼”是这样描述的:崔二胯子所述之“天眼”,约在眉心正上方五厘米处,形状类似于头骨眼眶部位,成圆形圆洞之状,比眼眶略小,直径大约一至两厘米。在祖父的笔记中,除了这几句话外,再也没有任何关于“天眼”的描述,在后文之中虽然屡有提及,但并未再添加什么新的内容。 非常明显,祖父在整个记录中,甚至一生在对这件事情的调查中,并没有对皇太极的“天眼”给予很大的重视。我想原因有二:一是祖父一直是将精力放在崔二胯子一行神秘死亡之上,而神秘死亡的原因很可能来自于神秘的“诅咒”,谈到“诅咒”,施咒之人长有“天眼”就不足为奇,所以祖父当年的思路一定是先要破解诅咒之说,然后再调查崔二胯子所述之“天眼”。其二是祖父最终的结论是确有“诅咒”,所以“天眼”之说自然顺理成章,不用再作调查,最多只有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所以祖父一直抱憾于未能进入古墓,亲眼一见。   从祖父的记载之中我们并不能得到更多关于“天眼”的资料,不过反正已经决定再次进入古墓亲自找寻答案,所以对祖父的记录中资料不多,我们倒也并不沮丧。大家商量的结果,这件事情留下的惟一谜题,就只有这个神秘的“天眼”,而且惟一能使我们继续进展的途径,只有再次进入古墓。所以我们下面的全部工作,第一步就是要想办法找到当年崔二胯子所说的古墓第二入口。   这项工作并不简单。当年盗墓之时,因为墓中珍宝太多,不能一次全部取走,只能分批装运,所以除他们挖掘之时的入口以外,又在一处极为隐秘之地另设了一处入口。当年祖父曾经问过此处入口的详细地点,崔二胯子并未透露。   祖父曾经在抗战胜利后,几次回奉天找寻这处入口,但均是空手而归,如此看来,军师、老四以及刘二子三人设计的这处入口,着实高明,不过这也为我们今日的调查增加了很大难度。   这些天我们翻遍祖父的记录,希望找出一些线索,但所获不多。不过对祖父留下的资料认真分析后,有一点我们倒是可以确认,那就是盗墓第二入口一定位于皇陵宝顶东北方向一公里之内,更精确地说,应该位于五百至八百米范围。   很简单,崔二胯子一行发掘皇陵之时,定下的最大挖掘长度是一千米,而根据崔二胯子叙述,第二入口是在挖掘过程中侥幸发现,所以也一定在这范围之内。此外,发现第二入口的日子,是在开始发掘后一个月左右,所以我们把范围缩小到五百至八百米应该是合理的。除此以外,从崔二胯子的叙述之中,我们找到了一句“在挖掘时无意间找到了安置第二入口的地点”。这句话让我们兴奋了许久,既是无意中发现,那么这处入口很可能是天然的,并非人工开掘出来。既然是入口,就一定要有能够容纳一个人进出的口子,有了这一点发现,找起来应该并不困难。   但想到这里的同时,另外一种担忧又袭上心头。既然是天然的口子,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别人也可能会无意中发现。尤其在解放之后,沈阳市政府曾多次对北陵公园(也就是皇太极陵)进行修葺,会不会这个天然的第二盗洞入口,已经被人发现了?   想到这里,我们立刻着手查询。我和高阳发动手里的线人和朋友关系,赵颖通过公安部系统,全方面查找沈阳北郊皇太极陵的资料。最后我们所得到的答案是一致的,沈阳北陵,也就是皇太极昭陵,是清陵之中极少的几座没有被盗掘过的皇陵,而且考古工作者也未曾对昭陵进行过发掘考古研究。   我们心头一下轻松了许多。但同时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涌向心头,那就是:当年军师、老四和刘二子三人,究竟用了什么样的办法才能把这个入口隐藏得如此之隐秘?既然别人发现不了,我们能够找到的难度也会很大。每次想到这里,不免心头沉重了许多。但不管怎么样,只要这个盗墓入口还没有被人发现,我们就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找到它。   一周以后,我们查完了所有资料,又坐在一起详细分析了几天,最后把第二入口的位置,精确缩小到北陵宝顶东北方向七百五十米,方圆一百至一百五十米的范围。这个范围,已经是尽我们所能,缩小到不能再小。一切准备停当,我们三个人都是跃跃欲试,一时忘记了心头一直存有的恐惧。我们把时间定在第二周的周末,三人一起北上沈阳,一探皇陵地宫入口。   虽然并无十足把握,我们依旧信心百倍。高阳开玩笑道:“根据物质不灭原理,只要这个洞口存在过,就算把北陵公园翻个遍,我们也一定能找到。”高阳虽是戏谑之言,但他所讲也不无道理。根据祖父的记录,他逃离奉天后,一共回过两次东北探访皇陵,一次是1947年,另一次是1956年,但每次均是来去匆匆,并没有来得及仔细寻找。想是第一次探访之时,正赶上兵荒马乱,而第二次正好是反右斗争前,广大人民群众阶级斗争意识极强,祖父怕被当做特务抓起来。   想到这些,我们的信心又增加了许多。沈阳离北京并不算远,六百多公里的样子,京沈高速路也已经修通,不过几小时的车程。大不了我们多往返几次,总有一天,这个神秘的入口一定会让我们找到。 第四章 一探皇陵 (本章字数:0 更新时间:2005-4-18) 周五下午,我到租车公司租了一辆红色富康。当天晚上,接上高阳和赵颖,先到东直门簋街大撮一顿。八点整,我们从东直门出发,绕二环上三环,直奔京沈高速路。我们将音响开到最大,一路欢歌笑语,六个小时以后,车子进了沈阳市区。    北陵公园位于沈阳城北五公里皇姑区内,我们从原来老奉天城南门进入沈阳市区,说是老南门,但其实城墙城门早在“文革”前就已被政府拆除。已过深夜两点,但沈阳街道上依旧热闹。一路询问,我们穿越整个市区,绕到老奉天城北门,我将车速减慢,赵颖也将音乐的声音关掉。从车窗向外面望去,四周已经是林立的高楼大厦,想起这里就是七十年前祖父与崔二胯子冒着鬼子枪林弹雨冲出奉天城的地方,三人都是感慨万千。   出了北门,便进入了皇姑区。皇姑区并不算大,北陵公园又是标志性地点,所以没费力就找到目的地。看时间已快凌晨三点钟,我们就在周围找到了一家宾馆住了进去。   开了一路车,大家都很疲倦,但洗过澡之后,反而怎么也睡不着了。想起天亮后就要进入昭陵,那可是当年祖父和崔二胯子到过的地方,我们都兴奋异常。既然睡不着,三人各自坐在床上开始闲聊,无非都是和探访皇陵有关的话题。聊了一会儿,高阳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费尽心机还是找不到第二入口,怎么办?”我笑道:“怎么可能?你不是说过什么‘物质不灭原理’?”高阳道:“那是玩笑话。”赵颖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高阳道:“建议谈不上,不过我倒想起了一个点子,不知是否可行——当年知道这个入口的只有十二个人,而这十二个人中,只有崔二胯子活到最后,我们是否可以从他身上找到线索?”   我一愣:“崔二胯子?他不是也不在了么?”看了看身边的赵颖,赵颖也一脸困惑,但只想了一会儿,突然茅塞顿开,大声道:“难道,你指的是军师的临终遗言?”高阳一拍大腿,道:“不错!我指的就是这个!”   我也恍然大悟,既然军师临去前曾郑重嘱托崔二胯子,如能侥幸逃生,一定要补报他们当日所图之事。而崔二胯子确实侥幸逃生,虽然他重伤不治,并没有活过半年,但崔二胯子对军师一向敬重,又是临终委托,况且此事又与自己息息相关,所以一定不会违背。而军师所托之事,既然谈到补报,自然是对盗墓一事而言。从墓中取出的财宝已经变卖,不可能再行赎回,惟一所能做补报的,就是将皇太极尸骨重新安葬,再将盗墓入口填死,以稍作补偿。而要做到这些,就一定要再回古墓。   崔二胯子虽然答应了军师,但事后他身受重伤,只能将这件事托付给其他人。如此重大的事情,能受此托付,必定是和他极为亲密之人,当时崔二胯子所有肝胆相照的兄弟,除祖父肖剑南之外,已经全都不在人世,而且从祖父记录中也很明显地可以看出,崔二胯子并没有将此事托付于他。既然如此,也就只有他的家人。在祖父的记录之中,我注意到一处细节,祖父最后一次探望崔二胯子时,崔二胯子女人已经身怀六甲,按照时间推算,小孩应该是在当年祖父与崔二胯子从奉天城中逃出,回崔家屯养伤之时做的胎,当时已经有六个月,因而祖父才能够看出来。既然英雄有后,按照常理来讲,崔二胯子很可能将军师最后嘱托的这件事情托付给他的后人。由于当时小孩还未出生,崔二胯子只能将这处盗墓的第二入口,用文字或图表的方式,留给他的后人。只有先找到祖父笔记谈到的崔家屯,才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崔二胯子的后代,进而得到皇陵第二入口的线索。弄明白了这个问题,我们都感觉到高阳这个建议极有建设性,几人都是说不出的欢畅。又聊了一会儿,各自上床安歇,天亮后还要前往昭陵寻访。   有了此番谈话,我们心中更多了底数,即便这次寻访不成,也还有别的办法。没睡几个小时,我们便早早起来,前往北陵公园。北陵公园所处的皇姑区,解放前一直属于奉天城北郊区,甚是荒凉。这些年沈阳经济发展很快,城区范围也逐渐扩大,随着市政府迁往皇姑区,昭陵四周也渐渐变成了闹市,异常繁华。   宾馆离北陵公园并不远,我们将车子停在宾馆,徒步只用了几分钟就来到北陵公园门口。皇太极的昭陵占地面积甚大,从我们所得到的资料,是三百三十万平方米,坐北朝南,背靠隆业山,甚是气派。   我们和一大群游人一起进入陵区,从下马碑到正红门再到宝城,沿途一边观赏风景一边小心审视。按计划,我们要从宝顶开始,测定好东北方位,再徒步测量好七百五十米距离的地点,以这一点为圆心仔细详查。   整个陵区比我们想像中要大,从下马碑到正红门这一段距离就有将近两公里,而真正的陵寝主体,宝城和周围的一些配合建筑,仅仅大约半公里见方。一路走去,古木参天,甚是幽静,沿途建有华表、石牌坊等建筑,只是陵道已经异常破旧。赵颖带着数码相机,一路走一路拍摄,以便我们回去分析之用。按照我们事先的分析,崔二胯子他们所设下的陵墓第二入口,很可能就离此不远。   陵道尽头就是正红门,四周修有红色围墙,到这里才算真正地进入陵区。正红门四周设有更衣厅、宰牲厅,是当年专门准备祭祀庆典之用。我们进入正红门,只见里面方砖铺地、遍布松柏,往里走去,一路两旁先是两座华表,其后是一边六座,两边一共是十二座石像生,有石像、石骆驼、石马、石麒麟,不一而足,各个雕刻得栩栩如生,甚是庄严威武。 过了碑亭,穿过仪仗房、茶膳房等四处建筑,才到了真正的陵寝主体——方城。整座方城四周修有城墙,墙上设有垛口,大概是一个长五百米、宽三百米的长方形结构。进入方城,两侧东西配殿,正前方尽头,便是隆恩殿。隆恩殿后面,两侧分别是石五供和二柱门,再往后走,便是昭陵地宫上面的地面建筑——宝城了。   我们沿台阶登上宝城,向南远眺,整个沈阳城区尽收眼底,俯视低瞧,整个陵区就在脚下。我们所站之处,身后就是昭陵的宝顶,而宝顶的正下方七八米处,就是皇太极陵寝的地宫。   崔二胯子当年用来掩饰的小店一定不会在陵区之内,但要想确切找到他们当年掘进盗洞的路线,也要像他们当年一样,从宝顶的位置开始观察、测量,因为宝顶之下地面七八米之处,就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地。   按照祖父记录所载,崔二胯子当年的小店在陵墓东北方向一公里左右。我们从隆业山上观察,宝顶东北方向一公里,已经出了整座陵区,那里有一大片树林,枝高林密,站在这里也看不出林后的情形。估计那片树林之后,应该就是当年小店的位置。   方位确定好,我们从宝顶开始徒步测量。方法非常简单,如果选取直接向东北方向的路线,在许多处将会被宝城以及陵园的围墙挡住,况且宝顶四周有许多建筑,都会影响前进的路线。所以我们在此之前画好了一张草图,并且进行了详细的计算。根据勾股定理,既然确认沿东北方向的距离是七百五十米,也就是等边直角三角形的斜边是七百五十米,那么计算之后两个直角边应该是七百五十米平方后除以二,之后再开根号,是五百三十点三米,大约五百三十米左右。   就是说只要我们从宝顶开始,先向正北方行进五百三十米,之后再向正东方向行进五百三十米,这个点就应该是我们找寻第二盗洞口的基准点。而崔二胯子的小店距离宝顶为一公里,所以我们计算出这时的直角三角形的直角边长为七百零七米。   将整个数据再次计算了一遍,我们从宝顶开始徒步测量。赵颖从警校毕业,一直是军事化管理,所以正常走路每步就是标准的七十厘米。高阳当过三年兵,每步是标准的七十五厘米。关于这一点,我们在出发之前曾在我家旁边学校的操场测算过,因而只要两人分别测量一遍,取折中点即可。   当下高阳在前,赵颖在后,我们从宝顶开始向正北方出发。按照我们的计算,五百三十米的地方,高阳要走七百零七步,而赵颖需要走七百五十七步。之后两人测出的位置折中后,再向前走一百七十七米,就是要寻找崔二胯子小店的直角边长。这一段距离,高阳要走二百三十六步,而赵颖则需要走二百五十三步。我们每一百米做一次停顿,两人取测量折中点,以便尽可能减小误差。好在我们所判断出来的第二盗墓入口,也仅仅是估算,所以在测量之时有一些误差,影响并不会太大。   本来在出发之前,高阳曾经建议去找一部炮兵专用的测距仪器,因为他在参军之时,一直是在炮兵部队,但这个建议被我们否决了。我们不想这次昭陵寻访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第一段测量的五百三十米,我们一共用去了四十七分钟。在测好的位置做了标记,我们继续测量第二段的一百七十七米,这段距离我们一气呵成,用了十五分钟就测量完毕。   这时我们所处地点还没有出整个陵区。好在整座公园并没有围墙,只是在进入宝城的门口设了一个售票处。那里才真正算这座公园的主体。我们稍事休息,确认好正东方向,开始进行第二段测量,这一段路程为七百零七米,测量最后的位置,就应该是大致上当年崔二胯子开店的位置。   因为有了前面测量的经验,再加上这一段路上已经没什么游人,所以进行得很快,仅仅用了半小时不到,就找到了最后的测量位置。看来我们在隆业山上观察得不错,这一点正好在那片繁茂的树林之后,是一片不大的空场。   在最终位置点做下标记后,我们详细观察此处地形。正如祖父的记载,这片空地东北方向,有一座小小的土山,当年祖父枪毙完祁老三,应该是绕过那座小山后,才看到崔二胯子开的这处小店。这一小片空场恰好位于一条小路边上,空地四周有几株大树,西南方向不远处,就是我们站在隆业山上看到的那处密林,因而站在空场四周并不能看到陵区建筑。   目前我们基本确认所处地点应该就是当年崔二胯子开店之处。经历了六十几年的风雨,空场上已经看不出来原有建筑的痕迹,况且崔二胯子所建的小店,早已在祖父搜索时被拆掉。为了更准确地确认这一处的位置,我们又沿着空场向南走了大约一公里左右,果真找到了一处很长的深沟。在祖父的记载中,小店向南大约两里之处,有一处深沟,是当年崔二胯子一行人倒土之所。而此处这条深沟,如果不出我们所料,应该就是当年崔二胯子他们倾倒掘墓所挖出来的土方之处。   确认了小店位置,我们三人都是备受鼓舞,站在小店旧址之上,回想起六十多年前那一晚惊险的枪战,还有崔二胯子当年的神采,不禁悠然神往,同时不禁感慨岁月如梭、人生短促。   回到宝顶正南五百三十米我们第一次标记处,再一次向东测量出五百三十米距离,此时确认的这一点,就是用来找寻当年盗墓第二入口的基准点。位置确定好后,我们在地上作好了标记,又在附近找了参照物。一切停当,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在周围找了一处饭馆吃罢午饭,稍作休息,我们开始详细搜索盗洞第二入口。 我们现在所处的基准点,位于皇陵宝顶东北方向七百五十米,而再往东北方向,就是与小店之间的那一片密林,如此看来这座树林大约有三百米见方。我们以这处地点为圆心,分别沿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搜寻,每一方向搜索一百五十米的范围。    这一基准点周围,除了东北方向是一片树林之外,基本上可以算做一片平原,稀稀拉拉只有几株树,并没有什么特别惹眼的地方。我们倒是没有丧失信心,决定这件事情之时,我们就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想当年即便是祖父两次探访,也没有任何结果,所以我们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况且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如果这出入口是这么容易被发现,恐怕在这六十多年之中早就被别人发现,也就不可能再轮到我们了。   整整一个下午,我们搜索得异常仔细,但也只是察看了西北两个方向。在我们搜索过的地方,地面异常平整,没有大石、石板等我们事先想过的可能作为第二入口的标志。一直到太阳落山,一无所获,大家也都异常疲倦,于是出了陵区找了饭馆吃了晚饭,回去早早休息。   一日疲累,昨晚又几乎一夜未眠,几人都甚感困倦。第二日,我们又在昨日做好标记地点的南面和西面搜索了几乎整整一天,依旧一无所获。西南两面,也几乎是平平整整,并无任何惹人之处。我们感觉微微有些沮丧。所幸赵颖非常细心,这两天我们一边搜索,她一边用数码相机将周边景物拍摄下来,以备回北京后再作分析。   下午大部分时间我们都花在那一处密林之中,林内古木参天,大树几乎都要两三人合抱,树龄至少有两三百年。但直至太阳落山,依旧没有任何新的进展。由于第二天还要上班,晚上六点钟,我们在沈阳吃罢最后一顿晚餐,驱车返回北京。从沈阳到北京六百多公里高速,我和高阳轮流驾驶,仅用了不到六小时就进了四环。分别送赵颖和高阳回家后,我回到了自己家里。洗过澡后,虽然是两天的疲倦,但是躺在床上我却怎么也睡不着。给赵颖打了个平安电话,电话中她嘱咐我好好休息,又聊了几句,我问赵颖道:“你觉得现在这样乱找,有多少把握能够找到皇陵第二入口?”   赵颖沉默片刻,答道:“我不认为我们去一次两次沈阳就可以找到这个洞口。”我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赵颖道:“既然当年肖老两次前往沈阳都未能找到,说明入口一定极为隐蔽,很可能就算是告诉了你位于何处,若没有特殊的开启方法,也不一定能够发现。所以我们现在所做的,只是了解一下地形和周遭环境。”我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如此看来,我们下一阶段的工作,就是要下全力寻访崔二胯子的后人。”赵颖道:“对,我相信在崔二胯子的后人手中,一定留下了和盗墓第二入口有关的重要线索。”   经过一个多星期艰辛查找,我们总算得到了崔二胯子祖籍的详细地点。按照我们得到的资料,崔二胯子祖籍位于吉林省蒙江县的崔家屯。得到这份资料异常辛苦,因为资料是存放在东北抗联收编各处土匪的绝密档案材料中,若不是利用赵颖在公安部这层关系,我们根本没有可能查到。   按照记录所载,当年崔大胯子、崔二胯子兄弟在东北名声震天,小鬼子也曾多次打探他们的祖籍,想以两兄弟的家人为要挟,逼迫两人投降。但是多次查访,一无所获,关于两兄弟的出身,一直是一个谜。崔二胯子兄弟对自己的出身从未对外宣扬,两人早年离家,一直以挖参贩参为业,后投入绿林,刀头舔血,仇家也是甚多,因而从未有人知道他们出身何处。直到一九三四年,抗联工作组找到崔二胯子队伍商谈改编一事,双方谈判甚是融洽,很快达到共识,崔二胯子兄弟才将自己的出身、经历讲与抗联工作组,并被记录到这份绝密档案中,今天我们能够侥幸找到这份材料,也算是运气。   原本以为有了地址一切会非常顺利,然而没有想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问题首先出在蒙江县这个地方。我们没有直接上网查询,而是去买了一份详细的吉林省地图,但在这份地图上搜索了近一个小时,也没有找到这处地方,这时候我们才想起来,解放以后,很多原来的地名都已更改。我们马上上网查询,果不出所料,原来此地在一九四六年已经更名,居然就是现在大大有名的靖宇县。   靖宇县境内一共下辖十一个乡镇,其中七个镇四个乡,共一百一十一个村。如此繁多的村落,真是异常难找,况且我们还不敢肯定,崔家屯是否就正好在现在的靖宇县内,因为从网上的资料来看,吉林省在解放初期,地区土地重新规划,很多地方已经从行政区域上进行了重新划分,所以崔家屯很有可能在解放初期被划归到了靖宇县周围的江源县或者是抚松县。   我们把地图铺在客厅地上,三个人轮番上阵,用放大镜一处一处地寻找。但是搜寻了整整一个晚上,也没有在地图上找到崔家屯三个字,类似的名字倒是见了许多,什么李家屯、张家屯、赵家屯,单单没有崔家屯。到了十点多的时候,每个人都已经头晕眼花、眼冒金星。高阳突然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崔家屯也改了名字!”   不错,高阳说得有道理,赵颖道:“这个好办,明天我通过关系,和白山市的刑警队联系一下,看看他们是不是可以帮我们查一下。” 赵颖第二天一早给白山市刑警大队去了电话,一周以后,他们传来了一份厚厚的传真,里面记载了所有从一九四五年至今白山市一区一市三县一自治县总计八百零五个村子中所有的更名记录,但是非常不幸,记录之中并没有一个村子曾经叫做崔家屯。难道崔二胯子当年留下的地址是假的?   但按照祖父记录中所载,当年他们逃离奉天后前往崔二胯子家,根据他们当时所行路线和里程计算,这个崔家屯应该大致就在现今靖宇县左近,然而没有道理的是,偏偏就在这方圆一百公里的范围内,竟没有一处村落曾经叫过崔家屯!   几个人的情绪异常低落,又过了一个月,我们决定暂时放弃继续寻找下去的念头。这四个月以来,我们沉湎于这件事情的追查之中,都是极度辛苦。放弃了继续追查的念头,我们三人都好好休息调整了几天,状态明显恢复。   每天晚上如果不加班,我就到赵颖的单位接她,然后回我的住处,一起买菜做饭,晚上看看电视。高阳也偶尔过来坐坐,三人都绝口不再提这件事情,但其实每个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我们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卡在如此细小的一处环节上。   这一日晚间,依旧是吃过晚饭,赵颖收拾好碗筷,又到厨房洗了,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有什么好看的节目,屏幕上一个说话嗲声嗲气的男人正在主持着一个无聊的综艺节目,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几位美女嘉宾正在镜头前搔首弄姿、做林黛玉状,明明是内地人,却非要模仿台湾腔,看得我直想吐。我正想让赵颖换台,电话响了。 第五章 吉林之行 (本章字数:0 更新时间:2005-4-18) 我拿起话机,听筒里高阳气喘吁吁说道:“肖伟,快开电视!”听了高阳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我一愣,问道:“你说什么?”高阳咽了一口口水,答道:“快开电视,吉林卫视有一个专访,关于崔家屯的!”    我“哐”的一声从沙发上跳起,一手抓过赵颖手中的遥控器,换到吉林台,只见屏幕上是一个典型的东北山村,一个憨厚的村民模样的人正在接受采访。那种比较地道的东北话我听不大懂,屏幕下方也没有字幕。赵颖一直坐在我的旁边,我转过头向她询问,只见她也在全神贯注盯着屏幕。赵颖伸手向我示意不要打断,我转头再看屏幕,试图仔细辨听电视里面的词句,好像是吉林市某位企业家捐献了一座希望小学给这个小村,记者正在采访此事。   节目持续了三分钟左右,换成了广告。赵颖吁了一口气,从我手里拿过无绳电话,这时我才想起电话还没有挂断。赵颖在电话中和高阳商讨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我忙问赵颖道:“怎么样,电视里到底说的什么?”赵颖显得很兴奋,所答非所问地对我说道:“高阳说他马上过来。”   等高阳的这段时间,赵颖把刚刚电视上的内容,以及电话中高阳转述的我们没有看到的部分给我讲了一遍。看来我没有听错,确实是一个吉林市的企业家给这个吉林省偏远山区的山村捐献了一座希望小学,而这座小山村名叫“夹沟屯”,整个节目就是对这件事情的专访。   不过最让我们兴奋的是,在这不到五分钟的节目里有一段对话非常重要——记者在采访中不经意地问到为什么村子里面大部分人都姓高,于是村长对记者有了一番谈话,大致内容是这样:   夹沟屯地处偏僻,少与外界往来,只有几十户人家,因为村民大都姓崔,所以原来一直叫做崔家屯,但后来在日据时期,不知何故,村长将村子改名为夹沟屯,并将全体村民都改姓了高,记者又问起改名的原因,因为时代久远,村长也不大说得上来。   听了赵颖的叙述,我兴奋得直搓手,苦苦找寻了两个多月的答案,很可能就在眼前,果真是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更让我兴奋的是,这个夹沟屯就在靖宇县境内,位于偏远的大山之中,也完全符合祖父笔记中的记载。   高阳二十分钟以后赶到,脸上也是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我们三人一致认定眼前的这个所谓的夹沟屯,有九成把握就是当年的崔家屯。但为什么会改名换姓呢?赵颖推断,当年崔二胯子逃回崔家屯,怕万一日后鬼子搜山找到此处,如此一改,鬼子就不会想到此处地方会和崔二胯子兄弟有什么牵连。而且,为从根本上免除后患,当时不仅将村名改了,最后索性连姓也一起改了,这种斩草除根的做法,确实符合祖父记载中崔二胯子的性格。   碰巧找到此处地方,实属侥幸。先前我们得到的所有更名资料,全部都是1945年以后的,因为根据我们的经验,东北的各个村镇,有两次改名热潮,一次是在抗日战争胜利之后,而另外一次,是在1957年大跃进。因此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崔家屯,居然是在日据时期改的名字。   下面的工作就很简单了,我们很快在地图上找到夹沟屯,然后商量什么时候过去。根据祖父记录中的资料分析,这个崔家屯应该是位于群山之间,至少要翻越三座大山,即便是当年祖父以高超的摩托车技驾驶大功率的越野摩托,也几乎花了一夜才到。如果我们是坐车到最近的村镇,之后徒步前往,估计最少要两天时间。再加上来回火车,一来一回至少就要六天时间,还不算在那里逗留。所以里外里算起来,估计没有十天八天的长假别想过去。不过马上就要放“十一”长假,七天假期再请上几天年假,时间应该够用。   离“十一”不远了,我们等得心烦意乱。这些日子三人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焦急的等待中日子也显得出奇的慢。因为很可能要露宿,高阳找来折叠帐篷和三个睡袋,我们也都早早备好旅行用的方便食品和衣物,提前订好了往返车票,一切准备完毕,离放假的日子还有几天,剩下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赵颖非常细心,事先又给白山市刑警队打了一次电话,确认了去夹沟屯的确切行程。临行之前,我们还带上了祖父的那一本笔记。九月三十日晚上,我们背上准备好的行李,三个人异常兴奋地踏上了开往吉林的列车。   火车第二天早上到达吉林省白山市,下车后换了一班慢车,翻山越岭,一直坐到靖宇县。到了这里再往夹沟屯走就不再有火车,于是又换长途车。在群山之中穿行了几个小时,傍晚时分,终于到达了这次旅行坐车所能够到达的终点——挂甲屯。再往前,就不再有任何现代化的交通工具,需要步行。   按照地图上所标,我们下车的地方离夹沟屯六十多里山路,一共要翻过三座巨大的山梁,因为没有公路,所以只能步行,一般人要走上两天左右。我们在挂甲屯惟一的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日清晨,天色刚亮,三人背上行李,动身前往夹沟屯,也就是原来的崔家屯。   上山之前,我仔细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果然正如祖父记录中所载,这里山势异常陡峭,但风景秀丽,山间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而这条小道,很可能就是六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祖父骑着摩托车带着崔二胯子曾经走过的路。 山路异常难走,好在我和高阳平日里都不乏锻炼,在北京的时候,我们每周末都会去爬香山,我的纪录是二十四分五十一秒,高阳比我还厉害,二十三分四十秒。赵颖虽然是女孩子,但我们两个人都比不了,不到二十二分钟。不过这里没有上下山的台阶,再加上我们都背着沉重的行李,所以走得比平日爬山要慢,估计一小时最多只能走上四五里山路。中午的时候,我们翻过了第一座山梁,吃罢午饭,稍事休息,我们继续赶路,当天晚上,我们翻过了第二道山梁。找了一处比较背风的地方,将帐篷支上,再点上一堆篝火。   这次我们出来,因为知道要露宿,所以行装中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应俱全,赵颖给我们做了一顿晚饭。劳累了一天,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真是异常受用。吃罢晚饭,我们将篝火拨亮,围坐在火边闲聊起来。这片群山应该就是当年抗日英雄杨靖宇殉难的地方。于是我们从杨靖宇聊到抗联,从抗联聊到崔二胯子,从崔二胯子聊到祖父,最后又不自觉地聊到了我们这次出行的目的,寻找崔二胯子的后人。   说到这里,赵颖突然道:“不知为什么,这些天我一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我一愣,问道:“你是指什么?”赵颖道:“我隐隐约约地觉得,我们这次寻访会有不顺。”我抬头看了看高阳,高阳也在注视着赵颖。只听赵颖继续说道:“又或者是,即便顺利找到了崔二胯子的后人,也不一定有机会进入皇陵。”   高阳接口道:“你的意思是崔二胯子的后人已将第二入口堵上?”赵颖使劲地点点头,表示肯定,然后说道:“不错,当年崔二胯子所交给后人的事情,应该是有两件,第一,将皇太极的尸骨重新安葬。第二,就是堵上洞口!”我点了点头道:“很有这种可能。如果是这样,确实就麻烦了。”   赵颖继续说道:“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崔二胯子的后人根本没有将洞口堵住,因为这个第二洞口根本不可能堵得上,又或者,洞口设计得异常隐秘,根本不需要去堵。”我叹了口气,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看我们的运气了。”谈到了这里,我们的心情都有点沉重,于是没有再继续往下聊什么。看看天色已晚,况且我们又爬了整整一天山,于是熄了篝火,钻进帐篷早早休息。   高阳借来的帐篷睡袋都是专业野外生存所用,又舒服又保暖。这一觉睡得甚是解乏,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昨天的劳累一扫而空,吃罢早饭,我们一鼓作气,下午两点半钟,翻过第三座山梁,经过了将近两天的辛苦跋涉,终于来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在祖父的记录中,可能出自对崔二胯子的怀念,用了大量笔墨描写崔家屯的景致,但是出于篇幅的考虑,在前文中我并没有过多叙述。按照祖父记载,村口应该是一处断崖,中间架有一座独木小桥,但这时我们看到的,已经是一座崭新的木桥,虽然不算太宽,但是并排走两个人没有太大问题。我知道,我们辛苦找寻的答案就在眼前了。强自压制住心头的激动,我们三人在桥边稍事休息,吃了午餐,收拾好行李,下午三点整,我们进入了崔家屯。   村子几乎和祖父记载的崔家屯一模一样,村口一株巨大的槐树,枝叶繁茂,树下一盘古旧的石磨,一条笔直的土路伸向前方,路两边稀稀落落十几处土坯民房。安详、静谧。走在干净整齐的村头土路上,我们三人都仿佛被梦魇住了一般,我们这一生中从未来过此处,但是此情此景,又是如此之熟悉。   我闭上眼睛,伸手触摸大路两边的墙壁,这时我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只要绕过前面那一处土房,再拐两道弯,敲开前面那一处简陋的农家小院,我们就可以马上看到崔二胯子那魁梧的身躯,听到他那爽朗的笑声。在这一刻,六十多年的历史突然停滞,时间和空间被高度浓缩,那种强烈的回到昨日的时空转换之感突然一下使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良久,我强定心情,睁开眼睛,用沙哑的嗓音对身后的高阳和赵颖说道:“我们终于找到了,就在这里!”两人听了我这句话,也是深深地点了点头。我拉过两个人的手,心情异常激动,大声说道:“走,我们去找崔爷!”   绕过前面的土房,向右又走了十几米,然后再向左,路的尽头是一处简陋的农家小院。我们强自压抑住心头的激动,缓缓来到小院门前。三人在门前站定,互相看了看,赵颖对我说道:“你来敲门?”我点点头,伸起右手,沉吟良久,才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三下。   等了好久,屋里面才传出一声洪亮中透着嘶哑的声音,问道:“谁呀?”门闩打开,一个铁打一般的汉子站在了我们面前。我身材已经是不低,一米七八的身高,但这人比我还要高了近半个头,而且身材魁伟,只是眼里布满血丝,略显疲惫。   赵颖简单说明了来意,那人听罢一愣,连忙把我们让进屋里。屋中几件简单的家具,左手一盘巨大的土炕,一个女人跪在炕前,满脸焦虑,正将一条毛巾放在炕上一个看来刚满周岁的小孩的额头上,小孩满脸通红,昏睡在炕上。   我们三人看到这光景,互相对视了一眼,赵颖快步走到炕前,蹲下身来伸手向小孩的额头摸去,刚一碰到小孩的额头,赵颖像触了电一般,手腾地一下子缩回,回过头来,一脸焦虑地对我们说道:“像是急性肺炎!”我一愣,看了看那个男人,问道:“怎么不赶快送医院?”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山下的医院太远,而且俺们也没有钱。”赵颖站起身来,看了看我和高阳,道:“事不宜迟,要赶紧送医院!否则……”赵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我们都知道了她的意思。我问道:“怎么去?”赵颖道:“原路下山,再找车去县城!”赵颖说完,低头和女人商量,女人看了看男人,显得没有主意的样子,赵颖对那人道:“相信我们!再不送就来不及了!”   之后整整一昼夜,我们轮流背着小孩,没有任何的休息,平时两天才能走完的山路,我们只用了一昼夜就走到山下。小孩的高烧一直没退,不停地咳嗽,吐出的痰都呈铁锈色。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路用湿毛巾替他冰着额头。   好不容易到了挂甲屯,我们几人都是疲累欲死,但没有耽搁,立刻包了一辆面包车直奔靖宇县。没想到县医院也是束手无策。我们只好再打车出发。六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白山市人民医院。   经过三天的紧急护理,孩子终于脱离危险期,此时已是十月八日的早上,我们虽然已经数日没有好好休息,但每个人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我们才和崔二胯子的后人详细聊起此行的目的,也才知道我们见到的这个男人名叫高闯。不过这次捐献希望小学之后,村民已经纷纷改回了原姓,我们现在应该叫他“崔闯”了。   崔闯显然并不知道他祖父的事迹,甚至不知道崔二胯子这个外号。按照他的叙述,他的祖父英年早逝,父亲是遗腹子,而父亲也在他还没有出世之时,在一次出外打猎后失踪,再也没有回来,祖母也在接连丧夫丧子之后不久忧郁而死。   我们都微微有些失望,所幸崔闯告诉我们,他们的村子一向记有族谱,他依稀记得他的祖父还有一位兄弟,名叫崔洪江,但是没有留下后代,而他的祖父排行老二,大名叫作崔洪海。看来不错,崔闯一定是崔二胯子的后代。   确认了这一点,沮丧之情稍减,崔闯听说我是他祖父好友的后代,也忙向我问起他祖父崔二胯子当年的事迹。于是我从崔二胯子兄弟如何上山打游击抗击日军,后如何被日军击败,如何东山再起,为筹集粮草,到北陵盗墓结识我祖父肖剑南,二人如何逃出奉天,之后崔氏兄弟如何被鬼子重兵包围以致全军覆没,以及最后我祖父如何远赴关外见他最后一面等等一一向崔闯讲了。崔闯听罢这番叙述,瞠目结舌、愣在当地儿,过了半晌,他才缓过神来,喃喃道:“想不到俺祖父是个抗日的大英雄!家里竟从来没有人对俺讲过!”   我又向他讲起我们此行的目的,但是省去了崔二胯子梦游杀人的情节,只约略讲到崔二胯子如何在古墓中看到“诅咒”、“天眼”,以及我们数日之前前往沈阳寻找第二洞口的情况。最后我问崔闯:“你祖母去世时可曾留下了什么东西或线索?”   崔闯沉思半晌,回答道:“俺娘怀着俺的时候,俺爹出去打猎就再也没回来,后来没多久,奶奶也就去世了,如果要有什么东西留下,俺娘应该知道,可她什么都没有对俺说起过。甚至都没说过俺爷爷是干什么的。”赵颖问道:“你爹是怎么失踪的?”   崔闯叹了一口气,道:“那时家里日子穷,俺娘怀着俺的时候,正是冬天,家里快没有米下锅了,俺爹就出去打猎,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那月份正是大雪封山,除非迫不得已,一般没有人去打猎,但庄户人穷,那些年,村里每年都有几个人是这时候出去打猎失踪的。”赵颖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听了崔闯这话,我们三人都有些伤感,沉默了好久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我问崔闯道:“你爹的事情,你了解多么?”崔闯道:“常听俺娘说起,俺爹一直是种地打猎,也没什么特别的。”赵颖问道:“你爹失踪前,可曾跟你娘说起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崔闯侧头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说道:“你不提醒俺还忘了,娘曾经跟俺说起过,俺爹临走那天,摸着俺娘的肚子说道:‘儿呀,你快点出生,等你生出来,俺就要去替你爷爷办一件大事去了!’俺爹说完这番话,就开门出去了。俺娘常对俺说起:‘这就是你爹最后的话,所以记得特别清楚。’但是俺问起俺娘,爹到底要去办什么事情,俺娘说爹也没对她说起过。”   赵颖听罢,低头沉思了很长时间,突然说道:“我明白了!”赵颖抬起头来,对我们三人说道:“崔二胯子受军师委托,要去办那件事情,但那时他已经身受重伤,又不想连累肖伟的祖父,于是就将这件事情托付给崔闯奶奶,让他们还未出世的孩子替他去完成这件事情,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一定要等孩子长大成人,并且娶妻生子之后再去办这件事情。这是因为中国人有一个老观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崔闯父亲临走前所说的那件要办的事,一定就是这一件!”   崔闯听了我们的分析,也点点头,说道:“不错,一定是这么回事!原来俺爹是要去办这件事情,怪不得俺小的时候想破脑袋也想不透!”高阳接口道:“但是崔闯父亲不幸打猎失踪,线索很可能就此断掉!”   赵颖想了想,道:“不一定!”我们两人一愣,齐声问道:“为什么?”赵颖道:“你们想一下,第二入口既然设计得如此隐秘,那么仅凭口述,不一定能讲得清楚,况且又隔了一个人,崔二胯子转述给崔闯奶奶,而崔闯奶奶在崔闯父亲长大后再转述给他。此外,即便可以说清,日子久了未免会有差池。”高阳道:“你的意思是?”赵颖道:“我的意思是,应该会有一个文字性的说明,或者是一张图留在崔闯奶奶或父亲那里,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有点想不明白。” 我和高阳互相望了一眼,然后一起将询问的目光转向赵颖。赵颖停顿了片刻,才道:“我记得肖老记录中曾经说过,当时崔二胯子身负重伤,双手已经不能行动,因而不能书写,画图应该也不可以,而且从祖父的记录推断,崔闯奶奶应该是不识字的,否则崔二胯子最后一封信也不会委托私塾先生代写。既然这样,那么这个在逻辑和推理上应该存在的第二盗洞的文字说明和图表就很有可能是做不出来的。这么隐秘的事情,崔二胯子不可能让外人来代笔!”   我想了一会儿,道:“不错,但这张图如果做不出来,惟一的可能性就是盗洞入口非常好找,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而且记过一遍之后就永远不会忘掉。”赵颖摇了摇头,道:“按推理应该是这样,但这样讲又实在不合逻辑。”又想了一会儿,赵颖道:“这件事情我暂时也想不清楚,但我隐隐约约总是感觉到,这张图应该是存在的。”赵颖说到这里,突然问崔闯道:“你的印象中,家里可曾有类似这样的东西?”   其实在我们讨论的时候,崔闯就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了,这时候见赵颖问起,摇头道:“没有,俺刚才也一直在想,但没有一点儿印象,不过俺可以回家好好翻翻!”赵颖点点头,大家又商量了一会儿,这时主治医师通知我们小孩已经基本退烧,只要再观察两天就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了,大家听了都很高兴。   因为已经是十月八日下午,而从白山市到北京还要一天的火车,于是大家商量后决定由我先留下来。调查这件事情对我来讲是半私半公,给社长打过电话之后她也表示同意。第二天一早,高阳和赵颖乘火车出发,崔闯万分感激,但他是一个直爽汉子,也不会说些什么客套话,只对高阳和赵颖说道:“你们放心去吧,那件事情,俺就算是把房子拆了,也一定把俺爷爷留下的那张图找出来,而且这也是俺的事情,俺爹没办完,就由俺替俺爷爷去办吧!”临走的时候,高阳和赵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我,我明白他们的意思。   我和崔闯又在医院停留了整整三天,十月十二日早上,我们接上孩子,一起回崔家屯。临走的时候医生对我们说道,孩子体质较弱,如果有可能,到大城市的好医院做个全面检查会比较好一些,我心中暗下决心,等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一定接崔闯到北京住住,另外要给孩子做个全面检查。   一路跋涉,两天以后我们回到崔家屯。孩子的母亲见到小孩平安归来,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崔闯也像他爷爷一样豪爽,杀了家里惟一生蛋的老母鸡,又取出珍藏十多年的老酒招待我,弄得我万分过意不去。晚上崔闯的女人在一旁殷勤招待,我和崔闯把酒言欢,谈起当年我们祖父们的事迹,不禁悠然神往,小屋里面一室皆春。我们一直喝到三更,直至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第二日一早醒来,头疼欲裂,崔闯女人端来一碗醒酒汤药,“咕咚咕咚”灌下之后,不多一会儿便神清气爽,就如没事人一般,问起崔闯,才知道这汤药乃是用山中一种野草熬成,东北人一向好酒,有了这种草药,酒后服用一碗便不伤身体。   吃过早饭,我和崔闯坐在炕桌上聊起当年崔二胯子交代的事情,谈了一会儿,崔闯起身翻箱倒柜查找是否当年留下了什么线索。我跟在崔闯身后,将整栋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但并没有任何惹眼的东西。忙活了一上午,最后连前后院子、磨坊都找遍了,依旧没有任何线索。我忽然想起当初发现红木盒子的经历,于是问崔闯道:“你有没有注意过,家里可有什么不合常情的东西?”崔闯一愣,回问我道:“你指的是啥?”   我将祖母骨灰盒的事情告诉崔闯,崔闯听后细细考虑了好半晌,最后摇摇头道:“没有,如果有,俺应该早就注意了!”顿了一顿,又道:“俺觉得如果当年爷爷留下了什么东西,一定藏在比较隐秘的地方,比如夹壁墙什么的,走,再到屋里去看看。”崔闯这句话突然提醒了我,我一拍脑门,一下想起祖父当年的一段记录,是写他和崔二胯子回到崔家屯养伤那一段,不错,一定在那里!   想到这儿,我问崔闯道:“你家里可有地窖?”崔闯点点头,道:“地窖,有,不过是放咸菜的。”我一拍崔闯肩膀,叫道:“不错,一定就在那里!”崔闯愣道:“不会吧,那里搁不住东西,放几十年早烂了!”我拉上崔闯,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崔闯前面带路,两人走到后院。东北庄户人家院子一般很大,前面一般用来养鸡养猪、种些蔬菜,而后院则是存放杂物,菜窖一般就会设在这里。我们走到后院正中间,崔闯掀开地上一扇草席,再打开铺在上面的一块木板,地窖入口露了出来。沿着梯子爬了下去,崔闯取出火柴点亮油灯,这是一个四平米不到的地洞,里面空空荡荡,一目了然。崔闯道:“这里是冬天存菜的地方,这季节就空了。”   我在这不大的空间里转了两圈,果不其然,如崔闯所讲,地窖里除了两大缸咸菜,别无一物。我举起油灯仔细检查周围墙壁,只见四面墙壁也非常平整,只是由于年代久远,颜色已经发黑,看不出黄土本色。我伸手在墙上一按,突然灵机一动,问崔闯道:“你家没有别的地窖了吧?”   崔闯肯定地答道:“没有。”我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应该就在这里了,在这个地窖之中,应该有一处暗门!”崔闯一愣,惊道:“真的?怎么俺娘从来没有对俺提起过?”我道:“很可能你娘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当下我把祖父笔记中崔二胯子家中地窖的描述向崔闯讲了一遍,崔闯听罢,兴奋得直搓手,道:“这么说来,俺爷爷留下的东西,一定在这里面了?” 我点头道:“完全有可能,起初我以为你知道这处暗门,所以也没往这儿想。现在看来,线索很可能就在这里!你能不能找一根钢钎过来?”崔闯听罢,点头翻上地窖。按照祖父的描述,地窖暗门应该就在墙后,外面用黄土盖上作为掩饰,我又用油灯照亮,向四面墙壁看了看,可能是年代太久,从外观上看不出任何痕迹。   过不多久,崔闯取来了一根钢钎,我强压心头激动,接过钢钎,从左面墙壁开始,用钢钎一钎一钎向黄土墙内扎去。果然,当我试到第二面墙,钢钎捅进不到二十厘米,“吭”的一声,已经结结实实扎在黄土后面木头之上,我呼道:“不错,就在这里!”   崔闯三下两下将前面土墙扒开一个缺口,二十厘米的黄土之后,一道木门一角清晰地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们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表情。我扔下手里钢钎,伸手抄起地上铁锹,不到十分钟工夫,整座木门呈现在我们面前。   我手执油灯走到近前,仔细观察这扇木门,油灯太暗,看不太清,崔闯爬到上面将地窖的顶盖完全掀开,一缕阳光射进,只见平整的木门上,挂着一把陈旧的铜制挂锁,由于年代还不算是太过久远,再加上铜的活跃程度远较铁为低,所以这把铜锁保存得相当完整。赵颖不在,我没有本事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将它打开。我又仔细审视了一下门的铰链结构,对崔闯道:“我们要将门的铰链撬开!”   崔闯咧开大嘴笑了笑,道:“哪用这么麻烦,我来!”崔闯将我拉到身后,用手抓住门的铰链部位一用力,几声“吱吱扭扭”轻响过后,轰隆一声巨响,大门轰然倒下。一大团尘土扑面而来,我们两人都往后退了几步,不住地咳嗽,尘埃散尽,只见门内密室正中央,一辆巨大的摩托车呈现在我们面前。   我们如同做梦一般,手执油灯慢慢进入密室,里面空间并不太大,最多两米见方。最惹眼的是屋子正中摆放的一辆巨大的摩托车,车身满是尘土,伸手擦去油箱上面灰尘,只见一块德文标牌露了出来。德文我虽不能看懂,但标牌却是认识,居然是1930年德国产宝马750摩托车!   车子下面,放着一个木箱,除此以外,整个密室再无一物。箱子并没有上锁,揭开箱盖,只见最上面是两个布包裹,包裹下面,是用油纸包好的三包东西,崔闯伸手打开第一包,油纸撕下,里面竟然是一把几乎崭新的德国产二十响驳壳枪,我们都是一惊,连忙打开第二和第三个纸包,只见第二包包着的是八个装满子弹的弹夹,而第三包里面,还有四个香瓜式手雷!   我又将先前的两个布包裹拿起递与崔闯,第一个包袱入手甚轻,似乎空无一物,而第二个比较重,崔闯打开,里面是一个玉制的如意,玉质圆润、触手生温,一看就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如意后面刻着两行小字,第一行是满文,看不懂,而第二行是汉字,写的是:爱新觉罗?皇太极。这一定是当年崔二胯子从皇太极墓中得到的。   包中再没有其他东西,这时我们还没有检查过的就只有那个很轻的包裹。我俩都已经感觉到,我们所要找寻的答案,就应该在这布包之中。崔闯将手中油灯递到我手上,再将布包铺在地上,小心打开。果不其然,包里放的只有一张折叠成方形的白布,因为年代久远,已略呈黄色。崔闯拿起白布,小心展开,我将油灯凑近,借着油灯微弱的灯光,我俩屏住呼吸,定神向白布看去。   但我俩看罢,都皱紧眉头、目露疑惑,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禁又转头再次向白布看去。崔闯又将白布翻过,这次我们再次抬起头来,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   白布上写的,似乎并不是我们想要的东西!既不是一段文字说明,也不是地图。整张白布大概两尺见方,上面只稀稀拉拉写着七个字,每个字字体甚大,足足有一个巴掌大小,字迹歪歪扭扭。七个大字写的是:   左八西   左九   右一   我们两人谁也不知该说什么,崔闯又将包裹翻了一翻,也没再找到任何东西。愣了一会儿,我们拿着白布爬出地窖,回到屋里。两人将白布铺在桌上仔细观瞧,但是正反两面仔细看过,没有再发现任何其他字迹。崔二胯子留下的这几个字,放在如此隐秘之处,而且其中既有方位,又有数字,确实很像是指点道路或地点的暗语,但究竟是什么意思,实在是令人费解。   两人盯着白布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足足看了半个钟头,忽然间我想起赵颖临去前讲的那番话,登时醒悟:这白布上的字迹,一定是崔二胯子临终前口衔毛笔书写的,怪不得字迹如此潦草,而且字体甚大。   我将想到的向崔闯讲了一遍,崔闯也点头表示同意。但我们又商量了一阵,对这七个字的内容依旧不得其解。左八西,左九,右一,究竟是什么单位?而且说的是哪里,用什么作参照物或是参照系?崔二胯子真是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谜题!   想了一下午,我们都是头昏脑涨。吃罢晚饭,我忽然想起这一天已经是十月十五日,于是与崔闯商量明日启程回北京,崔闯见留我不住,连忙让女人替我打点行装,又帮我准备这几天的干粮。   当天晚上,我用数码相机将白布上的几个字拍了下来,又找来纸笔将这几个字抄在纸上,放在贴身口袋中作为备份。崔闯又与我商量密室中的武器和摩托车如何处理,我建议他还是上报公安机关,但那个玉如意应该是崔二胯子留下,希望后代能够重新送回皇陵的,所以建议他不用多讲,崔闯点头同意。 第二日一早,崔闯夫妇陪我早早起床,我到小屋看了看熟睡中的孩子,又偷偷将身上剩下的现金,除了回去的路费以外,全都塞在小孩的衣服之中。崔闯一直将我送到挂甲屯,两天以后,我回到了北京。 第六章 再探皇陵 (本章字数:0 更新时间:2005-4-18) 当天晚上,赵颖和高阳提着外卖敲开了我的家门,进门高阳就对我嚷道:“你怎么睡得和猪一样,邻居都被我敲起来了!”赵颖则看着我,一脸心疼的样子。    睡了整整一天,我精神了许多,一边吃饭我一边将他们走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两人。吃过晚饭稍微休息了一下,我接上电脑将数码相机里的图片转到电脑上。两人瞪着屏幕的表情,一定与我和崔闯乍看到这块白布时一样。足足有五分钟时间,赵颖才长吁了一口气,说道:“看来崔二胯子也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谜题!”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另外一个谜倒是可以解了!”高阳反问道:“你是指当时崔二胯子如何留下的这条线索?”赵颖点点头,答道:“不错!这七个字,一定是崔二胯子用嘴写的!”   我不禁暗自心中佩服,也将这些天来心中的想法讲给两人听,他们一边听一边点头,等我说完,高阳突然嘟囔了一句道:“这七个字实在奇怪,按照崔二胯子的学问和性格,没有道理也没有可能设计出这么复杂的哑谜,实在是想不通,难道是军师设计的?又有什么意义?”   赵颖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崔二胯子绝对没有这种必要,而且他也不可能有能力设计出非常复杂的谜题,除非是军师!”赵颖说完,又抬头盯住屏幕,念道:“左八西,左九,右一。”念了几遍,赵颖抬头道:“肖伟说的对,这应该是指点道路或地点的暗语,而且很有可能,这句暗语是军师编的,然后教给其他一同盗墓的几人。但现在搞不清的是:第一,参照物是什么?而且,里面的数字用的是什么单位?”   我道:“会不会是小店?”赵颖摇摇头,答道:“我觉得不太可能,小店本身的面积已经很大,如果用它来作参照物,误差会更大。”我又想了一会儿,说道:“那么数字的单位会不会是步?”高阳一拍脑门,说道:“还有可能是丈!这也是当年常用的长度单位!”赵颖点点头,说道:“有一定道理,但究竟用的是什么参照物?对了,我们把当时去北陵拍的照片调出来看看,我这里还有当时画的草图,说不定会有一些线索。”   我连忙从电脑中调出在北陵拍的照片,赵颖也取出放在包里当时她画的草图,但是看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放弃了这个念头。照片之中可以用作参照物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比如说华表、下马碑、石象生,比比皆是。我们又讨论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有什么结果,见天色已晚,我要送赵颖回家,赵颖死活不依,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闹不过我,于是我们打车先送高阳,再送她回去。   回到家里已经是十二点多钟,虽然已经睡了一整天,但是由于连日疲倦,我还是倒头便睡。不过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崔二胯子留在白布上面的七个大字不停在眼前晃动,然后又是崔二胯子写给祖父的三封书信,也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梦里我隐隐约约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究竟是什么,我又想不清。我拼命想去再仔细看看崔二胯子那张白布之上的七个大字,试图寻找一些线索,但每次还没有完全看清,眼前的东西就被那三封书信代替。天快亮的时候,我突然醒过来,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一下子变得异常强烈,但是想了又想,还是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我仔细回忆梦中的场景,但能想到的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情节。   迷迷糊糊上了一天班,我还是一直在思索着这件事情。高阳今天在外采访,没有到社里,中午我们通了一个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晚上下了班,我直接去接赵颖。我和高阳约在了小西天牌楼见面,附近有一家烧烤做得不错,在那里吃了晚饭,三人一起散步回家。我将昨晚的梦境对两人讲了,当然也包括梦里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他们帮我想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答案,赵颖道:“我现在的感觉是,我们应该已经离那个答案非常近了,只是还有几处关键地方没有想清楚,不过没有关系,我隐隐约约觉得,这个谜题并不难破解,所以你也不要想得太过辛苦。”   高阳调侃道:“还是你老婆会心疼人。不过说归说,遇到这种事情谁能不胡思乱想?昨天我回去以后,也琢磨了很长时间,睡觉的时候还是满脑子都是那七个字,什么左八西,左一,右九的。”   赵颖笑道:“你记错了,应该是左八西,左九,右一。”高阳用手搔搔头,道:“记错了么?”我道:“以前还跟我吹记忆力好,你是记错了,应该是左八西,左九,右一!”高阳笑骂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奶奶的,这个暗语还真难记,什么左八西,左九,右一,也不设计个顺嘴的。”赵颖笑道:“你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听了两人的一番调侃,我脑子里面忽然灵光一现,一掌拍在高阳的肩膀上,叫道:“我想到了!”   这一掌一定是打得不轻,高阳用手捂着肩膀,夸张地咧着嘴,叫道:“轻点行不!”我一手拉住赵颖,另一手拉住高阳,猛往家里跑去,叫道:“跟我走,我给你们看!”   进了房门,我快速打开电脑,再一次看到那张图片,我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推测。说来简单,只是一般人的惯性思维导致了很大的倾向性,这样就无形中加大了这七个字的难度。图片调出后,我指着屏幕对两人说到:“你们看这七个字,其实意思并不是我们所想。”赵颖和高阳再一次仔细盯着屏幕,口中轻轻念道:“左八西左九右一。”念了几遍,赵颖道:“难道类似于藏头诗?”于是又念:“左左右八九一西?” 我手指屏幕上面的图片,提醒道:“崔二胯子当年口衔毛笔书写,因而字迹对得并不整齐。”两人顺着我手指方向看去,屏幕上的七个字分为三行三列,但每一行每一列都不是一行直线,再加上那块白布并非一个标准的方形,这几行字排列越发显得歪歪扭扭、参差不齐。   赵颖恍然大悟,叫道:“不错,应该是西九一,八左右,左!我们忘记了那时候人们写字的习惯是竖版,从右向左。”高阳也是一拍脑门,高声叫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觉得这七个字如此难记!”   说来非常简单,我们已经有了惯性思维,就是一般看书全部是一行一行横着看,并且从左向右念,而崔二胯子写的这幅手迹,由于字迹歪歪扭扭,本来从右数第一列三个字“西九一”,应该是对得很齐的一列字,但是由于他是用口衔毛笔书写,第二个“九”字和第三个“一”字都向左偏了半个多字,这样第二列的后两个字“左右”,也向左偏了不少,所以白布上的七个字并非这样排列:   左八西   左九   右一   实际的排列应该是:   左八西  左九  右一   念出来应该就是:西九一,八左右,左。听过我一番分析之后,他们两人都表示完全同意。赵颖忽然说道:“还有一种念法!如果要是念成西,九一八,左右左,那不更顺嘴了!”我和高阳仔细想了一想,不由得纷纷点头,赵颖说得不错,如果这样来念,确是更合理!这时高阳一边点头一边道:“怪不得怪不得,昨天晚上我还想过,这句暗语按道理说应该不是崔二胯子编制,而是军师想到的,是为了方便以后再进皇陵寻找洞口方便。但如此的没有规律,不便记忆,实在让人费解,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九一八’就是当年东北沦陷的日子,而‘左右左’也不难记!”   赵颖也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但现在又有了另外一个问题,按照肖老的记录,这个盗洞的第二入口应该是天然的,而如果口诀如此的上口,难道有这么巧合?现在很明显存在着一个基准点,只要沿着‘西,九一八,左右左’去找,应该就可以找到洞口!但难道这个基准点也是他们做出来的?”   我明白赵颖的意思,既然这个洞口是目的地,而起点恰恰经过“西,九一八,左右左”的方式就可以达到终点,确实有点不可思议,除非起点是人工制造的标记物,可如果是人工制造的标记物,万一日后被破坏掉岂不就再也找不到了?   这时高阳道:“除此以外,这个‘西,九一八,左右左’到底是怎么走?”赵颖想了一会儿,道:“现在还无法判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这句话所指的就是从那个人为的基准点,或是标记物走到入口处的方法!”高阳点点头,又道:“可奇怪的是,现在我们三人想了这么久都未能猜出这个哑谜,崔二胯子留了这样一个线索给后人,他的后人怎么能够找到?”赵颖道:“这一点倒不是问题,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当时的场景,崔二胯子要完成军师死前的遗愿,因为这件事情的危险,所以没有交待给肖伟的祖父,而是要他自己的后代来替他完成,这一点我们已经都想到了。”   高阳点头道:“不错!”赵颖继续道:“但当时崔二胯子的小孩还未出生,这件事情要想办成,不仅要等小孩子出生,而且还要等他长大成人,崔二胯子也很清楚,自己是绝对等不到这一天,因而才会将要交代的事情用这种方式来说明,但是你们有没有想到,崔二胯子留下的文字性和说明性的东西,只有这七个字,包括回到古墓去干什么,也没有交代!这一点怎么解释?”   “难道他是托付给了他的女人?”我问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赵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崔二胯子当年一定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给了他的女人,甚至将如何找到第二入口的方法也讲了,再让女人转述给他的孩子,而留下这七个字的原因,一定是担心时间久了,关键之处会有遗忘。”   高阳道:“现在最难的,是不清楚单位和基准点。军师当年编制这套口诀的时候,究竟用的是什么单位?前面我们也分析过了,不可能是步!”   赵颖道:“我们可以想像,他们采取的方法一定不能太复杂,比如说九百八十一米,又或是九百一十八丈,因为这样的单位和距离需要精确的测量。以当时的环境条件不可能明目张胆大规模精确测量,所以这种可能性不大!”   我们又闷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进展,都隐隐约约感觉到答案好像就在眼前,但飘飘忽忽怎么也抓不到。讨论到最后,只有赵颖还比较沉稳、不慌不忙,而我和高阳已经有点不耐烦了。高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调侃道:“奶奶的,不就是一个洞口么?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还真费劲!”顿了一顿,高阳又道:“还能有什么洞口,不是说天然的么,天然的洞有什么?老鼠洞?山洞?岩洞?兔子洞?树洞?地洞?”听了高阳这番调侃,我笑道:“连老鼠洞你都想得出来,我算是服了你,我看再找不着这个洞口,我们随便找个洞钻进去算了!”高阳哈哈大笑,赵颖突然挥挥手,打断了我们,问高阳道:“你刚才说什么?”   高阳笑到一半突然被打断,脸上一愣,反问道:“你说的是哪一句?”赵颖道:“最后一句!”高阳一脸迷惑,答道:“我说能有什么洞,不就是老鼠洞、山洞、岩洞、地洞还有树洞吗。怎么了?”赵颖将手放在嘴边,竭力思考,喃喃自语道:“岩洞?山洞?隆业山?不可能,方向不对,而且距离太近,对了,是树洞,一定是树洞,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一大片树林?” 赵颖一下跳起来,抱住我的脖子又亲又笑:“我们能找到了!能找到了!”我一阵迷糊,随即恍然大悟:不错,是树洞,一定是树洞!而且就在那片密林之中!高阳也是顿然明白,以手击头,呼道:“正是如此!树洞!而且单位是树,九十一棵树,或者是九百一十八棵树!”    我们几个人推想当时情景,按照崔二胯子性格,他不可能细致到去编制一套如此复杂的谜题,让后代去猜想,这种情况大多只是出现在小说和电影情节中。崔二胯子临去之前,一定将整件事情讲与他的女人,包括将要做的是什么事情:进入古墓,重新安葬,再将洞口封上等等。其实这些事情就算他当年不交代,既然谈到补报,对于盗墓这种事情的补报,也至多就是类似这样的事情。所以这些事情,就算他临去前不交代,他的后人也自然会想到,因而并不需要用文字形式写下来。   除此以外,他应该还交待了盗洞第二入口的位置,照目前我们分析的情况看,盗洞第二入口是在宝顶东北方向八百五十米左右的一片密林之中,洞口是在一株千年古树之上。树林的位置崔二胯子也不需要文字向后人说明。按照我们到北陵探访的结果,周遭几公里范围只有这一片密林。所以崔二胯子惟一需要必须用文字说明的部分,就是如何在这片密林中找到这棵树。   确认了这一点,我们又聚到电脑旁边,盯着屏幕上那张图片,高阳对赵颖道:“按你的意思,这句话应该念做:西,九一八,左右左?”赵颖道:“不错!但应该不是这么简单,比如说西面九百一十八棵树,先左后右再左面的那棵树,而且这样好像也不很清楚!”   我点头道:“不错,而且‘九一八’这个数字实在是太巧,正好是东北沦陷的纪念日,所以我觉得不应该碰巧是这个数字,这个数应该是军师凑出来的,比如他在入口那棵树的某个方向上数出九百一十八棵树,然后再做上记号,用这株树作为基准点!”   赵颖道:“你的话又提醒了我,你们是否想过一个问题:既然字面上有‘左右’,‘左右’是一个相对的方向,必须要有一个确定好的方位,比如说你面向哪个方向,这时候再谈左右才有意义?”高阳点头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这个‘西’字,就是这个最初的方向?”   赵颖点头道:“不错,我们可以设想一下,这株有洞口的古树应该是非常隐秘,并不好找,否则军师也不会用它来做第二盗洞入口。既然如此,就应该选择一个好找的目标作为基准点,再设计出一套方法,能够以此为基准点,最终找到那棵树。”我插嘴道:“你的意思是说,从这个基准点,向西面数出若干棵树,比如说是九百一十八棵树?”   赵颖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套口诀按照我们原来的念法,左右和数字是配对的:左八西,左九,右一。但现在的念法就不再配对了,成了西,九一八,左右左。其中左右左在最后,会不会为了让九一八连在一起,故意把左右左放在了后面,而其实它们还是有配对关系?”我一拍大腿,呼道:“有道理有道理!左九、右一、左八!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西’字就是起始的方向!”赵颖点头道:“对,站在基准点,面向西方,或者是背对西方!左面九棵,再向右面一棵,再向左面八棵!”   谜题迎刃而解!三个人一阵欢呼,抱在了一起。兴奋良久,大伙儿才平静下来。赵颖道:“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基准点到底是什么?”我和高阳想了一会儿,高阳道:“我觉得既然用作基准点,而且崔二胯子在文中没有作特殊说明,应该是极为显眼,比如说,我在这片密林中观察过,树林中基本上都是千年古槐,如果其中有一株别的树,比如说松树,就会很显眼。”我们点头表示同意。沉默了一会儿,赵颖道:“我们在这里猜,也不一定有什么结果,我建议,大家再去一趟沈阳,到那里再找!”   我一拍大腿,附和道:“好主意,我同意!”高阳也点头表示赞同。大家沉默了一会儿,高阳道:“我只是有一点担心,那就是经过了这么多年,如果这棵树已经枯死,又或在兵荒马乱年代被人伐掉,那就惨了!此外,经过这六十几年,当年他们用作支撑沙顶天机关的木柱万一已经腐朽,沙子全部侵入墓道,我们也就前功尽弃了。”赵颖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到这种地步,我们需要赌一赌的,就是运气了。”高阳一拍手掌,说道:“好,就跟他赌一赌运气!”   第二天就是周五,我租好汽车,三人一起在我家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六点钟,我们整装出发,二上沈阳。由于这次决定得比较匆忙,没有准备任何工具,而且按照我们的计划,这一次就算我们比较顺利地找到盗洞入口,也只是观察一下周遭环境,踩踩盘子而已,因为要真正进入古墓,我们还需要做很多的准备。   一路无话,周六下午一点钟,我们进入沈阳市区。在北陵旁边一处小馆儿吃过午餐,又一次来到那片密林。虽是下午阳光高照,但密林中枝叶繁茂,遮天蔽日,还是透不下半点阳光。整整一下午,我们在林中一点一点仔细寻找那个作为基准点的目标,有可能是一棵树、一块石头,也许是一些其他的标记。   大家都很清楚,经过六十多年的风雨,当年的标记很有可能已经不复存在,即便存在,也会非常难找。道理很简单,当年军师做标记之时,想的仅仅是几个月,最多一两年内就会再次回到古墓之中,将没有取走的宝物取出,所以应该根本没有考虑这个标记究竟要保存多少年。但不想阴错阳差,六十多年过去了,古墓竟再也没有人回去过。现在,却有肖剑南的后人,再次探访他们当年留下的盗洞第二入口。 整整一下午,一直到将近天黑,一无所获。见天色已晚,我们找了一处旅馆住下来。吃过晚饭,我们在旅馆房间中商量了一番。从目前情况来看,一个下午四个多小时,我们只搜索了位于东南角整个林子的四分之一,要想搜完整个林区,至少还要一天半时间。但从搜索过的地方看,不可能再细致了,我们所看过的这一片林子中,只有两种树,都是异常粗大,一半是槐树,另一半是樟树,至少都有上百年历史。除了树木以外,林中空地上平平整整,只是积了很厚的落叶,并没有其他惹眼的东西。   如此看来,我们的目标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在我们还没有搜到的部分,有人为的建筑物,比如木桩、石头垒成的石堆等等;另外,就是看起来比较奇怪的树木,比如高阳提过的,在一群槐树中惟一的一棵松树等等;当然了,最有可能的是他们在树上做了手脚,比如在树皮上刻了字或是花等等。   第二天还要早起,我们早早休息。第二天早上天色刚亮,大家便起床出发,整整一天,我们都泡在树林之中。因为有了昨天晚上的讨论,我们搜索得更为细致,到天黑之时,只将剩下的树林搜索了一半,见天色已晚,而且第二天是周一,我们只得返回北京。虽然并没有找到,大伙儿倒并不灰心,出发前我们就已经做好了打持久仗的准备。   其后一连三周,每个周末我们都往返于沈阳与北京之间。第二个周三,我接到了崔闯的来信,他告诉我们,家中密室里发现的武器弹药及摩托车,他已经通过村委会上报靖宇县政府,政府方面已经下来批示,所发现的一切物品,均属于他自家祖辈遗产,但武器弹药现在属于违禁品,并且属于抗日战争历史见证物,需上缴县政府抗日战争纪念馆,而那辆宝马750摩托车,属于私有财产,由他自己处理,如果也上交博物馆,他们表示欢迎。崔闯还说,这辆摩托车应该是我祖父从奉天警备厅开出来的,所以应该属于我祖父的遗产,所以他问我的意见。   我有一点私心,那就是这辆摩托车现在会值很多钱。因为曾经去过崔闯家,见过他家境的拮据,而我和赵颖也并不富有,不能够帮上忙,所以我想将这辆摩托车卖了资助他的生活。   我特意到潘家园找到瘸三,向他咨询,瘸三回去与他师父商量后,在电话中告诉我,如果他们收购,可以出到十五万。我给崔闯回了信,告诉他这个结果,并且将我的意思告诉他,最后对他讲,这只是我的建议,一切由他做主。忙完了摩托车子的事,我们又将精力放在了寻找皇陵入口上面。接下来整整三个周末六天的时间,我们将北陵周围那一片树林仔仔细细踏遍,找到了数处可能作为标记的地方,但是按照那套口诀寻找之后,始终一无所获。两周以后,沮丧的情绪开始在我们三人中间蔓延,最后一天下午,又经过了将近一天的搜索,眼见太阳已经偏西,我们坐在林中一片不大的空地之上稍事休息。   加上这一次,我们已经对这片林子仔仔细细搜索了三遍,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都已被实验过,但一无进展,我们甚至已经开始怀疑当初我们的判断。高阳坐在一个树墩子上,调侃道:“看来除了找一队民工,把这儿的树都锯了,我看才能找到!”   赵颖愣了一下,说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我笑道:“你不会真要砍树?”赵颖道:“不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们想一想,如果他们当年是用人工方式做了一个木桩或是用砖石垒成的标记物,那么崔二胯子在临死前一定会想到,等到他后代长大成人能够去寻找这个入口的时候,一定是在多年之后,到那个时候,这个标记物很可能已被风雨或人为毁坏,所以他应该再有其他对盗洞位置的交代,但是崔二胯子并没有留下这样的记录,只有一个原因!”   高阳跳起来,问道:“什么原因?”赵颖道:“那就是这个标记物不太可能被毁坏,而且,就算毁坏了,也一定能够找到。”赵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继续道:“你们想一想,这样的标记物会是什么?”我想了一想,自言自语道:“不会被风雨或人为毁坏,那一定是看似自然的东西,并且还很结实,会是什么呢?”高阳道:“可能会是大石头,对了,还有树!”说完又摇摇头,道:“大石头不太可能,我们已经搜了这么久,整片树林之中,除了落叶,连一块石头子儿都找不到,那就只能是树,可要是这样,这么长时间我们怎么没有找到?”   赵颖笑了笑,说道:“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很可能做标记的这棵树现在已经不在树林之中!”高阳疑惑地摇摇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赵颖道:“我的意思是,这棵树很可能已经枯死,或者是被砍掉了。”高阳一拍脑门,大叫道:“不错,不错,我们可以从地上的树桩找起。”   赵颖笑道:“那就从你坐的地方开始吧!”我们三人跳起身来,我问赵颖道:“怎么找?还是老规矩?”赵颖道:“对,面朝西方,左面九棵,右面一颗,然后再左面八棵!”我抬手看看手表,已经是将近四点钟,时间已经不多了,要加快速度。好在林子虽然很大,但被砍掉留在地上的树桩并不多,找到地上的树桩后,我们马上按照面西左九右一左八的方法数出那棵树来,然后爬上树身寻找上面是否有可以容身的树洞。 到了晚上将近六点钟,整个树林已经搜索了将近三分之二,还没有发现,看看天色已晚,待天色全黑下来,寻找就会更加困难,于是我们三人分开行动,继续搜索剩下的树林。为了赶在天黑之前搜索完毕,我们在剩下的树林之中狂奔。    忽听得高阳一声惊呼,接着是人摔在地上的声音,我和赵颖齐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高阳的声音远远传来:“奶奶的,绊了一下!”我边往他那个方向跑边大声问道:“没事吧?”高阳喊道:“没什么大事,头磕破了点皮!”   赵颖已经赶到高阳身旁,见我过来,说道:“不碍事,头被地上的树枝蹭破了。”说完,取出随身带的创可贴给高阳贴上,问道:“你绊在哪里了?”高阳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块石头。”说着用手往后面指了指,我往高阳指的方向看去,厚厚树叶下面一截树桩露了出来。赵颖也已经看到,她突然“噫”了一声,我问道:“怎么?”赵颖扶起高阳,我们三人走到树桩旁,赵颖将落叶完全扒开,只见地上露出十厘米左右的一截树桩,树桩在接近地的部位,大概有三厘米宽窄的一圈树皮被人为用利器齐齐剥掉了。   高阳突然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当时军师是怎么做标记的了!”说完伸手指向树桩的底部,道:“他们当时一定是在这个地方,用刀子将树皮剥掉了一整圈,这样树虽然当时没有事情,但因为没有了树皮向上输送养料,过十天半个月之后,树就会慢慢枯萎死掉,这样的标记,要比什么都自然,而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我和赵颖连连点头,心里暗赞军师聪明。高阳继续道:“不错,一定就是这里了!”说完一拳捶在我的肩上,叫道:“兄弟,我们终于找到了!”我们赶忙爬起身来,按照那套口诀,站在这树桩之前,面朝西方,先向左转,数出九棵树,然后向右转,数出一棵树,之后再向左转,再数出八棵树。这最后的这一棵,是一株巨大的古樟树,有四人环抱粗细,枝叶繁茂,我们向上面望去,一眼望不到顶部。   高阳搓搓手,说道:“我上!”我道:“我陪你!”说完我们就像两只猴子,几下爬上了树身。树虽然粗大,但是并不难上,由于年代久远,树身上有许多可以手抓脚蹬的地方。爬到树干的第一处分岔处,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树洞,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取出事先备好的手电,向树洞内照去,只见树洞沿主干直着往下,里面黑糊糊的见不到底儿。我们辛苦找寻多日的第二盗洞入口,一定就在这里了!   五分钟以后,我们坐在了大树底下,一起商量接下去该怎么办。天已经全黑,树林里甚是阴暗。按照赵颖的意思,今天天色已晚,而且我们也没有携带进入皇陵必备的物品工具,所以先回北京,等一切准备停当之后,下周再来。按照我和高阳的意思,现在就想直接进去,心里痒痒得要命,但也知道赵颖说得有理,于是强压心中的念头,一起开车回了北京。   这一周的时间感觉极其漫长,我们分头准备进入皇陵的一切物事。周一晚上,我们又聚在一处,商量了一番。按照我们推想,东北气候干燥,估计盗洞之中不会有塌方堵住的情况,但是地宫之中又经过了这六十多年,虽然当年崔二胯子和军师在挖掘的时候曾经用洛阳铲打下了无数通气口,但是隔了这么久,里面的空气很可能已经不那么新鲜,所以我们需要准备一些氧气面罩或是防毒面具之类的物品。此外,大瓦数的手电以及绳索必不可少。另外,我们此番进入皇陵,目的是查询皇太极的“天眼”之谜,出自于对先人的敬重,我们决定只是拍些照片回来研究,并不准备擅动皇太极尸骨。   周一收到崔闯回信,在信中他表示了他的意愿,希望如果我同意,他想将摩托车也捐给抗战纪念馆,至于他小孩子的病以及家里的情况,他会自己想办法。看了崔闯的来信,我有些惭愧,于是回信表示同意,并告诉他我们已经顺利找到了皇陵第二入口,希望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进入皇陵完成他祖父当年的遗愿。   到周三,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应事务,高阳弄来了三副氧气面罩,每一副足够用上两个小时。之后就是感觉漫长之极的等候。赵颖有些犹豫,但一直没有对我们说究竟是为了什么。直到出发前最后一晚,我才突然醒悟赵颖心中所犹豫的到底是什么。作为一名警察,她此前帮助我们侦察、推理都是没有问题的,但进入皇陵就会是违反纪律的事情了。我问过赵颖,出乎我的意料,赵颖非常平静,对我讲她已经想通,我们所做的事情,无愧于天地良心,只是去破解一件谜题而已,况且,由于这件事情的危险性,她也决不会让我独自冒险。最后她对我讲:“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希望能够和你在一起,无论生死!”   说这话的时候,高阳也在旁边,我们想起那天决定到底由谁来负责进入皇陵,虽然三个人都并不怕死,但这时候也有些感觉心头沉重。整整一夜,我们都没有睡好,谁也不知道,进入皇陵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更不知道的是,曾经发生在崔二胯子一行人身上的“诅咒”,究竟会不会也发生在我们的身上。 第七章 一入皇陵 (本章字数:0 更新时间:2005-4-18) 周六一大早六点整,我们起床用过早饭,驾车出发离开北京,直奔沈阳而去。由于昨晚没有睡好,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三个人轮流驾驶,直到下午三点钟,才进入沈阳市区。    依旧住在前几次的宾馆里,进了房间三人倒头便睡,开了几乎一天车,再加上昨晚睡眠质量不高,这一觉睡得分外香甜。晚上八点钟,闹钟把我们叫醒,三人起来洗漱完毕换好黑色运动装,找了一处饭馆用晚餐,我和高阳破例喝了一点白酒,临去之时高阳又向伙计要了一小瓶二锅头揣在身上。   我们将车子直接开到那株古木之下,看四周并无游人,取出车上携带的各种工具。高阳一马当先,爬上古树,又用绳索将一应物品吊到树上,然后我和赵颖也爬了上去。   古树第一分杈处距地面大约七八米高,树干很粗,三人坐在上面又平又稳、如履平地。我们检查了一应物品:登山用的绳索、挂钩,三副氧气面罩,大功率聚光手电,几十节电池,一架高分辨率数码相机和一架传统尼康专业相机,此外,由于不知道究竟要在里面呆多久,我们还带了少量的食物和饮料。所有东西,满满装了三个双肩背书包。   三人分别将背包背上,将三条绳索分别系在三根结实的树干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紧紧握了握手,高阳用手试了试绳索,又往手上唾了口唾沫,低声对我们说道:“弟兄们,下面见!”第一个滑下树洞。   赵颖在前,我殿后,紧跟着滑了下去。为了不引起注意,开始我们并没有点亮手电。树洞很深,又很黑,所以我们滑得很慢,大约有四五分钟光景,估计向下滑行了大约十米左右,我们到了底部。高阳已经在那里等我们,在黑暗中高阳说道:“下面还是很陡,绳索不够长,我们需要再接一段。”   因为洞的口径很小,我问高阳道:“前面什么情况?”高阳回答道:“我刚才用脚试了试,已经没有这么陡了,估计大概有四十五度角,是一个斜向下的通道,我们现在的高度应该已经在地平面左右了。”我用手摸了摸洞壁,不错,已经不再是木头,而是黄土。赵颖和高阳在前面摸黑接好了绳索,我们拉着绳索,继续向下。   大约往斜下方走了两分钟,这才真的到了底部。此处脚下感觉已是平地,而且空间很大,我们第一次点亮手电,发现我们所处地方,大约是一个两平米左右的小厅,我们的左前方,有一个直径六十厘米左右的洞口。   高阳赞道:“军师他们果真聪明,这里应该是用来换爬行方向的,否则转不过身来。”我一愣,随即明白,从树洞进入这个盗洞,因为前面的洞是垂直的,所以一定是脚在前头在后。而到了这里再往前面,就应该是头在前脚在后向前爬行,如果没有这个小厅,直径这么小的洞子,还真是转不过身来。   赵颖道:“为了节省手电,这一段我们还是摸黑爬吧。氧气面罩是否用带上?”我吸了口气,说道:“应该还不用,现在空气还是很新鲜,往前再看看。我们可以隔一段点一下打火机试试。”赵颖点点头,问我们两人道:“准备好了吗,我们走?”   还是高阳在前,我殿后,从前面的洞口进入,向前爬去。我看了看手上的夜光手表,整整十点半钟。按照祖父的记录,这一段盗洞到地宫一共应该将近一千米,按照普通人正常走路的速度为五公里每小时,而我们爬行的速度最多是走路速度的五分之一,所以保守估计,我们到达地宫最快也要到一个小时以后了。   洞口很窄,直不起身来,只能手脚并用向前爬行,好在我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每人不仅带了厚厚的手套,而且在手肘以及膝盖等需要在地上摩擦的地方,都缝了厚厚的皮子,防止长时间在洞中爬行磨坏手脚。   越往深处爬行,四周空气的共鸣声音开始在耳中嗡嗡作响,而且越来越大,到最后简直就如千军万马奔腾,又如鬼哭狼嚎。我跟在他俩身后,随着逐渐向前爬行,开始不断回头向后观看,那种感觉就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紧紧跟着我,我两手不停地冒汗,将手套全部打湿。   我试图和前面两人说说话,但嗓子干得发不出声,一种莫名的恐惧逐渐包围住我,我拼命地快爬,希望不被他们两人落下。好像过了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听到前面高阳说道:“这里有个比较大的空间,我们休息一下!”   我松了一口气,前面高阳点亮手电,我们围聚过来,只见这里又是一个大约一平米左右的空间,应该是当时换人错身的地方。我们靠着洞壁坐下,高阳取出打火机点着,只见火苗平稳,而我们也没有感觉到呼吸有什么不畅,高阳道:“看来当初老四他们所挖的通风口,很可能现在还在起作用,我们的氧气面罩倒可以省了。”我道:“或许到地宫还能派上用场。”高阳点了点头,说道:“我还真有点紧张,刚才觉得很得慌!”赵颖点点头,拉住我的手,她知道我胆子不大。而我握住赵颖手的时候,也感觉到她的双手也是同样冰凉。   休息了五分钟左右,高阳熄了手电,我们继续前行。经过了最初的恐惧,这一次我好了很多,爬起来也感觉比刚才轻松了许多。又往前爬行了大约半小时,我们来到一处较大的空间,感觉好像已经可以站起身来。   高阳又一次拧亮手电,看到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大约高两米、长三米、宽两米的空间,顶部用木板撑住,空间的四壁,分布着大大小小几十个洞,而在屋子的左下角,又有一个六十厘米左右直径的洞口。 这里应该就是当年军师老四他们用洛阳铲探位地宫之处,看来已经快到了。我们强压住心中兴奋,分别喝了几口水,又休息了大约十分钟,我看了看表,整整十一点半,我们已经在地洞内爬行了一个小时。虽然此时的空气还是很新鲜,但高阳还是取出了氧气面罩,说道:“就快到地宫了,不知道前面情况怎么样,我们还是戴上吧。”   赵颖也点头同意,我们两人也分别从包中取出氧气面罩,我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他们当年用来支撑沙顶天机关的木柱,是否已经腐蚀,如果是,那么墓道很可能已经完全被流沙埋住,这样我们就前功尽弃了。”高阳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们只能怪造化弄人了。弟兄们,我们走!”   这一次我们爬行的时间并不长,最多只有几分钟,在黑暗中我也能感觉到豁然开朗,高阳在前面喊道:“到了,我摸到金刚墙皮了!”因为隔着氧气面罩,声音发闷、如同鬼魅。我迫不及待拧亮手电,不错,我们已经到了地宫门外!   一面一人多高、青砖对缝的金刚墙皮呈现在眼前,墙皮的正下方,被扒开了一个两尺来宽的口子!我的心怦怦狂跳,慢慢走向前面,这时三个人全都拧亮了手电,聚在洞口前面。隔着氧气面罩我们对视了一眼,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情,那就是地宫到底是否还在,是否已被流沙完全埋住?   我们蹲下身来,三把强光手电同时从洞口向地宫照去。里面异常黑暗,三把手电的照射之下也只能看见四五米之处,在我们目力所及的地方,地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流沙的痕迹。   “我们成功了!”我们三人大喊一声,紧紧抱在了一起!兴奋了一阵,高阳说道:“我先下!”我道:“好,我拉着你!”高阳道:“好!”说完解下身上背包交给赵颖,我拉住高阳的右手,他慢慢蹲下,背着身慢慢往下,我双手逐渐使力,慢慢把高阳顺了下去。我们的动作都非常缓慢,过了大约一分多钟光景,我感觉手上一轻,同时听高阳说道:“到底了!”   下面的高阳拧亮手电,我又帮助赵颖下到地宫,然后俯身跳了下去。我们都将手电打开,这次带来的手电是专门在矿井下使用的那种功率很大的强光手电,但即使这样,我们也只能看到前面六七米的范围。   稍微定了定神,我们开始借助手电的光亮,观察四周的环境,这里应该就是地下玄宫的第一道券道,包括墓道券、闪当券、罩门券三部分,周围是砖砌的墙壁,顶部很高,用青砖自然起拱,再往前十米左右,应该就是地宫第一道石门。   我们背起背包,高阳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我和赵颖紧随其后。很可能是多次阅读祖父记录中关于地宫内部情况的描写,这时候真正进入地下玄宫,倒反而不那么害怕了,看来恐惧也是可以打预防针的,就像甲肝疫苗。   我跟在赵颖身后正在胡思乱想,忽听高阳小声叫道:“第一道石门!”我和赵颖走上前去,只见两扇汉白玉的石门就在我们面前。门已被打开,自来石立在旁边。我们三人对视一眼,兴奋之情都可以从对方的眼中流露出来,此时大家心中的兴奋已经远远压过从进入盗洞就开始的那种强烈的恐惧感,大家都很清楚,经过这几个月的奔波劳碌,我们已经离成功不远了!   赵颖拉住我的手,高阳在前,跨过了石门。手电照射之下,只见这一段墓道已经不再是青砖垒成,两边都是巨大的花岗岩,顶部自然起拱,这里已经是第二段墓道,包括门洞券和明堂券,我们加快脚步,很快走过二道石门,穿过门洞券、穿堂券进入第三道地宫。   这里已经是进入金券前的最后一个大厅,大厅正中,两座汉白玉雕刻的宝座以及供案摆在中间,盛放长明灯灯油的青花瓷缸依旧摆在玉石供案之上。在我们正前方,就是进入金券的最后一道石门——金券石门!三把手电照在石门之上,只见左面石门微开半尺,右面石门则是完全洞开,三根圆木稳稳地垫在石门旁边,经历了六十多年的时间,依旧岿然不动。高阳取出打火机点着,只见火光依旧平稳,道:“里面空气也没有问题,我们可以摘下面罩。”赵颖取下氧气面罩说:“我们准备一下,马上进入金券!”   前面金券门洞本来十分宽敞,但因为只开半扇,而这打开的半扇又立了三根圆木,所以能够通过的宽度已经很小。我们解下背包放在地上,三把手电这时光线已经变暗,我们换过电池,赵颖取出两台相机,我和赵颖各执一台。   高阳从上衣兜里掏出那瓶二锅头,拧开瓶盖,笑着对我们道:“消消毒,壮壮胆儿!”我们三人分别喝了两口,又将剩下的酒洒在身上。准备完毕,高阳用绳子将三把手电捆在一起,起身道:“走!”我看了看表,整整十二点。   高阳手执三把手电,侧身进入金券,我和赵颖手拿相机紧跟其后,通过石门的时候,三人异常小心,以防不小心碰到支撑沙顶天机关翻板的圆木。电筒光亮照射之下,金券大厅显得阴森诡异,地面上摆放着从两口棺木中取出的各样大件珍宝,当年军师与崔二胯子仅仅带走了陵墓中的小件珍宝,大件的还不及取走,整个队伍就遭灭顶之灾。   我们小心绕过地上的物品,忽听高阳轻声喊了一句:“在这里了,皇太极的‘诅咒’!”我心中一紧,跟着赵颖走到前面,在大厅右侧靠近棺床之处,地上放着一口棺盖,上面隐隐可现一列大字,但不同于祖父记录中的描写,这一列大字颜色已经极其灰暗,想是当年打开玄宫大门之后,外面的氧气进入地宫,产生化学反应之故。 我和赵颖打开相机,调好焦距光圈快门,对着棺盖拍了几张。高阳直起身来,说道:“皇太极的头骨应该还在正中这口棺木之中,我们谁进去?”我咬了咬牙,说道:“我去!”赵颖拽了拽我的手,小声说道:“我陪你!”我点点头,三人走到正中这口巨大的棺木前。只见棺木保存完好,足有一人多高,高阳将手电递给我,蹲下身子,道:“踩着我肩膀上去!”    我接过高阳递过来的手电,看了看赵颖,然后踩住高阳后背,纵身翻进棺木。不一会儿,赵颖也翻了过来,我们两人定了定神,借助手电的光亮四下打量着这口巨大的棺木。棺木之中已经几乎空无一物,我们落脚的地方,是底板的右下角,棺木的正中盖着一床锦被,只是由于时间久远,几乎已经变成了黑色。   赵颖道:“我来打手电,你拍片子!”我点点头,接过了赵颖手中的相机。赵颖手执电筒,慢慢走向前面,虽然非常小心,但鞋子踩在已经腐蚀的棺木底板上,还是不断发出“吱吱”的怪叫声响,甚是骇人。随着赵颖越向前走,我的心跳也是越来越快,终于走到被子尽头,赵颖蹲下身来,伸手攥住了锦被。   这时我的心脏已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赵颖用目光向我询问,我努力压住心中的恐惧,将相机调好,冲她点点头,赵颖定了定神儿,一咬牙,伸手掀开了锦被!   锦被之下,是一张狰狞的骷髅,后面的头骨已经完全碎掉,仅仅剩下从头顶向前脸部的一半,一个拇指粗细的眼孔,长在额头正中三分之处,我不及细看,从各个角度连续拍摄了几十张,又换过挎在颈上的数码相机拍了数张后,对赵颖说道:“成了!”赵颖放下锦被,脸色灰白,我们没有再说什么,翻身爬出了棺木,下面高阳问道:“怎么样?”我简单答了一句:“好了!”然后拉过赵颖,对高阳说道:“我们走吧!”   三人快速走出金券,收拾好东西,急步奔出了墓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事后回忆起走出墓道这一段经历,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袭上心头,只记得我紧紧跟在赵颖身后,高阳在前,一口气爬回了树洞入口之处。一路之上,我经历了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恐惧,隐隐感觉就在我的身后,有一股无法说清的神秘力量,就像附骨之蛆,紧紧地跟随着我。那种恐惧,如果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理解,我只觉得那种刺入骨髓的寒意,附着在每一根毛发之上,甚至深入骨髓,我只能拼命向前爬,向前爬。出了树洞,我才发现双手双脚,以及手肘膝盖的保护物全被磨掉,身上全是蹭伤。   好不容易爬出了树洞,我们才算松了一口气,高阳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确认四周无人,第一个爬下大树。五分钟以后,我们已经全部坐在了车里,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二十分钟以后,我们开回了宾馆,在车上我们先分别换上干净衣服,又用湿纸巾将脸上擦净,才回到所住的房间。第二天下午,我们回到了北京。   从沈阳回来,我们将胶卷顺路送到中国图片社冲洗,然后回到我家迫不及待打开电脑将数码相机里面的图片转到电脑里。但非常遗憾,图片都非常不清楚,黑糊糊的一团,分不出细节,估计是地宫中实在是太过昏暗,连闪光灯都不能取到很好的效果。所有的希望就只有那两卷正在冲洗的底片,幸亏这次我们带的胶卷是柯达一千六百度的彩色专业胶片,但还是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拍摄清楚。   因为忙了整整两天,赵颖坚持不让我送她回家,于是这个任务交给了高阳,他正好顺路。他们走后,我晚饭也没吃,倒头便睡,一觉睡到星期一的早上。不过睡得并不踏实,不停地做梦。   第二天是周一,下班以后我从图片社取回照片。拿到照片的时候我心里惴惴不安,所幸毕竟用的是专业底片,图像还是非常清晰。我心中窃喜,没有来得及细看就去接赵颖,当天晚上,我们三人又聚到我的家中。   我们将图片中最清晰的几张放在沙发茶几上细细观瞧,图片共分为两类:第一类是棺盖上的字迹,另外一类,就是皇太极头骨正面照片。字迹不用讨论,我们三人都不识满文,而头骨上的“天眼”,经过我们仔细观察,随后又七嘴八舌地商讨了许久,仍不能拿出什么有说服力的意见,每种设想都难以自圆其说,到最后,我们都比较倾向赵颖的猜想,那就是“先天畸形”。   我们当中并没有人学过医科,所以也只能是猜想。于是大伙分工,高阳有一个同学在北大考古系主攻清史,懂得满文,所以棺盖上的字迹由他负责找人翻译;而我则通过积水潭医院的高豪,寻找一位遗传学或者和遗传有关的医学专家,寻求答案。   高阳那边倒是颇为顺利,不出两天便将那句满文翻译出来,答案和当初军师所讲的完全一样,棺盖上那句满文翻译成汉语,是如下这十四个字:   擅动我棺木者,六月内必死于非命!   看来军师没有说谎,“诅咒”之说,确有其事。看完这句翻译,大家都是心中惴惴,紧张了许多天,赵颖和高阳特意搬过来和我同住。但是过了一个多月,除了经常会做些噩梦,此外睡眠质量大幅下降以外,也没有发生什么怪异的事情,大伙儿的心情都逐渐放松下来。   然而我这边的工作却是颇为不顺,中国医学界专门搞遗传研究的专家并不算多,而且极为难约,加上我又不肯说出实情,高豪一个小小的医生,也没有那么大面子,所以直到一个多月以后,我才在协和医院见到了一位中国遗传学界的权威人士,而且他只给了我半个小时时间。 专家望着照片看了很久,又思考了很长时间,但并没有给我肯定的答复。他说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遗传案例,不过这并不代表一定没有。从人类遗传学角度来说,基因突变很可能在人体的任何生理特征上产生改变,头骨上产生这样的孔洞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之后专家向我讲解了很多遗传变异的例子,包括两个心脏,三条腿,人长出尾巴等等。   听完专家叙述的病案,我突然问道:“那么您能否告诉我,人类究竟是否会长有‘天眼’?”专家一愣,随即会意,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反问我道:“你是说这里?”我点头道:“不错,就像二郎神杨戬的那只‘天眼’!”   专家笑了笑,说道:“有是有,但并不像你所指的,是纯物理上的。”我摇头表示不解,专家解释道:“一般人所讲的‘天眼’,也就是所谓人的第三只眼,实际上是指大脑中的松果体,位于头顶正中深处。松果体长约1厘米,宽约06厘米,厚约04厘米,重02到03克。由于松果体处于前后脑的关键部位,所以解剖学家曾经认为它是人类思想通过脑腔的必经门户。德国有一位科学家甚至认为这是‘灵魂所在之地’。”   专家顿了一顿,继续道:“但后来人们从生物进化角度对松果体进行考察,才认识到它本是动物的第三只眼睛。上世纪解剖学研究发现,金鱼和蛙的松果体内具有对光敏感的结构,所以‘第三只眼’的说法渐渐流传。但实际上人类的松果体早已失去了感光功能,只是具有调节体温、改变肤色等作用,此外松果体所分泌的激素,可以直接或间接影响人体的许多功能。所以,应该并不存在你所指的那种在额头正中物理上的‘眼睛’。”   听完专家这一番分析,我大失所望,无意识地点着头。见时间已经不早,我起身告辞。临去的时候,专家又从我手中取过照片,仔细看了看,喃喃说道:“不过如果正常人额头头骨上长了这样一个深洞,恐怕很难活过两岁。”   我们又先后拜访了几位骨科、先天性疾病方面的专家,但答案基本一致,看来这条路不可能给我们一个准确而满意的答复,于是我们索性绝了这份念头。按高阳引三国末期羊牯的话来说:“人是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对于专家们所说的话,我们最多只能信它六成。”换句话说,既然没有这方面的先例,先天遗传变异这个假设,最多也就只能有六成把握。但我们依旧不死心,继续乐此不疲地寻找其他假设方面的证据。   在此期间,崔闯来信告诉我们,摩托车已经捐给靖宇县抗战纪念馆,为了表彰他的贡献,靖宇县文物局特意拨了五万块奖金给他。但他认为这笔钱不能算他的,摩托车是我祖父留下来的,所以听我怎么处理。我和赵颖商量之后,觉得应该拿这笔钱给崔闯的小孩治病,记得我们离开医院的时候,医生曾对我讲过,孩子的先天机能不太好,如果有机会,最好能够到较大的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和治疗。   崔闯推辞不受,我急了,写信过去将他臭骂了一顿,我说,当年我们祖父之间是过命交情,连命都可以不要,这点钱算什么,又不是让他去花天酒地,而是给小孩子治病,要是拿我当做朋友,就照实收了,如果不认我这个朋友,就把钱汇一半过来,少一个子儿我跟他没完。   崔闯是个直性汉子,见我真的急了,也就不再客气,回信告诉我等孩子身子见好,带他过到北京来检查,另外让我帮他打听打听北京哪家医院比较好,等孩子治好了病,他一颗心落地,就要亲下皇陵替他祖父完成那件事情。   崔闯的事情搞定,我们三人又全心扑在了那摞照片之上。这时候我们突然想到,或许应该查一查史料,了解一下皇太极生前的一些情况以及死因,或许有些帮助。好在我和高阳都是文科出身,有一些古文底子,翻阅史料比一般人要顺当一些。我们查阅了大量清朝早期史料,包括各类正史和野史。一个多月之后,我们总算对皇太极的生平有了一些较为详细的了解:   清太宗皇太极,姓爱新觉罗,生于明万历二十年(1592年),死于崇德八年(1643年),终年52岁,后金第二代君主,大清创建者之一,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第八子。1626年努尔哈赤去世,他被推举继汗位,年号天聪。1636年称帝,改国号为大清,年号崇德,并改女真为满洲。皇太极是历史上著名的军事家、政治家,一生勤于政事,勇于战阵,在位17年,完善八旗制度,与蒙古建立巩固联盟,多次给明军以沉重打击。最终统一了东北全境,缔造了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并为之取代明朝登上中原舞台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是中国封建社会历史上一位有远见卓识和重大历史贡献的君主。   然而对于皇太极究竟是否长有“天眼”,无论正史还是野史,都没有任何相关记载。在正史中,尤其是《清史稿》太宗本纪,对皇太极一生评价甚高,也无太多可疑之处。而野史对于皇太极生平倒有颇多疑点,归结起来一共两条:   首先,有关皇太极夺位之事疑点颇多,此事和后来的孝庄下嫁多尔衮、顺治出家以及雍正夺嗣、同治死因等几件疑案被后人并列为清代十大疑案。除此以外,关于皇太极的死因也是众说纷纭,就连《清史稿》太宗本纪中也是如此记载: 八月丙寅,贝子罗有罪论辟,免死,幽之。戊辰,以宗室巩阿岱为吏部承政,郎球为礼部承政,星讷为工部承政。庚午,上御崇政殿。是夕,亥时,无疾崩,年五十有二,在位十七年。九月壬子,葬昭陵。   皇太极当晚还在崇政殿办公,两个小时以后就死在清宁宫,疑点甚多。皇太极死因后人在野史中多有猜测为多尔衮谋杀,和之后庄妃下嫁多尔衮之谜联系起来,说得头头是道。   我们几个经过详细研究,也认为后人猜测未免有捕风捉影之嫌,不过野史所讲也未见得是全然无的放矢,至少从我们现在掌握的材料看,皇太极确有被谋杀的可能,否则他头上的那只“天眼”,究竟该如何解释?   纵观历史,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皇太极都应该算是个好皇帝,有可能杀他的人,要么是他的敌人,要么是宫廷内与他争权夺利之人。在这两种人之中,最有代表性的应该就是袁崇焕与多尔衮,其中袁崇焕早在皇太极死前十二年就在北京被杀,可以暂时排除嫌疑;而多尔衮一直在皇太极身边,也是对皇太极帝位威胁最大的人,所以他不仅有作案动机,而且还有作案条件。   想到这一点我们兴奋起来,于是开始大量翻阅史书,但可惜的是,经过数天查找,并没有寻到任何相关的线索,于是我们又开始从我们拍摄的那一摞照片开始。想到既然可能是谋杀,那么皇太极头骨上这个孔洞就很可能是谋杀留下的致命伤,而记录清史之人为了掩饰此点,也一定在正史中遮遮掩掩,不露痕迹。   我们开始找寻各种途径,希望能够找到各种杀人方法中,有可能在头骨上留下贯穿圆洞的手段。我们最早想到的是火枪枪击所致,但随即考虑到既然是谋杀,按当时的情况不太可能选择这种声音既大,准确度又差的武器。当时的火枪,在一定距离内杀伤力并不一定会比弓箭强,准确度更差。我们找到了研究古代兵器方面的专家,专家告诉我们,以当时的轻火器,不太可能在如此坚硬的前头盖骨上打出如此规则的圆洞。要形成这样的圆洞,除非是带有来福线装置的现代武器。所以武器专家给我们的建议是,寻找一下其他的思路,从照片上的情况看,只有先天自然生成或后天腐蚀又或者是人工在头盖骨上打磨,否则不太可能在人的头盖骨额头位置形成这样一个非常规则的圆孔。   专家的话给了我们很大启发,先天生成的可能性我们已经不再考虑,而后天腐蚀或者人工打磨倒是很有可能。于是我们马上想到了用毒,也就是所谓的毒针;高阳甚至曾经推想,是否有可能是一种如今早已失传的武功,比如能够抛出类似飞锥那般可以旋转的暗器,这样就极有可能在短距离内起到和现在子弹一样的效果。   高阳的猜测我感觉颇有道理,曾经看过一个电视节目,表演者可以用普通的绣花针作为暗器,在两米外的距离甩出,将近一厘米厚的玻璃鱼缸打出一个小洞,而鱼缸不碎。电视上用测速器测试他的出手速度,竟达每秒钟三百米,接近手枪子弹出膛的速度。如果是这样,在已经失传的古代武功之中,有能够打出每秒钟初速超过三四百米暗器的人,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但还是需要证据,于是我们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调查取证工作。 第八章 再入皇陵 (本章字数:0 更新时间:2005-4-18) 头骨上出现了一个如此规则的圆洞,既不考虑先天形成这种可能,那么自然腐蚀或者人为打磨的可能性就较大。想到自然腐蚀,首先我们就想到了用毒,如果用一种浸泡过特殊腐蚀性药水的毒针打进额头,就很有可能在人刚死时看不出什么痕迹,待到尸体腐烂,毒针慢慢侵蚀头骨,最终腐蚀出一个规则的圆洞。    除此以外,在人为方面,我们先想到会不会是满族的一种特殊殉葬方式,象征着打开“天眼”,又或是什么其他特殊含义,只是随着满人入关,慢慢取消了这种殉葬方式,因而我们现在并未听说过。此外我们又想到也许曾经存在一种现在久已失传的武功,能够发射出类似于现在子弹效果一样的暗器,在额头上造成穿孔?   为了证明我们的想法,取证工作就要从三个方向入手,第一,用毒高手;第二,查阅早期女真人的殉葬习惯;另外就是寻找武林高手。好在我和高阳都是干记者这一行,关系非常广泛,商量了一下,三个人各有分工,由赵颖去找满人的风俗文化方面的资料和专家,而我和高阳则负责寻找用毒和武功方面的高手。   赵颖那方面倒是比较顺利,清朝灭亡也不过百十来年时间,如今研究满族文化的专家很多,拜访过几位专家后,赵颖告诉我们,特殊殉葬习惯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因为几位专家口径都是一致的,他们从未听说过满人有这样的殉葬风俗。   我和高阳的调查工作费时颇多,虽然今日科技已经发展到如此先进,中华武术已大大没落,但毕竟还是有人在潜心研究国术,所以找寻武术专家并不算难;难在我们要找的是在用毒和暗器方面的高手,而即便在过去,精研这两方面技艺的人也并不算多,何况今天随便找把手枪就比什么暗器都管用。   直到三个多月后,我和高阳才在北京东郊九龙山找到了一位年近百岁的老人,是传说中三合门的惟一传人。说到这里,不得不说说三合门,相传在当年武林中,这个门派的行动异常隐秘,他们的拿手绝活儿就是用毒和暗器。三合门的成名绝技是飞锥,相传中者立毙,但据说这种飞锥倒是并不喂毒,不过三合门所用的细小暗器,全都喂有剧毒,因而武林中人谈之色变。故而武林对三合门一直视为魔头,打压得非常厉害,一见面下手毫不留情。因此三合门也逐渐没落,到民国初年就不再出现在江湖之中。   老人虽然年事已高,但由于自幼练武,精神矍铄。谈起三合门当年之事,老人叹了一口气,向我们讲出了一段故事。原来三合门传自苗疆,是一位苗人所创,后又经过三合门数位前辈反复锤炼才致发扬光大。但由于历代规矩,小暗器必是喂毒,因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伤人性命,所以门规甚严,三合门下师徒,轻易不能与人动手。但在清初年间,三合门一位反清大侠,一年的时间接连刺杀数位满人高官,都是毫无痕迹,但毕竟纸里包不住火,朝廷追得急了,最终查到了三合门,于是立刻派重兵追捕,但数次均侥幸逃脱。作为报复,那位大侠又接连刺杀了多位满人权贵,朝廷于是又派出数位大内高手追杀,但接连被三合门人杀死。   由于这些被杀死的大内高手出自于各个武林门派,当时武林中人都是狂妄自大、眼光狭小,再加上朝廷的挑唆,于是视三合门为魔门,从此相互间恩恩怨怨、循环报复,直弄得武林中腥风血雨、白骨如山。毕竟三合门只是一个小小的门派,怎经得起武林之中如此众多门派的打压,从此一蹶不振。老人的父亲就是在他十八岁那年,被一位崆峒派高手打成重伤,侥幸逃回家中,嘱咐内人从此带着孩子隐姓埋名,不再循环报复。老人的母亲在丈夫死后不久,带他逃到北京京郊,从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一住就是几十年。直到她临去世之前,才将这段经历讲与老人听,怕的就是他去报仇,因为这时再讲,仇家也早已不在,即便要报仇,也无人可寻了。   听了这一番故事,我们也是唏嘘长叹、感慨万千。又谈起三合门的绝技,老人讲起家传武功。原来三合门武功分为四项:拳脚、兵刃、暗器和飞锥。之所以将飞锥从暗器中分离开来,就是因为三合门原来使用的都是细小暗器、阴损毒辣,为表光明正大,明末三合门一位高人创出飞锥绝技。这飞锥绝技,也是从细小暗器之中划分出来。相传老人的先祖一次无意之中看到木匠用木钻在木材上钻孔,颇有所悟,回去冥思数年,终于发明出飞锥绝技。   老人从内堂取出一枚飞锥递给我们看,只见这飞锥大约有小拇指粗细,锥头异常锋利,锥身带有螺纹,尾部有平衡翼。老人道:“飞锥道理说来简单,类似今日的子弹。先人从木钻受到启发,想到:一般暗器都甚为细小,如果不喂毒,很难有什么杀伤力,而大暗器往往不便携带,并且尺寸一大,敌手易于躲闪,此外无论何种暗器,打在身上只要不是要害部位,还是不会致人于死地。而人的要害部位,最好打的就是头部,但一般暗器都不会轻易往人的头上招呼,因为头骨坚硬,一般暗器打不进去。”老人说到这里,掂了掂手里的飞锥,道:“而这件暗器则不同!它不仅有向前的冲力,还有旋转的钻力!”我和高阳听到这里,暗想:“说到正题了!”   高阳问老人道:“您的意思是说,这枚暗器可以打进坚硬的头骨?”老人沉吟半晌,答道:“那时候……是完全可以的。”我看了一眼高阳,高阳搔搔头,又问道:“您说的那时候,是指?” 老人叹了一口气,道:“现今国术已经远远不比从前,果真是科学越发达,国术就越没落。先父年轻之时有幸在广东结识号称广东十虎之一的黄飞鸿黄师傅,曾经见过黄师父出手。那一次黄师傅路见不平,与广州当地恶霸五虎帮动手,黄师傅并不让先父动手,对方一共四十三人,个个习武出身,为首的是五虎帮自帮主以下的五大金刚,都是神技惊人,黄师傅以一敌四十三,不到一盏茶工夫,四十三人全部伏地不起。后来先父每一次提到黄师傅,都叹道黄师傅的功夫深不可测。而据黄师傅自己讲,他的武功比起先人,如清初甘凤池、吕四娘等,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更不用说在再往前的武林前辈。”   我和高阳不禁伸伸舌头,叹道:“如此厉害!”老人继续道:“先父的武功我曾见过,远非我能相比,先父所能达到的境界,我到今天为止穷毕生精力,也未能望其项背。可是记得解放之初,武功名震川陕的怪侠肖云鹏,曾经找我秘密比过一次武,当时我只用了一招就击败了他,要知道三合门一直不以拳脚见长,肖云鹏后来成了我的至交,我们在一起也常自感叹国术的没落!”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问老人道:“那么当年的国术能够到达何种境界?”老人沉吟了一会儿,道:“打个比方,自古以来学习分为‘文’、‘武’两项。习文,我们可以将之唤作‘文功’,就是通过学习各种文化知识、研究科学,从而开发人类在智力上的极限;而习武,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武功’,就是练些刀枪棍棒,开发人体在体能方面的极限。你们两人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若是以一个小学六年、中学六年、大学四年,前后一共学习了十六年的普通大学生,他所练到的‘文功’为一百分,那么一个中科院普通院士,‘文功’是多少?”   我和高阳一脸迷茫,不明白老人的意思,想了一会儿,高阳答道:“我看大约有两百分吧?”老人点点头,道:“好,那么中国杰出的科学家,如李四光、陈景润、钱学森一类人呢?”我答道:“我看要有不止五百分?”老人没有回答我,继续问道:“好,就算五百分,那么牛顿、达尔文一类全世界杰出的科学家呢?”我想了想,答道:“我看要不止一千分了,他们可都是杰出的科学家!”说到这里,我和高阳不禁同时惊讶于老人的知识面。   老人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么爱因斯坦呢?”我和高阳一愣,答道:“这可就不好说了,时至今日爱因斯坦的大脑还泡在福尔马林液里,存在美国研究室等待后人研究,他可是绝世的科学天才。”老人点点头,追问道:“可不可以给爱因斯坦的‘文功’打个分数?”我想了半天,才答道:“我看要有至少两千分?!”   老人一拍大腿,道:“不错!从一个学习了十六年的大学生,‘文功’为一百分,到科学天才爱因斯坦,‘文功’为两千分,你们想过是为什么?就是因为这几百年来,人类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科学了,就是我们所说的‘文功’方面。从这里可以看出来,人类在智力开发上面,自身有这么大潜能。而反过来,在‘武功’方面,由于不再有什么实际用处,于是不再有那么多人来钻研,因而武功会逐渐没落。而在古代,整个人类社会都是崇尚习武,可以说全民习武,在那时候,人类所能够开发出来的体能极限,远远不是现在人所能理解。”   我和高阳恍然大悟,按照老人的意思理解:如果我们现在见到一个从六岁习武,每天习武十个小时以上,前后一共习武十六年的人,此人对我们来说一定是绝对武林高手了。而这种人的武功,在古代可能也就仅仅是普普通通,不值一提,就像现今的大学毕业生,满街都是。而在我们今天的科学界里面的绝世奇人,如爱因斯坦等等,依他们在“文功”方面的杰出,若是同等换到“武”的方面,那么历史上真的很有可能出现过像金庸武侠小说里提到的大侠郭靖、杨过,以及张无忌、萧峰那样震古烁今的武功。   老人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说归说,我们试一试吧。”我和高阳备感好奇,也站起身来,问老人道:“怎么试?”老人走到院子中央,右腿上肩,摆了个朝天蹬的姿势,对我们两人说道:“你们两人可以全力推我,看推不推得倒。”我和高阳对视了一眼,心头疑惑,看老人弱不禁风的样子,谁也不敢上前。老人微笑道:“不用怕,试一试,我受不住自会叫你们停手。”   我走上前去,先用右手轻轻推了老人前胸一下,但奇怪的是,手上的感觉是软软的丝毫使不上力,于是我将力量加了一倍,但还是一点都使不上劲,只要和老人的身体一接触,所有力量顷刻间仿佛全被化到水里,立时无影无踪。我用手搔了搔头,再一次用力,这一次用了全力,但依旧如此。这时老人笑了笑,说道:“两人一起来吧!”   我冲高阳点了点头,高阳见了我的尝试,心中也有了底儿,于是我俩一上来就使了全力,但还是一样,所有力量全部被卸掉,而老人一腿着地,纹丝不动、潇洒之极。老人见我们试完,微微一笑,说道:“柔劲儿试过了,再试试刚劲儿!再来!”听了老人的吩咐,我们两人又一次使出吃奶的力量,全力想将老人推动半分,但这一次不同,我们的力量推到老人身上后,简直感觉就是推到了一堵墙上,直推得手腕生疼,还是没能将老人晃动半分,我们不由得对老人的功夫钦佩之极。 老人放下腿来,又将我们带到院子角落,这里挂着一个巨大的沙袋,沙袋挂在一处铁架之上,后面半米就是院墙。老人指了指沙袋,说道:“你们分别使上全力,击打沙袋,看能够把袋打出多大的晃动。”    高阳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沙袋近前,运足了力气,一拳打在沙袋之上,但沙袋巨大,只轻轻晃动了几下。老人将沙袋扶正,又向我示意,于是我也走到沙袋近前,全力打了一拳,和高阳一样,沙袋也仅仅是轻微晃动而已。   老人笑了笑,道:“现在我教你们一个法门,然后再试一试!”说完,老人将如何站桩,如何借助腿部力量,如何拧腰送肩,如何将全身力量集于一点击出的法门教与我俩,之后又教会我们如何呼吸、调整意念。我们在院中空手练习了几次,老人道:“行了,孩子,再试一下!”   高阳运了一口气,再一次走到沙袋近前,按照老人教授的方法,站桩、蹬地、拧腰、送肩、伸肘,最后出拳,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拳头击打在沙袋之上,只听“哐”的一声巨响,巨大的沙袋平着向后飞出,重重拍打在后面的围墙之上。高阳一拳击罢,惊愕得大张着嘴,我看到如此场景,也是惊得目瞪口呆,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要知道,我们所击打的这个沙袋,足足有半人多高,一人多重!   老人笑了笑,对我说道:“不用吃惊,你也能够做到,来,试一试!”我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走上近前,也按照老人教授的方法试了一拳,就如高阳一样,沙袋带着风声,“咣”一声平拍在后面的墙壁之上。我缩回自己的右手,喃喃说道:“我成了武林高手了?”   老人将我们带回坐位上,笑道:“就刚才这一招,若是与人动手时能够用上,完全可以将一个壮汉打飞出去!”我和高阳惊愕道:“果真?”老人点头道:“不错!”   我们唏嘘了半晌,才又回到正题。高阳问道:“以您所讲,您的前辈确实可以用飞锥穿透人额坚硬的迎面骨?”老人点点头,答道:“不错!据先父讲确是如此,不过即使是先父也没有练到这个境界,我就更不用说了!”   听到这里,高阳取出那一摞照片递给老人,问道:“老人家,您能否帮我们看看,这张照片额头上的这个洞,是不是用飞锥打的?”老人接过照片,看了几看,说道:“老了,不中用了,等我取眼镜过来。”老人回屋去取花镜。我和高阳都兴奋异常,高阳道:“看来我们要找寻的答案已经不远了!”我点头道:“不错,说不定皇太极就是死于老人所说的那位清初三合门大侠手里。”高阳道:“对,说不定从老人这里就可以得到皇太极死因之谜!”   老人取眼镜回来拿起那一摞照片仔细端详起来,我和高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看了许久,老人放下照片和眼镜,说道:“从照片不大看得出来,是不是飞锥所伤,要看伤口的剖面,如果你们能将这枚头骨拿回来,我倒可以判断!”我和高阳听了老人这话,大失所望,看来又要费一番周折了。高阳问道:“一定要看实物么?”   老人点点头,答道:“不错!”高阳看了我一眼,我们都很清楚,要取实物,就一定要再下皇陵。这时我突然想起毒针一事,问老人道:“老人家,您帮我们看看,这个洞有没有可能是毒针所伤,死后头骨受毒针腐蚀所致?”老人又戴上眼镜,将那一摞照片仔细端详了一遍,摇了摇头,道:“不像,若是毒针腐蚀成洞倒有可能,但那样创口会变成黑色,这一个我可以肯定不是。”   这点可能性排除,看来只有找到皇太极的头骨,然后再来找老人鉴定。想到这里,我和高阳都是心头惴惴,皇太极皇陵之中“诅咒”的阴影到现在还没有完全从我们心头驱除,这一次又要擅动他的遗骨,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头打鼓、甚是不安。又与老人闲聊几句,我们告辞出来。   回去的路上,我与高阳商量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说实话,一想起古墓中的阴森恐怖,我们都不寒而栗,现在“诅咒”的半年之期并没有到,虽说到目前为止我们三人除了自己吓唬自己,倒也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想到要再一次进入古墓,两人都很怵头。   高阳的意思是找赵颖来一起商量商量,他自己是比较倾向于再回去一次,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妨把事情做完,弄个水落石出。   高阳的建议我也同意,于是商量好晚上到我家里一聚。我们在三元桥分手,高阳回社里加班,我去接赵颖,说好了晚上九点一起在我家见面。   赶到赵颖单位的时候已经晚上六点钟,赵颖让我直接上来在她办公室等她一会儿。由于祖父、赵颖以及张处长的关系,研究所的人我几乎认识大半。我径直走进研究所,一路上和见到的每一个熟人打招呼。我和赵颖的关系在所里已经成了半公开的秘密,每一个见到我的人都是面带微笑。   偌大的办公室并没有几个人,我直接走到赵颖的位子上等她。赵颖虽然是刑警,但毕竟还是女孩子,桌上摆满了各色各样布娃娃和小猫小兔。我闲极无聊,伸手玩弄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下午在老人家里,老人说起检验飞锥伤口要检查伤口截面,于是取出带在身边的那一摞照片看了起来。   照片照得非常清楚,但我仔细检查了每一张照片后,发现确实没有任何一张照片能够清楚地看到伤口的截面,看来这一点我们都疏忽了。如果不是当时实在太过紧张,即便我和高阳想不到这一点,赵颖也应该会提醒我们,看来当时在古墓中,赵颖心头也一定极为紧张,她毕竟是女孩子。 正自感叹间,忽听有人说道:“是肖伟吧,来找赵颖?”我抬起头来,见是赵颖的好朋友,法医鉴定中心的年轻警员黄伟华,于是笑道:“怎么,你也还没下班?”黄伟华笑道:“赵颖不也一样,他们在开会,估计这就要开完了。”说到这里,黄伟华忽然看到我手中照片,问道:“在看什么?赵颖的案子?”   我想起黄伟华是搞法医验伤的,不妨让他也看看,于是将照片递过去,说道:“没什么,伤口照片,你来看看!”黄伟华接过照片,前后翻看了几遍,说道:“看伤口应该是步枪造成的。”   “什么?”我一愣,随即笑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看错了!”正在这时,赵颖已经开完会走了过来,问道:“你们两个背着我在说什么体己话儿呢?”黄伟华扬了扬手中照片说:“我说这是步枪枪伤,肖伟不信。”赵颖看到黄伟华手中的照片,不禁脸上变色,但只一愣神儿工夫,马上回复过来,笑道:“你也算我们这里的‘神医’了,不过这一次你可是走眼了。”   这回轮到黄伟华一愣,又低头将照片仔细看了一遍,肯定地说道:“不可能的,这个我还能看错!不信你们把头骨拿来,我跟你们说,给我一个星期时间,我不仅能验出到底是不是枪伤,而且还能够告诉你们是用什么枪打的,射击距离有多远!”   我看了看赵颖,调侃道:“这么神?”赵颖也是一笑,伸手抓了抓我的头,笑道:“这一点我倒是可以保证,要真是枪伤,这些他绝对验得出来。”黄伟华听出我们话中的调侃,急道:“怎么样,要不打个赌,我说的要是真的,你们两个可要请我吃饭,随我点!”   赵颖道:“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个头骨无法拿到给你。好了,不瞎掰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去?再不回去老婆该急了!”黄伟华一拍额头,叫道:“看跟你们聊的,张处长还等着我这份报告呢。”边说边跑了出去,临去还不忘回头跟我说一句:“肖伟,办喜事儿的时候别忘了我!”   我笑着帮赵颖收拾东西,一起下楼。我们在外面吃了晚饭,我又将下午的经历告诉赵颖。赵颖听罢,也没有说什么。九点钟,我们准时到家,高阳已经等在那里。   这一次我们并没有商议太久,一小时后,我们一致决定要再下一次皇陵。原因有二:首先,我们现在最倾向的可能性,是否为飞锥所伤这一点,最后能否得到证实,一定要老人检查完皇太极头骨才知道。既然想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所以我们就不得不再入皇陵盗取皇太极头骨;第二,由于上一次实在太过紧张,我们并没有来得及在皇陵中仔细察看,说不定在皇太极陵中就有非常重要的线索,甚至是皇太极的笔记之类,如果是这样,很可能整个事情的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此外,下午同黄伟华的争论也提醒我们,这次到北陵取回头骨,除了在老人那里检验以外,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应该让法医黄伟华帮助我们将头骨再用科学的方法仔细检验一下。既然我们已经比较确认“天眼”是外伤所致,绝对有必要对头骨做一个全面仔细的验伤检查。这一点事先我们几个都忽略了,也可能是谁也没有胆子往这方面想,原因很简单,要作验伤检查就一定要盗回头骨,毕竟崔二胯子的事情在我们心中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如果没有十足的理由,我们谁也不敢,也不愿意往那个方向想。事情决定以后,我们反而轻松了许多,该来的一定会来,反正我们已经下过一次皇陵,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最后我们决定,休息一周,调整好心情,下个周末再上沈阳!   休息的这一周多时间里,我又接到了崔闯的来信,他说孩子的身体经过上次治疗有所好转,他准备过完阳历年就带孩子来北京检查,等小孩病情稳定以后,一开春儿,他就动身前往北陵。   给崔闯回过信,我忽然想起几月前在崔闯家喝过的醒酒汤,和高阳一聊,我们都觉得这东西很有意思,如果能够找到愿意合作的厂家,应是一个很好的商业机会。我们决定先跟社长申请,做一个专访,彻底了解一下这种药材以及它的功效,再在我们的媒体上宣传一下,如果能够找到合适的厂家与崔家屯合作,一定能够帮助他们彻底改变目前穷困的状况。   说干就干,我们先向社长申请,马上得到了许可。然后我俩动手找相关人士了解这方面市场的材料,并决定一从沈阳回来,就动身前往崔家屯采访。事情进展得比较顺利,很快我们就找到了几家有意向的厂家,并准备陪同并赞助我们这次采访。   忙碌了一周多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周周末。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我们准备的东西不再像上次那么繁琐,氧气面罩自是不用戴了,比较关键的是照明工具,上一次的恐惧和紧张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照明问题。这一次我们准备了三盏大功率汽灯,估计可以将古墓照得亮如白昼。一切准备停当,周六中午准时出发。   还是和上次一样,下午到达沈阳,找了宾馆休息之后,吃过晚饭,我们十点整准时进入皇陵。经过这一周多的调整,三人再次进入皇陵时明显没有上次那么紧张。再加上有了上次在长达近一千米盗洞内爬行的经验,这一次进入皇陵轻松了许多。   穿越盗洞时我们用的还是手电,从进入金刚门开始,我们打开了第一盏汽灯。汽灯的亮度明显比手电大许多,所以我们能够比较清楚地观察到皇陵的结构。前两段墓道并没有任何陈列物品,我们很快穿越两道石门,来到了进入金券前的最后一座大厅,这里陈列着清太宗皇太极以及孝端文皇后的供桌牌位以及汉白玉宝座。我们仔细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进入最后一座大厅金券之后,我们打开了另外两盏汽灯,在三盏汽灯照射之下,终于完全看清了整座金券的结构。在这金券大厅中,棺床占据了将近二分之一的面积,棺床上陈放着皇太极以及孝端文皇后的棺椁。两座棺椁的四面盖板,被乱七八糟地放在地上,棺中的随葬小件已被崔二胯子一行取走,大件物品分类摆放在地上。    我们决定先取头骨,再检查墓中随葬。还是和上次一样分工,我和赵颖翻进棺椁,揭开锦被,小心地抱出了皇太极头骨。由于头骨已经碎裂,只剩下正面脸部比较完整,而后脑部位的头骨已经碎成小片,零零碎碎的散落在棺木之中。猜想可能是当年崔二胯子翻出棺木之时,由于紧张,不小心将头骨弄碎,好在我们需要检验的部位还保存得比较完整。   我将头骨递给外面的高阳,又大致在棺木之中察看了一番,没有什么惹眼的东西,倒是发现了崔二胯子掉下的那颗宝石。我和赵颖拿着宝石翻出了棺木,高阳将头骨小心放在我们带来的木盒之中,三人开始检查其他放在外面的陪葬物品。搜索了整整一小时的时间,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那些当年没有被崔二胯子带走的随葬品,要么是不值钱的东西,比如木俑、谥册之类,其他的就是非常笨重的物品,如铜鼎、香炉等等。   惟一有文字的,除了皇太极的棺盖、牌位,剩下的就是那几本谥册,我们取过来检视了一番,虽然是满汉文对照,但还是不大能够看懂,不过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对我们来讲有价值的文献,但我们还是一一拍了照片。检视完毕,我们又将墓中大致整理了一番,这才出了古墓。   第二天回来的路上,一直像做贼一般,因为在我们的车上装着一块人的头骨,如果真的遇到警察,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楚。好在一路无事,第二天下午回到北京,我们直接开车去了京郊九龙山老人家里。   老人毕竟是江湖中人,既然答应了我们,从始至终没有问过头骨的来历。见我们风尘仆仆赶到,老人把我们让进屋来。我们没有客套,直接将皇太极的头骨从盒中取出,递给老人。   老人接过头骨,带上老花眼镜,又不时拿起放大镜,将整块头骨正面反面、前前后后,仔细地端详了将近半小时。在这半个小时内,我们如坐针毡,我和高阳不停地喝水,直到将整整一壶水喝掉,老人才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我和高阳齐声问道:“怎么样?”老人闭上了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睛,摇摇头,说道:“这个洞不是飞锥打的!”   “什么?!”我和高阳差一点跳起来,赵颖也是一震。老人将头骨拿到我们跟前,指着额头上的洞孔,对我们说道:“你们看,这里的侧面如果是飞锥打的,截面之处应该会有细细的螺纹痕迹,而这块头骨没有!”   顺着老人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洞孔截面之处平平整整,没有丝毫螺纹痕迹。老人又道:“而且如果是飞锥打成的洞孔,在洞孔周围会有不规则的裂纹,而这块头骨上也是没有!”我们听了老人的话,面面相觑、大失所望。高阳问道:“老人家,您再仔细看看,有没有可能会……会看错?”老人摇摇头,答道:“不会。当年我练武之时,为了向我说明发力的方法,先父给我看过很多飞锥在动物头骨上打出的孔洞,当然,还有人的!”   “还有人的?”我和高阳齐声惊愕。老人道:“不错,先祖曾经手刃一个汉奸,并割下头颅,这个汉奸就是被飞锥打死。他的头骨一直在我家里,就是为了警醒后人,扬善除恶!”我和高阳点点头,心头异常失望。本来以为答案马上就要揭晓,但不想峰回路转,我们又陷入一团迷雾。   走时,老人一直将我们送出大门,临去前冲我们喃喃说道:“这个孔洞若真是飞锥打成,这武功恐怕是震古烁今了!”赵颖突然问道:“老人家,您的意思是说,如果这个孔洞是外力打上去的,绝不可能是暗器!”老人叹了口气,答道:“人力有时而穷,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拜别老人出来,我们三人都情绪不高,沉默了好一段时间,高阳突然说道:“你们想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我问道:“什么可能?”高阳道:“陨石?”我恍然大悟,说道:“不错,完全有可能,赵颖,你说呢?”赵颖正在开车,没有回过头来,说道:“高阳的猜想有一定道理,不过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将头骨交与黄伟华,做一个仔细的探伤试验了!”   “你说得没错!”我附和道,“无论怎样,就算是外星人用枪打的,检验之后总会找到些蛛丝马迹,至少我们能够大致确认继续调查的方向。” 第九章 谜底惊魂 (本章字数:0 更新时间:2005-4-18) 第二天是周一,我们将头骨交与法医黄伟华。赵颖并没有对他多讲,两人都在刑侦部门工作,每年过手的案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拿一个头骨去验伤,也是很平常的事情,黄伟华也并没有多问。    接下来的一周,我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结果。好在我和高阳还有一个采访崔家屯的任务,周一下午我们与联系好的厂家代表一起动身前往靖宇县。一来一往,再加上采访时间,怎么也要一周左右。有点事情做,总要比干坐在家里苦等结果要好。   火车上高阳和我同在一个包厢,一路上我们一直在讨论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整个事情经过将近半年的调查,不但没有水落石出,反而越发扑朔迷离,我和高阳,甚至包括赵颖,到现在几乎可以说完全失去了方向,目前的全部寄托都放在一周后黄伟华的这份报告上了。可以想象,如果这份报告也没有任何结果,我们惟一能做的,很可能就只有放弃。这个结果我连想都不敢想!   这一次旅行没有上次那么狼狈,有了厂家的赞助,路途省去了很多时间。从白山市下车,我们包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崔家屯,到了挂甲屯,弃车步行,并且和出租车约好了回程的时间。   我们在崔家屯一共呆了两天,事先崔闯已经接到了我的来信,见我们到来,异常高兴。采访和商谈合作的事情进行得都很顺利。我才知道,崔闯女人给我喝的醒酒汤,是用山上一种名叫“醉不死”的野草药,再配以其他材料熬制而成。秘方是崔家屯祖上传下来的。   忙活了两天,直到最后一天晚上,我、高阳、崔闯三人才有机会单独坐在一起。我们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崔闯,因为他也算是当事人之一,有必要将真相告诉他。这一次我们讲述得非常仔细,从祖父如何在奉天城破获盗墓案件,如何结识崔二胯子,两人如何逃出奉天,以及崔二胯子讲述的他们如何盗墓,在墓中看到“诅咒”和“天眼”,以及事后弟兄们如何离奇死亡,最后乃至全军覆没,崔二胯子侥幸逃生,临终前如何最后一次见到祖父,以及如何留下遗愿托付给崔闯的父亲。   之后,我又向崔闯讲起半年前我如何发现祖父留下的信件,找到那个神秘的红木盒子,如何费尽心力将红木盒子打开发现了祖父的笔记,以及我们事后如何展开调查,包括到现在为止事情的进展情况。我们还是隐瞒了崔二胯子梦游杀人这一段经历,只简略地说山上的兄弟因为各种原因,一个一个相继去世。   崔闯听完我们的叙述,目瞪口呆,半晌没有说出话来,过了许久,才喃喃地道:“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故事!若不是你们侥幸发现,俺爷爷留下的托付恐怕就办不了了。”   我和高阳想起这半年来的生活,也是感慨良多。沉默了一会儿,我问崔闯道:“你怎么打算?”崔闯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等孩子身体好一些,就带他去北京做个全面检查,治好之后,俺就替俺爷爷做这件事情!如果俺也出了什么事情,小孩子和俺女人,就托付给你们两位了!”我一拍崔闯的肩头,说道:“你这说的是哪里话!要出事,我们也会一起出了,皇陵我们都进去过了,你去的时候,我陪你去!”高阳也是一拍崔闯肩头,说道:“把我也算上!”   第二天一早,我们动身下山,崔闯和几个村干部一直将我们送到挂甲屯,这才分别。我们坐上早已等在那里的出租车,直奔白山火车站。算一算这一天离我们从北京出发,已经整整一周的时间。我和高阳都很挂念头骨检验的结果,但是沿途手机一直没有信号,我俩心急如焚。好不容易到了靖宇县,手机总算有了信号,正要给赵颖拨个电话,却接到她发来的短信,只见屏幕上写着:“头骨检验结果出来了,速回电话。赵颖。”   我赶快给赵颖回电话,但信号很不好,拨了几次都拨不通,高阳的手机也是一样。于是我们让出租车在前面的县城找个公用电话,但找了几家都不能打长途,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电话局提供长途业务,电话接通,线路很不好,滋滋啦啦的声音乱响,总算听到了赵颖的声音,我迫不及待地问道:“赵颖,检验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电话里一阵沉默,我以为她没听见,又大声问了几遍,才听见赵颖说道:“结果出来了!”   我问道:“怎么样?”赵颖又是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回来再说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我在电话中问道:“那你告诉我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赵颖道:“我不知道,你快回来吧,我……我好害怕!我……我……”赵颖说到这里,电话突然断了。我心急如焚,又拨了几次,怎么也不能再次拨通。“什么破电话,他奶奶的!”我愤怒地将电话摔在座机上。   付了账出来,高阳问我道:“怎么样?”我答道:“不知道!赵颖没有告诉我,电话断了,怎么也拨不过去了!”高阳见我情绪烦躁,也没有再问,一路上我们各自想着心事。我不停给赵颖拨着电话,但一直没有接通,直到将手机的电池用光。好不容易到了白山市,已经是晚上。我拿过高阳的手机拨过去,但是赵颖手机关机,打到他们单位,也没有人接。我心乱如麻,不知道赵颖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在火车上一夜无眠,高阳不停地在旁边劝我,也是一直没有睡。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早上,火车总算开进了北京。 我和高阳的手机都已经被我打得没电,下了车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但赵颖依旧关机,再拨他们单位,还是没有人接。我简直是心急如焚,当下提着行李直奔赵颖单位。高阳不放心,也跟在后头。到了赵颖单位还不到八点钟。整个院子冷冷清清,我问看门老大爷,他也不知道赵颖去了哪里。我在门口来回溜达,足足抽了将近一包烟,才见到张处长远远走来,我忙抢上前去询问赵颖的下落。   张处长见我焦急的样子,不由得一愣,明白了原因随即笑道:“你不用着急,她们昨晚接到一个紧急任务,前去蹲守一个惯窜犯,手机全都上交了。”说完,张处长看看表,又道:“这会儿也快回来了,走吧,跟我上去等。”   我和高阳跟在张处长身后,来到赵颖办公室,果然,屋子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全都去执行任务了。我一颗心算是落了地,随即又想起赵颖昨天在电话里那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心又悬了起来。我去法医科找黄伟华,但是他今天公出,也不在单位。我在赵颖的坐位上等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喝水,高阳则在旁边不停地劝我。   又等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忽然听到楼下车声人声一片,我和高阳忙跑下楼,只见赵颖和她的同事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压着一个囚犯正往里走。赵颖远远看到我,满脸疲惫地向我笑了笑。   一直等到她们将交接手续办完,我才把赵颖拉到旁边,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赵颖见我满脸焦虑,无力地笑了笑,说道:“你回来就好了,我们回去说。”赵颖领回了手机,又和张处长打过招呼,我们直接回家。路上赵颖告诉我,报告是上周五拿到的,看过之后她以为黄伟华给她拿错了,于是又找到他,两人就报告的结果还争论起来,赵颖坚持黄伟华在检验中出了差错。最后黄伟华让赵颖陪同,利用周末时间将整个检测试验重做了一遍,结果没有丝毫变化。   周日整整一晚,赵颖都没有睡着,她感到了一种这二十多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恐惧。周一一大早,她就开始给我打电话,但手机一直接不通,于是给我发了短信,直到我打来电话。但是后来电话断了,昨天下午她接到了紧急任务,一直忙到现在。   听了赵颖的叙述,我是又心疼,又好奇,还隐隐感到了一丝恐惧。心疼的是赵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好奇的是赵颖一向胆大心细,实在想不明白能够让她感觉到彻骨恐惧的事情究竟会是什么?也是因为这个,我不禁隐隐的心头犯寒。我问赵颖看到的验伤结果究竟是怎么样?但赵颖坚持一定要回去再告诉我们。看到她疲惫的样子,我不再追问,让赵颖躺在我的腿上不要再说话,好好地休息一会儿。   星期一的早上格外堵车,从清河到小西天用了一个多小时,赵颖躺在我的腿上睡着了,但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睫毛也还是在不停地抖动,睡得非常不安稳。将近十一点,我们的出租车才算冲出重围,开到小西天。下了车我们在附近找了个小饭馆儿,吃了顿也不知道究竟算是早饭还是中饭的饭,一起回到我家。   三个人昨晚都没有休息好,我泡了一壶浓茶,又烫了几条热毛巾让大家擦脸。忙过之后,我们一起坐在了沙发上。赵颖从包里取出两份报告,分别递给我和高阳,说道:“这就是两次检验的报告,结果完全一样,你们自己看吧。”   我粗略地翻了翻这将近十页的验伤报告,只见上面写满了各种专业术语,什么来福线密度、出膛速度、打击角度、子弹口径、作用力量、辐射线半径等等,没有一项看得懂。我又翻了一遍,将报告递还给赵颖,一脸迷茫,说道:“太专业了,我看不懂。”将报告递还给赵颖的同时,我已经产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心里一下子失重的感觉,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就好像一个人第一次坐过山车,又或是第一次蹦极,当你从高处落下的那一刹那,心里一下子没有了底,心头狂跳。高阳也放下手中的报告,说道:“我也一样!”说完话,高阳看了我一眼,霎时间,我注意到在他的眼光里隐隐透着一股不安和恐惧。   赵颖久久没有回答,像是在考虑如何向我们叙述,我强压住心头狂跳,拼命咽了咽口水,对赵颖说道:“没关系,你说吧。”赵颖又看了我和高阳一眼,才缓缓地说道:“黄伟华的结论:皇太极头骨上那个规则的孔洞,是步枪子弹在三百到五百米的距离内,直接贯穿头骨造成的!”   “什么?”我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嘴里喃喃说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高阳呆若木鸡,愣愣地坐在沙发上,久久没有言语,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里一片死寂。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缓过一点神儿来,问赵颖道:“还有什么别的结论?”   赵颖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说道:“第二次做验伤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是我给黄伟华打的下手,最后的结论是:皇太极头骨上,那个规则的孔洞,是步枪子弹在三百到五百米的距离内,直接贯穿头骨造成的。”   虽然是第二次听到这番话,但当赵颖说完的时候,我和高阳还是浑身禁不住地一颤。赵颖吞了口口水,尽量镇定地继续说道:“根据弹道轨迹以及伤口形状尺寸分析,所用的步枪应该是本世纪三十年代中国汉阳兵工厂生产的,仿德国毛瑟M1930型步枪,是当时国民党军队常配备的单兵步枪,也就是我们俗称的‘中正式步枪’。” 高阳喃喃道:“中正式步枪,中正式步枪!”然后将自己埋在沙发里,两眼发直,再也不说话了。我也是沉默,一时之间,三个人谁也没有再言语。    足足将近半个小时,我才从最初的惊愕中缓过神儿来,我从沙发茶几下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点上。由于基本上没抽过烟,第一口下去我就大咳起来,高阳和赵颖这才从神游中清醒过来,赵颖赶忙过来帮我捶打后背,而高阳走进厨房,给我倒了一杯水。三人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我喝了几口水,又将香烟熄掉,然后问赵颖道:“你确认检验没有错误?”   赵颖看了看我,轻轻地点了点头,但是很坚定。高阳抬起头来,看了看我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我问高阳道:“你觉得呢?”高阳想了想,说道:“赵颖,我想知道,你们说的黄伟华,是你们所里最好的验伤专家吗?”   赵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点了点头,答道:“你的意思我明白,黄伟华确实是我们所里在这方面最出色的法医,但是在全国,还有很多这方面的权威,如果需要,我可以找他们帮忙,再做一次测试。”   高阳点点头,喃喃地说道:“这样最好,最好能再做一次!”我也点头表示同意。赵颖叹了口气,说道:“可以,只是……”我听出了赵颖的话外之意,其实我和高阳何尝不清楚,这次验伤结果出错的概率,实在是微乎其微,但我们就像快要溺水而毙的人,明明知道抓住身边的稻草于事无补,但还是不由得拼命地去抓。高阳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如果可能,还是再做一次吧,这样我们心里至少会踏实一些。”我知道,高阳所说的踏实,实际上就是认命。   当天下午,我和高阳回社里复命,赵颖留在我家里休息。第二天赵颖就将头骨送到全国最权威的枪伤法医专家那里,两个星期以后,验伤报告出来,不出所料,和我们先前看过的那两份完全一样。拿到这份中国最权威的枪伤专家所出的报告,我们彻底绝望了!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继续做下去的事情,任何的假设都难以自圆其说,专家的报告白纸黑字放在那里,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认命。我们没有将这件事情的结果告诉任何人,包括社长,其实也是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讲。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几个异常慵懒,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偶尔在一起聚聚,也是谁都绝口不提这件事情。   崔闯来信告诉我们,我们给他们找的厂家又去了一次崔家屯,这次与他们商讨将“醉不死”进行人工培育的事情,厂家已经答应给他们投一笔资金,在山上架设大棚,由他们和厂里专家一起负责人工培育试验。另外,崔闯在信里说,孩子身体已经好转,他准备不久就到北京来。我给崔闯回了信,告诉他医院已经联系好,有什么事情要我提前准备的,来信告诉我。   年关将近,二十一世纪第一个年头马上就要来临,城里到处张灯结彩,人们兴高采烈、疯狂购物,街头各种店铺挂满了各种打折减价的海报,热闹非凡。元旦我们放了三天假,我和赵颖在新街口买了一大堆打折的DVD回家去看,又买足了各种食品饮料零食,准备这三天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看盘了。高阳就一个人,反正也没有女朋友要陪,于是也就干脆搬过来住。我们三个窝在我的小屋里面,胡吃闷睡,睡醒了看盘,看累了又睡,就这样度过了我们的假期。最后一天晚上,我们花了将近七个小时看完了全套《异型》四集,之后送走了高阳,我和赵颖开始收拾屋子,准备第二天上班。   收拾地上散乱的光盘盒子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好像想起了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又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细节。想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是也没有什么,我捶了捶头,可能是这两天生活太没有规律,再加上看了三天DVD,头晕脑涨,所以开始胡思乱想了吧。   收拾好东西,赵颖替我整理床铺,我去洗澡。冲完了澡,我将淋浴喷头挂回挂架上,不锈钢喷头上沾满了水汽,我一边用毛巾擦拭身子,一边下意识地伸手将喷头上的水汽抹掉,随着水汽逐渐被抹掉,在如镜子一般明亮的不锈钢喷头上逐渐看到赤身裸体的自己。我看着喷头上反射过来的,已经扭曲变形的自己身体,心头猛地一震,大叫一声,随手抓起一件睡袍披上,冲出了浴室。   赵颖听到我的叫声,也忙从卧室跑出来,见我衣衫不整,连忙问道:“怎么了?”我没有理会赵颖,几步窜到电视柜旁,将本已清理得整整齐齐的盘盒翻了一地。不错,就是这张,《异型》第四集!   赵颖赶快回到卧室给我拿了一件大衣披上,我将光盘放进DVD播放机,打开了电视,又用快进倒到了我要找的位置,语无伦次地对赵颖说道:“你快来,快来看!”   电视屏幕上开始播放我所找寻的那一段情节:太空梭内,警卫用枪从后面顶住了黑人枪手,黑人慢慢将拿枪的右手举过头顶,这时他抬眼从飞船顶部巨大的不锈钢钢管的反射中,看到了在他身后用枪指住自己的警卫,他瞄准钢管中反射的警卫头部开枪,子弹打在钢管之上,反弹到警卫头上,警卫没有任何反应,子弹穿过头盔,将警卫击毙。我将片子暂停,问赵颖道:“你明白了么?”赵颖若有所悟,皱眉想了一会儿,突然道:“你的意思是说,是刘二子……?” “不错!就是他,那走火的一枪!”我大声叫道,然后返身去拿祖父的笔记。这还要感谢祖父笔记中记录的详尽,因为祖父当年记录这段经历之时,是按照刑侦资料的方式写成,所以异常详细,包括整个盗墓过程的所有细节。我们翻到盗墓那一段记录,找到了刘二子开枪走火那一段,果然有!刘二子当时拿的枪,在祖父的笔记之中记录的是七九式步枪。   我不是军事迷,搞不清这七九式步枪到底是不是黄伟华检测报告里面提到的中正式步枪,于是赶快上网查询,果不出我所料,只见网上火器堂枪械资料里面这样写道:   中正式步枪:中国在1930年代仿造的德国毛瑟M1930年标准型步枪,基本上是毛瑟M1898步枪的改型。使用7.92x57mm子弹。口径7.90公厘,枪长1110公厘,枪重4公斤,初速810公尺/秒,表尺射程2000公尺,装弹具装弹数5发,又称“七九式步枪”。   我一拍大腿,大声叫道:“谜底揭晓!”答案说出来,一切竟是如此简单,只是事情阴错阳差,因而弄得扑朔迷离,甚至连祖父穷一生精力都没有找到正确答案。按照我的分析,当年刘二子走火的这一枪,正是造成皇太极头骨额头上“天眼”的原因。   刘二子走火之时,枪口正好向天,所以子弹首先打在地宫拱顶的花岗岩石上,子弹经过反弹,正好击在皇太极头骨额头上,造成了这个枪眼。而子弹经过了反弹,速度变慢,因而检测起来会是感觉子弹是从三百米以外打过来的。一切现象,都得到彻底合理的解释!   赵颖也兴奋地点头表示同意。我们两个又坐下来仔细分析了一遍,感觉这个解释没有任何漏洞。我马上将这个结果告诉了高阳,在电话中我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我们三个用免提一共聊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大家一致认为,现在所需要做的最后的一项工作,就是再咨询一下弹道专家,询问所谓的“子弹反弹”这种情况,虽然在电影里面有,但在实际情况下究竟会不会发生,而且效果会不会是这样!   这一晚我兴奋得半宿没睡,赵颖陪着我,我们从祖父去世留下“盒子”那句遗言开始,聊到后来从老三那里得到祖父写给我的那封信,继而发现那个神秘的红木盒子,又几番奔波打开盒子发现祖父笔记,此后这一年来反复调查取证,到今天终于算是将祖父当年留下的谜题彻底揭开,我怎能不兴奋!   三天以后,我们终于见到了全国最权威的弹道专家。我们将心中的疑问讲给老人:第一,子弹从枪膛射出之后,遇到硬物会不会反弹回来?第二,如果第一个问题答案是肯定的,反弹后的子弹速度是否会大幅度下降,就像从很远的地方打过来的一样?老人听罢,连犹豫都没有,直接给了我们非常肯定的答复,他告诉我们,子弹击打硬物(如钢铁、混凝土、岩石等)后反弹是绝对存在的,而且子弹经过反弹之后,初速会大幅度下降。   古墓“诅咒”以及“天眼”之谜至此全部解开。我们谁也没有想到,曾经让祖父费尽一生心血,并且几乎让我们三人跑断了腿所寻找的这个答案竟是如此简单。更让我们兴奋的是,世间毕竟没有鬼神,一切不合理现象,其实都是完全可以用科学的方式解释出来的。   事情完全结束,我们才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这一年以来,我们三个一直精神高度紧张,甚至可以说是呕心沥血,而且还受尽了惊吓和恐惧,来破解祖父留下的这个谜题。当天晚上,我们摆酒庆祝,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我和高阳分别向单位请假,大睡了三天,赵颖因为有任务,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但也每晚回到我这儿,早早休息。   一星期之后,三人的精力和体力都完全恢复了过来。我和高阳找到社长,将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她听。社长听后决定将整件事情写成一部连载悬念报告文学小说,陆续登在我们的媒体上,名字就叫《天眼》,由我和高阳主笔,赵颖帮忙,稿费从优。于是接下来我和高阳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忙碌,每天晚上回到家里,我们都在一起整理资料、构思情节,忙得不亦乐乎。   过完阴历年,崔闯带着孩子来到北京。我将崔闯父子安置到家里,然后一起带小孩到医院检查。检查完毕,孩子又在医院住院治疗了将近两个月时间,终于全部康复。我们都替崔闯高兴。三月中,我们一起将崔闯的小孩送回崔家屯,稍事休息,然后和崔闯一起,再下皇陵,陪他去完成当年崔二胯子留下的遗命。   我们四人一起,将整座地宫重新打扫、收拾干净,并将皇太极的头骨重新放回,又把祖父留下的红木盒子以及里面那一缕女人的青丝装在里面,一起放回棺木。整理棺木的时候,我们果然在棺木底板原来尸骨头部位置,发现了一个弹孔,这更证实了我们关于“天眼”之谜的推测。   我们将清太宗皇太极以及孝端文皇后的尸骨重新入殓,盖上锦被,再将外面的各种陪葬物品放回棺中,当然,也包括   崔闯带回来的玉如意,最后几人合力,将棺盖盖上,椁盖实在太过沉重,只能放在原处。   最后,我们分别用四条粗大的绳索,系住支撑沙顶天机关翻板的四根圆木底部,然后每人拉住一条绳索的另外一头,一起走到金刚墙皮之外,四人用力一拉,支撑机关翻板的圆木倒下,数以吨计的流沙倾下,霎时间将整座墓道填满。至此,我们虽不能完全依照崔二胯子当年的吩咐,将墓道入口堵死,但应该也不会再有人能够再次进入到地宫之中。 第十章 梦魇再现 (本章字数:0 更新时间:2005-4-18) 从北陵回来,我们终于又一次过上正常的生活,不用再每天奔波劳累、冥思苦想,甚至是担惊受怕、噩梦频频。赵颖和我的感情经历了这番生死与共的“探险”,变得更加笃定,我们开始谈婚论嫁。高阳依旧单身,我和赵颖闲下来就开始为他物色女朋友,但是挑来拣去,总没有什么合适的。高阳虽并不着急,但我和赵颖却不忍心总让他当电灯泡,于是一个不成,我们就找来一个班,一个班不成,我们马上找来一个排,直到他满意为止,服务颇为周到。高阳调笑说我们两人都快成拉皮条的了。    崔闯那边的事情也颇见眉目,不断来信告诉我们与药厂合作的最新进展情况:人工种植大棚已经搭起;厂家又拨款二十万元,准备在山间盘山修建一条摩托车能够通行的小路,又给村里配了五辆三轮摩托运货车负责运货;因为现在还属于试验阶段,厂家目前小批量生产的药品原料“醉不死”都是村民采来的野生草药,数量不多,现有的运输工具足以应付。待到人工种植成功,大批量生产之时,道路还要拓宽,运输工具也要再做改良。我们三人都替崔闯高兴。   这段时间总算闲了下来,于是开影楼的老三又开始不停地骚扰我。我们两个都是台球迷,虽然打得不怎样,但臭在一起倒也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每次都杀得昏天黑地。好在最近一段赵颖工作非常繁忙,经常加班,我也就乐得和老三玩个痛快。   老三最近心情颇为不佳,不时抱怨他老婆这段时间总有事没事跟他找碴儿,也不像以前对他那么关心。我劝慰了几句,夫妻间的事情原本就说不清楚。老三老婆是我们一个高中同学,名叫黄灵,人长得可圈可点,性格也是不错,就是脾气大了一些,他们结婚四年,感情一直不错,于是老三的抱怨我也没真往心里去。   那个周六我和赵颖没事,就一起去中关村当代商城购物,逛累了到星巴克要了两杯咖啡。刚刚坐下,猛然看到黄灵挎着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走进来,坐在了斜后方。坐下后两人要了两杯咖啡,然后就开始旁若无人地亲热起来。我一愣,赶快低下头喝咖啡,赵颖也感觉到不对劲儿,问我怎么了,我忙说没事没事,心里一阵反胃。   我们坐的地方比较隐蔽,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两人起身离开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那个男的,看年龄五十尚不足、四十颇有余,穿着考究,打扮光鲜,已经谢顶,大腹便便,长着一张毫无个性的圆脸,但一看就是一个有钱人。见到那人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酸痛,为老三鸣不平,心里暗骂道:“他奶奶的,不就是有钱嘛。”   晚上我才跟赵颖将这件事情说了,赵颖叹了口气。第二个星期再见到老三,我总觉得非常尴尬,犹豫了数次,想开口和他讲这件事情,但每次刚一开头,就被他打岔支开,看来老三很不愿意往这方面想,他很爱黄灵。   赵颖租的房子已经到期,因为单位的房子也马上就要分下来,所以也就没再续租,而是住到了我这里。星期天晚上,我和赵颖早早就各自回房休息。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我骂了一句:“哪个王八蛋,吵大爷睡觉?!”爬起身来,到客厅去接电话。电话里是老三的声音,一改平时上来就臭贫的毛病,气喘吁吁地问道:“肖伟,睡了吗?”   我感觉老三有点不对劲儿,忙问道:“老三,出了什么事儿?”老三犹豫了一下,说道:“陪兄弟出来喝点酒吧?”我问道:“你在哪里?”老三道:“就在你家楼下。”我感到老三一定出了什么事情,忙对他说道:“你等着我,我马上下来!”我回身要去穿衣服,这时赵颖也披着衣服从自己房间走出来,问我怎么了。我将事情告诉赵颖,赵颖立刻明白,说道:“这么晚出去喝酒,喝醉了再回家路上太危险,你让老三上来吧,我给你们做两个菜,家里还有酒。”   我亲了亲赵颖,答道:“好的!”不大会儿工夫,我和老三上了楼,赵颖已经在厨房开始忙活。酒过三巡,老三脸已经红了,开始抱怨老婆对他的种种不好之处。赵颖把菜上齐,也坐在旁边陪我们。原来,黄灵昨晚说她加班,一夜未归,今天下午回到家里,拎了大包小包东西,都是很贵的化妆品和衣服。老三问了几句,两人就吵了起来。黄灵骂老三没用,没本事挣钱,拖累自己,挣的钱还要倒贴给他。两人越吵越凶,最后黄灵收拾东西就出了门,说这家她再也不回了。   老三最近的情况我知道,他的影楼生意开始还不错,但后来北京的影楼接二连三地崛起,老三本是摄影出身,并不懂经营,刚搬到我那里的时候,因为地理位置不错,生意还可以,但最近这段时间,附近又开了几家台湾影楼,他的生意就开始滑坡、入不敷出。我的房租也已经几个月没交了,自己兄弟,我倒不和他计较,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但老三一直很是过意不去,每次出去玩,都不让我掏钱。   听了老三的叙述,我和赵颖都立刻明白了原因到底是什么。我犹豫了一下,觉得到了这种时候,应该让老三知道真相。我看了一眼赵颖,赵颖也向我点了点头。我沉吟了一下,谨慎地问老三道:“老三,你老婆不会在外面有什么事儿吧?”   老三一愣,但马上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道:“不可能不可能。肖伟你知道,黄灵她十八岁就跟了我,这么多年来对我忠心耿耿,不可能不可能。”老三一句话就给我噎了回去,我又道:“老三,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要知道……”我的话还没说完,老三又把我的话打断,说道:“兄弟,你的话我懂,我不是傻子。” 老三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酒,红着眼睛对我说道:“兄弟,这世界上最难的事儿是什么?是他妈的怎么跟一个人平平安安地相处一辈子!这两人在一块儿,就得信任,天天疑神疑鬼,有事没事儿的互相贼着,没事儿也给你闹出事儿来。再者说了,如果真有事儿,你闹也没用,只能逼着事儿往更坏的方向发展,不如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话又说回来,如果这出了事儿的人还愿意瞒着你、骗着你,证明她还没有决定,你在她心里还有分量,要不早就跟你摊牌了。”   老三说完这番话,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拍了拍我的肩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兄弟,你还没成家,你不懂!这人呀,有的事儿不是因为你傻所以你才想不明白,而是你根本不愿意往那地方去想,你根本就拒绝往那个地方去想,怎么可能明白?再说了,根本解决不了的事儿,你想有个屁用?兄弟,这不是傻,这是聪明!”   老三说得有道理,我不由得暗暗点头。两个人相处,就如一场赌博,你全心全意去对待另外一个人,这赌博能否成功,还要看另外一个人是不是也和你一样的心态,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即使自己如此做了,胜算也最多有百分之五十。但如果不这么做,连你这百分之五十都没有了,这场赌博你是必败!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成者王侯败者寇,所差的不一定是能力和态度,而是你掌握不了的那部分的运气。   我不由得也叹了一口气,喝了口酒,又想:老三明显是在自己骗自己,事实都已经掌握在我和赵颖的手里,但他既不愿意听,也不愿意相信,甚至从根本上就拒绝往这个方向去想。老三不是蠢人。看来他说得对,人在很多时候,出于很多原因,会从根本上去拒绝一些对自己没有利的事情,这可能确实不是傻,而是聪明!   想到这里,我忽然一凛,若有所悟,但究竟是什么又说不上来。想了一会儿,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念头阻止了我这种想法。赵颖也看出了我不对劲儿,问我怎么了,我忙摇头说没事儿没事儿。   老三直喝得烂醉如泥,看他实在也是回不去了,于是我将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和赵颖一起将他抬到我床上。服侍老三睡下,我和赵颖又聊了一会儿才各自安歇。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我忽然怎么也睡不着了,心里又一次想起老三的话来。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又一次浮上心头,想了许久,但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就在我迷迷糊糊将要睡去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不对劲儿的不是我,而是赵颖!   我一下子又清醒了过来,其实这种感觉我已经有了很长时间,但我一直没有细想过,或者可以说,我根本就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想,若不是老三那番话突然提醒了我。赵颖这种不对劲儿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不大记得清楚了。或许自己这一段时间一直沉湎于“天眼”之谜解开的兴奋中,因而也一直没有仔细留意,但现在回想起来,应该就是从今年开始。赵颖应该是有事情瞒着我,究竟是什么事情,我还不知道,但我明显感觉到,很多时候,她和我说话总是躲躲闪闪,比如今天我们服侍老三上了床,我和赵颖聊起老三那番话以及前几天我们碰到的事情,她给我的这种感觉就很明显,赵颖明显不愿意继续往下谈。除此以外,最近这段时间赵颖行踪异常诡秘,仿佛心里有什么事情,但却从来不对我说起。   我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恨不得马上找赵颖谈个清楚,问她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天亮的时候,我忽然想起老三晚上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兄弟,爱一个人,你就必须信任她,因为如果真的有事儿,你总之逃不过,如果没事,不信任就等于自毁长城!”想到这里,我还是决定等待有一天赵颖自己告诉我。   虽然不问,但这段时间我对赵颖的行为格外注意。经过几天的观察,看来我确实没有瞎想,赵颖确实心里有事儿。但让我搞不懂的是,她对我依旧像以前一样好,早上给我做好早饭才去上班,平时问寒问暖。我不是傻子,一个女人是否爱我完全可以感觉得到,赵颖对我的感情不仅像以前一样的好,全心全意地爱着我,而且非常明显,这一段时间,她对我明显地更加依赖,很多个晚上,我们相拥坐在她的床头聊天,每当我最后要走的时候,她都是紧紧地抱着我,对我说:“今晚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排除了有外遇的可能,而在同时,另外一个荒唐念头在心中越来越清晰,我并不相信,但很多事实却越来越不由得我不信。那就是赵颖好像在害怕着一件什么事情,很多时候,我甚至能够很清楚地感应到赵颖心中的恐惧!明白了这一点,我心里却越发糊涂,无论如何我也想不清楚,能够让赵颖感到如此恐惧的,究竟会是什么事情?   这段时间高阳被派到上海常驻,中间回来了几次,想是新到一处地方,处处不习惯,工作也忙,累得人也清瘦了许多。每次回来,都要到我家坐坐,但奇怪的是,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人很少主动谈起“天眼”的事情,每一次都是我滔滔不绝地说,他们两人却很少发言,而且对我说的几乎从不评价,仿佛彼此很有默契。开始我并没有注意,但渐渐地,我也感觉到不太对劲儿,想一想觉得可能大家经历了这半年多的推理追查,身心俱疲,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他们也就不愿再提起此事,既然这样,我也就慢慢说得少了。 赵颖的事情我也对高阳说起过,高阳当时愣了一下,但随即告诉我可能是工作上的事情,因为她的工作性质,很多事情可能必须向我保密。高阳劝了劝我,我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不再挂怀。后来又想到也可能赵颖因为身为刑警,却跟随我们进入皇陵,事情完了以后,有很重的心理包袱,才会闷闷不乐,慢慢过一段时间,也就会渐渐淡掉。想明白了这些,我心里轻松了许多,但赵颖的样子不由得不让我心疼,于是我晚上索性搬到她的房间,每晚陪着她入睡,怕她再做噩梦。    但事情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逐渐好转,赵颖依旧每天晚上睡不好、噩梦频频,人也逐渐地消瘦。我看着赵颖的样子,不知所措。这个周一高阳从上海回来开例会,开完会我找到高阳谈起赵颖最近的情况,但奇怪的是,高阳仿佛并不太关心,随口应付了几句就出去了。见高阳这副态度,我心里突然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我感觉到高阳好像也在躲躲闪闪回避我这个问题,而且好像也在有事情瞒着我。我抬头看了看高阳,他已经转身离开了我的办公室,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我突然从侧面注意到,高阳原来胖胖的圆脸,现在瘦得已经嘬腮了。   我望着高阳出去的背影,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端起水杯要去打水,嘴里喃喃念道:“怎么和赵颖一样?”说完这句话,我突然浑身僵硬,心里陡地一震,手里水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个粉碎,一种无名的恐惧瞬间袭满全身,毛发倒立、四肢发麻、如坠冰窖!我一下子想起了已经很久以来不再想过的两个字:“诅咒”!   不知道究竟愣了多久,才勉勉强强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我坐回到位子上,从抽屉里面翻出一包“交际烟”,费了半天劲儿才撕开烟盒,抽出一支,找了个打火机点上。我需要冷静,一定需要冷静,我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   我不知道赵颖和高阳究竟对我隐瞒了什么,但他们一定已经感受到了身体或者是精神上的某种变化,以他们的性格,一定不会告诉我。但我疑惑的是,这一切,难道真的是“诅咒”在起作用么?如果不是,到底又是什么原因,使赵颖和高阳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几个月的时间,形销骨立、如同鬼魅。可奇怪的是,时间已经远远过去了半年,从我们初下皇陵,到今天为止,已经有足足八个月的时间。此外,为什么遭遇这些变化的只有他们两人,我却能够胡吃闷睡,一如既往、毫无变化?   不对,还有崔闯,崔闯应该也没有事情。我前几天刚刚接到他的来信,在信中他告诉我,他们的“醉不死”人工种植已经大见成效,他现在每天都在大棚里值班,忙得不亦乐乎。此外,他还在信中告诉我,厂家已专门出钱给崔家屯装了一部电话,让我有事找他联系。想到这里,我心情大振,或许一切都是没有的事情,只是我的胡思乱想。我拿起电话,要给崔闯去个电话,但突然想起号码忘在了家里。   当天晚上,高阳来我家吃饭,整整一顿晚饭,我们各怀心事,吃完饭高阳就起身告辞。为了不使赵颖疑心,当晚我并没有给崔闯打电话,抄下电话号码以后,第二天一早,我才给崔闯去了个长途电话。   接电话的人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他们的村长,嗓门洪亮、声如洪钟,但在电话里,村长的声音明显沙哑了许多,我心道:“一定是醉不死闹的!看来他们的试验最近确实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听到我说要找崔闯,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极不自然地支吾了两声,说道:“哦……哦……您找……崔闯?您……您是?”我答道:“我是肖伟,从北京打来的。您是村长吧?上次我们见过的。”   村长道:“我是,是……”电话里又没了声音,我有点不耐烦了,东北汉子,怎么吞吞吐吐,莫不是这些天工作累着了?我又问了一遍:“麻烦您帮我找一下崔闯,我找他有点事情。”   村长词不达意地应道:“哦……哦……你找……崔闯……崔闯……”莫非崔闯出了什么事情,想到这儿,心头一紧,我急问道:“村长,到底怎么了,崔闯不在吗?”村长明显在电话那头使劲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崔……崔闯他,小哥,你……你要冷静点,崔闯他……他……”   我大声问道:“村长,崔闯他,到底怎么了?”电话里村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隔了良久,才缓缓地说道:“大兄弟,你……你要冷静点,崔闯……崔闯他……他死了!”   “什么?”我一下子从坐位上跳起来,将电话座机也扯到了地上,我手握着电话,愣愣地站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村长在电话中断断续续将崔闯的死因告诉了我,但我几乎一句也没听清楚,只是大概知道了,崔闯死于煤气中毒,就在前几天晚上在大棚值夜班的时候。   我在办公室里面愣愣地坐了一个上午。下午,我向社长请假回家,一个人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我用了最大的力量,强压住心头的极度恐怖和慌乱,我知道,在这种时候,我需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到现在为止,最后进入皇陵的四个人,崔闯死了,赵颖和高阳日渐憔悴、形销骨立,这一定是那只冥冥中的大手在无形中操纵着。但奇怪的是两点:第一,时间已经远远过去了半年,为什么要出事不早出,难道这也有时间上的误差?第二点,为什么在四个人之中,独独我没有事情? 关于第一点,难道是我记错了时间?我明明记得,我们第一次进入皇陵是八月底的时候,而现在已经是四月初,莫非我真的记错了?我找到了我的日记,翻到了去年那部分,不错,我们第一次进入皇陵的时间确实是八月底,八月二十五号!我继续往下翻,第二次进入皇陵是十月二十日,而第三次,也就是最后我们四个去封闭墓道的那一次,是在一个多月以前,二月二十五号。   莫非我们第一次进入古墓的时候,并没有触动“诅咒”?想到这里,我一下子明白了,皇太极棺木上的“诅咒”,是这十四个大字:   擅动我棺木者,六月内必死于非命!   而在第一次进入皇陵的时候,我们三人并没有“擅动”棺木,我们只是简简单单拍了几张照片就离开了,而真正的擅动,是后面两次,第二次,我们“擅”取了皇太极头骨,而第三次,我们搬动了棺木。   想到这里,我慌忙翻开日历,今天是四月二日,距离第二次进入皇陵,是五个月零十三天,而距第三次进入皇陵,是一个月零八天,也就是说,如果按照第三次进入皇陵的时间计算,诅咒的最后期限还有四个月零二十二天,而如果按照第二次进入皇陵来计算,就仅仅剩下十七天的时间。   想到这里,一股极度的恐惧包围住我。我大汗淋漓,拼命地想,到底有什么方法能够破解这个“魔咒”?我不愿意死,更不愿意我最好的朋友,我最爱的爱人死!   我几乎快要崩溃,客厅挂钟嘀嘀嗒嗒地响着,提醒着我距离我们的死期一分一秒地接近,我跳起来将挂钟扯下,狠狠地摔在地上,再用脚狠狠地踩碎,然后抱头坐在沙发里,拼命地撕扯着头发。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我看了看表,赵颖快要下班了,我该去接她了。我不能让赵颖看出我情绪的变化,于是又强自镇定了一会儿,收拾好屋里的东西,然后特意洗了个澡。出门以后我在小西天牌楼下的中影电影院买了两张电影票,准备吃完晚饭和赵颖一起去看电影。因为我并不善于伪装,所以今天最好减少和赵颖单独聊天的机会,我怕露出马脚。   接上赵颖,我们在外面吃过晚饭,然后一起去看电影,买票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今天晚上放的到底是什么片子,电影开始的时候,我才看到,竟是日本著名作家铃木光司的《午夜凶铃》,一个极度恐怖的日本恐怖片。我一向胆小,并不爱看恐怖电影,再加上今天心里有事,所以我一直在想着下午的问题,并没有留意银幕上到底在放着什么。   但是电影中的一句台词吸引了我,这句台词重复了好几遍,我抬起头来,只见银幕上女主人公用手拼命地捂住脸,竭尽全力喊着:“到底是为什么,究竟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了而他们没有做过的,为什么偏偏只有我没有事,为什么?”我心头一震,忽然想到,不错!究竟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了,而他们三个都没有做过的?所以我没有事?我拼命地想,但是直到电影演完,依旧想不出任何头绪。   当天晚上,我借故说困了,早早休息。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回忆自从我们第一次进入皇陵,一直到最后一次四个人一起封闭墓道,每一件细节全部想过,但想不出丝毫的踪迹,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一起做的,要说不同,只有崔闯是最后一次才进入皇陵,但他死得最早。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心头又是一痛!   第二天一早,我昏昏沉沉来到办公室。迷迷糊糊忙了一整天,下午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我常去的那家租车公司打来的,电话中对方问我是不是肖伟,我说是。那人很客气地询问我,去年十月二十日是否在他们那里租过车,我说是,然后他说上次我把车还回去不久,他们就在后备箱里发现了一个我们落下的红色背包,但是他们打我留下的手机却怎么也打不通,最近他们盘点,这才又试着给我打了个电话。这时我突然想起,第三次进入皇陵之前,我怎么也找不着那身爬行盗洞的衣服了,害得赵颖又为我买了一身,原来是忘在了车上。此外,怪不得当时他打不通我的手机,当时我用的是一个全球通的手机,后来贪便宜,换了一个CDMA,但有了上次在外地怎么也打不通电话干着急的教训,从崔家屯回来以后,我又赶紧将原来的手机开通了。   对方让我回忆一下包里面放了什么,我告诉他里面应该有一身很脏的运动服,应该还有手电什么的,其他的我想不起来了。对方向我问了地址,两小时以后,快递公司将背包送了回来,我付了快递费,然后清点一下里面的东西,拿出那条裤子的时候,上面沾满了黄土,我下意识地抖了几下,突然啪啦一声,一件东西从裤子口袋里面掉了出来,我低头向掉在地上的东西看去,一刹那间,我恍然大悟!掉在地上的东西,是一块小拇指肚大小的宝石!   这时我才想起,我们第二次进入皇陵,在棺木中找到了这颗宝石,之后我跳出棺木的时候,还一直将它还捏在手里,一定是后来我下意识将它揣进了裤兜口袋。而这件只有我做过而他们三个都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我从古墓之中拿出了东西!换句话说,也就是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那就是将这颗宝石放回古墓?!我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还是其他什么感觉,我觉得我想得有道理。   当年崔二胯子之所以一直未死,而其他兄弟们却全都死了,也是因为留下了一件从古墓中带出来的玉如意,直到他将这件事情交代给后人,才最后死掉。那么我的祖父呢?还有那些买了从古墓之中盗出的财宝的人呢?还有奉天警备厅,他们当年缴获了一大箱从古墓之中盗出的财宝,他们究竟怎样了? 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调查这些,现在我惟一知道的,就是祖父一直没有事情。莫非鬼神在施咒的时候,也会像我们现在的程序员编程序一样,会出现BUG?换句话说,只要你没有将财宝送回去,你就不会死,另外,如果你没有进入过古墓,财宝即使到了你手里,你也没事?想到这里,我不禁惧极而笑。   我握着那颗宝石,就这么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了不知道究竟有多久,但最后我非常确认,我们三个进入过古墓,并且擅动过棺木的人,只要手里还有这块从古墓之中拿出的宝石,就暂时不会有事。我一下知道了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社长打电话让我过去一下。我缓了缓神儿,将那宝石揣到了裤兜里面,来到社长办公室。社长开门见山,递给我一份传真,我拿过来一看,是一个俄罗斯文物博览会展览通知。   社长说道:“刚刚接到这份传真,再过十天,会在莫斯科有一个世纪之交文物博览会,是俄罗斯为了庆祝新世纪来临特意举办的,展出的全部是上个世纪这整整一百年的时间里,从全世界各地流入俄罗斯境内的文物,其中有一个展厅,对我们炎黄子孙尤为重要,就是第十号馆的中国馆,这个展厅展出了从庚子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所抢走的大量文物,一直到民国、抗战,最后到“文革”时期从中国流入俄罗斯的大量珍贵文物。我刚刚想了一下,社里面只有你懂俄语,就派你去吧!”   我一愣,再过十天开展,加上采访和回来的时间,要半个多月,如果“诅咒”的事情属实,我这次一定是有去无回。想到这里,我不禁额头冒汗。社长见我没有回话,又问了我一遍,我脑子里面乱作一团,突然想到:死就死了,死在哪里不一样?!而且,我不愿意让赵颖看着我死去!于是点头答应。社长接着向我嘱咐了几句,让我明天订票,争取后天出发。   第二天我订好车票,然后取出存款,找了一个制作首饰的手工作坊,让老艺人给我打制一个白金的项链底托,将这颗宝石镶在上面。老人看到这颗宝石的时候,不由得打了一个愣。我看着老艺人,付了双份钱,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将项链打好。   第三天上午,赵颖送我去火车站,我将这条项链亲手挂在赵颖的脖子上。在掏出项链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我很清楚,这串项链一挂在赵颖的脖子上,就等于我将惟一生的希望交给了赵颖,而我将会默默地死在远在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再也见不到我的爱人。   我骗赵颖说,这串项链是我昨天路过雍和宫的时候特意给他请来的,法师说过,这串项链一经戴在颈上,就永远不要取下,因为它会给你带来好运气。   将项链挂在赵颖颈上一刹那,我突然头脑一片眩晕,我知道,这是“诅咒”来临。我强忍泪水,在车站与赵颖吻别,然后毅然决然踏上火车。火车启动的时候,看着赵颖越来越远去的身影,我忽然泪流满面! 第十一章 未了之谜 (本章字数:0 更新时间:2005-4-18) 火车开出国境的时候,我心里默默对远在上海的高阳说道:“对不住了兄弟,不要怪我重色轻友,好在有我陪你一起,黄泉路上大家都不寂寞。”祖父九十三岁写的那首诗又一次涌上心头:    百岁人生万事空,   幸有同心结束成。   奈何桥头频繁顾,   不羡长生羡来生。   心中感慨万千,忽然想到,或许我应该将那颗宝石交给高阳,因为赵颖一定愿意陪我!   国际列车在六天后到达莫斯科,这六天的时间我在火车上胡吃闷睡,心里计算着那最后的期限,头越来越重,我似乎已经看见了死神在向我招手。出于记者的职业道德,我决定在这最后的日子,将社长交给我的任务办好。下了火车,事先约好的那位同学已经在车站接我。我这位同学名字叫王元林,和我以及老三一起,一九八九年从我们这一届北京四中惟一的俄语班毕业,因为没有考上大学,一狠心向家里要了两千块钱,跑到北外进修了一年多俄语,然后毅然决然北上哈尔滨,先从替当时做边贸的国际倒爷做翻译开始,后来慢慢自己成立公司,现在已经做成了一个大老板,身家上千万,是我们这一拨同学里面混得最好的。   王元林替我安排了住处,此前他已经替我大致打听了一下这次博览会的一些情况。离开展只有两天时间了,我开始着手搜集一些有用的资料,因为我的俄语多年不用,王元林又替我找了一个莫斯科大学三年级主攻汉语的小伙子伊戈尔做我的翻译,小伙子身高接近一米九,金发碧眼长得很帅,汉语讲得也很流利。   伊戈尔陪着我用了两天的时间,走访了展会的筹备组以及相关负责人,我们取得了非常全面的关于这次展会筹备方面的资料。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这次展会是由俄罗斯国家文物局着手组办,地点设在位于莫斯科红场的国家历史博物馆。此次展览调集了俄罗斯十五个加盟共和国几乎全部文物博物馆的珍贵馆藏,尤其是上世纪一百年内,从海外流进的珍贵历史文物。展区特意分为了亚洲馆、欧洲馆、非洲馆、美洲馆等一系列展馆,尤其特殊的是在亚洲两座展馆之中,有一座专门为中国文物开设的中国文物展馆。   此外,我又从侧面了解到,这次展览的全部文物,流入俄罗斯的时间绝大多数都集中在上个世纪前半叶。自从庚子年八国联军进入北京,俄罗斯军队从北京皇城之中抢走大量的文物之后,当时沙俄的王公大臣就开始疯狂地收集世界各地珍贵文物。有需求就有市场,很快,俄罗斯就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文物消费地。俄罗斯十月革命后,收集古董的风潮稍微平静了一些,但是很快,随着前苏联高层领导人逐渐腐化,文物收集又一次形成热潮,各个高官之间互相攀比,使得俄罗斯长达数千公里的国境线,成了文物集散的最大市场。而在其中,中国文物所占比例最大。我细想了一下,难怪自从民国初年河南李鸭子发明洛阳铲之后,在当时中国的上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盗墓成风,数千年的帝王将相的陵墓,十室九空,原来盗出的文物大多数都流入了俄罗斯!当年崔二胯子一行人从皇陵之中盗出的宝物,不也是卖给了老毛子了么?看来这次参加展出的,也仅仅是这许多年流入俄罗斯文物之中的冰山一角而已。   第三天上午,参加了开展典礼之后,我和伊戈尔一起进入了展区,我草草地扫视了一下其他几座展厅后,直接带伊格尔进入了中国展馆。   幽暗的灯光之下,陈列着数百件上个世纪流入到俄罗斯的中国各个时期的文物,秦砖汉瓦、唐彩景瓷,我一件一件看下去,不由得惊叹于中国数千年劳动人民的智慧,感慨之余,也不禁对如此众多的中国文物流失到海外感到痛心。我不时向伊戈尔小声询问,伊戈尔则不厌其烦地耐心替我翻译每一件文物下面的说明。我详细做着笔记,馆内不能照相,我只能把更多的材料用笔记录下来。   忽然位于展馆西首的一件文物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停下手中的记录,快步走了过去。走到近前,在幽暗的射灯照射之下,透明的玻璃罩中竟是一副黄金打制的面具!我赶忙低头去看下面的文字说明,但是我的俄语并不好,并不能全部看懂,只看到下面的展板上写着什么:中国三十年代,清朝皇帝……   这时伊戈尔已经快步跟了过来,我赶忙让他替我翻译,伊戈尔看了看下面的展板,一字一句地翻译道:“黄金打制面罩,上世纪三十年代从中国东北流入俄罗斯,相传是从中国清代一位皇帝帝陵之中盗出,怀疑是当时震惊世界的东陵盗案,但未有足够证据,面罩已经残缺,左耳部位宝石丢失,整座面罩为纯金打制……”   听到这里,我额头的汗水涔涔落下。不错,这一定就是当年崔二胯子一行从皇太极皇陵之中盗出的那一面黄金面罩。我记得祖父记载中曾经说过,当时崔二胯子摔落了一颗宝石,而这颗宝石,现在就在赵颖那里!   这时,我想抬头仔细打量一下这面黄金面罩,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却怎么也抬不起头来,我不知道我在惧怕什么,但我很清楚,有一种极大的恐惧在这一瞬间突然包围了我,使我无论如何不愿意抬头去面对!我低着头看着展板,额头的汗水一滴一滴滴到了地下……   伊戈尔也看出了我的反常,伸手扶住我,问我怎么了,我摇了摇头,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强镇心情,抬头向玻璃围栏中的黄金面罩看去。不错,面罩的左耳之处,有一个小洞,这一定就是当年罩在皇太极脸上的那一面黄金面罩! 我再向上面望去,当我慢慢将视线移到面罩额头部位的时候,不由得目瞪口呆、如坠冰窖,浑身战栗、如同筛糠,在面罩额头正中之处,平平整整,光滑亮洁,不要说枪眼,就是连一个划痕都没有!   我后退了几步,摇着头,嘴里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一定是赝品,一定是赝品!”伊格尔伸手扶住我,问道:“肖先生,你怎么了?”我抓住伊戈尔的手臂,缓了缓神儿,呆立良久,才回头对伊戈尔说:“今天就看到这里吧,我有些不舒服,你先回去!”伊戈尔并不放心,一直将我送回住处。整整一个下午,我坐在房中,脑中乱成一团。   如果面罩上没有枪眼,我们最后所有的推论就全部作废,事情又一次回到起点,而且,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枪伤专家的权威检测报告,如果是这样,这个枪眼就一定是在戴上面罩之前留下的,既然如此,难道是……我不敢再往下想。   冥思苦想了一个下午,我所能想到的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我所见到的这个面罩是赝品;第二,面罩经过了后来的人工修补。我觉得这两种情况是完全有可能的,但是我需要证据。   当天晚上,我给伊戈尔打电话,通知他明天再陪我走访一次展会组委会。第二天上午,我们又一次拜访了展会组委会人员,但从他们那里得到的答复是否定的,这一件展品,并不是仿制品。   又花了几天时间,我们辗转打听到捐献这件文物的伊凡诺夫老人。非常凑巧,老人就住在莫斯科近郊。当天下午,我让王元林帮我找了一辆拉达,伊戈尔陪我驱车几十公里,终于按地址找到了这位老人,但是,老人的回答,依旧是斩钉截铁地否定。   按照老人的回忆,这件文物是老人八岁的时候,也就是一九三四年秋天,他父亲从一个古董贩子手中购得,老人记得非常清楚,当时他们得到这件面罩的时候,就是现在的样子,包括左耳部分的破损,但他们一直保持面罩的原样,未曾修补过。   我绝望至极,完全不知道究竟该再往何处去,如果赵颖在旁边,我也至少有个人再商量商量。想到赵颖,我又忽然想起,后天就是四月二十日,“诅咒”的最后期限,我浑身如筛糠一般。回去的路上,我抖得不能开车,幸亏伊戈尔有驾照,一直将我送回住处。   路上我不停地想: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一种强烈的求生的欲望袭上心头,就算是死,我也要最后见赵颖一面。想到这里,我没有下车,让伊戈尔再把车开到最近的订票公司,订了第二天的一班飞机,这样,我还能够最后再见赵颖一面。想到还能够再见到赵颖,我精神倍增,当天下午,我给赵颖发了一个邮件,通知她我的航班。然后又让伊戈尔陪我,又去了一次展馆,我需要把社长交待的任务办完。   第二天下午,我赶回北京,赵颖到在机场接我。再一次见到赵颖,我忍不住热泪盈眶,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双臂将她的骨节勒得格格直响。高阳正好也在北京,电话中他告诉我,社长刚刚把他调回总部,今天早上才从上海回来。我告诉他赶快到我家,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商量。   一小时以后,我们三个人又聚到了我家的客厅。再一次回到家里,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沉吟了半晌,才将这些天在俄罗斯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讲给两个人听。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两人听后,并没有过分吃惊的表情,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万分异诧,望着他们,我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我想说的是:“难道你们自知中了“诅咒”,马上就要死去,所以对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兴趣?”但我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我已经把那件惟一能够活命的宝石,交给了赵颖。高阳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了!”   “什么,你们?”听了高阳这句话,我陡地一惊,叫道:“你们知道了什么,难道你们已经见过那件黄金面罩?”高阳苦笑了一下,答道:“不是,黄金面罩我们都没有见过,但是已经不用再见了,我们早就想到,那面罩之上根本不可能也有枪眼!”   “什么?!你们怎么会知道,你们又没有见过那件面罩!”我绝望地叫道。赵颖握住了我的手,安慰道:“不要着急,我慢慢告诉你,你先喝口水。”我接过赵颖递过来的杯子,无意识地喝了一口,又无意识地放回到桌上。   赵颖沉吟了半晌,缓缓说道:“事情是这样:最开始,我和你们一样,并没有发现当时的结论有什么破绽,也就是那个‘子弹反弹’的结论。很长一段时间,我也是一直沉浸在谜题破解后的喜悦之中。但渐渐地,我很多时候隐隐约约觉察到,好像有一件什么事情夹在里面,很不对劲儿,但我想不到究竟是什么。而且从发现了这一点以后,不知为什么,每一次当我想到这个问题,脑子里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抵触心理,不愿意再往这个方向想下去,我想或许和老三说的一样吧,人在很多时候不是因为傻而想不到,而是因为出于一种自我保护意识,根本拒绝想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听了赵颖这番话,我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这种感觉我也有过。赵颖笑了笑,继续说道:“但后来我还是想到了那处不对劲儿的地方是什么:我们当时的结论是‘子弹反弹’,但是这个结论,实际上有很大的漏洞,只是我们谁都没有细想。其实子弹经过反弹以后,来福线产生的弹头旋转已经改变,于是就不可能再从着弹点检查出子弹究竟是从什么枪打出来的,当然,也就不可能再有那么细致完整的验伤报告。另外,经过反弹的子弹因为没有了来福线的旋转力量,其实就和霰弹枪打出的子弹没有了任何区别,击打在已经是三百多年的头骨上,整个头骨一定会碎掉,不可能再产生这样一个规则完整的圆洞。想到这儿以后,我陷入一种极大的震惊和恐惧之中,我已经很清楚地知道,我们的结论,是完全错误的,虽然我并不希望是这样。” 听到这里,我点点头,赵颖说得不错,我第一眼看到那件黄金面罩的时候,也有同样的感觉。赵颖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没敢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们,而是偷偷找到专家询问了这件事情,得到的答案和我当时想的完全一样。我们都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我们先做了验伤,然后再在另外一个人那里询问是否有子弹反弹的情况,但我们并没有让专家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也就是,反弹的子弹有没有可能产生那样的效果。此后,我又找寻了多位专家来证实这一点,得到的结果都是完全一样。”    怪不得那段时间赵颖行踪如此诡异,原来是这样。赵颖接着道:“弄明白这件事情以后,我陷入极度恐怖之中,我在想,我要不要将结果告诉你们,但是我后来没有说,因为既然你们两人已经放下了这个包袱,所有的事情,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那段时间,我用尽各种方法调查,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更合理的答案,但没有任何进展,于是我开始做噩梦,睡不好觉,每天陷入极大的精神压力之中。”   我紧紧握住赵颖的手,心里一阵愧疚,原来是这样,我居然还曾经想过……我羞得面红耳赤。他们两人并没有注意我的表情。高阳道:“我和赵颖一样,想到这一点以后,我也私下里通过很多渠道进行调查,但没有丝毫进展,最后我决定:还是让我自己来承担吧。”听了两人的话,我激动地握住他们的手,说不出话来,看来这几个人之中,最傻的还是我,竟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我才问道:“后来怎样?”高阳道:“后来,我还是从你那里听说了赵颖的情况。我马上就感觉到赵颖也一定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在你走后,我们通了一次电话。”听到这里,我忽然想起“诅咒”一事,原来他们这一段时间的变化,是因为这个,于是问道:“难道你们没有感觉到身体上的怪异和变化?没有感觉到‘诅咒’?”   高阳一愣,随即明白,笑道:“什么‘诅咒”,没有,没有的事!”我随即想到崔闯的事情,但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们,于是敷衍道:“我还以为你们最近的变化是‘诅咒’应验了呢!”   赵颖笑了笑,说道:“没有的事,‘诅咒’的时间不是早已经过去了么?”看来赵颖还是没有想到,如果真的有‘诅咒’,也应该是以我们第二次或第三次进入古墓来计算的。不过不论怎样,听了他俩的话,我还是心头一阵窃喜,既然他们承认在身体上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怪异,那么崔闯的死很可能也是偶然,我也就应该不会有事。但我还是并不想现在就和他们讨论这件事情,因为我还不能完全确认。我问道:“这件事情你们是怎么看的?”赵颖道:“从目前的情况看,有两点我们不得不承认。”   “哪两点?”我问。赵颖道:“第一,验伤报告的结果,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听了赵颖这话,我心里又是猛地一紧,问道:“你的意思是,头骨上那个孔洞就是来自枪击,而且是中正式步枪?”我看了看高阳,其实在莫斯科的时候,我也想过这件事情。高阳缓缓点点头,说道:“我同意,权威的报告,而且是来自于几个不同的专家,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虽然从我们得到的情况看,当年刘二子走火的那一枪,确实是经过反弹打到棺木中,因为我们在棺木底板上发现的那个枪眼就可以证明这一点,但是,这一枪应该是绝对没有打中头骨,最多是从头骨旁边擦过而已。”我点点头,表示同意,愣了一会儿,又问赵颖道:“那么第二点是什么?”   “第二点,”赵颖停顿了一下,又看了看高阳,然后坚定地说道:“我们两个都认为,这件事情没有必要再继续调查下去了!”   “什么,你们两个?”我惊愕道。赵颖道:“你走以后,我和高阳通了一个电话讨论过一次,我们都同意这个决定。”我点点头,但还是追问道:“到底为什么?”赵颖沉吟了很久,才答道:“到现在为止,所有的假设全部被推翻,我们已经没有了任何路可以再继续向下走。一个三百多年前死去的人,额头上出现了一个被现代步枪射击所造成的弹孔,我再也想不出究竟该再往哪个方向去追查。”说到这里,赵颖叹了一口气,道:“看来确实人力有时而穷。”   顿了一会儿,高阳苦笑道:“我以前也不止一次看到过类似报道,在非洲百万年前地层下挖出的野牛头骨上,发现了枪眼,没想到这种事情现在自己也遇到了。”我点点头,这样的报道我也曾经看过,记得小学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个科教电影,名字叫做《向往未来》,讲述的全部是科学上未解之谜,中间也包括这段记录,我甚至还清楚地记得那枚头骨的样子。   高阳问道:“我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好好休息一段了,调整一下状态。这件事情,或许永远也找不到答案,你们的意思呢?”我无言,赵颖也没有再表示异议,谈话到此结束。   当天晚上,我一夜未眠,一方面,这几天的事情不停地困扰着我,另外一方面,我不知道‘诅咒’的事情究竟会不会有,或许,明天我应该给崔闯的村子去个电话,详细询问一下他的死因。看着身边的赵颖,我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心中感慨万千,我不知道,此时此刻,会不会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晚。 第二天上午,我又给崔家屯去了电话,详细询问崔闯的死因。从村长那里得知:当天晚上一起值班的一共四人,都中了煤气,三死一伤,活下的那个人睡在屋子正中间,而其他三人都是睡在墙边,看来崔闯的死应该不是因为‘诅咒’。但我还是不放心,当天晚上,我把高阳邀请到家里,三个人一起看电视聊天,一直过了十二点,并没有任何事情,我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了大半。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发现了这最后的秘密,我们三个都失去了继续追查下去的勇气,平日在一起,我们也不再谈这件事情。我私下给崔闯的女人汇去了很多钱,几乎是我全部的积蓄。我一直觉得,崔闯的死和我有很大的关系,即使给他们母子再多的补偿,也难以抹去我心里的内疚。   犹豫了很久,我和高阳还是将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讲给了社长。社长听罢,目瞪口呆,最后她决定,我正在写的东西暂时告一段落,让她想一想再作打算。社长一直没有再给我什么答复,想是她也不愿意再提起此事,过了不久,社里将我升职加薪,当然,工作也就变得更加忙碌。   不过忙碌归忙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心中那种空空的感觉却逐渐越积越多,准确地说,是一种心里找不到底儿的感觉,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并不同于一般的恐惧,这是一种淡淡的、莫名的,无法说出、挥之不去的恐惧,像梦魇一般缠绕住我,让我吃饭不香、睡卧不安。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每当夜深人静或是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这种淡淡的恐惧感就缓缓包围住了我,我感觉冥冥中好像有一种我无法预知的力量,一种完全超出我意识范畴、知识层次的力量在那里操纵着这原本我以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的世界。   日子就这么忙碌而平淡地过去,老三的老婆终于正式向他提出离婚,老三将自己所有财产几乎全部留给了黄灵,然后签了离婚协议书,自己只留下那间并不景气的影楼。老三离婚后,我们四个经常聚在一起,聊聊天、打打纸牌,有时候也去打台球,高阳在我们的指导之下,也开始喜欢上了这个游戏。我们经常周末聚到一起,胡闹一整天,然后陪老三喝个大醉,一起歪歪斜斜睡在我家的客厅里。   整个春天就这么在傻玩傻乐中过去了,我们迎来了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夏天。这时距离我们二入皇陵已经远远超过了半年,但我们三个依旧没有任何异状,我开始不再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生活还是要继续。我们慢慢从那件事情的阴影中摆脱出来。老三的生活也逐渐又回到了正轨,又一次开始全身心投入到他的影楼经营中。于是我们四个开始见得少了,最多两三个星期才在一起聚一聚。赵颖单位终于分了新房子,我们两人也开始筹备婚事,开证明、体检,送材料,再加上装修,买家具,忙得不亦乐乎。就在我们刚刚搬进新房的第二天,我接到一个线人的电话。 第十二章 督师祠堂 (本章字数:0 更新时间:2005-4-18) 放下线人的电话,我激动良久!我对中国历史,尤其是明末清初那段历史甚为熟谙。线人说的事情,就与那段内忧外患的历史有关,是和明末著名抗金英雄袁崇焕有关的事情。    当年袁崇焕中反间计被处极刑,死后,帐下佘姓义士冒死从广渠门外旗杆上偷下袁崇焕首级,埋在自家后院,并终生为袁崇焕守墓。佘义士后人,现已是第十七代,这三百多年来风风雨雨,他们依旧为袁崇焕忠实地守墓,袁崇焕祠堂就在广渠门内花市斜街五十九中学校内。这次由于北京市政改造,新建广渠门大街将横跨袁崇焕祠堂,北京市政府斥资五百万元,准备将袁崇焕祠堂整体搬迁,并重新修建,线人建议我如果有空去作一次采访。最后他在电话中重重叹了口气,道:“袁崇焕是一个岳飞、文天祥一样的民族英雄,然而这几百年来却没得到任何重视,为他做一做宣传,也是应该的。”听完这一番话,我也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放下电话,我沉默了很长时间。   赵颖见我放下电话,良久没有说话,向我询问。我把线人说的事情讲与她听,又将袁崇焕的事迹约略向她讲述了一遍。赵颖听罢,点了点头,道:“应该去看一看,袁崇焕确是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英雄,记得中学历史老师讲到这一段时,曾感慨道:‘若不是当年崇祯中了皇太极反间计错杀袁崇焕,历史一定会改写!’”   听到赵颖又提到皇太极,我猛然一怔,马上想起来,对!记得当时我们怀疑到皇太极并非正常死亡,脑中第一反应就是谁是皇太极最大的敌人,才会有试图谋杀的动机,而当时能够想到的人,就是多尔衮与袁崇焕两人。   我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了赵颖。赵颖听我又一次提到那件事情,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道:“或许有一定道理,不过经过了这么多年,不一定能够查到什么了。”我也知道赵颖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不再提这件事情。   第二天忙完一天工作,傍晚时分,我独自来到广渠门花市斜街寻找袁崇焕祠堂。五十九中学就在花市斜街一条胡同里面,但并不好找,胡同七弯八拐,问了数次才找到。学校门口没有任何关于祠堂的标识,我问过校传达室看门的老大爷,确认袁崇焕祠堂就在校内,老人听我是来拜访袁祠的,叹了口气,给我开了门。   老人告诉我,来拜访袁祠的人并不多,袁崇焕名气不大,而且很多人并不知道袁祠就在这里,这些年若不是佘老师一家拼死保护,祠堂恐怕早被拆好几次了。听了老人的话,我默默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走进了校园。   按照老人指点,绕过传达室,走过两排校舍,再穿过操场,远远是一堵断墙。跨过断墙,后面一片断壁残垣,甚为荒凉,角落里几个孩子在一块断碑旁跳上跳下,正在玩耍。我走过去,小孩子见我过来,远远跑了开去。我在石碑旁蹲下,虽然是断碑,但不知被谁擦拭得异常洁净,这是石碑上半部分,上书两个大字“有明”,我抬头在院落里寻找,果然另外一边墙根之处,又有一块断碑,我走过去,只见上面写着“袁大将军之墓”。不错,这两块断碑,就应该是袁将军的墓碑了,上面书写的应该是“有明袁大将军之墓”。   我唏嘘良久,站起身来,绕过这个院落,后面是一片不大的空场,两座小小坟冢就在空场中央,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拿着一把扫帚,正在费力打扫。我走向前去,老人并没有抬头,依旧默默扫着。我走到中间那座稍大的坟冢前,坟前一张粗陋的木制供桌,上面供一块牌位,上书“有明袁大将军灵位”,旁边一块灵牌稍小,写着:“佘家列祖列宗之位”。   我站在坟前,不由得又一次想起袁崇焕的故事,一时间感慨万千。既感慨佘家忠义,又感叹袁崇焕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呆立良久,才在坟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的时候,发现一直扫地的老太太突然停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暗暗点了点头,嘴边露出一丝嘉许的微笑。我想起此行的目的,或许这位扫地的老太太就知道佘家后人的下落。   我向老人询问,老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答道:“我姓佘,就是袁将军第十七代守墓人。”我一时愣住,万没想到在我心中异常高大,英雄一般的人物,竟是如此普通。老人看来已过花甲之年,满面沧桑,一身普普通通洗得发白的旧工作服,颈间挂了一张月票,一串钥匙,手持一把巨大的扫帚。   我愣了许久,才将此行的目的讲与老人。老人又笑了笑,道:“来吧小伙子,到家里坐坐,坐下再聊。”我跟着老人转过身来,向老人住家走去。转身的时候我看见老人留着一条长长的发辫,直垂腰间,不觉甚为诧异。老人看见我的表情,笑道:“这条辫子是二十多年前开始留的了,我曾发过誓,如果不能重修袁将军祠堂,不剪去此辫。”我点点头,心中一阵感叹。   跟随老人绕过几堵围墙,前面是几间破旧的平房,老人打开房门让我进去。我在屋中坐下,不由得暗自打量屋中陈设,只见房中四白落地,收拾得甚为干净整洁,只是屋中家具已是那种早已过时的破旧家具,房中电器也是少得可怜,看来佘老师一家生活甚为清苦。   寒暄了几句,我问起这次搬迁袁祠的事情。从佘老师的叙述我才知道,原来解放后政府曾一度对袁祠非常重视,但“文革”开始,祠堂被红卫兵破坏,随即又搬进数十户人家成了大杂院。“文革”结束,佘老师夫妇前后奔忙二十多年时间,其中历尽艰辛、受尽白眼,才终于引起社会各界和市政府的重视。借这次扩建广渠门大街,由于新街将横跨现在祠堂,政府特意拨款五百万元,再加上先前社会各界捐款,准备将袁祠整体拆迁至离原地二里左右事先预留好的一块空地上。搬迁后,会对袁祠重新修葺,对外开放,并被市政府列为北京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之一。 佘老师说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到今天,我才算是对先祖有了一个交代,我不能让我们佘家十七代三百多年守墓历史,毁在我手上,现在我就算立刻死了,也能安心地去见佘家列祖列宗……嗯,还有袁将军!”老人说到这里,眼睛不由得已经湿润。我也沉默半晌,一时不知该如何劝慰。沉默良久,老人悠悠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不愉快的经历。对了,你是记者,如果有空,多写写袁将军,袁将军可是一个岳飞、文天祥那样的大英雄,我们炎黄子孙应该记住他!”我点点头,答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袁将军是我最敬重的英雄,我一定会竭尽我的微薄之力,让更多人知道袁将军的故事。”老人点点头,神色之中甚为欣慰。   提起袁将军,老人一改刚才惆怅神色,将祖上传下来的袁崇焕将军的故事娓娓道来,这些故事中有我所熟知的,更有许多我从未听说过的,直听得我热血沸腾,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最后说到袁崇焕将军死后的事情。原来袁崇焕被处极刑后,全身骨肉均被当时误认为他是汉奸的京城百姓吃光,仅剩一颗头颅,那还是因为崇祯帝要留下他的首级“传首九边、以警后人”。当晚,袁将军首级被悬于广渠门外旗杆,深夜时分,佘家先祖与将军帐下另一名义士,两人冒死爬上旗杆,将将军首级偷回,并亲手将袁将军遗体埋于佘义士自家后院,佘家先祖从此隐姓埋名,终生为袁崇焕守灵,并交待后人,所有佘氏子孙,好好读书,终生不做官,世代为袁将军守灵。   听到这里,我对佘家的忠义崇敬万分,于是问起佘家先祖的名讳。老人笑了笑,道:“先祖姓名已不可考,那时为避朝廷追查,佘家数度改名异姓,直到乾隆年间,袁将军冤案才得平反,佘家才能堂堂正正为袁将军守灵,佘家的族谱也是从那时才开始有的。在此之前的事情,都是靠口传,因而许多先祖的事实都已淹没。外人提起先祖,都称他为佘义士。”听了老人这番话,我心中甚是惋惜。   感慨了几句,又想起当年与佘家先祖一起将袁崇焕首级偷回的另一位义士,于是问起他的事迹。在老人叙述中,我得知这位义士是袁将军好友,姓名也已不可考。老人只是从先人口传中得知,两人当年将袁将军首级偷回安葬后,从此那人远走高飞、音信全无。老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道:“关于那人的下落,有两种说法,刚才所讲是一种,还有一种:两人当年将袁将军安葬后,本是要一道为袁将军报仇,但最后先祖留了下来,终生为袁将军守灵,而报仇一事就交与那人。”听到这里,我不禁问道:“那后来如何?”   老人道:“这本就是传说,也不知当时情形究竟是不是这样,但据传当年袁将军死后,京城确是接连暴毙数位高官,而且多是当年参与弹劾袁将军的奸臣,一时之间京城内人心惶惶。”我点了点头,老人说的这一点我也略有耳闻,看来报仇说法或许确有其事。   聊着聊着不觉天色已经全黑,老人老伴和一对儿女也都下班下学回来。老人殷勤地向我介绍,老人的老伴焦老师就在五十九中学任教,而一对子女一个在北大,一个在人大,都在念大学,看来佘家果真是书香世家。两位老人留我一起用晚饭,见实在盛情难却,我就留了下来,主动为两位老人打下手。   虽然都是粗茶淡饭,但席间有说有笑,一家春意融融,聊起这次袁崇焕祠堂拆建重修一事,两位老人不由得喜笑颜开,多年心愿终于实现,我也替两位老人感到高兴。   吃完晚饭回到家中,我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和赵颖聊了一会儿,她因为明早有一个任务,所以早早回房安歇。而我则连夜提笔,写了一篇洋洋近万言的报道。报道从明末的历史讲起,讲到袁崇焕的事迹,崇祯的昏庸,佘家的忠义,一直说到这次袁祠拆迁。报道写完已是深夜三点钟,我躺在床上,想起这一晚上的经历,还是久久不能入睡。   朦朦胧胧即将睡去的时候,我忽又想起那个与佘家先祖一起偷回袁崇焕首级的人,一下子清醒过来。突然想到:这个人颇为神秘,如果历史上确有其人,那袁崇焕死后京城接连暴毙的数位高官就一定与他有关。可是不对,如果报仇,袁将军最大的仇人应该是崇祯帝朱由检,可崇祯帝直到李自成进京才吊死在煤山,其间一直毫发未伤,这又是为何?   想到这里,我忽然一拍脑门,不错!如果我是那人,也绝对不会去杀崇祯帝!要知道当时大明江山早已风雨飘摇,再也经不起如此折腾,崇祯皇帝虽然糊涂,但毕竟是一位忧国忧民的帝王,杀了他,无疑于帮敌人的忙,袁将军如果地下有知,也一定不希望这样。   想明白这些,我心中豁然开朗,马上又想到:如果我是这个人,要替袁崇焕报仇,还会找谁,除了弹劾袁将军那些奸臣,那就是施反间计的皇太极!想到这里,我猛地一震,不错,如果是我,也一定去杀皇太极!我立时又想起皇太极额头那只天眼,难道竟与此事有关?   想到这里,我猛地一震,我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个异常神秘的人物,或许就和我们这一年多以来遇到的事情有着莫大的关系。想到这里,我给高阳挂了个电话,将今晚遇到的事情讲与他听,高阳听完我的叙述,出乎意料,他并不是很热心,对我说道:“肖伟,我知道或许这个消息对我们以前遇到的事情会有一些助益,但已经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们不一定能够很容易探查到当时的情况。况且,经过这一年多的事情,我们现在都是身心俱疲,往下再调查一下我没有意见,但我不同意又为此再费太大的精力。”高阳的话不无道理,但是我的性格却锲而不舍,既然遇到了,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第二天上午,我将连夜写好的报道直接送到社长室审批。社长此人外冷内热,也是性情中人,看完我的稿子,又听我讲述了昨天采访的经历,当即表示同意,并承诺,关于宣传袁崇焕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办,需要任何资源,社里不遗余力支持。    报道一周后如期刊登,占了头版整整一版。报道刊登后,因为事迹本身的原因,再加上报纸的发行量,社会反响空前强烈。随后,我向社长申请,在报纸较好的版位,专门为这次袁祠拆迁的事情开了一个专栏,随时报道最新进展。   忙完这几件事情,我找了一天晚上,硬把高阳拉来,三个人对这件事情进行了沟通。出乎我的意料,赵颖也同意高阳的观点:可以对此事作一些调查,但不必花费太多精力。想来这一年多的折腾,每一次都是乍见光明,随即马上又陷入低谷,大家都是身心俱疲。而且大伙儿又经历了这一段时间的心态调整,谁也不愿意再想这件事情,所以他俩都不愿再费周折。   但我并没有放弃,接下来的日子,我利用有限的时间,开始遍查史料,但在我查询过的所有历史记录中,无论正史还是野史,对于“那个人”,都没有任何记载。当然,这也并不奇怪,经历了这将近四百年的时间,很多史实、事迹,即使当年再惊心动魄,还是会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于是我扩大了我的搜查范围,但依旧没有任何结果。   这段时间我也几乎两三天就会到佘老师家坐坐,帮助她一起打扫祠堂卫生,做做家务。佘老师已经快七十高龄,身体也不是很好,很多事情做起来力不从心。我也数次向佘老师打听关于那个人有没有更多的资料,但除了第一次对我讲过的那些,佘老师也不知道更多的情况。   虽然赵颖和高阳对那件事情不再有以前那么大的兴趣,但两人还是帮我查寻了许多资料,只是依旧没有新的进展。他俩也经常和我一起拜访佘老师一家,帮忙做些我们小辈力所能及的事情,很快我们和佘老师一家就结成了很好的朋友。这段时间前来拜访祠堂和佘老师一家的人逐渐多起来,佘老师一家也看了我写的报道,对我所做的事情甚为感激。   事情的调查依旧没有任何进展,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我心里,“那个人”不是逐渐地淡去,反而却变得越来越凸显而神秘。很多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忽然想起这件事情,想起这个颇有神秘感的人物,甚至一再想起这一年多来我们遇到的那些颇为神秘的事情。我越来越感觉到,在这两件事情之间,一定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究竟是什么,很可能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袁祠拆迁的日子最后定在七月十五号,按照计划,这次拆迁是一次对古建筑的整体搬迁,对现有的房舍,每一块砖瓦都要编上号,搬到新址后再按照原来编号将整栋建筑复原。这次拆迁的除了现在还保留完整的几间地面建筑外,不仅包括袁祠的墓室,那里埋葬着袁崇焕首级和遗物,还有埋葬佘家先祖遗体的墓室。佘老师事先给我打了电话,邀请我祠堂搬迁的那一天一定要过来,我答应佘老师,无论那一天有什么样的事情,我一定会到。   按照和老人约定好的时间,七月十五号那天一早七点钟,我和赵颖、高阳一起来到老人家里,佘老师一家早已经起来在等我们。拆迁仪式九点钟开始,在此之前我们陪着佘老师一家,再一次将整座祠堂清扫一遍。老人在清扫的时候,不要我们帮忙,我们在后面紧紧跟着老人,老人动作很慢、眼角噙着泪水,一点一点将祠堂再一次清理干净。   八点整,祠堂整理完毕,老人来到袁将军坟冢前,静静点上三炷清香,然后和焦老师以及两个儿女一起在坟前跪下,赵颖拉了拉我和高阳的衣角,我们三个小辈也在佘老师一家身后跪下,七个人一起,恭恭敬敬向袁将军的坟冢叩了三个响头。叩首完毕,佘老师跪在坟前,慢慢打开了长长的发辫,焦老师取出随身携带的剪刀,将老人的发辫慢慢剪掉。我记得老人说过,不能将袁将军的祠堂重修,她一生不会剪去此辫,现在,老人的心愿终于了却。   八点半整,施工人员和主持这次拆迁仪式的工作人员,市政府领导代表以及各个报社及电视台的记者陆续来到。九点整,仪式正式开始。市政府领导相继做了简短讲话,对袁将军的事迹以及佘家的忠义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九点半,随着佘老师亲自剪下彩布,拆迁工作正式开始。   参与施工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古建筑专家,因而拆迁工作进行得很顺利,第四天下午一点,所有地面建筑全部拆卸完毕。最后的工作,只剩下两座地下墓室的搬迁。这几天除了必要的工作,我一直留在袁祠陪伴着佘老师一家。终于看到施工人员掘开坟冢地表封土,缓缓移开顶板,众人的心情都是异常激动。   袁墓顶部打开,下面是一间小小的墓室,仅有十平米左右,正中间停放着袁将军棺木。由于年代久远,棺木已经破碎,施工人员下到墓室之中,小心翼翼地将棺木碎块以及棺中陈放物品一件件递出,再由上面的人放到事先备好的新棺之中。物品递到最后,是一个保存异常完整的盒子,我们都知道,盒子里面应该就是袁将军的首级。佘老师眼含泪水,亲自将盒子接过,再用随身的手绢擦拭干净,将木盒供在供桌之上,叩罢三个响头,再将盒子恭恭敬敬地放到新棺之中。 袁将军坟冢墓室清理完毕。下午五点整,施工人员打开袁祠最后一座墓室,也就是埋葬佘家先祖的墓室。这一座墓室面积更小,棺木也早已朽烂,施工人员稍事休息,下到墓室之中,再将物品逐件递出。因为知道坟冢里埋葬着先人遗骸,所以事先已备好数块白布,每一件遗骨取出,都先用白布包好,佘老师眼噙热泪,将先祖遗骸一件件接过,恭恭敬敬放到新棺之中。所有物品取放完毕,最后递上的,是一件长长石匣。石匣看来较为沉重,下面人费力才从墓室顶部递出,两名施工人员小心翼翼地将石匣接过,放在众人面前的地上。   石匣看来一米多长,五十厘米宽窄,四十厘米厚度左右,表面遍布青苔。佘老师接过老伴递过来的白布,小心的将石匣表面一点点擦拭干净。随着苔藓剥落,匣体表面逐渐露出几个清晰大字,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后”字,佘老师一愣,这时所有在场人员已经全部围观过来,这是两座坟冢之中取出的惟一一件带有文字的物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都是颇为激动。   焦老师也蹲了下来,帮助老伴一起清理石匣的表面,随着两人的动作,匣体上的字迹逐渐显现出来:   留佘氏后代子孙开启   看到这行字迹,所有在场人员全部愣住。过了半晌,施工队负责人员才问佘老师:“这件物品是不是不要放到新棺之中?”佘老师看了看老伴,又看了看身旁的我,以示询问。我也望了望身旁的赵颖,同时想起当时从崔闯家地窖挖出摩托车的事情,于是回答佘老师道:“可能还是要请示一下文物部门。”佘老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文物局人员说:“这件物品先由佘老师一家保存,具体如何处理,请等待我向上级请示。”佘老师点了点头,两边施工人员将石匣小心地搬到一旁。见事情处理完毕,一旁众人才各自散开,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大伙儿合力将两座棺木抬到车上,再认真将两座墓室填死,最后将现场清理好。一切处理完毕,天已经全黑下来。   见众人逐渐离去,原来祠堂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片空地,佘老师缓缓叹了口气,声音里既有兴奋,又有伤感。大伙儿也是一时感慨万千。众人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佘老师挥了挥手,道:“走吧!”   我和高阳抢先抬起地上石匣,跟着佘老师夫妇,回到家中。进了房间,我和高阳按照佘老师的指点,将石匣放在客厅正中桌上,大家围坐桌前,所有眼睛都望向佘老师身上。但老人只是不停地用手轻轻抚拭着匣体,久久没有言语。   大伙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我心里也默默回忆起这些天从佘老师夫妇那里听到的关于当年佘家先祖的事迹,不由得想到:这个巨大的石匣之中,莫非就是佘家先祖当年留给后世子孙的记录,记载的就是当年那一段历史?或许还有许多未尽的事情,要留待后人处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石匣之中,隐藏的可是一笔极大的财富。   想到这里,我打破沉默,问老人道:“佘老师,匣中既是先祖留给后代的东西,是否有必要现在打开看一看?”佘老师又沉默了片刻,才答道:“还是等待文物局方面的意见吧,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   晚上回到家,我们三人都久久不能平静。其实事前大伙儿对这次祠堂拆迁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企盼,希望能够发现什么前人留下的遗物。尤其我和高阳都是文学专业出身,所谓文史不分家,两人对历史一直很感兴趣。再加上最近这一年多祖父那件事情的影响,明末那段历史对我们都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吸引。但一直聊到半夜,虽猜想了无数次,还是无法猜到那个巨大石匣里面究竟放了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几个一边忙着工作,一边还在惦念那口巨大石匣里面的东西。这个谜题不由得也勾起了我极大的好奇心。我比较肯定的是,匣中一定是佘家先祖对后人的交代,而且还可以肯定,这交代一定是与袁督师祠堂有关,当然,我最盼望的,是否会有关于“那个人”的线索。其间我与佘老师通过几次电话,文物局那边还没有定论,看来我们也只能等待,不过佘老师答应我,无论有什么消息,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文物局那边一直没有任何消息,我通过侧面询问关于此类事情惯常的处理,得到的答案是:这种情况在中国文物法没有明文规定,所以很难处理。   这段时间,由于此次祠堂拆迁引起了社会对袁督师事迹的高度重视,一时间各种媒体对此事纷纷报道,前来探望和采访佘老师一家的人络绎不绝。佘老师本是个生性淡泊之人,并不喜欢抛头露面,但因为所有采访对宣传袁督师的事迹都会有很大帮助,所以但凡有记者采访,老人都是热情接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为袁督师祠堂拆迁,佘老师的几间平房也被拆除,房管单位在金鱼池为老人一家安排了一套两居室,老人依依不舍地搬离了居住了几十年的旧宅。新祠堂很快修葺完毕,在祠堂内特意为佘老师安排了一间办公室。   因为佘老师这段时间很忙,我和老人见面也少了,入夏,我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和赵颖的婚期准备安排在“十一”。婚期临近,我们也在紧锣密鼓地布置安排。佘老师那边已经很久没有见面,只是偶尔通个电话。夏天快过完的时候,我和赵颖领了结婚证,又拍好了结婚照,就等“十一”放假办喜事了。 入秋第一场秋雨过后,一个周三的下午,我突然接到了佘老师的电话。老人在电话中激动地告诉我,关于那个石匣的处理,上面已经来了批示,因为是先祖留给佘氏后代的遗物,所以石匣归佘家所有,属于佘家私有财产,如何处理,政府不会干涉。    听到这个消息,我激动异常,忙问佘老师下一步准备怎么办。老人在电话里顿了一顿,对我道:“晚上带上赵颖和高阳,一起到我新家来吃饭吧,吃过晚饭,我准备大伙一起,打开这个匣子。”   晚上我们来到佘老师家,老人老伴和两个子女已经早早回到家里,正在厨房忙活。很久没见老人,大家坐在客厅叙了好一会儿话,言语之中,老人掩饰不住的兴奋,这次祠堂的拆迁工作进行得极为顺利,而且通过这次祠堂的拆迁,再加上媒体的宣传,社会反响空前强烈,老人对此深感欣慰。   不多时吃罢晚饭,我们将杯盘收拾擦洗干净,大伙儿又围坐在客厅圆桌旁边。我和高阳与佘老师长子佘平将石匣从储物室缓缓抬出,慢慢放到客厅圆桌上,各自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众人屏住呼吸,眼睛都盯看这个巨大的石匣。   佘老师抚拭石匣,良久没有言语,而众人想到匣中存放,就是佘家先祖三百余年前的遗物,又想起那段动荡的历史,一时间一种历史厚重感压向心头,都是感慨万千。过了许久,佘老师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打开吧!”我和高阳、佘平互相看了看,一齐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他们两人抬住匣盖两头,我扶住中间,缓缓将巨大的匣盖揭开。   盖子打开,下面是一层黑糊糊的碎片,我们三个都不自觉的伸手捻起一点碎片,放到手心仔细观瞧。高阳小声喊了一句:“是油布碎片?”我一愣,觉得有道理,伸手在匣子里拨了拨,不错,应该是油布腐烂后留下的碎片。   我们将油布碎片拨到一旁,见里面埋着一大一小两卷物品,大的约二十厘米粗细,一米多长,小的只有三十厘米长短,从外形看似乎是一包书卷。佘平小心地将小的一卷拿起,轻轻剥去外面已经腐烂的油布碎片,一连剥去几十层,下面逐渐露出完整的油布,包裹得很紧密,剥到最后,里面果然是一厚一薄两本古书。由于油布包裹得异常紧密,书本保存得异常完整,只见薄的一本在上,封面上清晰地写道:   督师守灵记   佘云亭   佘平双手颤巍巍捧起这本薄薄的小册子,嘴里喃喃念道:“这,莫非……莫非……莫非这就是先祖名讳?”这时七个人十四只眼睛,全部盯到佘平手中的薄册之上。佘平顿了一顿,轻轻揭起第一页,只见扉页上写道:   崇祯三年,督师脔西市,首级悬广渠门,是夜,与督师友请督师首级归,誓终生守灵,并嘱后世佘姓子孙,穷一生,不从商、不为官,渔樵耕读,永世为督师守灵。   佘云亭于崇祯十六年   果然,这就是佘氏先祖笔记。佘家先祖,原来姓佘,名云亭。这时佘平双手颤抖,将薄册递给佘老师,老人满眼含泪,也是双手接过,众人都是唏嘘感慨,谁也没有言语。   过了良久,佘老师收住眼泪,将薄册恭恭敬敬放置一旁,喃喃道:“总算亲眼见到先祖训示,就算现在我马上死了,也是值了!”旁边众人听了佘老师这话,又想起佘老师终生为守灵奔走,受尽冷眼,吃尽苦楚,也不禁心中伤感。一旁的焦老师紧紧握住老伴的手,温言劝慰几句,才对众人说道:“好了,这本是高兴事,都别哭哭啼啼了。佘平,看看先祖还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这时大伙才想起石匣另外一卷物品和那册厚书,佘平轻轻将厚的书册取在手中,见书册上还包裹着一层油纸,他小心翼翼地将油纸从右侧轻轻揭下,书册封面上逐渐显露出字迹,最先露出的,是一列题目,写道:   风云三百年   看到这一列字迹,所有人都是一愣,明末袁督师那一段历史,所有人都很熟悉,但说什么也扯不上三百年的时间。佘平抬起头来,狐疑地看了看我们,赵颖忽然小声呼道:“字迹不一样!”   “什么?”听到赵颖这一句惊呼,所有人更是一愣,我们低头再一次向书册上露出的这一列文字望去,果然,这几个字不同于第一册文字,绝不是一个人写成。第一本文字是行书,字体遒劲飘逸,很有功底,而这一本上的书法明显与前者相去甚远,虽也是毛笔字,但一看在功力上至少要差上数十年。   那么,这一本书册到底是谁写的?如果不是佘氏先祖,最有可能就是袁督师遗墨。但袁督师书法我们都曾见过,绝不是这样。既不是袁督师,这又会是谁?此外,为什么会放到佘氏先祖墓中?一连串疑问同时在我们心头升起,但也就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佘平略为愣了一愣,伸手撕开下面的油布。   油布揭开,下面是作者的落款,我和赵颖、高阳乍一看到这个名字,都是一怔,全都不约而同抬起头来,互相望了一眼,谁都不相信眼前看到的情景,但马上从另两个人眼中看到相同的神色,便又都低头再一次察看。这一次再也不会看错,虽然是繁体字,但我们不可能认不出来或是认错。   但当我们全都再一次看清眼前这个名字,三个人全部目瞪口呆、毛发倒立,愣在当场…… 《第三卷完》 后记 明朝末年,是一段内忧外患、民不聊生的历史。崇祯年间,饥民四起、饿殍遍地、百姓异子而食。关外,满人虎视眈眈;关内,皇帝虽勤勉有佳,但刚愎自用、昏庸无能,黎民煎熬在水深火热之中,生不如死……    但是乱世,往往又是英雄辈出的时代。每每念及那一段动荡非常、不堪回首的历史,袁崇焕、熊廷弼、孙承宗、努尔哈赤、皇太极、多尔衮、李自成、张献忠……一个个古往今来屈指可数、豪气干云的英雄便一次又一次浮现在我脑海。他们的故事波澜壮阔、跌宕起伏、荡气回肠,又往往催人泪下、发人深省。因此,对明末这段历史,我一直怀有极为浓厚的兴趣,也正因如此,我也一直想写点什么,关于这一段历史,关于生活在这一段历史的人们、关于这一个乱世中辈出的豪杰……   于是,我想到了袁崇焕。袁崇焕是一个几乎为后人所遗忘的英雄,是一个像岳飞、文天祥、郑成功那般伟大的民族英雄。他有着极其崇高的品格,有着不屈不挠的性格,有着那个时代少有的勇气,当然,也有着无可匹敌的军事才能。他穷其一生,为风雨飘摇的大明江山守卫北方边关,他一生从未打过败仗,他的勇猛碾碎了当年八旗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他的炮火甚至轰毙了也是几乎一生未尝败绩的金人首领努尔哈赤,他被时人称作大明江山的“万里长城”。   然而,他却死在自己皇帝的手中,死在他为之奋斗一生的大明百姓手中,他死时被京城的百姓生啖其肉、弃骨于市、死无完尸,每念于此,我都不禁潸然泪下……那是怎样一段历史?!   于是,我决定去写袁崇焕,去写那段风雨飘摇的历史,去写一个应该为我每一炎黄子孙所毕生景仰的真正英雄。这个念头从我很小就开始,长久以来,是我一直的梦想。   但经过长久的思索,我考虑如果写一本纯粹历史小说,会非常枯燥——内容枯燥;自己枯燥;当然,读者也会读得枯燥。于是,我选择了另外一种形式,在文中增加了更多的悬念与推理,文章将会有一个很长的铺垫,希望读者能够接受和喜欢。   除此以外需要说明的是:整部小说故事完全虚构,现实中并没有肖剑南、崔二胯子,当然,更没有崔二胯子盗墓的事情,到今天为止,大清皇太极昭陵依旧完整保存在沈阳北陵公园。此外,整部小说也没有任何借喻、影射成分,仅仅是一本娱乐小说而已。虽是娱乐小说,作者还是力求真实、尊重史实,所以写作过程中参阅了大量资料,如关于清朝皇陵的建制、格局,就得益于杨仕、岳南的著作《风雪定陵》,在这里表示感谢。    百 步 二零零三年五月  于加拿大渥太华 ( 全文完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