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大宋职业侦探》全集 【小说下载尽在八零电子书 http://www.txt80.com 】 作者:潇烠 张小刚与好友登山行乐,不料乐极生悲,意外失足,却因此成为了开封府包大人手下的一名捕快。 在跟着包大人破获了数起案件之后,窥得其中门径的张小刚,决定离开包大人,自立门户。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且看张小刚如何在大宋朝的天空下,成为一名洞悉人心、智计百出、屡破奇案的职业侦探。 第一章 失踪 恍惚之中,张小刚觉得有人在对自己说话。 “赵爷,你醒了?哎呀,这下可好了,整整一天一夜,你总算醒过来了。我得赶紧去告诉大家,他们这会还正在为你着急呢!” 听到身边有一个人在那里喜出望外地说话,还称呼自己为赵爷,刚刚清醒过来的张小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想看一看对方是谁,可是当他努力地睁开眼时,却被强光刺得双目昏花。 张小刚觉得浑身无力,想站也站不起来,于是他又闭上眼睛躺在那里,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张小刚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一个粗大的手掌探向他的额头,接着便听到一个响亮的声音说:“额头不烫,虎弟应该没问题了。” 刚才是赵爷,现在是虎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小刚定了定神,慢慢睁开眼睛。在适应了眼前的光线之后,他看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彪形大汉,旁边还有一个一脸喜色的青衣小厮。 只见那个大汉身躯雄壮,面方口阔,胡须在面部威武地张扬着。最奇怪的是,此人竟然头上束着发,身穿黑色皂吏服,腰挎一口短刀,一副古代公差打扮的模样。 张小刚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顿时吃惊不已。 “我不是和几个朋友一起去爬山了吗?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张小刚暗自寻思。他很快想起来,此前在爬山之时,自己不小心失足跌倒,向下翻滚之时,失去了意识。 “这些人应该是救了自己吧!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一副打扮呢?难道是在拍电影?”张小刚虽然想起了此前发生的事,可是这两个穿着打扮十分奇怪的人,还是让他十分不解。 尽管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毕竟是人家救了他,张小刚决定向二人道谢。他双手撑着床榻,正准备起身,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身上竟然穿着和那大汉一样的衣服。顺着衣服望下去,张小刚发现了两条粗壮的腿和一双宽大的脚。 “这……是我的身体?”张小刚心中一阵骇然。他赶忙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虎背熊腰,高大雄壮,与身边站着的那个大汉不相上下。 发现了这个情况之后,张小刚彻底惊呆了。 那个大汉看到他一语不发,表情僵滞,就关切地凑上前来,问到:“虎弟,你觉得现在身体如何?这一天可把哥哥我给急死了。” 张小刚此时还未从惊呆之中回过神来,他并未答话。 那大汉说完之后,看张小刚依然是闭口不言,若有所思,便继续说道:“虎弟,习武之人互相切磋是常有的事,在切磋时一时出手不慎,也是正常的。于唐本来想等你醒来后再向你当面致歉的,不过因为他家中有急事,所以就先行了一步。临走前,他还一再托众人向你致歉,你大可不必介怀的……” 听这个大汉说完了一番话之后,张小刚这才明白了此前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里是大宋朝包拯包大人掌管下的开封府。此前有位叫于唐的人,来探望他的一位朋友,遇到了开封府的捕头赵虎。二人都是习武之人,交谈中言语不合,互不服气,就私下约定到城外的土丘之上一决高低。 当开封府众衙役得知此消息,来到他们比试的地点时,赵虎已被于唐打倒在地。向来好胜的赵虎哪能受得了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于是他站起身来,拼命向于唐扑了过去。于唐闪身一躲,赵虎收脚不及,就从高处失脚跌落了下去。他的脑袋正好被滚落的石头砸中,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还是在床上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 当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张小刚明白了:他穿越了!他穿越到了开封府包大人麾下、四大捕头之一的赵虎身上。 做一个办案如神的神探,曾一直是张小刚的愿望。只不过后来世事无常,他未能如愿。没想到穿越后,他却成了一个捕头。 想起以后要跟着包大人办案,张小刚虽然对于穿越这件事十分吃惊,但是,心中又竟然隐隐地充满了期待。 赵虎伤好后的第二天,有一个人到开封府告状,说和尚正空拐走了他的寡嫂。 出面告状的是汴梁城东门外不远处一个家境颇富的大户,姓陈名元方。 据陈元方说,前些日子他的哥哥刚过世,家中就请了附近霁林寺的和尚来做法事,谁想法事尚未结束,一个名叫正空的和尚就不知所踪,接着他的嫂嫂也不见了。陈元方听家中下人说,他的寡嫂曾与正空和尚眉来眼去,神情暧昧,所以怀疑嫂嫂的失踪与正空和尚有关。 包大人发签拿人,但是正空和尚已经离开了寺庙,下落不明。于是包大人就派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去告状之人的家中,了解与此案有关的一些情况。 这次开封府四大名捕到陈家去之前,包大人曾特意叮嘱他们,一定要仔细询问陈家的每一个下人,务必要弄明白此前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陈家是当地的大户,远望朱门红墙,进去后可见屋宇严整,陈设华丽,家中来往走动的仆婢也有不少。 开封府的四个捕头在陈家一个一个地询问那些下人,问他们事发之前都看到和听到过些什么事。这些人的说辞大同小异,问了许久,赵虎他们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在办案时是最常遇到的情况,王朝等人都不以为然,可是赵虎却不禁着急起来。看到这种情形,王朝他们以为赵虎可能是伤病刚愈,还未能完全适应当差办案这些事,于是就建议他到外面先走一走,散散心。其实他们不知道,此赵虎已非彼赵虎了。 赵虎听从大家的意见,走出了陈家。 此时正是初夏时分,郊野郁郁葱葱,绿意盎然。赵虎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树木茂盛的林子旁边。他倚着一棵树驻足休息了一会,正想继续前行,却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一跤跌倒在了路旁。 原来此时从林子中走出来了一个人,这人由于行色匆匆,未能发现此前倚在树干另一侧的赵虎,于是和他撞了个正着。 看到赵虎被自己撞翻在地,那人忙伸手去扶,可是中途却又突然停下手来。他迟疑地望了望赵虎,接着便转身拔足狂奔。 赵虎一时莫名其妙,当他摸到自己腰间的佩刀时,一下子醒悟过来:我是一个捕快,见到捕快就跑的,会是什么人呢?当然是贼呀! 想到此处,赵虎从腰间拔出刀来,一边追赶,一边喝令对方停下来。 那人转头看到赵虎追了过来,有点慌不择路,迅速跳进了前面的一条河流之中,意图涉水而过。 此时夏水初涨,河面虽然不宽,但是水流湍急。那人似乎水性不佳,还没到中间就体力不支,顺着水被冲往下游去了。 赵虎赶忙顺河跑到下游水缓处,捡了一个长长的树枝,伸入河中。那人拼力抓住树枝,被赵虎慢慢地拉到了岸边。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功夫,此人已喝了不少的水,上岸后趴在地上,有气无力,赵虎问他话也答不出来。 赵虎翻了翻他随身携带的包袱,发现有一个僧人的度谍。他打开后仔细一看,发现上面写着:“霁林寺正空”几个字,原来他就是拐走陈元方之嫂的那个和尚。赵虎一阵狂喜,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办案,竟然会有如此好的运气。 其实赵虎不知道,抓到了正空,才只是这个案子的开始。想要真正破解此案,后面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正空被带到开封府后,包大人依例开堂审问,正空只是喃喃自语;“我有罪,应该得到惩罚。”然后就再也不肯多说一句了。无论包大人如何审问,正空翻来覆去地就是这两句话,关于陈元方嫂嫂被拐一案的细节,他只字未提。 包大人面对这种情况,觉得束手无策,颇为头疼。于是他差遣公孙先生先去查一查这个和尚的底细,连出家之前的情况也一并查清楚。 不久,公孙先生就将查到的情况向包大人一一做了回禀:原来正空出家之前名叫吴道成,是一个读书人。虽然家境贫寒,但是吴道成一直勤读不辍。他曾经与家乡一位女子相恋,只是那个女子的父母嫌他家境不好,所以不同意他们来往。后来吴道成与那个女子私订终身,珠胎暗结。两个人相约远走他乡,不料中途那个女子被家人截住,带了回去。据说那个女子回家后茶饭不思,不久就离开了人世,而吴道成也因此削发为僧,踏入了空门。 听公孙先生说完,包大人叹了一口气。这时,公孙先生对包大人说:“大人,属下还打探到,当日与正空私订终身的那名女子,其实还活着。” 第二章 升堂 东京汴梁本是宋朝的都城,富庶繁华,盛极一时。赵虎早就有心领略一下这都城中的种种风光,顺便品尝一下各种美味的名吃。于是这天晚上在华灯初上之时,他和开封府的众位衙役相约来到了城中有名的”醉仙楼”畅饮。明天就要重新审问正空和尚了,包大人说过这次一定可以让他开口,所以众人紧绷了这么多天的神经,也都放松了下来,纷纷推杯换盏。正在众人吵吵闹闹,喝得面酣耳热之时,赵虎看到从门外进来的一个人十分面熟。他仔细一看,发现那人是状告正空和尚的陈元方。只见陈元方笑容可掬地和一个人进入了”醉仙楼”,在酒保的招呼下正要找地方入座。 陈元方此时也看到了在一旁喝酒的开封府众衙役,他略一迟疑,便和同行的人转头走出了“醉仙楼”。 哥哥刚亡故,嫂嫂又被人拐走,这个时候陈元方竟然还有心情和他人到”醉仙楼”喝酒,赵虎觉得很奇怪。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他要避开开封府的公差呢? 在居丧期间,和人到这里来喝酒,于礼不合,所以他不愿意给官府的人看到。赵虎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这个原因。看来这厮真是又薄情又虚伪,赵虎对他颇觉不屑。 次日上午,包大人集起三班衙役,在开封府升堂审问正空和尚。几番审问下来,那个和尚依然象往日一样,要么闭口不言,要么喃喃自语:“我有罪,应该受到惩罚。” 包大人说:“正空和尚,你的身世本官已查得一清二楚,你尚未出家之时,即与他人私通,踏入空门后,依然本性难改。你可知拐人妻女乃是重罪,本大人现在即可将你处以极刑。你当真不怕?若有畏罪悔改之心,可将拐带陈元方之嫂的详情仔细道来。” 正空似乎没有听到包大人的话,怔怔地跪在堂下,似乎入定一般。 包大人看正空没有反应,又说到:“你与胡月娘之事,本官已尽知晓,你二人虽然当日情意深重,但终不该越礼做下苟且之事,以至于使她为父母所不容。胡月娘之死,虽非你亲手所为,但你亦难逃干涉。这些年来,你抑心自问,良心可安?” 一直默不作声的正空,听到胡月娘三个字,忽然浑身一颤,伏倒在地,泣声说道:“大人,小僧当日与月娘情意相属,虽逾礼行事,但决无负她之心。大人说的对,月娘之死,我亦难辞其咎。虽已遁入空门多年,然而多年来此心结我一直未曾打开,如今被大人所拘,乃是上天欲假大人之手,让我偿还欠月娘的债,望大人赐我一死,正空决无怨言。” 包大人说道:“赐你一死不难,然而陈元方之嫂现在何处?你又是如何私行拐带,个中细节,你须一一道来。” 正空道:“当日在陈家做法事之时,陈元方之嫂确曾对小僧照顾有加,人所共睹,其嫂失踪,我被人怀疑,也在意料之中。小僧曾想逃出生天,岂料为河所阻,一切都是定数,事已至此,正空甘愿受死。” 包大人说道:“正空,听你之言,陈元方之嫂似不是你所拐走,你又为何甘愿代他人受过,你死不难,你可知这样做,会让真凶逍遥法外?” 正空道:“大人,一切事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小僧一死,可偿还以前所犯下的种种罪孽,并非代人受过,愿大人成全。” 包大人见正空话中有因,欲再多问,然而正空却不愿再多发一言。他回头看了看公孙先生,点了点头。 公孙先生走上前来,把手中的一张纸条交给了正空,说道:“正空,你认得这些字为何人所写吗?”正空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了数行字: 曾忆情浓携手日,君为磐石妾蒲丝。 一朝遭变燕分飞,玉手何日君再执。 正空看到这几行字之后,神情大恸,急切地说道:“这是月娘的笔迹,大人从何处得到?” 包大人说道:“这是月娘亲手所写,托本官交与你。” 正空疑惑地说道:“这是月娘所写?但是月娘已死,难道大人真的有通鬼神之力?” 赵虎听了包大人说的话,也是一惊。他心想穿越就穿越吧,怎么还闹出了鬼魂传书的事情来,难不成包大人真的是“日断阳间夜断阴”? 想到此处,赵虎偷眼瞧了瞧包大人,觉得他黑色的脸庞端庄威严,让人生畏。 这时只听包大人说道:“此纸上的字确是胡月娘所写,本官也并非能通鬼神。胡月娘现今仍活在人间,个中情由,你可听公孙先生道来。” 于是公孙先生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当年胡月娘被父母禁在家中之后,决意求死,但是腹中胎儿却让她无法狠下决心。她的父母虽然觉得女儿做了有辱门风的事情,但终究是爱女心切,也不想看到她寻短见,于是将胡月娘偷偷送到邻县一个相熟的郎中那里待产,同时对外人说胡月娘已死。他们准备等胡月娘生子之后,将婴儿送与他人,然后举家迁往他乡,重新开始生活。谁料没过多久,胡月娘的家乡突遭疫灾,她的父母都未能幸免于难,而胡月娘由于在邻县受到郎中的照顾,反而躲过一劫。 公孙先生说完这番话之后,就退到了包大人的身侧。 包公看着堂下的正空,再次问道:“正空,你此刻还想一心求死吗?” 正空和尚听完了公孙先生所说的话之后,先是极度惊愕,接着脸上又显出极为激动和喜悦的神情来。他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说道:“大人,当年我本以为月娘已死,所以觉得自己存活于世间也只是在苟且偷生而已,生死本无差别,现在既然知道了她们母子尚在人间,我死又何为?大人想知道陈元方之嫂被拐一案的内情,请容我向大人一一禀来。” 第三章 乔装 原来当日正空到陈家给陈元方的亡兄做超度法事,曾察觉到他们叔嫂似乎不和,但这是人家的家事,正空不愿多加干预。他只是一心一意地为亡灵念经超度,希望他可以早登极乐世界。 陈元方之嫂见正空为人诚实忠厚,念经也颇为卖力,出于感激,也曾经吩咐家中仆人对他多加照顾,还允诺法事结束后会多付酬金。正空对此并不在意,因为这样的事他以前也曾经遇到过。许多人家由于对亡人的感情深重,因而也会对他们这些做法事的僧人格外优待。不过,正空发觉陈元方之嫂似乎还有其他事情想要对他说,但却总是欲言又止。 法事的最后一天,正空念完经,刚走出陈家的大门没多远,就见陈元方之嫂匆匆地追了出来。此时天色已晚,正空四顾无人,心中正在惊疑不定,却见陈元方之嫂上来就跪在了他的面前。 正空吃了一惊,连忙扶起她,询问原由。陈元方之嫂告诉正空,陈元方此人虽然外表一团和气,其实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兄长一死,他为了争家产,必定会想办法谋害嫂嫂。陈元方的嫂嫂腹中已经怀有胎儿,她担心自己母子二人会遭到小叔的毒手,于是日夜忧心。经过多天的观察,她觉得正空是一个善良仁慈的出家人,因此想求他帮忙。 佛语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正空决定出手相助。他把陈元方的嫂嫂带到了寺庙中,准备将她在此安顿下来。寺庙的主持告诉正空,陈元方一旦发现了嫂嫂不见,必定会报官并且四处寻找,寺庙中也不是存身之地。 为了安全起见,主持让正空把陈元方的嫂嫂送到了邻县的一个居士家中。为了避开官府的盘问,正空安顿好她之后,就返回寺庙取了自己的度谍,准备出去云游天下,却不料意外被赵虎所擒。 包大人听完正空说的话之后,对他说道:“你此前一直不愿说出实情,是担心官府查到陈元方嫂嫂的藏身之处后,会将她送回家中,从而为陈元方所害,是这样吗?” 正空道:“是的,大人明鉴。陈元方虽然有害嫂之心,但未有形迹。小僧担心官府未必会听信我二人所说,反而会相信陈元方的话,是以不肯从实说出。那时小僧对于人世间已无留恋,索性想以死来成全陈元方之嫂母子俩。不过现在知道了月娘与我的孩儿尚在人间,小僧难以再狠下心去赴死,因此说出实情。希望大人能够相信我所说的话,尽力保护陈元方之嫂,使他们母子免受陈元方所害。” 包大人听后,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想不到这件案子竟有如此的内情,但你所说的也只是一面之辞,待本官将陈元方之嫂找回,仔细询问后再行定夺。左右,先将正空押回监牢,退堂。” 俗话说:当官的动动嘴,当兵的跑断腿。包大人一声令下,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个人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开赴邻县去找陈元方的嫂嫂,准备将她带回开封府。谁知当他们到了正空所说的那个村子之后,却看到四处狼藉一片,一个人也找不到。 四个人围着村子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藏禾堆之中的人。经过询问此人之后,他们得知这个村子刚被附近的一伙流匪洗掠过,村中的人四散逃散,现在大部分还躲在外面。 等到傍晚,村子里的人陆续地回来后,赵虎他们找到了正空所说的那个居士,不过却没有看到陈元方的嫂嫂。众人四处寻找,始终没有发现她的踪影。有人说她可能被流匪掠走了,也有人说她可能是在逃跑之时迷路了。大家又忙活了大半夜,依然是一无所获,于是赵虎他们四个闷闷不乐地回去向包大人交差。 听完赵虎等人的回复之后,包大人紧皱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自我大宋开国以来,各处流匪已经扫清,为何现在都城附近竟然还会有流匪?” 公孙先生也说道:“此事确实蹊跷,依属下所见,莫非是陈元方所为?” 包大人点了点头,说道:“如果确实如此,这陈元方真可算得上是胆大妄为了。此人能做出这样的事,必定胆量过人,将他拿来,想必也问不出什么。不如我们暂且按兵不动,先细细察访,待证据确凿后,再将他拿下,那时就不怕他不承认了。公孙先生以为如何?” 公孙先生说道:“大人所言甚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却说赵虎正在房中休息,看到公孙先生推门而入。自从上次被公孙先生点破自己卧床装病的事之后,对这位开封府的著名师爷,赵虎心里还是比较忌惮的。他看到公孙先生进来,忙起身让座。 公孙先生说道:“赵捕头不必客气,在下此来,是奉包大人之命,安排你去办一件事。” 赵虎忙问:“不知是何事,请公孙先生告知。” 公孙先生说道:“陈元方寡嫂被拐一案,现在看来并非那么简单,只靠把人拿到开封府来审问,并不能查明案情,因此,这次需要赵捕头亲自出马,乔装改扮,去陈家打探情况。” 听说要自己乔装查案,赵虎心中充满了新奇和兴奋,连连点头应允。 只听公孙先生继教说道:“虽然陈元方和赵捕头并未熟识,不过也见过几面。为了避免被陈元方识破,我想把赵捕头扮成一个乞丐,在破衣烂衫的遮盖下,再加上蓬头丐面,想必他就不会对赵捕头多加注意了。” 听到让自己做乞丐,赵虎心中一惊。乔装打扮这件事,他倒是兴趣十足,可是说到扮乞丐,就不是那么情愿了。 公孙先生看出了赵虎的情绪变化,说道:“赵捕头勿须担心,假扮乞丐一事,只是在外表上做文章,并非让捕头亲自去讨饭。陈元方是一个十分精明之人,非如此不足以瞒过他的眼目” 赵虎想了想,觉得公孙先生说的很对。他此前曾接触过陈元方,发觉这是一个极其机警甚至有些狡猾的人,于是就欣然答应下来。 第四章 夜探 赵虎穿好公孙先生差人送过来的乞丐服,又到灶房抓了几把灰,略略地在脸上抹了几下,然后解开束着的头发,悄悄地从开封府的后门走了出去。 此时正值初夏,虽然赵虎衣不遮体,倒也不至于担心受凉。他左手拿着一个破碗,右手操着打狗棒,向陈家走去。想到上次到陈家去办案的时候,自己身穿公差服,腰挎英雄刀,没想到这次却是这副打扮。反差如此之大,赵虎想来不禁觉得好笑。 来到陈家的门口时,赵虎看看天色还早,就随便找了个荫凉的地方暂做休息。偏偏陈家的家丁人仗狗势,硬说赵虎离他家门口太近,叫化子不能在这里休息,一定要把赵虎赶走。 说陈家的家丁人仗狗势,是因为他确实牵来了一只大黄狗。那只狗彪肥体壮,对着赵虎直吠。看在狗的面子上,赵虎决定不跟这个家丁计较。他站起身来,顺着陈家门前的路向前走,想再找一处荫凉的地方落脚。 这时,对面有两匹坐骑嘶啸而来,顺带着扬起了阵阵尘土。赵虎看到他们冲自己来了,赶忙往路边躲闪,但还是被其中一人挥起的鞭梢扫到了脸颊。那人并未注意他打到了赵虎,只是用力地挥动马鞭,催促着马儿快跑。 赵虎捂着脸,抬起头,在那个骑马之人一闪而过的瞬间,看到他的面容有些熟悉,似乎在那里见过。他仔细地想了想,想起来此前曾在开封城中的”醉仙楼”见过那个人,当日和陈元方一起到楼中喝酒的正是此人。 看此人匆匆忙忙的样子,一定是有急事。赵虎转过来身来,看到他在陈元方的家门口下了马,把马缰绳一把塞到门前的家丁手里,然后就和另一个人一阵风似地走进了陈家的大门。 赵虎有心要到陈家的门口去探查情况,但是那个凶恶的家丁和那只壮硕的大黄狗,着实让他有些忌惮。赵虎悄悄地绕到了陈家的后墙,看到有一处院墙稍低,意欲翻墙而入。不过他转念一想,在此光天华日之下翻墙进去,肯定会马上被陈家的家人发现。于是赵虎又回到陈家的前门处,远远地观望着。 直等到天色已晚,那进去的两个人依然没有出来。正在赵虎准备离开此处,找地方吃饭之时,陈家的门开了,下午进去的那两个人牵着马走了出来。 赵虎想要看清这两个人的面貌,于是他攥了攥手中的打狗棒,走到了陈家门口,大声地说道:“大老爷行行好,给碗饭吃吧。” 赵虎一边说,一边偷眼瞧那两个人。他看到其中一人的右颊上有道刀疤,在陈家门口灯火的照耀下,显得狰狞可怖。另一个赵虎曾在“醉仙楼”见过的人,看起来倒象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者。 那个面貌凶狠的人,看到赵虎来讨饭,不耐烦地一挥马鞭,大声喝道:“让开。”赵虎想要近前再看得清楚一些,却不妨被那人一脚踢了过来,他连忙闪身躲开。 陈元方在家里听到门口吵闹,走出来看是怎么回事。赵虎看到陈元方出来,忙把头发往下拉了拉,遮住半只眼睛后说道:“大老爷积德行善,好心有好报。今日施舍小人一顿饭,来日家财过万贯,今日给小的一块饼,他日子孙满堂家业丰。” 这种讨饭的莲花落,赵虎以前曾在书上看到过,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那个凶恶的大汉还要再打赵虎,却被那个慈眉善目之人拉住了,他对大汉说道:“在陈员外的家门口不要节外生枝,我们走吧。”说完此话,便翻身上了马。 凶恶大汉闻言,丢下赵虎,也翻身上了马。他们二人坐在马背上向站在门外的陈元方拱了拱手,接着便拍马而去。 陈元方从家里出来之后,看到是一个叫化子在自家门口讨饭,本不欲多理睬,但听到赵虎刚才说“子孙满堂家业丰”这句话时,他似乎心有所动。陈元方挥了挥手,对门口的家丁说:“给他半碗剩饭,让他走吧。” 天色黑了下来,陈家的下人在门前吊起了两盏大红灯笼,然后就将门紧紧地闭上。赵虎看看此时陈家门口空无一人,便闪身离开,找了一家尚未打烊的酒馆,一边吃饭一边盘算接下来是不是要回到开封府去。 一顿饭吃好之后,赵虎拿定了主意。他不愿意就这样毫无收获地回去,赵虎决定夜探陈家。 夜半时分,四周渐渐地安静下来。陈家门前街道上的商铺陆续地关上了门,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是偶尔会有打更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赵虎来到了陈家的后院墙处,找到了那处低矮的地方,搬了两块石头垫脚,轻轻地翻墙进入了陈家。 进去之后,赵虎发现这里是陈家的后花园。里面静悄悄地没有人声,四周倒是有几处房舍,不过灯烛俱无。赵虎茫然地在后花园里走了走,没有任何发现。他也想到前院去查看,只是那只大黄狗的影子老在他的脑海中晃荡,最终赵虎还是止步了。 这时,他听到有一阵轻轻的啜泣声幽幽地传来。这低低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夜空里若隐若现,时断时续。虽然现在是初夏之夜,赵虎听了之后还是觉得浑身一阵发冷。 赵虎强止住心中的恐惧,小心地寻找声音是从何处发出来的。循着声音,他来到了一个黑洞洞的小屋旁。赵虎推了推门,发觉门是从外面锁上的。他又推了推窗,发现窗子倒是没有锁上。于是赵虎轻轻地推开窗,小心地翻窗而入。 小屋不大,赵虎很快就在屋里走了个遍,没有任何发现,而且此时那个隐隐的哭泣声也听不见了。赵虎在屋里找不到哭泣的人,就从窗口翻了出来。他还没走几步,那幽幽的哭声又出现了,听声音显然是从他刚离开的小屋里发出的。 这一来赵虎真的是有些汗毛倒坚了,他定了定神,强抑住内心的恐惧,想再回去一看究竟。不料此时他脚下一滑,踢翻了一个花盆,接着,前院就响起了一阵狗叫声。 赵虎再待下去也无益了,就赶忙翻墙而出,连夜回到了开封府。 第五章 玉佩 赵虎回到开封府时,天色才刚蒙蒙亮。他把看到的那两个人的相貌和听到的奇怪哭声,一一向包大人做了禀报。包大人示意赵虎先去休息,然后就和公孙先生及其他捕快一起商议此事。 经过短暂的商议,包大人决定先派人到陈家去将陈元方拿来审问,同时查一下赵虎所说的那个房间究竟有何玄机。陈元方很快被带到了,他一脸无辜的看着包大人,不知道为何要将自己叫来。 与此同时,派去查看陈家后花园那所小屋的人也回来了。他们回禀说那个小屋只是一间普通的柴房,屋中有一个地下室,进去看了之后,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包大人当堂审问陈元方,将正空和尚此前说过的话,一一转述给他听。陈元方听后,依然是一脸无辜的样子,极力辩称自己对于寡嫂决无伤害之心。包公审问之后,一无所获,就吩咐人将陈元方暂且收押起来,然后回到后堂和公孙先生计议此事。 公孙先生说道:“据赵捕头所说的情形来看,那个柴房内一定有蹊跷。现在查无所获,可能是昨晚赵捕头夜探陈家时被陈元方发觉,他便提前一步做了手脚。” 包大人道:“陈元方说昨日到他家的客人是其亲戚——霍松庄的霍员外,本官意欲派人到霍松庄再查探一番,公孙先生觉得可行否?” 公孙先生说:“现在我们将陈元方拿来开封府,想必霍员外也定会知晓此事,此时再派人去查访,其家必有防备。” 包大人点头说道:“公孙先生所言甚是。本官也曾虑及此处,故而未曾贸然派人前去搜查。不过,现在本官心中已有计较,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不如顺水推舟……” 听了包大人所说的一番话之后,公孙先生连连点头,说道:“大人此计甚妙,照此而行,陈元方是人是鬼,很快便可知晓。” 包大人重新升堂,将陈元方和正空和尚两人一齐提审。在大堂上,二人互相指认对方是拐人的元凶,包大人一时难以判断。 略微思考之后,包公对堂下的两个人说道:“你二人既然都说自己所言属实,可敢将刚才所说的话写下来,签字画押吗?” 陈元方和正空两个人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有差役为他们拿上笔墨,两个人很快就写下了自己方才所说过的话,并签字画押。 差役呈上两人所写的内容,包大人仔细看了片刻,然后说道:“你二人全都言之凿凿,本官一时也难辩真伪,今日暂且审到此处,待本官细细思量后再行审理,退堂。” 陈家是当地的富户,陈元方也精通人情世故,故此他一到开封府,就吩咐跟着的家人为他上上下下地打点。包大人和公孙先生虽然听闻了此事,也只当做不知,并未过问。 陈元方在开封府的牢中并没有受到半点的委屈,吃的喝的全都是家人给他送来的上好饭菜,牢头狱卒对他也都相当客气,从不直呼其名,而是称他为“陈员外”。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赵虎赵捕头就不是这样。他似乎对陈元方特别感兴趣,有事没事总爱到陈元方所在的牢前转悠。陈家下人送上的银子,赵虎照收不误,但他似乎抱定了“贪赃不枉法”的宗旨,拿了陈家的钱,在陈元方面前依然威风凛凛,还时不时地陈元方呼来喝去。 陈元方一看到赵虎心里就打鼓。他从其他差役的口中,已经听说了赵虎近来性情有变的事情,因此每当赵虎过来时,他就格外小心。 俗话说,财去人安乐,陈元方深通此道。当赵虎再一次到他的牢门前转悠时,陈元方看看四周并没有其他的差役在,就忙伸出手来,一把拉住赵虎的胳膊,跪在牢里说道:“自来到开封府后,多承赵捕头关照,小人无以为报,现有家传玉佩一块,就此奉上,聊表谢意。” 说话之间,陈元方松开双手,解下了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递给了赵虎。 每次赵虎来牢前转悠时,陈元方都觉得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腰间所带的玉佩。这块玉佩虽说不上价值连城,但也是价值不菲,就这么送出去,陈元方着实有些心疼。只是赵虎三番五次地来他的牢前指手划脚,陈元方还真怕这个捕快会借故找他麻烦,那时不但玉佩没有了,保不齐还得皮肉受损。 算了,只要能安然无恙地出了开封府大牢,一块小小的玉佩又算得了什么。陈元方反复计议之后,终于痛下决心,决定将玉佩送给赵虎。 看到陈元方双手奉上的玉佩,赵虎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伸手接了过来。 这时赵家的家丁正好来给陈元方送饭,待家丁放下食物,走出监牢后,赵虎从后面跟了出来。 赵虎思量此时已经脱离了陈元方的视线范围,不用担心被他看到,于是就将这个陈家家丁一把拉住,带进了开封府的后堂…… 这天傍晚,开封城外五十里处的霍松庄,庄主的书房内灯光通明,有两个人正在密谋商议着一件事情。这二人神情紧张,其中一人脸上的刀疤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出可怖的血红色。 这二人正是赵虎在陈元方家门口看到的两个人。那个慈眉善目的长者,是霍松庄的庄主霍员外,就是陈元方的远房亲戚,而那个刀疤脸则是他的护院武师洪通。 这个武师不但功夫了得,同时为人也极其狡猾,很有心计,因此,霍员外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左膀右臂,有什么事都不瞒他。 霍员外此时似乎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一直犹豫不决,举棋不定。洪通做出了一个恶狠狠的用刀向下劈的手势,霍员外思考了片刻之后,微微地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前院传了过来,接着就有家人进来禀报,说陈家下人送来了陈元方的一封亲笔书信,内有要事相禀。 霍员外闻听之后,让人把那个陈家下人带进了书房。他接过对方递来的书信,仔细看了之后,盯着那个陈家下人,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封信是你家老爷亲笔所写的吗?” 那个下人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忙回道:“这书信确实是我家老爷所写。老爷在开封府牢里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写家书时并没有被差役阻拦。对了,老爷还让小的带来了一个信物,说霍老爷您一看就明白了。” 下人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了过去。 霍员外伸手接过了这块玉佩,放在灯下端详了一番,这才放心地问道:“你家老爷现在可好?” 那个下人道:“我家老爷现在的情况尚可,霍老爷您不用担心。老爷说您只要按照信中所说的去做,一切自然会安然无恙。” 霍员外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把信交给了洪通。 看过书信之后,洪通对霍员外说道:“既然陈员外如此安排,小的认为不妨就按这信中所说的做吧!如果老爷您同意,我这就去布置此事。” 霍员外思考了片刻后,开口说道:“也好,且记小心行事。” 洪通允诺一声,跟那个陈家下人一起退了出去。 第六章 伏法 洪通与陈家的下人来到大门外时,看到有一辆马车正在等着。洪通骑上马,陈家下人和马车跟在后边,一行人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地向着后山前进。 山路崎岖,夜色浓重,一路之上他们走得嗑嗑绊绊。洪通回过头,瞄了瞄后面的马车,只见马车仍然不紧不慢地跟着。 路上有道较深的沟坎,洪通拍马一跃而过,马车走到此处时,却陷在了里面。那匹马奋力挣扎,仍然不能从中出来。洪通下得马来,和陈家的下人一起奋力推车,这才把马车从沟坎中推了出去。 夜色中洪通的脸上显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他骑上马后,突然调转马头,扬鞭猛抽,马儿嘶啸着奔下山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个陈家下人不知所措,呆呆地立在原处。 洪通拍马跑了没多远,看到下山之路已经被人堵上了。他想拔马进入山林之中,却见四周突然火把通明,看不清有多少人将他围了起来。洪通抽出腰刀,欲做困兽之斗,不妨一支冷箭射来,他便应声落马。 这时那辆马车之中陆续钻出了两个人,正是王朝和马汉。那个赶车之人也跳了下来,正是张龙。从后面埋伏的众人之中,赵虎也走了出来。 他们四人重新聚在一起,王朝对众人说道:“陈元方之嫂应该就在这附近,大家仔细搜查。”于是跟来的差役打着火把开始在山上四处搜寻。 马汉说道:“想不到霍家的这个护院武师还挺狡猾,看到马车过不了山路上的沟坎,他就怀疑马车的重量,然后想到其中藏的有人。” 张龙接口说道:“不过,他还是跳不出我们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安排下的天罗地网。” 赵虎也说道:“包大人的计策真是妙呀,让小弟我讹诈陈元方的玉佩,再由公孙先生模仿陈元方的笔迹,加上由陈家的下人送信,多管齐下,不怕霍庄主这个老狐狸不上钩。对了,陈家的那个下人怎么会那么听话,包大人难道不怕他送信的时候说出实情吗?” 王朝说:“公孙先生早已查明了他的底细。此人虽是陈家下人,但是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大人晓以利害,施以恩威,他知道陈元方已是将要定罪之人,又何苦继续帮陈元方做恶呢?” 这时,有差役高喊:“找到了,找到了,这妇人原来藏在山顶的小屋之内。” 众人闻声全都围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包大人升堂,吩咐将陈元方和正空和尚,连同霍松庄的霍员外一起带上堂。武师洪通昨晚被一箭射中要害,现已毙命,暂时停尸等待另行处理。陈元方之嫂体弱,有需要之时再上堂和众人对质。 陈元方眼见大势已去,知道无法再抵赖,就交待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陈家虽然饶有家资,但是陈元方之兄在世时,家中事务都是由他处理,银钱的事,陈元方从来都不能插手。兄长意外去世之后,陈元方担心嫂嫂以后会继续掌管家里的财产,就意图谋害她。 陈元方一直有个心病,就是没有子嗣。虽然他没少求医问药,也娶了一妻二妾,可是全无所出,为此陈元方一直心中烦闷。 正当陈元方准备下手图害嫂嫂时,无意中听到了他的嫂嫂向正空和尚求救的话,得知她已有了身孕。于是陈元方就想出了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任由正空和尚将嫂嫂偷偷救走,然后他找人假扮流匪,掠走嫂嫂,放在自家后院柴房的地窖中。待嫂嫂产子后,将其子据为己有,再将嫂嫂杀害。回过头来,陈元方又状告正空和尚拐走了他的嫂嫂,让正空为他嫂嫂的失踪负责。 此计在陈元方看来天衣无缝,如果碰上一个昏庸颟顸的官员,可能此刻正空早已人头落地。不过,陈元方这次碰到的却是包大人。 当日赵虎夜探陈家后,陈元方连夜将其嫂嫂转移到了一向与他交情不错的霍松庄庄主那里,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包大人给查了出来。 包大人听完陈元方的供述之后,勃然大怒。他一拍惊堂木说道:“大胆陈元方,兄长尸骨未寒,你就意图害嫂,狼子野心,人神共愤,且将其收入死牢,待本官上奏之后再行处理;霍松庄庄主明知陈元方作恶,却甘愿助纣为孽,一并押入死牢,等待处理;洪通虽然一同作恶,但其人已死,不再追究。” 包大人说完此话,看了看正空,然后说道:“正空和尚,你为救人而甘愿舍身,虽然善心可嘉,却几乎让奸人奸计得逞。你所行之事功过相抵,本官亦不再追究。你若愿继续清修,本官可将你当堂释放,你可自行离去;你若愿还俗,昔日陈元方在开封府中上下打点之银两,本官可交与你,助你一时生活之资。孰去孰从,任由你自己选择。” 正空和尚正欲回话,却听到公堂之外有一妇人呼道:“郎君,还记得月娘吗?” 他闻声忙回来头来,看到堂外人丛中有一妇人抱着一个小孩,正泪流满面地望着自己。此人正是吴月娘。 正空顿时双目含泪,意欲起身,但是在开封府大堂上,他不敢擅自行动,只是低着头啜泣。 包大人点了点头笑道:“正空,本官说过,你已当堂开释,速与她母子相认去吧!” 正空叩头在地说道:“多说大人成全。” 说完此话,他起身走出了大堂,与吴月娘母子二人相认。一家三口在开封府大堂外抱头痛哭,堂上堂下的众人都看得唏嘘不己。 这个案子就这么破了,当赵虎最后看到陈元方伏法,正空一家彼此相认时,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此外,赵虎在办完这件案子后,还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 当他和众人一起到霍松庄,大家乱嘈嘈地去抓人时,霍庄主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那个玉佩被人撞落在地却无人发觉。赵虎一脚踩去,觉得脚下发硬,捡起来一看,正是充当信物的那块玉佩,于是就捡了起来。此后赵虎忙着和大家一起押送人犯,查封霍松庄,把捡到玉佩这事给忘到了脑后。 包大人心细,他在审案之时,曾查问过玉佩的下落,意欲还给陈家。赵虎一经包大人问话,才想来玉佩在自己这里,他拿出来要还给陈元方的嫂嫂。 谁知那妇人说这块玉佩是陈元方所戴,她担心以后见到玉佩会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为免触景生情,她执意不要。另外,她也知道赵虎在此案中出力颇多,因此,请求包大人同意,要把这块玉佩转赠给赵虎。 赵虎虽然有心推辞,但是包大人看那妇人心意已决,就示意赵虎收下了这块玉佩。 此时的赵虎并不知道,正是这个玉佩,让他在另一个案件中又立了一功。 第七章 明珠被盗 人们常说“君子如玉”,这说明了国人对玉的喜爱。赵虎对此道却没有太多的研究,对于玉饰也并不是特别喜爱。经过一番思考之后,他决定将这个玉佩拿到城中有名的“藏宝坊”出售,想将它换成银子在带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说起这个“藏宝坊”来,在开封城中也是享有盛名。“藏宝坊”里不但有各种上等的金银珠玉出售,店中的伙计也个个是鉴别珠宝的能手。尤其是掌柜谢承训,更是一等一的珠宝行家。赵虎心想,自己的这块玉佩一定会在这里卖出一个好价钱的。 开封城中的人对于开封府内的各个衙役,大都认识。赵虎担心万一“藏宝坊”的那个谢掌柜认出来自己来,在价格上给自己太多的优惠,那岂不是等于要接受了他的一份人情。 赵虎不愿意承担这样不明不白的人情债,就决定乔装卖玉。上次扮过了乞丐,赵虎这次依葫芦画飘,轻车熟路地再次扮成了一个乞丐。 刚进入藏宝坊,就有伙计上来接待赵虎。那个伙计走上前来,看他这副邋邋遢遢的样子,以为赵虎是来讨饭的,就塞给他两个铜板,然后要推他出去。赵虎奋力挣开伙计的手,径直来到了柜台前。 一个年过四旬的人在柜上做事,他看到赵虎走过来,正要发问,旁边的小伙计忙过去对他说了几句话。听小伙计说话时的称谓,这人应该就是“藏宝坊”的掌柜谢承训。 赵虎凑上前去,将手中的玉佩展示给谢承训看。一看到赵虎手里拿着的那个玉佩,谢承训的眼睛顿时一亮。他示意紧跟过来的那个小伙计退到一边,然后开口问道:“这位客官来到敝号,不知有何贵干?” 赵虎不愿在这里停留太多的时间,他把手中的玉佩往柜台上一放,说道:“我要卖这个玉佩。” 谢掌柜把那个玉佩拿到了手里,左右看了看,说道:“这确实是件好东西,不知客官想要什么价钱?” 说到价格,赵虎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首先他不太清楚这块玉佩的真正价值,其次他对于当时的物价也不是特别了解。 赵虎想了想说道:“掌柜的你看着给吧。我家里本来也是个富户,不过前些年突遭巨变,不是走到山穷水尽的一步,我也不会把这个祖传的宝贝拿来卖的。” 听了赵虎的话,谢掌柜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玉饰,然后开口说道:“这确实是个好东西,玉质晶莹,造型美观,实在是上好的饰物。” 这时小伙计在一边插口说道:“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跑到一个乞丐的手中?说什么祖传的宝贝,也不知是不是偷来的。” 小伙计说着此话,虎视眈眈地盯着赵虎,一副要过来动手抢夺的样子。 赵虎看到这种情形,心中一惊,顿时觉得骑虎难下。如果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自然不用担心玉佩被人抢去,只是这实在是太过尴尬。可是不说出自己的身份,万一谢承训一声招呼,店中众伙计一拥而上,那又该如何是好? 正在赵虎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听到谢承训说道:“且慢,我看这位客官虽然衣衫破旧,却有一股磊落轩昂之气,并非是鼠窃狗偷之辈,你不得对这位客官无礼。” 伙计闻听此话,乖乖地丢下赵虎,到一边做事去了。 听到掌柜的这样说,赵虎才放下心来。不过,他担心接下来再横生枝节,已经无心再卖玉佩了,就对谢承训说道:“我还有事,这块玉佩今天不卖了。” 说完此话,赵虎闪身走出了藏宝坊。 谢掌柜并未阻拦,只是在赵虎背后说道:“客官不要惊慌,如果你确实想卖,老夫可以给你一个合理的价格,如果你不想卖,那也不用担心,老夫决不会强留下你这块玉佩的。” 谢掌柜说这句话时,赵虎人已经走到“藏宝坊”外面了。 赵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暗暗担心谢掌柜会找人来抢他的玉佩。此时自己在对方眼中只是一个乞丐,如果谢承训存心不良,从一个乞丐手中抢东西,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赵虎这种担心是多余的,谢承训看到他径直往前走,并未追出来,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宝物相逢,终须有缘,看来我不是有缘人呀。” 说完此话,谢承训就又低下头处理自己的事情。 从“藏宝坊”回来后,赵虎觉得自己今天有些贸然行事,不过回过头来仔细想想,他又觉得那个谢掌柜倒是个好人。虽然谢承训眼光锐利,却并不仗势欺人,夺人所爱,也算是商贾之中的君子了。 有事刚话长,无事则话短,转眼赵虎在开封府中又度过了半个多月,这期间并没有什么人来告状。包大人依然公务繁忙,不过他们这些三班衙役倒是乐得清闲。每日除了例行巡逻之外,其他时间大家就是在一起吹吹牛,喝喝酒,日子倒也过得轻松快活。 这一日,赵虎正在和大家一起聊天,突然听到公孙先生叫他们,说包大人要开堂理事。赵虎忙问有什么案子,公孙先生对他们说明了原委。原来城中的一个大商人,状告他家店中的掌柜监守自盗,偷走十颗明珠。 十颗明珠呀,那得是多大一笔钱!赵虎暗暗啧了啧嘴,心想这人胆儿还真够肥的,这么珍贵的明珠都敢偷,而且一偷还是十颗。 包大人升堂后,听完了原告的讼词,就吩咐人将被告拿来。被告带到后,赵虎觉得他十分面熟。定睛仔细一看,赵虎发现对方正是“藏宝坊”的掌柜谢承训。 包大人在堂上问道:“堂下所跪的,可是‘藏宝坊’的掌柜谢承训。” 谢掌柜说道:“正是小人。” 包大人道:“你东家胡应元说你监守自盗,窃取了店中的十颗明珠,你可曾做过此事?你须从实招来,如有半名虚言,须知王法无情。” 谢掌柜道:“大人明鉴,小人冤枉。小人在胡家的‘藏宝坊’做了十几年掌柜,一直以来都是兢兢业业。无论是对东家,对店中的伙计,还是对来往的客户,小人从来都不敢存有欺诈之心,更别说盗取明珠了。” 包大人点了点头说道:“是非曲直,本官自会辩明。本官不会冤枉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为恶之徒。你东家胡应元说你监守自盗,本官自然不会听信他的一面之辞,就此认定你有罪。只是事出必有因,本官也不能轻信你的自辨之辞,故而需要先将你押在大牢之中,待查明案情之后,再行定夺。” 第八章 包公犯难 次日,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在后堂商议此事。 公孙先生说道:“据属下派去查访的人回来说,谢承训一向在珠宝行业内口碑甚好,此人不但眼光过人,而且为人谦诚,并非是一个贪图不义之财的人。” 包大人说道:“看来同行对他评价甚高,只是不知店中伙计又是如何说?” 公孙先生接着说道:“据‘藏宝坊’的伙计说,当日,他们确实曾看到胡应元亲手把十颗明珠交给了谢承训,让他暂且收在店中。有一个值夜的伙计说,当晚明珠藏入宝箱之后,谢承训不放心,天已经很晚了,他还亲自去查看了一下,然后才离开。也正因如此,胡应元才怀疑谢承训是趁机拿走了那十颗明珠。” 包大人闻言说道:“凭此怎能说明一定是谢承训偷的明珠呢?也有可能是深夜之时,外来的盗贼做的。” 公孙先生点头说道:“因此就怀疑谢承训偷了明珠,也确实有些不妥。不过,店伙中伙计说‘藏宝坊’失窃当晚,楼中的门窗并没有被撬过的迹象,收藏明珠的箱子也没被人破坏过。偷窃之人只有拿到了房门和箱子的钥匙,才能这样不留痕迹地盗走明珠,而钥匙只有胡应元和谢承训二人有,因此胡应元才怀疑此事是谢承训做的。” 包大人沉思了片刻,然后开口问道:“胡应元和谢承训二人的关系如何?” 公孙先生说道:“据说二人宾主之间相处的很融洽。谢承训尽心竭力地为店中做事,让‘藏宝坊’的生意在最近内几年内翻了几翻,胡应元也对此很感激,给谢承训的报酬极为丰厚。” 包大人又道:“那个值夜的伙计是否有可疑之处?” 公孙先生说道:“那个伙计是谢承训的一个远亲,算得上是他的自己人。如果这个伙计说谎,也应该是帮着谢承训,否认谢当晚曾到过店中。他现在并没有这样做,故而属下觉得他所说的话应该是实情。” 包大人听完后,说道:“案发当日距今已经过去了数日,为何胡应元到现在才来本府状告谢承训?” 公孙先生说:“属下也就此事问过胡应元,他说多年来一直与谢承训相处得很好,而且眼见谢承训为人勤恳忠厚,所以明珠失窃后,开始并没有怀疑过他。胡应元自己派人在外查访,查来查去毫无结果。昨日他收到了一个消息,有人说谢承训在城东置了一所大宅。以谢的薪酬来说,在城外置一所宅院本不困难,但是带消息过来的人却说那所大宅相当华丽。胡应元亲自去看了一趟,发觉那所宅院虽然外观平常,但是内中布置豪华壮丽,奇草异石众多,雕梁画栋遍布,以谢的财力似乎不能承担。胡应元因此才开始怀疑是谢承训偷了那十颗明珠,并且怀疑他已经将明珠变卖获利了。” 包大人听说道:“如果胡应元所说属实,那这个谢承训还真是有很大的嫌疑。虽然他为人忠厚,但是面对十颗明珠,难免不起贪财之心。” 公孙先生说道:“属下细想了一下,觉得此事如果真是谢承训所为,那他岂不是太笨?除了胡应元,就只有他有‘藏宝坊’的房门钥匙和宝箱的钥匙,明珠被偷,首先被怀疑的就是他。谢承训也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怎么会做这种没首尾的事情呢?” 包大人想了想,然后说道:“你所说的,焉知不正是谢承训所想的?大奸之人往往会伪作大忠的外表,你刚才所说的话,也可以成为谢承训为自己辩白的理由。” 公孙先生说道:“如果真是如此,那谢承训倒也是奸诈非常了。” 包大人又问道:“那所宅院已经查明了是谢承训的吗?” 公孙先生回道:“属下已经查过了,宅院的户主并非是谢承训,而是一个远在岭南的珠宝商。此人曾和‘藏宝坊’有过数次生意上的来往,也与谢承训过从甚密。他现在不在此地,故而这其中到底有何内情,一时还无法查明。” 包大人说道:“如果谢承训当真已将明珠变卖,那其家中定会有数量甚多的来历不明的财物,你可再派人去谢承训家搜查,务必将所有财物登记在册,以备查考。” 公孙先生说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去谢家查抄财物,赵虎还是非常乐意办理的。上次办案时得了一个玉佩,这次赵虎满希望能再有点什么意外的收获。不过包大人已经发布了命令,所有财物全都要登记在册,所以这次赵虎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此次赵虎跟着众人去查抄谢承训的家,虽然没有意外的收获,但是却大开了眼界。什么金银珠玉,珍珠玛瑙,谢承训的家中着实藏了不少。 从查抄的结果来看,谢承训的财力似乎不在他的东家胡应元之下。面对着摆在面前的长长的账单,包大人对于谢承训监守自盗的行为,开始有些相信了。 不过,谢承训在公堂之上仍然一口否认是自己盗了胡应元的那十颗明珠,他说家中的财产全都是自己合法所得。包大人询问财产来历,谢承训说是他以前在帮胡应元做生意、到各地采买卖珠宝时,顺带着用自己的钱置办了货物之后经商所得。 由于谢承训对珠宝有着特殊的偏爱,因此一有余财,他就会购入中意的金玉珠宝。谢承训告诉包大人,家中的一切,全是他多年来辛苦积攒起来的。 包大人让谢承训出示相关的证据,证明这些珠宝全是他历年购入的。谢承训说由于年代久远,且不少珠宝是从外乡购入的,因此无法一一做出证明。 包大人看谢承训拿不出合理的证据,怀疑他是在故意抵赖,就加紧审讯,可是谢承训却一口咬定这些家产是自己挣得的。包大人此时并未掌握什么有力的证据,面对着谢承训的极力自辩,他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办法来撬开他的嘴巴。 在案情尚未明朗之时,包大人不愿意轻易对谢承训动用官刑,于是就吩咐人先将谢承训押下去,稍后再行处理。 看到包大人愁眉不展的样子,赵虎心中也有些着急。在他的心里,包大人应该是一个断案如神的高人,三言两语就可以查明事情的真相,使案情大白,然后惩奸除恶,大快人心。可是此刻,包大人似乎看起来特别无助,他那黑黝黝的面孔,也好象比往日又黑上了几分。 第九章 夜会疑犯 当日赵虎扮作乞丐去“藏宝坊”卖玉佩的时候,谢承训并没有趁人之危,因此,他觉得谢承训不像是一个贪图不义之财的人。不过,现在所有证据都对谢承训不利,赵虎一时无法相信他就是清白的。 这天晚上,赵虎悄悄地进入到了监牢中,他想亲自会一会这个谢承训,看能不能从他的口中发现一些有用的信息。 看到赵虎走了过来,谢承训在牢中显得十分紧张。他已经听说了胡应元这次一定要把这个官司打赢,然后用自己的家产来补偿那丢失的十颗明珠。 此刻正值深夜,一个开封府的捕快独自进到牢中来,谢庭训很担心他是收了胡应元的钱,要来了结自己。他以前也曾听说过这种事情,犯人被暗中处理掉之后,官府里的差役随便向上级报个畏罪自杀、或者是因病暴毙之类的原由,不留痕迹地把事情抹平。 谢承训想到此处,脸色顿时变得蜡黄,额头上还微微地渗出了汗珠。 赵虎并不知道此时谢承训心里在想什么,他看到对方如此紧张,倒是觉得有些诧异。赵虎示意谢承训不必惊慌,然后伸手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那个玉佩,递了过去。 谢承训接过这个玉佩来看了看,不禁一愣,然后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赵虎,这才小心地开口说道:“大人就是当日的那位卖玉佩的贵客?” 赵虎点了点头。 谢承训又问道:“请恕小人有眼无珠,没有及早认出大人来。只是不知当日大人为何会是那样一身装扮?” 赵虎不愿说出当日的动机,便回道:“当时那样打扮,是在下的一个秘密,不足为外人道。” 说完此话,赵虎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就又对谢承训说道:“当日之事事涉官家机密,谢掌柜万不可对他人说。” 谢承训似乎明白了,他点了点头。 赵虎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当日在下以一身乞丐打扮到‘藏宝坊’卖玉佩,谢掌柜虽然明白此玉的来历,但并没有乘人之危,所以在下觉得谢掌柜应该是一个善良忠厚之人。现在我深夜前来,是想听听谢掌柜还有什么要为自己辩白的,希望能帮谢掌柜洗掉这不白之冤。” 听到赵虎认为自己是冤枉的,谢承训不禁大为感动。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是他偷走了那十颗明珠,虽然他极力辩白,但是却没有任何证据能为自己做出证明。本来他觉得此案已经无力回天了,此时却听赵虎说愿意帮他洗雪冤屈,谢承训就犹如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立刻又生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望。 赵虎觉得谢承训应该把他家中财产的来历一一说明,这样还有机会证明他的清白。谢承训却告诉赵虎,这些珠玉宝贝并非一时一地所得,他无法全都想起来。再加上当日背着胡应元做自己的买卖,为了怕被东家发现,谢承训也没有保留相应的账目,因此,现在这些财产的来源,还真的是一笔糊涂账。 赵虎和谢承训交谈了一会儿,一无所得,也觉得无可奈何。 谢承训有气无力地说道:“赵捕头此刻还来探望,谢某纵使到了泉下,也会感念赵捕头的恩德。想我谢承训为东家效力了十几年,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真是天意不公呀!不过这也不能怪东家,十颗明珠价值连城,放在谁的身上,都不会在丢失后轻易地放手的。这十几年来东家待我不薄,即使彼此之间稍有不合,他也总是退让于我。今日走到这种地步,我谢承训既不怨人,也不怨天,是我命该如此。罢了,罢了。” 这番凄凄惨惨的话语,听得赵虎心中酸酸的。不过,他发觉谢承训的话中透露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信息:谢承训与胡应元之间也曾有过不合之处。 不是说胡应元和谢承训二人一直相处得十分融洽吗?难道两人之间还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赵虎问道:“据闻谢掌柜和胡东家一直相处得极好,你二人之间也曾有过争执吗?是否因为生意上的事而意见相左?” 谢承训说道:“生意上的事,胡东家一直对我言听计从。唯一的一次不合,是因为东家发现了我利用职务之便,私下经营自己的生意。他认为我不该欺瞒他,我也向东家坦承了所有的事情,并且愿意拿出其中所得的三分之一送给东家,以表示歉意。不过东家没有要,他说不是因为钱财,而只是觉得我不应该瞒着他做这种事。从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为自己做过一笔生意,而东家也当此事没有发生一样,大家还是相处得很和睦。” 赵虎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谢承训说道:“是三个月之前,赵捕头为何会对此事感兴趣?” 赵虎应道:“没有什么,我只是好奇。”说完此话,赵虎又安慰了谢承训几句,就出去了。 第二天,赵虎把前晚听到事情报给了包大人。 包大人说道:“据谢承训的表现看来,他似乎真的没有偷那十颗明珠。这就怪了,难道是胡应元自己拿走的?” 公孙先生想了想说道:“也有这种可能,胡应元贪图谢承训暗中经商所得的丰厚家产,于是借机发难,意图以此霸占谢家的财产。” 赵虎说道:“大人,要不也安排属下去胡家搜查一番,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包大人摇了摇头说道:“以上所说,俱是猜测。此刻没有人出首状告胡应元,如果本府贸然派人去他的家中搜查,一旦一无所获,实在难以向朝廷和百姓交待。本府虽然握有权柄,但此种师出无名之事,也是断断不可随意而为的。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公孙先生闻言,点头说道:“大人所言极是。” 想不到堂堂的开封府,要搜查一个平民百姓的家,都还得思量再三,先找到一个充足的理由后才能动手,由此看来,古代的人也并非是那么不讲法制。赵虎由此对以前在课本上所学到的“封建社会”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第十章 小贩的启示 这天,赵虎按例带了几个差役在城中巡逻时,看到有两个人在吵架。原来一个到城中卖菜的菜农,赶牛车时不小心碰倒了一个卖饼的摊子。卖饼的小贩得理不让人,非要那个菜农留下全部青菜才肯放他走。 很明显,那个卖饼的摊主是想借机讹人。赵虎问明情况后,先让那个菜农给摊主赔礼道歉,然后又让他把弄脏的几个饼按市价买了下来。 本来这件事到此就能了结,谁知那个摊主由于没有讹到菜农,心中不忿,竟然对开封府的几个差役说道:“大人,他那个牛是偷来的。前几日小的听人说有人专偷耕牛,然后假扮成菜农,到城中名为卖菜,实为卖牛。大人若是不的话信,到他家一查便知。” 那个菜农听到摊主这样说,也急了,忙说道:“大人,这是小人养了好几年的牛。小人是种菜的,家中就这一头牛,再也没有第二头了,他是在胡说,大人。” 赵虎看那个摊主幸灾乐祸的样子,想了想对菜农说道:“你的牛是自己的,还是偷来的,到你家一查便知。” 说完此话,他又对那个卖饼的摊主说道:“你说他的牛是偷的,这事你一定知情,不如跟你我一起到他家中去查看,顺便指证一下贼赃。” 那个摊主本来是想借着开封府的差役,吓唬一下那个菜农,出出心中的恶气,没想到现在惹祸上身了。要是他跟着赵虎一起去做证人,耽误了生意事小,到时再背一个诬告良民的罪名,那可就真的不划算了。 于是这个摊主忙说道:“大人,是小的眼拙,这个人不是偷牛贼,是小的认错人了。” 赵虎觉得这个人太过刁钻,想吓唬吓唬他,就说道:“既然你曾听说过有人专偷耕牛,现在就跟本捕头一同回开封府,把情况禀报给包大人。待捉到偷牛贼后,包大人定会对你重重有赏。如果你慌报案情,包大人也会严惩不贷。” 赵虎说着,就让跟着的差役拉起那个摊主,要把他带到开封府去。 那个摊主本来想吓唬一下菜农,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看到差役真的要带自己走,忙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说道:“大人恕罪,刚才是小的胡说八道,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把小的当作一个屁,给放了吧。” 围观的人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全都轰地一下笑了,那个菜农也咧开嘴笑个不停。 巡逻完毕回到开封府,赵虎想起刚才的事,还觉得好笑。不过,仔细思量,这件事也给了他一点启发。于是赵虎到公孙先生那里,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公孙先生听完赵虎的话,笑道:“赵捕头果然有办法,我这就去向包大人请命搜查胡应元家。” 带着包大人的命令,开封府众差役很快将胡家搜了个底朝天。由于这次搜家突如其来,等胡应元听到消息从铺子中赶回来时,开封府众人已经将他家中所有的财产全都罗列了出来,一一登记在册,就等包大人到来亲自处理了。 胡应元回来后,看到家中被开封府的人翻得乱七八糟,心中又惊又怒,一时不知所措。他强压住心头的恐慌和愤怒,来到公孙先生面前问到:“不知小人触犯了那条律法,要劳烦开封府众位大人亲临寒舍来……” 他指了指被罗列出来的家中的财物,本想说“这么折腾”几个字,顿了一顿,没有说出口,改成了“办案”二字。 公孙先生说道:“胡东家请稍安勿躁,包大人来后自有分晓。” 稍倾,包公来了。他的轿子刚刚停下,胡应元就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要问个究竟。包大人走出轿子,对胡应元说道:“你勿须紧张,本官昨日捕获一个江洋大盗,据他交待,有一部分赃物藏在你家中。本官知道你一向奉公守法,但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例行搜查。你稍后将家中财产的来历一一说明,本官自会还你一个清白。” 事已至此,胡应元觉得再多说也无益,他吩咐管家将家中来往的账目拿过来,和公孙先生手中的账册一一对照。 胡家的管家看来十分称职,只要是有点份量的财物,他都可以说出购于何时何地,并且拿出了当时的账目来证明。所有财物的来历都十分清楚明白,胡应元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时,赵虎拿着一个锦盒,双手捧到了包大人的面前,说道:“大人,这里还有一个盒子,由于上了锁,属下并未贸然打开,所以并不知晓其中是何物件。” 胡应元看到赵虎拿着的那个锦盒,脸色大变。他情急之下对管家说道:“这个盒子你如何也拿了出来?” 管家说:“上次老爷交此盒给我的时候,曾说盒中之物十分珍贵,不可轻易示人,但开封府的众位差爷说此次搜查事关江洋大盗一案,所有财物都不得隐瞒,否则会给老爷你招来杀身之祸。我想老爷一向未曾与江洋大盗有过瓜葛,勿须担心什么,因此就把个盒子拿了出来。只是这个盒子的来历,我并不明白,还需要老爷向包大人说清楚。” 包公命胡应元打开那盒子,看到十颗明珠赫然在目。 包大人问道:“胡应元,这明珠你从何处得来?上次你说藏宝楼曾丢失十颗明珠,为何这明珠现在你的家中?” 胡应元说道:“包大人明鉴,小人曾经从西域商人那里买得二十颗明珠,十颗放在藏宝楼中意欲出售,这十颗是小人放在家中,欲做传家之宝传之子孙的。” 包大人道:“如此说来,这十颗明珠也是你购买所得。只是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来证明?” 胡应元回道:“那个西域商人现已离了开封回乡去了,由于明珠珍贵,当时交易之时并无他人在场,不过小人也曾在事后记过账目,稍后自会将当日所记账目呈给包大人。” 听到胡应元如此说,包大人脸色顿时一变。他对胡应元说道:“你说西域商人已经回乡,交易之时又无他人在场,也就是说这明珠的来历,并无他人可以为你做证。胡应元,那被捕的江洋大盗已经招认了他藏在你家的赃物,其中就有这十颗明珠。你究竟是如何私通江洋大盗,暗中藏匿赃物,须速速道来。如有半句不实之言,本官定当治你死罪。” 胡应元听说江洋大盗已经招认了这十颗明珠是赃物,立刻惊慌失措,跪在地上说道:“小人一直安分守已地做生意,从未私通过江洋大盗,求包大人明察。” 包公说道:“你说你未曾私通盗贼,就要证明这明珠确是合法所得。” 看胡应元欲说还休的样子,包大人又说道:“你既然不能证明这明珠的来历正当,那本官只能听信那个江洋大盗所说的话了。来人,收起明珠,把胡应元押回开封府,让他当面和那个江洋大盗对质,不怕他不说实话。” 第十一章 大盗现形 把胡应元押回开封府后,包大人吩咐将那个江洋大盗带出来,一起和胡应元当堂对质。只见那个大盗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面目难辩。胡应元看到他那被开封府的差役拖上堂来时,不禁浑身一颤。 那个大盗一看到胡应元,立刻瞪大了眼睛,连连指着胡应元,张开口想要说话,话未出口,却吐出了两口血沫来,。 包大人说道:“你勿须开口,只须点头或摇头即可。本官问你,你曾将十颗明珠交给胡应元,让他代你藏匿,可有此事?” 听了包大人说的话之后,那大盗连连点头,比比划划地想要拉胡应元,却因为伤势严重而无法挪动脚步。 胡应元看到这个大盗当堂指认他,十分惊慌。他刚想辩白,却见包大人把惊堂木一拍,厉声说道:“胡应元,现有人证在此,你还想狡辩吗?想来不施以严刑,你是不会承认的。任你贼心似铁,本府自有官法如炉,来人,大刑伺候。” 衙役齐声喊了堂威,接着就有人把夹棍拿了上来。胡应元转头看了看那个江洋大盗,只见他皮肉翻开的脸上,似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那个大盗指了指遍体鳞伤的自己,又指了指胡应元,意思是说胡应元很快就会跟他一样了。 看到那个不成人形的大盗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胡应元不寒而栗。这时,已经有差役将夹棍套在了他的腿上,正准备收紧绳子,开始行刑。 胡应元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恐惧,他大声叫道:“大人,不要行刑,此事另有内情,容小人细细禀报。” 包大人示意行刑的差役暂且住手,问道:“你还有何内情?如果意图用谎言欺骗本官,定当严惩。” 胡应元说道:“大人,这十颗明珠正是小人店中所丢失的那十颗明珠,并非大盗所说的贼赃。” 包大人闻言一愣,然后说道:“哦,竟有此事?你可将内情一一说来。” 据胡应言交待,他和谢承训二人近十年来一直相处得很好,但是三个月前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得知了谢承训一直借着给店里做生意的机会,兼带做个人的买卖。胡应元心中十分气愤,于是就向谢承训问罪。其实谢承训一直以来心中也有愧,因此当胡应元问此事时,他并没有隐瞒,很痛快地承认了自己做过的事,并向东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胡应元想了想,觉得虽然谢承训虽然没有经自己的同意,私下做个人的买卖,但他并未亏空店中的银两,而且近十年来他也为“藏宝坊”做出了不少的贡献,因此也不打算过多追究。只是他觉得一直以来为谢承训所欺蒙,心中难免郁气难平。 谢承训看见胡应元还是气愤难消,于是他说愿意把这些年来私下经商所得的三分之一财物送给东家,算是赔罪。当谢承训说出愿意拿出来的银两数目时,胡应元着实吃了一惊。他没有料到谢承训这些年来私下做生意竟会赚了如此多的银两,几乎可以和自己的家业相比。此时胡应元贪心顿起,经过谋划,他就上演了这出贼喊捉贼的好戏,意图以此来霸占谢承训的家产。 当日晚上,谢承训回藏宝坊看过十颗明珠离开后,胡应元就到店里取走了那十颗明珠。那个值夜的伙计虽然是谢承训的远亲,且是谢承训介绍到“藏宝坊”的,但此人平时喜欢赌博,因此欠下了不少赌债,为此也曾受到过谢承训的斥责,心中对于谢承训早有不满。胡应元早就摸清了此人的底细,他以重金利诱,于是那个伙计就做了伪证。至于城郊的大宅,确实不是谢承训的,胡应元只是想以此来诬陷谢承训而已。 包大人听完胡应元的供词之后,说道:“胡应元,本官听你所说,似乎有些道理,但是诬陷他人罪小,私通江洋大盗罪大,也难保你不是为了避重就轻而故意这样说的。” 胡应元说道:“大人,这十颗明珠之中,有八颗光滑圆润,大小如一,另两颗一个稍大,一个稍小,稍大的上面有处凹痕,稍小的上面有处黑斑。当日谢掌柜也曾看到过,他可以证明,这确实是我亲自拿到藏宝坊的那十颗明珠。” 包大人说道:“既如此说,谢掌柜,你可亲自看一看这明珠是否正是当日店中丢失的那十颗。” 听到包大人这样说,只见那个江洋大盗从地上站起来。他用袖子擦了擦了糊在眼睛周围的血红色的颜料,仔细地看了看一个差役呈上的十颗明珠,然后说道:“大人,这确实是当日店中丢失的十颗明珠。” 胡应元看到那个江洋大盗从地上站起来,又听到包大人称他为谢掌柜时,明白自己中了他们设下的圈套,顿时瘫倒在地。 胡应元认罪伏法,谢掌柜当堂无罪开释,他对开封府诸人自然是十分感谢。尤其是对于赵虎,谢承训更是感激有加。虽然谢掌柜屡次三次三番地想要送给开封府诸人一些银两来表达谢意,怎奈包大人曾明令禁止下属私收他人财物。谢承训无法,只得择日在城中的”醉仙楼”大摆宴席,邀请开封府的诸位差役赴宴。 看到谢承训如此有诚意,包大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此事不再过问。 赵虎和开封府的诸差役欣欣然去到”醉仙楼”赴宴。只见酒席上摆满了水陆八珍,佳肴美味,谢承训更是把家中珍藏多时的上品女儿红拿了出来给众人品尝。 赵虎以前未曾喝过这种美酒,初入口只觉醇香无比,但似乎酒精含量并不是很高,酒味也不浓烈,这正合他的口味。于是赵虎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尽饮杯中美酒,喝得不亦乐乎。他不知道女儿红虽然刚喝下时酒力并不明显,但是却后劲绵长。等到酒宴快结束时,赵虎已经烂醉如泥了。 众人想要把赵虎搀扶回去,谢承训说道:“看来赵捕头已经不胜酒力,不如就由小人安排他今晚暂且歇在这里,明天一早再派人送他回去吧。”开封府的众位差役看到赵虎确实已经寸步难行了,就同意了谢承训的安排,留下赵虎,各自回去了。 “醉仙楼”前面是酒家,后面是客房,谢承训吩咐”醉仙楼”的掌柜给赵虎找了一间上等的客房,安排他睡下后,又担心晚间无人服侍,于是拿出银两,对”醉仙楼”的掌柜耳语了几句。“醉仙楼”的掌柜收下那白花花的银子,乐呵呵地出去安排去了。 夜半时分,赵虎觉得口喝难忍,想要起身去找水喝,伸手却摸到了一个软绵绵的身体,顿时唬得他十分酒意醒了八分。睡在他身边的那个人觉察到赵虎醒了,正要起床,忙扶他起身,然后下床点着了灯烛。 借着灯光,赵虎看到服侍他起床的是一个年方二八的妙龄女子,此刻正低眉顺眼地站在床前,随时听从他的吩咐。 阵阵脂粉香气混合着女儿家特有的体香向着赵虎迎面袭来,房中一灯如豆,眼前美人如玉,赵虎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第十二章 小女子的身世 赵虎直直的目光看得那个女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衣角,轻声说道:“不知赵爷有何吩咐,小女子这就去办。”赵虎听到她轻声说话,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于是说道:“我有些口渴,你帮我打些水来。” 那个女子走过去沏好茶,双手奉上。赵虎接过来轻啜了几口,慢慢地定下神来。一杯茶喝完,赵虎的睡意和酒意全都消了,刚才颇有些燥热的小腹,这会儿也感觉好多了。 他问那女子道:“你是谁,为何会在我的房间里?” 那个女子低声答道:“昨晚赵爷醉卧在‘醉仙楼’,小女子是掌柜的特意嘱托来服侍赵爷的。” 赵虎这才想起来昨晚宴席上的事。 眼前的这个女孩虽不能说是国色天香,但也是姿色出众,且正在妙龄,一举一动之中还很自然地流露出楚楚动人之态,可以说是别有风韵。 赵虎问道:“你说掌柜让你来服侍我,是……是什么意思?” 对于赵虎这句莫明其妙的问话,那个女孩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便回答道:“只要赵爷需要,什么……什么事情都可以服侍。” 这下赵虎明白了,只要自己愿意,想做什么都可以。 窗外夜色未阑,四周悄无人声,眼前美人相对,赵虎一时有些意乱情迷。 他努力地收束心神,却依然觉得有些心旌摇荡。这时女孩又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赵虎伸手去接,恍惚中手指一松,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赵虎忙俯身去拾破碎的茶碗,那个女孩也正俯身下去。赵虎的手正巧搭在她的臂上,只听到那个女孩“啊”地叫了一声,声音显得很是痛苦,然后地倏地缩回了手去。 女孩的叫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地响亮,这让赵虎十分吃惊。他以为是自己的举动让这个女孩受到了惊吓,便关切地问道:“是我太鲁莽了,多有得罪!如果姑娘你想走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我的酒也醒了,不用你再服侍了。” 那个女孩说道:“是小女子该死,失声惊叫,吓到了赵爷。” 赵虎说道:“你勿须自责,你可以走了。” 那个女孩听到赵虎叫她走,脸上显出了急切的神色,跪在地上说道:“是小女子服侍不周,慢待了赵爷,但是请赵爷不要赶我走,小女子这就全心服付赵爷。” 说着不等赵虎开口,她就起身走上前来双手环住了赵虎的胳膊。 在赵虎看来,男欢女爱只是在你有情我有意的情况下发生才是正常的。此刻如果他接受了这个女孩,总觉得自己太过龌龊。他伸手去推开那个女孩,碰到了她的手臂,只见那个女孩脸上又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不过,很显然她在努力地忍受着这种痛苦,并没有把双手缩回去。 赵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稍稍用力地握了一下那个女孩的手臂,看到那个女孩脸上痛苦的神色加重,似乎还倒吸了一口冷气,只是这次没有叫出声来。 赵虎伸手将她的袖口拉开,只见左手手腕处有一道象是被绳子勒出的伤痕宛然在目。赵虎又拉开了她的右手衣袖,也是同样的一道伤痕。 那个女孩看到赵虎在看她的伤痕,忙把衣袖拉下来,把双手藏在身后,眼中却隐隐有泪光莹然。赵虎知道这个女孩身上肯定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象这种女孩,为了服侍客人可以以身相许,相必一定是出自烟花柳巷之地,那么平时被老鸨或者是其他客人虐待也很有可能。 赵虎想到此处,本不欲多管闲事,但是看到那个女孩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又于心不忍,于是便说道:“姑娘,如果你有事要我相助,不妨说出来。”他的意思是说,如果这个女孩确实是在青楼中受到了虐待,他可以找机会亲自对那里的老鸨交待一下,相必以后这个女孩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那个女孩听到赵虎肯帮她,似乎不太相信,但是看到赵虎真诚的目光,觉得不象是在骗人,更何况这也是她一直以来在苦苦盼望的机会。于是这个女孩心一横,把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原来这个女孩姓柳,名菲烟,她并非是那种在烟花柳巷长大的女子,而曾经是一个县令的女儿。 柳菲烟从小知书达礼,父母对她也极为疼爱。有一次那个县中出了一件非常奇怪的盗窃案,数家富户的众多财物在一夜之间被人洗掠一空。柳县令曾多次派人查访,但是一直没有结果。 那时刚好有一个指挥使带军队从县中经过,要求柳县令接待和犒劳他们。柳县令所闻此人和朝中的庞太师关系密切,因此不敢得罪他,便小心奉迎。 柳县令的热情招待,让那个指挥使十分满意。在一次闲谈中,柳县令向这位指挥使说了本县不久前有数家富户遭受盗贼洗劫的案件。看到柳县令为此事十分苦恼,那个指挥使便一口应承下来,答应助他一臂之力。 指挥使派出了手下的得力干将,很快查明此案是附近一个秘密组织所为。这个组织广泛地吸纳普通人加入,那些被盗的富户,每家都有下人暗中加入这个组织,因此那些盗贼才可以在一夜之间顺利地洗劫众多人家。 指挥使虽然破了此案,但是却把查获的贼赃截留了一部分下来供自己享用,其余的才归还失主。 那些富户心中忿忿不平,联名找到柳县令,向他讨说法。柳县令找到指挥使商量此事,指挥使爱理不理。柳县令无奈,只得向上级报告指挥使私自截留贼赃的事情。谁知指挥使预先得到了风声,他恶人先告状,给庞太师送了一份厚厚的大礼,然后说柳县令私结盗贼,致使县中大案一直未破。 庞太师吩咐人截住了柳县令上报的奏折,然后把指挥使所说的话写成一折,奏明皇上。于是皇上震怒,下旨将柳县令全家流放充军,家产充公。 那个指挥使见柳县令的女儿颇有几分姿色,想要私自纳为小妾,就打通关节,悄悄将她留了下来。指挥使没有想到的是,柳菲烟到他家后抵死不从。指挥使无奈,只得将她卖入了青楼。 第十三章 探查底细 柳菲烟被卖到青楼之后,老鸨如获至宝。她忙前忙后地找那些肯出大价钱的嫖客为柳菲烟破瓜,想借此大赚一笔。谁知柳菲烟却屡次三番地想要逃走,老鸨无奈,只得把她捆住,锁在后院的柴房内。 老鸨本想饿柳菲烟几天,逼她就范,谁料柳菲烟宁死不从。老鸨怕她真的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这样一来花出去的钱打了水漂,就不再紧逼柳菲烟。平时老鸨只让柳菲烟做些洒扫之类的粗活,想慢慢地找机会调教她。 昨晚”醉仙楼”的掌柜收了谢承训的银子后,找到了青楼的老鸨,让她派一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去服侍赵虎。服侍一个醉猫并不是什么难事,老鸨不愿派别的姑娘去,免得耽误了她们的生意,她把目光转向了柳菲烟。 老鸨怕柳菲烟不愿意去,就特意告诉她,要去服侍的人,是一个醉得不醒人事的开封府捕头,柳菲烟只用帮着端茶倒水就可以,别的不用做。 柳菲烟听完老鸨所说的话之后,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这让老鸨觉得很意外,其实她不知道这个女孩藏着另外的心思。 述说完自己此前的遭遇之后,柳菲烟对赵虎说道:“小女子一直听闻开封府包大人断案如神,铁面无私,为天下众多被冤屈之人伸张了正义,也听闻开封府众位捕头侠肝义胆。因此,当听到要来服侍赵捕头时,小女子心知这是上天赐给我柳家辨明冤屈的机会。只求赵捕头在包大人面前将我父亲被冤枉的经过述说一遍,如果能为我父亲翻案伸冤,小女子愿意为赵捕头献上一切,至死无撼。” 赵虎听了柳菲烟所说的一番话,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自己刚才那一刻曾有过的非份之想,觉得实在是好不尴尬。 因为难以推却谢承训的一番美意,赵虎才到“醉仙楼”来赴宴,结果在席间贪吃了几杯后,竟又碰上这样的事。吃饭不但吃出了一个冤案来,而且此事还牵涉到庞太师,赵虎真不知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本想推辞掉柳菲烟的请求,毕竟此事关系到皇帝的岳父,估计包大人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可以帮她父亲翻案。可是看到柳菲烟哭得梨花带雨,煞是可怜,赵虎又觉得无法开口拒绝。 正在赵虎左右为难的时候,柳菲烟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她走到后窗前,伸手打开窗子,抬腿就要向下跳。赵虎看到这种情况,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把她拉了下来。 柳菲烟哭着说道:“既然赵捕头难以帮忙,小女子不能为父鸣冤,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与其天亮之后回到那烟花柳巷之处供人打骂驱遣,还不如就此了断。” 看着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子就要死在自己的面前,赵虎心中实在不忍。他答应到:“柳姑娘,你切莫寻死,我答应你,回去后一定向包大人禀报此事。” 柳菲烟听到赵虎如此说,立刻跪了下来,重重地叩了三个头。 赵虎又说道:“我可以向包大人禀报此事,但是由于此事牵涉到朝中太师,须要从长计议。为了避免走露风声,柳姑娘最好还是在青楼中暂且安身,不知道你可否愿意?如果姑娘觉得青楼之中太过危险,我也可以趁现在天色未明,将你带到城外,找一处地方暂时躲藏起来。只是这样一来,我担心老鸨会将你逃走之事传扬出去,令那个指挥使生出疑心。一旦他有所戒备,反而与事不利。” 柳菲烟说道:“能为父亲辩明冤屈,纵死无妨。现在小女子在青楼中只是做些洒扫之类的粗活,暂时不会有事,赵捕头不用担心。” 听到柳菲烟如此说,赵虎就放下心来。此时天色渐明,赵虎洗漱之后,就和柳菲烟分开,回开封府去了。 赵虎回到开封府后,向包大人禀报了此事。 包大人闻听之后,说道:“竟有此事?这个指挥使也实在是胆大包天,私自截留他人失窃的财物,此种行为,与盗贼何异?只是此事牵涉到庞吉庞太师,如果没有充足的证据,本府贸然插手的话,恐怕那个庞太师会借机发难。此事还须仔细思量之后再行定夺。” 赵虎退下后,过了一会儿,公孙先生来找他。公孙先生转述了包大人意思,要赵虎去查探一下那个指挥使的详细情况。 对于公孙先生交给自己的这项任务,赵虎一时不知从何下手。虽然他已经在开封府里做了几个月的事情,并且协助包大人侦破了两件大案,但是对于开封城中的各个阶层,赵虎并不是很了解,尤其是没有和那些官场上的人有过来往。 正在赵虎抓耳挠腮,想着如何去打探这个指挥使的情况时,看到从门外进来了一个青衣乌帽的小厮。原来他是谢承训派来给赵虎送酒的。 上次赵虎在”醉仙楼”多贪了几杯,以至醉得不能行走。虽然这种行为不太雅观,但他是当差办案的武职人员,粗鲁豪爽一点也很正常,所以别人也都没有太在意。不过,谢承训却看出,赵虎对他家藏的这种女儿红酒十分喜欢,因此又派小厮送来了一坛。 “这个老谢还真是讲交情。”赵虎一边收下那坛酒,一边在心里暗道。 看着那个小厮正准备起身离去,赵虎忽然想起来,谢承训以前是‘藏宝坊’的大掌柜,那么他应该和那些达官贵人多有来往,也很有可能会认识这个指挥使。即使谢承训不认识这个指挥使,由他打探一下对方的来历,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赵虎主意一定,就由小厮带路,去拜访了一回谢承训。听到赵虎提出的请求,谢承训欣然答应。 在开封城中人脉极广的谢承训果然不负赵虎所托,很快就打听清楚了指挥使的个人情况。原来这个指挥使以前只是军中一个小小的马弁,但由于他为人聪明灵巧,机警狡猾,因此很得上司的信任。后来不知他怎么和庞太师攀上了关系,很快就由一个低级武官升到了指挥使的职位。 这个指挥使做官一向信奉的是唯上不唯下的原则,对于上级,他是百般巴结,但是对于下属,有时就难免过于苛刻,因此他在军中的声望并不好。不过由于有庞太师撑腰,指挥使的官位一直做得稳稳当当的。 谢承训还告诉赵虎,据说这位指挥使前段时间发了一笔横财,这会儿正在都城中大肆活动,想要谋取更高的职位。 第十四章 指挥使来访 听了谢承训带来的消息,赵虎更加相信了柳菲烟所说的话。想必这个指挥使近来所得的横财,应该就是他上次剿得的贼赃。 看来这指挥使还真是一个贪婪蛮横的王八蛋,为了钱财和官位,他竟然不惜把柳菲烟一家害得充军流放。赵虎一心想要惩治一下他,为那个楚楚可怜的柳菲烟讨个公道,但一时又计无所出。 赵虎知道出谋划策这种事,公孙先生最在行,于是就把自己探听得来的消息告诉了公孙先生。 听赵虎将此事叙述了一遍之后,公孙先生捋捋了胡须,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件事的内情你可曾向谢承训透露过?” 赵虎说道:“由于事关重大,我并没有告诉谢承训实情,只是说最近有人到开封府来上报,说那个指挥使的下属在城中酗酒闹事。包大人听闻他和庞太师关系甚密,为了避免与庞太师失和,因此要派人先查一下指挥使的底细。” 公孙先生听到这里,眼睛一亮说道:“你是这样和谢承训说的?” 赵虎说道:“是的。” 公孙先生又说道:“那你可曾嘱咐过谢承训,不要将包大人查探指挥使来历这件事,告诉给其他人?” 赵虎一愣,然后说道:“这个……,谢掌柜为人精明,而且心地忠厚,我想他不会贸然将这件事告诉给别人的,因此就没有特意嘱咐。而且我怕特意嘱咐了,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反而让谢掌柜多心。” 公孙先生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不日之内,这个指挥使必将来访。” 赵虎听公孙先生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断定谢承训会将这件事透露给指挥使。但是仔细查看,赵虎发现公孙先生的脸上反而有一丝喜悦之色,似乎并没有责怪他办事不力的意思。 赵虎一向知道公孙先生心思细密而且颇有智谋,他知道这次公孙先生应该又有了破解此案的办法。赵虎想问一问,但看到这位开封府第一师爷又换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知道自己问了也是多问,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公孙先生入内和包大人商谈此事,包大人对于赵虎带回来的消息也很感兴趣,只是有一处不解,他问公孙先生道:“你如何断定那个指挥使一定会在近日来访?” 公孙先生说道:“据谢承训所说,这个指挥使并非是庞太师的心腹,他贪图庞太师的权力,而庞太师又贪恋他送上的金银,因此二人才会彼此结交。象指挥使这样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任何结交高官显贵的机会。属下以为,他也很有可能早就想要交结大人您了,只是由于民间流传‘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这句话,他知道包大人清正廉洁,无欲自刚,因此才不敢贸然送上金银。这次,他听说有人到包大人这里状告他的属下酗酒闹事,横法不法,他一定会趁此机会来拜访大人,一来是为属下讲情,二来是试探一下大人喜欢什么事物,然后再想办法投大人的所好。如果他真的前来,那么后者应该才是他来的主要目的。” 包大人点了点头,说道:“公孙先生观察入微,所言甚是。” 公孙先生又道:“属下只所以断定谢承训会将大人您派人查探的事情透露给指挥使,并非是信不过谢承训的为人,而是因为赵捕头曾告诉他说大人派人查探的目的,是为了避免和庞太师冲突。谢承训会认为大人在处理这件事时也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因此即使把这种事告诉给指挥使也无妨。另外,据传那个指挥使出手大方,谢承训在商言商,他想通过这个机会结交那个指挥使,为自己的新开的珠宝生意招徕顾客也是很正常的。” 包大人听公孙先生说完,赞道:“公孙先生对于世道人心,果然是了如指掌。” 公孙先生忙拱手说道:“大人过奖了,如果这个指挥使来访,属下猜想应该就在这两日,到时我们将如何应付?属下有一个办法,只是尚未考虑周详……” 听完公孙先生所说的计策,包大人说道:“你所说的办法,本官刚才也想到了,既然我二人不谋而和,不妨就按此计行事,此次定让这个指挥使的登门拜访变成自投罗网……” 果然不出公孙先生所料,第二下午,那个指挥使就来到了开封府拜会包大人。由于他听说包大人从来不收贿赂,因此也不敢象往常拜访其他高官那样,先行送上一份厚厚的重礼。此次指挥使前来拜访包大人,只是带了两个干办亲随,轻装简从,来开封府后就投上了名贴。 包大人听说指挥使来访,就吩咐人将他带到后堂接待。 二人见面寒喧过后,分宾主落坐。包大人一改往日那种不苟言笑的作风,与指挥使攀谈之时,态度极其亲切热忱。他还在言辞之间透露出对庞太师的关心,不时地借机向指挥使询问庞太师的近况。 看到包公如此接待自己,指挥使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他听到包公话里话外总是会提到庞太师,似乎对于庞太师十分恭敬,心中不禁感叹世人总是喜欢以讹传讹,说什么包大人与庞太师势同水火,现在看来,这完全是无知小民的妄言而已。 指挥使暗暗思索:庞太师在朝中位高权重,而且又是皇上的岳父,也难怪包拯会对他如此恭敬有加。那么凭自己和庞太师的关系,想必这次一定也可以和包公结下交情,以后如果要办什么事的话,有这位朝廷大员暗中相助,一定会更加顺利。 想到此处,指挥使的脸上不禁浮上了几分得意之色。 公孙先生看到此种情景后,不动声色地退出了后堂。他找到赵虎,低声吩咐了几句,于是赵虎领命而去。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十五章 曲意结纳 指挥使毕竟是常年在官场厮混的人,脸上刚刚浮现出几分得意之色,他就立刻意识到不妥,又连忙换上了一副毕恭毕敬的神色,对包大人说道:“久闻包大人断案如神,末将一直十分仰慕。今日一见,包大人果然神采非凡,确实令人佩服。” 包大人说道:“指挥使勿须客气,你乃当朝重臣庞太师的得力爱将,本官也一直有所耳闻。世人皆传本官与庞太师不和,此事实属无中生有。庞太师乃是国之栋梁,本官亦是一心为当今天子办事,我二人虽偶有争执,但皆是出于一片公心,想来指挥使大人也不会轻信他人的谣传。” 指挥使说道:“包大人赤胆忠心,庞太师忧国忧民,二位大人皆是末将素来敬重之人,末将又怎会听信他的不经之谈呢?末将一直将二位大人做为榜样,从来不敢对公事掉以轻心,对于手下也是严加约束。近来听闻有人在大人这里上告,说末将的手下在街头醉酒闹事,末将此次前来,就是想向大人说明此事。” 包大人说道:“近日确曾有人在开封府这里告下状来,说有军人在街头恃酒行凶,扰乱治安。本官亦曾风闻闹事之人是指挥使你的手下。本欲派人查问,但又恐如果查明确有此事,会有碍庞太师颜面,因此正在左右为难。” 指挥使说道:“大人明鉴,末将一直对于下属严加管教,勒令不得骚扰平民,此事可能有所误会,望大人明察。” 包大人说道:“本官也认为此事必有误会,极有可能是他人冒充军人,借酒行凶,既然指挥使你亲自到开封府来辩明此事,本官也就不再追究。” 听到包公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放在一边了,指挥使不禁喜笑颜开,他对包公说道:“多谢大人信任!但告状之人不告他人,却偏偏状告末将的下属,想来平日末将所为,也有不到之处。此次回去,末将定会加倍要求下属,重申不得扰民的军令。包大人的美意,末将心领了,他日一定会将大人的心意转告给庞太师。” 包公笑着点了点头:“指挥使果然是聪明人,如此行事,想来高升之日也将不会太久远。” 指挥使此次前来,为下属辩解本在其次,借机结交包大人才是主要目的。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虽然庞太师也曾帮他升官加职,但无奈庞太师的胃口太大,指挥使每次求他办事,总要送出不少银两。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搜刮来的银两,一大部分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进了庞太师的口袋,指挥使实在是心有不甘。这次他进京动作升官的事,庞太师又借机狮子大开口,这让他着实有些吃不消。 指挥使早就听说包公在皇上面前说话十分有份量,就想要结交,但一直没有机会。这次指使挥到开封府本是探路,没想到包公竟然如此好说话,似乎十分看重他与庞太师的交情。虽然指挥使听说包公与庞太师一直势不两立,但现在看起来包公似乎很想修好与庞太师的关系。 指挥使意识到了此处,他就想好好地加以利用。当他听到包公说“高升之日也将会不太久远”时,故意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多谢包大人夸奖,末将虽然一心为国尽忠效力,但是忠诚之心难以上达圣听,纵有丹心一片,又能如何!” 包大人说道:“皇上睿智明断,定当不会埋没功臣良将。只要你忠心为国为民,本官也可在朝堂上向皇上当面进言。” 古人云:千里做官只为财。这个指挥使用尽千般心思,使用出万种手段,都是想能够升官加职,然后再从中获取更大的好处。因此,当他听到包大人亲口说可以在皇上面前为他美言时,心中欣喜若狂,平时的机警小心,这会儿也丢在了脑后。 指挥使喜孜孜地向包大人道谢:“他日末将如果得遂了心愿,定当不会忘记包大人的提携之恩。” 看到指挥使心花怒放的样子,包大人也欣慰地点了点头。 此时天色将晚,包大人吩咐人摆宴款待指挥使。开封府中的人来来往往地忙了一阵,安排好了宴席之后,包大人和指挥使分别入座。指挥使的两个亲随也被开封府的差役陪着在别处用餐。 看着眼前杯盘罗列,指挥使颇有些受宠若惊。包大人屏退他人,对指挥使说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人,老夫不妨对你道出实情。世人皆传本官为清官,但水至清则无鱼。老夫亦是凡人,虽不贪恋银两,只是官场之中的迎来送往,终究不可避免。其他人暂可不论,只说当朝庞太师,因为我以前不通世情,曾在诸多地方多有怠慢,致使他对我心生怨恨,今日想来,颇觉后悔。” 指挥使说道:“包大人盛情款待,末将感激不尽。庞太师那里,大人尽可放心,末将会尽力为大人美言,传达大人修好之意。” 包大人说道:“如此说来,老夫多谢了。我看你心思机敏,于人能明察世情,于事能洞晓先机,他日定会得到朝庭的器重,本官也愿意为你在皇上面前进言。他日你高升之后,我二人一文一武,互相扶持,再加上庞太师相助,日后朝堂之上,将是我三人说了算。” 指挥使看到包公如此贪恋权位,有些吃惊。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做为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包公一不贪财,二不贪色,那么他最看中的,应该就只剩下权位了。 指挥使自以为找到了包公的喜好,也觉得看到了自己飞黄腾达的明天,因此十分开心。 包大人对指挥使说道:“你我二人今日此宴,虽未结盟,胜似结盟。我二人当彼此坦诚,知无不言,日后才好同心一意,共谋大事。” 指挥使此时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他并未听出包大人话里有话,只是连连点头,一味地附和着包公说道:“大人所言极是。” 第十六章 收网 包大人继续说道:“老夫记得前日曾有一青楼女子夜闯开封府,暗夜击鼓,实为奇事一件,故而老夫连夜开堂审理此案。那女子自言其父曾为他人陷害,以至充军远方,而陷害他父亲的,据那女子所言,正是指挥使你和庞太师。” 指挥使听到包大人忽然提到此案,心中不禁一紧,当日强留贼赃,陷害柳县令的事情历历在目。 包大人看到他紧张的神色,说道:“指挥使不必担心,由于当日那女子击鼓之时,正是深夜,因此,此事除了开封众人之外,并无他人知晓。当日老夫考虑到此事牵涉庞太师,而那女子又是出于青楼,于是并未受理,将她逐出了衙门,并严令开封府众人不得外传此事。” 听到包大人如此说,指挥使才觉心神稍安。他对包大人说道:“大人英明,那女子确实是一派胡言。” 包大人说道:“虽然当今皇上相信老夫,老夫也有意向皇上推荐指挥使你,但是如果那女子所言之事确是实情,他日此事为皇上知晓,你我都有欺君之罪呀!此事你须向我一一言明,不得有半句隐瞒,待我细细思量,想出应对之策,确保万无一失后,才可放胆在皇上面前为你进言。” 指挥使本来还想不认这件事,不过他看包大人脸上那锐利的眼神,知道瞒不过去,既然大家已经决定同上一条船了,那么实话实说也就无妨了。 指挥使将当日如何受到柳知县迎接,又如何帮柳知县破案,如何私截贼赃,到最后为了自保,如何诬陷柳知县,将柳菲烟卖入青楼的经过,细说了一遍。 可能是自觉此事做得太过卑劣,指挥使说完之后,额头上竟微微渗出了汗珠。 看着包大人闭口不语,指挥使说道:“大人,末将已将当日情形全部说了出来,当日所得银两,尚余甚多,如果包大人有意,他日末将会亲自送到府上。” 包大人说道:“口说无凭,你可敢立字为据。” 指挥使情急之下说道:“若大人不信,末将这就立字为据。” 于是包公叫来公孙先生,送上来笔墨纸砚。指挥使没想到包公此人不但贪恋权位,对于钱财也如此贪婪,但为了他日能让他在皇上面前为自己进言,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指挥使提笔写下了字据,大意就是为感谢包大人,特奉上银两若干,今日立下此字据,他日会将银两如数奉上,然后在字据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包大人看了看字据,收起来后说道:“本官这里还有一页纸张,须指挥使大人署上名字。”说着令公孙先生拿出了另一张写满字的纸张。 指挥使不知包公是什么意思,接过来纸张来一看,顿时脸色如土,不知所措。原来那张纸上写的下正是他刚才所说的如何陷害柳县令一家的经过。 他哆哆嗦嗦地捧着那张纸,问道:“包大人这是何意,你我已经约定为同盟,难道包大人信不过末将吗?” 包公顿时勃然变色道:“好你个私吞贼赃、诬陷忠良的贼人,本官如何会同你这般刁钻奸滑之徒为伍。” 指挥使见包公翻脸,情知上当,于是愤然说道:“原来是包大人你设下此计,故意引我上当。只是凭这一页纸,你能将我如何?即使他日闹上朝堂,我也可以说包大人你是信口雌黄,故意栽赃陷害。” 包大人说道:“那方才你所立送本官银两若干的字据,又当做何解释?” 指挥使说道:“字据之上并未写明我为什么送你银两,我如果向皇上说是因为你答应帮我升官加职,即使我有行贿之罪,你亦难逃受贿之罚。” 包公见指挥使到了此时依然强辞争辩,就说道:“看来本官如果不用这招请君入瓮的计策,想要治你的罪,实非易事。天下人皆知本官为了断案可以抗当朝太师,可斩兄长之子,你说送银两是为了让本官帮你打通关节,助你升职,何其荒唐!试问天下有几人相信?到此地步,你依然妄想逃出法网,不甘心低头认罪,也罢,本官就让你彻底死了这条心。” 包公说完,将手中酒杯向地上一摔,只见“呛啷”一声,酒杯碎裂成数块,接着就见房间的窗子和门被同时打开,房外站着高高低低,男男女女十几个人。 包公说道:“刚才此贼子向本官所说之事,你众人可曾听得明白。” 众人说道:“我等听得一清二楚。” 包公说又向指挥使说道:“有如此众多人证在,你还妄想抵赖吗?你若签下此供状,可免皮肉之苦,你不签此供状,待本官使用大刑之后,一样可以将你治罪。”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许多人,这其中有开封府的衙役,有青楼中的老鸨和女子,还有两个人是开封城中的富户。指挥使看此情景,知道自己这次再也无法抵赖,于是就哆嗦着手在供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指挥使和包大人在后堂交谈这时,公孙先生就安排赵虎带人到青楼中将柳菲烟带来,并嘱咐他最好再多带几个人回来,到时做为指挥使承认罪行时的人证。 赵虎到了青楼后,先找到了老鸨,让她把柳菲烟找来,顺便再多带几个姑娘一起过来。老鸨不知是什么事,也不敢多问,就遵照赵虎的要求带来了柳菲烟和几个姑娘。 赵虎要老鸨带着她们一起到开封府去,走出青楼之时,他又看到有两个开封城中的富户在那里喝花酒,于是就一古脑地把那些人全带了回来。 趁着在后堂中摆宴席、人来人往十分杂乱的时候,赵虎让这些人全都躲在房外。因为担心柳菲烟看到指挥使后情绪失控,赵虎特意把她安排到了别处。为了怕躲在房外的这些人出声,尤其怕那些平日里习惯了浪声浪气说话的青楼女子出声,赵虎想把她们的嘴全都塞上,直到她们连连保证决不会出声时,赵虎这才做罢。而跟着指挥使一起前来的那两个亲随,早就被开封府的人用酒灌得不醒人事了。 此次指挥使顺利伏法,虽然是公孙先生和包大人巧施妙计,但是也多亏了众青楼女子和那两个莫妙其妙被拉来做证明的富户。 包大人吩咐奖赏给那些青楼女子每人一些银子,并且告诫老鸨不得贪占,任由她们自行使用。这些青楼女子开开心心地回去了,临走时还对赵虎说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要叫上她们。包大人又给两个富户每人发了一个“惩奸除恶,国之良民”的牌匾。那两个富户虽说被耽误了一场花酒,但是逛妓院能逛出一块“国之良民”的牌匾来,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包公将此案原原本本地奏明了皇上,皇上看后十分震怒,立刻下令将指挥使斩首。庞太师收受奸人贿赂,皇上虽然不满,但是他毕竟是自己的岳父,为了防止后院起火,皇帝并没有深究,只是下令将他罚俸半年。 柳县令一家平白遭此变故,其情可悯,皇上下旨将柳县令官复原职,所抄家产如数奉还,另外把庞太师的半年俸禄,赏赐给柳菲烟,以表彰她为父伸冤的壮举。 看到又一件大案了解,又一个被冤屈之人沉冤得雪,赵虎心里觉得十分痛快。 第十七章 酒逢知己 柳菲烟为父伸冤一案结束后不久,一天赵虎在开封府见到其他差役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上去询问,众人一看赵虎走过来就顾左右而言他,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事情。 这让赵虎觉得很是奇怪,他连着问了几个人,那些人全都不愿多说,赵虎不由得心中疑云顿起。 正在赵虎疑窦丛生之时,王朝走上前来对他说:“虎弟,我等习武之人与人比试武艺应该是平常之事,想必虎弟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赵虎说道:“是的,兄长说的是,习武之人彼此切磋,互相取长补短,是很正常的。” 王朝又说道:“俗话说‘拳脚无眼’,既然有切磋,那么就难免会有误伤,想必虎弟对于这样的事也不会觉得意外吧。” 赵虎说道:“切磋之时,彼此用力,如有误伤也属正常。” 王朝说道:“虎弟既然这样说,那为兄我就放心了。上次曾和虎弟你切磋过武艺的于唐,今日又到开封府来了,待会相见的时候,还望虎弟你不要记挂往日之事。我们大家都是练武之人,彼此见面哈哈一笑,就什么事都可以释怀了。” “于唐?”赵虎初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点熟悉,再仔细一想,才记起曾听众人说过,当日就是赵虎就是和于唐比试武艺时,不小心从高处跌落的。 其实对于于唐,赵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上次又不是自己跟他比武的。不过,如果于唐这次来,如果要再要比武,倒是一件麻烦事。→文·冇·人·冇·书·冇·屋← 武艺这种事情,对于今日的赵虎来说,已经是相当陌生了。平日里开封府的众衙役在一起练武,赵虎能不参加就不参加,他不是不愿意参加,而是真的不会。好在开封府的众衙役都知道他脑部曾受过撞击,因此对于赵虎这种反常的行为也没有过多的在意。这次听到于唐要来了,赵虎还真是有点紧张。 看到赵虎的神色凝重,王朝还担心他为上次的事耿耿于怀,忙说道:“于唐以前曾经托过为兄向虎弟你转达谦意,因此虎弟你也不要再为上次的事记恨于唐了。” “对呀,众人都说过于唐曾托人向自己致谦的事,也就是说,他这次来,不会再找自己比武了,那我还担心什么?”赵虎想到这里,心中顿安。他对王朝笑道:“兄长你必担心,小弟岂是那种鸡肠小肚之人。” 听到赵虎如此说,王朝也就放心了。 晚上于唐的那位朋友做东,请于唐和开封府的众衙役一起到”醉仙楼”饮酒,赵虎也去了。 初一见到于唐,赵虎就不禁暗暗喝彩。只见于唐身年纪甚轻,身穿一袭月白色绸衫,头扎武生巾,腰束英雄带,面容清秀,风神俊朗,英武之中透出斯文,潇洒之外更带豪气。只这一眼,赵虎就对于唐顿生好感。 于唐不但武艺出众,人也聪明伶俐。他在”醉仙楼”一见到赵虎,就抱拳致敬说道:“上次比武多亏赵捕头承让。最后赵捕头失足从高处坠下,虽是意外,但是小弟我也一直觉得心中不安,今日我借花献佛,先喝了这杯酒,向赵捕头陪罪。”于唐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实对于上次比武的事,赵虎原本就觉得事不关己,又怎么会怪罪于唐呢。他看到于唐如此客气恭敬,忙端着酒杯站起来,说道:“小英雄何须如此多礼,当日之事,勿须多说,你我今日一见如故,以后就以兄弟相称吧。” 于是赵虎和于唐续了年齿,赵虎年长,于唐年纪稍轻,两个人就在酒席之中,你一个兄长,我一个贤弟地彼此招呼起来。看到这两个曾经有过节的人竟然如此亲热,开封府众衙役都有些目瞪口呆。尤其是赵虎这个往日莽撞豪爽,极爱面子的人,今日竟然能和于唐一笑泯恩仇,亲如兄弟,实在是让人有些吃惊。 不管众人如何吃惊,事实就是事实,况且这两个人能够称兄道弟,总胜过怒目而视。开封府众人对于这种情况虽然不太理解,不过倒是乐于接受,于是这顿饭众人尽欢而散。 酒席结束后,众人回到开封府,赵虎似乎余兴未了,又拉着于唐到他房中闲聊。说到开心处,赵虎拿出上次谢承训送给他的那坛女儿红,两个人又开始你一杯我一杯地对酌起来。 在”醉仙楼”中两个人已经喝了不少酒,这会数杯女儿红下肚,他们都觉得难胜酒力,开始醉意朦胧起来。赵虎对于唐说了他近期亲身所历的三件案子,对于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的神机妙算极力赞赏。 于唐初时还对赵虎所说的话不置可否,但是当他听到于唐一再地夸将包大人如何断案英明,料事如神,渐渐地有些不服气起来。 其实赵虎对于包大人是真心佩服,首先包大人嫉恶如仇,一身正气,其次包大人在办案时计谋百出,虽然有时采用的手段不免略显得狡猾一些,但也确实是神出鬼没,让那些作奸犯科之人防不胜防,无所遁形。 正所谓酒是话引子,赵虎越说越来劲,几乎要把包大人说成是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断案能手。 于唐听到赵虎夸赞的言语之中带着几分吹嘘,颇有几分不以为然。他说道:“包大人真如兄长所说,果然有如此神通吗?” 赵虎说道:“贤弟没有看过包大人办案,当然不知道他的厉害了,我是看得很清楚,那些犯案之人到了包大这里,任他如何掩饰伪装,都难逃包大人的法眼。” 于唐听到这里,有些不屑地说道:“可能包大人尚未遇到真正的对手。” 赵虎看到于唐并不认同自己,就说到:“贤弟休要如此说,愚兄以为即使是再狡猾的对手,包大人也能慧眼识奸。” 于唐听赵虎如此说,暗暗点了点头,对赵虎说道:“天色已晚,兄长明日还有公事要办,小弟就不再打扰了,告辞。”说着,向赵虎拱了拱手,起身离去。 赵虎见于唐要走,就送他出门,然后回房安歇。 第十八章 官印被盗 赵虎带着几分醉意,很快就鼾然入睡,半夜的时候,他在睡梦中忽然被外面吵吵闹闹的 声音惊醒。赵虎起身来到外面,看到开封的几位衙役正在院中叫喊:“有贼人夜探开封府,大家小心,先保护好包大人。” 竟然有人胆敢夜闯开封府?赵虎心想,何人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他忙拉住一位差役问道:“那贼逮到了吗?” 那个差役说道:“还没有,正在四处查找。” 赵虎明白,有胆量夜闯开封府的人,一定是身怀绝技,武功超群。不过,看到院中有这么多人在,他思量虽然自己不会武功,倒也不用担心,于是就和众人一起四处搜寻。 这时,只听有人说道:“大家快看,那个贼人在房顶。”赵虎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夜色中有一个人隐隐约约地伏屋脊处,由于夜色遮盖,再加上那人身穿黑色夜行服,不仔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赵虎和大家搜寻了多时,毫无发现,原本以为那贼人已经逃走了,没想到这厮竟然胆大包天,此刻还敢藏身屋顶。 赵虎担心那个贼人会借着夜色发些暗器之类的东西,其他衙役都会武功,闪转腾挪,身手敏捷,想来不会那么容易遭到贼人的暗算,赵虎却是丝毫武功也不会,因此他就没有凑上前去,而是躲在一个花坛旁边,远远地观望着。 只见王朝、马汉等人陆续跳上房顶,手执单刀,小心地向着那个贼包抄过去,其他的差役也都围在房下接应。那个贼人看到众人将他团团围住,却毫不惊慌,依然稳稳地在房脊处伏着。 赵虎看到房上众人向着那个贼人越包抄越近,一颗心紧张地扑通乱跳,紧紧地贴着花坛的外壁,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一道黑影从花坛边急掠而过。黑影在经过赵虎身旁时,才和赵虎彼此发现了对方。那个黑影没想到这里竟然还躲着一个人,稍稍地迟疑了一下。赵虎也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贼人,他看那个黑衣人迟疑了一下,担心他过来攻击自己,情急之下忘了抽出腰间带的刀,顺手抓了一块花坛之上的石头,扬手掷了过去。 那个黑衣人没想到赵虎会用这种方式来攻击自己,由于两个人离得很近,他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伸手去挡。只听“嚓”的一声,那个石块正中他的胳膊。黑衣人正欲反击赵虎,这时赵虎已经开始大叫起来:“贼人在此,这里还有一个。” 那个黑衣人担心众人过来围攻自己,迅速地转身,紧跑几步,跳出墙外。 赵虎的喊声吸引了众人注意,有几个差役向花坛这边跑来。这时房上的人也叫了起来:“我们上当了,这是个假人。” 房上的人下来后,也都围到了花坛这边来。赵虎看到众人围过来,就把刚才的情形向大家详述了一遍。王朝他们关切地询问赵虎有没有受伤,待确定赵虎没有受到贼人的攻击之后,大家才放下心来。 众人又到处地搜寻了一番,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确定再没有贼人后,都松了一口气。这时,公孙先生从房中出来,对大家说了一句话,众人本来已经放下来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公孙先生对大家说:“包大人的官印不见了。” 原来刚才众人在院中四处搜寻和捉拿贼人时,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也都被惊醒了。为了保护包大人的安全,公孙先生片刻不高包大人左右,并吩咐几个开封府的衙役一同守护在包大人的房门口,寸步不许离开。直到听到外面的人说贼已经跑了,公孙先生才松了一口气。包大人让公孙先生四处查看一下,看是否有失物,公孙先生依照吩咐将各房中的物品查看了一番,发现钱财、账薄和案卷全都在,只是放在书房中的官印找不到了。 院中众人听公孙先生说包大人的官印被盗,都认为这个贼一定来历非凡。公孙先生问了众人刚才捉拿贼人的情形之后,进内回禀给包大人。 包大人说道:“这个贼不但武艺高超,而且颇有心计,他刚才应该是故意将一个假人放在房顶,吸引大家的注意,他却趁此机会潜入书房,将印盗走。似他这般夜闯开封府,却只是为了盗取本官的官印,这个贼究竟是何来历?” 公孙先生说道:“大人处理每日的公务都需要使用此印,另外向皇上奏明事情,与朝中各部的公文来往,也离不开此印。此贼既不盗钱财,也不欲伤害大人,却只是将印窃走,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故意使大人为难。何人会做出如此行为呢?” 包大人说道:“本官也是不解,想必是本官平日间断案不循私情,无意之中得罪了某些奸恶之辈,宵小之徒,才使他们使出此种手段。” 公孙先生说道:“大人此话,倒提醒了属下。大人日前断柳县令一案时,曾波及庞太师,使他被皇上扣去半年俸禄。虽然这点钱粮对于庞太师来说无关痛痒,但是此事定会让他郁气填胸。久闻庞太师府中能人异士甚多,此次夜闯开封之贼定是受庞太师所派,来故意为难大人的。” 包大人说道:“公孙先生言之有理,本官也曾思量过,官印虽丢,但如果他日本官将此事奏明皇上,至多是被皇上责罚一番,并不会累及本官的性命和官位。偷印之人似乎并无加害本官之意,而只是故意想让本官难堪一番而已,有此目的之人,除了庞太师,本官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放下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在房中商议不提,且说赵虎跟着众人在院又停留了一段时间,看看天色渐明,不用再担心包大人的安全问题了,于是就各自回去洗漱。 赵虎回到房中,洗漱完毕,看看天色尚早,就来到开封府外四处走一走。此时是夏末秋初,呼吸着早晨凉爽的空气,赵虎觉得整个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紧绷了半夜的神经,这会才松弛下来。 第十九章 包容之心 心情一放松,赵虎就觉有点饿了。但是他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开封府周围并没有卖早餐的店铺开门,于是就顺道街道向前走,想要找一个地方吃饭。 转过一个弯,赵虎看到有一家卖早点的饭铺刚刚开门,他走上前去,正要购买,这时看到从街头的另一端,匆匆走来一个人。那个人行走迅速,转眼已经来到了赵虎身旁。他正要与赵虎擦身而过,赵虎却伸出手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个人吃了一惊,仔细一看,见是赵虎,立刻换上了笑脸,原来这个人正是于唐。赵虎不知道他这么早匆匆忙忙地要向那里去,想要拉住他问个明白。二人在小店里坐了下来,赵虎说道:“贤弟这么急匆匆赶路,是要去往哪里?” 于唐说道:“昨日多谢兄长款待,只是今日一早得到家书,书中说老母病重,因此才匆忙赶路,想要及早回到家中。” 原来如此,赵虎听说于唐家家中有事,而且看他行色匆匆,眉宇之间露出焦急的神色,就说道:“看得出来贤弟归心似箭,既然如此,且同我一起到开封府,为兄借给你一匹马,你可以快马扬鞭,早日赶回家中。” 于唐正要推辞,赵虎却不由分说地拉起他就走。手一碰到于唐的手臂,赵虎就隐隐地觉得不对劲,于唐似乎非常忌惮赵虎拉他的手臂,没等赵虎攥紧,就伸手摆脱了他的拉扯。 赵虎不明白于唐为什么做出这种突然的举动,心中有些不悦。不过想到可能是因为于唐接到母病的消息,才会如此心神不宁吧。赵虎也没有多想,带着他到了开封府。 赵虎找到公孙先生,向他说明了要借一匹马送于唐回家。公孙先生顺便问了一下为何于唐要一早赶回家乡,赵虎就说了于唐一早接到家书的事。 公孙先生听到赵虎这样说,似乎心有所动。他对赵虎说到:“于唐果真说一早接到家书?” 赵虎说道:“是的,他方才正是这样说的。” 公孙先生说道:“此刻城门尚未打开,传书之人又如何进得城来?” 赵虎听到公孙先生这样说,也是一愣,他问道:“公孙先生认为于唐在撒谎?” 公孙先生说道:“正是,你方才可曾看到他随身携带的是何物?” 赵虎说道:“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挎在肩头,难道公孙先生怀疑昨夜盗印之贼是于唐?” 公孙先生说道:“我亦不甚肯定,昨夜盗印之人如果真的是他,以于唐的功夫,应该可以连夜缒城而出,为何要等到今天早上才出城去?” 赵虎说道:“我记得昨夜曾飞起一块石头,击中了那个盗印之贼的手臂,听声音似乎伤势甚重。如果真是于唐盗印,他因为昨夜手臂受伤而无法越城而出,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刚才我想要握他的手臂,看到他在有意闪躲,当时并未在意,现在想来,倒是觉得可疑。” 公孙先生说道:“然而于唐又为何要盗取包大人的官印呢?他与庞太师府上素无瓜葛,与包大人也无旧怨,若果真是他盗印,目的何在?你昨日晚上曾与他同席喝酒,席间可发觉有何异常情况吗?” 赵虎说道:“昨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从‘醉仙楼’回来后,我还与他又在一起共同饮了数杯,也未发觉可疑之处。” 公孙先生说道:“你可将昨日情形细细说来。” 于是赵虎就将昨日晚上的和于唐在一起喝酒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向公孙先生说了一遍。公孙先生听到赵虎说在开封府中两人共酌时,曾因为夸赞包大人办案如神的事,和于唐有了小小的争执,就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此事倒真是有可能是于唐所为。因为你将包大人夸得神乎其神,招致于唐的不满,于是他连夜盗印,只是为了证明你所说的言过其实。” 赵虎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他问公孙先生道:“他盗取了包大人的官印,除了给包大人带来麻烦外,又能证明什么呢?” 公孙先生说道:“如果开封府中有任何物品失窃,而包大人又无法亲自将案件查明,将失物追回,那又何来断案如神之说?更何况失窃的还是包大人的官印。” 赵虎听了公孙先生所说的话,不禁连连点头。他没想到只因自己一时酒后失言,竟然给包大人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他忙说道:“既然公孙先生已经断定此印是于唐所盗,那么何妨将他立刻拿下,把印再夺回来呢?” 公孙先生说道:“赵捕头之言虽然可行,不过此事还须等我禀报给包大人之后再做处理。” 公孙先生和赵虎一起来到包大人面前,包大人听了他二人的分析之后说道:“如此说来,此印应是于唐所盗无疑,此刻他人在何处?” 赵虎说道:“回大人,此刻他正在外面,等待属下借马匹给他,请大人赶快下令,将他捉拿,免得让他逃脱。” 包大人说道:“赵捕头勿须惊慌,于唐盗去本官的官印,并非是贪图钱财,而只是想试探本官能否破得了此案。如果他此时逃走,就是承认了自己是盗印之贼,这显然不是他的初衷,因此不用担心他会逃走。” 赵虎又说道:“大人,属下以为大人的官印就在他随身携带的包袱之中,此时将他拿下,可以人赃并获,这样一来,相必他也会对大人的断案能力由质疑转为钦佩。” 包大人说道:“如此一来,自然可以让于唐心服口服,但这并非是最佳的方法。本官看于唐亦属少年才俊,只所以盗窃本官的官印,也是因为年轻气盛,一时好胜心过强而为,并非是甘心做盗贼。如果此刻将他拿下,会使他背上盗贼的名声,这不是本官爱惜人才的本意。本官另有一个方法,既可以将官印取回,又可以不点破他盗窃官印这件事,还可以让他知道是本官有意放他一马,从而能够迷途知返,以后为人处事不再这么轻浮孟浪。” 包大人把自己心中的想法细细地向公孙先生和赵虎说了一遍,然后吩咐他们依计行事。 第二十章 依计而行 赵虎走从后衙走出来时,于唐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看到赵虎并没有牵马匹出来,就对赵虎一拱手说道:“小弟亦知马匹属于官府所有,既然兄长未能借得出来,小弟这就别过兄长,即刻起行了。” 赵虎说道:“贤弟不要着急,这会想必城门还未打开,城外之人不能进入,城里之人也不能出外,贤弟即使一早得了家书,又如何能出得去呢?” 听到赵虎话里有话,于唐不禁一惊。看到于唐的神情,赵虎更加确信昨晚夜闯开封府的人就是他。 赵虎又说道:“昨晚有一个盗贼深夜潜入开封府,意图盗取包大的官印,”赵虎把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他想看一下于唐接下来会有如何的反应,然后再决定是否把下面的话说完。 听到赵虎如此说,于唐似乎脸上颇有得意之色,他说道:“竟有此事?开封府有断案如神的包大人坐阵指挥,再加上算无遗策的公孙先生和武艺高强的三班衙役,想必是虚惊一场,那个盗贼一定不会得手。” 赵虎接着说道:“那个盗贼倒也聪明,他使用调虎离山之计,骗过了开众人,然后又偷偷潜入了包大人的书房,偷走了大人的官印。” 于唐说道:“想不到包大人的官印,竟会在开封府之中被人盗去,可见世人盛传料事如神的包大人,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赵虎听于唐说这话时,声音之中透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之情,忍不住想把包大人已经知晓于唐就是盗贼的事情给说出来。不过,他想到了包大的吩咐,就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接着说道:“只是那个盗贼偷走的是包大人的假印,真的官印并未丢失。大人知道自己在断案时会得罪一些奸诈狡猾之徒,为了以防万一,大人就预备了一个假的官印,放在书房中,真的官印则一直带在身边。” 于唐听到赵虎说的这番话之后,脸上立刻显出吃惊的神色来。他有些不太相信地望了望赵虎,又瞟了一眼挎在肩上的包袱,眉宇之间充满了怀疑。待看到赵虎不容置疑的表情之后,于唐相信了他说的话,于是脸上不禁充满了失望的神情。 赵虎打量了一下于唐,发现在他的脸上,除了失望之外,还隐隐有着几分不服气和不甘心的表情。 于唐的这个表情没有逃过赵虎的眼睛,他由此愈发觉得包大人之前说的话是对的。如果此时贸然将于唐就是盗贼的话说出来,固然可以顺利地了结这个案子,于唐也无话可说,但是难保他不会从此对包大人心生怨恨。以于唐的性格和能耐,以后再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实在是难以预料。 赵虎不禁暗暗感叹:包大人不但料事如神,看人也十分准确。虽然他并未和于唐有过多的交往,最多只是见过几面,但是竟然能通过一些小事知晓于唐的性格,确实是厉害。更重要的是,包大人还能放过一心和他做对的于唐,并且想出计策来照顾他的颜面,避免使他走上歪路,确实是雅量高深。 想到这里,赵虎又对于唐说道:“虽然官印并未丢失,但是通过此事,大人觉得应该再招募一些武艺出众的人来为开封府效力,大人早就听说过贤弟你的能耐,因此想要让你到后衙一叙。” 于唐思考了片刻后,说道:“多谢大人的美意,只是我有家事在身,恐怕难以久留。” 赵虎说道:“大人也考虑到贤弟会推辞,因此刚才特意吩咐为兄我不可强留,免得让贤弟为难。不过,此刻真印就在后堂,贤弟是否有意前去一观?想必此时城门应该还未打开,不如暂且在这里逗留片刻,一睹真印的面目之后,再出城去。” 于唐想了想说道:“也好。” 赵虎和于唐来到开封府后堂时,看到包大人正在那里等着他们。包大人看到他们二人走上前来,就开口说道:“久闻于壮士武艺高强,本官也甚为仰慕。本官希望于壮士能为朝庭效劳,来开封府助我一臂之力,不知于壮士意下如何?” 于唐向包大人鞠了一躬说道:“多谢大人美意,只是小人学艺未精,恐怕有负大人所望。小人一直行走于江湖,过惯了四海漂泊的生活,如同闲云野鹤一般,想来难食朝庭的俸禄,还望包大人见谅。” 包大人闻听之后,点头说道:“既然于壮士如此说,本官也不好再勉强。” 包大人说完此话,就吩咐人取出一个印盒来,交与赵虎说道:“赵捕头可将此印拿去坊间,让工匠照此样子再铸造一个,将来依然放在书房中,以备不时之需。” 赵虎接过印盒来,正要打开,于唐也好奇地探过头去,想要一睹真印的面目,这时,只见公孙先生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几分慌张的神色,来到包大人面前开口说道:“大人,书房中不知何故突然失火,属下已经叫人去救火了,只是怕烧毁了重要的文册,因此想请大人移步,前去书房看一看。” 包大人听说书房失火,脸上也显出吃惊的神色来。他略一思索之后,对于唐说了句:“于壮士请稍待,本官暂且失陪。”然后就和公孙先生一起起身走向书房。 看到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两个人都已离去,赵虎也急忙把印盒往于唐手中一塞,说道:“贤弟暂且保管此印,为兄这就去帮包大人扑灭书房之中的火患。” 赵虎说完此话,不等于唐开口,就把印盒一把塞到了他的手中,接着就急急忙忙地奔向了包大人的书房。 此刻后堂之中就剩了于唐一人,他捧着印盒,觉得分量很轻,打开一看,只见印盒中并没有包大人的官印,底部却有一张小小的纸条。于唐拿出纸条,看到上面写了一句话:“好胜之心人皆有,解铃还须系铃人。” 于唐看了这张纸条,一时呆呆地站在开封府后堂,心中五味杂陈。 第二十一章 完印归包 此前于唐在外面和赵虎说话时,就已经隐约觉出赵虎所说的话,句句在针对他。尤其是赵虎说此刻城门尚开放,城外之人无法入内,于唐就已经知道赵虎在怀疑自己了。只是他终究是好胜心强,不肯轻易承认自己盗取官印的事。那时他曾想马上离开封府,如果赵虎拦他,即使是硬闯也在所不惜。 不过,赵虎说起了开封府丢失了包大人官印的事,他又想看一看赵虎和包大人他们是何种反应,这时倒不急于走了。接下来赵虎说真的官印其实并未丢失时,他就更加不想走了,他没料到包大人竟然真的如此神机妙算,自己费尽心力,窃取来的只是一块假印。如果就此离开开封府,他实在是心有不甘。因此,当赵虎说可以到开封府后堂看真的官印时,他立刻就跟着去了。 于唐抱着那个空空的印盒,在开封府的后堂站着,虽然他肩上的包袱中确实藏着真真正正的官印,昨天他也确实成功地将包大人的官印盗了出来,但是此刻他的心中却充满了失败的感觉。 于唐暗暗想道,原来包大人早就知道是自己盗取了他的官印,但是他并没有派人捉拿,反而给出机会,让自己把官印再重新放回去。包大人这样做,毫无疑问地是为了顾全他于唐的颜面,既然包大人如此对待自己,自己有何理由再继续固执下去呢? 于唐想到此处,放下肩下的包袱,把里面的官印拿出来,郑重地放进了印盒之中。他关上印盒,依然紧紧地抱在怀中,等待着包大人他们出来。 稍倾,包大人、公孙先生和赵虎三个人陆续出来了,看到于唐依然在后堂站立着,赵虎连说:“刚才虚惊一场,让贤弟久等了。”说着就接过了于唐手中的印盒。 赵虎将印盒拿在手中轻轻一掂,觉得重量有异,他心中明白包大人的计策已经成功了。赵虎打开了印盒,看了看,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把印盒呈给包大人说道:“大人,请您过目。” 包大人接过印盒来,看了看,旁边的公孙先生也探过头来看了一下,他们二人相视一笑,公孙先生就将印盒接过去拿走了。 包大人说道:“此处是后堂,于壮士勿须多礼,请坐。” 于唐听道包大人让人给他看座,开口说道:“小人一时为好胜心所误,几乎冒犯了大人的尊严,还望大人见谅。大人神机,确实是人所难测,大人雅量,也令人心服口服,此次小人能够迷途知返,还要多谢大人的成全。”说罢,他对着包大人深鞠一躬。 包大人说道:“于壮士勿须多礼,年轻之人,朝气勃发,气血旺盛,行事之时难免会求胜心切,你也不须自责。老夫对于壮士的人品武功,早有耳闻,今日如此安排,也是出于一片爱才之心。” 于唐又和包大人交谈了几句,包大人本意是留于唐在开封效力,但是看他并无此意,包大人也就不再勉强。 赵虎和于唐一起走出后堂,来到开封府外。此时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初升的朝阳透过街柳的枝叶,洒下点点金黄色的阳光。 赵虎对于唐说道:“昨夜不知是贤弟夜探开封,为兄一时情急,用石块伤了贤弟你的胳膊,不知可否严重,此事还望贤弟不要责怪。” 于唐笑了笑说道:“兄长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如果昨夜我们两个掉换一下位置,你是夜行人,我躲在花坛边,那么我想这会兄长的身上可能会多出一个透明的窟窿来呢。在当时情形下,兄长没有拔刀相向,小弟就已经很感激了,而且你我都是练武之人,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赵虎昨夜不是不想拔刀,只是一时着急,把这茬给忘了。不是习武之人,临敌之时,难免惊慌失措。此时他听到于唐这样说,话中还似乎有感激自己之意,心中倒是有些小小的不自在。 赵虎看到于唐说话之时,面色平静,但是被石块击中的那条胳膊却有些行动不便,他知道那一击应该会伤得不轻。 赵虎心中依然觉得有些愧咎,他说道:“如果贤弟不是当真有家事要处理的话,可否暂且留在开封城中,为兄找一个好的大夫来给你治伤,等你的伤完全好了之后再离开。” 赵虎一片诚意的话,让于唐有些感动,他说道:“兄长不必如此,上次比武之事,让兄长受到重创,虽然我事后托人向你道歉,但其实心中一直觉得你艺不如人。你今日待我如此诚恳,小弟实在是觉得心中有愧。兄长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当日你因为我而卧床数日,今日我因你而手臂受伤,我们就算扯平了,其实细算起来,我这点小伤,还算是赚到了呢。” 赵虎说道:“既然贤弟如此说,为兄也不再提此事了,只是你现在果真是回家去呢,还是要到别的地方去?不知贤弟你何日再到开封府来,那时我们兄弟二人再举杯共酌。” 于唐说道:“家书之事,想必兄长也知道了那是小弟一时的托辞,小弟一向习惯了在江湖上行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自有再次相会之日。我们就此别过吧,兄长保重。” 于唐说着,向赵虎拱了拱手,赵虎也拱手还礼。于唐转过身去,很快就汇入了街上的人流之中。 看着于唐渐渐消失的身影,赵虎心中颇有几分惆怅,虽然只是相处了短短的时间,但是他却觉得于唐就如同自己的弟弟一样,有时虽会任性而为,却依然不失其率直和真诚。 赵虎带着这种失落的情绪回到开封府,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看到赵虎这副不开心样子,王朝说道:“虎弟,你要打起精神来,包大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我们办了。” 赵虎问道:“是什么事?” 王朝说道:“我也是刚听公孙先生说的,皇上让包大人明日起程出外巡访,公孙先生,你我二人,还有马汉和张龙,都要跟包大人一起出去。” 包大人出外巡访,想必排场一定很大,前边有人鸣锣开道,后边轿子马车跟随,想必一定很威风。赵虎想到此处,心中充满了向往。 第二十二章 茶楼听案 在赵虎的印象之中,跟包大人出访,即使不是骑着高头大马,在当地官员的前呼后拥之下,趾高气扬接受众人的行礼,最少也能体会一下被人当成贵宾款待的感觉。如果是其他官员奉命出巡,可能会是赵虎想象的那种情景,只是这次出巡的是清如水、明如镜的青天包大人,因此情况就与赵虎设想的完全不同了。 包大人出去巡访,每到一处,总是会避开当地官员的迎接,预先体察一下那个地方的民情。 说到体察民情这件事,虽然包大人很想亲自出马,奈何他的目标太大,那张黑黝黝的面孔,就是一张活招牌。只要他到人多的地方一站,不出一会儿,管保被人认出来。包大人无奈之下,只能让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他们代劳了。 到了此时,赵虎才明白,跟着包大人出访,其实是一个苦差事。虽然事实情况与自己心中的期望完全不同,不过,赵虎对于包大人这种认真务实的为官之道,还是比较佩服的。因此,每到一处,他就按照着包大人的指示,或者是扮作一个普通的百姓,或者是扮作一个过路的客商,到茶肆酒坊等人烟稠密的地方去,听一听大家都在谈论些什么事情,看能不能从中有所发现。 等包大人确认已经对当地的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后,才会通知那里的官员,让他们来迎接自己。这个时候,赵虎他们才可以体会一下被人当成上宾的感觉。 赵虎他们就这样跟着包大人,一边访察着民情,一边穿州过县,走走停停地来到了林阳县。包大人按照惯例没有进城,先在城外的一个客栈中住了下来,然后让赵虎他们进城去看一看当地的民风民情。 这一路走下来,赵虎对乔装打扮查访民情这件差事,已经是干得得心应手了,因此包大人一声令下,他就扮成一个做生意的外地商人,进城去了。 林阳县只是一个县城,不过此处位有两条大河交汇,是水路交通的要道。码头边经常停靠着各处来往的船只,城中也云集着南来北往、形形色色的生意人,因此,这里也算得上是一个繁华富庶、人烟茂盛的所在了。 赵虎一进到城中,就被这里的繁荣景象给吸引了,他心中暗暗感叹,这个地方虽然不大,但是这一番热闹的景象,竟然不亚于都城开封。 赵虎找到了一间闹中带静的茶楼,走进去坐了下来。他知道通常这种地方,正是城中闲人聚集之处。闲人们聚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不知不觉地就会说一些近期城中发生的奇闻异事,这时赵虎就可趁机从中获得丰富的信息。 果然,赵虎刚坐下,就看到一个胖胖脸庞上留着两撮胡子的人,正在绘声绘色地向周围的人讲述着一件事,旁边的人个个都听得聚精会神。赵虎端起店小二送上来的茶水,一边轻啜,一边侧耳倾听那个人在讲些什么。 只听那个人说道:“这件事说来也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想不到一个久读孔孟之书的人,竟然会做出这种为人所不耻的行为。” 旁边有人说道:“你所说的可是前日本县王书生夜入陈府,想要盗取财物,被陈府小姐发现后,又杀人灭口的事吗?” 那个胖胖的小胡子说道:“正是,那个书生与我是邻居,平日里见他经常手不释卷,而为人沉稳诚实,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呀,他竟然会是这种禽兽不如的人。” 旁边又有一人说道:“听说这个书生昨日被本县知县捉拿归案后,对于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看来这个案子应该很快就可以结案了。” 小胡子说道:“杀人偿命,他这也是罪有应得。” 这时一个老者说道:“唉,这也是陈小姐和王书生上世积下的孽债呀,现在这两个人一个已经死了,一个正在牢中等死,他们之间的一切恩怨,想来是可以就此了结了。” 一个年轻略轻一些人的说道:“老先生您所言差矣,明明是那个王书生害了陈小姐的性命,他本来就应当偿命的,那是什么前世的孽债呀。呵呵,您老先生平时喜欢吃斋念佛,把什么事都能看成是因果报应,对了,”他说着又转过头去,对那个小胡子说:“听说兄台有一个表亲在衙门里当差,你可曾向他打听过此案的详情吗?” 那个小胡子听他如此问,得意地用手将嘴边的胡子捋了捋,说道:“这个案件的发生经过,王书生供认得非常详细,我也特意向我表兄问了一下,其实,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小胡子说到此处,故意地卖了个关子,暂时住了口,看到众人急切地想要知道内情的样子,他才又接着说下去:“这个王书生是我的邻居,平日里读书甚是刻苦,县学中的老先生也说过,如果他去参加科举考试的话,肯定能考中的,只是他家境过于贫寒,日常生活都常需要靠别人接济,因此,去参加考试的路费,一直没有筹集齐全,王书生也常此事发愁。” 有一个人接着说道:“听说王书生和那个被害的陈小姐早年曾经被指腹为婚,王家如此贫寒,陈家怎么会和他家结下这门亲事呢?” 小胡子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其实以前王家也有薄有资产,只是后来家道日渐没落。到王书生渐渐长大成人的时候,他的双亲先后下世,家中也变得一贫如洗,因此,陈家就不愿再承认当日定下的这门亲事。王书生也知道自己家徒四壁,亲事是没有指望了,只是他想当日和陈家无论如何也有些交情,就想上门去借一些赶考的路费,没想到陈员外竟然一文钱也不愿借给他。王书生羞愤交加,就想趁着夜色到陈家偷些财物,一来是借此筹集路费,二来也是出一出心口的恶气。谁知他误入了陈小姐的房中,刚拿了一些首饰,正要离开时,被陈小姐发现,他怕事情败露,就将陈小姐杀死,推入了井中。” 一个人说道:“这么说来,那个王书生被当场捉到了吗?” 小胡子说道:“那倒没有,陈小姐被害后,陈员外说当日王书生曾到他家借过银两,两人言语之间曾有些冲突,而且陈小姐的一些金银首饰又不见了,因此觉得王书生的嫌疑最大。官府把他拿去审问,刚开始他还抵死不承认,后来熬刑不过,就招认了此事是他所为。” 这时,茶店的掌柜也被吸引了过来,他说道:“这个王书生为了几两银子,竟然闹出人命来,他这一招,估计要被判个秋后问斩了” 小胡子说道:“这是自然,只是这个王书生虽然承认此案是他做的,但就是不肯交出盗走的陈小姐的首饰。县令几番拷打,他只说是遗失了,一点也没有上交。不过这也无关大局,现在此案很快就要结案了。临死之人,还这么贪财,实在是让人不解。” 旁边有一个人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亏这个王书生还是个读书人,竟然也如此想不开,啧啧。” 小胡子讲完了这件事,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说道:“各位,在下还有事要办,就不和大家闲聊了,告辞。”茶店的掌柜也向他拱了拱手,说了些客套话,无非是欢迎再来之类的话。 第二十三章 发现疑点 赵虎在茶楼里无意中听到了这样一件大案,觉得总算是不虚此行,等小胡子刚刚离开,他就结过茶钱,走出茶楼,出城向包大人回报去了。 包大人听完赵虎所说的话,细思了片刻,转头对公孙先生说道:“公孙先生,本官总觉得此案似乎尚有内情,你有何看法?” 公孙先生也说道:“大人所言甚是,那个王书生纵使窃得陈小姐的首饰,但现在已经东窗事发,他再留着又有何用?他说财物遗失了,他本为盗窃而去,既然已经得手,又如何会如此不小心?如果这个王书生确实如他人所说,书读得极好,那么他必定是一个聪明人,因此,属下觉得即使他再贪财,也不会这般糊涂,死到临头,依然抱着财物不放。” 包大人点点头道:“本官也正是觉得此案的疑点在此处,但是现在你我也只是凭空猜测,待明日进城后,本官会亲自提审王书生,看一看这件案子的背后,是否另有他情。” 第二日,包大人让人知会林阳县的县令,说他已经到此处巡访,此刻正在城外。那林阳县的林县令早就接到了上级发过来的文书,知道包大人会在近日来访,没想到人已经到了城外了,于是忙不迭地派人去迎接。 赵虎跟着包大人进入了林阳县,来到县衙安顿下来后,林阳县令就吩咐人准备酒席,为包大人接风洗尘。包大人却说道:“不忙,本官此来,是奉皇上命令,体察民情,顺便再查看一下各处所判决的案件,是否有错漏。林县令勿须急于为本官接风洗尘,可先将你县中近来所断之案,其中有疑虑不决的,报与本官,待公务处理完之后,再说其他的事情。” 林县令说道:“包大人一心为国事操劳,实在是令下官佩服,不过,此时已近饭时,包大人不如先用过饭,略事休息一下。大人如此急于公务,下官自然也不敢怠慢,不如就趁大人用饭之时,下官派人将近日重大案子的案卷预先整理好,大人用过饭之后,如果要看,可以随时让人取来。” 包大人见他如此说,就说道:“如此也好,那就有劳林县令了。” 吃过饭后,包大人让人将近日一些案子的案卷全都拿来,一个一个地查看。其他案件并无可疑之处,只是这个王书生盗窃杀人案的案卷,虽然附有王书生的亲笔供词,也有其他证人证词,但是一来没有找到杀人的凶器,二来没有此案的赃物,就是当日陈小姐丢失的首饰。包公看来看去,始终觉得此案疑点重重。 包大人将林县令叫来问道:“王书生杀人一案,为何只有人证,却无物证?” 林县令说道:“王书生一案,下官也曾派人四处查找过凶器和赃物,不过都是一无所获。为此事下官曾屡次提审王书生,但他说赃物已经遗失,凶器也被他在事后丢掉了。下官问他赃物遗失在何处,凶器又丢在哪里,他又说不出,只说当日事发突然,他自己也没有料到会杀人,因此神情恍惚,记不起赃物和凶器丢在何处了。下官因看到他已经自动供认了盗窃杀人之事,心想既然犯人已经认罪,其他的事情也无关大碍,现在正准备结案,稍后上报给朝廷。大人可是觉得此案尚有可疑之处吗?” 包大人道:“本官也只是依例询问,对了,林县令,你可记得当日陈小姐的尸首之上,致命之伤在于何处吗?” 林县令说道:“下官当日曾现场察看过,发现陈小姐的命之伤,是在于头部受到了重击,她的右鬓之处,被一尖锐之物击伤,此处属太阳穴,这一击当可使她立即毙命,不过,据伤口来看,重击陈小姐头部的,应该不是刀剑之类的器物。” 包大人道:“看案卷中王书生的供词所说,他是用石头击破了陈小姐的头,他如果事后丢掉,应该就在案发现场附近,你事后可曾派人找过?” 林县令说道:“下官也曾派人找过,不过没有找到,说不定王书生将凶器带走丢在别处也有可能。” 包大人点了点头,说道:“本官已经看过了所有案卷,只有此案尚有些许疑点,你可将此案卷留下,其他的让人拿走即可。” 林县令吩咐他府中的师爷,将其他案卷抱走了。 包大人坐在那里细细地思考。他总觉得此案如此定案,有些不妥,但是那里不妥,他一时又想不明白。 包大人细思了一会,决定从查找凶器入手。他叫来公孙先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王书生所偷的饰物,如果在半路上遗失了,他说不出是在何处遗失的,尚且可以理解,但是他供认是用石头砸伤了陈小姐的头部,那么那块石头一定不是事先准备的。他事先并没有想到要杀人,更不会想到要用石头杀人,因此,那块石头一定是他当时随手从地上捡起来的。杀人之后,他有可能把石头随手丢弃,也有可能把石头带到别的地方丢掉,公孙先生,如果本官想要查找凶器,他认为应该如何入手?” 公孙先生说道:“依属下分析,那个凶器应该仍在现场。王书生本是一个读书之人,而且当晚他只是想偷取财物,并未想过杀人。当他真的杀了陈小姐之后,一定会非常慌张,在这种情形下,他处理凶器,应该也不可能想得那么周密,因此,属下认为他一定会把凶器丢在了现场。” 包大人说道:“林县令曾说过,案发之后他派人去搜查过数次,都未曾发察那块做为凶器的石头,那么那块石头究竟会被王书生丢在何处呢?” 公孙先生说道:“大人,属下以为,那块石头极有可能被王书生丢在了井中。” 包大人听了公孙先生的话,不禁追问到:“你是说凶器是在井中?” 公孙先生说道:“是的,大人,属下是这样想的,如果王书生在离井较远的地方杀了陈小姐,那么他很可能弃尸而逃。因为王书生身形单薄,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挪动尸体,将其搬到井旁然后再投入井中。如果他这样做,不但会耗时过长,而且也极有可能被人发觉。因此,属下以为,当日案发地点应该就是在井旁。王书生在井旁对陈小姐痛下杀手,然后再将其抛入井中,在他挪动尸体时,那块被他当做凶器的石头很有可能会一起带到井中。” 包大人说道:“公孙先生说得甚是,只是如果凶器落在井中,又如何寻找呢?即使当时石头上粘的有血迹,此刻也应该在井水的浸泡下消散了。” 公孙先生说道:“大人,由于此案尚未了结,因此陈小姐的尸体尚在殓房那里。属下曾看过陈小姐的尸体,发现她的头部受到过重创,伤口的形状比较明显。因此只要将底之石捞出来,到时根据石块的形状,应该是可以找到凶器的。” 包大人说道:“如此甚好,只要凶器找到,此案应该就可以了结了。” 第二十四章 井中惊魂 包大人找到林县令,让他再派人到案发现场的那口井中打捞凶器,与此同时,包大人也带着赵虎等人一同前往。 案发现场是在陈府的后花园,那口井就在园中靠近后门的一个被草木遮蔽的角落里。众人到了现场之后,林县令便安排林阳县的一个差役下井。 下井的那个差役将一根绳子系在自己的腰间,另一头由一个身强力壮的差役紧紧握着。握着绳子的差役站在井口慢慢放绳,下井差役就慢慢落了下去。 赵虎来到井边,发现这个井不但井口小,而且很深。他站在井口探头下望,只能隐隐地看到那个差役潜入水中打捞石头。 赵虎心中暗想:“这个井中刚刚发生过命案,现在他却要潜入其中,这个林阳县的差役不避脏累,倒也值得钦佩。” 正在赵虎出神的时候,那个差役已经从水里浮上来了。上面拿绳子的差役在众人的帮助下,把他重新拉上了井台。 出井之后,这个差役顾不得更换湿淋淋的衣服,只是抹了一下湿淋淋的脸颊,便来到林县令的面前说道:“回大人,此井并不深,只是井下并无石块,底部全为黄沙。” 听到底部并无石块,林县令转过头来,对包大人说道:“大人,井下没有凶器,井口亦无凶器,依下官看,凶器定是那王书生带出园外,随手丢掉了。” 包大人听了之后,点了点头,他看到那个差役覆了命之后,正要去换衣服,就问道:“你可曾看清井底四壁,有无缝隙?” 那个差役忙回道:“回包大人,井底多是黄沙,且沙粒较细。小的下去时,曾激得黄沙四散飘扬在井水中,因此小的并未看清楚四周是否有缝隙。不过,小的曾用手仔细搜寻过井底,确实没有发现一块石头。” 包大人本想让他再次下去,小心行动,不激起井底黄沙,看清楚井底四周是否有缝隙。不过由于此时已经是深秋,那个差役忙着回话,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这会他穿着一身湿衣服站在那里,身体正冻得微微发抖。 包大人看见他这副样子,就让他先下去换衣服了。这时包大人看到了站在井边的赵虎,就对他说道:“赵捕头,本官想知道井底四壁,是否有较大的缝隙。或许那个凶器正好嵌在其中,也未必没有可能,因此,请赵捕头下井查看一番,如何?” 包大人开口,赵虎没有理由不下井。于是刚才那个拿着绳子的林阳县差役,又用绳子系着赵虎的腰,将他慢慢地往井下放。 这个井的井口铺了四块青石板,如果从外面看,会觉得井口不大,其实是被那四块石块挡住了视线。赵虎被放下井后,发现四块石板各有一部分是悬空的,因此,这个井并不象从外面看起来那么小。 上面拉绳子的人小心翼翼地放着绳子,赵虎就顺着井壁慢慢地向下滑动。他看到井底黑幽幽的,只有井口上的那一方天空倒映在水中,这才使得井底有了一些亮光。 绳子越放越长,赵虎离水面也越来越近。他感到一阵冷冷的寒意从井底袭来,冰凉沁骨,周身的皮肤不禁一紧。 赵虎低头看了一下井底,突然发现一个人正躲在水中对他微笑。这一下直唬得赵虎汗毛倒竖,头皮发麻。他大叫一声,顺着绳子就往上爬。 上面拉着绳子的那个人没料到赵虎会突然用力拽绳子,结果一下子被拉翻在地,整个上半身都探入到了井口之中。好在其他人看到了,赶忙上前帮忙,那个差役这才没有被赵虎拉入井下。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那个放绳子的人拉了上来,然后把赵虎也拉了上来。赵虎倒是安然无恙,只是那个帮他放绳子的差役,脸的一侧被划破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 包大人不知赵虎在井下发生了什么事,就问他道:“刚才听到赵捕头在井下惊呼,是否有新的发现?” 赵虎想告诉包大人,刚才他在井下看到有人在水中向他微笑,此井有异,不可擅入。这时,他突然看到人群中一个微笑的面孔十分熟悉。赵虎定睛一看,发现这张笑脸正是他刚才在井下看到的那张笑脸。 赵虎顿时明白了,原来刚才他快要下到井底时,这人正在井口向下探望。结果此人的身影倒映入水中,尤其是那张笑脸,更是清晰地呈现在赵虎面前,这才让他误以为在井里见到鬼了,以至于惊慌失措。赵虎看了看这个人的服饰,觉得他应该是林县令的一个幕僚。 看到包大人正在等着回话,赵虎一时之间竟觉得无话可说了。总不能告诉包大人,自己是被别人的一个影子吓坏了吧! 那个脸部流血的林阳县差役被人带着去包扎了,临走时他还不忘看了赵虎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不解,几分幽怨。 看到这个满脸鲜血的差役,赵虎觉得十分抱歉。他正想向着去向此人赔个不是,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对包大人说道:“大人,属下找到凶器了。” 包大人看到赵虎两手空空,不解地问他:“赵捕头,凶器何在?” 赵虎把包大人带到井边,说道:“大人请看,凶器就在这里。” 包大人低头查看井口,只见四块青石中,有一块侧面的底部有一个棱角微微突出。这个棱角可能是当时打磨青石的工匠一时偷懒,没有将青石的侧面完全打磨光滑而留下的,也可能是因为年深日久,青石受到风雨的侵蚀,局部剥落后而留下的。那个棱角上沾着点点血迹,看样子,刚才那个拉绳子的差役,正是将脸碰到了这里才受伤的。 这时,公孙先生也过来了,他看了看那块棱角,对包大人说道:“大人,赵捕头确实是找到凶器了。” 第二十五章 重审 包大人回到林阳县衙后,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提审王书生。林阳县的差役将王书生带到大堂上之后,包大人问他当日是用何种凶器将陈小姐杀害的。王书生依然如同往日一般回答到是用石块。 包大人说道:“王书生,你可敢将当日行凶经过再说一次吗?” 王书生说道:“当日小人偷窃财物时被陈小姐发觉,为怕事情败露,一时鬼迷心窍,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块猛击陈小姐头部,致其死亡,然后将其拖到井边,推入井中。” 包大人说道:“王书生,到了此时,你还敢欺瞒本官吗?本官曾亲自查看过王小姐的尸体,发现她头部的伤势根本不是被石块击打造成,而是坠井后撞伤的,你为何要故意编造出此等谎话来?” 包大人此话一出,王书生大吃一惊,他看着包大人威严的面容,咄咄逼人的目光,顿了一顿,然后说道:“大人,是小人记错了,当日小人是没有用石块击打陈小姐的头部,但是确实是小人将她推入了井中,才令她失去性命,小人甘愿认罪。” 包大人说道:“你所言属实?” 王书生道:“小人说的是实话,并未欺骗大人。” 包大人又说道:“你可将当日情形如实说来。” 王书生说道:“小人想起来了,当时陈小姐在后花园井口旁发现了小人,意欲呼救,小人就上去捂住他的口,将她推入井中,陈小姐落入井中后,双手扒住井沿,极力挣扎,小人将一手捂住她的口,一手将她推了下去。” 包大人说道:“这次你确定未曾记错?” 王书生说道:“这次小人记得很清楚,决无差错。” 包大人说道:“如此说来,你是甘愿求死了。之前你听说别人陈小姐头部受到了石块的重击,就说自己用石块击在她的头部;现在本官说陈小姐头部并未受到重创,而是被人推入井口致死,你又顺着本官的话说你未曾用石块重击陈小姐的头部,而是在她挣扎之时将其推入井中。你可知道,陈小姐是头向下跌入井中的,并不是如你所说,落入进后还双手扒着井沿拼力挣扎。本官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一心求死,甘愿为陈小姐偿命?” 王书生听到包大人如此说,眼中一亮,叩首说道:“大人,陈小姐确实是因小人而死,如果大人一定要小人为陈小姐偿命,小人心甘情愿。”[WWW。Zei8。COM八零电子书] 包大人说道:“陈小姐并非你所杀,本官现在已知晓,你听公孙先生解释之后,自可明白本官为何这样说。” 公孙先生说道:“陈小姐之死,确实是因为头部受到了石块的重击,但凶器并非是园中石块,而是井口处一块青石侧面突出的石棱。经过比对陈小姐头部的伤势和那块青石上石棱的形状,陈小姐应该是头部朝下栽入井中,鬓角碰到了那块石棱,太阳穴受到了重创之后才死亡的,因此,王书生所说,无论是用石块击伤陈小姐头部,还是将陈小姐头上脚下地推入井中,都是不实之词。” 包大人说道:“王书生,你还有何话要说?” 王书生听了公孙先生的一番话后,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欺骗包大人了,于是说道:“大人,此事确实另有别情,只是陈小姐之事,确实与小人有关,另外,此事事关陈小姐的名节,小人情愿一死,只求能够保全陈小姐的名声,望大人成全。” 包大人说道:“王书生,此事的来龙去脉,你须向本官一一道来,如果事关陈小姐的名节,本官保证此事决不会外泄。” 王书生欲言又止,他抬头看了看林县令和那些林阳县的差役,包大人明白他的意思,示意那些人退下后说道:“王书生,你可将此事的经过写在纸上,只有本官一人看,你可信得过本官吗?” 王书生点了点头,于是包大人吩咐人拿来笔墨给王书生。林县令吩咐去掉王书生手上的镣铐,好方便他书写。王书生接过笔墨,顷刻之间将此事的经过写下,公孙先生接过纸来,递给了包大人。 包大人展开纸张,只见上面写道:“书生王某,少读孔孟之书,长遵圣贤之道,抱卷夜读,燃尽三更灯火,展经晓诵,尽闻五更鸡鸣,虽有心以报朝廷,然家贫而志难伸……”包公看王某所写的供状,虽然情词哀婉,但是言辞清丽,笔力遒劲,一边看一边点头。 原来王书生在纸上所写的内容,是说他从小家贫,虽然努力攻读,但是临到考期,却筹措不到路费。他小的时候曾经和陈家小姐指腹为婚,由于陈家富贵,而他现在却只是一个穷书生,因此对于这门婚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了,他到陈家去,是希望陈员外看在往日的情份上,能够资助他一点银两做为路费。 谁知陈员外却翻脸无情,一文钱都没有借给他。不过,陈家小姐却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她知道自己曾和王书生指腹为婚,因此对于他一向都十分挂念。陈小姐听人说王书生虽然家贫,但是却刻苦读书,心中十分喜欢。她一直都期望着王书生高中后能到她家来重提往日的婚事,因此,当她知道王书生来她家里借银两时,满心希望父亲能答应他。谁知陈员外一文钱也肯出,陈小姐于是就托丫环带了一封信给王书生,约她当日晚上在陈家的后花园相会,信中还说她会拿出自己的积蓄和首饰来资助王书生赶考。 王书生接到陈小姐的信后,准备前去和她相会,谁知他当日晚上有事耽搁了,未能前去,第二日就听到陈小姐坠井身亡的事情。官府找到他,他极力喊冤,但是却拿不出当天晚上不在场的证据。他认为陈小姐是为自己所累,才会意外死亡。想到陈小姐对她的深情厚意,他决心不把暗中传书这件事说出来,免得陈小姐在死后还成为他人茶余饭后嘲笑谈论的对象。 王书生只是大声喊冤,林县令见他不承认,就用了大刑,王书生觉得如果自己不招认,可能就会死在林县令的大刑之下,于是只好暂且招认了。他想等此后有机会,再想办法为自己翻案。王书生也曾想过,如果到了最后时刻依然无法为自己辩明冤屈,那是他命该如此,为了保全陈小姐的名声,他也只能含冤赴死了。 第二十六章 真相大白 王书生招认罪行,其实只是无奈之中的一种委曲求全之策。林县令则管不了那么多,他要的只是王书生认罪。看到王书生认罪,林县令就宣布此案结案,同时把王书生暂且收在牢中,等待上报刑部之后再行处理。 正好这时包大人来到了林阳县。王书生虽然听说过包大人“青天”的美名,想过让包大人帮自己伸冤,但是他又怕包大人只是徒有虚名,到最后自己不但伸冤不成,还会连带着损害了陈小姐的名声。因此,当包大人提审他时,他并未喊冤,而是甘愿认罪。 王书生心想,如果包大人重审此案如果只是做个样子,那么他就认命了,如果包大人确实断案如神,即使自己认罪,他也一定会发现此案中的疑点,那时再向他喊冤未迟。结果包大人果然发生了案卷中的疑点,从查找凶器入手,证明了他不是凶手,于是,他就决定把所有的事情、包括王小姐暗中传书这件事也说出来。因为他相信包大人一定会查到真凶,并且也会保全陈小姐的名声。 包大人传令将陈家小姐的丫环叫来,丫环来后证实了当日陈小姐确实曾托她送过一封书信给王书生,只是她不知道信中的内容。陈员外当日听丫环说了这件事之后,为了自己的面子,严令丫环不得将此事说出。因此,这事除了王书生和丫环及陈员外之外,此前并无他人知晓。 包大人想道:“陈小姐曾在书信中说明了会赠送给王书生银两和首饰,王书生又会如何夜入陈家去偷窃呢?因此,王书生毫无疑问是被冤屈的,只是陈小姐夜坠井中,所带的银两和首饰又不见踪影,当日一定另有他人代王书生去夜会陈小姐。” 想到此处,包大人又问到:“王书生,你说当日晚间你因事耽搁,未曾前去赴会,你当日是因何事耽搁的?” 王书生说道:“当日我回到县学中时,一个同窗约我去赴他幼子的生日宴,席间多喝了几杯,醉卧在那位同窗的家里。将近傍晚时醒来后,我突然想起来要赴陈小姐之约,因此就想离开。不过,那位同窗又邀请我在他家吃晚饭,吃饭之时又和他对酌了几杯,之后,他将我一路送回了家里就离开了。我本想在家里稍事休息之后去赴约,但是可能因为不胜酒力,到家后就昏睡过去,直到次日清晨才醒来。” 包大人听后说道:“如此说来,你那位同窗甚有可疑。” 这时包大人叫来林阳县的县令,让他带着人到王书生的那位同窗家里搜查,很快就找到陈小姐丢失的首饰和银两。那个同窗见到事情败露,很快就承认了自己做过的事情。 原来当日王书生在他家醉卧时,他无意中看到一封书信从王书生的怀中滑落了出来,他打开一看,原来写的的是陈小姐约王书生晚上赴约赠银的事。此人贪心顿起,他看完后把信放回到了王书生的怀中,然后又邀请他在家吃晚饭,故意在王书生所饮的酒里放入了迷魂散,让他到家后即倒头昏睡,不能前去赴约,然后此人李代桃僵,前去赴陈小姐之约。 当王书生的同窗走到陈家的后花园之时,冒名顶替骗陈小姐开了后院的门。陈小姐开门后发现不是王书生,十分惊慌,就要叫人,他却伸手去夺过陈小姐的手中装银两的包袱,并告诉陈小姐说如果敢叫人,就把她敢中邀约王书生的事说出来。陈小姐见她过来夺包袱,转身就逃,他在后面追赶。陈小姐慌乱之中被绊倒在地,一头栽入了井中,手中的包袱也被丢在一旁。王书生的那个同窗看到陈小姐坠入井中后毫无声息,就捡起包袱,悄悄地从后门溜走了。 包大人听完他招认之后说道:“大胆狂徒,你利欲熏心,不顾窗之谊去诳骗他人财物,致使陈家小姐枉死,又使王书生蒙冤下狱,此种恶行,实在是天人共愤,来人,将他押入死牢,等待处决。”于是有差役上来,将王书生的同窗押了下去。 包大人又吩咐人将林县令拿下,准备将他不辩真伪、屈打成招的事情上报给朝庭。 处理完了这些事后,包大人又对此前被一并叫来听审,此时正跪在堂下的陈员外说道:“王书生为了保全你女儿的名节,甘愿受死,此等重情重义之人就在你的眼前,你却有眼无珠,不识真金。本官看王书生方才所写之文状,情辞俱有可观之处,此等人才,如若参加科举,定当高中。有此良婿你却不要,致使你的女儿枉死,你可为你当日所作之事觉得羞愧吗?” 陈员外老泪纵横,说道:“多谢大人提醒,小人现在感到后悔莫及,王书生本与小女指腹为婚,是小人一时不明,致使生出如此多的风波。虽然现在小女已经不在,但是小人愿意今后将王书生当作义子看待,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包大人说道:“我意如何,并不重要,须看王书生是否同意了。” 陈员外转过脸去,看着王书生,脸上充满期待的神色,王书生此刻百感交集,双目含泪,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件案子的侦破,是因为赵虎在茶楼中及时准确地探听到了消息,而且凶器又是他发现的,因此,包大人对他赞赏有加。 能得到包大人的亲口称赞,赵虎当然也十分开心。不过他知道,消息是自己打听到的,这个没有错,至于凶器的发现,还真是多亏了那位被当成了水下之鬼的师爷。 赵虎想找到那个师爷当面致谢一下,没想到却听人说,此人已经离开林阳县回乡去了。原来林知县被关进了大牢后,衙门中的幕僚都走了,那个师爷自然也离开了此地。于是赵虎只能作罢。 处理了相关的事务之后,包大人带着赵虎他们离开了林阳县,继续巡访。一路之上,赵虎依然是担当着包打听的角色,他对于这件事已经做得相当熟练了,心想就这样一路给包大人打前站也不错,反正做起来是轻车熟路,毫不费力。 令赵虎没有想到的是,很快他就要遇到一件让他相当费力的事情,因为不久之后,包大人就要让赵虎亲自去审理一个案子了。 第二十七章 玉佩换扳指 却说这日包大人他们顺水路而上,要到庆州城去。船行到半路,赵虎远远看到有一艘大船正顺流而下。两船相遇时,赵虎打量了一下对面,只见那艘船的甲板站着一个体形富态的中年商人,正在极目远眺,一副志满得的样子。那人察觉到赵虎正在看他,就拱了拱了手,手上一个硕大的玉扳指很是醒目。 赵虎也向他拱了拱手,于是两船错身而过。 过了一会儿,赵虎又看到有一艘小船从对面过来,虽然是顺流而下,但是那个船夫依然在不停在摇着撸,似乎是急着赶路。 船上坐着一个中年人,看样貌是个庄稼人,也是一副着急的神情,不停催促船夫加快速度。赵虎心想,可能是那个庄稼人有急事要到别的地方去吧,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船在水上又行了三天,这天将近傍晚,赵虎他们来到了庆州城外。包大人让船停下来,公孙先生谢过船工,付了银两,一行人依例在城外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赵虎知道,明天一早自己又要先到城中打探消息了,因此吃过晚饭后,他就准备早点休息。 正在这时,赵虎听到面有一个骑马的客人到店中来投宿。那个人似乎十分阔气,他把马交给了店小二牵走后,接着就高声吆喝,让掌柜的给他准备上好的饭菜,并预备一间上房。 这个客店不算大,由于包大人他们一行人来到后,占了几间上房,此刻,就只剩下几间普通的客房了。那个人一听到掌柜的说没有上房,很不高兴,他拿出银两来,让掌柜的一定要想办法给他腾出一间上房,银子可以多付。 掌柜的有心找包大人他们商量,看能不能腾出一间上房来,但是由于包大人到了客店之后,公孙先生就叮嘱过那个掌柜,让他不要随意过来打扰,因此,他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 其实这个掌柜的之前一见到包大人的那张独一无二的黑脸,又看到他满身官威,就知道此人必定来历不凡。不过,生意人只要有钱赚就行了,其他方面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他也没有多想。 这会儿,掌柜的看到那个人手中白花花的银子,很想给他找一间上房,但是又怕得罪包大人他们。他想了想,觉得银子虽好,但是为了多赚点银子而给自己找来不必要的麻烦,也不太划算,于是就对那个人说道:“客官,您来晚了一步,上房现在已经给他人定下了,我给准备一间普通的客房吧,您放心,虽然是普通的客房,但是我一定给您打扫干净,再点上熏香,让您一样住得舒舒服服的。” 那个人见掌柜的不肯给他找上房,就说道:“住在上房的是什么人?你竟然问都不敢多问一句!既然掌柜的不敢问,那我自己去问,看他们是否有人愿意让出一间来,银子的事情好商量。” 赵虎听到这个人一定要住上房,他怕那个人误打误撞地去打扰包大人,于是,一拉房门,出来说道:“既然这位兄台一定要住上房,那么小弟的就让给你吧。” 那个人听到赵虎肯让出一间上房出来,就拱手致谢。 赵虎看到他抬起手时,手上带着一颗硕大的玉扳指,十分醒目,于是立刻想起来,这个人他见过。此前在船上时,对面船上的那个中年客商正是此人。 此人不是顺流而下了吗,怎么这会又会在这里?赵虎不太明白。不过他看到那个人衣饰华丽,面容丰腴,满脸堆起的笑意之中隐藏着精明,就知道他是一个商人。既然是一个商人,那么为了追逐利润而在江上跑来跑去,也很正常。于是,赵虎也没有多想。他看到那个人拱手向他致谢,就也拱手回礼。 赵虎在掌柜的安排下,另找了一间客房,正想早点休息,这时,刚才那个人为了表达他的谢意,叫了酒菜之后,一定要赵虎陪他一起喝两杯。赵虎左右为难,正好这时公孙先生从外面走进店来。 公孙先生看到此种情形,就问赵虎什么事。赵虎把公孙先生拉到一边,告诉了他刚才换房的事情。公孙对他说:“包大人明日照例会让我们大家分头去城中打探消息,既然这个人如此热情,你何不顺水推舟,和他攀谈一番,说不定能从他的话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听到公孙先生这样说,赵虎就走过去坐下来和那人一起对酌。 那人和赵虎一边喝一边聊,彼此通了姓名。原来那人姓黄,名亦为,是做丝绸生意的,准备到庆州城中去买一批货。赵虎为了不暴露包大人的行踪,就告诉他自己姓赵,在家排行老四,因此人都称他为赵老四,也是跟着主人出来做生意的。 黄亦为问赵虎道:“赵兄,刚才和你在一旁说话的那人,是否就是你的主人?” 赵虎说道:“黄兄误会了,那是我家的管家。” 黄亦为点了点头说道:“看你家管家气度非凡,相必你家主人也一定是人中龙凤了,赵兄可否为在下引见一下?” 赵虎心说包大人现在还没有进庆州城,岂能轻见外人?他怕这个黄亦为一定要他引见,就忙岔开话题说道:“方才看到黄兄所戴的那枚碧绿玉扳指十分出众,不知黄兄从何处得来?” 黄亦有听到赵虎问他的玉扳指,就说到:“不瞒赵兄说,在下日常除了贩些绫罗绸缎之外,还做一些玉器生意。这个玉扳指是日前从别处买来的,只因在下看它晶莹剔透,玉质甚好,造型也算得上是美观大方,因此就留下自己戴了。” 赵兄一听说这个黄亦为还兼带着做些玉器生意,他立刻就想到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块玉佩。他从怀中掏出了那块玉佩,递给黄亦为,说道:“既然黄兄也做玉器生意,那么可否帮小弟看一下这块玉佩价值几何?” 黄亦为接过赵虎递过来的玉佩,打眼一看,顿时双目放光。 这块玉佩是由一位名家制作的,由于此人不愿离开封城,因此,除了开封之外,其他地方很少看到他制作的玉器。赵虎的这块玉佩,或许在开封城中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但是在远离都城的地方,却是物以稀为贵,其价值自然也水涨船高了。 黄亦为仔细看过之后,说自己愿意买下这块玉佩,请赵虎出个价格。 赵虎听到黄亦为想要买这块玉佩,心中一时拿不定主意。正在赵虎沉吟不决之时,黄亦为说道:“在下十分喜欢这块玉佩,如果赵兄同意,在下愿意用高价买下来。” 在路途之中携带大笔银两,实在是不太方便。赵虎虽然愿意出售玉佩,但是却存着这种担心,因此他回绝了黄亦为的请求。 得知了赵虎的担心之后,黄亦为说愿意自己的玉扳指来和赵虎交换玉佩。 看到黄亦为如此有诚意,赵虎有些心动。他将扳指拿到房中请公孙先生掌眼,公孙先生看了之后,点头说这个扳指也确实是个好东西,价值与玉佩不相上下,甚至还有可能会略略超出。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公孙先生不是玉器行当中的人,因此并不知道玉佩在都城内外的价格差别。他只是从玉质和做工上,用通常的眼光来进行判断。不过,这也算不上是打眼,如果赵虎将扳指拿到都城中去卖的话,倒也很有可能会多比玉佩多卖些银两。 赵虎得到了公孙先生的肯定之后,就出来同黄亦为进行了交换。 第二十八章 可怜的母子 次日一早,赵虎一早就去庆州城中打探消息,他在街上四处走,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落脚。不一会儿,他看到前边有一家茶楼,里面有三三两两的人正聚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赵虎抬脚走进了茶楼,他让掌柜沏上一壶好茶,拿些点心。赵虎刚要端起茶杯,却见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个小孩一进茶楼,眼睛就紧紧盯着赵虎桌子上放的那碟点心。赵虎看到小孩子盯着点心,知道他肚子饿,就拿起一块点心来,递给了他。那个小孩接过点心,一口就吞了下去。 这时,茶楼的掌柜过来了,他看到那个小孩在向赵虎讨吃的,就一边把他往外赶,一边说道:“不是说过让你到后厨找些剩饭吃的吗,怎么跑到店里来了?” 赵虎看到掌柜的要把那个小孩赶走,就阻止了他,说道:“掌柜的,我看这个小孩虽然身上肮脏,但是衣衫齐整,不象是个讨饭的,可能是谁家的小孩出来玩,和大人走散了也说不定。反正我此刻不饿,这碟点心就送给他吃也无妨。” 掌柜的说道:“客官你有所不知,我认识他的父母,他的父亲在城外李家庄李老太爷那里做长工,三日之前,他父亲偷了李老太爷家中的宝物,据说是一颗翡翠玉白菜,撇下他们母子俩,连夜逃走了。他家住的房屋本是李老太爷的,为了此事,李老太爷勃然大怒,吩咐家人将他们母子二人赶出了李家庄,并且不许带走任何东西,因此他们只能流落在街头了。” 掌柜的说完,叹了口气,一边抬手招呼那个小孩过来,一边接过赵虎递来的点心碟,把碟中的点心一个一个地拿给了他。 那个小孩的两只小手捧不了那么多的点心,掌柜的又让人拿了一片荷叶过来,把点心包好,放到了他的手里,对他说道:“小心拿好,以后到后厨去找剩饭吃,不要再到前面店里打扰客人了。” 那个小孩点了点头,拿着荷叶包好的点心,转身跑掉了。八零电子书下载 赵虎看那个掌柜的是个善良之人,就对他说道:“这么小就年纪要流浪街头,也实在是可怜。” 掌柜的说道:“谁说不是呢,三天之前,他还可以吃到一天三顿饱饭,都是他那不争气的老子做孽,自己带着宝物跑掉了,却连累这母子俩四处讨饭。” 赵虎又说道:“这个小孩的父亲也真是可恨。” 掌柜的回道:“他的父亲以前到城中来办事,也经常在我这里喝茶歇脚,看起来倒是一个忠厚本分的人。谁知道他怎么会一时鬼迷心窍,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呢。” 赵虎正要答话,这时,只见刚才的那个小孩被一个妇人带着回来了,看样子她就是小孩的母亲。 那妇人带着小孩来到茶楼前,并没有进门,站在外面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刚才我看到他带着用荷叶包好的点心,担心他是偷来的。讨饭那能讨来这么好的点心,还包得好好的。如果是他偷了客人的点心,我代他向掌柜的赔罪,要打要骂都由着掌柜的。他爹爹已经做出了那样的事,让我们母子无脸见人,我们就是饿死,也不能让他再学那不争气的爹爹了。”妇人说着,就有眼泪流了下来。 掌柜的听到妇人这样说,忙说道:“你误会了,这点心是这位好心的客官送给他吃的,我怕他人小拿不了,就用荷叶包起来了。” 掌柜的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赵虎。 那妇人听说这点心是赵虎送给他儿子吃的,就走上来致谢,并拉着那个小孩,让他给赵虎磕头。 赵虎忙拉住了,说道:“不要这样多礼。”他看那妇人虽然面有饥色,形神憔悴,竟然还能如此教导孩子,心中也是一阵感叹。 他掏出了一些散碎银子,伸手递给那个妇人道:“我只是路过此地,也帮不了你太多,这些银子你先拿着,暂且应一时之需吧。” 那妇不肯伸手去接银子,掌柜的说道:“既然这位客官如此好心,你就收下吧。” 那妇人听掌柜的如此说,才伸手接过银子来,想要说些感激的话,却没有说出口,只是扑身就要下拜,赵虎拉也拉不住。 等那妇人走后,赵虎又在茶楼里坐了一会,并没有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就结了茶钱,出庆州城向包大人禀报去了。 包大人听了公孙先生和王、马、张、赵四人的回报后,知道近期庆州城并未有特别的案件发生,就穿好了官服,准备起程进庆州城。他先让王朝先去通知庆州知州,说自己已经到此巡访。 王朝刚打开包大人的房门,正要出去,却看见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小孩,跪在房门口。赵虎在房间里也看到了,发现那个妇人正是他之前赠银两的那人。 原来那个妇人收了赵虎的银两后,向他道过谢,走了之后,才又想起,没有问赵虎的姓名。她又回到那个茶楼,想当面问过赵虎的姓名,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报答他,没想到赵虎已经离开了。那个妇人问过了茶楼的掌柜,知道赵虎朝道城外的方向走了,她就一路追赶,好在赵虎走的也不快,出城后,她很快就看到赵虎的身影,然后又远远地看见他进了这家客店。 于是妇人也带着孩子来到店里。她看到赵虎进了包大人的房间,本想叩门,却听到包大人他们在里面说的话。妇人知道在房中的是包大人,就不敢贸然叩门,直到王朝打开房门准备出去时,她才赶快跪在了门口。 赵虎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包大人听后说道:“虽然她的相公做出了如此不法之事,但这个妇人也算是教子有方,实在难得。” 赵虎走到门口,问那妇人道:“你跪在此处,是否还有事要我相助吗?” 那妇人说道:“恩公此前赠银,小妇人感激不尽。此次前来,本是想知道恩公的大名,如果他日小妇人命有转机,定当全力图报,但是方才听到包大人在此,就想向包大人禀报一事,希望包大人能为民妇做主。” 包大人听这妇人如此说,就说道:“你有何事要本官为你做主,且进房来说。” 于是那妇人就进到房中,跪在地上,对包大说道:“民妇虽然身为女流,但因父亲生前爱书,因此民妇幼时也曾读过一些书,知道礼义廉耻的道理。当初民妇嫁给我家相公时,觉得他虽然未曾读过书,只是一个种田的人,但是为人忠厚诚实,就庆幸今生有了依靠。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从未发现过他有偷盗他人财物之心,更不要说偷李老太爷家的宝物了,因此民妇认为我家相公被人认为盗贼,实在是冤枉的。” 包大人说道:“你相公现在何处?” 那女妇人道:“自三日前外出后,至今不知消息。” 包大人说道:“这倒难办了!李家庄庄主说你相公偷窃了他的宝物,应该会有证据,现在你相公不在此处,本官不能只听信你一面之词,就认为你相公是被冤枉的。” 这时,公孙先生说道:“大人……” 包大人看到公孙先生有话说,就问:“公孙先生有何事要说?” 公孙先生说道:“大人,此刻庆州知州应该就快要到这里了。这妇人如果觉得她相公是被冤枉的,可以递上状纸,待大人进了庆州之后,再行处理。” 包大人说道:“公孙先生言之有理。那妇人,你可写下一张状纸交与本官,稍后本官自会处理。只是不知你要状告何人?” 那妇人听到包大人如此说,也是一愣。她只觉得自己的相公是被冤枉的,一心要包大人为她相公伸冤。但是究竟要告何人?她还真不知道。 按理来说,李家庄李老太爷认为她相公是盗贼,她应该状告李老太爷。可是,李老太爷并没有向官府递过诉状,因此,说到底也只能说李老太爷怀疑她相公是盗贼。如果因为李老太爷怀疑自己相公,就去告他,恐怕官府也很难受理。 她如告李老太爷将她逐出李家庄,也行不通。因为她以前住的房屋,本来就是李老太爷的,现在他丈夫不在李家庄做事了,人家收回也是很正常的。她如果状告李老太爷,最多也就是拿回自己的两床棉被,几件衣服,和仅有的一点点存粮而已。这些东西,即使她不告到官府,以李老太爷的为人,过了这几天,心中的气多少消了一点后,也会还给她的。 看到那个妇人怔怔地不说话,包大人说道:“你丈夫现在不知所踪,因此此事一时也难以理清头绪。那妇人,你勿须悲伤,本官现在派人到李家庄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打探清楚,再行处理。” 说完此话,包大人转过头来看了看赵虎,又对他说道:“赵捕头,到李家庄查探这件事,本官就交给你去办吧。” 赵虎点了点头,应道:“属下听从大人的安排。” 第二十九章 初到李家庄 放下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他们进庆州城不提,且说赵虎陪那妇人母子两个来到李家庄,拜会庄主李老太爷。李庄主听说开封府的捕头赵虎来到庄上,就将他接入家中。 赵虎说了此行的来意,李庄主听后,指着那个妇人说道:“我也没有料到她的相公会做出这样的事,我看他平时做事勤勤恳恳,为人又忠厚老实,因此一直很信任他。上次有生意上的朋友来到我庄中,想要看一下我的传家宝,就是那个翡翠玉白菜,因为那个朋友说对玉器很喜欢,在他的极力请求下,我才让犬子把那个玉白菜从藏宝室里拿出来给他看。这时他的相公正好有事到这里来,也看到那个了那个玉白菜。待客人看过之后,犬子正要把玉白菜再拿去收藏好,因为看到她的相公在这里,就让他一起帮忙提着装玉白菜的那个盒子,谁知他把玉白菜拿到藏宝室里的时候,趁犬子不备,将他打晕,然后就带着盒子逃走了。” 那个妇人听李庄主这样说,就跪在地上说道:“李老爷冤枉我家相公了,他平时经常说李老爷待我们不薄,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李庄主说道:“不是你相公做的,为何玉白菜丢失后,他也不知去向,我儿子亲口说是你相公将他打晕,难道这事也有假?” 那个妇人听到李庄主这样说,无法回答,只是跪在地下哭泣。 赵虎说道:“这个玉白菜丢失了之后,李庄主你为何不到官府去报案呢?” 李庄主说道:“其实当是我就想报案,只是犬子说这个妇人的相公应该不会逃得太远,他相信很快就可以把玉白菜找回来。犬子还说,看那个人平时本本分分,这次携带玉白菜外逃,也可能只是一时糊涂,如果一到官府报案,不但她相公被捉到后会关进大狱,这妇人母子也会跟着受到牵连,因此,就说先不要报案。我看犬子一片仁慈之心,而且又说可以很快将玉白菜找回来,因此就没有到官府报案,而是让他去办这件事了。” 赵虎心想这个李庄主的儿子还真是够仁慈的,自己被人打晕,传家之宝被人偷走之后,还能为那个窃贼着想,这种胸襟和肚量,还真是不寻常。 这时李庄主的儿子刚从外面回来,他听说开封府的捕头赵虎到他家来查问玉白菜失窃的事,就来和赵虎相见。 李家庄的儿子和赵虎说了两句客套话后,就向他父亲说到:“今日孩儿派人四处查找,仍然没有发现那个贼人的行踪。” 李庄主听到他儿子这样说,脸上显出焦急的神色,说道:“既然如此,你也不要再去找了,正好赵捕头在此,我们就向官府报案吧。” 他的儿子看到父亲十分着急,也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但还是建议先不要报案,让他明日再找一天,如果仍然是无功而返的话,再把这件事报到官府不迟。 赵虎看到李庄主十分着急,但是他儿子去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却仍然显得平静,不禁暗暗佩服这个年轻人少年老成,遇到这么大的事,仍然能不急不躁。 李庄主看了看仍然跪在地上的那个妇人,说道:“虽然你相公偷了我的玉白菜,但是事发突然,此事你并不知情,我此前怪罪你,将你逐出庄去,且不许携带任何物品,是一时气愤过度才这样做的。此庄中你母子俩是断不能住了,不过,你的物品,可以全部带走,你现在就去拿吧。”说着挥了挥手,显然不想再看到她们母子两。于是那个妇人带着她的儿子,哭哭啼啼地走出去了。 赵虎看到李家庄将那妇人母子两逐出庄去的时候,李家主的儿子似乎欲言又止,不过最终没有出声,只是脸上显出的不忍的神色。 赵虎看到李家主父子两显然不是刻薄无情之人,尤其是他儿子,似乎更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因此也想要帮他们尽快把那个玉白菜找回来。于是,为了查案方便,当晚赵虎决定就住在李家庄。 吃过晚饭,赵虎又找了几个下人来问一下当日的情形,那些下人都说不知情。赵虎看问不出什么,就让他们下去了,自己在房内思考这件事该从何处入手。 赵虎想了一会,觉得没有头绪,有点心烦意乱,在住处来回踱着,这时一个庄丁进来给他送茶水。他就叫住那个庄丁问道:“你家庄主丢失的那个玉白菜,你可曾见过?” 那个庄丁把茶盘放到桌子上说道:“回赵爷,小的没有见过,不过听人说跟真的白菜一样大,是个难得的宝贝。” 赵虎说道:“如此大的一块玉,确实是一个宝物。”这是他想起自己怀中的那个玉扳指来,就把这个扳指拿出来,一边摩挲,一边说道:“这个扳指跟你家庄主的玉白菜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如果这个扳指丢了,我一定心疼得要命,因此,我想你家庄主这会儿可能还在耿耿于怀,难以入眠。你告诉李庄主,就说包大人一定会帮他破了此案,重新追回玉白菜的,叫他不必过于忧虑。” 那个庄丁似乎对赵虎的话十分感兴趣,眼睛发亮,嘴巴微微地张着,没有吭声。赵虎心想包大人可真是一块金字招牌,只这三个字一说出口,就能让这个庄丁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正想再对那个庄丁说让他告诉李庄主,尽可以相信包大人,却听那个庄丁说:“赵爷这个玉扳指好眼熟,似乎是我家少庄主以前戴的那只。” 赵虎听到他这样说,才知道这个家丁方才注意的是他手中的那个玉扳指,而不是包大人。他对那个庄丁说道:“这种扳指虽然稀罕,不过并非独一无二,造型相同,也很平常。” 那个家丁说道:“赵爷可否把扳指给小人看一眼?” 赵虎看他对这个扳指确实有很大的兴趣,就伸手递了过去。那个家庄接过扳指,在灯下翻过来覆过去地仔细看了看之后,说道:“这确实是我家少庄主以前戴的那个,赵爷你看,这个扳指上刻有百花如意结,下面隐隐地刻着一个李字,当日小的曾亲眼见过这个扳指。” 赵虎顺着那个家庄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在扳指上的花纹下方,用阴刻的手法,刻着一个李字,笔迹细若游丝,不仔细看,会把它当成花纹。 那个家丁接着对赵虎说道:“少家主以前经常戴这个扳指,不过前段时间,他在一次出外游玩时,把扳指丢失了,当时还被老家庄训拆了一顿,不知赵爷是从何处得来的?” 赵虎说道:“这个扳指,是一个做玉器生意的朋友赠我的,可能是你家少家庄丢了之后,被人捡起,然后卖掉,再辗转到了我这里吧。” 那个家丁说道:“这事还真是巧了,不过凡事讲个缘份,现在这个扳指到了赵爷的手里,想必少家庄看到了,也没什么话说的。赵爷放心,只要您老不开口,我是决不会说出去的。” 赵虎看到这个家丁说话伶俐,就对他笑了笑,让他出去了。 赵虎考虑了一会,觉得这个玉扳指似乎暗含玄机,于是决定立刻去向包大人禀报。李庄主父子留他不住,就派人送他连夜回庆州城了。 第三十章 赵捕头审案 赵虎来到庆州,将白天在李家庄听到和看到的事向包大人回报了一遍。包大人听后,对公孙先生说:“公孙先生,你对此案有何看法?” 公孙先生说道:“听赵捕头所说,似乎李庄主之子对于玉白菜丢失之事,并不是特别在意。” 包大人说道:“公孙先生为何如此说?” 公孙先生说道:“玉白菜虽然不敢说价值连城,但也是世间难得的宝物,无论是何人丢失,都会十分着急,但是据赵捕头所说,那李庄主之子对于此事却表现得十分平静。此外,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他还一再阻止李家庄将此事报到官府,因此,属下以为,要查此案,除了追捕那个盗贼之外,也不妨从李庄主之子入手。” 赵虎之前还以为李庄主之子是一个少年老成、心地善良之人。此刻听了公孙先生所说的话,他才觉得李庄主之子的表现确实可疑。 包大人也对公孙先生所说的话表示赞同,他吩咐人叫来庆州知州,让他查一下李庄主之子的情况。 庆州知州听到包大人让他查李庄子之子,就说道:“大人,下官记得此前曾判过一个案子,是一个药材商材状告李庄主之了拖欠了他的银两,久不归还。当时李庄主之子曾答应那个药材商三个月之后定会归还,还许了给他较高的利息。在本官的调停下,那个药材商勉强同意了,事后,李庄主之子曾特意找到下官,说他父亲年事已高,要本官不要将此事告诉他的父亲,免得他为此事担心。下官当时看他一片孝心,就答应了他,不知此事与他家的失窃案可有关联?” 包大人听后,说道:“此事与玉白菜失窃一事是否有关联,还须进一步查证,劳烦知州再去查一下李庄主之子其他方面的情况。”庆州知州答应了之后就退下了。 赵虎听到庆州知州方才说的一番话,忽然想起了此前曾遇到的那个商人黄亦为,和当日在船上看到的那个急匆匆赶路的农夫,他隐隐觉得此事也一定和他们两人有关。 包大人看赵虎一直在低头沉思,就问他道:“赵捕头对于件案子是如何看的。” 赵虎向包大人说了自己的看法,并且对于如何破案,也说了自己的想法。包大人听后,点了点头,说道:“此案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李庄主之子自盗本家宝物,然后嫁祸于人,本官听了你所说的想法,觉得甚是可行,本官就将此案交于你,你可依此方法去做,公孙先生以为如何?” 公孙先生说道:“属下也觉得赵捕头的想法确实可行,照此去做,此案案情十有八九可以很快明朗。” 赵虎听见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都赞同他的做法,而且包大人还让他亲自去处理这件案子,不禁十分兴奋。 第二天一早,赵虎就赶到了李家庄,他对李庄主父子说,此事已经查明了,他这次来,就是将那个窃贼亲手交给李庄主的。李庄主父子二人看见赵虎只是一个人来的,并没有带其他人,都表现出诧异的神色。 赵虎看他们父子二人不相信,就说道:“李庄主,窃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正是你儿子。” 李庄主听后,吃惊地张大了眼睛,看了看他儿子,又看了看赵虎,说道:“赵捕头,犬子怎会盗窃自家财物,你是不是弄错了?” 李庄主的儿子也急切地说道:“赵捕头,此事开不得玩笑的。” 赵虎对李庄主的儿子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本捕头已经知道你如何自盗宝物,然后又嫁祸于人的经过了,你不用再抵赖了。” 李庄主之子听到赵虎如此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说道:“赵捕头,小人一直奉公守法,从来没有私拿过他人一分财物,更何况这还是自家之物?” 李庄主也说道:“赵捕头,犬子虽然不成器,但是也万万不会做鼠窃狗偷之事呀!” 赵虎说道:“李庄主勿须惊慌,本捕头并非是信口胡说。” 赵虎说着,从怀中拿出那个玉扳指来,对李庄主说道:“庄主可认得此物吗?” 李庄主看了看说道:“这是犬子随身携带之物,之前有一天他说丢失了,怎么此物现在会在赵捕头手里?” 赵虎没有回答李庄主,而是问庄主之子道:“你也认得此物吧。” 李庄主之子看到赵虎拿出了这个玉扳指,眼神中露出了惊慌的神情,不过,他还是强自镇定地说道:“这是我以前丢失的那枚扳指,不知赵捕头从何处得来?” 赵虎说道:“承认是你的就好,有一个商人黄亦为,你可认得?这枚扳指,正是本捕头从他手中买来的。当日本捕头在城外客栈中与他相遇,见到这个扳指翠绿可爱,就想买过来,攀谈中,黄亦为告诉本捕头,说这个扳指是一个朋友卖给他的。黄亦为还说,那个朋友因为急需用钱,连家中的传家之宝翡翠玉白菜也卖掉了,当时本捕头听了此话,并未在意。不过昨日在你庄上,听说你家丢失的正是翡翠玉白菜,本捕头就连夜赶回庆州城,同庆州府的差役一起,将黄亦为捉拿归案,如今黄亦为已经招认了一切,现在案情已经明了,你也勿须狡辩了。” 其实赵虎说的这番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他怀疑李庄子之子因为欠了别人银两,急需用钱,但是又不想被李庄主知道,就卖掉了自己的玉扳指应急,钱不够,于是又偷走了那棵翡翠玉白菜卖掉,然后嫁祸给那个妇人的丈夫,至于玉白菜的买主,他并不很肯定就是黄亦为,因此说得有点含糊。赵虎想用这番半真半假的话,逼李庄主之了承认他自己偷了玉白菜。 李家庄之子听了赵虎说的这番话后,一时沉默不语。 赵虎决定再加大点力度,争取尽早将他的心理防线给击溃。 第三十一章 真相原来如此 赵虎说道:“包大人只所以让本捕头到你庄上来处理此事,是因为觉得你虽然做了偷窃之事,但所偷的毕竟是你自家之物,只要此事能够了结,也不欲让你身陷囹圄。现在黄亦为已经将所有事全都说了,你如果仍然执迷不悟,意图抵赖,本捕头现在就将你拿去庆州府与黄亦为对证,此事一旦经过官府,即使你是偷盗自家财物,也难逃牢狱之灾。” 赵虎说完此话,盯着李庄主之子。只见看他额头上冒汗,似乎内心在做剧烈的斗争。其实,此刻,赵虎的额头上也在微微冒汗。如果李庄主之子真的不肯认,他也没有办法。因为黄亦为从未对他说过玉白菜的事,他也没有去抓过黄亦为。赵虎现在是兵行险着,想用心理攻势逼李庄主之子就范。 看到李庄子之了仍然在那里做思想斗争,赵虎不禁在心里说道:“兄台,你就快点招认了吧,你要是不认,小弟这次可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呀,回去怎么向包大人交待。” 看到李庄主之子不说话,赵虎觉得自己要扛不住了,看来向人套口供这事,还是包大人比较在行,自己只能回去大费周章地想办法从其他地方找线索了。 赵虎长出了一口气,无奈地笑了笑,想出了一些自圆其说的话,准备解释刚才自己的那番言辞。 就在赵虎正要开口的时候,李庄主之子却先忍不住了,只见他跪下向李庄主叩了一个头,说道:“爹爹,是孩儿不孝……” 看到此种情景,赵虎顿时心中狂喜,他赶忙迸住口,做出一副威严庄重的神情,冷冷地盯着李庄子之子。 李庄主之子跪在地上,在他父亲惊愕的目光中先是低声地抽泣着,然后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李庄主只有一个儿子,因此从小对他管教极严,所做的事情都要向他回报。李庄主之子虽然心中不满,但却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一次,他听人说做药材生意可赚大钱,就从一个药材商那里赊了一大批货,准备贩到他处赚取利润,希望这次生意做成功之后,李庄主可以让他以后独立行事。谁知当时的行情不好,他买了药材之后,药价大落,因此亏空了一大笔银子。生意做砸了,药材商追着他要钱,他本来是瞒着李庄主做的这笔生意,到了此时,更加不敢向李庄主开口了。无奈之下,他卖了自己的玉扳指,但是得到的钱刚够还账。 李家庄之子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他想东山再起,但是却没资金,而且经过药材商讨债的那件事,也没有人肯再赊货物给他了。这时他想到了家中的翡翠玉白菜,于是偷出来让黄亦为帮他当掉筹集本钱,等做生意赚了之后再去赎回来。他知道不见了翡翠玉白菜,李庄主必定不肯罢休,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偷的,就想了一个办法,对那个妇人的丈夫说,家中的翡翠玉白菜被偷了,然后带他到码头,指着黄亦为乘的那条船,说那个贼就在船上,让他一定要赶上追回来,追不到就一直追下去,家中的事不用担心,他会安排的。那个妇人的丈夫听到少庄主这样说,就租了一条小船,沿着水路一直追下去了。 黄亦为在半路偷偷下船,返回了庆州城,让自己乘的那条船继续向下游行驶,准备让那个妇人的丈夫在水上追上十天半个月的,等他追上那条船,找不到人再回来,估计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这期间,如果一切顺利,李庄主之子应该已经做成了一笔生意,到时将玉白菜赎回来,即使李庄主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想必也不会过多的责怪他。 事情真相大白之后,李庄主对他儿子并没有过多的责怪,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只是想做成一笔生意来证明自己。虽然他用了不该用的手段,但这也跟自己平时管教过严有关系。李庄主出钱赎回了翡翠玉白菜,又将庄中的一部分事务交给了他儿子管理。那个妇人的丈夫已经被证明是被冤枉的,因此李庄主就派人将她们母子俩仍然接回了李家庄居住。 赵虎办完了这件案子之后,包大人对他赞赏有加。不过,赵虎自己很清楚,这次多少有些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因此也就不敢居功。看到赵虎这副谦虚的样子,公孙先生也很惊奇,连连赞叹,说赵虎赵捕头今时今日之才干,已经非复吴下阿蒙了。 在包大人手下干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公孙先生切切实实的称赞,赵虎一时觉得很有成就感。 包大人在外巡访了一段时间之后,回到了开封府。初回都城,王朝、马汉、张龙他们都很高兴,毕竟不用在外面劳碌奔波了。赵虎也和他们一样开心,不过,他的心中始终有个疑问放不下。有一个人,他一直没看到,他很想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样的,这个人就是展昭展护卫。 有包大人,哪能没有展昭呢?赵虎来到开封府也有大半年了,却一直没有看到过展昭,有几次他曾想问王朝他们,不过王朝他们说展护卫回家了,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赵虎一直在等着展护卫回来,他想亲眼目睹一下这位传说中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南侠,到底是什么样的英雄气概。不过,赵虎左等右等,看看腊月将尽,展昭也没有回来,于是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来年了。 转眼又是一年春来到,河冰已破春水流,飞燕衔泥,嫩芽初绽,到处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不过春天来是来了,展昭却依然没有回来,赵虎心想这位展大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让他一睹真容呢?他在心里盼望着。 赵虎不知道,他很快就可以见到这位名满江湖的展大侠了。要不了多久,他就将在一个特别的地方,见到一个特别的展昭。 第三十二章 展昭? 却说这日正当春光明媚,赵虎却觉得心中闷闷不乐。一直没有见到展昭,对于赵虎来说,只是让他觉得有点失落而已,另外一件事,则让赵虎觉得心中凄凉,那就是他竟然没有一个亲人。 过年的时候,开封府放假,大家都回家探亲,除了包大人依然留守在京中,就连公孙先生也回去了,而赵虎却是无家可回。他原本也想向包大人告假回乡,包大人听了他的请求之后,很是奇怪,就说道:“赵捕头,本官听闻你并无家人,你欲回乡,又将探望何人?” 赵虎听了包大人的话,很是吃惊,想道:不是吧,我赵虎竟然没有家人?穿越就穿越吧,怎么还穿越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包大人见到赵虎默不作声,就又说道:“赵捕头自上次意外受伤之后,可能对前事有所遗忘,你的家事,王朝、马汉和张龙知之甚详,你可问他们,想必会慢慢想起的。” 赵虎问过王朝他们之后,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原来之前赵虎孤身一人在江湖上行走,偶然一次机会,遇到了王朝、马汉、张龙三人,他们意气相投,就结成了异姓兄弟,一同在二龙山落草为寇,做些劫掠过往客商的勾当。 当日他们兄弟四人结拜时,曾自报家世,赵虎说过自己从小失去双亲,后来与唯一的妹妹也离散了。王、马、张三人见他身世凄凉,为了不让他伤心,就再没有提过这件事。后来他们被包大人和展昭收服,在开封府效力,更加不想再提以前的事。因此赵虎自从穿越之后,还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听到自己不但没有父母,连唯一的妹妹也失散了,赵虎觉得自己真够倒霉的。在开封府闷闷不乐地过了一个年。等到开春,众人陆陆续续回到衙,包大人也重新开府理事之后,赵虎还是提不起精神做事。 看到赵虎这个样子,王朝他们很着急。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商量了一下,决定派赵虎出外办事,顺便让他散散心。 这天,包大人将赵虎叫到面前,对他说道:“展护卫已回乡多日,本官甚是挂念,现在派你去常州府武进县他的家中,探明他因何事而在家中滞留如此多的日子。本官亦知道你的家乡也在常州府附近,你可顺便找寻一下幼年失散的妹妹,如果机缘巧合,你们兄妹也许能就此重逢。” 听到包大人让他去找展昭,同时顺便找自己的妹妹,赵虎十分开心,他很快准备好了路上所需的物品和银两,在大好春光中,向着常州府出发了。 一路之上,赵虎不外乎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虽然行色匆匆,不过好在春景怡人,他也并没有觉得辛苦。 这一日,赵虎来到了江南地界,此时正是繁花似锦的时候,江南的春景更加让人陶醉。赵虎且看且行,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山前。这座山前并不是很高,不过山势连绵,如果要绕过去的话,可能要走很长的时间。因此,赵虎决定直接翻过去。 赵虎顺着小路上山,没多久就走到了山顶。他在山顶停下来,找了一块青石坐下,打算歇歇脚。正在这时,赵虎听到背后有人走过来。他站起来转过身,看到一个武生打扮的人,正在对他怒目而视。 那人剑眉星目,双臂修长,体格健壮,显得十分英武。赵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看着自己,就对那人一抱双拳说道:“兄台,在下要到常州府去访人,路过此处,偶然相遇,也算是有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那个武生打扮的人说道:“我乃开封府四品带刀护卫,南侠展昭。看你不是本地人,不妨告诉你,此处山林皆是我展家所有,所有路人,路过此处,皆要留下买路钱。你可将随身所带银两留下,快快下山去,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晃了晃手中所拿的一把宝剑。 听了这番话之后,赵虎有点懵了。“留下买路钱”,听这口气,这展护卫明明就是一个剪径的强盗呀! 展昭放着好好的开封府侍卫不做,竟然在这里做山贼?赵虎实在有点想不通。 展昭看到赵虎在那里发呆不说话,就走上前一步,对他说道:“我展昭只是要你的买路钱,并不想要你的命,你勿须害怕,快快将银子拿出来。” 说完此话,展昭就上前紧逼,目光紧紧盯着赵虎肩上的银袋,双瞳放光,隐隐现出铜钱的形状来。赵虎知道自己再不拿出银子来,这厮就会上来抢了。事不宜迟,他决定报出自己的身份。 赵虎忙后退一步,大声说道:“展护卫不要动手,小弟是开封府的赵虎,奉包大人之命,要到常州去探望你。小弟带有包大人的口信,希望你能早日回到开封府,帮包大人破案,为朝庭效力。今日在这里见到了展护卫,小弟实在是觉得三生有幸,缘分哪,展护卫,我们不如这就上路吧,小弟给您带路。” 赵虎惊慌之下,一口气把这些话全说了出来,中间几乎没有停顿,展昭听得不明不白,反应了好一会,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赵虎,要接他回开封府。 展昭把剑一横,对赵虎说道:“你说包大人让你来接我,可有证明?” 赵虎这才想起来,自己走得急,竟然没有向包大人要一封写给展昭的亲笔信。其实包大人觉得这两个人彼此都认识,还要写什么信呀。他哪里知道,赵虎是真的不认识展昭,而展昭,看样子也不打算认赵虎了。 看到赵虎拿不出来信件之类的证明,展昭用剑指着他的咽喉说道:“你竟敢私冒开封差役,意图欺骗我,再不留下银子,小心你的性命。” 剑尖顶到了赵虎的咽喉,他再不敢多言,把袋子从肩头卸下来,一边往外掏银两,一边暗骂展昭:“我是穿越过来的,不认识你,倒也正常,你说你展昭在开封府呆了那么长时间,竟然会不认识赵虎?如此翻脸不认人,看样子你是铁了心要做贼了。装吧你就,等着吧展昭,赵爷我早晚会将你绳之以法。” 展昭看赵虎摸摸索索从袋中掏银子,有些不耐烦,伸手把袋子抢过来。 赵虎看到展昭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手中的宝剑还闪着寒光,他从地上爬起来后,不再多说话,匆忙下山去了。 第三十三章 书生 下山之后,赵虎再也没有兴趣边走边看江南美景了。将近傍晚时分,他来到了一个市镇。赵虎觉得肚中饥饿,摸一摸怀中,幸好还有一点散碎银子,够吃一顿饭了,于是走进了一家饭馆。 店小二把饭菜端上来,赵虎拿起筷子,正准备吃饭,这时有一个小孩在店外追赶他的狗。那狗见小孩追赶得急,就跑进了饭馆内,正好钻在赵虎的坐的那张桌子下面。小孩见狗躲在那里,上前去要把它赶出来,但是狗躲在下面不出来。小孩钻进桌子底下去捉它,那只狗却又猛地窜了出来。小孩见狗又要跑,一时着急,站起身来就要追,却忘了自己还在桌子下面。结果他一站起来,把赵虎面前的那张桌子顶翻了,桌上的饭菜撒了一地。那只狗见有东西吃,反而不跑了,在那津津有味地吃地上的食物。 小孩摸了摸被桌子顶得生疼的脑袋,走上前去,拉住狗脖子上的项圈,把它拖走了,剩下赵虎在那里对着满地的饭菜发愣,手上拿的筷子还在微微颤抖。 这时饭馆的掌柜走过来,对赵虎说道:“不好意思,客官,我让小二再给你上一份饭菜吧。”赵虎点了点头,却听到掌柜又说道:“这次这份饭菜,我收你半价好了。” 赵虎一听掌柜又要收钱,可是自己身上实在是半文钱也没有了,就说道:“掌柜的,刚才那份我还没有吃呢,怎么这份又要收钱?你为何如此不讲道理。” 掌柜一听赵虎说他不讲道理,也急了,说道:“这位客官,你没有看好自己的饭菜,被人弄撒了,我现在另上一份,只收你半价,你还不知足呀!” 赵虎说道:“可是这份饭是在你店里被人弄撒的,你不赔谁赔?” 掌柜说道:“那个小孩又不是我儿子,他弄撒了你的饭,是你自己没看好,我为什么要赔?好了好了,算我倒霉。”掌柜说着,叫过来小二:“给这位客官拿两个馒头。”说完就走了,再不理会赵虎。 小二拿过来两个馒头来,放在赵虎面前的桌子上。赵虎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用了,就一手拿起一个馒头,走出了这家饭馆。 赵虎走在街上,正在感叹今天太过倒霉的时候,又和对面走过来的一个人撞了满怀,连手中馒头也被撞得掉在了地上。 与赵虎撞在一起的那人是个彪形大汉,只见他身高体壮,五大三粗,谅来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大汉一把拉住赵虎,粗声粗气地喝道:“小子,走路怎么不知道长点眼,想吃爷爷的拳头吗?” 赵虎这下是真的火了。今天一连串的遭遇,让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被这个大汉的话语一激,他再也按捺不住。 赵虎一把拉住那汉子的衣服说道:“小爷我还想问你是怎么走路的,想打架是吗?好, 爷奉陪。” 那汉子没想到遇见了一个楞头青,他放开赵虎,退后一步,拉开了架势,对赵虎说道:“小子,你火气倒是不小,来,准备进招吧,爷爷倒想领教一下你的本事。” 其实刚才赵虎说要和对方打架,只是为了发泄一下胸中郁闷已久的怒火而已。现在他看到对方要来真的了,就不免有点心虚。以前的赵虎倒是有可能会武功,可是现在的赵虎,对武艺是一窍不通。在开封府时,每次办案都是和其他差役一起出动,所以赵虎从来没有胆怯过,现在要和人单打独斗了,而且对方又明显比自己强壮,他觉得自己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这时,他们两个人的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在看热闹。赵虎正在思量如何化解这次危机时,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那书生走到两人中间说到:“二位,一点小事何须动气,万事好商量,给在下一个面子,就此收手吧。” 那个汉子并不理会这个书生,想伸手把他推开。谁知大汉的手搭在那书生的肩膀上,用力推搡,书生却纹丝不动。大汉还想用力,书生把手一挥,甩开了他的胳膊。大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看出这个书生并非等闲之辈,就赶忙溜走了。 大汉走后,那个书生走到赵虎面前说道:“贤弟,你我多日不见,想不到你刚烈莽撞的脾气还是一点也没改,走,我们借一步说话。” 看到这个书生如此对自己说话,赵虎一时觉得莫名其妙。他觉得今天的遭遇实在是太离奇了,先是碰到一个不愿为官,甘愿做贼的展昭,现在又遇到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书生,还对自己这么客气,赵虎一时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看到这个书生肯出手相助,又和自己如此亲热地称兄道弟,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于是,赵虎就跟着那个书生,来到了一家酒楼。 两人坐下之后,那个书生看到赵虎一脸落魄的样子,就问到:“贤弟为何会到此处来,还弄成了这副样子?” 赵虎见这个书生说话和蔼可亲,于是就把受包大人所托来找展昭,没想到却被他劫财的事说了一遍。 书生听完赵虎的讲述之后,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就叫过小二来,让他上了酒菜。 赵虎一边吃,一边对那个书生说道:“我本以为展昭是名满天下的南侠,没想到却是个拦路抢劫的毛贼。” 书生问道:“展昭竟会做出这样的事?你是在哪里遇上他的?” 赵虎说道:“就是这市镇旁边的山上遇上的。” 书生说道:“贤弟如果还记得路,就烦请明日带我去会一会他。” 这书生武功高强,带他去找展昭,说不定还可以帮自己要回银子。想到此处,赵虎连忙答应。 当日晚上,二人就在镇上找了一家客栈住宿。次日一早,吃过早饭之后,赵虎就带那个书生去旁边的山上找展昭。 顺着来路,赵虎带着书生来到被劫的那座山下。他们二人刚走到山顶,就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喝叱之声。 第三十四章 结伴而行 却说赵虎和书生二人刚走到山顶,就看到展昭正在将一个过路之人截住,威逼他拿出银两来。 那书生看到这里,忍不住大喝一声:“何方毛贼,竟敢在此为非作歹?” 展昭听到有人在他身后大叫,转过身来一看,前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风度翩翩的书生,一个正是他昨日劫过银两的赵虎。 展昭撇下那个过路人,对赵虎和书生二人说道:“又一个送银两的来了。是否觉得昨日送给展爷的银子太少,今天又特意再送些来?” 书生接口道:“大胆毛贼,口出狂言。想那展昭是一个行侠仗义之人,又如何会做此下流的勾当。你是何人,为何要冒展昭的名字在此行劫?” 那个贼人说道:“爷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展昭展熊飞。大丈夫行走在天地间,何须要冒认他人姓名。你又是何人?胆敢在此大呼小叫!” 那个书生说道:“你听好了,我正是江湖人称南侠的展昭。你胆敢冒我之名在此行劫,败坏我展昭的名声,我今天定不能饶过你。” 赵虎听到那个书生自称展昭,吃了一惊。面对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个展昭,赵虎一时分不清真假。不过,他还是觉得那个拦路抢劫的更象是真的展昭。这个书生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名满江湖的大侠呢? 赵虎还没有想明白,他们二人就交起手来。此前被展昭拦住的那个过路人,看到这番情景,就赶快收拾起自己的包裹,一溜烟地跑下山去了。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那个书生虽然看起来不如拦路抢劫的展昭强壮,不过动作却敏捷非常。没有几个回合,书生就空手夺下了对方手中的剑。那大汉一看这个书生如此了得,顿时没了斗志。 大汉虚晃一招,趁书生闪身躲避的空当,就要逃跑。谁知书生早就料到了大汉的这一招。只见他守中带攻,退中带进,闪身之时,早就暗中堵住了大汉的逃跑之路。大汉刚一迈步,正看到书生在前面堵住了自己,吓得立刻停住了脚步。这时书生紧步上前,将大汉一脚踹翻在地。 书生走上去,踏着对方的胸脯,用剑指着他说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冒我的名字在此劫财?” 那个大汉看到事已至此,就交待了自己的来历。原来他并不是真的展昭,而是一个粗通武艺的江湖中人。因为慕展昭的名字,想到常州去拜访他。谁知走到此处,小偷偷光了大汉身上携带的银两,无奈之下,他才在此拦路劫财。 书生说道:“你冒我的名字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虽然事出有因,但是行为太过恶劣。我今天就小惩大戒,务须让你牢记此次的教训。如果你以后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只要让我展昭知道,哪怕你躲在天边,我也会去取了你的性命。” 书生说着,将剑一挥,那个大汉吓得闭上了眼,以为书生要刺他一剑。谁知书生只是削掉了他盘在头上的蓄发。 大汉散乱着头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书生面前指天发誓,连说以后再也不敢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说完此话,大汉又把昨天抢的银子还给了赵虎,然后狼狈地逃下山去了。 赵虎看到这个书生功夫如此了得,不由得不信他就是展昭了。他走上前去对展照说道:“你真的是展护卫?” 那个书生听到赵虎这样问,不禁笑道:“贤弟为什么连我都不认识了?昨日我和你在市集相遇,就觉得奇怪,为何你见了我如同陌生人一样?后来你说被展昭劫财,我更是惊诧。明明展昭就在你的面前,你竟然不认识,却把一个拦路的劫匪当成展昭。这事实在是太过蹊跷,我担心其中有诈,就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 展昭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看了一眼赵虎,见他并答话,就接着说道:“今日见过假展昭之后,我才明白贤弟你昨日所说属实。只是有一事愚兄不明,我二人曾在开封府中相处多时,为何你会不认得我呢?” 赵虎心想穿越这种事太过惊世骇俗,照实说出来的话,展昭还以为自己是在胡说八道,于是就用上次和于唐比武受伤的事做借口。 展昭听了之后说道:“难忘贤弟会不记得愚兄,原来是头部受创,不过,据你所说,那个于唐倒也有一身好功夫。对了,既然你此次来,是奉包大人之命来接愚兄的,现在我的家事已了,本来就是准备回开封府的,正巧我们在此相遇,不如我们就此起程吧。” 赵虎心说:“你的家事已了,可是我的家事还没有了。”他对展照说道:“展兄,小弟此次来其实是有两件事,一是奉大人之命来看望你,二是寻找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展昭听到赵虎说要找他的妹妹,就问道:“你的妹妹是在何处失散的,你准备到何处去找呢?” 赵虎说道:“我和妹妹幼年就已经失散了,失散之地就在我的家乡,也就是常州附近,因此这次想到常州那里去找。” 展昭说道:“常州之地为兄很熟悉,不如我带你去吧。” 展昭肯带自己去常州,赵虎当然是求之不得。他跟着展昭来到常州,四处打听妹妹的消息。展昭本是常州人,在那里有许多亲朋好友,他托这些人帮忙寻找赵虎的妹妹,但是始终没有得到任何音讯。 看到赵虎失落的样子,展昭安慰他道:“贤弟也不必过于担心,虽然你没找到妹妹,不过说不定她被一个好人家收养了,此时也未必会过得很差。就如你一般,本来是游荡江湖的一个草寇,现在不也在开封府做了差役。” 赵虎听到展昭如此说,觉得现在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他看到在此处再寻找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就和展昭一起向着开封府进发了。 第三十五章 夜斗 且说这日傍晚,他们来到了一家客店准备住宿,赵虎看到眼前走过的一个人,身影非常熟悉,似乎是于唐。赵虎忙在后面叫道:“于唐贤弟。” 那人闻声转过身来,赵虎一看,果然是于唐。他快步走上前去,问于唐为何会在此处。 于唐说道:“小弟是行走江湖之人,本来就是四处飘泊,居无定所。只是不知兄长又为何到了此处?” 这时,于唐看到赵虎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就又问道:“这位仁兄是何人?” 赵虎说道:“愚兄奉包大人之命去接展护卫回开封府,这位就是展护卫。” 于唐听说赵虎身边的这个一身书生打扮的人就是展昭,不禁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拱手致意。展昭也和于唐见过了礼,三人便一同出店去找了一酒楼坐下谈话。 席间展昭和于唐的话很少,差不多都是赵虎一人在说话。赵虎觉得很奇怪,他不明白这俩位今天为何会如此矜持,一点也没有江湖中人慷慨豪爽的样子。 眼看着席间展昭和于唐二人各怀心思,赵虎越坐越觉得无聊。既然话不投机,那也就没有必要再聊下去了。三人在酒楼中略坐了一会之后,就回店安歇了。 赵虎和展昭同住在一间房,晚上将要安歇的时候,展昭对赵虎说道:“贤弟,今天晚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声,在一旁静观其变即可。” 赵虎不明白展昭为何会这样说,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赶了一天的路,赵虎觉得有点累,上床后很快就睡着了。 将近半夜时分,赵虎被房中一阵打斗的声音惊醒了。他睁开眼,看到展昭正和一个黑衣人在房中过招。二人你来我往,争斗得十分激烈。令赵虎觉得惊奇的是,这二人虽然拳脚凶猛,却在打斗之时全都屏着嘴一声不吭。 赵虎记得此前展昭叮嘱过他的话,就没有作声,只是在暗中观看。 只见那个黑衣人两只拳头冲着展昭的两鬓击去,展昭伸手挡开他的两手,同时出脚,想要把黑衣人扫翻地。黑衣人看到展昭的腿扫来,双足一跃,跳上了桌面。展昭也跟着跳上了桌子,两个人就桌子上打了起来。 桌子并不大,两个人站上去后,几乎没有多余的活动地方了。但是赵虎看到他们二人并没有受到空间的限制,在桌面上闪转腾挪,竟然毫不费力。看来那个黑衣人的功夫并不在展昭之下。 二人在桌子上斗了一会,又翻身跳下桌来,在房中继续打斗。那个黑衣人看到不能在拳脚上占到上风,转身向着房门奔去,似乎想要逃走。展昭快步追赶,眼看就要追上,那个黑衣人却突然转身,扬手一甩,数点寒光朝着展昭的面门飞去。展昭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会使用暗器,将身向后一仰,那数点寒光贴着他的脸飞了过去,“哧哧”地扎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暗器没有伤到展昭,那个黑衣人变换了招数,趁展昭未抬起头的空当,飞身跃起,对着展昭的前胸就是一脚。展昭看到他一脚踢来,来不及闪身,就顺势向后倒去。黑衣人一脚踢空,正想收腿,却不妨展昭在上身倒下去的时候,双脚却趁机踢起,正中黑衣人的小腿。 黑衣人没料到展昭使出这样守中带攻的招数,小腿中了一脚之后,落地之时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展昭此时已经用了一招“鲤鱼打挺”,重新站起来,攻向黑衣人。黑衣人躺倒在地,见到展昭来势凶猛,料想躲避不过,只得将双手架在胸前,挡住了展昭的一脚。 顷刻之间,黑衣人已经中了两招,他不敢再恋战,伸手又甩出了几枚暗器,趁展昭躲避的空当,从地上弹起,跳到了房门外。 展昭看到黑衣人要逃,就追了出去。赵虎这时从床上起来,也来到了外面。他看到那个黑衣人已经跳上了对面的房顶,正在向前奔跑。展昭来到房前,没有飞身而上,而是双手攀着房柱,象只猫一样,转眼就上了房顶,然后弓着腰,急速追赶。他们二人在房上一前一后地顺着屋脊向前跑,几个起落之后,就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赵虎看看他们已经跑得远了,就回到房中,点着蜡烛,坐在那里等展昭回来。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光景,展昭回来了。他回到房中,休息了片刻之后,对赵虎说道:“这个黑衣人的轻功倒也了得,愚兄不愿追赶过急,就由他去了,不过贤弟莫惊,今晚这个黑衣人是找我的,对你并无伤害之意。” 赵虎问道:“此人是兄长以前结下的仇家吗?” 展昭笑了笑说道:“此人应该不是我的仇家,看此人的武功,也属上乘,他的招数,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赵虎又问道:“兄长可知此人是谁?” 展昭说道:“如果我猜测不错,此人与你也认识,贤弟莫急,明日愚兄自会告诉你。” 次日一早,赵虎洗漱完毕,去叫于唐一起吃饭。他来到于唐的房中,却发现于唐早已出去了。 赵虎在房中等了一会,仍然不见于唐回来。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之时,看到小二过来收拾房间。赵虎向小二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于唐已经一早结账离开了。 于唐连招呼都不打就自己走了,这让赵虎觉得十分奇怪。他回到房中,对展昭说了此事。 展昭笑道:“贤弟你可知于唐他为何离开吗?” 赵虎说道:“我没有见到他的人,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匆匆离开,或许他是有急事要先走一步吧。” 展昭回道:“他昨夜中了我两招,应该是觉得无面目再见我二人,所以先走了。” 赵虎吃惊地说道:“你是说昨晚和你打斗的是于唐,你二人以前有过节吗?” 展昭轻轻一笑,说道:“我和于唐并无过节,不过,据愚兄推测,他真名并非是于唐,而是白玉堂。” 第三十六章 吐纳之法 赵虎听到展昭这样说,更加吃惊。白玉堂的名字他当然听过,绰号锦毛鼠,也是一位一等一的武林豪杰,只是他不明白白玉堂为什么会夜战展昭。 看到赵虎迷惑不解的神情,展昭继续说道:“愚兄以前曾在皇上面前表演过攀爬跳跃的轻身功夫,得到了皇上的赞赏,就赐了一个‘御猫’的称号给我。白玉堂被江湖人称为‘锦毛鼠’,因此他对我不服,曾托人约我比试。我想‘御猫’的称号是皇上赐的,并非是我自封,无意与他为敌,于是就回绝了他。谁知他并不甘心,昨日偶然相遇之后,他就趁机来夜探,想和我比试一番。” 赵虎这才明白,为何昨日两个人在酒楼之中会是那样的表现。他问展昭道:“兄长昨日就已经知道了他是白玉堂吗?” 展昭说道:“昨日相遇之时,我并不知道他就是白玉堂,只是觉得他对我有敌意。在江湖之上行走,凡事不能不小心应对,因此我就预备好了等他夜间来探。昨日夜间交手之时,看他的武功套路,和我以前交过手的陷空岛人十分相似,于是才想到他可能就是白玉堂。” 赵虎说道:“白玉堂虽然争强好胜,不过并不是为非作歹之人,想必这次交过手之后,他知道了兄长的武艺确实高过他,可能就会对你心悦诚服,你们以后再见面,说不定还可以成为好朋友。” 展昭说道:“白玉堂一直自视甚高,这次交手,他只是略处下风,我想他不会就此罢休的,以后见面,可能还少不了一番恶斗。” 其实赵虎也知道白玉堂不是一个愿意轻易认输的人,除了包大人那样能处处洞晓先机的人之外,估计他很少会从心里去服气其他的人。不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他和展昭,首先要做的就是赶回开封府向包大人复命。 此前赵虎看到展昭一身书生打扮,一直以为他的功夫即使高,也高不到那里去。不过,经过昨夜他亲眼所见之后,才开始真心地佩服起展照的武功来。一路之上总忍不住询问一些武功方面的事情。 展昭和赵虎相处了几天之后,觉得这位赵捕头不但性情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而且似乎把以前所学的武功也忘得一干二净。展昭起初还会认真回答赵虎提出的每一个武功方面的问题,不过看到赵虎边听边忘,并没有学到多少真正有用的东西,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一天他对赵虎说道:“贤弟,武艺之道,在于勤学苦练,必须要先打好基础,俗话说‘打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你如果只是学一些拳脚套路,终究用处不大,不如我先从最基本的开始教你吧。” 赵虎听了连连点头。 展昭决定先从吐纳之法开始教赵虎。所谓吐纳之法,就是用意念的方法方法来控制自己的呼吸,做到呼气均匀,吐气顺畅。通过调理气息,使身体处于平衡的状态,天长日久,就可以达到气息均和,中气充足。更重要的是,当人开始练习套路时,吐纳之法还可以让他在大量运动时依然保持平稳的呼吸,从而做到虽然长时间锻炼而不觉得疲劳,一旦实战临敌,就可以耗尽敌人的体力,最后取胜。 赵虎听了展昭介绍过吐纳之法的作用之后,兴趣大增,每天跟着展昭练习。 刚开始的时候,展昭让赵虎每天太阳未升之时就起床,到一个能够看到日出而又十分清静的地方,盘腿而坐,闭目养神。呼气之时想象着有一轮红日被吸入,然后顺着鼻腔、口腔、咽喉、胸部、腹部慢慢下沉,最后沉到丹田处,呼气之时又想象着这轮红日顺着这些部位依次上升,最后从口中吐出。如此反复,直到太阳初升,放出万道光芒之时才停止,用时大概是半个时辰。 展昭特意告诉赵虎呼吸之时不可胡思乱想,要尽量做到心神宁静,更不能突然起身。如果有外界干扰,可以慢慢调理气息,暂时停止。 刚开始赵虎一坐下来,就想打瞌睡,因为起得实在是太早了。过了两天倒是不觉得困了,坐在那里又忍不住左思右想,脑子一刻也闲不下来。好容易能做到心神宁静了,一天他正在吐纳时,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鸟鸣,把正在入静的赵虎吓得一个激灵,心突突地狂跳了好一会儿才定下神来。 赵虎觉得练习这吐纳之法虽然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太难了,想要放弃。展昭无奈,就采取了一个权宜之法,用棉花将赵虎的双耳堵上,免得他在入静之时突然受到打扰。用了这个方法之后,赵虎早起静坐倒也不用担心受到外界声音的突然干扰了。 赵虎就这样一路行走,一路练习吐纳之法,约莫过了十日,他们来到了一个叫江州的地方。此时,赵虎早上起来静坐吐纳之时,已经能隐隐觉得有一股暖流会顺着意念在丹田之处汇集了。他欣喜地告诉了展昭,觉得自己已经小有成就了。展昭却说这只是最初级的阶段,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想要真正取得成就,还需要勤加练习才行。 于是赵虎依然按着展昭所说的,每天早起练习。这天,赵虎早早地起来,来到城外面一个临江的地方,静坐吐纳。练习完之后,赵虎正要回去,却看到从江面上划过来一条船,一个古风古貌的老者正站在船头向前观望。 此时虽然红日初升,不过江面上仍然有丝丝缕缕的水雾飘拂着。那条小船在雾气之中穿行,船头的老者面容清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见他手拂银白色的长须,脸色安详而宁静,晨风中袍裾微微飘动,远远看去,好象在御风飞行。 赵虎看到这副景象之后,不禁暗暗赞叹,心想这位老者一定不是等闲之人。他有心上去攀谈,不过一来离得较远,二来又担心自己唐突,打扰了那位老者,因此等那船过去之后,他就回到客栈去了。 赵虎回去之后,把刚才见到的那位老者的样貌向展昭形容了一遍,并说看那老者的样子,一定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展昭听了赵虎的形容之后,并没有过多的惊奇,他对赵虎说道:“江湖之中奇能异士之人很多,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吃过早饭,展昭和赵虎结算了房钱,准备离开江城继续赶路。刚出客栈没多久,他们就看到前面有一群人在吹吹打打地抬着一顶花轿赶路。 旁边看热闹的一个人说道:“江老爷真是有福呀,年过五旬竟然又娶了一房姨太太。”另一个说道:“是呀,这是第七个吧,江老爷家有的是钱,听说最近又要从外地请来一位可以炼金银的活神仙,他家的钱再也花不完了,还不尽情享受。” 听到有人可以炼金银,展昭和赵虎都很感兴趣,于是他们就找了一个人详细地打听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三十七章 道人 那人见到展昭和赵虎问他,就说道:“你们二位是外地人地吧,难怪不知道了,今天是我们江州中第一大户江老爷娶亲,听说这个小娘子花容月貌,今年才十八岁呢。” 赵虎看到这人一脸艳羡的神情,又问他道:“刚才有人说江老爷家请了一个会炼金银的活神仙,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回答道:“江老爷本来家财万贯,在本地是首屈一指的富户,可是谁又会嫌钱多呢?他前段时间听别人说有一个活神仙能掐会算,可以预知人的祸福,而且还能炼金银,就派人去请,据说今天就要到了。” 赵虎和展昭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心中暗道:“竟然有这回事?” 赵虎又问他说:“那个活神仙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那人回答道;“听说他是从云虎山下来的一个道士,好象是姓于,道行可高深了。” 赵虎还要再问,这时,迎亲队伍里的一匹马不知为何受惊,突然从那些人当中窜了出来,直接冲向热闹的人群。众人看到有一匹失控的马冲过来,吓得四散逃窜。展昭看到这匹马跑过来,就拉好架势,准备等它过来时跃上马背,将它制服。 那马看到有人在前面拦阻,没有再往前冲,折过身去又冲向了迎新的队伍。那些抬轿子的轿夫看到马又向他们冲过来,就把轿子一放,全都跑了,于是这匹马就直接冲向了新娘所坐的花轿。 展昭看情势危急,忙迈开大步,朝着那匹马奔去。眼看那匹马就要把花轿踏翻,展照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了马鞍,然后飞身上马,紧紧勒住马的缰绳。那匹马正在向前奔跑,骤然受阻,猛地停下来,前蹄高高扬起,像人一般立了起来,几乎要把展昭甩下马背。 展昭在马背上双手紧握缰绳,双腿紧紧夹住马的肚子,稳稳地坐着。那马看甩不掉展昭,就老实了下来,前蹄落地,低低地嘶鸣着,此时它离花轿只有一步之遥。 那些迎亲的人看到这匹受惊的马已经被展昭驯服了,就都纷纷围了过来。展昭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准备离开。这时迎亲队伍中的一个人走到他面前,双手作揖致谢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在下是江府的管家,姓秦,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展昭说道:“在下姓展,从小熟悉知马性,所以才能将这匹受惊的马制服,些许小事,秦管家不必多礼。” 秦管家又说道:“若非展公子出手,想必那匹马一定会冲撞了轿中的新人,在下想请展公子同我一起到江府中去,由江老爷当面向你致谢,你看如何?” 展昭不欲多事,正要拒绝,这时赵虎从后面走了上来,他对秦管家说道:“如此也好,听说江老爷府上是此处的大富之家,我们也想一睹江府的盛貌。” 秦管家听到赵虎如此说,就问道:“不知这位兄台是?” 展昭说道:“这是在下的义弟赵虎。” 秦管家说道:“原来是赵兄,失敬,既然赵兄如此说,那就请二位行移步一起到江府中略坐片刻吧。” 赵虎连说:“也好,也好。” 展昭看到赵虎如此说,不好拂他的意,就答应了秦管家。于是迎亲的队伍在秦管家的带领下,又吹吹打打地向着江府前进了,展昭和赵虎在后面跟着一同前行。 路上展昭问赵虎为何如此多事,赵虎说道:“兄长是否还记得,刚才有人说江府请了一个会炼金银的活神仙,小弟觉得这事实在是太过离奇,想去一睹那个活神仙的真容。” 展昭听到赵虎如此说,就回他道:“江湖之中,能人异士甚多,不过炼金银这事,愚兄也是前所未闻,既然你如此好奇,那我们兄弟二人就到江府上去探一探这个活神仙到底是什么来路。” 说话之间,展昭和赵虎跟着迎亲队伍已经来到了江府。江员外听秦管家说展昭刚才救了他的新娘子,十分感激,就把他们安排在偏院内,准备等会儿和新娘行过礼后,亲自过来道谢。 展昭和赵虎在偏院内待了一会,听到前面热热闹闹的在办喜事,有司仪在高声唱着婚礼的程序。他们觉得无聊,就在偏院内四处走动。 赵虎来到一处虚掩的房门前,听到里面有一个孩童的声音说道:“师父,茶已经沏好,您可以喝了。” 一个老者问道:“其他的事你也准备好了吗?” 那个小童又回答道:“已经按师父的吩咐准备好了。” 老者说道:“炼金银之事非同小可,你不可大意,等会儿你领我亲自去炉旁看一看。” 那个小童说道:“是,师父,等您喝了这杯茶,我就领您去。” 赵虎听到此处,正要起身去找展昭,却看到展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身后。原来展昭刚才看到赵虎在这个房间外驻足不前,就知道其中必有古怪,也放轻脚步走了过来。 赵虎回头他轻声说道:“那个炼金银的活神仙,就在这个房内,等会他要去看什么炉子,应该就是炼金银用的,我们可以悄悄地跟着去看一下。” 展昭点了点头,两个人就躲在房子的拐角处,等房中之人出来。过了一会儿,只听到房门“吱轧”地一声打开,有人从中走了出来。赵虎从拐角处偷偷地探出头来,看到一老一少两个道士正在向着侧院旁边的小门走去。 赵虎觉得那个道士的身形十分熟悉,正在想在哪里见过的时候。这时,那个年老的道士侧过头来,吩咐小道童快点跟上,并对他说道:“你仔细看着身后,不要让人跟了来。” 那个道士侧头说话的时候,赵虎认出来了,正是他早上在江边看到的那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小道童听到师父如此说,就回头警觉地看了看,赵虎和展昭连忙缩回身子藏好。那个小道童没有发现人,就快步跟着师父前行。 等那个老者和小道童一起进了偏院旁的侧门后,赵虎和展昭二人从拐角处走出来,也跟着进了那个侧门。原来过了侧门,就是江府的后花园。此时正是暮春时节,园中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十分茂盛。 赵虎和展昭远远地跟着前面的两个人,见他们绕过一座假山之后停了下来,在那里说话。赵虎和展昭二人有心想要到那里去看一看,但又怕被那个道士发现。就暗暗地记住了位置。 第三十八章 泼皮 赵虎和展昭二人刚到回到偏院,就看到披红挂绿、一身新郎打扮的江员外带着秦管家和两个下人,从前院走了过来。江员外一见二人,就连连作揖。展昭和赵虎慌忙还礼。 那江员外说道:“听秦管家说,展公子力救江某今日新娶的娘子,江某感激不尽,现在前面喜宴已开,两位如不嫌弃,请先入席就坐,待今日洞房过后,江某明日再另行致谢,请,请。” 江员外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带展昭和赵虎到前面去参加喜宴。看到江员外如此热情相请,他们二人也就没有推辞,跟着一个江家的下人到前面去赴席。 这时江员外又对秦管家说道:“于神仙现在何处,我欲在酒席之上向大家介绍他,不知道他可愿意。” 秦管家说道:“于神仙是得道之人,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同凡夫俗子共处一席,老爷稍等,我这就去问一下。” 江员外想了一想后说道:“你我二人一同去请,如果他不愿意吃那些酒肉,你就按他的要求,给他师徒二人单置一席。” 秦管家连声答应,跟着江员外一同去找那个道士了。 赵虎和展昭跟着那个下人来到前面,在喜宴上坐下没多久,就看到江员外带着秦管家,连同那道士师徒两个人一起到前面来了。果然不出江员外所料,那道士不愿与他人同坐一席,于是秦管家吩咐下人给他们师徒两个单独置了一席,上面只摆了一些水果和清淡的酒水。 江员外看到于神仙愿意出席今天的喜宴,觉得十分有面子,他大声地对参加喜宴的人说道:“各位亲朋好友,江某今天能请到于神仙参加喜宴,实在是三生有幸,江某先敬于神仙一杯。”他说着,端起酒杯,向着于神仙一拱手,接着就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于神仙听到江员外如此说,并没有回话,只是坐在那里微微一笑,也端起一杯酒,回敬了江员外。 江员外喝完后,又斟了一杯酒,端起来说道:“明日于神仙就将开坛做法,为我府上铸炼金银。想我江某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上天的如此垂青,这也是祖宗积下的福分。我江府今日既办喜事,又请到了于神仙光临,也算是双喜临门,我先满饮了此杯,请诸位开怀畅饮。” 众人听到江员外这样说,也纷纷举起杯来,七嘴八舌地说些恭喜的话。 喜宴热热闹闹地进行着,赵虎和展昭一边吃喝,一边偷眼看于神仙。只见他师徒二人对于眼前热闹的景象似乎并不关心,只是偶尔饮几杯淡酒,吃一些水果。江员外怕这嘈杂的场面吵了于神仙,令他不高兴,就吩咐秦管家去告诉于神仙,如果不愿在此多坐,尽可以先行离开。 于神仙听到了秦管家如此说,就站起身来,带着徒弟准备离开。这时有一个年轻人似乎是多喝了几杯,径直走到于神仙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个年轻人醉熏熏地站在于神仙面前,用手指着他说道:“听说你是神仙,那你一定会神仙的法术了,能不能露两手给我们大家看看呀。” 于神仙没料到有人会在他面前拦路,微微一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他对那个年轻人说道:“无知小子,竟敢仗着酒力乱为,你想自取其祸吗?” 江员外看到一个喝醉的人拦在于神仙前面,担心得罪了于神仙,赶忙走过来,对那个年轻人说道:“你好大胆,快快向于神仙赔罪。” 那个年轻人看到江员外来到面前,依然没有丝毫的怯色,说道:“我刘五天不怕,地不怕,怕他什么狗屁的神仙,你让他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管保让他立刻躺在地上。” 这时参加喜宴的人之中,有人认出来这个拦着于神仙不让走的人,正是江州城中有名的泼皮刘五。原来这个刘五听说江员外办喜事,破天荒地送了一份礼。秦管家有心不收他的礼,怕他参加喜宴的时候酒后闹事,又担心不让他来,以后他会借故找麻烦。于是秦管家就收下了刘五的礼,请示过江员外之后,把他和几个不喝酒的人的安排在一起。 秦管家心想只要刘五不喝酒,保持清醒,那么他应该就不会闹什么事。没想到刘五虽然在自己坐的那桌宴席上没喝几杯酒,但是他却到处走动,逢人就打招呼,见人就碰杯,不一会就喝得大醉。这一醉,刘五的泼皮本性就再也隐藏不住,竟然对着于神仙撒起泼来。 于神仙看到刘五就是一块滚刀肉,不欲跟他多计较,准备侧身从他身旁经过。谁知刘五却伸开手臂,叉开两腿,把路堵得死死的,对于神仙说道:“听说神仙都会飞行,你就从我的头上飞过去吧,你要是不会飞,从我的胯下钻过去也行。”刘五说完,双眼乜斜地盯着于神仙,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江员外正要上前拉开刘五,于神仙伸出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他示意江员外退后,然后淡淡一笑,对刘五说道:“贫道念你酒后失态,不欲跟你计较,你若此刻让开路去,自会平安无事,如果依然这般放泼耍赖,到时难免自食其果。” 那刘五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对于神仙说道:“少拿大话来唬刘爷,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要飞过去呢,还是要钻过去呢?哈哈。” 于神仙看到刘五这样猖狂,依然心平气和。他脸上微微地带着笑,伸出手去,用手指对着刘五那张充满醉意的脸一指,只见刘五正在狂笑着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众人看到刘五虽然然一脸狂笑的表情,嘴巴张得很大,但是却再发不出半点声来,都觉得十分吃惊。这时刘五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再没有刚才那副猖狂的样子,眼中满是恐怖的神色。 刘五这副诡异的神情吓住了众人,刚才还充满了吵吵闹闹声音的喜宴,立刻静了下来。刘五似乎是在极力地想把嘴巴合上,可是却没有用,他想挪动身子,结果却发现整个人都动不了。 于神仙把伸出去的手指一收,刘五立刻像瘫了似的倒在地下。于神仙连看也不看他眼,抬腿就从他旁边走过去。 刘五从地上爬起来,眼中显出怨毒的神色。他狂性大发,从于神仙背后扑了上去。于神仙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他脚步轻轻一滑,整个人向旁边挪出去两尺远的距离。刘五一下子扑空,整个人都趴倒在地。 于神仙对刘五说道:“你今天是自取其祸,怪不得本道无情。无赖之徒,不值得本道为你污了双手,你自行了断去吧。” 于神仙说完,对着刘五轻轻念了一句咒语。众人看到刘五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两眼发直,向着墙壁走去。大家不知刘五是什么意思,都呆呆地看着,一时无人敢作声。 只见刘五走到墙边,将头对着墙壁径直地碰了过去,只一下,就撞得头破血流。看来刘五担心这样并不能把自己撞死,于是他又找了一根绳子,在众人呆呆的目光中,把绳子套在房梁上,准备上吊自尽。 赵虎和展昭一时也被这眼前发生的一幕给惊住了,他们不知道那于神仙究竟使了何种手段,竟然能让刘五心甘情愿地结束自己的性命。这时,江员外反应过来了,他赶忙拉着于神仙的衣袖说道:“活神仙,你就饶了这刘五吧,虽然他是一个无赖,冲撞了您老人家,死不足惜,不过今日毕竟是我江家在办喜事,要是他死在这里,也不吉利。您是活神仙在世,不要跟这样的小人计较,放过他吧。” 这时也有人陆陆续续地向于神仙求情,求他放过刘五。于神仙看到这么多人求情,就叹了一口气说道:“自作孽,不可活,希望他以后能好自为之吧。” 说完,于神仙把手一挥,已经把头伸进了绳套的刘五,忽然浑身一阵颤抖,清醒过来。清醒过来的刘五,看到自己正站在凳子上准备上吊,吓得一把将绳子推开,从凳子上跳了下来。他转过头来,看到于神仙正在望着他,目光犀利,不禁心头一惊,忙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于神仙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江员外看到刘五已经走了,就吩咐下人收拾一下,重新开宴。他亲自去向于神仙道了惊扰。于神仙说道:“江员外不必多礼,贫道也不欲多生事端,现在你喜宴重开,贫道欲到房中清修,就不叨扰了。” 江员外忙作揖说道:“请仙师自便。” 于是于神仙就带着他的徒弟,回到偏院去了。 赵虎看到他们师徒俩走了,就问展昭:“兄长有没有看出这个于神仙是什么来路?” 展昭说道:“看那老道刚才躲刘五的脚步,轻身功夫应该不错,不过,他用什么办法让刘五迷失心性,自己伤害自己,为兄一时也想不明白。” 看到连见多识广的展昭也没能看出这个于神仙的来历,赵虎也就不再多想了,他一心期待着第二天看一看那个神仙是如何炼金银的。 第三十九章 炼银 次日,于神仙开始开炉炼金银,赵虎和展昭本想到跟前去看一看,但是那个于神仙却说只能由他们师徒俩操作,其他生人,包括江员外在内,一概不得接近。 江员外倒乐得让于神仙师徒俩自己去弄,反正只要他们能给自己炼出金银来就可以了,不让去更好,自己正好可以和新娶的小妾多亲近亲近。 不过,赵虎和展昭却不是这样想的,他们在江州多留了一日,本来识一下空手炼金银这件奇事的,现在于神仙却不让他们接近,看来再留下去也无益了。于是,二人就向江员外辞行。 江员外倒是个好客之人,他一再挽留展昭和赵虎二人在江州多留几天。展昭对江员外说道:“我二人有事要在身,因而不能在此久留了,多谢江员外的盛情款待,我们就此别过吧。” 赵虎也说道:“江员外富而好客,才能招来于神仙这样的高人帮你空手炼金银,昨天我们兄弟二人也见识过于神仙的神通了,想来他一定会帮员外炼出更多的金银,员外的家业也会因此变得更大。只是我们不能亲眼一见于神仙炼金银的奇术,实在是一大撼事。江员外,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江员外听二人话中的意思,一定要走,知道挽留不住,就说道:“既然二位一定要走,江某也不好再多留你们了。于神仙炼金银的方法本是仙家奇术,他不让外人看,自有他的道理,不过我不妨告诉二位,于神仙炼金银,并非是空手炼得,还需要母金和母银才行的。” 赵虎本来想走,听到江员外这样说,他又不禁停住了脚步,好奇地问道:“敢问员外,什么是母金和母银?” 江员外见到赵虎发问,把嘴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地说道:“这样说吧,炼金银就好象是做生意,还需要有本钱才行。据于神仙所说,一两母银,可以炼出一两子银,所以,如果想要让他炼出十两银子,得先给他十两银子做为母银,于神仙特意交待过,说这是仙家秘密,不可轻易告诉外人。我见你二人为人正直,所以才告诉你们的,千万不可告诉其他人。” 江员外说话的时候,身边除了赵虎和展昭二人之外,并无他人,不过他还是把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声音过高会被别人听到,可见于神仙曾特意向他交待这件事。 赵虎听到此处,不禁好奇心大盛,他又问到:“那炼好之后,母银还在吗,要炼多长时间才可以?” 江员外笑了笑说道:“炼一次银子的时间是一天,炼完之后,母银当然在,如果我给于神仙十两银子做母银,最后于神仙一共可以炼出二十两银子来给我。” 想不到道家炼金银是这样的,赵虎和展昭二人都觉得十分新奇。他们二人告别了江员外,离开江府,一路之上展昭一语不发,若有所思,赵虎想要跟他搭话,展昭也爱理不理,弄得赵虎十分纳闷。 刚刚走出江州,展昭忽然说道:“不行,虎弟,不能就此离开这里,我们应该回去把那于神仙炼金银的秘密查探清楚。” 赵虎听到展昭如此说,就对他说道:“展兄,我们回去又能如何,那于神仙根本就不让人靠近炼金银的炉子,我们如何能弄明白?” 展昭说道:“江员外说炼一次银子的时间是一天,我们到晚上再到江府去看一下,看那于神仙是否真的炼出了银子。” “那然后呢?”赵虎不理解展昭为何对要如此做,难道他真的想学会这门炼金银的手艺? 展昭说道:“到时看了之后,我们再见机行事,不过这次我不想惊动江员外,也不想让那个于神仙知道我们依然留在此处,因此我们最好是夜探江府。” 赵虎看到展昭如此坚持,就决定晚上和他一起到江府中看个明白。 却说赵虎和展昭二人在江州城外游玩了半日,顺便买了两套夜行衣,看看天色将晚,在城门将要关闭之时,两人又重新回到了江州城中。他们找了一家客栈,等到夜色已深,就穿好夜行衣,悄悄出了客栈,向江府走去。 如果没有赵虎,展昭本可以窜房越脊,用轻功向江府行进,不过现在他们二人只能从地上走了。赵虎是第一次穿着夜行衣在夜间行走,觉得十分新奇,展昭时不时地提醒他小心走路,不要被人看见。 好在客栈离江府不远,他们二人从小巷行走,不一会就来到了江府后花园的墙边。展昭飞身跃上墙头,看看里边无人,伸手将赵虎拉了上来。 二人来到花园中之后,展昭按照白天所记的位置,小心地寻找着于神仙炼金银的炉子。不一会,他们看到了那座假山。展昭示意赵虎轻声走路,二人踮着脚尖,来到假山旁边,听到假山后面有人在说话。 展昭贴着假山,轻轻探出头去,看到于神仙师徒二人还在炼金银的炉子边忙着。 那个小童问道:“师父,还有多长时间可以出银子?” 于神仙对他说道:“不要着急,再停半个时辰,到今夜子时就可以把银子拿出来给江员外送去了。” 小童“哦”了一声,不再说话,用力地接动着风箱,将炉中的火烧得旺旺的。 展昭听到要到子时可以出银,转过身来对赵虎小声耳语了几句,二人就在假山后蹲了下来,等着子时来到。 过了约莫有半个时辰,于神仙看时间已经到了,就吩咐小童熄火,然后让他去叫江员外派人来取银子。 不大功夫,江员外来了,后面跟着秦管家和两个家丁。于神仙见江员外来到,就让小童打开炉口,然后对江员外说道:“今天的银子已经炼好了,江员外可以让人将它们从炉中取出来。” 那两个家丁闻声,不等江员外吩咐,就上前将用工具将炉子里的银子掏了出来。江员外看到银子已经取出来,急忙走上前,一边看一边让家人点数。家人将银子的数目点好后报给了江员外,江员外一听,顿时喜笑颜开,他对于神仙说道:“老神仙果然法力高深,这短短的一天,就使银子数目增加了一倍,您真是活神仙呀,哈哈。” 第四十章 双簧 看到江员外开心地大笑,于神仙也轻轻一笑,说道:“这也是员外平时积下的福分,你我有缘,如果是他人,无论用何种方法相请,贫道也不会帮他炼半两银子的。” 江员外连连道谢,于神仙又说道:“贫道这次下山,还有他事要办,所以明日就要离开此处了。今日炼银之事已经完毕,如果江员外没有其他的事情,贫道这就去安歇了。” 江员外听见于神仙这样说,忙让秦管家带他去住处安歇。于神仙带着小童,正要离开时,江员外又走到他身边,说道:“老神仙莫怪,弟子还有一事想求。” 于神仙停住脚步说道:“不知江员外还有何事?” 江员外陪着笑脸,小心地说道:“弟子想请老神仙在鄙处再停留几日。” 于神仙闻言,手捋白须一言不发,稍倾笑了笑说道:“你的心思我已明白,我这次下山确有要事需要办理,不过看你如此诚心相留,我明日在你这里再停留一日。你可预先备好炼制所需的母银,贫道明天再为你炼一次,只此一天,后日无论如何是一定要离开的。” 江员外听到于神仙答应他明天再炼一次银子,心花怒放,连连地对于神仙作揖致谢。 赵虎和展昭二人在假山后面躲着,听到他们边说边走,不一会都离开了后花园。二人从躲藏之处走出来,来到那个炼银炉前,左看右看,发觉这个炉子和其他道士炼制丹药的炉子并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稍大一些而已。 展昭走上前去,将炉门打开,伸手进去摸了摸炉子的内壁。此时炉子内的火已熄灭多时,炉内变冷,因此展昭倒也不用担心会被烫伤。展昭将炉子内壁摸了一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赵虎看到展昭没有发现,就对他说道:“这个道士难道真的有什么鬼神不测的法术吗?” 展昭说道:“未必,我总觉得这件事其中有诈,但一时也想不明白,不如我二人分头去探一探那个道士和江员外的住处,看是否能有所发现。” 赵虎说道:“好。” 于是二人分头行动,赵虎知道那个道士的住处,所以此处就由他去探查,江员外的住处由展昭去探查,他们二人约定稍后还在假山这里会合。 且说赵虎轻手轻脚地来到道士的房外,看到房中仍然点着灯。有一处窗纸破了一个小洞,赵虎就从那里偷偷地向房内看。 于神仙正盘腿坐在床上,闭目打坐。那个小童躺在另一张床上,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房顶。过了一会儿,只听那个小童问到:“师父,我们后天当真要走吗?” 于神仙并没有回答他,仍然闭目养神。 小童又说到:“师父,我看江员外真的把您当神仙一样看待,不如我们就多留两天吧。” 于神仙听到小童如此说,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为师曾告诉过你,无论到何处,只要没有特殊的情况,停留时间决不能超过两日,你怎么不记得了,不要再想这些没有用的事情,记住明天你要办的事,决不能有差错。” 那个小童听到他的师父这样说,虽然不太情愿,不过也不敢再作声了。 于神仙看到小童不说话,对他说道:“上次在陵县,就因为你一时贪玩,差点让我们二人陷在麻烦之中,明日你再不可和上次一样了,一定要及早将所办之事办妥,然后回来向我禀报。” 那个小童说道:“师父您放心,明天一早我就按您吩咐,将口信带他刘五,让他做好准备。” 于神仙听到小童这样说,就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赵虎听到小童说出刘五的名字,暗暗吃了一惊,他隐隐觉得这个于神仙似乎是在布一个局。他还想继续听下去,却发觉房中的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于是悄悄地返回到了后花园假山那里。 赵虎回到假山旁边时,看到展昭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赵虎正想问展昭听到了什么消息时,展昭却对他做了一个掩口的手势,示意回到客栈之后再说。 二人又循着小路悄悄回到客栈,在房中坐定之后,赵虎对展昭说了他听到消息,然后问展昭听到了什么。 展昭说道:“江员外刚开始并不十分信任这个于神仙,因此白天给他的母银数量不多,不过晚上他看到确实炼出了双倍的银子,开始相信这个于神仙真有炼金银的神通。他担心后天于神仙就要离开,以后再也没有炼银的机会了,因此刚才吩咐秦管家,明天务必拿出足够多的银子来,交给于神仙当母银。” 赵虎听后,对展昭说道:“现在看来,这确实是于神仙布下的一个局,他用欲擒故纵的方法,逼江员外心甘情愿地送给他大笔的银子。” 展昭说道:“根据你我二人探听到的消息,情况确实如此。于神仙应该早就和刘五相识。那天酒席上,于神仙使用法术让刘五自己伤害自己,其实是他们二人串通好,演了一场双簧给别人看,目的是让人相信于神仙真的有不同凡响的法术。此后在给江员外炼银子时,于老道拿出自己的银子放在其中,让江员外以为他真的炼出了双倍的银子。为了让江员外上钓,他又说特意明天他只能在此停留一天。江员外已经见识过他的神通,又一心求银,担心失去这最后的机会,明天自然会拿出大把的银子来给作他母银。这样一来,于老道就可以借机将银子私吞,交给在外接应的刘五,然后找机会离开。” 赵虎说道:“我和展兄你想的一样,不如我们明天一早就将实情告诉江员外,让他不上这个贼道的当。” 展昭说道:“我们若在此时去告诉江员外,恐怕他未必会信,即使他会相信,也只是不再将银子交给那个于老道而已。我们若想将这个贼道绳之以法,必须要找到充足的证据,然后由当地官府来出面办他,此为上策。” 赵虎知道展昭不愿仗着武力,在没有明显证据的情况下,只凭偷听到的片言只语就擅自拿人,便说道:“官府可以派人去监视于老道炼银子,他炼不出,不就证明了他是个骗子?” 展昭笑道:“虎弟怎么如此糊涂,那个于老道一贯装神弄鬼,自然会想出许多理由为他的行为开脱的。他炼银之时从不让外人靠近的,如果官府派人监视他,他会说有外人在,无法炼出银子。即使官府不派人监视,让他自己炼银,只在事后查验,他也会说对方心不诚,银子依然没办法炼出来。” 赵虎想了想,觉得展昭说的很对,他又说道:“那让官府把刘五抓起来审问,逼他开口不就行了?” 展昭说道:“那个刘五在喜宴上作戏之时,曾将自己的头撞得鲜血淋漓,这样的一个人,想要从他的口中掏出消息来,谈何容易。” 听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赵虎不禁有点着急,他对展昭说道:“那该怎么办呢?” 展昭说道:“虎弟不要着急,愚兄想了一个办法,可以将于老道和刘五一网打尽,我说给你听听,看是否可行。” 展昭说了自己的计划,赵虎觉得确实可行,他又补充了一些意见,两个人在房中商量了一会,觉得不会再有闪失了,这才放心地上床休息。 第四十一章 反间 隔天一早,展昭就出去办事了。赵虎在店中待到将近中午,看到展昭回来了,还随身带着一个大大的包袱,里面哗哗啦啦地直响,听上去好像是装了不少银子。展昭把这个包袱交给赵虎,告诉他按计划行动,然后就又出去了。 赵虎在店里待了一会,看看天色将黑,就提着那个包袱从客栈中出来,来到江府后花园的墙外,找到一个角落躲了起来。 过了一会,赵虎看到远远地有一个走了过来。那个人一边走一边四处看,似乎是怕别人发现他。那人越走越近,赵虎看清这人正是刘五,就从躲身的地方走了出来,装作急着赶路的样子,与他迎面撞到了一起。 刘五正要破口大骂,却看到赵虎手中提着的包袱掉在了地上,哗啦啦直响,还有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刘五上前一看,掉出来的是一锭银子,他看了看那个包袱,狐疑地望着赵虎。 赵虎忙把银子从地上拾起,塞到包袱内,紧紧地抱着,对刘五说道:“你是何人,走路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呀?” 刘五心说:在江州城内,一向只有我骂人的份,没想到这小子今天竟敢骂我,不教训教训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他走前去一把拉住赵虎的胸口,赵虎做出一副惊恐的样子,说道:“你要干吗,想抢于道爷的银子吗?” 刘五一听赵虎手中的银子是于道爷的,就放开了他,问道:“你说这是谁的银子?” 赵虎见他这样问,就故意做出得意的样子说道;“这是于神仙于道爷的银子,怎么样,你怕了吧。” 刘五听赵虎说手中的银子是于神仙的,不再多说话,弯腰从靴子中掏出一把匕首来,顶在赵虎的咽喉处,说道:“小子,我问你,于老道把银子都交给你了吗?” 赵虎说道:“别,别,好汉,有话好好说,我只拿了一包银子,于道爷那里还有两包。” 刘五点了点头,对赵虎说道:“好,想要活命的话,就别出声,乖乖跟着我走。” 赵虎不再作声,在刘五匕首的威逼下,来到了江家后花园处。后墙处有一个小门,不过被一些绿色的植物遮住了,所以赵虎和展昭上次来并没有看到。刘五对此倒是很熟悉,他来到这个小门处,轻轻地敲了敲,就听到里面有人来开门。 小门打开了,原来开门的是那个小道童。他见刘五凶神恶煞一般地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明晃晃的匕首,就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径直把他们二人带到了炼银炉前。 此时炉子中的火还在燃烧,那个于老道正在炉前向内观望。他见刘五走过来,还用匕首押着一个人,不禁吃了一惊。 刘五走到于老道面前,阴着脸说道:“我来拿银子。” 于老道对他说道:“这次的事情不太顺利,姓江的今天依然只拿了一点银子出来,我在考虑明天是不是在此处再停留一天,你明日再来吧,这人是谁?且记这两日不可多生是非。” 听到于老道如此说,刘五冷冷地一笑:“我明日再来的时候,恐怕你们师徒二人早就拿着银子远走高飞了吧。”刘五说道,又用匕首指了指赵虎说道:“你方才不是让他拿着一包银子先走吗,怎么这会倒不认得了?” 于老道听刘五如此说,有些吃惊,说道:“你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又怎么会让他拿着银子先走。” 刘五说道:“于老道,他骗得了江员外,骗不了我,这次得到的银子说好我们二人平分,现在我只问你要银子,你给还是不给?” 于老道说道:“刘五,我再跟你说一次,姓江的还信不过我,今天只给了我一点银子,现在平分了也没有多大意思。等明日他把大批的银子送来后,你我二人平分,然后再远走高飞,岂不是更好?” 刘五听到于老道这样说,对他说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想把银子交出来了?” 赵虎看到刘五就要发狠,忙把手中的包袱塞给他,说道:“刘爷,这包银子给你吧,我不要了。” 刘五接过银子,挎在肩头,把赵虎一脚踹翻在地,拿着匕首就向于老道逼了过去。 赵虎忙起身躲在了远处,向四周望了望,心说怎么还不来? 正在赵虎着急的时候,只见到一声锣响,一队官兵冲进了江府的后花园,将于老道和刘五两人包围了起来。他们二人还想垂死挣扎,准备和官兵打斗,却发现假山上和花园的墙上站了许多手持弓箭的官兵,于是只好束手就擒了。 经过官府审问,情况果然象赵虎和展昭分析的那样,这个于老道和刘五共同做了一个局,准备用炼银做借口来骗江员外的银子。不过,幸好被展昭和赵虎二人及早发现,最终将他们拿获。 刘五和于老道二人虽然供认了做局欺骗的罪状,不过他们二人都认为自己是受对方所累,在公堂之上受审时,还互相对骂不止。他们不知道,自己正是中了展昭的离间计。 展昭早上跟着那个小道童,等他找到刘五后,偷偷听到了他们二人的谈话,知道于老道让刘五晚上到江府后花园接应,把骗到的银子带走。于是他就一面知会江员外,把实情告诉了他,让江员外今天依然只给于老道一点母银,另一方面又拿了一包袱的铜器,扮作银子,让赵虎在路上拦住刘五,让刘五误以为于老道想独吞这笔银子,引起他们二人内讧。当然,那个掉在包袱外面的银锭确实是真的,不过,整个包袱里也只有这一块是真的银锭。 待安排好这一切后,展昭又到江州府,知会当地的州官,让他派兵去捉拿于老道和刘五二人。江州的州官在展昭的带领下来到江府后花园时,正听到于老道和刘五两个人在那里互相指责,将他们的骗局听了个一清二楚。等到赵虎脱离了刘五的匕首,没有了危险之后,埋伏在四周的官兵就一拥而入,将他二人拿下了。 虽然江员外一再挽留,但是赵虎和展昭急着赶路,因此刘五和于老道被拿下的第二天,他们两个人就离开了江州城。 赵虎在路上不禁连连感叹道:“看于老道那仙风道骨的模样,想不到竟然是一个骗子。” 展昭说道:“骗子就是这样,利用众人轻信的心理,将表面功夫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取得了他人的信任之后,再伺机行骗。” 赵虎问道:“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展昭轻轻一笑,说道:“此话确实不差。” 其实,“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赵虎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特别往心里去。不过接下来遇到的那个明眸皓齿,美艳绝伦的女子,却让他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第四十二章 偶遇 却说赵虎和展昭二人离开了江州城,坐船顺流而下。这日来到一个码头,看看天色已晚,船夫就将船停在岸边,准备在此休息。 这一晚天气晴朗,夜空中有一轮明月高高悬挂,万缕清辉撒到江面上,化成了点点银光。赵虎和展昭二人见夜景如此怡人,就到船头观看。这时邻船上也有一位少年公子正在船头欣赏夜景。那少年公子衣着华丽,身边还有两个下人在侍候着,随时等待吩咐。看样子,这个少年人非富即贵。 那少年看到邻船上的赵虎和展昭,就向他们拱了拱手。赵虎看那个少年人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不欲多搭理他,就回了一礼,并未说话。没想到过了一会,那少年人竟让下人送了一壶好酒和一些果品过来,并让下人传话说,如果展昭和赵虎二位不介意的话,请他们过船一叙。 这一来,展昭和赵虎二人倒不好意思拒绝了。他们跟着那个下人,顺着两船之间搭起的船板,来到了少年人所在的船只。 少年人所在的船只较大,他让下人在船头摆了一张桌案,又叫了一些酒菜,于是三人就在船头一边欣赏夜景,一边闲聊。 经过攀谈,赵虎和展昭得知,这个少年人姓徐,十七岁。其父曾在朝中作官,后来辞官归乡,在家乡置了田产,又做了一些生意,因此家中虽说不上豪富,也颇有些家产。徐公子不喜欢读书,对做生意也没有兴趣,只是喜欢到处游山玩水。徐家只有一个儿子,因此他父亲对他极其宠爱,每次在徐公子出去游玩的时候,他父亲都会安排两个忠诚可靠的下人跟着他,同时给他大笔的银两使用。这次徐公子说要走水路出去玩,他父亲就特意买下了这条船给他用。 徐公子又问展昭和赵虎二人的姓名和来历。他二人看这徐公子虽然贪玩,不过言谈之间却有一种真诚率真的性情,还是一个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少年人,因此也就没有隐瞒,说了自己真实的身份。 徐公子听说他们二人是开封府的捕快,对他们肃然起敬,就问他们一些断案的事情。展昭不欲多说,不过赵虎看这徐公子一心想要知道,就跟他了说一些破案的经历。那徐公子听后对他们二人更加佩服,连连敬酒,当晚三人尽欢而散。 第二日,江面忽然起了大风,白浪滔天,船夫看看无法行船,就将船暂时停靠在码头,想等风小点再起航。赵虎和展昭二人闲着无聊,准备上岸去走一走,刚好徐公子来邀请他们二人同游当地的名胜台林寺。于是他们三人就一同上岸去游玩。 台林寺是当地一个有名的寺院,据传建于五代时期,历经数朝,依然香火鼎盛。由于风大,当他们三人来台林寺时,看到的香客并不是很多,寺中的知客僧无聊地在大殿前闲坐。 徐公子是一副公子哥的气派,来到殿中的功德箱前,伸出掏出一锭银子就投了进去。那个知客僧看到这个少年公子出手如此大方,忙上前来招呼。 这时,有一个年轻女子也来到了大殿中上香。那个女子看到有三个男人立在殿中,正想回避。她抬头看见了徐公子,于是对他嫣然一笑。 @文@这个女子年方二八,花容月貌,姿色出众。她看着徐公子之时,虽然只是低眉浅笑,却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人@徐公子正值年少,看到如此动人的女子,就想要上前去搭话,却见那女子已经出了大殿,于是只能做罢。 @书@三个人在台林寺中转了一会,看看并没有太多的新奇之处,就走出寺来。这时风已经小了很多。展昭对赵虎说道:“看样子风就要停了,现在天色尚早,不如我们回去让船夫开船,继续前行吧。” @屋@赵虎看了看天色,虽然太阳依然躲在云后不肯露出头,不过已经不象早晨那般阴沉了,于是就和展昭二人一同向码头走去。 徐公子觉得此处并无可游玩的地方,又看到他二人要回去,就同他们一向走向码头。 三人来到码头,看到风力虽然小了很多,但是江面上依然波涛翻滚,看来一时半刻也难以开船,于是就到徐公子的船上闲聊。 三人在徐公子的船上一边聊天,一边透过船舱的窗口看江中的风浪,倒也别有一番趣味。这时,他们突然觉得船体一震,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了。 三人走出船舱,四处查看,原来是后面的一条船由于缆绳没有系牢,在风浪的推动下,撞在徐公子的船上。好在两只船离得并不远,因此撞击得并不处严重,徐公子的船也没有什么大碍。 徐公子的下人去向那只船上的人交涉,他们三人又准备进去舱中闲聊,却看到那只船上有一个走了过来。 徐公子的下人先来向他禀报,说这人是撞到徐公子船的船主,姓黄,生意人,因为刚才的事,特意来向徐公子致歉。 看到姓黄的那个船主过来致歉,徐公子就向他还礼,说道:“江中风浪甚急,两船偶有碰撞也属正常,况且并无大碍,黄兄不必多礼。” 那姓黄的人倒是满脸诚意,他对徐公子深鞠一躬后说道:“公子虽然年少,但是却胸怀大度,实在是人中英杰,在下想请公子到我船中一叙,不知公子可愿意否?” 那人微微探腰给徐公子鞠躬时,展昭在旁边看到他后颈上有一个殷红的三角形胎记,觉得十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徐公子本是少年心性,他见那人诚意相邀,也想顺便多结识一个朋友,因此就准备过去。这姓黄的又来邀请展昭和赵虎二人,他们二人见姓黄的一身生意人穿戴,料想和他不会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因此就婉言谢绝了。 却说徐公子跟着这个姓黄的生意人来到他的船上,坐下之后,那人就让船上的随从摆上酒菜,二人边饮边聊。 几杯酒下肚,徐公子觉得面红耳热,似乎不胜酒力。姓黄的正要吩咐随从给徐公子酌茶,这时有一个随从来到舱中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个姓黄的生意人听了随从说过的话之后,挥挥手让他出去,然后对徐公子说道:“公子,黄某在此处的一个生意伙伴说有要事相告,黄某要上岸去走一趟,请公子稍待。” 黄姓商人说完此话,对徐公子拱了拱手,急匆匆地站起来,走到舱外去了。 第四十三章 再遇 徐公子也站了起来,他想回到自己的船上去,却觉得头重脚轻,站立不稳,一下子又坐了下来。他心想这是什么酒,酒力竟然如此强烈,于是准备稍事休息之后再回去。 这时,后舱中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出来:“黄成,还不给徐公子斟茶,让徐公子略解一解酒。” 舱外一个随从应声而入,给徐公子斟茶。这黄成看起来粗手粗脚的,做起事来也毛毛糙糙,一不小心将杯壶都打破了。 后舱中的那个女子听到黄成将茶壶打破,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让黄成去再准备一壶新茶,然后她款款地向徐公子施了一礼,说道:“黄成手脚太笨,望徐公子莫怪,奴家这厢有礼了。” 徐公子抬起头一看,见眼前站着一个人,正是他在台林寺中见到的那个绝色女子。 那个女子在台林寺中对他一笑,令徐公子觉得心荡神驰,久久难忘,没想到此刻在此处又见到她了。 那个女子见到徐公子紧紧盯着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飞起了两片红晕。她小声地说道:“公子为何这般看奴家,是不是觉得奴家贸然出来,唐突了公子?” 徐公子听到她如此说,忙回答道:“不是,不是,敢问小娘子可是黄兄的内人?” 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 徐公子虽然对这个女子极有好感,不过他始终是出生于官宦之家,从小熟知礼仪,觉得此刻他们二人孤男寡女共处在船舱内,不太合适,况且之女子又是那姓黄的妻子,因此他忙站起来,对那女子还了一礼,就要出去。 谁知他刚站起来,脚下一软,又不由自主地坐了下去。那女子见徐公子几乎要摔倒,忙起身上前来搀扶。她的手搭在徐公子的手上,徐公子只觉她手上的肌肤光滑无比,不自知地握住了她的双手。 两只绵软细腻、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心中,徐公子此刻有点心荡神驰。他探头向那女子望去,只见那女子也正抬起头来向着他看,双眸含情,娇艳的红唇近在咫尺。 徐公子忍不住低下头去在她的嘴唇上轻吻了一下,那女子似乎没料到徐公子会吻她,娇羞地低下头去,但是双手却没有从徐公子的手中抽出来,而是仍然紧紧地扣着他的手指。 这时一个风浪袭来,徐公子和那个女子跌在一起。那个女子躺在舱中,并没有将压在她身上的徐公子推开。不过这突然一跌,却让徐公子清醒了许多,他忙站起身,对那女子说道:“得罪,得罪。”起身就要离开。 那个女子轻轻拉住徐公子的衣角,对他小声说道:“公子莫惊,此刻虽然不便,不过我夫君晚间要上岸办事,黄成会与他同行。丫环小翠也有事外出,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到时公子可放心来与奴家相会。” 徐公子没有回答,扶着船舱壁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出去了。刚出船舱,正好看到那个姓黄的生意人从岸上下来。那黄的那人一见徐公子要走,就忙招呼到:“公子何不再多坐一会,此刻黄某暂时事了,我二人再多饮几杯。” 徐公子看到姓黄的生意人下得船来,心中暗叫好险,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忙谦让了几句,回船去了。 展昭和赵虎在船上呆着无聊,看到徐公子回舱,就又过船闲聊。他二人看到徐公子脸色苍白,心神不定,就问是怎么回事。 徐公子涨红了脸,吐吐吞吞地不愿开口。展昭看到徐公子这副模样,就对他说道:“贤弟可是有心事,你我三人在此相遇,也算是有缘,不如你将心中之事说出来,或许我二人可与你共同分担。” 徐公子看到展昭一脸诚意,就对展昭说道:“展兄还记得白天我们在台林寺游玩之时,见到的那个绝色女子吗?” 展昭听他如此说,想了想说道:“贤弟所说的可是那个与我们在大殿中相遇的女子?” 徐公子点了点头。 展昭问道:“贤弟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女子?” 徐公子红着脸说道:“她就是邻船那个黄姓商人的妻子。” 赵虎奇怪地问道:“竟然有如此的巧事,不过这又与贤弟你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徐公子就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小弟虽然从小不喜欢读书,不过父亲家教严,对于男女之事,我从来不敢乱为,更何况她还是别人的妻子,刚才实在是一时意乱情迷,现在想来总觉得心中有愧。” 赵虎说道:“贤弟正在年少,偶然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何况你又不是故意所为,只要以后不再这样做就可以了,也不用过多自责。” 徐公子又小声说道:“那个女子说黄姓商人晚上会外出,她约小弟到时去与她相会。” 赵虎听到此处,不禁笑道:“贤弟你年少貌美,竟然惹得那女子暗生情愫,哈哈,你艳福不浅呀。” 徐公子听到赵虎这样说,不禁又涨红了脸说道:“赵兄不必取笑,我看此地不宜久留,明日一早我们就快点离开吧。” 赵虎又笑道:“如此美娇娘就放在贤弟的面前,晚上不去,岂不是太可惜?” 展召看徐公子脸色涨红,就示意赵虎不要再取笑他,然后说道:“愚兄在包大人手下办案多年,曾遇到过以色惑人,谋财取命的案件,贤弟你可愿意听一听吗?” 徐公子听到展昭要讲以前办案的事情,兴趣大增,忙说道:“个中情形到底是怎么样的,展兄快请说一说。” 展昭说道:“有一个大盗,曾经在江河湖泊中做些拦截过往船只,杀人越货的勾当,后来他被官府追赶甚急,就隐姓埋名,不再做案。不过这人过惯了不劳而获的生涯,收手后既不愿经商,也不愿务农,于是想了另外的方法去谋人钱财。他让青楼中的女子扮做他的妻妾,勾引浮浪子弟,当那浮浪子弟就要与青楼女子成其好事的时候,他趁机出现,做出捉奸的样子,讹诈钱财。那些浮浪子弟以为自己真的是在淫人妻房,为了怕被对方送到官府问罪,多数都会拿钱出来。有一次一个人不甘心就范,与那个大盗争执,结果被大盗当场杀死,那个青楼女子见出了人命,心中害怕,就主动到官府出首,于是此案的真相才大白于天下。不过,那个大盗极其狡猾,官府一直未曾将他捕获。” 徐公子听到世间还有这样的事,不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怔怔地看着展昭。 第四十四章 赴约 展昭接着说道:“愚兄曾记得当年官府画影图形,将此大盗的容貌绘了出来,发到各州县缉拿,不过这个大盗从此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因此,这件事就慢慢地被人们忘记了。” 赵虎说道:“看那个黄姓商人一脸和气的样子,明明就是生意人,他应该不是那个大盗吧。” 徐公子也说道:“展兄,世上的事不会这么巧吧,看那个黄姓商人的说话行为,确实是一个商贾之人,可能他只是不小心娶了一个不守妇道的妻子吧。” 展昭说道:“愚兄还记得当年官府在发出海捕文书之时,除了画出那个大道的样貌之外,还写了他的身体特征,其中特意提到了他的后颈处有一块殷红的三角胎记。此前那个黄姓商人在给徐贤弟鞠躬之时,愚兄看到他的后颈之处确实有个红色的三角胎记,当时就觉得熟悉,只是事隔多年,一时未能想来。刚才一经贤弟说起刚才的事,愚兄顿时想起了些人来,看来,他确实就是那个大盗无疑。” 徐公子一听这个黄姓商人确实是一个杀人谋财的大盗,不禁吃了一惊,然后暗暗庆幸刚才没有在他船中做出过于荒唐的举动来,否则这会自己是否还有命在都说不定。 赵虎说道:“既然展兄确定了那个黄姓商人就是当年杀人越货的大盗,我们这就报给官府,将他捉拿归案吧。” 展昭说道:“事隔多年之后,这个大盗现在已经改换了容貌,只凭他后颈处的一个胎记,官府也不能认定他就是当年的凶手。况且这个大盗身手极好,水性也极好,如果官府追捕,他很有可能会再次涉水而逃,以愚兄的身手,在陆地上自然可以将他拿住,不过在水中就未必能行了。想来此处官府之中,虽然有会水的捕快,但是想要在水中将他捉住,也不是容易的事,因此,此时将此事报知给官府,并不是上佳的选择。” 赵虎说道:“展兄有捉拿他的妙法吗?” 展昭看了看徐公子,说道:“徐贤弟,愚兄的意思是让你今天去赴那个女子的约,不知你可愿意?” 徐公子听到展昭这样说,把头摇得象拔浪鼓一样地说道:“展兄,你另想其他的办法吧,小弟再也不敢涉险到他的船上去了。” 展昭看到徐公子这副模样,笑了笑说到:“贤弟不用担心,这个大盗一心只想谋财,只要贤弟不与他起争执,想来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展昭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串珍珠来,对徐公子说道:“稍后愚兄会把这串珍珠给你,如果那大盗要你掏出钱财,你就把珍珠给他。” 赵虎看到展昭从怀中掏出一串珍珠,不禁吃了一惊。和展昭同行了这么多天,竟然不知道他还随身带着这样的好东西,看来习惯了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个个都是深不可测呀。 展昭没有理会赵虎惊讶的目光,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徐公子听了之后,迟疑地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地问道:“展兄,按你所说的去做,小弟当真没有危险吗?” 展昭说道:“贤弟放心,此事决不会危及你的安全。” 赵虎也说道:“徐贤弟不用过多忧虑,你只要放心大胆地去夜会美人即可,其他的事交给我们兄弟二来办。” 徐公子听了赵虎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去为晚上的事做准备了。 傍晚来临,展昭将那串珍珠用布包起来,交到徐公子的手中,对他叮嘱道:“且记,你要连布一起交到那个大盗的手中,不可摸这串珍珠。” 徐公子点了点头,将珍珠收过来装在怀中,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夜色来临。 天完全黑了下来,邻船上传来几声对话,声音极高,原来是那个大盗在向船中的女子告别,说要到岸上办事,然后又听到他吩咐黄成跟自己一起去。 展昭示意徐公子可以去了,于是徐公子强自镇定地点了点头,迈步走出船舱,顺着两船之前搭好的船板,走到了那个女子所在的船上。 那个女子见到徐公子果然如约来到,堆出满脸的笑容,将他迎入船舱内。 徐公子此刻完全没有偷香窃玉的心情,战战兢兢地跟着她来到了船舱内,那个女子拿出准备好的酒菜,就要和徐公子对饮。 徐公子知道那个酒中有古怪,因此不肯喝,只是东拉西扯地和那女子谈天。那个女子见到徐公子不肯喝酒,也不好强让,就坐到他身边,偎着他轻声细语地说话。 她见到徐公子神情紧张,小脸发白,还以为他是少年人未经世事,担心和她约会时被人撞破,于是小声地说道:“公子勿惊,我夫君今晚到岸上办事,明日一早才会回来,今天晚上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 徐公子说道:“小娘子国色天香,实在是艳若桃李,胜似牡丹,小生今日在台林寺中一见,就时刻也不能忘怀,一心想要一亲小娘子的芳泽,现在看到你就坐在身边,小生实在是觉得恍若在梦中一般。” 徐公子虽然满嘴的甜言蜜语,心中却十分害怕,因而这话虽然好听,但此刻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让人听起来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情。 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徐公子害怕的神情,她狐疑地看了徐公子一眼。 徐公子看到她的眼神,知道对自己起了怀疑,就忙说道:“小生虽然生于官宦之家,但是家父管教甚严,因而对于男女之事,不甚了了,不瞒小娘子说,今日还是小生第一次与异性如此亲近。” 那个女子听到徐公子如此说,就轻轻笑道:“我看公子如此风流潇洒,还以为是在花丛之中走惯的人呢,没想到公子竟然如此纯情。” 她说着,就伸手揽住徐公子的腰,将身体偎在他的怀中,羞羞怯怯地说道;“公子,奴家今夜就交给你了,公子如有不明白的,尽可问奴家,定会让公子知道鱼水之欢的妙处。” 徐公子看到这女子开始挑逗他,有心推开,却又怕她生疑,只得将手轻轻揽住她的肩头,说道:“小生得娘子厚爱,实在是三生有幸。” 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女子的秀发,心想既然今天晚上前半场戏就是与她偷情,不如早点进入正题,也好早点结束,于是把心一横,准备解那女子的衣带。 那个女子觉察到徐公子要解她的衣带,反而把他的手轻轻一推,娇嗔道:“公子不要性急,长夜漫漫,你我有的是时间,不如我们二人先喝杯酒吧。” 徐公子知道酒中放的有药,不是催情就是迷性,不过,他想早点把这场戏结束,心想待会自己又不用与那大盗打斗,喝就喝吧。 于是他拿起酒杯,斟了一杯,端起来就要喝,那个女子却夺过他的酒杯,一口将酒吞入嘴中,然后仰起头,双手攀着徐公子的脖子,要用口将酒输到他的嘴里。 徐公子此刻骑虎难下,他看着那女子微微张开的樱唇,迟疑了片刻,始终下不了决心低下头去。 那女子见徐公子正在迟疑,就用力扳下他的头来,将红唇贴在他的嘴上,把酒送了进去。 徐公子猝不及防,被酒呛得连连咳嗽。那女子看到徐公子的狼狈样,咯咯娇笑。 半杯酒下肚,徐公子开始觉得身上燥热。那女子看到酒力开始发挥作用,就用手轻轻拉下自己的衣带,脱去了外套,露出里面穿着的红肚兜来。 雪白的肌肤、半露的酥胸晃得徐公子眼睛直花,他觉得浑身发热,不过心中还算清醒。徐公子在心中暗暗叫道:“大盗兄,你该出现了,你快出现吧,救命呀。” 那女子攀着徐公子的脖子,胸脯紧紧贴在他的胸前,在他面前娇声问道:“公子,我美吗?” 酒力涌上了徐公子的头,他开始变得不太清醒起来。那个女子摄魂勾魄的话语,更加让他意乱神迷。他一只手抱着那个女子的腰身,另一只手伸出去褪她的亵裤。 那个女子任由徐公子脱去自己的衣服,然后她也松开双手,要帮徐公子宽衣。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两个人进到船舱中来。其中一人进来后,抬腿就是一脚,将徐公子踢到了一边,接着又厉声喝骂那个女子。 这一脚将徐公子从意乱情迷之中踢醒了过来,他抬头一看,原来进来的正是大盗和黄成。徐公子挨了这一脚,心中反倒踏实了下来,他心中暗说:“大盗兄,还好你来得及时,要不然今夜小弟我就要失身给这个青楼女子了,兄台你可真是及时雨呀。” 第四十五章 就擒 那个大盗进到船舱后,言厉色地对着徐公子说道:“无知小儿,竟敢趁我不在,私会我黄某人的妻房,意图做出苟且之事。现在被我捉奸在床,你还有何话可说?黄成,快点将他二人绑起来,连夜带去见官。” 徐公子记得展昭的吩咐,做出惊恐的样子,连连哀求道:“黄兄,是小弟一时糊涂,你饶了小弟这一次吧,千万不要带小弟去见官。” 那个大盗说道:“不带你去见官,我心中气愤难平,黄成,快点拿绳子来。” 徐公子又哀求道:“黄兄,只要你不拿我去见官,小弟情愿拿金银来赔偿,不论你要多少,我都会尽自己所能来筹备的。” 那个大盗听到徐公子答应肯出银子,就指着在一边嘤嘤哭泣的那个女子说道:“你与这个贱人苟且,让我黄某人颜面尽失,休想用银子来了结这件事。” 这时黄成已经拿绳子过来了,那个大盗做势就要去捆绑二人。 徐公子忙说道:“黄兄,小弟错了,求黄兄放小弟一马吧!我身上带有家传的珍珠一串,你先拿着,那艘船是家父买给我的,也一起给你,只要能让我安全离开这里,不带我去官府就行。” 那个大盗听到这里,变换了脸色,不再像刚才那般愤怒,对徐公子说道:“看你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竟然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来,此事如果报到官府,不但你要受到惩处,你的家人也会因此蒙羞。姑念你年少无知,我今日就放过你一次,快点把珍珠拿出来。” 徐公子听到他如此说,连忙从怀中将珍珠拿出,交到了大盗的手里。 那个大盗接过后,拿去包在外面的布,将那串珍珠拿在手里反复把玩,在灯下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说道:“你现在就回去带着你的家人离开此处,把船留下来。” 徐公子站起来,连连点头,快步走出船舱。 那个大盗又走到舱口,对他说道:“如果明日再让我看到你,定会拉你去见官。” 这时,只听到旁边一只船上有一个人说道:“何必要等到明日,现在官府的人正在此处,你若想见,我带你去。” 那个大盗听到有人说话,大吃一惊,喝到:“是谁?” 此时那个说话的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对他说道:“开封府展昭,你可认得吗?” 大盗一听到“展昭”两个字,心知不妙,翻身就要跳下船去。 展昭拦住他的去路说道:“展某知道你水中功夫了得,不过你若现在进入水中,过不了一时三刻,定然会命丧江底。” 那个大盗听到展昭如此说,探头看了一下江面。 展昭接着说道:“江中并无埋伏,不过你看一下自己的双手。” 大盗低头看手,只见手掌中隐隐起了数条红线,手心处略略有些麻木的感觉。 展昭说道:“刚才那串珍珠,被我涂上了剧毒的五虎断魂散,你久走江湖,想必也听过这种毒药的名字吧。” 江湖上盛传五虎断魂散是一种剧毒的毒药,接触到这种毒药的人,如果得不到解药,将会在十二个时辰内全身皮肤溃烂,毒发身亡。这种毒药还有一种特别之处,只要一沾水,就会药性大增,倾刻间就会延至中毒之人的全身各处。 那个大盗听到展昭如此说,不敢再跳入水中,他对着展昭虚晃一招,跃上了船舱的顶部,然后飞身跳上了岸。 展昭紧跟其后,也跳上了岸。那个大盗不敢与展昭纠缠,快步向前跑去。这时只听扑通一声,大盗似乎绊到什么东西,立刻跌倒在地。他快速站起来正要再跑,却见四周火把通明,一队官兵过来将他团团围住。原来他刚才慌不择路,绊到了官兵设置的拦马索。大盗见已经无路可逃,只得束手就擒。 官兵将他拿住,又把船上的那个女子和黄成一起捆好带了出来。带队的官兵向展昭道过谢后,押着他们三人正要离开,只听那个大盗对着展昭叫道:“我现在已经束手就擒,你快点把五虎断魂散的解药给我。” 展昭远远对他说道:“五虎断魂散这种阴毒的药物,我展昭岂会使用,你放心,珍珠之上涂的不过是普通的毒药,稍后你用清水洗手,毒性自可解除,即使你不洗,也断不会危及到性命的。” 那个大盗听到展昭如此说,心知上当。他怨恨地看了展昭一眼,心有不甘地被官兵押走了。 赵虎和展昭回到船上,看到徐公子正在舱中发呆。 赵虎说道:“徐贤弟,这次你不但成功地帮忙抓到了那个大盗,还……,嘿嘿,说真的,那个女子看起来还是相当漂亮的,说她绝色也不为过吧。” 徐公子听到赵虎说话,回过神来,说道:“赵兄,如果再有下次的话,小弟宁愿把机会让给你。” 展昭也笑道:“徐贤弟受惊了,不过经一事,长一智,经过这次的事情,想必贤弟以后对江湖中的险恶也会略知一二了。” 徐公子对展昭说道:“这次多谢展兄及早提醒,要不然小弟可能真的中了那个大盗设下的圈套了。” 展昭说道:“江湖之中有着各种各样的人,贤弟以后切记不可轻信他人,更不要被美色所惑,正如他人所说,细心观察,小心行事,才可保无虞。” 徐公子说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小弟以后一定会谨慎行事的,多谢展兄。” 三人又聊了一会,然后各自安歇。 次日风平浪静,船夫一早开船。三人又结伴同行了两日,这天来到文县地界,展昭和赵虎决定弃舟登岸,于是三人就在此处分别。 且说展昭和赵虎上岸后,找到一处酒家正要吃饭,却看到远远跑过来几个人。那几个人一边跑,一边叫道:“文山寺的活佛来了,大家快出来迎接呀。” 正在给赵虎和展昭上菜的小二,一听到活佛来了,立刻放下盘子,跑出店外。掌柜的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也跟着走了出去。 赵虎十分奇怪,心说是什么样的活佛,能让这些人如此崇拜。他看了看展昭,发现展昭也是一脸不解的神色。 赵虎和展昭二人也来到店外,看到前面已经聚焦了不少乡民,个个伸长了脖子,一脸虔诚的神色,在等着活佛到来。 过了一会儿,远方有一队人出现,接着有一阵鼓乐之声隐隐传来。那队人越走越近,赵虎看到当中有四人个抬着一顶铺着锦锻、打着黄伞的凉轿,上面坐着一位面色端庄的中年僧人。轿子的周边围着几个身穿黄色僧袍的和尚,似乎是这个僧人的弟子。队伍的后面还跟着一些吹奏乐器的信众。 围在路两边的民众看到这僧人的轿子走近了,全都跪下去,口中说道:“活佛保佑,活佛保佑。” 端坐在轿子上的那个中年僧人并不理会跪在路两边的众人,依然双目微闭,似乎是在入定。围在他身边的那些弟子一边走,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手里还在不停地捻着佛珠,目不斜视,对路两边的人不理不睬。 看到这个活佛如此大的排场,赵虎和展昭二人都不禁吃惊。尤其是看到那些乡民对这位活佛虔诚的样子,他二人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回到店里,赵虎拿过来刚才被店小二放在一边的盘子,取出酒菜来,二人自斟自饮。 过了一会,店小二和酒家的掌柜回来了,看来和活佛的一同出行的那队人已经过去了。 掌柜的一回到店里,就忙对赵虎和掌昭说道:“二位客官,不好意思,刚才慢怠了二位,请多多包涵。” 赵虎问道:“掌柜的,这个活佛是什么来历,你们为何会对他如此恭敬?” 掌柜的还没有答话,店小二就抢着说道:“两位客官,你们是外地来的吧,难怪你们不知道。刚才过去的那位活佛,是这附近文山寺的住持,他不但能帮人消灾解难,还能呼风唤雨,你要是有什么事去求他,管保你有求必应。前段时间后街的王嫂去文山寺上香,没多久就添了个大胖小子,我打算过段时间去也去文山寺上香,求活佛赐给我一个漂亮的媳妇。” 这个小二虽然油嘴滑舌,不过看得出他对这位活佛是从心里敬重和信服。 小二还要再说,掌柜的叫住了他,对他说道:“你别在这里耽误客官吃饭了,说什么呼风唤雨的,你以为活佛是天上的神仙呀。二人客官别见怪,他向来说话口无遮拦。不过说起这位活佛来,道行还真是高深。他到文山寺做主持没有几年,寺中就接连发生了好几件奇事,人们都说是他一心向佛,感动了佛祖,才会赐福给文山寺的,因此大家也都对这位活佛十分敬重。” 听到近几年来文山寺中接连发生了好几件奇事,赵虎十分感兴趣,于是他把掌柜叫了过来,准备问个明白。 第四十六章 初探文山寺 这时店中的客人并不很多,于是掌柜的就走过来向赵虎和展昭二人详细地介绍了文山寺中发生的奇事。 原来在两年以前,文山寺还是一个破败的寺庙,寺中的住持年老体弱,他的两个弟子又经常在外云游挂单,因此很少有香客到愿意到那里去上香。后来,一个名叫慧空的和尚来到文山寺,他帮着住持打扫寺庙,又四处募钱重修佛象,这才让文山寺渐渐地兴盛起来。 当那个老住持圆寂之后,慧空就顺理成章地做了文山寺的住持。老住持的两个弟子也曾经回来争夺过住持的位子,不过他们都争不过慧空,于是就离开了文山寺,再也没有回来。 慧空做了文山寺的住持之后,不避严寒酷暑,也不怕遭人白眼,尽力游说乡人重修佛寺。乡人刚开始时都有些无动于衷,后来他们看到慧空如此不遗余力地做这件事,就渐渐地被他感动了。 大家都说慧空对佛祖有一片虔诚之心,因此纷纷出手相助。从此之后,文山寺的香火就一日比一日兴盛。慧空又招收了五个弟子,教他们念诵佛经。对于那些在文山寺挂单的云游僧人,慧空也尽心接待。四邻八乡的信众看到慧空做了这么多事,就说他是一个大善人。此后,文山寺就成了当地最大的寺庙。 一年之前,有一个云游僧人在文山寺圆寂,有许多信众都去看过,他们见到圆寂的那个僧人盘腿端坐,神色安祥,似乎是被佛祖召去了极乐世界,于是大家全都虔诚下拜。从此以后,文山寺更是名声在外,连当地的官府也给他们颁了一块“佛法无边”的牌匾。 过了半年,文山寺又有一个和尚端坐圆寂,也是一个云游到此的挂单僧。慧空告诉众人,这个僧人事佛诚恳,因此被佛祖召去,现在已经做了罗汉。信众看到半年之内有两位和尚在文山寺端坐圆寂,都认为是慧空的诚心感动了佛祖,因此他才会格外看待文山寺,于是大家都把慧空当做活佛一般对待。 前几日,慧空说佛祖将会再次从文山寺中择取一位僧人做罗汉,到时所有在文山寺中上香念佛的信众,将都会得到佛祖的庇佑,因此,这段时间许多信众都到文山寺中去诚心事佛,更有的信众倾尽了家财去礼佛。现在每天文山寺中有许多信众聚集,香火极其鼎盛。 赵虎和展昭二人听到此处,觉得半信半疑。那个酒家的掌柜见他们二人不太相信,就说道:“二位客官是从外地来的,没有见过那两位僧人圆寂,不太相信也很正常。不过在下当日曾亲眼目睹,他们圆寂之时端坐不倒,神态安详肃穆,看起来真的是一副得道圣僧的样子,这也是他们虔心敬佛修来的福分呀。” 看到掌柜的一副虔诚恭敬的样子,赵虎和展昭二人互想看了看,没有再多说什么。 吃过了饭,二人继续起程赶路,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了文山县的西郊。只见到前面有一座小山,山下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二人走近一看,原来文山寺正在山脚下,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是一些到寺中上香的普通信众。 赵虎听那个酒家的掌柜把文山寺说得这么神奇,就拉着展昭,要去一看究竟。展昭也对这文山寺很感兴趣,于是就随同赵虎一同前往。 二人来到文山寺山门前,只见寺中香烟缭绕,许多人正在那里上香,外面还有不少人正在陆续进入。 他们二人分头行动,赵虎入寺院内查看,展昭则绕寺院四周查看外面的情况。 赵虎来到寺院当中,只见到前面是一个壮观的大雄宝殿,两旁是偏殿。无论是正殿还是偏殿,里面都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信众正在上香。由于殿内太拥挤了,有些信众就在院子当中焚香遥拜。 赵虎绕过正殿,来到后面,见到紧贴着后墙的是一排僧房,在僧房最旁边还有一间锁着的房屋,有一些信众正跪在那个锁着的房到前叩头。赵虎找一个人问了问,原来此前圆寂的那个僧人,正是在那个锁着的房里坐化的。 赵虎来到这个锁着的房屋面前,只见到屋门紧锁,窗子也封得严严的,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在寺院里转了一圈之后,赵虎出来寻找展昭。这时,正好展昭也已经查看过了寺院四周的情况,来到了山门处。二人汇合后,互相说了自已的所见,都觉得这文山寺并没有特别之处。 正在此时,只听到有信众叫道:“活佛回来了。” 赵虎和展昭二人忙转过头去,看到先前见过的那队人正从远处缓缓向寺院行来。慧空还是坐在那个铺锦绣、罩黄伞的轿子上,由他的几个弟子簇拥着,不过没有了后面奏乐的那队信众。 慧空的轿子来到山门前,他示意抬轿之人停下来,然后下轿步入寺院。那些正在上香的信众一看到慧空大师回来了,全都涌到了文山寺的山门外,虔诚地跪倒在地迎接他。 赵虎再次被这个场面给震住了,他看到跪在慧空面前那黑压压的一群人,不禁感叹慧空在这些信众心中的地位竟会如此之高。展昭并没有注意那些跪在地上的信众,他只是在凝神注视着慧空和尚。 此时的慧空,已经不象之前那样对周围的信众视而不见了。他微微地转着头,看到四周跪倒在地的信众,眼神中显出微微的喜色,不过脸上依然端庄严肃。 慧空转头看了一遍,发现在那些跪在自己面前的信众当中,竟然有两个人挺身直立。看到这种情景,慧空脸上显出一丝不悦的神色。 这两个人正是展昭和赵虎。他们看到慧空的眼神向自己扫过来,也觉得自己在这些跪倒在地的信众当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太过引人注意。 这时有信众在他们二人身后小声地提醒道:“你们两个快点跪下来,切不可亵慢了慧空大师。”→文·冇·人·冇·书·冇·屋← 展照和赵虎闻言均是相视一笑,然后就迈步离开了文山寺。 第四十七章 落入贼手 离开文山寺之后,赵虎正要和展昭商量接下来回开封府的路线,却听展昭说道:“虎弟,我总觉得这个慧空和尚似乎不是一个善良之辈。” 赵虎说道:“我方才也看到那个慧空和尚一脸横肉,不过兄长你不是说过人不可貌相吗?” 展昭说道:“慧空的长相确实不能说明什么,只是此处的百姓对他如此膜拜,简直当做神仙一般,让人心中不能不生疑。愚兄以为,凡事逾越常理太远,难保其中无诈。” 赵虎问道:“那兄长你的意思是?” 展昭说道:“我想再探一探文山寺,查明慧空到底是什么来路。” 赵虎说道:“慧空已经回到了寺中,不如我们现在再回去查探一番吧,或者找他们的知客僧聊聊,说不定可以从中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展昭想了想,摇头说道:“与知客僧闲聊,未必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来。愚兄想今晚夜宿文山寺,住在那里,倒可能会有意外的发现。只是此刻天色尚早,且寺中信众甚多,行事不很方便,不如等傍晚时分我们再去。” 赵虎听展昭说要住在文山寺,就问道:“寺里的僧人会让我们住在那里吗?” 展昭说道:“寺庙接待远行的路人住宿,早有惯例,只要到时我们送上一些香火钱,想来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二人计议已定,就决定在傍晚的时候再回文山寺。 赵虎和展昭二人在文山县中待了半日,看看天色将晚,于是又来到了文山寺的山门外,此时文山寺中只有几个稀稀落落的信众在上香。 他们二人进得寺来,走到知客僧那里,向他打了一个稽首。展昭说道:“师傅有礼,我二人是从外乡来的,路过此处,看到天色将黑,想在贵宝刹借住一晚,不知可否?” 展昭说话的时候,那几个香客已经上完了香,正准备离开。他们围拢过来,其中一人对展昭说道:“你们两位不用担心,慧空大师向来慈悲为怀,他肯定会收留你们在寺中过夜的。” 那个知客僧先前已经接到了慧空的吩咐,今晚有要事,外人一概不能留宿。他想要拒绝,但是看到那几个香客还在大殿中没有走,没法当着这些信众的面拒绝展昭二人,于是就想了一个推脱的办法,说道:“两位施主稍待,我先去回禀师父。” 知客僧的意思是等他回明慧空之后回来时,那些香客应该已经走了,这时再拒绝展昭他们二人,就不会被外人知道了,因此也不用担心会损害到文山寺和慧空的名声。 不过,当他找到慧空,说有两个外地人要在寺中投宿时,慧空却让他把二人留下来。知客僧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这样做,不过,既然慧空已经吩咐了,他也只能照做。 知客僧将展昭和赵虎二人带到后院的僧房,找了一间房给他们住。 赵虎在房间内四处查看了一下,见并无异样,才放下心来。这时有一个僧人推开了他们的房门,对二人说道:“两位施主,由于现在斋时已过,所以如果两位施主要吃晚饭的话,只能再给你们另行预备了。” 赵虎觉得肚中饥饿,就说道:“那就有劳师傅了,明日我们离开时,会把银两算给你的。” 那个僧人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施主,不知两位施主可要酒菜?” 赵虎问道:“你们寺庙之中还有酒吗?” 那个僧人看到赵虎脸上显出怀疑的神色,忙解释到:“经常会有一些俗客在寺庙中停留住宿,为了方便他们,我们也会预备一些酒,不过菜只有素的。。” 这时展昭说道:“那就有劳师傅也预备一些酒菜吧。” 那个僧人答应着出去了。 没过多久,他端着酒菜进房来。这僧人把酒菜往桌子一放,说道:“二位施主慢用。”然后又离开了。 赵虎此刻已经是觉得饥肠辘辘,就招呼展昭吃饭。展昭看起来似乎满腹心事,答应了赵虎一声,却没有动筷子。赵虎看他在那里出神,就不再理会,自已吃喝起来。 可能是白天走了太多的路,吃饱喝足以后,赵虎就觉得有些困意袭上头来。他对展昭说道:“展兄,如果夜间有事,请叫小弟一声,我先休息一会。” 展昭听到赵虎如此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赵虎倒头就睡,很快就响起了微微的鼾声。 将近半夜时分,赵虎在睡梦中觉得有人在他面前走动。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对展昭说道:“展兄,你还没有睡吗?” 展昭没有回答,赵虎觉得奇怪,睁大了双眼向四周看,想看展昭到底在做什么。他没看发现展昭,却看到面前有几个僧人在来来回回地走动,似乎十分忙碌。 赵虎开口问道:“各位师傅,你们为何在我房中走来走去?” 那几个僧人并没有搭理他,其中一个僧人还恶狠狠地向他瞪了一眼。赵虎觉得更加奇怪,他想伸出手去把这个僧人拉住,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刚一伸手,赵虎才发觉自己被绑在了床上,手脚都不能动弹。 赵虎吃了一惊,立刻睡意全无。他厉声问道:“你们将我绑起来,意欲何为?” 其中一个僧人不耐烦地说道:“不要吵闹,再吵堵上你的嘴。” 赵虎此时怒火攻凡,厉声骂道:“贼秃,你知道爷爷是何人,竟敢如此乱为?” 还没等赵虎把话说完,一个僧人走过来抓起块破布,一把堵上了他的嘴。 赵虎心下骇然,他不知道这些僧人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展昭此刻在何处。他在床上用力地挣扎,想要摆脱捆在身上的绳索。 一个僧人看赵虎在床上乱动,就过来在他身上又加了一条绳子,然后对他说道:“你再乱动,佛爷现在就结果了你。” 赵虎看到那个僧人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就不再挣扎,只是瞪大了两眼看着他们在房中走来走去地布置。 第四十八章 恶憎 过了一会儿,那些僧人似乎已经安排好了,于是其中一个打开门出去,另外几个在房中一边看着赵虎一边闲聊。 一个僧人说道:“看来今年在我们寺庙中坐化圆寂的,就是现在床上的这人了。” 另一个僧人说道“真是上天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这人今晚到我们这里投宿,也算是自寻死路了。” 又一个僧人说道:“只可惜跑了一个,要不然今天一下子在我们庙中坐化了两个人,那些乡民还不知道怎样崇拜师父呢。” 赵虎听到他们的谈话,知道了原来所谓在这里坐化的僧人,其实全都被他们杀害后做出的假象。看来今天自己就要被这些人做成标本,明天摆出去供那此乡民们叩拜了。 赵虎想到此处,心中大为惊恐,嘴时发出“唔唔”的叫声。 一个僧人走到他的面前说道:“你不要再挣扎了,也活该你倒霉,本来我们师父已经选好了一个游方的僧人,谁知道他白天出去后再没回来,正好你们二人又来这里投宿,这也是天意。不过,你的同伴比你幸运,他事先逃脱了。” 另一个僧人说道:“师父早就在酒菜里下了药,只要他吃过,谅他也逃不了多远。” 正在这时,赵虎只听到房门“呀”地一声被打开了,接着进来了几个人。他定睛一看,发现先进来的是白天见过的那个慧空和尚,后来还有两个僧人押着一个被捆起来的人,也跟着进来了,被捆的那人正是展昭。 赵虎刚才还在希望展昭逃脱后能回来救自己,现在看到连他也被人绑起来了,心中的希望顿时破灭。 赵虎绝望地看了看展昭,看到展昭也正在看着他。二人目光一对,赵虎看到展昭眼中并没有露出惊惶失措的神色,不禁暗想:“展兄不愧是南侠,这时还能如此镇静。” 展昭用眼神示意赵虎不必惊慌,赵虎的心才稍稍地安定下来。 那个慧空和尚看到房中众人已经准备妥当,就指了指赵虎说道:“把他从床上抬下来,你们先来处理他。” 有两个僧人听到慧空这样说,就上来把赵虎抬起来,放到屋子当中。其中一个和尚拿出赵虎口中的破布,另一个和尚端过一碗药来,就要往里灌。 赵虎一边在地上扭动,一边大叫:“你们要让我喝什么东西?” 看到赵虎不肯喝,又上来两个和尚手忙脚乱地把赵虎摁住,那个拿着药碗的和尚用手捏着他的鼻子,就要往嘴里硬灌。 赵虎看看他那个药碗就要送到自己的嘴边了,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甩头,将药碗顶到了一边。拿碗的和尚没料到赵虎会这样做,手一松,碗就掉在了地上,当中的药也流了一地。 那个和尚愤怒地看了赵虎一眼,然后惶惶不安地对慧空说道:“师父,弟子这就再去准备一碗药来给他喝。” 慧空摇了摇头,对那个和尚说道:“不必了。”然后他又转向赵虎说道:“今天晚上你是难逃此劫了。喝了药,你可以舒舒服服地去见佛祖。你不喝,我只能让你走另一条路去见佛祖,不过这条路可就难走得多了。” 慧空说着,用手指了指房间一角放着的一个器物。赵虎跟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常见的椅子。椅子上竖立着一把锋利的三棱尖刀,约有二尺来长。如果人坐在椅子上,那把尖刀正好可以从谷道处直刺入腹中,将五脏六腑穿透。椅面上有数处被挖空,下面放了一只空桶,用来接流下来的血。 如果一个人被放到这个椅子上,会因内脏被刺透和流血过多而死,不过从外表看来,却不会发现任何的伤痕。 赵虎看到慧空要用如此阴毒的方法来对待自己,不禁心中大骇。他惊恐地望着展昭,希望展昭能挣脱线索,立刻救自己出去。 奇迹并没有发生,展昭看到了赵虎期待的眼光,也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展昭此刻四肢被缚,自身尚且难保,对着赵虎,他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看到展昭也没有办法,赵虎急忙大叫:“大师,刚才是我不小心弄翻了药,如果有药,不妨再给我来一碗,这次一定不会再洒了。” 慧空听到赵虎如此说,笑了笑说道:“你想通了?待会你不能再弄翻了,只有这一碗了,弄翻了可就没有了。”慧空说着,又吩咐那个僧人再拿一碗药过来。 那个僧人拿着药碗过来,就要给赵虎灌药,赵虎等药碗要送到自己的嘴边时,甩头又是一顶,将这碗药也给顶翻了。 赵虎这也是无奈之中采取的权宜之法,能拖得一时算一时了。 慧空看到这碗又给赵虎弄洒了,恨恨地说道:“死到临头,你还想玩点花样,既然如此,那就请这位贵客上坐吧。” 慧空说完,就有两个僧人上来解开赵虎腿上的绳子,把他架起来要往那椅子上放。赵虎知道自己只要往椅子上一坐,这条小命就算交待了,因此一边挣扎,一边大叫:“展兄,救救小弟。” 慧空听到赵虎大叫,就说道:“此刻任你喊破喉咙,你的展兄也救不了你了,你认命吧,死后我会让众乡人在你面前跪拜,也算对得起你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展昭这时说话了:“且慢,慧空和尚,你可知我二人是谁吗?你若是胆敢伤害我二人,管保你躲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 慧空听到展昭如此说,迟疑了片刻,就让人把赵虎先放下来,然后问道:“你的口气好大,我倒想听听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展昭说道:“南侠展昭的名字你听过吗?” 慧空说道:“开封府的展昭?这个名字在江湖上行走的人谁不知道,又与你有何相干?” 赵虎听到慧空话中似乎对展昭有些敬畏,就急忙抢着说道:“他就是展昭,我是开封府的赵虎,你现在放了我二人,还可饶你不死。” 慧空听了赵虎说的话,半信半疑,他来展昭面前,问道:“你当真是展昭?” 展昭说道:“正是。” 第四十九章 杀机 赵虎看到慧空似乎对展照两个字有些忌惮,就忙说道:“慧空,他确实是南侠展昭。你如果不想日后被朝廷和江湖上的人两路追杀,就快点放了我二人。” 慧空迟疑了一会,眼中射出一道凛冽的冷光,对展昭说道:“你如果早点报出名来,我今夜断不会如此对你,不过现在事已到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即使你是展昭,也休想活到明天。” 展昭听到慧空话中带着杀机,就说道:“慧空,你不怕明日有人认得我二人的相貌,然后报到开封府吗?到那时,包大人奏明皇上,你又岂能逃得了性命?” 慧空哈哈一笑,说道:“展大侠不必为我担心,你二人喝了我的易容断肠汤,明日就会变成另一副模样。到时我再给你二人穿上僧衣僧帽,谁还能认得你们?即使你们不愿喝汤,情愿坐墙角的那把销魂椅,等到你们内脏尽烂,血全部流光之后,明日也会变成一具枯干暗黄的尸体,到时一样不会被别人认出的。” 展昭听到慧空做事如此周密,也是暗暗心惊,他说道:“慧空,你也是佛门中人,为何如此怙恶不悛,做这样的恶行,难道你不怕佛祖降罪吗?” 慧空说道:“事已至此,不妨告诉你,我并不是什么慧空,我们师徒数人只不过是借着僧人的身份,做些赚钱的买卖而已。你也用不着拿佛祖来吓唬我,还是先想好等会儿见了阎罗王之后,自己如何跟他交谈吧。” 展昭说道:“跟阎罗王要说的话,我已经想好了,不过是替你想的,稍后你自己亲自去跟他说吧。” 展昭说着,不等慧空反应过来,将双手从绳索中脱出,对着慧空的胸口猛击了过去。慧空没料到展昭会挣脱绳索,并突然出招。他一时猝不及防,胸口被展昭结结实实地拍了两掌,身子向后一倒,摔在地上。 慧空的徒弟见师父受到展昭的重击,全都过来帮忙。展昭不想和与他们纠缠,就飞身跳起,躲过他们的夹攻,来到慧空面前。慧空还未站起,就被展昭擒住。 展昭一手扣住慧空的咽喉,一手指着些人说道:“你们要是还想保得他的性命,就先把我的同伴放了。” 那些僧人见到师父被擒,不敢再向前攻击。他们听到展昭说要放赵虎,一个僧人就将蜷缩在墙角的赵虎拉了过来,解开他的绳索,推了过去。 展昭依然锁着慧空的喉咙,不肯放松。慧空喉咙发出“咕咕”的声音,似乎是想要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展昭对慧空的那些徒弟说道:“你们不要上前,等我二人出了寺院,自会将你师父放开,如果敢擅自乱动,我现在就结果了他。” 展昭说着,手上用力,只听到慧空喉咙处的骨骼“咯咯”作响。慧空真怕展昭一用力捏碎了自己的咽喉,忙挥手示意徒弟们不要跟过来。 展昭带着慧空,和赵虎来到了文山寺的大门外。那些人果然没有跟来,赵虎打开大门,展昭带着慧空来到了寺外。赵虎回身将大门关上,然后对展昭说:“展兄,这个假和尚该怎么办,你真要放了他吗?不如我们带他去见官吧。” 展昭说道:“之前我们听酒家的掌柜说过,此处官府曾给文山寺颁过一个‘佛法无边’的牌匾,想来这慧空一定没少送银子给他们,难保他们不会暗中勾结。我们将慧空交到官府的手里,很可能会被他们暗中放掉。” 赵虎问道:“那该怎么办?” 展昭说道:“与其让官府将慧空放掉,不如我们现在就放了他。” 赵虎一听,急说道:“兄长,此人作恶多端,放了他恐怕会遗害百姓。” 展昭对赵虎说道:“我刚才已答应了他的徒弟,虎弟你不必多言。”接着他又慧空说道:“慧空,我此刻就放了你。” 慧空一听展昭要放了他,面露喜色,正要张口说话,却听到咽喉处“卡卡”做响。 只见展昭手上稍一用力,将慧空喉咙处的骨骼尽行捏碎。 展昭将慧空的喉咙捏碎后,松开了手。慧空颓然倒地,脸上还留着没来得及展开的笑容,看起来十分诡异。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展昭,不明白对方为何要突下狠手。 展昭对着死不瞑目的慧空说道:“我展昭说过放你,就一定会放你,不过象你这样的恶人,不能再留在世间,所以我就放你到阴曹地府去走一趟。” 赵虎一直不想让展昭放慧空走,但是也没有料到他会突下杀手。 展昭对赵虎说道:“虎弟,大丈夫当断则断,对于这样的恶徒,是断不能让他再留在世人为害他人的。” 过了好一会儿,赵虎“突突”狂跳的心才安定下来。他对展昭说到:“展兄,你先前去了那里,怎么也被那些僧人绑起来了呢?” 展昭说道:“吃饭之时,我曾疑心饭菜和酒中有药,所以未曾动筷,但是没想到他们不但在饭菜中下了药,还趁我们熟睡之时,将‘迷魂香’吹入房中,我觉察到不妙时,已经吸入了少许,虽然勉强跑了出去,不过最终还是被他们所擒。” 赵虎又问道:“你后来又怎么能挣脱绳索呢?” 展昭说道:“我会缩骨之术,因此将双手从绳索中脱出来并不算什么难事。只不过由于先前中了‘迷魂香’的毒,一时无法运功,所以,只能用言语分散慧空的注意力,尽量拖延时间,等毒性慢慢减弱。” 赵虎说道:“还好兄长恢复得快,要不然后果难以设想。” 展昭点头说道:“今天的情况确实十分凶险。” 正在这时,他们听到寺院中有杂乱的脚步声向起,显然是那些僧人见慧空还没回去,就到外面来找他。 赵虎说道:“展兄,寺里的僧人我们要如何处置呢?” 展昭说道:“他们这些人为虎作伥,帮助慧空欺骗乡里,残害百姓,死不足惜,愚兄想……”展昭说着,用手斜劈了下去。 赵虎接口道:“斩尽杀绝?” 展昭点了点头。 赵虎不明白展昭今日为何会如此决绝,不过他也觉得那些人该死,因此也就不再多说话。 第五十章 烈焰飞升 那些僧人在寺中待了许久,见慧空还没回来,就聚集在一起向外面走来。他们走到大门处,看到院门紧闭,都不敢贸然将门打开。 后来一个僧人试探着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将身子探出去,想看一看外面有没有人。他刚探身出去,就觉得的手中一松,握着的单刀已经被展昭夺去。紧接着他又觉得后颈处一凉,一颗头颅就在地面上骨碌碌地滚了出去。 后面的那些人一见这个僧人被展昭砍掉了头,忙把大门关上,从里面顶死。他们在里面紧急商议该怎么办,有的说打开大门冲出去,有的说分散开,从寺院周边的院墙翻出去,也有的说不如退如大殿中守住门口,等天亮后再做打算。 正在他们议论未休的时候,展昭已经跃上了院墙,他提着单刀站在墙上,对那些人说道:“你们这些贼人还妄想逃出此地吗,快来展爷刀下受死。” 那些人看到展昭站在墙头,手里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单刀,要下来索他们的命,个个吓得胆战心惊,失掉了斗志,一窝蜂似的钻进了大殿中,然后把门紧紧地闭上。 展昭跳下墙来,打开大门,让赵虎进来,对他说道:“这帮恶徒全都躲进了大殿之内,如果强攻,恐怕会受到他们的暗算。”他扭头看了看偏殿中正在燃烧的佛烛,又对赵虎说道:“这座庙平日香火甚盛,信众捐献的香油和蜡烛也不在少数,你到偏殿中去找些来。” 赵虎问道:“展兄你是要用火攻吗?” 展昭点了点头说道:“我守住门口,你在大殿的四周放火。” 于是赵虎到偏殿中找了香油去浇大殿四周的墙壁,浇过之后,又拿来蜡烛四处点火。这个大殿本是砖木结构,砖是少数,以木材居多,再加上近来天干物燥,因此,赵虎点完火没多久,整个大殿四周就熊熊燃烧起来。 那些人在殿内紧张地守候着,听到外面没了动静,正想从门缝中向外看,却发觉熊熊的烈焰已经在四周升起,墙壁上的木材被烧得‘劈啪’作响,滚滚浓烟顺着缝隙涌了进来。 这些人发现自己被困在火海之中,个个四处奔跑,却发现除了大门之外,其他地方全部被火包围了。 一个人受不了浓烟的侵袭和火焰的灼烤,率先从大殿的正门冲了出来。他刚跑出大殿没两步,就被展昭上前一刀结果了性命。其余的人看到凶神恶煞一般的展昭堵在门口,又都退了回去。 此刻殿内浓烟越来越重,屋顶也开燃烧起来了,滚滚热浪逼得那些人狗急跳墙,纷纷从正门往外跑。 展昭看到他们一拥而出,追上前去,如砍瓜切菜一般,全都结果了性命。大殿上的火势越来越大,借着风力,又燃着了旁边的偏殿和后面的僧房。 赵虎一看文山寺就要被这一把火给烧为灰烬了,忙对展昭说道:“展兄,火势越来越大,我们不如早点出去吧。” 展昭说道:“虎弟,帮我把这些人的尸体全都投入到火海中,既然他们喜欢用坐化圆寂的把戏的来欺骗乡民,不如就让他们随着这些烈火飞升吧。” 于是二人把慧空和他徒弟的尸体全都投入了火海之中,然后抽身离开了文山寺。 二人连夜赶路,第二天一早,来到了文山县附近的丛山县。他们在一家酒家打尖吃饭之时,听到店中一个客人说道:“列位,你们听说了吗,昨天晚上邻县有名的寺庙文山寺被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另一个人说道:“昨晚的发生的事,你怎么现在就知道了?” 那个人说道:“我亲戚今天一早从文山县过来时告诉我的,他说不但文山寺化为灰烬了,寺中的那些和尚也全都不见了踪影。” 又有一个人说道:“听说那文山寺的慧空大师是个得道的高僧,你说这会不会是佛祖来召了他们去呢?” 这时店中的小二说道:“佛祖把他们召去,为什么要把寺院给烧了呢?” 最先说话的那个人回答道:“可能佛祖不想让凡人看到他显灵的地方吧,所以才把寺院给烧了,听说那里烧得真干净,差不多就成了一片白地。” 小二说道:“要真是这样,这个慧空大师算是功德圆满了,这也是他修来的福分呀。” 其他人听了此话之后,连连附和。 听到众人如此说话,展昭和赵虎二人不禁相视一笑。 二人吃过饭,重新出发之后,赵虎想起了展昭昨晚使用过的那招缩骨功,就向他请教。 展昭说道:“这门功夫要从小练起才行,虎弟你现在已经不能学了。” 赵虎说道:“展兄你还有没有其他既厉害、我又能学的功夫,抽空教小弟两招。” 展昭笑着说道:“你以前学的功夫全都不记得了吗?” 赵虎回答道:“是的,我现在一点功夫也不会。” 展昭又说道:“为兄觉得你现在不但不会功夫,而且对于功夫也是兴趣全无。” 赵虎忙否认道:“其实我现在很想学功夫,只是不知从何学起,展兄,你有时间就多教小弟两招吧,以后回到开封府抓贼时也能用得上。” 看到赵虎这样说,展昭呵呵一笑,他盯着赵虎说道:“你当真想学功夫,还是只是一时好奇?” “我当然想学,展兄为何如此说?”赵虎反问道。 展昭说道:“你还记得我当日教给你的吐纳之法吗,近来你可有练习?” 赵虎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早就把每天要练习吐纳之法的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他对展昭说道:“展兄,是小弟一时忘记了,明日一定早早起来练习。” 听到赵虎这样说,展昭认真地对他说道:“虎弟,和你同行多日,我发觉你的心性跟以前大不相同了。为兄看得出来,你对于习武之事,完全没有兴趣,你说想学,也只是出于一时的好奇之心,不是为兄不愿教你,而是为兄不想勉强你做你不感兴趣的事。” 听了展昭的话,赵虎觉得他说得很对,他知道自己确实对于习武没有兴趣。 展昭看到赵虎不说话,接着说道:“虽然你不愿习武,但是你毕竟是开封的捕头,以后当差捉贼,难免要动手,到那时你该怎么办呢?” 赵虎也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着。以前他在开封府时,还可以用自己刚刚伤愈做借口,来躲避一些需要和贼人直接交手的事,后来跟着展昭,他是名震江湖的南侠,武功高强,也用不着自己出手。以后回到开封府,再碰到拿贼的事,自己该如何应付呢?总不能还象以前那样躲在别人的身后吧。 赵虎想来想去,觉得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可行,重新练武是不用想了,唯一可走的路就是:辞去开封府差役的职务。 第五十一章 开张 赵虎在开封府待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期间跟着包大人经历了一些案子,对于如何探查案情,获得证据,多少有了一些心得。再加上穿越之前,他对于侦探破案一类的事情也一直兴趣有加,因此,一路之上,赵虎暗暗拿定主意,回到开封府之后,就向包大人辞职,然后自立门户,做一个职业侦探。 且说赵虎和展昭二人一路赶回开封府,见过了包大人和众位同僚,展昭将他们路上遇到的事向包大人说了一遍。 包大人听后连连赞叹,说道:“想不到一路之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不过好在你们最终能惩奸除恶,也算是不虚此行。” 公孙先生也说道:“展护卫文武全才,这些宵小奸恶之徒,又岂是你的对手。” 展昭说道:“这也多亏了赵捕头的全力相助。” 赵虎听到展昭在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面前夸自己,忙谦逊地说道:“其实这都是展护卫的功劳,赵虎只不过是按着展护卫的吩咐做的。” 包大人微微笑道:“赵捕头不必过于谦逊,此前公孙先生也常常与我提起,说赵捕头近来性情有变,不再如以往那般鲁莽,反而是变得心思细密,行事沉稳,对此老夫是深为赞同的。” 赵虎本来想要跟他说辞职的事,但是听到包大人当着大家的面夸奖自己,他一时倒难以开口。 公孙先生看到赵虎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他道:“赵捕头可是有话要说?” 赵虎心想辞职的事早晚都要说的,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说出来吧。 于是赵虎说道:“大人,属下在开封府当差以来,得到您不遗余力的教诲和众位同僚的鼎力相助,实在是受益良多。只不过上次伤愈之后,属下自觉武功尽失,已难以胜任捕头一职,因此,现在想辞去此职务,望大人首肯。” 听到赵虎要辞职,包大人有些意外,公孙先生脸上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他二人虽然有心相劝,但是看到赵虎心意已决,一时倒也不知从何劝起。 展昭听到赵虎要辞职,也有些吃惊,他说道:“虎弟为何要这样做,离开开封府后,你将去往何处,还到二龙山继续做草寇吗?” 赵虎笑道:“展兄勿须担心,以小弟现在的身手,路遇打劫之人尚且不能自保,又如何能再做那劫人钱财的强盗。小弟现在武功尽失,留在开封府做捕头只会白白耗费朝廷的钱粮,日后捉拿盗贼之时也会成为大家的负累,辞职一事,是小弟一路上仔细思考之后做出的决定,并非是信口说出。” 虽然大家极力相劝,但是赵虎去意已决。包大人看赵虎决心辞职,也就不再勉强挽留。他吩咐公孙先生给赵虎送上一笔银两做为日后安家的费用。赵虎谢过了包大人之后,就回房整理行装。 这时王朝等人来约赵虎,说晚上大家在“醉仙楼”为他饯行。赵虎看到众人如此热情,不好推辞,就答应了下来。 当晚在酒席之上,有人问赵虎离开开封府之后,准备干什么。赵虎早就想好了日后的去路,只是怕众人不理解,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此刻有人问,他也就不再隐瞒了。 赵虎对大家说他以后想做侦探。大家听到“侦探”二字,都有些不解。赵虎就对他们解释,侦探其实就是以个人的名义帮助那些遇到了麻烦的人查探和解决问题。众人以前只听说过有帮人写状书的讼师,还从未听说过有私下帮人查案的侦探。赵虎又向他们解释了一番,众人这才多少有些明白。 当晚赵虎和众人尽欢而散。第二日一早,他取出自己保存了多时的玉扳指,到谢承训所开的银楼里去换银子。谢承训一直感激赵虎曾帮他辩明冤屈,因此就以高出市价三成的价格,给他兑了银子。赵虎又回到衙门辞别了众人,然后就带着行装离开了开封城。 赵虎也曾考虑过是否留在开封城,不过他知道开封城乃是京畿重地,位于天子脚下,在此处做私家侦探,很可能会让官府误解。即使日后包大人肯出手相助,也会有诸多不便,因此他决定离开此处,另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发展。 赵虎记得和展昭一同回开封府时,曾经过一个名叫盛州的地方,那里商贾云集,人烟稠密,周边又有数不尽的好山好水,端的是一个繁华富庶、山清水秀的所在,于是,他决定到盛州落脚。 且说赵虎来到盛州之后,在城中租了一家临街的店面,又请人做了一个“赵虎查事坊”的牌匾,挂上之后,就正式开门营业了。 街上的人见新开了一家门面,都过来看热闹。他们进到店里,发现里面既不卖柴米油盐,也不卖绫罗绸缎,更不是酒家饭馆,只有一个青年男子坐在桌子后面,笑吟吟地望着大家。众人看了一会,觉得这可能是一位悬壶济世、卖药医病的郎中。 一个老人颤巍巍地走过来,坐在赵虎的对面,伸出手来,对他说道:“郎中,我近来夜不安寝,食不甘味,劳烦你给把把脉,再开两副药。” 看到这个老人把自己当成了医生,赵虎哭笑不得。他告诉大家自己开这家店是帮人查案的,并不帮人治病。那些人听到赵虎可以帮人查案,都觉得十分新奇,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查案这种事向来都是官府做的。 没过多久,赵虎开店专帮人查案这件新鲜事就传遍了盛州城。州府的衙门也曾派人过来看过,不过他们发觉赵虎并无不良企图,也就不再管他了。 赵虎看到自己刚开店不久,就已经名声在外了,心里十分高兴,他在兴奋地期待着第一笔生意的到来。此后数日,虽然每天都会有人到他的店里问东问西,不过这些人多是来看热闹的,并没有人让他帮忙查案。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月,一单生意也没有接到,赵虎有些心灰意冷了,考虑自己是不是要改行。 这日他正在店中闲坐之时,看到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小丫环来店中。 那个妇人进来后,并不说话,只是疑疑惑惑地看着赵虎。看来又是一个来看热闹的,赵虎这些天招待了无数这样的人,热情已经被耗得一干二净。因此,他并没有理会那个妇人。 那个妇人四处查看了一番,最后盯着赵虎,小心地问道:“公子,你果真可以帮人查案吗?” 赵虎听到那妇人称自己公子,有些开心,就说道:“是的,不知这位夫人可是有事,需要在下代劳吗?” 那个妇人说道:“我家里闹鬼,你能帮我查一查吗?” 第五十二章 接手 赵虎一听,心中刚刚涌起的热切希望顿时化为乌有,他对那妇人说道:“夫人,我是帮人查案探事的,你要驱鬼,还是去找那些道士和尚吧。” 那个妇人并不在意赵虎的拒绝,继续说道:“我请了道士,也请了和尚,可是他们都没有办法,我听人说公子是专帮人排忧解难的,所以才来相求,希望公子能够帮我。” 看到这个妇人言辞恳切,说话时愁眉不展,赵虎不忍心回绝地太过生硬。他换了一副和蔼的口气对那个妇人说道:“在下只能帮人查阳间的事情,鬼神之事,我也无能为力,恐怕帮不了你。” 那个妇人说道:“我也知道这事太过离奇,不过现在已是毫无办法可想,因此才会找到这里,如果公子肯听,容我将事情的经过告知,那时公子再决定是否接手这件事吧。” 赵虎看这个妇人一副凄凄切切的样子,似乎遇到了很大的难处。他想了想,然后说道:“既然如此,夫人不妨将事情一一说来,看在下能否出力相助。” 于是那个妇人就将她所近来遇到的一件怪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赵虎。 原来这个妇人是盛州城内一个富户的继室。那个富户在前年死了原配的老婆,经人介绍,就娶了这个妇人做填房。前段时间,那个富户也去世了,临终之时交待他的嫡子好好对待这个妇人。 谁知富户一去世,他的嫡子就翻脸无情,要把这个妇人逐出家门。富户当日在世时曾担心会发生这种事情,因此做了两手准备。他留了一个秘密遗嘱给这个妇人,如果在他去世后,嫡子能善待这个妇人,当然最好,如果不能善待她,这个妇人可以拿出遗嘱来分得属于自己的一份家产。 当富户的嫡子要把这个妇人逐出家门时,她就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了那份秘密遗嘱。富户的嫡子看到是自己父亲留下的遗嘱,虽然不太情愿,但是也没有办法,就按照遗嘱上所写的,把城郊的一所房屋给了这个妇人。 那所房屋并不大,对于富户留下的家产来说,并不算什么,因此他的嫡子把房屋给了这个妇人之后,倒也没有难为她。 妇人搬过去住之后,刚开始的时候一切正常。谁知从上个月开始,那所宅子里开始闹鬼。妇人请了道士来画符捉鬼,又请了和尚来做法事超度亡灵,结果都无济于事,房子里还是会隔三岔五地闹鬼。妇人在那里住着,天天晚上担心吊胆,生怕鬼魂会找她的麻烦。这时,她听说有城内新开张了一家专门帮人查探事情的新店,就过来寻求帮助。 赵虎听这妇人说完之后,暗暗思量,这种事他以前从未经历过。赵虎有心推辞,但是,这毕竟是他这么多天来接到的第一个案子,就此放手的话,着实有些不甘心。此外,赵虎看这个妇人在此事上,应该已经是毫无办法了,如果自己不出手相帮,可能她也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于是他决定先这笔生意。 赵虎想到这里,对那个妇人说道:“在下决定接手这件事,不过,闹鬼的具体情况,还请夫人细细说明。” 那妇人说道:“闹鬼之时,会听到有人在房内高声说话,有时象是在读书,有时又象是在大声呵斥,还有一次听到唔唔的哭声。请来的和尚和道士都说,这所房子盖在了他人的阴宅之上,那些声音是阴宅之中的鬼魂在向阳间的人发泄不满,如果不及早搬离,恐怕会有不测之灾。他们做了法事之后,那些鬼魂依然不肯走,和尚和道士没有办法,都劝我及早搬离。” 赵虎问道:“既然如此,夫人为何不搬到别的地方住呢?” 那妇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何尝不想搬出去,只是分得的家产只有这一所房屋和一些首饰,还有几亩薄田,虽然吃住不愁,但是却无力另买一所房子。我曾想把这房屋卖掉,可是现在里面正在闹鬼,还有谁肯出钱来买呢?” 对于鬼神之事,赵虎一向是抱着“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的态度,并不是十分在意。不过,听到这妇人说的如此真切,他一时也拿不准那所房子里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鬼魂。 赵虎说道:“夫人也毋须过度忧愁,我既然接手了这件事,就一定会帮你查明白的,你可带我到去看一看,到时根据你宅中的情况,我自会做出相应的安排。” 那个妇人听到赵虎要去实地看一下,知道这次他确实是肯帮自己处理这件事,就忙连连致谢。 赵虎跟着妇人来到了城郊,看到她的住处是一所青砖蓝瓦的普通宅院,有正房和厢房。赵虎进得房来,看到屋内虽然宽敞高大,但是除了墙上挂的一副山水画看起来稍有气势之外,并没有其他显眼的摆设。 听那妇人此前所说的话,似乎富户生前对她甚为疼爱,但是为何却只给了她这样一所普通的宅院,连几件象样的摆设都不预备?赵虎觉得心中不解。 除了那个跟着的丫环,这个妇人的家中有一个年老的仆人,平常做些洒扫之类的活。据妇人所说,家中的一日三餐,也是这个老仆料理的,看来十分信得过他。 赵虎在房中走了一圈,觉得并无特别之处。他又来到院外,围着房子的四周查看了一番,发现这所房子虽然外观不起眼,但是墙壁极厚,屋顶很高,房中用的梁木也比一般的要粗,整栋房子显得十分坚固。由此看来,这个富户也并不是草草地对待那个妇人,至少在这所房子的建造上,他还是用了心的。 当日晚间,赵虎就住在了这所房子里。妇人和丫环住在正房,赵虎和那个老仆人分别住在两边的厢房。赵虎躺在床上,全无睡意,他一心期待着那些鬼魂会在今夜再次出现,但是又有点担心真的出现后,自己无法对付。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赵虎在床上静静地躺到了午夜。此时这所宅子中依然一片宁静,看来今夜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赵虎放松了心情,睡意渐渐地涌了上来。 第五十三章 鬼叫 正当赵虎迷迷糊糊地要进入梦乡之时,听到外面有人叫门。他穿好衣服,起身打开了门,见到那个老仆正站在外面,着急地对他说:“赵爷,那个鬼魂又出现了,你快点去看看吧。” 赵虎跟着这个老仆来到正房,看到那个妇人和她的丫环,两个人正躲在门口瑟瑟发抖。房中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黑暗的房中回荡着,赵虎侧耳细听,似乎是在念一篇文章。不过声音太过飘忽,赵虎心中又突突乱跳,因而听得不是很真切。 这时那个老仆捧着一盏灯过来了,赵虎示意他带着进房去,那个老仆犹豫了一会,始终不敢踏进正房半步。 赵虎夺过灯来,抬腿就要进去,那个妇人忙拉住他说道:“赵公子小心。” 赵虎看到她吓得脸色发白,就说道:“夫人不用担心,鬼魂怕光,我拿着灯进去,应该不会有事的。” 妇人看到赵虎一定要进正房,就示意老仆跟他一起进去。那个老仆从旁边拿过来一根棍子,紧紧地攥在手里,跟在赵虎后面进了正房。 赵虎进屋后,把灯放在桌子上,然后四处查看,这时那个声音消失了。赵虎静静地聆听,一丝声音也听不到,就招呼那个妇人和她的丫环进屋。 妇人和丫环刚踏进正房,那个的声音又突然响了起来,似乎十分愤怒的样子,显得异常尖利。她们两个又被吓得哇地一声跑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赵虎也吓了一跳。那声音从高到低,伊伊唔唔地说着不知什么内容的话,听起来十分幽怨和凄凉。赵虎听得头皮发麻,他似乎看到了一个鬼动正幽幽地飘浮在空气中,冷冷地盯着他。 赵虎突然想起来,老仆还在屋里,扭头一看,发现那个老仆正捂着自己的耳朵蹲在地上,脸上现出了极其惊恐的样子。 赵虎走到他身边,一手拿起棍子,一手端着灯,屏着气四处看,这时那个声音又停止了。这次直到天亮,那个声音也再没有出现过。 由于晚上几乎一夜未睡,次日赵虎决定先回到自己的店中的休息一下。他回到店中,倒头就睡,直到午后时分才起床洗漱。在外面吃过饭,赵虎决定仍然回到城郊那个妇人的宅中去,看今夜是否会有异常的情况发生。 半路上,赵虎遇到了出外采买完物品,正要赶回去的老仆,两人就结伴而行。 来到妇人的宅中,赵虎发现那个妇人和她的丫环都不在了。据老仆说,昨夜的怪事发生之后,她们二人受了惊吓,决定到那个丫环的亲戚家去借助,等过几天,宅中暂时清静之后,再搬回来居住。 妇人和丫环走了之后,当夜那所宅内就只剩下赵虎和老仆两个人了。那个鬼魂似乎知道今夜正房中无人居住,并未作声。 赵虎和老仆二人守到了下半夜,看看天色将亮,想来应该是不会发生什么异常的情况了,这才和衣朦胧睡去。 将近正午时分,赵虎醒来后,看到老仆正在一边忙碌,就问道:“你家夫人会在什么时候回来?” 老仆回道:“应该会在两三天之后吧,毕竟是借住在别人家里,时间长了也不好。” 赵虎又问道:“这个鬼魂通常是多长时间出现一次?” 老仆回道:“时间不一定,有时是三五天出现一次,有时是十天半月出现一次,每次它出现后,我家夫人都会出去躲一段时间,然后再回来。” “那这段时间内,就是你一个人在吗?”赵虎盯着那个老仆问道。 老仆并没有注意到赵虎的目光,他回答到:“是的,就我一个人在这里看着门户,要买东西办事情的时候,就只好把门锁好再出去,实在是不方便,唉,这件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老仆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吃过午饭,赵虎到正房内四处查看,并没有发觉有什么异样,只不过他看到挂在正房墙上的那副山水画有点微微的倾斜。 赵虎微微觉得有些诧异,他心中一动,走上前去,站在墙边的方桌上,伸手想把那副山水画扶正,却发觉画的份量颇为沉重。 原来从远处看来,这副山水画是一副嵌在木框内的卷轴,但其实,它是由画师在整块木板上画出来的,周边还镶嵌着金属的纹饰,因此份量颇为沉重。 赵虎用力去扶,发现那副画的位置并没有重新变得端正,反而是向旁边整体偏移了少许。赵虎心中一动,手上用力去挪动那副画,眼前看到的情况让他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赵虎想了片刻,把那副画又回推回到了原位,然后走出房来。 赵虎和那个老仆同吃同住了三天,每晚都守着正房,等待着那怪叫的出现。只不过煞是奇怪,自从那妇人走后,怪叫声就再没有出现过。 妇人和她的丫环在外边住了几日,听说家中一切正常,就赶了回来。妇人回来后,赵虎并未离开,他一直在那所宅子里守着,想等到那个鬼魂再次现身。 又过了几天,宅子中依然十分安静,于是赵虎决定先回到自己的店中去。临走之前,他特意交待那个老仆,只要鬼魂出现,连夜叫他回来。 赵虎回到店中的第三天晚上,他在睡梦之中被那个老仆给叫醒了。那个老仆急切地告诉他说鬼魂又出现了,赵虎忙起身和老仆一同赶往那所宅院。 赶到之后,赵虎看到厢房内烛光闪闪,原来那个妇人和她的丫环正躲在厢房内。赵虎来到正房前,听到房内有一个鬼魂的声音正在怒骂,声音暴怒而阴森,象是在生前遭受了无限的冤屈,死后仍念念不忘。 赵虎让那个老仆拿来蜡烛,他举着蜡烛,进到了正房当中。那个鬼魂似乎怕光,赵虎一进屋,骂声就戛然而止。 赵虎来到那副山水画前,目光紧紧地盯着它。跟在他身后的老仆,借着烛光看到赵虎脸上现出紧张的神色,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副山水画前久久停留。 赵虎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把目光从山水画上移开,然后对老仆说道:“你再多点几支蜡烛,我们要在这里守着直到天亮。” 那个老仆闻声又拿了几去蜡烛过来,把它们全部点着,正房内顿时变得一片明亮。赵虎和老仆两个人在正房内一直待到天光放亮。 此时赵虎看那个老仆在不住地打盹,就让他先去休息,自己则继续待在正房内。待老仆休息好之后,赵虎又让他在正房内守着,自己去休息。 就这样,他们二人白天轮流守在正房内,晚上则多点蜡烛,一齐待在正房内。那个妇人和她的丫环还是先到外面去借住。 第五十四章 守夜 如此过了两天,这天晚上,当他们二人在正房内待着的时候,那个阴森的鬼声又出现了。这次它似乎不再惧怕房中点着的众多蜡烛,厉声责骂,声音时高时低。那个老仆听到鬼魂的声音又出现了,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起身就想向外跑。赵虎一把拉住他,示意他不要动。老仆恐惧地望着赵虎,身体微微发抖。 赵虎轻声告诉他不用惊慌。那个老仆看到赵虎如此镇定,心中才稍稍地安定下来。那个鬼魂骂了一会儿,渐渐地没有了声音。二人在房中待到天亮,然后轮换着休息,正房中始终不曾离开过人。 第三天晚上,那个鬼魂又出现了,不过它这次声音却不如前两次那样暴怒,似乎有气无力的。赵虎听到这个鬼魂的声音出现后,微微地对那个老仆一笑,然后让他准备好棍棒绳索。老仆不解,赵虎说准备捉拿鬼魂。老仆以为赵虎是在开玩笑,在他看来,鬼魂来无影,去无踪,如何能捉得住?不过,赵虎如此说,他也就照着做了。 老仆准备好绳索棍棒,又按赵虎的要求结好绳套之后,那个鬼魂的声音却没有了,房中静悄悄的。直到早上,他们都没有再听到那个鬼魂的叫声。 第四天晚上,赵虎和老仆二人又早早点好蜡烛,守在正房内。这天赵虎特意叮嘱老仆一定不能放松精神,要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因为那个鬼魂很可能会在今晚现身。 老仆听赵虎说鬼魂会现身,一颗心“碰碰”地跳个不停。这天的晚上很安静,两个人守了一夜,并没有听到鬼魂的厉叫。眼看黎明就要来临,紧张了一夜的老仆有些放松,睡意渐渐上来。 就在他迷迷糊糊地靠在墙边,半睡半醒的时候,忽然听到赵虎大叫:“快点过来,帮我捉拿这个鬼魂。” 老仆一下子被惊醒了,他看到赵虎正和一团黑色的影子博斗。那个影子忽远忽近,忽高忽低,行动十分敏捷,眼看它就要往房外跑去了。赵虎抢先一步拦在房门那里,把门死死地关上,然后大叫:“快点帮忙。” 那个老仆这时才清醒过来,他拿起棍棒,哆哆嗦嗦地朝着那个黑影打去。他的心中满怀恐惧,因此动作十分缓慢。 赵虎看到老仆这副迟疑惊慌的样子,就又对他大叫道:“快点帮我捉住他,他不是鬼,他是人。” 这时,就听“扑”的一声,赵虎被那个黑衣人狠狠踹了一脚,趴在了地上。那个老仆听说面前的这团黑影不是鬼,而是人,胆子就大了一些。老仆仔细观看,发现这人穿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蒙着半个脸,身形瘦小,动作迅速,跳来跳去十分敏捷。 待看清楚了面前站的确是一个人,老仆就不再害怕,他拿起棍子用力地向那个人头上打去。那人身子一偏,躲过了这一击,然后趁势伸出手,拉住了老仆手中的棍头,往前一带,老仆顿时踉跄着扑倒在地。 看来这个人不但行动迅速,而且还懂一些拳脚功夫。这时赵虎已经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他手中拿着绳子冲向那人。 对方一看赵虎冲过来,放过了躺在地上的老仆,转身来对付他。赵虎将手中的绳子一抛,那人觉得有东西迎面袭来,连忙闪身躲避。赵虎趁他稍一迟疑,飞身上前抱住他的腰,然后用力向前,将他顶翻在地,刚好躺在老仆身旁。 老仆也一翻身压了过来,他们二人将那个瘦小的黑衣人压在身下。尽管对方极力挣扎,但是气力不足,始终摆不脱他们,最终被擒。 经过一翻审问,这个黑衣人交待了事情的原由。 原来那个富户在建造这所房子的时候,特意把正房的墙壁建成了复壁,就是内外两层墙壁,中间留有夹层。这也难怪赵虎最初在房子四周查看的时候,觉得这个房子的墙厚得异乎寻常。 这样做除了可以使房子更坚固和有更好的保温效果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作用,就是在中间的夹层之内,能够放一些他想要放的东西,而这个作用才是富户建造这堵复壁墙的主要目的。 当初富户在身患疾病之后,曾想把一些财产留给他继室的夫人,但是又担心自己的嫡子会不择手段地谋夺财产,这反而有可能伤害到继室夫人。 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发生,富户就让人建造了这所房屋来送给继室,并准备私下在墙壁的夹层之中放进去一些金银财宝,做为留给继室的遗产。 谁知这个计划被嫡子得知,富户担心日后继室和嫡子会因此而起纠纷,就不得不把复壁藏银的事,放在了一旁。房子有复壁这件事,除了富户和他的嫡子,以及当初建造房屋的工匠之外,就无人知晓了。 富户死后,嫡子一直怀疑他暗中留了一大笔银子给继室,于是就想方设法地去寻找,不过没有查到丝毫线索。 后来嫡子听说,那笔银子很可能继室住的那所房子的地下埋着。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就想把房子夺过来,好把埋在地下的那笔银子挖出来。可是,那个继室夫人就是不肯把房子卖给他。 嫡子无奈之下,想到了到了一个主意。他记得这所房子建造的有复壁,于是辗转找到了当初建房子的工匠。从工匠的口中,嫡子知道了复壁的入口就在正房中的那副山水画下面。于是他就找到了一个善于夜行的小偷,让小偷晚上悄悄拔开窗棂,溜入正房内,然后进到复壁之中,故意捏着嗓子发出幽幽的鬼叫声,想把那个妇人吓走。 嫡子向小偷承诺,等把那个妇人吓走后,从宅子中挖得的银两可以和他平分。 小偷听到可以分得一大笔银子,就十分卖力地去做这件事,隔三岔五地到那所宅子里扮鬼魂吓人。 每次晚上扮鬼魂怪叫之后,那个妇人就会出外住几天,这个小偷就趁老仆外出办事的家中无人的空当,从复壁中出来,偷偷溜走。 谁知这次小偷进入复壁中扮鬼之后,却被赵虎和老仆两人堵在里面整整四天四夜。这期间,正房中从未断过人,因此这个小偷一直不敢出来。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想趁着夜色从里面出来逃走,不料却被他们二人擒获。 第五十五章 遗产 老仆疑惑地问赵虎道:“赵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个晚上的怪叫是人发出的?” 赵虎说道:“那天我到正房中去查看,发现墙上挂的那副山水画有点歪了,我想把它扶正,谁知却无意中发现,这副画可以顺着暗藏在墙上的轨道向旁边滑动,不过要非常用力地推才行。我挪开这副画,发现它的后面是一个洞,里面的空间虽然狭窄,但是却可以容一个身形瘦小的人站立,因此觉得可能是有人在这里面装鬼魂来吓人。” 老仆又问道:“既然赵爷怀疑有人在这里装鬼魂吓人,当鬼叫声再次出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直接把画打开,把那个扮鬼的人抓住呢?” 那个小偷也看了赵虎一眼,脸上带着不解的表情,眼神中还透露出了几分痛苦的神色。他不明白赵虎为什么愿意花四天的时间来堵自己,而不愿意早点动手。 赵虎看了小偷一眼,对那个老仆说道:“当初我考虑到,能夜入复壁之中的人,身手必定不凡,即使拳脚功夫不是很好,想必奔跑跳跃的功夫也会不错。我们两个人对于武功全都是一窍不通,如果贸然上前捉拿,肯定会被他逃脱,因此我就想先把他堵在墙壁中,消耗他的体力。” 老仆又问道:“赵爷不怕他突然从中冲出来吗?” 赵虎笑了笑,说道:“对方即使有不错的身手,但终究是在做贼,一定会尽力隐藏自己,不得万不得已时决不会暴露,因此我断定他不会突然冲出来。等过了几天,他觉得无法忍受而最终出来的时候,由于长时间未曾进食,也未曾休息,那时我们就完全不用担心他会逃脱了。” 赵虎指着那个小偷,又对老仆说道:“你也看到了,即使他在墙内躲了四天,刚才出来的进候,依然差点逃脱,如果我们早就出手的话,是很难制服他的。” 老仆听了连连点头。 二人将那个小偷送入官府,小偷把之前所说的话又全说了一遍。赵虎和老仆二人满希望能将那个富户的嫡子一同治罪,谁知官府暗中收了他的银两,只把小偷办了个入宅行窃的罪,对于富户的嫡子不闻不问。 他们二人无奈,不过那个富户的继室却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因为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晚上会受到鬼魂的惊吓,可以安安心心地过日子了。 赵虎记得那个小偷说过富户生前曾想给他的继室留了一笔银子,于是他就问那个妇人是否知道银子在那里。那妇人听了也是一头雾水,她从来没有听富户提起过这件事。赵虎又问那个老仆和丫环,二人也不知道。 看到三个人都不知情,赵虎只能将这件事暂时放到了一边。他想到那个复壁的洞口留着终究不好,就准备和老仆一起把它堵上。 赵虎来到那副山水画前面,准备把它挪开。他用力去推,那副画缓缓地向旁边移动。赵虎伸手去摸那画的表面,他想知道这是什么木材,怎么会如此沉重。 赵虎的手触到画上,觉得手指冰凉,象是金属的感觉。他心中一动,忙叫来老仆,把这副画小心地卸了下来。他们费力地把画抬了下来,放到地上的时候,听到“呛啷”的声音,十分清脆。 赵虎让老仆找来一把刀,他小心地把画一角的颜色刮去,下面露出了亮闪闪的银白色。那个老仆见状,也忙拿了一把刀过来,刮去画板上另一个角落的颜色,下面却露出了金灿灿的金黄色。 不一会儿,二人把山水画上的颜色刮去了一大半,下面露出来的,一半是银白色,一半是金黄色,显然这块板是由金、银合制而成的。 老仆欣喜若狂,那个妇人和她的丫环也喜极而泣。赵虎没想到事情到了最后,竟然还会出现这样峰回路转的一幕,心中也是十分感慨。 不过,他担心那个富户的嫡子知道此事后,会再次出手相夺。本地的官府收了那个富户嫡子的银子,向来对于他所做的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指望官府能保护这个妇人,也是不太可能的。 赵虎说出了自己的忧虑,那个妇人听后立刻从喜悦转向了忧愁,沉默不语。这时,那个老仆说道:“夫人,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在开封府做生意,不如我们去投奔他吧。” 赵虎看到那个妇人依然犹豫不决,就也劝她道:“夫人,经过几日相处,在下发觉这位老仆为人甚是忠诚可靠,不如你就听他的话,带着这些金银一同去都城吧。我与开封府众人也曾熟识,我可写一封信交给你,到了那里之后,如果有事,你可带此信到开封府去,在下昔日的那些朋友会帮助你的。” 那妇人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因此就听从了赵虎和老仆的建议,带着金银,当天离开盛州向着开封府出发了。临走之前,她为了感谢赵虎的相助,不但如数付了酬金,还找了中人,写了字据,要把城郊的那所大宅也留给赵虎。 赵虎看那个妇人执意相赠,对她说道:“夫人不必急于将此房相赠,在下可以代你将此房出售。” 那妇人看到赵虎如此说,无奈之下就让代赵虎代她将这房子售出,不过,所得银两就先放到赵虎这里,如果他有需要,尽可以使用。这个妇人的诚意让赵虎不好再推辞,就答应了下来。 此事过后,赵虎在盛州继续开他的探事坊,不过生意一直比较清淡。 这天,他正在店中闲坐,看到有三个大汉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的一个大汉,身躯粗壮,气势豪迈。他进得店来,手一挥,后面跟着的两个人就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店外等待。 赵虎看到那个大汉来者不善,没等他开口,就忙问道:“这位英雄,不知道到小店来有何贵干?” 那大汉目光凌厉地一扫赵虎,问道:“你是不是有房子要卖?” 原来是买房子的,赵虎松了一口气,他说道:“是的,有一个朋友托在下帮她卖掉房子,这位兄台有兴趣吗?” 那个大汉说道:“如此甚好,我没有找错人,你带我去看看那所房子,究竟如何。” 赵虎看看也没有什么生意,就带着那个大汉,和他的两个跟班,一同到城郊去看房子。那大汉看过房子之后,十分满意,就和赵虎另约了时间,准备下次见面时买入这所房子。 赵虎回去后,等了几天,眼看约期已至,却不见那大汉的踪影。 在那个大汉爽约后的第二天,赵虎外出时,在一条僻静的街道上,看到了他的两个跟班。赵虎忙上前和他们两个打招呼,顺便问一下大汉为何不赴约。 那两个跟班听到赵虎问大汉的消息,眼圈有些红红的,其中一个人说道:“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实情,我们是‘飞龙帮’的人,那天要买你房子的,正是我们的帮主。因为你的房子在城郊,四周人烟稀少,所以我们的帮主就想将它买过来,以方便我们帮内各人接头办事。” 赵虎又问道:“后来为何又不买了呢?” 另一个人低声说道:“是帮主他……他被人杀了。” 第五十六章 飞龙帮 听说那个大汉被人杀掉了,赵虎大吃了一惊。这样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几天没见,说死就死了,他不由得在心中暗叹:真是世事无常! 感叹归感叹,这些帮会内部的事,赵虎是决不愿意多掺乎。他对二人说了几句“节哀顺便”之实的客套话,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那两个跟班互相耳语了几句,其中一个人走了上来,一把拉住赵虎的衣袖。赵虎忙问道:“二位还有事吗?” 那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立刻跪在赵虎的面前。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让赵虎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他忙伸手去拉他们,并问他们二人究竟有什么事。 那二人跪着不肯起来,其中一个人说道:“前段时间本城一户人家闹鬼,是兄台你查明的真相,虽然此事官府不让四处传扬,不过我们帮会中人消息灵通,早已知晓。大家都很佩服赵兄的手段,帮主也是听说了此事,知道你有一套郊外的空房要出售,这才准备要买你的房子。不过,房子还没有买,帮主他就被……被人给杀了。我们弟兄都知道赵兄你探案查事能力非凡,因此,肯请赵兄帮我们查明帮主被杀的真相。” 此话说完,那两人重重地叩下头去。 赵虎听完这一番话,感到有点左右为难。虽然他开店本来就是帮人查事的,不过,这飞龙帮帮主被杀一事,毫无疑问是与江湖中的恩怨有关系。一个没有任何江湖背景的人,如果贸然插手此类事,毫无疑问是在自找麻烦。 仔细思考之后,赵虎开口拒绝二人的请求。 看到赵虎不肯答应他们的请求,一人说道;“我们帮主此次被杀,看起来不象是江湖上的仇家所为,更象是帮中人自己干的。赵兄可以放心,有我们兄弟二人保护,你大可安心查明此事,待查明真相后,帮中众兄弟一定会重重酬谢你的。不过,如果赵兄要是拒绝接手此事,我们兄弟二人就会认为你是有意与我飞龙帮为敌,那时难保会有帮中兄弟做出对赵兄不敬的事。” 赵虎听到此处,知道不答应是不行了。答应了,还有可能查明真相,得到飞龙帮的酬谢,不答应,麻烦立马就会出现。 他无奈地答应了飞龙帮那两个人的要求,赵虎恨恨地想:胡罗卜加大棒,你们这些帮会中人倒也玩得很熟练。 接到了这个案子后,赵虎先是详细地问了帮主被害的情况。据那二人说,当日帮主有事,一个人从盛州城中出来时,遇到了害他的凶手。帮主似乎与那人相识,因此对他没有戒心,那人就趁帮主不备,突然出刀,切断了帮主的脖子。因为帮主被害时右手紧紧握着的那把刀,只抽出了一半,因此断定他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遇害。以帮主的身手,即使再厉害的人伏击他,也不可能会在半招之间对他一击致命,因此,这个凶手很可能是与帮主熟识,帮主对他毫无防备,他才能偷袭得手。 听了这两人的分析,赵虎也觉得十分有理。不过那两个人却说是二帮主分析的。二帮主?看来是个厉害的人物,赵虎心中暗想。 赵虎跟着那两个人到飞龙帮中去了一趟,发现飞龙帮的总部设在盛州城外约三十里处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这个地方景象秀丽,从远处看,飞龙帮总部的那些房屋,倒象是某个达官贵人的别墅。 赵虎来到飞面帮的总部之后,发现那里只有几个人。带赵虎来的那两个帮主的跟班对他说,由于近来帮主突然被杀,为了怕其他的帮派趁机讨便宜,因此,帮中的各兄弟都日夜加紧看守着自己的地盘。 赵虎看到这个飞龙帮虽然死了帮主,但是帮中并未大乱,就知道一定有人在行使着代帮主的权利,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就是二帮主。他问那二人,现在帮中的事情谁说了算,得到的答案果然是二帮主暂时管理着帮中的各项事务。那二人还说,等找到杀害帮主的真凶,为帮主报了仇之后,二帮主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做真正的帮主了。 原来如此,赵虎又问道:“二帮主的为人如何,他做帮主,你们帮中的兄弟可信服吗?” 那两人互相看了看,一个人说道:“论到能力,二帮主不比我们帮主差,不过,二帮主为人办事私心太重,不能让帮中的兄弟心服口服,另外……” 这人说到此处,扭头看了看周围,见并无其他人靠近,就贴近赵虎耳边,小声说道:“二帮主一直觉得自己被帮主压着不能出头,因此,帮主被害一事,我们对二帮主也有点怀疑,赵兄不妨对他多留意一些。” 赵虎听了这话,点了点头。看来在什么地方都避免不了出现权力斗争这种事,赵虎对这位二帮主兴趣大增,他让那二人带他去见一见二帮主。 赵虎跟着他们出了飞龙帮的总部,来到一个山谷中。原来为了怕帮中人多眼杂,行事不便,二帮主就在这里造了一所房屋,一旦江湖上的朋友有要事过来相商,他就会在这谷中和他们见面。 此刻,他刚送走了一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正要回到总部去,却看到帮主的两个跟班带着一个陌生人来了。几句话过后,二帮主就明白了赵虎的身份,他挥了挥手,让那两个人先回去,然后就和赵虎二人在这谷中详谈。 赵虎上下打量了一下二帮主,看他虽然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但是眉目之间并没有江湖中人常见的那种凶悍粗豪的神情,反而是谈吐有致,说起话来丝丝入扣,条理分明,显见得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 如果二帮主真的是杀害帮主的凶手,那赵虎只能自认倒霉了。因为这样的人,不但有着江湖中人胆大妄为的特点,还有着许多江湖豪杰不具备的细密灵巧的心思,是一个强悍而又狡猾的对手。 第五十七章 夫人 赵虎和二帮主攀谈了多时,并未从他的话中找到丝毫破绽,也未发现他杀害帮主的一丁点端倪。赵虎发现,二帮主反而很想快点找到杀害帮主的凶手。 看到二帮主有问必答,态度热情而诚恳,赵虎开始觉得他不象是凶手。二帮主的这种态度,很显然说明了他想早点找到凶手,以便于早日坐上帮主的位子。赵虎慢慢放松了对他的怀疑,不过,他依然保持着对二帮主的一份戒心,因为只要一天不查明真像,那么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通过和二帮主谈话得知,帮主生前曾经娶过一个妻子,现在就住在盛州城中。帮主以前不愿意让自己的妻子牵扯到帮中的事务,从来不把他妻子带到帮中去,也不带帮中的人到他妻子在盛州城中的住所去。他每次进城与妻子相会时,都是独来独往,因此,现在帮中的人虽然都知道帮主有一个妻子住在盛州城中,但是却不知道她住在那里,更没有人见过她。 赵虎觉得这个帮主的妻子也是一个重要的人物,说不定她能给自己提供一些不为人知的线索。他想找帮主的妻子谈谈,但是四处打听,却找不到她的住所。 此后二帮主说帮中有一个兄弟经常到盛州城中办事,他可能会帮得上赵虎的忙。听到二帮主如此说,赵虎忙让人把那人找了来。 那人来到赵虎面前,双手抱拳,向他施礼,赵虎也忙还过礼。赵虎看那人年纪约在二十一、二岁左右,眉清目秀,一身短打装扮,干净利落。经过交谈,得知他姓张,在家中排行第九,人称张九哥。 赵虎问张九哥是否知道帮主的妻子的住处,他摇了摇头,说道:“帮主一向不带我们帮中众兄弟去他在城中的家,因此我虽然经常在盛州城中走动,也不知道帮主夫人住在何处。” 赵虎又问张九哥是否见过帮主的夫人,他更是摇头说没见过。 赵虎想亲自回到盛州城中查看一下帮主夫人到底住在何处。他看张九哥说话恭顺小心,就想带他一起去。二帮主看起来也想让赵虎早点查明真凶,因此他对赵虎的要求差不多是有求必应。 听张九哥说,盛州城中居民分布的情况是“东贫西富,南贵北贱”。赵虎思量帮主为妻子在城中买的房子,一定不会在贫贱之地,也不会与那些做官的人杂在一起,很有可能就在西城。 这天一早,赵虎带着张九哥带来西城,看到此处有不少城中富户建造的住宅,虽然这些住宅不能与开封城中那些达官贵人、巨商富户的府第相比,不过也是朱门高墙,颇有规模。 赵虎和张九哥两人游走在这些富户的宅第之间,向那些门房上的人打听帮主夫人的消息。由于他们两个人本身所知的信息就不多,又加上不敢提飞龙帮的名字,因此问别人时,说得也是语焉不详,自然也就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赵虎和张九哥在西城一带转悠了大半天,一无所获,将近午时,他们二人来到一个酒楼内吃饭。与酒楼相邻的是一家脂粉店,门面不大,不过里面的货色齐全,因此生意也不错。 吃过午饭,赵虎走出酒家,经过那家脂粉店时,正好与里面匆匆出来的一个女子相撞。她手中的香料盒子掉在了地上,里面的香料撒了少许出来,一股淡淡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赵虎忙向她赔不是,那个女孩倒也没有责怪赵虎,只是捡起掉在地上的脂粉盒,起身就要离开。这时她抬头看见了跟在后面的张九哥,犹豫了片刻,又转身离开了。 张九哥也在怔怔地着那个女子,似乎有话要说。不过他马上意识到身边还站着赵虎,就收回了目光。 看到这两个人奇怪的表情,赵虎觉得其中必有问题。不过他又想到张九哥外表英俊,那个女子虽然只是丫环装束,不过也是年轻貌美,二人在街头相遇,互相注意对方,其实也很正常,就没有多问。张九哥看到赵虎并没有追问他,就放下心来。 二人又在盛州中寻找了半天,看看天色已晚,依然是一无所获,于是赵虎决定明日再继续查访。他准备回到自己在盛州城内的店里去,张九哥因为有事要办,今晚还得出城,二人约定明日早饭后在赵虎的店中相见,然后就分开了。 和张九哥分开之后,赵虎从西城步行,朝着自己的店中走来。半路上经过一个小巷子时,赵虎看到初上的新月,在巷子两边的墙上撒下了斑驳的树影,煞是可爱,于是就放慢了脚步,边走边欣赏。 一阵微风吹过,打乱了墙上的月影,也带来了阵阵花香。好熟悉的香味呀,赵虎觉得自己好象在哪里闻过这种花香。他在细细思量:这究竟是什么花的香味呢? 忽然他想起来,这正是下午那个被他撞到的女子买的香料的香味。赵虎循着风向寻找这种香味的来源,渐渐地到了巷子深处。 这时他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小翠,院门关好了吗?” “夫人,下面的事都处理好了,您放心,如果没有事,我也先下去了。”这应该是那个叫小翠的女孩说的。听她的语气,似乎是一个丫环。 先前说话的女子“嗯”了一声。 赵虎抬起头来,看到在巷子一的侧,有一个二层的小楼,上面的房间内点着蜡烛,从打开的后窗中透出一阵阵的香味。看样子房内应该有人,刚才的声音也好像是从这个房间里发出来的。 无意中听到这一主一仆的说话,赵虎觉得虽然没有被别人看见,不过这终究是失礼之举,因此,就想快步穿过这条小巷。 他抬起脚,正想加快速度,却听到上面的房间内又有人说起话来,不过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云姝妹,这次的事看来不会很快结束,我想好了,明日一早就带你出城,我们二人隐姓埋名,到他乡重新开始生活。” 那个被称为云妹的女子,似乎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我也知道这次的事,关系重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一切都听你的。” 赵虎听出来这个女子就是之前那个丫环小翠口中的“夫人”,那个男子的声音,赵虎觉得很熟悉,和今天同他在一起的那个张九哥的声音十分相似。 第五十八章 相会 由于此时起了微风,而且对方又是在楼上说话,虽然后窗是打开的,不过赵虎还是听得不很真切。从窗中透出的阵阵香气,和那个有点象张九哥的声音,再加上下午张九哥和买香料的女子在街上那奇怪的举动,让赵虎的心里生出了几分怀疑。 他驻足聆听,想听清楚楼上的人要说些什么。但是楼上的人似乎害怕被外人听到他们的说话内容,不但把窗子关了起来,还把声音压得很低。 赵虎听了一会,什么都没听清楚,但是他不想就此罢休。赵虎辗转来到这个院子的前门处,轻轻地推了推,发觉大门从里面闩上了。看看四周无人,赵虎就攀着墙边的树木,越墙而入。 进得院子里来,赵虎小心地行走,生怕突然从黑暗之处蹿出一条狗来。还好这家并没有养狗,赵虎蹑手蹑脚地走了一会,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 他来到小楼前面,看到紧贴着小楼的旁边,有一个房间内正亮着灯烛。赵虎料想可能是下人的住处,极有可能就是刚才好个叫小翠的丫环住在那里。他轻轻地走上前去,透过窗纸缝向里面看,发觉有一个女孩正坐在床上做些针线活。借着灯光,赵虎看到她正是下午去脂粉店买香料的那个丫环。 赵虎没有惊动她,又顺着楼梯来到了小楼的上面一层。他听到房内一男一女正在说话。那个女的一边说,一边在低声啜泣,而那个男的就在一边劝慰她。 赵虎在窗外听了一会,确认房内的那个男人就是张九哥。不过由于那个女子一直在哭泣,因此他们说话的内容,赵虎听得不是很明白,只是听出他们二人似乎做了一件自己无法处理的事情,现在遇到了极大的麻烦。 赵虎心中计议一定,就直接推门而入。 房中的两人被突然进来的赵虎吓了一跳。那个男人站起身来,伸手就要拔刀。不过,当他看清楚进来的是赵虎时,拔刀的手就慢了下来,脸上还现出了不解的神色。 这个人正是张九哥,他不明白赵虎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里来,也不知道赵虎来这里想要干什么。他紧张地盯着赵虎,虽然拔刀的手慢了下来,但是刀柄还牢牢地握在手里。 那个女子刚才还在小声哭泣,这会也停下来不哭了,她看了看赵虎,又看看了张九哥,眼中充满了惊恐的神色。 张九哥示意她躲在自己的身后,然后问赵虎道:“赵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意欲何为?” 赵虎听到他的话里满含着敌意,就做出一副笑脸说道:“张兄弟真是风流呀,你说要出城去办事,谁知一转眼却跑到这里来夜会佳人,嘿嘿,真有你的。” 张九哥听赵虎这样说,似乎无意与他为敌,脸上的神色就稍微缓和了一些,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又问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赵虎对他笑了笑,然后说道:“张兄弟,你过来,我们借一步说话。” 张九哥狐疑地看着赵虎,看他不像是有恶意,就跟着他一起来到了房外。赵虎凑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其实,我也是来夜会佳人的。” 赵虎的话让张九哥一时摸不着头脑,他吃惊地看着赵虎,问道:“你来会谁?” 赵虎轻轻一笑,说道:“小翠。” 张九哥听赵虎说出小翠的名字,有几分相信,不过还是有分怀疑,他又问道:“为何以前从未听小翠提过你?” 赵虎对他说道:“这种事情,小翠怎么会跟你们说呢,再说,我和小翠刚认识没几天,今天也才是第二次会面而已。” 听到赵虎如此说,张九哥有点相信了:“原来是小翠给你开的门,也难怪你能进来了,不过,你又为何闯入楼上的房间,小翠就在楼下住,你不知道吗?” 赵虎说道:“方才我听到有一人说话的声音极象张兄弟你,所以,就没多想,直接推开了楼上的房间。没想到打扰了你们二位,实在过意不去。” 张九哥显然此时不愿与赵虎再多说什么,他向赵虎呶了呶了嘴,示意小翠就在楼下的房间内,让赵虎下去找她。 赵虎却对张九哥说道:“方才闯入房内,可能惊到了赵兄弟你的佳人,我想当面去向她赔个罪。” 张九哥带赵虎来到房中,赵虎向那妇人鞠躬致歉说道:“帮主夫人,在下刚才多有唐突,希望你不要介意。”->小说下栽+八零电子书<- 张九哥本想让赵虎道完歉就快点走人,不想却听到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张九哥心中一惊,没来得及多想,拔出刀来就指着赵虎的咽喉说道:“你想干什么?” 赵虎本来不确定这个女人是否就是帮主夫人,他突然地说出来,就是想看一看张九哥在没有思想防备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现在张九哥把刀放在了他的脖子上,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赵虎可以肯定这个女人正是久寻不见的飞龙帮帮主的夫人。 赵虎说道:“张兄弟不要着急,我今天来不是与你们作对的,我只想知道这件事的发生经过。” 张九哥说道:“你一旦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会立刻去告诉二帮主,那时我二人还有命在吗?” 赵虎觉得这个张九哥实在天真得有点可爱,现在不用他开口,单凭他说的这句话,赵虎就已经知道了帮主是他杀的。 凶手已经确定了,现在欠缺的,只是事情发生时的一些细节而已。想到这里,赵虎对张九哥说道:“其实我也不愿意与你为敌,当初受到你们帮中人的胁迫,我才无奈接下了这件案子,我只想你把整件事的发生经过说一遍,看我能不能帮你。” 张九哥不知道赵虎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在考虑要不要将赵虎杀掉。杀了赵虎,明早与心爱的女人一起离开盛州城,就可以一了百了。这个念头在张九哥的脑海中一遍遍地出现,但他就是下不了杀赵虎的决心。 赵虎看到张九哥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微微颤动,知道他内心正在激烈地挣扎。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赵虎迅速地找出了好几条劝服张九哥不杀自己的理由。 赵虎说道:“张兄弟,你现在如果杀了我,当然可以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做过的事说出去,明天你们二人也可以一同逃出盛州城去,但是你这样做,是非常错误的,其一,我并没有打算把你做过的事说出去,所以你根本用不着杀我,其二,就算你们逃了出去,二帮主为了对帮中的兄弟有个交待,肯定会到处寻找,二帮主在江湖中朋友众多,就算你们逃出了盛州城,他早晚也会找到你们的,其三、即使二帮主真的找不到你们,他也会拿你们的亲戚开刀,其四……” 赵虎正在搜肠刮肚地找理由,这时张九哥手中的刀已经掉在了地上。他觉得赵虎说的非常对,如果自己贸然和伍云姝一起逃走,二帮主收到消息后一定会派人全力追杀他们。以二帮主的手段,他们很难逃出生天。 他对赵虎说道:“赵兄,我看你并非歹人,求你能够帮助我们二人。” 赵虎说道:“你且把整件事的经过说来听听,如果能够帮你,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于是张九哥就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全都说了一遍。 第五十九章 合作 飞龙帮自从前些年迁到盛州附近以来,就把这里当成了根据地。他们在其他地方为非作歹,横行不法,在盛州这里却非常安稳老实。飞龙帮的帮主又用银子结交了盛州的官府,因此,虽然官府明知飞龙帮的存在,但是却不闻不问。 飞龙帮在盛州这里发展得越来越大,银子越赚越多,帮主把这里当成了他的福地,就在城中找了房子,并且娶了一个妻子,准备长久驻扎下去。 帮主的妻子名叫伍云姝,是他从其他地方抢来的。这个女子本来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情人,就是张九哥。伍去姝被帮主掠走之后,张九哥就一直在找她,后来他在盛州找到了飞龙帮的人,知道官府是指望不上了,于是就一狠心,找了个机会,也加入了飞龙帮。 加入飞龙帮之后,张九哥一直在想办法打探伍去姝的消息。功夫不负有心人,经他多方寻找,终于找到了帮主在城中的家。 张九哥一直借着到盛州城中办事的机会,来和伍云姝私会。二人曾想过一起逃跑,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一次张九哥到城中与伍云姝相会,谁知帮主突然出现,张九哥慌忙逃跑。他怕帮主在发现了蛛丝马迹后,会对伍云姝拳脚相加,于是就一直在外面徘徊着,想等帮主走了之后,回去看看伍云姝有没有受到伤害。 帮主很快就出来了,张九哥没料到他会出来得这么快。他一时猝不及防,正好被帮主撞上。张九哥装出一副突然相遇的样子,由于他一向为人忠厚老实,帮主并未对他生疑。 张九哥陪着帮主出城,一路之上帮主一言不发,张九哥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他不知道帮主到底在想什么。出了城之后,帮主终于开口了,他要张九哥帮他办一件事,就是杀了伍云姝。 原来帮主已经怀疑妻子背着自己与人相会,但是他不想出手杀她。帮主一直觉得张九哥为人忠实可靠,而且口风很紧,不会乱说话,因此就想把件事交给他办。 张九哥听到帮主这样说,知道事情已经到了十分紧急的地步,他决定先出手。张九哥在路上趁帮主不备,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他本想回到城中带伍云姝逃跑,谁知又碰到了到城中办事的其他兄弟。之后张九哥一直想带伍云姝逃离盛州城,但是却始终没有机会。 今天他终于找到了机会,准备带伍云姝逃走,没想到又被赵虎碰到。 赵虎听完张九哥的话,才知道他刚才为什么不杀自己了。原来张九哥是为了救情人才加入的飞龙帮,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亡命之徒,所以才会不忍心下手杀一个辜之人。 赵虎本来只是想套出来张九哥的实话来,并不是想真正地帮他。不过,当听了张九哥刚才所说的一番话之后,赵虎决定帮他一次。 要想帮张九哥,最好的办法就是帮他去掉杀死帮主的嫌疑。只要别人相信帮主不是他杀的,那么即使张九哥带着伍云姝私逃,也不会被人紧追不放的。 而想要帮张九哥去掉杀死帮主的嫌疑,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凶手出来。赵虎把他的想法对张九哥说了一遍,虽然张九哥觉得赵虎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却不知道该找谁来替他顶罪。 赵虎说道:“想找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担起杀死帮主的罪名,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我们要找一个大家都觉得最有可能杀死帮主的人来顶罪。” 张九哥想了想说道:“你是说二帮主?这不行,二帮主极其聪明,我们无法栽赃给他的。” 赵虎说道:“事在人为,我想出了一个办法,到时定可让二帮主无法为自己分辩。” 听了赵虎说出的计划,张九哥半信半疑,不过事已到此,他也只有横下一条心赌一把了。 第二天,赵虎来到飞龙帮找到了二帮主,对他说帮主被杀的案子已经有了一些线索。二帮主带着赵虎来到山谷中的议事厅内,让他详细讲明发现的情况。 看看周围并没有别人,赵虎就对二帮主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并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 二帮主奇怪地问道:“那你刚才为何又说已经找到了线索?” 赵虎说道:“我刚才那样说,是故意让帮中的兄弟听见的。” 二帮主眯着眼睛盯着赵虎,看了一会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虎也盯着二帮主,说道:“二帮主是聪明人,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做一个局,找一个人来当凶手,早一天找到凶手,你就可以早一天当上真正的帮主。” 二帮主的脸上依然布满了怀疑的神情,他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被帮中众兄弟知道后,你我二人都不会有好结果,况且这样做也对不起死去的帮主,我是不会同意的。” 赵虎说道:“找一个人出来做凶手,好处有三,二帮主不妨听在下一一讲来:其一,一天不查出凶手,帮中众兄弟就会为了给帮主报仇而无心做事,如果有其他帮派趁此机会与飞龙帮为敌,你们根本无力应对,找人出来做凶手,可以迅速稳定军心;其二,二帮主的才干谋略,并不在原帮主之下,如果因为查凶手的事使你迟迟不能坐上帮主的位置,最后反而被其他人取代,岂不是太可惜?其三,帮主被杀,看来只是因为私仇,凶手无心与飞龙帮为敌,更无心与你二帮主为敌,即使找人顶包,让真凶逍遥法外,对你和飞龙帮也没有什么害处。因此,找人出来顶包做凶手,对你来说,是最佳的选择,此事你不说,我不说,真正的凶手自然也不会说,因此也不用担心会被他人知道。” 二帮主显然对赵虎说的话很感兴趣,但是他心中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他开口问道:“你所说的,未必没有道理,只是做这件事,你也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你为何愿意甘冒风险来帮我?” 赵虎呵呵一笑说道:“二帮主也是聪明人,为何现在反倒想不明白了,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们帮主以前苦心经营飞龙帮,不也是为了钱嘛,我现在帮你做此事,也是同样的目的。” 听到赵虎是为了钱才帮他的,二帮主微微地点了点头,他说道:“你想要多少银两,开个价吧。” 赵虎又是一笑,说道:“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具体的数目我就不说了,只希望二帮主当上帮主后,能把飞龙帮每年总收入中的一成分给我。” 二帮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没想到赵虎的胃口竟会如此之大。 第六十章 覆灭 赵虎笑眯眯地说道:“二帮主不要可惜这点钱,毕竟我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帮你办这件事的,而且你做了帮主之后,帮中所有的收入任你支配,你又何必在乎这一点银子呢?” 二帮主权衡了一下之后,答应了赵虎的要求。二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赵虎提出把张九哥当成凶手。因为据观察,此人与帮中众兄弟的关系一般,他的生死别人不会很在意。另外,当日帮主被害时,张九哥正好不在帮中,把罪名安在他的头上,也算是事出有因。当然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张九哥为人极老实,只要在明日全帮兄弟聚集的大会上,二帮主突然向他发难,他一定会因一时紧张而张口结舌,到时二帮主立刻下手将他杀死,不给他分辨的机会,这样一来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二帮主听了赵虎的安排之后,又补充了一些内容:明日做掉张九哥之后,赵虎要向大家宣布,张九哥杀死帮主的原因,是因为他平时受到了帮主的责骂而怀恨在心,于是便伺机报复。反正到时张九哥已死,怎么说都可以了。 二人计议已定,二帮主就要回去准备,却看到赵虎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二帮主也是一个聪明人,他明白赵虎的意思,于是开口说道:“你不用担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不会反悔。” 赵虎说道:“毕竟空口无凭,我们还是立字为据较为稳妥一些。” 二帮主听赵虎这样说,就拿过纸笔来,立了一张字据,写明因赵虎帮飞龙帮找到了杀害帮主的真正凶手,因此,以后以后帮中收入的一成赠就交与赵虎支配。 赵虎看了这张字据说道:“二帮主又何必耍在下,他日你做了帮主之后,翻脸不认人,我拿着这张字据又有何用?不如你将今日我二人计划之事,简明扼要地写出来,然后再写上愿意给我一成收入,这样我就不怕你日后反悔了。当然,写好之后,还要签上二帮主你的名字,盖上你的私人印章,这样我才可以真正地放心了,也才会用心地帮你办事。” 二帮主听赵虎说了这样的要求,冷冷一笑,说道:“你是想留这个把柄要挟我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性命,明天的事,我一个人就可以办。” 赵虎也哈哈一笑说道:“帮中有不少兄弟怀疑帮主之死与二帮主你有关系,明日你单独行事的话,觉得帮中的兄弟会相信你吗?说不定大家反而会更加怀疑你,认为你是在找张九哥做替死鬼。而我就不同了,他们特意请我来查帮主被杀的真相,由我出面做这件事,他们自然就不会生疑了。” 听了赵虎说的话,二帮主考虑了片刻,最后决定先暂时答应他的要求,等杀了张九哥、做了帮主之后,再来收拾赵虎。于是,他按照赵虎的要求写下了那张字据。 赵虎拿着那张字据,离开了山谷,找到了原来帮主的两个跟班。那两个人一看二帮主亲手写下了把张九哥当成凶手杀掉,事后对赵虎重谢的字据,深信他就是真正的凶手,立刻就要去找二帮主算账。赵虎却拉住了他们,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们,并要他们二人按计划行事。 第二日,在全帮大会上,二帮主宣布说已经找到了凶手。就在众人瞪大了眼睛想看看谁是凶手时候,二帮主突然将张九哥拉出来,说经过赵虎的仔细查证,张九哥就是凶手,现在要将他就地正法。 张九哥果然震惊害怕地说不出话来,二帮主冷冷一笑,伸手就向他的头顶拍去,准备将其一掌毙命。这时,有两个人站起齐声大叫:“且慢。” 二帮主心中一惊,下手稍为迟疑,张九哥这时已经反应过来,势滚到一边。 刚才站起来的两个人,正是原帮主的两个跟班。其中一个人高声说道:“你凭什么说是张九哥杀了帮主,证据何在?”张九哥也在一边不停地喊冤。 二帮主说道:“张九哥杀害帮主一事,赵虎赵义士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他可以把这事的前因后果讲给你们听。” 二帮主看了看赵虎,示意他把之前编好的那些话说给大家听。赵虎冲着二帮主点了点头,站起来对大家说道:“各位兄弟,此事的前因后果,我已经全都写了出来,大家想要知道内情的话,可以到我这里来取,每人一份,人人有份。” 二帮主不知道赵虎纸上写的什么,不过他发现那些帮中的兄弟看过纸上所写内容的之后,个个都对他怒目而视。 原来,昨天赵虎和原帮主的两个跟班连夜抄写,将二帮主所写的那份字据抄写了上百份,然后就在今天的集会上发给了大家。 二帮主还欲狡辩,赵虎就拿出了他写的原件字据,当众给众人看,并说二帮主是为了当上帮主,才不惜杀死帮主。他现在杀赵九哥,也只是想找人顶罪而已。 帮中的众兄弟看到证据确凿,就不再理会二帮主的狡辩,一拥而上,取了他的性命。 这件事结束之后好几天,赵虎一直都觉得胆颤心惊。他生怕自己设下的计谋被飞龙帮的兄弟揭穿,然后上门来寻仇。 其实,赵虎的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他后来又去了一次飞龙帮的总部,发现那里已经是空无一人卫。原来飞龙帮的帮主和二帮主先后死亡之后,群龙无首,帮中的众人就散了伙,各自去找出路了。 据丫环小翠说,伍云姝把房子交给她看管后,跟着张九哥离开了盛州城。 看到事情有了如此结局,赵虎的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真正地放了下来。 飞龙帮的这件案子,曾让赵虎在事后觉得十分惊险。不过,接下来他将会遇到一个更加棘手的事情。上一次,他是跟帮会中的人打交道,而这次,赵虎将要对付的人,则是盛州城的知州,也是当地权力最大的父母官。 第六十一章 郎中 “赵虎查事坊”附近有一个“言氏茶楼”,言掌柜为人厚道,做生意也很讲究诚信,因此,“言氏茶楼”的生意一直不错。赵虎在闲暇时也常常到这所茶楼里喝茶,一来二去,他不但与言掌柜相熟,与言掌柜的儿子言中玉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言中玉年龄在二十上下,喜欢读书,不过他读的不是那些四书五经之类的圣贤书籍,而是一些野史杂淡,奇闻怪事。赵虎也喜欢看这一类的书籍。因此,无事之时,二人常会在一起闲聊。 一日,言中玉正在“赵虎查事坊”中和赵虎聊天,一个茶楼伙计气喘吁吁地来叫他回家,说家中有急事。于是言中玉起身与赵虎拱手而别。 一连过了几日,言中玉都没有再到赵虎的店中来闲谈。赵虎不知道他的家中出了什么事,就迈步向“言氏茶楼”走去,准备亲自去问个明白。 来到茶楼中,赵虎看到生意一如既往地好,只是言掌柜的脸上却是愁云密布。看到赵虎进来,他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并不象往日那样热情。 赵虎十分奇怪,正要上前去问言掌柜,却看到言中玉从外面进到店中来了。言中玉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好象是刚刚赶了远路。 看到赵虎在茶楼中坐着,言中玉并没有上前和他攀谈,只是远远地点了点头,接着就走到言掌柜面前,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话。 言掌柜听了儿子说过几句话之后,一直紧皱着的眉头才略微有些舒展。他示意言中玉先下去休息,然后就一个人在柜台里面怔怔地发呆。有茶客跟要结账,连叫了数声,言掌柜才回过神来。 看到言掌柜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赵虎觉得其中必有缘故。他在茶楼里坐了一会,看言中玉并未再出来,就结过账走出了茶楼。临走之时,他告诉言掌柜,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让言中玉到他的店里找他。言掌柜听了之后,只是心不在焉在点了点头。 赵虎回到店里没多久,就看到言中玉也随后进来了。原来,刚才赵虎对言掌柜所说的话,言中玉在茶楼后面的房间都听到了。因此,赵虎离开茶楼后,言中玉就尾随而来。 言中玉知道赵虎有话要问,他一进得店来,不等赵虎开口,就把这几天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赵虎讲了一遍。 原来言中玉还有一个哥哥,名叫言中玺。言中玺在幼年之时就有志为医,因他此熟读医书,勤学医术,想要做一个悬壶济世的郎中。看到儿子对于岐黄之术如此感兴趣,言掌柜也很支持他。言中玺学有所成之后,言掌柜就出钱帮他开了一家医馆。医馆开了一段时间之后,生意倒也不错。 几年之前的一天傍晚,天色刚黑,言中玺看看没有人再上门求医了,就准备关门。这时,有一个丫环带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来到了医馆前。 看到有人上门,言中玺就把她们二位让进店内,然后问她们是谁有病,症状如何。那个貌美女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丫环说出了实情。丫环说这个年轻女子本是城中一个大户的千金,因为与一位书生有了私情,导致珠胎暗结。那书生出外赶考一直未回,而这个女子的身体也越来越不方便,她们就想请言中玺开些药,帮忙将胎儿拿掉。 碰上这种事情,言中玺本想一口回绝。但是那个丫环说大户的家规极严,如果小姐与人私定终身的事被他发现,很可能会性命不保。丫环说她们知道言郎中不但医术高明,而且人品极佳,一定不会将此事说出去,所以才专门来找他帮忙。 言中玺心想如果自己不出手帮忙的话,很可能会使那个小姐被她的父亲处死,到时造成一尸两命的局面,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负上一些责任。思前想后,言中玺最终还是给那位小姐开了药,并告诉了她如何服用。那二人拿到药后,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这事这去了一段时间之后,言中玺并未听到任何关于此事的传言,也将慢慢地将它忘记了。 后来有一天,盛州府的差役却突然到他的医馆中来拿人,说言中玺医术不精,致人残疾。来到盛州大堂之上之后,言中玺看到那个告他的原告,自己根本就不认识,更不用说给他的治过病了。 可是那个原告却一口咬定他正是吃了言中玺开过的药的之后,浑身酸痛,没过多久就发觉有一条腿不能行动了。 这摆明了就是诬告,言中玺大声喊冤,盛州知州并不理会,他采信了原告的证词,将言中玺关了起来,准备治罪。 言不玺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遭此官司。后来,还是他的父亲四处求人,花钱打点,才从盛州知州的师父那里得到了一点消息。 原来,上次到言中玺的医馆中求药的那个美貌女子,并不是什么大户的千金小姐,而是知州的一房小妾。她被父母卖给了知州之后,一直未能忘记以前的情人。后来,她想找机会与情人一起私奔时,却发现自己怀了孕。 知州年过五旬,一直无子,现在知道小妾怀了孩子,十分开心。但是那个女子却不愿要这个孩子,她在丫环的带领下找到言中玺,偷偷地拿药打掉了孩子,然后就和她的情人一起私奔了。 盛州知州知道小妾跟人私奔之后十分震怒,但是却又无可奈何。后来,他从小妾丫环的口中,逼问出言中玺曾给小妾用过药,帮她打掉了孩子,就把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到了言中玺的头上。他故意找人诬告言中玺,目的就是想要借此机会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怒气。 盛州知州在怒火攻心的情况下,本想将言中玺整死在牢房中,然后再随便找个畏罪自杀的理由上报。后来,怒气稍息之后,在师爷的提醒下,他觉得这也是一个揽财的大好机会,于是就让师爷把上述情况透露给了言掌柜。 知道事情发生的原因之后,言掌柜爱子心切,亲自去向盛州知州求情,并许诺会将多年来经营的一家当铺拱手奉上。 看到言掌柜肯让出自己的当铺,盛州知州也就不再追究言中玺的责任,把他放了出来。不过,知州告诉言掌柜,言中玺不能再在盛州中城停留,必须马上离开此地,否则,他决不客气。 言掌柜已经见识过了盛州知州心狠手辣的面目,因此,言中玺一出来,就被言掌柜送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亲戚那里。 言中玺在外多年,心中思念双亲,实在忍不住,就在前些日子偷偷跑了回来。他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行踪,但是没想到还是给盛州知州的眼线给发现了。 盛州知州又借机敲诈言掌柜的银子,为了儿子的安全,言掌柜无奈,只得将多年来的积蓄拱手奉上。 赵虎那天在茶楼中看到言中玉风尘仆仆的样子,正是他刚将言中玺送走。 第六十二章 侍卫 赵虎听了言中玉所说的这些话之后,心中十分气愤。这个盛州知州贪赃枉法,勾结盗匪,赵虎在办理夜半鬼叫和飞龙帮帮主被杀这两件案子时,就已经知道了。只是赵虎没想到这个知州竟然会狠毒到如此地步,几乎把言掌柜一家逼得家破人亡。 赵虎心中虽然愤愤不平,但是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惩治这个盛州知州。 言中玉对赵虎说道:“小弟虽然恨不得将这盛州知州千刀万剐,但是身为一介平民,又如何能敌得过权大势大的一州知州呢?小弟和赵兄说这些事,只是想借此舒缓一下心中郁积的怒气而已,希望赵兄不要介怀。” 赵虎说道:“言贤弟何须如此说,我也希望这个盛州知州能得到应有的惩处。只是一来此地离开封府太远,二来我们手中也没有他贪赃枉法的证据,如想才能将他惩治一番,还须好好地考虑一下。” 言中玉神色黯淡,他对赵虎说道:“听说最近皇上会派一个钦差大人来盛州视察民情,我想趁此机会,把知州的恶行上报。” 赵虎点头说道:“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只是自古以来官官相护,清正廉明如包大人者,寥寥无几。如果这个钦差大人也是一个贪官的话,难保他不会收盛州知州送的厚礼,你去向他举报知州,他又如何会帮你处理呢?” 听到赵虎如此说,言中玉点了点头说道:“这盛州知州惯于欺下瞒上,他对百姓肆意搜刮,对于上司却阿谀奉承,所以,虽然他坏事做尽,却依然能够稳坐知州的位子。此次钦差来盛州,也未必能办得了他。” 二人又谈了一会话,看看天色将晚,言中玉就起身告辞了。 放下言中玉和赵虎二人不提,却说这位奉朝廷之命来盛州巡察的钦差,早在半路上就听说了盛州知州的种各事迹。他知道这位知州虽然在任上劣迹斑斑,但是却精于敛财,在盛州待了数后之年,现在已经积下了一笔偌大的家财。 俗话说“千里做官只为财”,虽然这位钦差大人满口的“皇恩浩荡、为民请命”之类的说辞,究其实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在外边兜一圈之后,可以捞得盆满钵满,金银无数。 他最怕碰到那些一清如水的官员,他们既没有什么钱财,也没有什么把柄,自然不会给自己送上大笔的银子,反而象盛州知州这样作恶多端的官员,是这位钦差大人最喜欢的。 做了坏事,自然就会怕被人揭发,为了不让人揭发,就只能收买有话语权人的,想要收买他人,那就少不了要送上大笔的银子。想到那位盛州知州很快就会给自己送上厚厚的大礼,钦差大人似乎已经看到了眼前满是白花花的银子在闪光。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赶到盛州了。 不过,天不遂人愿,就在钦差离盛州城还有一百多里的时候,突然大雨淋漓,路途变得泥泞不堪,难以行走,无奈之下,他只能在那里暂时驻轧。 虽然钦差大人暂时在半路上驻轧下来,不能及时赶到盛州,不过,帮他打前站的侍卫却早他一步,已经来到盛州知州的官衙里。 那个侍卫来了之后,官衙里的众人就忙了起来。知州自然是小心接待,旁边还紧紧跟着师爷在一边侍候。虽然师爷一再暗示,让知州先看一看侍卫带来的公文,但是知州看这位侍卫目空一切的架势,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会自己招来麻烦,于是对这件事提也不敢提一下。 闲话休絮,书归正传。却说官衙里的众人忙了一通,把这位钦差大人的侍卫侍候得舒舒服服的,看看时候差不多了,知州大人就吩咐摆宴。 州衙中的厨师得到知州的吩咐,拿出了最好的手艺,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但是,那位侍卫却只是略略动了几下筷子,吃了几一点菜而已。知州忙给他敬酒,侍卫却连连推辞,一滴也不饮。 知州看到侍卫这副模样,心中惶恐,他担心是不是酒菜不合侍卫的口味,正想开口询问,却见侍卫叹了一口气,似乎有话要说。 那位侍卫本来要说话,但是他看了看陪坐在周围的那些人,又住了口。知州识趣地让那些人都退了下去,然后小心地问道:“不知道上使为何叹气?可否说出来,让下官为您分解忧愁。” 那个侍卫说道:“知州大人可知钦差为何会在百里之外驻扎,而不即刻赶到盛州城来吗?” 知州说道:“刚才听上使您说,因为天降大雨,路途泥泞,所以才暂时驻轧在那里,难道还另有原因吗?” 那个侍卫轻声说道:“我刚才所说的,只是钦差大人说给他人听的托辞,其实,钦差大人接到了皇上的一封密旨,有人在朝中参了大人您贪赃枉法,皇上让钦差大人不要声张,暗中将此事查明回复。” 说到这里,那个侍卫看了看正在侧耳聆听的盛州知州。 听到有人在朝中参了自己,皇上特意要钦差在暗中调查,盛州知州刚才还堆满谄笑、油光发亮的脸庞,立刻变得蜡黄蜡黄的。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侍卫说道:“下官一直尽心尽力地朝庭办事,这事纯属是他人诬陷,希望上使能将我的话转告给钦差大人,只要钦差大人能在皇上面前为下官做主,辩明曲直,下官一定不会忘记钦差大人的厚德。” 这个盛州知州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了一块早已准备好的银锭,塞到了侍卫的手中。 其实,刚开始听到侍卫说皇上让钦差查自己时,盛州知州确实是给吓得魂不守舍。不过,他冷静下来一想,觉得钦差既然肯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自己,那就一定会帮助自己度过这一关。想到此处,盛州知州一直狂跳的心才算稍稍地安定了下来。当然,他也知道钦差不会白白地对自己施以援手。看来,这次少不了要花掉一大笔银子了。 想到此处,刚刚从恐惧之中反应过来的盛州知州,又开始觉得心疼起来。不过,盛州知州毕竟是聪明人,他很清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当务之急是保住的官职,至于银子,只要官位无忧,没有了可以再捞。 第六十三章 竹杠 侍卫看到盛州知州跪倒自己的面前,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一会黄,一会红,一会又变成了白色,脸上显出微微的笑意。 不过侍卫脸上的这种笑意转瞬即逝,他调整了一下情绪,用和缓的语气对盛州说道:“本来钦差大人准备按照皇上的吩咐,暗中查这件事的。不过,大人您也知道,任何地方都有不少刁民,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老想着诬陷朝廷命官。钦差大人担心暗中查这件事的话,说不定会有人趁机说大人您的坏话,这样未免有失公允。” 侍卫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的盛州知州,又接着说道:“钦差大人也知道知州大人您一直在尽心尽力地为朝庭和百姓办事,实在是一个造福一方的好官,因此不忍心看到大人您蒙在鼓里不知情,任由那帮刁民诬蔑,这才让在下先给您通一下风。等大人您这边准备好一切之后,钦差大人自然就会启程前来了。” 盛州知州听了侍卫所说的话之后,自然是做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连连向对方致谢。不过,他的心里很清楚,钦差肯卖这个人情给他,不外乎是想要他的银子。这个侍卫提前来的目的,只有两个字:索贿。 对于官场上的这种事情,盛州知州早已见怪不怪。他知道接下来就该自己拿银子出来了,不过,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多少银子。 于是,盛州知州开口说道:“承蒙钦差大人信任,下官才能够不被那些奸邪小人诬陷中伤。钦差大人对于下官,实在是恩同再造,下官不知如何才能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这次钦差大人远途而来,鞍马劳顿,到时下官一定会好好接待,并会奉上薄仪,以表谢意。” 盛州知州说完了这番话,就盯着侍卫,看他是何种反应。如果侍卫并没有特别的反应,盛州知州就会按照官场上的老规矩,在钦差到来之时送上一笔常例银子。当然,这次钦差虽然手拿密旨,却没有私下调查他的劣迹,这可是个大大的人情,还需要另外表示才行。 这另外送的一份礼,就要看钦差喜欢的是什么事物了。如果他喜欢女色,到时盛州知州就会采买两个美貌的婢女送给他,如果他喜欢古董,那么盛州知州就会送他一些古玩字画。总而言之一句话:投其所好。 侍卫听了盛州的话之后,脸上显出了凝重的神色。他缓缓地说道:“听说此次朝中有数人联名参了大人您,还有几位朝中重臣主张立刻将大人您拿到京中问罪。只是皇上为了慎重起见,才下了密旨让钦差大人先行暗中查探。因此,据在下看来,要想平息此事,只靠钦差大人一人之力,恐怕难以达到,只有将那几位朝中重臣的关节一起打通,才可确保大人无虞。” 听完侍卫的话,盛州知州知道,看来这位钦差是准备来个狮子大开口了。 虽然他很舍不得钱,但是,性命和官位更加重要。在这种时候,盛州知州也顾不得心疼银子了。他对侍卫说道:“京中之事,全赖钦差大人为下官周旋了,请上使转告钦差大人,下官会为办妥此事做好一切准备的,请钦差大人勿须操心。” 侍卫听到盛州知州如此说,知道这次的差事算是办成了。他笑了笑,对盛州知州说道:“大人之言,在下一定会转告给钦差大人的,请大人勿须忧心,在下临行之时,钦差大人特意关照,说还另有要事需办,因此,在下不能久留了,多谢大人款待,告辞。” 看到这个侍卫说走就走,盛州知州倒也有些如料未及。他略略挽留了一下,就吩咐人送侍卫出去。 临行之时,侍卫小声对盛州知州说道:“钦差大人在路上曾看中了一个绝色的歌女,只是那个歌女的赎身价极高,大人虽然一心想将其收在身侧,但是囊中银两稍稍不足,钦差大人又极爱体面,不愿用强,因此,[WWW。Zei8。COM八零电子书]到现在,这依然是大人未曾解决的一块心病。” 盛州知州本想等钦差来到巡视完之后,临走之时,再把银两送给他,但是现在看来,这位钦差似乎很是心急,想要早一点拿到银子。也罢,反正早晚都要送,既然侍卫已经说出了此话,不如就此把银子送给他吧。于是,盛州知州吩咐师爷备好银两,给钦差大人的侍卫送去。 侍卫带着银子离开之时,对于盛州知州一再感谢,并说一定会在钦差大人面前为他多美言几句。盛州知州虽然心疼那些银子,不过想到可以因此躲过一劫,官位无忧,心中也就舒服多了。 送走了钦差大人的侍卫,盛州知州放心地睡了个安稳觉。俗话说,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这次出了大笔的银子去讨好这位钦差大人,他一定不会为难自己。等他真正到了盛州之后,自己再用心款待,曲意奉迎,讨得这位钦差的欢心,说不定他还会在皇上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到那时,没准自己还能官升一级呢。盛州知州想到此处,不禁暗暗地笑出声来。 一早起来,盛州知州就沉浸在这种升官发财的美妙幻想之中。他在心中暗暗地盘算着,如果自己升官调离此地的话,到什么地方做官油水最多呢? 这时,匆匆走进来的师爷,打断了盛州知州的美梦。 师爷走进来,焦急地对他说道;“大人,钦差大人的侍卫来了。” 听到钦差大人侍卫又回来了,盛州知州并不在意。厚礼已经送出去了,侍卫这次来应该不会再找什么麻烦了。他对师爷说道:“不要慌张,侍卫你又不是没见过,怕什么,你把他让进后堂来吧。” 师爷看到知州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就走到他跟前说道:“大人,这次来的是另外一个侍卫,不是我们先前见过的那个。” 第六十四章 钦差 听到又来了一个侍卫,盛州知州也是一头雾水。他不明白这个钦差在搞什么把戏,送了那么厚的一份大礼,还嫌不够吗?竟然又派一个人来。 盛州知州心中不太高兴,不过钦差大人派来的人,总归是不能得罪的。师爷把那人带到后堂,知州忙上去道辛苦。 这个侍卫倒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先是把钦差写的文书拿出来给师爷过了目,然后又向盛州知州请安。 看到钦差的侍卫给自己请安,盛州知州有点受宠若惊。不过,他也在心里暗暗称赞这个侍卫说话有礼有节,不象之前来的那个侍卫那样盛气凌人。 彼此说了一番客套话之后,盛州知州问这个侍卫说道:“钦差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本应亲自去迎,不过尚未动身,上使已至,敢问钦差大人的车驾现在到了何处?” 那个侍卫说道:“在下出发之时,钦差大人的车驾现在还停在盛州城的百里之外,不过,钦差大人说过,一旦暴雨停止,车驾就会出发,照现在的情形看来,明日就可赶到盛州城。我家大人让我知会知州大人一声,说这次出巡,纯粹是代皇上体察民情,不欲惊扰地方,因此,希望大人不要在接待之事上费心费力,一切安排如平常之时即可。” 看到这个侍卫面色平静如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盛州知州的心里不住地打鼓。他担心钦差大人收了他的钱,不帮他办事,那他这次可就亏大了。想到这里,盛州知州的脸上的颜色就开始变得有些不好看。 还是师爷机灵,看到这个场面,他忙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来,悄悄地塞给了那个侍卫。接过师爷送过来的银子,那个侍卫嘴角微微一笑,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平静的面容。 盛州知见看见这个侍卫收了银子,心里安定下来。他转念一想,明白了钦差为什么会派两个侍卫来打前站:之前来的那个侍卫,应该是钦差大人私下派过来的亲信,他来的目的就是办理透露信息、索要银两这些事;而现在来的这个侍卫,则是一个普通的随从,钦差大人派他来,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明白了钦差大人的安排之后,盛州知州就换上了一副笑脸,格外热情地招待这个亲信。看到盛州知州如此热情,这个侍卫也不再如先前那样一本正经,变得随和亲切起来。当晚,在盛州知州的安排下,这个侍卫就留在了盛州城,准备等待钦差大人的到来。 次日,钦差大人果然来到了盛州城。知州从第一次来的那个侍卫口中,知道了这位大人喜好风月之事,于是就特意安排了城中最有名的舞女歌姬来招待他。 美人相伴,丝竹盈耳,钦差大人在接待宴上喝得酩酊大醉。看到钦差大人如此开心,盛州知州也在暗暗发笑。他暗自庆幸这次出手得早,要不是有那份大礼在前面铺路,钦差大人能这么给面子吗? 在跟着钦差来的那些人当中,盛州知州并没有发现第一次来的那个侍卫。不过,他也明白,钦差大人带着那么一大笔银子,一路之上也实在是不方便,让那个侍卫提早把银子送走,也是很正常的事。 钦差大人在盛州停了三日,几乎日日都是在醉乡中度过的。白日在盛州知州的陪伴下,钦差大人名为查询公事,其实是饮酒作乐,醉倒之后,夜晚就宿在温柔乡之中。过了三天神仙般的日子,钦差的盛州之行也就要结束了。 在钦差启程赶往下一个巡视的州县之前,盛州知州带着全衙门的人前来相送。对于盛州知州的这份深情厚意,钦差大人当然十分感激。不过,他总觉得有点美中不足。虽然他一再耐心等待,但那盛州知州就是全不理会。眼看分手在即,盛州知州还是无动于衷,钦差大人心中十分恼怒。 钦差大人觉得美中不足的是,盛州知州虽然对他热情款待,但是直到最后都是一毛不拔,一两银子都没有送给他。他不明白这个盛州知州为何如此吝啬。其实,钦差大人不知道,盛州知州早就给他送了一份大礼。不过,那份大礼的接收人,并不是钦差大人,而是赵虎和言中玉二人。 当钦差大人离开盛州的消息传来后,赵虎和言中玉二人一直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赵兄,想不到你的计策真的管用,这次可是狠狠地敲了知州这头恶狼一笔。”在“赵虎查事妨”内,言中玉笑嘻嘻地对赵虎说道。 赵虎也笑着说道:“其实,当时我假扮钦差侍卫去见知州的时候,虽然做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其实心中却十分害怕,生怕被知州揭穿,一旦这件事露了馅,想要活着地走出知州府的衙门,是根本不可能的,不过还好,最终还是骗过了那个老狐狸。” 言中玉问道;“赵兄,你当时是怎么想到假扮钦差侍卫这一招的?” 赵虎指了指房中书架上的一本书说道:“贤弟你还记得那本‘乔打扮智取官银’的书吗?我一招,其实就是从那本书说学来的。当听到钦差要来这里查访的时候,我就想用这一招,整一整那个知州。不过,当时我开店时,曾有两个差役到我这里来过,我担心假扮钦差侍卫会被他们认出来,好在听说他们两人都已经离开了衙门,不再做差役了,我这才可以放心大胆地施行这一妙计。” 言中玉也看到了那本书,他说道:“赵兄说的这本书我也看过,没想到你竟然是从这里受到的启发。不过,那么巧认识你的那两个差役辞职不干了,然后又刚好天降大雨,将钦差的车驾阻挡在了百里之外,这才让我们有机会做成这件事,看来,这也是上天在有意成全我们,要借我们的手来整治一下这个可恨的盛州知州。” “当时,我还很担心钦差来了之后,会把这件事给揭穿,不过,钦差走后,盛州城内风平浪静,看来,这个贪图酒色的糊涂钦差,并没有揭穿这件事。”赵虎笑着说道。 言中玉说道:“钦差在的那几天,小弟的心也是整天在嗓子眼悬着,还好现在平安无事了。这次,也是活该这个盛州知州破财,哈哈。” 第六十五章 知州 赵虎眯了一下眼,若有所思地说道:“依我看,这件事不会就此结束,这个盛州知州可能不只是破财这么简单,至于接下来是丢官还是丢命,就看他的造化了。” 言中玉不明白赵虎为何这样说,他不解地问道:“赵兄为何会如此说?” 赵虎说道:“我假扮侍卫骗去知州银子的事,他们二人并不知晓,因此,盛州知州还以为把钱送给了钦差大人。送出去了这么一份厚礼,他肯定是有所求的,过段时间,他看钦差并未帮他办任何事,肯定会心中不服,甚至会私下找钦差问罪。而钦差那边,觉得盛州知州不识时务,竟然一两银子都没有送给他,肯定会心中不满,他一定会找机会寻盛州知州的晦气。这时,如果盛州知州去找钦差问罪,你想会是什么结果?” 言中玉点了点头说道:“一个是有心问罪,一个是心存不满,这两个碰到一起,肯定会言语失和,甚至由此成为死敌也有可能。不过赵兄,你难道就不担心,他们二人聚在一起后,会发现假侍卫骗银子的事吗?” 赵虎呵呵一笑,说道;“这二人全都是奸诈狡猾、贪得无厌之辈,很难相信别人,更何况事涉这么一大笔的银子。即使他们在对质之时,说出了有一个侍卫先取走了银子这件事,也会以为是对方在使诈。” 言中玉接着说道:“盛州知州会以为钦差吞了银子不办事,故意拿假侍卫来做借口,而钦差则会以为盛州知州为了不给自己送银子,故意拿假侍卫这件事来搪塞,到时,我们就有好戏看了。” 赵虎说道:“是的,如果不出所料,过不了几天,这件事的高潮剧目就会上演了。” 钦差走了之后,盛州知州得到消息,说朝庭中根本没有人上书向皇上参自己。他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自己很有可能是被那个钦差耍了。不过,盛州知州毕竟是在官场上打了多年的滚,他知道事已到此,再去向钦差问罪或者是索要银子,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心想好歹给钦差送了那么多银子过去,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找他帮忙,说起话来也会方便一些。 谁知盛州知州找到钦差,想让他帮忙为自己办一件事时,对方却毫不理睬。这下盛州知州真的是发怒了,官场之上,贪污受贿的事情十分正常,但是象这种受了大礼却一点事也不办的,实在是太过少见,这个钦差的心也未免太黑了。 盛州知州找到钦差怒气冲冲地理论,谁知对方却矢口否认收过他的银子,而且钦差的话里话外,还透露出嫌盛州知州太过小气,一点也不懂官场规矩的意思。 接下来的事情就如赵虎所预料的那样,二人互相质问,互不相让,都认为对方在使诈。虽然最后盛州知州做出了让步,不再追问这件事,但是二人的嫌隙却由此而生。 不久之后,钦差找到了一个机会,怂恿一个官员上本参盛州知州贪污受贿,搞得盛州民不聊生。皇上就派了人专门去查这件事。这个官员受皇命所托,专程办理此事,因此不敢懈怠,很快就整理出了盛州知州历年所犯下的罪状,然后上奏给了皇上。 看着那个官员所上的奏折中,记载了盛州知州这些年来所做的件件、一桩桩荼毒生民的事情,皇上十分震怒。他下旨将盛州知州革职发去边疆充军,家产全部没收,另外委派新官员到此任职。 盛州知州被押走的那天,盛州城中有不少百姓燃放烟花炮竹,开心得象过年一样。 赵虎本来只想帮助言掌柜出一口恶气,没想到却无意中除掉了为害盛州多年的一个贪官,心中自然十分开心。不过,还有另一件事,让他更为开心,那就是言中玉要拜他为师。 盛州知州被革职之后,一直流落在外的言中玺终于可以明正言顺地回家来了。言掌柜从官府的手中领回了自己的当铺,交给大儿子经营,准备将茶楼交给小儿子言中玉掌管。谁知言中玉却不愿做生意,而是要拜赵虎为师,跟着他学习帮人查案探事的本领。 这次得到赵虎的帮忙,言掌柜得以重聚家业,父子团圆,他对赵虎自然是十分感激。听到小儿子要拜他为师,言掌柜也很支持。 听到言中玉要拜自己为师,赵虎相当开心。不过,开心归开心,他知道自己这个人整天随随便便的,没有一点师道尊严的样子,做言中玉的老师,肯定是不行的,但是看到言中玉十分诚恳,赵虎也不好推辞,于是就做了言中玉的师兄。 有师兄,有师弟,却没有师傅,赵虎的安排让言中玉觉得十分奇怪。只是他也知道赵虎不象其他人那样十分在意名分的事情,因此,就心安理得地做了赵虎的师弟,隔三岔五地到“赵虎查事坊”来帮忙。 言掌柜一直要把从盛州知州那里骗回来的那笔银子送给赵虎,但是赵虎却不肯收。后来,言掌柜想要扩大当铺的规模,就把那笔银子当做赵虎投入的本金来使用了。 言掌柜预先支付了一年的花红给赵虎,并说明以后每年都会有花红分给他。赵虎看言掌柜满腔诚意,就不再推辞,收下了这笔银子。 放下言掌柜一家不提,且说盛州城新上任的知州姓章。他来此地出任知州一职之后,照例新官上任三把火,废除了前任知州定下的一些苛捐杂税,得到了百姓的一致称赞。 盛州城的百姓终于等来了一位真心为他们办实事的好官,赵虎也替他们高兴。赵虎对这位章知州颇有好感,不过,赵虎对于这位章知州的认识,也仅限于好感而已,并没有更多的了解,他不愿意和官府中人有过多的交往。 令赵虎没有料到的是,这位知州上任没多久,就亲自上门来拜访,还请他帮忙查一件案子。 第六十六章 帮忙 章知州初到盛州上任,就命手下探访搜集本地民情。从下属探访回来的信息中,章知州得知本城中有一个专门替人查探事情的“赵虎查事坊”。章知州对这个信息很感兴趣,他又命人详查店主赵虎的来历。没多久,手下就把赵虎的详细信息上报给了章知州。 通过这些信息,章知州得知赵虎以前在开封府做过差役,曾在包大人手下办事,后来因故辞职来到盛州城开店。据查探此事的人说,赵虎来到此地短短数月,就已经破了夜半鬼叫和飞龙帮帮主被杀等案子,手段十分了得。 章知州有意把赵虎网罗到衙门中帮他办事,他派了手下去向赵虎表明了此意。赵虎无意与官府合作,就婉言谢绝了章知州的邀请。既然赵虎没有此意,章知州也只能暂时做罢。 章知州在盛州城开府理事之后,很快就有人在州衙前击鼓鸣冤。章知州吩咐差役将那人带进大堂,问他有什么冤情要上告。那人就把自己遭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原来这人姓陈,名守桂,是一个生意人。前日他外出做生意归来时,带了一袋银子回家。当时,有两个仆人陈阿大和陈阿二一路上跟着保护他。 看看离家已近之时,陈友桂在半道上遇到了一个多年好友彭友仁。彭友仁的家就在附近,他邀请陈守桂去家中稍坐。陈守桂难以推却朋友的盛情邀请,就去了彭友仁的家中稍做停留。 在朋友家中吃饭时喝了几杯,陈守桂有些不胜酒力。当时天色已晚,而且此处离自己的家也没有多少的路程了,他就打发陈阿大兄弟两个先回去,自己睡在了朋友的家中。 当天晚上就寝时,陈守桂特意把银袋放在了自己的枕边。彭友仁看到陈守桂如此小心,就笑着问他袋中装的是什么宝贝。由于和这位朋友是多年的交情,因此陈守桂倒也没有隐瞒,他告诉彭友仁说这满满一袋都是银两。 彭友仁听到这袋中都是银两,脸色稍变。他嘱咐陈守桂早点休息,然后就推门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陈守桂一睁开眼,就先找放在枕边的那袋银子。银袋还在枕边放着,里面装的还是一袋鼓鼓的银子,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陈守桂就放了心,在朋友家吃过早饭后,他带着银子继续往家赶。 在半道之上,有一个迎面而来的马车差点撞上了陈守桂。在那马车冲过来时,他急忙躲开,不过银袋子却掉在地上,里面装的银子也散落一地。 陈守桂急忙把银子拾起来往袋子里装,却发觉拿在手里的银子有异。他掂了掂,觉得这些银锭似乎有些轻。经过仔细察看,陈守桂发觉一袋银锭都被换成了白锡。 陈守桂大惊之下仔细回想,觉得很有可能是朋友趁他昨天晚上睡着之时,偷梁换柱,把一袋银锭全都换成了锡锭。 他回身去找彭友仁理论,谁彭友仁却不承认偷换了他的银子,反而说他是无理取闹。 陈守桂无奈之下,就只有到州衙前击鼓鸣冤,希望知州大人能帮他讨回银子。 听了陈守桂所说的话之后,章知州仔细思量了一番。如果当时陈守桂在早上离开朋友家时,能仔细察看一下银袋,发现银子已经被人调换过了,那么这件案子倒还好办一些。 现在的情况是,陈守桂在半路之上发现银子被人调换,他去找朋友要银子,人家当然不会承认,而且还可能会说陈守桂是自己调换了银子之后,故意上门讹诈。这样一来,这件案子就难办得多了。 尽管案子难办,不过,这毕竟是章知州上任之后接到的第一宗案子,因此,他对此非常重视。 彭友仁很快被带来了,他在大堂上所说的话,和章知州所想的一样。他拒不承认是自己调换了陈守桂的银子。 章知州再追问下去,彭友仁说自己一向为人忠厚本分,而且和陈守桂也是多年的朋友,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倒是陈守桂,一向以做生意为生,生意场上的人尔虞我诈是很平常的事,因此,他怀疑是陈守桂做生意蚀了本,无法向家里人交待,故意用这种方法诬陷别人,转移责任。 看到朋友倒打一耙,陈守桂气愤之极,他顾不得自己是在盛州府的大堂之上,起身就要与朋友撕扯。众差役好不容易才把他们两个人分开。 章知州听这两个人各执一词,一时无法判断,就宣布暂时退堂,稍后再行审理。 后堂之中,章知州正为此事愁眉不展,师爷过来劝他在下次审问之时,对二人用刑,说不定其中有一人熬不住,就会开口说出实情。章知州不愿意在上任后审理的第一件案子就动用大刑,因此,他否决了师爷的提议。 看到知州不愿用刑,师爷想了想说道:“大人,这盛州城中应该还有一个人可以帮得上您的忙,如果您同意的话,属下这就去把他找来。” 章知州看了看师爷,说道:“你是说赵虎?他倒是应该能帮得上忙,不过,上次我派人去请他,被他谢绝了,现在你去找他,他未必会愿意出手。” 师爷说道:“大人上次请他,是想让他到州衙中做大人的幕僚。赵虎不愿受人约束,因此才会拒绝。属下听说,赵虎虽然拒绝了大人的聘请,却对派去的人说,如果大人有事,只要他能帮得上忙,一定会鼎力相助。” 章知州说道:“如此说来,赵虎并不是不肯帮我,他只是不愿在官府中做事而已,这次这件案子,看来还真得请他来帮忙了。” 赵虎在店中听到章知州派的人说明了来意之后,没有拒绝,立刻和这人一起来到盛州州衙之内。 看到赵虎肯前来帮忙,章知州十分高兴。他把赵虎延入后衙,示意赵虎不必拘于常礼。章知州如此平易近人,让赵虎又对他多增加了几分好感。 第六十七章 借宿 寒喧过后,案牍师爷把这件案子的详细情况向赵虎说了一遍。 听完案情,赵虎也觉得一时无从下手。他仔细思考了一会,对章知州说道:“大人,在下刚才在案卷中看到,陈守桂做完生意之后,有两个下人和他同行,只是到他朋友的家里时,他们才分开,也就是说之前陈守桂的袋子中是否装的真是银子,他那两个下人一定知道,不如将这两个人叫来问一问。” 章知州说道:“陈守桂到这里来告状之时,我也曾让人去找过他的那两个下人,不过,据他家里人说,那两个人告了假,回老家去了,后来,我想到这两个人毕竟是陈家的下人,他们来做证,一定会说出有利陈守桂的证词,因此也就没有再派人去找他们了。” 赵虎听后也点了点头,他觉得章知州这样说也有道理。只是这件案子要从哪里找到突破口呢?一时半会之间也理不出头绪来,赵虎就建议章知州采用常规的方法,先派人调查一下陈守桂和他朋友这二人的底细。 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他们向章知州回报了调查的结果:陈守桂经商为生,虽然他精明过人,极有生意头脑,不过人品还算不错,做生意赚了钱之后,时常会周济一些贫穷的亲友,街坊四邻对他的评价都很好;彭友仁守着祖上留下来的一些田地过日子,生活并不算富裕,不过他很喜欢交朋友,不论是什么人,只要能谈得来,他都会与人结交,如果朋友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也从不推辞。 单从调查结果来看,这两个人都不是贪财的人。但凡事不能只看表象,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在面对大笔金钱时,也难免会生起占有之心。赵虎决定亲自去调查一下,看一下他们的人品是否真的象别人说的那么好。 言中玉最近一直在“言氏茶楼”中帮忙,已经好几天没有到赵虎的店里来了。没有这个师弟时常过来聊天,赵虎一时还觉得有些不太习惯。现在他想亲自去调查陈守桂和他的朋友,觉得还需要一个帮手,于是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言中玉。 赵虎来到“言氏茶楼”之中,看到言掌柜正在柜台前忙个不停,言中玉也四处穿梭着暂时干起了跑堂的工作。赵虎一问之下,才知道最近有一个跑堂的辞职不干了,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伙计,所以,就由言中玉暂时顶上了。 看到言中玉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赵虎倒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不过,言中玉已经看出赵虎这次来肯定有事,就一再追问。赵虎只好把请他当帮手去查案的事说了出来。 听到赵虎要自己去帮忙查案,言中玉当然是求之不得。他对言掌柜说了此事,希望言掌柜放行。虽然现在茶楼之中的工作很忙,一刻也离不开人,不过,好在别人介绍的另一个伙计马上就要来了,因此,言掌柜就答应了言中玉的请求,让他跟着赵虎一起走了。 赵虎按照记住的路线,先来到了彭友仁的家门前。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他们二人扮作了行路的商人,想到这里借宿一晚。 听到有人叩门,彭友仁过来开门,他看到有两个商贩在自己的门前站着,很是奇怪。当他听说这二人是想在此借宿的时候,就不解地问道:“这附近应该就有客栈,两位为何一定要在我家借宿呢?” 赵虎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走到此处时,天色已晚,本想找客栈投宿,奈何不熟悉路径,转来转去,最后就走到了仁兄你的门前。希望能在此借宿一晚,明日我们会把食宿的银钱一并算给你的。” 彭友仁听到赵虎的这番言辞之后就把他们二人让了进去。彭友仁家中并无他人,他自己住正房,把厢房收拾出来,给赵虎和言中玉二人住。 当日晚上,吃饭之时,三人在一起交谈。赵虎本是率性之人,言中玉的性格也是爽快开朗,再加上二人有意在言词之中附合彭友仁,因此他很快就把赵虎和言中玉二人当成了朋友。 三人开怀畅饮,彭友仁问他们二人是做什么生意的。赵虎就说他们是做珠宝生意的,刚才出手了一笔珠宝,现在正准备回家去。 听到此处,彭友仁问道:“那也就是说二位现在身上一定是带了不少的银子,对吗?” 赵虎拍了拍放在脚边的袋子说道:“你我言语如此投机,我也不应该瞒着你,彭兄你看,这袋子里放的都是银子。” 彭友仁听到赵虎如此说,脸上微微变色。他说道:“我和二位一见如故,别说在这里住上一晚,如果你们愿意,即使住三、五个月也没问题,只是,现在你们二位带着一袋银两来住,我就恐怕无法接待了,恕我无礼,二位还是去另寻他处借宿吧。” 赵虎听到彭友仁忽然要赶他们走,就不解地问道:“彭兄,这是为何呀?” 彭友仁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二位有所不知,我前日就因为接待了一位带着银袋的好友在家中住宿,结果他的银子被人调换了,就到州衙中告状,说是我做的。本来我一片好心,谁知却摊上了这样一起官司,实在让人心寒,好在新来的知州以证据不足为由,并未将我治罪,现在你们二位又带着银袋来这里借宿,你说我还敢再接待吗?” 赵虎看彭友仁言辞之中满是冤屈,觉得他不象是在撒谎,他觉得陈守桂的银子不象是彭友仁偷换的。不过,赵雅典还想再试探一下对方。他对言中玉人使了个眼色,二人一致央求彭友仁,说客栈里人多眼杂,带着大笔银两在那里投宿很不安全,希望能在这里借宿一晚,并说他们二人晚上会轮流看着银子,要彭友仁不用担心。 彭友仁看到这二人如此恳求,也不再好拒绝,就答应了他们,收留赵虎和言中玉在家住宿。 第六十八章 试探 当日晚上,赵虎和言中玉二人果然一人睡觉,一人值夜,轮流看着那袋银子。将近子夜时分,正是该言中玉起床看实银子了。只见他起床后,并没有留在房中看守银子,而是径直来到了彭友仁的卧房前,轻轻地在他的窗棂上敲了几下。 彭友仁被这声音惊醒了,他抬头看到窗外有一个人,看身形似乎是言中玉,就起身开门,发现果然是言中玉在他的门外站着。 他不明白言中玉为什么这么晚找他,就问道:“贤弟有事吗?” 言中玉说道:“小弟有一事要和彭兄商量,这里说话不便,不如我们进屋再说。” 看到言中玉鬼鬼祟祟的样子,彭友仁很是不解。不过,他还是把言中玉让进了房中。 言中玉回头又把耳朵贴在他和赵虎住的卧房外面听了听,确信赵虎已经睡着了,这才小心地跟着彭友仁进了屋。 彭友仁进房内把灯点着,他问言中玉道:“言贤弟不妨有话直说吧。” 言中玉点了点头说道:“晚上吃饭之时,我和彭兄言谈甚为投机,觉得彭兄也一定是位做大事的人,因此,我想送一注横财给彭兄。” 言中玉说到此处,看了看彭友仁。他发现彭友仁也正在盯着自己看,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就又继续说道:“小弟和那个姓赵的,本是萍水相逢之人,这次做成了这笔生意,也多赖小弟的努力,只是这姓赵却只愿分给小弟我一小份,我心中实在不甘,因此想请彭兄帮忙,处理了地个姓赵的,我们就平分这笔银子。这注横财送给彭兄,好过留给那个姓赵的。” 言中玉一边说,手中一边比划,当说到“处理了那个姓赵的”这句的时候,手上还做了一个刀劈的姿势。 听到言中玉要他帮忙一起杀人谋财,彭友仁非常吃惊,一时呆在那里。 言中玉看彭友仁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就接着说道:“彭兄不用怕,小弟我已经问过了姓赵的情况,他家不在此地,而且家中现在也没有亲人,我们在此处将他处理掉,决不会有后顾之忧的。” 这时彭友仁已经反应了过来,他盯着言中玉说道:“我看你二人吃饭之时说话亲热,情同手足,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狠心想要杀掉他。你觉得银子分得不公,可以提出来,为何要做杀人这种狠毒的事情?我彭友仁决不会与你为伍去谋财害命,也决不会允许你这样做,你年纪轻轻却心肠歹毒,今天碰到我,算你倒霉,等天一亮,我就拉你去见官。” 言中玉听到彭友仁这样说,暗暗点头,心知这确实是一个不贪财的人,不过,戏既然开了场,现在暂时还不能收场,还要继续演下去,他说道:“彭兄勿怒,是那姓赵的在分银子时占尽了便宜,小弟一时心中不忿,才会出此下策,现在小弟知错了,决不会再做这样的事,希望彭兄不要拉小弟去见官。明日一早,我就与那姓赵的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这样一来,彭兄就不用再担心我会害他了。” 彭友仁也知道单凭几句话,就拉言中玉去见官,官府也没办法处理。听到言中玉这样说,他就打消了拉言中玉去见官的念头。 第二天一早,当赵虎和言中玉吃过早饭,准备起程的时候,彭友仁一再地提醒赵虎要注意路上的安全,并对言中玉怒目而视。赵虎想要先走,彭友仁找借口把留了下来。等言中玉一出门,他就把昨晚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赵虎,并告诫他在路上要格外小心。 赵虎虽然心中暗暗发笑,不过,他还是很佩服彭友仁的这份仁慈侠义的心肠。 排除了彭友仁私换银子的嫌疑,下一步就是去试探一下陈守桂,看他是不是贼喊捉贼了。 赵虎和言中玉会合后,又来到了陈守桂的家里。剧情跟之前在彭友仁家里演过的一样大同小异,陈守桂也没有贪图他们的银子,更加不愿意同言中玉一起谋财害命。 不过,与之前稍有不同的时,当言中玉求陈守桂不要把自己说过的话说出去的时候,陈守桂就在此时显露出了商人本色,向他暗示要封口费。在拿到了封口费之后,陈守桂果然没有把言中玉说过的话告诉赵虎,不过他也一再告诫赵虎路上要小心,不要轻信他人,即使是朋友也不能完全相信。为了让赵虎相信自己说话,陈守桂还特意把自己在彭友仁家中被人换了银两的事说了出来做为例子。 经过一备试探之后,赵虎把结果报给了章知州。由现在的情形看来,无论是彭友仁,还是陈守桂,都不象是故意编造谎话来骗取这笔银子的。虽然陈守桂在最后时刻要言中玉出银子封他的口,但这只是说明了他是一个足够精明的生意人,并不能说明他是一个陷害好友、诈骗银两的骗子。 最有可能的两个嫌疑人都被否定了,现在这个案子似乎陷入了死局之中。难道是鬼神之力,把陈守桂袋子中的银两给换了吗?赵虎和章知州二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赵虎想起来两个人,就是一直跟着陈守桂的那两兄弟:陈阿大和陈阿二。在银子被偷换的当天,最后看到银袋的,除了陈守桂和彭友仁之外,就只这陈阿大和陈阿二兄弟两个了。赵虎把自己的想法给知州说了,章知州也觉得这两个人确实有点可疑,就派人将他们二人从老家找了来。 陈阿大和陈阿二一来盛州大堂,就吓得簌簌发抖,一副小民百姓怕见官府的胆怯懦弱样子。章知州为了缓解他们的恐惧情绪,就特意和蔼地问话。那二个看到知州大人如此平易近人,也就不再害怕了。不过,对于知州问的事,却是一问三不知。他们二人都供称当日跟着主人到彭友仁家里之后,就听从他的吩咐离开了,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第六十九章 僵局 章知州又问他们为什么突然请假回家,陈阿大就说是家中同族的一个长辈过世,他们二人回去帮忙料理后事。看看从这两个人口里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章知州放了他们。 忙了这几天,一点头绪也没有有,赵虎心中也是闷闷不乐。他从盛州州衙中出来,信步来到了“言氏茶楼。”这时新来的伙计已经开始工作,因此言中玉就不用那忙了。 看到赵虎走进来,言中玉就吩咐小二沏了一壶茶,然后找了张桌子和赵虎坐下来闲聊。听到案情没有进展,又看到赵虎一脸愁容的样子,言中玉就岔开了话题,对他说道:“赵兄,前两天给你帮忙办陈守桂银子失窃的案子,结果错过了我们店中发生的一件奇事。” 赵虎一听言中玉说这两天“言氏茶楼”中发生了一件奇事,也来了兴趣,就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话。 言中玉说道:“我们店之前不是有一个伙计辞工不做了嘛,你知道他回去干什么去了?原来他回到家乡也开了一家茶楼,按说那个伙计的月银没有多少,除去他的花销,剩下的也不多了,是不可能这么快存够钱开茶楼的。不过小弟听人说,他一天晚上在睡觉时,梦到了一位金甲天神,让他第二日到某处去,会有惊喜,结果他第二天去了之后,真的就发现了一袋银子,于是他就辞工回乡开茶楼了。” 这事听来近乎荒唐,赵虎笑了笑说道:“这种事你也信吗,呵呵,许多话就是这样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的。” 言中玉也笑道:“我当然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了,所以特意找了跟那个辞工的伙计交情不错的另一个伙计问了问,原来,那人并不是在梦中得到了神人的指示捡到了银子,而是他收回了一笔赌账,以前曾经有两兄弟欠了他一笔赌账,一直没有给还,直到前些日子才收了回来。” 赵虎闻听不禁好奇地说道:“这笔赌账的数目一定不小,他收回之后竟然可以开一个茶楼。” 言中玉说道:“听说这笔赌账的数目确实不小,那个伙计为了收账,还找了江湖上的人帮忙,欠账的那兄弟二人,怕江湖中人会杀了他们,这才把账给还了。” “这兄弟两个也真是要钱不要命,欠人的家钱,早点还不就行了,非得等到江湖上的人把刀架在脖子上才肯还。”赵虎闻听之后,不由地摇了摇头。 言中玉说道:“听说那两个兄弟也没有钱,不过,他们为了保命,最后不得不想尽办法,才弄到了这笔银子。” 赵虎听到这里,心中一动,问道:“之前辞工的那个伙计,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他的茶楼开在什么地方?” 言中玉看到赵虎脸色忽然变得严肃,知道这个信息可能对他有用,就把那个伙计的名字和他的茶楼所在地,都告诉了赵虎。 盛州府衙内,赵虎和章知州正在商谈。赵虎把自己从“言氏茶楼”那里听到的消息告诉了章知州,并建议知州立刻将那个伙计叫来问一下情况。 章知州说道:“据你所言,那个伙计所开的茶楼,并不在盛州府的管辖之内,我没有提人的权利,不过,我可以派人快马加鞭地赶过去,到那里把情况查问清楚。” 越界提人违反朝庭的律法,赵虎也知道行不通,因此只能按照知州的安排行动了。 去查问消息的人很快回来了。他们说已经探查明白,还赌账给那个伙计的人,正是陈阿大和陈阿二兄弟两个。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章知州立刻发签拿人,很快将陈氏兄弟二人带到盛州府衙。那二人还如以前那样畏畏缩缩,一副胆怯的样子。章知州问他们关天银子的事,这二人依然一问三不知,在那里装聋作哑。 看到他们这副模样,章知州就吩咐用刑。谁知这二人看起来胆小如鼠,但是在受刑之后却依然死不认罪,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拿过银子。 接手的第一起案子,章知州不愿私自动用大刑,将他们二人当堂杖毙。他想在找足证据后,让这二人无可抵赖,甘心认罪,以此来建立自己在盛州城百姓中的口碑。因此,章知州一面吩咐差役将二人先押下去,投入大牢中,一面写了一封申请越境办案提取人证的公文,交给差役带着,让他到邻近的州县去,把那个以前曾在“言氏茶楼”中做伙计的人提来做人证。 那个差役带着公文来到相邻的州县,知会当地的官府之后,去找那个伙计时,却发现他已经不见踪影。 原来那个伙计自从上次回答了盛州差役的问话之后,就隐隐觉得不对。他知道如果自己拿到的银子来路不正的话,只要官府查明事情的真相之后,一定会追讨回去还给原主的。好不容易才讨回了这笔赌账,又怎能轻易地拱手送给别人?于是盛州的差役前脚刚走,这个伙计后脚就把茶楼转让,带着银子逃得不知去向。 连唯一的人证也失踪了,这件案子又一次陷入了僵局之中。章知州正在后衙中忧虑如何解决这件案子的时候,赵虎进来了。 看到赵虎来到,章知州示意下人摆坐上茶。 赵虎看到了章知州脸上密布的愁云,他坐下来后,轻啜了一口茶,对章知州说道:“大人还在为陈守桂失银一事忧虑吗?” 章知州叹了一口气说道:“确实如此,现在陈氏兄弟就押在牢中,明明知道银子就是他们二人偷的,但是却跑掉了人证,无法定他们的罪,想来实在可恼。” 赵虎说道:“大人勿须忧虑,在下想出了一个方法,依照此法而行,倒是有可能让他们二人甘心认罪。” 听到赵虎有办法让陈氏兄弟认罪,章知州眼中一亮,忙问道:“不知你有何妙计,不妨说来听听。” 赵虎把自己的想法对章知州说了一遍。章知州一边听一边点头,连夸“好计”。 第七十章 陈二 却说陈阿大和陈阿二两个人,在牢中一边抚摸着被打得生疼的屁股,一边商量接下来如何应付审问。正在两个人窃窃私语地商量的时候,听到牢门外有差向叫到:“陈阿大出来,老爷召你过堂。” 听到只是让自己一个人过堂,陈阿大怀疑是不是听错了。他看了看差役,又看了看陈阿二,那意思是为什么不连他一块提审呢?差役懒得跟他啰嗦,一把拉他过来,检查过手镣脚镣之后,就带出去了。 陈阿二在牢房里看着眼前发生的情况,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把自己留在这里。陈阿大被带走之后,他就一个人暗暗合计如何就会接下来的审讯。陈阿二就在牢房中一边思索对策,一边等陈阿大回来。 过了许久,牢房里又响起了脚步声,陈阿二抬起头来,看到进来的并不是之前被提走的陈阿大,而是另一名差役。那名差役走到牢里来,不由分说,拉起陈阿二,就带到了大堂之上。 来到大堂之上跪下之后,陈阿二四处查看,并没有发现陈阿大的身影。就在他狐疑地查看四周的时候,就听到大堂前方传来惊堂木的声音,接着便听到了章知州说话。 章知州问道:“陈阿二,你如何伙同陈阿大偷走了陈守桂的银子,快从实招来。” 陈阿二说道:“大人,我们兄弟二人一向都是老实人,又怎么会做这样犯法的事呢?再说了,我们家主人对我二人一向恩待有加,我们又怎么会昧着良心去偷他的银子呢,这件事不是我们兄弟做的,求大人明察。” 此刻的陈阿二说起话来十分流利,完全没有了初到州衙大堂之上时那副紧张惶恐的神色,看来,他已经知道伪装骗不过章知州,决定死扛下去了。 陈阿二的回答,在章知州的预料之中。他又说道:“陈阿二,你兄长陈阿大已经把事情都招认了出来,并说此事全都是你一人所为。他在事后得知你偷了银子,曾极力规劝,耐何你却执迷不悟,为了不伤兄弟情谊,他无奈之下才帮你隐瞒了此事。” 陈阿二张口分辨道:“大人,我哥哥是在说谎,他……” 说到这里,陈阿二猛地一停,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硬生生地把原来的话咽了回去,又换了一句话说道:“他现在哪里,我要问他为什么这样说。大人,是不是你对我哥哥用了大刑,他受不了才这样说的,我哥哥说的不是真的,大人不要相信,我们二人从来没有偷过主人的银子。” 章知州说道:“陈阿大已经招认了实情,因此我命人将他带去治伤。你不用再狡辩了,早点认罪,可免受皮肉之苦。” 无论章知州是用言语规劝,还是用刑杖责,陈阿二决不认罪,只是连声喊叫冤枉。 看到陈阿二始终不认罪,章知州说道:“陈阿二,你兄长已经招出了你所做的事,即使你不承认,本官也能治你的罪,你别妄想这次可以安然脱罪。” 陈阿二依然闭口不言,章知州就吩咐差役将陈阿二押回了牢房。 躺在牢房里,陈阿二怎么也不相信陈阿大会出卖自己。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一定是官府使用的反间计,目的是分化二人,逼他们自动认罪。 陈阿二在牢里一直躺到傍晚时分,他抬起头向外看,发现天光渐暗,陈阿大依然没有回来。带着满心的疑惑,陈阿二匆匆扒了两口牢饭,就躺在牢房一角,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半夜时分,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有两个差役从牢房前经过。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话,虽然声音不高,不过还是传进了陈阿二的耳朵里。 “听说大人这次要判陈阿二死刑。”一个差役说道。 另一个差役追问道:“他不是只偷了银子吗,罪不至死吧,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最先说话的差役回答道:“我刚才听师爷说的,陈守桂因为丢的银子追不回来了,就把怒火发在了陈家兄弟两个人的身上,他特意叮嘱大人一定要重判这两个人,好象还送了礼给大人呢。” 听到同伴这样说,另一个差役叹了口气,又向陈阿二这边瞄了一眼说道:“陈守桂先是丢了银子,现在又送了礼给大人,这次可是出了不少的银子呀,陈阿大和陈阿二兄弟两个虽然还了赌债,到最后还是要送命。唉,这三个人可真是倒霉,倒是便宜了那个拿着银子逃跑的茶楼伙计了。” 最先开口的差役说道:“不过,听说陈阿大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他兄弟的头上,大人也相信他所说的话,好象已经把他给放了。至于这个陈阿二,大人说只要等过两天上面的公文一到,就可以拉去刑场正法了。”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声音渐渐地低了下来。 听到大哥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自己的头上,陈阿二心中着实不忿。只是他始终不太相信陈阿大会这样做,因此,虽然听到了那两个差役的耳语,在此后的几天里,陈阿二依然一言不发,没有交待任何有关银子的事情。 这天凌晨,陈阿二还没完全从睡梦中醒来,就听到有差役打开了牢门叫他起来。 陈阿二迷迷糊糊地起身,有差役递过来清水,他随便清洗了一下面目,接着就看到有个差役一手端着一份放了鸡腿的饭菜,一手拿着一壶酒进来了。 那个差役走到他的面前,把饭菜和酒壶一放,对陈阿二说道:“上面的批文下来了,大人已经下令,等会就送你上路,这些酒菜是给你用的。”说完,差役起身就出了牢房。 陈阿二在几天之前听到那两个差役私下聊天时,还不相信自己真的会被处以极刑,现在看来,这是真的,自然果然被陈阿大出卖了。虽然陈阿二平时看起来老实懦弱,但其实骨子里是一个不怕死的亡命之徒。他并不怕自己被处以极刑,只是,还有一件心事未了。 第七十一章 结案 又有一个差役进来了,他对先前的那个差役耳语了几句,看到对方面现难色,就从袖中掏了一锭银子递了过去。先前的那个差役收了银子,就点了点头,叮嘱了一句“小心行事”,然后就出去了。 后面进来的那个差役向外面招了招了手,接着就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进来了,进来的这个人正是陈阿大。那个差役看到陈阿大进来,嘱咐他有话快讲,不要耽搁太多时间,就也退了出去。 陈阿二一直未了的心事,就是想当面问一问陈阿大,他是否是真的出卖了自己。现在看到兄长进来,多日来连伤带饿,已经虚弱不堪的陈阿二,突然有了力气。他猛地站了起来,盯着走过来的陈阿大说道:“大哥,你果真如此待我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实,陈阿大当日并未供出银子是陈阿二偷的,他同他的兄弟一样,也是个亡命之徒,宁死也不肯招认。章知州看到不愿招认,就以证据不足为由,把陈阿大释放了。 陈阿大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释放了,十分意外。不过,他想自己被放了,那陈阿二应该也很快就可以出来了。结果,等了两天,他却等到了陈阿二自愿认罪的消息。这让陈阿大十分意外。昨日他听说陈阿二就要被处斩了,为了见兄弟最后一面,今天一早就用银子买通了差役,想当面问一问陈阿二为什么这样傻,为什么要甘愿认罪。 陈阿大进来后,看到几天不见,自己的兄弟已经全身是伤,心中十分难过。他听到陈阿二的问话,还以为是说他不应该冒着危险进来探望,就回答道:“兄弟,你受苦了,是大哥不对,大哥早就该来看你的。” 听到陈阿大说自己不对,陈阿二心如刀绞。他看着在自己面前哭泣的大哥,眼神中露出悲伤和愤怒的神色,缓缓地说道:“大哥,当日说要劫陈守桂银子的人,可是你?” 陈阿大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不过,看到兄弟脸如秋霜,话语冰冷,一副质问的语气,他不愿与这即将被处死的兄弟再争论什么。他回过头去,看看四周无人,就回答道:“是的。” 陈阿二又说道:“当初制作锡锭,夜间潜入彭友仁家中,趁王守桂熟睡,将银子调换过来的,可是你。” 陈阿大答道:“是的。” 陈阿二又说道:“把银子偷回来后,所还的赌债,可是你欠下的。” 陈阿大答道:“是的。” 陈阿二冷冷一笑,说道:“这件事虽然是为你做的,不过,兄弟我愿意不惜一死帮你承担所有的罪名,可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为什么要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我的头上?这种死法,会让我死不瞑目的,大哥。” 听到陈阿二咬牙切齿地说出“大哥”两个字,陈阿大心中一惊,他忙说道:“兄弟,大哥没有出卖你,你听谁说的?” 陈阿二冷冷一笑,说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你又何必不承认。你如果不出卖我,官府能放你走?你能这样衣着光鲜,面色红润地站在我的面前?如果你不把事情推到我的头上,你今天还不是和我一样只剩下半条命?大哥,兄弟替你去死,不会有半句怨言,不过,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要欺骗我?” 陈阿二咆哮着说完最后一句话,恨恨地盯着陈阿大。 听到兄弟如此说,陈阿大也顾不得多想什么,他忙说道:“兄弟,大哥决没有出卖你,你要相信大哥,我听人说是你自己认了罪的,所以今天来是想问你为什么这么傻,要这样做?” “什么?我自己认了罪?这是谁说的?”陈阿二听到陈阿大这样说,也是不禁一愣。 “是我说的。”突然出现的说话声,将陈氏兄弟二人吓了一跳。他们二人转过头去,看到从牢房的拐角处,走出了几个人来。 原来,刚才陈氏兄弟在互相质问时,章知州和师爷、赵虎等人就躲在拐角那里偷听。 看到这些人出来,陈氏兄弟才明白自己上了他们的当。 章知州说道:“你兄弟二人的对话,师爷已经都记下来了,如果你二人招认罪行,虽然身犯重罪,但是罪不至死,如果依然一味抵赖,本官可将你们立即毙于杖下,何去何从,你二人选择吧。” 陈氏兄弟看看事已到此,就无奈地招认了全部罪行。 赵虎用计策将陈阿二逼到了将近心理崩溃的地步,当他真的以为自己会被处死时,最后关头肯定会质问陈阿大为什么会出卖他。只要他一质问陈阿大,自然就说出当日的一些真相,也就等天承认了这件事是他们做的。于是,这件案子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被查明了。 章知州非常感谢赵虎的鼎力相助,他一再邀请赵虎在州衙内帮忙,不过,都被赵虎婉言谢绝了。当然,赵虎也答应了章知州,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也一定会心力相帮的。 这件案子结束之后,赵虎休息了一段时间,每日或是在店中看看书,或是到“言氏茶楼”喝喝茶,和言中玉聊聊天,日子倒也过得悠哉游哉。 盛夏很快到了,正是西瓜上市的季节,言中玉几乎每天都会让人给赵虎送一个西瓜过来消暑解渴。盛情难却,赵虎也就笑纳了这位小师弟送上的这份人情。不过,他觉得盛州城的西瓜似乎没有开封府的西瓜好吃。 对于赵虎的这种看法,从小在盛州城长大的言中玉不以为然。他告诉赵虎,城外有一片胡记瓜园,园中的玉琥珀西瓜远近驰名,肯定比他吃过的开封西瓜好吃。这种玉琥珀是胡记瓜园的主人用独特的方法培育出来的,口味绝佳。不过由于胡记瓜园的主人没有把玉琥珀西瓜的种植方法对外传授,因此只有他一家能种出这种西瓜来。 只有一家种植,玉琥珀西瓜的产量自然不是很多,所以,每年还未上市就早早地被人给定下了。据说,玉琥珀西瓜价格最高的时候,一斤瓜可以抵得上一石大米。 赵虎半信半疑,于是言中玉就决定选择一天,亲自带赵虎到胡记瓜完去品尝玉琥珀。言中玉如此热心,赵虎也不好推却。反正他近来闲着无事,不如就跟着言中玉到城外走一趟,权且当作游玩吧。 且说这日,赵虎带着游玩的心态和言中玉来到了盛州城外,直奔胡记瓜园而去。谁知,玉琥珀西瓜还到吃到口,赵虎却在半路上先解决了一件由西瓜引起的纠纷。 第七十二章 惊马 赵虎和言中玉约定了一个日子,乘着马车来到盛州城外,向胡记瓜园行去。刚出城门没多远,二人就看到有另一辆马车从他们二人的马车旁边疾驰而过。 这条城外的路虽然是官道,但其实算不上宽敞。一辆马车可以悠然行驶行碍,如果是两辆马车并驾齐驱的话,就几乎占满了整个路面。因此,当那辆马车超越赵虎和言中玉二人乘坐的马车时,几乎是贴身而过。 给赵虎他们驾车的马匹,被身后突然蹿出来的这辆马车吓了一跳,受惊之后撒腿就向一边跑去,将车拉进了路旁的沟中。 道路两侧的水沟,虽然算不上深,但是马车陷在里面之后,并不容易出来。车夫驯服了受惊的马之后,就驱赶着它想将马车拉上大路。那匹马四蹄奋张,用力前拉,还是不能将车拉出沟去。 赵虎和言中玉二人看到此种情况,就在后面帮忙推马车。经过三人一马的努力,车终于又重新回到了路面之上。不过此时,他们三人已经全都是大汗淋漓了,那匹也在“咴咴”地吐着气。 本来抱着悠闲的心态出来玩,没想到刚出城就碰上了这样的事,赵虎心中相当地不痛快。他问那个马夫道:“刚才过去的那匹马车是谁家的,赶车的人为何会如此嚣张?” 车夫说道:“赵爷,刚才那辆是城中开生药铺的任掌柜家的马车,如果我猜的不错,驾车的应该不是别人,就是任掌柜的小儿子任天东。” “哦,还有这事,任家没有车夫吗,为什么任天东会自己驾车呢?”赵虎奇怪地问道。 车夫还未答话,言中玉就接过话来说道:“赵兄,你刚到盛州城中不久,对这里的许多情况还不了解。小弟从小在此长大,又和任天东年龄相仿,因此对于此人还是知道的。” 看到赵虎凝视聆听的样子,言中玉就接着说道:“这任天东小的时候不喜欢读书,只喜欢舞枪弄棍。任老掌柜是一个开通的人,他认为不论是文还是武,只要学精,都一样可以出人头地,博取功名利禄。因此,任掌柜看到儿子喜欢武艺,就有意在这方面培养他,特地请了一个有名的武师教他武艺。谁知任天东生性浮躁,每套拳法只是粗通之后,就不愿再练,然后就缠着老师教给他新招。那个武师看任天东不是可造之材,没有多久就走了。任天东虽然没有学成武艺,不过花拳绣腿是学会了一些,没事时他常和城中的一些年少无赖儿打架斗殴,倒也是赢多输少。于是,他就自以为武功高强,常常带着一帮泼皮无赖在城中胡闹。任天东喜欢骑马,也常自驾马车出去玩,每次都会把马车赶得飞快,有不少人看到任天东驾着马车过来,都会躲得远远的,免得被飞奔的马车碰到,今天碰上他,也算是我们倒霉。” 听到言中玉说了任天东的来历,赵虎知道了这是一个无赖败家子。他问道:“任老掌柜难道不管他吗?” 言中玉说道:“任老掌柜是一个善良本分的生意人,他在快五十岁的时候才有了这个儿子,老来得子,难免有些过分宠溺,因此就养成了任天东这样骄纵的性格。现在任老掌柜年纪已大,而任天东又已长大成人,虽然他有时候想要管教,但也已经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赵虎又问道:“原来如此,不过子不教,父之过,任天东变成今天这样,任老掌柜也是要负责任的。” 言中玉点点头说道:“是的。”他马上又转换了一种语气说道:“赵兄,我们又何必为别人家的事在这里长吁短叹呢,胡记瓜园应该就在不远处了,我们上车吧。” 赵虎和言中玉二人重新上了马车,车夫甩开鞭子,在空中打了一个响亮的鞭花,那匹马儿迈开四蹄,顺着官道继续前行。 过了一会儿,马车驶下了官道,顺着田间的小路继续向前走。这条小路的两边全都是绿油油的瓜田。田中长满了滚圆的西瓜,一个一个的十分诱人。此时正是西瓜成熟的季节,每块田里都可以看到有商贩和瓜田的主人在商谈价钱,购买西瓜。 胡记瓜园遥遥在望,不过,这个名闻遐迩的瓜圃却看不到买西瓜的商贩。赵虎记得言中玉曾说过,这种西瓜等不到成熟上市,就被人们提前预订一空了,因此也就不觉得奇怪。 赵虎乘坐的马车来到胡记瓜园后,他们二人下来到瓜棚中去拜访瓜园的主人。主人并不在,只有一个小童在那里。这个小孩怯生生地看着赵虎和言中玉,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 言中玉认得这个小孩,知道他是胡记瓜园主人的孙子。他问了那个小孩,知道瓜园主人刚才有事,被人叫去了,可能过一会才会回来。 主人不在,赵虎和言中玉决定等他一会。他们二人正在田间四处闲逛,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呵斥叫骂声传来。 二人闻声赶过去,发现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厉声责骂一个妇人,那男子的身后还停着一辆马车。赵虎觉得马车很眼熟,他仔细一打量,发现这辆马车正是此前让他们的马受惊的那辆。 既然这辆马车停在这里,那么旁边的那个年轻男子毫无疑问就是任天东了。 赵虎转过头去,向言中玉投去了探询的目光。 言中玉看懂了赵虎眼中的疑问,他点了点头。 赵虎仔细打量,发现任天东头戴嵌玉遮阳小帽,身穿银色薄稠衫,手拿一只檀香木的折扇,扇尾吊着一块绿莹莹的玉坠,完全是一副纨绔公子哥的打扮。此刻,他正在那里口沫横飞,对站在面前的一名带着小孩的妇人指手划脚,厉声指责。 那个妇人低着头,不敢回声,只是把小孩紧紧地搂在怀里。看得出来她面对着任天东这个嚣张跋扈的主儿,相当地害怕。 第七十三章 西瓜 赵虎听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了任天东为什么会对这个妇人大发雷霆。原来任天东说她偷了自己买玉的琥珀西瓜,如果不照价赔偿,就要拉她去见官。赵虎环顾四周,发现马车旁边,还放着三只玉琥珀西瓜,看来,这应该就是罪证了。 言中玉和任天东虽然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不过二人同在盛州城中长大,彼此熟识。于是言中玉上前问究竟发知了什么事,任天东就把之前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任天东也是到这里买玉琥珀西瓜的,他比赵虎和言中玉先来到胡记瓜园中,那时主人还在。任天东按照之前的约定,付过银子,把西瓜装上车,准备走另一条路回城。半路之上,他碰到了一个相熟的好友,于是就下车与那人攀谈。与朋友告别后,任天东正准备继续赶路之时,却发现自己车上的西瓜少了。 任天东停下车来,重新数了一遍,发现一共少了十只西瓜。他向四周看去,看到有一个妇人抱着几个西瓜,正在向一辆马车跑去。任天东大声叫喊,那个赶车的人怕被他捉住,立刻赶起马车就跑。那个妇人抱着西瓜来不及上车,就和这个小孩一起被落在了后边。 言中玉听完任天东所说的话之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知道任天东一向为人嚣张,没事都还想找点事出来,这个妇人竟然敢偷的西瓜,现在落在他的手里,看来这次任天东一定会借题发挥,闹个痛快了。 言中玉对那个妇人投去了同情的目光。那个妇人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倒是被她搂在怀中的小孩,大胆地看着言中玉,似乎有话要说。 言中玉看到这个小孩一双大眼中充满了灵气,十分喜欢,他对这个小孩笑了笑。那个小孩看到言中玉对他笑,忽然挣脱了妇人的搂抱,指着任天东对言中玉说道:“他胡说,我娘没有偷她的西瓜。” 这个小孩看来有七八岁,与那妇人应该是一对母子。他虽然一脸稚气,不过说话的声音却十分响亮。那个妇人听到小孩这样说,忙一把又把他拉回了怀中。 赵虎疑惑地看了看这对母子,又看了看任天东。童言无忌,小孩说的话通常都是真的。如此说来,那个妇人并未偷任天东的西瓜。既然没做亏心事,为何她在被任天东指责时,会表现得如此心虚?即便是说她胆小怕事,但是也没道理一句话都不给自己辩白呀。 任天东跟言中玉说完话后,本来是在默不作声地思考用什么方法处置这个妇人,这时听到小孩如此说,立刻怒声喝道:“小孩,偷了人家的东西被当场捉住,竟然敢不承认,我看也只有她这样的贼娘,才能教出你这样的贼子,如果不拿出来银子,任大爷我今天就把你卖了来赔偿。” 那个小孩看到任天东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钻在她母亲的怀里不敢说话,只是用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偷偷地打量站在旁边的几个人。 任天东连小孩都要恐吓,赵虎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他问任天东道:“任公子,你说这妇人偷了你的西瓜,确实是你亲眼所见吗?” 任天东听到赵虎问他,乜斜了他一眼,说道:“你是谁,本公子的事不用你管,没事躲远一点。” 赵虎听到任天东出言不逊,心中微微火起,他正要再继续和任天东理论,身旁的言中玉暗暗地拉了拉他的手臂,示意他先不要动,然后开口说道:“任兄可能有所不知,这位赵兄,正是帮助章知州破了陈守桂银两被盗之案的人。前此日子,这件案子在盛州城中闹得沸沸扬扬,想必任兄也听过吧。” 任天东当然知道陈守桂银子被盗一案,他打量了一下赵虎,发现赵虎貌不惊人,衣不出众,怎么看也不象是一个能用妙计帮知州破案的人。 任天东嘴角现出一丝不屑的笑意,说道:“啊,失敬,失敬,原来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赵虎赵兄呀,小弟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小弟一直以为赵兄是一个长着头三头六臂的奇人,谁知今日一见,嘿嘿……” 任天东话中带着讥诮之意,不过此刻赵虎反倒不象刚才那样生气了。几句话过后,他就知道象任天东这样的公子哥,其实就是一个银样蜡枪头,表面上看起来象模象样,说起话来目空一切,实际上肚内空空,完全是草包一个。 赵虎微微一笑,回道:“赵公子过奖,在下只是偶逢机缘,才协助章知州破了一个案子,完全是运气而已。” 任天东呵呵一笑,说道:“赵兄又何必过谦呢,说实话,连知州也没有办法处理的案子,到你手里就迎刃而解,抓获真凶,这还真不是一般的能耐,小弟也十分好奇,赵兄能否把当日破案的情形说来听听。” 任天东料定赵虎是靠运气破的赵守桂失银那件案子,因此,他故意作出一副恭敬崇拜的样子,请赵虎说出破案的过程,好印证他的判断。 赵虎当然知道任天东的心思,他不愿在赵守桂的案子上与任天东纠缠,于是说道:“在下已经说过了,那完全是运气而已,不过,今日任公子丢西瓜这件事,在下倒是十分想知道内情。” 任天东说道:“看来赵兄对于办案理事十分有兴趣呀,这件事的经过,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依赵兄看来,我跟这个妇人要银子赔偿,应该不算过分吧。” 赵虎看了看那个妇人,然后对任天东说道:“你刚才所说的,只是一面之辞,这位妇人还没有说话,任公子不介意让她也开口说一说事情的经过吧。” 任天东看了看那个妇人,眼神中透了恶狠狠的神色,那个妇人一触到他的目光,就立刻低下了头去。这两人的细微表情,被赵虎尽收眼底。 任天东说道:“赵兄如此想听,小弟也不介意让那个妇人开口说一说事情的经过。” 那个妇人开口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与任天东刚才所讲的完全相同。 既然两人都如此说,看来情况就是这样了。不过,赵虎总觉得此事背后有了隐情,但是究竟问题出在了那里,他一时也想不明白。 第七十四章 破绽 那个妇人说完后,任天东对赵虎说道:“怎么样,赵兄,小弟没有骗你吧,这妇人偷了小弟的西瓜,用银子来赔偿,应该是很合理吧。” 赵虎正在思前想后地想找出这件事不太对劲的地方,因此没有回答任天东的话。 言中玉听了两人的话之后,倒是觉得这件事双方所说相同,应该不会有假,就说道:“如此说来,这妇人赔偿任兄银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任天东对那妇人说道:“你快点把银子交出来,否则我就抓你去见官。” 那妇人哀求道:“求任公子宽限些日子吧,我家里现在没有多余的银子。” 任天东说道:“也好,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筹集银子,到时见不到银子,别怪任大爷我不客气。”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那对母子离开。 看到任天东就这么不痛不痒地放了这对母子,言中玉大觉意外。平时无理还要吵三分的任天东,今天占了理,竟然不趁机大闹一番,实在与他平日的为人不太相符。 赵虎看到了言中玉脸上诧异的表情,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叫住那个妇人,对她说道:“这位大嫂,请留步,我有一事想请问。” 那妇人闻言停了下来,她不知道赵虎要问什么,停在那里看着他。 赵虎说道:“刚才听你所说,你家中无银,没办法赚钱给任公子,不过,既然西瓜是你和别人一起偷的,为何不把那人说出来,把西瓜要回来还给任公子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在一个月之后赔钱给他呢?” 那个妇人没料到赵虎会这样说,一时愣在那里,答不上话来。 任天东听这时恢复了无赖本性,他说道:“西瓜已经偷走,送回来我也不要了,我只要银子。” 那个妇人连连点头说道:“还银子,还银子,一月之后就把欠公子的银子还给你。” 赵虎转头看了一下,见地上放着的那三只西瓜,心中一动,就问道:“任公子,你说一共丢了十只西瓜,你确定都是这妇人偷去的吗?” 任天东说道:“虽然我没有看到这妇人偷之前的那些西瓜,不过这三只我是亲眼看到她偷的。我见她抱着这三个西瓜慌慌张张地朝那辆马车走过去,当时周围没有别人,因此,我断定此前丢的七只西瓜也一定是她偷的。” 赵虎点了点头说道:“任公子如此推断,也很合理。” 他转头对那妇人说道:“情况是否与任公子所说的相同,你抱着这三个西瓜正准备要偷走时,被他发现?”那妇人连连点头称是。 赵虎又说道:“你本是一个妇道人家,为何要做这样的事,你自己做倒不要紧,可知这样做会带坏了你的孩子,也罢,既然此事已经发生,你就回去准备银子吧。” 那妇人点了点头,正要离开,赵虎又叫住他说道:“这三只西瓜,你未曾得手,现在给任公子放回到车上去吧。” 那妇人听赵虎这样说,就蹲下来抱着那三只西瓜往车上搬。那妇人在往车上搬西瓜时,赵虎对着任天东微微发笑。 任天东不知道赵虎为何对自己发笑,他觉得有点莫明其妙。不过,这时那妇人已经把西瓜全部搬上了车,他也懒得去想赵虎发笑的原因了。任天东对赵虎和言中玉二人拱了拱手,就想驾车离开。 赵虎又说道:“任公子请留步,在下有一事相求。” 任天东不知道赵虎求自己什么事,他没有回答,看着赵虎,等着他继续说出下面的话。 赵虎说道:“在下想请任公子把刚才这位大嫂搬上车的三个西瓜,再搬下来。” 听到赵虎这样说,别说任天东搞不明白,连言中玉也如堕五里雾中。二人一脸不解地看着赵虎,想听他说明提出这个要求的原因。 赵虎并不理会二人的目光,继续说道:“听说任公子也是习武之人,不会是连这三个西瓜都搬不动吧。” 任天东哈哈一笑,说道:“赵兄真是有意思,别说区区三个西瓜,就是三十个,三百个,小弟搬起来也毫费力,不过,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任天东说完,眼睛斜视着赵虎。 任天东意思是说,你让我搬我就搬呀,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想让我把西瓜搬下车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先说出个理由来听听。 赵虎也是一笑,然后说道:“任公子不会胆怯了吧,我打赌你搬不下这三个西瓜来。”赵虎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块银锭来,然后继续说道:“如果你能把这三个西瓜搬下车来,这块银子就是你的。” 任天东虽然骄横无理,不学无术,不过,毕竟还没有傻到连送上门来的银子都不要的地步。他说道:“赵兄真是大方,如此,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这句话,任天东伸手将三个西瓜从车中一一拿了出来,然后,就要从赵虎手中拿过那块银锭。 赵虎将手一抬,避过了任天东伸过来拿银子的手。任天东没有拿到银子,双眼一睁,有点恼怒地说道:“赵兄不会是想食言吧。我已按你所说,将西瓜从车上拿出下来了,你这锭银子现在是我的了。” 赵虎又是微微一笑,说道:“任公子过于着急了,其实刚才我还有一个条件没有说,这个条件就是,你一次把三个西瓜从车上拿下来,才可以拿到这锭银子。不过,现在西瓜已经被你拿下来了,那就有劳你再拿上去,只要你能一次将三只西瓜全部拿上车,这锭银子就还是你的。” 任天东不知赵虎耍什么花样,不过,要想拿到银子,看来只有按赵虎说的去做了。他弯下腰去拿那三只西瓜。西瓜不算太大,但是他也只能同时抱起两只,第三只始终无法拿起来。 赵虎笑了笑说道:“任公子,看来这锭银子你拿不走了。”说完,就又把银子装回了袖子之中。 不知是由于弯腰时间太久了,还是因为拿不到银子而心中愤怒,任天东满脸通红,他对赵虎说道:“姓赵的,你耍我是不是,一个人根本就抱不起三只西瓜来。” 赵虎说道:“任公子此言差矣,不是我在耍你,是公子你在耍我们大家。” 任天东一愣,接着问道:“我耍你们?你凭什么这么说?” 赵虎说道:“如果在下没有听错,刚才任公子说的是,一个人根本就抱不起三只西瓜来。” 任天东闻言点了点头。 赵虎接着说道:“之前任公子也曾说过,亲眼看见这妇人抱着三个西瓜朝一辆马车走去,在下有一事不太明白,任公子你是一个习武之人,尚且不能同时抱起三个西瓜,那个妇人为何可以抱着三个西瓜走路呢?” 任天东一时语塞,言中玉则在一旁偷偷发笑。 第七十五章 朋友 赵虎又说道:“刚才任公子说这妇人抱着三个西瓜走路,我追问这妇人时,她也承认你说的是真的,你看错了,这个妇人应该不会弄错吧。再说,只是三个西瓜而已,又不是三十个,三百个,任公子怎么可能看错呢?” 任天东听到这里,把眼一横,说道:“这是我和这妇人之间的事,你凭什么插手?” 听到任天东这样说,赵虎可以很肯定地做出结论,偷西瓜这件事纯粹是子虚乌有。但是任天东为什么要和这妇人串同起来演这样一场戏呢? 演戏是需要有观众来看的,赵虎和言中玉毫无疑问就是这场戏的观众。任天东演这场戏给他们二人看,目的是向他们传达出这样一个信息:他车上丢了几个玉琥珀西瓜。如果言中玉和赵虎被任天东骗过了,对这场戏信以为真,日后就可以为任天东作证,证明车上确实丢了几个玉琥珀西瓜。 由此说来,任天东煞费苦心地演这场戏的目的,就是找证人来证明他车上确实丢了几个西瓜。 赵虎想到这里,他知道怎么撬开任天东的嘴,让他自己说出演这场戏的原因了。 赵虎对任天东说道:“在下很清楚任公子的想法,无非是想让我二人在日后帮你作证,证明你车上的玉琥珀西瓜确实是丢了。如果公子早点直言相告,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我二人当然会尽力相帮。不过,现在公子你演了一场戏给我们看,意图欺骗我二人,如果我们再帮你作证的话,岂不是自己承认是蠢笨之人了?” 这时,言中玉也知道赵虎是什么意思了,他接着说道:“任兄,这件事究竟因何而起,你不妨直说,赵兄也是个爽快之人,只要你把事情说明白,他一定会帮你的。” 赵虎和言中玉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消除服任天东的戒心,于是他把全部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任天东在城中有几个狐朋狗友想要一尝玉琥珀西瓜的美味,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去弄。后来,他们听说任老掌柜定了一些玉琥珀西瓜,准备招待生意上来往的贵客,就怂恿任天东趁拉西瓜的机会偷几个出来吃。 任老掌柜定的西瓜是有数的,而且玉琥珀西瓜价格高昂,任天东不敢私自偷拿。他的一个朋友就想了一个主意,找人扮贼偷西瓜,这样,他们即可以吃到西瓜,任天东又可以向任老掌柜交差。 任天东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不过,找谁当贼呢?那此平时跟他称兄道弟的朋友,一听到要扮贼,就全都把头摇得象拔浪鼓一样。这时,他想到了有一个人欠了他的赌债久久未还,就找到那人,让他扮偷西瓜的贼。 那人听到任天东让自己扮贼,可以抵销一部分赌债,就答应了下来,不过,任天东觉得还应该找几个不相干的过路人做证明,只有这样,这个戏才可以演得以假乱真。 这个赌徒听说不但要扮贼,还要在别人面前装做被任天东捉住的样子,就说什么也不干了。赌博只是小事,如果被乡里人知道自己是小偷,那以后在这里就不能呆了。对于这一点,这个赌徒心里还是很明白的。 看到赌徒不愿答应,任天东就提高价码,他告诉对方,只要演完了这场戏,可以免掉对方欠自己的全部赌债。这个条件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不过,思来想去,这个赌徒觉得还是让自己的老婆来扮贼比较好,反正妇人家不常出门,不会有多少人认识她的。 任天东和对方谈好了条件,就上演了这场戏。他本以为这事做起来相当容易,却没有料到,无意之中被他找做他观众的,乃是赵虎和言中玉,于是他的把戏就这么被赵虎给揭穿了,这正是人算不如天算。 听了任天东说过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赵虎心中觉得好笑。他替任老掌柜可惜,估计任老掌柜归西之后,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这份家业就会被这位浪荡子给败光了。 任天东说话的时候,那个妇人一直在旁边站着,低头不作声。她不时地整理一下衣角,又摸摸儿子的头顶,显得手足无措。 任天东说完之后,赵虎对这个妇人说道:“你丈夫为了还赌债,让你来作这种可笑的事情,你们夫妻二人也真算是荒唐到家了。只是你为何又要带儿子来,难道你想让他以后也变成和你二人一样的人吗?” 那个妇人低声说道:“我家相公外出,家中无人,我放心不下儿子,所以才带他一起来的。” 看着这个妇人低眉顺眼的样子,赵虎知道她在家一定是对丈夫惟命是从的,一时倒也不知道再跟她说什么好了。 这时,任天东开口了,他对那妇人说道:“虽然这次的事情没有成功,不过,也不能怪你们,你回去告诉你相公,他的赌债不用再还了。” 那个妇人听到之后,千恩万谢地带着儿子回去了。 赵虎听到任天东这样说,倒也有些意外。看来,这个任天东倒不完全是一个不可救药的恶徒。 任天东答应了给他的朋友带几个玉琥珀西瓜回去尝尝,现在戏演砸了,他不知道回去如何跟大家交待。 赵虎知道他的心思,就说道:“任公子,我和言贤弟本来是到胡记瓜园品尝玉琥珀西瓜的,但是此前既然已经答应了帮你,待会我会将我们二人要吃的那个西瓜让给你,你拿着这个西瓜回去向你的那些朋友交差,你看可好?” 任天东说道:“赵兄盛情相助,小弟当然感激,只是……” 赵虎问道:“只是什么,任公子不妨直言。” 任天东说道:“小弟虽然不材,不过也知道朋友相交贵在一个信字。我答应了他们会多带一些玉琥珀西瓜回去,现在却只带一只回去,我怕到时失信于大家,以后会被朋友们看不起。” 任天东的话,让赵虎明白了他确实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赳赳武夫。任天东只所以变成今天这样,除了任老掌柜教子无方之外,估计和他受那帮酒肉朋友的教唆也不无关系。 赵虎想到此处,说道:“既然如此,任公子不如和我们二人一同先去胡记瓜园品尝玉琥珀西瓜,稍后我再想办法帮你。” 任天东现在束手无策,也只好听从赵虎的建议了。 第七十六章 转变 赵虎和言中玉、任天东三人,品尝过玉琥珀西瓜,从胡记瓜园出来之后,就驾车回城了。 一路上,赵虎和言中玉坐的马车走在前面,任天东驾着马车跟在后面。虽然任天东很想问赵虎究竟用什么办法能让他在朋友面前过了这一关,不过,看到赵虎若有所思的样子,任天东又觉得不好意思上前打扰。 赵虎一路之上很少说话,他刚才答应了任天东,因此一直都在想用什么办法可以帮到他。言中玉就没有那么多心思了,他一面回味刚才玉琥珀西瓜滑过舌尖时的美妙感觉,一面透过车窗,看外面的风景。 赵虎正在沉思的时候,坐在身旁的言中玉用手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他转过头来,看到言中玉正在示意他往车外看。 顺着言中玉示意的方向,赵虎看到车外面有两个人正在一棵下树面红耳赤地争论着什么事情,几乎要动起手来。旁边站着几个人,在饶有兴致看他们二人争吵。 刚才言中玉看到赵虎一脑门官司,知道他正在为怎么帮助任天东而烦恼,就想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让他暂时休息下。因此,看到车外有人争吵,就示意他向外看去。 赵虎看了两眼,觉得没什么新奇特别之处,就收回了目光。这时,他听到车外有人在大叫:“出人命啦,出人命啦。” 赵虎闻声又转头看向车外,发现刚才吵架的那两个人,每人手中都攥着一块石头,做势欲斗。旁边看热闹的人全都躲得远远的,只有一个痴痴呆呆的流浪汉,一边飞快地跑着,一边高声喊叫:“出人命啦。” 赵虎让车夫把车停下来,这时,一直跟在后面的任天东跑到他们的车前说道:“赵兄,小弟认识那两个人中的一个,你们稍停一下,我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任天东说完就朝那两个人走了过去,赵虎和言中玉也下了车,跟在他后面走了过去。 那两个人正准备凑在一起殴斗,看到有三个人走了过来,就暂时停住动作,扭头看着他们。 任天东上前去问怎么回事,其中一个人认识他,就告诉了他事情发生的原因。 原来这两个人,一个是卖咸鱼的,一个卖蜂蜜的,两个人同在树下休息。就在他们准备起身赶路时,发现地上掉了一个钱袋。卖咸鱼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说钱袋是自己掉的,就捡了起来;可是卖蜂蜜的也说钱袋是自己掉的,上来就跟他抢。两个人因此争执不休。 和任天东说话的,是那个卖蜂蜜的人。由于他经常送一些上好的蜂蜜到任家的生药铺去,因此与任天东熟识。 听了卖蜂蜜说的话,任天东相信钱袋是他的,正准备帮他说话,这时卖咸鱼也走过来说钱袋是他的,而且言之凿凿。看到双方各说各的理,任天东一时无法判断。 赵虎把任天东叫到一旁,问他相信谁。任天东想了想说道,他相信那个卖蜂蜜的。赵虎问他原因,任天东说这个卖蜂蜜的与他们任家做了多年的生意,他卖给生药铺的蜂蜜,无论是质量,还是斤两,从来都没有出过问题,看得出是一个诚实本分的生意人,因此觉得他不会撒谎。 赵虎笑了笑,对任天东说道:“这个钱袋究竟是谁的,一会你就知道了。” 赵虎来到那两个人面前,说可以帮他们裁决钱袋究竟是谁的,那两个人不知赵虎是什么来头,不过看他话说得很肯定,就同意让他试试看。 赵虎把钱袋放在地上,让言中玉找来了一些蚂蚁,放在钱袋边。那些蚂蚁爬到钱袋边嗅了嗅,似乎不感兴趣,多数都爬走了,只留下寥寥可数的几只。 赵虎又让马车夫从附近找来了一只猫放在钱袋边。车夫放下那只猫,见它用鼻子四处嗅了嗅,接着就扑向了那只钱袋,紧紧咬着不放。 看到又是蚂蚁又是猫的,围观的人多数都不知道赵虎在做什么的。于是赵虎就向大家解释说,如果钱袋是卖蜂蜜之人的,上面肯定会沾有一些蜂蜜,这样就会引起蚂蚁的兴趣;如果钱袋是卖咸鱼之人,上面肯定会沾有咸鱼的味道,那么猫就会对它感兴趣。根据刚才大家看到的现象,这个钱袋毫无疑问是卖咸鱼之人的。 听到赵虎这样说,旁边的人议论纷纷,对那个卖蜂蜜的人指指点点。看到大家的目光都投向自己,卖蜂蜜的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从人缝之中溜走了。 结果出乎任天东的预料,他很吃惊。他没有想到,多年来一直以老实人面目示人的卖蜂蜜之人,竟然会撒谎贪占别人的一点银子。 赵虎对他说道:“任公子,你可知道为何卖蜂蜜的那人,与你家做生意时一直本本分分,从不欺瞒,而在今天却会心生歹意,妄图占有别人的银子?” 任天东摇了摇头。 赵虎接着说道:“卖蜂蜜之人之所不欺骗你们任家,是因为他不想失去你们任家这样一个长期交易的生意伙伴,只要能继续和你们做生意,他就可以继续赚取利润,因此,每次交易时,他都会给你们分量和成色都是十足的上好蜂蜜。他这样做,并不是因为生性本分,而只是为了赚钱。如果没有今天这件事,你可能还会被他一直蒙在鼓里,把他当成一个诚实守信的好人来看待,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听了赵虎的话,任天东喃喃说道:“原来如此。” 赵虎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虽然只相处了半日,不过我觉得与任公子你很投缘,因此,有几句良言相劝,希望公子不要介意。” 任天东看着赵虎,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赵虎说道:“公子认为朋友之交,在于一个信字,于是,为了不失信于朋友,你才会设计偷西瓜。不过,公子是否想过,让你瞒着令尊偷窃自家财物的人,是否真正把你当成了朋友?为了满足一己口腹之欲而欲陷公子于不孝之地的人,是否真正把你当成了朋友?” 赵虎说到此处,顿了一顿。 以前从来人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因此,听到此处,任天东一时怔住了。 赵虎看到任天东不说话,就继续说道:“这样的人,并没有真正把公子当成朋友看待,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对他们行朋友之礼,害怕失信于他们呢?” 任天东想了一会,说道:“今日听赵兄一席话,小弟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赵兄的提醒,我这就带着玉琥珀西瓜回家去,不会再理会那些所谓的朋友之约了。” 言中玉看到赵虎只用一席话,就让任天东的态度迅速转变,对他很是佩服。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 任天东走后,言中玉问赵虎道:“赵兄,这任天东真的能从此脱离那些狐朋狗友吗?” 赵虎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不敢确保他一定可以离开以前的那些朋友,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这次他不会再打那些玉琥珀西瓜的主意了。” 赵虎以为这样事就这样过去了,因为大家虽同住在盛州城,不过盛州城池宽广,人烟稠密,估计以后碰到任天东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赵虎渐渐地把任天东给忘了,可是任天东却对赵虎念念不忘。他对于赵虎探查案件、分析事情的能力十分景仰,而且,还在心里把赵虎当成了朋友。任天东听说赵虎开了一家“查事坊”,他决定照顾一下这位朋友的生意。 第七十七章 镇纸 盛州西城,一直以来都是城中富商大贾的聚集地。此处遍布着许多有钱人的住宅,朱门高墙,鳞次栉比,雕梁画栋,星罗棋布。每日清晨时分,可见到各家负责采卖的佣人,快步穿行在盛州城的大街小巷。 这些做下人的,平日里在主人面前谨小慎微,不敢多说一句话。但是在街上遇到了同行,就会彼此肆无忌惮地开几句玩笑,互想打听一下对方家里最近发生了什么新奇的事情。盛州城中那些富商大户的花边新闻,就这样通过下人们的口口相传,在城中不胫而走。 盛州城中最大的米粮商铺“胡升记粮店”的掌柜胡丛升,在西城也有着自己的宅第。这日清晨,胡家的下人胡宝正准备象往日一样,按照管家的安排出去采买东西。就在门房打开门,胡宝刚把一只脚迈到大门外的时候,他又被管家叫了回来。 以往在这个时候,如果管家看到胡宝还没有出门的话,就会火急火燎地催促他快点出去办事。现在还没出门,就被管家给叫了回来,这让胡宝觉得十分不解。他疑惑地看着管家,动了动了嘴巴,想要问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最终没有开口。 胡宝按照管家的吩咐,和其他下人一起到正房前面的院子里站着,等本家老爷胡丛升的训话。 不一会,胡家正房前就站满了等着训话的下人,粗粗看去,大概有十几个人。这些人东一个西一个地站着,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了一会,胡丛升还没有出来,于是就有人三三两两地凑到一起,小声说话。 这时管家过来了,他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胡丛升就从正房中走了出来。正在说话的下人全都屏住了口,院子中一时安静下来。 胡丛升看着站在面前的众人,缓缓说道:“各位一直以来在我胡家尽心尽力地做事,胡某十分感谢。虽然与大家名为主仆,但是,胡某从未将各位当成外人看待,一直都视大家如子侄。你们当中,在我胡家做事时间最长的已经有十几年,最短的也有三五年,这么长时间以来,我胡某可曾亏待过你们?” 院中众人不知胡丛升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人人惊疑不定。有一两个下人,听到胡丛升的问话后,就接口说道:“老爷待下人们有恩惠有加,小的对老爷一直都感恩戴德。”有人开了头,其他下人也就附合着说道:“是的,老爷待我们一直很好的。” 听到众人说的话,胡丛升点了点了头,脸上现出欣慰的神色。他接着话锋一转说道:“我待你们有恩有德,可你们中间却有人忘恩背德,偷了我书房中镇纸的玉狮子,做出了愧对于我的事来。试问此人,良心何在?如果此人感到心中有愧,可以在早饭后到书房中将所做之事坦诚相告,将所偷之物奉还,我会网开一面,不再追究。如果此人执迷不悟,日后被我查明,决不轻饶。” 胡丛升说话时语气严厉,这下再也没有人敢开口了。院中所有的下人都低着头,生怕不小心与胡丛升的目光相遇,被他怀疑是自己偷了东西。 胡丛升和管家对视了一下,用目光扫视着站面前的下人。众下人感觉到他们二人的目光从自己的头顶扫过,就把头垂得更低了。 院子中静悄悄的,时间象是凝固了一般。 终于,胡丛升又开口了,他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偶有犯错,乃是人之常情,这也在所难免。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做那件事的人记住我刚才所说的话,早饭后我会在书房等你。” 胡丛升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回屋去了。管家看到老爷进屋,就吩咐各人按照之前的安排快点去办事。于是,院中众人一哄而散。 一大早就莫名其妙地受了一场惊吓,胡宝直到走出胡家大门口时,一颗心还在扑通乱跳。临出门时,门房上的人按照管家的吩咐,对胡宝搜身。 看门的人是胡丛升的远亲,平日里他狗仗人势,一直在其他下人面前作威作福。现在接到了管家的命令,他就更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对那些出门的下人呼来喝去。 俗话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反正自己又没有偷东西,胡宝倒也不怕被门房搜身。他大大咧咧地站在门房面前,双手高举,任门房搜检。门房搜了一阵,没有什么发现,不过他并不死心,又盘问了几句,这让胡宝有一种被人当贼看的感觉,心中很能是不忿。胡宝粗声粗气地回答门房的问话,语调中显露出自己的不满。 门房问了几句话,看看没什么发现,就放胡宝出去了。 胡宝虽然在门房那里憋了一肚子气,不过他一走上大街,很快就把这件事给忘在了脑后。此时街上已经有了来来往往的行人,胡宝在路上遇到了任家的下人任忠,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各自家中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胡宝把刚才胡丛升审问众人的事情说了一遍。任忠问到他底丢了什么东西,胡宝撇了撇嘴,说是一个书房中镇纸用的玉狮子。 任忠又问道:“你说那个偷东西的人,会不会去自首?” 胡宝说道:“应该不会,谁不知道我家老爷是个笑面虎呀。他说承认了就不再追究,其实只要那人主动承认,肯定会被老爷扣下工钱,逐出家门,严重的说不定还会送到官府去呢,谁会这么傻去找老爷承认是自己做了那件事呀。” 任忠想了想说道:“要是那个人不承认,你家老爷也不会善罢干休吧。” “那当然,”胡宝接着说道:“我家老爷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件事查清楚的,在胡家这么多年,老爷的脾气我很清楚,他是一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 任忠笑着说道:“呵呵,那就有热闹看了,记住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在这等你,我们一起上街。” 胡宝说道:“想打探消息吧,放心,有什么情况,我会告诉你的,其实我也在等着看热闹呢,嘿嘿。” 第七十八章 排查 却说胡从升早饭过后就待在书房内,一直待到将近午时,却仍然没有看到有人前来认错。他脸色铁青地走出书房时,正好碰上管家。 看到胡从升脸色不好看,管家知道他没有等到那个人,就说道:“老爷,要不要我们把这件事报给官府,让官府帮我们查一查,说不定可以找到那件玉狮子。” 胡从升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只是一个玉狮子,丢了就丢了,只是上次梁指挥使写给我的那封密信,被我藏在了狮腹之中。信上所写的内容,你也略知一二,那是决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所以此事决不可让官府插手,免得节外生枝。你让门房务必仔细搜查出门的各人,不能让人把信带出去。此外,你在下人中安插的亲信,现在也该派上用场了,你让他们仔细观察,看最近有没有人行为异常,如果有的话,及时上报给我。” 管家点头答应之后,就下去做事了。 连着两三天,胡从升和管家两个人明查暗访,却连一点线索也没有找到。由于丢失的那封信中所写的内容非同小可,他们二人越发着急起来。不过,对着家中众下人,这二人依然保尽量保持克制和平静,仿佛没事人一般。 胡宝仍然和往常一样每日早上出去买东西,至于胡家到底丢了什么,有没有找回来,他一点也不在意。不过,他明显地发现胡从升和管家两个人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 胡宝每天碰到任忠,都会被他缠着东问西问。胡宝有时也会卖卖关子,当然,最后还是会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告诉给他。 刚开始时任忠还兴趣十足,后来听胡宝说一直没有查出是谁偷了玉狮子,胡从升也没有把此事报给官府,胡家上下仍然一片安静时,他就觉得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了,于是就不再追着胡宝问了。 任忠的少主人正是任天东,虽然任天东平时喜欢吃喝玩乐,偶尔还赶鸡打狗,惹事生非,不过对家中的下人倒也不错。任忠时常会把听来的新奇事情说给任天东听,因此,任天东平时也会对他外地高看一眼。 借着任忠的嘴,任天东知道了最近胡家发生的事情。最初,他是抱着好玩的态度来打听这件事的,不过到后来,任忠告诉他胡家虽然没有找到丢失的玉狮子,但是也没有报官时,任天东忽然想了赵虎。他记得赵虎开的那家店就是专门帮人查案探事的,于是任天东决定帮赵虎接下这笔生意。 任天东先找到胡从升,说自己是受赵虎之托来拜会胡掌柜的,然后就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胡从升听说过赵虎,他的管家也知道本城是有这么一个专门帮人查案探事的“赵虎查事坊”,他们二人决定让赵虎试一试。任天东帮赵虎谈好了价格,接下了这个案子,然后就兴冲冲地赶往“赵虎查事坊”。 虽然赵虎觉得任天东未经同意,就以自己的名义接下了这件案子,事情做得有些冒失,但是看到他也是出于一片热心,就谢过了任天东,然后往胡家赶来。言中玉最近家中有事一时走不开,因此,赵虎没有叫他一同前往。 来到胡家之后,赵虎先问了此案发生的大致情况。经过询问之后,赵虎得知当日晚间发现玉狮子不见之后,胡从升就及时通知了门房,对所有出外的下人全都搜身,因此现在这个玉狮子应该还在胡家。 赵虎说道:“胡掌柜当真确定这玉狮子还在家中吗?” 胡从升说道:“如果玉狮子已经被偷运出了胡家,那么偷他的人肯定会借机私逃,但是直到今日为止,我家中下人无一人私逃,因此,胡某断定偷玉狮子的人因为找不到机会将狮子送出去,因此他还一直滞留在我的家中。” 赵虎听到胡从升说的有理,就点了点头。 接着胡从升让管家把家中所有人都叫了来,赵虎对着花名薄一个一个地辨认,管家还在一旁小声地介绍着这些人的来历。 第一轮排查,赵虎排除了几人的嫌疑,这几个人有的是管家的亲信,有的是胡从升的远亲。这些人是胡从升和管家特意安插在下人中的眼线,目的就是帮他们探查事情的。 第二轮排查,赵虎又排除了几个人的嫌疑,这些人都有案发时不在场的证据。 最后只剩下了三个人。这三个人一个是厨房的王老五,一个喂马的张老二,还有一个是在书房侍候笔墨的小童瑞茗。 赵虎让管家把这三个分别到带到书房中,他要亲自问他们一些事情。管家把这三人带到书房外站好之后,进来知会赵虎说可以开始了。 赵虎随口问了一句:“是不是就剩他们三个了?” 管家想了想说道:“还有太太的一个贴身丫环和一个在厨房里帮厨的厨娘没查过,不过,那个丫环是太太娘家那边送过来的,对太太忠心耿耿,而且平时也是不离太太左右,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至于那个厨娘,即使她偷了那个玉狮子拿出去卖,估计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偷的,而且听说她以前的丈夫就是因为吃了官司被处死的,她现在听到官府两个字还吓得浑身打颤,应该是没有胆量做这样的事的。” 看来管家说的那两个胡家的女佣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于是,赵虎就把那书房外的三个人分别叫了进来。 第一个进来的是王老五,这人脸色红润,头大脖子粗,估计平时在厨房没少吃东西。赵虎问他丢玉狮子那晚他在干什么,王老五说和张老二在后院马房旁边的小屋里一起喝酒。赵虎问他有没有其他人可以做证,王老五摇了摇头,说只有张老二可以为他做证。 赵虎又叫来了张老二,他的说法和王老五相同。这两个人互相作证,按道理来说是不行的,可是赵虎又找不出他们话中的破绽。他想了想,忽然说道:“你们二人不要再狡辩了,之前我问过门房上的人,他说当晚看到你二人行踪诡秘,一定做了不可告人的事情。你们快点把实情说出来,否则即刻送你二人去官府,到时不管你们承认不承认,先要吃上一顿板子。” 听到赵虎要把自己送到官府去,这二人慌了神。王老五还在强辨,张老二拉住他的胳膊说道:“一定是门房上的那小子把我们出卖了,算了,我们还是对赵爷说出实情吧,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挨一顿板子。” 第七十九章 瑞茗 张老二把那天他们二人做过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原来当晚他们二人外出赌钱,回来时已经是深夜。门房知道这两个人好赌,因此开门时就吓唬他们说要在第二天把此事告诉给老爷。胡从升一直严禁家中下人赌博,如果他知道了这两人深夜在外滥赌的事情,那还了得?为了堵住门房的嘴,这二人就忍痛给了门房一些银子。门房收了银子之后,果然守口如瓶,没有把此事说出去。 赵虎当然没有听门房说过什么,他刚才那样说,只是在唬王老五和张老二。谁知这二人不经吓,三言两语地就把当天晚上外出赌钱的事说了出来。 看来这两个人这次说的是真话,赵虎决定排除他们的嫌疑。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就是一直在书房中帮胡从升铺纸研墨的小童瑞茗。 赵虎让二人出去,又叫了瑞茗进来。瑞茗约有十一、二岁,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模样十分招人喜爱。他进来后先向赵虎问过了安,然后就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 这个小童怎么看都不象是偷东西的人,不过,赵虎还是依例问他玉狮子丢失的当晚他在哪里。瑞茗说当晚他早早地上床睡觉了,不过,由于他单独住一间房,旁边又没有其他下人居住,因此无人做证。 赵虎觉得瑞茗说的不象是假话,可是现在所有人都排除了嫌疑,而瑞茗又没有证据证明他与玉狮子的丢失无关,现在看来,只有他的嫌疑最大。 瑞茗看赵虎目光紧盯着自己,心里忐忑不安。忽然,他想来当晚有一个人可以证明他早早地就睡觉了。不过,想到这个人,瑞茗又暗暗地摇了摇头,觉得即使那个人看到了他也没有用,依然无法给自己做出证明。 瑞茗表情的细微变化,没有逃过赵虎的眼睛。他对瑞茗说道:“瑞茗,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瑞茗听到赵虎问他,说道:“刚才我想起了一个人,那晚我关门睡觉时,曾经看见他在门外,不过,这个人无法给我作证,所以,我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赵虎问道:“这个人是谁?” 瑞茗说道:“这人又聋又哑,是老爷半年之前从外面捡来的。当时他衣不遮体地躺在路上,眼看就要饿死了,老爷的马车经过时,被他挡住了路。管家以为这是个死人,想把他挪到一边,结果发现他还有一口气,就对老爷说了。老爷在盛州城中是有名的善人,碰到这样的事情又怎会不管呢?他让管家把那人挪到路边,然后留了些吃的给他。谁知那个人因此又活了过来,后来他不知用什么办法找到了老爷的家,前来谢恩,一跪就是半天。老爷让人扶他起来时,才发现原来他又聋又哑。老爷看这人虽然衣着破烂,因为饥饿而面容消瘦,不过看得出以前身体还算强健,就收留了他,让他在家中做些劈柴打水,夜间照料马匹的事情,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路捡,就是从路上捡回来的意思。那天晚上我看到路捡正抱着一捆马草从我房前经过,当时我吹灯关门时,他应该看得见的,不过他听不见话又说不出话,看见了也不能为我做证。” 赵虎听到胡家还有这样一个人,觉得很奇怪。他来胡家之后,还从未见过这个路捡。于是他又问了瑞茗关于路捡的一些情况。据瑞茗说,路捡虽然又聋又哑,人看起来也有些傻乎乎的,不过,胡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可以支使得动他,只要他弄明白了别人要他干什么事之后,就会不惜力气地去做,因此,这里的人虽然对他说不上有多喜欢,倒也对他没有什么恶意。 赵虎找到管家,让他把这个路捡叫来。 管家听到赵虎找路捡,就说道:“这个路捡又聋又哑,而且平时痴痴呆呆的,你叫他来又有什么用呢?” 赵虎说道:“现在能给瑞茗做证的人,也只有这个路捡了,我想试一试,就烦请管家把他叫来吧。” 看到赵虎一定要叫路捡来,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就出去了。 不一会,路捡被带来了。只见他长得五大三粗,身高臂长,不过,眼神却有些呆呆的,衣衫破旧,头发上还沾着不知什么时候弄上去的草叶。赵虎把路捡从下到下打量了一番,发现他浑身上下唯一能说得过去的,也就是脚上的那双靴子了。 赵虎对路捡说话,路捡似乎也明白了赵虎是在跟他说话,于是就走上前来,做着手势,想要搞清楚赵虎让他做什么。看到路捡这个样子,赵虎一时觉得不知该怎样跟他交流。 旁边站着的瑞茗告诉赵虎,平时别人让路捡做事情的时候,都会做出相应的手势,比如说让他劈柴,就会找到一根柴,然后用手做出向下劈的姿势,他一看就明白了,如果要他做其他事情如打水、喂马等等,都是这样告诉他的。 听到瑞茗这样说,赵虎不禁苦笑了一下。那些劈柴打水的事情,当然可以用简单直观的手势给路捡比划出来,可是要让他给瑞茗做证,该怎样告诉他呢?看这样子,他也是不可能认识字的,通过写字来交流的方法,是想都不用想了。 看到赵虎束手无策的样子,瑞茗叹了口气说道:“赵大爷也不用为我操心了,我瑞茗为人清清白白,决没有做过那些鼠窃狗偷的事情,他人信与不信,非我能够左右,只要我问心无愧即可。如果你要抓我去官府的话,现在就请动手吧,这也是时也,命也,我瑞茗决不会怪罪于他人。” 看到这个十一、二岁的总角小童,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赵虎不禁觉得又好笑又可叹。他不相信这个不知为自己辩解的傻乎乎的小孩会是偷玉狮子的贼,因此就对瑞茗说道:“这件事容我细细思量之后再说,你先出去吧。”瑞茗应声出去了。 第八十章 路捡 现在在书房中只剩下了路捡和赵虎两个人。赵虎看看呆立在书房一动不动的路捡,一时想不起什么办法来跟他沟通。 他转过身去,对着墙上挂的一副画凝神细思,过了片刻,似乎还是没有想出有用的办法,于是就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说道:“路捡,你也先下去吧。” 说完这句话后,赵虎就听到身后的路捡在挪动步子,准备出去。赵虎立刻回过头来,他看到路捡转过了半个身子,正准备向书房外走去。路捡看到赵虎猛然回过来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正在转动的身子立刻僵住了。 赵虎呵呵一笑,说道:“路捡,你装聋作哑的功夫能骗得了胡家上上下下的人,不过,最终还是没有瞒过我赵虎。” 开心的笑容出现在赵虎的脸上,看得出他此刻十分得意。 其实在排除了胡家所有下人的嫌疑之后,赵虎曾一度怀疑是江湖上的人夜间潜到胡家来做的案。不过,一个玉狮子镇纸并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似乎不值得那些高来高去的江湖大盗出手,因此,他很快就打消这个想法。就在他苦苦思索自己是不是漏过了什么疑点的时候,从瑞茗口中,他听到了路捡的名字。赵虎立刻觉得眼前一亮,于是让管家找来了路捡。 又聋又哑的路捡一开始确实让赵虎毫无办法,他曾细细打量,发现路捡的脸上除了傻傻的表情之外,看不出别的东西。对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却象对着一块石头,赵虎觉得十分无奈。不过,他发现在瑞茗说自己甘愿认命去官府的时候,发现路捡的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心中受到了震动。赵虎心中一动,就故意转过身去,背对着路捡说话来试探他,结果路捡猝不及防,果然中招。 对于自己突然之间迸发出来的急智,赵虎十分得意。不过,他得意的笑容还没有从脸上消失,就发现脖子上顶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原来,刚才路捡趁着赵虎自鸣得意的时候,迅速从靴筒中抽出了一把匕首,直接顶住了他的咽喉。 赵虎大惊之下,结结巴巴地说道:“路……路捡,你不要乱……乱来,有什么话,慢慢说。” 路捡低声说道:“是你逼我走这一步的,我的身份已经暴露,接下来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不过,还好有你陪着我。只是可惜了我那枉死的哥哥,他的冤仇恐怕今生今世是报不了了。” 路捡说着,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听到路捡话中有话,赵虎忙说道:“我赵虎不是助纣为虐的人,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件事还牵涉到你哥哥的冤屈,所以才一心想要抓到偷玉狮子的贼。你兄长之死究竟与玉狮子被盗究竟有什么关系,你能否说明,如果可以帮你,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赵虎的话半真半假,他知道只要路捡肯接受自己的帮助,自己的性命就算是保住了,至于能不能帮助他,那就要看到时的情形再说了。 路捡听到赵虎愿意帮他,有些半信半疑,不过,现在在胡家的所有人之中,能够帮他的,恐怕也只有眼前的赵虎了。尽管如此,路捡还是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赵虎。 路捡的心理变化被赵虎觉察到了,他又说道:“路捡,现在随时都会有人到书房中来,如果你被人看见拿着匕首,到时我想帮你都来不及了。不如你放开我,我们二人坐下来慢慢谈,如果有人到书房来,你依然装成又聋又哑的样子,一言不发,这样也就不会泄露了你的身份,你看如何?” 听到赵虎说出这带着讨好语气的话语,路捡把匕首从赵虎的咽喉处拿下,示意他坐下,然后找了一把椅子,坐在赵虎旁边。虽然路捡有些相信赵虎,不过还是坐得离他很近,如果赵虎突然大叫或者逃跑,路捡随时可以用匕首伤到他。 看到路捡如此小心谨慎,赵虎也只能在心中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收束心神,听路捡诉说他兄长的冤屈。 原来路捡的哥是在军中做粮官,有一次他发现军队中买进的粮食全都是腐烂不堪的谷物,于是路捡的哥哥就向上级报告。一个姓梁的指挥使让他不要理会此事,按照正常的程序给军中各营分发粮食。路捡的哥哥无奈,就只能按照梁指挥使的吩咐去办。 军中的士兵发现每日吃到的饭食全都是由发霉腐烂的粮食做成的,十分愤怒,就向上级抗议,上级不理,后来这些士兵由抗议变成了哗变。事件平息之后,朝庭追查这件事发生的原因,最后查到这一切全都是由霉烂的军粮引起的。军中各人为了推卸责任,就说路捡的哥哥私吞公款,擅自购入了霉变的粮食,是引起这次哗变的罪魁祸首。那个姓梁的指挥使还说当初曾警告过路捡的哥哥,没想到最后他竟然还是胆大妄为,做了这样的事。 后来,军中的那些官员,象梁指挥使等人,只是担了一个失察的罪名,而路捡的兄长却被处以死刑。 噩耗传到路捡的耳朵里的时候,他怎么也不相信平时做人忠厚、办事谨慎的兄长会私吞公款、购买霉烂的粮食做军粮。 路捡觉得他的兄长一定是被冤枉的,于是就改变身份,混入军中去查探。经过一番努力,终于被他查到事情的真相,原来军中的梁指挥使会同盛州城中“胡升记粮店”的胡丛升,用霉烂的粮食充作好粮食给卖给军队,二人借机中饱私囊,平分了多余的购粮款。 知道了真相之后,路捡曾想到梁指挥使的上级那里出首告状,但是他知道的这些事情只是从知情人口中听来的,手中并没有什么可靠的证据。那些知情人和梁指挥使都有着或多或少的交情,他们告诉路捡这些事情时,并不知道他就是被处死的粮官的弟弟。如果他们知道路捡要为兄长伸冤报仇,肯定不会出面做证的。 想来想去,路捡觉得无法从梁指挥使那里找到突破口,于是就把目光转向了胡从升。他设计进入了胡家,目的就是想要取得胡从升与梁指挥使私下勾结的证据。当他在暗中偷听到胡从升把梁指挥使交给他的密信藏在了玉狮子镇纸的腹中时,就找了个机会,偷了这件玉狮子。 第八十一章 洗冤 路捡虽然拿到了证据,但是这些天来胡家家门房上查得十分严密,他一直无法将信带出去。路捡本想等过一段时间,门房上稍微松了一些之后,再把证据带出去,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被赵虎识破了身份。 听路捡说完之后,赵虎心中十分同情他。胡从升在盛州城中一直有着善人的美名,赵虎没想到他表面上行善积德,背地里却搞这些肮脏的勾当,还害得路捡的兄长没了性命。他决定帮路捡办这件事情,怕路捡不信任自己,赵虎还特意说了自己以前在开封府包大人手下当差的事。 路捡听到赵虎说以前曾在开封府包大人手下做事,而且看他说话神色诚恳,不象有诈,再说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就决定冒险信他一次。 二人在书房中密谈之时,赵虎一边听路捡说话,一边拿起案头的毛笔,在纸上画着一些图案。赵虎在那张纸上画的有人有房,有车有马,乱七八糟,路捡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看赵虎对自己说的话很感兴趣,就只顾着说话,并没在意他在画些什么。 管家在外面等了许久,觉得不耐烦,就直接走了进来。他不明白赵虎与这个又聋又哑的傻乎乎的路捡,有什么可以沟通的。 看到管家进来,赵虎和路捡立即分开。赵虎又会回了原来坐的那把椅子了,路捡则把匕首放回了靴筒中,站在赵虎的面前。 管家一进来,就问赵虎有什么发现。赵虎对管家说,无论他怎么比划,这个路捡就是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什么发现都没有。说这话时,赵虎一脸无奈。 管家脸上显现不发为然的神色,他想告诉赵虎,试图跟路捡交流,完全是白费功夫。管家还未开口,却听到赵虎说道:“不过,我找到了一个与路捡交流的方法,用这种方法,他似乎能够明白我的意思。”说着,赵虎指了指摆在案头的那张画得乱七八糟的纸。 听到赵虎说能与路捡交流,管家觉得不可思议。他顺着赵虎的手指望过去,看到了一张刚被涂鸦过的纸张。管家不解地望着赵虎。 于是,赵虎就装模作样地给管家解释,这个图案是代表什么,那个图案是代表什么,然后他告诉管家,用画画的方式跟路捡交流,他多少可以明白一点。 赵虎怕管家不相信,立刻把手指指向了一个卧倒的小人图案,然后看了看了路捡。赵虎这样做,路捡当然明白是要演戏给管家看,于是他装作有些明白样子,嘴中“呵呵”地傻笑,还用力地点了点头。 管家看到路捡真的有反应,似乎明白赵虎的意思,有些吃惊。赵虎又指向下一个图案,路捡仍然做出有点明白的样子。管家在一旁看了一会,完全不明白这两个人交流的是什么内容。正好这时有人找他,于是他就走出书房去了。 管家一出去,赵虎立刻问路捡,那个玉狮子现在何处。路捡告诉赵虎,玉狮子现藏在后院马棚内的草垛之下。赵虎让他想办法给自己拿来,后面的事他就不用管了。 路捡点了点头,就起身走出了书房。 赵虎找到瑞茗,说已经问过路捡了,他证明了当天晚上确实曾看到瑞茗关门睡觉。瑞茗听到赵虎能和又聋又哑的路捡打交道,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无论怎样,只要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就好。 赵虎又到瑞茗说,路捡这个人其实很仗义,宁可被人怀疑是自己偷了玉狮子,也要为他作证。瑞茗终究是小孩心性,听到赵虎如此说,他就完全相信了。 瑞茗一定要当面谢谢路捡,不过,他担心自己无法与路捡交流。赵虎估计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会路捡应该已经拿到了那个玉狮子腹中的密信,于是,他就表示可以为瑞茗当翻译。 瑞茗带着赵虎,在后院的马棚外面找到了路捡。看路捡的神色,应该是已经拿到了那封密信,于是瑞茗对着路捡诚心诚意地表示感谢之后,赵虎就一边比划,一边咿咿呀呀对着路捡说话,做出跟翻译的样子。路捡也做出明白的样子,然后又对瑞茗连连摆手,意思是不用感谢。 看到路捡表示谦逊,瑞茗很开心,他又请赵虎翻译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就蹦蹦跳跳地走开了。瑞茗走开后,赵虎迅速接过路捡递过的那个密信,揣在怀里,离开了后院。 傍晚时分,胡从升还在“胡升记粮店”中没有回来,赵虎就向管家告辞,说今天就到此为止,等他回去细细分析白天搜集的资料之后,明天会再来继续查这件事。管家本想留饭,不过他看赵虎去意已决,也就不再挽留。 临出门之时,赵虎虽然表面镇静,其实心中突突乱跳,他担心门房上的人会依例搜他的身。不过,事实证明赵虎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门房上的那个人看到赵虎出来,知道他是老爷请老的贵客,忙不迭地打躬作揖。赵虎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中暗道:“请来这种狗仗人势的势利小人看门,也活该胡从升倒霉。” 赵虎一离开胡家,就怀揣着密信,直接赶到了盛州府衙之中。章知州正在后堂与师爷闲聊,看到赵虎匆匆来访,不知何意。赵虎把密信呈了上去,章知州越看越心惊。 原来信中写的是梁指挥使与胡从升官谋下次用霉粮代替好粮卖给军队的计划。信中详细写明了用什么样的比例把好例与霉粮掺在一起,可以不易被人察觉,还写明了到时胡从升与军中何人交接,以及所得的银两如何分配。 赵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说明之后,章知州觉得事关重大,就连夜修书,连同密信一起,差人送往京中。与此同时,章知州还派人封了“胡升记粮店”,暂时拘押了胡从升,等事情完全查明之后再另行处理。 没过几天,京中回信,梁指挥使与胡从升私吞军粮款、以次充好的事情已经查明属实,梁指挥使已经被就地正法,着章知州派人把胡从升押解上京。 赵虎托章知州打听,知道了路捡兄长的罪名已经被去掉了,朝庭还特意发了一笔恩恤银子给他的家人。 胡从升被押解上京的那天,赵虎在街头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人群之中,看到了路捡的身影。他在旁边看着路捡,发觉他笑着笑着,突然号啕大哭起来。旁边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围了过来,对着路捡议论纷纷。路捡不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一会笑,一会哭…… 胡从升被押走的第二天,路捡来到赵虎的店中,跪倒拜谢。 路捡不惜装聋作哑,屈身事人,最终帮兄长洗掉了冤屈,这件事令赵虎心中也很是感叹。送走了路捡之后,赵虎还为这件事叹息了好一阵。后来,言中玉听说了整件事的经过之后,也是大为叹息。 这天,言中玉喜孜孜地来到赵虎的店中,送上一张喜贴。原来他哥哥言中玺就要与陆家的小姐喜结良缘了,言中玉是特地来请赵虎赴婚宴的。 赵虎收到言家的邀请之后,就备了一份礼,登门去给言中玺贺喜。对于赵虎设计赶走盛州的前任知州,使他能重新回到家乡生活一事,言中玺十分感激。因此,他特别叮嘱赵虎,到时的喜宴一定不能缺席。 言中玺诚意相邀,赵虎自然不能推辞。他答应言中玺,一定会去赴喜宴。在赵虎的印象当中,参加喜宴,就是一帮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而已,所以,他并未放在心上。不过,令赵虎没有想到的是,他到言家赴喜宴的当天,除了参加酒席之外,还意外地帮助言家帮了一件失窃案。 第八十二章 美人觚 “言氏茶楼”离赵虎的店面不远,这是言家做生意的地方。除了言中玉之外,言中玺和言老掌柜,每天都还是回到位于城西的言家老宅住宿。现在言中玺成亲,当然也是在言家老宅举行婚礼了。 言中玺这些年来躲在外面,受了不少的苦,为了补偿他,言老掌柜决定办一个隆重的婚礼。言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不过家境也算得上殷实,办一个的隆重的婚礼还是不成问题的。言老掌柜不惜银子地大摆宴席,广撒喜帖,邀请盛州城中相熟的亲朋好友。 这么多年来,言老掌柜在盛州城中的为人一直被大家所称道,因此,他也结交了不少朋友。到了喜宴当天,应邀出席的人络绎不绝,将整个言家老宅挤得水泄不通。言老掌柜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于是就把一部分宾客让到了旁边的别院另坐。 赵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婚礼,他不禁感叹言老掌柜的人缘实在太好。 不过感叹归感叹,赵虎也发现了一个问题。由于宾客太多,言家的那些下人根本招呼不过来,言老掌柜不得不另找了一些临时帮忙的人。言家老宅已经有数十年的历史了,家中的房屋虽然不如富商大户的住宅那样豪华壮丽,不过,房中的摆设却一点也不逊色于他们。古玩字画,商彝周鼎,在言家的房中并不少见。 今天宾客这么多,再加上那些陌生面孔的临时帮工,可以算得上是人多手杂,一旦有人趁机顺走一两件古玩珍宝之类的东西,到时查都不好查。赵虎本想提醒一下言老掌柜和言中玺,不过,他看到二人满面春风地招待客人,又怕说出来会扫了他们的兴。于是,赵虎就找到言中玉,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言中玉平时对于赵虎一直是言听计从,不过,今天他却赵虎的这个担心却不以为然。他笑了笑说道:“赵兄不必多虑,虽然今天宾客众多,只是这些宾客都与家父有不错的交情,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那些临时请来的帮工,虽然面目生疏,但是有那么宾客的眼睛盯着他们,他们又怎么会有机会下手呢?” 赵虎听了之后,觉得言中玉说的也对,自己可能确实是杞人忧天了,也就把件事放到了一旁。 婚宴从中午时分开始,一直到天色将晚才结束。此时,众宾客已经走了一大部分,只剩下一些言氏的近亲本家还未离开。那些临时帮佣的人也在做着最后的收拾工作,很快就要走了。 赵虎看看天色已晚,心想反正自己又不准备去闹洞房,就和言老掌柜告辞,也要离开。他刚走出言家大院,就看到言中玉就在后面脸色苍白地追了过来。 赵虎转过头来,问言中玉何事如此慌张,言中玉几乎带着哭腔说道:“赵兄,小弟悔不该不听你的提醒,现在真的出事了。” 赵虎一愣,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很严重吗?” 言中玉说道:“家父一直视若珍宝的白玉美人觚不见了。” 赵虎不太明白言中玉所说的是什么东西,继续问道:“是什么觚,这是什么东西?” 言中玉着急地说道:“这是一个玉制酒杯,据说是当年唐太宗命宫庭玉雕师专为他制作的,这么说吧,赵兄,这件美人觚虽然不能说价值连城,但是也绝对价值不菲。” 赵虎看言中玉神色慌张,想了一想问道:“这个美人觚什么时候丢的?言老掌柜和你哥哥知道吗?” 言中玉摇了摇头说道:“我下午到书房去的时候,还发现它摆在博物架上,可是,刚才我去的时候却发现它不见了。现在只有我发现了这个美人觚不见了,其他人还不知道。” 赵虎点了点头,他知道言中玉的意思。今天是言中玺大喜的日子,言中玉不想把家中失窃的事情告诉他,以免影响他的心情。言老掌柜为了言中玺的婚礼费心费力地忙了这么多天,如果言中玉告诉他,有人偷了他最心爱的白玉美人觚,言老掌柜一时着急,可能会影响到他的身体。 赵虎问言中玉道:“你现在想怎么办?” 言中玉抹了一下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说道:“我现在心中如同一团乱麻,束手无策,想请赵兄你帮帮忙,把这个美人觚找回来。” 现在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想在此时把丢失的美人觚找回来,几乎是不太可能了。想到此处,赵虎说道:“喜宴已散,宾客离席,想要找回美人觚谈何容易,言贤弟,我看不如你将此案报到官府吧,如果章知州派人查找,说不定还能找得回来。” 言中玉想了想,觉得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他无奈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准备找机会把此事对父亲和哥哥说明。 赵虎也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觉得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他扭头一看,原来是言中玉。 “赵兄,小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可能对找回美人觚有用。”言中玉对赵虎说道。 赵虎看言中玉一脸兴奋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重大的发现,就问道:“是什么事情?” 言中玉说道:“那些宾客离开时,按例都会先与家父见礼,家父还礼时,小弟也会在一旁陪礼,小弟印象之中,那些宾客与家父见礼之时个个神色自然,举止安详,不象是心中有鬼的样子。另外,现在天气火炎热,赴宴之人全都衣衫单薄,如果身带美人觚的话,肯定会举止不便。小弟发现那些离开的人,在与家父行礼时全都行动自若,身上应该并无夹带,因此,我觉得美人觚不应该不是那些已经离席的客人带走的。” 赵虎虽然觉得言中玉说的有道理,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追问道:“你印象之中,有哪些宾客可曾进入过书房?” 言中玉想了想说道:“宾客初到之时,家父是在正房之中接待他们的,并没有人曾涉足书房。宴席举行之时,小弟也曾屡次从书房门口经过,印象之中只有下人在书房旁边走来走去地做事情,也没有看到过宾客接近书房,因此小弟以为,应该没有宾客进入过书房。” “看来白玉美人觚应该不是被已经散去的宾客拿走的,如果不出意思意料之外的话, 它现在应该仍在你家中。”赵虎其实也不敢肯定这个推断是否正确,不过事到如今,也只有先从还未离开言家的这些人身上入手了。 言中玉说道:“盛州城中的言姓人家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家,现在没有离开的那些客人,是我的几个本家兄弟,我闭着眼就可叫上他们的名字来,而且这些本家兄弟平时也常在我家老宅中走动,依小弟看来,他们偷拿美人觚的可能性也不大。” 排除了这些客人的嫌疑,剩下的就只是那些临时请来的佣工了。赵虎看了看言中玉,发现言中玉也正在看着他。他们二人都把怀疑的目标指向了那些帮忙的佣工身上。 第八十三章 帮佣 言中玉叫住那些正准备离开的帮佣,让他们稍等一下,说有事相告。这些帮佣忙了一天,正准备换好衣服,结了工钱离开,现在听到言中玉又叫住了他们,全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站在那里窃窃私语。 言中玉不知如何向这些佣工们讲明这件事,他向赵虎投去询问的目光。赵虎觉得事已到此,不如照直讲好一点。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对那些人说道:“各位,今天言家有喜事,能得到大家的鼎力相助,言老掌柜和言少掌柜都非常的感激,不过现在有一件事,要麻烦各位一下,等这件事处理完之后,大家就可以去结算自己的工钱回家了。” 那些帮佣不知道有什么事,不过他们听赵虎说这件事一完结,就可以去结工钱走人了,因此都露出期待的目光,等着赵虎继续说下去。 赵虎接着说道:“言老掌柜有一件白玉美人觚,一直以来视如珍宝,但是很不幸,就在今天它被人偷去了。才离席的宾客,言少掌柜已经全都暗中查看过了,确认无人携带出去,所以,偷窃之人,极有可能还在言家未曾出去,也可能就隐藏在各位的身边。我和言少掌柜恳请大家帮忙,将身边可疑之人指认出来,以便及早找到丢失的白玉美人觚。我和言少掌柜在这里谢过大家了。” 赵虎说完,向站在面前的众人拱手致谢,言中玉也在一旁陪着行了一个礼。 那些帮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用猜疑的目光打量着身边的人,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回话。 看看众人全都不作声,赵虎提高了声音说道:“如果丢失的只是一件普通的玉器倒也罢了,言老掌柜的为人想必大家也是知道的,他一定不会过多追究。只不过这次丢失的白玉美人觚,是当年连唐太宗都爱不释手的一件宝贝,因此,如果找不到的话,言家一定不会就此罢手的。既然各位无法帮忙找出那个窃贼,那么现在只能由官府出面了来了解此事了。各位请稍等一下,待会等官府的人来过详查之后,你们才可以离开言家,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请大家担待。” 赵虎虽然口中的话说得客客气气,其实说来说去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这件事不查明,谁都不能走。 这些帮工一听还要等官府来查完之后,才可以结账走人,顿时骚动起来,有人大叫:“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个什么觚又不是我偷的,凭什么留我在这里。”有的在小声地嘟囔着骂那个偷东西的人,连累大家都不能离开。 赵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知道这些帮工虽然此刻一肚子怨气,不过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他们很有可能会把真正的窃贼指认出来。 果然不出赵虎所料,不一会就有人说道:“这个计老五平时手脚不干净,今天下午大家都在忙的时候我找不到他,后来别人忙完了他才出现,他离开那一会一定是去偷美人觚了。” 赵虎打量了一下,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此时他正指着站在身旁的一个看起来有些贼眉鼠眼的人,脸上显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了。被他指着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口中所说的计老五了。 赵虎让那个络腮汉子走上前来,问他道:“你说这个计老五下午有一会不知去向,也有可能是去办另的事,不在你的身旁而已,你怎么能肯定就是他偷的那个美人觚呢?” 那个络腮胡子说道:“平时他就有偷鸡摸狗的坏习惯,今天我担心他又犯以前的老毛病,最后连累大家,因此就特别的注意着他。下午看到不到计老五之后,我曾去找过他,发现他在正房外走来走去,还不停地伸头向里面看。我本想上去叫他,不过刚好有人找,我就没有搭理他。现在看来,这个计老五果然又管好自己的那双贼手,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赵虎把计老五叫过来问道:“他刚才说的话是否属实?下午你为何会在正房外走来走去?” 计老五翻了翻小眼睛,说道:“那时有一个客人来向言老掌柜贺喜,因为身边没有别人,老掌柜就叫我去给沏茶。我给这位客人沏完茶后,不知道老掌柜是否还有别的吩咐,就在正房外留了一会儿。后来老掌柜一直没有再叫我,我就离开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问一下言老掌柜。” 赵虎又问道:“除了正房之外,你是否还到过其他地方,比如说书房之中?” 计老五摇了摇头说道:“我只到过正房,书房之中从未去过。” 赵虎又问那个络腮胡子,他也说只是在正房外看到过计老五。 虽然如此说,那个络腮胡子的脸上还是一副愤愤的神色。赵虎觉得奇怪,不过他仔细一想,就明白了。这个络腮胡子一定是看到计老五借机偷懒,但是又没有办法教训他,所以才想借自己的手来吓唬他一下,不过计老五只用几句话就洗脱了自己的嫌疑,这个络腮胡子看到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才会如此郁闷。 问了一会,依然没有结果,这时,言家的下人高升过来叫言中玉,说言老掌柜有话对他说。 高升和言中玉年龄相仿,性情沉稳,言语平和,在言家已经做了四五年的工,很受言老掌柜的信任。前段时间言老掌柜有一个生意上的朋友,看到高升说话办事十分可靠,就想让高升到他那里帮忙,并且许诺给高升的工钱是现在的两倍。言老掌柜碍于面子,不好拒绝,谁知道高升却没有答应,依然留在言家做事。看到高升如此忠诚,言老掌柜也很感动,特意给他加了工钱。 赵虎以前曾见过高升几次,虽然没有交谈过,但是通过言中玉,他对高升也有几分了解。 言中玉看到高升来叫自己,就和赵虎说了一下,然后朝正房走去。高升跟着言中玉正要离开,赵虎发现他走过的地方,路上留下了两行湿湿的脚印。显然他的鞋子刚才应该踩在了水里。 赵虎觉得很奇怪,就叫住了高升。高升听到赵虎叫他,回过头来,望着他,不知道有什么事。赵虎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盯着他的双脚。高升知道了赵虎的意思,就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刚才走路太急,不小心踩在水里。赵爷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的?” 赵虎说道:“没有别的事了,对了高升,这些佣工还没领工钱,他带着他们去把工钱结了吧,言老掌柜那边,我去帮你回一下。” 高升说道:“好的,那就有劳赵爷了。” 赵虎又在高升的耳边密语了几句,高升连连点头。 第八十四章 宛韵 那些佣工一听可以去结工钱了,就都高高兴兴地跟着高升走了。 赵虎来到正房,看到言中玉刚走进房去。言老掌柜一看到他言中玉进来,就说道:“你刚才去哪里了,我让高升去叫你,怎么这会才来?快点去应酬一下你的那些堂兄弟,免得他们给你哥哥添乱。” 赵虎正好走到正房外面,听到言老掌柜这样说,他觉得自己此时进去多有不便,于是就转身向外走。言中玉此时也走出房来,他看到了赵虎,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哥哥新婚,这些本家兄弟就趁此机会来凑热闹,看来,今天晚上对付这些人的差使,是非我莫属了。” 赵虎也笑了笑,说道:“我看你那些本家兄弟多数是读书之人,斯文人想来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你也勿须担心。” 言中玉闻言也笑着说道:“我就怕和这些斯文人相处,他们一端起酒杯来,就要吟诗作对,赵兄你是知道的,小弟最头疼的就是这些劳什子。” 赵虎听了也是呵呵一笑。 言中玉话题一转,说道“赵兄,那些佣工现在哪里,有美人觚的线索了吗?” 赵虎摇了摇头说道:“我并没有找到美人觚的消息,不过,我已嘱咐高升,让他带那些佣工去结账的时候,注意观察是否有人可疑,另外,我还让他告诉门房上的人,对那些佣工仔细检查之后,才能放出门,因此,你不用担心美人觚会被人带出言家老宅。” 言中玉叹息了一下说道:“只要这个美人觚还在我言家,小弟就放心了,今天且不可让家父和家兄知道这件事,如果明日还不能找到的话,我就只能告诉他们了。” 赵虎说道:“贤弟你也不用过于担心,说不定今天晚上事情就会有转机呢。” “但愿吧,赵兄今晚还要回去吗,不如待会我和家父说一下,就在我家住下如何?等我忙完了哥哥那边的事,再来和你抵足长谈。” 赵虎听言中玉挽留自己住在这里,就说道:“烦请贤弟知会一下你家的下人,我想随处走一走。至于在这住宿的事,你也不用急于和令尊说,现在时间还早,你先忙你的事情去吧。” 言中玉点了点头,然后叫过来家中管事的人,跟他交待了一下就走了。 言家老宅和其他大户人家的住宅一样,也是前宅后园。赵虎在言家前院四处走了走,发现言家为了办这场喜宴很是用心,无论是青砖甬道,还是沙石地面,全都整理得平平整整,喜宴之时散落在地面的食物酒水,也早就被那些佣工清理掉了,整个院落看起来十分干净。 赵虎又来到后园,看到花草树木倒不是很多,不过,这里的地面也同前院一样被修理得平整干净。有一块嶙峋的太湖怪石比较引人注目,似卧非卧地放置在池塘旁边。赵虎绕过太湖石,来到池塘旁边,听到水中有哗哗的响声,似乎有鱼游向远处。他又向水面望去,夜色之中什么也看不到。 在池塘边立了片刻,赵虎正想转身离开,却听到旁边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赵虎循声望去,并没有发现人影。他绕过太湖石,快步追上前去,只看到一个云鬟雾髻的背景闪身出了后园的门,一转眼就不见了。 赵虎记得言家有一个专为言老夫人梳头的侍女,名叫宛韵。她不但善于梳头,还懂得如何保养头发,平时说话做事也很伶俐乖巧,言老夫人对她很是宠爱。宛韵不但能给老夫人梳出各样的发式,也会时不时地给自己梳一个新的发式。她的手实在是很巧,每次梳出的新发式,都会让人眼前一亮。赵虎只是见过一两次,但是却对她印象深刻。 虽然只看到那个女子的背影,但是单凭与人不同的发髻,赵虎就觉得她极有可能就是宛韵。 为什么宛韵为这么晚到后花园来,而被自己发觉之后又匆匆离去?赵虎觉得有些奇怪。难道她会与那件丢失的美人觚有什么关系吗? 赵虎虽然想亲自找宛韵来问一问,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外人,私下找言家的侍女问话,实在是不方便。赵虎来到前院,看到那几个言家的本家兄弟已经喝得东倒西歪地走了出来,正准备回家去,言中玉在后面陪着他们往大门口走去。 赵虎走到大门外,等言中玉和那几个本家兄弟一一告别之后,走上前对他说到:“贤弟,我有一事相求。” 言中玉看到赵虎一脸正色,似乎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就说道:“赵兄有话不妨直说,又何必与小弟如此客气。” 赵虎并没直接说出来,而是走上前,在言中玉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听完赵虎说的话之后,言中玉脸上显出惊诧的表情,不过,他很快又换上了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对赵虎说道:“赵兄是何时有这种想法的,呵呵,不过既然你出口相求,小弟我自然是会当仁不让地去帮你办的。” 赵虎说道:“那就有劳贤弟了,如果方便的话,愚兄现在就想与那人会一会面,可否劳烦贤弟安排一下。不过你先不要提我的想法,等会见面后,我会亲自跟对方说的。” 言中玉不知赵虎为何如此心急,这与他平日的作风完全不符,不过,他还是答应了赵虎的要求。 在言中玉的安排下,赵虎在一间偏房内与那个梳头丫环宛韵见面了。言中玉本想回避,但是赵虎却示意他不必离开。 宛韵不知言中玉为何急匆匆找她来与赵虎见面,在屋内有些不安地站着。言中玉则坐在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赵虎。他无法理解赵虎今天突然提出来的这个想法,正在等着看赵虎接下来如何说话。 赵虎盯着宛韵看了一会,并没开口。宛韵也常得赵虎在一直看自己,她低着头一言不发,脸上泛出了红晕。 过了一会儿,赵虎终于开口了:“宛韵姑娘在言家几年了?” 第八十五章 提亲 听到赵虎问话,宛韵回答道:“有五年了。” 赵虎点了点头,说道:“敢问宛韵姑娘芳龄。” 宛竟不知道赵虎为什么要这样问,不过还是回答道:“我十三岁到言家侍候老太太,今年十八岁。” “姑娘年龄也不小了,你家中之人可对你提过婚嫁之事?” “言老太太一直对我恩宠有加,我想再多服侍她两年,因此去年也曾有人到我家提亲,被我回绝了。”宛韵小声说道。 赵虎说道:“在下有一事要对宛韵姑娘讲明,如果唐突了姑娘,还望你莫怪。” 听到赵虎这样说,宛韵抬起了头打量着他。她隐隐觉得已经知道了赵虎想要说什么,因此暗暗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应对。 谁知赵虎说出的话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让她一时手足无措。 赵虎说道:“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一直倾慕宛韵姑娘的风姿,想与姑娘携手同心,共结连理。” 赵虎这几句话说得太过突然,宛韵一时呆住了,不知如何回答。当她反应过来之后,很快就有两朵红云飞上了脸颊。 虽然赵虎之前已经对言中玉讲明了自己的想法,不过,当言中玉真的听到赵虎说出这些话时,还是有些微微发愣。 看到宛韵不回答,言中玉在一旁说道:“宛韵你也不必过于害羞,我赵虎哥哥人品才貌出众,你能得到他的倾慕,也是你的福分。如果你愿意接受他的请求,我自会与我娘亲说明,让她放你与赵兄成亲。” 在言中玉看来,虽然宛韵样貌秀丽,心灵手巧,但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女,现在赵虎想要纳她为妻室,想来她是不会拒绝的。 出乎言中玉意料之外的是,宛韵听了他说的话之后,竟然连连摇头。 对于少主人,宛韵自然不敢公然顶撞,可是现在此事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她觉得必须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言中玉没想到宛韵竟然不愿意嫁给赵虎,他有些担心赵虎因为被拒绝而恼怒,就忙向他看去。赵虎依然一脸平静,情绪似乎并未因此而受到什么影响。 赵虎知道言中玉担心他因为遭到宛韵的拒绝而尴尬和愤怒,对着正向他望过来的言中玉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接着,又问宛韵道:“宛韵姑娘可是觉得我赵虎配不上你吗?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说出来,我赵虎一定会尽全力满足你的。” 宛韵想了想,低声说道:“宛韵从十三岁进入言家,一直被言老太太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如果要我离开她老人家,宛韵总觉心中不忍心。” 言中玉听宛韵说出了这样的理由,就笑着说道:“我看你平时聪明伶俐,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糊涂。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现在年已十八,找一个合适的人家嫁过去,终身有了依靠,即便是我娘亲,也会为你高兴的,你又何必如此推脱呢?” 宛韵还要说话,赵虎却先开了口,他说道:“宛韵姑娘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可以回去想一想,想好之后,再做出决定也不迟。” 既然赵虎如此说了,宛韵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赵虎又说道:“今日打扰宛韵姑娘了,不如就由我送你回去吧。” 于是言中玉就和赵虎带着宛韵往外走。来到院中,赵虎又对言中玉耳语了几句,只见言中玉叫来了一个下人,交待了几句,那个下人闻言离去。不一会,这个下人就把高升带了过来。 高升看到言中玉、赵虎和宛韵三人同行,似乎有些吃惊。不过,他毕竟是一个性情沉稳的人,只是扫了宛韵一眼,然后就没再多看。高升来到言中玉面前,恭恭敬敬地问道:“少东家有什么吩咐?” 高升过来的时候,赵虎偷眼打量宛韵,发现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明亮起来,面上呈现出又高兴又期待的神情。不过,当高升只是扫了一眼就不再看她的时候,她又立刻现出了失望的神情。 言中玉对高升说道:“刚才赵兄吩咐你的事,可有什么发现没有?” 高升回道:“我按照赵爷的吩咐,仔细查过了那些帮佣,并没有什么发现。” 这时,赵虎接过话来说道:“高升,你先到偏房去等一下,稍后我过来之后,有事要问你。”接着,赵虎又对宛韵说道:“在下有事,不能陪宛韵姑娘了。” 宛韵轻轻地颌首说道:“赵爷请自便。” 赵虎又说道:“刚才所说之事,还请宛韵姑娘仔细考虑一下,在下仰慕姑娘已久,如果能得姑娘首肯,实在是三生有幸。” 宛韵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说道:“多谢赵爷抬爱,此事还须容我再细细思量。宛韵先走了,赵爷也请回吧。” 宛韵一边说,一边用幽怨的眼神看了一眼赵虎的身后,然后才转身离开。 赵虎顺着宛韵的眼神转身望过去,发现高升还站在他身后并未离开。 “高升,你还没有走吗?”赵虎问道。 “是的,赵爷,我在等你一起走。”高升似乎有什么心事,心不在焉在回答赵虎。 赵虎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带着高升来到了偏房。这时外面有人叫言中玉,于是他就出去了。房中只剩下赵虎和高升,赵虎只是随便问了一些事情,就让高升走了。 这时,言中玉又来到了偏房,正好看到高升高开。说实话,言中玉对于赵虎刚才的一系列举动十分不理解。 赵虎竟然会喜欢宛韵?他总共才见过那个丫环两次而已。而且以赵虎的性格,即使他喜欢宛韵,一也定会想办法先弄清楚对方的意思,否则,是不会这么单刀直入地去向人表白的。 另外,赵虎安排高升做事,高升按他的吩咐做了之后,一直没有过来回报,这就是说没有特殊的情况发生。以赵虎的脑子,不可能会想不到这一点,而他竟然会再次把高升叫过来问话,明显是多此一举,这绝对不符合赵虎一贯做事的风格。 赵虎看到言中玉一脸问号,就对他一笑,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也勿须多疑,我刚才所做的事,自有我的目的,现在劳烦贤弟再把宛韵叫过来,然后一切你就都会明白了。” 第八十六章 成全 言中玉来到母亲的房里,发现她还没有睡,宛韵在一旁侍候。他借故说外面有事,需要宛韵帮忙,于是,言老太太就让宛韵跟着言中玉出了房间。 宛韵虽然她心中藏着一件事,不过她一直觉得这件事极其隐秘,赵虎不可能知道。因此,当她又一次被带到赵虎面前的时候,并没有往那件事上面多想。宛韵还以为赵虎对她有情,这次带她过来,大概还会说这件事。 赵虎看到宛韵过来,对她说道:“宛韵姑娘,在下刚才言语唐突,希望姑娘不要见怪。不过,宛韵姑娘也有不是之处,你已经有了心上人,应该早点说明,这样,在下就不会说刚才那些话了。” 宛韵听到赵虎略带责怪地说出这些话,忙回答道:“赵爷误会了,宛韵并没有心上人,只所以不答应赵爷的请求,完全是为了服侍老太太。” 言中玉也说道:“赵兄你看错了,宛韵确实没有心上人,她是我家的丫环,我可以做证的。” 赵虎笑了笑,对言中玉说道:“贤弟,看来你也被蒙在鼓里,刚才你不在的时候,高升已经全都跟我说了。高升告诉我他跟宛韵两人心意想属,彼此有情,并求我不要打扰宛韵姑娘。” 言中玉闻言,不禁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他说道:“赵兄你不是在说笑吧,这怎么可能呢?” 赵虎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对着宛韵说道:“宛韵姑娘,高升所说的是否是实话?如果确实如此,那么君子不夺人所好,赵虎决不会再打扰姑娘,不但如此,赵虎还会成人之美,让言少东家在老东家面前求情,准许你们二人成亲。” 宛韵看到赵虎如此有诚意,也不好再相瞒,就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高升所说的话。 言中玉没想到宛韵和高升二人竟真的有私情,而自己却丝毫不知,他有点吃惊,而且心中还隐隐地有些不快。 赵虎说道:“贤弟不要责怪他们,宛韵和高升都正在在妙龄,再加上二人才貌相当,彼此中意对方,也很正常。他们二人虽然两情相悦,不过也应该只是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做过什么逾礼的事情,想来言老掌柜知道了,也不会过多责怪他们的。愚兄想为他们求一个人情,希望你在言老掌柜面前为他们二人美言几句,让言老掌柜准许他们成亲,你看可以吗?” 言中玉本不想管这件事,不过他看到赵虎对他眨了眨眼睛,心中顿时明白,就说道:“赵兄放心,这事就包在小弟身上,能成就一对美满的姻缘,也是一件德无量的好事呀。” 宛韵听到这二人竟然肯为他和高升求情,十分感激,就施了一个礼,谢过二人。 赵虎继续说道:“高升刚才还跟我说了一件事,虽然他一再说这事与宛韵姑娘无关,不过,我觉得高升只是为了保护宛韵姑娘不受牵连,才把所有的责任都扛上身,高升对宛韵姑娘如此有情有意,实在难得。” 这番话在言中玉听来没头没脑,不过,却刚好说中了宛韵的心病。她说道:“高大哥真的说所有一切都是他做的?” 赵虎点了点头。 宛韵眼中泪光闪闪:“高大哥是为了我才做这件事的,我本来已经连累了他,又怎么能让他自己承担全部责任呢?”接着,宛韵就把藏在她心里的那件事说了出来。 原来,宛韵和高升二人你有情,我有意,彼此中意已久。正当二人准备向言老掌柜说明此事时,宛韵却接到家中来书,说她的弟弟因为年少无知,与奸人为伍,结果在做案时被官府当场抓住。虽然官府念在她弟弟年少,不欲治罪,但要想放人,却必须先要由宛韵家拿出一大笔银子来。 宛韵家中只有一个老母,她根本无力筹措银子。无奈之下,宛韵的母亲写信给宛韵求助。宛韵接到家书后,一直愁眉不展。此事被高升得知后,他就决定帮宛韵。 当宛韵知道高升要偷言老掌柜的白玉美人觚去换钱时,极力劝阻他不做这种事情。高升却对她说道,只要能帮宛韵过了这一关,他什么都愿意做,而且他也想好了,偷了美人觚之后,他高升就一生一世在言家为仆为奴,暗中补偿言老掌柜。 事已至此,宛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同意了高升的做法。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高升特意选了言中玺婚宴这天来偷那件白玉美人觚。他想这天不但来赴宴的客人又多又杂,而且还有临时来做事的帮工,无论如何,大家都不可能怀疑到他的头上。 高升偷了美人觚之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藏起来,直到傍晚宾客散去,才抽空来到后园的池塘边,把那件美人觚包好,藏在了岸边的石缝之中。 宛韵说到这里,暂时停了下来。她是跪在地上些话的,说的时候头埋得低低的。赵虎和言中玉二人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出现在面前,发髻上的金钗还在微微颤动。 言中玉这时才明白赵虎之前做的那么多事,完全是为了引宛韵把真相说出来。不过,他不明白赵虎为什么会怀疑高升和宛韵二人。 赵虎接下来说的话,解开了言中玉的心中的疑团。 赵虎记得下午看到高升走路的时候,留下了一串带水的脚印。当时,他问高升怎么回事,高升说是不小心踩到了水里。以高升沉稳的性格,不可能会冒冒失失地一脚踩到水坑之中。当时,赵虎就觉得不太对劲,不过,他并不是很在意。 后来,他在言家四处走动的时候,发现言家为了办喜事,把家中的地面修理得干净平整,并没有积水的地面。那么高升在那里踩湿了鞋呢?当赵虎来到后园池塘边的时候,他找到了答案,那块太湖怪石边,明显有人走过的痕迹。 赵虎不知道高升为何会在这里走动,以致于踩到了水里,也不知道他为何要隐瞒真相。当他在池塘边寻找答案的时候,发觉身后有人。虽然没有看见那个人的模样,可是凭着她的发髻,赵虎断定这个人就是宛韵。 赵虎隐隐约约地觉得宛韵和高升之间有特殊的关系,于是他假意做出倾慕宛韵的样子,并让高升看见,以便于观察他们二人的反应。经过观察,赵虎发觉这二人确实有着不愿让人知道的私情。其实无论是宛韵,还是高升,他们二人在言家都很受主人的喜欢,如果二人真的有意,以言老掌柜的为人,一定不会为难他们。但是他们二人却为什么一定要刻意隐瞒这件事呢? 赵虎就是从此时,开始怀疑他们二人与白玉美人觚的丢失有关系的。 听了赵虎说完了一切之后,言中玉才恍然大悟。 他对赵虎说道:“多亏了赵兄观察如微,才能及时破解这个谜团,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赵兄用什么办法,让高升坦陈了整件事呢?” 赵虎微微一笑,说道:“我从未问过高升此事,虽然我怀疑此事与他有关,但是以高升的性格,很难从他的口中探出实情来。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听了宛韵的话,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听到赵虎如此说,言中玉不但张大了嘴巴,连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他很吃惊。 赵虎刚才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说高升已经承担了全部责任,原来只是在做戏,目的只是为了引宛韵说出实情。怪不得他刚才说话的时候语焉不详,模棱两可,原来那时他也不知道实情。 宛韵受了赵虎的骗,一不小心把高升供了出来,此时心中又悔又恨。不过她也知道这件事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也怨不了别人。因此,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等待言中玉的发落。 赵虎说道:“这二人虽然不该不问自取,偷了令尊的白玉美人觚,但是他二人也是出于一时无奈,再说高升还准备用一生的时间来偿还这笔债,因此,为兄有个不情之请,稍后把白玉美人觚取回之后,言贤弟可否不将此事告知你的家人?” 言中玉望着赵虎,想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 宛韵听到他们二人愿意放过自己和高升,一时心中又是喜悦,又是后悔,又是悲伤。 赵虎让宛韵起来,对她说道:“此事除了我们二人,还有你和高升之外,再无人知晓,你现在可去找高升,让他取回白玉美人觚,然后送到这里来,我还有话对他说。” 宛韵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出去了。 不一会,高升拿着一个湿淋淋的袋子进来了。显然他已经从宛韵的口中听到了之前的事情,因此刚一进门,把袋子送到言中玉的手中之后,他就立刻跪在了地上,叩头认罪。 言中玉打开袋子,看到白玉美人觚安然无恙,对赵虎点了点头。 赵虎对高升说道:“虽然你二人做了对不起主人的事情,不过情有可原,现在言少东家已经决定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另外,宛韵需要的那笔银子,我可以先借给你用,今后万不可再做这样的事了。” 赵虎说着,又转头对言中玉说道:“这笔银子你先替我付给高升吧,以后从我的红利之中扣除就可以了。” 言中玉点了点头,告诉高升明天一早来找他拿银子。 高升对二人感激涕零,跪在地上连连叩首致谢…… 本来是到言家参加婚宴,没想到却不声不响地破了一件案子,赵虎从言家回来后,想想觉得好笑。不过,能帮高升和宛韵这对苦命鸳鸯过了眼前的这一关,他又觉得心中很是欣慰。 此时正是盛夏,尽日长昼无聊,赵虎思欲出外一游。他本想邀言中玉一同出行,但是言中玺正在新婚燕尔之时,言老掌柜在生意上的事多要依赖言中玉帮忙,因此他一时无法走开。于是,赵虎一人买舟顺流而下。 且说这一日,船离开盛州没多远,行到了一个山高林密、河流纡曲的地方。赵虎看到此处景色清幽,就让船夫将船停靠在岸边,自己则登岸赏景。 赵虎上岸之后,顺着岸边的小路前行了约有一刻钟,来到山脚旁的转弯之处。他正要转过山脚继续前行,却听到一声锣响,接着就看到从路边的树丛中跳出十来个人。这些人一出来,就把赵虎团团围住。 第八十七章 山贼 被十几个大汉围在当中,赵虎心中自然十分害怕。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银袋,对那些人说道:“在下是一个过路之人,无意之中踏入了各位好汉的地盘,如果有冒犯之处,还望各位好汉海涵。这些银两就当是在下给各位陪不是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汉走过来,伸手夺去了赵虎手中的银袋,放在手中掂了掂,觉得份量甚轻。他随手把银袋交给了旁边的一个人,然后粗声粗气地对赵虎说道:“只有这么一点银子,你是在耍大爷吗?快点把所有银子全都交出来,否则立刻结果了你的性命。” 赵虎身上确实只带了这么一点银子,这当然不是他此次出行所带银两的全部。大部分银子都在船上放着,但是那些银子要应付他一路之上的所有开销,又怎么能送给这些山贼呢? “好汉,所有的银子都在这里了,我身上确实没有钱了。”赵虎说道。 那个夺银子的大汉听到赵虎如此说,眯起细长的双眼,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之后说道:“这个地方山高路远,人迹罕至,你一个人怎么会从这里经过?不要妄想欺骗大爷,快点照实说来,你是不是杨绍祖派来打前站的探子?” 看这个大汉说话的情形,他们应该是在这里等待那个叫杨绍祖的人经过,赵虎完全是误打误撞地中了他们埋伏。 赵虎说道:“好汉,在下确实是偶然从此路过,并不知道杨绍祖是谁,也决不是他的探子,既然各位好汉有正事要办,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后会有期。” 赵虎说着,双手一拱行了个礼,战战兢兢地就要从那些人的包围圈之中向外走。赵虎边走边在心中暗叫:上苍保佑,让这些人放过我吧。 那些人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走掉。赵虎刚一抬脚步,那个大汉伸手就扯住了他的衣领,说道:“小子,你觉得你能走掉吗?” 旁边有一个人说道:“大哥,不管他是不是杨绍祖的探子,都不如一刀结果掉算了,省得一会和杨绍祖的人交手时,他在这里碍手碍脚地坏事。” 被人称作大哥的那人,虽然对赵虎恶语相向,但是一直没有伤害他的举动,而他旁边的那位兄弟,一张口就想要了赵虎的命。这正是人们俗话常说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赵虎听得胆战心惊,他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把命丢在这伙山贼的手里。 赵虎忙说道:“好汉,在下赵虎,确实是一个行路之人,决不是别人的探子。其实在下也是一个流落江湖之人,四处行走,居无定所。今天能碰到各位,也算是有缘,如果好汉不嫌弃,我情愿入伙。”赵虎说完,双手抱拳,对着那个大汉行了一个礼。 如果真在这里做山贼,赵虎肯定是不愿意的,不过事到如今,想要保住性命,就不能不用一些缓兵之计了。正所谓:明知不是伴,事急且同行。 那个领头的大汉好象看透了赵虎的心思,他微微一笑说道:“你是不是探子,待会自有分晓,入伙的事,稍后再说。” 这大汉说着,转过头去,对一个手下说道:“邱老五,你先看着他,等杨绍祖的人过来时,你把他顶在前面做挡箭牌。如果对方不敢拿刀剑伤他,那他必是探子无疑,你就一刀结果了他。如果对方对他出手无情,那就说明他不是探子,可以暂时放过他。” 对邱老五交待完,大汉又转向赵虎,对他说道:“只要你能活到最后,我自然会同意你入伙。” 大汉说完这句话,嘴角现出一丝狡猾的笑意。 听完这话,赵虎不禁在心中暗骂这个大汉。看这架势,这帮山贼和那个杨绍祖一定有极大的仇恨,两帮人相遇,一定会发生激烈的争斗。到时如果赵虎被顶在前面打头阵,向前则会被杨绍祖的人毫不留情地砍杀,后退则这些山贼一样会毫不留情地要了他的命。到那时他赵虎可就真的是进退两难、必死无疑了。 赵虎也只能是在心里骂骂而已,如果现在真的对这个大汉破口大骂,会立刻被他要了性命,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些人重新躲回了草丛之中。赵虎被邱老五押着,也和他们一样伏在路边。 过了一会儿,远处有滚滚的车轮声传过来。赵虎明显感觉到伏在他身后的邱老五紧张起来。 车轮声越来越近,车上之人说话的声音逐渐隐约可闻。邱老五看了一眼那个带头的大汉,发现他还没有发出进攻的指示,就继续伏在草丛中,手中紧紧地攥着一把刀,眼睛警惕地看着大路之上越走越近的那队人马。 那些人走得越近,赵虎的心就跳得越厉害。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这些山贼挟持着推到前面去打头阵了。 赵虎躲在草丛中,偷眼打量正走过来的那些人,发现最前面走着的是四个短打装扮的壮汉,看样子这几个人应该是整个车队的保镖。这些壮汉的背后,是两个骑马的少年和三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三辆马车的车夫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看上去都是老实巴交的车把式。 赵虎数了一下,这个车队总共也不到十个人,能打的恐怕也就是前面的四个保镖。照此情形看来,双方实力悬殊,他不明白为什么身后的那些山贼却是如临大敌。 赵虎正在盘算待会如何在紧要关头脱身,这时就听到身后一声唿哨响起,接着看到那些山贼一个个提刀拿枪地从草丛中蹿了出来。 邱老五拿刀一捅赵虎的腰眼,示意他快点起身。利刃在身后紧逼,赵虎一刻也不敢怠慢。他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跟着那些山贼一起跳出了草丛。邱老五则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紧紧跟着。 突然间从草丛中蹿出了这么多人,正在前行的车队立刻停了下来。走在前面的那几个保镖纷纷拿起武器,对这些山贼严阵以待。那两个骑马的少年则躲到了马车的后面,三个马车夫虽然还在车上坐着,不过拿马鞭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看得出来他们十分害怕。 山贼从草丛中跳出来之后,并没有立即进攻,而是等着带头大汉的进一步指示。 那个大汉看了看邱老五,用眼神向他示意。邱老五马上会意,口中大喊着“爷爷来了”,接着就用刀向着赵虎轻轻一捅。 腰间被邱老五用利刃猛然向前一捅,为了不被扎伤,赵虎不由自主地向前跑了两步。邱老五趁赵虎脚步未停,又对着他的屁股猛踹一脚,赵虎就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对方那里。 车队的那几个保镖看到有一个人当先冲了过来,不由分说,拿起武器就迎上前来招架。赵虎知道被对方手中的武器碰到之后,非死即伤。他不等对方走到跟前,就赶忙刹住脚步,接着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那几个保镖本以为这个一马当先冲过来的人,一定身手非凡,因此各人心中暗暗藏着小心,准备做一番恶斗。没想到这位仁兄还没接招,就摆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那几个保镖十分奇怪,他们小心地试探着向着走,生怕赵虎出其不意地袭击他们。赵虎也是暗暗地提着小心,生怕这几个人走上前来对着他一番乱剁。 眼看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近,赵虎也感觉到危险在一步步地逼近。 第八十八章 恶斗 如果反抗,这几个人一定会毫不留情地用手中的刀来招呼自己。即使不反抗,也难保他们不会在近身之时痛下杀手。怎么办?往回跑?那些饿狼一样的山贼一定会在他的身上捅几个窟窿。危急之中,赵虎脑中在急速地思考对策。 仓猝之间,赵虎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他不禁万念俱灰,索性往地上一坐,准备让那些保镖砍个痛快。 这几个保镖看到赵虎彻底放弃了反抗,放心地拿着刀走向前来,准备结果他的性命。由于他们把注意力放到了赵虎身上,因此对前面的那些山贼有些大意。这时就听到“噗噗”两声,两支袖箭破空而来,射穿了两个保镖的咽喉。中箭的那两个保镖象木头一样倒在地上,砸起了一片尘土。 另外两个保镖一看情势不对,赶忙向后撤。他们刚撤回去一步,就又有两支袖箭飞了过来。这回二人已经有了防备,连忙把头一偏,躲过了袖箭的袭击。 那些山贼紧随袖箭之后向车队冲了过来。邱老五冲到赵虎身边的时候,对着他踹了一脚说道:“笨蛋,快点起来。” 赵虎刚刚捡得性命,这会儿也顾不得理会邱老五的喝骂,忙爬起来躲到了一边。 那两个保镖看到一下子有十来个山贼冲过来,奋力抵挡,但最终还是招架不住,被围在了马车的旁边。那三个车夫早就吓得钻在车下,瑟瑟发抖。 现在已经成了瓮中捉鳖的情形,山贼中带头的大汉哈哈大笑。那两个保镖看到突围无望,互相望了一眼,彼此点头,拿起刀来就要抹自己的脖子。 这时,就听到“嗖嗖”两声,那两个保镖的刀在一瞬间被击落在地。 他们二人惊鄂地看着空空的双手,不知道是谁突然出手击落了他们的单刀。可能是出手之人的速度太快,边围在旁边的山贼也没有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让现场所有的人都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敌对双方一时都怔住了。 忽然,有一个山贼大叫一声,挺起手中的刀,兜头就向其中一个保镖砍去。他高高举起的双手还未落下,就听到“嗖”的一声,手中的单刀已经被一条马鞭卷走。 这下大家都看清楚了,原来出手的正是那三个看似不起眼的马夫之中的一个。这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车底钻了出来。 带头山贼知道遇上了强敌,但是又不甘心就此放弃,他手一挥,众人一齐向前涌去。只听到劈啪一阵乱响之后,那些攻上去的山贼全都被三个马夫挥鞭击退,而且每个人脸上和头上都挂了彩。 虽然带头的山贼一再催促众人向前,可是那些山贼全都畏缩着不敢再逼近三个车夫。 看着再也不敢向前攻击的手下,带头的山贼知道今天的伏击要以完败收场了。他无奈地打了手势,示意众人快撤。 那些山贼见到带头的大汉作出手势,个个争先恐后地转头就跑。在山贼进攻时,三个车夫只是被动地做出防守的姿态。但是此刻山贼一撤退,他们立刻转守为攻,对那些逃跑的山贼穷追猛打。 赵虎趴在路边的草丛中,看到眼前血光一片,不禁暗暗心惊这三个车夫的出手之狠。只见他们追每上一个山贼,并不多说话,直截了当地或者一刀斩头,或者一刀穿胸。那些山贼毫无招架之力,全都在顷刻之间被一刀毙命。 那个带头的山贼身上暗藏袖箭,他看到身后有人追近,扭头就是两发袖箭。追赶他的人稍一停顿,刀锋掠过他的后背,只是削下了一片裳。 此时情势危急,这个山贼顾不得和身后的车夫纠缠,只是一味地拔足狂奔。他的衣裳被削破后,露出了后背上一片暗红色的皮肤,显得格外醒目。追赶山贼的车夫一刀砍空,收刀再追时,却发现对方已经逃远。 车夫追过山脚,看到前面林木葱葱,遍地杂草,他知道此处是这个山贼的盘踞之地,担心对方会暗中布下陷阱,因此就不再追赶,任他逃走了。 三个车夫回到车队旁,整理了一下行装,又到车后把那两个一直躲在马腹之下的少年叫出来,扬起马鞭,继续前行。 车队里剩下的两个保镖虽然恼恨这三个车夫不早点出手,以致于让他们的两个同伴丧命,但自己的命毕竟是他们救的,再加上他们二人忌惮三个车夫的武功,因此也不敢多说话,只是默默地把伴的尸体放上车,怀着复杂的心情和大家一起赶路。 车队走了之后,一直趴在路边草丛之中的赵虎,才敢大口地喘气。他从草丛之中走出来,看到面前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路面上散落着东一块西一块的血迹,突然一阵干呕。 那个刚才逼他上前打头阵,对他踹了一脚、还骂他笨蛋的邱老五,就匍匐在前边不远处。邱老五后背上的刀口周围的鲜血还没有凝固,赵虎走上前去,发现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很不甘心。 虽然这个邱老五曾经打骂过他,不过,在这么多人中,赵虎也只是知道他一个人的名字而已。他伸出手去,替邱老五合上了双眼。 半日之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赵虎一时觉得自己恍如作梦。不过,无论是不是做梦,赵虎都知道此地不可久留,最好还是快点离开这里。他匆匆地顺着原路,回到自己登岸的地方。 船夫正在岸边四处张望,他看到赵虎走过来,连忙说道:“赵爷你可回来了。刚才我听到远处有打打杀杀的声音传来,一直担心你的安全,有心想过去看一看,但是又没人看着这条船。我想去也去不了,心里真的是很着急。” 赵虎下到船上,对船夫说到:“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嘛,我们继续前行,到前边有人烟的市镇再停下来歇息吧。” 船夫看到赵虎脸色苍白,心神不宁,知道他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有心上去问一问,但是看赵虎只字未提,也就没有开口。船夫解开缆绳,轻摇桨橹,于是小船顺流而下。 将近傍晚时分,小船在一个人烟密集的市镇码头上停靠。赵虎上岸吃饭,同时告诉船夫,今晚会在岸上住宿,明天一早回来。 船夫为了方便看守船只,吃住都在船上。他听到赵虎说明早才回来,就让他帮忙带一瓶好酒。赵虎应允之后便离舟登岸。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八十九章 少年 此处名叫锦安镇,虽然不是很大,不过看起来倒也繁华。赵虎在一家酒楼叫了酒菜,正在自斟自饮时,发现旁边坐着一位秀气的年轻公子,也是一个人在吃饭。那位年轻人满怀心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独坐无聊,赵虎有心上去和这位年轻人攀谈,但是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并不想让人打扰。于是赵虎就一边吃饭,一边看酒楼外的街景,借以打发时光。 这时,一个左摇右晃的醉汉站起来,似乎是要到柜次前结账。这个醉汉起身之后站立不稳,一个趔趄碰到了旁边的一张桌子,还差点撞到那个年轻人。 突然之间有一个醉汉撞过来,年轻人忙起身躲避。那个醉汉虽然脚步不稳,但是大脑还算清醒,他忙拱起双手向年轻人赔不是。 年轻人不欲多事,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看到对方不责怪自己,醉汉就又摇摇晃晃地继续走向柜台。 酒家中吃饭的人很多,大家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所以都不很在意。不过,赵虎却发现那个醉汉有点异样。 通常喝醉酒的人,全都是脚步发虚,就如同无根的树木,稍微被外界的人或物一碰,就有可能倒在地上。可是这个醉汉虽然看起来走路时东倒西歪,但是脚步却十分扎实。刚才他碰到桌子的时候,桌子几乎被撞翻,而他本人却稳稳地站着,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赵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故意装醉,就对他多看了两眼。 那个醉汉走到柜台前,直接递了一个钱袋过去结账。赵虎隐隐觉得不对劲。他记得刚才醉汉拱手向年轻人致歉时,手中并没有任何东西,而现在他的手中却凭空多了一个钱袋出来。 赵虎走向前去,对那个醉汉说道:“张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那醉汉乜斜着双眼看着赵虎说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赵虎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说道:“张兄,你连小弟都不认识了,来来,我们坐下好好叙叙旧。” 醉汉一把甩开赵虎的手,拿起钱袋就向外走。赵虎就一个劲地拉着他要往酒馆里面去。两个人在酒馆门口互相拉扯,吸引了店中众人的目光。 那个年轻人好奇地看着店门口的这两个人,不知道他们二人为何争执。突然,他发现那个醉汉手中的钱袋非常熟悉,再仔细一看,和自己的钱袋一模一样。他伸手一摸,身上的钱袋早就不翼而飞了。 年轻人起身来到店门口,叫到:“无耻贼人,快点把钱袋还给我。” 那个醉汉的醉态立刻消失,他挣脱赵虎的拉扯,腿脚利索地跳出店外,正要撒腿就跑,却不妨被身后追过来的年轻人一把抓住了衣领。 这个贼人把钱袋凌空一抛,年轻人忙伸手去接,不知不觉间就松开了对方的衣领。贼人就趁此机会快步跑入了街上的人流之中,三拐两拐,已经看不见了。 年轻人拿到了钱袋,还想去寻找那个贼人。这时,赵虎走上前来,对他说道:“这位小哥,既然钱财没有损失,就算了吧。这种宵小之徒,即使你追上了,送到官府也只是打几板子了事,由他去吧,以后在外面多加注意就是了。” 年轻人闻听此言,也不再追赶。他让掌柜重新添了酒菜,拉着赵虎一起进店坐下。二人互通姓名之后,赵虎知道了这个年轻人姓杨,名仲侯,年方十七。 谢过赵虎的好意相帮之后,杨仲侯又问道:“刚才听赵兄与那贼人攀谈时叫他张兄,你当真与他相识吗?” 赵虎闻言暗笑。看来这杨仲侯在家里也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这么明显的缓兵之计他都看不出来。 “在下并不认识这个贼人,方才装作和他相识,也只不过是想暂时拖住他而已。” “原来如此。”杨仲侯闻听之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看杨仲侯一身光鲜亮丽的装扮,家中非富即贵。赵虎在攀谈中得知杨家是在杨仲侯父亲那一辈迁居于此。他的父亲非做善于做生意,来到锦安镇这里没多久,就白手起家,置下了一份偌大的家业,现在可以说是富甲一方。 这样一位大富之家的公子,为何会独自一人在小酒馆中喝闷酒呢?赵虎把心中的疑问和盘托出。杨仲侯虽然单纯,不过性格倒也爽快。他看赵虎值得信任,就把自己与父亲闹别扭,私自离家出走的事情告诉了他。 这样一位不通世事的少年人,独自在外行走,一旦遇到什么不测,他自己完全没有能力应付。赵虎劝告杨仲侯万事好商量,父子之间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杨仲侯本来也只是不满父亲做事过于专横,因此才赌气偷偷离开家。现在经赵虎一劝,心中的气消了一大半。他也知道江湖险恶,以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能独自出外闯荡,所以就回心转意,决定回到家中去。 将要分别之时,杨仲侯对赵虎说道:“这次多谢赵兄帮忙,小弟十分感激,不知赵兄是否愿意到舍下盘桓几日?” 赵虎本是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态四处游走,因此并不愿意在一处多做停留。他拱手谢过杨仲侯的好意,就要告辞。 赵虎不愿意停留,杨仲侯也不好执意相留。他说道:“既然赵兄想继续前行,那小弟也不强留你了。不过,有件事要知会赵兄一下,这方圆几十里以内,许多人都知道家父的名字,家父也在不少地方开的有商铺,如果赵兄一路之上遇到什么事情的话,尽可提家父的名字,一定会有人帮助你的。” 盛情难却,赵虎就点了点头,顺便问了一下杨仲侯父亲的名字。 杨仲侯说道:“家父名讳杨绍祖,赵兄千万记得。” 杨绍祖?这个名字好耳熟。赵虎突然想起来,当日劫持自己的那些山贼,要伏击的正是杨绍祖的车辆。 第九十章 杨家 赵虎好奇心顿起:“敢问令尊一直以来做的是什么生意,是否曾与人结过仇?” 这突兀的问话,让杨仲侯觉得很诧异,不过他还是如实答道:“家父涉足的生意种类很多,最主要的是茶叶和生丝这两项生意。至于仇家,小弟倒是没有听说过,不知赵兄为何如此发问?” 赵虎把自己遇到山贼的经过向杨仲侯说了一遍。听说那些山贼点着父亲的名半路设伏,杨仲侯也是很吃惊。 杨仲侯知道自己家的生意做得很大,正所谓树大招风,在他看来,那些山贼肯定是为了谋利才这样做的,而并非是与自己的父亲有什么过节。以前这样的事也曾经发生过,但都是有惊无险,因此,最初的吃惊之后,杨仲侯很快就对这件事不以为意了。 看到杨仲侯放松的表情,赵虎知道他把这些山贼当成了谋财的普通劫匪。赵虎并不这样认为,事后他曾经认真思考过此事,如果只是谋财,那些山贼没必要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山贼败走之后,杨家的三个车夫也没有必要赶尽杀绝。赵虎断定这其中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内情。他的好奇心顿起,想到杨家一探究竟。 听到赵虎说愿意到家中拜访父亲,杨仲侯十分开心。 二人来到杨家时,杨家上上下下的人正在忙成一团,分头寻找杨仲侯。听到下人说少爷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正在房中愁坐的杨绍祖喜出望外。他顾不得责骂杨仲侯,十分关切地问长问短。 杨绍祖年纪在五十开外,身躯高大,长髯细眼,相貌看起来十分眼熟。 赵虎在一旁看着,觉得杨绍祖并不象杨仲侯口中所说的那样严厉和专制,反而更象是一个过度溺爱孩子的父亲。 杨绍祖听说是赵虎劝回了杨仲侯,对他自然是十分感激。他吩咐家人摆宴,一来是为儿子接风,二来是答谢赵虎的热心帮忙。 酒席之间,杨绍祖对赵虎极为热情,连连敬酒。赵虎不好推辞,几杯下肚,觉得有些酒意上头。他不敢再多喝,只好用不胜酒力来推辞。杨绍祖也不再勉强,就和赵虎谈天说地。 杨绍祖言谈之时声音宏亮,态度豪爽,初看起来,完全不象是一个商人,倒象是一个江湖豪杰。此外,他的酒量甚豪,杨绍祖所用的酒杯,是一个比赵虎用的酒杯大上两倍的犀角杯。杨绍祖每次举杯,必定会尽饮杯中之酒。 酒席之间双方相谈甚欢,赵虎问起杨绍祖当初来此地创业的经历。杨绍祖似乎不愿意提起这些事,只是说了一句“陈年往事,一言难尽”,就岔开了话题。 既然对方不愿多说,赵虎也不好再多问。他看杨绍祖热情好客,性格豪爽,对他甚有好感。出于好意,赵虎就把路遇山贼的事告诉了他,并说那个带头的山贼已经逃跑,希望杨绍祖以后要多加提防。 杨绍祖听闻之后,眉头一皱,说道:“赵义士所说之事,押送车辆的人已经告诉我了。那三个车夫,其实是三位武林高手所扮。至于那四个保镖,则是我从镖局中请来的镖师,他们的作用,不是保护车辆,而是为了掩护三个车夫的真正身份。一般的蟊贼,根本不是那三个车夫的对手,所以,老夫并不为此担心。只是那个带头的山贼似乎志不在钱财,而是一心与我杨家为敌,这倒是实在是令老夫费解。” 赵虎说道:“依在下看来,这山贼既然有意与杨家为敌,想必不会轻易罢手。有这样三位高手在,他必然会自投罗网。” 杨绍祖抚了抚了胡须说道:“但愿如此。” 赵虎又想起一事。古人起名字一般会按孟、仲、季来区别大小。从杨仲侯的名字来看,他在家中应该排行第二,但是为何一直没有见到杨家的长子出来? 赵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杨绍祖闻听之后,脸上神色变得黯然,他缓缓说道:“这本是我的一件伤心之事,我连仲侯也没有告诉过,不过既然赵义士问道此事,我也不妨说出来。” 原来杨绍祖本来还有一个大儿子,名杨孟侯。在他出生的时候,杨绍祖的生意刚刚起步,每天都很繁忙,要经常在外奔走,无暇照顾家人。结果有一天杨绍祖家中被窃,尚在襁褓中的杨孟侯也被贼人夺走。等杨绍祖闻讯赶回家中时,那些贼人已经没了踪影。 杨绍祖夫妇二人十分伤心,曾托了官府中的人和江湖上的人四处寻找,但都没有杨孟侯的消息。此后他们夫妇二人一直在派人暗中查找,希望总有一天可以找到杨孟侯。第二个儿子出生的时候,杨绍祖就给他起名叫做杨仲侯,意思就是说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杨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但是杨孟侯却一直没有消息。现在杨绍祖夫妇二人俱已年过五旬,他们觉得今生再见到杨孟侯的希望已经微乎其微,也就不再想着寻找杨孟侯了。他们把这件伤心的往事埋在心底,不愿再轻易地触碰它。 提起了往日的伤心事,杨绍祖顿时看起来老了许多。赵虎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却再次触痛了杨绍祖心中的伤口。他有些不好意思,就用话语去安慰杨绍祖。 过了一会儿,杨绍祖的情绪好转过来,不过,话却少了许多。席中之人一看这样,知道这顿酒席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于是就散席,各自去安歇了。 当晚赵虎留在了杨家。他躺在床上,想起白天看到的情形,觉得杨绍祖似乎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商人。赵虎总觉得杨绍祖身后有着一些不愿为人知的秘密。他思前想后,做了种种假设,但又都觉得不成立。 正当赵虎迷迷糊糊地进入到梦乡之中的时候,然后听到院中一阵大乱,好象有无数人在喧哗。赵虎忙披衣起身,推开房门。他看到杨家院中火把通明,数十个匪人拿刀持枪立中当中。 第九十一章 夜袭 赵虎忙把门掩上,只留了一条小缝。他透过这条小缝向外看去,发现院中的那些贼人虽然穿的衣裳各种各样,但是却很规矩,并没有在院中乱冲乱撞,而是聚在一起正在听一个人的安排。 那个带头的贼人正在对手下做着详细的安排,灯光之中,赵虎看到了他脸上那双微微眯起的细眼。这人正是白天伏击车队的那个山贼。 赵虎一惊之下,忙把门紧紧关上。他知道这个山贼与杨家一定有着某种解不开的冤仇,事情应该与自己无关,但是又担心万一那些山贼一时杀得性起,连自己也不放过。他在心中思索着如何才能保全性命,同时,又寄希望于地三个车夫可以大发神威,将这些山贼全都歼灭。不过,这次来的贼人少说也有三四十人,估计这次那三个车夫想要战胜他们,难度不小。 赵虎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那个带头的贼人一声吻哨,院中各人四处分散开,准备分头搜房。 赵虎又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密切地看着院中那些贼人的动向。 这时,他发现对面房门猛地打开,一个人从中跳了出来。赵虎仔细一看,那人正是三个车夫之中的一人。 这个车夫一跳到院中,提着刀向那个带头的贼人袭去。旁边其他的贼人并不回防,依然按着之前的安排,逐房搜索。 那个车夫靠近带头的贼人之后,挥刀斩去。对方一侧身,向后纵出,甩手就是一支袖箭。车夫早知道对方会使用这一招,将身形往旁边一让,躲过了那去袖箭。正当他准备再次进攻的时候,却突然浑身发软,整个人一下子扑倒在地。 赵虎借着院中火把的光亮看得明白,原来这个车夫身上中了一镖。顺着镖发过来的方向,赵虎看到对面房顶着还站着几个黑衣人,个个手扣暗器,正在密切地观察着院中的动静。 这个车夫倒下之后,另两扇门同时打开,里面又蹿出了两个人,正是这个车夫的同伴。他们二人一出门,一边挥手撒出漫天的暗器,一把抱起受伤的同伴,狂嗥一声,挥刀乱斩。 这两人突然之间连出杀手,那些山贼连连后退,房上的几个黑衣人也猝不及防,一时未能出手。 这两个车夫趁众山贼惊慌失措的空当,扶起受伤的同伴,跃出墙外,不知去向。看来他们自知不敌人多势众的山贼,先溜走了。 杨绍祖引以为靠山的三个高手一走,赵虎立刻想到了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看来今天杨家的所有人都在劫难逃了。 此时,赵虎又想起了一句话:好奇害死猫。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好奇心大盛,现在又怎么会成为瓮中之鳖呢? 事已至此,赵虎也没办法,只能祈求上天保佑,希望那些山贼能放过他这个与杨家并无瓜葛的路人甲了。 山贼很快将杨家的所有人押到了院里,赵虎自然也身在其中。他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杨仲侯也在,只是并未看到杨绍祖。 那个带头的山贼来到杨仲侯面前,笑嘻嘻地说道:“杨公子,得罪了。” 杨仲侯反问道:“你怎么认识我?”声音中满是怯意。 “你杨家上上下下的人,我早就打探得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会请了那三个高手来,让我无端地折了十几兄弟。好在我今天请来了三山五岳的朋友帮忙,既然他们三人自知不敌,逃命去了,那么我那些兄弟的性命,就只能让他们杨家的人来偿了。”带头的山贼虽然把话说得漫不经心,但是语气中却仍然含着浓浓的杀气。 杨仲侯不再说话,只是害怕地望着那个山贼。 “杨绍祖在哪里?”带头的山贼遍视四周之后,突然厉声问道。 他的那些手下互相看了看,一个说话的也没有。这个山贼正要再问,一个手下说道:“大哥,我们已经把杨家里里外外都搜查了遍,就是没有发现杨绍祖和他的婆娘,他们二人肯定是躲到暗道之中了。” “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杨绍祖找出来。”带头的山贼怒喊道。 这时,有一个军师模样的人凑上前来说道:“大哥,我们在这里停留时间过长的话,恐怕会引来官府中的人,虽然我们兄弟不怕他们,不过对付起来毕竟麻烦,不如我们先解决了这些人,下次再找杨绍祖算账。” 带头的山贼考虑了一下,忽然把目光转向了杨仲侯。他一手拿刀,走到杨仲侯面前,高声叫道:“杨绍祖,你儿子现在在我的手中,如果你即刻出现,或许我可以饶他一命。” 赵虎觉得这个山贼的谎话说得实在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刚刚还在说要把所有人解决,现在又骗杨绍祖出来,说可以饶他儿子一命,别说杨绍祖这样的精明的人不会信,任何一个稍微有点正常思考能力的人都不会相信。 果然,在带头山贼的话声落了之后很久,杨绍祖夫妇都没有出现。 山贼虽然撒谎不在行,但是也有他自己的解决问题的办法。简而言之一个字:刀。 带头的贼人把刀悬在杨仲侯的头上,大声说道:“杨绍祖,我数十声,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砍下他的脑袋。” 那个贼人双手握刀,做出向下砍的姿势,然后开始数数。 “一、二、三……”当他数到“七”的时候,突然说道:“爷爷等不及了。”接着就把刀猛地向下一挥,对着杨仲侯的头颅砍去。 这一刀下去,杨仲侯必定脑袋落地。赵虎吓得闭上眼睛,他实在不忍心看杨仲侯血溅当场。 杨仲侯凄厉地叫了一声,院子中先是一片安静,接着又响起了那个山贼得意的笑声。 赵虎慢慢睁开眼睛,胆颤心惊地向着杨仲侯看去。只见杨仲侯正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原来刚才那个山贼只是虚晃一招,他并没有斩下杨仲侯的头颅,而是削去了他头上束发的冠带。 那个山贼接着说道:“杨绍祖,我接着数下去,如果你不出现,你儿子脑袋就会跟这束发的冠带一样,八,九……” 第九十二章 往事 盗贼口中的“十”字还未说出,就听一个妇人厉声叫到:“莫伤我儿。” 赵虎扭头看去,发现从正房中走出一个妇人来,看样子应该是杨仲侯的母亲。接着杨绍祖也从房中走了出来。他神情沮丧,脸带怒容。 那个妇人跑上来,一把搂住杨仲侯,呜呜在哭个不停。带头的山贼并未阻止他,而是紧紧盯着走上前来的杨绍祖。 “这位壮士,不知我杨绍祖何处得罪了你,为何你要对我杨家赶尽杀绝?”杨绍祖虽然愤怒,但是他不想在言语上激怒这个山贼,因此话说得极为克制。 山贼盯着杨绍祖,看了好一会才说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杨老东家,哈哈,老天有眼,今天你终天落到了我的手里。我问你,还记得夏天宇吗?”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杨绍祖大惊失色,他惊问道“你是说夏天宇夏兄弟吗?当年我们二人在大明湖畔义结金兰,我怎么会不记得他呢,但不知壮士你是谁?” “你也记得曾和夏天宇有过八拜之交吗?他把你当成好兄弟,你却出卖他,我今天来就是要和你算这笔账的。”那个贼人愤怒地说道。 对方一提起夏天宇,杨绍祖心中就暗觉不妙。当年,他和夏天宇二人结为兄弟之后,就一同做起了私盐生意。 贩卖私盐利润丰厚,二人很快就集起了一大笔银子。此后,杨绍祖娶妻生子,就想转行做正当生意,而夏天宇却不愿放弃私盐生意丰厚的利润。二人为此起了争执,闹得不欢而散。 杨绍祖决意不再贩卖私盐,和夏天宇分账之后转行做起了生丝、茶叶的生意,而夏天宇则依然暗中买卖私盐。两个人井从此水不犯河水,很少再有来往。 后来夏天宇不慎被官府所捕,他求杨绍祖帮忙疏通。杨绍祖不愿意再趟这趟浑水,就一口回绝。夏天宇由此认为自己极有可能是被杨绍祖出卖,于是怀恨在心,在招供时说出了和杨绍祖当年共同贩卖私盐的事。 杨绍祖为了自保,不得不给主管这件案子的官员送上了大笔银子。那位官员看在银子的份上,就认定夏天宇是在捏造供词,对他说的话不予采信,杨绍祖因此逃过一劫。 按照当时的律例,贩卖私盐,罪可杀头。谁知当时适逢太子大婚,大赦天下,夏天宇只是被杖责罚银,然后就被放了出来。 杨绍祖在夏天宇被释放之后,曾经担心吊胆地过了一段日子,担心夏天宇会再找麻烦。不过,此后夏天宇一直没有来找过他,因此,杨绍祖也就慢慢地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现在这个贼人突然提起夏天宇的名子,杨绍祖才想起了这些往事。 杨绍祖正在怔怔地发呆,那个贼人厉声说道:“杨绍祖,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我是夏天宇的儿子夏子陵,你当年使出卖朋友,使我父亲当年身陷大牢,如此不仁不义之人,我一刀砍下你的脑袋,也算是便宜了你。” 杨绍祖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明白了这个夏子陵为何三番五次地找自己的麻烦,原来是为夏天宇报仇。 杨绍祖虽然经商多年,过惯了优裕安稳的生活,但是当年毕竟做过私盐贩子,骨子里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人。此时到了危急关头,他这种性格就显露了出来。 杨绍祖盯着夏子陵说道:“当年你父亲夏天宇如果肯听我的劝告,又怎么会被官府抓起来?他贩卖私盐证据确凿,官府抓他是理所当然,并非我出卖他。虽然当年我在他身陷牢狱之中时没有出手相救,但是他也曾在官府面前供出了我,我们二人的朋友情义,从那时起就已经一刀两断。” 赵虎看到杨绍祖虽然处在众山贼的重重包围之中,但是说话之时依然中气十足,豪无怯意,也不禁暗暗赞叹。 夏子陵见杨绍祖没有丝毫悔意,不禁怒从心头起,按着刀柄的手青筋突爆,细长的双眼微微眯起,射出两道冷冷的寒光,如同一只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狮子。 杨绍祖虽然手无寸铁,但也是双拳紧握,两眼微眯,在冷冷地盯着夏子陵,看样子他在暗暗提防着对方的突然袭击。 正在这两个人怒目而视,要出手相博的时候,赵虎从人群中冲了过来,口中连连叫道:“两位住手。” 那些山贼发现赵虎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要冲向夏子陵,于是就有人举起利刃,要向他刺去。 赵虎忙双手抱头,站在原地说道:“各位好汉,在下有非常要紧的话对夏大侠说。” 在赵虎的眼里,夏子陵充其量算是一个占山为王的草寇,根本不是什么大侠。不过现在情况危急,赵虎也就尽量捡好听的话来说了。 夏子陵看到是赵虎,就远远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赵虎忙大声说道:“夏大侠,白天的时候,在下曾经说过要入伙,不过可惜没有入成,现在我还想入伙,希望夏大侠收留我。” 夏子陵想不到在这种时候,赵虎竟然会说起入伙的事,他挥了挥手说道:“等我先结果了杨绍祖之后,再谈你入伙的事。” 赵虎大叫道:“白天的时候夏大侠说过,只要我还活着,你就让我入伙,你可不能食言呀。” 夏子陵闻言不耐烦地说道:“好,我答应你。” 赵虎听到夏子陵答应他入伙了,就换上一副笑脸,对拦在他前面的那些山贼说道:“借过,借过,自己人,大家都是自己人。” 那些山贼看着嬉皮笑脸的赵虎,一时不知该不该出手阻拦。 赵虎这次突然冲出人群,是抱着赌一把的心理,他把宝押在了夏子陵的性格上。如果夏子陵跟普通的江湖人一样重信义,信奉一诺千金这些江湖规矩,那么自己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夏子陵外表粗豪,内心狡诈,那么自己冒险冲出去,就是自寻死路。 经过仔细观察,赵虎觉得夏子陵更应该是前一种性格。他觉得这一把虽然赌的是自己的性命,不过赢面应该很大,因此这才下定决心走出去的。 看到现在赌赢了,赵虎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他穿过人群,来到夏子陵面前,换上一副讨好的面孔说道:“大哥,小弟有要事跟你说。” 赵虎说着,就准备把嘴凑到夏子陵的耳边。 第九十三章 突转 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赵虎这么一闹,立刻显得轻松起来。夏子陵也不知不觉地放松了紧握着刀柄的手。他看到赵虎就要凑上来,立刻警觉地用刀一挡。 赵虎忙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有没有偷袭他的企图。 “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夏子陵冷冷地对着赵虎说道。 赵虎尽量凑近夏子陵,小声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声音极小,只有夏子陵一人听到,连对面的杨绍祖也没有听见,但就是这轻轻的一句话,却让夏子陵的身躯微微一晃,显然他非常吃惊。 赵虎在第一次见到杨绍祖时,就觉得他的面容很熟悉,好象在那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刚才他看到夏子陵和杨绍祖二人怒目而视时,全都双手紧握,眯起细长的双眼,神情极为相似,才想起原来杨绍祖和夏子陵二人长得十分相像。他越看越觉得二人面容相似,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杨绍祖丢失的大儿子杨孟侯。赵虎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正是这个猜想,让他觉得自己有可能化解杨家目前遭到的危难。 赵虎对夏子陵说的话是:“其实你是杨绍祖多年前被人偷去的大儿子,你的原名叫杨孟侯。”八零电子书下载 “你竟然敢在这里戏弄我,看来你是活到头了。”夏子陵压着声音对赵虎说完这句话,举起刀来,做势欲砍。 赵虎一脸无辜的神情,坚定地说道:“大哥,小弟说的全是实情,如果大哥不信,可以验证一下,你也不想错杀生父吧。” “你不要再胡言乱语,快退到一边,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夏子陵不知是愤怒,还是烦躁,用刀一指,示意赵虎让开。 夏子陵记事以来,一直都觉得父亲夏天宇对他冷冰冰的。渐渐懂事以后,他知道了当年夏天宇与杨绍祖之间的恩怨。他以为父亲可能是因为曾被朋友背叛过,所以才会变得如此冷漠。虽然夏子陵卖力地做了很多事,但是夏天宇从未对他露出过笑脸,只有当他说起以后会找杨绍祖替父亲讨回公道时,夏天宇的脸上才露出笑容。从此以后,找杨绍祖报仇,就成了夏子陵一直念念不忘的事情。 父亲的冷漠令夏子陵觉得难受,但是,更让他觉得遗憾的是,直到临终的一刻,夏天宇都没有说过一句有关他母亲的事情。他曾询问过夏天宇的好友,但是那些人全都讳莫如深,一句话也不肯透露。为此,夏子陵心中充满了疑惑。 现在猛然间听到赵虎这样说,夏子陵觉得以前心中所有的疑惑,似乎全都找到了解决的答案。只不过,这个答案来得太过突兀,太过突然,太过匪夷所思,夏子陵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它是真的。 看着站在对面的杨绍祖,夏子陵心中突然没有了之前那种刻骨的仇恨。这个人是他朝思暮想的仇敌,现在只要一挥手,就可以将对方杀死,了结自己多年来的心愿。但是,此时此刻,夏子陵却提不起手中的刀。 赵虎在一边紧张地看着,他真怕夏子陵一时情绪失控,对着杨绍祖兜头就是一顿乱剁。那样的话,他赵虎的小命就也要交待在这里了。 夏子陵呆立了片刻,脸上阴晴不定,看得出他正经历着极大的内心情感波动。他突然抬起头来,对杨绍祖说道:“你随我来。” 杨绍祖不明就里,疑惑地看着夏子陵。发现对方一言不发,只是拿着刀走在前面。他心中一横,快步走上前去,跟着夏子陵进了一间房屋。 二人进去之后,房门就关上了。院中众人全都怔怔地看着那间房,不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 赵虎在心里暗暗地祈祷,觉得时间过得是如此之慢 房门终于打开了。前面走着的,是仍然脸上阴晴不定的夏子陵,后面跟着的,是依然一脸问号的杨绍祖。 夏子陵走到院子当中,对着院中和房上的各位兄弟抱拳说道:“今晚之事,辛苦大家了,小弟他日定当报答各位朋友的鼎力相助。”接着,他又走到赵虎身边,小声说道:“刚才所说之事,不可告诉他人,否则定不饶你。”说完,就大步向院外走去。 那些人本来就是给朋友帮忙的,他们一看夏子陵走了,也都陆陆续续地退出了杨家。 这些人来的时候气势汹汹,把众人折腾了大半夜,然后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杨家的人全都有些莫名其妙,杨绍祖更是惊疑不定。 赵虎隐约知道了答案。为了印证自己的答案,他又问了杨绍祖刚才在房中对夏子陵说过什么。 杨绍祖很感激赵虎用一句话将自己从夏子陵的刀口下救出来,自然是对他知无不言。原来夏子陵刚才在房中只是问了杨绍祖丢失的大儿子杨孟侯的一些情况和身体特征。杨绍祖虽然不知道夏子陵问这话的目的,不过他还是详细地说了当日的情形,并说杨孟侯后背上有一块殷红的胎记。 赵虎记得白天夏子陵在山边被那个车夫追击时,后背上的衣服被削掉一块,露出了殷红的皮肤。看来,情况和自己预料的一样。 杨绍祖不明白赵虎对夏子陵说了什么话,会使他轻易地放过自己。他一再追问,但是赵虎记得夏子陵临走之时说过的那句话,就敷衍道:“我只说过杨老东家为人忠厚,是个好人。” 杨绍祖自然不相信赵虎说的是这句话,不过他看赵虎不愿多说,也就没有再多问。 此时天色将亮,杨家众人担惊受怕地在院中站了半夜,全都疲惫不堪,就纷纷回去休息。 赵虎已经无心在此多作停留,就向杨绍祖辞别。杨绍祖本想留赵虎多住些日子,但是看他去意甚决,无奈之中就吩咐家人送上金银,聊表谢意,然后又派人送赵虎回船上去。 虽然赵虎一再推辞,杨绍祖还是吩咐家人带着金银,抬着轿子送赵虎来到了城外的码头。 船夫听到有人叫他,睡眼惺忪地上得岸来,发现赵虎正从轿中下来,旁边还有两个小厮正往船上搬东西。船夫一时不知是怎么回事,迷迷糊糊地站在一边看着。直到赵虎让他帮忙谢过杨家的下人时,船夫这才回过神来。 杨家的人走了之后,船夫问赵虎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人来送他。赵虎轻轻一笑,说是在这城中有相识的故人。 赵虎的私事,船夫并不感兴趣,他最关心的是赵虎有没有给他带酒回来。当船夫开口相问时,赵虎一拍脑袋,发觉自己把这事给忘了。 船夫虽然不敢高声埋怨赵虎,不过看得出他还是不太开心。此次出行走的是水路,一路之上少不了船夫的帮忙,赵虎不希望因为这一点小事与他产生隔阂,就告诉船夫,等下次靠岸时一定帮他带酒回来,或者到时靠岸后,由赵虎来守船,让船夫亲自上岸去买,到时酒钱不论多少,都算是赵虎的。船夫听到这里才喜笑颜开,卖力地摇起船橹。 几句话化解了船夫心中的不快之后,赵虎准备进舱休息。这时,他听道旁边一艘船上有人大声说话:“想要喝好酒,又有何难,不如就到我这边来喝吧。” 听声音十分熟悉,赵虎扭头一看,发现说话之人正是夏子陵。 第九十四章 桃源县 赵虎吩咐船夫将船摇到岸边停靠,这时,夏子陵所乘的那条船也停了过来。两人在船上见过礼后,赵虎应邀来到夏子陵的船上攀谈。 原来夏子陵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一时无法接受,就想暂时先出去散散心,等心情平复以后再说。赵虎问他为何不回他的山寨去,夏子陵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手下的十几个兄弟全都被那三个车夫杀掉了,回去又有何用?以前是为了替父报仇才在山中落草为寇的,现在报仇之事自然不用再提了,我又何必再回去呢?” 赵虎说道:“那夏兄今后有何打算?” 夏子陵习惯性地眯起细长的双眼,看着远方说道:“我现在心乱如麻,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赵虎能够感觉到夏子陵现在的心情,就点了点头,不再发问。 夏子陵转过头来对赵虎说道:“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贤弟及时提醒我,否则昨夜我将铸成大错。” 赵虎正要谦让,这时看到他的船夫正巴头巴脑地向这边看。他轻轻一笑,说道:“刚才听夏兄说你船上有好酒,可否送小弟一坛?” 赵虎说着,眼光瞥了瞥他的船夫。夏子陵顺着赵虎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那个船夫,他爽朗地一笑,说道:“我喜欢饮酒,所以离岸之前买了几坛放在船上,既然贤弟开口,但拿无妨。” 赵虎叫他的船夫过来拿酒。那个船夫听后兴高采烈地过来拎了两坛酒回去,口中还对夏子陵千恩万谢。夏子陵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多礼。 虽然夏子陵曾委身盗贼之间,但也是事出有因,而且他为人豪爽,看来本性也不坏,因此,赵虎对他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观。两人攀谈之时,赵虎说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出来游玩,夏子陵也正觉得心中的郁闷无法排遣,于是决定与赵虎结伴同游。 二人乘坐小船,顺着河流一前一后地行进。约有半日光景,他们来到了一个名叫“桃源渡”的码头停靠。赵虎和夏子陵二人被这个渡口的名字吸引,于是离舟登岸,准备去探查一下此处是否真的象它的名字那样,是一个世外桃源。 正所谓“看景不如听景”,赵虎和夏子陵二人上岸前行,发现此处不过是在一些山野之间零零星星地种了些桃树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 二人一路走一路闲聊,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桃源县城。此时正是午饭时分,二人又走了一段远路,觉得腹中饥饿,于是就进了一家酒馆坐下。 店小二看到有客人进来,热情地上来招呼。赵虎和夏子陵二人点过酒菜,正在对酌之时,听到店外一阵喧哗。他们二人看向店外,发现一个大汉正在揪着一个十一、二岁小女孩的发辫,拖着她走路。那个小女孩顾不得疼痛,奋力挣扎,大汉就用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挣脱。 旁边虽然有不少人在看热闹,但是他们全都站在一边指指点点,没有一人上前相劝。赵虎不知道这里的人为何如此冷漠,他正想把店小二叫过来问一问,却看到夏子陵早已按捺不住,站起身冲到店外。 赵虎跟着来到店外,看到那个大汉已经被夏子陵攥住了手腕,撒开了小女孩的头发,在那里龇牙咧嘴地喊痛。 刚才那个大汉的恶劣行为有些惹怒了赵虎,他并没有上前拉开夏子陵,而是站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热闹。 那个小女孩挣脱了大汉的双手,泪汪汪地站在一边。她看到大汉杀猪一般地叫痛,十分解恨,泪汪汪的双眼中显出了几分笑意。 夏子陵伸脚把大汉踹翻在地,然后拉着小女孩的手说道:“小妹妹,你家在哪里,我带你回家。” 那个小女孩闻言摇了摇头,含了多时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小女孩一哭,倒把夏子陵弄得不知所措。 这时,那个大汉从地上爬了起来,气急败坏地说道:“她是我们家老爷买来的丫头,想要逃跑,大爷我正要抓她回去,你是谁,敢拦着大爷办事?” 这个大汉声色俱厉地对着夏子陵大叫。夏子陵一挥拳头,大汉忙双手抱头,再不敢言语,围观的众人一阵哄笑。 这时,赵虎已经从看热闹的人那里,打听到原来这个女孩是桃源县吕员外家刚买的粗使丫头,那个大汉则是吕员外家的管家。看来这是别人的家事,赵虎这才明白那些看热闹的人为什么不上前制止。 夏子陵此时也是有些尴尬,不过他还是不依不挠地对那个大汉说道:“她虽然是你家的丫头,你也不能任意打骂,如果再有这样的事发生,被爷知道了,决不放过你。” 夏子陵也知道这种话只能恫吓一时,起不到真正的作用。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无法多插手。 那个大汉虽然心中不服,但是也不敢再说什么。他伸出手去拉那个小女孩,想让她跟着回去。那个小女孩不愿意,眼巴巴地看着夏子陵。 赵虎从旁边的小贩手里买了一些零吃,塞到小女孩的手里,帮她整了整头发,然后说道:“不要怕,如果他再打骂你,你还来这里找我们。” 那个小女孩听赵虎这样说,才不情愿地跟着大汉走了。 重新回到酒馆中坐下之后,夏子陵还是显得闷闷不乐。这时酒馆的小二走了过来说道:“二位客官有所不知,吕员外虽然在我们桃源县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可是对下人却十分刻薄。刚才管家对那个小女孩还算是好的,听说以前他们家有一个下人不小心打破了一个杯子,他就足足扣了那人两个月的工钱。这吕员外在桃源县无人敢惹,就连县太爷都得怕他三分呢。” 听到吕员外如此可恶,夏子陵暗暗算计如何整治他一下。赵虎看夏子陵默不作声,猜到了他的想法,就说道:“夏兄不要急于一时,这事还需从长计议,容我思思细量之后再说。” 第九十五章 暗算 吃过午饭,二人在路人的指引下,来到了吕家附近。他们远远看到吕家门外站着两排差役,一顶官轿正停在门口。不一会,一个乌纱锦袍的官员从门口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肥头大耳穿着华丽的中年人。 那个官员走到门外,转身向中年人拱手告别。中年人微笑着向那个官员作揖还礼。官员坐上轿子,众差役护送起程后,那个中年人收起笑容,换上一副威严的表情,转身进入吕宅。 不用问,这个肥胖的中年人,一定就是吕员外了。夏子陵暗暗扣住袖箭,目光紧紧地盯着他。赵虎生怕他一时忍不住,甩手把袖箭射向吕员外,这样势必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忙拉住夏子陵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夏子陵会意,松开了扣着袖箭的手,跟着赵虎离开了吕宅。 两人来到一处茶楼,坐下后细细思量,但是直到天色将晚,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赵虎总觉得就这样离开桃源县心有不甘,夏子陵也是同样的想法。在赵虎看来,吕员外这样的人,暗中一定会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决定和夏子陵夜探吕宅,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于是二人决定找一家客栈,暂时休息一下,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 他们来到一家名为源升的客栈,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家客栈只剩下两间客房了。一间靠近大门口,房子亮堂。另一间靠间后门口,房子不怎么样,除了有一个门之外,连个窗户都没有。 赵虎和夏子陵选了后面的那一间。虽然这一间子看上去黑乎乎的,但是它既不引人注意,又靠近后门,便于他们二人晚上偷偷出客栈去办事。 夏子陵从小习武,又在江湖上厮混多时,对于蹿房越脊的事情十分熟悉,赵虎就不行了。虽然他一心想去夜探吕宅,但是以他的身手,去后只能是给夏子陵添乱。于是赵虎放弃了这个想法,决定在客栈中等夏子陵的消息。 子夜时分,夏子陵穿好夜行衣,悄悄出了客栈。赵虎看夏子陵弓腰猫行,隐没在夜色中之后,就插上了房门,坐在桌前,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夜色起来越来越深,夏子陵仍然没有回来。赵虎坐在桌前,渐渐觉得头重脚轻,伏在桌上昏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赵虎被一阵吵闹声吵醒。他睁开眼,看到客栈掌柜和店小二正站在床前 为何他们会在在自己的房中?赵虎觉得莫名其妙。他起身下床,发觉胸前的衣服全都被水浇湿了。赵虎觉得脸上有些凉,伸手一摸,发觉脸上也全都是水。 客栈的掌柜看赵虎能够自行下床了,忙走上前来说道:“谢天谢地,客官你总是安然无恙了。” 赵虎不解地问道:“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 经掌柜的一说,赵虎才明白了事情的整个经过。今天早上小二来收拾房间,敲门时无人答应。小二觉得不对劲,破门而入后,发现赵虎伏在桌子上。小二叫不醒赵虎,就只好找人帮忙,把他扶到床上,用凉水激脸,总算是弄醒了他。 自己怎么会伏在桌子睡得那么死呢?赵虎十分不解。 掌柜的上前说道:“客官先检查一下你的财物,看有没有丢东西。不瞒客官说,小店半个月之前就发生过一件同样的事,那次也是小二来收拾房间,有一位客官怎么叫都叫不醒,小二没办法只好破门而入,然后才把他弄醒。那个客官醒了之后,发现自己随身带的一些银子不见了。后来官府来查案,说可能是江湖上的人用迷香迷倒了那位客官之后,偷走了他的银子。这件案子到现在也没有了结,如果客官你丢了东西的话,我这就帮你报到官府去。” 听到掌柜的说到迷香,赵虎这才注意到房间中确实还残留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由于房门开了多时,如果不用力嗅的话,是根本闻不到的。 赵虎四处看了一下,发现随身带的银袋不见了。袋中装的银子不少,不过,赵虎并不在意这些银子,他只是想不明白是什么人用迷香迷倒了自己。另外,让赵虎担心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夏子陵还没有回来。 掌柜的看赵虎不愿意报官,就带着小二出去了。赵虎等他们走了之后,坐下来细想整件事的经过。他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江湖上的人要用迷香对付自己。难道他们只是为了自己腰间的那点银子吗?很明显这不是正确的答案。那么他们究竟为什么这样做呢?赵虎一时觉得心中毫无头绪。 正午时分,赵虎正要离开源升客栈外出,刚踏出房门,却看到夏子陵回来了。 赵虎忙把他让进屋内,急切地问他为何到现在才回来。夏子陵衣衫不整,精神萎靡,脸色苍白,在房中坐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原来昨夜夏子陵进入吕家之后,顺着房顶小心地查看院中的动静。待看清院中没有守夜的人之后,就翻身下房。 吕员外可能因为平时坏事做得太多,担心别人暗中报复,所以在院中不惹人注意的角落里设了两个暗哨。这两人一看到夏子陵进入院中,立刻上来围攻。夏子陵不欲与他们多作纠缠,就翻身上房,准备遁走。那两人竟然也跟着翻身上房,在后面紧追不舍。 离开吕家之后,夏子陵看那两个人仍然紧追不放,就停下来和他们二人打斗。这二人虽然单打独斗的功夫比不上夏子陵,但是他们善于配合。这二人一攻一守,配合起来得心应手,把夏子陵打得节节败退,无奈之中夏子陵只能落荒而逃。那二人看夏子陵已经逃远,就不不再追赶,翻身返回。 夏子陵本以为他二人回吕宅去了,也准备回客栈。正当他向回走时,却突然遭到了那两个人的伏击。原来那二人刚才只是虚晃一枪,并未真的回吕宅去。他们暗中埋伏在夏子陵返回的路上,准备趁其不备突然袭击。 夏子陵仓猝之间闪身躲避,虽然躲过了对方发过来的暗器,却也中了一掌。他想要转身再逃时,又被那二人缠住不放。打斗之间,夏子陵节节败退,身中数掌,不过,他也夺下了一人腰间的腰牌。后来夏子陵再也支持不住,就找准了机会,拼力逃脱。 这次逃掉之后,夏子陵远远地躲着,直到天色放亮,他才敢往回走。为了不引人注意,夏子陵半途还买了一套衣服,换下了夜行服。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当夏子陵回到客栈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第九十六章 小二 自己在客栈中被人迷倒,夏子陵夜探吕宅,又差点被人捉到,赵虎不禁觉得这个桃源县似乎是个不详之地。 吃过午饭,夏子陵就在客栈中休息,直到傍晚时分才起床。 夏子陵休息的时候,赵虎一直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最后,他决定先查一查是谁迷倒了他。 赵虎始终不相信是江湖上的人对他用了迷香,他觉得那个迷倒他的人,应该就在附近。对方在暗,自己在明,自己的一举一动,很可能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这样实在太过被动,赵虎决定先把用迷香的人找出来,改变目前这种不利的局面。 夏子陵起床后,看到赵虎愁眉不展,就上来和他攀谈。赵虎把自己被人用迷香迷倒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听说赵虎被人下了迷香,夏子陵十分惊奇。当他听到赵虎只是丢了随身带的银两时,更加大惑不解。以夏子陵的经验来看,江湖中人用迷香,并不常见。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如为了盗窃珍贵的财物,或为了偷香窃玉,才会有人使这种手段。如果只是为了偷赵虎身上的那点银子,那些江湖中人似乎用不着点迷香。 赵虎也觉得这种事有点不太寻常。他突然想起来,掌柜的在早上曾说过,半个月之前这里就曾经发生过一起迷香盗窃案。赵虎把这件事说了之后,夏子陵更加肯定这不会是江湖中人做的事情。半个月内在同一个地方用同样的手段连做两次案,这种做法实在太过冒险,有经验的江湖中人是不会这样做的。 此时天色渐暗,由于这间房子内有一扇门可采光,光线不好,因此赵虎不得不准备去点蜡烛。 夏子陵自嘲地笑了笑说道:“这种只有门没有窗子的房屋,如果不是我们二人为了办事方便而住下,恐怕是没有客人愿意住的。” 赵虎也笑了笑,正想接口,忽然想到一件事。他对夏子陵说道:“夏兄,小弟已经知道了下迷香之人是谁了。” 夏子陵一愣,问道:“是谁?” 赵虎把还未点着的蜡烛放好,说道:“正如你我二人之前所料想的那样,这人确实不是江湖中人,他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小人物,而且他这样做的目的显然只是为了求财,看得出他非常需要钱。” 夏子陵对赵虎的话十分不解,他追问道:“贤弟,这人到底是谁?” 赵虎说道:“依小弟看来,这人应该就是店中的小二。” “怎么会是他?”夏子陵十分吃惊。 赵虎走到门口,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然后回转身来说道:“夏兄,你看现在外面天色渐暗,而我们房中却比外面还要黑上三分,这是为何?” 夏子陵说道:“因为这个房间只有一扇门,不能采到足够的天光,所以才会显得格外黑暗,” 赵虎点了点头说道:“正如夏兄所说,这间房只有一扇门,那么任何人进出房间,都必须要经过这扇门,如果那个窃贼昨天晚上来偷走了我的钱袋,他肯定要从这扇门走出去。” 夏子陵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没错。”→文·冇·人·冇·书·冇·屋← 赵虎接着说道:“窃贼走出之后,门或者敞开,或者被他随手关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里面插上。可是小弟记得掌柜的说过,小二一早来叫门时,因为连叫不应,最后是破门而入的。” 夏子陵似乎有点明白过来,接着说道:“也就是在小二到来之前,这扇门应该是从里面插上的,所以小二才要撞开它。” 赵虎说道:“正是,小弟心中的疑点正在于此。既然小二进来之前,房门都一直是从里插上的,那也就是说此前并没有外人进来过。既然此前没有外人进来,那银子又怎么会丢呢?” “你的意思是说今天早上房门被人打开之后,银袋才丢的?”夏子陵试探地问道。 “是的。”赵虎答道:“第一个进入房间的外人,就极有可能是偷银袋的窃贼。” 第一个进房间的外人,当然就是客栈的小二。夏子陵虽然觉得赵虎说得有理,不过,他曾见过那个小二,对方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脸上稚气未脱,人看起来也很老实,不象是一个下迷香偷银子的窃贼。 赵虎说道:“我知道夏兄不相信那个小二会做这样的事情,说实话,我也不太相信他就是那个偷银袋的贼,不过,凡事都不能只凭表象来做出判断,说不定他当真就是那个贼。” 夏子陵赞同赵虎说的话,他问道:“那依贤弟的意思呢?把小二直接叫来问一问,还是先到他的住处去搜一搜?” 赵虎摇了摇头,说道:“如果真是小二偷了银袋,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一定不会把银子藏在自己的住处,我们去搜的话,除了打草惊蛇之外,并不会有太多的收获。至于把他叫来问话,应该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 “那该怎么办?”被赵虎否定了提议之后,夏子陵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赵虎想了想说道:“小二有没有可能是受到掌柜的指使?” 夏子陵还没接话,赵虎就自问自答地说道:“应该不会,如果掌柜的是主谋,他应该会选择带银两多的客人下手,而不会选择我。再说,如果要开黑店,掌柜的应该选择人烟稀少的地方,而不是将客栈开在桃源县县城当中。掌柜的应该不会是同谋。” 赵虎在那里自言自语,夏子陵也不知道该不该接口。他本来就是一个粗鲁豪爽的人,不耐烦象赵虎那样分析事情,于是索性什么也不想了,坐在那里看着赵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自说自话。 过了一会儿,赵虎似乎想通了。他对着夏子陵微微一笑说道:“夏兄,小弟想出了一个办法,可以让这个小二不打自招。” “是什么办法,贤弟快点说出来。”夏子陵兴趣大增,起身问道。 赵虎看看屋外无人,就对夏子陵说了自己的安排,夏子陵听后连连点头。 第九十七章 负心人 夏子陵趁着夜色,从后门出去,一路小跑,来到了停靠在桃源县码头边的船上。 那两个船夫看到夏子陵回来,忙起身相迎。夏子陵叫过赵虎的船夫,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这个船夫刚开始时睁大了眼睛,不过听到后来,他满脸堆笑,连连点头,跟着夏子陵一起上了岸。 夏子陵吩咐自己的船夫看好两只船,就带着赵虎的船夫一起进了桃源县。 夜色渐深,源升客栈的掌柜觉得不会再有客人上门了,就吩咐小二去上门板,准备打烊。小二答应一声,站起来来刚扛起一块门板,就发现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两个人。 小二忙放下门板,走上前去问道:“两位客官是要住店吗?” 掌柜的也忙迎上来说道:“两位里面请。” 夏子陵双目一睁,恶声恶气地说道:“我本来就是住在这里的,你难道不认得我?” 掌柜的仔细一看,笑道:“原来是住在后面的夏大爷,您这是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呀。对了,这位爷是谁?以前好象没有看到过。” 夏子陵依然双目圆睁,怒叱道:“爷去哪里用不着你管,这位爷你不认识,你家小二一定认识。” 掌柜的不知什么地方惹怒了夏子陵,他用眼神示意小二,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小二也是一头雾水,他看了看跟夏子陵一同进来的那人,发觉对方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小二仔细地在脑海中回忆,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那人。他就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认得这个人。 跟夏子陵进来的正是赵虎的船夫。他一进客店,就换上一副又悲又怒的表情,恶狠狠地盯着小二。看到小二摇头表示不认识他,船夫立刻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做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对着小二刺过去。 小二大惊之下,转头就跑,船夫在后边挥舞着匕首穷追不舍。二人在店中兜圈子,船夫虽然追不上小二,但是却总是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 掌柜的一看要闹出人命了,想要上前去拉,可是看到船夫手中那闪着寒光的匕首,他又不敢迈步。 这时客栈的大堂中已经站了不少闻声而出看热闹的客人,赵虎也躲在这些客人当中。他看着船夫把小二追得鸡飞狗跳的情景,微微发笑。 看热闹的人太多,小二跑起来不方便,船夫追起来也不方便,他们二人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终天有好事的客人出手,拦下了船夫。 小二看到船夫不再追他,就气喘吁吁地躲在掌柜的背后,小心地注视着对方。 船夫被人拦下来之后,突然把匕首向地上一扔,放声大哭。 船夫一边哭,一边骂小二。看热闹的众人从船夫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船夫骂小二诱骗他女儿与之私订终身,然后又抛弃不管,致使他女儿羞愧交加,投水自尽。虽然他女儿最终被救了回来,但是现在依然呼天抢地,痛不欲生。 听到小二竟然做出了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一时间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还有热心的人上来劝慰船夫,帮着他指责小二。 掌柜的不敢相信地看着小二,他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小二,竟然会对船夫的女儿做出这种始乱终弃的事情来。 小二更是觉得莫名惊诧,他连船夫的女儿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跟她私订终身呢? 这时,有一位愤怒的客人捋起衣袖,准备上前对小二饱以正义的老拳,这人正是赵虎。他愤怒的情绪点燃了众人心中的怒火,有又不少人都上前来准备一起教训小二,。 当然,这些人里面,确实是有一些人想为船夫抱不平,但也有不少人是抱着不打白不打、打了也白打的心理,准备趁机打几下太平拳,凑个热闹的。 掌柜的一看事不对,早就从小二的面前走开了。他脸色发青,正想从门口溜出去报官,却被夏子陵堵个正着。 小二知道自己再不辩解,很有可能会被众人乱拳打死。忙大叫道:“各位爷,不要动手,小的有话要说。” 赵虎拦住众人道:“各位,先听听他有什么狡辩,然后我们再打不迟。” 小二看那些人暂时停住了脚步,就指着船夫说道:“小的确实没有见过这位大爷的女儿,是不是这位大爷认错人了?” 船夫一听这话,伸手就从地上拾起匕首,做出找小二拼命的架势,赵虎忙把他拦住。船夫凶狠的样子把小二吓得一个激灵,下面要话的话全都给忘了。 船夫带着哭腔说道:“昨天晚上你亲口对我女儿说出以后再不往来的绝情话,使她今天一早投水,你还敢不承认?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许多,只有让我女儿出来说话了。” 说完这句话,船夫对着外面高声叫道:“女儿,你进来看看这个负心人,到现在他还在抵赖,你竟然为他自尽,你怎么那么傻呀。” 船夫的话音还未落,就从外面进来了一个披散头发,悲悲凄凄的女子。那个女子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看不出样貌,不过看她小腹微微隆起,应该是怀有身孕。 那女子走到小二身边,哭哭啼啼地说道:“相公,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小二闻听大惊失色,他惊恐地叫道:“你是谁,别叫我相公,我不认识你呀。” 那女子上前拉住他的手说道:“虽然你我并未成亲,可是在我心中,你早就是我的相公了。现在我已有身孕,你不能就这样抛下我不管呀。” 小二“哇”地一声惊叫,甩掉那女子的手,惊慌地跳到一边。那女子趁势摔倒在地,双手捂住肚子,脸上显出了痛苦的神情。 船夫看到这各情景,叫道:“我跟你拼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又操着匕首走了过来。 人群之中不知谁大叫一声:“打死他。”于是众人也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 小二惊恐地抱着头,无处可逃。这时,他看到赵虎对他微微发笑,猛然间醒悟过来。 第九十八章 做戏 小二跪倒赵虎面前,声音嘶哑,哀声说道:“这个女子我真的不认识,我昨晚并未去会过他,这位大爷可以为我作证。” 众人闻听此话,一齐把目光转向了赵虎。 赵虎做出不解的样子,问道:“我昨晚被人用迷香迷晕了,怎么能为你做证呢?” 众人一听小二撒谎,又准备上前来动手。 小二看到众人又要上来动手,吓得一把抱住头,缩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赵虎忙拉住众人,朗声说道:“列位,在下看这小二似乎有内情,先等他说完,然后再动手不迟。” 看到赵虎出面拦住,众人也就暂时住了手,把目光投向小二,看他有什么话可说。 小二向赵虎投去感激的目光,缓了缓神,然后说道:“昨晚正是我迷晕了这位大爷,他的银子也是我偷的。我是做了小偷,可是那个女子我真的不认识,他腹中的胎儿也不是我的,大家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呀。” 看到赵虎仍然不说话,小二哀求道:“大爷,我错了,不该偷你的银子,可是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才做这样的呀!您说句话吧,要不然我就要被他们给打死了。” 众人一时分不清小二的话是真是假,全都注视着赵虎,看他怎么开口。 赵虎说道:“你是不是负心汉,我不知道,不过,你既然说昨天是你下的迷香,偷了我的银子,现在就当着大家面,把此事说清楚。” 小二跪在地上说道:“半个月之前,有一个江湖郎中住店,当时他用迷香迷倒了邻房的客人,然后偷了那人的银子。正巧这事被我撞见,那个郎中用刀威逼我,说要是我敢泄露出去半句,就要了我的命。我死了没什么,可是还有一个妹妹在等着我去救,所以我就没有把这事说出去。那个江湖郎中临走之时送给我一些迷香,并教了我使用的方法。我急等着银子救我妹妹,看到这位大爷住的客房偏僻,不容易被人发现,就在昨晚用迷香迷倒了他。早上开门救他的时候,我趁机拿走了他的银子。那些银子我一点都没有用,我现在就还给这位大爷。” 小二说着,跑到大堂一角,从一堆空酒坛中拿出一个坛子来,伸手掏出了藏在其中的银袋,走过来跪在地赵虎面前,双手奉上。 赵虎伸手接过银袋来,打开看了看,里面的银子果然没有被动用过。 赵虎对众人说道:“各位,这确实是在下的银袋,看来小二所说属实,这位姑娘和这位老伯,应该是认错人了。” 这时船夫和那个女子全都凑过来,对着小二仔细地看了几眼,然后一齐惊讶地说道:“哎呀,是认错人了。” 说完此话,船夫和女子互相递了一个眼神,然后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二人就快步出了客栈,不知去向。 众人一看小二由始乱终弃差点弄出人命的负心汉,变成了为救妹妹而甘愿作贼的悲情小偷,大家一直紧紧攥着的拳头,全都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几分。 赵虎问小二道:“你说偷银子只是为了救你的妹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确实情有可愿,这件事我也可以不再追究。” 小二哽咽着说道:“我父亲嗜赌如命,他在赌坊里赌输了钱,就把我妹妹卖到了吕家做丫头。我听说吕员外根本不拿下人当人,就想去赎她回来。可是吕员外要一大笔银子,我拿不出来,无奈之中才偷拿了这位大爷的银子。” 赵虎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小二说的话,正在沉吟。 这时,一直躲在旁边的掌柜走过来说道:“这位大爷,他说的确实是实情,他的妹妹我也见过,今年才刚刚十一岁。听说她被卖到吕家之后,经常挨打,昨天还有人在街上看到吕家的管家打她,后来被一个好心的过路人拦住了,唉,这也只能是拦得了一时,回家后还不定怎样打她呢。” 夏子陵这时接口问道:“你妹妹长什么样?” 小二把她妹妹的样貌形容了一遍。夏子陵看看赵虎,对他点了点头。原来昨天他们在街上遇到的那个小姑娘,正是这个小二的妹妹。 看来小二说的是实话。赵虎伸手扶他起来,说道:“既然事出有因,这件事我也就不再追究了。不过,你切记今后不可再做这样的事。” 小二连连点头。 旁边看热闹的众人,听到赵虎不再追究,知道没什么可看的了,也都陆陆续续地走开了。 赵虎和夏子陵二人回到客房之中,一时无语。虽然银袋被找了回来,偷银子的贼也亲口承认了此事,但是赵虎的心中却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夏子陵和赵虎的心事相同。他们二人现在心中所想的,都是如何惩治这个吕员外,救出小二的妹妹。 房中一时静默地有些压抑,为了打破这种气氛,赵虎先开口对夏子陵说道:“刚才那个女子是哪里找来的?” 夏子陵闻听此话,呵呵一乐说道:“那是一个青楼女子,我付钱请来的。” 赵虎听了夏子陵的话,也是一笑,说道:“原来如此,看来她逢场做戏的功夫,还真是不错。不过,没想到船夫也演的那么逼真,如果我不知内情的话,恐怕就要被他给骗了。” “我答应了你的船夫,船上的好酒任他喝,所以他才这么卖力地演这出戏的。”夏子陵说着,又是一笑。 正在此时,赵虎看到桌上放着一个腰牌。那是夏子陵昨夜与吕家的两个护院恶斗之时夺回来的。 赵虎看盯睛看着这个腰牌,深思片刻之后说道:“今天这场戏确实演得不错,不过夏兄,接下来我们还要再演一场戏。” “还要再演一场戏?”夏子陵有些不解:“演给谁看呢?” “我们接下来要演一场更加好看的戏给桃源县的县令看。只是这次的戏,需要由夏兄你亲自出马了。”赵虎盯着夏子陵,微笑着说道。 第九十九章 报信 打打杀杀的事情,夏子陵还是在行的,可是说到演戏,他就没有多少信心了。 “贤弟,你也知道我是个直性子的人,演戏这种事,恐怕我帮不了你。”夏子陵边说边搓了搓双手,听得出来他说这话时底气明显不足。 赵虎知道夏子陵会这样说,他呵呵一笑说道:“夏兄不用担心,你演的这场戏,不用象刚才船夫那样又哭又骂的,你只要暗中给这里的县令留下一点线索,接下来不用你演,他自然会在心中把这出戏想象出来的。” 夏子陵有点莫名其妙:“贤弟,你说的话我有点听不明白。” “夏兄,你近前来,听我慢慢给你讲。” 听完赵虎的话,夏子陵连连点头,然后就按照赵虎的安排,连夜出去做事了。 第二天一早,桃源县县衙内一片混乱。县令和师爷二人满脸焦急的神色,不住地在后堂中来回踱步,各个差役也在县衙之中四处走动,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那些差役忙了一阵之后,一无所获。一个班头来到县令面前打了一躬说道:“回老爷,小的们刚才把县衙里的各个角落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您的大印。” 原来县令一早起来,正要回复上级发来的公文,打开印盒时,却发现印章不见了。 县令看了师爷一眼说道:“这下该怎么办?不见了印章,连来回的公文都没法回复,弄不好误了时间,得罪了上官,这可不是说笑的。” 师父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慢条斯理地说道:“大人,您再仔细想一想,是不是忘在什么地方了。这县衙虽然说不上是戒备森严,但也不是想起来就能进来的,谁会那么大胆跑到这里来偷大人您的印章呢?” “这事我也想不明白。这块大印虽然对我来说有用,但是别人拿去后,也只能当块破铜卖掉,值不了几个钱的。谁会费那么大的力气到县衙内来偷一块印呢?”县令十分不解。 师爷沉思片刻后说道:“大人,您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这偷大印的人,似乎并不是为了求财,而只是想和大人您作对。” 在师爷的提醒下,县令仔细地回想。但是他想来想去,也不觉得自己曾得罪过什么人。 这时,一个差役过来说道:“小的在墙边捡到这个牌子,请大人过目。” 县令接过来一看,发现是块金黄色的铜制腰牌,正面是一个张目怒视的狮头,背面刻着两个字:吕府。 班头闻言也凑了过来,他一看到牌子,就立刻回禀到:“大人,小的认识这块牌子。上次和大人一起拜访胡员外的时候,小的曾见他家的护院家丁腰间挂的正是这种牌子。” 县令闻听此言,扭头看了看师爷。师爷也意味深长地望了望他。 县令对那些差役说道:“此事且不可外传,你们先退下吧。” 差役们应声退出,师爷走过去关好门,然后回头对县令说道:“大人,难道这事真是吕员外派人干的?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虽然我一向对吕员外嚣张的行径极为厌恶,但是也并未刻意为难过他。为何他要派人来偷我的大印呢?”县令思之不得其解。 “大人,会不会与您募银修河堤这件事有关呢?” “这也有可能。前日我专为此事去拜访吕员外,虽然他表面上一口应承,但是心中必定不乐意。不过,此事是由县中所有富户共同分摊,并非他一人出银子,他没有必要为此而故意为难我吧。”县令还是不理解吕员外为何要派人来偷自己的官印。 师爷接口道:“大人,自您到任以来,吕员外一直未将您放在眼里,这次也难保不是他想故意作弄大人。” 县令点了点头说道:“以前虽然他对我有不敬之处,但因他是一方乡绅,有财有势,我为了办理公事方便,并不愿与他作对。如今他竟然敢这样戏弄本官,且有把柄落在我手里,这次我决不会再放过他。” 这时,师爷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看了看盛怒之中的县令,小心地说道:“大人,这吕员外在桃源县横行已久,必定会得罪不少人,如果这次是有人故意陷害他呢?” 本来怒气冲冲的县令,闻言也冷静了下来。他细思了一下,说道:“现在证据确凿,偷印之人必是吕家之人,决不会是别人故意栽赃陷害他。” 师爷还想再劝一劝县令,让他三思行事,但是他看到县令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心中顿时明白,就退到了一边,不再说话。 县令在房中来回走了几圈,拟定好了捉拿吕员外的计划,然后就吩咐师爷和手下的众差役领命行事。 撇开县令这边不提,却说这日上午,吕员外正在家中闲坐,突然听到在门口有人在高声吵闹。管家不等吩咐,就忙来到门口查看,发现吵闹的人正是源升客栈的小二。 看门的人看到管家来了,就把小二拉到他面前,按着跪倒在地。管家示意门人放开小二,趾高气扬地问他有什么事。 小二一边叩头一边说:“小的这次有重要的事要向吕老爷禀报,请大爷快快通报一声。” 管家呵斥道:“吕老爷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吗?你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小二着急地说道:“大爷,这事人命关天呀,您要再不报给吕老爷,恐怕就来不及了。” 管家看小二神色慌张,有几分相信。不过他也知道吕员外的脾气,如果贸然将小二进去,到时他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惹吕员外发怒的话,还不是连累自己也跟着受罚。 “有什么话快点说,再不说的话,信不信我让人打你出去?”管家语带威吓,怒斥小二。 看来只能先告诉管家了,于是小二从地上站起来,凑近管家的耳朵,小声说道:“我刚从一个客人那里得到消息,说县太爷怀疑吕老爷故意跟他作对,要派人来捉拿吕老爷。” 这种话从小二的嘴里说出来,管家自然是不会相信的。他瞪着小二说道:“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如果你谎报消息,小心大爷要了你的小命。” “小的决不敢欺骗大爷,我们店中有一个客人与县衙的差役有交情,我也是刚刚听那人说的。” “县太爷捉拿吕员外与你何干?你为何这么急急忙忙地跑来报信?”管家还是不信。 “如果消息属实的话,希望吕老爷过了这一关后,能把小的妹妹给放出来。”小二恳切地说道。 管家摸了摸下巴说道:“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个。也好,如果你报的消息确实属实,只要吕员外顺利过了这一关,我一定会帮你求情,放过你妹妹。不过,如果你所说的是假话,到时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小二连连点头,叮嘱管家一定要快点告诉吕员外,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吕宅。 第一百章 抓捕 吕员外听完管家的回话后,半信半疑。他虽然一向不把这个县令放在眼里,但是二人并没有发生过明显的冲突,县令没有理由突然对他下手。 管家在一旁说道:“那个县官是不是因为老爷不想交这次的河防银子,所以就用这样的手段吓唬老爷?” 吕员外摇了摇头:“不交银子只是小事一桩,县令也没必要对我这样大动干戈。小二的话不可尽信,不过万事小心为妙。你吩咐门上的人盯紧点,如果有衙门的人前来,就说我不在家。” 管家闻言出去安排。 管家出去后,吕员外在房中坐立不安。他不相信县令会真的派人来拿他,但是又担心真有此事,如果自己不提前准备的话,到时会措手不及。吕员外在房中走来走去,思考对策。想来想去,他觉得为今之计最好是暂避风头,静观其变。 将近午时,县衙的两个差役来到吕员外家,递上书信,说县太爷想请吕员外到衙门叙话。吕府的管家推说员外不在家,等员外回来后,他自会将此事禀报给他的。 那两个差役互相看了看,一个人说道:“我们得到消息说吕员外今天并未出门,还是烦请管家去通报一下吧,县太爷确实是有要事和要吕员外相商。” 管家发觉两个差役的神情有异,知道情况不妙。他一面使眼色给看门人,让他进内通报,一面以吕员外不在家为借口,拦着门不让那两个差役进去。 那两个差役看到管家有意阻拦,就没有进门。他们站在门外告诉管家说,如果吕员外回来的话,一定告诉他县太爷有急事相商,让他快点赶过去。 ·文}管家连连答应,直到送走了两个差役之后,他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人}管家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不过吕员外却不这样认为,他反而隐隐地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有些不同寻常起来。 ·书}吕员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他来到大门口,正要跨步迈出时,突然发现外面有大队的差役正在向吕家逼近。吕员外忙转身返回内宅,对管家交待一番之后,他就躲进了密室之中。 ·屋}县衙的那些差役来到吕家,把住前后两道门之后,就开始进宅搜查。 管家刚想去拦,被一个差役一脚踹到了一边。他揉着被踹得生疼的屁股,躲在一边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时管家看到县衙里的师爷正站在大门外,他忙来到师爷面前,诚惶诚恐地向对方鞠躬问好,全没有了往日那种狗仗人势的嚣张气焰。 师爷并不象差役那般粗鲁放肆,他看到吕府管家向自己行礼,就还了一个礼。管家看到师爷如此和蔼可亲,就大着胆子问他为什么要搜查吕宅。 师爷说道:“这也也怪你家员外做事太过决绝,一点不给大人留余地。大人无奈之中,只得出此下策。” 管家问道:“敢问师爷,我家老爷究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惹得大人如此动怒?要是因为募捐河防银子的事情,大人迁怒我家老爷的话,我这就去劝务必他听大人的话,该捐多少就捐多少。” 师爷狡黠地转动着眼珠,说道:“大人正是为此事发怒,你家老爷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富户,如果他带头抗交的话,大人的面子望哪里放?你能劝吕员外按大人的要求捐银子的话,那当然最好了。” 管家以为自己探听到了县令发怒的真正原因,忙不迭地对正在家中搜查的众差役叫道:“各位差爷先停停手,这次的事是县太爷误会了我家老爷,现在没事了。” 众差役闻言一愣,全都把目光投向了师爷。他们看到师爷也在示意自己住手,就纷纷停了下来。 管家来到内室之中,走到密室前面叫道:“老爷,您出来吧,小的已经将此事打探明白了。县太爷只不过恼怒您没有按例捐河防银子,这不是什么大事,您出来后解释一下就没问题了……” 管家在密室前面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吕员外知道自己的藏身之所已经暴露,再躲藏下去也没有什么益处了,就从密室中走了出来。 吕员外刚走出来,管家就换上一副笑脸过来讨好。他觉得自己这次帮吕员外化解了危机,肯定会受到他的赞赏。 谁知他那张灿烂盛开的笑脸刚凑过去,就听到“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挨了吕员外一巴掌。 五个鲜红的手指印瞬间浮现在管家那肥胖的脸颊上,他捂着火辣辣的脸庞,望着自己的主人,脸上充满了委屈和不解的神情。 吕员外觉得怒气未息,又骂他道;“县令派这么多人来抓我,难道只是为了那点银子吗?你轻信他人说的话,贸然暴露我的藏身之所,真是蠢材一个。” 这时师爷带着众差役,已经紧随管家之后,来到了内室。管家向师爷投去求助的目光,师爷走上前来对管客说道:“这次能顺利找到你家老爷,还真是多亏了管家的鼎力相帮,多谢。”说着,师爷对管家拱手施了一礼。 管家这才明白中了师爷“引蛇出洞”的诡计。他愧疚地看了一眼吕员外,然后无可奈何地站在一边。 吕员外整了整刚才在仓促之间弄乱的衣服,对师爷说道:“不知我吕某犯了什么罪行?要劳动师爷亲自带队前来。” “等吕员外到了县衙之后,亲自向县令大人发问吧!在下只是负责带人,您的问题,恕难奉告。”师爷说话时依然是不紧不慢,软中带硬。 师爷转过头去吩咐差役来拿人,这时吕员外趁机对管家使了个眼色,摸了摸腰间。管家顿时明白,于是趁人不备,悄悄地溜出了内室。 原来当日晚间阻截夏子陵的那两个家丁,并未住在吕家,他们在吕家附近有单独的住处。这二人除了负责晚间看家护院的事情之外,白天多数时间都在外面休息。 管家找到这两个人,要他们去搭救吕员外。这二人闻听之后,立刻起身向吕家赶来。 第一百零一章 出逃 三人来到吕家时,正看到差役要把锁链往吕员外手上套。那两个家丁看事不对,一人飞身上来抢夺差役手中的锁链,另一人则护着吕员外向门外逃去。 那些差役没想到突然间会冒出来两个人,公然和他们抢夺吕员外。众人一愣之下,那两人已经得手,将吕员外夺了过去。众差役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操起家伙,上来围攻这两个人。 这二人不但功夫不错,对吕员外也极为忠心。他们二人带着吕员外拼死杀出了众差役的包围圈,向着大门外面跑去。 众差役在后面猛追,那二人连连发出暗器,这些差役纷纷闪躲,一时无人上前,竟被他二人架着吕员外跑到大门外。 这两个家丁带着吕员外出门之后,一人伏在门口善后,截击出门追赶的差役,另一个则扶着吕员外向前快速逃跑。 那些差役刚追出门,猝不及防地又被一阵暗器拦住,于是无人再敢踏出大门一步。伏击的家丁看到众差役退到了大门里面,就不再理会他们,抽身离开。 众差役在大门内等了多时,发觉门外没有动静,就小心地探头出来查看。等他们发现门外并没有人把守时,吕员外和那两个家已经转入小巷,不见了踪影。 师爷和众差役垂头丧气地回到县衙交差,县令倒也没有责怪他们。其实县令也不相信官印是吕员外派人偷去的,他更相信是有人故意栽赃给吕员外。不过,县令并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这是一个对付吕员外的绝好理由。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将吕员外整倒,那以后在桃源县就没有人敢不听他的话。因此,县令这才不听师爷的劝告,执意拿人。 现在吕员外下落不明,县令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虽然他没有被捉住,但是却背了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日后再也不敢回到桃源县来。县令一想到此处,心里就觉得痛快无比。 吕员外逃跑后,县令发出搜捕令,在全县范围内捉拿吕员外。搜捕令上写明吕员外的罪状是偷盗官府财物,图谋不轨。在搜捕令的结尾,县令还特意令师爷加了一句话:凡有见到此贼者,无论军民,皆可上前捉拿,捉到即有重赏,如其拒捕,格杀勿论。 由于官印还没有找到,师爷就按照原印的大小用蜡做了一个,印好红泥,盖在搜捕令上,看起来倒也象模象样。 看到桃源县城中到处张贴着捉拿吕员外的搜捕令,夏子陵十分开心。前一晚他按赵虎的吩咐,先去偷了县令的大印,然后又故意丢下吕家守夜家丁的腰牌。没想到做了这件事之后,短短半日内,吕员外竟然成了一个负案在逃的案犯,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夏子陵心中有些不明白,他问赵虎道:“贤弟为何能断定县令一定会因丢官印的事找吕员外的麻烦呢?即使县令怀疑吕员外派人偷了他的官印,也有可能先派人查探清楚呀。到时双方一对质,不是很容易发现吕员外是在替人背黑锅吗?” “夏兄还记不记得,当日酒馆中的小二曾说过,吕员外在桃源到无人敢惹,连县令都对他怕上三分?”赵虎反问道。 “确实如此,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夏子陵还是有些不明白。 赵虎说道:“碍于吕员外在此地的势力,县令不得不在表面上对他格外优待,但是按道理来说,县令才是这里职权最高的父母官,他又怎么可能甘心让跋扈嚣张的吕员外凌驾在自己上面呢?” 夏子陵想了想说道:“贤弟的意思是说,县令与吕员外其实是面合心不合?” “是的。”赵虎接着说道:“县令不但与吕员外面合心不合,还极有可能十分痛恨吕员外。他并不是不想整治吕员外,只是缺乏一个合适理由。夏兄你昨晚盗官印,留腰牌,其实就是帮县令制造一个惩治吕员外的理由而已。” “原来如此,怪不得县令一早发现官印丢失之后,很快就出签拿人了。看来,贤弟这招栽赃架祸的手法,还真的是挺管用。损是损了点,嘿嘿,不过到底是瞒过了县令的眼睛。要是县令猜到此事并不是吕员外做的,是别人有心陷害他,想必他就不会按照贤弟你的意思去拿人了。” 赵虎笑道:“夏兄此言差矣。县令一直以来都想整治吕员外,只不过是缺乏一个合适的理由。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呢?即使他看出此事是别人故意栽赃给吕员外的,也一样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夏子陵不禁合掌称叹道:“还是贤弟看得通透。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你为何要派小二去吕家通风报信呢?” 赵虎抬眼看了看那张贴在墙上、被风微微吹起的搜捕通告,然后说道:“县令一定知道吕员外家中暗藏高手,为了避免拿人时遇到阻碍,他应该会采用诱捕的手段。吕员外如果不知道县令有心捉拿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很有可能会被县令诱捕成功。” “吕员外被县令捉到了难道不好吗?”夏子陵不解地问道。 “当然不好。如果吕员外被县令顺利地被捉到,身陷囹圄后,他发觉情势危急,一定会忍辱含羞,想法自保。那里他很可能会收起往日嚣张的嘴脸,对县令惟命是从,还很有可能会出钱上下打点,收买县令。到时说不定没过多久,他就会和县令结为同盟,然后再毫发无损地离开县衙大牢。” 夏子陵似乎有些明白了:“小二报信之后,吕员外提前知道了县令要捉拿他,此时他身在家中,有人保护,当然不愿意束手就擒,一定会想办法拒捕,是吗?” 赵虎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他极有可能会提前做好拒捕的准备。只要吕员外拒捕潜逃,就会惹得县令大怒。他到时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对付吕员外,说不定还会吩咐手下的差役,捉到之后,即时格毙。” 夏子陵合手赞道:“贤弟算计的真是周全,不过,吕员外虽然对下人刻薄,对乡人跋扈,但是罪不至死,况且他与我们二人也没有什么恩怨,如果这次县衙的差役真的杀了他,我倒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赵虎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吕员外只是平日里在桃源县横行霸道,并没有做过其他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么即使他一时拒捕,也不可能做得太过分。现在他拼死拒捕,一定是往日犯下过极大的恶行,他担心被捉拿后,县令会查出这些事情。” 夏子陵接着说道:“所以他死不足惜。” 赵虎轻轻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二章 散财 桃源县县衙之内,县令气定神闲地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在面前着急地走来走去的师爷,微微发笑。 师爷看到县令还在笑,一改平日里慢条斯理说话的习惯,急切地说道:“老爷,这都到什么时候了,您还在笑。吕员外没捉到,官印也没有找回来,您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吗?” 县令笃定地泯了一口茶,然后悠然地说道:“师爷不要着急,该来的一定会来,不过现在时候不到,急也没有用。” “老爷可否明示,我实在听不懂您的意思。”师爷被县令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你认为偷官印之人是吕员外派来的吗?”县令问道。 “当然不是。”师爷答道:“能到县衙来偷官印的,一定是身手不凡的高手。这样的高手又怎么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把表明身份的腰牌丢在县衙呢?” 县令赞许地点了点头,接口说道:“此人偷印留牌,目的就是要栽赃给吕员外,他想借我的手来处治吕员外,呵呵,此人这招借刀杀人之计,倒也用得不错。” 师爷说道:“老爷您难道就甘心帮此人吗?” 县令脸色一板说道:“师爷此话差矣!处治吕员外,并不只是帮偷印的人,其实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这人送我一个如此之好的借口,让我了却了这个心愿,我倒还应该谢谢他才对。” 师爷接着说道:“可是那官印现在还不知在何处,老爷您一点也不着急,难道是想等那盗印之人亲自送回来吗?”师爷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赌气的成份。 县令倒并不在意师爷的语气,笑着说道:“呵呵,正是。” 他看了一眼惊讶的师爷,接着说道:“偷印之人的目的,无非是整治吕员外,既然本官出手帮他处治了吕员外,他再将官印留在手中又有何用?你放心,到时他自然会将印送回来的。” “那吕员外怎么办?他对此处的地形甚是熟悉,再加上有两个武功高强的家丁保护,我们想要捉到他,也并非易事。” “师爷你为何今日如此糊涂?”县令颇有些不解地望着师爷,直到对方被他看得心中发虚,才接着说道:“如果能捉到吕员外,当然更好,捉不到又有何妨?反正这桃源县他是再也不敢回来了,到时他吕家的所有财产,还不是任由我支配吗?” 师爷闻听此话,这才舒展了眉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夏子陵和赵虎又在客栈中等了一日,并没有等来吕员外被捕的消息,却听人说县令派人查封了吕宅,说吕员外私通盗贼,将吕家所有家产全都充公了。 赵虎闻听之后,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自己设计赶跑了吕员外,到最后最大的赢家却是这个贪得无厌的县令,这令赵虎心里觉得十分不爽。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令赵虎觉得很欣慰:客栈小二的妹妹被放了回来。看到他们兄妹二人团聚时抱头痛哭的情形,赵虎和夏子陵二人也觉得鼻子一阵发酸。 别过小二兄妹,夏子陵回到客房之后,就将大印用包裹包好,准备等晚上再丢回县衙去,这时赵虎却伸手拦住了他。 夏子陵说道:“现在吕员外已经得到了惩处,官印留在我的手中也没有什么用了,不如早点送还给县令吧。” 赵虎说道:“夏兄不必着忙!吕员外固然是不敢再回来了,可是他多年来从桃源县众乡民那里巧取豪夺来的财产,却无端地端被县令给白白侵吞了,这事决不能就此罢休。” “那贤弟你的意思是?” 赵虎看了看夏子陵提着的官印说道“既然官印在此,我们何不好好利用……” 第二天,桃源县的大街小巷中又贴满了一张张告示。这告示上写着由于众乡人多年来饱受吕员外的欺压,所以县令决定将没收来的吕家财产全部发放给乡民,大家可以县衙按人头领取。每张告示的文字下面,还赫然盖着一个鲜红的官印。 消息很快传遍了桃源县的大街小巷,远远近近的人聚在一起,象潮水一般涌向县衙。 县令哆嗦着从师爷手中接过来一张告示,还没看完就一把扔在地上。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昨日那种悠然自得的神态,怔怔地望着师爷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师父还没有张口,就有一个差役一溜小跑地过来说道:“老爷,乡民越聚越多了,再不按告示上说的给他们发放银子,恐怕就要发生民变了。” 县令不舍得刚到手的银子就这么又送出去了,他迟疑不决地望着师爷说道:“要不,我们少拿点银子出去,应付一下那些乡民就算了。师爷你看怎么样?” 师爷摇了摇头,他拿出了一张纸来,伸手递给县令说道:“这是我在县衙门口捡到的,还没来得及给老爷您过目。老爷您看一下上面写的内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县令接过来一看,发现这张纸上写着数行字,原来这是盗印之人留给他的。纸上的内容是要县令把吕家的全部银子拿出来发给乡民,否则到时不但不会归还官印,还会把县令用蜡做的假印冒充真印使用的事情捅出来。 县令看完之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官印丢失了,虽然麻烦,但是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如果自己用假印代替真印发搜捕文书的事被上级给知道了,那就很可能会乌纱不保。 县令坐在那里思前想后,最后在师爷的劝说下,好不容易才痛下决心,吩咐差役将吕家的银子全部发放给了乡民。 众乡民领到银子后,全都在外面欢呼雀跃。县令坐在县衙里,听到外面众人的欢呼声,心中一会痛,一会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吕家的银子发完之后,夏子陵在当天夜里隔墙把官印抛进了县衙。县令听到院中扑通一声传来,忙跑出房,这时已有差役将官印递了过来。 县令看着失而复得的官印,一阵高兴,可是想起白天发出去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他又是一阵心痛。 师爷在一旁看着县太爷脸上一阵喜,一阵悲,也不知道如何去劝他,只能站在一边,暗暗感叹。 第一百零三章 搭载 赵虎和夏子陵二人办完这件事,就连夜离开了桃源县。二人乘着小船在夜色中顺着河流前行。将近子夜时分,赵虎忽然看到前面岸上有几个人影在对着河面张望。 那几个人看到河中的有两艘小船越来越近,就小声招呼。船夫将船放慢,和他们讲了几名话,然后进舱来向赵虎回报。 原来这几人想要搭船前行,并且讲明了船费照付。给不给银子倒无所谓,搭几人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深夜之时,在这荒郊野外遇到的人,赵虎一时摸不清他们是什么来路,所以就没有答应。 这时后面夏子陵所乘的那条船赶了上来,两船相并时,夏子陵跳过船来。 “贤弟,你可知岸上那几个人是谁吗?” 赵虎凝视细瞧了一下,看不清对方的相貌,他摇了摇头问道:“夏兄你认识他们?” 夏子陵点头说道:“愚兄以前常在夜间做事,因此夜间看人倒也难不住我。岸上那三个人,正是吕员外和他的两个保镖。” “是他们?”赵虎一时愣住了。 “让不让他们搭船呢?”夏子陵向赵虎投去征询的目光。 “吕员外虽然曾经作过恶,不过现在已经成了丧家之犬,再说他落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因为我们二人,算了,就载他一程吧。” 船夫将船停近岸边,吕员外和两个家丁分别上了赵虎和夏子陵的船。 赵虎曾远远地看见过吕员外,所以认识他,不过,吕员外却从未见过赵虎。他上船之后,对着赵虎使劲作揖致谢,全然没有了往日那种不可一世的威风派头。 那两个家丁上了夏子陵的船之后,盯着他看了两眼,淡淡地道了声谢,就不再作声。 夏子陵一开始被他二人盯得心中发虚,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生怕他们认出自己就是当日夜探吕宅的夜行人。不过,夏子陵当日穿了一身黑衣黑裤,再加黑布包头蒙脸,这二人并没有见过他的真实面貌,因此并未认出他来。 两条船上的人各怀心事,全都默不作声,只能听到船夫摇动桨橹时发出的“哗哗”声。 天色将明之时,小船来到了一处市镇,赵虎和夏子陵二人上岸寻找客栈休息。由于此地离桃源县并不远,吕员外和他的两个家丁担心有人认出他们,于是就没有上岸,而是和船夫一同留在船上休息。 午后时分,赵虎和夏子陵二人养足了精神,在这个市镇上随便走了走,发现此处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就一同朝着码头走来。 夏子陵担心吕员外和他的两个家丁留在船上,会对船夫不利,赵虎则劝他不必担心。他告诉夏子陵,现在吕员外他们三人已经成了惊弓之鸟,除了老老实实地躲在船上之外,什么也不敢做。 赵虎和夏子陵二人来到码头,远远地看到两个船夫正在岸边闲聊。他们走上前去,问这二人为何不在船上呆着。船夫说那三人有事要相商,不想让他们听到,因此就给了银子,让他们二人上岸去吃酒。船夫担心船只被他们三人偷走,因此虽然上了岸,但是并没有走远。 赵虎听到他们三人有事相商,看了看夏子陵,然后又问船夫,这三人现在那条船上。一个船夫指了指赵虎的那条船,说他们三人就在舱中。 夏子陵看到赵虎对他示意,心中明白,就放轻脚步走上前去,悄悄靠近船舱,听他们在说什么。 波浪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岸边,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当夏子陵靠近小船时,并未被那两个家丁发觉。 夏子陵站面船舱外面,侧耳倾听。船中的三人不提防外面有人偷听,说话之时并未刻意放低声音,因此,他们三人所说之话,一字不落地全都被夏子陵听了去。 “老爷,您不要过于忧愁,要多多保重身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我们哥俩保着您,只要躲过了这一阵,要不了多久,一定可以再重新创出一番事业的。” “是呀,老爷,起起落落对于我们这些江湖中人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为此事伤了身体。” “唉!”吕员外声音嘶哑:“以后别叫我老爷了,还是叫我大哥吧。当年你们兄弟二人跟着我一起贩卖私盐,闯荡江湖,那时我们三人年轻气盛,天地不怕,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银,何等痛快。可现在我已经年近六旬,要想再象当年那样在江湖中闯荡出一番事业来,谈何容易呀。” 船中一时静默,接着一个家丁说道:“大哥你虽然久未涉足江湖,可是现在江湖中声名赫赫的人物,当年不少人都同你有一定的交情,如果大哥你去找他们,想必他们是会给你几分面子的。” “虽然当年我与这些人称兄道弟,但全都是些酒肉朋友,并未深交。如今落魄之时我去求他们,不被人拒之门外,就算不错了,还谈什么面子呀!”吕员外声音低哑。 过了一会儿,他又叹了口气,象是对那两个家丁说话,又象是在自言自语:“唉,当年与我深交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夏天宇夏大哥,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收留我的,可是……” “您是说夏大哥?当年他与大哥你的交情确实不错,可是,后来听说他被官府捉到了。这件事,好象与大哥您有关?”一个家丁小心地问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妨直说了。这件事除了我之外,也就只有你们兄弟二人略知内情。当年我受到官府的利诱,为了贪图钱财,就暗中出卖了夏大哥,做了这件事之后,我怕被其他人识穿,于是就退出了江湖。” “难怪大哥您当年带着我们兄弟二人来到桃源县,从此再不过问江湖上的事,原来是这个原因。” “这么多年来,这件事一直让我寝食难安,今天我也落到了被官府追捕的地步,想来也是当年陷害夏大哥的报应吧。”吕员外声音带着无限的悔意。 “大哥,不要再想过去的事了,为今这计,还是想一想以后要去哪里吧。”一个家丁劝他。 以前夏天宇一直认为是杨绍祖出卖了他,没想到真正出卖他的人却是吕员外。 夏子陵在外面听得怒火中烧。 第一百零四章 相认 夏子陵跃步跳上船,手中暗扣袖箭来到舱口。舱中三人看到夏子陵突然出现,一时呆住了。吕员外最先反应过来,他堆上笑脸,就要上来打招呼,却没提防到一支之袖箭迎面飞来,正中咽喉。 吕员外扑通一声翻倒在地。两个家丁看到吕员外遭到袭击,仓猝之间起身就要上前来攻击夏子陵,这时第二支袖箭又飞了过来,一个家丁应声倒下。 转眼之间,舱中的三人已经死了两人。剩下的一个家丁正要做困兽之斗,夏子陵走上前来一脚将他踏翻在地。这个家丁来不及反抗,就被夏子陵跟上一脚,踩在后颈处,顿时一命呜呼。 赵虎和两个船夫看到夏子陵突然之间进了船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跟了过来。等他们三人进舱之时,已经看到吕员外和他的两个家丁横尸当场。 夏子陵的脸看起来狰狞可怖。赵虎不知他为何痛下杀手,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吩咐船夫快点开船了。 那两个船夫胆颤心惊地解开缆绳,摇橹前行。 船顺着河流来到一处偏僻的无人之处,赵虎让船夫把船摇进水草丛生、芦苇遍布的河流岔道之内。等他们把吕员外三人的尸体抛入水内,清洗好船只之后,夏子陵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 赵虎问他为何要杀掉这三人,夏子陵把在船舱外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赵虎和两个船夫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赵虎叹道:“没想到事隔多年之后,夏兄竟然能在此处手刃仇人,看来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呀!” 夏子陵这时的心情十分复杂。本来他一直以为当年是杨绍祖出卖了夏天宇,因此虽然他知道了杨绍祖是自己的生父,却不愿意相认。现在看来,当年杨绍祖与他的养父夏天宇被捕并无关系。现在仇人已死,多年来为父报仇的心愿已了,夏子陵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赵虎能体谅到他此时的心情,就说道:“当年杨老东家在你养父身陷大牢之中时,未能出手相救,虽然有悖朋友之情,但是当时他有妻有儿,不能不为家人着想,因此也是情有可愿。夏兄既然已经找到了真正的仇人,解开了心结,何不忘掉过去的那些恩怨呢?” 本来赵虎想劝夏子陵回去和杨绍祖相认,但是怕突然之间说出来,他不能接受,因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夏子陵想了多时,心中终于释然。杨绍祖当年虽然没有出手搭救夏天宇,但是他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想来想去,夏子陵都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再去责怪杨绍祖。 想通之后,夏子陵决定回去和杨绍祖父子相认。看到夏子陵终于解开了多年的心结,赵虎也替他高兴。 出来没多久,就遇到了这么多事,赵虎已经没有了再游玩下去的心情,他决定和夏子陵一起返航。二人商量过后,就吩咐船夫掉转船头,逆流而上。 三日之后,夏子陵和赵虎坐船回到了锦安镇。他们二人吩咐船夫将舟停靠在岸边,付过了船钱之后,就登岸结伴向杨家走来。 走了没多久,就可以远远看到杨家严整高大的院落和露出在屋顶上方的、蓊蓊郁郁的树木。又走了片时,已经可以看到杨家看门的家丁,正在大门口无事闲坐。 夏子陵走到此处,停住了脚步,逡巡不前,脸上显出百感交集的神色。 赵虎知道他此时的心情,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夏子陵的肩膀,说道:“夏兄,过往之事,全是天意弄人,你不必再为此纠结。杨老东家为人豪爽大度,他如果得知真相,也一定不会再对夏兄心存芥蒂的。夏兄尽可大步向前,不必再犹豫不决。” 夏子陵闻听此话,对赵虎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迈开大步,向着杨家的大门走去。 门人看到有人走过来,忙上前询问。当他看清来者是夏子陵时,大叫一声,撒腿就往院内跑去。正当他要关上大门时,夏子陵已经跨过门槛,走入院内。 当夏子陵进门的时候,正在院内走动的下人,看到当日夜闯杨家的山贼又回来了,全都大惊失色,纷纷向内宅跑去。 杨绍祖闻声出来,正看到夏子陵站在当院。他立刻回屋取出了常用的宝剑,然后拔剑在手,目光紧紧盯着夏子陵。杨绍祖的目光充满了戒备和惊惧的神情,握着宝剑的手微微颤抖。 夏子陵看到杨绍祖拔剑对着他,忙收住脚步,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赵虎紧随夏子陵之后进了杨家,他看到夏子陵和杨绍祖二人在院中对峙,忙上前向杨绍祖行礼。 杨绍祖看到赵虎来了,戒备之意稍减。他回了赵虎一个礼,不过,手中仍然紧紧握着宝剑。 赵虎走到杨绍祖跟前,将此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杨绍祖听到夏子陵就是他丢失多年的大儿子杨孟侯时,怔怔地看着对方,一时不敢相信。 夏子陵两眼含泪,来到杨绍祖面前,双膝跪地,扯开了自己的外衣。杨绍祖看到夏子陵背上那块殷红的胎记,不禁老泪纵横,手中的宝剑“呛啷”一声掉在地上。 有下人把此事告诉给了杨老夫人,她从屋中出来时也已经眼泪婆娑。杨老夫人走上前去,不住地打量着杨孟侯,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地落下来。 杨仲侯在外面闻听此事后,忙赶了回来。他进门时,正看到杨绍祖、杨老夫人和杨孟侯三人在院中抱头痛哭。杨仲侯眼含热泪走上前去,紧紧地握着杨孟侯的手叫道:“哥哥。”话音未落,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赵虎在一旁看得心中感慨,旁边有的下人也跟着暗暗垂泪。 夏子陵终于回复了原来的身份,把名字改成了杨孟侯。他能与家人团聚,多赖赵虎的帮助,因此,杨家全家人对赵虎十分感谢,欲留他在此长住。 赵虎本欲返回盛州,但是杨家人诚意相邀,盛情难却之下,赵虎只好决定暂时在此盘桓一段日子。 第一百零五章 飞龙寺 杨绍祖极善经商,米粮丝茶,药材珠宝,无不涉足,仅在锦安镇一处,就有十几处店铺。除此之外,杨绍祖还买田置地,在锦安镇周边,拥有数百亩的土地山林。 虽然富甲一方,不过杨绍祖却不象吕员外那样为富不仁,仗势欺人。他富而好施,乐于助人。赵虎在锦安镇逗留了几日,和乡民攀谈时,只要提起杨绍祖的名字来,大家都会露出敬佩的目光来,称杨绍祖为“杨大善人”。 一日,赵虎和杨仲侯一起外出,途中经过一个小山。赵虎看此处前山后河,树木茂盛,景色清幽,就想上山游玩一番,但是杨仲侯却在此时显出极不情愿的样子来。 平时里无论去哪里,只要赵虎开口,杨仲侯无不应允,并欣然陪同前往。今日他的举动,让赵虎觉得十分反常。 杨仲侯看赵虎一脸憾色,就解释道:“赵兄并非外人,此事讲与你听也不妨。” 原来此山虽小,却有一个极为响亮的名字——凌霄山。在山中树木的遮掩之下,坐落着一个名叫凌云寺的寺院。凌云寺处在半山腰处,由于此处山林茂密,再加上寺院又小,所以,从山下看的话,根本看不到凌云寺。 寺小,寺里的和尚也少。凌云寺里除了有一个名叫净空的和尚之外,就只剩下一个帮忙打扫寺院、砍柴打水的小沙弥了。 净空和尚并不在意寺院中的香火是否旺盛,终日只是打坐念经。小沙弥对于佛经要旨还未窥门径,别人问他时常常答不上来,因此,虽然有些香客偶尔会到此处上香求佛,但往往是来第一次就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凌云寺虽然离锦安镇不远,可是镇中的人却很少到这里来,甚至有不少人都忘了这里还有个寺院。偶尔听到晨钟暮鼓的响声,才会有人想起来,原来凌霄山上还藏着一个寺院。 无人问津的凌云寺,被锦安镇的许多人给遗忘掉了,但是杨绍祖却一直对它念念不忘。在他人眼里,净空和尚是一个六根皆断、不问世事的高人,很少有人去打扰他。不过杨绍祖却几乎每年都要去拜访他。这并非杨绍祖一心好佛,也不是因为他与净空和尚有多么深的交情,而是因为静空手中藏着的那个玉雕飞龙。 当年杨绍祖开始贩私盐时,因为缺少本钱,就想把自己的玉雕飞龙送到当铺去当了换钱。只是当铺出价太低,无奈之下,杨绍祖只好另想办法。 那时净空还未出家,是一家当铺的少东家。他以前曾见过杨绍祖的玉雕飞龙,非常喜欢。当净空从同行的口中听到了杨绍祖要当玉雕飞龙的事之后,就私下里找到他,用高价买了回去。 后来杨绍祖转行做正当生意之后,家财日丰,就想赎回这个玉雕飞龙。而这时净空由于家中遭逢变故,已经出家为僧了。 杨绍祖找到净空,说尽了好话,并且开出了比当初高出三倍的价钱,想要重新买回玉雕飞龙,可是对方无论如何都不肯卖。 杨绍祖无奈,只能一次又一次找到净空商谈。刚开始净空只是拒绝他,后来杨绍祖来的次数多了,净空索性不再见他。 虽然一次次地被净空拒之门外,可是杨绍祖还心中还是放不下那个玉雕飞龙。他看净空不肯接待自己,就找其他人去凌云寺见净空,这些人中就包括他的小儿子杨仲侯。 净空被杨绍祖派去的人弄得不胜其烦,于是就在凌云寺门外挂了一个牌子:杨氏亲友,敬请勿扰。这件事在锦安镇一时传为笑谈。 杨仲侯对于净空的不近人情十分恼怒,但是他也无可奈何。于是每次路过这里时,杨仲侯能绕道则绕道,实在绕不过去,就匆匆走过,不肯在凌霄山下多停一刻。 赵虎听到此处,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刚才杨仲侯会有那样的反应。不过,他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杨绍祖一定要赎回那个玉雕飞龙呢?即便这是一个宝物,以杨绍祖现在的财力,大可买到比它价格高十倍的宝贝,他为何一定要对这个玉雕飞龙念念不忘呢? 赵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杨仲侯向他解释道:“家父幼年时不知何故被亲生父母抛弃,后来祖父收养了他。因为祖父姓杨,所以家父就跟着姓了杨。家父成年之后,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曾向祖父问过当日的情形。祖父说当日捡到家父时,他的身边除了有一些随身的衣物之外,就只有这一个玉雕飞龙了。因此,虽然这个玉雕飞龙算不上什么无价之宝,但是它却是家父查明自身身世的一个重要凭据,所以家父才会对它一直念念不忘。” 原来是这样,赵虎听后恍然大悟。 杨仲侯接着说道:“祖父一直待家父如亲生的一般,因此,小弟以为家父根本没必要再去查明自己的身世了,更何况他当年还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只是家父年纪越大,求根问祖之心就越盛,近来更是常常为此事唉声叹气,小弟看在眼里,心中也是觉得不忍。” 杨仲侯说到此处,轻轻地叹了口气。 回到杨家之后,赵虎在和杨绍祖闲谈时提到了那个玉雕飞龙的事。杨绍祖闻听之后,果然如杨仲侯所说的那样,立刻皱起了眉头,眉眼之间升起了忧虑的神色。 赵虎深悔自己多言,一不小心引出了杨绍祖的伤心事。 他正要岔开话题,却听到杨绍祖开口说道:“多年来我一直力图查明自己的身世,但是却毫无结果。唯一与我身世有关的线索,就是那个玉雕飞龙,只是它一直被净空藏着不肯还给我。现在我已年近花甲,对富贵荣华之事全都看淡,只是身世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如果能拿回玉雕飞龙,查明我的身世,即使出再多的钱,我也愿意。” “不知净空和尚为何不愿将玉雕飞龙交还与杨老东家?”赵虎问道。 “唉,我曾我多次去凌云寺询问,但是净空却从未明说此事,所以,直到现在,我也不是很明白个中缘由。”杨绍祖叹了口气。 “杨老东家有没有想过用其他办法拿回玉雕飞龙?”赵虎知道杨绍祖财大势雄,如果他硬要夺回玉雕飞龙的话,恐怕净空和尚是没有办法阻拦的。 “当年我为了获取钱财而贩卖私盐,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也曾做过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现在想来心中犹觉不安。那种巧取豪夺、恃强凌弱的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去做了。”杨绍祖淡淡地说道。 第一百零六章 胡召 其实赵虎心中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假装对于佛经极为感兴趣,然后借机接近净空和尚。待对方对他失去戒心、引为知己之后,赵虎再以钻研佛经为名,住在凌云寺。两人天天朝夕相对,赵虎自然有机会将话题引入到那块玉雕飞龙上,并表现出对于它的仰慕和好奇。当净空拿出玉雕飞龙,满足赵虎的好奇心时,赵虎就表现出爱不释手的样子,请求净空允许他拿回住处好好把玩和欣赏一番。 一来此时净空对赵虎已经全无戒心,二来赵虎就住在凌云寺,因此,他一定会答应赵虎的请求。赵虎在得到了玉雕飞龙之后,就可以趁净空不备,连夜下山回到杨家。即使事后正空发觉,但是赵虎已经人去屋空,他也没有任何办法。自始至终,赵虎都未提过自己与杨绍祖有任何的关系,净空即使对杨绍祖有所怀疑,也是无凭无据,当然更不能登门问罪了。到了此时,这件事就算是圆满完成。 赵虎觉得这个方法十分可行,不过,他看到杨绍祖决意要用正当的方法取回这块玉雕飞龙,怕这个计划说出来之后,杨绍祖会觉得过于诡诈,不肯赞同,于是就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不再提及此事。 次日赵虎上街时,忽然发现锦安镇的街道上出现了许多衣袖褴褛的人。找人打听之后,他才知道由于近来夏雨连绵,山洪突发,锦安镇下游多处市镇遭受洪灾。不少人因为家园被洪水冲毁而流离失所,四处逃难。 杨绍祖知道此事后,就吩咐家人开设粥棚,赈济灾民。赵虎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就把自己的计划修改了一下,向杨绍祖说了出来。 听完赵虎的计划之后,杨绍祖略有迟疑。不过,当赵虎保证即使净空事后知情,也不会怪罪他时,就点头应允了。 这日午后,凌云寺大门外,一个衣衫破旧的人,正在探头探脑地向寺内查看。小沙弥看到此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就跑到大殿中向正在打坐的净空回报。 净空和尚正在闭目诵经,小沙弥不敢打扰他,就站在一旁,准备等他念完经后再说。净空念完经后,又开始入静。小沙弥知道此时更加不能打扰,只好走出大殿。 小沙弥抬眼向门外看去,发现大门外的那人已经不见了,他松了口气,走过去准备关上大门。来到大门口时,小沙弥发现对方正倒大门的门槛外边。刚才由于门槛的阻挡,所以小沙弥没有看到他。 这人看上去面色发黄发暗,似乎是得了什么病,躺在门槛外边不醒人事,手脚还在微微地抖动。小沙弥被吓了一跳,失声惊叫。 叫声惊动了正在大殿中打坐的净空和尚,他起身来到外面,看到小沙弥正在大门口站着,眼光直直地盯着门外的地面。净空和尚来到门口,正想责备小沙弥,却看到有一个人躺在门口。于是净空顾不得再说什么,忙吩咐小沙弥和他一起把这人抬进了大殿。 那人可能是受到了震动,在被净空和小沙弥抬进大殿后,微微地张开了双眼。他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张了张口,想要说话,但是焦裂的嘴唇只是微微地蠕动了几下,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净空见状,忙吩咐小沙弥拿来水,对着这人张开的嘴唇,灌了一些进去。那人喉咙里发现“咕噜”的声音,将水吞进了肚子里去。 过了一会,他缓过神来,爬起来就要向净空和小沙弥叩头致谢。由于体力不支,他刚用手撑起身子,就再次倒了下去。 净空示意他先不要动,然后让小沙弥一点一点地喂水给他喝。半碗水下去,那人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多谢大师的救命之恩。” “你是何人,怎么会倒在我凌云寺的外面?”净空看到能说话了,就开口问道。 “我叫胡召,是胡安县的人,因为家乡遭到了水灾,我和同乡的人一起逃难,谁知半路走散了,我就一个人走到这里来了。”那人声音微弱,神情黯然。 “原来是一个逃难的人。”净空暗自思忖。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既然他晕倒在凌云寺门外,也算是与自己有缘,于是净空决定暂且把胡召收留下来。 据胡召所说,他已经三天水米未沾牙了,刚才其实是饿晕的。净空闻听之后,吩咐小沙弥去拿了素菜斋饭过来。胡召狼吞虎咽地将那些饭菜一扫而光,速度快如风卷残云,小沙弥在一旁看得直吐舌头。 到了晚上,胡召精神好转、体力恢复之后,就帮着小沙弥做事。净空发现胡召不但做事勤快,而且对于佛理也有一定的研究,于是,就抽空和他一起谈论佛经。 一经谈论之后,净空才发现胡召只不过是对佛经义理懂得一些皮毛而已。不过由于净空长久以来没有遇到过可以他和辩论佛经的人,因此他还是有些遇到知音的感觉,和胡召乐此不疲地谈论。 胡召显然也非常喜欢谈经论佛,不过,他说话之时眉宇间却总是带着闷闷不乐的神情。净空对此不解,就问道:“施主是否觉得老衲所谈的内容粗陋浅薄,不能入耳?须知从来高深的义理,都藏在一些老生常谈的话语之中。” “大师误会了。在下听大师所谈的之话,句句切中佛经要义,实在是精僻之极。” “那么施主为何会如此神不守舍?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讲来听听,或许老衲可以施以援手,帮施主解困。” “在下此刻忧心忡忡,但并非是为个人之事。家乡遭遇洪灾,众多乡亲背井离乡,外出求生,衣食无着,哪能象我此刻这样吃喝不愁,还能与大师闲坐谈论佛经?想起他们,我心中就甚为担忧。”胡召说这话时,一脸愁容。 “原来施主是为此事担心。我佛慈悲,当年佛祖曾舍身喂虎,割肉饲鹰,我等佛门中人,自当学佛祖救化众生之行。凌云寺中虽然米粮不多,但是却可以全部拿出来,供那些灾民取食活命。”净空一脸安详,毫无不舍之意。 胡召闻听此话,忙向净空作揖致谢道:“多谢大师,我胡召在这里代乡亲们谢过大师了。” 第一百零七章 施粥 凌云寺开设粥棚的事传到锦安县里之后,一部分灾民闻讯赶来就食。 粥棚开在凌霄山脚下,棚前架了两口大锅,由小沙弥和胡召二人看管。当日赶来的灾民不是很多,他们二人熬的粥,到天黑之时还略有剩余。 接下来几日,这些灾民一传十,十传百,到凌霄山脚下吃粥的人越来越多,凌云寺中的存粮很快就吃光了。那些吃不到粥的灾民,聚在凌霄山下不肯离去。他们眼巴巴地看着空空的大锅,等着小沙弥和胡召二人再从山上拿粮食下来。一些小孩由于没有食物吃,饿得哇哇直哭。 胡召和小沙弥二人看着那些饥饿的灾民,无计可施。由于寺中的粮食已经用光了,他们两个人也和那些灾民一样在饿肚子。 净空知道了此事之后,再也净不下心来念经了。他来到山下,看着那些站在粥棚前面饿得面黄肌瘦的灾民,不停地在心中念着“阿弥陀佛”。 胡召走过来说道:“大师,我对这些灾民说寺中已经没有粮食了,可是他们就是不肯走。” “锦安城难道就没有其他人家在舍粥赈济这些灾民吗?何不让他们到锦安城中去求食呢?”净空问道。 “听他们说锦安城中只有一个‘杨大善人’在开设粥棚,虽然杨家支了十个锅轮番熬粥,可是还是不够灾民吃的,这些人也是无奈之下才来这里的。”小沙弥说道。 净空闻言沉思了一下之后说道:“现在寺中也没有粮食了,我们的一日三餐尚且不知在哪里,又如何能再赈济这些灾民呢?你们二人不妨将此事对他们明说,让这些灾民另寻活路去吧。” 小沙弥闻言就离开粥棚,去一一劝解那些灾民。胡召却站在原地,并没有行动。 净空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施主为何不愿意去劝解那些灾民?” 赵虎拱手说道:“大师,在下有一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说。” “施主但说无妨。” “这些灾民此前就是因为在锦安城中吃不到粥,才到这里来的。现在他们再回到城里去,也同样是无粥可吃。因此,他们宁可在这里守着这两口空锅,也不愿回去。如果我们寺中当真再无粥可施的话,这些人很有可能就会饿死在这里了。”胡召的声音低沉,看得出来他很担心。 “唉,老衲何尝不想施粥给他们吃,只是寺中粮缸内空空如也,一粒粮食也找不出来,我又能奈其何。”净空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大师这里没有粮食,可是锦安城中的一些大户家中,必定留有存粮,大师何不去向他们借粮呢?” “老衲也曾想过此法,只是那些大户既然不肯开设粥棚,又如何会愿意借粮出来帮我们开设粥棚呢?如果老衲上门去讨,即使他们愿意出粮,给出的粮食也只是够我们三人吃而已,想要救活这么多人,是根本不可能的。”净空看着眼前的那些灾民,脸上显出无奈的神情。 这时,小沙弥回到粥棚来了。他愁眉苦脸地对净空说道:“师父,那些人听了我说的话之后,还是不愿离开。” 胡召说道:“在下虽然只与大师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但是也能看出大师是一个慈悲为怀的人,因此想冒昧地说一句,如果寺中有值钱的东西,大师何不拿出来换成银两去买粮食呢?这样做,或许还可以让这些灾民多活上几日。” 小沙弥听到这句话时,眼神复杂地看了胡召一眼。 “寺中除了钟鼓木鱼之外,并无他物,即使老衲有心拿这些东西去换粮食,想来也换不到多少。不过,事到如今,能挨得一时是一时,只要有人肯要,老衲也情愿把这些物件拿出来。” “师父,不如把您的那个玉雕拿出来吧,说不定还可以换些银两。”小沙弥听净空说要把木鱼钟鼓拿出来变卖,一时情急之下,脱口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之后,小沙弥就后悔了。他知道净空和尚极为看重这块玉雕,以前杨绍祖曾屡次派人来高价购买,他都不愿出手,现在自己说让他卖那块玉雕,肯定要受到责骂了。 出乎小沙弥意料之外的是,净空听了之后并没有责骂他,反而是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终于,净空开口说道:“当年老衲未入空门时,曾因喜爱而购入这块玉雕飞龙。后来得知卖他的人,竟然用得到的银两去做恶事,为此,老衲曾自责了很长时间。老衲收留这块玉雕不愿出卖,并非是因为喜欢它,而是面对它时,可以时时警醒,告诫自己不可再做出助纣为虐的事来。现在事已至此,看来也只有将这块玉雕飞龙拿出来换银两了,这也是定数使然。” 胡召接口说道:“大师当年购买玉雕之时,并未心存恶意,因此也不用为他人所做的恶行过于自责。现在大师愿意将此玉雕卖出,是出于一片救人的慈悲之心,想来佛祖知道了,也不会责怪大师,反而会嘉许您的善行。” 净空回到凌云寺,取出玉雕飞龙,交给小沙弥,让他和胡召一起去锦安城卖掉,尽快换成粮食运回来。 小沙弥拿着玉雕飞龙,同胡召一起来到锦安城。由于整日待在凌霄山上,小沙弥对于如何卖掉玉雕飞龙的事全然不知。胡召带着他走了几家当铺和珠宝店,那些人看过玉雕飞龙,听了他们二人的报价后,全都呵呵发笑,显然是觉得他们的报价太高了。 胡召不愿意将玉雕飞龙低价出售,因为他担心这样做的话,到手的银子根本买不了多少粮食,因此他们二人在城中转来转去,直到傍晚,还没有将玉雕飞龙卖出去。 最后胡召有些失望了,他开口说道:“看来这块玉雕飞龙并不值多少钱,我们不如随便找一家店铺将它卖掉吧。” 小沙弥想了想说道:“记得以前城中杨家的人曾出过高价买这块玉佩,他们给出的价格,比那些人出的价格高出了许多。” “你何不早说,我们现在就去找杨家的人,将这块玉雕卖给他们吧。”胡召急切地说道。 “可是,师父对于杨家的人极其厌恶,我们下山之时,他还特意交待,不可将这块玉雕卖给杨家。”小沙弥一脸无奈的神色。 “大师卖玉雕是为了救济那些饥民,多卖一些银子,就可以多救几个人。即使卖给杨家又有何不可?”胡召不解地问道。 小沙弥一本正经地说道:“师父说杨家的人是恶人,与恶人一同做事,就等于是我们也在做恶,所以,他交待一定不要卖给杨家。” 这种理论让胡召觉得很是无奈,他想了一想说道:“不如由我出面将玉雕卖给杨家,作恶也是我一人在作恶,与你们无关,你看怎样?” 胡召的这个理论也让小沙弥一时语塞,想不出来如何反驳他。 看着小沙弥模棱两可两可的样子,胡召接着说道:“佛语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我们把玉雕卖给杨家,是为了救人,想来佛祖是不会怪罪的。” “可是,要是师父责怪我怎么办?”小沙弥还是下不了决心。 胡召说道:“我们回去后,告诉你师父玉雕卖给了别人,没有卖给杨家,这样不就可以了吗?这事你知我知,只要我们不说,你师父整日不下山,他是不会知道真相的。” 小沙弥想了一想,觉得胡召说的有道理,就和他一边打听,一边往杨家走去。 第一百零八章 玉雕 来到杨家的大门口,守门人看胡召,张口叫道:“赵……” 话还未出口,胡召就走上前来,抢先说道:“有劳这位老哥通报一声,就说我们有一块玉雕飞龙要卖给杨老东家。” 门人会意,就起身入内回禀去了。 过了一会,杨绍祖出来了。他和胡召二人四目相对,均是微微一笑。小沙弥将玉雕飞龙拿出来,杨绍祖仔细看过之后,讲好价格,吩咐家人收好,然后,就准备拿银子给他们。 胡召说道:“杨老东家,我们卖这块玉雕,并非是为了银子,而是想换成粮食。如果您不介意,不如就直接给我们粮食吧。” “也好,只是不知粮食运往何处?我可以安排家中下人们帮你二位将粮食运过去。” “那就多谢杨老东家了,粮食运到凌霄山下的粥棚那里即可。”胡召拱手说道。 杨绍祖吩咐下人按照讲好的价格,预备同等价值的粮食。在粮食装车之时,杨绍祖请胡召和小沙弥二人入内暂且歇息。 二人休息之时,杨绍祖吩咐准备斋饭相待。小沙弥已经一天没有怎么吃过饭了,斋饭上来之时,他也是一阵风卷残云,那副吃象丝毫不亚于当日胡召初到凌云寺时的样子。 胡召借口出查看粮车,留下小沙弥在那里吃饭,他抽身来到了杨家的正房内。 杨绍祖看到他进来,忙上来拱手致谢到:“玉雕飞龙失而复得,多亏了赵义士的鼎力相助,有劳,有劳。” 杨仲侯也在家中,他一并上来道谢:“多谢赵兄帮家父完成了多年的心愿,小弟在此谢过了。” 到了此时,赵虎也不再伪装,他拱手回礼道:“杨老东家和杨贤弟不必多礼,此事不但让杨老东家得偿夙愿,也同时救活了众多饥民,可算得上是一件功德无量之事了,在下能够参与其中,也是深感荣幸。” 杨绍祖说道:“只是日后如果净空和尚得知此事,难免会认定我是一个巧取豪夺之人。” 赵虎说道:“杨老东家勿忧。净空和尚只所以不愿将这块玉雕飞龙交还于你,是为当年你所做之事耿耿于怀。如果杨老东家能让净空知道你对过去所做之事甚为愧疚,改变了对你的看法,想必即使他知道了玉雕被你买去,也会释怀的。” 杨绍祖闻言点了点头。这时外面的下人说粮食已经装好,可以起程了。于是赵虎出得门来,重新做回胡召,叫上小沙弥,一同押着粮车向凌霄山进发了。 粮车来到凌霄山下之后,天色已晚。那些灾民看到运来了这么多粮食,一阵欢呼。他们帮着小沙弥和赵虎二人生起火,开始熬粥。熊熊烈焰照得粥棚一片通明,也映红了灾民兴高采烈的脸。 净空看到他们二人运回了这么多粮食,脸上充满喜色,但是却未对赵虎和小沙弥说一句话。 小沙弥暗中违背师命,将玉雕飞龙卖给了杨绍祖,一直都觉得心中发虚。此刻他看到师父不拿正眼看自己,就走上前去怯生生地叫道:“师父。” 净空只是“恩”了一声,并未答话,却把目光盯向了赵虎。 “你到底是谁?”净空开口问赵虎道。 “大师,我是逃荒过来的胡召,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赵虎还想装下去。 “你说实话吧。”净空脸色沉静如水,看不出是喜是怒。 “师父,您怎么了,为何这样发问?”小沙弥不解地问道。 “这块玉雕飞龙到底价值几何,老衲心中有数。你把它卖给了何人?你又是何人派来的?”净空依然不理会小沙弥,直盯着赵虎问道。 事到如今,赵虎知道无法再蒙骗下去了:“大师,实在相瞒,在下姓赵名虎,与城中杨家有点渊源。不过,我此番举动并不只是想帮杨家拿回那块玉雕飞龙,也是想多救一些灾民。如果我行事不当,得罪了大师,还望大师海涵。” 净空说道:“杨绍祖虽然出了这么多粮食来救灾民,但是却是用欺骗的手段拿走了这块玉雕飞龙。此人诡诈之性难改,施主为何甘愿与这样的人为伍?” “大师,您误会杨老东家了。当年他确实曾做过错事,不过,现在他已经痛改前非,一心向善了,难道大师到今日还不肯原谅他吗?” “为了得到一块玉雕,杨绍祖尚且不惜费尽心机,使出欺诈手段,可见他依然本性难改。施主也是一个聪明人,怎么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净空显然不相信杨绍祖真的会改恶向善。 “大师,这块玉雕对杨老东家意义非凡,所以他才会一直念念不忘。况且这次的事情,其实是由在下一力促成的,并非是杨老东家的本意……”赵虎把杨绍祖的身世和这块玉雕飞龙的来历一一向净空说明。 听完赵虎的话之后,净空一时无语。 过了一会儿,净空缓缓说道:“原来杨绍祖一直对这块玉雕飞龙念念不忘,只是为了查明他的身世。不过,老衲依然忘不了他当年所做之事。你说他一心向善,有老衲看来,他只不是为了掩盖当年犯下的恶行,故意慢惺惺作态而已。” 赵虎知道此时再做解释也没有什么益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在一时半会之内扭转净空对杨绍祖的看法,看来并不容易。 从杨绍祖家运来的粮食支撑了几日之后,已渐渐用尽。净空此时已经无法可想,他每日只喝半碗粥,其余的全都送给灾民。净空本来就清瘦的脸庞,此时显得更加瘦削。 粮食终于全部用完了,粥棚里的火也再次熄灭了。净空看着粥棚前面的众多灾民,默默在心中念佛。 赵虎看看再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就准备返回锦安县。他与净空告别之后,正要起程之时,忽然看到粥棚前面的灾民骚动起来。 小沙弥担心灾民生变,就劝净空先返回凌云寺去。净空摇了摇头,手捻佛珠,充满慈悲地看着眼前的那些灾民。 赵虎也担心灾民生变,就护在净空前面。不过,令他觉得奇怪的是,那些灾民并没有拥向粥棚,而是都转过身去,张望着山脚下的那条路。 赵虎穿过这些灾民的队伍,来到路口,看到远处尘土飞扬,数辆马车拉着成袋的粮食正向这边驶过来。 一个青年公子骑着一匹马,走在众马车前面。赵虎凝视细瞧,发现这人正是杨孟侯。 马车驶近,那些灾民不等杨孟侯发话,就奔上前去,把粮食一袋一袋地搬到粥棚里堆 第一百零九章 和解 突然之间运来了这么多粮食,净空也是觉得非常惊诧。 杨孟侯走上前来,对净空致意。净空此前并没有见过杨孟侯,他还礼道:“这些灾民能够再次延续性命,全赖施主厚德。敢问施主尊姓大名?” “在下杨孟侯,久仰大师盛名,特尊家父之命,送这些粮食来助大师施粥赈民。” “不知令尊是哪位?” “家父杨绍祖,托在下向大师问好。”杨孟侯说着,对着净空深施一礼。 得知对方是杨绍祖的儿子,净空一时愣在那里。 这时,赵虎问道:“杨兄,运了这么多粮食来,你家在锦安城中设的粥棚该怎么办?” 杨孟侯说道:“贤弟不必担忧,家父已经采买了大批粮食,锦安城中的粥棚将会一如继往地施粥赈济这些灾民。” 净空说道“多谢施主及时送来粮食,老衲身体欠佳,要回寺中去了。恕老衲不能奉陪,请施主勿怪。” 杨孟侯说道:“大师请自便,此处有我和赵贤弟二人看管,大师尽可放心。” 净空不再说话,由小沙弥陪着回凌云寺去了。 虽然净空一句也没有提到杨绍祖,但是赵虎看得出来,他对杨绍祖的看法已经有所改观。 杨家在锦安城中和凌霄山下连着施了半个月的粥之后,朝庭赈济灾民的粮食终于运到了灾区。那些难民得知此消息之后,就成群结队地返回家乡去了。 由于杨家在这段时间内大量地采购粮食,以至锦安城中粮价高涨。为了能让粥棚继续开下去,杨绍祖只能以高价买粮,为此,他不但倾尽家中多年积蓄下来的钱财,还典卖出去了好几个铺子。 此事过后,“杨大善人”声名远扬。锦安城中有人对他大加赞扬,有人则笑他太傻。对于这此褒贬不一的议论,杨绍祖并不在意。 这天,杨家门口来了一老一少两个和尚。年老的和尚手拿一块玉雕,对看门的人说道:“烦请施主通禀,就说净空来访。” 门人进去后没多久,就见杨绍祖匆匆来到门口。他请净空和尚和小沙弥进内说话。 净空说道:“杨施主不必多礼,老衲此来,是特意还你玉雕飞龙的。” 赵虎在一旁听得纳闷,玉雕飞龙不是明明拿回来了吗?当他听完净空说的一番话之后,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当日净空和尚曾经屡次拒绝杨绍祖买回玉雕飞龙,他担心杨绍祖明着购买不成,会派人暗中来凌云寺偷窃,于是就让人做了一个假的玉雕飞龙放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当赵虎和小沙弥拿着玉雕飞龙下山去卖之时,净空已经对赵虎起了疑心,觉得他很有可能是杨绍祖派来的人。为了不让杨绍祖得偿所愿,净空就拿了那个假的玉雕飞龙给赵虎去卖,却暗中把真的玉雕飞龙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净空知道那个假的玉雕飞龙起不了什么作用,他准备等小沙弥回来后,自己亲自下山去将真的玉雕飞龙卖掉换粮食。令净空没有想到的是,赵虎竟然和小沙弥二人竟然用假的玉雕飞龙换回了大量的粮食。 从小沙弥那担心受到责备的神情中,净空知道他们二人一定是将那块假的玉雕飞龙卖给了杨绍祖。以杨绍祖的眼力,不可能认不出那是块假的玉雕飞龙。他为什么明知是假,还要高价买入呢?净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当时救济灾民要紧,净空也没有想太多。 此后,当净空听说杨绍祖倾尽家财,典卖铺子,高价买粮赈济灾民时,就想起了赵虎说过的话,确信杨绍祖已经痛改前非、一心向善,于是,他特意上门来将真的玉雕飞龙还给杨绍祖。 赵虎听完净空所说的话之后,不禁对这个不问世事的和尚刮目相看。他本以为自己妙计得逞,没想到却在关键之处,被净空来了个釜底抽薪。 杨绍祖接过真正的玉雕飞龙,眼神复杂地细看了一遍,然后说道:“当日收到假玉雕飞龙之时,绍祖就知道大师依然对我心存芥蒂。我原本就有意赈济灾民,无论是否拿到玉雕飞龙,都会派人前去送粮。因此,虽然当时收到的是假玉雕飞龙,对我来说,其实并无影响。” 赵虎听到此处,又不禁对杨绍祖刮目相看。原来当日杨绍祖和净空和尚全都知道赵虎拿的是一块假的玉雕飞龙,只有他自己反而被一直蒙在鼓里。 杨绍祖接着说道:“当年我偷贩私盐已属不该,在义兄夏天宇身陷监牢之时,又见死不救,以至于触怒上苍,结果使我与大儿孟侯分离二十余年,最后还几乎死在他的刀下。孟侯回来之后,我暗自庆幸及早改过向善,否则断不可能父子团聚,因此,此次赈济灾民,我倾力而为,意在向上天表明我向善之意。” 净空听后,连连颌首。 这次杨绍祖赈济灾民有功,朝廷知道之后特意嘉奖。当钦差听说杨绍祖一直为身世不明而苦恼不已时,就向皇上禀告了此事。皇上颁下圣旨,晓谕各州县,帮助杨绍祖查明身世。 圣旨传下之后不久,就有人根据玉雕飞龙的形状,找到当年的雕刻工匠,然后又由此查到了杨绍祖的真正出身。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当日净空送回玉雕飞龙、离开杨家之后,赵虎也意欲返回盛州。虽然杨绍祖一再挽留,不过赵虎还是决意离开。孟侯与仲侯二人见留不住赵虎,就与他洒泪而别 赵虎经过一路之上的舟车劳顿,刚回到盛州之后,还未走到“赵虎查事坊”时,就碰到了一个熟识的差役。那个差役见是赵虎,忙上前问好。 第二天一早,赵虎吃过早饭,准备到“言氏茶楼”去找言中玉闲聊。刚一出门,他就看到昨天遇到的那个差役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 差役走到赵虎面前打了个躬,然后说道:“赵爷,老爷请您到州衙一叙,最近盛州出了一个奇怪的案子,老爷想请赵爷您去帮忙办理。” 第一百一十章 新案 第一百一十章新案 赵虎跟着差役来到州衙时,看到章知州正在等他。赵虎向前见礼,章知州让他不必多礼,然后就叫人看座。 赵虎落座之后,章州询问了他的近况。赵虎将这些日子以来经历的事一一说明。听到赵虎在短短时间之内,竟然遭遇了如此多的事情,章知州也不禁连连感叹。 闲话说完,二人就把话题转到了近来盛州发生的奇案上。师爷把这件案子的情况一一向说明,赵虎才明白了整个案子的大致情况。 原来盛州城外有一个胡家庄,庄主死后,把家业一分为二,分别交给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名叫胡源盛,分得了庄中的土地和房屋;二儿子名叫胡聚财,分得了胡家在盛州城中的数处商铺。二人分家之后,各显神通,努力经营自己的产业。 大儿子胡源盛和他父亲一样,辛勤劳作,省吃俭用,守着自己分得的田产,过着本本分分的农家日子。几年下来,胡源盛小有积蓄,就又买入了几块田地,虽说不上十分富有,日子倒也是过得殷实富足。 二儿子胡聚财在城中经营商铺,据说生意做得也不错。 胡家的两个儿子各自分家另过之后,平日里也时常往来,逢年过节之时,两家走动更是频繁。在外人看来,这二人兄亲弟爱,关系非常不错。 老大胡源盛一直有一个心病,那就是成亲后妻子一直无所出,没能给他添上个一男半女。胡源盛有心纳一房小妾,以便生子传宗接代,但是他的妻子却醋意甚浓,为此,二人常常争吵。前些日子,胡源盛又和妻子为此事争执,他老婆一怒之下回娘家去住了。 胡聚财得知此事后,就劝大哥不要操之过急,等慢慢地说通了嫂子的心意后,再纳小妾不迟。胡聚财还亲自到嫂嫂的娘家,代大哥赔不是。胡源盛之妻被小叔子胡聚财说动,就准备回到胡家庄去,不过,她指明要胡源盛亲自来接。 胡源盛接到消息,听说妻子肯回来,十分开心,准备择日去接。他为了感谢弟弟的出力相帮,就差他的下人胡忠,带着礼物到城中答谢胡聚财。 那天恰巧胡聚财买了许多河鲜,胡忠临走之时,就让他带一些给兄长尝鲜。当时天气炎热,胡忠担心这些河鲜会变质腐烂,因此就推辞不带。 胡聚财执意让胡忠带上,并给他备了一匹快马,他的老婆也在一旁殷勤相劝。胡忠看胡聚财夫妇一片诚心,担心自己执意推辞,日后主人知道了,会被责备自己,于是就收下了这些河鲜。 那匹马的脚力十分了得,当胡忠快马加鞭地回到胡家庄时,带回去的河鲜竟然没有一点异味,其中的黄蟮放到水里后竟然还昂头游动。胡源盛最爱吃的便是黄蟮,他吩咐人将黄蟮留下来做菜,其他的全赏给了下人。 当晚,胡源盛吃过饭后,突然肚痛,翻滚数次之后气绝身亡。 胡盛源死后,他的妻子得到消息,连忙从娘家赶了回来。一个女人突然遇到这样的大事,一时六神无主,因此,家中的一切事情全都由小叔子胡聚财来帮着打理。 后来经过查明,胡源盛是死于食物中毒。当日他所吃的饭菜,除了蟮鱼之外,其余的全是日常食用之物,应该没有问题。于是,胡聚财怀疑是胡忠中途下毒,害死了自己的兄长。他一纸诉状,将胡忠告到了州衙。 胡忠被审问之时,竭力喊冤,不承认是自己害死了主人。那些下人们也作证说,他们中不少人都吃过胡忠带回来的河鲜,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 章知州接手此案后,曾派人去查过胡忠的底细。胡忠从小在胡家庄长大,为人忠厚,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主人胡盛源待他也极好。从这些事实看来,胡忠应该不会有意加害胡盛源。 此案陷入僵局,章知州一时不知从何处查起。正好他听说赵虎回来了,就忙让人请了来。 赵虎听完案情,思考片刻之后说道:“大人,胡忠虽然与胡源盛没有个人恩怨,但是难保不会被其他人收买,替别人杀人。” 章知州道:“此事我也考虑过,只是如果胡忠在河鲜中下毒,为何胡家其他下人吃过之后,并无中毒迹象呢?” 这时,师爷插口道:“据搜集来的资料得知,胡源盛喜食蟮鱼,胡忠多年侍侯主人,肯定会知道他的这种嗜好,因此,他有可能只是选择了在蟮鱼中下毒。” 赵虎摇了摇头说道:“据那些下人所说,蟮鱼被带到胡家之时,还可以在水中游动。如果胡忠下毒,蟮鱼应该是死的才对。” 话虽如此说,不过,赵虎心中却有一个疑问,他问章知州道:“大人,有没有一种毒药,只对人体有毒,而对于蟮鱼却无碍呢?” 章知州和师爷闻听此话后,都摇了摇头。 赵虎决定去看一看被押的胡忠,当他来到牢中时,看到胡忠正蜷缩在牢房一角,神情呆滞,面容萎顿。赵虎吩咐差役将胡忠带出来,准备仔细询问他当时的情形。胡忠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他简单地叙述了当时的情况之后,就不再说话。看到问不出什么,赵虎就让人把胡忠带了下去。 离开州衙之后,赵虎在自己的店中细细思索此事,想来想去,觉得了无头绪。他心中烦恼,就信步出店,来到了“言氏茶楼”。 言中玉正在店中忙碌,看到赵虎来到,喜出望外,忙放下手中的事情上前来打招呼。他看到赵虎一脸愁容,就小心探询。赵虎把胡源盛一案的情况说了一遍。言中玉听后,也未能从中发什么破绽。 赵虎在茶楼中小坐片刻,与言中玉闲聊了一会儿,准备起身离开。言中玉看他愁眉不展,就从柜台中拿出一本书来,递与赵虎说道:“赵兄,不必过于为此事忧虑,只要你慢慢查访,相信此案终究可以告破。这里有一本《岐黄外卷》,是小弟新买来的奇书,当中记录了许多人所未闻的奇事奇物,十分好看,你带回去翻看,权且当作消遣吧。” 看各种野史外传、奇谈杂论一直是赵虎的一大爱好。他从言中玉手中接过书来,道过谢后,就离开了茶楼。 第一百一十一章 蟮鱼 回到店中后,赵虎的思绪还一直纠缠在胡盛源一案之中。天色将晚之时,赵虎决定暂时把此事放在一边,出去散心。 他来到大街之上,看到行人稀少,就漫无目的地随意而行。这时,有两人一边兴高采烈地说笑,一边迎面走了过来。二人越走越近,谈笑之声清晰地传入了赵虎的耳中。 “今天可算是捡到了一个大便宜,嘿嘿,只用平时一半的价格就买了这支银簪,回去送给我娘子,她不定怎样高兴呢。”一人手拿银簪,声音充满兴奋。 “我也是的,你看这个珍珠圆润饱满,没想到现在的价格竟然是平时的七成。”另一人开心地回道。 赵虎与他们擦身而时,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其中一人发觉赵虎在看他们,就站住脚说道:“这位老兄,明天再去吧,今天太晚了,他们已经关门了。” “呃……”赵虎有点不明所以。 另一人说道:“是呀,老兄,胡记银楼中还有好多宝贝没有卖出呢,明日你早点去,肯定来得及买。” “胡记银楼?”赵虎闻言一愣。 他拱手行礼问道:“两位仁兄所说的胡记银楼是怎么回事,在下不是太明白,可否烦请二位明示。” “哦,原来你不是去买东西呀,不过,告诉你也无妨。胡记银楼掌柜胡聚财的兄长最近刚刚去世,听说是被人所害,胡掌柜为了替兄长伸冤,已经无心经营此银楼,正在低价贱卖店中的货物呢。” “是呀!”另一人接口说道:“店中的每件货物,都比平时的价格低了一大截,你要想买珠宝首饰,这可是个好机会呀。” 赵虎忙向两人道谢。他们二人回过礼,一边说一边走,渐渐远去了。 胡聚财为了早点腾出身来,以便于查明哥哥被杀的真相,竟然不惜贱卖家产。赵虎虽然觉得此举不妥,不过,他还是感叹于二人的兄弟之情如此深厚。兄长身亡,弟弟家破,真是惨呀。想到此处,赵虎不禁暗暗地叹了口气。 赵虎回到店中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点上蜡烛,翻看言中玉送给他的那本《岐黄外卷》。这是一本医书,看起来并非是一人所写,更象是汇集了众多人的经验心得而成。前半卷中记载了许多可以入药之物,也写了哪些食物会彼此相生相克。 这些内容,在普通的医书中都可以看到,赵虎并不是很感兴趣。他随手翻看,发现后半卷内,有一部内容写的是如何制毒用毒。赵虎不是江湖中人,不过对于这些内容还是有着很大的好奇心。 赵虎带着猎奇的心理,逐页翻看。书中所写制毒的原料,多是一些他从未听说过的名字。看不懂,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兴趣了,赵虎又随手翻过向下翻,发现有一页内写的是一些天然的剧毒之物。其中一行小字吸引了他的目光:蟮色黄而体粗,昂首逐月者,有剧毒,人不可食。 一个“蟮”字,再加上“人不可食”四个字,牢牢地吸引了赵虎的目光。有一种黄蟮有剧毒,胡源盛正是食用了黄蟮之后而死,难道他就是吃了这种“昂首逐月、人不可食”的毒蟮才身亡吗? 赵虎觉得心中豁然开朗,他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胡盛源被害一案中的真凶——黄蟮。带着激动的心情,赵虎连夜赶到州衙中向章知州报告此事。 章知州后到也是十分诧异,他以前从未听说过吃黄蟮还可以致人死命。赵虎拿出那本《岐黄外卷》,把后半卷中的一行小字指给章知州看。这时,师爷也凑了过来,他对赵虎说道:“想不到误食黄蟮,也能伤人性命,当真是闻所未闻。” 然后师爷又转向章知州问道:“既然真凶已经找到了,那么此案是否可以就此结案呢?” 章知州拈了拈胡须,思考片刻之后说道:“虽然此毒蟮乃《岐黄外卷》中所记,但是此书并未广为流通,其中所写的内容,未能全信,如果以此为据结案,恐怕胡聚财不服。” 赵虎本来确信胡源盛是误食有毒黄蟮而死,不过章知州此话一出,他也觉得很有道理。 师爷说道:“大人所说有理。如果能找到这种剧毒之蟮,加以验证,到时胡聚财看到事实之后,应该再无异议。只是这种有毒之蟮,该如何去找呢?” 赵虎想了想说道:“我有办法找到这种剧毒黄蟮。” 章知州说道:“好,所有一切费用,尽由州衙承担,你但去寻找无妨。” 第二天一早,“言氏茶楼”外面就贴出了一张告示,写明高价收购活鳝,色大体粗者为宜。到茶楼中饮茶之人甚多,这些人一传十、十传百,不久就将整件事传遍了盛州城。城中的许多水产商人上门送鳝,城外的不少乡民听说之后,也特意进城送鳝。赵虎很快就收集了一批鲜活的黄蟮。 当日晚上天色晴朗,在月出之时,赵虎将这些黄蟮放入一个水缸中。他发现其中数只黄蟮昂头望月,就伸手去捉,谁料那几只黄蟮却将头一缩,潜入水中,和其它黄蟮混在了一起。 言氏茶楼中瓶瓶罐罐甚多,赵虎让人找了数十个中等的陶罐,将这些黄蟮平均分配,放入其中。他仔细观察,发现有的罐中有望月之蟮,有的罐中没有。于是赵虎就将有望月蟮的陶罐挑出来,然后又把其中的黄蟮再次平均分配,放到更小一点的陶罐之中。经过几次筛选,赵虎找到了三条望月之蟮。 单从外表上看,这些望月蟮除了身体粗壮,颜色略黄之外,与其他黄蟮并无两样。不过,它们在水中一直昂着头,紧紧盯着天空中的月亮,除了偶尔潜水游动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保持这个姿势。当月亮在天空移动时,它们的头也随着微微移动。 望月之蟮找到了,赵虎拿出一条,将其剁碎,掺在食物之中喂狗。吃了之后没多久,那条狗就七窍流血而死。看来,《岐黄外卷》中所言不虚,这望月蟮确实是剧毒无比。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断案 次日一早,赵虎带着两条望月之蟮来到了盛州州衙。章知州听知此事,就吩咐升堂。差役将胡忠带到堂前,命他跪下。此时,胡聚财也来到了州衙,跪在堂前听审。 章知州并未审问胡忠,而是先命人拿上来一个白瓷水盂,其中贮满清水,一条黄蟮盘在盂底,清晰可见。胡聚财和胡忠都不知章知州此举何意,二人跪在堂前,惊疑不定。 这时,一阵犬吠之声从后堂传来。一个差役牵着一只小黄狗,步入大堂。 “胡聚财,你兄长被杀一案,本官现已找到真凶。”章知州缓声对胡聚财说道。 听说凶手已经找到,胡聚财猜疑地看了一眼跪在身边的胡忠。 “真凶并非是胡忠,你状告他杀你兄长,实在是冤枉了好人。”胡聚财的一举一动,章知州在堂上看得一清二楚。 “大人,小民当日买了许多河鲜。托胡忠带给兄长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胡忠走后,小民也曾与家人食用剩余的河鲜,并无任何不适。由此可知,定是胡忠途中作了手脚,以致于我兄长食后中毒身亡。”胡聚财说此话时,狠狠地盯着胡忠,眼神中充满了恨意。 胡忠听到此处,忙开口叫道:“冤枉呀,大人,小人决没做过此事。” 说此话时,胡忠朝章知州连连叩头,并不敢多看胡聚财一眼。 章知州说道:“胡忠,你不必惊慌。本官现已查明,胡源盛确是因食用黄蟮而死。不过,并非是你下毒,而是他所食用的黄蟮,本身就有剧毒。” “不可能,大人,当日我也曾食用过黄蟮,并无不妥。”胡聚财闻听此话,不顾身在大堂之上,大声嚷道。 “肃静,公堂之上,不得高声喧哗。”章知州拍了一下惊堂木,压下了胡聚财的声音:“本官知道你为兄长之死伤心,但你也不能因此就诬陷他人。当日胡源盛所食之蟮,名叫望月蟮。此蟮有剧毒,一般人并不知晓,因此你兄长才会误食身亡,而并非是因胡忠暗中下毒所致。” 胡聚财初听此话时,浑身一震,但是很快脸上又浮现出不相信的神色来。看得出来,他对于胡忠轻易脱罪,十分不甘心。 “大人,胡忠确实是毒害我兄长的凶手,望大人明断,让胡忠为我兄长偿命。”胡聚财泣声说道。 “胡聚财,你兄长之死,实是意外。你不能因悲伤兄长之死,就随意找人来偿命。” 章知州也听说了胡聚财贱卖商品,准备专心替兄伸冤的事,因此,胡聚财说出上述言语来,他并不觉得意外。 章知州接着说道:“本官特意找来了望月之蟮,今天就在大堂之上做一个试验,让你知道此蟮之毒。” 一个差役奉知州之命,捧着白瓷水盂绕着公堂走了一圈。当他走到大堂门口之时,还特意停留了一会,让聚在门外的民众看个清楚。 “这就是望月蟮?没什么特别呀。” “我家昨天吃的那条蟮鱼,跟这条一样,不可能有毒吧。” “这条鳝鱼能毒死人?我不太相信!” 堂外的民众议论纷纷,大都不相信这条蟮鱼真的有毒。 捧着黄蟮的差役回到原位后,章知州命他将此蟮拿出,放在堂前的地面上。蟮鱼在地面上屈曲着爬动,滚到了一边。一位差役用手中拿着的水火棍轻轻一拔,将它又拔到了大堂中间的地面上。 那个差役拔动之时用力稍大,蟮鱼的身体被地面擦破,有数处地方都渗出血来。这时,一直牵着狗的差役,松开了手中的绳子。这条狗已经被饿了两顿,一看到眼前有条带血的蟮鱼,就马上扑过去咬住不放。 这条狗吃了蟮鱼之后,意犹未尽,又舔了舔沾在地面上的血迹。它抬起头来,正要再寻找食物时,突然浑身抖动,四肢不稳,接着,就有鲜血从口鼻之中流出来。这条狗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很快就气绝身亡。 亲眼见识到望月蟮的毒性之后,章知州不禁暗暗心惊。胡忠此时虽然也很吃惊,不过他心中的喜悦更多一些。胡聚财跪在一边,脸色发青,低头不语,看不出此时他心中在想什么。 “现在证据确凿,胡源盛之死,实因食用望月蟮之故,并不是胡忠有意加害,本官宣布将胡忠当堂释放。”章知州此话一出,胡忠忙叩头道谢。 案子结了之后,赵虎将最后一条望月鳝带回了店中。按言中玉的意思,把这条鳝杀掉,再找地方掩埋起来。赵虎却不同意这么做。毕竟出钱出力,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它,那能随随便便地就扔了呢。赵虎把它养了起来。 这天,赵虎在店中看那本《岐黄外卷》,正看到精彩之处时,言中玉来访。 “赵兄,为何这几日不见你到茶馆去呀。”言中玉刚一落座,就笑着问道。 赵虎合上书,说道:“这本《岐黄外卷》实在是精彩,多谢贤弟割爱相赠。” “赵兄不必客气,其实这本书是一个本家兄弟送给我的,小弟也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言中玉连连谦让。 赵虎随口说道:“想来贤弟这位本家一定爱好医术了。” 言中玉呵呵一笑,说道:“他那里懂什么医术呀。小弟的这位本家兄弟,闲时最好和人耍钱,这本医书是他赢回来的。” “原来如此,呵呵,看来你这位本家兄弟虽然不通医术,赌术应该还是不错的。”赵虎笑着回道。 言中玉闻言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我这位本家兄弟自恃赌术高明,前些年一直流连于赌坊之中。人言‘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好好的一番家业,几乎被他给折腾光了。好在他及时收手,找了一份安稳的事情,在‘胡氏银楼’中做伙计,才算是走回了正途。不过可惜,听说‘胡记银楼’要关门结业了,我这位本家兄弟正在为此事发愁呢。” “胡记银楼”要关门结业了?赵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先是一愣,随即问道:“贤弟,这个胡记银楼,掌柜的可是名叫胡聚财?” “正是,赵兄你前几日办理的那起案子,其中的受害人就是胡聚财之兄。” 赵虎暗自思忖道:“现在案子已破,证明胡聚财之兄是因误食毒蟮而死,他为何还要关掉银楼呢?” 言中玉看赵虎低头不语,就继续说道:“我的那个本家兄弟,近几日天天到茶楼来走动,听他说,胡聚财已经卖空了店中所有的存货,这两日正准备典卖房屋呢。” “贤弟,可否请你那位本家兄弟过来一叙,愚兄有事想向他请教。” “好的,近来小弟在茶楼中可以天天见到他,明日就将他带来与你见面。” 言中玉说完此话,又小坐了片刻,就离开了“赵虎查事坊”。 第一百一十三章 言中祥 次日,言中玉果然带着他的那位本家兄弟来拜访赵虎。他向两人介绍了对方,据言中玉介绍,这人名叫言中祥,年龄比言中玉稍大。可能是做过银楼伙计的原因吧,言中祥整个人看起来精明干练,说话也干净利索。 赵虎与他见过礼之后,直接切入正题:“据中玉贤弟所说,贵东胡聚财已经将胡记银楼关闭,在下想请问言兄,是否知道其中的详情。” 言中祥回道:“东家之兄中毒身亡,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虽然知州最后判明胡盛源是误食毒蟮而死,但是东家并不相信此结果,他一直认为是胡忠下毒所致。此次银楼关张,东家并未说明何因,不过依小弟看来,应与此事有关。” 看来言中祥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原因,赵虎心中有点失望。他换了一个话题,接着说道:“言兄这本《岐黄外卷》确实是本难得的奇书,在下几天来日读夜看,获益良多。” 言中祥呵呵一笑,说道:“赵兄喜欢就好,小弟那里还有些同类的书,如果赵兄有兴趣,改日可以一并送来。” 赵虎拱手说道:“如此就多谢了,呵呵,听说言兄当日是在赌场之中得到此书,不知是何人,竟会拿书做还赌债,而言兄竟然也肯接受。你们二位也算是志趣相投的一对趣人了。” 言中祥轻轻一笑,说道:“小弟不是读书之人,对这些事物本没什么兴趣。不过当日与我对赌之人,虽然赌技甚差,却有一定来头,小弟因为有事要求与他,所以,才会收下了这本书来抵他的赌资。” “哦,原来如此。”赵虎眉毛轻挑,轻声应道。 言中祥继续说道:“那时小弟已经知道耍钱赌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正在思量转回正途,只是一直未有合适机遇。一日心中郁闷,一时技痒,就又去赌坊中消遣,正好碰到一人。此人赌技甚差,却甚是好赌,几个回合下来,小弟已经赢光了他随身所带的银两。他意欲再赌,却苦于无赌资,就将随身所带的这本《岐黄外卷》作押。小弟本想拒绝,却被旁人告知,说此人是‘胡记银楼’掌柜胡聚财的妻弟。于是小弟就收下此书,并有意与之结交,最后,正是靠此人相帮,小弟才能进‘胡记银楼’做事。” 听完这番话之后,赵虎才明白了《岐黄外卷》的真正来历,他不禁暗暗赞叹言中祥做事机心灵敏。 赵虎正要开口称赞,突然心中一动,忙问言中祥道:“言兄说此书是从胡聚财妻弟处得来,他为何会有这种书呢?” 言中祥接口道:“胡东家的夫人出身于医药世家,所以家中多有此类医书。” “那胡聚财之妻是否也懂医术和药理呢?”赵虎接着问道。 言中祥想了想,回答道:“这个倒不是太清楚。平日里很少看到东家夫人到银楼中来,所以,无法知晓她是否懂医理。不过,小弟与胡聚财的妻弟一向关系不错,据他所说,他的父亲在传授医术之时,并无男女偏见,因此,据小弟推测,东家的夫人也应该是懂一些医理的。” 赵虎听后,隐隐觉得胡源盛一案另有内情。他们又闲谈了一会,言中玉和言中祥二人就与赵虎拱手而别了。 言氏兄弟离开之后,赵虎关上店门,快步来到州衙,把刚才听到的消息告知给了章知州。 章知闻听之后,沉思良久,然后说道:“本官近来一直派人盯着胡聚财,为的是怕他暗中伤害胡忠。派去的人回禀说,胡聚财一直在忙于出手货物,典卖房屋,表面上看来,似乎并无伤害胡忠之意。胡聚财的所作所为,大违常理,本官对此一直不解。现在听你所说,本官心中似乎稍稍明了。” “大人的意思是?”赵虎问道。 “先不忙问本官是如何想的,你可将你心中的想法说出来,看是否与本官所想一致。” “好的,大人。”赵虎接口说道:“胡聚财之妻懂得医理,《岐黄外卷》又是她家藏之书,因此她很可能早就知道望月蟮有剧毒。胡聚财从其妻处得知此事后,利用其兄胡盛源爱吃黄蟮的嗜好,将望月蟮混入当日托胡忠带去的河鲜之中。胡盛源和他的家人并不认识望月蟮,于是胡盛源食蟮之后,就毒发身亡。” 章知州点了点头说道:“本官也是正是如此猜想,只是尚有个疑问,那就是胡聚财为何要害其兄?” 赵虎说道:“据说胡氏兄弟感情极好,胡氏妯娌之间虽然关系不那么亲密,不过向来也无矛盾。如果此事果真是胡聚财有意谋害其兄,那么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为财。” 章知州细思片刻后,说道:“胡聚财有自己的商铺,生意也不错,他为何还要去谋图胡盛源的财产呢?再说,即使胡盛源身死,留下的财产也轮不到胡聚财支配。谋财之说,似乎不妥。” “大人,胡盛源与其妻不合,根本原因就是没有子嗣。胡盛源身死之后,胡聚财找理由将其嫂逐出胡家,到时,胡家庄所有的财产,不就理所当然地要交给胡聚财来支配了吗?” “言之有理。”听到赵虎如此说,章知州赞同地点了点头。 赵虎继续说道:“当日胡盛源欲娶小妾帮他传宗接代,其妻怒而回娘家居住。胡聚财出面劝其嫂回家,从表面上看来,是为了促使兄嫂和睦。其实细想一下就可明白,只要其嫂回到胡家庄,那么其兄胡盛源的纳妾计划就只能暂时搁置。如果胡聚财确实有意谋财的话,这样做的结果正中其下怀。” “如此说来,胡聚财谋财之心,早有迹象可寻。不过,本官还是不明白,胡聚财的生意一向不错,手中并不缺乏银两,他为何一定要谋取胡盛源的财产呢?甚至为此还不惜杀害其兄的性命?”章知州依然有些不解。 “如果此案确实是因胡聚财谋财而起,那么他必定是急需银两。大人不妨派人暗中调查胡聚财的生意经营情况,可能本案的真相,就会从此处被查明。” 章知州说道:“本官也正有此意。” 第一百一十四章 暗察 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他们向章知州详细回禀了探得的情况。 胡聚财几处生意的经营情况都不错,尤其“胡记银楼”近年来更是利润丰厚。他最近之所以一反常态地将将店铺一一抵押了出去,还要将银楼出卖,是因为他岳父陷入了一个极大的麻烦之中。 人们常说,医者父母心,可是胡聚财的岳父在给人看病之时,却只认银子不认人。他虽然医术高明,但是收费也同样高昂。如果病者付不起医药费,即使痛楚难当,在门口哀哭嚎叫,他也充耳不闻。 对于那些付得起医药费之人,胡聚财的岳父则是想方设法地多收诊费。开药之时,他更是暗中加药,明里加钱,把每一个病人都当成肥羊,恨不生生地撕下一块来,不宰到痛快决决不罢休。因此胡聚财的岳父在盛州城中一向名声不好。不过他一向眼中只有‘钱财’二字,对他人的议论,全然不以为意。 一日,一个腿部受伤的年轻公子来求医。胡聚财的岳父看此人穿着华丽,举止不凡,就悉心为他看诊。年轻公子感激不已,但是到付钱之时,他却拿不出一文钱来。胡聚财的岳父认为此人有意耍弄自己,于是怒火中烧,药虽配好,却不让人拿去煎。 年轻公子痛不可当,无奈之中讲明身世,说自己是京中皇亲,一时贪玩偷跑出来的。话虽如此说,这人却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胡聚财的岳父以为他在欺骗自己,就坚决不再给他施治。 这个年轻公子无奈,只能忍痛拖着伤腿,蹒跚离去。 其实,这个年轻公子确实是皇亲,他的父亲是一位王爷。当日胡聚财的岳父不给这位公子施治,使他的伤腿因为延误治疗而变瘸。公子回京之后,向王爷告知了此事。王爷怒不可遏。他暗中查明胡聚财岳父的种种劣迹,然后要挟他赔偿巨额银两,否则就向皇上禀明此事,将他抄家拿办。 胡聚财的岳父无奈之下,只好四处搜集银两。他想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最后银子还差一大截。胡聚财为了帮助岳父筹集银两,就将自己的数处商铺抵押了出去,最后只剩了一个银楼,最近,他更是连银楼也要卖出去了。 王爷曾交待胡聚财的岳父要严密秘密,不可将这件事外泄,因此此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听完差役的禀报后,章知州和赵虎二人顿觉心中明朗。 虽然此刻天色已晚,章知州还是即刻吩咐拿人。差役们穿戴整齐,操起兵器,正要出发,赵虎却将他们拦了下来。 “大人,此事不可过于张扬。”赵虎走近章知州,低声说道。 经赵虎提醒,章知州立刻想起来,此事事涉皇亲,王爷曾特意叮嘱胡聚财的岳父不可走漏风声。如果按现在这个阵势,拿到胡聚财是没有问题,不过也势必会惊动四邻街坊,到时想隐瞒都来不及了。 章知州吩咐差役穿上便装,分为两队。一队去胡聚财岳父家拿人,一队去“胡记银楼”拿人。 赵虎跟着差役来到“胡记银楼”的后院门处,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有争吵声传出。 一个差役翻墙过去,悄悄打开了院门。赵虎和外面的差役踮着双脚,鱼贯而入。 领头的一个差役正要上前踢开房门,赵虎忙拉住他,示意他先听一听房内之人为何争吵。 “我嫁到你们胡家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地操持内外,做了那么多的事,难道你一点也不记得了?”一个凄切哀婉的声音从房中传出来。 “你所做之事,我胡聚财心中有数。我再问你一句,大哥之死,是不是你刻意安排的?”这是一个愤怒的男人在说话,应该就是胡聚财。 “相公,你大哥之死,官府已有定论,你又何须耿耿于怀?现在父亲有难,需要我们帮他,你难道就不能顾念一下我们父女之间的亲情吗?”女子边泣边说。 “你父女之间有亲情,我兄弟之间就没有亲情吗?”胡聚财叫道:“你家世代为医,怎么可能不知道望月蟮有剧毒?当日你也劝过胡忠,让他带鳝鱼给大哥食用,此事是不是你预先谋划好的?” 胡聚财说过此话后,他妻子并没有答话。房中一时静了下来,只有胡聚财的妻子在抽抽嗒嗒地哭泣。 “不妨告诉你,卖店铺的银子,我已经拿到手,随时可以给岳父送去。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大哥之事,是不是你预先谋划好的?”胡聚财沙哑着嗓子问道。 “如果我说了实话,你就肯拿银子出来吗?” “是的。” “如果我说大哥是我杀的呢?” “我只要听实话。”胡聚财一字一字地吐出这句话来。 “好。父亲得罪了王爷,需要拿出大批银两赎罪,因此,我无奈之中才做了此事。”胡聚财的妻子此时已经不再哭泣。 听到此话,胡聚财悲声叫道:“你为何要这样做?难道我们不可以将店铺卖了帮岳父吗?你为何一定要害我大哥?” “你以为卖了店铺,银两就能凑够吗?你大哥没有子嗣,他的财产终究还是我们的,我现在不过是早点拿回来而已。” 胡聚财的妻子说此话时,声音冷冰冰的,赵虎在房外听得一身寒意。 “此事如果同大哥商量,他也许会出手帮我们,你万不该瞒着我做出这种事情。”胡聚财声音低沉,不知是悲还是愤。 “我曾拿话问过大哥,他尚未答话,大嫂就接了过去,说什么家道艰难的,三言两语就把我给拒绝了。你也知道你大哥惧内,如果大嫂不答应,他如何能应承下来?” 胡聚财默不作声。 “相公,既然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再纠缠过去的事情了。我们先凑足银子,帮父亲过了这一关,然后再想办法逐走你大嫂,到时,胡家庄所有的田产不都是你的吗?”胡聚财之妻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话语之中还隐隐露出了一丝希冀。 此时,带头的差役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就要破门而入。赵虎再一次拉住了他。 赵虎想听一听胡聚财怎么说。 “娘子,所有银子都在银库之中,这是钥匙,你拿去吧。”房内传出胡聚财有气无力的声音来。 “相公,那你呢?” “我去向知州大人自首,把杀害大哥的罪责担下来,我不能让大哥枉死。孩子还小,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他。” 听到此处,赵虎向身边的差役示意。带头的差役站起身,领着众人一拥而上,破门而入后将胡聚财夫妻拿下。 章知州连夜开堂审讯,将胡聚财妻子定为死罪,差人送公文到刑部待批。胡聚财知情不举,以罚代罪,罚他捐出银两若干,充做公费,做为日常恤老怜孤、修桥铺路的开支。 后来此案传入京中,那位王爷听说因为自己索银的缘故,竟使胡家闹得家破人亡,心中不忍,就将索得的银子,全数返还给了胡聚财。 在陆续赎回了自己的店铺之后,胡聚财又续弦新娶了一房妻子。他将大儿子过继给了大嫂,以便于继承大哥胡源盛的香火。胡家在经历过一番劫难之后,又慢慢地兴旺了起来。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当夜陪同章知州审完案后,赵虎在两个差役的护送下,离开州衙返回“赵虎查事坊”。 走到半路之时,赵虎听到邻街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他和两个差役忙快步前走,想看一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转过一个弯,赵虎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只见一所临街的房屋内冒出滚滚浓烟,一股股烈焰带着“噼噼啪啪”的声音,从门窗之内蹿了出来。 街上聚焦了不少人,有人在一边观看,有人手提水桶正在救火,邻近房屋的主人,则备好了许多盛满水的桶,正在严阵以待,防止火势蔓延到自己家来,整个现场乱成一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失火 第一百一十五章失火 赵虎和两个差役面面相觑,站在一边一时不知所措。这时,那两个差役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拱手对赵虎说道:“赵爷,衙门里还有事,小的这就回去了,您保重。” 说完此话,两人就忙转身拐进了旁边的小巷,抄小路走了。 “现在天色已晚,衙门里还能有什么事呢?”赵虎有些不解。不过,随即他就明白过来:民房失火,官府中的差役看到后,有帮忙救火的责任。现在火势甚大,这二人怕上前救火有危险,因此,趁别人还没有看到时,早点溜走才是上策。 果然是公门之中出油条呀!赵虎在心里暗暗感叹。 这时只听“咔嚓”一声传来,赵虎抬眼望去,发现失火房屋门口上方挂着的一块招牌掉落下来。在火焰的映照之下,“梁记茶行”四个大字映入了他的眼帘。 赵虎意欲上前帮忙救火,正在他四处找水桶的时候,远远看到有几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这几个人来到房前,看到烧得正旺的大火,一时呆呆地立在那里。 这时,有人认出了他们。 “这不是茶行里的伙计吗?他们怎么现在才来?” “店里失火,他们还在这里看着,竟然也不上前帮忙救火。” “嘘,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 这几个人听到别人的议论,惊醒过来。他们忙找来水桶,和众人一起奋力救火。 赵虎提了几桶水之后,发现火势渐小,看来已无大碍,就放下水桶回去了。 次日一早,赵虎刚刚起床洗漱完毕,就看到言中玉走了进来。 “赵兄,你知道吗,昨晚‘梁记茶行’失火了。”言中玉还未坐稳,便急不可待地开口说道。 赵虎说道:“这事愚兄昨夜亲眼看到了,当时也曾提水救火。” 言中玉没想到赵虎当时在场,一时有些错愕。他接着说道:“如此说来,昨夜梁掌柜的尸首,赵兄也曾见过了?听说烧得焦黑,惨不忍睹。” 听到言中玉如此说,赵虎不禁一愣。昨夜他看火势渐小之后就回来了,并未在那里留到最后,所以梁掌柜的尸首,他还真是没有看到过。 “愚兄昨夜回来时,火势尚未完全熄灭,因此后来之事,并不知晓。” “小弟也是今天一早在茶馆里听到的。听说昨夜火被扑灭之后,茶行的伙计进屋内清理之时,才发现了梁掌柜的尸首。他们把尸体抬出来时候,有好事的人上前看了一下,发现梁掌柜被烧得面目全非,整个人就象一段被烧焦的木头,实在是太惨了。” 赵虎没想到昨夜一场大火,竟然还烧掉了一条人命。失火之时他也在场,那时大家全都想着快点把火扑灭,并没有想到店中还有人在。如果救火的那些人早知道梁掌柜还在店内,说不定还可救他一命。 想到此处,赵虎不禁叹息一声。 言中玉也感叹地说道:“梁掌柜这一死,不知道得有多少人为他伤心呢。” “梁掌柜在城中的亲友很多吗?”赵虎问道。 言中玉摇了摇了头说道“非也,赵兄你有所不知,这梁掌柜是在一年之前到盛州来开店的。他来时孑然一身,并没有家眷跟从。后来开了梁记茶行之后,他所招的伙计,也是从产茶之地找来的,因此,梁掌柜与盛州城中的人来往并不密切。” 听到这里,赵虎不禁疑惑地问道:“那为何梁掌柜一死,会有许多人为他伤心呢?” “赵兄,你不是生意人,因此不知道生意行中的事情。小弟虽然涉足此间不久,不过却数次听过梁掌柜的大名。梁掌柜虽然为人低调,平时与别人没有过多来往,但是在生意场上却以诚信著称。此外,如果有人因为一时周转不灵,开口向梁掌柜借银子,他不管对方是谁,从未拒绝过,而且借银给别人之后,他也从不催讨。正因为这样,虽然梁掌柜来盛州时间不长,但是在生意人的圈子之中,却有着极好的口碑。” 听到这里,赵虎有些明白了:“贤弟是说梁掌柜乃是一位义商,他意外身亡,令各位同行觉得可惜。” 言中玉又轻轻摇了摇头:“这只是其一,生意人在商言商,眼中看得最大的,其实还是一个‘利’字。即使梁掌柜为人厚道,受人尊敬,大家也只会对他的意外身亡叹息一两声而已,谈不上伤心二字。真正让众人伤心的,则是另有其事。” “哦?究竟是何事让众人牵肠挂肚?” “听说梁掌柜在出事之前的一个月,曾向城中众多商家借银周转,准备做一笔大买卖,没想到仅仅事隔一月,他就身葬火海。这样一来,众人借出的银子,不就是打水漂了吗?” “原来如此。”赵虎点了点头。 “梁掌柜为人一向极有信誉,因此他开口借银之时,大家无不应允。当时他也向家父借过银,不过由于我兄长大婚所费甚多,家中现银不足,所有就没有借给他,家父还曾为此事特意向他致歉。现在想来,如果当日家父借银给他,今日也同样拿不回来了。” “梁掌柜就没有留下一点身后之物吗?”赵虎的意思是说,如果梁掌柜留下来一些货物、房产什么的,也可以折现还债。 “他店中物货物全被烧光,来往账册也都化为灰烬。即使有人曾欠他货款,现在也是查无实据,没办法收回来。另外‘梁记茶行’的房屋也是租来的,并不是梁掌柜所有,因此,梁掌柜一死,是分文都没有留下来,听说那几个伙计这个月的工钱都还欠着呢。” “‘梁记茶行’的柜上总该有些银子留下来吧!”赵虎不太相信梁掌柜会真的一文钱都没有留下来。 “呵呵,小弟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据那些茶客所说,事后整理现场时,大家没有从茶行的柜上找出一两现银来。如果说这是因为有人趁乱拿走,倒还可以理解。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据验尸的仵作说,梁掌柜的身上也是一文钱也没有带。” “竟然有这样的事?”赵虎有些不太相信。 “确实如此。”言中玉肯定地说道。 赵虎不禁感叹道:“看来,梁掌柜这还真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吴掌柜 这种反常的现象在言中玉看来,只是一种聊天的资料,在和别人闲聊时可以当作奇谈怪事来说一下而已,赵虎对此却是另有看法。 梁掌柜在此地并无亲人,也没有交往过密的朋友,平日只是与几个伙计相伴,他一定会对这几个人相当信任。当日他大举借债后,借回来的银子存放在什么地方,那些伙计很有可能会知晓。梁掌柜死后一两银子也找不到,难保不是这几个伙计从中做了手脚。如果再大胆一些猜想,纵火之人就是这几个伙计也说不定。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赵虎的猜想而已。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猜想,就让章知州发签拿人,将几个伙计全部抓起来,那就未免太荒唐了。 赵虎虽然对梁掌柜之死颇有怀疑,但是他既不是官差,也未曾借过银子给梁掌柜,说到底这件事还是与他无关,因此,他与言中玉很快就将话题转到了别处。 游山玩水,读杂书,谈奇事,这是赵虎和言中玉共同的爱好。二人每到一起,总会就这些话题说个没完没了。 正在二人谈兴甚浓之时,有一人迈步走进店来。赵虎抬头看去,发觉来人年纪在六十上下,穿着银灰色锦衣,步履沉重,眉头紧皱。此人看起来象是一个商人,不过面貌陌生,赵虎并不认识。 言中玉看到来人,却是立刻起身,恭敬地站在一边行礼问好:“吴世伯近来可好?小侄正准备近日到府上看望您呢。” 那人看到言中玉行礼,脸上现了几分笑意,声音平和地说道:“言世侄不必多礼。老夫近来为生意上的杂事缠身,一直未能到府上拜会言年兄,世侄见到令尊时,可代老夫致意。” 言中玉回道:“家父近来也一直惦念着您呢,世伯之意,小侄一定代为转达。不知世伯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老夫听说盛州城中有一家为人排成忧解难的‘赵虎查事坊’,今日是特意慕名前来请坊主赵义士出手相帮的,敢问这位就是坊主吗?” 那位老者看到言中玉旁边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颇有几分赳赳武夫的模样,不太相信他就是章知州口中说的那位屡破奇案的赵虎。 “在下正是赵虎,不知有何事可以为老先生效劳?”赵虎拱手施礼,不卑不亢地说道。 “原来阁下就是赵义士,失敬,老夫姓吴,是城中‘吴记茶庄’的掌柜,以前曾在章知州那里听到过赵义士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才,久仰。”吴掌柜说着,也拱手还了赵虎一个礼。 三人重新落座之后,吴掌柜就把他的来意对赵虎说明了。 原来吴掌柜以前曾与“梁记茶行”的梁掌柜有过数次的生意来往。对于梁掌柜的为人,他是非常佩服。闲暇之时,梁掌柜也常去拜访吴掌柜,与他谈谈生意经,讲讲人情世故。一来二去,二人就成了极好的朋友。 一个月前,梁掌柜找到吴掌柜,说有一笔大生意要做,利润极丰厚,只是手中银两不足,想从他这里借些银子做本钱。吴掌柜知道梁掌柜是一个极有生意眼光的人,而且对于他的人品也是十分信任,因此就毫不犹豫地借了一大笔银子给对方。 今日一早听说梁掌柜意外身亡后,吴掌柜叹息不已。他找到章知州,把梁掌柜欠银的事告诉了他,希望官府能出面变卖梁掌柜剩余的资产,还上欠他的银子。 章知州听完之后,眉头紧蹙,半晌不言。 吴掌柜不明就里,意欲问个明白,章知州却拿出了一把字据给他看。吴掌柜接过字据来一一查看,发现这些全都是梁掌柜在一个月之前签下的欠条,看来他不只借了吴掌柜一人的银子。 章知州接着又告诉吴掌柜,梁掌柜店中所有物品全都被火烧光,并无任何值钱的东西留下,而且“梁记茶行”的房子是梁掌柜租来的,产权不是他的,并不能折价出卖。此前梁掌柜向众人借的银两,由于账册被烧,此时也不知在何人手中。 听章知州如此说,吴掌柜知道自己的银子是讨不回来了。他失望地离开了州衙。一路之上吴掌柜越想越气,就这么损失一大笔银子,如何能让他甘心。他忽然想起一事,以前章知州曾说过赵虎查案有术。在找人问过路径之后,他就找到这里来了。 “吴掌柜想请在下做些什么呢?”赵虎听完他的话之后,开口问道。 “呃……”吴掌柜闻听此话,一时倒愣住了。此前猛然间损失一大笔银子,让他觉得心中不忿,一心想要找回那笔银子,所以就找到赵虎这里请他帮忙。现在对方一问,他才觉得自己此举有些盲目。 梁掌柜已死,人死如灯灭,赵虎难道能把他的魂勾回来问一问,找出他借走的那笔银子现在何人手中吗?再说了,即使赵虎真有通阴晓阳的法术,招了梁掌柜的魂来问,知道此他前借走银子在谁的手中,那又能怎样?店中的账薄已被烧毁,无凭无据,官府也不好追讨,毕竟判案时不能以鬼神之说为据。 “老夫只是一时心中不忿,所以才贸然来找赵义士帮忙的。现在想来,此事倒真是无法入手。不过,无论如何,还请赵义士一试。”吴掌柜看来依然心有不甘。 “既然吴掌柜开口相请,在下也不妨勉力一试,看能不能找出这些须线索,帮吴掌柜讨回银子。” 吴掌柜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知道想要找回这笔银子几乎是不太可能了。不过,他还是决心努力一把,这样日后回想起此事来,才不会觉得过于遗憾。 想到这里,吴掌柜说道:“如果赵义士能帮老夫讨回银子,老夫定会重重酬谢;如果讨不回银子,也不打紧,老夫依然会酬谢义士的鼎力相助。” 赵虎回道:“多谢吴掌柜信任,在下会尽力追查此事。” 二人商定之后,吴掌柜又略坐了一坐,就起身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探查 吴掌柜走后,言中玉问道:“赵兄,现在梁掌柜人已经死了,你从哪里入手查这件事呢?” “梁掌柜之死,从表面看来,只是一场意外,并无可疑之处。不过,他在临死之前突然借了众人一大笔银子,就不能不让人生疑。愚兄以为,想要查明此事,不妨先从查这笔银子入手。” 言中玉点头道:“这倒是一个办法。只不过现在茶庄中的账册全都被烧毁,赵兄想要查明这笔银子的去向,似乎不是那么容易。” “确实如此,愚兄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虽然账册虽毁,但是店中伙计仍在。当日梁掌柜与人交易之事,这几人也可能有所知情。”->小说下栽+八零电子书<- 言中玉点头称是,与赵虎又略谈片刻之后,他也起身告辞了。 言中玉走后,赵虎离店朝“梁记茶行”走来。走到茶行外面时,他看到被火熏黑的大门上,挂着一把锁。赵虎问隔壁店铺的人是谁将门锁上了,那人告诉赵虎,昨晚大火熄灭之后,这茶行里的几个伙计就再没来过,房门上的锁还是房东挂上去的。 向对方道谢之后,赵虎站在茶行外仔细观察。他发现茶行一侧窗子上的窗棂被火烧毁,露出了一个洞来。赵虎来到窗前,探头向内察看,只见店里边到处是黑乎乎的灰烬,木头做的柜台已经被烧成了灰白色的木炭,还在那里兀自立着。 借着屋顶缝隙中照进来的阳光,赵虎看到房中地面上有几行互相交错的脚印。赵虎回头四处看了看,发现此刻街道上行人稀少,并没有人注意他在干什么,于是就用手掰掉了几根黑朽的窗棂,从窗洞之间爬进了房内。 房中四壁之上也有不少地方被火熏黑,再加上房门紧锁,整个房内显得黑洞洞的。赵虎进房之后,小心地察看地上的脚印。他发现这些脚印有大有小,全都印在灰白色的灰烬上。看样子应该是有人在火灭之后进来过。 赵虎察看这些脚印的走向,发向大多是从门口进入后走向柜台,然后再从柜台返回到门口。赵虎记得言中玉说过,梁掌柜是在火灭后才被伙计发现的。照此情形来看,这些脚印应该是那几个伙计在火灭后进店察看时留下的。 按这些脚印分布的情形看来,梁掌柜的尸首被发现时,应该是在柜台那里。赵虎又来到柜台处,发现几行大小不同的脚印都汇聚于此。这些脚印旁边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灰烬。赵虎走过来时带起了一点微风,将这层灰烬吹最上面的一层吹了起来。看得出来,这层灰烬十分干燥。灰烬上面有一个人半人形的痕迹,似乎当时曾有一个人半坐在这里。 赵虎小心地从人形痕迹上捏起了一些灰烬,拿到窗子前光线较亮的地方仔细察看,发现这些灰烬黑中带白,还夹杂着一些小小的灰色碳屑。他又放到鼻前嗅了一下,觉得干燥之中带着一股微微苦涩的味道。这时,一阵微风从窗缝中吹过来,灰烬在赵虎的指间化作粉末,随风飘飞。 赵虎又仔细地看了一下柜台里面,想找到烧剩下的只字片纸,但是里面空空如也,他找了好一会儿却一无所获。赵虎将看到的情况一一记在心中,然后就从窗子里爬了出来。 离开了失过火的“梁记茶行”,赵虎径直来到了州衙之中。此时暑气渐消,章知州正在后衙与师爷坐在藤椅上话闲。看到赵虎进来,二人就起身相迎。 见过礼之后,赵虎长话短说,请章知州帮忙找“梁记茶行”的几个伙计。章知州近日被手拿梁掌柜欠条的众商户骚扰得不胜其烦,现在听说赵虎正查此案,他当然乐得出手相帮。 “梁记茶行”的几个伙计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章知州派出去的众差役在盛州城中到处打听,忙活了大半天,几乎将盛州城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他们。章知州虽然有心帮助赵虎,看来也是爱莫能助了。 赵虎无奈地离开州衙,回到自己的店中。刚刚坐定,言中玉就笑嘻嘻地跨步进来了。 “赵兄,今晚到茶楼去陪小弟喝两杯吧。” 看到言中玉满面春风的样子,赵虎有些好奇:“贤弟何事如此开心?莫不是赢得了某位佳人的芳心?” “这个……呵呵。”言中玉欲言又止。 赵虎本来只是说一句玩笑话,但是看这个情形,似乎是一语中的。 “赵兄,你也不是外人,小弟就不隐瞒你了。小弟早就对一位女子心仪,只是碍于礼法,未能示意。今日小弟有事出城,途中与其偶遇,就借故与之攀谈。她似乎也对小弟有意,特意遣走丫环,于是我二人尽情畅谈,共诉衷情。现在想起此事,小弟还觉得喜不自禁。”言中玉边说边笑,看得出他的心情相当不错。 言中玉的好心情也感染了赵虎,他从闷闷不乐的情绪中走出来,笑着问言中玉道:“不知这位佳人是何方仙女,竟能让我们玉树临风、风流潇洒的言公子如此倾心?” “赵兄何苦取笑小弟,呵呵,这位女子乃是城中‘万圣书坊’薛掌柜家的大小姐。小弟以前常在那里买书,所以与她曾有过几面之缘,彼此见后,都不能忘情,直到今日才互吐心曲。” “如此好事,愚兄怎能不与你作陪。今天我就放下所有的事情,与贤弟你尽情畅饮。” “那好,赵兄,我们今天就不醉无归。” 赵虎跟着言中玉来到言氏茶楼时,天色已晚,茶楼已经上好了排门。言老东家已经回老宅去了,店中只剩下了一个看门的小二。 言中玉带着赵虎来到茶楼后院,进入自己的房中坐定,然后吩咐小二上酒上菜。小二很快就拿来了一壶好酒,端来了几盘凉菜。言中玉看到凉菜全都是素菜,就吩咐小二拿几个荤菜过来,再炒两个热菜。 小二满口答应。 第一百一十八章 重验 虽然小二连声答应了言中玉的话,但是却站在那里不走。赵虎看他面露难色,顿时明白过来。他笑着说道:“贤弟,这小二平日里只是端茶倒水,做菜对他来说,似乎有些勉为其难了。” 言中玉今天开心得有些忘乎所以,赵虎这么一说,他才明白过来。他挥挥手让小二下去,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有好酒,无好菜,难免美中不足。言中玉想了一想,又把小二叫了过来,吩咐他到后厨养鱼的水缸中拿两条活鱼,收拾干净了送回来。 小二很快就把鱼收拾好拿了过来,言中玉又吩咐他架好炭盆,送上佐料。一切准备好之后,言中玉就教小二如何烤鱼。 抹了黄酒和佐料的鱼身,在炭火的炙烤之下,“滋滋”地向外冒油,一阵扑鼻的香气在房中弥漫开来,引得人垂涎欲滴。 小二终究是个新手,烤起鱼来手忙脚乱,一不小心把一条鱼给烤糊了半边。他怕言中玉责骂,忙拿起来看能不能补救,结果不小心又把鱼掉在了地上。 言中玉心中老大不高兴,不过他的性情平和,待人和善,平日里从不轻易责骂下人。他看到小二畏首畏尾的样子,轻轻地笑了笑说道:“这条鱼就便宜了店中养的那只猫吧,你把剩下的那条鱼烤好就可以。” 言中玉说着,又转向赵虎说道:“等小二烤好这条鱼之后,我们将它一分为二,一人一半,不知赵兄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赵虎对于这些事情从不过多计较,自然是一口应承。 小二烤好剩下的那条鱼,将其剖开别送于二人,然后捡起地上那条被烤焦的鱼出去了。那条鱼被拿走后,青砖地面上留下了点点油渍。 言中玉笑了笑说道:“这个小二做起事来没首尾,让赵兄见笑了。” 赵虎看了看地上的油渍,笑着说道:“些许小事,无足挂齿,贤弟我们还是饮酒吧。” “好,赵兄,让我们满饮此杯。”言中玉说着举起杯来。 赵虎端起酒杯时,又看了看地上的那块油渍。他突然心中一动,将举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直到言中玉喝完酒后放杯子的声音传来时,赵虎才被惊醒。他仰起脖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赵虎心中有事,望着自己盘中的半片烤鱼发呆。他伸出筷子,将这片烤鱼夹给了言中玉,然后夹了几快素菜佐酒。言中玉不明所以,还以为赵虎不喜欢吃鱼,也没有多想。 当晚二人尽欢而散。回去之后,赵虎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辗转未眠,直到金鸡啼晓,才朦胧睡去。 终究是心中有事,赵虎只眯了一小会,就再次醒转过来。他匆匆地洗漱完毕,直奔州衙而来。 章知州知道赵虎一早来访,必有要事相告,忙将他延入后堂。 赵虎说道:“在下一早来打扰大人,心中委实不安,不过,有一事觉得还是尽早告知大人为好。” “义士有话不妨直说。”章知州笑说道。显然他对赵虎的到访没有任何责怪之意。 “在下想请大人发签缉拿‘梁记茶行’的几个伙计。” “这几人所犯何罪,为何要发签缉拿?”章知州有些不解。 “在下觉得茶行失火之事与这几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章知州沉吟了一下说道:“官府拿人,总要有所凭据。如今贸然出签缉拿他们,似有捕风捉影之嫌。” 赵虎想了想说道:“大人言之有理。在下还有一个建议,希望大人采纳。” 章知州点了点头说道:“请讲。” “希望大人能下令,将梁掌柜开棺验尸。” 听到此话之后,章知州微微地有些吃惊。开棺验尸不是小事,他望着赵虎,希望他能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人,在下觉得梁掌柜的棺材乃是一具空棺。如果打开后证明了此事,这次失火事件背后的真相,即可大白于天下。” “竟有此事?梁掌柜下葬之前,本官曾派仵作亲自去查验过,并无异样。” “大人可否将仵作请来?在下有些事想当面向他请教。” 章知州点了点头,吩咐人去请仵作。 不一会,仵作来了。他平日里在城中开着一间生药铺,只是在有需要的时候才到衙门里来办事。 赵虎看到仵作进来,就拱手施礼。仵作忙还过礼,然后站在一边等候章知州的吩咐。 “赵义士有话想问你,你要知无不言。”章知州对仵作说道。 “是,大人。”仵作答应着,将目光转向了赵虎。 “在下想请问,人被烧死之时,会有何种情况?” “毛发皆焦,皮肤如炭,口鼻内充满烟尘,如果以银针探喉,也可发现烟尘痕迹……”仵作正想继续说下去,却被赵虎打断:“人被火炙烤之时,是否会有体油透出皮肤?” 仵作想了想说道:“有,不过火大之时,透出的油分会被随即烧掉。” 赵虎点了点头说道:“多谢。”然后他又转向章知州说道:“大人,在下想请您现在下令开棺验尸。” 章知州一时没有回答,仵作却紧张地问道。“开官验尸?验谁?” “梁掌柜!” 赵虎说完此话,看到仵作的身体明显地一震。 章知州在一边冷眼旁观,他看到仵作这种反应,略一思索,即果断地下令开棺验尸。 一行人来到郊外,看到一处青草茵茵的土坡上,散乱地罗列着几个坟头。梁掌柜在此 处无亲无故,死后又分文皆无,所以就被他的几个伙计草草地葬在了这里。 几个差役一起动手,很快就将梁掌柜的薄棺挖了出来。一个差役打掉棺材上的钉子,将棺盖挪到了一边。他不想闻到棺中的尸臭,所以做此事时,一直都把头偏在一边。 章知州挪步上前,看到棺材中躺着一具焦黑的尸体,面目难辩。他满脸疑惑地转向赵虎,意欲发问,赵虎却示意他不必着急。 仵作下去验完尸后就上来禀报,说一切正常,尸体正是被火烧死,与当日的结果一样。 赵虎对他微微一笑说道:“这尸体确实是因烧致死吗?” 仵作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做这行已近二十年,以前也曾遇到过此类事件,决不会看错的。” “你确实这是梁掌柜的尸体吗?”赵虎双问道。 “确实是梁掌柜的尸体,当日早已验明。” 赵虎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你这近二十年的仵作算是白做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惊变 听到赵虎如此说自己,仵作显然不服,他满怀敌意地看着赵虎,问道:“何出此言?” 赵虎并不做声,他直接跳下坑去,伸手去抓那具焦黑的尸体。赵虎这突然的举动,把章知州吓了一跳,围在一边的差役也全都惊呼连连。现在虽然不是盛夏,但是天气依然炎热。梁掌柜的尸体先经火烧,后经土埋,肯定早已腐败不堪,赵虎这一手下去,必定会连皮带肉地抓起一块来。 谁知当赵虎抬起手来的时候,众人却发现他的手掌除了略微变黑之外,并没有带上来任何东西。 赵虎转过去对仵作说道:“你做了近二十年的仵作,却将一块木头认作是一具人尸,我刚才说你白作了二十年仵作,应该不算过分吧。” “木头”?章知州和众差役听后全都十分吃惊。有个差役直接跳下坑,向棺材中伸手摸去,接着便连声说道:“是木头,是木头。” 章知州闻言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吩咐众人押着仵作回到州衙,随后就开堂审问。 仵作见到事发,很快就交待了整件事的全部内情。 几年之前,一个偶然的机会,仵作认识了梁掌柜。他见对方神情和蔼,言谈颇有见地,就与之结为好友。其实这个梁掌柜是一个惯骗,他是有意结识仵作的。 二人相熟之后,梁掌柜就把自己的底细对仵作说了,想让他帮忙在盛州行骗。刚开始仵作还对梁掌柜有些抗拒,但是经不住他用金钱拉拢,最终答应与其合作。 一年之前,梁掌柜来到盛州,曲意结交盛州城中的富人,博得了众人的一致称赞。一个月前他借了众人大笔银两之后,故意纵火,用一个烧成焦碳的木头人代替自己,造成自己被火烧死的假象,意欲借此金蝉脱壳,然后携银私逃。 仵作在验尸之时,刻意编造谎言欺骗大家。由于仵作多年来一直在盛州城担任验尸的工作,从未出过差错,因此众人都很信任他。当他说梁掌柜确实是被火烧死的时候,包括章知州在内,所有人全都信以为真。就在仵作以为这个骗局已经成功,准备找梁掌柜分银子的时候,没想到却被赵虎识破。 仵作交待完之后,章知州又审问他梁掌柜等人现在何处。据仵作说,梁掌柜在城外有一处秘密住宅,此刻他与几伙计很有可能正在那里暂时歇息,准备分配骗来的银子。 章知州闻听此话之后,立刻派出差役,让仵作带路去拿人。那些差役很快将梁掌柜和他的几个同伙一起捉拿归案。 梁掌柜被捕之后,章知州将他骗来的赃银被全数追回。城中曾借银给梁掌柜的众商户得知此消息后,纷纷到官府去领回了自己的银子,“吴记茶庄”的吴掌柜也在其中。 这么快就拿回了自己的银子,众商户全都喜出望外。他们一个劲地感谢章知州,把他誉为“青天”。章知州知道这事多亏了赵虎一力相帮,因此就对众人言明事情的全部经过。 在吴掌柜的召集下,众商户合力凑了一笔银子做为谢礼,然后又请人做了一块“神机义探”的牌匾,雇了鼓乐手,吹吹打打地送到了“赵虎查事坊”来。 这番景象几乎惊动了整个盛州城,不少人都跟在鼓乐手的后面看热闹。平日里安安静静的“赵虎查事坊”内外,一时间变得锣鼓喧天。 此后数日,依然有不少人来这里看热闹。大家都想见见这个屡破奇案的赵虎,到底有什么神通,是否长有三头六臂和火眼金睛。待见过赵虎本人之后,众人发现他也只是一个身形高大、相貌普通的年轻人而已,都略略有些失望。 不过有许多做生意的商户,听闻赵虎善于查探案件,乐于为人解忧,就争着搬过来与他为邻,想寻找一点安全感。周边的商户多了之后,来来往往的人流也多了起来,一些小商小贩看到这种情况,也都过来找地方摆摊做生意。一条冷冷清清的小巷,竟然在短时间内变成了繁华热闹的街市,直似通衢要道一般,整日价熙熙攘攘地吵个不停。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赵虎破了“梁记茶行”失火案之后,言中玉特意为他摆宴庆贺。席间说起破案的经过,赵虎连声感谢言中玉,说完全是受到了他的启发。 言中玉不解:“赵兄何出此言?小弟当真不记得曾启发过你。” 赵虎呵呵一笑说道:“贤弟还记得那晚我二人吃的烤鱼吗?” “记得,不过这与失火案有何关系?” “当日一条烤鱼掉在地上,小二捡起之后,地面上留有不少油渍,正是此景触动了愚兄。想那梁掌柜当日被火烧死,他的尸首停留之处,也必定会有油渍留下。即使油渍后来被火烧掉,但是此处灰烬的颜色和味道也必定与别处不同。当日愚兄进入‘梁记茶行’中查探,发现梁掌柜尸首停留之处的灰烬干燥苦涩,与他处无异,唯一不同的是,此处有星星点点未曾完全烧尽的细小碳粒,似是木块燃烧之后留下的。愚兄正是由此想到当日茶行伙计抬出去的尸首,可能并非真的是人的尸体。仵作曾经验过尸,他一定深知此事,于是愚兄让章大人叫来仵作询问,然后顺藤摸瓜,将这帮人一网打尽。” 言中玉恍然大悟,不禁拍掌道:“原来如此,赵兄真是观察入微呀。不过,小弟也发现了一件事情。” “哦?贤弟不妨说来听听。” “呵呵,小弟发现赵兄你不爱吃鱼!” 赵虎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当晚愚兄曾把半条鱼夹与你吃,因此你断定我不爱吃鱼,是吗?” “确实如此。” “呵呵,贤弟误会了。当时愚兄脑海中全是人被火烧之后,浑身‘滋滋’向外冒油的景象,对着那半条烤得油旺旺的鱼,委实是吃不下口。” 言中玉听到此话时,正夹着一块鱼往嘴里送。可能是赵虎的话语触发了他的想象力,一时之间他竟停住了筷子,脸上显出异样的神情来。 “贤弟但吃无妨,毕竟此鱼非彼鱼。”赵虎说着,从盘子里夹了一块鱼,小心地剔过刺,然后送进了嘴里。 这时言中玉才缓过神来,他轻轻一笑,也将那块鱼肉送入嘴中。 周围搬来的商户越来越多,那些高声叫卖、讨价还价的声音时不时地飘进赵虎的耳中。虽然身处店中,赵虎却觉得如在闹市。他的案头堆了不少刚淘来的书,但是心烦意乱,一页也看不下去,于是赵虎决定外出散心。 赵虎到言家借了一匹马,扬鞭出了盛州城。 此时虽近夏末,但是郊外依然草木茂盛。赵虎放眼望去,但见远山近水,景色怡人,就信马由缰,随意而行。 马儿走走停停,离盛州越来越远,不知不觉天色渐晚,红日西沉。赵虎想拔转马头回城,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就见一人狂奔而来。 第一百二十章 追杀 那人跑到赵虎的马前,扑通一下跪到在地,口中叫道:“壮士,救命。” 赵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回话,这时,他又看到远处有一个人奔跑而来。此人身躯健壮,手提一把大刀,面貌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一颗光光的头颅在夕阳下格外显眼。 赵虎看情势危急,就示意跪在马前的那人上马,然后抡开鞭子,打马离开了此地。 赵虎心中慌乱,顾不得辨明道路,只是一味地打着马儿快跑。过了一会儿,马儿来到了一条河边。前方再无道路,马儿就止住了脚步。赵虎回头看去,发现后面追赶的那个光头大汉已经没有了踪影,就放开缰绳,和那人先后翻身下马。 那人下得马来,就向赵虎道谢。此时一轮明月刚刚从天边升起,赵虎借着月光,打量了下对方。发现他年纪在三十上下,身形瘦弱,举止文雅,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不过赵虎发现此人说话之时,白净面皮上的一双小眼睛滴溜乱转,显得十分精明。 萍水相逢,赵虎也不愿多事,就随口谦让了几句,准备打马回城。刚才一通乱跑,现在赵虎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于是他问这人,是否知道由何处道路回到盛州城。. 这人恭恭敬敬地答道:“此处离盛州城已有数十里数程,而且道路曲折,恐怕一时间难以回去,恩公如不嫌弃,就到在下的庄上暂住一晚吧。” 赵虎无奈,只能答应了对方。 二人重新上马,由这人指路,赵虎打马向着他的庄子行去。 一路之上,赵虎和他略略攀谈了几句,得知此人名叫秦怀礼,是附近秦家庄的大庄主。今日秦怀礼出去收账,回来之时开色已晚,想抄近路回家,没想到却路遇强人。 到了秦家庄之后,秦怀礼看到一个庄客正好从外面回来,就叫住他,让他把赵虎的马牵到马棚中喂上。那个庄客答应一声,从赵虎手中接过马缰就走了。 赵虎跟着秦怀礼来到正房,两人落座之后,叙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赵虎虽然救了秦怀礼,但是对他并无好感,不愿与之深交,因此就编了一套说辞,说自己不是此处的人,今天本来是想到盛州城中去探亲的。至于名字,他倒没有隐瞒。因为“赵虎”这个名字实在太过平常。 “敢问赵恩公家居何处?现治何业?”秦怀礼听说赵虎并非是盛州城中之人,就开口问道。 “小弟没有治什么生业,只是在闲时到他人那里帮工,借此讨生活,现在居无定所,四处游走。”赵虎对盛州城外的地名并不熟悉,让他说家在何处,一时还真说不出来,因此,只能信口胡诌。 “原来如此。”秦怀礼脸上稍稍变色,不似方才那样毕恭毕敬。 赵虎看到后心中暗笑,看来这个秦怀礼是个势利小人无疑。他不愿在此多坐,就伸了伸懒腰,做出一副困倦的样子,然后说道:“小弟觉得精神困倦,想尽早休息了。” 秦怀礼叫了一个人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带这位客人到后院下处休息。” 赵虎起身向秦怀礼施礼道谢,然后就跟着那人出去了。赵虎施礼之时,秦怀礼依例拱手还礼,不过他并未起身,还是端坐在椅子上。秦怀礼如此怠慢,让赵虎觉得十分不悦。势利小人大多如此,秦怀礼只不过是更极端一些而已,赵虎想想也就觉得释然了。 那个庄客带赵虎来到后院的下处之后就离开了。庄客走了之后,赵虎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房子不大,不过看起来倒也整洁。他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觉得肚中饥饿,不禁心中暗叹秦怀礼太过尖酸刻薄。无论如何自己都曾救过他的命,没想到他竟然连一餐饭都不愿意奉上。 正在赵虎胡思乱想之时,忽然听到窗子外面了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象是有一个人在急速奔跑,接着他又听到有一个人大叫:“捉贼。” 赵虎翻身下床,来到屋外,看到两个人正撕打在一起,其中一人就是此前帮赵虎牵马的庄客。 这时秦怀礼也闻讯赶过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着灯笼的下人。秦怀礼厉声喝止住那两人,问是怎么回事。这二人全都指认对方是贼,各自振振有词,互不相让。 秦怀礼止住二人,指着其中一人说道:“张老大,你先说。” 张老大说道:“小的有一个家传的银镯,一直收得好好的,从未拿给人看过,想着等以后讨了老婆时送给她,没想今天镯子却被王老二这厮给偷了。小的找王老二要,他不但不给,还说这银镯子是他的。求秦老爷做主,帮小的讨回这个银镯,再把王老二这个贼羔子扭送到官府去治罪。” 秦怀礼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曾帮赵虎牵马的那个人说道:“王老二,张老大所说可是真的?” 王老二否认道:“不是的,老爷,张老大完全是在胡说。这个镯子是原本就是小人的,是张老大硬要讹小的镯子,求老爷为小的做主。” 秦怀礼听二人所说的话,全都言之凿凿,一时不知如何决定,站在那里踌躇不决。 赵虎心中已有计较,他走过来说道:“秦兄,此事不妨由小弟来判定一下,你看可好?” 秦怀礼瞪着小圆眼看了看赵虎,脸上浮现出不太相信的神色。不过,此刻秦怀礼暂时没有什么办法来处理这件事,既然赵虎愿意出手,他也乐意让对方试一试。秦怀礼想到此处,就冲着赵虎点了点头。 赵虎开口向张老大和王老二两人问道:“银镯现在谁的手中?” 王老二闻言将镯子从怀中掏出,递了过来。赵虎接过镯子来,借着灯笼的亮光,里里外外仔细地察看了一遍,然后说道:“这个镯子虽然份量不重,但是上面的花纹图饰雕工精细,倒也难得。不过美中不足的是,镯子背面有几道深深的划痕,想来是保存他的人不小心弄的,实在是可惜。” 说到这里,赵虎忽然抬起头,盯着张老大和王老二两个人说道:“你二人既然都说镯子是自己的,想必一定对这个镯子的情况知之甚详。现在我来问你们,这镯子背面的划痕共有几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银镯 第一百二十一章银镯 听到赵虎问镯子后面的划痕,张老大和王老二两人全都是一愣。 赵虎接着说道:“你二人分别过来附耳低言,免得让对方听见。” 张老大和王老二依次上来,凑在赵虎耳边说了划痕的数目。 这时,等在一边的秦怀礼急于知道答案,就问道:“你判定出这镯子是何人的吗?” 赵虎说道:“秦兄稍等,我先转述一下二人的话,稍后你自可知晓镯子是何人的。张老大说镯子原来光滑无痕,但是王老二偷去后,有可能在上面划了印痕,因此张老大不敢确定有几条印痕;王老二则很干脆,他说镯子上有三条印痕。” “那镯子上到底有几条印痕?”秦怀礼问道。 赵虎把镯子递过去说道:“秦兄请看,这镯子背面光滑如初,一条印痕也没有。” 秦怀礼想了想说道:“那也就是说王老二在说谎,镯子是张老大的?” “确实如此。小弟说镯子背面有划痕,只是虚诈之词。镯子的主人自然会知道镯子原本没有划痕,因此不会贸然说出有几条划痕这样的话来。而小偷对于镯子并不熟悉,他肯定会相信小弟说的话,认为镯子上有划痕,然后心存侥幸,随口说出一个猜测的数字来。” 秦怀礼听后连连点头,他把镯子还给张老大,厉声呵斥王老二。不过呵斥之后,秦怀礼既未将王老二送交官府,也未将他驱逐出秦家庄。 赵虎心知王老二一定与秦怀礼有着某种关系,说不定是他放在下人中的眼线也未可知。如果没有靠山,王老二怎敢如此嚣张,偷了东西后反说对方是小偷?不过明日就要离开,此事终究与自已无碍,赵虎虽然想通了这个关节,也只是一笑了之。 赵虎正想回到住处休息时,看到秦怀礼已经换了一副笑脸,诚恳地对他说道:“此前原本想设宴款待恩公,但是一时为家事所扰,未能即刻办理。此时无事,不如请恩公赏脸,陪秦某小酌几杯可好?” 刚才用心处理银镯一事,赵虎一时倒把腹中饥饿这回事给忘掉了。现在秦怀礼一说,他才发觉自己腹中正有隐隐雷鸣。说实话,他还真是不想面对秦怀礼的那副嘴脸,不过看在“小酌”的份上,权且“赏脸”一次又何妨。 赵虎知道秦怀礼这种人无利不起早,“小酌”背后必有“大求”。他暗暗拿定主意,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其余的尽可见机行事。 秦怀礼殷勤地将赵虎让入正房,随后吩咐人上酒菜。 此时赵虎肚中饥饿,秦怀礼刚一谦让,他就老实不客气地吃喝起来。 秦怀礼只是稍稍地动了一下筷子,接着就坐在一边笑吟吟地陪着赵虎说话。当赵虎吃饮喝足之后,秦怀礼命人撤去酒席,沏上一壶香茶,亲自恭恭敬敬地给赵虎捧了过去。 无事献殷勤,必定没好心。赵虎不知秦怀礼意欲何为,因此,他一边端起茶杯轻啜,一边仔细地观察对方的举动,猜测着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秦怀礼依然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他对赵虎说道:“方才看到恩公只用聊聊数语,就辩明了张老大与王老二两人谁是小偷,谁是镯子的真正主人,端的是智谋过人,令秦某十分佩服。” “秦兄过奖了,小弟只是偶发奇想而已,这种做法,等同儿戏,希望秦兄不要见笑。” “恩公不要过谦了,秦某是真心佩服你的才智。以恩公的心智才能,只是帮人做工为生,似乎有明珠蒙尘之嫌。上天生才,务须各尽其用,此乃至理,恩公以为然否?” 赵虎看到秦怀礼又是拽文,又是给自己戴高帽子,知道他接下来必定要有所求了,于是微微一笑说道:“小弟才疏智拙,何敢当秦兄如此盛赞?秦兄有事不妨明说,小弟洗耳恭听。” 听到赵虎如此说,秦怀礼喜笑颜开,换了一副口气说道:“好,恩公快人快语,最对秦某脾气,其实我也是个爽快人,今天确实有一事想请恩公出手相帮。” “不知秦兄有何事要小弟效劳,如能为之,小弟定会竭力而为。” 秦怀礼听到赵虎愿意出手相帮,就把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 原来秦家庄共有两位庄主,一个是秦怀礼,一个是他的弟弟秦旺德。当初他们的父亲去世之时,将家业一分为二,交由二人共同管理。 虽然是兄弟,但是这二人的性情却大不相同。哥哥秦怀礼喜欢放租收债,经营田产,而弟弟秦旺德则喜欢外出经商,四海为家。 由于秦旺德常年不在家乡,因此他与哥哥约定,庄中事务全部由秦怀礼暂时掌管,秦旺德只是按照当年的收成,拿取一定比例的银子即可。如果有一天弟弟秦旺德想要回乡经营田产,那么哥哥秦怀礼也不得刻意阻拦,必须把属于弟弟的一份田产交还给他。 现在弟弟秦旺德已经回乡,正准备拿回属于他的田产,因此,秦怀礼想请赵虎出手,看能不能想出一个好的办法,阻止他这么做。 又是兄弟争家产,赵虎听完之后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不愿意插手这样的事,意欲推辞,就说道:“既然秦兄当初已经与令弟约好,自然应该将一分家产分与他,小弟又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呢?再说,此事终究是秦兄家事,人言疏不间亲,小弟也不好插手此事,请秦兄恕小弟无能为力。” 虽然赵虎明明白白地拒绝了,但是秦怀礼仍然想说服他:“恩公,只要你愿意出手,等此事办成之后,秦某愿奉上良田百亩答谢。” 赵虎仍在沉吟,秦怀礼让人叫来管家,要他立刻写一张出让字据,将百亩田地赠与赵虎。管家看到一向吝啬刻薄的庄主,今天出手竟然如此大方,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秦怀礼再次重申之后,管家这才明白过来,于是他很快写好定据,递了过去。 秦怀礼接过字据来,小心地看了看,吹了吹上面尚未完全变干的墨迹,交给赵虎看了看,接着说道:“恩公,此字据暂时由我保管,只要你将我所交待之事办妥,百亩良田就是你的。” 说着,他又将字据收了起来,交给管家,让他仔细收好。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二庄主 对于做地主这件事,赵虎是毫无兴趣。再说了,即使帮秦怀礼办成了此事,以秦怀礼的为人,难保他不会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到时秦怀礼把字据之事推得干干净净,赵虎想要拿到百亩田地?门儿都没有。 赵虎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秦兄,小弟才智有限而且禀性散淡,恐怕难以如兄所愿。” 一百亩田地都拿出来了,赵虎仍然不肯吐口,秦怀礼真有点急了。他忽然想起一事,忙说道:“我在此地居住数十年,也曾屡次单独出外收账,从未路遇盗贼。可是今天却在半路上被人截住,看那人的情形,不但是想要我的银子,还想要我的性命。此事十分蹊跷,难保不是我那兄弟派人做的。今天幸亏有恩公相救,我才能逃过一劫,不过我那兄弟肯定不会就此收手,我早晚要被他所害。恳请恩公好人做到底,帮我惩治那不讲人伦的兄弟,救秦某一命吧。” 他们兄弟争家产,毕竟是属于秦家的家务事,赵虎自然不愿插手。不过,如果情况真象秦怀礼所说,秦旺德为了争家产,竟然不惜买凶杀人,那么做为侦探,自己出手查一查,阻止一桩血案的发生,也并无不可。 想到此处,赵虎点了点头说道:“小弟可以帮秦兄查一查那拦路之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不过,你兄弟二人争家产之事,小弟是决不会插手的。如果秦兄愿意,小弟可与你商议详细的合作细节。” 秦怀礼想了想说道:“也好。” 次日一早,赵虎决定去拜访一下秦怀礼的弟弟秦旺德。据秦怀礼说,秦旺德回来之后,一直在秦家庄附近的青枫山下居住,只是偶尔会到庄上来走一趟。赵虎问明了路线,让庄客牵过自己的马来,就朝着青枫山进发了。 青枫山离秦家庄约有五里路程,徒步走去,可能要费一些时间,不过跨马而行就快得多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赵虎就来到了山脚下。 只见一条水波明净的河流绕过青枫山流向远方,在河流和山脚之间的平坦地面上,坐落着一个青砖蓝瓦的小院。赵虎打马来到院前,下马叩门。稍倾,一个家丁打扮的人过来开门。 赵虎对他说自己有事路过此地,但是马力不足,无法继续前行,因此想在此处暂时歇息片刻,并拜访一下这里的主人。家丁闻听之后就进内禀报,不一会儿,家丁出来对赵虎说道:“我家主人在内恭候,请这位爷跟我来。” 赵虎把马拴好,跟前家丁入内。进去之后,赵虎发现这个小院虽然面积不大,但是院内打扫得很干净,甬道两侧多植花草,看起来十分雅致整洁。不过,除了带路的家丁之外,赵虎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家丁将赵虎带到正房前,进内通报之后就退下了。赵虎抬脚入屋,看到一个与秦怀礼面貌相似的年轻人,正站在那里迎接自己。赵虎忙上前行礼,二人寒暄一番,各自通报了姓名,接着先后落座。 “刚才听说兄台姓秦,在下曾与这附近的秦怀礼秦庄主有过一面之交,不知兄台与他是什么关系?”赵虎明知故问。 “秦怀礼乃是家兄。” “原来是秦二庄主,失敬,失敬。” “贵客不必多礼,不必贵客到这里有何事?”秦旺德说话之时,同秦怀礼一样,圆圆的小眼显得炯炯有神。不过与秦怀礼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中透出了几分真诚。 “在下听闻此地风景秀美,所以策马来游。” “此处山青水秀,景色确实怡人。” “此处景色固然美丽,可惜……”赵虎说到此处,故意顿了顿,做出惋惜的样子。 “此时虽然是夏末,百花多已凋谢,不过山林葱葱,白水浩浩,景色别有一番风味,不知贵客为何会觉得可惜呢?”秦旺德觉得有些不解。 “在下所说的可惜,不是指此地的景色,而是在刚才来时的路上,在下遇到了一件意外的事情,一时影响了心情,所以才觉得可惜。” “哦?原闻其详。” “刚才在下因为贪爱看景色,不知不觉走到了偏僻无人的地方。正当在下要拔马走回大路时,却发现有一个光头的大汉,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恶狠狠地从草丛中跳出来,要取在下的性命。” “竟有此事?”秦旺德脸上显出惊异的神情。 “幸亏在下反应迅速,打着马快跑,才没有被那个大汉追上。二庄主独居在此,一定要小心看守门户,不要被这些宵小奸恶之徒有机可乘。” “多谢提醒。不过秦某身边并无余财,也无需为此担心。此外,刚才领贵客来的那个家丁,是跟了我多年的仆人,此人面貌普通,其实颇有几分力气,一般的贼人,他同时应付三五个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此甚好。”赵虎听后连连点头。 赵虎说自己被一个光头伏击,其实是想借此试探一下秦旺德,看他是什么反应。如果昨天追赶秦怀礼的那个光头,确实是秦旺德派去的,那么他刚才听到赵虎说的话之后,脸上肯定会稍稍有些不自然。不过,赵虎并未在他的表情上发现任何珠丝马迹。 旁敲侧击不奏效,赵虎决定正面进攻。 他想了想说道:“虽然小弟与二庄主初见面,不过见兄台气度不凡,心中很是佩服。当日小弟听人说过一些闲话,曾经信以为真,现在想来,那些人说的,全都是不经之谈。” 赵虎的本意,是借此话引起秦旺德的好奇,让他发问,然后顺势将话题引到他兄弟二人的家产之争上面。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秦旺德听完之后,呵呵一笑,说道:“想必说的是秦某与家兄争夺家产的事。贵客此来,未必是游山玩水,应该是另有所图吧。” 二庄主说这话是,眼睛盯着赵虎,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家事 赵虎稍稍一愣,暗暗佩服秦旺德眼光过人,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打算再刻意隐瞒,就呵呵一笑,说道:“秦兄好眼光,小弟因生意上的事,曾与令兄秦怀礼有过来往,彼此之间有几分交情。近来看到他为家产之事颇为烦恼,就想帮朋友分忧,在你们兄弟之间做个中人,替你兄弟二人说合说合。” 其实赵虎这话也是半真半假,毕竟他与秦旺德初次见面,而且此行目的还是查秦旺德有没有买凶杀人,因此,他在说话之时不能不虚虚实实,有所保留。 秦旺德皱着眉头想了一想,然后说道:“按道理来说,做弟弟的不该说兄长的是非,不过,家兄做事太过刻薄,秦某也是忍无可忍。既然贵客不是外人,不妨听我从头说来。” 原来此前秦怀礼虽然答应了秦旺德,每年按照收成付给他一定比例的银子,但是秦怀礼却从未这样做过。每年的银子秦怀礼付倒是付了,但是他不是说收成不好,就是说佃户不肯交租,总之是想尽办法地克扣秦旺德应该拿到的那份银两。 看在兄弟的情分上,秦旺德一直隐忍不言。谁知近几年来秦怀礼变本加利,一两银子也没有给他。无奈之下,秦旺德只好把外面的生意暂时交给别人代管,自己返乡向兄长追讨银子。 秦旺德回来之后,秦怀礼也没说不认账,但就是一直拖着不给银子。秦旺德无奈之下,只好决定把自己的田产要回来。秦怀礼说这事需要找中人,需要测量田产,东拉西扯,一拖又是大半个月。秦旺德等的心头火起,决定不再顾及兄弟情面,要把此事告到官府去。他的讼词都已经写好了,只等择日告官。 听完秦旺德的一番话之后,赵虎觉得买凶杀人之事应该不是他做的。如果秦旺德真的要找人杀死兄长,当然不会愿意让官府插手此事。现在他已经写好讼词,马上就要告到官府去了,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做杀人的事?此外,赵虎发现秦旺德说话之时,并不象秦怀礼那样眼神鬼祟,心怀鬼胎,因此,他觉得秦旺德所说的话,应该可信。 经过大略的分析之后,赵虎认为昨天秦怀礼被人追杀之事,应该与秦旺德无关,很有可能他真的只是碰巧遇到了拦路抢劫的人。 赵虎安慰了秦旺德几句,告诉他万事好商量,与人相争,退一步则海阔天空,更何况对方还是他的兄长。 秦旺德叹了口气说道:“我兄长精于算计,为人刻薄,小时候还好相处,长大之后,为了争家产,他就把我这个弟弟当成了路人一般。兄长本性如此,我也是无可奈何。只希望贵客能居中调停,说服兄长,让他把家产还给我,如此一来,我自然就不会去官府告他了。我又何尝想兄弟对簿公堂,让别人耻笑呢?” 赵虎点了点头,他告诉秦旺德,自己会试着去说服秦怀礼把家产还给他。 听到赵虎如此说,秦旺德向他表达了谢意,并说会在家中等侯赵虎的消息。 赵虎又与秦旺德随口聊了几句,即起身辞行。 回到秦家庄之后,赵虎将自己查到的情况告诉了秦怀礼。听到行凶之人不是秦旺德,只是拦路抢劫的一般蟊贼,秦怀礼立刻松了一口气。不过,当他听说弟弟要状告自己时,又紧张起来。赵虎安慰他说,已经暂时劝下了秦旺德,不会到官府告状。秦怀礼听到这话后,忙向赵虎致谢。 赵虎这时想起了自己答应秦旺德的话,就略略劝了秦怀礼几句,希望他能家产还给秦旺德。秦怀礼闻听此话,闭口不言。赵虎看到这种情况,也就不再劝说了。毕竟他这次的任务只是查清楚昨日持刀的那个光头是不是秦旺德派来的。现在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至于秦氏兄弟争家产的事,毕竟是别人的定事,他没有必要再插手进去。 赵虎拿好酬金,辞过秦怀礼,正要离开,这时一个妇人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这妇人的旁边还跟着两个小心侍候的丫环,看这阵势,她必定是秦怀礼的妻子无疑。 这个妇人来到屋内,略略向赵虎见过礼,就对秦怀礼说道:“你那个劳什子兄弟要到官府去告状吗?让他去告好了,怕他何来。你真不长进,他都要告你了,你竟然还在他身上花银子。” 秦怀礼忙辩解道:“我何曾在他身上花银子了?这几年的租银不是都听你的,一两也没有给他吗?” “你打量我不知道。告诉你,别看我是一个妇道人家,我胳膊上跑得了马,拳头上立得住人,你那些背地里做的勾当,休要瞒过我。以后你再要做这不尴不尬的事情,把银子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休怪我跟你翻脸。” 这妇人端的是伶牙俐齿,秦怀礼一时被唬得不敢作声。 人家两夫妻吵架,赵虎坐在那里实在是觉得不自在。他向秦怀礼夫妇行过礼,就匆忙走出正房。 赵虎来到院中,知会过庄客,让他牵了自己的马过来。稍倾,那个庄客牵着马走了过来,赵虎从庄客手中接过来马缰绳和马鞭,就跨身上马。 这时,那匹坐骑突然“咴咴”地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把赵虎掀翻在地。这匹马掀掉赵虎之后,一溜小跑来到门外,在一匹经过此处的母马身边,左嗅嗅、右闻闻,一副缠绵痴情的模样。虽然此时已经是夏末,不过看来这匹马依然是春情未了。 那匹母马的主人猛抽马鞭,将这两匹马分开后,就拉着他的马一溜烟地跑掉了。赵虎的那匹马被秦家的庄客死死拉住,不能向前追过去,只好“咴咴”地嘶鸣。 赵虎此时已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无奈地拍了拍身上尘土,尴尬地向众人笑了笑。这时赵虎觉得后背生疼,他伸手去揉,发现后背处的衣服被沙石磨破了。 那个庄客走到赵虎身边小声地说道:“赵爷,您的屁股……” “屁股,屁股怎么了?”赵虎伸手一摸,发觉屁股处的衣服上沾了一大块的泥污。看来这个样子是无法走出秦家的大门了,他只好向秦庄主求助。 秦怀礼这次倒也爽快,他吩咐下人拿来自己的一套干净衣服让赵虎换上。虽然这身衣服穿在赵虎身上稍显窄小,但是总好过那身肮脏破烂的衣服。赵虎谢过秦怀礼,从一个庄客的手中接过缰绳和马鞭,恼怒地抽了那匹马两鞭子,就跨马出了秦家庄。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迷途 赵虎此前问过庄客,知道回城的道路,他仔细地辨认了方向之后,就扬鞭前行。虽然这匹马现在已经温驯了许多,但是赵虎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此时日近中天,要想在正午之前赶到盛州城去,必须要快马加鞭才行。赵虎一时心急,催着马儿快跑,谁料想却走错了路。他看着路两边陌生的景色,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赵虎收住马缰,驻足观望,只看到四周绿草萋萋一片,左右远近没有一人。正在他四顾彷徨的时候,发现远处隐隐有一束白光射过来,十分耀眼。 那束白光转瞬即逝,赵虎依稀记得方位,就朝着白光发出的地方走去。此时一阵劲风掠过身侧,四周的青草尽皆低伏。在这烈日当空的夏日,赵虎竟莫名地觉得周身涌起了阵阵寒意。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头升起,赵虎勒住马,小心地查看四周。在他目力所及的地方,看不到任何人,连只飞鸟都没有。 异样的寂静让赵虎觉得心中不安,他调转马头,准备寻找来时的道路,突然听到身后悉索有声。赵虎猛地转过头来,看到一个亮闪闪的光头正从草丛中探出。 这不是昨天截秦怀礼的那个贼人吗?他竟然还没有走?赵虎心中一惊,立刻转身,同时猛抽马背,想要拔马快跑。他转身时用力过猛,再加上那匹马突然间向前一跃,赵虎一时没有坐稳,竟然从马上掉了下来。 那个光头大汉跑上前来,一脚踩住了赵虎,他手中拿着的大刀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原来刚才晃了赵虎眼睛的,就是这刀上发出的反光。赵虎深悔自己一时好奇,竟然自投罗网,同时也暗暗自责平时没有练好骑术。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但愿这个贼人只是谋财,不会害命吧,赵虎在心中暗暗祈祷。 那个大汉踩住赵虎,挥刀欲砍,却突然停了下来。他仔细地看了看赵虎,然后问道:“你是谁?” 大汉的这句问话让赵虎觉得很是奇怪。我是谁?你这贼大汉是抢劫之人,我当然就是被抢之人了,难道拦路抢劫还要象两军对阵那样,先问上一句“来者何人,本人不抢无名之辈”,接着才肯动手吗? 赵虎心中疑惑不解,一时没有回答。 这时那个大汉又问道:“你为何要穿秦怀礼的衣服,装成他的样子?” 这句话让赵虎心中一亮,原来这大汉确实是在等秦怀礼。自己穿着秦怀礼的衣服,他一时认错,才会意图上前来加害。 赵虎忙说道:“好汉,在下去秦怀礼家讨债,这厮实在可恶,他没给银子,只给了我这身衣服。” 这大汉必定与秦怀礼之间结有仇怨,赵虎觉得这样说,或许那个大汉会把他当成自己人。 大汉气恨地说道:“你误了大爷的好事。” 赵虎不明其意,就说道:“好汉,我知道秦怀礼住在何处,要不我带你去?是仇是怨,你二人当面清算。说实话,小弟也看不惯秦怀礼那厮,到时还可给你做个帮手。” 赵虎表现与大汉同仇敌忾的样子,想让他把自己当成同党。 那个大汉并不理会赵虎的话,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小子,你要随我待上几天,待我杀了秦怀礼,拿到另一半银子后,才可以放你走。” 杀手!听到这话后,赵虎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两个字。看来,自己被秦旺德骗了,此人比他哥哥更加奸诈,这个大汉必定是他重金请来的杀手。 赵虎想到此处,心中一阵懊恼。不过,他细想秦旺德的种种形迹,仍然觉得他不象是买凶杀人的狂徒。 这时,远处又有一人骑马过来了。那个光头大汉握紧大刀,带着赵虎藏在了草丛里。 那人越走越近,赵虎渐渐看清了他的面貌,原来是秦旺德的仆人,看来他是来跟大汉接头的。此时,赵虎更加相信光头大汉是被秦旺德雇来杀秦怀礼的。 不过,令赵虎觉得奇怪的是,当这个仆人出现之后,光头大汉仍然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并未出去跟他接头。 看来这个大汉并不认识那个仆人。难道当日与他交接的是秦旺德?赵虎思及此处,心中一动,小声对光头大汉说道:“这人我认识,他是秦怀礼手下的一个高手,只要除掉了他,对付秦怀礼就容易多了。我出去和他打招呼,你趁他不备从后偷袭,一定可以得手。” 赵虎说完此话后,大汉一时不辩真假。趁他思考的空当,赵虎抽身而出。大汉一时没反应过来,待他伸手想要拉赵虎时,已经来不及了。 看到草丛中突然蹿出来一个人,那个仆人吃了一惊。他勒住马,伸手从腰间抽出了刀,待看清是赵虎后,才放松了警惕。 “赵爷为何会在此处?”这个仆人跳下马来问道。 赵虎来到他的跟前,大声说道:“自从别过你家主人秦庄主之后,我看此处景色优美,就到这里来随便走一走。” 说完这句,赵虎又接着小声说道:“我身后的草丛中有一个贼人,想要为害秦旺德秦二庄主,等会我把他引出来,你出手将其制伏。” 这个仆人听到后点了点头。 赵虎的意思是将那个大汉引出,然后让他与这个仆人狗咬狗,自己就可安然离开。 事情果然如同赵虎的预料那样,光头大汉以为这个仆人是秦怀礼的人,而仆人则认为光头大汉要害自己的主人。等赵虎将光头大汉从草丛中引出来后,他和仆人很快就缠在一起厮斗。 秦旺德仆人的功夫十分了得,赵虎还没来得及离开,他已经将光头大汉制服。 这时秦旺德也赶到了此处,他吩咐仆人将光头大汉押送官府。 赵虎原以为光头大汉是秦旺德雇佣的杀手,但是现在看他的举动,又似乎不是。 难道想要杀秦怀礼的另有其人?赵虎一时有些不解。他向秦旺德投去疑惑的目光,发现对方也正在注视着自己。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误杀 秦旺德没想到赵虎也在此处,就上前来打招呼。经过交谈,赵虎才知道原来在他走后,秦旺德去秦家庄找兄长商谈家产的事情,没想到秦怀礼对其爱理不理,秦旺德一怒之下,就派了仆人拿着状纸到盛州城中去告状。 此处离盛州城较远,而且地形复杂,仆人走了之后,秦旺德担心他不认识路途,就在后面跟了过来。 不出秦旺德所料,仆人出发没多久,果然走错了路,不过他却因此误打误撞地救了赵虎。秦旺德沿路走来,听到附近有打杀之声,这才过来看个究竟。 看来秦旺德确实没有买凶杀人,那么究竟是谁派光头大汉来杀大庄主秦怀礼呢?赵虎一时想不明白。 他们三人押着光头大汉来到盛州州衙,章知州就吩咐开堂审案。大汉倒也没有隐瞒,说他是受一个名叫王老二的人所雇来杀秦怀礼的。 赵虎记得秦家庄有一个庄客正是叫做王老二,就告诉了章知州。于是章知州发下签来,派出差役即刻去秦家庄将王老二拿来归了案。 王老二来了之后,与那光头大汉对质,承认是自己送银子给他让他杀人的。不过,王老二说自己只是个中间人,真正的指使者另有其人。当王老二将指使者的名字说出来之后,堂上的人全都大吃一惊,连那个光头大汉的脸上,也呈现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王老二所说的那个幕后指使人,正是秦怀礼。 秦怀礼出银子找杀手来杀自己?这怎么可能? 章知州当然不信王老二说的话,可是王老二言之凿凿。他说当日秦怀礼让他帮忙找一个杀手,并给了一笔银子,让王老二送给杀手,做为预付的酬金。 至于被杀的那个人的名字,由于被秦怀礼封在了一个竹筒内,王老二又不敢擅自拆开看,因此他并不知道庄主要杀的人是谁。 看来王老二说的不象是假话,章知州一时理不出头绪。他吩咐差役将秦怀礼拿来审问,看能不能从他的口中得知真相。 赵虎一开始也觉得这事实在是不可思议,不过,他想起一件事,心中一动,对章知州说道:“大人,不如将秦怀礼之妻一并拿来审问。” “哦?为何如此?”章知州不明其意。 赵虎小声对他说了一番话,章知州连连点头。 秦怀礼和他的妻子一并被拿到了盛州衙门的大堂上。经过一番审问后,他们二人交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当日秦怀礼拿出银子让王老二找杀手杀弟弟秦旺德,他把银子和写有秦旺德名字的纸条备好放在内室,然后出去找竹筒。 这时,秦怀礼的妻子来到了内室。她看到一堆银子旁边放着一张折起来的纸条,一时好奇,就打开看了一眼。当看到纸条写着秦旺德三个字时,这个妇人心中不忿。她以为自己的丈夫一时糊涂,要出银子帮弟弟办事,于是就把纸条收了起来。此后这妇人另外找了一张纸条,写上了秦怀礼三个字,折起来放在了银子旁边。 这个妇人做了此事之后,生怕丈夫知道后会责怪自己,就没有与他讲明。 秦怀礼并不知道那张纸条已经被自己的妻子调换过了,他找到竹筒之后,就将纸条封入筒内,然后将银子和竹筒一起交给了王老二。 因为杀人之事事关重大,秦怀礼做了此这件事之后,也一直没有与自己的妻子讲明。结果阴差阳错,到最后他险些被自己出钱雇的杀手杀死。 赵虎也是刚才突然想起,当日秦怀礼之妻责骂秦怀礼“把银子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他一时心中生疑,于是建议章知州将两人一同提审,这才将真相查明。 案情大明之后,章知州依律将光头大汉、秦怀礼和王老二严惩,同时将秦家庄一半田产判与了秦旺德,此案到此了结。 退堂之后,赵虎别过章知州,步出衙门回到了店中。他刚刚坐下,就看到言中玉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 言中玉与言中玺兄弟二人的关系一向十分融洽,在邻里之间传为美谈。赵虎看到言中玉,以想了想秦家二兄弟,心中十分感叹。 “赵兄,可否陪小弟到‘万圣书坊’去走一趟?”言中玉进店来开口说道。 “贤弟是去与佳人相会吗?” “这个……呵呵,小弟想去买两本书,顺便看看薛小姐。” “应该是去看看薛小姐,再顺便再买两本书吧。哈哈,贤弟勿须遮遮掩掩,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人之常情。愚兄也正想买两本书,不妨就陪你去走一遭。” 赵虎陪同言中玉来到“万圣书坊”时,薛小姐正在书店的内屋中欣赏刚到的字画。听到言中玉与薛掌柜打招呼的声音后,薛小姐忙透过帘缝向外看去。 一看到言中玉,薛小姐的脸上就立刻升起了两朵红云,眼中也漾满了笑意。她借口要回家去,辞过了薛掌柜,带着小丫环走出了店门。 言中玉在店中兜了两圈之后,也借口有事离开了书店。 赵虎知道二人早有约定,就安心在书店中逗留,等着言中玉回来。他循着书架寻找中意的书籍,不一会儿,在一个角落里翻到了一本复刻的《兰亭集序》字帖 书圣王羲之的笔法确实潇洒飘逸,令人神往。不过可能是因为刻板粗糙的缘故吧,这本《兰亭集序》上面,有好几处的字体都模糊不清。赵虎看后觉得惋惜,心想如果刻工再精细一点的话,它是断不会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 言中玉回来之后,赵虎和他一人买了几本书,接着就一同离开了“万圣书坊”。那本《兰亭集序》象被以往曾被别人遗忘掉那样,被赵虎依旧放回到了角落里。 赵虎很快就忘掉了这本字迹模糊的《兰亭集序》,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几天以后,在“万圣书坊”以外的地方,他又重新看到了这本《兰亭集序》。 第一百二十六章 抛书 由于新近搬来了许多商户,“赵虎查事坊”所在的这条街变得十分热闹。一些商户建议把这条街的名字改为“查事街”,以便于让其他人知道,盛州城中智计百出、善于查案的赵虎赵义士,就住在这里。章知州顺应民意,就把这条街的名字改成了“查事街”。 若干年后,人们以讹传讹,渐渐地把这条街叫成了“茶市街”。后世之人顾名思义,以为这条街曾经是个制茶贩茶的所在。还有人多方考证,找了许多证据,力图证明盛州城自古以来就是中华茶文化的发源地之一,当年“茶圣”陆羽就曾在此处隐居。当然,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却说赵虎这日一早出得店来,意欲到“言氏茶楼”中找言中玉聊天。刚转过街口,赵虎发现从路边的一个窗口中抛出一本书来,接着他又看到有一人从窗内探头出来向外看。 那本书飘飘然落到了穿城而过的河道之内,被水势一激,没入了水面之下。窗里的那人看到此种情景,就把头缩了回去。 赵虎打量了一下,发现这是一家新开的酒楼,名叫“醉仙居”。抛书的那个窗口,就是“醉仙居”二楼临街的窗子。赵虎虽然没有“敬惜字纸”的觉悟,不过他看到一本书就这么白白地被扔在了河中,他还是觉得有点可惜。赵虎来河边向水中张望,发现那本书已经被水冲走,不见了踪影。 赵虎本想看看那是一本什么书,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就抬步向“言氏茶楼”走去。 来到“言氏茶楼”之后,赵虎看到言中玉头也不抬地正在柜台后算账。近来言老掌柜把整个茶楼全都交给了言中玉打理,自己则安心在家养老享清福。言中玉倒也不负他的所托,把这“言氏茶楼”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比以往又红火了几分。 赵虎知道言中玉近来事情繁忙,无暇到自己的店中来品茗聊天,所以,他常常会抽时间到“言氏茶楼”来坐一坐。言中玉得空,二人便闲聊几句,言中玉不得空,赵虎就静坐饮茶,听一听那些茶客们聊天。一来二去,近期盛州城中发生的大小事件,赵虎倒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言中玉整理好一个账目之后,抬起头来,看到赵虎正靠窗而坐,就走上前来招呼。寒暄过后,言中玉吩咐小二给赵虎沏上一壶好茶,然后说声少陪,又去整理他那还未整完的账目。 赵虎一边品茶,一边听那些茶客闲聊。 “列位,要说咱这盛州城虽然算不上大,可是每天都会发生点新鲜事。” “张大哥,你又听说什么事了,不妨说出来给大伙听听。” 那位被人称作张大哥的,显然是个消息灵通人士。他喝了一口茶,压低声音对众人说道:“我听说陈员外家最近出了一件大事。” 他那神秘兮兮的语气,更加重了其他人的好奇心。众人全都伸长了脖子,等着他继续往下说,连赵虎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坐在那里侧耳倾听。 那人接着说道:“陈员外不是有个五岁的儿子,名叫陈天赐嘛……” “对,对,陈员外老来得子,五十多岁才生了这个陈天赐。当时他大摆宴席,场面十分热闹。”有人记得这事。 张大哥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个陈天赐并不是陈员外的亲生骨肉,是他的侍妾同别人生的。” 此话一出,众茶客一时轰然,啧声连连。 那人等众人的声音平息下去之后,接着又说道:“按说这种事情,只要陈员外不说,他的侍妾不说,估计别人也不会知道。可是陈员外知道真相后怒火攻心,不但重责他的侍妾,还把陈天赐赶出了陈家,听他家的下人说,都已经有两天没有看到陈天赐了。” “张大哥,这事是真的吗?你听谁说的?您说的话,总是三成里带了两成水分,剩下的一成还是半湿半干,不太让人信得过呀。” “是呀,张大哥。陈天赐两天不见,就不能是去走亲戚了吗?不一定就是被陈员外给赶走了吧。” 显然有人不太相信那人所说的话。 “刚才不是说了嘛,他家的下人告诉我的,我张老三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你们爱信不信。” 众人听后都是一乐,看来张老三平时的信用不是太好。 赵虎听了之后,也没把这件事放到心上。又坐了处刻,他与言中玉告过别,就信步出了茶楼。 出茶楼没多远,赵虎看到“言氏茶楼”后厨的帮厨一手提着一些菜蔬,一手里拿着一本湿淋淋的书册,正在往茶楼方向走。 那个帮厨看到赵虎后,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打招呼:“赵爷好。” 赵虎向他点头示意,然后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来,怎么手里还拿本书?” “回赵爷,小的到街上买菜才回来,刚才在河边看到这本书飘在岸边,就顺手捞了出来。” “你几时喜欢上读书的?” “赵爷取笑了,小的把这本书拿回去,准备晒干后引火用的。近来言少东家在日常花销上看得很紧,小的也是按他的吩咐,一点一滴地节省着过日子。” 赵虎没想到言中玉在茶楼的成本支出上竟然如此算计。这位言少东既开流又节源,看来想不成为富家翁都不可能了。 赵虎看了眼那本书,觉得十分眼熟。他从帮厨手中拿过那本书,翻了一翻,发现正是当日在“万圣书坊”中看到的那本《兰亭集序》。 整本书已经被水浸透,多数纸页都粘在一起,翻起来并不是很容易。赵虎略翻了一下,就还给那个帮厨。 虽然只翻看了中间的一页,不过,赵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他发现刚才看到的那页纸上,有几个字似乎是被人用刀刻意划掉了,只留下了空空的方框。赵虎仔细看了看,觉得这象是顽皮小童一时调皮而为,遂对此未过多留意。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失子 回到查事坊之后,除去外出吃饭,其余的时间赵虎都在静坐翻书。不知不觉暮色将至,街上的商家相继关门,路口的小贩也都收摊回家,热闹了一天的街市,慢慢地安静下来。 赵虎起身点上蜡烛,正准备关上店门,这时,他看到一个老者从远处匆匆赶了过来。 那个老者来到查事坊附近,机警地左右前后看了一圈,发觉无人跟着自己之后,迅速走进了赵虎的店内。 赵虎不知老者为何事而来,就要上前打招呼,却发现对方进来后立即把门关上,然后如释重负地背靠着房门,大口喘气。 “不知老丈来此相访,有可贵干?”赵虎走上前,客气地跟对方打招呼。 那老者喘了几口气后,看着赵虎说道:“敢问阁下就是赵虎赵坊主吗?” “在下正是赵虎,老丈不妨坐下叙话。”看到对方一直靠着门说话,赵虎觉得自己象是被人堵在屋里一般,心里不太自在。 那老者向赵虎拱了拱手,踱到椅子旁坐下,然后开口道:“老朽陈敬常,今日有事要请赵坊主帮忙。” 赵虎也拱了拱手,在桌后坐了下来,接着说道:“原来是陈员外,久仰。员外有事不妨明言,若赵虎能够帮得上忙,一定不会推辞。” 陈敬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说道:“老朽今日此来,是为小儿天赐的事,此事让老朽两日来夜不能寐,痛苦万分。” “令郎可是名叫陈天赐?” “正是,赵坊主如何得知小儿的名字?” “这个……”赵虎略一沉吟,然后说道:“在下是偶尔听人说起这个名字,其实并不认识令郎。” 赵虎当然不能说他是从一个八卦新闻中听到的,就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一下。 “难道这事已经传扬了出去?”陈敬常脸上突然现出惶恐的样子来。 看到陈敬常这副表情,赵虎已经大致猜到了他此行的目的。陈敬常此来,无非是让赵虎帮着查明陈天赐的生身父亲到底是谁,然后再采取手段,报复他的侍妾和那个奸夫。 这种因奸致命的事情,一旦惹上身就会麻烦连连,无论对方出多少银子,赵虎都不愿插手其中。 他想了一想回答道:“不知员外所言何事?在下只是听闻令郎天姿聪颖,其他的倒没有听过什么。” “哦,原来如此。”陈敬常闻言松了一口气。 “在下虽然以帮人查事为生,但是如果是涉及兄弟争产、夫妻纠纷,或者违背人伦、违反律法的事,则恕在下难以从命。不知员外所言之事,究竟是何种情况?” 赵虎这话说得有点突然,有点生硬。他这所以这么做,只是不愿被陈敬常过分纠缠。 果然,陈敬常听完赵虎所说的话之后,一时没有作声。 稍倾,他小心翼翼地对赵虎说道:“如果此事关系到小儿的性命,不知赵坊主愿不愿意施以援手?” “哦?”赵虎闻言一愣,随即说道:“如果事态危急,员外何不报知官府?” “唉,如果可以报官,老朽早就去报官了。老朽担心一报官,小儿就性命难保,因此,才想求赵坊主帮忙。听闻赵坊主是个义士,而且腹有良谋,万望搭救小儿则个。” 陈敬常一边说,一边就要下跪。 赵虎忙绕到桌前,伸手将他扶起,开口道:“这样岂不折煞在下,员外有话但说无妨,千万不要如此。” 陈敬常重新坐下,脸带戚容地说道:“老朽年过五十才得了小儿天赐,一直爱若掌上明珠。两日前小儿在门口玩耍,看着他的下人以为就在自家门口,应该不碍事,一时疏忽,就没多加看管,结果小儿被人趁机掳走。家人发觉不对,出来寻找时,小儿已经不见了踪影。当时有邻人看见一个大汉带着小儿行走,就随口上前询问。大汉他说是老朽家中的下人,带天赐出去逛街。因为老朽新近招了几个下人,那邻人以为这个大汉也是新来的,就没有在意。据邻人所说,掳走小儿的大汉年纪在三十上下,相貌陌生,似乎不是本地人。” “令郎被带走之时,没有大声哭喊吗?”赵虎插口问道。 “这也正是令老朽感到奇怪的地方。据家中下人所说,他一直未听到天赐的哭喊。那个邻人也说,小儿被大汉抱在臂弯之间,并没有挣扎哭闹,反而显得很开心。” 赵虎沉思了一下说道:“看来这个大汉与令郎见过面,不知员外新招来的下人之中,可有来路不明者?” 陈敬常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最近家中只招了两个下人,全都是亲戚介绍来的,看起来忠厚勤恳。老朽让人查过他们的底细,这二人并无不良前科,也不曾和无赖地痞交游过,没有可疑之处。” “那个看管令郎的下人,员外也查过他的底细吗?” “这人从小就在老朽家中做事,老朽对他甚为了解,他是断不会拐儿小儿的。” 赵虎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令郎被人拐走,员外何不报到官府备案?” “当初老朽确定了小儿丢失的消息之后,是想要到官府去报案的。可是正当老朽准备去的时候,却收到了贼人送来的一张字条,上面只写了八个字:听信可也,妄作将死。看字面的意思就是说不让老朽轻举妄动,否则小儿性命不保。因此,老朽一直将此事瞒着别人,就连家中下人也不知道小儿已经被人拐走。当然,老朽也不敢将此事报到官府。” “原来如此。纸条是何人送来的?” “是一个乞丐送来的。老朽让家人拘住了这个乞丐仔细询问,乞丐只说有一个大汉给了他几文钱,让他帮忙跑腿,其他的就全不知晓了。” “纸条上只有寥寥八个字,员外怎么知道这就是掳走令郎的贼人送来的信呢?” “小儿虽然五岁,不过已经可以写自己的名字了。这张纸条下面,还写有陈天赐三个字,正是小儿的笔迹。因此,老朽才知道这纸条是贼人送来的。” 这个贼人让陈天赐写上自己的名字,不但告诉陈敬常,陈天赐在他们手中,同时也让陈敬常知道,陈天赐现在安然无恙。看来,这个贼人相当狡猾。赵虎感到这件事有些棘手。 第一百二十八章 缺字之书 “这个贼人可曾提出什么条件吗?”赵虎又开口问道。 “老夫提前准备了一笔银两,准备等贼人要银子的书信送到,就把银子给他送去。只是已经过去了两天,除了收到那张纸条之外,这个贼人再也没有送过任何消息来。老朽心急如焚,又不敢擅自去官府报告,就只好找到赵坊主这里来了。” 这个贼人不但狡猾,看来胃口还挺大。他知道陈敬常爱子心切,就故意拖延时间,等陈敬常心中煎熬得难以承受之时,再提出要求。那时别说要银子,即使是要他的性命,估计陈敬常也会答应,而这也正是贼人狮子大开口的最好时机。 赵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极其狡猾的贼人。为了避免那个贼人狗急跳墙,赵虎决定不去找章知州帮忙,准备自己一人将此事查个清楚。 “员外可否将贼人送的那张字条让在下看一下吗?” 陈员外从袖中掏出一个纸条来说道;“正是这张纸条,赵坊主请过目。” 赵虎接过纸条来,放在灯下仔细观看,发现这是一张毛边纸,上面写着八个字:听信可也,妄作则死。这几个字写得很漂亮,看来那个贼人倒有一笔好书法。不过,纸张的质量就马马虎虎了,每个字的周边,看起来都毛毛糙糙的。 纸条的最下方,写着三个歪歪斜斜,充满稚气的字:陈天赐。这应该就是陈天赐自己写的名字了。 赵虎看过纸条,把它交给陈员外收好,然后说道:“员外不用惊慌,想那贼人目的只为求财,应该不会伤害令郎,员外可静心等待。如果一旦贼人送来任何消息,可立即通知在下。” 陈员外闻言点了点头。 “此事线索极少,还须容我细细思量。”赵虎道。 “有劳赵坊主。老朽出来之时,并未告知家人,为免他们着急,就不多停留了,至于此事的酬劳,老朽会改日派人送上,数目定会让赵坊主满意。” 陈敬常说着,起身告辞。 赵虎意欲出门相送,陈敬常轻轻地摆了摆手。他将店门打开,探出头去左右看了一看,待确定外面无人后,快步出店,急匆匆地走上街道,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送走陈敬常之后,赵虎坐在那里左思右想,始终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他知道过分思考,有时会让思维进入死角,反而于事无补,于是索性不再想此事。 赵虎拿过一本书来,准备换一换头脑。不过翻开书页,他却看一行字也看不进去,思维还是会不自觉到转到陈天赐被拐这件事上。 赵虎颇为无奈,略为清洗一番之后,他就蒙头大睡。在睡梦中,赵虎还在不停地思考这件事。他一会觉得贼人是陈家的下人,一会觉得贼人是那个乞丐,一会又觉得贼人是陈家的邻居,甚至还觉得陈敬常本人就是贼人。做了一晚乱七八糟的梦之后,金鸡刚一啼晓,赵虎就醒了过来。 洗漱完毕之后,赵虎来到“言氏茶楼”吃早点。此时为时尚早,赵虎到来之时,茶楼之中并没有其他客人。言中玉看到赵虎进来,就上前来打招呼。二人寒暄之时,赵虎想起昨天那个帮厨来,就对言中玉说了他从河中捞书引火的事。 言中玉闻言呵呵一笑说道:“小弟刚接手茶楼,对于诸般事务都不熟悉,因此不能不小心行事,免得他日被家父责骂。” “贤弟所言甚是,以勤俭二字做为持家之道,想来是不会错的。不过,当节省之处自该节省,当开销之处,也应该放手开销。尤其对于店中伙计,工钱方面万不可克扣,免得人心不齐,不然最后还是贤弟受损。” 言中玉点头说道:“小弟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一接手之后,就将店中伙计的工钱加了一成,并且对众人说明,只要做事努力,日后自会有奖赏。” “难怪帮厨能那么主动地替贤弟你省钱,看来贤弟的这些做法深得人心。” “呵呵,小弟经验不足,以后还须赵兄多多指点。对了,既然赵兄提起,小弟就奖励一下那个帮厨。虽然一本引火之书不值几文,不过毕竟其心可嘉。” 赵虎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那个帮厨听说言中玉要奖赏他,从后厨走了出来,站堂店中搓着手呵呵傻笑。 他捞回来的那本书还没有完全晾干,因此还没来得及引火。言中玉将所有人叫到店堂中,拿着那本书,向众人说明此事之后,就把赏钱交给了那个帮厨。 众人纷纷向帮厨投去羡慕的神色,言中玉一一看在眼里,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此时有客人进店,众人散开去分头做事。那个帮厨特意来到赵虎跟前道谢,赵虎摆了摆手,呵呵一笑,示意他不必多礼。 帮厨退下之后,言中玉笑着地赵虎说道:“小弟做的是否妥当?赵兄不妨明言。” 赵虎赞赏地说道:“想不到贤弟现在竟然有如此手段,少许赏钱,就能让众人心生向往,卖力做事,愚兄不得不对贤弟你刮目相看。” 言中玉连连摆手,笑说:“赵兄过奖了。” 他发现那本引火的《兰亭集序》还在自己手中,就准备让小二拿到后厨去。赵虎对他说道:“其实这本书还是当日‘万圣书坊’卖出的。” “哦?赵兄如何得知?”听说是从“万圣书坊”卖出来的书,言中玉显然爱屋及乌,十分感兴趣拿着这本书前后翻看。 “当日我在‘万圣书坊’中曾翻过此书,贤弟可看书后,上面一定有‘万圣书坊’的印章。” “果然是‘万圣书坊’的印章。”言中玉看了看书后面,开心地说道。不过,随即他就发出“咦”的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赵兄,这本书中为何缺了这么多的字?”言中玉问道。 赵虎也记得当时看到书确实被人划掉了一些字,他说道:“会不是会是小孩顽皮,故意划破拿下来的?” “不对,赵兄,你看,这些字被划掉之后剩下的方框,四周方方正正,似乎是刻意而为,并不象是毛手毛脚的小孩子做的。”言中玉说着,把这本书凑了过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访儒 赵虎顺着言中玉指的地方看去,发现了这样一句话:足以极视□之娱,□□乐□。 这句话中被划掉了四个字,留下了四个空空的方框。这几个方框看起来确实边角清晰,应该是有人刻意而为。 赵虎看到此处,也十分不解。这时,他又听到言中玉说话:“赵兄,后面还有几处,也是这般将字划掉了。” 赵虎闻言一一看去,发现还有两句话被划掉了几个字,这两句话分别是:固知一□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后之览者,亦□有感于斯文。 言中玉一一数过那几个方框之后说道:“赵兄你看,一共被划掉了八个字。” “八个字?”赵虎闻言心中一动。 “贤弟是否熟悉《兰亭集序》的内容?” 言中玉摇了摇头说道:“不熟悉,不过,小弟也曾临过此贴,找一找兴许还能找到我当日临摹的那本字贴。” “麻烦贤弟去找一找,愚兄有急用。” 言中玉闻言点头,到茶楼后面他的住房之中去翻找。不一会儿,他拿着一本字贴走了过来,正是《兰亭集序》。 赵虎一一比对,发现被划掉的那八个字依次是:听、信、可、也、死、妄、作、将。 他将这八个字略一组合,就成了一句意思明确的话:听信可也,妄作将死。这正是掳走陈天赐的贼人,给陈家送去的字条上写的那句话。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赵虎心中狂喜不已。昨晚他在看那张纸条时,发现每个字的周边都毛毛糙糙的,当时还以为是纸质不好。现在看来,很可能是贼人将这几个字划下后,将边打毛,然后细心粘在了那张毛边纸上。只因当时灯下光线昏暗,所以赵虎一时未能发现。 赵虎从言中玉手中拿过那本还有些湿漉漉的《兰亭集序》,就起身告辞了。 现在这本《兰亭集序》毫无疑问是贼人丢下的,该怎样由这本书找到这个贼人呢?自出了“言氏茶楼”之后,赵虎一边走一边思索。最后,他决定先到“万圣书坊”去走一趟。 赵虎来到“万圣书坊”时,看到薛掌柜正在整理新书。由于赵虎时不时来此买书,而且新近又在盛州城中声名远扬,因此薛掌柜对他并不陌生。 薛掌柜看见赵虎进得店来,以为他又是来买书,就拿了一份刚刚写好的新书名录送给他看。 赵虎此来,意不在买书。与薛掌柜闲聊几句之后,他就拿出那本《兰亭集序》,问薛掌柜可曾记得是什么人将这本书买走。 薛掌柜把那本《兰亭集序》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想了片刻之后说道:“几天之前,曾有一个教书先生到这里来买书。因为他买的书较多,所以我就把这本《兰亭集序》当作搭头送给了他。” “薛掌柜记得这个教书先生叫什么名字,住什么地方吗?” “这个教书先生是城中的宿儒,姓方,名博望,他应该住在城东白石桥一带。” “多谢薛掌柜,在下今日有事,先走一步,他日再来你店中购书。” “无妨,无妨,何时有空,自来便是。” 别过薛掌柜,赵虎望城东白桥一带走来。他边走边打听,慢慢来到白石桥附近。 白石桥是一座横跨在盛州城内河道之上的多孔拱桥,由白色石块建造而成。桥虽然不大,但是桥面平整,护栏光滑,通体白色,远远看起来倒也雅致非常。 东城之地,一直以来都是盛州城中平民人家聚集的地方。此处房舍低小,街道狭窄,与高房大屋的西城自然是无法相比。由于盛州城中水道纵横,数条河流穿城而过,住在这里的人们,就利用临水而居的条件,把自家房屋周围收拾得干干净净。除此之外,东城的住户为了生活方便,还在空闲的地方,种了一些花花草草、瓜果蔬菜。 赵虎来到东城之后,发觉这里虽然与“热闹繁华”四字无缘,但是却有一种质朴宁静、自然而然的别样风味。 一阵朗朗的书声从白石桥边一所宅院内传出来,赵虎循声而行,来到院前轻扣大门。一个总角小童闻声开了大门,将赵虎延入院内。 原来这里就是方博望的家。方博望虽然学识渊博,但是却性格古怪,他不愿到官府之中做入幕之宾,也不愿到一些富商大户那里帮闲做事,只是在自家收了几个童蒙学生,整日以坐馆授徒为乐。 赵虎和方博望叙过一番话之后,就向他打听那本《兰亭集序》的事情。方博望看赵虎虽然形象近于武夫,但是神情谦和,言词恭敬,对他颇有好感。他也听人说过,赵虎是一位帮人查案理事的义士,于是就把那本《兰亭集序》的情况详细地说给了赵虎听。 这本书确实是“万圣书坊”薛掌柜送给方博望的搭头。当日他拿到书之后,随手翻了一翻,发觉其中有数处字迹模糊,知道是残次品,也就不甚在意。回来之后,方博望发现有一个书桌四脚不稳,就把这本书拿来临时垫了桌脚。后来他找了人修桌子,准备将那本垫在桌脚下面的《兰亭集序》拿出来时,却发现它已经不见了。 方博望以为是馆中小童拿走了,问了一遍,那些小童都说没拿。由于这本书的质量不好,方博望并不是很喜欢,因此他也就没再问这件事。 听方博望说完之后,赵虎还是没能找到最后拿《兰亭集序》的人是谁。他略略有些失望,不过终究是不甘心。 赵虎又问道:“老先生是否记得,当时修理书桌的工匠有没有拿过这本书?” 方博望沉思一下之后说道:“工匠来时,这本书已经不见了,应该不是他拿的。”突然,他象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当日有一个本家族弟来访,他在这里的时候,老朽曾因有事,暂时离开片刻。待老朽找来修理书桌的工匠之后,发现他已经走了。” “这么说来,这本《兰亭集序》是老先生的族弟拿走了?” “当时他走之时,老朽并未在场,因此不敢肯定。” “敢问老先生,您的这位族弟叫什么名字?家居何处?” “老朽的这位族弟名叫方博忠,家住闻泰街,义士到那里一问便知。” “如此多谢老先生,在下告辞。” 第一百三十章 涉险 赵虎辞别了方博望,往闻泰街方向走来。来到闻泰街,赵虎向人打听方博忠家在何处,有路人远远指着一个高墙阔门的院落说道:“那就是方员外家。” 方博忠的家院墙高大,两扇大门的门额之上悬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方宅”两字,看来家中境况不错。 赵虎来到门前,伸手叩门,许久没有动静。赵虎等得无聊,回头四处看了一看,发现街对面一户人家的门额之上也悬着一块匾额,上书“陈宅”二字。 赵虎心中一动,看看此时还没有人来开门,就立即抽身离开了方家的大门口。赵虎离开后过了好一会儿,方家的大门才“吱丫”一声打开。一个下人探头出来,看看无人,对着身后回了一声:“老爷,外面那人走了。” 他身后那人说道:“这几天要格外小心,不可让无关人等随随便便进来。”那个下人点了点头,然后将门重新关上。 赵虎离开方家门口之后,找人打听了一下,得知他刚才看到的那所“陈宅”,正是陈敬常的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赵虎的心中豁然明亮,他已经隐隐猜到了陈天赐被拐一案的幕后真凶是谁。 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想,赵虎决定再去做一件事。他来到“言氏茶楼”向言中玉借了一套店中下人的衣服,穿戴整齐之后,再次来到了方博忠家门前。 来来回回地走了几趟,此刻赵虎已经是额头汗出。他随手用袖口擦了擦汗,几络头发被带了下来,搭在前额上,乍一看还真象是一个跑腿做事的小伙计。 赵虎使劲敲方家的大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下人将门打开。那个下人探头出来看了一眼赵虎,然后问道:“你是何人?没事乱敲什么门?” 听到这个下人说话刻薄,赵虎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是饭馆伙计的打扮,这个方家的家丁难免会狗眼看人低。 赵虎想到此处,换上一副笑脸说道:“这位大哥,小的是‘醉仙居’的伙计,只因昨日你家老爷在我们店中吃酒,到现在还没有会账,所以掌柜派小的来收账。” 那个家丁听到此话,打量了一下赵虎,看对方点头哈腰、小心说话的样子,不象是存心欺诈,就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问过我家老爷再来回你。” 赵虎忙点头说:“有劳,有劳。” 家丁正要转身,却听到后面有人说道:“是什么人在门外,怎么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 听闻此话,家丁忙转过身去回道:“老爷,门外之人是‘醉仙居’的伙计,他说来讨酒钱。” “嗯?我何曾欠过他家酒钱?”门内之人一边说话,一边来到门口。 赵虎看到此人与方博望面貌相似,不过略显年轻,知道他就是方博忠,就忙向他施礼说道:“小的见过方老爷,奉掌柜之命,小的特来请方老爷会一下昨日的酒钱。” “我昨日何曾到过你们‘醉仙居’?你是不是记错了。” “回方老爷,小的没有记错。掌柜的说,昨日一早,贵府上有人在‘醉仙居’饮酒,临走之时忘了付钱,因此,他让小的来找方老爷会账。” 方博忠闻言细思了一下,说道:“也好,你在此等侯,我让人拿钱给你。”说着,方博忠转头走了回去。 过了片刻,赵虎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走了出来人。这人来到门口,气咻咻地把一把铜钱塞到赵虎手里,接着恶狠狠地说道:“大爷我昨天临走之时,已经把钱给了你们柜上,你竟然还来要钱?今天算你走运,正好我家老爷有事,不欲跟你计较,否则你不但拿不走半文钱,大爷我还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赵虎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发现昨天在“醉仙居”二楼将头探出窗外的正是他。至此,赵虎心中已经如明镜一般。他暗暗拿定主意,对这个年轻人说道:“这位爷,小的现在想起来了,掌柜的说欠酒钱的是方博望方老爷,不是方博忠方老爷。是小的弄错了,实在对不住,得罪,得罪。” 那个年轻人闻言一把将赵虎手中的钱抢了回去,然后说道:“以后办事机灵点,大爷今天家里有事,不想跟你计较,快点走。” 赵虎从怀中摸出几个铜板来递了过去,说道:“小的今天得罪了方老爷,以后被掌柜的知道了,他一定会责骂我的,说不定还会把我赶走。求这位爷通融一下,让小的当面跟方老爷赔个不是。只要他老人家肯说句话,那小的就可放心了。” 那个年轻人看了看赵虎手中的铜板,似乎嫌少,并未作声。赵虎忙又摸出一些铜板来,一并递了过去。 “好吧,看你这么有诚心,大爷就成全你一次,跟我来。” 年轻人接过铜板,带着赵虎进了方宅。 赵虎到进屋中,一看见方博忠,就忙上前施礼。那个年轻人在一边陪着笑脸说道:“老爷,他说刚才得罪了您,要亲自来赔不是。” “恩?”方博忠闻言脸上作色,显出很不高兴的样了。 “方老爷,除了赔不是,在下还有一事相告。”赵虎此时已经换了一种语气说话,不再象刚才那样唯唯诺诺了。 方博忠意识到了赵虎语气的变化,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赵虎。 “在下有一本《兰亭集序》相赠。” 方博忠闻听此话,顿时神色大变,他挥了挥手,对那个年轻人说道:“你先下去。” 年轻人走了之后,屋中只剩下赵虎和方博忠两人。 “你到底是何人?” “在下赵虎,这本《兰亭集序》方员外还认识吗?”赵虎说道,那本书从怀中将掏了出来。 方博忠看了一眼赵虎手中的书,并未回答他,而是问道:“你是‘赵虎查事坊’的坊主?” “正是在下。” “你今日来此是为了何事?” “在下今日冒昧打扰员外,只为陈天赐一事。” “此事是陈家的事,与我方家何干?” 赵虎轻轻一笑,说道:“事到如今,方员外又何必明知故问呢?陈天赐正是被员外拐骗,此事又怎么能说与方家没有关系呢。” “赵虎,你自以为查出了真相,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方博忠语气冰冷。 “这么说来,员外承认此事是你所为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脱身 第一百三十一章脱身 方博忠盯着赵虎说道:“既然你如此想知道真相,我也不妨告诉你,这事确实是我所为。姓陈的屡次与我在生意上为敌,致使我损失大笔银子,我通过这个方法敲他一大笔银子也不算为过。” 赵虎闻言,对方博忠说道:“你拐走了陈天赐,然后又假报信息给陈敬常,说他的儿子被一个外乡人拐走,目的其实是为了转移视线。然后你又从方博望家中拿了这本《兰亭集序》,从中划掉数字凑成一封敲诈信,目的是为了避免被人识出笔迹。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何做了此事之后,不将这本《兰亭集序》销毁呢?” “《兰亭集序》确实是我拿回来的,从书中划掉几个字凑成一封敲诈信,也是我的主意。不过,做此事的另有其人,当初我嘱咐他完事后将此书销毁,没想最后到却落到了你的手上。” “就是刚才送我来的那人吗?他确实按你的吩咐去做了,不过可惜天意弄人,这本书又阴差阳错地被我得到了。” “恩,那又如何?” “我由这本书查到了拐走陈天赐的元凶正是你方员外,看来这也是天意。” 方博忠不屑地笑了笑说道:“纵使被你知道真相,那又如何?” 方博忠这种淡定的态度,十分出乎赵虎的意料之外:“此事一旦传出,你将身陷牢狱,难道你不怕吗?” 方博忠不屑地一笑,眼中透出恶狠狠的神色来。他对赵虎说道:“须知你现在是在我方家,只要我一声令下,不出半个时辰,你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你一旦消失,你所知道的真相自然也就消失了。你觉得我还会怕吗?现在怕的人应该是你赵坊主才对。” 赵虎闻听之后,立即醒悟过来。看来这个方博忠准备狗急跳墙,如此一来,赵虎不但不能救出陈天赐,反倒有可能性命不保。赵虎深悔独闯方宅之前,没有及时通知章知州。 想到章知州,赵虎忽然心中有了计较,他笑着对方博忠说道:“想必方员外也听说过,我与盛州知州章大人关系非同寻常。既然已经认定你是拐走陈天赐的元凶,你觉得我来此之前,会不先通知他吗?” “听人说你赵虎很有点小聪明,不过,你这些手段瞒不过我方博忠。如果你已经通知了章知州,为何不见一个官府中人进来?你不要告诉我说那些差役全在外面,我在院落周围安排了数处眼线,一旦有官府中的人接近,他们会及时通知我。现在一片平静,看来章知州并未安排官府中人和你同来呀。” “方员外思虑周全,确实聪明。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来此之前,我已经告知了章知州。至于他为什么不派人前来,方员外这么聪明,能否猜出其中原因?” 方博忠闻言一愣,并未答话。 赵虎看他渐入彀中,就接着说道:“是我告诉章知州,让他不必派人前来。原因有二,其一,来此之前,我只怀疑你是拐走陈天赐的幕后指使者,但是并不能确定,因此,直接让官府派人来搜查,并不妥当;其二,如果你确实是这次事件的元凶,我担心你看到官府派人上门搜查,一时心急,会伤害陈天赐。正因为这两条原因,我才告诉章知州,让他先不要派人来你家,待我探查完毕之后再说。” 方博忠听了这番话之后,似信非信。 赵虎继续说道:“我来之前,已经告知章知州,如果一个时辰之后未能回去,就是我在方家出了意外。那时他就会派人将你方宅团团围住,你方员外插翅难逃。” 方博忠疑虑不决,不知道赵虎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方员外,现在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快要到了,我想此刻章知州应该已经叫齐了所有衙役,正在州衙内整装待发。如果方员外现在要行凶杀人,应该还来得及,不过,想要毁尸灭迹,恐怕就没时间了。” 方博忠终天相信了赵虎所说的话,他脸如死灰,低声吼道。“你为何一定要与我为敌?” “方员外,其实在下做事,无非是为了一个钱字。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在下收了陈敬常的银子,就有责任帮他把此事查清楚,把陈天赐找回去。在下做此事,并非是特意与员外为难,希望员外能够理解。” 赵虎说此话时,语气不再咄咄逼人,而是摆出了一副万事好商量的姿态。 “他给了你多少银子?” “这个……方员外不要纠缠此事,在下虽然喜欢银子,但是此次前来,目的只为将陈天赐找回去。员外试图用银子收买在下,也只是徒劳而已。” “你一定要致我于死地才肯甘心吗?” 赵虎沉吟了一下说道:“在下所作所为,原本也是求财,如果员外愿意听从,在下有一个权宜之计,可保员外无忧。” 方博忠听到此话,如同垂死之人得到了续命灵丹一样,赶忙问道:“你有什么权宜之计,不妨说来听听。” “在下只是帮人查事,并没有责任代官府执法。因此,只要方员外你肯放了陈天赐,同时……”赵虎说到此处,用手摸了摸了脸颊,呵呵一笑,接着说道:“同时你再付我一笔银子,我可以不把此事告诉给官府,你看怎么样?” “你要多少银子?” “这个,银子嘛,方员外你就看着给吧。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毕竟大家都在盛州城中居住,赵虎决不会趁机讹诈员外,给多给少,全看员外你的一番心意了。” “好,爽快。只要这件事我能安然脱身,银子的事,你勿须担心,自然会让你满意。” 赵虎闻言喜笑颜开,说道:“员外你放了陈开赐,我可以从陈敬常那里拿到一份酬金,再加员外你给的一份,呵呵,这次总算没有白忙活一回。在下多谢方员外。” 说着,赵虎拱手向方博忠施了一礼,接着就走出了方宅。 刚一出门,担心吊胆了半天的赵虎,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次日一早,赵虎正在店中闲坐,看到陈敬常带着一个下人,笑呵呵走了进来。据陈敬常说,昨天夜间,有人在他家外面叫门。一个家中下人打开门一看,站在门外边的正是陈天赐。于是这个下人忙把陈天赐抱入家中,带到了陈敬常的面前。 一直在家中忧忡忡、担惊受怕的陈敬常,突然看到儿子完好无缺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禁不住喜极而泣,将陈天赐紧紧抱在怀中。 虽然陈敬常不知道那些贼人为什么会将陈天赐送回家中,不过,他知道此事肯定少不了赵虎在背后出力。于是今天一早,他就特意来向赵虎致谢。 陈敬常说过几番感谢的言语之后,就叫下人将一个包裹放到桌上,对赵虎说这是酬金。那个包裹并不大,但是被放到桌子上时,却发出“咚”的一声,看来份量不轻。待陈敬常走了之后,赵虎打开一看,包裹里白花花的十几个银锭晃得他眼睛直花。 送走了陈敬常,赵虎就直接抄小路赶到了州衙,将方博忠所做之事一一告知了章知州。反正此刻陈天赐已经安然回家,他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按照章知州的意思,就要出签拿人,将方博忠拘来审问,赵虎却建议他不要这么做。赵虎告知章知州,方博忠此人本性旷悍无赖,严刑拷打未必能让他认罪,不如先将陈天赐找来,问当日诱拐他的是何人。 章知州依然将陈天赐找来询问,这个五岁孩童由于受了惊吓,心神不惊,说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章知州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这个办法。 赵虎这时想起来,他与方博忠有过约定,如果官府不找方博忠的麻烦,他就会送一笔银两给自己。他把此事详细说与章知州,并说了擒拿方博忠的办法。 按照赵虎所说,章知州数日内按兵不动,只在“赵虎查事坊”附近设了几个暗哨。方博忠看到陈天赐回家之后,一连几天风平浪静,以为赵虎果真没有将此事说与官府,于是就派人到“赵虎查事坊”送银子。 送银之人正是在“醉仙居”中将《兰亭集序》抛到河中的年轻人。他刚到“赵虎查事坊”,将银子拿出来说了没有几句话,就被暗中埋伏的差役拿下。章知州一审问,他招出了所有的事情。章知州随后派人去捉拿方博忠来审问,虽然方博忠极力抵赖,但是人证物证俱在,他无奈只好低头认罪。 此案了结之后,赵虎连着闲了几日。此时金风送爽,秋意渐浓,赵虎闲来无事,决意详细了解一下盛州城的内外地势、居民分布和历史沿革。 这日,正当赵虎在店中翻看《盛州志》的时候,言中玉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他来告诉赵虎,过几天自己就要和薛小姐成亲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喜酒 赵虎听到言中玉成亲的消息,很是开心。 “言贤弟与薛小姐喜结连理,鸾凤和鸣,实在是可喜可贺。” 言中玉说道:“成亲之日已定,就在这月初一,届时请赵兄一定赏脸光临。”说着,他拿出一封描有龙凤呈祥图案的喜贴,递给了赵虎。 赵虎接过喜帖来,拱手对言中玉说道:“一定,一定,贤弟小登科之日,愚兄定会去亲自贺喜的。”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言中玉的婚期。赵虎早早备好了寿礼,到言家去贺喜。 言中玉做了新郎倌,意气风发,他春风满面地和亲朋好友打招呼,言老东家和言中玺也忙着扫呼客人。一对新人行礼毕,进入洞房。喜宴开始后,新郎言中玉在外面招呼大家,向宾客一一敬酒。 众人在言家整整热闹了一天,开色将晚时,陆续离去。赵虎辞过言老东家,也准备离开。此时他又回望了一下,看到言家里外张灯结彩,新人房中烛影摇红,这种喜庆的气氛,让赵虎心中也觉得颇为高兴。 新婚第二日,言中玉一早来邀请赵虎去家中饮酒。赵虎来到言家,看到在座之人除了言中玺与言中玉兄弟二人之外,还有一个人,是此前他曾见过的言中祥。 原来这是言中玉特意为招待赵虎而设的宴席。由于昨日人多事杂,言中玉未能好好款待赵虎,因此才在今日专设一席。言老东家近来身体欠佳,就由言氏三兄弟列座相陪。 酒菜上齐之后,言中玉特意叫出新娘子薛小姐给赵虎敬酒。赵虎此前曾在“万圣书坊”见过几次薛小姐,因此彼此并不觉得陌生。 薛小姐原本就相貌出众,这番经过开脸之后,更显得明艳动人。她手执酒杯,亲自给赵虎斟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端了过来。赵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薛小姐又道了一个万福,即回房去了。 赵虎与言氏三兄弟推杯换盏,尽情畅饮。饮至将酣,赵虎担心自己会不胜酒力,于是就与言氏三兄弟做别。言中玉一定要新自送他回去,赵虎觉得自己头脑清醒,身体灵便,没有一点醉意,就拒绝了他的好意。 虽然言中玉担心赵虎,但是赵虎一再拒绝,不让他送,言中玉也无可奈何。他叮嘱赵虎路上小心,赵虎应了一声,就徒步向查事街走去。 言家老宅在盛州西城,而查事街则位于城中偏东的位置。赵虎离开言家之后,一路穿街过巷,边走边欣赏路两边的风景。 从言家老宅到查事街,途中需要经过一条位于城中央的主要街道,还要跨过两座小桥。这条主要街道名为盛源街,沿街两旁开着许多家商铺。盛州城中不少富商大户都选择在此处做生意,因此,这条街的热闹繁华程度,在盛州城内算得上是首屈一指。 “赵虎查事坊”所在的那条查事街,虽然因为新近搬去了许多商户,热闹繁华景象与往日大不相同,不过与盛源街比起来,也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赵虎来到盛源街时,觉得头脑一阵发晕。他知道酒劲上来了,于是就走到街边,倚着一棵杨柳暂缓一下。略略休息片刻之后,赵虎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就起身继续向前走。 虽然赵虎的头脑清醒,但是此刻酒力上头,他难免感到头重脚轻。赵虎歪歪斜斜地沿着盛源街前行,尽量地躲避着路上的行人。当他来到一家名叫“万宝斋”的首饰铺前面时,觉得眼前一阵发花。赵虎一个趔趄,收不住脚步,朝一位刚出铺的女子身上撞去。 那个女子看到赵虎撞过来,忙闪身躲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手中拿着的一个翡翠金凤钗和两个珍珠耳环,全被赵虎撞得掉在了地上。 赵虎一惊之下,顿时清醒了许多。他忙伏身去帮那个女子捡凤钗和耳环,然后将其双手捧上,恭恭敬敬地向女子赔不是。 看到赵虎向自己赔礼,这个女子也没有过多责怪他。她对赵虎嗔目而视,伸手接过了自己的首饰,看看无碍,就收了起来。 这时首饰店的掌柜走了出来,他看那个女子站在店门口没有离开,以为她还想再挑首饰,就上前问道:“柳夫人是否还要再买点什么?不妨进店看看。” 那个女子低低说了声:“不必了。”然后就快步离开。 女子走后,掌柜注意到店门口还站着一个人。他打量了一下对方,然后充满惊喜地说道:“哎,这不是赵坊主吗?你为何会在此处?” 赵虎不太认得对方,就问道:“你是?” “我是‘万宝斋’的掌柜叶万春呀,赵坊主不认得我了?上次你帮我们大家讨回了被‘梁记茶行’掌柜骗去的银子,吴掌柜给你送‘神机义探’牌匾的时候,我也在旁边。” “哦,原来是叶掌柜,失敬。”赵虎其实已经不记得叶万春了,他只觉得头晕眼花,想早点回去休息。 赵虎歪歪扭扭地对叶万春拱了拱手,就准备回去。叶万春看他这副醉醺醺的样子,知道无法安然到家,就吩咐店中的小二将赵虎搀入了店铺后面的休息室中,给他沏了一杯浓茶,帮他醒酒。 喝过一杯茶后,赵虎觉得好了许多。 赵虎知道自己的酒量不济,因此在言家喝酒的时候,就特别小心,生怕喝多了酒出丑。他没想到自己极力控制,最后竟然还是醉得连路都走不了。 叶万春听赵虎说是在言家喝的酒,就呵呵一笑说道:“言家藏有一种上好的酒,口味清冽甘美,人在喝的时候,当时并不会觉得怎么样,不过这种酒的后劲却很大,看来赵坊主今天喝的就是这种酒。” 赵虎听到此处,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言中玉一定要送自己回家。他向叶万春致谢,叶万春摆了摆手说道:“赵坊主何必如此客气,你尽管在此休息,等酒醒之后,再回去不迟。” “那就打扰叶掌柜了。” “不妨,不妨。” 第一百三十三章 水起 有人进店要买首饰,叶万春向赵虎致过意,就到外面去招呼。 叶万春走后,一个店中的伙计又过来给赵虎沏了一杯茶,然后也到外面去帮忙打理生。赵虎饮过两杯热茶之后,觉得额头微微汗出,酒意消了大半,就起身来到外堂,准备和叶万春告别。 赵虎来到“万宝斋”外堂时,正看到刚才被他撞到的女子走进店门。 叶万春迎上前去对那个女子说道:“柳夫人是否还想再买一些首饰?” 柳夫人说道:“刚才离开这里时走得太过匆忙,忘记了拿那枚戒指。” 叶万春闻听此话,走到首饰台前找了一会儿,然后又翻开账册看了一下,接着就拿一枚嵌着蓝宝石的戒指走了过来。 他走到柳夫人面前,开口问道:“柳夫人可是说的这枚戒指?” 柳夫人接过戒指看了看,说道:“正是,正是,多谢叶掌柜。。”说着,她就对叶万春施了一个万福。 叶万春呵呵一笑说道:“小店虽然本小利薄,不过‘诚信’二字是始终不敢忘记的。这些许小事,柳夫人不必多礼。” 看到这一幕,赵虎不禁夸道:“叶掌柜这样做生意,一定会顾客盈门、财源广进的。” 叶万春谦逊地一笑,说道:“赵坊主谬赞了。” 柳夫人闻言望去,发现说话之人正是刚才撞到自己的人,她顿时微微一怔。 叶万春终究是个生意人,善于察言观色,他笑着对柳夫人说道:“这位是‘赵虎查事坊’的赵坊主,也是一位急人所急的义士。” 赵虎对柳夫人拱手说道:“在下赵虎,刚才因酒误事,冲撞了夫人,还望夫人不要介怀。” 柳夫人微微一笑,还礼说道:“赵义士勿须多礼。” 刚才和柳夫人冲撞之时,赵虎因为酒力上头,未能看清她的容貌。此时他看到柳夫人年过三旬,虽然容貌算不上出众,不过谈吐之间自然流露出一种娴静优雅的气质,让人心生好感。 柳夫人走后,赵虎随口问了一下她的情况。据叶万春所说,柳夫人虽然家中富有,但是命运却不是很好。去年她的相公刚刚去世,这么年轻就丧夫,柳夫人也算是一个不幸的人了。丧夫之后没多久,柳夫人又接着遭到了另外一个打击。在她家做事多年的管家,利用柳夫人的信任,骗走了柳家的大半产业。虽然最后在柳家其他族人的帮助下,柳夫人将被骗的家产要了回来,但是从此以后,她对于家中下人就再也不信任了。平日里采买一些日常用品,她还可以放心让下人去办,一旦要买贵重物品,她必定会亲自出面。这次她亲自来“万宝斋”买首饰,看来就是信不过家中下人。 赵虎听后,为柳夫人叹息了一回,就辞别了叶万春。 离开了“万宝斋”之后,赵虎觉得酒力已消,就迈开大步向自己的店中走去。在经过两座石桥之时,他发现桥下的水流都很混浊,而且水势甚急,全不象以前那样清澈和缓。 赵虎记得早上经过之时,并未发现这种情况。为何河水会突然变浑?赵虎一边走,一边思考。等他走回自己的店中时,仍然是想不明白。 休息边刻之后,赵虎又打开了《盛州志》。他随手翻了翻,发现书中记载道,由于附近河流众多,以前盛州曾屡遭洪灾。约在五十年之前,当地州官疏浚河道,加凿支流以分洪水,才使盛州渐渐摆脱了洪灾的困扰。 约在二十五年之前,由于经过年深月久的淤积,各支流河道中又积聚了大量的泥沙,泄洪能力大大减弱,盛州城再次受到了洪水袭击。对于那次洪灾,《盛州志》中是这样描述的:“水高逾丈,于雉堞之上,几可放舟而出。” 那次洪水过后,盛州的地方官又发动民夫,重新疏通了一次河道。 赵虎看到此处,不禁想道:现在又过去了二十五年,难道河道之中於积的泥沙又要再清理一次了吗?他走出店中,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发现碧空之中飘着朵朵白云,天气相当不错。 赵虎觉得以现在的天气看来,应该不用担心秋雨连绵、洪水肆虐。他暗笑自己有些杞人忧天,走进店中继续放心地翻看《盛州志》。 不过,赵虎越看越心惊。因为据州志记载,盛州城地势低洼,上游有数处河流,皆从这里经过。这些河流有的绕城而过,有的穿城而过。他想起刚才看到桥下那混浊的水流,立刻明白这是因为上游河道秋水泛滥所至。 虽然盛州城晴空丽日,但是别处的天气未必就会跟这里一样好。如果上游发洪水,即使盛州城一滴雨未下,也同样会受到牵连。想到这里,赵虎立刻合上《盛州志》,起身向州衙走去。 赵虎来州衙时,看到有几个老者也正聚集在州衙之中和章知州谈事情,其中就有城中名儒方博望。不久之前,赵虎曾把方博望的堂弟方博忠送进大牢,因此,他见到方博望之时,心中忐忑不安,生怕对方会对自己冷眼相对,或者恶言相加。 方博望果然不愧是名儒,虽然他对方博忠有兄弟之谊,方博忠的入狱,令他觉得很痛心,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责怪赵虎。见到赵虎之后,方博望还担心对方会因此事而心存芥蒂,于是率先走上去打招呼。 看到方博望对自己如此客气,赵虎这才放下心来。他立在一边听那些老者和章知州说话,原来他们也正在说清理河道的事。 章知州综合了一下大家的意见,意识到清理河道淤积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事。此后几天内,他带着众差役亲自查看了一下各个河道的情况,发现多数都因为泥沙淤积而变窄变浅。于是,章知州下定决心去清理河道。 章知州写好奏章,准备请朝廷拔银,以便于发动民夫清理河道。他的奏章还未送出,上游的洪水就来到了盛州城。好在这次只是两条河流水势暴涨,而且章知州也提前做了一些预防措施,因此只是冲垮了沿途的一些田地和房屋,并无人口伤亡。 第一百三十四章 溺水 洪水过后,章知州把疏通河道的事情向后推了推,首先安排相应的救灾事宜。应章知州相请,赵虎也帮忙做些善后安置方面的工作。 这日,赵虎带着一个差役出得城来,顺着河道向下游走去,准备看一看两岸农田被水淹没的情况。当他们两人顺着河流来到一处转弯的地方时,看到有不少人聚集在那里,似乎发生了什么意外的情况。 差役分开人群,赵虎走了过去。他发现岸边的水草丛中仰面躺着一具女尸,象是被河水冲到这里来的。 赵虎问了问周围的人,并没人认识这个女尸。赵虎近前细看,发觉这个女尸虽然被水浸泡,但是衣衫完整,身上也没有出现浮肿的现象,应该是溺水不久。看她的样貌,年轻甚轻,不会超过二十岁。 差役走来前来说道:“赵爷,这种情况应该先让仵作过来验尸,要不小的这就去请他过来看一看?” 赵虎点了点头,说道:“好”。差役应声分开人群,走了出去。 这时一个浪花打来,河水涌到女尸身下,将她又向岸边推了一推。尸身一动,系在她腰间的一个银色荷包就露了出来。 荷包的口微微张开,赵虎看到里面金黄翠绿,似乎装有值钱的首饰。他正想低下身来看个究竟,却听到一个人大声喊道:“天呀,翠姑,你怎么就淹死了呢?”声音听起来极为凄惨。 赵虎闻声望去,发现哭泣的这人是个青年男子,年纪在二十五六岁。赵虎问了一下周围的人,众人都说不认识这个男子。 那失声痛哭的青年男子顾不赵虎还站在旁边,弯腰就把女尸从水草中抱了起来。他站起来时脚下一滑,险些跌倒。那个女尸在他的怀中掉了下去,跌落到了水草上,她随身带的荷包也掉了下来。 那个男子忙把荷包捡起来看了一看,放入怀中,然后才再次将女尸抱起。经过这一番折腾,赵虎看到那个女尸口中流出了不少混浊的河水。 就在男子要抱着女尸走的时候,一个女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是何人,快点放下她。”那个女子还未站定,就迫不及待地大声喊道。 赵虎认得这女人,就是那日他在“万宝斋”碰到的柳夫人。在柳夫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看来应该是柳家的家丁。 那个青年男子闻言看了一下柳夫人,停住了脚步,对她说道:“你这妇人好不讲理,我娘子溺水而亡,现在我要带她回家,你凭什么在这里阻拦我?” 柳夫人听见这话,气愤地说道:“这是我家的新买的丫环春月,怎么会是你的娘子?” 赵虎看柳夫人说此话时,攒眉凝目,疾言厉色,与那日温婉的样子大不相同。看来她是真的愤怒异常。 “这是与我刚刚成亲三个月的小翠,怎么会是你家的什么春月呢?你别看是看错了。”这个男子不愿与柳夫人过多纠缠,说过这些话,就要抱着那女尸走开。 柳夫人此时顾不得矜持,一把上前拉住这个男子的手臂,说道:“别走。” 这时,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家人也走了过来,与那个男子撕扯。 三人撕扯之下,那个女尸又一次掉落在了地上,赵虎看到又有一股混浊的河水从她的口鼻之中涌了出来。 女尸掉落在地上,柳夫人赶忙上前察看。赵虎还以为她要和那个男子一样,抱起女尸将她带走。没想到柳夫人只是在女尸腰间摸了一阵,象是在找什么东西。柳夫人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东西,脸上勃然变色,她起身拉着那个男子说道:“她身上带的首饰呢?” “什么首饰?”男子明知故问。 柳夫人趋前一步,对着那个男子说道:“她身上的首饰是不是你拿的?快点交出来。” 那个男子连连摆手,说道:“你这妇人说的什么,我不明白。”说罢,转身欲走。 柳家的家丁一把拉住他,不让他走。 赵虎这时才明白,原来他们争夺的并不是这具女尸,而只是女尸身上荷包里装的那些首饰。他走前说道:“这位兄台,在下刚才看到你确实捡了一个装首饰的荷包。” 那个男子瞪着赵虎说道:“你是谁,要你多管闲事。” 柳夫人这时也注意到了赵虎,说道:“原来是赵义士,你在这里真的是太好了。这人冒名认邻我家丫环春月的尸身,其实是想吞掉她身上携带的首饰,请赵义士将这个心怀欺诈之人押到官府去。” 此刻那个差役去叫仵作还没有回来,赵虎只是一身平民装束,看不起来不象是官府中的人。那个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然后说道:“我带我溺水的娘子回去,被这个妇人莫名其妙地拦住,如果你果真是官府中的人,应该带这妇人回去;如果你不是官府中的人,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赵虎说道:“我虽然不是官府中的人,不过,却可以帮你们说一句公道话。” 那个男子听后狐疑地看了一眼赵虎,柳夫人则说道:“请赵义士说句公道话,不要让这个小人奸计得逞。” 赵虎对那个男子说道:“你把怀中的荷包拿出来,让我来做个中人,帮你们判定首饰到底是谁的。” 男子不愿意,柳家的家丁伸手从他的怀中把荷包拿了出来。那个男子大叫道:“你们仗着人多,想要欺负我是吗?” 赵虎接过荷包说道:“这位兄台,我赵虎一向喜欢讲道理,决不会欺负你的。” 打开荷包后,赵虎看到其中装着两个耳环,一个戒指,一个凤钗,正是那日柳夫人在“万宝斋”中买的首饰。他确定这个青年男子确实是个贪图便宜的奸诈之人,于是开口说道:“这里首饰确实是柳夫人的,当日我在‘万宝斋’曾亲眼见过她买这些首饰。” 赵虎说着,就把荷包递给了柳夫人。 柳夫人接过荷包之后,对赵虎施礼谢道:“多谢赵义士相助。”然后她指着那个青年男子说道:“这等奸恶之徒,赵义士一定不要放过,务必将他送入官府治罪。” 第一百三十五章 巧智 那个男子对着柳夫人高声叫道:“这个溺水的女子,明明是我家娘子,你这妇人却说她是什么丫环春月。你这样做,不过是想抢走那些首饰。” 接着,他又指着赵虎说道:“你和这个妇人早就相识,还说做什么中人,其实你就是和她合伙抢我娘子的首饰。你们这帮狂徒,实在是太过可恶。天哪,我那可怜的娘子,你怎么就没了呢?我现在受这些恶人的欺负,不如也随你去了吧。” 男子说着,一边哀嚎,一边捶胸顿足,然后又伏女尸的身上,头顶着她的肚子,呜呜哭泣。 周围看热闹的人,多是此处附近的居民,并不是盛州城中的人,因此没人认得赵虎。他们看到这个男子哭得这样凄惨,都以为赵虎和柳夫人真的是在诓骗他的首饰。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对赵虎和柳夫人指指点点。 遇到这种情况,赵虎颇有点无奈。他对柳夫人说道:“夫人,这个丫环到你家多长时间了?” 柳夫人说道:“只有一个月,她是一个亲戚介绍过来的。虽然她只有十六岁,不过说话做事爽快利索,很有心计,人品也很可靠。因此,这次送首饰给娘家的事,才会交给她去办,没想到她却溺了水,还生出这些事来。唉,可怜的小丫头,还未婚嫁,就这么没了性命。” 赵虎听到此处,心中一动,他走到那个青年男子身边,问他道:“你说这个溺水之人是你的娘子小翠?” 那个止住哭泣,抬起头来说道:“当然是我娘子,难道还是你的娘子不成。” 赵虎并未理会他的抢白,接着问道:“你们成亲多长时间了?” “三个月。” “谁能证明你们是夫妻?” “我夫妻并不是此地人,没人能证明,不过,老天可证明。” 赵虎说道:“老天能不能证明我不知道,不过,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辩明这个溺水之人,到底是不是你的娘子。” 听到赵虎如此说,那个青年男子有些吃惊地看了看赵虎。旁边看热闹的人都露出怀疑的神色,用不信任的目光盯着赵虎,就连柳夫人和他的家丁,也都有些诧异地望着赵虎,不知道他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 赵虎向众人拱了拱手,说道:“列位,但凡女子成亲之前,都会先行开脸。大家可以看一下这个溺水的女子,如果她未曾开过脸,则是柳夫人家的丫环春月无疑,如果开了脸,则应该是这位兄台的妻子小翠。” 众人趋步向前,看那个女子脸庞上湿漉漉的,一时无法分辨。不过,有细心的人看到她的嘴唇上方,有一层细细的绒毛,虽然被水打湿,但是也还依稀可辩,两个鬓角处也长有细细的绒毛。 “这女子确实没有开过脸,看她的嘴唇和鬓角就可以知道。”人群人有人这样说道。此话一出,立刻有几个人附合。 赵虎刚才听柳夫人说这个丫环还未成亲,于是就想起了新近成亲的言中玉和他那开过脸的新娘子薛小姐,这才想出这个验证的方法来。 现在看来,这个男子应该是无话可说了。照正常情况来说,他要是不想被众人扭送到官府去,就要赶快站起来溜走。 出乎赵虎意料之外的是,这个男子并未露出怯意,他对众人说道:“我与小翠是私奔出来的,我们二人并未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未举办过婚礼,所以她确实没有开过脸。”说完,他又伏在女子的腹部,呜呜地哭泣道:“我苦命的娘子呀……” 众人一听,一时不辨真假,全都议论纷纷。 赵虎明明知道这个男子在说谎,但是却没有办法拆穿他,心中有些无奈。他向远处看了看,刚才走掉的那个差役还没有回来。 赵虎本想让柳夫人带着首饰先走,然后和柳家的家丁将这个男子押送到官府去,不过,他想了想,觉得不能这样做。因为这个男子极善撒谎,如果硬来的话,说不定这个男子会煽动周围看热闹的人来对付他们,那就大大地不妙了。赵虎考虑再三,觉得最好还是等差役带着仵作回来之后再说。 赵虎示意柳夫人不要着急,等那个差役回来再说。柳夫人会意,就和她家丁站在一边,看那个男子抱着女尸号啕大哭。 那个男子似乎意识到了赵虎的意图,他猛地用手一撑,站了起来,去抢柳夫人手中那个装着首饰的荷包。他站起来时,双手撑到了女尸的腹部,赵虎听到女尸喉中发出“咕咕”的声音,同时看到她的脸上微微变色。 赵虎正想转身去阻止那个男子,却在此时看到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他看到那具女尸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女尸的脸色苍白,眼神发直,她死死地盯着正在与柳夫人撕扯的男子,口中喃喃叫道:“相公。” 四周看热闹的人看到女尸突然之间坐了起来,顿时象炸了锅一般,顷刻之间跑得一人不剩。刚才还围了一圈人的河边,此刻只剩下赵虎,柳夫人、柳家家丁和青年男子这四个人了。 那个女尸只是直直地坐着,并未站起身来。她用冷冷的眼神盯着青年男子,幽幽地说道:“相公,你为何不随我一起走?我走得好孤单呀。” 听着这阴森森、冷冰冰的语调,赵虎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强压住内心的恐惧,向柳夫人他们看去。只见柳夫人也是一脸惊恐的神色,她的那个家丁更是吓得张口瞪眼,表情扭曲。 那个青年男子看到女尸跟他说话,吓得脸色蜡黄,双腿颤抖,几乎要站立不住。 这时,女尸又说话了:“相公,我好孤单,你来陪我呀!” 青年男子闻听之后大叫一声:“我不是你相公,鬼呀,鬼呀……”他一边尖叫,一边撒腿就跑,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柳夫人战战兢兢地说道:“春月,你生前我未曾亏待过你,你死后我也会好好安排你的后事,你千万不要找我们柳家的麻烦呀。” 柳家的家丁也哆哆嗦嗦地说道:“春月姑娘,你安心地走吧,我会帮着夫人安排好你的后事。我们无冤无仇,你可千万别再来找我们呀。” 正在这二人惊慌失措、口中念念有词的时候,春月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走到柳夫人面前,轻声说道:“夫人……” 春月走过来的时候,柳夫人和柳家的家丁一直不敢正眼看她。此刻听到春月叫自己,柳夫人吓得一下了坐在地上。那个家丁更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他颤声说道:“春月姑娘,你安心上路吧。” 春月忙俯身搀起柳夫人,说道:“夫人快请起,是奴婢该死,吓着夫人了。” 赵虎这时已经明白过来,他走过来对柳夫人说道:“夫人勿须害怕,春月她没有死。” 柳夫人闻言站起身来,似信非信看了看春月。柳夫人看到春月双目含笑,面色可亲,完全不似刚才那样面目僵直生硬,另外,她又感觉到春月那两只搀着她胳膊的手柔软温和。这时柳夫人才相信站在她面前的春月,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春月将柳夫人扶起来后,看到柳夫人和家丁又惊又怕地看着自己,咯咯一笑,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刚开始春月确实溺水了,不过只是一时昏迷,失去知觉。后来她觉得自己被人颠来倒去地抱起又放下,肚中的水吐出来不少,心中才略略有些清明。只是这时她还是昏昏沉沉,似醒非醒,浑身动弹不得。后来,有一个人在她的腹部不住地揉搓,她的气渐渐才顺了过来,心中也逐渐明白过来。 春月此时想要起身,但是被一个男子在身上随意揉搓,周围还站了那么多人,她觉得就这样起来,会影响到自己以后的名声。春月想了想,认为还是先装死比较合适。她仍然装成没有知觉的样子,想等周围的人渐渐散去之后,再找机会起身。 这以后众人所说的话,春月全都一一听在耳中。她明白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想是不是起身帮助柳夫人、向众人说明情况时,那个男子又猛地在她的肚子上按了一把。 肚子被突然一按,春月觉得疼痛难忍,于是不由自主地坐起身来。就在坐起的一刹那,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既然这个男子说自己是他的娘子,那自己就不妨扮成他的娘子,然后再装作诈尸的样子,向他索命。这样一来,肯定会吓跑那些看热闹的人,这个男子也必定会被吓跑,到时不但帮了柳夫人,自己还可以顺便起身,不用担心被人嘲笑。 春月假装诈尸这一招果然有效,把那些看热闹的人和那个贪便宜的青年男子全都吓跑了。不过,她未曾预料到,这一招把柳夫人也吓得够呛。 听完春月说了全部经过之后,赵虎、柳夫人和她的家丁全都笑个不住。 在章知州的安排下,盛州城的救灾工作很快进入了尾声。这日上午,赵虎将自己负责的事情向章知州交待完毕,从衙门里出来后,信步向自己的店里走去。 他刚到查事街,就远远地看到有一个人在自己的店门口来往徘徊,搓手顿脚,一副着急的样子。 走近之后,赵虎发现那个人正是“万宝斋”的掌柜叶万春。 赵虎打开店门,将叶万春请入店中坐下,一番寒暄之后,他开口问道:“不知叶掌柜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叶万春说道:“昨日舍下丢了一件价值不菲的珍珠玉龙杯,叶某想请赵坊主帮忙查明此事,找回玉龙杯。” 玉龙杯失窃 经过叶万春的一番叙述之后,赵虎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昨天一早,有位远房亲戚到叶家做客。叶万春与这位客人的关系极好,他得到家人送来的口信之后,把店中的事情安排了一下,就专门回家陪客。 言谈之间,这位客人和叶万春说起了古玩珍宝。他知道叶家的珍珠玉龙杯是一件难得的宝贝,就想亲眼看一看。当年叶万春曾得到过这位远客的帮助,一直觉得欠了对方一份人情,因此当客人提出来这个要求时,叶万春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件珍珠玉龙杯是“万宝斋”的镇店之宝,一直都被叶万春藏在店铺的密室之中。答应了那个客人之后,叶万春特意回到店里,把密室打开,从中取出了珍珠玉龙杯。 在账房先生的陪同之下,叶万春小心翼翼地把珍珠玉龙杯带回家中请客人过目。那个客人面对着珍珠玉龙杯这样美轮美奂的珍宝,自然是赞不绝口。 客人走了之后,叶万春本想把玉龙杯再送回到店中,不过当时天色已晚,他就把玉龙杯暂时放在了家中。 今天一早起来,叶万春发现放在家中的珍珠玉龙杯不见了,这让他大惊失色。叶万春将家中上上下下找了个遍,又把家人逐个叫来问了一遍,结果依然没有发现玉龙杯的踪影。 确认了玉龙杯是被人偷走之后,叶万春曾想到官府去报案,让章知州派人来帮忙查找。不过,他知道现在章知州正在为救灾清淤的事四处奔走,根本无暇派人来管这种事情。叶万春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找赵虎来帮忙。 听完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赵虎沉吟片刻,然后问叶万春道:“叶掌柜昨日把珍珠玉龙杯放在家中何处?” {“文}叶万春回答道:“在卧室之内。” {“人}“哦,叶掌柜是说玉龙杯是在你的卧室之中丢失的?” {“书}“是的。这段日子夫人并未在家,一直都是叶某一人住在卧室中,因此那个贼子才能轻易得手。” {“屋}赵虎想了想又问道:“叶掌柜今早起来之后,可曾发现门窗有被人撬动过的痕迹吗?” 叶万春摇了摇头说道;“未曾发现。昨日晚间门窗虽然关闭,只是并未从内锁上。如果有人想要夜间进入卧室的话,推开即可,用不着费力去撬的。” “叶掌柜晚上休息时习惯不锁门窗吗?” “平日里夫人在家时,晚间休息总是会将门窗紧闭,从内上锁。近来是我一人在家,因嫌繁琐,睡觉之时就只是把窗子关上了事,并未从内插上。昨日我与客人曾共饮了几杯酒,因担心晚上口渴,为了让下人送水方便,房门也只是虚掩而已。” “叶掌柜认为这玉龙杯是何人所偷?可曾发现行踪可疑之人?” 叶万春想了想,说道:“叶某委实想不出这玉龙杯是何人所偷。” “叶掌柜有没有询问过府上的下人?” “今日一早起来,发现玉龙杯不见之后,我也曾将下人们逐一审问,但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依在下看来,偷玉龙杯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贵府上的下人。” “哦?赵坊主为何会这样说?”叶万春闻听此话,显然十分诧异。 赵虎说道:“昨日在叶掌柜你的家中看到珍珠玉龙杯的人,除了那位客人之外,就是你府上的下人了。那位客人与叶掌柜交情极好,想来他不会打这个珍珠玉龙杯的主意。贵府上的下人不但知道叶掌柜将玉龙杯放在卧室之内,也知道近来叶掌柜在睡觉时一直都不曾锁上门窗,因此如果他们要偷这个玉龙杯的话,是很容易得手的。” 叶万春细想了片刻之后,还是摇了摇头。他说道:“这个杯子价值不菲,只要找到合适的买家,得到的金银足够那个偷杯之人过一辈子的富裕生活。如果玉龙杯确实是被我家中下人所偷,那么此人得手之后,应该会立刻逃走的。现在我家中的下人一个未缺,他们全都和往日一样在做事,因此,叶某觉得此事不可能是家中下人做的。会不会是穿窬之徒偷走的?” 赵虎说道:“如果此事是穿窬之徒所为,他不可能只偷走一个玉龙杯,一定会再顺便拿走一些金银细软。因此,在下还是觉得贵府上的下人嫌疑最大。” 看到叶万春还是不太相信,赵虎接着又说道:“那个贼人偷这个杯子,可能只是临时起意,事先并没有完整的计划。得手之后,他并不知道该卖给谁。那个贼人知道只要自己带着杯子离开叶家,盗贼的身份立刻就会分开,那时再想把杯子出手,就会比较困难,因此,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准备等暗中找到合适的买家,将杯子出手之后,再带着银子离开。据在下推测,此杯应该还在你的家中,只是藏在什么地方,可能就只有那个偷杯之人才知道了。” 叶万春说道:“一早我就将家中所有下人查问了一遍,并无任何发现。如果这事确实如赵坊主所说,是家中下人所为,查起来也未必容易。” 赵虎点了点头,说道:“此事确实不易查明。”他思考片刻,接着说道:“在下还有一事想问,希望叶掌柜不要责怪在下冒昧。” “赵坊主但说无妨。” “听说象珍珠玉龙杯这样的珍宝,在市面上会有不少赝品存在,是吗” “是的。” “不知叶掌柜手中有没有这样的赝品?” 叶万春闻言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叶某中确实有一个珍珠玉龙杯的赝品,不过这件赝品并不出售,我收藏它另有目的。” “敢问叶掌柜,你这个赝品有何作用?” “对于异宝奇珍,人人都存有极强的好奇心。即使大家不能把它们据为已有,也都想一睹这些宝贝的真容。有不少人都曾对叶某说过,想亲眼看一看这件珍宝玉龙杯。普通人提出来这种要求,我通常会婉言谢绝,但是有些人却不能拒绝。因为这些人不是与“万宝斋”有生意上的来往,就是与叶家有着各种渊源。为了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我只好把珍珠玉龙杯拿出来让他们过目。不过,这玉龙杯终究是一件珍宝,一旦意外受损,就会让人追悔莫及。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我就让人做了一件仿制品。如果人想要看时,我通常会把仿制品拿出来。只有一些交情极好的人,象昨天的那位远亲,我才会把真品给他们看。” “这件事情是否还有别的人知晓?” “店中的几个伙计都知道这件事。” 叶万春不知赵虎为什么会问起赝品的事,不解地看着他。赵虎正在凝神细思,并未注意叶万春的目光。 思考了片刻之后,赵虎开口说道:“在下有一个办法,或许对找回这件珍珠玉龙杯有用,不过,此事还需要叶掌柜配合。” “是何办法?请赵坊主明言,只要叶某能够做到,自然会全力配合。” 赝品 赵虎看着叶万春说道:“此事还需要赵坊主将那位客人请回来,你们二人要当着家中众下人的面激烈争吵,让众人以为你二人就要绝交。” “不知赵坊主这样安排,有什么深意?” “这样做为了让众人相信一件事,就是那个被人盗走的杯子,只是个赝品,真正的玉龙杯,其实还在你店中的密室内放着。” 赵虎说完此话,又对叶万春交待了一些细节,告诉他如何做才能让那些下人信以为真,以为被盗的果真是个赝品。 叶万春连连答应,不过他心中始终似懂非懂,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用。 出了“赵虎查事坊”之后,叶万春没有回家,直接去找他那位远房亲戚商量此事。两人商定之后,叶万春就赶回家中。过了没多久,他的那位远房亲戚也来到了叶家。叶万春上前迎接时,看到他远亲的脸色冷若冰霜。两人在一起没说几句话,就开始争吵起来。 叶家的下人看到主人和客人吵架,都过来看热闹。家中管事的人上前劝架,却没有任何效果,两个人仍然在那里互相指责。他们二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旁边站着的家人听了一阵之后,渐渐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个远亲昨天看过珍珠玉龙杯之后,十分得意,回去就向别人炫耀。有人问他珍珠玉龙杯什么样,这个远亲就向那人描述了一番。谁知问话的人对于玉龙杯也有些了解,他告诉这位远亲,叶万春拿给他的那个珍珠玉龙杯是赝品。这位远亲本想在别人面前炫耀一番,长长面子,没想到却受到了羞辱。他在家里越想越气,于是就来找叶万春算账。 叶万春当然也不示弱,他告诉这个远亲,昨天他看过的那个珍珠玉龙杯已经被盗,幸亏昨天拿回来的不是真的,否则这次损失就大了。 远亲听了之后,刚开到还不相信。不过后来叶家的下人纷纷证明此事,他才相信了叶万春所说的话,悻悻地走了。 经过这一番闹腾之后,叶家的下人果然都以为昨晚丢失的是假货。大家议论纷纷,都说叶掌柜有先见之明。叶万春听到家中下人的议论,也表现出一副得意的样子。 此后一连数天,叶家一片安静。叶掌柜每天早出晚归,到“万宝斋”打理生意,家中的各个下人也都按照常例,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看来大家都渐渐地忘掉了珍珠玉龙杯被盗这件事。 虽然叶万春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其实这几天来他的心中一刻也没有安宁过。家中越安静,他的心中就越烦燥。叶万春按捺不住心中焦急的情绪,曾私下到“赵虎查事坊”找过赵虎商议。赵虎安慰叶万春,让他不要着急。虽然叶万春不知道赵虎有什么安排,不过他看到对方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心中也就安定了许多。 这几天里赵虎一直在做一件事情,就是查叶家各个下人的底细。他到州衙中翻阅了相关的档案,又问了知情的差役,查到叶家的下人全都不赌不嫖,个个身家清白,没人有过前科。 在这个方向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之后,赵虎又把目标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他知道州衙中的差役因为办案和维持治安的需要,常会与一些做黑市买卖的人打交道。他向这些差役打听,最近有没有人出手过一个珍珠玉龙杯。那些差役告诉赵虎,最近并未收到这方面的消息,应该没有玉龙杯在本地黑市上交易。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赵虎放心了,他知道这个珍珠玉龙杯还在那个贼的手中。他推断很有可能是当日叶万春和他的远亲演的那场戏起了效果。那个贼以为他偷去的真是一个假的玉龙杯,辛苦一番之后却偷了一件赝品,他的郁闷心情可想而知。那个贼极有可能放弃那个玉龙杯,从此不再理会这件事。 赵虎希望看到这个结果,因为这意味着那个玉龙杯不会流失出去。不过,他也不太希望看到这个结果,因为那个贼当真再不理会这件事的话,他就再也不会被抓住,而玉龙杯自然也就不可能被找到。 为了找到玉龙杯,赵虎决定引蛇出洞。 话说这天,那个曾与叶万春吵过一架的远亲,又来到了叶家。他一进门就对叶万春说道,如果这次再不给他看那个真正的珍珠玉龙杯,他就要彻底与叶万春绝交,并把叶万春忘恩负义的行为公之于众,见到谁就跟谁说。 叶万春无奈之下,只好从店中的密室之内把那个珍珠玉龙杯拿回了家来。那个远亲看了之后,转怒为喜,连连夸叶万春够交情。叶万春无奈地苦笑,等远亲走了之后,他就即刻把这件玉龙杯带回到店中,小心地锁在了密室里。 虽然叶万春非常小心地把玉龙杯锁了起来,但是他却“一时疏忽”,把密室的钥匙带回了家中。当晚叶万春回家之后,又“不小心”把钥匙掉在了院子当中。那个钥匙柄上贴着一个“密”字,只要是叶家的人,并且认识字的话,捡到之后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藏宝斋”内密室的钥匙。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叶万春按照赵虎的安排,故意做出来的。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试图引那个贼人上钩,让他捡了钥匙之后去“藏宝斋”密室之中偷珍珠玉龙杯。叶万春已经做好了安排,只要贼人一过去,立刻就会被拿下。 把钥匙掉在了院里之后,叶万春在屋中小心地观察着下人的举动。他发现来来往往的下人们,都没有注意到院内地上掉着的那把钥匙。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下人捡到了那把钥匙。不过,那人并没有把钥匙送进房,而是自己收了起来。看到这里,叶万春觉得这个下人十分可疑。 叶万春记得这个下人叫做张元,在自己家中做扫地打水,劈柴喂马的粗活。他起身在屋内来回徘徊,怎么也不相信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张元,竟然会是偷自己珍珠玉龙杯的贼人。 正在叶万春在房中来回踱步的时候,他的管家走了进来。 “老爷,张元说他在院中捡了一把钥匙,已经问过了所有人,那些人都说不是他们的钥匙。张元又找到了我,我一看正是老爷的钥匙,所以就给您送来了。” “好吧,把钥匙放下,你先出去吧。” “是,老爷。” 管家放下钥匙就出去了。 刚才管家说张元已经问过了所有人,那应该也包括那个贼人在内。看来,这次这个贼人是不会轻易上钩了。叶万春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钥匙,无奈地摇了摇头。 请君入瓮 第二天一早,叶万春就到“赵虎查事坊”把这件事告诉给了赵虎。“引蛇出洞”的计划没有奏效,赵虎一时也觉得有些无奈。 难道这个贼人真的就此收手了?赵虎暗暗思忖,觉得这似乎不太可能。他想来想去,发现此前的那个计划之中有一个小小的漏洞:按常理来说,叶万春发现密室的氏钥匙丢失之后,一定会大肆寻找。如果有人冒领了钥匙,很有可能很快就会被查出,因为张元会告诉叶万春。 贼人心思细密,相当狡猾,他自然会考虑到这一点,当然也就不会冒险去认领钥匙了。 找到了上个计划之中的漏洞之后,赵虎决定吸取教训,制定一个更加周密的计划。他把这个计划命名为“请君入瓮”,他架好了网罗,单等那个贼人自己跳进来。 这天一早,言中祥来到“万宝斋”找叶万春。店中的伙计告诉他叶掌柜刚刚有事出去了,于是言中祥就在店中等他回来。 上次胡盛源的案子过后,“胡记银楼”仍然由胡聚财经营,言中祥也仍然在那里做事。平日里“胡记银楼”和“万宝斋”之间有生意往来,多是由言中祥在中间跑腿,因此他和“万宝斋”里的伙计都十分熟悉。 “言兄,今天来找我们掌柜又有什么事呀?”一个伙计看言中祥坐在那里颇为无聊,就跟他聊天。 言中祥笑而不语,看起来神秘兮兮的。他这副神秘的表情,惹得那些伙计心生好奇。 一个伙计说道:“言兄,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的消息?说出来让咱们大家听听,一齐发个利市。” 他们都知道言中祥时常在外跑动,消息灵通,经常能得到一些捞外块的机会。以前这些伙计沾他的光,也都或多或少地得到过好处。今天看言中祥这副模样,估计又找到了新的赚钱的机会,因此这些伙计就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列位,今天确实有一个发利市的好消息,不过,这件事虽然赚得多,本钱也须要下得足。想要做这件事,没有一定的财力是不行的,你们这‘万宝斋’中除了叶掌柜之外,其他人恐怕做不来的,因此,各位不听也罢。” 言中祥这番话明是拒绝,暗是挑逗,说得那些伙计心里更加痒痒。此时店里没有什么顾客,他们就纷纷围在言中祥身边,向他们打听这件事。 “言兄,能不能做得来暂且不说,你把个消息的实情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又何妨?” “是呀,言兄,就说出来听听嘛。” 言中祥嘿嘿一笑,说道:“好吧,既然列位想听,那就说与大家听。不过,此事听后决不能外传。” “一定,一定,言兄放心。” 据言中祥所说,最近盛州城来了一位专做古玩玉器生意的商人。此人带来了一批货物,想要在盛州城中出售。收到这个消息之后,盛州城中有几个古玩行家都去拜访了这位商人。据那几位行家说,这个商人携带的古玩玉器不但全都是真品,而且价格极低。 不少行家看过之后,都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想要买上一两件带回去,不过,那个商人却不肯卖。原来他想把这批货物一次性地全部出手,不愿意一件一件地单独出售。 这批古玩玉器虽然单价较低,但是总数较多。把每一件货物的价格加在一起,就是一个想当吓人的数字。那些想买的人听了商人的要求之后,纷纷打起了退堂鼓。现在这些古玩玉器还都在那个商人的手里,一件都没有卖出。 “胡记银楼”的掌柜胡聚财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就想出手把这批古玩玉器买下来。不过,想要完全吞下这批货,他的财力也稍显不足,因此,胡聚源就想联合“万宝斋”的掌柜叶万春一起出手。言中祥今天正是为此而来。 “万宝斋”的众伙计听了之言中祥所说的一番话之后,都暗自乍舌。那些古玩行里的大人物都无法将这批货一口吞下,他们这些小虾米也只能是把这件事当成奇闻听听罢了。 众伙计一脸落寞的神情,纷纷走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看到众人走开,言中祥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各位同仁,其实这件事还有一个转机,如果那位有机缘的话,说不定可以从中发一笔小财。” 那些人一听此话,“呼啦”一下子又全都围了过来。 “言兄,是什么转机?”一个伙计眼巴巴地盯着言中祥,急切地问道。其他人虽未出声,不过也都跟这位伙计一样,眼巴巴地看着言中祥,等着他开口。 言中祥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说道:“听说这个商人不但要卖一批古玩,他还准备在此处购买一批古玩。” 一个伙计不解地问道:“他这样又卖又买的,倒底是怎么回事?” 言中祥说道:“列位都在这行做了多年了,对于这个行当中的一些秘密,想必也都略知一二。这个外地商人能把手中那些真货以极低的价格出手,那就说明了他手中的这批货物来路不正。” 听到言中祥如此说,众伙计点了点头。一人说道:“言兄说得对,这批古玩玉器一定不是从正当渠道得到的。那个商人想把这批货卖给一个买家,可能也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这位仁兄言之有理。”言中祥对刚才说话的那个伙计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此人卖的是来路不正的古玩玉器,那么他收购此类东西的话,也很可能会捡来路不正的货物入手。” 众人听了之后,还是觉得不太明白。一个伙计问道:“言兄可否说明白一点,我们要怎样做才能在这里面捞些银子花花呢?” 言中祥说道:“列位在这一行做事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点私货吗?把这些私货出手给这位商人,不就可以换成白花花的银子花了吗?” “小弟倒是有一个青铜的物件,是当初从一个摸金校尉手里弄过来的。虽然入手这个物件的时候没花多少钱,可是要小弟以白菜价卖给那个商人,这心里也着实不好受。” “是呀,言兄,这个商人收这些东西的时候,肯定不会给个好价钱的。我们的那些东西虽说买来时没花多少钱,可是毕竟也投入了不少心血呀,要是随随便便地就出手,心里还真觉得不舍得。” 这些人在那里议论纷纷,看来他们手中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私藏的东西。 言中祥说道:“各位,该实诚的时候实诚,不该实诚的时候呢,也不妨使些手段。”八零电子书下载 “使什么手段?言兄可否言明?” 言中祥又是呵呵一乐,然后说道:“这个商人并不是本地人,他来此处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自然是小心翼翼地行事,生怕被官府中人追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一定想尽快把买卖之事了结。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行事,难免就会犯错,因此,如果有哪位仁兄拿一件假货给他看的话,说不定他也会一时眼花,辩别不出来。这样一来,这位兄台不就是赚到了吗?” “言兄说得有理。不过做这行买卖的人,几乎都有一双火眼金睛,极少有打眼的时候。想要弄一件假货去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蒙混过关的。” 言中祥看了说话的伙计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极少有打眼的时候,也终归是有打眼的时候嘛。你不去试一试,怎么能知道行不行呢?” “言兄,要是小弟拿一件假货去卖,万一被那个商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言中祥说道:“勿须想得太多,被他认出又能如何?此处是盛州地界,你我都是此地人,不用怕他。再说这个商人原本做的就是见不得人的交易,他认出来你卖的是假货,也不会大肆声张的,最多也就是不买而已。” 那些伙计听言中祥如此一说,都觉得颇为可行。正在他们私下合计去哪里弄些假货来糊弄那个外地商人的时候,叶万春从外面回来了。 言中祥看到叶万春回来,忙起身上前问好。叶万春还礼之后,问明了言中祥的来意,就带着他一起到后面的休息室中详谈。 过了良久,二人谈好之后,言中祥从休息室之中走了出来,叶万春在后面相送。众伙计看到言中祥出来,全都对他挤眉弄眼地暗示。 言中祥知道众人的意思,就一语双关地叶万春说道:“叶掌柜的意思,在下一定会转告给胡东家的,请叶掌柜放心,如果您有需要,请尽管吩咐,在下一定会不辞劳苦地去办。” 愿者上钩 次日,言中祥一早离开家去“胡记银楼”做事。刚刚走出家门没多远,他就被一个人拦住了。言中祥认出拦他的人,正是“万宝斋”中的一个伙计。 那个伙计上前对言中祥施了一个礼,然后开口说道:“言兄,小弟有一事相求。” 言中祥还了一个礼之后说道:“不知有何事相帮?” “昨天听了言兄的那番话之后,小弟就准备了这柄玉如意。小弟今日来,是想请言兄带个路,找那个外地商人交易。” 言中祥想了一想说道:“带路倒不是不可以,不过那个商人并不愿意过多地见陌生人,我带了你去,恐怕他也未必会见你。” “那怎么办?”伙计有些着急。 “我与他见过一面,不如你把玉如意交给我,由我帮你出手。” 伙计闻听之后,连连致谢,接着就掏出一柄玉如意递给言中祥。 “你打算要什么价?”言中祥接过玉如意后,问那个伙计。 “言兄你也是行家,知道这件假货值多少钱,到时你帮小弟出个价吧,我信得过你。” 言中祥点了点头,收起这柄玉如意,拱手与那个伙计告别。 转眼又是一日,言中祥一早出门,同往日一样去“胡记银楼”做事。出门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了昨天拦他的那个伙计。 那人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向言中祥问了声好,然后陪着笑说道:“言兄,昨日小弟托你办的事如何了?” 言中祥掏出一块银锭来递给他,说道:“已经办妥了,这是你的银子,小心收好。” 那个伙计接过银子来,笑得合不拢嘴。他想了想说道:“言兄,等小弟把这块银子破开,送一半给你,算是表达小弟对言兄的谢意。以后再有这样的生意,还请言兄一定多多关照。” 言中祥摆了摆手说道:“无须客气。” 那个伙计看着手中的银子,感慨地说道:“这次可真是赚着了,昨天那柄假的玉如意,价值还不到这锭银子的十分之一,真是想不到这个商人竟然会如此没眼光。我回去要多准备几件这样的东西,也要跟店里的兄弟说一说,碰上这么好的赚钱机会,这次大家要一块发笔财了。” 言中祥说道:“这种事情全凭运气,我可不敢保证下次你拿来的假货一定能卖掉。” 那个伙计连连应道:“知道,知道,卖不掉也绝不会责怪言兄你的。小弟先在这里声明,不管我们的货卖得掉卖不掉,只要言兄你出手帮忙做了中人,我和店里的众兄弟都会凑一份利钱送给你的。” 言中祥闻言轻轻一笑,点了点头,就与这个伙计告别了。 此后数日,“万宝斋”中的众伙计拿着各式各样的假古玩玉器,托言中祥帮他们卖掉。言中祥是来者不拒,全都收了下来。不过,这些假的古玩玉器,通常是十件里面只有一件能够卖掉。 不少伙计本是怀着发一笔小财的希望找言中祥帮忙的,结果他们的假货没有卖出去,不但没有发成财,反而还倒贴了一些本钱进去。虽然贴进去的本钱数目不大,不过这已经足够让他们心生不满了。 言中祥与这些人有言在先,卖不出去不要怪他。即便如此,那些假货没有脱手的伙计,见到言中祥之后,还是会说一些牢骚的话语。 言中祥告诫这些人,想要将假货顺利出手,除了靠一点运气之外,东西也不能太假。只有那些制作精良、几乎可以乱真的假货,才可以顺利出手。 听了言中祥说的这些话之后,那些没有将假货出手的伙计们,虽然心中依然不痛快,不过毕竟他们在这件事上还得指靠着言中祥帮忙,因此也就不再说什么,开始一门心思地去找那些高仿的假货。 几天下来,经言中祥之手卖掉的假古玩玉器,其实也就只有四五件,可是“万宝斋”的那些伙计却依然充满希望地把假货源源不断地送到他的手中。 这天一早,言中祥就告诉“万宝斋”的伙计们,那个外地商人明天就要离开盛州了,如果他们手中还有货的话,赶快拿出来卖,否则就来不及了。那些伙计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全都行动起来,甚至还有人专门请了假去搜集假冒的古玩玉器。大家都希望能在这最后时刻押中一宝,获得一笔意外之财。 “万宝斋”的账房先生一向对这件事冷眼旁观,不过到了这最后的时刻,他也似乎有些坐不住了,不停地向店中的那些伙计打听与这件事有关的消息。 这天下午,“藏宝斋”的掌柜叶万春因为家中有事,就让店中的伙计早早地关上了店门。店铺打烊这么早,正中那些伙计的下怀,他们准备好之后,就一个接一个地来到了言中祥的家门外,等着他从“胡记银楼”收工回来。 言中祥从“胡记银楼”回来的时候,被守在他家门外的众人吓了一跳。他看到那些人有的捧着一个大花瓶,有的拿着一个小花碗,还有人拿着一个青铜的酒杯,正在对他翘首以 待。 看到言中祥回来,这些人全都围了上去。言中祥把他们让进家中,收下了他们手中拿着的那些坛坛罐罐。这些人纷纷说了自己心中的价位,言中祥一一将它们记在纸上,然后大家就都告辞,回家坐等消息去了。 言中祥正想将那些人的东西收起来,又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他起身来到院中,打开房门一看,站在外面的是“万宝斋”的账房先生。 言中祥将他请到家中,叙了几句话之后,那个账房先生就掏了一个白润如脂、玲珑精致的物件出来。言中祥打眼一看,发现此物正是赵虎曾对他说过的那个珍珠玉龙杯。 这么多天来言中祥和赵虎二人费钱费力地布置一切,目的就是为了等待这个珍珠玉龙杯的出现。言中祥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向账房先生问起这个玉龙杯的来历。账房先生不愿意谈论这个问题,就说这个杯子是他朋友的,想以此来搪塞。 言中祥过来杯子来左看右看,忍不住啧啧称叹,连说这个杯子材质珍贵,做工一流,一定可以卖一个好价钱。账房先生闻听之后,脸上显出开心的神情。 言中祥建议账房先生和他一起去同那个外地商人交易,因为两个人讲价总比一个讲价要好一些,只要他们两个配合得当,那个外地商人一定会出一个好价钱的。 账房先生闻听之后欣然同意,随着言中祥一起去见那个外地商人。当账房先生跟着言中祥来到一个客栈的房间之后,他看到在房中等着他们的人,正是叶万春、赵虎和两个差役。 章知州升堂问案,账房先生倒也没有隐瞒,交待了这个珍珠玉龙杯是叶家下人张元偷的,他只不过是帮着出手而已。章知州闻听之后,又吩咐人将张元拿来一起审问。 张元被拿下之后,情知无法再隐瞒,就交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当初账房先生到叶家办事时,曾与张元打过交道。他看到张元虽然外表憨厚,但是内心十分精明,就有意与之结纳,二人遂成为好友。 前几天叶万春带玉龙杯回叶家时,账房先生在他身旁陪同。到了叶家之后,张元私下问过账房先生,知道叶万春带回家的是一件稀世珍宝,心中就起了贪念。正好当晚叶万春并未将珍珠玉龙杯放在家中,于是张元就把杯子偷了出来,藏在了柴房的墙壁之中。 因为张元不识字,也不懂得玉器交易如何进行,因此得手之后,他曾私下找到账房先生,让他帮忙出手。账房先生听说此事之后,虽然有些吃惊,不过他还是被巨大的利益诱惑,答应帮张元的忙。 就在张元准备把玉龙杯取出来的时候,意外地得知他偷到的只是一个赝品。张元热切的希望顿时化为无有。他行账房先生私下商量之后,决定就此罢手,不再理会那只藏在墙中的杯子。 在言中祥帮那些“万宝斋”的伙计卖假玉器时,账房先生一开始并不热心,只是当成一个笑话来看。不过,当他看到有的伙计真的用假货换来了白花花的银子时,也开始心动。账房先生偷偷找到张元,从他手里拿到了杯子,然后就进入了赵虎设下的圈套。 此案完结之后,言中祥十分佩服赵虎的计谋,不过他还是有点不太明白,为何张元当初捡到密室的钥匙之后,会毫不犹豫地交给管家呢? 听到言中祥提出这个疑问,赵虎笑了笑,对他说道;“张元在公堂之上,曾说过他不识字,那么当初他捡到钥匙之后,自然也不认得上面写着的那个‘密’字。” 言中祥闻听此话,立刻明白了,他接口说道:“于是张元以为这只是一把普通的钥匙,就把它交给了管家。” 赵虎点了点说道:“正是如此。这才是那个‘引蛇出洞’计划失败的真正原因,而这个原因,我也是听了张元的供述之后才知道的。” 言中祥想了想又问道:“第二个‘请君入瓮’的计划为何要对准‘万宝斋’的那些伙计呢?赵兄你不是一直都认为盗贼是叶家家中的下人吗?” 赵虎说道:“在查叶家下人底细的时候,我发现他们全都出身寒微。除了他们的主人叶万春和‘万宝斋’的账房伙计之外,这些下人并不认识古玩玉器这一行当中的其他人。那个偷了珍珠玉龙杯的人,想要把杯子顺利脱手,一定会与‘万宝斋’中的某个人勾结,因此,我才会把第二个计划对准‘万宝斋’中的伙计。” 言中祥听到这里,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此时已近中秋,一早一晚可以感觉到明显的凉意。这日一早,赵虎刚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差役走了进来。 那个差役进来之后,先对着赵虎拱手行了一个礼,接着说道:“请赵爷到州衙去一趟,知州大人说有要事相商。” 被劫 赵虎跟着差役来到州衙,看到章知州与一个身穿官袍的人正在叙话。原来此人是田州的长官刘松远,因慕赵虎之名,他特请赵虎到田州帮忙查一个案件。[WWW。Zei8。COM八零电子书] 田州位于盛州西南方向,距此处约有一百里左右的路程。那里山势逶迤,林泉奇秀,风景绝佳。近来有一个京城中的小王爷带着一个随从,便服到此处游玩。刘知州得知之后,特意派人保护他们。谁知这个小王爷性情不同于常人,他平时就讨厌别人在身旁前呼后拥,这次来也是想不露形迹地痛快玩一回。小王爷将刘知州派去的人全数赶走,只带着他的那个随从,下榻在一家普通的客栈之中。 刘知州无奈,只得暗中派人保护小王爷和他的随从。小王爷平日里除了寻幽探奇、游山玩水之外,也常常在茶楼酒肆之中流连。那些地方多的是闲汉无赖,小王爷混迹在这些地方,让暗地里保护他的人连连叫苦。 也是合该有事,一日小王爷在一家酒楼之中饮酒时,与一个醉汉发生争执。他的随从和那些暗中保护他的人看情势不对,就上前帮忙。当他们制服那个醉汉之后,却发现小王爷不见了。 这些人大惊之下,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看到小王爷的踪影。刘知州听说此事之后,把保护小王爷的那些人狠狠训斥了一顿。不过,这毕竟于事无补,于是刘知州又加派了人手去寻找小王爷。一连两天,派出去的人连小王爷的影子都没发现。正在此时,刘知州收到了一封敲诈信,要他准备一笔黄金赎回小王爷。 刘知州收到此信后大惊失色,忙派出差役去查办此事,并严令众差役不可将此事泄露出去。那些差役们查来查去,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刘知州有心上报,又担心皇上会因此事责怪他维护地方治安不力,致使皇亲受害,然后夺去他的官职,将他治罪。 刘知州无奈之下按贼人的要求凑集赎金,准备先将小王爷赎出来再说。只是那个贼人要求的赎金数额太大,而且只要黄金,刘知州仓促之间难以准备齐全。他担心贼人等不及,会对小王爷不利,日夜为此事忧心。正在刘知州心急如焚的时候,他从一个衙役的口中听到了赵虎的名字,那个衙役也则是从一个盛州客商的口中知道了赵虎查案的事迹。刘知州将那个盛州客商叫到州衙之中详细询问后,就一边让人备赎金,一边来盛州找赵虎帮忙。 听刘知州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赵虎也觉得十分吃惊。那些贼人不但敢绑架小王爷,而且还敢敲诈官府,实在是胆大妄为。看来那些贼人是一帮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赵虎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答应刘知州去帮忙。 章知州与刘知州早就相识,二人不但有同僚之谊,而且还是同乡。他不忍心看刘知州如此为难,就决心说服赵虎去帮他一把。 刘知州诚心请求,章知州竭力劝服,赵虎考虑一番之后,答应了下来。他这样做,并不仅仅是为了帮刘知州,因为他也想亲自见识一下,那些敢公然勒索官府的贼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虎跟着刘知州赶往田州,一路之上他发现田州也受到了秋水泛滥的影响,有不少农田和房舍被水冲坏,路边也会时不时地出现一些衣衫褴褛的灾民。 来到田州之后,赵虎看到州衙里一番忙乱的景象。那些差役四处奔走,力图救打探与此案有关的线索。虽然他们忙上忙下,但是做的事情都属徒劳无功,小王爷依然下落不明,那些贼人也无迹可寻。 这些天来,田州州衙里的师爷也同样是一刻都没有闲着。他到州中各个富商大户那里募集银两,想要凑足赎金。师爷担心小王爷被人绑架的事传出去之后,会对刘知州不利,因此,他找那些富商大户借钱之时,并不敢明说原因。那些富商大户看到师爷亲自上门讨钱,而且语焉不详,心里先就有了几分不乐意。当他们听师爷说只要黄金、不要白银的时候,就更加不愿借给他了。 师爷在城中走了一圈下来,所得无几,此时看到刘知州回来,不由得连连向他诉苦。 刘知州听到赎金还差着一大截,不由得连连叹气,脸上显出焦急的神色来。他带着赵虎来到州衙后堂坐定之后,将把那封贼人写的信拿了出来。 赵虎接过信来,仔细地看了一下。这封信的内容大意是说贼人筹划这个计划已经多时,并且在田州安插了许多眼线,希望刘知州不要轻举妄动,乖乖交上赎金,否则不管什么王爷不王爷,都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结果掉。信尾写着交赎金的地点在田州城外的田家坳,交赎金的日期以五日为限。 赵虎发现信尾还特别加了一句话,必须让小王爷的随从亲自去交,不能有任何官府中人跟随,否则他们同样会结果掉小王爷。 赵虎翻来覆去地将这封信看了几遍,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对刘知州说道:“大人,这贼人说在田州安插了许多眼线,可能是虚诈之词,不过,也说不定这田州城里真有他们的同伙帮忙。此前大人曾说过,当日小王爷是和一个醉汉吵架之后失踪的,现在想来,那个醉汉十分可疑,不知大人是否查过这个醉汉的来历?” 刘知州说道:“小王爷失踪之后,本官曾派人将那个醉汉拿来审问了一番,也派人查了他的底细,不过并未发觉他有可疑之处。” “对了,大人,小王爷的随从现在何处?” “他的随从现在和那些差役一起,每日四处查探小王爷的下落。当初小王爷被人绑走之后,他的随从曾想回京向小王爷的家人报告此事,是本官苦苦相劝,甚至跪地相求,他才肯暂时留下来的。” 赵虎听后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大人,这封信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三日之前,现在跟最后交金的期限只有两天了。刘知州连说连叹气。 赵虎想了想说道:“照现在的情形看来,赎金是难以凑齐了,不知大人有何打算?” 刘知州惨然一笑说道:“本官已经想好了,如果到时依然凑不足赎金的话,就先将凑好之数送给贼人,请求他们宽限几日,同时派快马将小王爷被绑之事报到京中。至于此后本官何去何从,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赵虎看到刘知州这般模样,心中也是不忍,就说道:“大人勿忧,毕竟还有两天时间,说不定转机就会在这两天之中发生。” 刘知州点了点头说道:“希望如赵义士所言吧。” 探访 赵虎又将那封信细看了两遍,寻思着从何处入手来查这件案子。这时,外面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进来之后,先是对着刘知州拱手行礼,接着说道:“刘大人,在下在外连续奔波数日,仍然未能查到小主人的任何消息。刚才听师爷说,大人的赎金只是凑够了半数,此时距最后期限只有两天时间,恐怕以大人之力,难以办妥此事。不如就由在下回京,请家主出面办这件事,毕竟小主人的安危要紧。” 赵虎听这人说话的语气,不象是刘知州的属下。他打量了一下对方,对现此人年经在二十开外,相貌儒雅斯文,说起话来不卑不抗,初看起来象是一个书生。不过,赵虎记得他刚才进来之时,步伐稳当,身形矫健,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应该是身带武功。赵虎暗暗思忖:看此人的仪表风度,应该是小王爷的随从无疑。 果然不出他所料,经刘知州介绍,赵虎知道了这人就是小王爷的随从侍卫李子健。赵虎上前与李子健见过礼,李子健也与他回礼。李子健听刘知州介绍说,赵虎为了帮忙查探此案而专程从盛州而来,就对赵虎连连致谢。 三人坐定之后,刘知州对李子健说道:“李侍卫赤胆忠心,为你家小主人担忧,本官可以理解。只是京师距此处千里,往返颇费时日。即使李侍卫现在启程赶回京师,也无法在最后期限前将黄金送回来,是以本官认为此举不妥。李侍卫也不要太过忧心,现在赵义士在这里,我们三人不妨好好计议一番。” 李子健对赵虎说道:“听闻赵义士是从盛州而来?” 赵虎点头说道:“正是,在下刚从盛州来到此处。” 李子健说道:“刘大人何不请盛州知州出手相助?只要他肯出手相帮,想必就能凑齐赎金。这些金子就当是大人您暂借来使用的,此事过后,再由我家主人帮您还上这笔账,不知刘大人意下如何?” 刘知州说道:“盛州刚遭洪灾,不少灾民需要救济,最近还要发动民夫清理河道,现在他们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听说朝廷拔发给他们的银子迟迟未能到账,章知州为了筹措银两,这些日子来一直在东奔西走,恐怕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赵虎闻言连连点头。 李子健听到这话之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赵虎说道:“银子之事,在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在下想去田家坳查看一番,希望刘大人能找人帮忙带一下路。” 刘知州还未开口,李子健就说道“此前我已经去过田家坳了,对那里甚为熟悉,不如就由我带赵义士去吧。” 赵虎拱手谢过李子健,就随着他一同赶往田家坳。 二人策马而行,由于山路崎岖,马跑得不算快。一路之上,赵虎本想与李子健聊一聊京城之中的近况,顺便了解一下小王爷的情况,不过他发现李子健性格沉默,不喜谈话,问三句答一句。赵虎觉得好生没趣,也就屏口不言了。 二人一路无话,将近田家坳时,已经时近中午。赵虎向四周望去,想要找一个茶棚酒肆歇歇脚。 这时,李子健开口了,他对赵虎说道:“贼人既然说要在田家坳交割赎金,一定会预先派人暗中埋伏,窥伺周围环境。此前我已经到过田家坳两次,如果此番再去,可能会让暗中窥伺的贼人生疑,因此,剩下的路就请赵义士自己走吧。好在此地离田家坳已经不远,赵义士应当很容易找到的。” 赵虎点了点头,与李子健作别,就骑马一人朝着田家坳走去。没走多远,他发现前面有一个岔路口,一时不知该走那条路。这时赵虎看到路旁田中有一个农人,就上前问路。 那个农人上了年经,有点耳背,赵虎连着说了几次,他都听不明白赵虎在说什么。赵虎无奈,下马走到他的身旁,大声说道:“请问老人家,去田家坳要怎么走?”那个农人耳背得厉害,饶是赵虎如此大声,他还是没有听明白。 赵虎有点束手无策,他想了想,蹲下身来,捡了一个石块,在地面上写下了“田家坳”三个字,然后示意给老农看。老农虽然耳背,不过看起来倒也认识字。他看清楚了赵虎写的字之后,大声地说道;“走左边那条路,一直走就可以到了。” 赵虎向他拱手道谢,正准备离开,那个老农却拉住了他。赵虎不明白就里,停住了脚步。老农看到赵虎停下来,就松开了手。他蹲在地上,捡了一个石块,把赵虎刚才写的那个“坳”字划掉,改成了“洼”字,然后大声对赵虎说道:“那个地方叫田家坳,你写错字了。” 赵虎有点不解,明明那个老农写的是“洼”字,他为什么要把它读成“坳”字呢?不解归不解,赵虎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他拱手谢过老农,就打马拐上了左边那条路。 田家坳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村镇,仅有一条小路可通内。这条小路处在两座小山的夹缝之中,曲曲折折,蜿如羊肠,马儿走在其中,颠簸难行。 赵虎骑马穿过那条小路后,来到了村边。他四处查看了一下,发现这里的地形就象是一只未封口的葫芦。如果有人把葫芦口,就是那条羊肠小道一堵,里面的人想要出去,就只能费力地爬山了。四周的山顶虽然长了不少树木,可是在接近地面的山脚处,却多是光秃秃的岩石,如果有人爬山的话,老远就会被人看到。 赵虎四处看过之后,心里十分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贼人要选择这样一个地方交接赎金,这地方实在是太不利于逃跑了。 四处看过之后,已经是正午时分,赵虎想要找一家村店打尖吃饭。他打马来到了村子中,意外地发现了一个酒家。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竟然还能发现酒家,而且看起来象模象样,实在是出乎赵虎的意料之外。 方言 他走入店中,小二热情地上来招呼。坐定之后,赵虎要过酒菜,一边吃喝,一边与店掌柜攀谈。经过掌柜介绍,赵虎才知道,原来这田家坳周边盛产一种红果,每年秋天都会有山外的客商到这里收购,因此虽然此处地势偏僻,却并未断绝与外界的往来。另外,此处山中还有天然温暖的山泉,冬日严寒之时,人们可以在其中沐浴避寒,这也吸引了不少人在每年冬天的时候赶到此处来。这田家坳虽被重山阻隔,其实倒象是一个世外桃源。 听了掌柜的介绍,赵虎赞叹连连。他问掌柜,最近这里有没有生人来过。掌柜想了想说道,最近因为秋水泛滥,水道不通,几乎没有人来过,连往年常见的客商也没有见到。 这时,小二走了过来,对赵虎说道:“前些日子好象有两位外地客人来过,那两位客官仪表不俗,出手也很大方的,象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再后来还有穿着便服的公差来过,此后直到今日您来这里之前,就再没有其他人外人来过了。” 掌柜的也接口说道:“真是人算赶不上天算,我今年准备的这些好酒好菜,看来是要赔进去了,那些红果也要烂在山上了。”他感叹完之后,忽然看着赵虎说道:“客官,我这里有上好的菜肴,要不您尝尝?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只收您半价,您看怎么样?” 赵虎笑了笑说道:“菜就算了,有好酒不妨拿来尝尝。” 小二指着柜台后面挂着的酒菜水牌说道:“客官,这上面有我们这里特产的酒,尝了保管让您满意。” 赵虎顺着小二的手指看过去,发现一个牌子上写着“田洼红果酒”,“掌柜的,这个‘田洼红果酒’就是你们这里的特产吧。”赵虎指着那个牌子说道。 掌柜看了看那块水牌说道:“客官,这是我们这里的特产好酒,不过它的名字叫做‘田坳红果酒’。” 明明是牌子上写的是“田洼”,为何掌柜的却说它是“田坳”?赵虎有点不解。忽然,他想起此前在路上碰到的那个老农来,那个老农也是把“田家洼”读成“田家坳”。赵虎明白了,原来此地的人习惯把“洼”字读成“坳”字。虽然这里的地名叫做“田家洼”,可是当地人却把它读成了“田家坳”。如果外来的人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就难免会按当地人的读法,将这里的地名写成“田家坳”。 这时,赵虎想起那封敲诈信上写明交赎金的地址是“田家坳”,看来写信的那人并不知道这里的真实地名是“田家洼”,由此说来,那帮贼人应该也是外地人。 想明白了这点,赵虎日匆匆吃过饭,略略品尝了那“田洼红果酒”,就急急忙忙赶回了田州城。 刘知州看到赵虎回来,忙起身迎接。赵虎与刘知州见过礼,看到李子健也在坐,就上前与他见礼。 李子健起身与赵虎还礼,三人寒暄之后,分别落座。 坐定之后,他们二人就问赵虎此去是否有所发现。赵虎对他们二人说道:“在下发现那贼人不是本地人。” “何以见得?”闻听此话,二人都有些吃惊。 赵虎把原因告诉了他们二人,刘知州听后抚着胡须,连连点头:“此地人确实把‘田家洼’读成‘田家坳’,就连田州城中的人也不例外。当时本官收到那封敲诈信时,还以为是贼人一时粗心,写错了字。看来还是赵义士心细,能从这小小的破绽上发现线索。” “大人过奖了,在下也是在偶然之中发现的。”赵虎说此话时,打量了一下李子健,发现对方神色有异,脸上显出忧虑的神情。 赵虎不知道李子健是否相信自己的分析,正想开口问他的意见,这时,刘知州说道:“来田州走亲访友做生意的外来之人也有不少,想要从中找到贼人,也非易事。” 赵虎想了想说道:“大人,此事着急不来,我会尽力去查的。” 刘知州闻言点了点头。 赵虎好象想起了什么事似的,忽然说道:“刚才在下回城之时,看到城门口有两人正在殴斗,其中一人看起来象是个贵胄公子,身形容貌与你们二位描述的小王爷十分相似。将那二人拉开之后,在下问那人是不是小王爷,那人矢口否认。在下不欲多管闲事,就丢开了手,想来此刻那二人还有可能在一起厮斗。” 刘知州刚才听赵虎说在城门口碰到一人象是小王爷,他的脸上立刻显现出惊喜的神色,不过后来他又听到赵虎说那人否认自己是小王爷,就显出失望的神色来,他开口说道:“赵义士那处城门口碰到这二人的?本官这就派人去将这他们拿到衙门来各打二十大板,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私自斗殴。” 赵虎对刘知州说道:“那二人斗殴之处,是在南城门旁边。”说完之后,他看了看李子健。赵虎发现李子健的脸上忧虑的神色又加深了一层,还隐隐透出几分焦急的神色来。 刘知州正准备派衙役去处理此事,这时李子健说道:“大人,这些小民争斗,多不过是一时意气用事,算不上什么太大的问题。在下正有事要出去走一遭,不妨由在下去处理此事吧。” 刘知州想了想说道:“也好,那就麻烦李侍卫了。如果那二人不听你的劝解,你就将他二人带回衙门来好好处治。” 李子健点头,与刘知州和赵虎拱手作别,匆匆走了出去。 李子健起身之后不久,赵虎也辞别了刘知州。他走出州衙之后,向着田州南门走去。将近南门之时,赵虎远远地站住,打量着周围的行人。不一会,他看到李子健从南门外走了回来,脸上似乎带有几分欣慰的神色。赵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未等李子健走近,就掉头转入小巷,抄小路回到了田州州衙。 劫匪现身 当日晚上,在刘知州的安排下,赵虎住在了田州的衙舍之中。半夜时分,赵虎从睡梦中醒来,听到有一个女人在低声哭泣,好象还有一个男人在说“破财免灾”之类的话去劝她。哭泣的女人和那说话的男人,全都把声音压得很低,赵虎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 过了片刻之后,哭泣声和说话声没有了,整个衙舍陷入了一片寂静。赵虎头枕双手,又静听了一会,再没有说话声响起,他便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赵虎见到刘知州的时候,发现他愁容满面,眼中遍布血丝,似有满腹心事。刘知州一看到赵虎,就迫不及待地说道:“赵义士,今日已是最后期限,不知义士可有良策解此危局?” 赵虎闻言摇了摇头。 刘知州绝望地说道:“看来只有先给贼人送一些黄金去了,但愿他们能同意延长期限,以便于本官凑足赎金。” 赵虎说道:“大人,那些贼人既然敢绑架皇亲,勒索官府,必是胆大妄为、穷凶极恶之徒,恐怕他们未必会同意延长期限。” “义士的意思是说这些贼人会不利于小王爷吗?” “是的,大人。在下以为拿一半赎金去给那贼人,不太可能将小王爷解救回来。只有按贼人的要求送上全部赎金,才有可能使小王爷转危为安。” “这个……”刘知州闻言,不禁捋着胡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赵虎又对刘知州说道:“大人,今日就要按贼人的要求去交纳赎金了,在下留在此处已无法再帮大人的忙了,因此在下想离开田州,回盛州去。” 刘知州赵虎说要走,忙出言挽留。赵虎去意已决,刘知州挽留不住,再加上他也觉得赵虎说得对,今天就要交赎金,赵虎留在这里也确实没什么用了,就同意了赵虎的请求。 赵虎辞别刘知州,打马出了田州城。他并未朝着盛州而行,而是来到了田家洼的外面。赵虎远远看到有一条小路蜿蜒伸向山顶,他先将马儿栓在山脚下一处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然后顺着小路来到了山顶。 山顶上有不少树木和大块的山石,赵虎找了一块位置合适的山石,将身子缩成后面,露出头来,观察着山坳之中田家洼的情况。 此时秋阳当空,晒在身上颇为温暖,再加上秋风微微,初时赵虎还觉得颇为惬意,不过,当他在山顶待到午后的时候,开始渐渐地觉得腹中饥渴,腰肩疲劳。此时赵虎依然没有看到有任何外人进到田家洼中来,小小的田家洼如同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水,连一点涟漪也看不到。 赵虎站起身来准备四处走动走动,活动一下微微酸痛的双肩和后腰,顺便看一下山顶之上有没有野果可以暂时果腹。他刚刚起身,突然发现有一个人穿过那条羊肠小道,走进了田家洼。 赵虎心中一惊,立刻伏下身去,仔细地观察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只见那人来到田家洼的酒家门前,看看四周无人,就闪身而入。此时赵虎全神贯注地看着下面的情况,把腹中的饥渴和身体的酸痛全都忘到了一边。 过了片刻,赵虎看到又有一人顺着羊肠小道进入了田家洼。那人手中提着一个袋子,只见他来到田家洼酒家门前,先探头看了看店中情形,然后就跨门而入。从这人的身形和动作来看,赵虎判断他应该就是小王爷的侍卫李子健,而他手中所提的袋子里装的也应该是赎金。 李子健在酒家里面逗留了一会,很快就空手而出。待他走出酒家,顺着小路出了田家洼之后许久,赵虎才看到先进入酒家的那人走了出来,他出来时手中还提着一个袋子。那人出来之后,朝四周看了看,接着便朝着那条通往外面的小路走去。 看来这人就是来取赎金的贼人。赵虎立刻起身下山,待他匆匆忙忙赶下山后,那人已经出了羊肠小道。赵虎看他手中拉着一匹马,正要上马逃走。赵虎来不及找自己的坐骑,就快步追了上去。 好在赵虎离那人不远,他追过去时,那人才刚刚上马。赵虎一把将其从马上拉了下来,然后劈手夺过他手中的袋子。 那人猝不及防,被赵虎拉下来之后摔倒在地。他一个鲤鱼打挺,随即从地上站了起身来。那人起来之后,先是抖抖了衣衫,接着就抽出腰间悬着的一把长剑,一步一步地朝着赵虎紧逼过来。 宝剑出鞘,寒光四射,赵虎不由得暗暗心惊。他既也不会武功,手中也无寸铁,而对言不但手中有剑,看来身手也相当不错,此时的情况十分危险。 赵虎一边后退,一边打量对方。他发现此人年纪不超过二十,相貌清秀,穿着华丽,乍一看并不象是一个打家劫舍的贼人,倒象是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 那人越逼越近,赵虎心中暗暗拿定主意,大叫一声:“小王爷。” 那人闻言微微一怔。赵虎趁他愣神的空当,忙说道:“你和李子健做的事情,在下全已知晓,希望小王爷不要再执迷不悟,徒给一方百姓官府添乱。” 那人闻言站住了脚步,盯着赵虎问道:“你是何人?” 赵虎说道:“在下赵虎,是应刘知州之邀,来处理小王爷您被绑架一案的。” “你都知道些什么?” “小王爷您和李侍卫二人预先商议好,您隐藏形迹,假装被人绑架,然后再由李侍卫送赎金,这样一来,你们二人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笔金子纳入囊中。” 小王爷闻听此话,脸上现出惊异的神色来,他接着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还有谁知道此事?” 赵虎说道:“小王爷勿惊,此事除了您和李侍卫二人以外,就只有在下知道了。昨日在下通过信上写的‘田家坳’三字,知道了写信之人一定不是田州人,此后又想起那封信上指明了送赎金之人必须是李侍卫,便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后来又记起田家洼酒家的伙计说过,此前曾有两个出手大方的年轻公子到过这里,因此在下觉得小王爷被绑架这事似乎别有内情。不过,那时在下还只是猜测。” 侠义小王 赵虎说到此处,诚恳地看了看小王爷,表示自己对他并无伤害之意。他看到小王爷对自己的戒心渐渐消除,就接着说道:”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在下曾虚报过一个消息,说田州城门口有一个类似小王爷的人在跟人斗殴。李侍卫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坐卧不安,脸上显现出忧虑的神色来。他很快就找借口去了田州城南门,在下发现李侍卫从南门回来之时神色泰然,于是就断定小王爷一定没有被人绑架,李侍卫一定知道您的行踪。” 小王爷不太理解:“这是为何?” “如果小王爷您真的被人绑架了,这么多天来音讯全无,李侍卫听到在南城门处发现了您的踪迹后,一定会喜出望外。可是,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是满脸忧色,显然他担心您真的在那里跟人斗殴,这说明了他知道您其实并未被人绑架,仍然是行动自由。后来在下尾随李侍卫到城南门去,发现他回来之时神色泰然,应该是因为他在那里没有发现您和人斗殴,于是就不再担心。他这种安然无忧的神情,也正说明了他知道您是安全的。” 小王爷说道:“言之有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李侍卫绑架了本王爷呢?” 赵虎想了想说道:“在下也曾想过此事,不过觉得这事不太可能发生。李侍卫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挟持王爷要挟官府,除非他想造反。” 小王爷点了点头说道:“你的分析听来倒有些道理,现在真相已被你知晓,你将意欲何为?” 赵虎说道:“这笔金子是刘知州四处筹集才筹够的,其中一半还是他自己的私产,小王爷如将这笔金子还给他,在下决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小王爷闻听此话,来了兴趣:“你怎么知道他筹够了信上所说的数额?你又怎么知道其中还有一半是刘知州的私产?” “昨日夜间,在下偶然听到刘知州与他家夫人深夜低语,夫人嘤嘤哭泣,想来是舍不得出这么一大笔钱财,刘知州则说‘破财免灾’,想来他应该是决意自己拿出金子来凑足信上要求的数目。在下早上也曾试探过刘知州,看他的情形,多半是已经下定决心这么做了。” 小王爷说到:“你的心思倒也是机变百出,不过,你知道本王爷为何要用这个办法来从刘知州身上榨出这笔金子吗?” 赵虎闻言一愣,他说道:“这个……小王爷终不过是少年人心性,贪图好玩,应该不会是真的想要刘知州的这笔金子!” 其实,赵虎也知道小王爷耍了这么多手段拿到这笔金子,决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好玩,他的目的一定是想将金子收入自己的囊中。不过,赵虎现在想哄着小王爷把金子还回去,因此他不敢把话说得太直。 小王爷微微一笑,说道:“你错了,本王爷做这事决不是为了好玩,目的就是拿走这笔金子。” “王爷府中金珠美玉数不胜数,又何必为了这些金子难为刘知州呢?” “你这话说对了,本王正是想难为刘知州。” 赵虎听到此处,十分不解。小王爷看他一脸疑惑,就说了自己做这事的原因说了出来。 原来今年秋水泛滥,田州也有不少地方遭灾。刘知州上报灾情之后,朝廷就拔了金银米粮来赈济灾民。刘知州拿到这些赈灾物资之后,并未将其用到灾民身上,反而是将金银贪污,将粮食拿到黑市上高价卖出。 刘知州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手脚十分干净,并未有外人知道。当小王爷带着李子健来这里玩的时候,才偶然从灾民的口中发现了其中的玄机。他本来想回到京城向皇上禀报此事,不过,他从别人口中得知,刘知州不但与庞太师走得很近,与朝中许多大臣交情也都不错。 小王爷知道这些人平时得了刘知州不少好处,如果自己向皇上禀报此事,那些人一定会帮刘知州说好话。他自己一人一口,对付不了那些在宦海之中沉浮已久的老奸巨滑之辈。 在与李子健商议之后,小王爷决定兵行险着,于是就做了一场假装被人绑架的戏出来,目的就是为了榨出刘知私吞的救灾银两。 赵虎没想到这件事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他知道这件事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侦探所能应付得了的,既然小王爷这样做是事出有因,那自己也就没必要再插手了。赵虎想到这里,掂了掂手中的袋子,把它交还到了小王爷的手中。 “王爷打算怎么处置这笔金子?” “本王爷会妥当安排,将它们全部用到救济田州灾民这件事上。” 赵虎想了想又问道:“小王爷打算怎样对付刘知州?” “本王会继续把绑架这出戏演下去,务必给刘知州安上一个为官不力、治理无方的罪名。” 赵虎拱了拱手说道:“愿小王爷得遂所愿,在下告辞。” 赵虎说完,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小王爷他:“你如此放心地把这笔金子交到本王爷的手中,难道就不担心本王爷骗你吗?” 赵虎说道:“在下初到田州之时,也曾看到过不少流离失所的灾民。从他们的情形看来,确实是未曾受到过官府的任何救济,因此在下相信小王爷所说的话,赈灾物资一定是被刘知州贪污了。此外,方才对峙之时,小王爷你手握宝剑,那时要取在下的性命易如反掌。这里四周无人,小王爷做此事后大可一走了之,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不过小王爷你并未这样做,因此在下相信小王爷不是一个恃强凌弱的暴虐之人。在下信得过小王爷的人品,不担心被王爷你欺骗。” 小王爷闻言哈哈大笑:“好,好。” 笑声刚落,他就对赵虎说道:“本王爷还有事要办,你我就此别过。”说完便翻身上马。 赵虎拱手相送,说道:“小王爷慢走。” 这时小王爷又在马背上回过头来问道:“对了,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赵虎。” “嗯,赵虎,好,好,哈哈。”小王爷转过头去一挥马鞭,那马儿四蹄飞扬,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赵虎看看小王爷已经走远,就也翻身上马,顺着官道赶回了盛州。一路之上赵虎快马加鞭,催着马儿快跑。绕是这样,当他回到盛州之时,也已经是月出东山了。 这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周边还发出微微的红晕,挂在东边的树梢头,煞是好看。 赵虎披着这柔和的月华来到了州衙之中,将马匹交还后,准备到后衙与章知州打个照面。 赵虎刚刚踏入后衙,就看到章知州正和一些人在那里饮酒赏月。章知州看到赵虎回来,忙把他叫过来说道:“赵义士,今晚是中秋佳节,义士不妨过来与我等饮酒赋诗,共享这无限清景,如何?” 月下赋诗 章知州这么一说,赵虎才想到,原来今天是中秋节。他看到在坐的人多不认识,正欲推辞,章知州却盛情邀请他入座。 赵虎落座之后,章知州向他一一介绍在座的诸人。原来那些人多是些盛州城中的文人墨客,平昔喜欢吟风弄月,又常常与章知州诗酒唱和,因此彼此之间甚是相得。 赵虎与这些人一一见礼,多不过说些“久仰盛名”之类的客套话。那些人得知赵虎就是现今名重盛州的神机义探,也纷纷上前和他见礼。 赵虎遍视四周,没有发现城中名儒方博望的身影。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原因:虽然同为读书人,但是这些人全都是诗人,其中不乏放浪形骸之辈。方博望学问人品固然出众,只是性格古板拘谨,与这些诗人在一起,很难有共同语言。 重新坐下之后,那些诗人开始联句作诗。赵虎对于此道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举杯频饮。众人闹哄哄地赋诗饮酒,不知不觉已经是月近中天。 此时月亮已不似刚才那般脸色红润,而是亮如银盘,它将万道清辉撒落人间,直把后衙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章知州和那些诗人们已经俱各微醺,面对着这皎洁的月亮,他们不由得诗兴更浓。众人轮流吟诵自己所做的诗句,一旦有佳句出现,旁边的人就会连连叫好。 赵虎发现其中一位叫谢子凌的年轻诗人最受众人推崇,他吟出的每一首诗都会得到大家的赞赏。谢子凌在众人的夸奖之下显得十分得意。他朗诵诗歌的时候常会摇头晃脑,偶尔还会手舞足蹈,看起来他也十分欣赏自己写的诗。 赵虎被谢子凌这特别的朗诵方式吸引住了,他停下酒杯,想听一听谢子凌的诗是什么内容。只见谢子凌执酒杯,抬头望月,开口朗诵道: 玉殿广寒明月间,嫦娥清影舞蹁跹。 千般孤独泪千行,万种相思情万端。 桂花年年染罗衣,彩云岁岁映玉颜 应悔当日别后弈,何如人间做小蛮。 赵虎平时也偶尔会看一些诗词,不过做诗就不大会了,他对那些“十三元、十四寒、十五删”之类的韵脚,和那些“平平仄仄平”的格律,基本上是不甚了了。 他能听出谢子凌这首诗说的是嫦娥很虽然住在天上,不过她很孤独,还不如人间一个叫小蛮的女子幸福。以赵虎的水平,也就是听出了这点意思而已,至于说这首诗好还是不好,他还真不知道如何评价。 谢子凌朗诵完他的诗之后,众人先是叫好,接着便有一个人说道:“谢兄高才,连嫦娥的心思都能被你读出,看来小蛮姑娘跟谢兄在一起,定会快乐胜过月中仙子。所谓才子佳人,谢兄与小蛮姑娘正堪此论。” 另一个人接口说道:“小蛮姑娘貌如天仙,冰雪聪明,有这朵解语花相伴,谢兄当真是艳福不浅。人言‘红袖添香夜读书’,谢兄真是羡煞旁人。” 赵虎听了这些人说的话之后,才知道谢子凌身边当真有一个叫做小蛮的姑娘。他看到众人一谈起风月之事,个个神情兴奋,就想起身去向章知州告辞。 这时,座中有一个人冷冷地说道:“谢兄固然才华横溢,不过小蛮只所以委身于谢兄,只怕不是慕谢兄之才华,而是屈服于谢家之财势。” 此话一出,刚才还吵吵闹闹的众人,顿时闭口不言。 赵虎扭头向说话的那人看去,发现这人似乎一个晚上都没有做过一首诗,自己之前还从来没有注意过他。 现在的气氛有些尴尬,章知州正准备打个圆场,这时早有一个人开口,只听这人说道:“谢兄与小蛮姑娘确属两情相悦,此事小弟可为见证。今晚明月当空,正可畅快饮酒,尽兴赋诗,梁兄又何必为过去之事纠缠不休?以小弟之见,梁兄不如放开胸襟,这样才不会辜负了这大好月色。” 众人闻听之后,也纷纷说话打圆场。谢子凌脸色讪讪,不过,他终究没有出言反击对那个姓梁的诗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默然落坐。 姓梁的诗人看到谢子凌不出言还击,也就不再吭声。 看这情形,赵虎已经猜测出谢和梁二人曾经为小蛮姑娘争风吃醋,不过最后谢诗人胜出,梁诗人败北。 这些文人之间拈酸吃醋的事情,赵虎并没兴趣探究。他看到夜色渐深,就起身别过章知州和众位诗人,踏着月色向查事街走去。 赵虎回到店中,略为清洗之后,倒头就睡。由于他白日里奔波了一天,又加上吃了不少酒,这时困倦已极,躺下之后很快就酣然入眠。 次日一早,赵虎还在睡梦之中时,就被窗外的吵闹声惊醒。他起床洗漱毕,打开门来,看到外面聚焦了不少小贩,正在大声叫卖。 赵虎很奇怪他们为什么来这么早,不过,当他看到地上的日影时,才发现不是小贩来得太早,而是自己起得太晚。原来昨夜他太过疲倦,竟然一觉睡到将近午时。 赵虎关好店门,起身来到“言氏茶楼”。 进到茶楼时,赵虎看到言中玉正在柜台边忙着和茶客结账。他未去打扰言中玉,而是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店中小二看到赵虎来了,忙上前打招呼。赵虎叫了几碟点心,略略吃过,又让小二上了一壶好茶,然后就坐在那里听茶楼中众人闲聊。 那些茶客坐在一起东拉西扯,所说的内容上到朝中纷争,下到坊间琐事,大事小情无不包括。 赵虎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今天所说的内容并无新奇之处,大都是道听途说的事情,经过加工渲染,真真假假的一通乱侃。说的人是姑妄言之,听的人是姑妄听之,大家都是图一个乐,并没有人将这些话的内容当真。 这时,赵虎想起了昨夜的谢子凌来。闲坐无聊,他就想打听一下谢子凌的身世背景。正好言中玉此刻闲了下来,他看到了赵虎,就过来打招呼。赵虎问言中玉是否知道谢子凌和谢家的情况,言中玉坐下来把他知道的情况向赵虎详述了一遍。 中毒 原来谢家在盛州城中已历四世,从谢子凌的曾祖迁到这里开始,谢家就在盛州城中扎下了根。 当初谢子凌的曾祖来到这里之后,从给别人做佣工开始,历尽辛苦,慢慢地积累起了一份家业。谢子凌的祖父很有生意头脑,他接管谢家之后,通过经商,使谢家成了盛州城中数得着的富户。 到了谢子凌父亲这一辈,则开始培养子孙读书,鼓励他们走仕进之路。谢子凌的哥哥正是通过科举考试,谋得了一份官职。谢子凌当初曾和他哥哥在一起读书,他们的授业恩师就是城中名儒方博望。只不过谢子凌虽然聪明,却不喜欢读四书、做高官,只喜欢和一班风流雅士吟诗做对,因此他虽然读了不少书,却最终也没有考取一个功名。 赵虎听完言中玉的话之后,这才明白原来谢家在盛州城中当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他想了想问道:“谢家在盛州如此有名望,为何愚兄以前竟然听都没有听说过?” 言中玉笑道:“谢老爷子做人处事都很低调,对家中子孙要求也很严格,不许他们在外生事妄为,因此平日里很难听到谢家的什么消息。” 赵虎点了点头,这时他又想起了那个姓梁的诗人来,于是就问道:“贤弟可曾知道城中一个梁姓诗人的情况?” 言中玉说道:“赵兄从是何处得知此人呢?这个梁姓诗人名字叫做梁一鸿,他当初曾和谢子凌一起受教于方博望。据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不过,后来二人为了一个叫小蛮的歌女起了争执。这事发生在一年之前,当时赵兄你还没有来到盛州,因此不知道此事。” “那个小蛮是什么来历?” “听说是一个色艺双绝的歌女,好象是从京城来的。家父对小弟管教甚严,那些花街柳巷小弟从未涉足过,因此对小蛮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 赵虎闻言轻轻一笑,说道:“贤弟有薛小姐相伴,又何须去招惹那些花花草草。” 言中玉听后也是呵呵一笑。这时有客人要结账,言中玉别过赵虎,就去柜台前忙碌,赵虎又坐了一会,就离开了“言氏茶楼”。 此后数日内,赵虎闲暇无事,多数时间都在查事坊中闲坐翻书。这日他正在让中闲坐,看到有一个人走了进来。赵虎打眼看去,觉得对方象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下人。那人进得店来,对赵虎恭恭敬敬地施过礼,然后说道:“请问您是不是赵爷?” 赵虎点头称是。 那人接着说道:“小的奉我家老爷之命,请赵爷去帮忙查一件事情。” “请问贵东家是谁?” “就是城西谢老爷。” 赵虎闻言微微一愣,又问道:“谢子凌谢公子与你家老爷是何关系?” “谢公子正是我家少主人。” “哦。”赵虎闻言颌首:“不知贵东家请赵某有何事?” “小的也不知道,老爷只说有要事,请赵爷务必过去一趟。” 那个下人说着,递上来一封谢老东家的亲笔信。赵虎接过来一看,信上面写了一些对他仰慕的话,后面又说有事求助,不过此事不宜让外人得知,因此须等赵虎过去之后,才会将详细缘由告诉他。 赵虎收起信,跟着这个下人来到了城西谢家。 谢老东家看见赵虎来到,亲自到院中迎接。他带着赵虎穿过一个抄手游廊,来到后院一个安静的房屋之内。 赵虎进去一看,发现谢子凌正卧在床上,脸色苍白。谢子凌想要起身向赵虎见礼,但是身体虚弱,无法起身,只能口中向他致了歉意。 谢老东家请赵虎坐下,然后把事情向他说了一遍。 原来谢子凌昨日夜间突然觉得腹中胀热难忍,接着就上吐下泻,咳中带血,折腾了半宿。还好昨日有一个医生朋友来拜访谢老东家,当晚并未离开。经过那个医生的紧急施治,谢子凌才转危为安。 此前谢子凌的身体状况一直不错,从未得过大的疾病。谢老东家不明白为何昨天晚上他会突发急症。那个医生仔细检查了谢子凌的身体之后,告诉谢老东家,谢子凌此病很有可能因为是吃了有毒食物而引起的。 医生检查了谢子凌的呕吐物,发现了一种毒药的痕迹。据医生所说,这种毒药平时十分少见,它极易附着在金银铜铁的表面,一旦附上之后,就会与金银铜铁混同一体,难以察觉,不易清洗。不过这种毒药药性不烈,通常是在人们服用数个时辰之后,毒性才会发作。 谢老东家家中从未藏有这种毒药,因此他断定一定是有人故意下毒来害谢子凌。 虽然谢子凌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是谢老东家担心那个下毒之人一次不成功,会再下第二次毒,他决定找人查清这件事,把那个下毒之人找出来。 谢子凌记得中秋之时他曾与赵虎有一面之交,当时章知州极力夸赞赵虎的查案能力,于是就建议谢老东家请赵虎来办这件事。谢老东家听从了谢子凌的建议,就派人去请赵虎到家中来。 谢老东家不愿意让这件传出去,就严令昨晚知情的下人不许乱说。刚才请赵虎的那个下人,并不知道此事,因此,赵虎才未能从他那里得到消息。 听了谢老东家的一番话之后,赵虎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暗暗思索,对谢子凌下毒之人,应该不会是与谢家有利害冲突的人。因为谢子凌平时并不插手家中的事务,谢家的生意多是由谢老东家打理。如果下毒之人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与谢家结下了仇怨,那么他的目标应该是谢老东家。经过一番分析之后,赵虎认为,下毒之人极有可能是与谢子凌有过节的人,他决定先从这个方面着手调查。 赵虎记得中秋之夜梁一鸿曾对谢子凌出言相讥,他觉得这个梁一鸿十分可疑。赵虎首先询问了谢子凌,他想弄明白谢与代二人的恩怨纠葛。 隐情微现 谢子凌虽然身体虚弱,不过与人说话交谈倒也没有什么大碍。他说了自己与梁一鸿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与言中玉那日告诉给赵虎的话大同不异,只不过谢子凌说的更详细一些而已。最后谢子凌说道:“昨日梁一鸿托人请我去他家赴宴,说是因为中秋夜他酒后失言,想向我赔罪。” 赵虎闻言眼中一亮,他问道:“谢公子你昨夜去梁一鸿家赴宴了吗?” 谢子凌点头说道:“去了。不过当时还有几位朋友在场,宴席之上的酒菜大家都吃了,而且杯子和碗碟也是大家随手乱拿的,梁一鸿不太可能事先下毒的。” 赵虎又问道:“公子可以大略说一下昨晚梁一鸿家宴席上的事吗?” 谢子凌说道:“我与梁一鸿毕竟有过矛盾争执,虽然大家口头上和好,其实心里并不能完全放下以前的那些事,因此昨晚的酒饮得甚是无味。我略坐了一坐,与梁一鸿叙过几句话之后,就想起身,不过那几位朋友却说梁一鸿家厨师做的翡翠银鱼汤极是美味,他们劝我饮过了这份汤之后再走。我于是就留了下来,后来厨师上了那道汤,我尝了几口确实品味极佳。梁一鸿看我喜欢喝这首汤,就特意执勺又给我又盛了一份。吃完了这道汤之后,我就离开了梁家。” “公子离开梁家之后,有没有到别的地方去?” “当时时候尚早,我与几个朋友离开梁家之后,又到翠红阁去饮酒。梁一鸿因为家中有事,就没有随同。” “翠红阁?” “是的,小蛮姑娘就在那里。我已经决定替她脱出乐籍,她也已经答应了,只是家父这里暂时还没有说通,因此她还暂时在那里栖身。” “公子在那里可有吃喝饮酒吗?” “在那里只是饮了几杯酒,不过与我同去的几位朋友也都饮了酒。此后我回到家中,觉得头晕目眩,就上床歇息了。” “好的,谢公子多多休息,这件事容在下细细查访” “有劳赵坊主。” 赵虎辞别了谢氏父子,径直向城东白石桥走来,他想拜访一下方博望,从侧面了解一下梁一鸿和谢子凌二人的情况。 方博望知道了赵虎的来意之后,就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据方博望所说,梁一鸿与谢子凌二人全都很有才华,不过梁一鸿性格稍显狭隘,谢子凌则比较达观。二人曾经是好朋友,后来为一女子闹翻,此后的情况就不是太清楚了。 从方博望这里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赵虎有点失望。他谢过方博望,向着查事街走来。赵虎决定回到店中细细思索此案,看能不能找到新的切入点。 在回去的路上,赵虎经过一家铜器铺。这家铺子之中不但有各类铜器出卖,同时还制作各类铁器。赵虎路过此处之时,正看到铁匠在铺子里抡着膀子卖力地敲打着火红的铁器,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 铁匠敲打一番之后,夹起铁器看了看了,然后就将其伸入旁边的水槽里淬火。铁器刚一入水中,就发出“滋滋”的响声,一股白色的水汽从槽中升起,弥漫在铁匠的身旁。 这种景象让赵虎觉得十分新奇,他不禁驻足观看。这时有一个胖乎乎的男子来到铺中对铁匠说道:“麻烦再拿一把铜勺。”那个铁匠抬起头来,看了看来人,并没有说话,而是努嘴向里边示意。 里边有一个小伙计看到铁匠示意,就走了出来问道:“客官要什么样的铜勺?” 胖子说道:“盛汤用的,以前也曾在你这里买过。” 小伙计转身进去,不多一会拿了一把半尺来长的铜勺出来。他递给那个胖子,收好钱,然后顺口说了一句:“客官拿好,有需要您再来。” 那个胖子嘿嘿一乐说道:“也不知道我们家少爷最近是怎么了,家里明明有勺子,他偏偏不用,非得让我再买新的。这把要是再不合他的心意,说不定我还真得再来” 小伙计说道:“你们少爷可是梁公子?听说这梁公子性情不同于常人,用把勺子都这么挑剔。” 这时铁匠转过身来,对那个小伙计说道:“做你的事去,没的在这里多嘴多舌。” 那个小伙计一吐舌头,赶忙住嘴。胖子却笑着说道:“不妨,不妨,我们家少爷确实是行事古怪,连我都觉得他有些不正常,嘿嘿。” 胖子一边说着,一边将勺子收好,然后转身离开了铁铺。 赵虎看胖子离开,就从后边跟上去和他搭话。 “这位兄台,你家少爷可是梁一鸿梁公子?” 胖子看了看赵虎,问他道:“是的,不知这位老兄怎么称呼?” 赵虎笑着说道:“在下赵虎,当日曾与梁公子有过一面之交。梁公子才华横溢,诗名远扬,在下一直十公仰慕,想去拜访一下,不知兄台可否能带一下路?” 胖子搔了一下脑袋说道:“老兄你要是想去见我家少爷,我倒是可以带路,不过我只是个下人,带你去了,也不好帮你通禀的。” 赵虎说道:“带路就可以了,到时我自会跟你家门上的人说,让他们代为通禀的。” 胖子见赵虎这样说,就点了点头,带着他来到了梁家。 一路之上,赵虎和这个胖子攀谈,得知他正是梁家的厨子,就极力夸赞他的翡翠银鱼汤做得好。那个厨子被赵虎夸得心花怒放,很快就将他引为知己,几乎是无话不谈。 从他的口中,赵虎得知近来梁一鸿十分奇怪,跟家中的勺子较上了劲。原本家中有两把勺子,他非得丢掉不用,让厨子再买一把。 赵虎问道:“原来的铜勺为何不用了?” 胖厨子撇了撇了嘴说道:“昨天少爷请客,他给一位谢公子盛汤之时,把勺子碰到了地上,他让人把这把脏勺子丢掉,然后亲自去拿了另一把给谢公子盛汤。奇怪的是,宴会之后,少爷又让人把那把勺子也丢掉了。今天家中没了勺子,没办法我只能再来买一把了。” 赵虎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明白。他又随口和胖厨子聊了几句,这时已经来到了梁家门前。厨子径直走了进去,赵虎和门上的人说了一下,于是门人进内通知梁一鸿。 情之殇 不一会,梁一鸿出来迎接赵虎。赵虎看他一脸倦色,眼带血丝,精神显得不太好。 他们二人进内叙过几句话之后,赵虎说了自己的来意。他对梁一鸿说自己是受知州章大人所托,来品尝一下梁家翡翠银鱼汤的味道。如果这道汤确实如别人口中所说的那样味道鲜美,就准备把厨子借到州衙用一天,因为明日知州大人要宴请一位贵宾,想做几道好菜招待他。 梁一鸿知道赵虎和章知州关系密切,就信了他的话,传令下去让厨子做一道翡翠银鱼汤上来。 过了片刻,厨子把银鱼汤做好盛在一个磁盆中,亲自端了上来。厨子上汤的时候,赵虎和他打了一下招呼。那个厨子有些受宠若惊,连连向他致意。 梁一鸿在一边看着,脸上显出不解的神色。等厨子退下去之后,赵虎对梁一鸿说他此前碰巧与厨子同路而来,因此已经认识了。梁一鸿听后换了一副笑脸,亲手盛汤给赵虎。 在他拿起铜勺盛汤的时候,赵虎开口说道:“梁公子小心,千万不要再象昨晚那样,把勺子弄掉在地上。” 梁一鸿闻言一怔,猜疑地看着赵虎。 赵虎呵呵一笑说道:“刚才在来的路上,在下跟你家厨子聊过,他说你昨天把一把铜勺弄掉在了地上,然后就丢掉了。这样好的一把勺子,轻易丢掉了实在太可惜,所以在下劝公子小心一点,免得再白白浪费一把勺子。” 梁一鸿闻听此话,脸色微变。他强笑着说道:“这个自然不会,赵坊主不用担心。小弟有些洁癖,勺子一旦弄脏,就不愿再用了。” 赵虎从他手中接过银鱼汤来,放在面前嗅了嗅,说道:“这汤怎么会有一股怪味?” 梁一鸿闻言吃了一惊,他也盛了一碗,端起来闻了闻说道:“这汤并无异味,赵兄为何会如此说?” 赵虎说道:“若不是汤的问题,应该是勺子的问题吧。” 梁一鸿闻言眉角一挑,他盯着赵虎看了看,干笑着说道:“这勺子是新买的,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赵虎也是呵呵一笑说道:“那梁公子不妨尝一尝再说。” 梁一鸿端起碗来,用一个小汤匙舀了一点汤,准备放入嘴中。 这时赵虎又说道:“对了梁公子,刚才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梁一鸿闻言微微一愣,他放下手中的汤匙问道:“赵坊主有何话要说?” 赵虎说道:“刚才公子盛汤的那把铜勺,并不是新买的。在下从厨师的口中得知,他为了省下几文钱,就偷偷把你昨天丢掉的勺子捡了回来。现在汤盆中放着的,正是昨天被你丢掉的那把勺子。” 梁一鸿听到这话吃了一惊,连忙把手中的碗放下。 赵虎接着说道:“梁公子昨天丢掉了两把勺子,你不想知道此刻汤盆中放着的是哪一把吗?” 梁一鸿定了定神说道:“小弟有洁癖,无论是哪一把,都决不会再用了。这个腌臜泼货的厨子,做事实在是太过分了。” 赵虎微微一笑说道:“勺子已经洗过,梁公子又何必在意?” 梁一鸿脸上作色说道:“虽然已经洗过,那上面还难免沾着浓浓土腥味,这种味道实在让人厌烦。” “梁公子厌烦恐怕不是勺子上的土腥味,而是上面的毒药味吧。” “赵坊主这是何意?” 此时已经是图穷匕现,赵虎说话时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他盯着梁一鸿说道:“公子你昨晚给谢公子盛汤之时,先是假装失手,将一把勺子弄掉在地上,然后再换上另一把早就涂好毒药的勺子给放谢公子盛汤,这样你就可在就可以众目睽睽之下让谢公子吃下毒药,同时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梁公子真是好手段。” 梁一鸿神色大变,他急切地说道:“赵坊主何必开这种玩笑?在下何曾害过子凌兄?” 赵虎说道:“梁公子勿急,如果你此刻敢喝下这碗汤,在下就当你没有做过此事,如何?” 梁一鸿盯着那碗汤,沉默了好久,最后终于颓然坐下。 据梁一鸿交代,他与那个叫做小蛮的歌女一见如故,二人彼此钟情对方,难分难舍。正当他想办法为小蛮脱出乐籍的时候,谢子凌却插了一脚进来。小蛮自从见了谢子凌之后,就开始对梁一鸿变得冷淡。 梁一鸿不但埋怨小蛮移情别恋,同时也憎恨谢子凌横刀夺爱。他屡次去找小蛮,质问她为何要与谢子凌厮混。小蛮一味地躲着不见梁一鸿,偶尔被他碰到,也只是簌簌落泪,不发一言。 梁一鸿认为小蛮一定被谢子凌所逼,因此才不敢发一言。他知道谢家有财有势,远不是自己能够比得上的,于是心一横,决定暗地里下毒除掉谢子凌。梁一鸿只要除掉了谢子凌,小蛮自然就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梁一鸿毕竟是个读书人,昨晚下毒之后,他一夜未曾安睡,心中暗暗后悔自己不该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不过,那时他心里还存着侥幸,觉得此事不可能被人发现。现在真想已经被赵虎知道了,他也不想再做反抗,决心低头认罪。 赵虎听完梁一鸿所说的话之后,不由得摇头叹息。 将梁一鸿送到州衙之后,赵虎又来到了谢家。他走到谢子凌的床前,开口问道:“谢公子是否记得一件事,昨晚梁公子给你盛汤之时,曾换过一个汤勺?” 谢子凌想了想说道:“当时小弟正在和人攀谈,没有注意到梁一鸿是否换过汤勺。不过,他帮我盛过之后,盆中的银鱼汤就已经所剩无几,于是他就让人将汤盆和勺子一起拿了下去。怎么了赵坊主,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赵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问题,在下只是随便问问,谢公子安心养病吧,在下告辞。” 出得房来走到前院,赵虎思量在些处说话,谢子凌是决不会听到了,于是就把此前的事情告诉了跟在身后的谢老东家。他叮嘱谢老东家,此事暂且不宜告诉谢子凌,免得他在病中受到刺激。谢老东家听后先是十分吃惊,到后来连连点头。 翠红阁 从谢家出来之后,赵虎忽然很想去看一看小蛮姑娘。他想知道这个歌女到底是何种模样,竟然能让梁一鸿和谢子凌二人为她如此神魂颠倒,以至于一个下在狱中,一个几乎丧命。 赵虎记得谢子凌说过,小蛮姑娘在翠红阁。他回到店中取了银子,又在街头找人问过路后,就朝着翠红阁走去。 翠红阁位于盛州城北门附近,是一个临河而立的两层小楼。尚未走近,赵虎就听到一阵笙簧丝竹之声夹杂着嬉戏吵闹的声音传入耳中。 赵虎刚迈步走入翠红阁,就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迎了过来。这个女子年纪在三十开外,粉面含春,未语先笑,虽然人老,并未珠黄,看样子应该是这里的老鸨。她上来对着赵虎施了一礼,接着就软语问候,十分殷勤。 赵虎看老鸨这副模样,已知道这翠红阁中的姑娘并非是那些凡俗青楼女子可比。他掏出一锭银子来递给老鸨,然后点名要小蛮侍候。老鸨初时有些犹豫,当她看到赵虎掏出第二锭银子的时候,就喜上眉梢,忙不迭地让人快点去叫小蛮准备侍候贵客。 老鸨带着赵虎来到楼上的一个房间,推开门之后,她对小蛮交待了几句,接着又转过头来走到赵虎面前低声说道:“这位公子,小蛮姑娘卖艺不卖身,您可千万不要硬来。如果公子您能赢得小蛮姑娘的芳心,那自然是什么事都好说。如果小蛮姑娘一时不愿意,那也不打紧,公子只要下足功夫,终究会赢得美人心的。公子且记,不可硬来呀!”说完之后,她转身出房,并顺手把门带上。 老鸨出去之后,赵虎仔细打量了一下小蛮,发现她年纪甚轻,身形窈窕,容貌绝美。小蛮看到赵虎在注视她,就嘴角挂笑,杏腮微红,羞怯怯地低下头去。她轻移莲步,上来对着赵虎施了一礼。虽然小蛮未曾开口,却处处流露出惹人生怜的女儿态。 赵虎知道这类女子的一颦一笑,看似全不经意,其实大都经过精心操练,目的就是引得客人对她们一见倾心。 小蛮施礼过后,赵虎开口说道:“在下久闻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如同天人。” 小蛮回道:“不知这位贵客高姓大名?小蛮蒙您夸奖,实不敢当。” 赵虎恭恭敬敬地说道:“在下赵虎,今日特来拜会姑娘。” 看到赵虎说话时的神态,小蛮觉得十分奇怪。 往日里来这里的客人,或者是上来就猴急地对她又搂又抱,或者是故作斯文地说东道西,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把她从头到脚看个遍。这个赵虎却对她如此客气地说话,看他的样子来这里不象是寻欢,倒象是会客。 赵虎知道自己的态度已经令小蛮生疑,他想了想说道:“在下听闻小蛮姑娘多才多艺,因此十分仰慕姑娘。如果姑娘同意,在下愿意想办法帮你从乐户之籍中出脱出身来,如何?” 又是一个想要帮她赎身的人。小蛮已经接待过不少这样的恩客,她其实并不愿意这些人帮她赎身,她自有她的想法。不过,小蛮又怕得罪那些客人,因此她对于这些人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 小蛮说道:“小蛮谢过赵公子。只是你我初次见面,小蛮实在不敢存此奢望。公子不如听小蛮谈奏一曲,权且开心解闷,如何?” 赵虎点了点头,在布满酒菜的桌旁坐了下来。 小蛮拿出琵琶来,转轴调弦,玉指轻挑,朱唇开启,喝了一首时兴的曲子: 春花秋月何妖娆, 二八佳人体态娇。 人生得意杯中酒, 愿君尽欢开颜笑。 心若醉,意未消, 红绡账外画烛高。 红绡账里锦衾暖, 玉漏不催乐今朝。 一曲唱罢,小蛮收起琵琶,来到桌前给赵虎斟酒。 赵虎看小蛮虽然对自己殷勤侍候,但是举止并不轻佻,言语更是有度,心中对她顿生好感。他觉得小蛮并不是一个轻浮俗艳之人,于是就决定不再隐瞒自己的来意。 “小蛮姑娘,在下今天来这里,是想知道在梁一鸿与谢子凌两人之中,姑娘到底属意哪一个?” 小蛮闻听此话顿时一愣,她拿着酒杯怔怔地站在桌前,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 赵虎看她未曾回话,就把梁一鸿下毒欲害谢子凌的事说了出来。小蛮闻听之后,脸色变得煞白。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在叹了口气,然后喃喃地说道:“梁公子怎么会这么傻?” 赵虎扶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小蛮缓过神来,她把此前与梁谢二人交往的经历告诉了赵虎。 原来梁一鸿确实对小蛮很好,小蛮心中也对他留有一份情意。当日梁一鸿提出帮她赎身时,小蛮考虑再三,并未答应。她知道梁一鸿性格狭隘,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另外,梁家虽然有小有产业,但其实算不上富裕,如果梁一鸿替小蛮赎身的话,可能还要卖掉一部分祖业才行。小蛮不忍心看梁一鸿为了帮她而变卖家产,因此决定不接受他的帮助,但是她又担心出言拒绝会伤了梁一鸿的心,于是就一直就没有明说。 此后小蛮又与谢子凌认识,谢公子的人品才华全都十分出众,小蛮是真心喜欢他。当谢子凌提出愿意为她赎身的时候,小蛮满心欢喜。她一直在等着谢子凌帮她赎身,因此就尽量地躲着梁一鸿。她本想以后找机会去向梁一鸿说明此事,没想到梁一鸿却因妒火中烧而酿成大错。 赵虎听完小蛮的话之后,知道事情走到这一步,也并非她所愿。他不由得在心中叹息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如此相许。看来世间最伤人心之事,非情莫属! 赵虎知道自己与小蛮是两个世界的人,自他离开翠红阁之后,本以为此后两人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此事过后没几天,小蛮就派人到“赵虎查事坊”来找他了。 贼人 这天晚上,赵虎正准备关门,看到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孩子走进了店中。那个女孩进来后先是对赵虎施了一礼,接着就说她是被小蛮姑娘派来请赵虎帮忙的。 赵虎从她手中接过小蛮姑娘写的亲笔信,发现上面写着几行娟秀的墨字,大意是说小蛮有急事请赵虎帮忙,信中难以说清楚,等赵虎到翠红阁后,小蛮自会告诉他详情。 看到这个小丫环神色匆匆,赵虎就起身随着她一起向翠红阁赶走。 来到翠红阁之后,赵虎看到小蛮和老鸨正在楼下焦急地来回徘徊。老鸨看到赵虎进来,面露喜色,连忙上前来对他施礼。这时。小蛮姑娘也施施然上前来对赵虎施了一礼。 赵虎随着小蛮来到楼上的房间里,听了她的一番述说,才知道了此前发生的事情。 原来这翠红阁日进斗金,每日里的银钱收入很多,老鸨常将赚来的银子换成黄金或者珠玉收藏起来。平日里这些事全都是由一个老鸨信得过的人做的,不过最近那人有事,因此老鸨就将这些日子里赚得的银子,暂时藏在了翠红阁一个暗房里的箱子中。 小蛮姑娘平日里也积下了不少体已钱,她把这些钱也放在了那个暗房之中。暗房的钥匙是由老鸨亲自掌管的,结果昨日她不慎将钥匙丢失了。 老鸨发现钥匙不见之后,顿时她得大惊失色。那暗房里藏了不少银子,如果被人捡到钥匙将这些银子偷去,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她慌慌张张地来到暗房时,发现房门洞开,藏在其中的银子果然已经被人偷去了。 当时天色已晚,翠红阁中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几乎每一刻都有人进出,因此老鸨不知道该从何人查起。 她记得小蛮也在房中藏了不少银子,于是就来找小蛮姑娘商量此事。当时小蛮正好没有客人,她听说了此事后,就同老鸨一起到库房内查看。 小蛮来到库房后,快步前去查看自己藏银子的箱子。她的箱子分为上下两层,上面只放了一些散碎的银两,大块的银锭和一些金玉首饰都放在底层的暗格中。这种暗格果然起了作用,那个贼人只偷去了上面的散碎银子,并未发现下面的藏着的大笔银两。 老鸨藏银子的箱子没有暗格,因此她的银子被偷得一两都不剩。小蛮看后暗暗庆幸,老鸨则在一边呼天抢天,痛不欲声。这时小蛮想起了赵虎,于是就连忙派了一个小丫环去找赵虎帮忙。 赵虎听完之后问小蛮,此事是否还有她人知晓?小蛮摇了摇头,说这事现在只有她和老鸨两个人知道,暂时还没有告诉别人。 赵虎想了想问道:“暗房里的情况如何?房门是否关上??” 小蛮依然摇头说道:“我们二人心中着急,一心等着你来,因此还没来得及收拾,现在暗房里的一切几乎还是原样未动。” 赵虎说道:“如此甚好,小蛮姑娘,你快点下去告诉老鸨,让她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仍然象往日那样招呼客人。你也要象往常一样在这里待着,有客人点你就你就去陪他,没客人点你就在这里休息,且不可被他人看出形迹。” 小蛮点了点头问道:“那赵公子你要去哪里?” 赵虎说道:“我要去把那个贼人捉回来。” 赵虎说完此话,又问明暗房的位置,就走出了小蛮的房间。 小蛮虽然不知道赵虎要用什么手段去捉那个贼,不过看他似乎成竹在胸,也就不再多问,仍然坐在房中梳妆打扮,等待客人上门。 赵虎离开小蛮的房间之后,装做一个醉酒的客人,一路摇摇晃晃向着暗房走来。此时的翠红阁正是一日里最热闹的时候,在那里喝花酒的客人相当多,喝醉之后四处溜达的人并不少见,因此当赵虎穿过楼下大堂走到后院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暗房位于大堂中靠近后门的地方,前面被几扇屏风遮挡住了,因此大堂中的人一般看不到它。此外,暗房的门开在后院之中,门前还种了一些竹子花草,如果不注意,人们即使门前经过,也很可能发现不了这个门。 赵虎来到后院,拔开竹子,发现暗房的门果然半开着。他在门口驻足细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于是折了一根一尺来长的细竹,走进房去躲在半开着的门扇后面。 前面的弹唱声、吵闹声被一堵厚厚的墙壁隔在了外面,小房中静悄悄地的。赵虎躲在门后,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他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等了多久,只觉已经站得腿脚发麻。正当他准备探头出去看一看情况时,忽然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附近传来。 那脚步声时断时续,好象行路之人在走走停停。赵虎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暗房的门前。 那人在暗房门前站住脚,象赵虎一样先驻足细听了片刻。此时赵虎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那人听了听,觉得小屋中没有动静,于是就轻推房门,然后迈步跨入房中。 赵虎借着门传来的微弱亮光,看到那个人正在翻找小蛮的姑娘的箱子。他悄悄走到那人身后,然后用细竹轻轻顶在那人的腰眼处,口中说道:“盛州差役在此办案,刀剑无情,贼人不要妄动,免得徒送性命。” 那人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浑身一个激灵。他想转过身去,却感觉后腰被一个尖尖的硬物顶上了。他听了赵虎说的话之后,以为自己被守候在这里的公差给逮个正着,于是就听从赵虎的吩咐,蹲在那里不敢乱动。 赵虎这时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于是就对着外面大叫:“呔,贼人在此,已经被我捉到了,你们快点进来将他锁起来。” 那个贼人不知道赵虎只是在虚张声势,还以为外面真的埋伏的有差役,于是就更加不敢乱动。 审问 第二日一早,赵虎起床后就把昨晚的事忘在了一边。他想起了一件事,当初查办“黑夜鬼叫”一案的时候,那个妇人在去开封之前,曾要把她的宅子赠送给赵虎,当时赵虎不肯接受,那个妇人无奈之下就让赵虎暂为看管她的房子。赵虎记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那所宅院了,他决定这日去城外看一看。 房屋长久不被人住,不经常被人打理,往往会很快朽败掉。赵虎用不上这处宅院,而那个妇人一走之后又一直没有音信,因此赵虎便想把这所房屋出手,以免丢在那里白白地坏掉。至于卖房所得的银子,他可以暂时保管,一旦有了那个妇人的消息,再还给她也不迟。 就在赵虎刚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差役来找他。赵虎跟着那个差役来到州衙见过章知州之后,才明白了这次章知州找他来的原因。 原来昨天晚上他在翠红阁捉到的那个贼人被送到州衙之后,很快就承认了自己确实是去偷东西的,但是却不承认前一次也是他偷的。差役们一番大板打下来,他倒是招认了前一次偷东西也是他干的,但是却拒不交待把偷去的银子藏在了什么地方。 几番拷打下来,这个贼人依然咬紧牙关不吐口。证物找不到,章知州不敢遽然结案。他听说这个贼是赵虎捉到的,于是就想请他来帮忙,希望赵虎能从贼人的口中寻出线索,起获赃银。 听完章知州的一番话之后,赵虎这才明白自己昨天晚上一直在担心的,原来正是赃银未曾被找到。 根据翠红阁中老鸨的述说,这个贼人显然是早有预谋。既然如此,他一定早就想好了得手后如何放置赃银。昨晚他第一次偷去的银子,一定是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如何才能让这个贼人把这个地方说出来呢?赵虎思来想去,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赵虎决定先到狱中与这个贼人交谈一番,看能不能从他的话语中发现一些珠丝马迹。 一个差役带着赵虎来到狱中之时,那个贼人正坐在牢房的一角。他看到赵虎进来,眼中冒出了怒火。不过他看到赵虎身边跟着的一个公差,就转过头去不再看赵虎。 赵虎知道这个贼人十分恼恨自己,他对公差耳语了两句,示意他先出去。那个公差走出去之后,赵虎走近牢门处,对着里边唤到:“喂,这位仁兄,看你也是一位七尺男儿,为何要做这些下三滥的鼠窃狗偷的事情呢?你看你现在身陷狱中,屁股被打得开花,却连个探望的人都没有,多么可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劝你还是早点说出银子藏在什么地方,然后弃恶从善,改邪归正,这样才是做人的正经道理呀。仁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赵虎这话说得七分规劝,三分奚落。那个贼人本来就恼恨他昨日将自己捉住,现在听到这番话,心中更是愤恨。他猛地转过头来,看到牢外只站着赵虎一个人,公差并没有在旁边,于是就对着赵虎狠啐了一口。 “仁兄,你这是何苦呢?你现在人在狱中出不去,就有大把银子又有什么用?”赵虎并不理会这个贼人的举动,依然是摆出一副苦口婆心规劝他的模样。 那个贼人恨恨地看着赵虎,盯了好一会,然后说道:“你不要得意,爷爷早晚会跟你算这笔账的。” 赵虎拿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对这个贼人说道:“仁兄,在下昨日抓你,是受人所托,也是为了混几两银子花花而已。我与你无怨无仇,昨日之前从未谋过面,又怎么可能会故意跟你做对呢?现在看到仁兄这副模样,小弟我心里也实在是不忍。” 那个贼人说道:“小子,你今日来此不过是想探出银子在何处而已,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告诉你别做这个春秋大梦了,爷爷是不会告诉你银子在哪里的。” “仁兄为何如此执迷不悟?你都这副模样了,还留着银子有什么用?你竟然如此愚蠢?”劝说不行,赵虎决定激将。 “小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那个贼人听到此话,显然动了气。 “你这头蠢猪,留着那些银子到阴间去花吧。信不信我让知州大人当堂打死你?就你这副愚蠢的模样还想当独行大盗?你死了都不会有人给你收尸。”赵虎似乎也动了气。 “告诉你小子,我死了你也不会好过,自然会有人找你算这笔账的,他们……”那个贼人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 他盯着赵虎看了好一会,接着冷冷地一笑,就再也不做声。 赵虎看到他再不肯说话,就走出了大牢。他从刚才那番谈话之中得知,这个贼人并非是一个人行动,一定还有人在接应他,这笔银子应该就在接应他的那个人手中。只是接应他的人到底是谁呢?赵虎边走边思,不一会就来到了后衙。 章知州听了赵虎所说之后,觉得这个案件有些棘手。他对赵虎说道:“这个贼人宁死都不肯说出银子藏在何人手中,以赵义士看来,这个藏银之人与他是什么关系?” 赵虎想了想说道:“与这个盗贼联手做案之人,必定是他的同道中人,二人的关系也一定非常密切。这里应该有两种可能,一,藏银之人可能是这个盗贼的亲人或者是至交好友,他抵死都不肯说,是为了维护那人;二,对这个盗贼来说,藏银之人可能着某种威权,这个盗贼对他十分惧怕他,因此也不肯说出实情来。” 章知州点了点头,他说道:“依你看来,如何让这个盗贼说出这个藏银之人来呢?” “大人,这个贼人不肯招供,如果只是一味地用刑,应该作用不大。在下想请大人配合一下,在他面前做做样子,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哦,赵义士想要本官如何配合你?” 赵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章知州听后连连点头。 套供 转天一早,赵虎就来到了牢狱中看那个盗贼。他和那个贼人聊天,左说右说,无非还是劝贼人说出银子在哪里。贼人嘴角挂着冷笑,看着赵虎在那里徒劳地劝说,脸上显出嘲讽的神情。赵虎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天,那个贼人一言未发,赵虎最后只能无奈地离去。 再转过天来,赵虎还是一早来到狱中。他依旧如同前一日那样,努力地劝说着贼人。赵虎忙活了半天,贼人依旧是一言未发。正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章知州来到了狱中。 章知州看到赵虎束手无策的样子,脸上露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来,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赵坊主,三日时间已到,看来本官信错了你。” 赵虎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对章知州说道:“大人,在下已经快要办成此事了,请大人稍侯半日,这期间不要让其他人过来打扰。” 章知州说道:“也好,本官就在晚上听你的消息。听人说你赵坊主谋事如神,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章知说完此话,转头离开了牢房。 赵虎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呆,然后又回到牢门外面,对着那个盗贼说道:“兄台,我服了你了,你的嘴是真严。” 那个贼人冷冷一笑说道:“怎么样,小子?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告诉你,别想从我嘴里掏出一个字来。快点老老实实去找那个狗官求饶吧,你在这里只是徒费功夫而已。” 赵虎摇了摇头说道:“我为什么要向他求饶?我又不是他的下属。” “你不是他的下属?那你为何要抓我?现在又要来套我的口供?” “兄台,我不是告诉过你嘛,之前抓你,是因为受人所托,想挣点银子而已。现在套你口供,也不过是想赚点银子。没有银子,鬼才愿意干这事呢。”->小说下栽+八零电子书<- 那个贼人显然对于赵虎的话半信半疑:“你不是官府中人,那个狗官为何要找你办这事?” 赵虎嘿嘿一乐说道:“刚才那个官儿叫我赵坊主,兄台你都听到了吧。” 贼人点了点头。 “实话告诉你吧,我在盛州城开了一个‘赵虎查事坊’,专门帮人探查事情,这个官自己太笨,平时没少找我帮忙,也没少给我送银子。套你口供这件事,也是他出银子请我帮忙的。” 那个贼人显然听过“赵虎查事坊”的名字,他打量了一下赵虎,然后开口问道:“这个事他给了多少银子?” 赵虎叹了口气说道:“唉,本来套出你的口供呢,倒是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不过现在看来兄台你的口风太紧,小弟是没办法从你这里得到消息了,因此只能得到原定报酬的一半。” “没有办成事也可以拿报酬?”贼人有点小小的惊讶。 “是的,这是提前商量好的,否则我是不会答应接下这个活的。” 贼人还是不太相信,他对赵虎说道:“官府中人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确定这次你可以拿到报酬吗?” 赵虎不屑地说道:“以前我没少帮他的忙,如果他想我以后继续帮他的话,这次的银子是决不敢不付给我的。算了,不要再说此事了。现在时间还早,离到晚上拿银子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我们二人随便聊聊,混过这半天算了。” 那个贼人并不愿意跟赵虎多说话,他依然对赵虎抱有很强的戒心。赵虎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说东道西,谈天论地,那个贼人只是偶尔“恩”一声而已,并没有搭赵虎的腔。 赵虎觉得无聊,就也不再多说话了。没过多久,章知州又一次进来了,他照例问了赵虎有没有什么时展,当赵虎告诉他仍然一无所获的时候,章知州的脸色更加难看。 章知州出去之后,赵虎小声地咒骂他,不巧被一个差役听到了。那个差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就要找赵虎的麻烦。赵虎忙从身上摸出一点碎银子,递给那个差役,又小心地跟他说了不少奉承的话。那个差役把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悠哉游哉走了出去。 这时赵虎又小声地嘟囔着骂了一声那个差役,然后说道:“从官府手里拿钱,就如同从狼嘴里掏肉一样,爷做了这笔买卖就不干了,这行太难做了。” 那个贼人听到这话,依然是面无表情。 不过赵虎发觉他已经不再象刚才那般对自己冷眼相对,于是赵虎对那个贼人说道:“兄台,听说你此前在翠红阁里做过事,那里是个销金化银的所在,每天银子流水一般地被她们挣进去,你在那里的时候挣得也不少吧。” 贼人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赵虎停住了嘴,两人一时静默无声。 气氛十分沉闷,赵虎忍不住又开了口:“兄台,小弟只要度过这剩下的时间,到了晚上拿到那一半的酬金就算是万事大吉了,现在小弟已经无意再从你那里得到什么消息,兄台尽可放心。小弟只想和你随便聊聊,以免这剩下的半日过得太过沉闷。” 那个贼人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未搭理赵虎。 看他不作声,赵虎继续说道:“兄台,你放心,小弟决不会和你聊银子的事情。其实,小弟想打听一下那翠红阁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不瞒你说,小弟只去过一次,就被那里的姑娘给迷住了,尤其是那个小蛮姑娘,人长得是真俊,要是能和她共度春宵,一定会比神仙都快活。” 赵虎说着此话,脸上做出神往的样子。 他的这副样子看起来实在有些不堪,那个贼人瞄了他一眼,脸上现出鄙夷的神色。 赵虎没有理会贼人的脸色,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对小蛮姑娘的向往。那个贼人终于忍不住了,他对赵虎说道:“小蛮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你别做白日梦了。” 赵虎撇嘴说道:“切,在那些地方还想立个贞节牌坊?什么卖艺不卖身,谁信呀。听说盛州城中有两位公子都跟小蛮姑娘有一腿,兄台,你能告诉小弟,那二人出了多少银子吗?等小弟攒够了银子,也去找她快活快活。” 那个贼人说道:“别再胡思乱想了,你有再多的钱,也得不到小蛮姑娘的。” “看来你对小蛮姑娘还挺了解的。” “我在那里多日,知道小蛮姑娘的为人。你别再用那些肮脏的话来说小蛮姑娘了,你那叫痴心妄想,知道吗,小子?” 捕盗 赵虎白了这个贼人一眼,说道:“好吧,上不了手,想想都不行吗?算了,算了,说别的吧。对了,兄台,当时你在那里面是做什么的?听说那些客人们出手都很大方,你有没有收过成锭的银子?” 贼人这时对赵虎的戒心已经减少了许多,他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赵虎,说道:“那地方是销金窟不假,不过那些客人只对看中的姑娘出手大方,做粗活的杂役等人,不被客人骂就算不错了,还想得到大块的银子?” 赵虎又看了看贼人,嘿嘿一乐说道:“那翠红阁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兄台你在那里的时候有没有处下一两个相好的?” 贼人看了看赵虎说道:“小子,你还真是喜欢胡思乱想,她们全都是翠红阁的摇钱树,老鸨子把所有姑娘都看得紧紧的,你还想和她们相好?多说两句话都不行。” 赵虎咂了咂了嘴说道:“这个老鸨确实难缠,当日我到翠红阁去的时候,就已经领教过她的手段了,听小蛮姑娘说,她每日里用的胭脂香粉,老鸨都要和她算银子。在那个老鸨的眼里,一文钱都跟天那么大。” 贼人说道:“这话倒也不假,这个老鸨对银钱的进出管的是相当的严,每一项东西的采买,她都会安排两个人办理。一人先拿钱去买,回来后把东西交给另外一个人对账。” “哦,还有这事?那买东西的人想要从中搞点花头,捞点油水都不行了吗?” “确实如此。” “哦,这老鸨还真是可恶。对了兄台,你此前在那里边是做什么的?” “我在里边什么都做过,洒扫庭院,采买脂粉,侍候酒水,老鸨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兄台你买脂粉回来的时候,也要把香粉交给一个人去核对数目吗?” 贼人点头说道:“是的,不同的东西会由不同的人核对账目,香粉都要交给一个叫做张散之的人,听说这人是老鸨早年的相好,后来在这翠红阁里花尽了银子,就索性留下来帮着老鸨做事了。” “啧啧,这老鸨还真是有手段,不过张散之倒也是一个天生做龟奴的料,这二人还真是绝配,嘿嘿。” 贼人闻听此话,嘴角露出了微微笑意。 赵虎又说道:“香粉是交给张散之对账,对了兄台,每日的酒肉菜蔬也要让人对账吗?” 贼人说道:“这个自然,这翠红阁每日里消耗了不少好酒好菜,这上面的花销不在少数,老鸨怎么会不管呢。” “这些东西倒是挺麻烦的,要交给谁核对账目呢?” 贼人想了想说道:“也是一个老鸨的亲信,好象是她的同乡,叫李似信。” 赵虎接着问道:“兄台对那里的情况还真是熟悉,平时买的那些衣服罗帕什么的,恐怕也要找人对账吧?” 贼人说道:“当然,这些东西是交给王伍期的。” 赵虎点了点了头说道:“看来是各司其职,首饰要交给谁呢?” 贼人说道:“首饰是交给赵陆中。” “香烛桌凳呢?” “这个是陈老七的事。” “哦,那银子呢?” “银子自然要给张平川张老爷了。” 赵虎闻言嘿嘿一乐,说道:“原来银子要交给张平川张老爷,兄台果然是快人快语,小弟谢过兄台。” 那个贼人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一时又气又急,脸上憋得通红。 赵虎向他拱了拱手,带着戏谑的笑意,就准备起身离去。这时只见那个贼人扑通一下跪倒在牢房内,颤抖着声音说道:“赵爷,您高抬贵手,别把这事说出去,要不然小的一家老小就都没命了。” 赵虎听到贼人这样说,觉得十分奇怪,他停下脚步问道:“兄台,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讲来,如果确实事出有因,我不将此事说出也不是不可以。” 那个贼人跪在牢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讲了出来。 原来这盛州城中有一个人名叫张平川,他在城内开着两家铺子,买卖不大不小。这张平川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不惹人注意的小商人,背地里却是一个帮派的首领。这个帮派专一偷窃富商大户,酒楼妓馆。他们每选中一个目标下手之前,都会先派一个人混进去做内应。数年来他们屡屡得手,很少有失手的时候。 他们的帮规极严,如果有人出卖了帮内的同伙,不但会被张平川派人处死,这人的所有亲人也会受到牵连,因此即使有人失手被捉到,也会把全部事情都扛下来,不敢泄露帮中的一点信息。 张平川的这门**生意越做越大,帮中的兄弟也渐渐发展到了几十个。为了掩人耳目,张平川娶了一妻一妾,他手下的众人也多在盛州成了家。 虽然人多势众,但是为了稳妥起见,这个帮派的人从来不在盛州城内做事,张平川更是极力拉拢盛州官府中的人。不过自从章知州来了之后,张平川一直没能和他搭上关系。他屡次给章知州送银子,都被退了回来。张平川看到章知州不是一个贪赃枉法的昏官,担心以后自己暗地里做的勾当会被他识破,于是就想将帮派迁到外地去。 临走之前,张平川决定在盛州城中干他几票。翠红阁是他选中的第一个目标,不过,他派出的这个贼人刚刚出手,就被赵虎给发现了。 那个贼人说完之后,苦苦哀求赵虎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否则他的老婆还有刚出生的小儿子,都会张平川杀掉,帮中的其他弟兄也不会放过他的。 赵虎听了之后,觉得这事确实有点棘手。如果他把此事告诉给章知州,很有可能会让两个无辜的人失掉性命。不过他又转念一想,如果不将此事告诉给章知州,那么接下来张平川还会再继续做案,而且一旦张平川将帮派迁到外地,想再要捉他就十分困难了。 赵虎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将此事告诉章知州。他安慰了贼人几句,详细问过了张平川和帮中其他人的情况,然后就来到州衙之中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向章知州全部说出。 章知州分析了情况之后,先派人将贼人的妻子儿子带到官府保护起来,然后又派人到张平川的铺子中突然出击,把张平川逮捕。所谓“擒贼先擒王”,张平川被捕的消息传出之后,他手下的那帮贼人顿时没了主心骨,于是就树倒猢狲散,各自逃命去了。 章知州派人去抓捕,将这些人中的大半抓回。虽然还有小半贼众跑得不知去向,不过他们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想来短时间之内也不敢再继续做恶了。章知州决定先缓一缓,待处理了抓到的这些贼人之后,再慢慢搜捕那些漏网之鱼。 这件案子了结之后,盛州城内一时无事。赵虎尽日不是看书,就是到“言氏茶楼”饮茶,再不然就是到官衙中与章知州打个照面。虽然日子过得休闲,但是也难免无聊。 赵虎决定在冬天到来之前,再次出外游历一番。他整理好要带上路的物品,知会过章知州和言中玉,就离开了盛州城。 话说这一日,赵虎来到一处名叫山阳镇的地方。那时天色已晚,但见红日西沉,倦鸟投林,赵虎远远看到前方路旁有一个客栈,于是就快步走上前去投宿。 他来到店中,四处扫视了一下,看到有两个碧眼紫髯的人正在店堂之中坐着吃酒。这两人的模样看来十分古怪,赵虎初看之下,不禁吃了一惊。 案起 那二人看到赵虎直盯着他们看,就互相看了两眼,然后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赵虎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从外貌和语言上来看,他们不象是中原人,倒象是西域人。赵虎此前从一些书中看到过对西域人的描述,这两人与书中的描述十分相似。 在最初的吃惊过后,赵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知道一个劲地盯着别人看,多少有些有妥,于是就把目光从他们二人身上移了开来。 这时小二过来招呼,待问明赵虎是要住店之后,小二就领他挑了房间,付了房费,很快就办好了一应事宜。 赵虎挑的是一间楼上的房间,他略略收拾之后,就来到楼下的店堂中吃饭。此时那两个碧眼胡儿已经吃好了饭,正准备起身离开。赵虎看到那个年轻一点的西域人似乎是个跟班,他恭恭敬敬地等着年长的西域人起身之后,就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走。 这二人的房间也在楼上,赵虎目送他们上楼后,发现他们两人分别住了两间房间。那个年长西域人的房间,正在赵虎的隔壁。这时小二过来点菜,赵虎随便要了几样菜肴,又要了一壶酒,就坐在那里自斟自饮。 这山阳镇坐落在山环水绕的地方,交通不便,人烟稀少。赵虎在店里坐了多时,只看到稀稀落落地有两三个人进店来投宿。在此期间所有的事情都是小二一个人在忙活,根本没有看到掌柜的影子。 这山野小店看来是极其偏僻,想来生意也不怎么样,因此小二和掌柜的很可能就是一个人。赵虎正在这样想的时候,却看到柜台后面的门帘一挑,一人从后面的房间中走了出来。 这人年经在四十左右,穿戴身形与小二相似,只是左颊处有一道刀疤十分显眼,初看上去有几分骇人,不过,他的面上带着习惯性的笑容,这种笑容倒让人看来颇觉和善。这人出来之后,远远地向着店堂之中坐着的几个客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接着便在柜台前埋头整理账目。 赵虎这才明白此前自己想错了,看来这人才是这家店的掌柜。吃饱喝足,赵虎来到柜台前会账,掌柜的收钱时用右手将钱一划拉,把钱收进柜台下方的一个盒子里,然后对着赵虎陪了个笑脸,一副谦恭的样子。 半夜时分,赵虎从睡梦中醒来,觉得身上有点冷。他看到窗子还在敞开着,于是就翻身下床去关窗。这时,赵虎听到有争吵声从隔壁传来。 那两个西域人似乎在隔壁激烈地争吵,不过他们说的话赵虎一句也听不懂。过了一会儿,隔壁的声音渐小,已听不到那个年轻的西域人说话,只有那个年长的西域人还在喋喋不休,似乎是在数落他的同伴。又过了一会儿,赵虎听到隔壁的房门被打开,听来象是那个年轻的西域人走了出去,接着,赵虎又听到他与年长的西域人打招呼辞别,对方也回了他一声,随后隔壁的门便被重重地关上。那个年长的西域人又嘟囔了几声,插好了门,四周重新变得安静起来。赵虎将窗关好,躺在床上很快入眠。 第二日一早,赵虎还未起床,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呼。那个年轻的西域人在外面大声地叫嚷着,很快整个客栈中的人都被他吵了起来。 赵虎起来打开房门时,看到年轻的西域人正站在他隔壁的房间前大叫,一脸惊恐的样子。赵虎来到隔壁房前,抬眼向里望去,发现那个年长的西域人颈上紧紧地套着一条绳子,他已经被人勒死在房中。 众房客看到这副景象,议论纷纷。有人说先把尸体收起来,这样摆着太吓人了,有人说不能乱动,要等官府的人看过之后再说,还有人在试图跟地个年轻的西域人交流,想通过他来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二倒是很机灵,他发现了那个西域客人出事之后,就立刻跑去找了里正。听出自己这块地面上出了人命,里正也顿时紧张起来。他先吩咐快去请当地的县衙报官,然后随着小二来一起到了客栈中。 里正年约五旬,他来到客栈之后,先是遣散了围在房前的众人,然后又将房门锁上,着小二在此看守,不得让他人擅自开门。紧接着里正就开始询问那个年轻的西域人,想从他那里打听到一些消息。 那个年轻的西域人会说一些汉话,他告诉里正,他的名字叫做阿罗多,他同伴的名字叫做赫连哲,他们二人是一起来大宋做生意的。因为赫连哲年纪较长,所以平时的事情都是由他来做主。昨晚他们二人意见不和,发生了争执,后来还吵了一架,吵完之后阿罗多就回房去睡觉了。今天早上他去叫门时,发现赫连哲的门没有插上。阿罗多推开门之后,发现同伴已经被人勒死在了房内,放在他房里的金银也不见了踪影。 里正听了阿罗多说的话之后,凝神细思了片刻,就坐在店堂中等着官府的差役到来。 等了许久,当地的县官才带着几个差役和一个仵作来到了客店。那个仵作先是检查了一下尸体,然后向县官报告了情况。县官闻听之后,细思了一下,接着就下令让差役把店内的所有人都看管起来,一个也不准外出。 店中的客人和小二都被集中在了店堂内,粗粗看去,大概有十来个人的样子。不过,令赵虎觉得奇怪的是,没有看到掌柜的身影。 里正也发现了掌柜不在,他走到小二面前向他询问。小二挠了挠头说道:“掌柜的时常不在,小的也习以为常了,因此刚才也就没有跟您说。” 里正问道:“掌柜的什么时候出去的?” 小二想了想说道:“小的一早就没有看到掌柜的,因此猜想他应该是在昨天晚上就离开了。” 里正问明之后,来到县令面前回过了话。县令把小二叫过来,问了掌柜的家住在什么地方,然后就派了一个差役按照小二说的地址去看掌柜的是否在家。 随后,县令又把那个阿罗多叫出来问话。阿罗多回答县令的话跟此前他与里正说的相同,县令也没有从他的话中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报官 县令示意阿罗多选退在一边,然后一个一个地问店中的客人。那些人都说自己在睡觉,并不知道夜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赵虎住在赫连哲的隔壁,他也把自己听到的情况跟县令说了一遍。 问过了众人,县令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他吩咐阿罗多暂时不要离开此地,然后就带着人准备离开客栈。这时,被县令派去找客栈掌柜的那个差役回来了。他告诉县令,客栈掌柜并不在家中,他的家人说掌柜昨晚并未回家。 县令闻言停住了脚步,他把小二叫了过来,详细地问了掌柜的情况。 据小二所说,由于店里的生意不是很好,因此掌柜的平时也不常在这里待着。通常是店里有什么事,小二先处理好,等掌柜的回来之后,再向他禀报一声就可以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因此小二对于掌柜在不在店里一向都不是很在意。 县令又问了小二这个客栈是什么时候开的,掌柜的在开客栈之前曾做过什么事。小二闻言摇了摇头,他说自己是两年前才来这里做事的,以前并不认识客栈的掌柜,因此对于掌柜过去的情况并不了解。 县令让小二退在一边,又把里正叫了过来。里正告诉县令,这个客栈的掌柜名叫陈保,今年四十岁,开客栈约有五年的时间。陈保在年轻时恃勇好斗,无法无天,曾经做过一些为害乡里的事情。后来他被仇家暗算,身受重伤,几乎将一条命丧掉。伤好了之后,陈保就改邪归正,老老实实地娶妻生子,过起了本本分分的日子。五年前陈保拿出多年的积蓄,在这里开了一家客栈。虽然客栈挣钱不多,不过一直以来陈保的生意倒也做得稳稳当当,并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事情发生。 听了里正的话之后,县令传令下去,让差役尽快找到客栈掌柜,又交待仵作把尸体处理一下,接着又对里正说了几名话,然后就带着人离开了客栈。 县令走了之后,仵作让两个差役帮忙抬着尸体,也离开了客栈。他们全都走了之后,里正还未离开。里正嘱咐小二,一旦陈保回来,务必通知自己。小二闻听连连点头。里正又告诉客栈中的各位客人,暂时不要离开此地,随时等候知县的传唤。 众人一听立刻议论纷纷,有不少人都很不乐意,说自已还有要事,不能在这里多耽搁。里正告诉众人,这里县令的命令,大家必须听从,此刻外面有两个差役守着门,如果谁敢妄出客栈,会被当成嫌犯投入狱中。 有人走到门外探头向外看了看,见果然有两个挎刀的差役在外面站着,于是无奈地回到客栈里。 这时一个客人站了出来,他走到里正面前说道:“我昨天晚上曾看到了掌柜的,只是刚才县令在时心有顾虑,因此才没有说。” 里正一听立即问他道:“敢问尊姓大名?你刚才有何顾虑?” 那人说道:“在下杨七,刚才我怕说了之后,被县令留下来询问,难以脱身。因为我还有事要办,不想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所以刚才就没说。现在看来说不说都不能走了,索性就说给你听吧。” 里正说道:“好,你把昨晚看到的事情详细地说出来吧。” 那人说道:“昨夜晚间我睡觉之时忘记了从内把门插上,后来房门被风刮开。这声音把我惊醒,我起身去关房时,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当时已经是深夜,我担心有贼人来偷东西,就小心地把门关好,只留了了一条缝。我顺着门缝向外看去,看到掌柜的正在小心翼翼地上楼,手里还拿着一条绳子。他的举动看起来很奇怪,我本想上前去问一问,不过又觉得他是这客栈的掌柜,应该没什么问题,因此就关上门睡觉了。” 里正听到这里,开口问道:“后来你可曾听到什么声音?” 那个人说道:“此后我很快就睡着了,再没有听到过什么声音。” 里正又追着了一句:“你当真确定昨晚看到的那人是这客栈的掌柜?” 那个肯定地说道:“没有错,我能确定他就是掌柜,虽然当时店里很黑,可是我还是能认出他就是这里的掌柜。” 阿罗多听到此处,忙走过来对里正说道:“看来我的同伴很有可能是被这客栈的掌柜给害了,他一定是抢了我们的金银逃跑了。”说到这里,阿罗多又对刚才说话的那个人说道:“您可不可以到县令那里做证,证明这客栈掌柜的害了我的同伴?” 那个人说道:“可以,能快点了解了此案,我也好早点脱身,做证就做证,没什么大不了的。” 里正是个老成之人,他想了想对那人说道:“你昨晚只看到掌柜拿着绳子上楼,并没有看到他杀死了那个西域商人,因此这事未必是客栈掌柜做的。你可以到县衙去把看到的情况跟告诉县令,不过不能一口咬定掌柜的杀人谋财,否则日后查实这事不是掌柜做的,你也要担一个诬告之名。” 那人说道:“多谢里正指点,我去做证的话,只会说我看到的情况,其他的不会乱说。” 里正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这人,又叫上阿罗多,三人一起出店去了。 他们三人走了之后,店里剩下的几个人又在那里议论纷纷。赵虎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谈论这件事,他在仔细地思考昨晚发生的这件事。 赵虎记得昨晚阿罗多从赫连哲的房中出去的时候,二人还打了声招呼。这说明当时赫连哲没事,他是在阿罗多离开之后被害的。 阿罗多离开之后,赫连哲关门的声音很大,赵虎听得很清楚。因为当时夜深人静,赵虎还听到了赫连哲插门的声音,这说明赫连哲睡觉时是锁好门的。如果掌柜在深夜去谋害他的话,一定要先撬开门。 做为一个带着金银远道而来做生意的人,赫连哲在晚上睡觉时一定会特别的小心,因此,掌柜的撬门时很可能会惊动他。那么此后掌柜的进房内伤害他,用绳子勒他,赫连哲一定会奋力挣扎。这时睡在隔壁的赵虎,不可能听不到一点动静。 现在的事实是,自从赫连哲插门睡觉之后,赵虎确实是没有听到一点动静。赵虎想来想去,觉得赫连哲不太可能是被掌柜的勒死的。 只是此前有人亲口说昨晚看到掌柜的拿着绳子上楼,这又让赵虎犹豫不决。他一时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昨晚睡得太沉,以至于连隔壁发生这么大的事都一点也没听到? 这时,里正带着阿罗多和那个证人杨七一起回来了。里正回来之后,对众人说道:“刚才这位客人杨七已把昨晚他看到情形跟县令说过了,县令觉得此事极有可能是这家客栈的掌柜所为,因此大家不用再继续留在这里了,各位请便。” 夜审 众人听说可以走了,于是纷纷上前和小二结过账,全都离开了客栈。赵虎也欲去找小二结账,他起身朝柜台前走去,却看到杨七正在回房。 赵虎看着杨七进了房间,心中一动,改变了马上要走的主意。赵虎来到柜台前对小二说道:“我在这里还有事没完,需要再住两天,到时走的时候一并结算银子。” 小二闻听之后忙不迭地点头说道:“使得,客官,您但住无妨。” 赵虎上楼的时候,站在楼梯的中间回头看了一下,正看到对面房间内杨七在整理衣物,看样子他也想要离开。 赵虎想了想,又从楼上走了下来。他来到柜台前对小二说道:“小二哥,里正还在吗?” 小二说道:“回客官,里正刚才已经走了,不过他家就住在不远处,您找他有事吗?” 赵虎点了点头说道:“可否麻烦小二哥去叫一下?” 小二看了看客栈,发现这里除了赵虎之外,就只有阿罗多和杨七两个人了,自己暂时出去一会儿,应该没有大碍,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赵虎立在柜台处,等了一会儿,就看到小二带着里正一起进了店内。里正不知赵虎找他有何事,上来正要问,赵虎却先开了口:“里正大叔,在下想问一件事。” 里正说道:“客官但讲无妨。” “刚才那位杨七在县令那里做过证人,说他昨晚看到了客栈掌柜上楼,是吗?” “是的。” “在下看到杨七正在收拾东西,看样子他想离开这里。” 里正说道:“现在县令已经发出了通缉令,正在画影图形捉拿客栈掌柜,杨七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了。” 赵虎小声说道:“如果这杨七做的是假证呢?” 里正猜疑地看着赵虎说道:“不太可能吧,这杨七为什么要做假证呢?” 赵虎说道:“万事皆有可能,在下总觉得这杨七象是在说假话。” “哦,那客官的意思是?” 赵虎凑到里正耳边说道:“不如您以官府的名义,暂时留下杨七,等捉到这客栈的掌柜,确定了他就是凶犯之后,再放杨七走。” 里正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说道:“这不太好吧,假冒县太爷的名义留下杨七,万一被县太爷知道了,小老儿可要吃不了担着走。” 赵虎劝说道:“不妨,如果事后县太爷知道了,最多只是斥责你两句而已。可是如果杨七做的是假证,你却放跑了他,以后县太爷要追究责任的话,你很可能要受到处罚的。” 里正想了想,最后决定按照赵虎说的去做。 杨七被里正告知他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脸上显出焦急的神色。不过,他看到里正说话时义正辞严,一本正经,就也不敢造次,乖乖地留在客栈里。 阿罗多遵从县令的吩咐,也在客栈里等着。 当日再没有一个人到客栈里来投宿,整间客栈中只住着阿罗多、杨七和赵虎三位客人,再加上小二,也不过是办有四个人而已。到了晚上,客栈里显得空荡荡的,尤其是昨晚还刚出人命案,黑黑的客栈里显得让人觉得害怕。 小二整夜没有休息,点着蜡烛守在柜台前,看来他也是心中害怕,睡不着觉。赵虎也是如此,他来到柜台前和小二聊天,借以打发这漫漫长夜。 赵虎刚来到柜台前没多就,阿罗多和杨七也来了。他们二人也同样睡不着,尤其是阿罗多,恐惧加上伤心,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消沉。 四个人守着一支蜡烛,在柜台前呆了整整一夜。直到金鸡报晓,晨曦初现,赵虎他们三人才分别去睡觉,而小二则坐在柜台后面打盹。 赵虎一觉睡到午后才起床,他来到店堂中吃饭,看到阿罗多和杨七也在那里等着吃饭。小二在后面忙活了好一会,才弄了几个菜出来。 他们三人随便填过肚子,又在店中度过百无聊赖的一个下午。 官府那边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客栈的掌柜也没有意外出现。四个人各怀心事,坐在店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赵虎曾留心到杨七和阿罗多二人很少讲他们的往事,说的最多的都是一些牢骚话。 赵虎很少说话,他一直在等一个消息。今晚时分,里正来到店里。一看到里正进来,杨七和阿罗多和小二就围了过去。 里正知道他们想要问什么,他清了清嗓子,缓声说道:“列位,刚才县太爷派人送消息过来,说已经找到客栈掌柜陈保了。” 小二闻听此话,立刻开口问道:“里正大叔,我家掌柜的现在哪里?他不会真的抢了那位赫连客官的钱吧。” 赵虎在一旁看到,小二说这话时,一脸焦急的神色。他又看了看杨七和阿罗多,发现二人脸上却显出了忧虑的神色。 里正回答小二说道:“虽然已经找到了陈掌柜,但是却无法知道他是否抢了客人的钱。” “为什么?掌柜的他什么都不肯说吗?”小二焦急地问道。 里正摇了摇头说道:“并非陈掌柜不肯说,是他已经无法说了,因为他被发现时,已经死了。” “啊!”小二听到客栈掌柜陈保已死,顿时张大了嘴巴,显得十分吃惊。 里正对小二说道:“此时还没有通知陈掌柜的家人,待会儿就劳烦小二你去跑一趟吧。不过,你对陈掌柜的家人说,现在只能去认尸,还不能领尸。” 小二有些不解,他问道:“为什么?” 里正说道:“官差在陈掌柜的身边发现了一个皮质钱袋,看起像是西域人使用的。须等这位阿罗多客官却官府去辩认钱袋之后,才能决定如何处理此事。” 小二点了点头,然后就走出客栈,到陈掌柜家通知此事去了。 此时天色已黑,里正带着阿罗多和杨七二人来到县衙时,已经是掌灯时分。虽然里正没有叫赵虎,但是赵虎不请自到,也跟着他们三人来到了县衙。 其实赵虎留在这家客栈,一直等的就是这个陈掌柜的消息,此刻他又怎么肯独自留在客栈呢。 由于这件案子了是件杀人命案,事关重大,因此当地县令也是连夜开堂。 辨谎 阿罗多看过了那个钱袋之后,证明它就是赫连哲之物。然后是杨七上前辨认尸体,他走上前去,看着躺在堂前的那具尸体,仔细看了一下,然后说道:“大人,当日晚上手拿绳子上楼的正是此人,小人记得很清楚,尤其他左脸上的伤疤,更是令小人过目难忘。” 县令听了阿罗多和杨七所说的话之后,与师爷商议了片刻,然后当堂下了判词:“罪犯陈保,身为客栈掌柜,却谋夺客人财物,杀害客人性命,实属罪大恶极。此后陈保携带所掠财物逃跑,不料途中却又遭匪人所害,此乃天意。劫掠陈保之匪人,本官会派人全力缉拿,一旦拿获,将会把全部财物还给阿罗多。现在原凶已死,此案即可了结,退堂。” 县令说完之后,阿罗多跪在堂前,口中连连称谢。杨七跪在一边,也是满脸喜色。 赵虎本来是站在堂外听审的,此刻他听到县官已经下了定论,认定陈保是谋财害命的原凶,并且在宣判完毕之后就要退堂时,他心中略略有些着急。 就在赵虎准备进入公堂时,他听到后面跟起了一阵脚步声。赵虎扭头看去,看到小二带着一个妇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那妇人一踏进公堂,就立刻跪在地上大呼“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县令本来想转入后堂,此时听到有人在堂前喊冤,就转过身来,盯着来人打量。 旁边有差役想把这妇人架到公堂外面,跟她一起来的小二忙说道:“各位官爷,堂前躺着的是我家掌柜,她是我家掌柜的夫人,还请官爷先不要赶我家夫人出去,她有话要对县太爷说。” 差役听说这妇人与此案有关,也就不再赶她出去。 县令也听到了小二说的话,他重新坐了下来,把惊堂木一拍说道:“堂下所跪何人,有何事要向本官诉说?” 那妇人跪在堂下,哭哭啼啼地说了一备话,意思是说她的人丈夫被人所害,求县令为她做主,查出凶手。 县令告诉妇人,她的丈夫本是劫路之人所害,不过,在此之前她的丈夫也曾谋害过别人性命,在客栈中投宿的那个西域商人赫连哲,正是被她丈夫所害。 妇人听说她丈夫是杀人凶手,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不过,她很快就缓过神来,跪在堂前一个劲地喊冤,说她丈夫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人。 县令把所有证据都跟这妇人说了,奈何《:文:》她就是不《:人:》信,还是《:书:》一口咬定她丈夫《:屋:》没有杀人。县令被这个妇人搅扰得不胜其烦,于是就示意差役将她架出公堂。 那些差役得到了县令的命令,立刻如狼似虎地走了过来,准备将这个妇人叉出公堂。 赵虎看到这种情景,知道不能再等了,于是就快步走入了公堂之中,双手做揖,欠身对县令鞠了一躬。 县令不提防又有一人闯入了公堂,他有些吃惊地看着赵虎,开口问道:“来者何人,为何擅闯公堂?” 旁边的差役暂时放过了那妇人,先是喊了几声堂威,接着一连声地说道:“跪下,跪下。” 赵虎并未下跪,他依然双手抱拳说道:“在下赵虎,曾随包大人当差多年,今日是偶然路过此地,特来拜会大人。” “哦?你曾在包大人府中做事?” “是的,大人。” 县令闻听赵虎曾在开封府当差,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师爷,用眼光征询他的意见。师爷看了看赵虎,片刻之后,他伸手轻轻地捋了捋颌下的山羊胡,对着县令点了点头。 县令与师爷相处多年,他知道师爷的意思,决定权且相信赵虎的话,接下来再见机行事。 “不知赵壮士今日此来,所为何事?”县令看着赵虎,客客气气地问道。 赵虎说道:“大人,在下与被害的西域商人赫连哲同住一家客栈,此人被害之后,在下也曾留心观察过各种情况,觉得此案并非是客栈掌柜陈保所为。” 县令说道:“本官之所以判定此案是陈保所为,是因为既有人证,又有物证;不知你所说此案非陈保所为,根据又是什么呢?” 赵虎转头看了看杨七,接着说道:“大人,人证可以说假话,物证也可以伪造。” “哦?”县令把身子向前一倾,右肘支在案上,双目紧盯着赵虎问道:“不知壮士何出此言?” 赵虎先是转过头去盯着杨七看了一看。在赵虎的注视下,杨七的身子不禁微微地向后缩了一缩,眼神中也显出惊恐的神色来。 “大人,杨七说当晚他亲眼看到陈保上楼,在下认为杨七是在说假话。” 县令问道:“你如何看出杨七说的是假话?” “大人,当晚杨七说他发现陈保上楼时,是在半夜时分,那时客栈中没有灯火,漆黑一片,杨七怎么可能看得清到底是何人上楼呢?” 县令闻言看了看杨七,然后说道:“你当晚确实看到陈保上楼吗?” 杨七跪在地上说道:“是的,大人。当晚虽然天色黑暗,不过有月光和星光透过窗缝射到屋内,因此小的借着亮光,看清上楼之人确是陈保无疑。” 赵虎追问杨七道:“店中小二和陈保的身形相似,衣着相同,你难道就不会认错人吗?” 杨七说道:“绝对不会,陈保左脸上有一道刀疤,我看得清清楚楚,绝不会认错人。” “你当真看到了陈保脸上的伤疤?” 杨七肯定地点了点头:“我确实看到了他脸上的伤疤。” 赵虎转过头来对着县令说道:“大人,杨七是在说假话,他根本不可能看到陈保脸上的伤疤。” 县令说道:“杨七说当晚有月光,因此他看到陈保脸上的伤疤也很正常。” 杨七也说道:“是的,大人明鉴,当晚小人就是借着月光,看到了陈保脸上的伤疤。” 赵虎说道:“大人,即使有月光,杨七在陈保上楼之时,也不可能看到他脸上的伤疤。杨七所住的房间正对着上楼的楼梯,如果他把门打开一条缝向外面望去,只能看到上楼之人的背影,根本不可能看到对方的正面,更不用说看到对方脸上的伤疤了。” 县令一听,觉得赵虎说得有理,于是他把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杨七,你竟敢做假证欺骗本官,左右来呀,与我打二十大板。” 惩恶 左右差役听到此话,立刻喊了一声堂威。接着便有一人上来对着杨七的后背就是一脚,直接将他踹趴在地上,然后有两人上来用水火棍压在杨七的脖子上,使他不能起身。紧接着又上来一人,将杨七的裤子扒去,露出光光的屁股。此人扒下杨七的裤子之后便退在一边,接着又有提着大板的两个差役走过来。这二人先是将板子高高举起,然后便抡圆了对着杨七的屁股狠狠地打了下去。 杨七本来还想辩解,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被公差按着趴在地上,屁股上实实在在地挨了二十大板。 公差打完之后退到了一边,县令看着还在堂下惨叫不止的杨七,开口问道:“你为何要做假证欺瞒本官,快从实讲来,否则大刑侍候。” 杨七强忍住疼痛,颤声说道:“大人,小的心想快点结了此案,就可以收点离开此地,因此才说了假话。虽然小的说的是假话,但是现在凶犯确实是陈保,因此这也不算是诬告,求大人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县令说道:“姑且放过你这一次,下次再这样欺骗官家,决不轻饶。你暂且跪在一边,等本官处理了此案后可自行离开。” 杨七连连称谢,他哆哆嗦嗦地穿好裤子,颤微微地跪在一边。 县令这时又地赵虎说道:“虽然杨七做了假证,但是赫连哲的钱袋是在陈保身边发现的,只此一条,应该也可以判定陈保就是杀人谋财的凶手。” 赵虎说道:“大人,在下想看一看陈保的尸体。” 县令点头示意。 赵虎来到陈保的尸体仔细地察看了一下,发现他左手微拳。赵虎翻过陈保的左手,看过之后,暗暗点了点头。 他起身来到堂前,对县令说道:“大人,在下已经看过了陈保的尸体,现在可以肯定,赫连哲决不是被陈保所杀。” 县令闻听之后有些吃惊,他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赵虎说道:“大人,当日在下发现陈保用右手收钱,而且收钱的姿势很特别,当时并没有在意,不过后来一想,觉得他的左手很可能有问题,否则不会这样收钱。刚才在下检查陈保的尸体,发现他的左手确实有问题——他的左手没有大拇指。陈保平时刻意隐瞒这个事情,一直都将左手拳着,而且不愿意给人看,因此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 县令想了一想说道:“你是说陈保少了大拇指,就不可能勒死赫连哲?” 赵虎点头说道:“是的,大人。赫连哲是一个身强力壮之人,一般人如果想把他勒死,可能都要费一番力气,何况陈保还缺少左手拇指。因此在下认为,这件事决不是陈保做的。” 县令闻言点了点头,他说道:“看来此事是有人先杀了赫连哲,然后又杀了陈保,最后再故意留下一个钱袋子,意图嫁祸给陈保。不过,到底谁会这样做呢?” 赵虎指了指阿罗多说道:“大人,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此事应该与阿罗多有关。” 阿罗多大叫道:“你胡说,大人不要听他胡说。” 县令一拍惊堂木说道:“公堂之上休得聒噪。”接着,他又对赵虎说道:“赵壮士,你接着说下去。” 赵虎说道:“如果杀赫连哲之人是一个盗贼,此人做完案后大可一走了之,没必要再用这种移花接木的计策,意图嫁祸于人。此人只所以要诬陷陈掌柜,很可能是因为他做了案之后暂时无法离开,于是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当日在客栈之中的共有十余人,多数人与赫连哲并不相识,因此也不会知道他身上带有多少银子,这些人做案的可能性不大。真正有做案嫌疑的,就是阿罗多和杨七。当日晚上在下曾听到阿罗多与赫连哲激烈争吵,因此觉得阿罗多嫌疑最大。” 阿罗多还想辩驳,不过他看了看坐在堂上的县令,忍住了没有出声。 县令说道:“虽然赵义士所言有理,不过,这些毕竟都是推论。没有真凭实据,本官又岂能随随便便因此而就认定阿罗多杀人呢?” 阿罗多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顿时舒缓下来。他看了看赵虎,眼中显出嘲讽的神色。 赵虎看了看有些得意的阿罗多,淡淡一笑,接着对县令说道:“大人,现在确实找不到任何直接证据证明阿罗多与此事有关,不过,杨七却必定与那贼人有联系。” 杨七听到赵虎又提到了自己,浑身一激灵,恐惧地看着他。刚才那二十板的痛劲还没有过去,杨七不知道赵虎这次又要怎样对付自己。 赵虎对县令说道:“大人,现在已经查明陈保确实是冤枉的,那杨七此前所说的话,就是在意图诬陷好人。说不定杨七做这事,正是和那个行凶的贼人商量好的。大人不防对杨七拷问一番,想必能问出内情来。如果杨七抵死不说,大人也可以将这谋财害命的罪名安到杨七头上,虽然这样做有些不妥,不过,这毕竟好过留下一桩无头公案。” 县令点了点头,掣出一支签来,准备让差役对杨七上大刑。 杨七绝望地看了看赵虎,又看了看阿罗多,在县令就要将签掷出的一刻,大声叫道:“大人且慢,我全都招了。” 杨七此话一出,赵虎看到阿罗多浑身一震,接着便颓然地坐在地上。 原来杀死赫连哲的确实是阿罗多。阿罗多此次是跟着赫连哲学习做生意的,不过他发现赫连哲对自己看不上眼,于是心中怨恨,决意夺了赫连哲的银子。存下这不良的心思之后,阿罗多曾暗示过掌柜陈保,说此事成后可以分给他丰厚的报酬。虽然陈保当时拒绝了,不过他也没有将此事说出去。 后来阿罗多又找到杨七帮忙,杨七在银子的诱惑下,欣然应允。 当晚阿罗多在后半窗轻敲赫连哲的房门,说有要事与他相商。赫连哲对阿罗多没有防备之心,因此就开门让他进入,此时躲在暗处的杨七也趁机进入房间。 赫边哲发现杨七进入房间,正要喝问,却不妨阿罗多在后面对着他的脖颈处猛击一掌,顿时昏倒在地。 阿罗多曾跟一位中原武师学过一段武艺,知道人的颈窝处有一紧要的穴道,只要找准位置对着此处猛击一掌,就可以使人的血脉暂时阻滞,轻则昏迷不醒,重则立时死亡。 赫连哲昏倒后,阿罗多用一条绳子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死死地勒住。此后阿罗多与杨七二人小心搜罗过赫连哲房中的金银之物后,便悄悄地留出了房间。 由于阿罗多把此事做得十分干净利索,因此赵虎虽然睡在隔壁,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 阿罗多知道第二日赫连哲的尸体被发现后,官府一定会介入调查此事。于是他决定把此事嫁祸给客栈掌柜陈保。这样做一来可以让阿罗多不被怀疑,二来也不用担心陈保将当日听到的话说出去。阿罗多和杨七商量之后,偷偷潜进掌柜的房间,将陈保杀害,然后连夜移尸野外。 杨七和阿罗多招认了整件事的经过之后,县令吩咐将此二人押入大牢,然后又对陈保的夫人好言安慰,命差役将陈保的尸体送回了陈家。 县令对于赵虎十分感谢,有意留他多住几天。不过赵虎并不想在此地多留,他谢过了县令的好意,就离开山阳镇。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野外猎猎的秋风刮得草木低伏。这些萧瑟的景色,在文人墨客看来或许有些悲凉的意味,不过在赵虎的眼里,却是别有一番野趣。 这日赵虎正在行走之时,猛然发现眼前闪过一道暗黄色的影子。那影子疾似闪电,迅速没入了前面的杂草丛之中。 赵虎心生好奇,快步走上前去。他拔开草丛,看到后面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看。 雨夜独行 那是一只狐狸,尖尖的鼻子正正“咻咻”地喘着气,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赵虎,其中充满了警惕戒备的神色。 赵虎没想到草丛之后藏着一只狐狸,他忙停住了脚步,这时只见那只狐狸就迅速转身,向着远方跑去。 看到狐狸跑了,赵虎忙上前去追,却不料被一个东西绊倒在地。等赵虎站起来时,那只狐狸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赵虎低下头去仔细查找,发现绊倒自己的是一块厚厚的木头。赵虎把它拿起来,看到这块木头长约三尺,厚厚方方,一侧的表面还写了一行字。由于遭受了长时间的风吹雨淋,木头表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赵虎清理掉木头表面的干泥和烂草,又顺着上面字迹的笔画重新刻画了一遍,这些字才清晰地显露出来。上面的字共分两行,大一点的一行字是:父海宁陈之墓。旁边稍小一些的字是:不孝子立。 原来这是一块木头做的墓碑。赵虎暗暗思忖,可能是某个贫寒人家的儿子,在他父亲死后,由于无钱买墓碑,于是就用木头草草地刻了一个权且来用;也有可能是父子二人结伴出行,不料父亲命丧他乡,儿子就暂且用一个木头做记号,以便于他日能将父亲移回故乡安葬。 用木头做墓碑,可能是因为受条件限制而不得不如此,这个倒还可以谅解,只是这个儿子在墓碑上写了家乡和姓氏,却没有写父亲的名字,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没有留,看来他在后面署名的“不孝子”三个字,倒还真是恰如其分。 赵虎在心里感叹了一下,然后向四周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荒草凄凄的土丘。他走了过去,看到在土丘前面有一个孔洞。赵虎把洞里的杂草清理了一下,然后把手中拿的那块木头插了进去,正好合适。 毫无疑问,这个木头墓碑此前就是在这个坟丘前面插着的。赵虎把木头插好之后,又用石块敲击了几下,接着用杂草和泥土将木头周边的缝隙填满,待觉得足够牢固之后,他才住了手。 由于自己是穿越而来,赵虎平时常会有不真实的感觉。此时他看着眼前的那个土丘,想着其中的人在生前或许魁梧豪壮,或许矮小瘦弱,或许曾经春风得意,或许曾经贫穷落寞,不管怎样,最后却都落得一个“荒冢一堆草没了”,不由得更加觉得人生如梦。 一阵秋风袭来,吹得赵虎浑身发冷。他看到不远处有一簇翻动的花朵,于是抬步走了过去。那是一束鲜艳的菊花,不知被谁抛在了这里,此刻正躺在草丛中,在秋风的吹动下翻动。 一声鸦啼传来,赵虎循声抬头望去,发现日已西斜,天色向晚。他寻到路径,快步向前赶去,想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落脚之处。 赵虎走了约有两三里路,仍然没有发现人家。此时太阳落山,秋风更一是阵紧似一阵,赵虎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心中不由得暗暗发急。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风停了,却下了淋淋漓漓的秋雨。赵虎卸下背在肩头的包裹,顶在头上,顺着慢慢变得泥泞的道路费力地前行。 前面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任何光亮,四周除了雨打草木发出的“涮涮”声外,更是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赵虎已经不希望找到人家投宿了,只要能找到一个可以暂时躲雨的地方,他就心满意足了。 渐渐地适应了黑暗的夜色之后,赵虎一边前行,一边仔细地辩认着路两边的景物,希望可以找到一所废弃的房屋,或者是一棵粗大的树木。不过,他失望地发现,路两边全都是无边的灰色,看样子这里的四周除了野草之外,还是野草。 就在赵虎艰难地跋涉在泥泞的道路上的时候,他看到远处显出了一些亮光。那亮光先是出现了一点,接着是两点,最后亮光越来越多,汇成了一片明亮的火海。 赵虎停住脚步,凝神向前看去,发现那片火海又渐渐地分化成了一束束的火炬。此时已经有嘈杂的脚步声和杂乱的交谈声传入了赵虎的耳中,他听到有不少人正从对面走过来。 那些人离赵虎越来越近,当他们借着火把的亮光看到前边有一个人时,全都站住了。 此时雨已停了,火把上松节油燃烧的“滋滋”声传入了赵虎的耳中。他借着亮光看过去,发现对面站着十几个手拿火把的大汉。这些人或高或矮,不过全都是身材健硕,目露凶光,看起来不像是正道上的人。 赵虎心中惊慌不定,他担心自已遇到的是结伙打劫的贼人。迅速思考之后,赵虎决定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迅速转身,拔腿就跑。 后面那些人看到赵虎逃跑,开始追赶。赵虎听到那些人一边追赶,一边大叫,身后的詈骂声不绝于耳。赵虎一刻也不敢耽搁,跑得呼呼直喘,脚后面带起的泥土不断从头顶飞过,落在前面。 一块泥土落下之后还在微微发颤,赵虎盯睛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支羽箭。 不是吧,这帮人出来打劫,竟然还带有弓箭?赵虎心想算了,再跑下去被这帮人来个一箭穿心就不划算了。劫就劫吧,不就是劫点钱嘛,想要的话都拿去好了。 赵虎想到这里,就停下脚步,双手高举,将包裹举过头顶,转过身来面对着那帮人。 那些人看到赵虎停下来,摆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呼啦一下上来将他围住。赵虎看到这些人脸上全都充满了愤慨的神色,心中很是不解:不就是劫点钱嘛,用得着摆出这样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吗? 这时一个高个子大汉开口问道:“哪里来的毛贼?好大胆子,竟然敢绑我们家玲儿小姐。早点把小姐交出来,还可以给你留个全尸,否则大爷我一刀一刀活剐了你。” 这帮人竟然说自己是贼?还要交出他们家的什么小姐?这是怎么回事?赵虎一时有些糊涂。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原来这帮人是在找一个被人绑走的小姑娘。看样子他们是误会赵虎做了这件事。 进入金家 想明白之后,赵虎忙把包袱重新挎上肩头,然后抱拳说道:“好汉,在下只是一个过路之人,并不知道你家玲儿小姐在何处,好汉想是弄错了。” “哦?”那个大汉摸了摸下巴,斜着眼看了看赵虎,然后问道:“那刚才为何见了我们就跑?你这岂不是做贼心虚?” “好汉,在下不是做贼心虚,是见贼心虚。” “嗯?”那个大汉一时没听明白。 赵虎解释道:“好汉,在下刚才以为你们众位是劫道之人,因此才急忙拔足逃跑的。” “哦,原来如此。那么说你与绑架玲儿小姐一事无关了?” “是的,在下只是碰巧路过此地,与众位好汉的事情并无关系。” 那个大汉看了看赵虎,信了他说的话。大汉一挥手,正准备放赵虎过去,后面一个人说道:“王老大,这个外乡人黑夜独行,十分可疑,不能轻易放他走。” 赵虎听到此话,踮着脚向后面看去。他看到说话之人身形健壮,但是面白无须,象是个谋士之类的角色。 赵虎看着那个人恨恨地想:你以为爷愿意黑夜独行呀!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不独行还能怎么着? 那人看到赵虎射来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恨意,得意地一笑,说道:“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赵虎闻听此话,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就换上了一副笑意盈盈的脸色说道:“这位好汉,在下也想找个地方落脚避雨,只是这里实在是无处可以藏身,没办法才冒雨前行。” 那个白面无须的壮汉呵呵一笑说道:“你倒是反应的够快的,这么快就又找到了一套说辞。” 这时赵虎还未开口,就听王老大对他个白面壮汉说道:“刘老二,你先把这人带回去,我再带着兄弟们去搜搜看。”此话说完,王老大就带着众人继续向前走。 刘老二应声走过来,他叫了两个人押着赵虎,自己在后面跟着,一行人朝着与王老大相反的方向走去。 约过了半个时辰,赵虎被刘老二他们带到了一个大宅院中。两人押着赵虎在宅院中等着,刘老二则进房内禀报。 稍倾,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此人年约二十上下,面如冠玉,唇若涂朱,一袭白衣,长身玉立,看起来风神俊朗,潇洒不凡。 这年轻人来到赵虎面前,细细打量了一下,然后问刘老二道:“就是这人绑了我的玲儿小妹?” 刘老二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少爷,刚才我等发现此人行踪可疑,所以就将他带了回来,现在并不确定他是否与玲儿小姐之事有关,需等问过之后才能知道。” 那个年轻人盯着赵虎看了一会儿,然后对刘老二说道:“等会问话之时对此人要好生相待,切不可鲁莽行事。” 刘老二点头答应,然后带着赵虎来到了一间小屋内。 赵虎找了一张小凳坐下,不等刘老二开口,他先问道:“这位好汉,你们私自将我带来审问,可是违反了律法的,如果官府知道此事,你们的家主也无法脱得了干系。” 刘老二嘿嘿一笑说道:“官府?官府也奈何不了我家老爷,小子,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吧,你为何要来到此处?与我家玲儿小姐被绑之事有没有关系?” 赵虎说道:“好汉,在下确实只是路过此地,与你家玲儿小姐之事没有任何关系。” 刘老二又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深夜在此处行走?” 赵虎答道:“在下赵虎,曾经在开封府包大人手下当过差,现在盛州暂居。因我近来颇有闲暇,就想到处游历一番,不想来到此处时误了时辰,无奈之中才在黑夜之中行走,也因此得与众位好汉相遇。” “你曾在开封府当过差?”刘老二听了赵虎说的话之后,脸上显出惊异的神情。 “是的。” “你现在盛州所做何事?还是在官府中当差吗?” 赵虎摇头说道:“自从离开包大人之后,在下就再没在官府中当差了。现在我在盛州开了一个查事坊,专为人探查事情。” 刘老二上下打量了一下赵虎,然后说道:“你以帮人探查事情为生?想来在这方面会有些不凡的手段吧。” 赵虎连连谦让,说自己只是糊口而已,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能耐。 刘老二想了片刻,然后说让赵虎稍等一下,接着就去外面叫来了刚才那个穿月白色绸衫的年轻人。 此人一进屋,刘老二就赶忙向赵虎介绍道:“这是我们家少爷,你既然能帮人探查事情,可以同我们少爷谈谈,如果能找到我家玲儿小姐,少不了你的好处。” 赵虎起身向年轻人拱手说道:“在下赵虎,见过这位公子。” 那个年轻人还礼道:“在下金少杰,兄台不必客气。” 二人见过礼后,金少杰向刘老二使了一个眼色,刘老二会意,转身出了小屋。 刘老二出去后,金少杰把他们家遇到的情况跟赵虎说了一遍。 原来金少杰有一个八岁的妹妹名叫金玲儿,她一直以来都是金家老爷子的掌上明珠。不想昨晚看护金玲儿的乳娘一个没注意,这个小姑娘就不见了踪影。 金家上下昨天折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金玲儿的下落。于是今天一早,金老爷子就下令家人全部出去寻找金玲儿,找不到不准回来。金老爷子因为担心过度,一时心病发作,此刻正在卧床休息。金少杰放心不下,就留在家中陪着他。 赵虎听到点了点头。他说道:“金公子为何要把此事讲与在下听呢?” 金少杰说道:“听刘二说兄台擅长为人查探事情,因此小弟想请兄台帮忙寻找我的玲儿小妹。” 赵虎看了看金少杰,然后说道:“金公子如此信任,愧不敢当。在下只是一个过路之人,恐怕有负公子重托,不如公子另请高明吧。” 金少杰说道:“兄台气度不凡,一看便知是腹有良谋之人,万望帮忙找回我的小妹。家父为此事卧床不起,小弟心急如焚,还请兄台不要拒绝。” 赵虎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长着一副腹有良谋的模样。他知道单从外表上看来,自己其实就是一个赳赳武夫。这也难为了金少杰,为了请赵虎帮忙,竟然能说出这样的奉承话来。 赵虎看金少杰诚恳相求,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金氏父子 金老爷子听金少杰说找了一个专门查探事情的人来帮忙,就想亲自见一见这人。他身体虚弱,无法起床,于是金少杰就陪着赵虎来到卧室来见他。 金老爷子年逾六旬,相貌堂堂,体格魁梧。赵虎发现他虽然卧病在床,眉目之间却依然流露出一种豪迈不羁的气概,看来这金老爷子年轻时也必定是一条勇猛健壮的好汉。 金老爷子看到赵虎进来,脸上略略显出失望的神色,不过他依然背靠床头,向赵虎拱手行礼,言谈之间甚是客气。 赵虎与金老爷子叙了几句话,他发现金老爷子说话之时,会习惯性地捋一下花白的胡须。顺着金老爷子的手势看去,赵虎发现他的下巴处有一个蚕豆大小的黑痣。平时胡须掩盖着这个黑痣,一般人看不到,只有金老爷子捋胡须时,它才会显露出来。 说了没几句话,金老爷子就开始剧烈地咳嗽,于是赵虎就退了出来。 他问了问金玲儿小姐的模样,又问了昨日金玲儿失踪时的情况,金少杰一一向他说明。最后赵虎盯着金少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金公子,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兄台但讲无妨。” “金老东家在年轻时可曾有过仇家?” 金少杰诧异地看了看赵虎,然后说道:“家父年轻时性情粗豪,可能会犯下一些无心之失,因此得罪了别人也说不定。” 赵虎微微一笑说道:“金公子不必隐瞒,依在下看来,金老东家年轻时曾做过无本买卖。如果此话冒失了金公子,还请多多担待。” 金少杰闻听此话,浑身一震,他盯着赵虎看了好一会儿,干笑着掩饰道:“赵兄何出此言?” 赵虎说道:“金老东家虽然年近六旬,而且卧病在床,但是身上的威武雄霸之气不减。依在下看来,金老东家年轻时很可能有过刀口舔血的日子。过这种生活的人,或是曾经从军,或是曾经习武做过拳师和镖师,或是曾经……” 赵虎说到此处,止住了口,他看了看金少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金少杰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确如兄台所说,家父年轻时确实做过一些荒唐事,不过他很早就金盆洗手了。” 顿了一顿,金少杰忽然问道:“兄台为何会认为家父曾做过那些事情,而不认为他曾做过军人或者是拳师和镖师呢?” 赵虎说道:“在下发现贵府的家丁个个身强力壮,但是却一身痞气,而且刚才刘老二言谈之间,全不把官府放在眼里。贵府看来不象是贵戚勋爵之家,能够如此无视官府的,大概也只有在山林湖泽之间讨生活的草莽英豪了。” 金少杰听了这番话之后,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了看赵虎。 他想了想说道:“赵兄,实不相瞒,家父虽然已经退出江湖七年了,但是往日与他人结下的恩怨,并未在这七年中完全了结。这次小妹失踪,很可能是以前的仇家所为。这种江湖中的纠纷,赵兄做为一个过路之人,还是不要插手的为好。刚才小弟为替家父分忧,一时心急,才会让赵虎出手帮忙,现在想来,这事实在是做的不妥。赵兄且请在舍下暂时歇息一夜,明日还是及早去赶路吧。” 听到金少杰不再让自己插手此事,赵虎稍稍地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原本只是一个过路之人,这种牵涉到江湖恩怨的事情,他也确实不愿意插手。想到此处,赵虎就拱手谢过了金少杰。 此后金少杰吩咐人传饭,待赵虎吃过后,又叫了一个人来带着他去住处休息。那个人带着赵虎在金宅中穿过了几道门,来到一处小房内。看来这个房间是专为普通客人准备的,里面的设施整洁而简单。 金家下人走后,赵虎躺在床上,听到外面秋风渐起,刮得落叶簌簌作响。他不禁想到,一个时辰以前,自己还头顶包袱,在泥泞的道路上冒雨前行,而此刻却躺在床上,静听风声,这世间之事当真是难以预料。 夜色渐深,赵虎却毫无睡意。他听到外面风声渐紧,刮得窗户吱吱作响,于是就起身来把窗子关紧。 窗子并未插紧,赵虎刚摸到窗扇,木条做的插销就脱落下来。窗子被风吹开,“咣当”做响。赵虎伸手去关窗,发现外面窗下有几盆菊花被风吹得七歪八扭,花辩调零。 赵虎打开门,将这几盆菊花搬进了屋中。他关上门窗,点好蜡烛,将这几盆菊花靠墙摆放。此时,赵虎发现几盆菊花都有被人掐过的痕迹。他仔细看了一下,发现每盆菊花都被人掐掉了一枝或两枝,如果不用心看,很难发现。 将菊花摆好之后,赵虎躺在床上,细细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情,他隐隐觉得金玲儿被绑一事,似乎并不象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寻仇事件。 第二天一早,秋风停息,艳阳高照。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认人恍若身处阳春三月。这秋日里的小阳春让赵虎觉得心旷神怡,他起床洗漱毕,决定去向金公子辞行。 虽然赵虎心中疑虑重重,不过这毕竟是金家的家事,既然金公子开口让他不要插手,他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去做一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金少杰看到赵虎过来,就向他拱手行礼,问候昨晚睡得可好。金少杰的这种态度让赵虎有些受宠若惊,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过客而已,与金家非亲非故,却被金少杰如此以礼相待,因此他的心中十分感激。 赵虎暗暗思忖,看来这个金少杰与乃父的性情大不相同,身上不但没有一点草莽气,反倒是文质彬彬,谦恭儒雅,如同一个温和善良的读书人。 乞丐送信 与金少杰打过招呼,赵虎抬脚走出金家的大门,却不料与一个急匆匆进门来的下人撞在了一起。那人斜眼打量了一下赵虎,发觉并不认识。他正想发难,却听到金少杰在里面叫。于是那人就丢下赵虎,快步走进了院子。 赵虎回头看了一下,发现金老东家也在一个丫环的搀扶下,来到院中呼吸新鲜空气。金老东家的脸色比昨天明显好了许多,他来到院中,看到刚刚跨出门外的赵虎,不禁一愣。 金少杰忙凑上去对他说,赵虎因为有事,要先行一步。金老东家远远地看了看赵虎,轻轻地点了点头。 赵虎看到金老东家出房来了,就回转身去向他打招呼。毕竟昨晚吃住都是金家招待的,就这么远远地给金老东家拱手行礼,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他来到金老东家面前,恭敬地拱手行礼,说了些感激的话。 金老东家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略略谦让了几句。这时,刚才撞到赵虎的那个下人,把一封信交到了金少杰的手上。金少杰看后脸色一变,他担心地看了看父亲。金老东家发觉金少杰看自己的眼神有异,就向他伸手要那封信。金少杰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把信交给了金老东家。 赵虎发现金老东家看完信之后,脸色大变,拿着信纸的手还在微微颤抖。金少杰发觉父亲神色有异,忙去搀扶他,那个下人也忙上前搀扶。他们二人和丫环一起扶着金老东家回到内室中,却没有提防那张信飘飘扬扬地落在地面上。 赵虎捡起那封信,发现上面写了几句,大意是让金老东家于明日午时,带着金银去某地赎回金玲儿,不准带其他人,否则决不客气。 信上的字迹潦草,不是很好辩认。赵虎看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写信之人为了掩盖字迹,故意用左手写出来的。他仔细看了看这封信,没能再从其中发现其他什么线索。 这时金少杰和那个下人从房中走了出来。赵虎伸手把信递给了金少杰,然后开口问道:“金老东家没有大碍吧?” 金少杰接过来之后,又看了一遍,接着叹了一口气说道:“家父一生之中从未被人要挟过,没想到现在不但被人要挟,还是用我小妹玲儿的性命相挟,他又气又急,一时难免急火攻心,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安静地躺一躺,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赵虎点了点头,这时丫环从里面出来对金少杰说道:“老爷刚才传下话来,让少爷给那贼人回一封信,看能不能让别人送金银过去,老爷的身体恐怕带不了那么些金银走远路。” 金少杰点了点头,那个丫环正要回去回话,金少杰又叫住了他说道:“现在时间紧急,如果贼人不相信父亲有病在身的话,很可能会危及小妹的性命,到时再无转寰余地。不如这样吧,我待会给贼人回一封信,就说由我陪着父亲一起送银子,那个贼人想必已经了解过我们金家的情况,他应该知道我不会武功,由我陪同,想来贼人不会担心的。” 那个丫环听明白后,就入内去向金老东家回话了。一会儿她又出来传话道:“老爷同意了少爷的想法,他让少爷早点写封信给贼人。老爷还说他想安安生生地休息一下,以便养足精神明天好去接玲儿小姐,少爷要是没什么急事的话,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金少杰听后说了声“是”,接着就急匆匆地走开了。 赵虎向刚才在门口对他横眉立目的那个金家下人拱手辞行,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那个下人虽然看起来是一副浑不吝的刺头模样,不过看到赵虎对他行礼,就也回了个礼。 赵虎走出金家之后没多远,就听到后面有人叫他。他回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个与他拱手行礼的下人。 那人来到赵虎面前说道:“这位老弟等等我,咱俩做个伴一起走。” 赵虎问道:“兄台怎么称呼?” 那人说道:“我姓张,人家都叫我张老七,你怎么称呼?” 赵虎说道:“原来是张七哥,幸会,幸会,在下赵虎。” 张老七咧嘴一笑说道:“咱是个粗人,不耐烦这些一套一套的客气话,赵老弟,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赵虎呵呵一笑说道:“我随处走走,并没有固定的去处。” 张老七笑着说道:“赵老弟,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何事,张七哥但说无妨。” “嘿嘿,这封信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送出去?我等下有急事要去办,一时抽不出身来。” 赵虎闻言看了看张老七手中拿着的那封信,他问道:“不知这是什么信?” 张老七把信塞到赵虎手中,然后说道:“这就是我家少爷写给贼人的那封信。” 赵虎闻言一愣:“这个……这怎么送给贼人呀?” 张老七说道:“前面我收到的那封信,是一个老乞丐送给我的,你把这封信还交给那个乞丐就可以了。他们这些乞丐靠着替人送信来赚几个跑腿钱,一向都是如此的。” “哦,原来如此。”赵虎想了想说道:“那为何不把那个乞丐抓回去问一问呢?他能把信送出去,就一定会知道那个贼人的下落。” 张老七看了看赵虎,发现他是在认真地说话,并不是戏耍自己,就说道:“赵老弟你不懂这江湖中的规矩,这些乞丐只是做一个信使,其他的什么事都不管的。无论是送信的人,还是收信的人,按照规矩都不能找这些乞丐的麻烦。再说了,你不要小看了这些乞丐,他们虽然看起来不中用,谁都可以欺负,不过,他们的团头陆大虫可不是个善类,谁要是无缘无故地欺负了这些乞丐,陆大虫决不会让他好过的。” 想不到乞丐的行当里也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赵虎听了张老七的话后,连连点头。其实他也知道,那个贼人既然能让乞丐送信,事先一定是做好了预防工作,即使抓到那个乞丐,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赵虎问明了那个老乞丐所在的位置,就辞别了张老七,带着那封信向前走去。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往事铭心 走在路上,赵虎忽然想要看一看这封信的内容。他小心地打开这封信,看到其中写的内容与金少杰此前说的话内容相同。不过,金少杰的字迹看起来十分熟悉,令赵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找到那个乞丐后,赵虎把信递给了过去,然后把张老七给他的碎银子也一并塞给了乞丐。那个乞丐接过信和银子,看了看赵虎,没有说一句话,转身走开了。 赵虎在外边转了一圈,天色将晚时,又来到了金家门外。他躲在暗处看着在金家门口进出的众人,不一会儿,赵虎发现了张老七。他从暗中走出来,上前去跟张老七打招呼。 张老七看到赵虎后,略略有些意外。赵虎向他说已经把信交给了乞丐,张老七拱手向赵虎致谢。赵虎又说与张老七一见如故,想请他喝两杯。张老七推辞了两下,就答应了下来。 他们二人来到一家小酒馆,赵虎叫了一些酒菜,就与张老七推杯换盏起来。赵虎边喝边与张老七闲谈,从张老七的口中,赵虎得知明日中午贼人指定要金老东家交银子的地方,就在昨天他与金家众下人相遇的地方。 喝到后来,已经有些醉醺醺的张老七又神秘兮兮地向赵虎透露,金少杰其实并不是金老东家的亲生儿子,他十二岁时还在街上流浪,金老东家偶然遇上了他,觉得看起来很有眼缘,于是就收了他当作义子,并给他起名叫做金少杰。 原来这金少杰并不是金老东家的亲生儿子,难怪他的行为举止与金老东家一点都不象。赵虎听完张老七的话后,心里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又与张老七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次日一早,赵虎来到当时他与金家众下人相遇之处,找了一处草丛茂密的地方隐藏好,便静静地等着好戏开场。 正午时分,赵虎看到远处有两个人骑马而来。那两匹马走走停停,马上的人也在四处张望,不知道是在找人还是在找什么。他们越走越近,赵虎看清楚了坐在马上的正是金家父子。 金少杰骑马走在前面,金老东家骑马走在后面,他们二人来到赵虎藏身的草丛旁边,收住马缰停了下来。金少杰手搭凉棚向四周看了看,回头对金老东家说道:“父亲,这四周没有一个人,要不我们再向前走一走吧。” 金老东家低低地应了一声,两个人就又打着马儿向着走去。 赵虎伏在草丛里大气也不出,直到金家父子二人走远之后,他才从草丛中探出头来观望。那二人打着马越走越远,赵虎在后面小心地跟着,既怕被他们发现,又怕被他们甩掉。 好在这二人的马走得极慢,赵虎虽然只是步行,也还能远远地跟着他们。 赵虎看到金家父子在一个地方勒住了马,接着又看到金少杰从马上跳了下来。金老东家在金少杰的搀扶下,也从马上下来。金少杰把马儿拴在路边的一个树桩上,然后两人就离开大路,向着旁边的野地里走去。 他们二人边走边说话,声音虽然能够传来,可是由于离得太远,赵虎竖着耳朵仔细地听也还是听不清。他悄悄地加快脚步跟了过去,渐渐地可以听到金家父子的谈话了。 “父亲,我们到了。”这是金少杰的声音。 “嗯?杰儿,这是什么地方?”金老东家在问话。 此时赵虎已经走到了二人拴马的地方,他伏在树桩后,小心地听着二人说话。 金少杰又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父亲,你还记得十五年前做过什么事吗?” 金老东家感觉到了金少杰话语中的异样,开口问道:“十五年前?太久了,为父已经忘了当初做过什么了。” 金少杰说道:“父亲或许已经忘了十五年前的事,可是我却永远也忘不了。十五年前,我的亲生母亲过世,我的亲生父亲怕我一人在家无人照料,于是在到外乡赴任做官之时,带着我一同前往。他对我很好,一路之上对我细心照料,轿子停下来时,会拉着我的手到外面玩,我至今还记得他把我驮在肩上时,我们父子俩笑得是多么地开心。” 金少杰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乎沉浸在过去回忆中。金老东家一言未发,双目紧紧地盯着金少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金少杰深深在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那时以为,那种开心快乐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可是,一天当我们走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谷时,一伙山贼冲了出来。他们不但洗劫我们所有的财物,还把跟着我父亲的人全都杀死了。父亲在轿子中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切,他自知难以幸免,就把我藏在轿子中,叮嘱我不要出声,然后坦然走出去面对那些杀红了眼的山贼。” 金老东家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一切,他盯着金少杰问道:“你就是当日那个小男孩?”→文·冇·人·冇·书·冇·屋← 金少杰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那些山贼杀了父亲,我看到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弄湿了他的衣服,染红了地面。我吓得想要大叫,可是我记着父亲说过的话,就趴在轿中一声也没有吭。这时一个山贼走过来用刀挑开轿帘,向里面打量了一下。他看到了躲在一角瑟瑟发抖的我,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就大声地对外面的人说,轿里什么也没有。他说话时半扬着脸,下巴上一颗大大的黑痣十分醒目。那些山贼听到这话之后,就带着劫得的财物,陆续离开了山谷。” 赵虎听到这里,明白了眼前的金家两父子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金少杰看了看金老东家,又眼含泪,恨恨地说道:“那些山贼走了之后,我从轿里出来,扑到父亲身上大叫,可是无论我怎样喊他,父亲都象睡着了一样,一句话也不肯说。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无论事情再多,只要我一叫,他就会对我做个鬼脸,然后过来拍拍我的脑袋,陪我玩一会儿。可是那天我一直叫到天黑,他也没有再理我。我守着父亲的尸体整整哭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我知道他再也不会醒来了,于是就一个人离开了那个山谷。” 父子对决 金老东家听到这里,长叹一声说道:“此后你又是如何过下去的?” 金少杰说道:“我离开山谷以后,并不知道去哪里,不过幸好遇到了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妻,他们好心地收留了我。这对夫妻问我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我只记得父亲说我们家是海宁陈氏,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对夫妻把我当亲生儿子一样养着,可是当我十二岁的时候,那对夫妻却因病先后去世,于是我只能再次流浪街头。此后,有一个长胡须的人收留了我,他待我很好,也把我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还给我起了名字,让我随了他的姓。只是他下巴上的那颗黑痣,却让我莫名地害怕。我不记得在什么地方看过那颗黑痣,但是每当看到它时,却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金老东家说道:“那你后来是怎样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金少杰说道:“黑痣并没有唤起我的记忆,可是前几天我让人整理一个多年未曾动过的仓库时,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金佛。它的背面刻着四个字:海宁陈氏。这四个字一入我的眼睛,立刻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小的时候,我曾经把这个金佛当做玩具,父亲还因此责怪我不敬佛祖。这是我们海宁陈家的东西,为何会在金家的仓库里?我静下心来仔细想以前的事,发现近十年来一直待我如同己出的人,竟然就是当年杀害我亲生父亲的凶手。” 金老东家说道:“难怪当年我第一次看到你时,觉得好生面善,原来你就是当日藏在轿中的那个小孩。你今天把我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报当年杀父之仇,对吗?此事是我年轻时做的孽,与你玲儿小妹无关,你要报仇尽管朝我来,千万不要伤害玲儿。” 金少杰说道:“你转过身去看一下,那个当年被你杀害的那个人,他的魂魄此刻正在你的身后飘荡。” 金老东家闻言猛地转过身去,并未发生什么魂魄,却看到了一个荒草萋萋的土丘。在这个土丘的前,还树着一块木头做墓碑。 赵虎躲在树桩后远远地望去,发现那个土丘,正是前日他重新安放过木头墓碑的无名坟丘。 金少杰说道:“我想起了往事之后,就来这里替父亲立了一个坟。此事不能为外人得知,因此我仓促之间就以木头代替墓碑,草草地刻了几个字。今日我领你到这里来,就是想让你在墓碑前,向我父亲的在天之灵认罪。至于玲儿小妹,你不用担心,我并不是丧心病狂的山贼,我不会伤害她的。” 金老东家虽然一直在极力地控制着情绪,此时也禁不住浑身颤抖。他哆哆嗦嗦地来到土丘前,屈膝跪地,重重地嗑了几个头。 起身之后,金老东家对金少杰说道:“当年我在山贼中只是二当家的,凡事不能做主。我虽然屡次劝诫大当家的走正路,可是他不听我的话,最后终于落入官府手中,斩首之后又被曝尸三日。大当家的死后,我就带着众弟兄走了正路,再也没做过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不过,当年毕竟欠下了众多的血债,今日一死,虽然不足以抚慰那些无辜死去的冤魂,只要能让你心中的仇恨稍稍得以平息,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来吧,杰儿,动手吧,为父能死在你的手中,也不算冤枉了。” 金少杰紧握着拳头,盯着金老东家看了多时,始终没有动手。 赵虎躲在树桩后面,看着面前这对恩怨纠缠的父子,心中大为感叹。 他昨晚看到窗前的菊花被人采过,莫名地想到了前日在这个土丘旁边看到的那束菊花。后来,他看到金少杰写给贼人的那封信上的字迹,与土丘前木头墓碑上的字迹十分相似,心中隐隐觉得金少杰此人十分可疑。再后来他从张老七口中知道了金少杰并非是金老东家的亲生儿子,于是觉得金玲儿被绑一事,很可能与金少杰有关。 至于金少杰为什么要绑金玲儿,又为什么要骗金老东家亲自送赎金,赵虎一时想不明白。他偷偷地跟着二人,就是想弄清楚这件事,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样的内情。 赵虎看着面前默不作声的两个人,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出现。他想了想,最后决定悄悄离开。 走出很远之后,赵虎回过头去,发现那两个人还在土丘旁站着,一动不动,如同两个逐渐变得模糊的剪影。 这对父子最后究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了解这段恩怨呢?是互相伤害,还是尽释前嫌?赵虎不愿过多地猜想,他只知道,无论是金老东家,还是金少杰,都不是嗜杀如命的山贼,而这,就足够了。 赵虎离开金家父子之后,走了约有两个时辰,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口稠密的市镇。此时日已偏西,赵虎决定在此打尖住店。 他来到一家客栈,要过一间客房,略为收拾了一下,就走出店去找酒家吃饭。 刚刚步出客栈,赵虎就看到前面有两个人急匆匆地迎面走来。其中一人身挎医箱,似乎是个郎中。 那两人边走边交谈,郎中问与他同行的人道:“李大官人的病又重了吗?这么急匆匆地叫我去。” 那人回道:“可不是嘛,大官人今个午后又咯血了,夫人一迭声地让人请郎中,可是大官人他只信得过您老人家,我在您家候了半天了,要是您再不回来,我今晚上也别回去了。” 郎中点了点头,对那人说道:“那我们快些走吧,大官人这个症候委实奇怪地很,再这么拖下去,可当真不是什么好事……” 二人一边说,一边急走。赵虎看他二人一溜小跑,脚步如飞,忙侧身让他们二人过去。那个郎中看到赵虎让路,忙中偷闲,还不忘回头对他拱手致谢。赵虎看到后,对郎中点头致意,也拱手还了一礼。 赵虎来到一个酒家坐定,要了酒菜自斟自饮,不大一会儿酒足饭饱,就悠哉游哉地回到了客栈。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赵虎醒来时,觉得眼皮发沉,额头发烫,鼻息甚重,浑身无力。他心想可能是昨夜睡觉时受了风寒,就叫过小二,让他帮忙请一个大夫过来瞧瞧。 小二应声而去,不一会,一个身挎药箱的郎中来到赵虎的房中。赵虎打眼看去,觉得这个郎中好面熟。定睛一看,赵虎发现他正是昨日下午在客栈外遇到的那人。 卧床读书 郎中来到赵虎的跟前,先给他把了把脉,又让赵虎伸出舌头来看了看舌苔,还问了一些相关的问题,用的不外乎是“望、闻、问、切”之类的方法。最后郎中确定病因,说是受了风寒,就给赵虎开了一些发散的药,又嘱咐赵虎多休息,然后就收起医箱,等着赵虎付诊金。 赵虎拿出银子来,付给了郎中。他又叫来小二,让小二跟沈郎中去拿药。小二答应之后,出房去将此事回明掌柜。赵虎趁着这个空当,跟郎中闲聊了几句。 从郎中的口中,赵虎得知此地名叫望安县,这个郎中姓沈,在这里行医多年,县里的人都十分相信他的医术。 这时小二还没有回来,赵虎想起昨天听沈郎中说要给一个姓李的人看病,于是就随口问起了这事。 赵虎一提起这事,沈郎中就来了兴致。他说话之前先看了看门外,发现无人,就小声对赵虎说道:“阁下乃是外乡人,此事说与你知也无妨。那李大官人本是这望安县中的富户,家中妻妾甚多,再加上年少力壮,平日里淫佚无度,全不在意。近来他日间咯血,夜不能寐,心神不宁,体虚乏力。我多方查找,却没有发现病因,料想是纵欲过度所致。我曾私下劝过他多次,奈何李大官人正值青春年少,房中又有娇妻美妾,想来是劝也无用。这不,昨日又咯血不止,我去看时,发现他面色发白,眼眶深陷,几乎不成人形。唉,古人说‘生我之门死我户’,此话当真不假。” 这沈郎中说起话来摇头晃脑,象极了一位饱读经书的私塾先生,赵虎看得心中暗暗发笑。二人正谈话间,小二进来了,他说对赵虎说,已经告诉过掌柜的,这就可以跟沈郎中去拿药了。 赵虎点点头,对沈郎中拱手致谢,沈郎中还了礼,就带着小二出门去了。 过了约有一盏茶时分,小二带着几包药回来了。赵虎问过了服用的方法,就交待他拿到灶上去熬着。小二应声提起药就走。赵虎发现桌上还留有一个黑陶小罐,以为是小二忘拿了,就忙叫住他。 小二回过头来,看到赵虎手中拿着那个小陶罐正要递给自己,就笑着对赵虎说道:“客官,这里面装的是蜂蜜,沈郎中说您面色发赤,咳嗽气喘,平时吃点蜂蜜,可以润肺止咳,安神清热,极有好处的。” 赵虎听说这罐里装的是蜂蜜,知道是自己搞错了,就对着小二呵呵一笑,道声“辛苦”。小二冲赵虎一点头,提着药出去了。 陶罐里的蜂蜜呈现出一种清亮的微黄色,闻起来还有淡淡的香味。赵虎打开罐子看过之后,又小心地将口封上,把蜂蜜放回了桌上。 身体不适兼且枯坐无聊,赵虎就出去向客栈的掌柜讨本书看。客栈掌柜看赵虎一副彪形大汉的模样,却喜欢躲在房中看书,心中颇有些不解。赵虎向他解释自己有病在身,要遵医嘱卧床休息,掌柜的这才换了一副态度,伸手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本书来。 那本书的纸张粗糙,赵虎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本手抄的小说。书中的字迹歪三倒四,极不象样,不过要是认真看的话,倒也还能辨认得出来。 赵虎把这本书的前后封皮都翻看了一下,发现没有名字。他问道:“敢问掌柜的,这本书是何名,写的是什么内容?” 掌柜的微微一笑,对赵虎说道:“客官,这本书是望安县中一个有名的才子所写,极是精彩。我托人抄了一本,翻阅之后,发觉其中所写实内容在是妙不可言。客官也不要问它的名字,你只看第一页的前四个字,就可知道书中所讲是何事了。” 赵虎翻看第一页,发现开头赫然题着一行字:风月奇谭传世间,人情物态绘大千。 这前四个字是:风月奇谭。看这意思,这本书应该讲的是人间的风月情事。赵虎接着往下看,又看到了一首换字打油诗: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红落尽人不见,蜡炬照腮泪斑斑。 晓梦依稀君在侧,夜来又伴孤枕眠。 此生唯愿长相守,举案齐眉手共牵。 这首诗过后,下面便开始进入正文讲故事。赵虎扫了一眼,发现下面写的故事,无非是才子佳人之类的故事,并没什么新奇之处。不过有此一书在手,总胜过坐在房中数羊。赵虎谢过老板,就拿着书回了房。 翻了几页之后,赵虎发觉自己此前的看法实在是大错特错了。这本“风月奇谭”不单单是写那些痴田怨女的情事,其中描写的人情世态也极是精彩。此外,写书之人看来确实有几分才气,书中文辞雅中带俗,俗中寓雅,人物性格正中有邪,邪中含正,直看得赵虎如痴如醉,不能放手。 与一般的言情风月之书不同的是,这本“风月奇谭”对于男女床第之事的描写也极为传神。 “那陈大倌被二娘纤柔的手指抚弄得不能自已,胯下之物就乌突鲁地挺了起来。”这句话让赵虎觉得似乎看到了一条男根正在威风凛凛地挺立着。 看了一会儿,小二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过来。赵虎放下书本后接过碗来。他谢过了小二,轻轻吹了吹那乌黑发亮、热气腾腾的一碗汤药,然后龇牙咧嘴地往口中灌。 小二看到赵虎喝药喝得十分痛苦,就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打开陶罐,用小勺舀了一点蜂蜜放到水中,轻轻地搅匀,准备让赵虎喝完药之后饮用。 赵虎喝完那苦苦的一碗药后,看到小二已经搅好了一杯蜂蜜水,心中有些感激。他对小二笑了笑,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然后又伸手摸出几个铜钱来,向着小二递了过去。 小二连忙谦让,不肯伸手,只是架不住赵虎执意相送,这才接过铜钱,又拿过赵虎放在桌上的药碗,道了一声谢,接着就出房去了。 山谷虎啸 赵虎端起蜂蜜水来轻呷了一口,顿时觉得满口甘甜。刚刚喝了一碗苦口良药,此时再喝蜂蜜水,这种苦乐不同的感觉犹如天上地下。 一杯水喝完,赵虎觉得精神了许多。他打开那本书接着看,不一会就看完了大半。赵虎看书和陶渊明差不多,乃是“好读书不求甚解”。他看得极快,其实忘得也极快,好在赵虎只是为了消遣,因此也不觉得这种看法有什么不好。 渐渐地赵虎觉得有些疲劳,就放下书暂时歇息一下。他又倒了一杯蜂蜜水,端起来要喝时,却不小心将杯子打翻。杯子中的水洇湿了放在桌子上的那本“风月奇谭”。赵虎忙起身收拾,发现水只是湿了书的下面一角,看来问题不大。赵虎将书本翻开晾了一会,看看书页渐干,就又坐在床上接着翻看起来。 翻着翻着,赵虎看到有两只蚂蚁在书中爬动。现在虽然是深秋,不过这段日子气候还算得上温暖,因此客店之中还可以看到蚂蚁。它们一定是嗅到了蜂蜜的味道,于是就爬到书中来找甜头。赵虎抖了抖书页,将那两个小家伙赶了出去。 此后赵虎在客栈中休息了两天,身体逐渐恢复了健康。他从客栈的掌柜那里得知,望安县附近的山中有一个深不可测的碧寒潭。那潭水干旱时节不会变少,暴雨之时也不会增多,煞是奇怪。平时如果有飞鸟野兽之类的动物掉到潭中,很快就沉了下去,再不见飘浮上来。这县里的人都说那碧寒潭通着东海,谭底还卧着一条青龙,因此很少有人敢从那里经过。 赵虎此次原本就是抱着猎奇探险的心态出来玩的,因此当他听客栈掌柜把这个碧寒潭说得神乎其神之后,不由得来了兴趣。问明了路线之后,赵虎就离开客栈一路朝着碧寒潭行去。临走之时,客栈的掌柜一再叮嘱赵虎小心,告诉他最近那里好象有大虫出没。赵虎以为掌柜的是被那些神奇的传说给吓怕了,因此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出了望安县之后,赵虎又走了约有半个时辰,便看到不远处有一条河流从两山之间流了出来。赵虎沿着河逆流而上,渐渐地走进了两山的夹缝中间。 这夹缝初时较窄,仅能容约两三辆马车并排而行,赵虎越往前走,发现里面越宽阔。最后赵虎来到了两山中间最宽阔的一段地方,他驻足远望,看到前面有一个碧蓝的水潭。 赵虎来到潭边,向水中望去。只见潭水在秋日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幽幽的蓝光,整潭水如同一大块碧蓝的翡翠,看上去十分迷人。可是赵虎却没来由地觉得有些胆寒,他总觉得在那平静的潭水下面,似乎隐藏着某种不知名的生物,此刻它正伏在水底,暗暗窥伺着站在岸上的人。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终于赵虎在潭边待不住了,他决定往回走。赵虎刚要拔脚,突然发现潭中出现了一个斑斓的影子,接着看到一双阴沉的眼睛正在冷冷地盯着自己。 赵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来不及细看,急忙转身就走。转过身来之后,赵虎又一次惊呆了,他看到前面的断崖上正蹲着一只猛虎。原来刚才水中的那个影子,就是这只老虎倒映在潭中的身影。 那只老虎蹲踞在一处离地约有数丈高的断崖上,双眼紧紧盯着赵虎,它的眼神把赵虎看得脊背发凉。赵虎暗暗中心中祈祷,希望自己碰上的这只老虎已经吃饱喝足,暂时对食物没有兴趣。 老虎稳稳地蹲着,并没有攻击赵虎的意思。赵虎拭了一把额头冒出的冷汗,一步一步地试探着向山谷外走去。每迈出一步,他都要看一下那只老虎。赵虎提心吊胆地走出了约有十几步后,发现那只老虎站起身来,作势欲往下跳。 赵虎双眼紧紧盯着那只老虎,脚下一刻也不敢停地往前走。只见老虎在断崖上徘徊了几圈,似乎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跳下来。赵虎双眼紧着老虎,忘了看脚下的路,结果一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站起身来之后,赵虎再也顾不得许多,撒腿就往山谷外跑去。 那只老虎看到赵虎向前奔跑,仰天咆哮一声,“托”地一下从断崖上跳了下来。它并未直接跳到山谷中,先是斜着跳到断崖下方伸出来的一块山石上,接着又是一跳,便落在了谷中地面上。 听到虎啸声时,赵虎回头看了一下。他看到老虎已经跳到山谷中,禁不住吓得心胆俱裂。此时赵虎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他迅速转过头,以狂奔的姿态向着前面跑去。 老虎纵身一跃扑了过来,它庞大的身躯越来越近,赵虎已经可以感觉到老虎的鼻息喷到了自己的后背上。此时赵虎忽然身体前倾,一下子趴倒在地。那老虎收势不及,从赵虎的头顶跳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招,让赵虎躲过了老虎的一击。不过那只凶恶的大虫迅速转身,第二次朝着赵虎扑了过来。此时赵虎趴倒在地,已经来不及躲避了。他记得以前看人练武时,曾见过一个招式叫做“兔子蹬鹰”。于是赵虎迅速翻转身来,双腿微拳,单等着老虎扑上来时,对着它的肚子狠狠地来上一记猛蹬。其实赵虎也知道自己这招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过此时此刻他已经毫无办法了,但是又不甘心束手待毙,只能是想到什么招就用什么招了。 那老虎还未扑到赵虎身边,却突然发出一声狂吼,接着便向着一边斜跳了出去。赵虎心中觉得奇怪,他起身看去,发现老虎已经转身向着谷外跑去,脑袋一侧还带着一支长长的羽箭。 赵虎还没来得及寻找放箭之人,就听到那只老虎又是一声狂叫,然后突然转身,向着自己扑了过来。赵虎急忙起身躲避,这时他看到老虎脑袋的另一侧也被一支羽箭射中。 那老虎嘶吼着扑向赵虎,还未近身,突然扑倒在地,四肢抽搐了一会儿,渐渐没了动静。 壮士形销 经历了这惊险的一幕之后,赵虎此时只觉得两腿发软,他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这时有一个声音从附近传了过来:“二哥,你的箭法越来越好了,两只箭全都射中了这大虫的眼睛,并且深入脑髓,不但取了这畜生的性命,还留了一张完整的虎皮,小弟实在是佩服得很。” 一个粗犷的声音回答道:“三弟,你的箭法也不差,如果今天你要是出手的话,想必可以一箭就将这畜生射死。” 这两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就来到山谷之中。那两人先去看了看那只死虎,然后又来到赵虎身边。 一人开口问道:“这位兄台想必是外乡人吧,为何会来到这个危险的地方呢?” 赵虎这时已经缓过神来,他从地上站起来,对二人抱拳说道:“在下赵虎,因为听说人这山谷里的碧寒潭十分神奇,今日特意来此游览,没想到却碰到了猛虎。要不是两位好汉搭救,可能此刻在下已经命丧虎口。多谢好汉的救命之恩,两位请受赵虎一拜。” 赵虎说着,对二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二人忙扶住赵虎,其中一人说道:“兄台不必客气。其实我们兄弟二人寻找这只猛虎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这个畜生十分狡猾,它知道我二人在找它,就一直潜踪匿迹,不肯露面。今日幸亏兄台你将他引出,否则我兄弟二人还无法将他除掉。” 另一人也开口说道:“原来这位兄台名字中也有一个虎字,看来我们今天是杀了一虎,又救了一虎,是不是呀,二哥,呵呵。” 最先开口的那人说道:“三弟,不可随意耍笑。” 赵虎呵呵一笑,说道:“无妨,无妨,只不知两位好汉尊姓大名?” 那人说道:“我姓李,名元义,这是我弟弟,元孝。” 赵虎忙拱手说道:“原来是元义兄和元孝兄,幸会,幸会。” 李氏二兄弟与赵虎又攀谈了一会儿,然后就分别离开了山谷。 赵虎回到客栈中时,把在山谷中遇险的经历向客栈掌柜说了一遍。掌柜听得直乍舌,小二在一边听到了,也是惊得瞪大了眼睛。 赵虎向他们打听李元义和李元孝兄弟二人的情况。客栈的掌柜告诉赵虎说,这李氏三兄弟在望安县是有名的李氏三雄。他们三人天生神力,而且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三年前,大哥李元烈带着两个弟弟,将一直盘踞在望安县的一个大恶霸秦天海赶了出去。全县的人都对他们兄弟三人感恩戴德,连官府的人也对他们高看三分。现在提起李大官人来,这里的百姓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听到掌柜说李氏三雄的老大就是李大官人,赵虎心中一惊。此前他听沈郎中说李大官人贪恋美色,以至于弄坏了自己的身子,还一直以为对方是一个好色之徒,没想到李大官人却是这样一个英雄人物。 看来真的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赵虎想到此处,不禁为李元烈感到可惜。 次日一早,赵虎问过李家的地址,决定亲自去上门道谢。他提着礼品,来到李家门口时,看到有一队吹吹打打的乐手正在那里忙个不停,门外还站着几个差役,在那里眉开眼笑地聊天。 赵虎找人问了一下,原来县官听说李家兄弟除掉了那只老虎,就亲自带着人来上门道谢,感谢他们为望安县百姓除去了一害。 原来如此,赵虎决定在门外停留一会儿,等官府的人走了之后,他再进去向李元义和李元孝兄弟道谢。 过了许久,赵虎看到一个穿着官服的人走了出来,接着又看到李元义和李元孝二人跟着一个病恹恹的人出来相送。 看来这三人就是客栈掌柜口中所说的李氏三雄,赵虎暗暗打量李元烈,发现他年纪不过二十四五岁,身材魁梧,脸上棱角分明,初看起来,象是一个性格刚毅之人。只不过他为病所缠,言谈举止之间显得有气无力。 县官与李氏三兄弟告别之后,就坐上轿子,由差役护送着离开。那些鼓乐手看到县令离开,就停了下来。李元烈挥挥手,一个小厮送上了一封银子。那些乐人接过银子,连连向李元三兄弟道谢,然后收拾家伙离去。 赵虎看到李氏三兄弟正要转身回宅,就走上前去打招呼。李元义和李元孝二人回头看眼前有一人正对自己拱手行礼,仔细一看,原来正是赵虎,于是他们兄弟二人也向赵虎拱手还礼。 李元烈并不认识赵虎,他略略拱了拱手,并未说话。李元义向他大哥介绍了赵虎,然后又向赵虎介绍了他大哥李元烈。 于是赵虎和李元烈二人说了些客套话,无非是久仰、幸会之类的话语。赵虎向李氏三兄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然后送上了自己精心挑选的礼品。老三李元孝接了过来,他们兄弟三人又和赵虎说了几句谦让的话。 李元烈请赵虎到家中略坐一坐,赵虎本想推辞,但是人家救过自己的命,贸然推辞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于是就客随主便,跟着李家兄弟进了他们的宅院。 四人来到客房中坐下,赵虎又一次向李元义和李元孝表达谢意。他们二人呵呵一笑,让赵虎不必将此事挂在心上,他们能救赵虎,也只是机缘巧合而已。 此时李元烈显得精力不济,有些坐不住了,就向赵虎道了声少陪,在丫环的搀扶下回到内房去休息了。 李元烈走后,赵虎看到李元义和李元孝二人的脸上全都布满愁容,于是他问二人,李元烈到底所得何病。 李元孝说道:“大哥两个月之前还每日饮酒食肉,骑马射猎,那时他的身体极其强健,从未得过什么病。谁料想后来身体越来越差,到现在连多坐一会都不行。我们兄弟二人也曾给他找了许多医生,可是那些庸医全都看不出病因所在。还好沈郎中给大哥开的药多少还能凑点效,可是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眼见得大哥的身体一天差似一天,我们兄弟二人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这心中真如刀割一般难受。” 李元义听到此处,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席间斗嘴 看来他们兄弟感情极好,赵虎想了想,决定把从沈郎中那里听到的话跟这兄弟二人说一说,希望能够对李元烈有所帮助。 “两位好汉,在下从他人那里听到了一些话,和大官人有关,只是不知当不当讲。” 听说与自己的大哥有关,李元义和李元孝互相看了看,然后老二李元义开口说道:“兄台但讲无妨。” 赵虎说道:“在下听人说,大官人是当世的英雄豪杰,为人做事,极是重情义有担当,不过只是有些年少风流,在脂粉堆里消磨了太多的时间,以至于精力亏损,身体孱弱。” 李元孝闻听此话,张眉怒目地瞪着赵虎说道:“这话你是从何处听来?” 赵虎还未回话,李元义就止住了李元孝说道:“三弟,不可鲁莽。赵兄说此话并无他意,想来也是为大哥好,只不过他不了解大哥,因此才会听信了他人的妄言。” 说完此话,李元义又对赵虎说道:“赵兄,自我大哥生病以来,外面的风言风语不绝于耳,我兄弟二人已经听了不少,不过那些全都是些无稽之谈,因此我们并未放在心上。想必赵兄也是从那不知情之人的口中,听到了一些没来由的话。可以坦白告诉赵兄,我大哥决不是沉湎美色之人,赵兄切不可听信他人没有根据的话。” 李元义说话这时面色凝重,看起来十分严肃。赵虎想信他所说的话一定是真的,不过这样一来,那个沈郎中的话就是假的了。李氏三兄弟如此信任沈郎中,他又为何要说这些假话来诋毁李元烈呢?赵虎一时想不明白。 赵虎正在沉思,李氏兄弟也没有再说话,宾主之间有些冷场。这时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进来之时,李氏兄弟二人全都起身与他行礼叙话,那人也忙站定脚跟回了礼。 此时赵虎正在想沈郎中为何要编造李元烈好色的谎言,因此那人进来之时,他一时未能及时起身。那人看到赵虎大喇喇地坐在那里对自己视而不见,禁不住心中有些不悦。 他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赵虎在这时已经反应了过来,他忙起身答道:“在下赵虎,未能及时与壮士见礼,得罪,得罪,壮士贵姓?” 李元义怕那人与赵虎之间产生误会,忙开口说道:“这位是小弟的表亲,林子枫。” “原来是林壮士,幸会。”赵虎客气地说道。 林子枫微微一笑,说道:“看赵兄身形魁梧,骨骼精奇,想来是精通武艺之人。此外赵兄目光如炬,脸带三分正气,应该是在官府中当差办案。不知小弟猜得对还是不对?” 林子枫说完此话,得意洋洋地看着赵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林子枫的眼光倒也不差,不过毕竟此赵虎非彼赵虎,纵然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也依然得出的是错误的结论。 赵虎回道:“林壮士好眼力,不过在下已经不在官府中当差了。到于武艺,呵呵,壮士实在是高看在下了。” “哦?”林子枫听到自己一样也没有猜对,有些不太甘心,他追问道:“你当真不在官府中做事?不知现在以何为生?” “在下现在盛州开了一个查事坊,以帮人探查事情为生。” 林子枫闻听此话,开口说道:“赵兄想来是擅长此道了,以后还请赵兄多多指教才好,小弟当真想跟赵兄你学一学如何探查事情呢。” 赵虎听林子枫这话虽然说得极是客气,可是却似乎含着不屑的语气,好象有意嘲弄自己,一时忍不住,开口回道:“自在下做此行以来,倒也查出了不少事情的真相,如果林壮士想要学的话,在下自会悉心指点,壮士自可放心。” “你……”林子枫听到赵虎一点都不谦虚,直接就说要做自己的老师,禁不住有点发怒。 赵虎看着林子枫那副郁闷的样子,心中暗乐:小子,你还想酸了巴唧地来损我?你不是说要跟着哥哥学习嘛,嘿嘿,那哥哥就成全你了,好徒儿。 看着赵虎面露得意之色,林子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紧走一步逼上前来,正要开口时,李元义来打圆场了:“两位,切磋一事日后再说不迟,现在已近午时,不如在舍下略饮几杯水酒,如何?”说着,他又扭头对李元孝说道:“三弟,快去叫人准备午饭。” 李元孝会意,忙出去吩咐家人备饭。这边李元义还在说着一些不打紧的话,想要岔开赵虎和林子枫二人的唇齿交锋。 赵虎并不愿与林子枫作口舌之争,因此他点到即止,随即也转了口风。林子枫看赵虎和李元义二人都在说别的事,他也不好再强去赵虎争辩,于是就闷闷不乐地坐一旁,一言不发。 李家的下人很快将饭菜布好,李氏两兄弟陪着赵虎和林子枫就坐。席间林子枫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赵虎多次主动和他搭话,他都爱理不理。赵虎无奈地笑笑,也就不再强去和他说话了。 林子枫匆匆喝了几杯子,略略吃了一点菜,便起身离去了。李氏兄弟看他起身,谦让了一番,然后就随他去了。 林子枫走后,李元义对赵虎说道:“赵兄,我们与林子枫一同长大,知道他小时有个浑名叫做“疯子林”,性格争强好胜而且容易生气,不过心地倒也不坏。他的气来快,去得也快,决不会因此与赵兄产生隔阂的,希望赵兄也不要介意。” 赵虎呵呵一笑说道:“在下刚才也有失言之处,希望两位代为转告林壮士,让他也不要介怀。” 三人说说笑笑了吃完了一顿饭,赵虎又略停了片刻,就起身与李氏二兄弟告别。他原想与李元烈也打个招呼,不过自从刚到李家见过一面之后,赵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李元烈的身影,他估摸着李元烈一定是在静养,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为好。 负心多是读书人 赵虎走到李家大门口时,看到林子枫正在那里与一个下人交待什么事情。赵虎从他身旁经过了,拱手和他行了个礼。林子枫也回了个礼,依然对赵虎有些爱理不理。赵虎也不以为意,对他笑了笑,准备跨门而出。 这时一个丫环从后面跑了过来叫道:“不好,大官人又咯血了,这次比上次还厉害。” 正在送赵虎出门的李氏兄弟一听此话,忙与赵虎拱手做别,然后就跟着丫环匆匆向后面走去。 林子枫也跟着向后走,不过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林子枫转头来到赵虎身边,低声对他说道:“我大表哥这次的病来得十分奇怪,我敢断定这其中一定有蹊跷,只是一直未查出真相。你不是说你专为人探查事情吗?这件事你能查出是怎么回事吗?” 赵虎听他所说之话,好象是请求,又隐隐含有向自己叫板的意思。他想了想,对林子枫说道:“好,在下权且试一试,就请林壮士带路,我同你一起到后面看一看李大官人。” 其实赵虎听了李元义此前说的一番话之后,也开始觉得李元烈病的十分蹊跷。再加上他想起沈郎中曾故意诬蔑李元烈荒淫无度,心中更加怀疑此事另有别情。不过李家人不开口,赵虎也不好插手。现在林子枫既然说了出来,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都正合赵虎的意思,于是赵虎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赵虎跟着林子枫来到内室的时候,正看到几个小厮和小丫头在那里围着李元烈忙个不停。他们拿水杯的拿水杯,拿毛巾的拿毛巾,还有一个小厮在清理地面,一个小丫头子在往李元烈身后垫靠枕。 李元烈刚刚咯完血,漱过了口,这会正半坐在床头休息。他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睛紧闭,神情委顿。 李元义和李元孝看到赵虎也来了,有些意外。他们二人小声地和赵虎打招呼,赵虎拱了拱双手回了礼。他来到床前,仔细地看了看李元烈的面相。李元烈对于赵虎来到床前浑然不觉,依然闭着双眼斜坐在那里。 看李元烈的面相身形,在得病之前也应该是一个强健的豪侠之士,此刻却被病拿得半死不活,赵虎看了不禁觉得心中惨然。 此刻林子枫已经把刚才和赵虎的约定,告诉给了李氏兄弟。李元义和李元孝虽然不太认为此事另有别情,同时对赵虎也不抱什么希望,不过看他如此认真地想帮自己的大哥,心中也很是感激。 赵虎四下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的情况。他准备问一些向李氏兄弟问一些其他的情况,就在此时,他看到李元烈的床头放着一本书。赵虎打开书,粗粗翻了一翻,发现这本书似乎和他昨天看过的那本“风月奇谭”出于一个作者之手。 由于纸质的原因,赵虎每翻一页时,都需要用手指蘸一下口水。他翻看了几页后,发现此书写的是一些野史传闻。这种书正对赵虎的胃口,他忍不住多翻了几页,一时看得津津有味。 李氏兄弟和林子枫看到赵虎竟然在李元烈的床头,捧着一本书看得入了迷,一时面面相觑,有点不知所措。 “赵兄。”李元义小声地叫道。 赵虎听到李元义叫他,知道自己有点失态。他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太靠谱,就忙放下书本。赵虎对李氏兄弟示意到外面借一步说话,于是他们四人一起来到了外面。赵虎问了一些李元烈的其他情况,李元义一一回答了他。 从李元义的口中,赵虎得知虽然李元烈有一妻一妾,但他毕竟是练武之人,对于床第之事极有分寸,因此那种纵欲伤身的说法完全不合实际。平日里李元烈除了耍枪弄棒之外,还喜欢读书。因为久病卧床不便行动,李元烈每天清醒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书。 李元烈床头放的那本书,就是城中一位才子新近写出来的。那位才子与李元烈相识已久,二人一文一武,互相赏识,因此他写了什么书,通常都会先拿来让李元烈过目。近来那位才子已经送了好几本书过来给他看,刚才赵虎看到的那本书,送过来还没有几天。 赵虎问了之后,并未发觉有什么异常,他决定回去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于是就告别了李氏兄弟,回到客栈之中。 回去之后不久,赵虎开始觉得不适。他以为是自己此前的病没有好彻底,就让小二又到沈郎中那里按着前边的方子拿了几副药。 小二拿药回来之后,很快就煎好给赵虎送了过来。赵虎喝过之后躺下休息,觉得病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有加重的意思,吃的药似乎完全没有作用。 赵虎心想可能是因为自己过于疲劳所致,于是吃过晚饭之后,他早早地就上床睡觉了。次日一早起来,赵虎觉得病情好了点,可是却觉得嗓了眼发甜。他起床后嗽口之时,竟然发现水变成了红色的。 发觉自己咯血,赵虎心中害怕。他突然想起自己昨天在李元烈的床头站了一会儿,难道李元烈的咯血之症会传染吗?赵虎想了想,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李氏兄弟和林子枫还有李家的下人,天天都与李元烈接触,他们没有任何的问题,所以李元烈的咯血病绝不会传染。 为何自已会在短短时间内就患了这咯血之症?赵虎前思后想,不得其解。这时他看到床头放着那本“风月奇谭”,心中一亮。 赵虎忙来到李家,他叫过李氏兄弟,让他们将那位写书的才子请到家中来。 那位才子很快就来了,他看到在李家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正等着自己,不知是怎么回事。 赵虎看到才子来了,没有说多余的话,直接问他为何要下毒害李元烈。那个才子闻听此话,脸色大变。李氏兄弟和林子枫闻听此话,也是大吃了一惊。 才子当然一口否认此事,他斥责赵虎胡言乱语。赵虎并未跟他争论,他让李家的下人把李元烈床头的那本书拿过来,然后又让人将书打湿,接着让人找来了几只蚂蚁放到书页上。只见那几只蚂蚁初时还努力地想从水渍中挣脱出来,不过它们爬着爬着,就渐渐不动了。 李氏兄弟和林子枫凑上去一看,发现那几只蚂蚁全都蜷曲着死掉了。 由此看来,这本书毫无疑问是有毒的。李氏兄弟和林子枫愤怒地问那个才子为何要这样做,才子看事已暴露,就说出了实情。 原来三年前被李氏三雄赶出望安县的那个恶霸秦天海,一直想要再次回到这里来。他知道有李家三兄弟在,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回来,于是就准备设计除掉他们。秦天海知道李元烈与才子关系不错,就用重金买通了这个才子,希望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才子收下秦天海送来的银子后,想了一个计策。他在自己新写之书的每一页下方都涂上毒,待晾干之后,再送来给李元烈阅读。由于书本纸质的原因,李元烈每翻一页书,差不多都要用手指蘸一下口水,这样就会不知不觉地中毒。这种下毒的方法极其隐蔽,几乎不会被人察觉,因此一直以来给李元烈看病的那些医生都查不出病因。只有沈郎中一人知道实情,不过,他也被秦天海重金收买了,自然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得知了大哥得病的真正原因后,李元义和李元孝二人十分愤怒,他们先是将沈郎中抓了来,然后又通过才子做为诱饵,顺利地捉住了秦天海,为李元烈报了仇。而李元烈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当调理之后,又重新恢复了健康。当然,这是后话,在此暂且不提。 且说李氏兄弟看到赵虎这么快就查明了事情的真相,对他十分感激。林子枫虽然也一起向赵虎道谢,不过语气却难免有些酸溜溜的。他们问赵虎是如何得知那本书上有毒的,赵虎一一向他们做了解释。 原来当赵虎发现自己咯血之后,他立刻想到李元烈。既然李元烈的病不会传染,那么自己与他得相同的病症,就一定与他有某些共同的地方。赵虎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与李元烈并没有什么相同的,他倒是在李家吃过饭,可是那顿饭也不是他一个人吃的,李元义、李元孝和林子枫都和他一起吃了那顿饭。就要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那本“风月奇谭”,于是立刻想起自己曾在李元烈床头看过的那本书,这是他们二人唯一共同做过的一件事。 赵虎记得当日蜂蜜水洇湿了书本之后,虽然已经晾干,但是蜂蜜却依然留在了书本上,于是他觉得李元烈床头的那本书一定有问题。后来的事实证明,赵虎的猜想果然没错。 李氏兄弟听完赵虎所说的话之后,对他十分佩服。林子枫却并不这样认为,他认为赵虎这次只所以有找到事情的真相,其实是因为运气比较好。 赵虎虽然觉得自己这次的运气确实不错,不过他也认为,如果对一个不善于观察和思考的人来说,即使运气再好,即使证据直接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也很有可能会视而不见。因此,赵虎对于林子枫的看法并不认同。 林子枫似乎和赵虎较上了劲,他被赵虎反驳之后,心中十分不服,他决定要和赵虎比试一下,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厉害。赵虎欣然答应和林子枫比试,并且大度地让他出比试的题目。 赵虎本以为林子枫不会难倒自己,因此心中一时有些大意。他不知道,正是这种大意的态度,让他在和林子枫的首次比试之中意外地失了手。不过,好在赵虎及时调整,终究还是在第二个回合的比试中胜了林子枫,最终挽回了面子。 初斗 林子枫看到赵虎让自己出比试的题目,他想了想,走回房中去拿了一个发簪出来,然后对赵虎说道:“赵兄,你看好这根发簪,以一夜为限,如果你有办法从小弟手中拿走,小弟就对赵兄甘拜下风。” 赵虎看了看那个银白色的发簪,笑着对林子枫说道:“林壮士,这种隔空取物的本事,在下还真是没有练过,你这个题目倒是难住我了。” 林子枫听赵虎如此说,他略一思索,然后把银簪一把塞给赵虎说道:“这样吧,赵兄,簪子由你来保管,小弟来取,还是以一夜时间为限,如何?” 赵虎看林子枫如此较真,心中有些不太开心。他心想不就是一根银簪嘛,我把它稳稳地插在头上,看你有什么办法能拿走。 想到这里,赵虎对林子枫说道:“既然林壮士如此有兴趣,那就不妨按你说的来办吧。此银簪就放在我的头上,林壮士可尽管来取。”说着,赵虎把银簪接了过来,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插在了头上。 赵虎想了想,终归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于是又开口说道:“可不许动手抢呀。” 林子枫微微一笑,说道:“赵兄放心,小弟有办法让你把簪子乖乖送上。” 赵虎听了这话也是一乐,心想这林子枫做事心浮气躁,吹起牛来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李氏兄弟看赵虎和林子枫二人一定要比试,情知阻拦不住,不过好在二人只是比智,并不会伤及各自的身段,于是他们也就放下心来。 晚上很快就来了,吃过晚饭,赵虎在李家找了一间房,稳稳在里面坐着。他大睁着眼睛,想看看林子枫能用什么手段取走自己头上的那去簪子。 赵虎在房中坐到半夜时分,也没有等到林子枫。他不知道林子枫在搞什么鬼,不过心里是一刻也不敢放松。 子时刚过,赵虎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对推开了。他抬眼看去,发现进房的正是林子枫。 “赵兄,小弟有一事想问。”林子枫刚一踏进房门,就直接开口说道。 “壮士有何事?”赵虎看林子枫一本正经地问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子枫说道:“小弟知道赵兄一向颇有计谋,因此刚才越想心中越不安。小弟想问一句,赵兄是不是已经把我给你的那把簪子放到了别处?你现在头上插着的,其实是另一把簪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小弟纵然费尽心力将它取了来,又有什么用呢?” 赵虎一听,伸手把簪子从头上取了下来。他对林子枫说道:“林壮士不用担心,在下说过把簪子放在头上,就一定会放在头上。壮士你看一下,这是否是你给我的那把簪子。” 说着,赵虎就把簪子递了过去。就在林子枫伸手要接的时候,赵虎忽然意识到不妥,他停住了手,开口说道:“现在是在下把簪子送给壮士你验证的,这一刻你我二人的比试是处在暂停状态,因此,即使簪子到了你的手上,也不能算是你赢了这次比试。如果林壮士同意在下的话,这就可以把簪子拿过去验证一番。” 林子枫闻言先是一怔,他接过簪子后随便看了一眼,然后又还给赵虎,说道:“赵兄还真是小心,呵呵,小弟信得过赵兄。”林子枫说完此话,转身走了出去。 等林子枫走了之后,赵虎又把簪子簪在了头上。他心中暗道好险,几乎上了这林子枫的当。看来这林子枫倒是有些小聪明,赵虎心中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又过了约有一个辰,赵虎隐隐有了睡意,正在他努力撑着眼皮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顶上有悉悉索索的响声。赵虎仰头看去,发现一缕飞尘从正从上面飘落下来,他连忙躲避,才没有让那灰尘落在自己的头上。 赵虎知道这又是林子枫搞的鬼,他打足了精神,四下看了一看,又把灯光拔亮,发觉并无其他异常情况,这才重新坐了下来。赵虎刚刚坐定,听到房门又吱呀一声响了起来,林子枫又一次走了进来。 林子枫进来后对赵虎说道:“赵兄,你刚才四处走动的时候,有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情况?” 赵虎闻言一愣,他说道:“不知壮士所说的异常情况是指什么?” 林子枫呵呵一笑说道:“赵兄,其实你头上的簪子,已经被小弟取了来。” 赵虎闻听此话,忙把头上的簪子摘了下来,他拿在手中看了看,然后问道:“不知林壮士何出此言?这把簪子还在我的手上,壮士不妨走近来瞧。” 林子枫并未上前,他对赵虎说道:“赵兄仔细看一看簪子的后面,就可知晓了。” 赵虎闻言把簪子翻了过来,看到背面光滑圆润,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了一丝亮光,心中顿时一惊。 刚拿到簪子时,赵虎曾把前面和后面都看了一遍。他记得当时看到这个簪子的背面刻着一个极小的“林”字,虽然那个字笔画细若游丝,但也是清晰可辨。现在这根簪子后面竟然光滑平整,一个字都没有,很显然它已经不是林子枫最初给自己的那个簪子了。 赵虎不知道林子枫用什么办法调换了自己头上的簪子,但是很显然这个比试他已经输了。 输了就输了吧,赵虎准备向林子枫认输,并问他是用什么手段将自己头上的簪子取了去的。这时却听林子枫说道:“赵兄,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愿不愿意再比试一次。” 林子枫说着,伸手递过了一根发簪来。赵虎接过来一看,后面正有一个细小的“林”字。他把这个发簪插在头上,然后把无字的那个发簪递给林子枫,接着说道:“既然壮士这么有兴致,在下倒也愿意奉陪。” 其实赵虎这会心中已经有些动了气,他刚才已经打算认输了,没想到林子枫竟然没玩够,还想再虐他一回。赵虎心中一发狠,就答应了下来。 刚才还略有些睡意的赵虎,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此刻再也不觉得困了。他坐在房中,小心地注意着周围的环境,一刻也不敢懈怠。 又过了约有一个时辰,赵虎看到窗外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地挠着窗纸。赵虎稳坐不动,那“滋滋”的声音越来越响,不但挠动窗纸,连窗棂也挠了起来。这声意搅扰得赵虎坐立不安,他站起身来想去一看究竟,但是又担心头上的发簪,于是就想了一个办法,双手抱头,来到窗前一看究竟。 失手 就在赵虎刚来到窗边时,窗子被突然打开,接着一只猫“喵呜”地一声尖叫,从外面蹿了进来。它进房之后,直冲着赵虎的面门扑了过来。赵虎心中一急,立刻下意识地用双手去阻挡它的袭击,接着又连连后退。 那只猫并没有扑到赵虎,而是落在了屋里的地面上。它刚一落地,接着就又一跃而起,从窗口跳了出去。 猫出去之后,赵虎定了定心神,然后用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发觉它还在那里,并没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他起身四处看了看,发现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常,四周十分安静,只有细细的风声略过窗外,吹动窗纸时,发出簌簌的细碎声音。 赵虎刚刚坐定,林子枫就推门进来了。他来到赵虎面前,呵呵一笑说道:“赵兄,刚才那只猫没有没吓到你?” 赵虎也是一笑,说道:“想必这也是壮士的手段吧,呵呵,在下倒是被这个小东西给吓了一跳。不过,还好一切正常,簪子依然还在我这里,壮士这番恐怕是空费了一番功夫。” 林子枫笑着对赵虎说道:“赵兄,此言差矣,此番小弟并没有失手,你头上的簪子已经被我取了过来。” 赵虎闻言一惊,他看了看林子枫,发觉对方不象是在说假话,心中骇然。赵虎忙摸了摸头顶,发觉发簪还在,于是放下心来。 赵虎正准备把簪子取下来给林子枫看,却发现对方把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手掌里正托着一根发簪。赵虎从林子枫的手里把发簪拿起来,看了看背面,一个细小的“林”字赫然在目。 这个“林”字虽然极小,但是此刻在赵虎看来,却是十分地刺目。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手中那个发簪,不明白林子枫用什么手段又一次成功了调换了自己头上的那根簪子。 “赵兄,可肯认输否?”林子枫笑意盈盈,盯着赵虎问道。 赵虎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林壮士好手段,在下甘拜下风。” 林子枫闻言得意地哈哈大笑。 赵虎此刻心中很不是滋味,不过他也是一个旷达之人,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并不会为此过多的纠结。不过,最令赵虎好奇的是,林子枫是用什么手段,成功地两次将自己头上的发簪取了去。 当赵虎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林子枫盯着他微微发笑。赵虎有点莫名其妙,他不解地问道:“壮士,在下所提的问题真的如此好笑吗?” 林子枫说道:“赵兄,小弟以曾听到过一句话‘兵者,诡道也’,这次从你头上取簪子,正是用的这句话。” 赵虎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他继续问道:“可否请壮士说细说明?” 林子枫说道:“请赵兄将头上的发簪取下来看一看。” 赵虎此时才想起来,发簪还在头上,于是就伸手取了下来。他把发簪拿在手里左右翻转,突然发现这个发簪后面也有一个小小的“林”字。 这是怎么回事?赵虎一时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原来第二次林子枫并未从赵虎的头上取走发簪,林子枫手中拿着的,其实是另外一个同样的发簪。他说已经取走了赵虎头上发簪,其实只是诈言。 其实刚才赵虎只要把头上的发簪拿下来一看,便可知道林子枫是在说假话,可是他却轻信了林子枫的话,误以为他真的从自己头上取走了发簪。赵虎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暗暗后悔。 他尴尬地一笑,对林子枫说道:“林壮士竟然有如此心机,在下佩服。” 林子枫并未谦让,他轻轻一笑说道:“赵兄想不想知道,小弟第一次是怎么取走你头上的发簪的?” 赵虎点头说道:“请壮士赐教。” “赵兄,其实小弟第一次也同样没有从你头上取走发簪。” “哦?”赵虎闻言十分吃惊。他记得发簪刚上头时,上面明明刻着一个“林”,后来取下来时,发簪上面已经没有了那个“林”字,很显然它已经被人调换过了,为何林子枫会说他并未调换? 林子枫看到赵虎不解的样子,有些得意地说道:“赵兄,你第一次拿到的发簪,上面确实是有一个‘林’字,不过,那个字不是刻上去的,而是用细小的银丝粘上去的。当时小弟说要验证一下簪子的真假,你把它递过来,小弟就趁机将这个字抹掉,当时赵兄并未发觉小弟的这个动作,所以后来才会以为簪子被调换过了。” 赵虎听到这里,才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步入了林子枫设下的局中,在这场比试里根本不可能胜出。他被林子枫连着欺骗了两次,心中不禁有些郁闷。 年着林子枫那得意洋洋的笑脸,赵虎觉得输得实在不甘心。他想了想,对林子枫说道:“壮士实在是好手段,让在下佩服得紧。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如果林壮士愿意,我们二人再比试一次如何?” 林子枫知道赵虎心中不服,他呵呵一笑,说道:“赵兄,刚才小弟偶然得手,想来兄台一定是心中不服。既然赵兄你有意再比试一次,小弟愿意奉陪。上次比试的题目是由小弟出的,这次就由赵兄来出题吧。” 林子枫此话正中赵虎的下怀,他也是呵呵一笑,拱手对林子枫说道:“多谢壮士美意,如此就由在下出个题目吧。” 赵虎怀顾了一下,想要找一件合适的物品,这时李元义走了过来,他对赵虎说道:“赵兄,但有需要之处,尽可告诉小弟。” 赵虎想了想说道:“如此多谢了,在下想借明珠一颗,不知可否?” 李元义说道:“这有何难,赵兄且请稍等片时,待小弟去去就来。” 稍倾,只见李元义拿来一颗白腻光滑的蚌珠,大小如同人的小手指手肚一般。赵虎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然后拱手致谢。李元义爽朗地一笑,谦逊地表示赵虎不必如此客气,并向赵虎还了一礼。 再斗 林子枫说道:“赵兄,明珠已经拿来了,不知赵兄将如何用它?” 赵虎回道:“壮士,不妨就如同上次一样,我来藏,你来取,如何?” 林子枫想了想,点头应允道:“也好,这次赵兄可要藏好,不要再被小弟给取了去。” 说完此话,林子枫端起来一杯茶,满脸笑意地轻轻啜了一口。看得出来,他此刻胸有成竹,十分得意。 赵虎笑道:“如果这次林壮士再得手,在下将会对壮士佩服得五体投地。” 林子枫放下茶杯,对赵虎说道:“只是游戏而已,小弟虽然上次得手,全凭侥幸,赵兄不必介怀。” 林子枫此刻心情大好,说起话来彬彬有礼,与此前的表现大不相同。 赵虎微微一笑,说道“壮士不必过谦。” 二人相量了一番,最好决定比试的地点还是在他们身处的这间房屋,时间仍然以一夜为限。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林子枫要求,这次明珠可以放在房中的任何地方,只是不能放在赵虎的身上。赵虎想了想,答应了林子枫的要求。 商定好了一些细节之后,林子枫就出去休息了。他要提前养好精神,为晚上的比试做准备。 林子枫出去后,李元义也安排赵虎去休息,赵虎却并未答应。他在房内仔细地查看了一番,想找一个稳妥的地方藏匿这颗明珠。 看来看去,赵虎都觉得不放心。最后他请李元义拿来了一个锦盒,准备将明珠放在盒中,然后把盒子放在自己的眼前,要牢牢地盯紧它。 李元义看到赵虎如此小心,也不好说什么。他看到屋中赵虎和林子枫二人喝过的茶杯还未收拾,就叫了一个下人来将桌子拾掇干净。 看到有外人进来,赵虎忙喝住他,不让那个下人进屋,同时将锦拿抱在怀中。 下人站在门口,看看李元义,又看看赵虎,显得左右为难。 李元义看到赵虎如此紧张,不禁在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个下人先退下去。 下人走了之后,赵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将锦拿放在桌子上,然后对李元义说道:“壮士,这次比试在下决不能失手,因此不得不格外小心。麻烦壮士吩咐家中下人,明早日出之前,任何人不要踏入这房中半步。” 李元义点头应允。 看到李元义答应,赵虎这才放下心来。他走出房外,看着李元义将门锁好,然后去休息了。 有事则话长,无事则话短。却说赵虎和林子枫二人在傍晚起床之后,略略吃了些东西,然后便开始正式比试。 赵虎来到房中,走近桌前,查看了一番,发现一切正常,锦盒仍在桌上安安稳稳地放着。他打锦盒看了看,又向四周扫了一眼,然后便正襟危坐,等着林子枫来夜取珍珠。 秋日的夜晚繁星点点,偶而会有秋风掠过窗外,吹得窗纸发出微鸣。 赵虎枯坐无聊,不时地起来四处走动。他一会走到门前,打开门探头出去向外看一看,一会又走到窗前,查看一下窗子是否已经从内插好。 眼看将近深夜子时,林子枫仍然不见踪影,连前一夜光顾过这间房屋的那只小猫,也看不到。周边除了飒飒的风声之外,再听不到别的动静。 四周越是安静,赵虎越是紧张。他总觉得林子枫似乎正悄悄地躲在某处,在暗暗地窥伺着自己的举动。 赵虎丝毫不敢大意,他看着桌上的锦盒,默默地等着林子枫出手。 好在白天已经养足了精神,赵虎在房中坐了半夜,倒也不觉得困倦。只是傍晚时分,他只吃了一点东西,这会觉得腹中饥饿,隐隐然有雷鸣声起。 赵虎正在想要不要叫人送些吃的过来,还未拿定主意,这时却听到房外有人叩门。 赵虎一个激灵,从桌旁站起,开口问道:“门外是何人?”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门外说道:“小的奉我家主人之命,来送夜宵给赵爷吃的。” 原来是李家的下人,赵虎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来到门前,将门打开,看到一个低眉顺眼的下人正站在那里,手里举着的托盘上还放着一碗热腾腾的夜宵。 赵虎伸手接过碗来,对那个下人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劳烦转告你家主人,就说赵虎多谢了。” 赵虎说此话时,整个人都堵在门口,并未让那个下人踏进房来半步。 那个下人虽然对这种情况感到有些诧异,不过他并未说话,对着赵虎躬了一恭,便拿着空托盘走了。 赵虎看看下人走远,回过身来,第一件事便是看桌上放的锦拿有无异样。待看清楚锦盒仍然放在原处,丝毫未动时,赵虎便放心地关上门,端着夜宵回到桌前坐了下来。 吃还是不吃这碗夜宵,赵虎也犹豫了一会儿。不过,他很快就打消心中的疑虑,放心地吃了起来。赵虎知道,林子枫决不会在夜宵上动手脚的,因为如果他真的这样做,即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这个道理林子枫想必不会不知道。 一碗热乎乎的饭食下肚,赵虎觉得整个人舒服了放多。他放下碗筷,站起身来在房中走了几步。赵虎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暗暗生疑,为何现在已近三更了,林子枫还不出现? 赵虎一边在房中踱步,一边侧耳倾听房外的动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响起,有人走过来了。 听到有人走近,赵虎顿时紧张起来。他透过门缝向外张望,只能看到夜色中有一人正向房前走来,却无法看清楚来人到底是谁。 赵虎细思片刻,离开房门,来到桌前坐定,双手把定锦盒,准备静观其变。 门外一个声响起:“赵爷,您吃好了吗?我是来收拾碗筷的。” 原来是刚才送夜宵的那个下人,赵虎虚惊一场。他拿起碗筷,来到门前,刚递给那个下人,这时,昨夜曾出现过的那只猫,从黑影里“嗖”地一下蹿了出来,直向赵虎的面门扑过来。 胜出 赵虎吃了一惊,忙向旁边一躲。那只野猫未能抓住赵虎的脸庞,却将他的头发抓得散落了下来。赵虎伸手去打那只猫。只听那猫儿“喵呜”地一声惊叫,却仍然爬着他的头发不肯放松。 那个下人要上前帮忙,但是手中拿着碗快,实在是不方便。他赶忙进房,将碗筷放在桌上,快步出来帮赵虎驱赶那只猫。 此时那只猫被赵虎拍了两巴掌,已经松开了赵虎的头发,“喵呜”地叫了一声,向着旁边的竹丛跳了过去。 赵虎此时被猫儿抓得披头散发,发簪也不知掉到那里去了。 下人蹲在地上,帮赵虎找到了发簪,伸手递给他,正要进房中去拿碗筷,此时赵虎已经从刚才的惊慌中清醒了过来。他忙止住那个下人,示意他不可进屋。赵虎自己进到房中,看到那个锦盒还在桌上放着,这才吁了一口气,他将碗筷又拿出来,交给了下人,让他带了出去。 下人走后,赵虎关上房门,簪好头发,正要重新坐下来,却听到门外又有人叩门。 赵虎来到门前,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正是林子枫。 “赵兄,这一夜过得可好?”林子枫笑意盈盈地问道。 “还好,只是刚才被一只小猫弄得好不狼狈。” “呵呵,赵兄,明珠还在吗?” 赵虎回头看了看桌上放着的那个锦盒,对林子枫说道:“壮士请看,桌上放着的那个就是。此时天光初现,应该算得上是清晨了,林壮士此时再来取明珠的话,即使取到手,按理来说,也应该是输给在下了。” 林子枫依然笑意盈盈地看着赵虎,并未答话。 赵虎看到林子枫这副笑脸,有些不解地问道:“不知林壮士昨夜为何不来取珠?是因为在下守护得太过严密,以致无法出手?还是想纯粹地送一场胜利给在下?无论如何,现在明珠依然在此房中,林壮士这次确实是输给在下了。” 林子枫听到赵虎如此说,仍然是满脸笑意,一言不发。 面对着沉默是金的林子枫,赵虎心中没来由地发虚。正在他心中暗自盘算林子枫的这副笑脸是何用意的时候,从门外又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进屋后毕恭毕敬地说道:“赵爷,小的估摸着这会您应该已经吃过夜宵了,特来给您收拾碗筷。” 听到这个下人如此说话,赵虎心中一惊,他隐隐觉得自己又着了林子枫的道了。 林子枫挥了挥手,让那个脸上充满不解之色的下人退下,然后呵呵一乐,对赵虎说道:“赵兄,你不妨走到桌边看一看,上面放着的锦盒,可是昨夜盛明珠的那个?” 赵虎闻言一惊,快步来到桌前,仔细一看,发现锦盒确实是被人掉过包了。他不禁懊悔地一拍桌子,颓然地坐了下来。 林子枫施施然走进屋来,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双后拿到身前,掌中赫然托着一只物件,正是昨夜赵虎放明珠的那个锦盒。 赵虎叹了口气,说道:“在下自以为昨夜防得甚是严密,不想又被壮士得手。不知壮士是何时得手的,可否告知给在下?” 林子枫说道:“赵兄,你可曾发觉送夜宵的下人和回来拿碗筷的下人,二者有什么不同吗?” 赵虎仔细想了想,说道:“送夜宵的下人由于未曾进屋,只是站在院中,再加上昨夜星光黯淡,因此在下对于他的容貌并不是看得很清楚。此后来拿碗筷的下人,虽然曾进过屋,不过那时一只小猫正在我的头上抓挠,仓促之间,也未能看清楚他的容貌。现在想来,第一次来取碗筷的人,想必就是林壮士乔装所扮吧。” 林子枫说道:“正是,这次小弟再次得手,其实依然是出于侥幸,赵兄勿须在意。” 话虽如此话,可林子枫满脸的得意之情,却是丝毫也掩饰不住。 赵虎缓缓站起来,打开桌上的锦盒,里面空空如也。 林子枫呵呵一笑,将手中的锦盒放在桌上,对赵虎说道:“赵兄,那颗明珠在小弟手中的这个盒子里,赵兄不妨打开一看。” 赵虎抬眼看了看林子枫,然后问道:“壮士得手后,还未曾将锦盒打开过吗?” 林子枫说道:“小弟还没有将盒子打开,还是请赵兄亲自打开吧。” 赵虎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赵虎伸出手去,慢慢打开了林子枫放到桌上的那个锦盒。 林子枫的目光紧紧盯着赵虎的双手,他期待着看到一颗光滑明亮的珍珠出现在眼前。 盒子终于完全找开了,只是和前一只盒子一样,里边同样是空空如也。 林子枫吃惊地盯着打开的锦盒,不想信似地看了又看,里边确实空无一物。 他抬起头,看着赵虎,说道:“赵兄,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赵虎此时一改刚才郁闷的表情,气定神闲地看着林子枫,笑而不语。 到了此时,林子枫已经明白,这次其实是自己着了赵虎的道了。 “赵兄,小弟这次自以为再次得手,没想到却是兄台你棋高一着,佩服。只是这房中粗粗看来,并无箱柜,只有一桌数椅。除了桌上的锦盒之外,应该并无适合藏物之处,不知赵兄将那颗明珠放在那里了?” 赵虎对林子枫说道:“明珠就在此桌之上,林壮士仔细查看,自可发现。” 林子枫看了看桌面,上面光滑平整,并无凹陷和空洞之处。他看了一遍,依然找不到珠子藏在何处,只能再次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赵虎。 “壮士,请看这里。” 赵虎说着话,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伸进了一个茶杯之中,正是昨日林子枫喝完茶后,李家下人未曾收拾的那只茶杯。 只见赵虎两指在杯中一夹,然后缓缓抬手,一颗光洁圆润的珠子,被他从杯子中取了出来。上面沥沥滴下的水珠,在晨光中反射出晶莹的光芒。 林子枫昨夜从李元义那里听到,赵虎紧张到不敢让下人进屋收拾茶杯的地步,当时还觉得好笑。他没想到,赵虎在这看似滑稽和不经意的动作中,却暗暗伏下了机关。 到了此时,虽然林子枫输了此次比试,却对赵虎机巧的心思十分佩服。二人经过这两次比试,终于释掉了先前的嫌隙,彼此开始融洽相处起来。 在李家待了几天,赵虎谢过了李氏兄弟的挽留,决定继续前行。 庄周晓梦(完结) 这日赵虎来到一处山势陡峭的所在,他向四周望了望,蓦然觉得此处看来觉得十分眼熟。 赵虎沿着山路前行,越走越发觉四周的山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此时正是深秋,疾风吹劲草,发出呜呜的声音。林木凋落,百草渐枯,四周一片萧瑟之意。赵虎走到山顶,驻足观望,只见山势连绵,向着远方延伸。 明明自己此前并未来过此处,为何会觉得周围的景色这么眼熟? 赵虎在记忆中仔细搜寻,突然发现,这里的山势极象卧虎山。他又向四周看了看,越来越相信,这就是他在穿越之前曾攀登过的那座卧虎山。 当日自己就是在攀登卧虎山之时,失足落下,然后穿越成了赵虎。 想明了这一节,赵虎站在山顶,一时感慨万千。 他正想去找那日自己失足跌落的地方,却听到一声尖利的啸声从头顶传来,赵虎抬头望去,发现高空中飞翔着一只苍鹰。只见它在空中盘旋,似乎是在伏视着地上的赵虎。 它不会是把自己当成了猎物了吧! 赵虎正在暗自思忖,不妨从身后的草丛中蹿出来一只麋鹿来,它慌不择路,几乎要撞到了赵虎的身上。 “这只鹰该不会是在捕猎这鹿吗?” 赵虎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 鹰似乎只对山羊、野兔之类体形较小的动物感兴趣,象鹿这么大的动物,它要本对付不了,因此,这只鹿应该不是它的捕食对象。 那为何这只鹿会跑得如此慌张?平素极胆小的它们,见到生人时,是决不会这么莽撞地冲出来的。它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才会不避赵虎,只是想着向前逃跑。 赵虎想到此处,心念一动,转过头顺着鹿跑来的方向望过去。他突然发现远处的草丛后面露出了两只阴沉的眼睛,接着便有一个斑斓的面孔出现。 “老虎!”赵虎的惊呼尚未出口,就觉得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那只吊晴白额虎此时也发现了赵虎,它并未嘶吼,却是纵身一跃,向着赵虎猛扑了过来。 看到这只大虫向着自己扑来,赵虎骇得一时呆住了。 老虎一跃而至,堪堪已到赵虎的面前。他从惊呆中清醒过来,转向想逃,慌忙中却忘了此刻自己正站在悬崖边。 赵虎转过身过来,刚迈出脚步,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此刻他已收脚不及,直直地向着悬崖下面落去。 为何此处为有老虎?半空中的赵虎怔怔地想着。 “卧虎山!”电光火石的瞬间,赵虎想到了这山的名字。 看来这名字不是白来的,在古代,此处确实是有老虎出没呀! 刚想明白这一点,赵虎就觉得一阵剧烈的撞击传来,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他醒了!” “真的吗?” “是的,快看,他的眼皮在动,好象要睁开,刚才双手也握起来又松开,好象有意识了。” “他都昏迷了这么久,主任医生都说他有可能以后都是植物人的状态了,没想到现在却醒了,真是奇迹!” 一阵叽叽喳喳的谈话声从耳畔传来,赵虎听清了她们的谈话内容,却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事。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渐渐地适应了周围的光线之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明亮的房间内,旁边还站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孩子,象是护士的样子。 看到赵虎睁开了眼睛,那两个女孩子显得意外又惊喜。一个女孩子匆匆走到外面,不一会领来了一个同样穿白大褂,头发华白的老者。 那个老者来到赵虎面前,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然后又让人用仪器测了一下赵虎的各项生命体征,然后感叹地说道:“确实是奇迹,这个年轻人的生命力太顽强了。” 此时病床前已经站了好几个医生,他们之间谈论着赵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种不敢相信的表情。 从这些人的谈话中,赵虎得知,自己已经在这所医院的病床上躺了一年。 原来上次他爬山失足跌落下来后,虽然经过医生的救治,身体已无大碍,可是意识一直没有恢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以后将会成为一个植物人了,没想到他却在此时醒了过来。 床头放着病历薄,赵虎吃力地坐起来,拿在手中看,发现上面写的入院日期,正是在一年之前,而名字,则赫然写着“张小刚”三个字。 赵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还是以前那个虽不瘦弱,但也算不上强壮的张小刚的身体。 此时他确信自己就是在病床上躺了一年的张小刚了,可是赵虎,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这一年来意识昏迷之时,做的一场梦吗? 看到张小刚在对着病历薄怔怔地发呆,那些医生以为他刚恢复意识,可能还没有完全适应眼前的情况,就相互示意,退出了病房,想让他一个人安静地休息。 房间内变得安静下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落在病床上,照亮了张小刚还有些苍白的面容。 他想到了赵虎,想到了此前经历的那些事,想到了那此自己亲手破获的一个个案件。过去的事情如此真切,就象是昨天发生的一样,难道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在昏迷状态中做的一场梦吗? 虽然眼前的种种情况表明,那确实是他做昏迷时做的一场梦,可是张小刚却无法相信,因为那些事情太过真切,让人无法怀疑它们的真实性。 “庄周晓梦迷蝴蝶”,张小刚蓦然想起了李商隐的这句诗。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于,蝴蝶之梦为周与?”人生如梦,虽然现在自己觉得处于清醒的状态,焉知不是正处在另一个梦境中。 想到此处,张小刚觉得有些释然了。 日影移动,渐渐爬上了床头。秋日的艳阳如同春日般温暖,懒洋洋地洒满了个大半个房间。 张小刚收起病历薄,也收起了自己的思绪,静静地坐在明媚的阳光中,享受这秋日里的小阳春。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