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温元皇后传》 第一章 “太好了,福晋生了”,“大人,福晋生了”…… 嗯,好吵。 “嗷……” 我去,好疼,谁?不知道我是谁吗,虽然被空袭被扔炸弹,但是打人可就不对了,老虎不发威当我Hello Kitty呀! “哭了,哭了”,“瞧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个健壮的,恭喜福晋!” 嗯???这个笑的像个菊花的老婆子是谁,哎这个美夫人虽然脸色苍白了点但是真心好美呀。 “……”(你好,请问我们……) ???“What?我这是在说什么” “大人,您快瞧瞧,多漂亮的小格格呀,刚刚哭得可有劲了。” 哎,这个中年大叔长得也不赖嘛。 “嗯,福晋怎么样?” “回大人的话,虽然生产一切顺利,但是福晋到底不是生育的最佳年龄了,累着了,现在已经睡下了。” “照顾好福晋,我还有事晚点再来看福晋!”中年美大叔严肃地说完便转身离去。 “是,大人……” ………… 来到这个世界许久的若幽东拼西凑的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目前的情况: 现在是康熙朝,自己是钮钴禄府新鲜出炉的小格格钮钴禄·若幽,本来是打算叫乌尔宫额的,但是自家阿玛为了赶潮流——学习汉文化,再加上小女儿出生的时候嗓门实在是太洪亮,于是在翻了数天典籍之后起名——若幽。 自家阿玛是康熙四大辅臣之一的果毅公遏必隆,有嫡福晋一,侧福晋一,姨娘六人。 额娘是嫡福晋舒舒觉罗氏(本文设定为遏必隆的原配嫡妻),育有两子两女,两子为老大法喀和老六阿灵阿,两女为二格格玉录玳(没错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康熙帝的第二任皇后——孝昭仁皇后)以及若幽,扶养老四富保(出生时生母难产而亡寄养在嫡福晋初)。 另有侧福晋巴雅拉氏,育有一子一女,女儿大格格佛尔果春(巴林郡王嫡福晋),儿子老三颜珠。 姨娘张佳氏,育有老二色亮;姨娘王氏,育有一女,未满周岁夭亡;姨娘舒穆禄氏,育有老五伊德;姨娘周氏、姨娘刘佳氏、姨娘杜氏,无子无女。 侧福晋巴雅拉氏因为本身出身不错,再加上长女嫁给了郡王做嫡福晋,很有些目中无人意思。不过自家额娘出身更好,有子有女,又很有手段,虽然遏必隆偏宠巴雅拉氏,巴雅拉氏也就是在言语上打打机锋、耍耍小手段,并不敢动什么手脚作大死,君不见以前那几个敢于向正院磨刀的侧福晋姨娘都不知道去哪个国度度假了吗?后来,随着二姐进宫,巴雅拉氏的小手段也偃旗息鼓了,成日里也就只能对着一众姨娘耍耍威风了。 姨娘舒穆禄氏是个厉害的角色,自入府,巴雅拉氏与她数次交锋从未占过上风,还在其的不断打压下生下了伊德,可见其高明之处。若不是其家世实在低微,恐怕便已经是侧福晋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府中的女人又都不是省油的灯,几乎是三天一小戏,五天一大戏,不过再如何,在众人的努力下,终归正院还是屹立不倒的。 因此,虽然阿玛冷淡,妾室不消停,但总得来说就正院而言,这还是一个比较和谐的大家庭,其他的那些眼不见为净也就是了。 虽说“一入宅门深似海”,那也是相对的,毕竟在这样的大社会背景之下,有些小打小闹的日子过得也才有意思不是吗。 对于这样的家庭环境,若幽很满意。 前世生于一个财阀世家,父母都是商业忙人,由于出生身体不太好,于是自小便跟随一位古武世家的大师学习强身健体术,但是这位大师最擅长并不是体术而是中医医术,若幽是老大师最得意的关门弟子。若幽加入特工组织,代号“彼岸”,22岁成为精英特工,27岁成为“特工之王”,掩护身份为中医教授。 经历过血海刀锋,今生,对于实力宠女(妹)的额娘和兄姊,若幽感受到了浓浓的亲情,守护家人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也不错不是吗? “妹妹,妹妹,怎么了,是不是不合胃口呀,是不是想吃稻香村的桂花糕了,四哥去给你买?”见自家妹妹对于自己和老六带回来的枣泥糕和豌豆黄都只是尝了一口就不吃了,顿时就着急了。 富保虽然与若幽不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妹,但是自小一起长大,和法喀、阿灵阿并无什么区别,对于若幽这个最小的妹妹也是宠爱的不得了。 若幽回神,看看自家四哥又看看自家六哥,再看看自己藕节似的小胳膊,在两双探照灯似的目光下,淡淡开口,“不是,味道不错,就是我更想用晚膳。” 舒舒觉罗氏恰好听到若幽的话,狠狠瞪了富保一眼,“就是,这都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你还让囡囡吃这些糕点,真是讨打。”说罢,便一巴掌呼在富保的大脑门上。 就听富保“嗷!”的一声大叫,从椅子上跳起来道“额娘,打傻了,傻了!”,之后又去踢阿灵阿,阿灵阿利索地往边上一闪,还兴奋地向若幽挥挥手,看到这一幕富保顿时就不干了,撸起袖子,追着阿灵阿满屋子的跑,看那架势是不拍到阿灵阿不罢休,那浓浓的埋怨之情溢于言表。 直到丫鬟在外面禀告说可以用膳了,为了不饿着亲亲小妹,兄弟俩的争斗才告一段落,互瞪一眼一左一右拉着若幽去前厅用膳。 至于舒舒觉罗氏,两个皮小子,在家能让妹妹开心,兄妹感情好就好,其他的小打小闹也没什么的。 对于这样几乎每天发生在眼前鸡飞狗跳的情景,若幽淡淡的笑着,这就是她的家人,这一世她发誓要守护的人。 不过,虽然已经发誓要守护家人,但是若幽并不打算随意的去改变历史,原本若幽是并不相信世界上的鬼神之说的,但是穿越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使得若幽不得不产生一些莫名的敬畏之心。若幽还记得,再为一个小姑娘进行针灸时,那个小姑娘正在看一部清宫剧,剧里的一个人物说“不能篡改历史,如果篡改历史,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现在都可能发生变化。”现在的若幽认为这很对,当然对于康熙一朝的历史若幽也并不是很了解,所以即便想要改变也很难。 因此,若幽决定,就努力的壮大自身的实力吧,毕竟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不是么?依靠自己才是王道。 第二章 康熙十三年,是极为重要的一年,这一年的十二月十八,皇后赫舍里氏诞下了在康熙一朝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皇太子——胤礽,赫舍里氏难产血崩但是却并没有薨逝,只是非常身子虚弱再无法有子嗣了。 现在的胤礽还不叫胤礽,而是叫保成,保成是早产儿,虽然赫舍里氏已经很努力的保护这个唯一的希望,但是保成的身体却还是不太好,不过好消息是,只要保成能够长到五岁便没有什么大碍了,无疑让康熙帝以及孝庄太皇太后松了一口气。 由于皇后赫舍里氏还活着且保成的身体并不好,因此康熙帝并没有像历史上一样在其一出生便立为皇太子。考虑到保成身体并不好,康熙帝与孝庄商量过后,洗三、百岁宴都没有办,这让赫舍里氏气的吐血,坤宁宫中的瓷器换了一批又一批。 消息传到宫外,若幽很是震惊,前世时若幽虽然并不是文科生也不是清宫迷,但是拜各种清宫剧及节目,对于胤礽一出生赫舍里氏便难产而亡并被立为皇太子这样的大事还是知道的。为什么会这样,若幽并不清楚,但是若幽明白这个清朝,这个康熙朝的历史已经拐了弯,这已经不是历史上的清朝了。 若幽松了口气,如此也就不必担心了,或许有些安排也可以进行改变了。 作为当朝贵妃娘娘唯一的嫡亲妹妹、一等公的嫡女,若幽有幸参加保成阿哥的周岁宴,保成不负众望地抓了印章,康熙帝很是高兴,为嫡子赐名胤礽,同时为保清阿哥赐名胤褆。 抓周宴的主角胤礽,虽然已经满周岁了,但是看起来比同样是周岁的孩子小了一圈。而皇后赫舍里氏虽然竭力掩盖,但是若幽仍然看出了她的虚弱。借着看小阿哥的空隙,若幽为胤礽探了脉,先天不足,后天虚不受补,好好将养,应该可以活个四五十岁。 抓周宴结束后,若幽与舒舒觉罗氏随着贵妃钮钴禄氏一并来到了永寿宫,说起来,若幽已经许久未见自家姐姐了,自康熙九年入宫后,姐妹再未曾见面了。若幽感觉做了贵妃的姐姐比之未嫁时更加高冷了,借着说话,若幽为钮钴禄氏贵妃探了脉,震惊的发现自家姐姐身体受损再无法有孕了。 趁着钮钴禄氏身边的嬷嬷带着舒舒觉罗氏去拿东西,若幽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钮钴禄氏开始是震惊的,之后很快恢复平静,摸着若幽黑亮柔软的发,感慨地道“一转眼,还要姐姐抱的小丫头也长大了呀!” “为什么,姐姐!” “幽儿,姐姐多希望你永远都不要长大,多好!这宫中就是个大染缸,虽然姐姐无法再有自己的孩子了,不过,姐姐并不沮丧,这样也好,就没有什么了,姐姐会保护好我们的小宝贝的。”钮钴禄氏贵妃顿了顿,“幽儿,不要告诉额娘可好?” 若幽明白这样是最好的,便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若幽开始思考究竟是谁下得手呢?首先排除的便是孝庄太皇太后,因为若幽的外祖母是孝庄的嫡亲堂妹,算下来钮钴禄氏及若幽其实也是成吉思汗黄金血脉的后代。至于皇帝,现在皇帝还在倚重自家阿玛,因此暂时也不会对姐姐出手。 那么不是赫舍里氏便是佟氏了,至于其他的如纳剌氏、马佳氏等人一是位份不够,二是家世人脉不行,三是目前段数还不是自家姐姐的对手。自家姐姐中的药很是难得,对比佟氏,赫舍里氏的可能性最大,也有可能是两人联手了,毕竟不管对谁来说,自家姐姐都绝对是个大威胁。 理清思路后,回到院子的若幽开始联系手下进行调查,调查的方向自然是那药了,这药的成分其中最为重要的是一种雄麝的红麝香,也称当门子,自家姐姐中的还是那种经过高度提炼的。 或许当门子对于大家族来说费些力气还是可以找到的,但是像这种高度提炼的就不好弄,可能一斤的当门子都未必能练出来一克,这可是大手笔呀,其中所用人力物力财力不可小觑。 不过由于若幽来到这个世上的时间还短,手下可用之人还不是很多,目前宫中的消息零碎的、无伤大雅的能够探知,再深的就不是现在若幽能够探知的了。因此,若幽只能从世家着手了。 “嘟嘟,嘟,嘟嘟。”一阵轻微的敲窗声传来。 “素心,带进来吧。” “是,格格。” 素心是若幽的心腹,不仅仅是若幽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同时也是若幽最忠心的手下,若幽的事情很多她都知道。 若幽目前的素字辈大丫鬟有:素心,武功上乘,总管大小事务;素蕊,喜好奇门遁甲,负责衣饰;素沁,擅长用毒,负责吃食;素颜,轻功上乘,负责起居摆设及消息传递。 只见素心带进来一个约莫十六七岁长相普通的丫鬟。 “属下凤十三,参见主上。” 若幽手下明暗两路人手,暗处的精英组均以暗字为代号;明处的精英组,男子以风为代号,女子以凤为代号,数字代表其在组织中的排名。 “嗯,说吧。”若幽看着眼前扔在人堆里都找不见的女子说道。 “康熙元年,西域进贡了两串与红玛瑙极为相似的红麝香珠。康熙三年,赫舍里家得到了一串,佟家得到了另外一串。康熙七年十月,康熙帝迎皇后赫舍里氏入宫,康熙九年二月迎贵妃钮钴禄氏、妃佟氏入宫;同年五月,赫舍里家牵头两家开始秘密搜寻此种麝香。康熙十一年,贵妃小产,再无法有孕。” “这么说,法子是佟家的了?” “回主上,不是佟家,方子最早是乌雅氏自前朝一个出宫避难的宫女处得来的,后来被纳剌氏所得,纳剌氏又进献给赫舍里氏的。赫舍里家之所以拉上佟家,也是因为担心佟家发现留下祸患。” “此事是索额图和明珠经手了吗?” “回主上,方子是明珠亲自交给索尼的,索额图与佟国纲亲自带队去的西域。” “呵,好一个赫舍里氏,好一个佟氏,好一个纳剌氏!你先回去吧。” “是,属下告退。”凤十三行礼告退。 若幽转头望着窗外绚烂的晚霞,未在说话。 素心看着窗边身披红光的主子,明明是绚烂的晚霞之光,却好似是血光漫天,让人发颤。 许久,等到天色暗下来了,暗中远远传来清冷的女声“点灯吧!”。 蜡烛亮起的一瞬间,素心看见了若幽勾起的唇角,根本不像是小女孩的笑而是来自地狱的召唤,让人惊心。 赫舍里氏、佟氏、纳剌氏,哦,还有乌雅氏,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第三章 此后,若幽便隔三差五的让舒舒觉罗氏递牌子进宫,由于与博尔济吉特氏有些血脉关系,再加上钮钴禄氏也希望自家妹妹能有个好姻缘,因此也会不时带着若幽去给孝庄太皇太后以及孝惠皇太后请安,两宫皇太后对于有些黄金血脉、精通蒙语又落落大方的若幽很是喜爱,但是孝庄到底考虑到一些原因,虽然对若幽印象不错,见过几次之后便推说自己年纪大了经不住孩子们热闹,不再见若幽了。 对于若幽而言,对比权力欲、掌控欲极强的闻名后世的孝庄文皇后,她还是更喜欢一直笼罩在孝庄光环之下的孝惠章皇后,这位皇太后是这个宫中难得的聪明人,也是难得的洒脱人。 如今宫中蒙语一流的只有博尔济吉特庶妃,是现任科尔沁亲王的嫡幺女,性子与先帝废后静妃的性子简直如出一辙,对于并非一脉且继任原本属于自家的皇后之位的孝惠章皇后并无好感,是只认慈宁宫(孝庄太皇太后居所)而不认宁寿宫(孝惠太后)的,对于宫中的这位皇太后更多的是无视。 因此对于精通蒙语、性情温和的若幽,太后很是喜爱。有孝庄太皇太后在前,什么阴谋阳谋也与处于透明状态的太后无关,因此对于孝庄和皇帝不讨厌的,太后便可以由着自己的喜爱了。后来,遏必隆身体不太好,若幽便不再递牌子了,但太后仍三五不时的便会召若幽入宫。 康熙十五年十月,遏必隆去世,享年五十六岁。嫡长子法喀承袭爵位,由于在擒拿鳌拜时遏必隆出力不少,后来又比较有眼色的主动辞去辅政大臣之职,请求在家养老,虽然康熙帝没有让其致仕,但到底还是很满意的,再加上遏必隆也没做什么作死的事,又觉亏欠贵妃钮钴禄氏、不想让赫舍里氏做大,因此在遏必隆逝世后,特下旨法喀不降等袭爵,阿灵阿加封三等轻车都尉,也算是施恩于钮钴禄氏一族了。 其实于若幽来说,对遏必隆的去世并不会悲伤过度。若幽是遏必隆的老来女,但由于舒舒觉罗氏并不得遏必隆宠爱,遏必隆偏宠巴雅拉氏及舒穆禄氏,回府后若非有重要的事情与舒舒觉罗氏商量,一般都是到这二人处,再加上前朝形势严峻,因此对若幽也只是一般,若幽一年里能见到遏必隆的次数真的是两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真可以用熟悉的陌生人来形容父女俩的关系。 遏必隆去世法喀袭爵前,法喀是正五品的分管佐领,富保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阿灵阿倒是年少有为因为武力值高十五岁成为武状元目前是御前三等侍卫,但随着遏必隆去世,所有人都要回家丁忧三年,三年可是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了,远离朝堂三年便意味着远离政治中心三年,对于无甚根基的三兄弟来说,以后能否起复都是个未知数,因此钮钴禄氏嫡脉看似尊贵,却不过是空有爵位而无实权罢了。 法喀袭爵后若幽及舒舒觉罗氏母子几个的生活真是不要太好。遏必隆七七之后,公府便分家了。府中便只剩下舒舒觉罗氏,法喀并福晋富察氏及嫡子讷亲、代岗,富保并福晋齐佳氏及嫡子舒朗,阿灵阿以及若幽了。 由于有遏必隆的前车之鉴,因此,兄弟几个在与舒舒觉罗氏商量过后决定: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并将这一条写进家规。舒舒觉罗氏除了含饴弄孙,便是颐养天年了。 因着遏必隆去世,若幽便在家守孝不出。太后怜惜若幽,待遏必隆去世一年后便宣若幽入宫小住。 长期陪伴在太后身边,使得若幽在宫中行事更加便捷,为了不引起孝庄的怀疑,若幽在宫中安插的人手都是在不起眼的地方,并且进展很缓慢,细水长流嘛。 宫中的日子过得还是很平静的,只不过又夭折了一位公主,并两位流产的小嫔妃,好在还是平安出生了一位小公主,行五。在看不见的地方,却是暗流涌动。 康熙十七年八月,索尼病逝,享年七十一岁,也算是寿终正寝了,毕竟“人活七十古来稀”。索尼的死对整个大清来说无异于是一场超级大地震,前朝后宫的各方势力都将重新布局,对赫舍里家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噩耗。 索尼之于赫舍里氏而言不仅仅是一家之主、精神支柱,更是赫舍里氏一族的定海神针。而索额图与其父亲相比,威望、能力、眼光等综合起来看,不过是守城有余罢了。消息传到宫中,赫舍里皇后悲痛不已,身体本就不太好,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就病倒了,不知这病倒的原因是因为祖孙情深呢,还是因为最有力的依靠没有了呢。但毫无疑问的是皇后赫舍里氏的病真的很重,因此孝庄太皇太后下旨:除夕宫宴由贵妃钮钴禄氏主持操办,佟妃协助。 皇后赫舍里氏不仅除夕宫宴未曾参加,便是初一需要帝后一同的祭天仪式也没有参加。 康熙十八年四月,由两宫太后主持进行三年一度的八旗选秀。 赫舍里家、佟家均有秀女参选。 经过一月的大选,共有十四人入宫,全部为庶妃,赫舍里家和佟家的庶女均入选。 八月,乌雅氏生下皇十二子胤禛(康熙还没有改玉蝶),但是由于乌雅氏身份太低,贵妃钮钴禄氏成为皇十二子的养母。 钮钴禄氏成为胤禛的养母,这让若幽有些惊讶,不过后来收到手下传来的消息便也不惊讶了。 康熙怀疑早年宫中皇嗣夭亡是赫舍里氏做的手脚,贵妃家世弱有养子,也算是给皇后的一个警告。至于为何不是佟氏,呵呵,佟氏在去年生下了一个小皇子,宫中地位最高的三人就只有贵妃无子了。 九月,舒舒觉罗氏病了,若幽回府侍疾。其实,舒舒觉罗氏不过是得了风寒,不过由于来得比较急看着很厉害。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舒舒觉罗氏的病一直到年底才彻底痊愈。 就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后赫舍里氏终究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于十二月十八薨逝。历史总是公平的,虽然赫舍里氏没有在胤礽甫一出生便薨逝,但终归是在胤礽出生的这一天薨逝,只不过晚了五年,这个克死生母的名头终究还是落在了胤礽的身上。 赫舍里皇后丧仪上,年仅五岁的胤礽难过于生母的薨逝,却还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康熙十九年正月初一,帝携贵妃钮钴禄氏祭祖宗家庙。 正月十五,晋贵妃钮钴禄氏为皇贵妃。 由于赫舍里氏没有死在最好的时候,推迟的这五年,让康熙与她渐渐离心,尤其是赫舍里氏的临死一击让康熙彻底斩断了对她的最后一点情分,因此对于赫舍里氏所出的胤礽便也没有如历史上一般手把手带大的感情了。 赫舍里氏临死前做了什么会让康熙如此厌恶于她呢?赫舍里氏向钮钴禄氏、佟氏及所出小皇子、纳剌氏、马佳氏下了会让人虚弱的药,首当其冲的便是钮钴禄氏,太医断言钮钴禄氏的寿命也就三到五年了,之所以没有给胤禛下药是因为他玉碟上的生母仍是乌雅氏;佟氏的小皇子夭亡在了十一月二十三日,佟氏病倒,太医诊脉得出:心脉郁结,加之中了极霸道的药损了身子的根本,恐寿数有损;至于纳剌氏与马佳氏由于二人为康熙生育过数子虽都只有一子存活但绝不可小觑,因此二人以后都不能有孕了,二人所出皇子皆养在宫外,没来得及出手而逃过一劫。 不得不说,赫舍里氏的这一手玩的太绝,高位以及可能受封高位的嫔妃被一网打尽,可能威胁到胤礽的皇子差点都被赶尽杀绝,也难怪康熙震怒了。 康熙十九年五月初五,康熙帝大封六宫,皇贵妃钮钴禄氏赐封号:昭,妃佟氏晋贵妃,庶妃博尔济吉特氏封妃,庶妃纳剌氏封惠嫔,庶妃马佳氏封荣嫔,庶妃郭络罗氏封宜嫔,庶妃董氏封端嫔,庶妃王佳氏封敬嫔,庶妃李氏封安嫔,兆佳氏封布贵人,庶妃那拉氏封通贵人,庶妃刘佳氏封顺贵人,庶妃李佳氏封贵人,庶妃周氏封贵人,庶妃徐氏封丰常在,官女子乌雅氏封德常在。 直到七月中旬,若幽才有机会进宫见到钮钴禄氏。 “臣女参加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金安。”若幽蹲身行礼。 “荷香,快把小格格扶起来,一家人不必如此,快座。” 若幽起身后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从外表上看钮钴禄氏与之前见到的并没有不同,待若幽把脉后,却是明了,钮钴禄氏就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闹钟,一旦停止摆动,那些病患就会立刻摧毁钮钴禄氏的身体,钮钴禄氏也就剩下三年的时间。对此,若幽不是不懊悔、不愧疚,若幽甚至是恨的,恨赫舍里氏也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放松了警惕,姐姐或许也不会中招。 钮钴禄氏看出了若幽的愧疚,示意众人退下,待丫鬟婆子们退下后,摸摸若幽的头,温柔地说道,“不必愧疚,不怪你的,是姐姐不够小心。姐姐的时间不多了,为了平衡前朝后宫,咱们钮钴禄氏一族嫡支必须要有人入宫,如今咱们嫡脉只有你与我两个女儿,太皇太后与皇上有意让你进宫,我如今与你先说了,你也好有个准备。” “好妹妹,以后咱们钮钴禄氏一族就要靠你了。这次选修你没有参加,姐姐会支撑到下一次选修的,选秀入宫的贵女才不会被人诟病,毕竟选秀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好,我明白了,姐姐。” “说起来,你还没有见过十一阿哥吧!走,我带你去见见。” “十一阿哥,好可爱呀!”望着眼前白白嫩嫩,睁着一双狭长丹凤眼的小包子,若幽感觉被戳中了萌点,真是难以想象历史上那个面瘫脸四爷就是眼前的小不点。 钮钴禄氏一边逗着胤禛一边与若幽笑着道,“是吧,这可是我们的依靠呢。” 若幽的眼神暗了暗。遂扬起笑,轻轻点了点头。 第四章 第二日,若幽到宁寿宫陪伴太后,直至日头偏西才出宫。 回府正好赶上用晚膳。钮钴禄氏一家如今是一大家子人一起用晚膳,午膳在各自院里用。 清朝只有午膳和晚膳,没有早膳的。不过在若幽的带动下,府中增加了早膳,也是在各自院子里用。 用过晚膳,舒舒觉罗氏留下了三个儿子及若幽。富察氏和齐佳氏看此情况便知是有大事要商量了,各自带人回了院子。 至于为何两人没有什么怨言是因为,自两人嫁入钮钴禄府后,便慢慢发现舒舒觉罗氏所出嫡脉隐隐以若幽为尊,一开始二人还纳闷,后来看到若幽所说之言全部应验,对若幽这个小姑子也是佩服的不得了,在大事方面还真没有人把若幽视作深宅妇孺。 也正因为若幽的分析,在家中爷们全部回家丁忧后,府中人并没有向外界想象的那样颓废或是积极拉拢人脉,而是韬光养晦享受难得的一家人平和的生活。 看到其他人离开后,舒舒觉罗氏看向若幽道:“囡囡,你姐姐怎么样了?” 此时,若幽内心很矛盾,她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告诉家人姐姐的事,沉思许久,若幽终是开口,“姐姐在宫中很好,就是身子不是太好,她中了赫舍里氏的秘药,此药无解,如今姐姐大概还能撑三年吧。” “什么?”此话一出,众人犹如雷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赫舍里氏病重,担心身后嫡皇子地位动摇,便对姐姐、佟妃及所出小皇子、纳剌庶妃、马佳庶妃都下了药。” 众人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这天杀的贱人!我可怜的女儿呀!”从来都是贵妇人的舒舒觉罗氏此时就像是保护幼震怒的母狮子,可见也是恨极了。 “我们一定要为二妹妹报仇。”法喀目中满是仇恨,咬牙切齿道。 “不错。”“大哥说得没错!”富保、阿灵阿激愤地道。 “囡囡,说说吧,既然你对我们说了真实情况,额娘相信你已经有了想法了。”不愧是舒舒觉罗氏,即便已经恨极,这么快便已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仇自然是要报的,但不是现在。” “小妹说得不错,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扳倒赫舍里家。”阿灵阿也冷静下来。 “赫舍里氏最在意的便是胤礽阿哥,一心希望他能够登上大宝,延续赫舍里氏一族的辉煌。那么毁掉不就好了吗!”若幽淡淡说道。 “小妹相对皇阿哥出手?可是……”法喀有些担心。 “此次入宫除了探望姐姐外,姐姐还与我说了一件事,太皇太后与皇上有意让我进宫。” “什么?囡囡你姐姐亲口说的?这是真的?”舒舒觉罗氏直觉或许这一辈子的心惊肉跳都今日了。 法喀兄弟几个也都不淡定了。 “应当是真的,如果姐姐撑不住了,我就会入宫。以姐姐如今的身体,大概能够撑到下一次选秀,姐姐的意思是让我通过选秀进宫,而不是直接进宫,这样更加名正言顺。如今,宫中赫舍里氏已有女儿入宫,佟氏身居高位,太皇太后不会再让佟氏的女人在后宫独尊,因此女儿进宫势在必行。”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的两个女儿都要,都要……”舒舒觉罗氏哽咽。 “额娘,不如听听小妹的意思,若是小妹真的不愿入宫儿子便是拼着爵位不要也定会保下小妹的。”法喀安慰舒舒觉罗氏。 “不错,额娘,我支持大哥。”富保坚定地道。 “额娘,我也是,您先别着急。”阿灵阿看了看若幽的样子便知若幽已有决断,自家小妹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 闻言,若幽柔柔一笑,“额娘,大哥,四哥,六哥,我决定入宫。太皇太后与皇上既然已经透了意思,女儿便也没有选择了。依着姐姐透出的风,女儿进宫一个妃位肯定是跑不了了,乌雅氏如今不过是个常在,那么十一阿哥应该会由女儿继续扶养,有位有子,再加上太后明面上的照拂以及太皇太后暗地里的照拂,即便女儿无宠日子也不会难过。”若幽顿了顿,“更何况,想要对付胤礽及赫舍里氏一族,若后宫无人,也是不行的。” “可是,额娘希望我的囡囡能够平安快乐的过完一生。”舒舒觉罗氏不禁说道。 “额娘,女儿向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生活,以咱们的家世,无论女儿嫁给谁怕是都难以实现的,与其如此,还不如进宫,我钮钴禄氏一族合该为第一世家大族。”若幽望着舒舒觉罗氏,坚定地道。 “囡囡……” “额娘不必担心女儿,以女儿的聪明才智,世上之人又有几人能比肩?”若幽骄傲地道。 “噗嗤,傻丫头。”舒舒觉罗氏摸摸若幽的头,“罢了,放手去做吧。” “妹妹,放心,一切有哥哥们在。”法喀、富保、阿灵阿异口同声地道。 “额娘,今天也累着了,先回去休息吧,女儿已经吩咐小厨房做了安神汤,额娘进一些,好好睡一觉。” 舒舒觉罗氏知道儿子女儿还有话说,再加上也确实是被这一个又一个消息惊得厉害深感疲惫,便点点头,“好,那额娘就先回去了。”又看向几个儿子,“你们妹妹入宫回来也累了,不要太晚,有什么明天再说也来得及。” “额娘,放心吧,儿子省得。”兄弟三人齐声应答。 待送走舒舒觉罗氏,兄妹四人一起来到大书房。 “小妹,你真的打算进宫了?怕不是在糊弄额娘吧”鉴于之前若幽太过淡定,兄弟几人回过神来反而有些不信了,于是富保问出了兄弟三人的心声。 若幽扶额,“真的,此事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几人闻言,也是严肃下来。 须臾,法喀叹气,“还是哥哥没用,如今不过是个正四品的骁骑营副参领,若是哥哥有阿玛的厉害,便是皇后……” 由于康熙自觉愧对钮钴禄氏,再加上遏必隆死后,钮钴禄氏嫡脉小的小、平庸的平庸,在前朝也确实没个像样的人,因此在册封钮钴禄氏为皇贵妃后,法喀三兄弟也重新回到了官场,法喀连跳两级成为了正四品的骁骑营副参领;富保任正六品的内阁侍读,过了年,就要外放做从五品知州,也算是连跳三级了;至于阿灵阿,则是升任了二等侍卫。 法喀性子敦厚,他自己也明白若非看在皇贵妃的面子上,大概自己干到退休能混个从三品也就不错了,如今是正四品,想来以后还是有可能混个正三品的,不过大概也要好多年才能再往上升。富保虽然记在嫡母名下但毕竟是庶出,起点还是低了点,想往上爬还得费点劲,家里还是要靠阿灵阿,阿灵阿如今正得皇帝器重,有又能力,未来不可限量呢。 “大哥不必难过,表示阿玛在世皇上也不会立我为皇后的,毕竟先皇后的嫡子还在,再加上还有佟妃,宫中之事现在有姐姐,以后有我。” “我想说的是,我知道哥哥们关心则乱,但如今我们钮钴禄氏势弱,哥哥们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便好,其余的也不必忧心,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 “大哥,小妹说的不错,咱们现在还年轻实力不足也是有的,与其长吁短叹不如咱们弟兄几个好好办差,让皇上器重咱们,做好妹妹的后盾。”富保冲若幽眨眨眼道。 “我钮钴禄氏自是人中龙凤,迟早有一日会一飞冲天的。”阿灵阿总结道。 若幽好笑地看着三个哥哥,摇摇头,“哥哥们先自我陶醉着吧,小妹就不奉陪了。”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翌日用过早膳,若幽来到阿灵阿院子。 “咦,小妹,今日怎么这么早便过来了?”阿灵阿为自家妹妹倒了一杯茶,问道。 “有些话要和六哥单独说说。”若幽也毫不客气地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前些日子送来的兵书六哥可有好好看?” “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妹妹可还有?” “哦,六哥竟如此喜爱?”若幽疑惑,平时看着阿灵阿像是个武痴,却没想到对兵法也是喜爱的,毕竟读书写字还是被额娘和大哥逼着才算是学了个马马虎虎(是的虽然是老儿子,阿灵阿也不得遏必隆重视)。 “那是自然,小妹不知道哥哥的志向可是要做大将军的吗?”阿灵阿傲娇道。 “我那边还有些孤本,晚点给哥哥送过来。不过,哥哥的武艺也莫要荒废了。” “放心吧,对了,妹妹对哥哥如此上心,可别告诉我只是突然感觉到哥哥的好,关心哥哥了。” “不可以吗?”若幽淡笑。 阿灵阿挑眉,明显是一副不信的样子。 若幽便正色道,“皇上可能要对葛尔丹用兵了。” “妹妹如何得知?” “一种感觉罢了,哥哥不信?” “信信信,哥哥怎会不信?”阿灵阿无奈道。 “此事哥哥莫要对旁人提起,便是大哥也不行。” “我省得的。若皇上当真要对葛尔丹用兵,哥哥定要给你挣个将军回来。” “好啊,如此,妹妹便等着看大将军的崛起了。” 第五章 康熙十九年七月二十三,康熙修改玉碟,夭亡的皇子不齿序。八月十五,立嫡皇子二阿哥胤礽为皇太子。 康熙十九年九月初一,康熙帝下令亲征葛尔丹,阿灵阿随扈。 康熙十九年十月十八,帝亲帅中军前锋迎敌,由于西路大军未能及时援驰,帝于沙漠被围。阿灵阿带领三十余人,助帝突破重围,与大军汇合后,又向帝请令为前锋与大军骠骑营追击葛尔丹。 康熙十九年十月二十六,葛尔丹后撤八百里。 康熙十九年十一月初三,葛尔丹投降。十一月二十三,大军凯旋。 康熙十九年腊月初八,帝设庆功宴,封赏功臣。佟国维,晋从一品步军统领,佟氏抬旗肃镶黄旗为佟佳氏;乌拉那拉·费扬古,晋正三品护军参领,封一等子爵;钮钴禄·阿灵阿,晋从五品东北镇关军副千户,封三等伯爵;戴佳·噶鲁(成嫔之父),晋从四品包衣佐领,封二等轻车都尉…… 阿灵阿,由此成为康熙一朝凭借自己能力晋升的最年轻伯爵。 康熙二十年,正月十五蒙古藩王觐见宫宴,帝为妃博尔济吉特氏赐封号恭。这一日,帝施恩于钮钴禄氏允法喀、富保、阿灵阿探望皇贵妃。 正月十七,阿灵阿就要启程前往吉林赴任了。 到底是不舍的,一家人起了个大早为阿灵阿送行,直至送出了城外十里才不得不回。 二月底,阿灵阿到了任上,安顿好后,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若幽给他的第一个锦囊。 “六哥,吉林将军萨老将军是个厉害的老将军,你要好好给老将军服务哦,还有就是老将军最喜欢的是六安瓜片和碧螺春,红色罐子与黄色罐子的,就当是见面礼啦!”此时阿灵阿才明白原来那两个沉甸甸的罐子里面装的是茶叶,自己不远千里带着两大罐奔驰,难怪要到了才能打开第一锦囊,怎么这么想打人呢,阿灵阿挠墙…… 第二日阿灵阿到吉林将军处报道,并送上了茶叶,萨老将军很happy,下午又于阿灵阿切磋了一番,很满意。于是晚间便留下阿灵阿用晚膳,然后阿灵阿被放倒了。直到第三天,恢复过来的阿灵阿更想打人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富察家(萨老将军姓富察)酒量这么好啊啊啊啊! 阿灵阿虽是京城的世家勋贵之后,但却没有京城世家大族爷们的倨傲,是个表面豪爽实际腹黑的主儿,加之武功好长得俊,很快就赢得了富察家乃至整个吉林军上下的好感。 此时,京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佟国维门下有人圈地导致十八死,三十五伤,帝闻之,派明珠、索额图、李光地、福全彻查此事。 六月中旬,轰轰烈烈的圈地案结案。佟国维门人被判满门抄斩,所有犯案官员被撤职抄家流放宁古塔。佟国维御下不严,罚俸一年,官降三级,由正一品领侍卫内大臣降为从二品内阁学士,闭门思过半年。 宫中贵妃佟佳氏因为父求情冲撞圣驾,罚奉半年,禁足三月罚抄宫规百遍。 康熙二十年十一月,皇贵妃钮钴禄氏病重,贵妃佟佳氏、恪妃博尔济吉特氏、惠嫔纳剌氏共同协理六宫事宜。 康熙二十一年三月,三年一度的八旗大选开始。四月,大选结束,共十一人入选,均为庶妃。若幽以贵妃之礼入永寿宫,居永寿宫后殿;赫舍里皇后庶妹以嫔礼入景仁宫,居景仁宫后殿。由于尚未正式册封,因此一众庶妃并未到两宫太后处请安。 六月,康熙带着两宫皇太后,以及昭皇贵妃钮祜禄氏、惠嫔纳剌氏、宜嫔郭络罗氏、端嫔董氏、安嫔李氏、敬嫔王佳氏并布贵人兆佳氏、通贵人那拉氏、贵人乌雅氏、贵人周氏、常在卫氏、丰常在徐氏、伊常在、答应牛氏、答应段氏以及除了佟家庶妃以外的一众新入宫的庶妃到畅春园避暑,贵妃佟佳氏、恪妃博尔济吉特氏、荣妃马佳氏留守宫中,处理宫中日常事务。 原本康熙并不打算带着钮钴禄氏来畅春园,毕竟钮钴禄氏身体并不好,虽然不远,但到底舟车劳顿,不利于恢复。钮钴禄氏向康熙传达了自己想要再去一次有着两人美好记忆的地方,大家都明白钮钴禄氏可能过不了这个冬天了,于是康熙便带了病重的昭皇贵妃。 若幽被安排在了距离钮钴禄氏的瑞景轩最近的延爽楼。 若幽到了延爽楼安顿好后,便来到了瑞景轩,一进月亮门便看到钮钴禄氏站在一棵特别茂盛的杏树下发呆。 “姐姐,怎的站在树下不进屋歇着?” 钮钴禄氏回头温柔一笑,“幽儿,你来了。如今日头偏西了,不晒的,比起屋子里到底还是外面自在些。” 若幽走到钮钴禄氏身旁,扶着钮钴禄氏坐在宫人们备好的软榻上,向一旁的宫人挥挥手,宫人们行礼之后便都退下了。 “这棵树是我第一次来畅春园时,与皇上一同种下的,如今也有十几年了,竟也长得如此繁茂了。” “皇上心中有姐姐,姐姐喜欢杏花,皇上自然要讨姐姐欢心。” “心中有我?呵,皇上的心中不仅仅有我,还有着这天下的苍生呢。他,到底不是我的良人啊!” “姐姐不必如此的……” “幽儿,你可愿陪我待在在这里?” “好,幽儿一直陪着姐姐。” 许久未曾听到钮钴禄氏再言,若幽一看发现钮钴禄氏已经靠在软榻上睡着了。 钮钴禄氏的精神越发短了。 望着钮钴禄氏苍白但仍旧精致如画的脸,若幽不禁轻叹。 若幽兄弟姐妹几个都遗传了父母的优点,男的俊女的靓,容貌都是一顶一的好。 除了容貌好之外,钮祜禄氏出身正经满洲勋贵大族——正黄旗钮祜禄氏嫡脉,家世杠杠的。自身的心机、能力、手段各方面也都是上上之选。就这些基本方面来说,钮祜禄氏别说是做宗族大妇了,便是皇后也是绰绰有余的。 高端大气上档次,上的厅堂、下的厨房,可以说钮钴禄氏就是大妇标杆。 再加上若幽兄弟姐妹几个打从生下来看到的就是遏必隆偏宠妾室,要不是舒舒觉罗氏母家够厉害又生育了两子两女,颇有手段,可能正室嫡妻的地位都要动摇。在这样的情况下长大的几人,自小就特别厌恶妾室这种生物的存在。 结果康熙为了平衡前朝后宫,让钮钴禄氏入宫做了贵妃,虽然是天下第一尊贵的妾,但还真是不稀罕,这就够恶心的了,还被一个说实话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赫舍里氏压在上面,真真是给了钮钴禄氏当头一棒。 钮钴禄氏与若幽相比,钮钴禄氏其实是更适合入宫的,也是不适合的,适合是因为自身的各方面条件都好的超标了,不适合是因为对于和皇帝爱情仍有期待且从未想过会成为妾室以后要怎么办。而若幽则不同,可以说钮钴禄氏是带着世家大族嫡女的清高和骄傲的,若幽便是接地气理智的、超然世外的,而且由于前世今生父母都不咋地,若幽对于爱情没有任何期许,对若幽来说最重要的是亲情是家人,也一直为之努力,也只有面对家人时才会有情感的波动但也是理智的波动(算是半个冷血动物),虽然对于妾室厌恶,但若幽始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因此刚入宫时,钮钴禄氏对自己成为虽然是不屑的,每日关起门来万事不理,眼不见为净,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但实际上还是对康熙抱有幻想的,毕竟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而现实太过残酷,钮钴禄氏也逐渐变得冷心冷情了。 其实若幽一直不知道的是,钮钴禄氏一共小产过两次。 第一次小产是在钮钴禄氏入宫第二年随康熙到畅春园避暑,也是钮钴禄氏第一次来畅春园,回京后的第二个月便小产了,下手的是两个庶妃,最后这两个庶妃被赐死,家人被流放。其实幕后主使是赫舍里氏、佟氏,但康熙却是没有任何表示。曾经钮钴禄氏也以为康熙心中是有自己的,但经此一事,伤心愤恨过后,理智回归的钮钴禄氏便渐渐明白了,康熙看似多情实际无情,他的心中只有江山。 钮钴禄氏还没来得及开始的爱情便被彻底扼杀了,她为自己筑起心墙,不再奢望爱情。此时的钮钴禄氏只想着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陪伴自己走过宫中漫长的岁月,也为钮钴禄氏一族留下一条后路。 然而,第二次小产,彻底绝了钮钴禄氏有孕的可能,也斩断了钮钴禄氏的最后一点心软与情丝,从此钮钴禄氏不再存有任何幻想,无畏无惧,人冷心冷,这就是若幽进宫后觉得钮钴禄氏变了的原因。 钮钴禄氏好起来后,便开始正式加入宫斗大军,她要复仇也要为若幽、为钮钴禄氏一脉铺路。揭开赫舍里皇后的真面目、打压佟氏、暗中挑起前朝后宫争端,这些无论是孝庄还是康熙都没有查到也更没有想到是钮钴禄氏在背后操纵,一步一步环环相扣,这才是真正的钮钴禄氏。 第六章 第二日下午,康熙来到了瑞景轩看望钮钴禄氏,若幽见到康熙前来,向康熙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康熙是第二天早上才离开的。 此后,每三、四天康熙便会来陪伴钮钴禄氏小半天,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离开,二人在一起就如同民间的老夫老妻那样,温馨恬淡。 只有若幽知道,钮钴禄氏并没有她见到康熙时所表现出来的,像久病妻子看到丈夫不离不弃时的开心与激动。 康熙不在时,白天两人便在树下弹琴、烹茶、作画亦或是聊天、下棋;傍晚用过晚膳后,若幽便陪着钮钴禄氏四处走走。由于瑞景轩距离孝庄的春晖堂以及太后的寿萱春永并不是特别远,钮钴禄氏精神好时,若幽也会陪着一起去给两位太后请安。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完了整个盛夏,九月初五,钮钴禄氏突然晕倒,之后病情便一直反反复复,钮钴禄氏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九月二十三一早,荷香发现钮钴禄氏竟然自己下了床,坐在妆台前对镜梳发,荷香赶紧遣人去通知若幽。 若幽到时,钮钴禄氏已经洗漱梳妆完毕。 看到若幽到来,钮钴禄氏向若幽招招手,“幽儿,你来了,还没有用早膳吧,正好一起。” 晨光中的钮钴禄氏穿了一件大红芍药花的旗装,花边混以金银双色细线,花蕊用宝石点缀,盘扣以东珠制成,领口、袖口以及旗袍边缘均是点翠混以金线绣成,随着钮钴禄氏走动还隐隐可见凤纹浮动,若不细看便是凤穿牡丹图;小一字头上戴着一套以芍药为主题以赤金托底、用红玉雕琢、紫珍珠镶嵌的首饰,红玉乃是极为珍贵的和田红玉髓,紫珍珠颗颗饱满泛着柔和的光芒;腕间则是羊脂白玉制成的双环玉镯。 这样明艳动人却又如高岭之花的钮钴禄氏,是若幽第二次看到钮钴禄氏如此打扮。 第一次还是钮钴禄氏尚未出阁时,有一次赛马,那时的钮钴禄氏穿的是大红的骑装,也戴了红玛瑙的配饰,是所有贵女中最耀眼夺目的太阳。 若幽走到钮钴禄氏身旁,钮钴禄氏便热情地拉着若幽坐下,笑着说:“不急,先用膳。” 早膳很丰盛,若幽吃得食不知味,钮钴禄氏却胃口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好,在众人惊讶又担忧的目光中,喝了一碗燕窝粥、半碗牛乳蛋羹,吃了一个春卷、两个烧卖、一个水晶虾饺、一个灌汤包、一个红糖饽饽,并数筷子八样小菜以及一小盅紫参鸡汤。 用过早膳,钮钴禄氏让荷香半个时辰后去清溪书屋请康熙过来,之后便让所有人都退下了。 “姐姐若不喜,何必勉强自己呢?”若幽深知钮钴禄氏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装扮。 “这镯子是我进宫时皇上赏的,这副头面是我第一次自畅春园有孕回宫后皇上赏的,至于这旗袍是我册封皇贵妃时皇上的贺礼,除了这镯子一直戴着,其余都是头一次,确是也让你看痴了呢。”钮钴禄氏玩笑道。 若幽明白钮钴禄氏穿戴这些是为了让康熙明白“纵然历尽千帆,妾心依旧不变”而有所愧疚,一份愧疚所带来的便是钮钴禄氏最后能为若幽以及家人做的了。 “姐姐不论怎么都是最美的。”若幽很难过,这或许是自己这一生中最后一次和姐姐一起说话了,她的姐姐,当朝的昭皇贵妃钮钴禄氏就要离开她了。 “不必难过,姐姐还以为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呢。人嘛,或早或晚都会有这一天的。”钮钴禄氏拍拍若幽的手,缓缓地道。 “幽儿,等皇上来了,我会求皇上,让他把胤禛记在你的名下,有了皇子,想来你册封的圣旨及册封礼应该也会很快了,以后你就是胤禛的生母,漫漫长路也就不再寂寞了,当然姐姐相信以你的手段定能够生下血脉相连的孩子,但是也莫要忽略了胤禛,无论如何他都是你有力的筹码。乌雅氏别看着贤德温和,也是个厉害的,你要小心,虽然我已经借着赫舍里氏的人手给她下过药,不过不能斩草除根终究是祸患,有机会就借他人的手除掉她吧,但务必要一击即中。” 钮钴禄氏顿了顿,喝了口水,接着道:“至于佟佳氏,大概还不死心想要一个孩子,如果她有孕,那么她的时间决不会超过三年,便是没有孩子,也不会超过十年。这之间,就且让她得意吧。她晋位皇贵妃是迟早的事,但一定不能让她死后追封皇后,只要太子不失了圣心,皇上就不会再册立皇后,但追封确是有可能的,不论怎样大清的下一任皇后必须出自我钮钴禄氏一族,姐姐是没这个福气了,只能指望你了。” “若不是她与赫舍里氏,姐姐又怎会坏了身子,扳倒赫舍里氏一族与佟佳氏一族是我一定要做的,姐姐不必担心我会网开一面,我要他们所有人陪葬!” “你这丫头呀。”钮钴禄氏叹气,“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极端,不过你开心就好了,但可不要把自己牵连进去流行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买卖可不是我钮钴禄氏的作风。” “姐姐,且放心,我只会让敌人在地狱中看着我钮钴禄氏长盛不衰!” “这些日子,想必你也看到了,以后定要小心,不论做什么都不要留下把柄,戕害皇嗣是皇上的底线,不碰逆鳞,你的地位便不会动摇。” “好,我知道了,姐姐。” “参见皇上。”院外响起宫人请安的声音。 “幽儿,姐姐以后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你打小就性子倔,做事又直接,喜欢不喜欢都表现在脸上,以后可要懂得迂回。” “好,姐姐。”若幽明白,这话是说给康熙听的,也是为自己以后铺路的,直来直去、不懂人情世故可是要比心机深沉好得多,便是有时做些出格的,不触犯底线,也无大碍的。 “参见皇上。”姐妹二人蹲身行礼。 “快起来。”康熙扶住要行礼的钮钴禄氏,话是对若幽说的。 “皇上与姐姐说说话吧,臣妾在外面。”说罢若幽便行礼告退了。 “这孩子。”钮钴禄氏无奈道。 康熙望着明艳的钮钴禄氏,也是惊讶的,以前康熙也曾想过钮钴禄氏如果穿上这样艳丽的颜色是什么样的,再加上对于钮钴禄氏康熙是有愧疚的——钮钴禄氏曾在狩猎场上面对扑来的熊瞎子时救过康熙;钮钴禄氏两次小产康熙为了平衡,都没有处置了真凶,所以在钮钴禄氏册封皇贵妃时送了她大红绣着芍药的华美凤纹旗装(皇贵妃穿大红并不违制),之所以不是牡丹,是因为芍药寓意着“情有所钟,真诚不变”。 康熙虽然没有爱上钮钴禄氏但到底为着钮钴禄氏的一腔爱意是动容的,衣服是康熙亲自为钮钴禄氏设计的,他愿意将这种情义送给钮钴禄氏,这是对赫舍里氏、佟佳氏甚至是目前后宫所有女人都没有的。 对于戕害妃嫔皇嗣的事,钮钴禄氏从未曾直接动过手,一直都是隐于幕后借别人的手。至于其他的一些手段,钮钴禄氏都是用在明面上,一般也不出手,出手也多是立威或是反击,从不涉及人命,这就是钮钴禄氏的高明之处。 因此在康熙甚至是孝庄的眼里,钮钴禄氏是大度雍容却又不懦弱无能、高冷不贪重权力但地位尊严却不容挑衅的。 第七章 “玉录玳,你今日真美。”康熙回过神来,温柔地对钮钴禄氏说。 钮钴禄氏愣了一瞬,也只有当年第一次去畅春园时康熙叫过她的名字,这没多年康熙都叫她贵妃、皇贵妃。 钮钴禄氏在心底冷笑,这是看自己快死了想起自己的好还是这么多年自己终于合了他的心意,不过不管康熙是因为什么叫了自己的名字,都是好的。 随即钮钴禄氏便满是娇羞地看了康熙一眼,有些羞涩地道:“皇上喜欢便好。” “皇上尝尝,这是今年新贡的六安瓜片。”待康熙在罗汉塌上坐下后,钮钴禄氏为康熙泡了一杯茶。 “一晃这没多年就过去了,臣妾都老了,皇上还和臣妾当年进宫选秀时见到的一样丰神俊朗。”钮钴禄氏望着康熙轻抚自己的脸颊感慨道。 “以你的家世便是做皇后都是绰绰有余的,让你进宫为贵妃确是委屈你了。” “说实话,当年臣妾确实是委屈不甘的,或许皇上并不知,臣妾的阿玛爱重妾室,对臣妾的额娘以及臣妾兄弟姐妹几个从未有过关心爱重,若非额娘出身显贵,或许早就不是嫡福晋了。皇上可还记得,臣妾的大哥是由公府大爷的身份继承爵位的,并不是由世子继任的。” “你一说朕想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缘何呀?”康熙疑惑。 “因为,阿玛他属意侧福晋所出的三哥颜珠为下任国公。臣妾的几个兄弟一早就做好了自己挣爵位的打算,争取为额娘请封一品诰命。所以,臣妾厌恶巴雅拉氏,厌恶妾室。” 舒舒觉罗氏在遏必隆在世时只是正二品诰命夫人,侧福晋巴雅拉氏是从二品诰命夫人。正常的公爵嫡福晋是一品诰命夫人,公爵侧福晋是五品宜人最高不超过四品恭人,毕竟亲王侧福晋也才三品淑人的诰命,以示嫡庶尊卑。 说到此,钮钴禄氏满是感激的看了看康熙,接着道:“臣妾真的很感谢皇上,给了臣妾家人恩典。” “朕倒是不知你还有这样的经历,也难怪你会如此。” “是啊。”钮钴禄氏叹息。 “臣妾并不是不愿入宫也不是对皇上亲封的贵妃有意见,不过是因着幼时的经历,开始有些转不过弯罢了。皇上待臣妾是真的很好,有皇上这样的夫君是臣妾的荣幸。” “玉录玳,你可曾怨恨过朕?”问出这话后,康熙便后悔了,纵然钮钴禄氏的心里有自己,但又怎可能不怨恨呢。 钮钴禄氏嫣然一笑,随即有些黯淡道,“怨过但是没恨过。臣妾怨皇上也怨自己,为什么就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当然臣妾也想恨皇上的,为什么让那些害死我们孩子的人依然如旧,但是臣妾恨不起来,不仅是因为在臣妾失子时皇上的不离不弃,更因为臣妾并不仅仅是喜欢皇上的也是爱皇上的。后来臣妾无意间看到皇上拿着我们给孩子准备的小东西发呆,臣妾便知道皇上并非不为我们的孩子难过,只是局势不允许呐。皇上不仅仅是臣妾的夫君,也是天下的帝王,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 良久,康熙歉疚地对钮钴禄氏道:“玉录玳,你是个好的,是朕对不住你,便是如今……” “皇上不必说的,臣妾都明白,病了这么旧,很多事臣妾都已经想开了,能够知道皇上心中有玉录玳就够了,也不往臣妾爱了一场了。”钮钴禄氏柔柔道,“只是臣妾还是放不下禛儿和幽儿,这没多年臣妾未曾求过皇上什么,如今臣妾想向皇上求一个恩典,请皇上就让禛儿养在幽儿那里吧,禛儿自生下来便在臣妾这里,虽说乌雅贵人是禛儿的生母,可臣妾……咳咳……总是……咳咳……” “玉录玳,莫要着急担心,”康熙给钮钴禄氏顺气,“朕允了你便是,将禛儿记在若幽名下便是。” 康熙最担心的便是钮钴禄氏请自己追封她为皇后,眼下的局势还真的是暂时不能追封钮钴禄氏为皇后,但没想到只是让她的妹妹继续扶养胤禛。 这还真是钮钴禄氏第一次主动开口,本来就对钮钴禄氏愧疚不已的康熙自然是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而且为了减少一点愧疚,就把胤禛的玉碟给改了。 “皇上,臣妾谢皇上!”钮钴禄氏哽咽道。 “皇额娘,皇额娘。”胤禛急急忙忙跑进来,“四阿哥,慢点慢点!”若幽跟在后边担心胤禛摔着,也着急的跟了进来。 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一大一小,康熙越发觉得将胤禛记在若幽名下成为若幽的孩子是极为英明的决定。 看到康熙也在,胤禛赶紧停下,恭恭敬敬地向康熙行礼,“儿臣参加皇阿玛。” “不必多礼,快起来。”康熙亲手扶起胤禛。 “我们的四阿哥来了,来,过来皇额娘这里。”钮钴禄氏对胤禛招招手。 待胤禛走过来,钮钴禄氏柔声说,“禛儿,皇额娘要去很远的地方了,以后姨母就是你的额娘了,咳咳,你要好好孝顺额娘,知道吗?”钮钴禄氏摸摸胤禛的小脑袋。 “儿子知道了。”胤禛看了看若幽,又看看钮钴禄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幽儿,皇上要把禛儿记在你的名下,有你在我也就不担心禛儿了。” 闻言若幽便明白了,钮钴禄氏向康熙求情了。 若幽还是愣了一瞬,欣喜却又有些黯然地道,“谢皇上恩典。”康熙明白,若幽与钮钴禄氏感情深厚,很明白钮钴禄氏想要的是什么,钮钴禄氏为她和胤禛求了恩典,便漏下了自己,此时若幽心中定也是不好受的,亲人去世的那种痛不欲生的感受康熙深有体会,因此只是摆摆手示意若幽起来。 钮钴禄氏又向若幽招招手。 待若幽走近后,钮钴禄氏将若幽和胤禛的手一起放入康熙的手中,“皇上,臣妾的妹妹性子直……自小便是个倔的,还请皇上能够……多关照些。皇上要注意身体……”钮钴禄氏的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若幽,皇上有……有皇上的不易,你要……你要……好好侍候皇上……”,说罢,钮钴禄氏的手便滑了下去。 “不不不,姐姐,姐姐……”若幽已经泣不成声,虽然早就知道钮钴禄氏要离开,但若幽到底还未曾直接体会过亲人的离开,此时只觉真的是痛彻心扉。 胤禛也好似感觉到了钮钴禄氏的离开,拉着钮钴禄氏的手,不住的哭喊钮钴禄氏“皇额娘,皇额娘,胤禛会乖乖的,你不要走好不好,你睁开眼睛好不好,皇额娘,睁开眼睛好不好,皇额娘,皇额娘……” 康熙虽然并不爱钮钴禄氏,但这么多年下来,也还是多多少少有感情的,看到这一幕,也很是难过,喃喃道:“玉录玳,你安心地去吧,朕会照顾好若幽和胤禛的。” 第八章 康熙二十一年九月二十三日,昭皇贵妃钮钴禄氏病逝。帝甚哀。 九月二十五,康熙亲自将昭皇贵妃的梓宫由畅春园移送至武英殿安置。孝庄太皇太后及孝惠皇太后哀痛不已,亲临梓宫,为昭皇贵妃举哀。 九月二十六,帝下旨昭皇贵妃以皇后规制举行丧仪,并辍朝五日,诸王以下、文武官员及公主、王妃以下、八旗二品命妇以上,俱齐集举哀。 若幽在钮钴禄氏梓宫前哭晕数次,但只要醒来便坚持给钮钴禄氏守灵。不过短短数天整个人便瘦脱了像,后来皇太后实在看不下去便打晕了若幽,让人带去偏殿休息,若幽不过几个时辰便清醒,清醒后便又去给钮钴禄氏守灵,直到胤禛的奶嬷嬷将消瘦不少、哭个不停的胤禛抱来,母子俩个抱头又痛了一阵,若幽才正常起来。 十月初一,帝再次下旨,追封昭皇贵妃为孝昭端贤正和钦天顺圣淑仁皇贵妃,并下旨按照钮钴禄氏遗愿将胤禛记在若幽名下,若幽成为胤禛玉碟上的生母,两道圣旨均放入钮钴禄氏梓宫之中。 十月初十,钮钴禄氏葬入景陵地宫。 直至十月二十五,康熙一直按照赫舍里皇后的旧丧礼制,每日去钮钴禄氏梓宫前举哀,而且几乎每次都是辰时往、申时归。 十二月,康熙将钮钴禄氏的神位捧入奉先殿,享万世香火供奉。 可以说,钮钴禄氏除了违背追封为皇后,其死后的哀荣与皇后无异,这其中固然有康熙的愧疚之心也有孝庄的授意。 钮钴禄氏丧仪上康熙的圣旨使得有些人坐不住了,趁着众人忙着伤心与丧仪,对年仅三岁的胤禛出手了。 十月十一夜间,钮钴禄氏丧仪刚刚结束,若幽还没来的及喘口气,胤禛的奶嬷嬷来报,说胤禛发烧了,若幽看了看胤禛的情况,感觉是天花,便赶忙请了太医,却来了一位年轻的小太医,若幽明白,如今是人走茶凉太医院的人自然不大看得起自己这个靠山已去的庶妃的。 小太医给若幽打了个千儿,便给胤禛诊脉,同时若幽让素心去乾清宫向康熙汇报。 小太医断定是天花。若幽又派了个小宫女去太医院请其他太医。 并非是若幽不相信小太医,而是宫中有规定,天花是大病,必须由两位以上的太医确诊才行。 过了小半个时辰,素心一个人回来了。 若幽一看,给胤禛裹好披风,便抱着胤禛出去了,素心想让若幽也披上一件披风,毕竟是十月中旬的夜晚了,天凉的很,若幽一件单衣如何受得了。 若幽却直直小跑着去了乾清宫,也是存了让康熙看看这后宫是如何拜高踩低的。 到了乾清宫,若幽不顾众人的阻拦(想拦也拦不住),便往乾清宫大门口一跪,大声冲着里面喊道:“皇上,求你救救四阿哥吧!” 一直喊了五六声,众人才反应过来,有几个宫女便来捂若幽的嘴,几个小太监轻声说道:“庶妃快别喊了,皇上已经歇下了!” 素心几人便拦着这些宫女太监,一时乾清宫门口场面极度混乱。 李德全出来一看,钮钴禄氏庶妃抱着四阿哥带着宫人与乾清宫的宫人拉拉扯扯成一片,“老天爷呀,这还得了!”得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用管了,还是直接回话去吧!便一溜烟去向梁九功汇报去了。(现在御前梁九功是一把手,李德全是梁九功的徒弟也算是二把手) 刚刚躺下的康熙自然也听到了这乱糟糟的声音,便自床上坐起来问梁九功究竟是怎么了,梁九功自然不敢隐瞒,汇报了。 康熙有些惊讶,虽然与若幽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也知道这是个比起钮钴禄氏更加清冷的人,至少自若幽入宫陪伴太后开始到现在,除了钮钴禄氏的死让她情绪失控外,还没听到手下人汇报若幽有什么不冷静的时候。 沉默了一瞬,康熙淡淡说了一句,“出去瞧瞧吧。” 梁九功伺候康熙穿好外袍,又给康熙披了一件披风。 康熙眼神好,还没有走到门口,便看到乾清宫门口若幽与乾清宫宫人拉拉扯扯这乱糟糟的场面,脸瞬间就黑了。 李德全看到康熙出来,便大声唱喏道:“皇上驾到!” 一时,众人再顾不上拉扯,纷纷行礼。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万福金安,呵,朕倒是想安呢!”康熙言语中的冷意便是殿内的小宫女都能感觉到,“钮钴禄氏你这大半夜的跑来乾清宫做什么?” 若幽闻言抬起头,“皇上,四阿哥病了,齐太医(就是之前的小太医)说是天花,臣妾知晓宫中的规矩,派了宫女去太医院请其他太医没有请来,素心来乾清宫也被打发了,四阿哥烧得厉害,臣妾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求皇上给四阿哥派个太医吧,只要能救四阿哥,皇上要打要罚臣妾绝无怨言!” 在钮钴禄氏的丧仪上康熙见过为钮钴禄氏守灵而憔悴不堪的若幽,今日若幽再一次刷新了康熙的三观,由于是抱着胤禛小跑来的,若幽的额头上都是汗,由于又和众人拉扯半天,头发都散了,乱糟糟的贴在汗湿的脸上,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的。 康熙皱眉,半夜这么凉,这女人竟然就只穿了件单衣。 康熙越看越是生气,冷气像是不要钱一样嗖嗖嗖地往外冒。 偏这时有一个胆大的,温柔小意(自以为)地对康熙说:“皇上容禀,庶妃可是厉害着呢,一来就吵吵嚷嚷个不停,衣衫不整的面圣不说,还对奴婢等乾清宫宫人大打出手,实在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呐!” 若不是多年为帝已经练就了优秀的控面技能,康熙都忍不住要被气笑了。 梁九功、李德全等人已经齐齐默默为这位英雄点起小蜡烛了,好走不送…… “好,很好,非常好!”康熙声音不大,但莫名让人身上一冷。 这是他的女人和儿子,钮钴禄氏才刚去,宫中的这些人便已经如此肆无忌惮了么。 “去把李院判和杜御医找来,梁九功你亲自去。”(杜御医只给两宫太后和康熙看病)康熙走到若幽身边,扶起若幽。 此时的若幽无疑是狼狈极了的,但是在康熙眼中确是美得不可方物。 康熙想起来自己幼时病了,还是皇后的孝惠太后抱着自己跪在翊坤宫外求先皇派个太医的场景,也是这般的不顾仪态。 再想想赫舍里氏、纳剌氏等人,宫中这么多有子有女的嫔妃,又有哪一个在孩子生病时是这样的呢,没有一个都没有,她们从来都是精致端庄的,便是哭泣也是很有美感的。 再看看若幽,一对比,便觉好假,若幽的表现才是一个疼爱、关心孩子的母亲的正常反应呀。 第九章 康熙并若幽进入乾清宫偏殿,康熙将自己的手帕递给若幽。 若幽一怔,“谢皇上。”却只是胡乱地擦擦汗便还给了康熙,康熙对李德全使了个眼色,李德全退下。 康熙无奈对若幽道“你先去后边换件衣服,整理下,朕出过花,禛儿有朕这个皇阿玛看着,太医还有一会儿才能来。” “我……臣妾”若幽迟疑。 “怎么朕说话也不管用了吗?” 若幽看看康熙又看看胤禛,点点头,到后边去了。 到了后面,李德全向若幽打了个千儿,恭敬道:“庶妃东西都已经备好了,有事儿您可以喊奴才,奴才就在外边。”若幽这才发现里外衣服都已经准备好了,甚至连洗澡的东西都也备好了,“辛苦李公公了,今天的事多谢李公公。”由于出来的急身上自然没有带打赏的东西,说罢便将身上挂着的翡翠玉坠解下来放在李德全手中,“还望李公公莫要嫌弃。” “庶妃客气了,这是奴才应做的。”若幽的翡翠玉坠自然不是凡品,康熙又分明很重视这位钮钴禄氏庶妃和四阿哥,李德全又怎敢拿这样的东西呢。 “还请李公公务必收下,李公公肯为我通报,便是我和四阿哥的大恩人,这玉坠还请李公公一定不要推辞。” 若幽态度坚决,大有你不收下咱们就僵持着的意思,李德全无奈便收下了。 若幽惦记着胤禛,便只换下汗湿的衣服,换上了李德全准备的衣服,简单将头发拢拢,就出来了。 康熙一看就知道若幽是只换了衣服拢拢头发就出来了,不过好歹有个天子嫔妃样子了,便也没说什么。 很快李院判和杜御医就来了,二人为胤禛把脉的结果和小齐太医的一样。 乾清宫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阖宫。 佟佳氏赶来恰巧听到胤禛得了天花,吓得只堪堪停在门边,冲着康熙福了福身,“参见皇上。” 屋内众人纷纷向佟佳氏行礼。 若幽抬头看了佟佳氏一眼,没什么表情地也福了福身,“见过贵妃娘娘。” 心里确是对佟佳氏不怎么瞧得上,就这表现,呵呵,还想着做皇后呢,比起赫舍里氏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人赫舍里氏的表面功夫可真是挑不出来错。 康熙抬抬手,佟佳氏起来了,众人便也起身。 “李院判和杜御医,可确诊了四阿哥是出花了吗?” “回贵妃娘娘的话,四阿哥确实是得了天花。” “皇上,此事是臣妾失察了,竟没想到四阿哥得了天花,钮钴禄氏妹妹也是,竟如此的不小心。”佟佳氏看了若幽一眼满是责怪,“即是出了花,按着规矩臣妾便安排人连夜送四阿哥出宫吧。” “皇上臣妾曾经种过痘,请皇上允臣妾照顾四阿哥。”若幽知道胤禛出了花就会被送到庄子上,胤禛还小,难保不会有人趁机斩草除根,有自己在可保胤禛无虞。 康熙定定看着佟佳氏,犀利的目光只把佟佳氏看的心里发毛,又温柔地看了若幽一眼,才开口,“你的确失察,回去吧,罚奉三个月。四阿哥不必出宫,恰好如今永寿宫只有钮钴禄氏带着四阿哥,没有别的主子,就在永寿宫隔离起来吧。梁九功你去永寿宫先彻查一番,再看看谁是出过痘的就继续留下伺候,另外传旨太医院务必好生照料永寿宫。” “是,臣妾告退。”罚奉这样的惩罚对出身大族的后宫妃嫔来说并没有什么,毕竟也没有谁是真的靠着这点子俸禄过日子的,只要不是禁足降位,佟佳氏并不在乎,一行礼就回承乾宫去了。 “是,奴才这就去。”梁九功领命退下。 “皇上奴才小时候出过痘,奴才愿意照料四阿哥的病情。”小齐太医对康熙道。 “如此,你就和杜御医一道吧。杜御医当年朕的天花便是你照料的,此次小四便拜托你了。” “臣领旨。”杜御医、小齐太医叩首。 “走,朕送你回永寿宫。”康熙对若幽道。 “时候不早了,皇上还是赶紧歇歇吧,臣妾自己回去就是了。”若幽婉拒。 “行了,朕若不跟着,你不是要把小四再一路抱回去?就这么定了。”康熙自若幽怀中抱过胤禛,大步往外走。 到了永寿宫,恰巧梁九功也从太医院回来了。看到康熙边打了个千儿,“奴才参加皇上,皇上太医院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 “嗯。”康熙点点头,走到后殿,将胤禛放到拔步床上,再出来时,梁九功已经带着一众宫人在院子里候着了。“皇上,这些便是永寿宫留下的宫女太监了。” “哦,这么多人?”若幽虽是庶妃,但是以贵妃之礼入的宫,享的也是贵妃的待遇,身边有一个掌事宫女、总管太监一个、四个一等宫女、四个二等宫女、四个三等宫女、四个大太监、四个小太监、四个洒扫太监、两个粗使太监、两个粗使宫女、两个粗使嬷嬷,共三十二个人。 胤禛出了花,依着康熙估计能有十来个人就不错了,院子里黑压压站了一片,怎么也不可能就十来八个人。 “回皇上的话,就有粗使太监、粗使宫女并两个小宫女(三等宫女)、小太监没有种过痘或是出过花,其余二十六人均愿意留下继续伺候。” “好,很好,你们好好伺候主子,不可怠慢了!”康熙严肃道。 “是,奴婢(奴才)遵旨。” 对于康熙送自己回来又敲打了永寿宫宫人(虽然并不需要,都是自己人),这份心、这份情若幽还是感动的,便柔声对康熙道:“时候不早了,外边天冷,皇上快回去吧,臣妾会照顾好四阿哥、照顾好自己的。” 又转头对梁九功道:“梁公公,一会儿回了乾清宫一定要看着皇上喝一碗姜汤去去寒。” 康熙无奈摇摇头,戳戳若幽的额头,控诉的看了若幽一眼,扭头(傲娇)地离开,梁九功见状,忍笑回道:“奴才会的。” 待康熙出了永寿宫大门,若幽淡淡吩咐:“关了大门吧,四阿哥好起来之前都不必再开了。” “是。”守门的小太监应道。 话分两头,回到乾清宫的康熙,硬是喝了一大碗姜汤,喝完后直接将碗扔给了梁九功,“你这狗奴才,也敢看朕的笑话!” “这不是庶妃的一片心意嘛,若是回头庶妃知道了奴才没看着皇上喝姜汤,还不得追着奴才满宫跑呀。”梁九功摊摊手,委屈巴巴地道。 “行了行了,钮钴禄氏确实是个好的,你看着点,别让内务府的欺负了。” “皇上放心,奴才明儿一早就去。” “嗯。”康熙才回到床上再次躺下。 第二日,梁九功到各宫传旨,大意就是四阿哥出花了,永寿宫暂时封闭谢绝探望;又去了内务府,有什么需要的先紧着永寿宫来。 若幽也开始正式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第十章 在古代,得天花者十不存一,天花是很可怕的疾病,而且对于没有得过或者没有种过痘的,基本接触过十之八九就会传染上。 经过若幽已经制作出来了牛痘,若幽身边的所有人都已经种过痘了,原本若幽打算待钮钴禄氏的丧仪结束,胤禛恢复恢复就给胤禛种痘,却不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有人对胤禛下了手。 由于条件不好,一般给皇子皇女种痘是在五岁以后,种得是“人痘”,而非“牛痘”,种痘死亡率也是很高的,大概十之四五的孩子挺不过来,若幽却是觉得挺不过来完全是因为这些孩子们太过娇贵,等级分明的社会中下人们又不敢真对这些“金旮瘩”们做些强制性的工作,只能是好言相劝,越劝越糟糕,最后孩子们难受不听话,自然就容易死亡了。 术业有专攻,若幽其实更擅长用毒和解毒,对治疗天花没有什么确切有效的好办法,熬药制药就只能靠杜御医和小齐太医。 若幽一直衣不解带地守在胤禛的床边,每隔半个时辰就用棉布沾了烈酒擦拭胤禛的手心、脚心、腋下,使得胤禛的体温没有继续向上发展的趋势。 杜御医和小齐太医对于若幽的做法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是敬佩不已,原来还可以用这种方法降温呢。 喂药、擦药、喂水,若幽也都不假手于人,亲自上阵。 经过了四天四夜的努力,胤禛温度终于下降了。 清晨,胤禛迷迷糊糊地说,“水……”,若幽赶忙倒了一杯温水,将胤禛扶起来喂水,胤禛喝了几口便又睡过去了,是的不是昏迷是睡过去了。 傍晚时分,胤禛清醒过来。 望着淡紫色的床帐许久,直到听到一个激动的女声“禛儿,你醒了,真是太好了!”,胤禛总算是回了神。 刚刚感觉好像是有人喂了自己水,胤禛还以为是错觉,明明自己已经在养心殿明黄的龙床上闭了眼,没想到再次睁开眼竟然看到了紫色的床帐,再看看小小嫩嫩的手,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重生了。(没错啦,再次醒来的是雍正皇帝) 看着面前脸色苍白、憔悴又疲惫的女人,胤禛愣了。 “你这孩子,莫不是睡傻了,怎的这般瞧着额娘发呆。”看到胤禛醒来,若幽也是欢喜的,语气便也轻快了不少。 “额娘?”胤禛有些疑惑道,他记得佟佳氏不长这样呀。 对胤禛弱弱地叫唤,若幽自动理解为是因为大病了一场孩子有些害怕还没有缓过来,“没事,不用害怕,你这是出痘了,不过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若幽只想给自己一巴掌,真是累坏了,和一个三岁的孩子说什么病情呀,“额娘在呢,来先吃点东西,再把药喝了,我们四阿哥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于是胤禛在愣神过程中乖乖喝了粥又吃了药,直到若幽掀开被子要为他擦药带来了一阵凉风,才反应过来。胤禛又把被子拽了回来,不要。 “唉,你这孩子,病了一场怎的还和额娘见外起来了。”说着,若幽无视胤禛的反抗,给胤禛上了药。 现在的胤禛到底年纪还小,病还没有好,身体虚,折腾了半天,便支撑不住又睡过去了。 看到胤禛睡着了,若幽为胤禛掖掖被子,便出去用晚膳了,这些天因为担忧胤禛的病情,若幽都没有什么胃口,如今胤禛的烧退了、病情稳定了,若幽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感觉又饿又困,待吃饱喝足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素颜,说说吧。”若幽勾起嘴角,有些账也该算算了。 “回主子,是佟佳贵妃、惠嫔以及德贵人共同谋划的,还有李佳贵人、秀常在、段答应、舒穆祿庶妃从旁协助。” “哦,佟佳氏不忿我钮钴禄氏有子、纳剌氏怕胤禛影响到大阿哥的地位、乌雅氏不待见胤禛却又见不得胤禛成为我的孩子,李佳氏、秀珠(秀常在)是佟佳氏的狗,这些人对付我倒是可以理解,这段氏和舒穆禄氏又是为的什么?” “段氏是惠嫔的人,舒穆禄氏是表面上是因为府中舒穆禄姨娘,二人是出了五服的亲戚,舒穆禄姨娘入府后多次联系过舒穆禄氏的额娘,实际上是乌雅氏从中挑拨撺掇的,舒穆禄氏是个沉不住气的,就被挑拨了。” “啧啧,真是个蠢的,怎么沆瀣一气的呀?” “有一次四阿哥哭灵回来的时候碰见了惠嫔,惠嫔借着心疼四阿哥,给四阿哥吃了些点心,装点心的盘子是天花病人用过的。盘子是佟佳贵妃着人找的,东西是舒穆禄庶妃与秀常在一起疏通人带进来的,四阿哥身边的人是李佳贵人与乌雅贵人支开的,点心是段答应做的。” “胆子挺大,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皇上那边呢?” “皇上的人也查到了,把乌雅氏的祖父是御膳房总管一事透出去吧。” “是,主子。” 待素颜离开,若幽又回到房中,摸摸胤禛头还是凉的,没有再烧,于是便抱着胤禛睡了。 胤禛在做了个梦,又好似不是梦,他看见了自出生到现在三年时间内所发生的一切,包括这次蹊跷的天花。 其实对于上一世幼时的记忆,胤禛已经有些模糊了,但在看到乌雅氏支开自己身边的人,让惠嫔哄自己吃下天花病人用过的盘子装的点心,胤禛的心彻底失望后,对乌雅氏曾经一切对自己做过的好事一件件都浮现眼前,真是自己的好额娘呀,亏自己还渴望她的母爱、渴望回到她身边呢。 至于养母佟佳氏,也不过是一心想着用自己来吸引皇阿玛的注意罢了。 这一世自己的养母、玉碟的生母,都变了,在这三年的记忆里,胤禛感受到了钮钴禄氏姐妹对自己的爱,钮钴禄皇贵妃由于宫务繁忙,后来身体又垮了,自小钮钴禄氏入宫后,一直都是小钮钴禄氏在照顾自己,尽管她不是生母但是她对自己的关心与爱护却是曾经的几十年未曾有过的。 第二日,一大早,胤禛自梦中醒来,看到抱着自己的若幽,感到一阵庆幸,额娘希望你不要抛弃胤禛,一直都愿意真心照顾胤禛,胤禛也会好好保护你的。胤禛在心中默默地对若幽道。 若幽一醒来,就看到自家小不点,满是孺慕之情地看着自己,萌萌哒的小包子神情瞬间征服了若幽的心,若幽抱着胤禛,在胤禛的大脑门上喯了一口。 胤禛“……”,本来想和新鲜出炉的额娘打个招呼的胤禛,硬是当机了。 若幽看着傻呆呆、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胤禛,揉了揉胤禛的小脑袋,下床去倒了杯温水,“要额娘喂水吗?” 胤禛嗖的拿过杯子,喝了杯子中的水。 若幽看胤禛精神不错的喝水,便去后室的铜盆中兑好水了,拿上帕巾、端着铜盆回到了内室。 入宫前,若幽着人打造了好几个暖壶带进了宫,平时素颜就会安排小厨房的人提前烧了热水倒入暖壶,大概可以保温半天,比起一直烧水,可是省了不少劲。 若幽投了投帕巾,拧干,递给胤禛,由于有着以前的记忆,胤禛知道若幽一直都是让他自己擦脸、刷牙、穿鞋、去净室、吃饭的,于是胤禛便很自然的接过擦了擦脸,之后,胤禛打算下床去净室解决一下生理问题的时候,被若幽抱进了净室自己的小马桶上。(也是若幽派人专门为胤禛打造的) “你如今身子还虚,待你身子好些再自己来。额娘在门外等你,好了喊额娘。”见胤禛有些不自在,若幽很贴心的为自己儿子解释了一下。 胤禛“……,额娘您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办QAQ” 解决好生理问题的胤禛又被抱回了床上。 刷了牙,鉴于胤禛拒绝被喂食,素心便在床上支了炕桌,素沁将准备好的早膳放在炕桌上,母子两个就坐在床上用早膳了。 对于用早膳,说是话,胤禛还真是不太习惯,以前一天两顿——午膳和晚膳,其余时候近些点心便也是了,这么吃还真是头一回。 考虑到胤禛还是病人,两人的早膳便清淡些,给胤禛准备的是牛奶红枣粥、发糕、花卷,若幽的是粉丝豆腐汤、肉夹馍,一人一碗鸡蛋羹,并凉拌土豆丝、腌黄瓜两碟小菜以及豆腐乳。 看着桌上的食物,胤禛是有些吃惊的,没想到享受贵妃待遇的若幽的膳食竟然这么的接地气(简陋),在我们曾经的雍正陛下眼中这样的东西怎么能用来给主子们吃! 还有这个黑不溜秋的(腌黄瓜)、红不拉几的(腐乳)真的是能吃的吗? 简直是刷新了胤禛的世界观了,这个额娘真的是厉害了! 看若幽时不时地夹点腌黄瓜,胤禛慢慢伸出筷子(小胤禛半年以前刚好学会用筷子)也夹了一点点(真的是一一小小块)放进嘴里。 胤禛“!”,“好吃……” 胤禛吃了两口发糕(好奇的品尝),几筷子腌黄瓜,抬头看着对面吃的香喷喷的若幽(若幽已经干掉了两碗粉丝汤、两个肉夹馍),再看看自己面前的,胤禛突然感觉好忧伤,朕也很想吃 第十一章 母子俩个刚刚吃完,李德全便过来了。(李公公种过痘啦) 若幽在前殿见了李德全。 李德全见若幽进来,便打了个千儿,“奴才参加庶妃。” “李公公快快请起。” “谢庶妃。昨儿晚上,皇上得了信儿,说是四阿哥退烧了,高兴地不得了,怕扰了主子休息,一大早便谴奴才来问问。” “李公公客气了。四阿哥确实是已经退烧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再烧起来,今个早上醒来还喊饿呢,喝一碗粥,吃了一碗蛋羹并两块发糕,还是我硬是拦住了,要不这孩子还得再吃呢。这吃东西还是得慢慢来,一下子吃太多身体受不了。” “真真是好消息呢,皇上听了这消息,怕是要多吃一碗饭了。” “杜御医说,估摸着最多再有一个月四阿哥就能去给他皇阿玛请安了。” “好好,奴才这就赶紧去回禀皇上了。”李德全准备行礼告退。 “李公公,如今天气也慢慢冷了,经常喝点红茶,暖暖身子。”若幽话落,素心便将一罐子大红袍递到了李德全手中。 “奴才,谢庶妃。”李德全明白,上次为若幽传话,若幽虽说给了玉佩,但以这么些年若幽在宫中的为人,怕是这份情会一直记着的,自己如果不收若幽定不会让自己离开,这罐约莫有个二两茶,是若幽的心意。再加上,最近皇上的态度,这位庶妃后面的福气大着呢,看人,他李德全还没有走过眼,现在就打好关系,总比锦上添花来的好。李德全又打了个千儿,捧着茶叶罐离开了。 李德全离开后,便回了乾清宫复命。 康熙听了李德全的回禀,很高兴,让人传旨赏了杜御医黄金百两、绸缎五匹;小齐太医赏黄金十两、白银百两、绸缎三批;永寿宫上下赏银三个月。 康熙刚刚下完旨,恰好梁九功也回来了,便和康熙汇报胤禛得病的全部调查结果,也包括若幽让人散出去的乌雅氏祖父的消息以及其祖父的具体情况。 不得不说的是,虽然调查结果表明,这件事的主谋就是佟佳氏、纳剌氏以及乌雅氏,但是她们手段高明,一点证据没有留下。 听着听着,康熙便从晴转阴了,整个人沉默地可怕。 可以说,对目前只有八个儿子,老六、老七、老八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的情况下,子嗣还是关注重点,比较健康聪慧胤禛康熙还是重视的,这么明目张胆地设计一个三岁的孩子,无疑这些人的做法是踩到康熙的底线上了。 钮钴禄氏的丧期还没有结束,便如此嚣张的对付她的妹妹,前脚康熙答应护持的人,后脚就被人如此欺负,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两件事加起来,真是里子面子,康熙感觉都丢光了。 便是一般人都气得够呛,更何况是执掌天下的帝王。 在这种低气压中,梁九功、李德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消失才好。 许久诺大的乾清宫响起康熙波澜不惊的声音,“好啊,真是好。”那平静言语下的震怒,梁九功、李德全为这几位在心中点蜡。 “梁九功,去传:秀珠、段氏、舒穆禄氏赐鹤顶红;李佳氏永撤绿头牌;段纲、舒穆禄·和明、李佳·信分,教女无方,官降两级,罚奉一年,闭门思过半年;乌雅?绥海(乌雅氏的祖父)中饱私囊,着撤职查办、抄家,内务府乌雅氏族人全部撤职查办,乌雅氏一族三代之内不得为官。” 秀珠、段氏、舒穆禄氏死后,直接被破席子一卷扔到了乱葬岗,别说哀荣了连个棺材都没有,算是曝尸荒野了。 李佳氏哭哭啼啼的接受了噩耗,却不知痛苦的还在后面,佟佳氏自康熙下旨,就舍弃了李佳氏,内务府的人见李佳氏被皇上厌弃又被贵妃放弃,便开始刁难李佳氏,大冬天的克扣炭火不说而且就给些烟极大的黑炭,膳食也只有残渣剩饭吃,没一年就去了,下葬时也不过是以答应的规格办的。 至于乌雅氏,等到接到祖父出事的消息,也愣住了,乌雅氏倒是从没担心会因为胤禛得天花而被处罚,她早就把自己摘出来了,但是却没有想到祖父的事会被人捅到康熙那里,如今整个乌雅氏在内务府被连根拔起,自己以后又该怎么办?同时为恨极了若幽和胤禛,尤其是对胤禛,每日都在想为什么还不死真是生来就是灾星! 至于佟佳氏和纳剌氏,也是被吓坏了,结果等了数日发现康熙也没有下旨降罪,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便都夹着尾巴,安静了大半年,她们却不知道,这是康熙在记账呢,若不是顾忌她们背后的家族、皇子,她们一个也别想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算总账的时候,有的她们哭呢。 圣旨传到宫外,段氏、舒穆禄氏、李佳氏以及乌雅氏的家人直接就被降职罚奉的圣旨砸懵了。 等到几家人查出原因,凡是家中参与的,一律逐出家族。对于宫中的做了好事的,都恨不得再去几人的尸体上鞭尸一顿,简直是,向未来的贵妃和皇子下手,是嫌命不够长吗?是觉得钮钴禄氏一族是死的吗? 几家人都觉得未来的前途一片暗淡,虽然皇上没有直接灭族,但是也能够想得见仕途无望了。 第十二章 李德全离开后,若幽拉着胤禛在屋子里走了走,之后胤禛便回到了床上。 若幽见胤禛虽然虚了点,但是精神还是很不错的,就将胤禛平时玩的玩具,七巧板、九连环、积木都给胤禛放到床上。若幽自己则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找了本游记看。 雍正芯子的胤禛表示:朕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哼哼哼…… 过了许久,直到素心进屋禀报乾清宫的小太监来传旨,若幽才从书中的世界出来,一抬头就发现胤禛并没有玩玩具而是两眼望天,不对是两眼望帐顶。 若幽不会承认自己有一小丢丢的愧疚,貌似看书看得有点投入了,都没反应过来儿子不想玩玩具。乖儿咂,额娘不是故意滴~ 待接完圣旨回来,若幽坐到胤禛床边,抱着胤禛亲了一口,幽幽道:“儿砸,你皇阿玛给你出气了!” 胤禛略略一想就明白了,应该是康熙将那些害他得病的人处置了。 想想又觉着对孩子说这些不好,便又趁着胤禛还没回神,笑眯眯道,“禛儿,可是觉得无趣了,要不额娘给你弹琴听吧。” 胤禛只得高冷点头。 看着努力装出一副小大人模样(胤禛:前世今生朕的年龄可以你的好几倍,哼哼)的胤禛,若幽忍住笑唤来素心,让素心将自己的琴取来。 素心将琴放在琴架上,若幽随手一拨,胤禛闻声瞬间抬头,好琴哪…… 这琴乃是若幽自己制的,以凤凰雪玉(玉为通体晶莹内有金红凤凰图腾)为身、以寒玉天蚕丝为弦,琴身极硬堪比玄冰,琴有九弦,琴音空灵,既为琴也可为武器。 因为胤禛是小孩子(胤禛:朕才不是),若幽便弹了一曲《千与千寻》,胤禛没有听过此曲,但却从此曲中感受到了那奇妙之旅,曲毕,胤禛却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听到一阵笑声,胤禛才醒来。 “这么样,好听吧。”若幽笑着问。 胤禛点点头,“额娘所奏却为天籁之音,胤禛有生之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曲子。” 若幽走到床边,点点胤禛的光脑门,“你才几岁,还有生之年。” 胤禛就“……”,真的不想说什么了,看在你是朕的额娘的份上,朕不与你一般见识。(我们的胤禛还是很傲娇的啦) 若幽又弹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这样温婉带有水乡风情的曲子,算是康熙的喜爱的类型,胤禛虽然也觉得很好,但好归好,终究不是自己的菜。 胤禛眯眯眼睛,对若幽道,“额娘,我想听高山流水,额娘会吗?” “禛儿想听,额娘便是不会也要会呀!”若幽笑着回道。 高山流水自若幽指下缓缓而出。 高山流水觅知音,身在皇家更兼帝位,高处不胜寒,知音呵呵……生娘厌恶、养娘利用、亲爹无视、妻子貌合神离、妾室只想攀附身份,上一世的胤禛真的是寂寞无边冷啊。 虽然不过相处短短几天,胤禛却感受到了来自若幽的爱与真心。 胤禛很庆幸有机会重来,有机会获得曾经未曾拥有过的,自己终于不是一个人了,高处不胜寒,便是天下至尊也不过孤零零的一个人,无人能分享你的喜怒哀乐,这样孤独代价宁可不要。 《高山流水》弹完,恰好胤禛的药熬好了,胤禛接过药碗一仰脖子很痛快地就喝完了药,苦涩的药汁还是让胤禛的小脸皱成了包子。 若幽赶紧将蜜饯塞进胤禛嘴里,摸摸胤禛的光脑门笑着说:“我们四阿哥真勇敢!” 胤禛:“(朕其实怕苦啊)“ 如今若幽还不知道的是,其实康熙喝药也很抗拒滴,原因无他,就是怕苦。 好容易才缓过劲来的胤禛,皱着小眉头对若幽道,“额娘,儿子还想听。” “好好好,未来奖励我们的巴图鲁,额娘就再为禛儿弹奏一曲吧。” 这次若幽换了轻快的曲子,先后弹了欢乐颂和粉刷匠,两曲毕,若幽便将琴收起来了,看着胤禛喝了两杯温开水,又带着胤禛在屋子里走动了走动。若幽望望花鸟座钟(自己人打造的)已是十一点半了,便唤了素沁上午膳。 若幽和胤禛仍是在床上吃的,菜色也是以清淡为主,凉菜四个:凉拌芹菜、小葱拌豆腐、杏仁菠菜、蓝莓山药,热菜四个:香菇油菜、葱烧木耳、四季荷塘、土豆烧牛肉,翡翠白玉汤、鲜汤小混沌、奶香小馒头、什锦小笼包,比起胤禛曾经的午膳,这都是些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家常菜,但是胤禛却吃得很想香,除了若幽给他布的菜,胤禛自己悄咪咪地又夹了好几次。 若幽吃饭都是自己吃,不用人伺候,带孩子也一样,只不过由于胤禛还小一般都是若幽先给他夹到盘子或是碗里,胤禛再吃。 一通猛吃的结果就是速来注重养生的(雍正帝)胤禛吃得有点撑了。 若幽见胤禛靠在床柱上揉了揉肚子,便知胤禛是吃多了,便把胤禛自床上拉下来,在屋里走了好几圈,直到胤禛有些疲惫,“可还觉得肚子难受?”若幽摸摸胤禛的小肚子,问。 胤禛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难受了,额娘。” “傻小子,趁着额娘不注意又偷吃了吧,这下吃得难受了吧,还好不算太多,你现在身子还没大好,可不能这么吃,吃多了受不住的,知不知道,嗯?”若幽拍拍胤禛的小脑门道。 “知道了。”胤禛很乖地承认错误(雍正帝还是很愿意接受正确的建议的啦)。 “好啦,睡吧。”若幽给胤禛擦擦额头和身上的汗,又给他换了一身衣服,才把胤禛塞进了被子。 若幽也爬上床,搂着胤禛,开启午睡模式。 等到母子两个睡饱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素心听到屋子里若幽与胤禛若有若无的声音,便知若幽这是已经起了,等了约莫一刻钟,便端着胤禛的药和由各色水果混合酸奶制作出来的水果沙拉进了屋子,果然母子两个已经衣冠整齐地坐在东厅(小暖阁,一般用来烹茶弹琴)了。 素心将药和水果沙拉放到罗汉塌的小桌子上,去了西厅(卧房),打开了窗户通风。 胤禛喝了药,吃过蜜饯,漱了口,若幽又带着在屋子里溜达了两圈。 两人在罗汉塌上坐下,“来,禛儿,尝尝额娘发明的水果新吃法。” 胤禛面无表情实际内心很怀疑地用银叉子插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 “?”胤禛便是:朕服了。 “好吃吧,我特意吩咐了,这些水果都是性温的,多吃点。” 第十三章 吃了水果,若幽拉着胤禛开始拼拼图,是的,不是积木而是拼图。 为了度过无聊的时间,若幽专门找人做了十二生肖、四季风景、百花图、清明上河图等三十六种不同图案的拼图,块数有一百、二百、五百不等,都是用加工过的硬纸板做成的。 现在拿出来的是一百块的普罗旺斯大花田的拼图,每一块拼图大概有半张名片那么大。 “这是拼图,额娘做的,你试试,看看能拼多少,这个可是考验识图能力和记忆力,没事多拼拼,锻炼眼力。”若幽说着说着便觉好笑,自己和一个三岁的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胤禛看看若幽,挑挑小眉毛,坐到了地毯上,盯着普罗旺斯大花田拼图的缩略图看了起来。 看了大约有半刻钟,胤禛开始拼起了拼图。 胤禛拼,若幽也和胤禛一起拼,不过小半个时辰母子两个就已经合力拼好了一大半。 对此若幽想撇嘴,本宫是曾经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优秀特工,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是记忆特别好的那种,这个小不点才三岁多点,咋就这么厉害呢,这是不愧是历史上的雍正皇帝吗?这差别,若幽想挠墙…… 又给着这臭小子喝了水,屋子里活动活动,胤禛便主动回到里地毯上,勾勾唇角,继续拼拼图去了。 “这个挺有意思,朕觉着不错……”一个小人在胤禛心里抚掌微笑。 若幽默默吐槽,原来这么小就已经这么的沉稳(辛勤)、爱学习了,看来八卦上说雍正是累死的还是挺有道理的。 然后,若幽也继续与拼图奋战去了。 到晚膳前(若幽一般傍晚六点用晚膳),母子两个已经完成了整个拼图,原本是用来消遣随意拼拼的,结果两个人就跟比赛似的,没两个小时刷刷拼完了,这速度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加上一个三岁的小萝卜头的组合来说估计要创清朝吉尼斯纪录了。 从这一日开始,某傲娇帝王芯子的胤禛开启了拼图新模式。 每天下午胤禛都会要求拼拼图,于是若幽和胤禛开启了上午弹琴、玩跑得快,下午拼拼图的充实日子。 —————————————— 十一月初八,杜御医宣布:将养了将近一个月的胤禛彻底康复,脸上、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痘痕,而且整个人都白白嫩嫩的,像个小福娃似的。 为了庆祝胤禛康复,若幽不仅赏了所有人三个月的例银,送了杜御医二百两白银并两本医书孤本、一方徽砚,送了小齐太医百两白银、一本医书还有三匹锦缎,还在永寿宫办了个小小的宴席,参加的人除了永寿宫上下也就加上了两个太医,虽然只是自己人小小地庆贺了一下,大家都是喜气洋洋的。 下午,康熙的赏赐又来了,众人愉快地接了赏。胤禛病了一个月,众人接赏接到手软。 更让人惊讶的是,傍晚康熙带着梁九功也没让人通报,悄悄地来了永寿宫。直到康熙人进了永寿宫,大家才知道。 若幽听得康熙来了,赶紧带着胤禛出来见礼,却被康熙大手一挥,免了,看得出来,康熙很高兴呢。 不用行礼的若幽表示,本宫也很高兴啦~ 进屋后,若幽泡茶,康熙掂了掂胤禛,对若幽柔声道,“呵,这小子重了不少啊,做儿子的胖了一圈,你这做额娘的却瘦了一圈,这些日子你没少费心思,让下面的人好好给你补补。梁九功,去把新贡的阿胶给拿着过来。” “奴才遵旨。”梁九功打了个千退下了,其他人一看就知道帝妃有话说,便也退下了。 “万岁爷,说笑了,四阿哥是臣妾的孩子,孩子病了,做额娘的怎能不心疼呢。”若幽笑道,“您今个心情不错呢!” “双喜临门,如何不好?你还不知道吧,今个收到前线消息,阿灵阿在东北立下了大功,沙俄发兵,不仅被你哥哥打了回去,还丢了五城,朕已经下旨让他回京了,后来杜御医来报胤禛的病又完全好了,哈哈,朕今天是真高兴呐!” “当真,那过年的时候六哥应该就能够回京了,可有说哥哥有没有受伤?”若幽也很高兴,说来也有快两年没有见自家哥哥了,若是额娘知道也会很高兴的。 康熙发现若幽的关注点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不应该是和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一样,不是应该先旁敲侧击地问问,是不是有奖赏什么的吗? 康熙清清嗓子,问若幽,“你就不好奇阿灵阿立了多大的功,不向朕求些恩典?” 若幽悄悄撇嘴(朕已经看到了),有些无奈道,“刚皇上已经说过了呀,我六哥把沙俄人打回去了,至于恩典,皇上是明君自有决断,不过,既然皇上说,臣妾还真是想起来一事,还真得向皇上求个恩典呢。” “哦?”康熙挑眉。 “那个……”若幽搅搅手指,有些纠结又有些懊恼,好打脸,怎么办,在线等,急…… 康熙看着若幽尴尬的样子,顿觉好笑,绷住略带严肃道,“说吧,朕不怪罪你。” 若幽悄咪咪看了康熙一眼,发现康熙没什么表情地盯着自己,“说!”。 “哦哦是,那个,皇上你能不能别随便给我六哥指人呀。” 康熙“……”好吧,这还是这没多年头一次有人求恩典求的是不要指婚赐人,真真是,康熙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还以为这丫头反应过来想给阿灵阿求个爵位指个婚,嗯,爵位嘛倒是没说,指婚是求了,结果求的是不要赐人,这画风突变的也是没谁了。 胤禛对于自家额娘这样的要求,满脸黑线,只想扶额。 许久,康熙点了点若幽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丫头,真是……行了,朕应了便是,不给你哥哥随便指婚。” “谢皇上。”若幽笑嘻嘻福了福身。 第十四章 康熙与若幽又随便聊了几句,素心便前来禀报,晚膳备好了,一家三口便到小花厅用膳。 由于今个心情不错,再加上天气冷,若幽便让人准备了锅子,若幽爱吃辣,胤禛还小不怎么吃得了辣,便用熬了数个时辰的老鸭汤做底,撘配其他调料分了辣汤和菌汤,做了一鸳鸯锅。 康熙来了,若幽也不过是让小厨房又加了几个凉菜、多准备着涮的菜和肉罢了。 小花厅内,不大的桌子上有一个乘着红白两色汤的锅子,各色的蔬菜,切得薄薄的牛肉和羊肉,还有数个装着乱七八糟的小碟子。 康熙吃过锅子,但是还没见过这样吃锅子的。若幽将下人们都赶了出去,一边给康熙讲了鸳鸯锅的吃法一边和康熙弄蘸料。 对于若幽这样边涮边吃、自己动手的吃法,康熙和胤禛父子俩个表示很没有规矩,但是由于今儿个心情好,又见若幽忙来忙去,康熙对若幽表示:不成体统,下不为例。 若幽嘛,笑眯眯。 一个时辰后,一菜不过三筷的康熙表示要撑死了,表面很镇定内心好满足(真的好好吃)的父子俩个窝在塌上揉肚子。 若幽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葛优瘫消食的慵懒场面,好吧,就知道这俩吃多了。 强制将父子两个从塌上揪起来(那是朕不忍心落你面子,某傲娇帝王内心独白),穿戴好,一家子绕着永寿宫遛弯消食去了。 不得不说,康熙自己是个学霸,便要求儿子们也要做学霸,一边遛弯还要一边考教胤禛。 康熙让胤禛背三字经,背了一小段,康熙见胤禛背得很流畅,摸摸胤禛的月亮头,笑着道,“不错,看来病中也没有懈怠,来皇阿玛给你说说这几句的意思。”父子俩你讲我听,和谐的不得了,对此若幽表示:233333。 溜达了约莫有半个多时辰,父子俩总算是感觉不撑了,三人便回了屋子里。 康熙对胤禛的学习成果很满意,赏赐了胤禛一套文房四宝,由于时候不早了,就让奶嬷嬷带着去睡觉觉了。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朕还有些事情,先回乾清宫了。”康熙道。 若幽一愣,明白是康熙体恤自己,虽说嫁入天家,母家的婚丧嫁娶便与宫中妃嫔无关了,到底自己与钮钴禄氏是亲姐妹,钮钴禄氏刚走才一个月,亲姐姐刚走,作为妹妹就和夫君行鱼水之欢,对若幽而言,不论是身体上的还是感情上的都是不能接受的。 “臣妾,谢皇上体恤。”肉友真心实意地向康熙行了大礼。 康熙扶起若幽,拍拍若幽的肩膀,“你是个好的。” 若幽给康熙系好披风,又去拿自己的披风,被康熙拉住,“行了,不必送了,早点休息吧,朕回了。” 见康熙坚决,若幽便也只能作罢,柔柔福身,“恭送皇上。” 等到洗漱后躺到床上,回想下午发生的事,若幽觉得康熙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孩子还是他的底线。 —————————————————请安分割线————————————————— 次日一早,用过早膳,若幽便带着胤禛前往慈宁宫给孝庄请安。 孝庄一听是若幽来请安,便遣了苏麻喇姑去迎接,让苏麻喇姑接人这待遇一般人还真没有。 胤禛暗戳戳表示:额娘,您老真厉害。 进到殿内,二人才发现皇太后也在。 “臣妾钮钴禄氏(孙儿胤禛),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太皇太后、皇太后万福金安!”由于这是若幽入宫以来第一次正式来给两宫太后请安,于是二人在给孝庄行了大礼之后又给太后行了大礼。 见若幽行了大礼,孝庄转头对太后无奈摇头,又对若幽笑道,“都是一家人,又不是外人,行什么大礼,苏麻快扶你小主子们起来。” 苏麻喇姑便赶紧扶起了若幽和胤禛。 “若幽、四阿哥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庇佑良多,这是应该的。”若幽恭敬道。 “这孩子,几个月不见,倒是见外了,都开始太皇太后长、皇太后短了。入宫前,还整日姨祖母、姑母的叫着呢,如今入了宫,本该更亲近了,今儿个反倒是生疏了?真是讨打。”太后嗔怪道,孝庄闻言也是一笑。 若幽看看孝庄,又看看太后,突然笑出声,撒娇道“这不是怕您二老怪若幽不懂规矩嘛,”若幽略一思索,“那以后若幽便唤姨祖母‘皇祖母’、姑母‘皇额娘’了,以后您二老可不能怪罪臣妾没规矩,要是万一有人看不惯若幽和皇祖母、皇额娘如此亲近,皇祖母、皇额娘可要为若幽做主呀!” “瞧瞧,这狭促鬼!”太后点点若幽的额头。 “皇祖母,可还有奶香饽饽?还有皇额娘既然在,想必奶茶肯定也是有的,若幽可是想的紧呐。”(孝庄爱吃苏麻喇姑做得奶勃勃,太后爱喝奶茶) “听听,听听,苏麻快将这吃货给我打出去,老婆子还以为是想着老婆子了,原来是惦记着老婆子的吃食。”孝庄笑骂道。 苏麻喇姑将奶香饽饽、马蹄糕、豌豆黄、玫瑰酥以及奶茶放在若幽右侧的桌子上,笑着回道,“奴婢若真是将小主子请了回去,格格(苏麻喇姑一直陪伴孝庄,称呼也就没变过)还不得心疼的少吃几碗饭呀。” “苏麻嬷嬷,可是真的?为了让皇祖母多进些,那便是皇祖母赶臣妾,臣妾也不能走呀!”若幽眨眨眼睛,笑嘻嘻道。 俏皮的小女儿话,逗得孝庄和太后合不拢嘴。 “来来来,胤禛让老祖母瞧瞧。”孝庄向胤禛招手。 胤禛乖乖上前,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包子,孝庄捏捏胤禛的小胳膊,太后戳戳胤禛的小脸蛋,点点头,对若幽道,“你把孩子养得很好。” 若幽自豪道,“我们四阿哥可是会背三字经呢!” 胤禛“坑儿子呀” “哦?禛儿,给老祖母背来听听。”孝庄有些不信,毕竟是个才三岁的孩子。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胤禛严肃脸背完了整篇三字经。 “好好好。”孝庄兴奋道。 “我们禛儿还会背诗呢!”若幽暗戳戳道。、 胤禛:有这样坑儿子的吗?啊啊啊 “真的?会什么呀?”孝庄放光眼。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啵,啵”孝庄欢喜地抱住胤禛亲了两口,“啵,啵”太后也不甘示弱。 胤禛 第十五章 “我们胤禛竟然是个小神童呀!”太后兴奋道。 孝庄闻言却是冷静了下来,“禛儿能够流利地背下整篇三字经以及背诗的事谁也不能外传,若是让哀家听到一点风声,哀家的手段尔等还是知道的。”孝庄满是威严的声音响起。 “是。”殿内众人齐声应答。 若幽心中一暖。 孝庄警告过众人后,有对若幽道,“你这孩子也是,不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吗?” 若幽一笑,回道:“我知道的,皇祖母,但是慈宁宫又不是别的地方,皇祖母和皇额娘也不是外人,禛儿这么棒,怎么也得让他的祖母们知道高兴高兴呀。” 若幽说完换来孝庄的一记白眼,“哀家信你,才怪。”揉揉胤禛的小脸蛋,“唉,还是哀家的小孙孙好呀!” 若幽: 胤禛: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朕! 孝庄留了若幽和胤禛用午膳,用过膳,伺候孝庄午睡了,若幽便与太后一起出了慈宁宫,各回各家睡午觉。 这一上午的所见所闻再一次刷新了胤禛对若幽的感官,在胤禛的印象中,孝庄是个极厉害的,小的时候也曾随着佟佳氏去给孝庄请安,可没有哪次是苏麻喇姑迎出来的,而且孝庄是极重规矩的,有一次有一个贵人夹枪带棒地对着荣妃回了一句话,孝庄认为此人没规矩,直接被贬为了答应,罚抄千遍宫规,后来再没了消息。 若幽除了进去的时候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还被孝庄责怪疏远了,之后偶尔“你”呀“我”呀的,孝庄反而很高兴。嬉笑无状、要这要那的,孝庄也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还都一一给了,这样和蔼可亲的邻家奶奶形态的孝庄,简直是让胤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后来,孝庄威慑众人之时,胤禛才感受到了与前世相同的、来自孝庄那种不怒自威的第一皇太后的气势,若幽盛宠可见一斑呐! 胤禛表示,对于能够和孝庄相处成这样的若幽,已有一个字:服! 三日后,若幽又带着胤禛去了宁寿宫给太后请安,正好碰到了来看望五阿哥的宜嫔。 五阿哥胤祺周岁后,康熙孝顺自己的嫡母,怕嫡母寂寞便将刚满周岁的胤祺抱来给太后,养在太后膝下,宜嫔思念儿子便常常到宁寿宫给太后请安顺便探望胤祺。 宜嫔穿着一身粉紫色的杜鹃旗装、架子头上带着一套赤金的蝴蝶首饰,一身打扮明艳极了。若幽进殿时,正拉着胤祺的小手说话,见若幽进来,便自椅子上站起来,笑着道“若幽妹妹来给太后请安了,四阿哥也来了,看来确实是大好了!” 见宜嫔也在,若幽与胤禛便规规矩矩地用蒙语向太后行了礼,“臣妾(孙儿)参见皇额娘(皇祖母),皇额娘(皇祖母)万福金安。” 宜嫔听见若幽对太后的敬称,拿着帕子的手不禁一紧,暗咐:这钮钴禄氏果然厉害,不过一享着贵妃待遇的庶妃竟能够唤当朝皇太后‘皇额娘’,太后没有半分不悦,可见是被太皇太后允许了的,啧啧,承乾宫那位正儿八经的贵妃都还没这待遇呢。 (按照规矩,后宫妃嫔只有皇贵妃、皇后才能够唤太后“皇额娘”,其余人都只能唤“太后娘娘”的,当然如果被太后或者孝庄允许了,也是可以的,不过孝庄极重规矩,除了顺治帝废后静妃、已逝的慧妃外还没有特殊的,太后一向与孝庄、康熙统一战线。) “快起来,快起来。”太后慈爱地用蒙语道。 若幽虽然是以贵妃之礼入宫的,入宫后也一直享的是贵妃的一应待遇,但到底还不是正式册封了的贵妃,便又给宜嫔见了礼,“见过宜嫔娘娘。” 宜嫔也笑着回了一礼,“妹妹客气了。” 胤禛待自家额娘与宜嫔见过礼,也向宜嫔打了个千,“见过宜母妃。” (只有一宫主位才能当得起皇子阿哥以及公主们的一声尊称问安;如果是太子,面对太子嫔位要行礼、妃位要福身、贵妃可颔首致礼,只有面对皇贵妃和皇后才需要太子行礼问安并称一声“皇额娘”。) 宜嫔侧过身,避开胤禛的礼,上前几步,扶起胤禛,“四阿哥太懂事了,妹妹将四阿哥教的可真好。” 若幽闻言淡淡一笑。 太后向若幽招手,若幽便带着胤禛上前。太后捏捏胤禛的小脸蛋,又拉过胤祺的小手,笑着道,“塔娜,带着两位小阿哥去小花园里玩吧。”(塔娜是太后的陪嫁,就像是苏麻喇姑之于孝庄一样) 第十六章 若幽、宜嫔便陪了太后一下午,太后只会说蒙语并不会说满语与汉语,但能够听懂这两种语言;宜嫔原本是不会说蒙语的,但自从五阿哥胤祺养在太后膝下,宜嫔就努力的学习说蒙语了,太后说的蒙语不太复杂的也能够听懂,偶尔也可以回答上一两句;至于若幽倒是满、蒙、汉三种语言都会,和太后、和宜嫔都能说得上话,三个人凑在一起倒是也不冷场,说得还挺高兴。 因着宜嫔有孕在身,太后便早早地让人上了晚膳,用过膳,便把两人打发回去了,也省的天黑了不安全。 胤祺对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四哥,也很愉快,两个人愉快地“玩耍”了一下午,其实是胤禛一下午都在教胤祺说满语,胤祺觉得新鲜,便很开心啦。 此后,若幽便隔三差五地带着胤禛到宁寿宫蹭吃蹭喝,当然时不时的也能碰上宜嫔来给太后请安。平心而论,宜嫔为人还是很爽快的,也不矫揉造作,用太后的话来说便是很有草原贵女的风范,太后对于这个明艳直爽的嫔妃也是挺有好感。 对目前的若幽来说,她的世界里只有三种人,敌人、自己人、陌生人,对于目前还没有什么交恶并且挺投脾气的宜嫔,若幽还是比较友善的。 宜嫔一开始对于能得孝庄、太后另眼相待的若幽说不羡慕嫉妒是不可能的,长时间相处下来,宜嫔感觉若幽与她见过的女子都不同,依着若幽在两宫太后跟前的宠爱,如果换个人,定是要早早地坐实这贵妃之位才是,享贵妃待遇与真正的贵妃这中间的差别可不是一点半点,至少在宫中除了两宫太后、皇帝需要行礼、与佟佳氏见平礼外,就等着他人给自己行礼了,而不是见了自己这样的嫔位也要规规矩矩地行礼,若幽却是一次都没有提过,名利、地位、权势好像都不是很在意。 若幽对于胤禛是真的很好,对于养在太后膝下的胤祺也不错,两个孩子经常在一起,胤祺跟着胤禛也学会了一点满语,总算不是文盲了(不会满语在这里基本就等于文盲),交流起来也方便了许多,对未来胤祺的发展也是好的。有一次康熙来还夸了胤祺,要说胤禛教授胤祺满语不是若幽授意,打死宜嫔都不相信(若幽:其实真不是本宫,呵呵);上胤祺也很喜欢若幽,和宜嫔说过好多若幽的好,孩子对于是不是真心对他好的人可是很敏感的,宜嫔是胤祺的额娘,胤祺总不会对个人家的额娘撒谎;再加上若幽曾经发现过宜嫔的衣服被人动过手脚、有一次宜嫔在太后宫中腹痛见红是若幽帮了忙(若幽:真心是怕太后老太太着急顺手的啦),林林种种加起来,宜嫔很感激若幽,慢慢的若幽与宜嫔的关系也就不错了(宜嫔:没错,本宫就是这么认为的)。虽然若幽也没有把宜嫔划入自己人队伍中,但是宜嫔已经把若幽划为一个战队了,嗯,自己人。 很快就进入了腊月,腊月的天气更冷了,若幽觉得单皮靴子不暖和,便画图让素蕊带着小宫女做了几双雪地靴(是的没错就是雪地靴),自己留了两双,一双中筒、一双低筒,给胤禛两双绣祥云的中筒雪地靴,给孝庄和太后一人送了一双,送给孝庄的是绣仙鹤的紫红色中筒雪地靴,送给太后的是绣菊花(太后喜欢菊花)的咖色中筒雪地靴,送的时候正好宜嫔也在,宜嫔便磨着若幽要一双,若幽无奈后来便又送了宜嫔一双浅咖色绣玫瑰花的。 若幽也不是没想过要自己做的,奈何若幽能杀人、能救人又弹得一手好琴、写的一手好字,就是不会女红,钮钴禄氏就曾打趣过若幽,说若幽就是当主子的命。 (若幽:宝宝也好无奈啦~~) 腊月十八,阿灵阿率大军班师回朝,康熙派了裕亲王福全为使迎接凯旋大军。 腊月二十三,小年,康熙在宫中设庆功宴,三品及以上官员携家眷入宫参加,后宫贵人及以上位份、三岁以上的皇子皇女均出席宴会,像若幽这样享主位待遇的庶妃、像大公主这样的皇室养女也都一并出席,沙俄的使臣也出席参加宴会。 为了显得正式,若幽穿了橙红绣金海棠的旗装、架子头上带了一整套南珠赤金海棠首饰,与平时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形象截然不同,整个人就如同是冷艳高贵的女王一样,便是胤禛初一看到这样的若幽都免不住愣了一愣。 若幽先带着胤禛去了宁寿宫,太后穿了一件酒红凤凰祥云的旗装、架子头上带了一整套点翠白玉凤凰首饰,若幽见了便笑道,“皇额娘还是穿这种明亮鲜艳的才好嘛,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姐妹呢!” “你这狭促鬼,不过,我也觉着气色好了不少呢。”太后点点若幽的额头,心情愉悦。 若幽与太后汇合后便一起前往慈宁宫。 二人到时,康熙已经在殿内坐着了,一通行礼过后,望着冷艳华贵的若幽,康熙也愣神了,眼中闪过惊艳。(胤禛:便宜额娘这么美,朕都惊艳了,作为老子的合该惊艳) 第十七章 孝庄看到与平日完全不同的若幽和太后,也是很高兴,再看到明显被惊喜了的康熙就更高兴了,恭妃(博尔济吉特氏)以及其他还是庶妃的蒙古嫔妃们已经指望不上了,以前有个不远不近的钮钴禄氏康熙有愧给些情面,钮钴禄氏逝世,孝庄还担心过,这些日子下来,明显康熙还是待若幽不同的(可能康熙自己个儿都没发现),若幽又是个聪慧的,比起钮钴禄氏,孝庄更看好若幽,虽然若幽面对康熙也挺高冷,离康熙也“挺远”。 如今又见了这样的康熙,孝庄安心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谁能够仅凭借外貌能够让康熙愣神的,早年的惠嫔、荣嫔、敬嫔还有已逝的莹嫔,后来的赫舍里皇后、钮钴禄皇贵妃、佟佳贵妃,现在的宜嫔郭络罗氏、良常在卫氏,哪一个不是容貌姣好的,尤其是那良常在卫氏,那叫一个美,可以说美得无人能出其右,然而却没有一个能够让康熙愣神、另眼相待的,若幽这是入了康熙的眼了。 别人或许没有注意,康熙看若幽的眼神,孝庄可没有错过,那种眼神,就好像是当年草原上多尔衮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眼神一样,一样的惊艳与心动,或许现在的康熙还不会明白现在的这一眼、这一瞬代表着什么,但作为过来人的孝庄太熟悉太明白了,康熙这是心动了。 都说爱新觉罗家出情种,孝庄却觉得,没错爱新觉罗家是出情种,但专情却也多情,皇太极爱海兰珠吧,为了海兰珠差点就废了姑姑哲哲立海兰珠做皇后,可不还是有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和孩子;福临喜欢董鄂氏吧,皇后在位却硬是立董鄂氏做了皇贵妃,甚至为了董鄂氏废了亲表妹孟古青,但在董鄂氏有孕生子后,不也生了一个又一个儿子。 至于比起祖父、父亲都要优秀的康熙,好似更多情,不论是对赫舍里氏、对钮钴禄氏、对佟佳氏还是对纳剌氏、李氏都很好,他可能遇到对的人会专情些但却也绝对更无情,他或许会爱上让他心动若幽,但面对家国天下时,再心动的女人也动摇不了他的决心,孝庄有这个自信。 (康熙:皇祖母,您老是咋看出来朕如此的有“决心”的,其实先祖能做的,朕可以,先祖做不到的朕也可以,真滴。) 再说若幽,孝庄在若幽身上所看到的是一种不输男儿的气概与自尊,若幽看似比起钮钴禄氏更温顺一些、更好相处一些,但其实若幽却更加骄傲也更加清醒,她的疏离与清冷是骨子里的,她不在乎名利地位,却在乎自己的真心对自己好的人,貌似对谁都客气有礼其实却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疏远,她只在乎真心对她好的人,不应该说是真心疼爱她、把她当亲人的人。 想到这,孝庄不禁叹气又有些生气,这好好的姐妹俩,哦,还不止这姐俩,还有法喀那兄弟三个,一个个的都倔得不得了,遏必隆这是造的什么孽,舒舒觉罗氏小时候挺好一孩子,软软糯糯、活泼又可爱,瞧瞧之前进宫请安也是高冷大气的不得了,哎,真是,想想都糟心,该死的遏必隆。 咳咳,想远了。就孝庄的观察,若幽要的是纳兰容若那种“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婚姻,自家孙儿(康熙)可不符合条件呀。所以,若幽只会守好自己的心,把康熙当作帝王,若幽会是贤良淑德的好皇后,却决不会成为一个每天只想甜蜜爱情的小妻子、小女人。 所以,对于康熙,若幽是若即若离的,有恩宠挺好,没有也可以自己好好过日子,皇帝来以礼相待,皇帝不来也不会献媚邀宠。 越想,孝庄越有些心塞,倒是不用想着出现海兰珠、董鄂氏一流把个后宫弄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但是为什么我成吉思汗黄金血脉的女人这么可怜呢,那种一心一意的爱情为什么我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就不能拥有呢?(孝庄已经把若幽划为了自己人) 有权势、有子嗣、地位稳固又如何,没有一心疼爱的丈夫,终究还是不完整呀! 感慨的同时,孝庄幽幽看了康熙一眼,只把康熙看得心中发毛,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了祖母不快了。 “若幽是个好孩子,把胤禛带得也很好,你要好好待她们母子。”孝庄略有些严肃道。 这是觉着自己刚刚冷淡了钮钴禄氏?康熙有些莫名其妙,随即想到孝庄和太后确实喜爱若幽,顿觉好笑,点点头,“孙儿知道钮钴禄氏的好。” 孝庄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刚推己及人,想多了,有些失态,理理衣襟,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走吧,前边的庆功宴也快开始了,等久了也不好。今个儿天气好,就走着去吧,不必乘撵了。” 孝庄都发话了,谁敢有异议。 于是康熙扶着孝庄、若幽扶着太后,胤禛、胤祺手拉手跟在若幽和太后身后,一众主子后面则跟着近百人的仪仗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太和殿去了。 第十八章 “太皇太后驾到、皇太后驾到、皇上驾到!”几人还没有进入太和殿大门,远远的便已经有宫人开始唱诺。 “臣(臣妾、儿臣)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万福金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内众人俱行大礼。 随着一种大Boss来的若幽表示:不用跪来跪去行礼什么的真滴很愉快。若幽扶着太后自众人身边走过,看着行礼的众人,第一次明白,为什么一个个的都打破了头相当皇帝、皇后、皇太后了,众人皆跪我为立的感觉真是不要太好,任你平时有多厉害,对着全天下的至尊之人不还是得老老实实跪着吗? 扶着太后坐好,若幽便默默从边上溜回了自己的座位上,胤禛、胤祺两个小包子早已在入殿时便悄悄去了阿哥席那边,与一众兄弟混在一起了。 若幽的身份比较特殊,座位便安排在了恭妃的下首,恰好与宜嫔相邻。 “众卿平身。”康熙见若幽回到座位上,与孝庄对视之后,淡淡开口。 “谢皇上。”众人齐声道。 宜嫔起身见旁边是若幽,眼中难免也闪过一丝震惊,这样盛装出席、华美高贵的若幽,宜嫔还是第一次见,仅从仪态上来说,说句大不敬的,便是比之孝庄的威仪也是不差多少的,如佟佳贵妃之流确实是相差甚远呐,依着如今两宫太后的态度,若幽日后的尊荣怕是一等一的尊贵了,宜嫔决定以后一定要和若幽交好,不,是和若幽同一个战壕作战、以若幽马首是瞻。 若幽却是不知,身边大丫头的一番装扮彻底收服了一个忠心的铁粉,要是知道,若幽定会感慨一下:人生,就是这样神奇啦。 宜嫔按下内心的震惊与思量,眨眨眼,拿着帕子掩嘴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可真真是好。” 若幽一笑,“谁说不是呢,有宜姐姐在到底安心不少呢。” 宜嫔却是知道这不过是若幽的谦虚之语罢了,真正安心的是自己才对吧。 “说来也是有些委屈妹妹了。”要不是如今若幽未行册封礼,坐在上首的便是若幽了,佟佳氏,呵,不过就是一暴发户。 “宜姐姐说笑了,这样也挺好,不然又如何与姐姐相伴呢?” 两人打趣期间,康熙也准备好宴会的演讲了。康熙先是说几句开场白,之后又照例关照了一下沙俄的使臣,沙俄来的是现任沙俄女王的堂弟伊佐洛夫公爵,然后开始进入宴会正题。 康熙对于沙俄的入侵表示了极大的愤怒,沙俄使臣适时递上了和谈书,并表示愿意与大清签订友好往来条约、献上美女十名、黄金万两、各色沙俄特色工艺品一车。 你沙俄输了,就想用十个女人、一箱金子就打发我们,当我们是收破烂的?呵呵,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以福全为首的主战派直接跳出来反对,萨老将军为首的边境守军将领则表示沙俄太嚣张、愿意打到莫斯科去。 以前也曾与沙俄人打过,但战绩都不怎么样,这一次将沙俄人打回去,康熙还是很高兴的,但考虑到沙俄人的实力与以往的情况,一开始康熙便觉得两国停战再能够互通往来就行了。 若幽是知道中俄尼布楚条约的,清朝明明打了胜仗却割地赔款,整得凄凄惨惨,真是耻辱。因此在阿灵阿走时便给了阿灵阿锦囊妙计,让阿灵阿等人在击退沙俄人后乘胜追击,一方面报仇雪恨另一方面阿灵阿也可借此挣得军功从而更进一步。在占了沙俄两座城时,阿灵阿便与萨老将军阐明了沙俄人的狼子野心,萨老将军对沙俄人也是深恶痛绝,因此两人一拍即合,萨老将军悄悄给康熙递了密折,将沙俄人的野心阴谋以及各方面的实力做了一个详细说明,康熙收到密折连夜召了重臣商议,明珠主和、索额图中立、几位德高望重的亲王均主战(恭亲王常宁、庄亲王博果铎因着姻亲关系是若幽这边的;裕亲王福全是武将忠君爱国,若幽派人将消息传出,福全就主战了;顺承郡王勒尔锦一直与福全走得近;康亲王杰书是孝庄的人,也算是一直以来的主战派),图海是一贯的主战派,至于周培公自从康熙十八年那件事后,虽如今为一品内阁大学士一般也都是中立的,其余内阁众人有中立、有主和,一众人吵的不可开交。 好几天一直吵个不停,也没吵出个结果,恰在此时康熙的暗卫传回消息,沙俄所图之大比起萨老将军描述更甚,外出西方寻访的信贝勒董额回来了,带回来一个让康熙震惊的消息:西方火器之先进、水师之勇猛,大清根本不是对手。 若说萨老将军之言、众臣主战之意是让康熙重视与沙俄一战,暗卫之信则动摇了康熙的内心,信贝勒董额带回的所见所闻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康熙彻底改变了想法,同时也点燃了康熙收台湾、平三藩时那种义愤填膺的豪气,对沙俄不仅要战,还要把沙俄变为大清的领土,使沙俄再无法对大清构成威胁,大清要成为这世界的主人!(千古一帝——康熙陛下的雄心抱负是很厉害的啦) 因此康熙把自己关进乾清宫三天后,乾清宫攻门开启的那一刻,一封密折自紫禁城送往东北,对沙俄之事——战! 萨老将军等人也没有让康熙失望,打得很是成功。 因此在庆功宴上,对于沙俄人提出的建议,康熙一抬手制止了跃跃欲试的众人,满是威严地对伊佐洛夫公爵为首的沙俄使团道:“大清可以与沙俄签订友好往来条约,但除了如今我大清已经占领的五城外,沙俄要再后退五千里,一次性上贡我大清黄金一百万两、白银五百万两,以后每年上贡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各色特产五十车。当然,你们也可以拒绝,我大清的铁骑已经做好了准备,自己去取得这些东西,到时候朕便不好说是什么条件了。战败求和就要有个战败求和的样子。朕最多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去和你们的女王商讨此事,两个月后我大清的铁骑必会扣响拔汉城(沙俄的一座城池)的大门。这段时间,雅布与明珠会安排好使团,使臣可以领略一下我大清的风貌。” 雅布、明珠二人出席,跪地领旨。 伊佐洛夫公爵等人则是面色很差地回到了座位上。 第十九章 成功挫了沙俄人的锐气,康熙与一众大臣们的心情都很好,便是一众女眷们也很开心,尤以女政治家孝庄最为高兴,“长自己志气、灭他人威风”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啦。 大殿之内言笑晏晏,大清这边有多高兴,沙俄那边就有多气愤尴尬。 酒过三巡之后,康熙清清嗓子,看了一眼梁九功,梁九功会意,拍拍手场中的歌舞便散了。 ”此次我大清大获全胜,边关众将士功不可没!”康熙端起一杯酒,“这杯酒,敬我大清的勇士们!” 萨老将军等一众臣子忙站起身来,称不敢,陪着康熙干了。 ”呵呵,梁九功。”梁九功便打开了一卷明黄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康熙在圣旨中对于在对沙俄入侵战中,成功击退敌军并乘胜追击的萨老将军以及几个儿孙、阿灵阿、雅布(简亲王世子)、罗永忠(边城参将)、鄂齐(舒舒觉罗氏二嫂娘家图佳氏哥哥大儿子,千户)等人进行了褒奖,夸赞了众人的英勇迎战,萨老将军封了一等镇安伯,其长子封四品骑都尉爵、三子封七品恩骑尉爵,长孙由从六品营千总升为正五品守备,另赐黄金千两、各色宝石一箱、绫罗绸缎若干;简亲王世子雅布袭简亲王爵,成为新一任简亲王,并封为正三品火器营翼长、另赐黄金千两、绫罗绸缎若干、皇庄一处;罗永忠封三品轻车都尉爵,晋为从二品虎贲军副将,赐黄金五百两、绫罗绸缎若干;鄂齐晋为正四品指挥佥事,赐黄金百两、绫罗绸缎若干 圣旨中对此次战役中所有的参战将领都进行了封赏,唯独缺了阿灵阿,待圣旨宣读完,众人看阿灵阿的眼色便不太一样了,不是听说此次大捷阿灵阿功劳最大吗,为何康熙的圣旨中一句不提呢? 对于康熙没有在圣旨中对阿灵阿进行封赏,若幽还是有些担心,阿灵阿可不想尚公主呀,好吧虽然目前也还没有很适龄的公主。 康熙又勉励了众将领一番,之后看了若幽一眼,直把若幽看得莫名其妙,万岁呀,您老可别呀 “阿灵阿,”康熙满是威严的声音传出。 大殿内瞬间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 “皇上,奴才在。”阿灵阿自席上到殿中向康熙行礼回话。 “这次退敌你当居首功,朕决定给你个恩典,给你赐婚。” 康熙话音一落,殿内众人明显呼吸一乱,这是要和皇室联姻不成?妃嫔席上,若幽扶额,还真是 阿灵阿则是震惊地抬起头,也不顾什么君臣礼仪了,瞪大一双眼直直望着康熙。 看着阿灵阿呆傻的表情,不愧是亲兄妹,这和某个故作淡定的丫头的呆萌样一样样的,康熙想到这儿,愉悦地勾了勾嘴角,”说说吧,可有中意的女子,朕给你们赐婚。“ ”奴才,谢皇上恩典!”总算回过神来的阿灵阿激动叩首,后抬头与自家额娘对视片刻,待看到舒舒觉罗氏微微点头,又看了一眼萨老将军,恭敬地又向康熙叩首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奴才请皇上为奴才和萨老将军的幺女完颜格格赐婚。” 康熙看了一眼梁九功,梁九功在康熙耳边道,“完颜格格,名完颜?静敏,年十七,选秀时被撂牌子自行婚配,是萨老将军的老来独女。此次完颜福晋以及完颜格格随来萨老将军一同进京,应当是来和阿灵阿大人家中商议婚事的。“ ”萨和爱卿(萨老将军),阿灵阿求娶完颜格格一事,你可同意?” “能得皇上赐婚,这是孩子们的荣幸。”萨老将军按耐住心中的欢喜,恭敬道。 “既如此,朕就为你们赐婚,着钦天监选一个好日子。完颜格格就以多罗格格的身份出嫁吧,萨和爱卿也在京城多呆些日子,待完颜格格出嫁后再回去吧。” “奴才叩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钮钴禄氏嫡脉并萨老将军谢恩。 “恭喜妹妹了。”离若幽最近的宜嫔见康熙为阿灵阿赐婚,笑着道。 “是呀,这下我额娘可是放心了。”若幽笑着回道。 康熙赐了婚,又让梁九功宣读了对阿灵阿的封赏,阿灵阿从正五品守备(阿灵阿到任后升过一次级)升为正四品西北军佐领,连升两级,另赏赐黄金千两、白银两千两,各类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若干。众人都知道,以阿灵阿的功劳就是升个三品也是毫无问题的,君不见此次东北军的一票将领匀匀都升了两三品吗,阿灵阿这个官升的还真是不多。但是要知道,如今的阿灵阿不过才二十二岁呀,就已经是四品大员了,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官职还真是不多见,多少人现在还在家游手好闲着呢,又有多少人是在五六十岁才做到这个品级(好吧,世家勋贵大族起点高,不能一般来看) 康熙也是考虑到阿灵阿的年纪太轻了,想着要磨磨年轻人的性子,才压着阿灵阿,等过个几年,阿灵阿多经历些、再成熟稳重些,也就能撑得起钮钴禄氏了。 朝中的大臣们纷纷恭贺阿灵阿赐婚升官,后宫众人也纷纷恭喜若幽,若幽都一一笑着回应了,一派喜气洋洋。要说谁最不高兴还是要数明珠和沙俄人了,前者是因为在御书房商议时主和不说还说了不少东北军不行之类的话,如今东北军大获全胜,这脸可是被打得啪啪响呀,明珠都恨不得称病不来,可惜康熙是谁呀,怎么可能;后者则完全是被气的,这脸也是打得啪啪响,还只能忍气吞声地与这帮人虚与委蛇。 庆功宴结束后,康熙送了孝庄与太后回去,便来了永寿宫,阿灵阿大放异彩,今日是阿灵阿的好日子,若幽作为阿灵阿的亲妹妹自然也是要安抚的啦。 (这就是嬛嬛中,早期华妃娘娘在后宫横着走的原因,哥哥给力呀) (阿灵阿:妹妹乖,哥哥也很给力啦) 若幽服侍康熙洗漱,又给康熙熬了醒酒汤让康熙喝下,自己又去洗漱了,一通折腾下来,两个本来就累得够呛的人,便盖着棉被纯睡觉了。 第二十章 腊月二十五,一大早素心便一脸喜色的进了内殿,向若幽行了一礼,语气轻快地道,“主子,太皇太后下旨宣老夫人、国公夫人、四夫人入宫了,玲儿姑娘刚刚来传旨,让主子带着四阿哥前往慈宁宫。” “哦?”若幽挑眉,“让额娘和大嫂、四嫂入宫了?”若幽记得,这应该是孝庄第一次下懿旨宣钮钴禄府的人入宫吧,为了让康熙忽视博尔济吉特氏与舒舒觉罗氏一族的姻亲关系,进而忽略若幽姐妹的部分黄金血脉,孝庄可是从来都没有对主动对舒舒觉罗氏以及钮钴禄氏有过任何亲近的举动,便是对已逝的皇贵妃钮钴禄氏也只是暗中照拂一些罢了,对若幽则表现的也不过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才亲近几分。 如此说来,这便是康熙的意思了,这是想给钮钴禄氏长脸。 这回孝庄怕是要高兴了,若幽勾勾唇,换了一件湛蓝色绣玉兰花的旗装、戴了白玉兰花首饰、披上银狐大氅,又给胤禛穿戴好,拉着胤禛便走着前往慈宁宫了。 进了慈宁宫,若幽和胤禛向孝庄福身,“臣妾参见皇祖母。” “快起来。”孝庄和蔼道。 这次进宫,就只舒舒觉罗氏、富察氏(大嫂)和齐佳氏(四嫂)婆媳三人入宫,孩子们并未一同入宫。 舒舒觉罗氏婆媳几个也与若幽见了礼,“见过庶妃。”若幽回礼,“额娘,大嫂、四嫂。 胤禛也规规矩矩的向舒舒觉罗氏、富察氏和齐佳氏问了好。 一通行礼之后,舒舒觉罗氏拉着若幽和胤禛的手,便开心地道,“如今见了你和四阿哥都好好的,额娘真是开心。之前听说四阿哥生病,额娘真是担心坏了。”(古人不轻易把“死”挂在嘴边,认为不吉利) “禛儿,快来让你外祖母摸摸,我们四阿哥可结实了。”若幽将胤禛拉到身边,笑道。 胤禛:朕好拒绝 舒舒觉罗氏捏捏胤禛的小手又略略掂了掂,这才满面笑容的放开了胤禛。 孝庄摆摆手,苏麻喇姑便吩咐小宫女带着胤禛到后殿玩耍去了。(胤禛:朕是去练字的) 殿内侍候的宫人们也便都行礼退下了。 见殿内只剩主子们了,孝庄开口,“乌云珠(舒舒觉罗氏),琴妮(若幽外祖母),怎么样?” “回姨母的话,额娘身子很好,如今每顿都能吃两碗饭,每天都要打一刻钟太极、绕着小花园走三圈呢。”舒舒觉罗氏起身回道,言语中却是并不见几分紧张。 “如此便好,”孝庄听到自己妹妹一切安好便好,虽然也能听到其他人的回禀,但到底不是自家人,总是不能彻底安心。“琴妮竟还会打太极?” “皇祖母,是我教外祖母的,太极很有助于身体健康呢。”若幽起身回道。 “姨母,确是囡囡教的,额娘自打习上太极之后,便再没生过病,便是我们姐妹几个也每天要打半个时辰呢。”舒舒觉罗氏见孝庄有些不信,又补充道。 “幽丫头,既然有着这么好的健身法子,怎的不教教我这老婆子?”孝庄祥装愤怒道。 “皇祖母惯会排揎我,怎的就不教皇祖母了,之前是皇祖母没要求,再加上这个也不是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我也就没和皇祖母说。如今既然皇祖母说了,若幽教便是了,为了表达若幽没能早早告知皇祖母的歉意,皇祖母的练功服若幽负责了。”若幽也不害怕,略带委屈地道。 “练功服?”孝庄略带疑惑。 “皇祖母,练太极是不能穿旗装的,要有专门配套的衣服,我把它叫作‘练功服’,我额娘、外祖母的衣服都是让府里的针线上做的,您这可是独一份呢,别人都没有的。”若幽贼兮兮地道。 看着若幽这耍宝的样子,在座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舒舒觉罗氏点点若幽的额头,“都是进宫当额娘的人了,还是长不大。” “我这慈宁宫可就这么一个长不大的了,要是来一个老成的,一定让苏麻打出去。”孝庄打趣道。 用过午膳,孝庄便面露疲色,众人便打算告退了,孝庄笑着道,“行了,这么久没见想来有很多话要说,去永寿宫吧,你们娘几个也说说体己话,用过晚膳再出宫。” “谢太皇太后恩典。”若幽、舒舒觉罗氏等人行礼,“臣妾(臣妇)告退。” 一行人便自慈宁宫回了永寿宫。 一回到永寿宫若幽便摘了头上的首饰,重新梳了个小两把头,又换了家常的衣服。让素心带着胤禛去午睡,这才自内室出来。 舒舒觉罗氏、富察氏和齐佳氏见着典雅别致、大气却又不失庄重的永寿宫不禁再一次感叹,不愧是号称后宫人人都想住的宫殿。(钮钴禄氏在世时,舒舒觉罗氏等人也来过永寿宫) “让额娘、大嫂、二嫂久等了。”若幽淡淡笑道。 “自家人,讲这么多虚礼做什么。”舒舒觉罗氏嗔怪道。 “刚在慈宁宫,也不大好问,家中一切可好?” “好,一切都好,你四哥前段时间还来信,说是在南边任上做得不错,想来今年的考评应该能得优的,孩子们也都好,你四哥怕家里不放心,便让你四嫂带着孩子回京城来过年,待过了年再回扬州去。”舒舒觉罗氏道。 富保在扬州任职,舒舒觉罗氏便让齐佳氏与孩子一并随着富保到任上去了,夫妻两人长期异地而居也不是回事,左右京城中还有法喀一家子,不是吗。 ”好便好,听说四嫂前段时间又添了个儿子?”五月,齐佳氏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如今也是有了两个儿子,依着富保兄弟几个的决心,齐佳氏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不用担心富保纳妾了。 ———————————————我是富保分割线———————————————————— 富保:傻媳妇,爷本来也没打算纳妾,再来一个巴雅拉氏那种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若幽摸头(富保):四哥乖,你敢弄回来,妹妹我保证不打死你,嗯,半死不活当太监就好了。 富保:呜呜,妹妹好可怕,还是福晋好。福晋,福晋,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咱们都好好过日子。 ————————————————我是富保分割线——————————————————— “那小子生下来七斤八两,哭得可有劲了。”说起小儿,齐佳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可起名字了?”七斤八两,是个壮的,还好自家四嫂身板挺好。 “起了,叫舒仁,这次回京因为孩子还小便留给相公了。”虽然才分别没几天,齐佳氏还是有点想孩子。 “是应该留给四哥的,等过个几年,孩子大了,便好了,只是辛苦了四嫂,要京城、扬州的跑。在扬州待着可还习惯?“若幽还是心疼自家嫂子和侄子的。 ”没什么,舒朗那臭小子高兴着呢,若有机会,让他进宫来给小姑姑请安。“齐佳氏笑笑,”刚到扬州时确实是有些不惯的,住了这么久,便也没什么了,只是时时惦记着家里罢了,庶妃瞧瞧,臣妇的皮肤可是比之去年水灵了些?“齐佳氏到底不是舒舒觉罗氏,与若幽说话时自然不能太过随意。 ”刚就想说呢,觉着四嫂皮肤又水灵又白呢,怪不得总说‘江南出美人’呢,这也是养人呢,怕是再过几年,四嫂比我还要年轻呢。“若幽摸摸齐佳氏水嫩嫩的脸蛋儿,又摸摸自己的略有些忧伤道。 “净会埋汰你四嫂,你四嫂面皮薄,瞧瞧小脸都红了,你可少说两句吧。”富察氏笑着道。 若幽眨眨眼,”大嫂,听说大哥打算把讷亲送到军营里去?“ “庶妃又不是不知道讷亲那孩子,自小就和六弟玩的来,如今更是崇拜六弟崇拜得不得了,你大哥没办法,等开了春就把他送到东北去,也省得整日里闹个不停。”说道喜武厌文的大儿子,富察氏也是有些无奈。 “哪个年轻小伙子没点憧憬和热血,出去闯荡闯荡,见见世面也是好的。”舒舒觉罗氏可是很支持孩子们的想法的,从不拘着孩子们。 “东北有六哥在,又有鄂齐表哥在,讷亲的身手比之六哥也是不差的,大嫂也不必忧心。“若幽安慰道。 第二十一章 富察氏点点头,“庶妃在宫中可一切安好?”这可算是问到了正题上。 ”都挺好的,明面上有太后支持,暗地里有太皇太后照拂,你们不必担心的。“ ”那前些日子四阿哥是如何得了天花的,额娘知道,你还有你身边伺候的都是种过痘的,平时做事又都很小心,根本不会得天花的,后宫处置了那么多人,消息一早就传到了宫外,你可别想瞒着额娘。“舒舒觉罗氏才不相信若幽的话,大女儿的事还历历在目呢。 ”是佟佳氏、纳喇氏联合乌雅氏干得,不过是见不得我钮钴禄氏得了皇子阿哥罢了,乌雅氏一族都被皇上连根拔起,单单一个乌雅贵人,没了乌雅氏这颗暗树如今又失了圣心,便是有着六阿哥,短时间内也翻不起身来;佟佳氏,到底是万岁爷母族,急不得;至于纳喇氏,明珠弄了好大一个没脸,在后宫可得夹着尾巴几日了,再说明珠与索额图一向不睦,一个嫡一个长就让他们且斗去吧,额娘,您就放宽心含饴弄孙便是,这前朝后宫有我们操心就好了,您就养好身体看戏就成。“若幽云淡风轻道。 ”你是额娘身上掉下来的肉,额娘如何能不担心,额娘已经失去了你姐姐,如何也要保得你周全呀!“舒舒觉罗氏激动道。 ”额娘,我晓得的。“若幽拍拍舒舒觉罗氏的手,”女儿的手段,额娘是知道的,开罪了女儿的人还没有全须全尾的呢。“ 舒舒觉罗氏思虑了一下,确实是,小女儿的手段,呵呵,比之太皇太后也是不差的,不过,唉,孩子太优秀、太懂事、太成熟,不用大人操心,也是挺郁闷的,舒舒觉罗氏叹了口气,”保护好自己,有了阿哥傍身,想来你的位份也快定下来了,到时候行事便也不必像现在这样顾及如此之多,若是再宣人进宫、递个消息什么的便也方便些。“ 若幽笑笑,“这次皇上给六哥赐了婚,额娘的心中的一块儿大石头也算是落地了吧。” “你们兄妹俩,就没一个省心的。”舒舒觉罗氏点点若幽的额头,“昨儿个,赐婚的圣旨便到了府上,婚期定在了二月初八,好在你六哥一早便与家中通过气,原也打算趁着这次你六哥回来,便把亲事办了,聘礼都已经准备好了,因着是圣上赐婚,因此聘礼一共一百一十八台,下聘的日子定在正月初十。”说到小儿子的婚事又有了着落,舒舒觉罗氏也是很高兴的。 法喀是嫡长子又是国公府世子,成婚时给富察氏的聘礼是一百二十八台;富保虽然记在舒舒觉罗氏名下,但生母不过是个连姨娘都算不上的侍妾,身份比不得法喀,再加上齐佳氏的家世也不如富察氏,因此富保成婚时给齐佳氏的聘礼是一百零八台。 (侧福晋巴雅拉氏所出的三子颜珠成婚时给女方的聘礼是八十八台,我们的额娘舒舒觉罗氏还是很大方的啦,而且基本做到儿子媳妇一视同仁) “额娘可曾见过完颜格格了?那日庆功宴,我远远瞧着是个大气有礼的姑娘。”若幽对完颜?静敏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完颜?静敏应当是第一次入宫面圣,表面上却是没有丝毫慌乱紧张,小小年纪端的是沉稳大气(亲,人家静敏已经十七了,可是比你还大两岁呢),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目测身高至少一米七,和一米九的阿灵阿在身高上也很契合;长得很大气,脸盘略圆(绝对不是那种大饼脸)很有福气,肤若凝脂、唇红发黑,一双水灵灵、圆圆大大的杏眼满是灵气,眉毛也与一般贵女弯弯细细的柳叶眉不同,是一双英气十足的新月眉,一笑还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总之若幽这个颜党的一颗小心心已经被俘获了。 (若幽兄弟姐妹几个都比较高,法喀一米八五,钮钴禄皇贵妃一米七一,富保一米八三,阿灵阿一米九,若幽一米七二,因此找的对象也都比较高,富察氏身高一米六九,齐佳氏身高一米六八,完颜氏身高一米七四) (康熙(委屈脸):作为幽幽的丈夫,朕也很高好不好,一米八七。 若幽(疑惑脸):万岁爷,貌似六哥比你高哎,好像听说葛尔丹身高两米耶。 康熙(严肃脸):咳咳,长得比朕高的有朕权力大、有朕俊朗吗? 若幽(扶额):哼,无赖) “见过了,见过了,完颜格格叫完颜?静敏,不仅是个大气有礼的,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没有那些个京城贵女娇滴滴的性子,是个过日子的,与你六哥性情很是相投。”舒舒觉罗氏还是很满意这个小儿媳的,自己小儿子主动求取,两人有感情基础,想来以后也错不了的。 自家六哥的性格若幽还能不了解,一开始绝对是看上人家小姑娘的颜值了,后来相处多了“被欺负”的多了就看对眼了。阿灵阿绝对是属于“牵着倒退,打着前行”的主儿,当然打着走的那人必须先让他敬服的才行。能降伏自家六哥资格混世小魔王,若幽是很佩服这位完颜格格的,若幽现在真的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一见这位“彪悍”的六嫂了。 所谓性情相投,那不就是说这位完颜?静敏格格把六哥吃得死死的,这个好,六哥阿灵阿就是欠管,有人管着,以后也不用担心六哥做些出格的事了,六哥天资不错,武功好、智谋也不差、胆子还很大,就是性子暴躁了些、太过倔强认死理,六嫂要是个贤内助、智囊团,六哥以后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第二十二章 “可惜,我不能亲自去参加六哥和六嫂的婚礼了,额娘,到时候我会向皇上请旨,就让胤禛去观礼吧。”对于不能亲眼看着阿灵阿成亲,若幽还是很遗憾的。虽然胤禛还是个小团子,但到底是皇子阿哥,身份不一样,有胤禛去,也表示了皇室以及若幽的重视。 “这样”舒舒觉罗氏有些犹豫,皇子观礼可不是小事情,这可是代表了康熙的态度,门面固然重要,但也不愿意女儿在皇帝那里留下一个恃宠而骄的印象、失了圣心。 “额娘不必担忧,皇上不会怪罪女儿的。”若幽自信一笑。 见若幽坚持,舒舒觉罗氏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前两日,皇上赏了些蜀锦,我给额娘准备的是一匹褐色的、一匹枣红色的,大嫂的是一匹宝蓝色的、一匹酒红的,二嫂的是一匹翠绿的、一匹玫红的,一会儿和今天的一并带回去。“若幽不希望自家额娘纠结,便岔开了话题。 ”这可是千金难得的好料子,待回去了,可是要好好的裁出来穿呢。不过好衣配好饰,庶妃便好人做到底,再添几件首饰也是好的,免得回头没有合适的首饰惹人笑话不是?“富察氏摸摸素心抱来的蜀锦,笑着对若幽道。 ”你这妮子,那么多好首饰压箱底,竟然还跑到宫里和囡囡哭穷,真真是白疼你了。“舒舒觉罗氏果然被带偏了。 “额娘,您以后呀就疼我吧。”齐佳氏搂住舒舒觉罗氏的胳膊娇笑道。 “你这鬼丫头,嘴上不说,心里呀也和你大嫂一样,盼着囡囡的首饰呢。”舒舒觉罗氏才不买帐,淡淡哼了一声,两个媳妇是谁也不搭理了。 “额娘有好东西惦记着我就好了,料子首饰我惦记着大嫂二嫂,这样不就好了吗。”众人听着若幽这歪道理,顿时笑作一团。 后来,若幽又送了舒舒觉罗氏一套赤金镶红宝石首饰、富察氏一套纯金镶蓝宝石首饰、齐佳氏一套纯金镶绿宝石首饰。 用过了晚膳,若幽依依不舍的在永寿宫门口送别了舒舒觉罗氏、富察氏、齐佳氏婆媳,并嘱咐小福子(若幽身边的大太监福来)将几人送到宫门口。 (宫中规定,母家入宫探视,妃嫔送别要止步所居宫室大门) 正月初一,康子独自一人祭祖,这让本以为可以成为第二个皇贵妃钮钴禄氏——以妾妃之身同皇帝一起祭祖的女人,不,是超越钮钴禄氏,坐上皇后凤位的佟佳氏的美好幻想全部破灭,佟佳氏信心满满的自天不亮便到了正殿等着康熙的圣旨,一直等啊等啊,等到了华灯初上,一颗心也慢慢的等凉了,气愤的佟佳氏杂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自己一个大活人竟然比不上一个死人,承乾宫乒乒乓乓响了一晚上。 只是此时的佟佳氏还不知道,更气的还在后面呢。 从大年初六开始,康熙进了后宫,先到恭妃的储秀宫与恭妃一起用了两顿午膳,又到了永寿宫与若幽用了一顿晚膳、一顿午膳,之后又分别与宜嫔、荣嫔用了两顿晚膳,到敬嫔、端嫔、惠嫔处各一顿午膳,一轮下来,到正月十四,宫中有头有脸的基本都与康熙用过膳,只除了佟佳氏这个贵妃。 佟佳氏盘算了一下名单,生下大阿哥的惠嫔在后边,一直无宠的恭妃排在了第一个,是不是说明,越往后才越是重要呢?不然,恭妃那冷了那么多年的冷灶怎会第一个烧呢?(贵妃娘娘,您真是想多了)总不能是碍于太皇太后吧,万岁爷要是一早顾及太皇太后,恭妃又何至于冷了这么多年。想来,明儿个十五,康熙就该来承乾宫与自己共进膳食了,便是白天没空,晚上宫宴结束也合该来陪陪自己了。 佟佳氏想着,论位份,自己是贵妃,目前宫中位份最高;论情分,自己是康熙的表妹,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康熙怎么也不会不顾自己的。 真相是,对沙俄,蒙古也是出力的,康熙应该有个态度不是,再一方面,也确实是看在孝庄的面子上,才去与恭妃用了膳。所以,贵妃娘娘,您想岔了。 到了十五,中午的午膳康熙是陪着孝庄用的,晚上宫中有宫宴,康熙与众人同饮没少喝,宫宴结束后,直接回了乾清宫——睡觉。 于是,一直到过了正月十五都没能与康熙独处一室过,佟佳氏又气又伤心,尤其是初八阿灵阿下聘康熙见若幽派人给阿灵阿添赏也很大方的赏赐了好多、初十宜嫔生辰康熙大手一挥又赏赐了宜嫔一通,到了自己这里别说赏赐了,便是连面都没见上一次,就好像宫中高位嫔妃没有她佟佳贵妃这个人似的。 佟佳氏真真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直接就气呕了血,躺床上了。 佟佳氏病到,康熙倒是没有不理不睬,第二日上午便带着一大票太医去承乾宫看望了佟佳氏,人参、燕窝的赏赐了不少。众太医会诊的结果:佟佳贵妃是风寒入体加之心内郁结、忧思过重,病情才会来势汹汹。康熙便陪伴了佟佳氏小半天,用过午膳才离开了承乾宫。 佟佳氏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果然,万岁爷还是在意自己的。 之后隔三差五的,康熙也会去看看佟佳氏。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佟佳氏虽然心情愉悦了、心内的郁结消散了不少,但到底佟佳氏本就身体底子虚,到了二月十二,将养了近一个月,才算是好起来。 这期间,由于佟佳氏身子不好,又沉溺在康熙偶尔看望的欣喜,对于外界信息的掌控便查了很多,她甚至不知道,在她没有刻意关注又推了佟佳氏一族进宫请安的牌子,错失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也许能够让她实现多年夙愿的机会。 第二十三章 康熙二十二年二月二十二日,康熙帝颁下大封六宫的圣旨。 由此,康熙帝后宫进行了自康熙帝登基以来的第二次大封,这次大封六宫是康熙年间影响最大、规模最隆重、晋升封赏人数最多的一次,同时此次大封六宫也基本奠定了康熙一朝后宫未来长达十几年的格局。 贵妃佟佳氏赐封号“明”;庶妃钮祜禄氏封贵妃,赐封号“温”;惠嫔纳喇氏晋惠妃;宜嫔郭络罗氏晋宜妃;荣嫔马佳氏晋荣妃;端嫔董氏晋端妃;庶妃赫舍里氏封嫔,赐封号“僖”;庶妃阿鲁特氏封嫔,赐封号“华”;成贵人戴佳氏晋成嫔;布贵人兆佳氏晋布嫔;通贵人那拉氏晋通嫔;庶妃海氏封贵人,赐封号“兰”;庶妃章佳氏封贵人,赐封号“敏”;庶妃裴氏封贵人;乌雅贵人赐封号“德”;贵人周氏赐封号“肃”;常在卫氏晋贵人,赐封号“良”;丰常在徐氏晋丰贵人;晓常在春晓晋晓贵人;答应牛氏晋贵人;庶妃高氏、魏佳氏、色赫图氏、金佳氏封常在;答应卢氏、何氏晋常在;庶妃钟氏封答应,赐封号“昔”;庶妃蓝氏、武氏封答应。 至此,后宫主位共有贵妃位二人、妃位五人、嫔位六人。 除晋封后宫嫔妃外,康熙经过与孝庄太皇太后商讨研究,还规定了后宫明确的位份规制:设皇后一人、皇贵妃一人、贵妃二人、妃五人(顺治之前的帝王,均有五妃制,孝庄提出遵循旧例,定下“妃位五人”)、嫔七人,以上为后宫主位可抚养宫内贵人位及以下嫔妃的皇嗣,居正殿,对上自称“臣妾”、对下自称“本宫”,非主位之人需尊称“娘娘”;贵人、常在、答应无定数,对上自称“嫔妾”、对下自称“本小主”或“我”,不可抚养所出之皇嗣,但如经太后、皇帝同意,贵人位可以抚养;宫女晋升不得越级,须自官女子做起;秀女入宫均为庶妃位份,侍寝后方可正式赐予后宫位份。 另规定了,各品级位份的例银、服饰、日常取用、侍候之人等,为降低后宫人员开支,各个位份的宫人均有所减少。 比如像若幽这样的贵妃,可有宫女十二人,掌事大宫女两人、一等宫女两人、二等宫女四人、三等宫女两人,粗使宫女两人;太监九人,总管太监一人,大太监两人,小太监四人,粗使太监两人;嬷嬷三人,共计二十四人,比之之前的伺候人数少了十余人。一年例银一千两,衣服除明黄色外均可用,绣纹、首饰可用七尾凤凰、三爪龙纹,其他绫罗绸缎、珠宝玉器若干,年节等赏赐不算在内。 这日辰正,梁九功便带着圣旨到了永寿宫。 梁九功向着若幽打了个千儿,“奴才参见庶妃。”(因为还没有下旨,所以仍按旧称) “梁公公快快请起。” 若幽着贵妃吉服率领永寿宫众人跪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惟王化始于宜家,端重宫闱之秩,坤教主乎治内,允资辅翼之贤,爰沛新恩,式循往制。咨尔钮钴禄氏,笃生勋阀,克奉芳型,秉德恭和,赋姿淑慧,佩诗书之训,声华茂著掖庭,敷纶綍之荣,宠锡用光典册。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封尔为贵妃,号温。尔其祗勤夙夜,襄壸范而弥嗣徽音,衍庆家邦、佐妇职而永膺渥眷,钦哉。” “臣妾谢太皇太后、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若幽行三跪九叩大礼。 “奴才恭喜贵妃娘娘了,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愿娘娘万事顺心如意。”梁九功上前将圣旨交到若幽手中并扶起若幽,又打千儿道。 “借梁公公吉言,素心看赏。”素心便带着小宫女给前来宣旨的太监一人发了一个红包,梁九功的是若幽亲自发的。 “贵妃娘娘,您的册封礼定在了三月初三,册封使是简亲王、副使为吏部尚书,妃位的册封礼在三月初八,嫔位的册封礼在三月十二。这些是万岁爷今日的封赏,正式册封时还会有其他的赏赐。”收下若幽的大红包,梁九功又透了些关于若幽册封礼的消息。 “多谢梁公公了。”若幽浅笑。 “贵妃娘娘,奴才还要往其他宫去宣读圣旨,这便告退了。”梁九功见时候也不早了,便打千儿告退了。 “如此,改日请公公喝茶,素心,送梁公公。”若幽便也不再留梁九功了。 梁九功走后,永寿宫的宫人们便向若幽行了大礼,“奴婢(奴才)参见贵妃娘娘,恭喜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本宫虽受封贵妃之位,但尔等切不可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我永寿宫合该一切如常,如被本宫发现有阳奉阴违之人,本宫绝不轻饶。”不论如何,这该敲打的,若幽还是会做的。 “是,奴婢(奴才)紧遵娘娘教导。”众人再次叩首。 “都起来吧,今个大喜,永寿宫上下赏三个月例银。”若幽微微勾起嘴角,收起之前的凌厉,温声道。 “谢娘娘恩典。”众人起身,也是喜气洋洋的,好似刚刚凝重的氛围完全没有一样。 若幽回到内殿,脱花盆底鞋,换了一身橙红色绣牡丹的旗装,重新梳了架子头。 胤禛看着自家额娘换了衣装,趁着若幽梳头时,轻轻给若幽捏捏腿,”额娘,一会儿还要去慈宁宫拜见两宫太后,再去向皇阿玛谢恩,今天还是有的累,不过等到下个月,册封礼时,额娘怕是要更累一些。” “小人精,你又知道了?快起来吧,额娘平时锻炼了身体,不累的。”若幽将胤禛从地上拉起来,拍拍胤禛,“你去坐着,一会儿还要随额娘去见两宫太后呢。” 胤禛拗不过若幽便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下,看若幽梳头。 过了约莫一刻半,若幽装扮好,母子两个人乘辇前往慈宁宫。 其实像这样的颁发圣旨,后宫嫔妃是不需要向两宫太后请安的,只有到了册封礼当天,在圣旨中提到“仰承皇太后慈谕”,才需要向太后请安行礼。如今,孝庄健在,圣旨中提到便是“仰承太皇太后慈谕”,孝庄故去之后,就会变成“仰承皇太后慈谕”了。 若幽知道,自己成为封号的贵妃,若说没有两宫太后,康熙大概是不会给封号的,毕竟有封号的和没有封号的相去甚远,论请伦理,若幽都应该去给两宫太后请安,当然若幽也是先给苏麻喇姑递了消息,孝庄那边同意了才去的。 第二十四章 老远,若幽便看到了出来迎接的苏麻喇姑。 “如今天气也还不暖和,苏麻嬷嬷怎的出来了?“若幽上前握住苏麻喇姑的手往里走,没让苏麻喇姑对自己行礼,略有些心疼地抱怨。 “这不是高兴吗,贵妃娘娘,您看看,奴婢的手可是热乎乎的呢。”苏麻喇姑被若幽握住手便也没行礼,笑着道。 到门口,小宫女还未打起帘子,苏麻喇姑笑着向里面道,“格格,温贵妃娘娘来啦!” “臣妾(孙儿)参见皇祖母、皇额娘,皇祖母、皇额娘万福金安。”若幽行了大礼。 “丫头,禛儿,快起来。今儿这一身红艳艳的,喜庆又好看。”孝庄笑道。 若幽却是没有起来,又行了一礼,“臣妾谢皇祖母、皇额娘大恩。臣妾知道的,若无皇祖母、皇额娘为臣妾斡旋,臣妾何来封号?” “这孩子,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苏麻,快扶你小主子起来!”孝庄却是浑不在意,唤了苏麻喇姑。 “佟佳氏既然自己想要没脸,哀家成全她就是了,别的哀家便也就算了,爪子如此肆意妄为地便伸到了皇嗣身上,哀家如不给她个教训,怕是这后宫都要返了天了。”说起佟佳氏,孝庄也是很不待见,拎不清呀。 “如今她得了教训,想来便也不敢了,皇额娘莫要生气了。”太后出言安慰道。 “罢了,这大好的日子,提她作甚。”孝庄摆摆手,“丫头,你的册封礼定在了三月初三,哀家会派苏麻去教你熟悉册封流程的。” “皇祖母,这如何使得,苏麻嬷嬷在臣妾心中也是长辈呢。“让苏麻喇姑来当自己的教导嬷嬷,这样连赫舍里氏都没有的待遇,自己还是算了吧,免得再拉仇恨。 ”有苏麻在,我才放心,行了,此时就这么定了。“孝庄拍板决定。 好吧,孝庄决定的事,就是康熙都不能反对,”是,若幽谢皇祖母。“若幽冲着孝庄福了福身,又对着苏麻笑了笑,“辛苦苏麻嬷嬷了。” 几人又东拉西扯了半天,若幽陪着孝庄和太后用过午膳,这才带着胤禛回了永寿宫。 母子两个换了居家服,舒舒服服睡了个午觉,刚用了下午茶,李德全便过来传旨,说康熙明天中午来永寿宫用膳,请温贵妃娘娘做好接驾准备。 若幽留李德全喝了茶,又给了李德全一个大红包,才让李德全回乾清宫复命。 待李德全离开后,素颜打了帘子进了殿中,“奴婢参见主子,参见四阿哥。” “起来吧,想来今儿个后宫怕是热闹的不得了呢。”若幽摸着腕间的白玉镯子,勾唇笑道,“有什么趣事儿,给本宫说说,让本宫也乐乐。” 胤禛扶额,额娘您这看好戏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呀。 “是,主子。”素颜又行了一礼,“梁公公在来永寿宫之前,先去了承乾宫,万岁爷给佟佳贵妃赐了封号,‘明’,如今要称一声‘明贵妃娘娘’了。” “哦?明贵妃?不是皇贵妃?”若幽狐疑问道。 “是明贵妃,不是皇贵妃,听说当时明贵妃娘娘也是不信的,还扯着梁公公问了半天呢,后来得了的肯定,梁公公又说承乾宫是第一个受到圣旨的,后面还要去给其他宫传旨,明贵妃娘娘这才放开了梁公公,不过脸色也不是很好。”素颜也觉佟佳氏好笑,不过她只是个下人还是忍住,因而换了个消息,“万岁爷晋了惠嫔、宜嫔、荣嫔、端嫔四位嫔主子的位份,如今要称呼一声惠妃娘娘、宜妃娘娘、荣妃娘娘、端妃娘娘了。” “这么说,如今宫中是有五妃了?”这可和以前若幽看过的电视里演的不一样呀,康熙四妃——惠宜荣德,还是挺出名的。 “是呢,午间万岁爷颁了圣旨,规定后宫的位份及各位份应有的待遇,有皇后一、皇贵妃一、贵妃二、妃五、嫔七为一宫主位,在原本宫殿的基础上,东六宫增一名为“关睢宫”的宫所,西六宫增一名为“衍庆宫”的宫所。”素颜利落的将下午的最新旨意也一并说了,左右这些新的宫规也会很快就送到各宫,主子早些知道也是好的。 “主子多了,想来后宫要更热闹了,接着说吧。”若幽摸摸白玉镯子,若有所思。 “万岁爷封了赫舍里庶妃为僖嫔,赐住永和宫正殿;阿鲁特庶妃氏封了华嫔,赐住长春宫正殿;成贵人戴佳氏晋了成嫔,赐住衍庆宫正殿;布贵人晋了布嫔,赐住启祥宫正殿;通贵人晋了通嫔,赐住关雎宫正殿,再加上敬嫔娘娘,嫔主子便是有六位了,其余便是一些晋封贵人、常在了。”素颜喝了口水,缓了缓又道,“万岁爷赐了乌雅贵人为德贵人,还允了德贵人抚养阿哥和公主;晋了卫常在为良贵人,但是八阿哥仍养在惠妃娘娘膝下。” “如此说来,乌雅氏的算盘算是落空了,虽说嫔位还空着一个,但惦记的人可是不少呢!她宫女出身,不能越级晋封,错过了这次大封,想要为妃位嫔成为主位,怕是还有的熬。再说,乌雅氏一向瞧不起卫氏辛者库出身,位份也一直比卫氏的高,如今与卫氏一个位份,怕不是要呕死了。”敌人不好过,就是开心,若幽心情大好,“素心,本宫今儿个心情好,永寿宫宫人每人再多赏一个月的月钱。素颜的消息好,赏三个月月钱,本宫那副赤金铃铛耳坠也赏你了。” 话分两头,永寿宫这边欢天喜地的接赏赐,承乾宫、永和宫后殿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承乾宫,佟佳氏在知晓康熙对后宫众人的晋封后,直接吐血昏迷、人事不省了,若不是她佟国维让她带进宫的心腹嬷嬷经过事儿,还算镇定,安定了承乾宫人心,不然承乾宫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这位嬷嬷也是略通医术,愣是到了第二天下午,才着人请了太医,当然原因自然是因为明贵妃娘娘太高兴了,大喜之下身子本就还未好全,如今受不住情绪大变才病了的。 永和宫,乌雅氏在接到圣旨之后,便拧碎了一条帕子;看着僖嫔带人搬进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正殿,直接又拧碎了一条帕子,不动声色地将到了喉间吐在了新的帕子上。但即便如此。乌雅氏也没有摔盆砸杯,更没有像佟佳氏一样召了太医,因为她不能也不敢,她可没有佟佳氏那样的底气,这口气只能硬生生地咽下,如今没能得封嫔位,又何尝不是康熙对她的警告呢?乌雅氏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一时的失意没关系,却绝不能再失了圣心,只要康熙还是在意的,为妃位嫔甚至再进一步,都不是没有可能。“德”,这个封号,不也说明了康熙对自己还是满意的吗? 除了佟佳氏、乌雅氏,还有一人也是不怎么开心的,那便是与乌雅氏同住一宫的僖嫔。僖嫔不开心,她本以为自己作为赫舍里皇后的亲妹妹,康熙怎么着也会给一个妃位吧,结果才是个嫔位,如果说她钮钴禄氏(若幽)是个妃位,便也不说什么了,嫡庶差距嘛。可是凭什么,她钮钴禄氏能做贵妃,我赫舍里氏只能做嫔,还与个宫女出身的贱婢同居一处,真真是气煞人也!于是,永寿宫正殿叮咣嗙啷了许久。 第二十五章 其实,自正月十五之后,也不知是谁透出康熙打算大封六宫的消息,宫中便开始了暗流涌动,有抱负、想要升职的自然开始了多方打听、四处活动。有前往慈宁宫巴结孝庄的,也有没事往乾清宫给康熙送汤汤水水的,甚至还有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问好的,没几日慈宁宫与宁寿宫便便以太皇太后、皇太后身子不适,免了各宫的请安;康熙也下令,后宫嫔妃如无召,不准前往乾清宫惊扰圣驾。 十五之前,康熙好歹还和有头有脸的嫔妃们用过膳,十五之后,康熙则是再没进过后宫,这让一众打算吹枕头风的嫔妃们落了空。 于是,后宫的女人们又开始使出御花园偶遇、小路偶遇等见驾手段,当然自然也是少不了陷害竞争对手的手段了,不过这些都存在于低位的嫔妃之中,高位的嫔妃海氏相对比较淡定的,像恭妃、端嫔、敬嫔等人是知道大概也没自己什么事,像惠嫔、宜嫔等有皇子傍身的人则是觉得康熙肯定是不会落下自己,不过随着康熙久久不入后宫,也难免有些躁动不安,但总体上还是沉得住气的。 至于若幽,心态则是和恭妃她们差不多,不是觉得没什么希望,而是若幽知道,这次晋封,自己最最最次了也是一个妃位,正常来说应是贵妃位,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该吃吃、该睡睡、该带孩子带孩子,一切如常。 若幽成为后宫两大贵妃之一,虽说若幽入宫时日不长,但膝下有皇子,论地位可是丝毫不比明贵妃佟佳氏差,但若幽一向不爱掐尖,因此明面上也还是以佟佳氏为尊。 成为后宫妃嫔的第二人,宫里有的人羡慕、有人的嫉妒、自然也有人不平,但多数人都没觉着意外,毕竟之前若幽自进宫便享受着贵妃的待遇,又受太后、万岁爷器重,成为贵妃也是迟早的事。 倒是若幽自己有些意外,虽然有之前的“天花事件”,但若幽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佟佳氏平起平坐,康熙应该会让自己低佟佳氏一格,按照若幽的设想,自己是无封号的贵妃,佟佳氏应当是会赐一个封号。 因此,接到圣旨时,自己成为有封号的“温贵妃”,若幽还小小的懊恼了一番,自己成为了有封号的贵妃,那佟佳氏岂不是成为了皇贵妃,若幽有一种搬起石头了自己的感觉。 却是没想到,峰回路转,佟佳氏还是贵妃只不过是赐了封号而已,对了,还有乌雅氏没封嫔只是赐了封号,若幽真是做梦都能笑醒了,呵呵,佟佳氏、乌雅氏,咱们走着瞧! 若幽对于康熙会给她这么大的体面,虽然有些扎眼,还是很愉快地接受了,毕竟没谁愿意比别人矮一截不是? 第二日一早,若幽让素心到各宫去送晋封贺礼,对于与自己比较亲近的宜妃、布嫔、敏贵人则是加厚了几分。 还没到中午,若幽便陆续收到了众人送来的贺礼,这便是规矩:高位给低位的礼物叫作赏赐,低位给高位的叫作贺礼,送礼自然要从高位开始,低位的是不能越过高位先行送礼的。 下午,佟佳氏又病了的消息才算是传开了,便是联康熙都惊动,据说康熙特意放下手头的事,前往承乾宫探望了生病的明贵妃娘娘,也算是给佟佳氏做了脸。 当然,在康熙表态之后,若幽也派了素心带着心意并特意请了小齐太医(给胤禛看过天花)去了承乾宫,小齐太医医术好嘛,不过,明贵妃娘娘高傲地很,自然是看不上了,小齐太医就检查了一下送来的东西是否有异,便领上赏赐告退了。 (小齐太医:温贵妃娘娘,下次有这等好事还请一定要叫上奴才,走个过场就能领到五十两银子的打赏,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第三日,康熙来用午膳,若幽亲自下厨给康熙做一桌子菜以作报答,这份回礼让康熙很是高兴,大手一挥,赏赐了若幽一座十二折四季风景的象牙屏风,屏风上的图景都是双面绣配以各色的金刚钻点缀,不可谓不华美呀。 饶是若幽见惯了好东西,也不禁感叹,真的是好美的屏风呀,怕是这座屏风便值万金了吧。若幽高高兴兴地向康熙行礼,“臣妾谢皇上,这屏风好漂亮,臣妾觉得臣妾还可以为皇上再做一顿,以表谢意。“ “哦?朕这万金的屏风才抵得了爱妃的一顿饭?”康熙震惊,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如此光明正大的用一顿饭就换了一御赐之物。 “那个,”若幽无奈,其实她也就是一说,下厨做饭还是很辛苦的,“要不再加一顿午后点心?万岁爷,臣妾的手艺也是很难得的,御厨也不会呢!” “行了,行了,你这狭促鬼,”康熙扶起若幽,点点若幽的琼鼻,“也就你敢和朕讨价还价,明儿个下午,朕让李德全来取点心。对了,你这屏风打算放在哪里呀?”康熙突然有些好奇,若幽会把这名贵的屏风放在哪里,这要是给了后宫那些人,估计十有八九是珍而重之地存放起来了,不过,这丫头不太按照常理出牌。 “回万岁爷,臣妾打算就放在内殿里,这样每天一醒来就可以看到,心情也会好;放在内殿里,其他人也看不到,金屋藏宝,不外如是。”若幽转转眼珠,摸摸腕间的白玉镯,笑嘻嘻道。 “爱妃这是打算把宝贝都藏到内殿去不成?”康熙闻言笑道。 “像这等珍贵的物什自然要放到内室,摆在外面太招人恨了,其他没那么稀罕的,就摆在外间了,适当的炫耀也是不错的啦,让别人好好羡慕一下,也是好的,不过估计也没多少人来臣妾这里羡慕臣妾。”若幽摊摊手,略有些无奈。 听了若幽的话,康熙道是有些疑惑了,“哦,你如今是朕亲封的温贵妃娘娘,后宫中的位份也没人能越过你去,怎会门可罗雀呢?” “臣妾是个懒的,入宫一年了,也就和宜妃姐姐、布嫔姐姐、敏贵人能说上几句话,”若幽望着康熙,幽幽启唇,“宜妃姐姐月份大了,身子沉了,加之天气又冷,也少出来走动;布嫔姐姐也是快要生了,如今也是在自己宫中;敏贵人刚生了八公主,忙着看那水灵灵的小丫头呢,自然也是出不来了。至于位份,臣妾可不敢和明贵妃比肩,虽说同为贵妃,明贵妃却是一早就入宫伴驾的,如今十几年过去了,这等资历臣妾可比不了;再说,明贵妃一直协理六宫事务,威望也是臣妾所不能及的,如此两两相较,自然要以明贵妃为尊了。“ 第二十六章 ”如此,倒是提醒朕了,你如今也是贵妃了,按照宫规自然也应有协理六宫之权的,也是朕疏忽了,过几日你册封礼之时,朕要晓喻六宫,赐你宫权。”康熙很是痛快地道。 若幽闻言,很认真地与康熙对视良久,确定康熙并不是一时说说,叹了口气同时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起身郑重行了一礼,“万岁爷,您还是放过臣妾吧,后宫之事有明贵妃操持就够了,臣妾可不想凑热闹,臣妾是个懒散性子,不愿也不想揽这些事,臣妾呀就管好永寿宫这一亩三分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康熙挑眉,后宫女人不是很重视宫权的吗? 若幽看着康熙的样子就知康熙是不信的,不禁扶额,”万岁爷,臣妾是真心不想揽这差事,明贵妃一直管的挺好,臣妾横插一杠,别说明贵妃,便是惠妃、荣妃这些陪伴您多年的老人怕是都会有意见的,臣妾有四阿哥又成了贵妃就够打眼的了,要是再有了宫权,怕是一出门就能被眼刀捅成筛子了。”若幽顿了顿,“都说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明贵妃个子高,有她顶着,就很好了,再说,女人操劳过度容易老,臣妾还想一直貌美如花呢。” 康熙见若幽很诚恳,也确实是不想揽宫权,想了想,便道,“也罢,这是你自己决定的,以后不要后悔才是。” 若幽很认真很认真道,“臣妾不后悔。”须臾,眨眨眼又道,“万岁爷,臣妾连宫权都舍了,能不能向您求个恩典。” 康熙一副,朕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放弃的表情,清清嗓子,道,“什么恩典,先说来听听。” “臣妾现在还没有想好,能否等到臣妾想好了再向万岁爷说明,但是臣妾可以保证不涉及宫权位份、不违反人伦道义的。”若幽想了想,暂时没有想到什么想要的,不如先要一个空头支票,以后兑现也不错。 康熙思付了一下,点点头,”如此,朕应了你便是,不过记住你说的,‘不违人伦道义’。” 这是,怕她以后后悔,给她留了后路?“是,臣妾多谢皇上”,若幽笑着福身。 “行了,伺候朕歇晌吧。”康熙自椅子上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 “万岁爷”若幽内心吐槽: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事儿也谈完了,不是应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吗?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康熙会留下,oh,MY GOD! 见若幽没反应,康熙又重重咳嗽了一声,“怎么,不欢迎朕?” 若幽总算是将神游宇宙的灵魂拉回了现实,“没有没有,那个,万岁爷,您里边请。”若幽掀开水晶帘,做出一“请”的动作。 康熙这才轻哼了一声,迈开大长腿往内殿走去。若幽随后跟上。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胤禛则在风中凌乱了,他感觉自重生以来,他已经看到太多太多不一样的了,今天再次刷新了他的世界观。便宜额娘还真是厉害,他可是从未见过表情如此丰富的皇阿玛,面前这个傲娇的人真的是他记忆中那个威武霸气、不苟言笑的皇阿玛吗?胤禛表示:大概是自己看错了吧,不一定是看错了,嗯,就是这样。 康熙歇息了多半个时辰(约莫一个半小时),这一觉,康熙休息得竟是前所未有的好。 起来之后,精神抖擞的康熙又用了若幽的下午茶,望着精致的茶点,康熙暗戳戳地想:在永寿宫不仅睡觉睡得好,下午茶也真的好好吃,有点不想放下怎么办。 于是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康熙大手一挥,打包带走了若幽小厨房所有的点心,并再一次声明:明天不要忘了送点心到乾清宫。这才吃饱喝足、精神奕奕地回了乾清宫——批折子。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若幽开始了每天的茶点配送服务,若幽表示:宝宝咋就这么可怜的变成了糕点师傅加外卖小哥的组合。 后来孝庄和太后听闻,若幽这里的点心做的好吃,便也让若幽隔三差五的送些到慈宁宫和宁寿宫,到底还是心疼若幽,不像康熙天天让若幽送糕点到乾清宫。 第二十七章 很快日子便到了三月初三这一天。 天还没亮,若幽便自床上起身了。 若幽几乎是闭着眼睛,在众人的扶持下洗了一个香喷喷的玫瑰花牛奶浴,擦干身子,换上大红绣牡丹的肚兜、水红色绣缠枝花纹的里衣、穿上凤穿牡丹的中衣,素心端了兑了凉水的金盆来,拧了巾帕给若幽擦脸,这时候,若幽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擦过脸、又刷了牙,便到了外间用早膳。贵妃册封礼不比寻常,礼节繁多,怕若幽饿着,早膳准备的都是些抗饿的食物,若幽吃了一个牛肉馅饼、一个灌汤包、一个水晶虾饺、一盅鸡蛋羹、几口卤牛肉并一小盏牛乳,早膳太香,若幽有些没收住,不过转念一想,今日少不了折腾,多吃些也没什么不好,便自小桌起身,返回了梳妆台前,开始上妆。 若幽描了远山眉,画了眼线并在眼尾处略略勾起,上了日落色的眼影,涂了水红色的口红,端的是美得不可方物,如那九天仙子一般。 素蕊又为若幽梳了搭配朝冠的燕尾髻,越发显得脖颈细长。 按照宫规,贵妃冠服包括朝冠、吉服冠、朝服褂、袍,吉服褂、袍以及金约、领约、朝珠等,冠、服、袍及垂绦,皆为金黄色。 因如今天气还冷,便着冬朝服、戴薰貂朝冠。 朝冠,上缀朱纬,顶为三层,贯东珠各一,皆承以金凤,饰东珠各三,珍珠各十七,上衔大珍珠一;朱纬上周缀金凤七,饰东珠各九,珍珠各二十一;后金翟一,饰猫睛石一,珍珠十六,翟尾重珠,凡珍珠一百九十二颗,三行二就;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一,东珠、珍珠各四,末缀珊瑚;冠后护领垂金黄绦二,末缀宝石;青缎为带,整个朝冠端的是华贵精美。 贵妃金约,镂金云十二,饰东珠各一,间以珊瑚,红片金里;后系金衔绿松石结,贯珠下垂,凡珍珠二百零四颗,三行三就;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二,每具饰东珠、珍珠各六,末缀珊瑚。 耳饰用二等东珠,余同皇后。领约,镂金为之,饰东珠七,间以珊瑚;两端垂金黄绦二,中贯珊瑚,末缀珊瑚各二。 朝服亦为金黄色,披领与袖子俱是石青色、片金缘,前后各绣立龙绣纹二,下摆绣万福、万寿之纹。朝珠三盘,蜜珀一,珊瑚二。吉服朝珠一盘,绦金黄色。 双手的小指与无名指戴着赤金玛瑙镶东珠的掐丝护甲;腕间,除了原本戴在左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右手上也戴了极品翡翠凤纹玉镯。 换上贵妃冠服的若幽,与平日里温和又透着淡淡疏离气质不同,今日整个人却是华贵大气,一双眼尾挑起的桃花眼,顾盼流连之间,却带着微微的清冷之意。 众人之前也曾见过身着华服、吉服的若幽,也是美得不可方物,但如今日这般身着正式冠服如神祗一般的华贵清冷、眉宇间不经意便流露着淡淡不可侵犯的上位者姿态的若幽,却是让观者生出了敬畏之心。 进屋来为若幽加油鼓气的胤禛,看到冠服加身的若幽也是一愣,这通身的气度,若说是皇后怕也是不会有人反对的,至少前世他的皇后乌喇那拉氏便没有便宜额娘的这般气势。 “儿子给额娘请安。”胤禛行礼。 “好孩子,快起来,今儿个是额娘的册封礼,正殿伺候的一早便都起身了,怕是吵着你了吧。” “没有,今儿个是额娘的好日子,儿子心中欢喜,也早早就醒了。儿子先在这里恭贺额娘了,额娘一会儿不要紧张,儿子会在一旁给额娘打气的。”可能是重生回来年纪太小了,不知不觉胤禛说话也少了曾经的冷硬。 “呵呵,这孩子,”若幽闻言启唇一笑,摸摸胤禛的小脑袋,“好,有我们四阿哥给额娘打气,额娘一定会好好地,不紧张。” 这笑容,如牡丹盛开般华美、如昙花绽放般惊艳,胤禛觉得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太美了,直到若幽拍拍他的小手让乳母带他出去准备观礼时,方才回神。(贵妃册封礼,皇子可以观礼) “那儿子就先告退了,额娘加油。”胤禛行了礼,又冲着若幽举举小拳头,方才离开。 望着胤禛渐行渐远的背影,若幽不自禁露出了慈母的微笑。 众人默:温贵妃娘娘不笑还好,一笑这母仪天下的感觉也出来了,当年的赫舍里氏皇后的微笑貌似也还不如娘娘呢。 若幽伸出手搭在素心手上,淡淡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 闻言,若幽一笑, 第二十八章 依照宫规,皇帝登基、尊封太后以及册封皇后、皇太子的大典礼都是在太和殿完成的;册封宫中的主位嫔妃均是在保和殿完成一应礼仪程序,皇贵妃的册封礼在正殿举行,贵妃、妃、嫔的册封礼在偏殿举行,册封礼结束后,被册封的妃嫔需要到交泰殿给皇后请安并聆听皇后训导之后前往慈宁宫聆听太后训导,如无皇后则直接前往慈宁宫聆听太后训导。 除了后宫妃嫔册封礼是在保和殿举行,宫中家宴、殿试也一般是在保和殿举办,所以保和殿是除了太和殿以外非常重要的殿宇之一。 册封正使简亲王雅布、副使礼部尚书介山已在永寿宫门外持节等候,见若幽出来,变向若幽躬身行礼,“参见温贵妃娘娘,奴才等人持节礼,礼仪不周全之处,还请娘娘见谅。” “简亲王、尚书大人客气了。”若幽淡淡一笑。 “如此,还请娘娘,随奴才等人前往保和殿。”简亲王雅布上前一步,“娘娘不必紧张,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言罢,还冲着若幽眨眨眼。 对沙俄一战之后,雅布与阿灵阿便成了至交好友,如今对着若幽自然也是当成了妹妹来看的,临入宫前,阿灵阿不放心还特意跑到简亲王府上拉着雅布好一顿嘱咐。 若幽也想到了这估计雅布也是受了自家六哥的嘱托吧,便微微颔首以示知道了。 走过长长的宫道,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若幽微微抬头,望着远方一排排的铺着琉璃瓦的屋顶,缓缓勾起一抹笑——我钮钴禄氏若幽来了,你们可准备好了? 行至保和殿,仪仗队缓缓停下,若幽扶着素心的手走进金碧辉煌、肃穆庄重的保和殿偏殿。 雅布持节站于殿中央,左侧是手捧金册金宝的礼部尚书介山。 见若幽端正跪在香案前的蒲团上,雅布打开册封圣旨,开始册封仪式。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惟王化始于宜家,端重宫闱之秩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封尔为贵妃,号温。尔其祗勤夙夜,襄壸范而弥嗣徽音,衍庆家邦、佐妇职而永膺渥眷,钦哉。” 雅布将册封的圣旨交到若幽手中,“臣妾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若幽叩首行礼之后将圣旨交予身后的素心。 介山又上前一步将手中的金册金宝交予若幽,若幽回身交给素颜,再行六肃三跪三拜礼。 如此,便算是礼成了。 殿中众人皆向若幽行大礼,“奴才(奴婢)参见温贵妃娘娘,恭喜温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若幽微笑,“快起来吧。”又向雅布和介山略一福身,“今日辛苦二位了。” 二人连称不敢,行了一礼之后,便带着众人告退了。 由于目前宫中暂无皇后,因此若幽便前往慈宁宫拜见两宫太后。 门口候着的是慈宁宫的大太监徐公公,见到若幽,便大声通报道,“温贵妃娘娘到。”复又向若幽行礼,“奴才参见温贵妃娘娘。” 若幽扶起徐公公,温声道,“徐公公不必多礼。” 徐公公这才带着若幽向正殿行去。 进到殿中,若幽这才发现康熙也在。 孝庄坐中间主位,太后坐主位左边,康熙则坐在右边。 若幽挑眉,这阵仗还挺大呀。走到殿中间,若幽跪在早已准备好的蒲团上,端端正正地向上首三位大BOSS行了三跪三拜的大礼,“臣妾钮钴禄氏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万福金安。” 闻言,孝庄点点头,面带严肃,一字一顿缓缓道,”温贵妃钮钴禄氏,早毓名门,端庄持重,娴熟礼法,恪守宫规,望尔以后笃言慎行、勤修自持,多为皇家开枝散叶才好。“ 若幽叩首,“是,臣妾谨遵太皇太后娘娘教诲。” 太后待若幽直起身子,温和道,”以后好好侍奉皇帝,照顾好皇嗣也照顾好自己,没事多来陪陪我们这些老婆子也就是了。“ 若幽微微一笑,叩首,“是,臣妾谨遵太皇太后娘娘教诲。” “行了,起来吧,跪久了膝盖疼。”待若幽行完礼,孝庄便让苏麻喇姑扶起了若幽。 之后,苏麻喇姑又端出了一个红漆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整套十二件红玛瑙牡丹花首饰并一小匣子各色金刚钻石,这赏赐不可谓不贵重,若幽看看孝庄又看看康熙,在看到康熙眼中还未散去的震惊之色时,便知这首饰不简单,因而便道:“皇祖母,这太贵重了,臣妾” 孝庄却是浑然不在意,摆摆手道,“哀家瞧着这首饰的花样子是适合年轻人的又够喜庆,就赏给你了,也算是哀家的一番心意了。“ “皇祖母既如此说,温贵妃你便收下吧,”一旁的康熙突然出声道。 若幽便只好收下,冲孝庄福身道,“臣妾谢皇祖母。” 太后见此情景,便笑道,“还好哀家也早有准备。”塔娜也托着一个托盘上前来,托盘里是一尊白玉送子观音像并一对暖玉玉如意。 太后拉过若幽的手,“难得有个贴心入眼的,你要好好的把身子养好,给哀家添一个玉雪可爱小孙孙,”又看了看康熙,“若幽这丫头性子倔了些,你是皇帝,莫要事事计较,好好的。”顿了顿,太后用另一只手摸摸玉如意,“这对玉如意原是我入宫前我阿布(蒙语父亲)给我的陪嫁,希望我能够平安顺遂,后来虽也遇到些事情,但到底也是平平安安地到了今日,如今我将这对玉如意送给你,便是希望你也后也能够平安顺遂、一生喜乐。“ 如果说孝庄送的贵重且有些特殊寓意,太后送的却是真正的一片真心,这么久相处下来,太后已经将若幽看作了自己的女儿一样,是真的疼爱若幽的。 若幽回握住太后的手,很是动容的道,”是,臣妾多谢皇额娘。“ 这边,康熙也起身走到太后身边,认真道,”皇额娘放心吧,我们都会好好的。“ 孝庄看到这一幕,也勾起了一抹笑,若幽丫头是个机灵的也是个有成算的,自己年纪大了,也不知还能照看着几日,有太后看顾着也好,说不得以后真会有我黄金血脉的后代诞生呢,如此也算是对博尔济吉特氏一族有了交代了。 第二十九章 若幽得了两宫太后的赏赐后,又陪着两位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用过午膳,便与康熙一道出了慈宁宫,回到了永寿宫。 今天是若幽的册封礼,依着规矩,康熙是会留宿的,但是,这大白天的两个人就一起回了永寿宫,若幽暗戳戳、喜滋滋表示:万岁爷的兴致挺高,对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温贵妃挺重视,嗯,还是挺有未来的。 一回到永寿宫,若幽与康熙便分别去换了外面穿的大礼服(康熙是上了早朝之后去的慈宁宫,穿得是大朝服),忙乎了一上午,即便若幽身体底子不错也是感觉很累,因此若幽决定——睡觉,康熙也决定自己给自己放个假,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于是康熙很愉快地搂着软软想象的小娇妻——补觉。 待两个人“抵足而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三刻了(下午三点四十五),睡了一个时辰,二人都觉得精神了不少。 若幽换了一件并蒂百合橘红旗装,梳了小两把头簪了一朵怒放的百合并一对红玉百合簪,虽然装扮简单却有着极好的寓意——百年好合、百事合意。 打了珠帘来到花厅,便见康熙坐在软榻上喝茶,若幽上前福身,“让万岁爷久等了。” “无妨,坐吧。”康熙指指桌子的另一侧道。 待若幽坐下后,康熙对着门外略提了些声音道,”梁九功,把东西拿进来吧。“ 闻言只见梁九功拿着一个长宽高约莫六寸大小、亮闪闪的紫檀木方匣子,康熙自梁九功手中拿过木匣子放到若幽跟前,”打开看看。“ 离得近了,若幽才看到盒子上雕刻着四合如意纹、镶嵌着各色的宝石及金刚钻(万岁爷难为您老也知道若幽喜欢钻石),难怪刚刚梁九功捧着匣子甫一进门便觉盒子恍了眼,原以为是错觉,没想到还真是匣子发光呢,啧啧,别说别的了,就这匣子本身就值不少钱,唉,真真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呀,皇帝出品——必是精品呀! 打开匣子,里面装的是一颗足有成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即便此时是白天,夜明珠的光芒也清晰可见,如此可以想象,到了夜晚,这夜明珠该是何等的耀眼! 慈禧死时嘴中含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便被后人抢破了头,来到这里之后,夜明珠倒是比之后世多了不少,但像是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也算是珍宝了,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更是难得,自然以钮钴禄氏的积累,鸡蛋大小的夜明珠还是有的,甚至有一颗比鸡蛋还略大一些,这颗夜明珠可是他们钮钴禄氏的传家宝。 因此,见到面前这个成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向来面不改色的若幽也是愣在了当场,许久,才回过神来,声音中透着不可置信,“这是夜明珠?” 看到若幽的这副表情,康熙爽朗大笑,“自然,如何可还喜欢?若是不喜欢“ 若幽直接阖上盖子,果决道,“喜欢,很喜欢,非常喜欢,臣妾多谢皇上。”说完,顿觉有些失态,轻咳一声,“万岁爷,臣妾年纪小,没见过世面,让您见笑了。” “这颗夜明珠是前些日子洋人进贡来的,也算是这些年朕见到的最大的夜明珠了,既然皇祖母都将珍藏了这么多年的宝贝送给了你,你是朕的女人,朕如何又能小气了?” ”是那套红玛瑙牡丹花十二件首饰?这首饰怕也是有故事的吧。”若幽是真的有些好奇,这首饰的来历,能让康熙侧目的一定不是简单的东西。 “这套首饰是当年皇玛法与皇祖母大婚时送给皇祖母的,这么些年,皇祖母可是宝贝的很呐,便是朕的小姑姑——固伦淑哲长公主出嫁时磨了皇祖母许久,想要将这套首饰作为陪嫁之物,皇祖母都没给。” “这是皇祖母看在万岁爷和皇额娘的面子上疼惜臣妾呢,前些日子,万岁爷夸臣妾的糕点做的好吃,臣妾这才有幸被皇祖母召到慈宁宫问了话。”若幽淡淡笑道。 “没事多去陪陪皇祖母和皇额娘。” “是,臣妾晓得了。” “对了,今儿个下午怎得没见有茶点?”说了半天话,康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上呢。 “一早就备下了,今儿个做得是芸豆卷、龙须酥、糖蒸酥酪、红豆蛋挞。“若幽拍拍手,示意素颜将茶点端上来。 ”这便是那红豆蛋挞?“因着新鲜,康熙听过一次便记住了。 “是,万岁爷尝尝,味道不比上次的双皮奶差。” 康熙拿了一块儿,眯了眼细细品尝,“嗯,不错,酥软香脆,甜而不腻,确是好创新,配着这果奶,倒更加相得益彰了。”笑着看向若幽,“你有心了。” 若幽笑笑,“万岁爷喜欢就好,不过一会儿就要用晚膳了,还是少吃些,若万岁爷还想吃,明日臣妾还做就是了。” “嗯。”康熙颔首。 于是在若幽的劝谏下,康熙吃了两个芸豆卷、一块龙须酥、半盏糖蒸酥酪、三块蛋挞并两杯果奶。 若幽扶额:好吧,你是万岁爷,你厉害。 第三十章 不过戌时三刻,若幽与康熙便回到了内殿,待康熙沐浴之后,若幽才去了净室沐浴,若幽不爱用香粉、头油,一般都是在洗澡沐浴之时将一些提炼的各种味道的精油滴上几滴,这样身上就自然而然地带了淡淡的香味。 今晚,若幽用的是玫瑰精油,为了让若幽更香一些,素心愣是用了平日里两倍的量,若幽狠狠瞪了素心一眼,精油是这么用的吗? 于是当若幽穿着水红色绣海棠暗纹、带着一身玫瑰香气进入内室后,强烈的视觉、嗅觉冲击让康熙不自觉地滚动了喉结。 其实康熙也不太喜欢后宫的女人们的那些个香味,每每闻到都很香打喷嚏,今晚若幽明明也很香,却不让人反感反而让人有一种想要陶醉其中的感觉,康熙的目色暗了几分。 带若幽走近,在若幽准备行礼时一把拉住若幽,放到了床上,声音沙哑道,“爱妃,咱们该洞房了。” 翌日一早,若幽是在素心的使劲摇晃中醒来的。 若幽争着迷蒙的双眼直勾勾望着吉祥富贵花纹的帐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略动了动身体就感觉好像是被车轮碾过了一样,抬起胳膊,也是红红紫紫的,“三十的人了,怎么就和书中描述的毛头小子一般,真是”若幽很温馨地问候了康熙的祖宗八辈。 泡了热水澡,邓嬷嬷(若幽的乳母)又给若幽按摩了许久,若幽才总算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之后又让素颜给擦了雪肤膏(有祛痕嫩肤之效),这才换了一身凤纹银红旗装、梳了架子头、戴了贵妃的凤钗、凤钿前往正厅。 按照宫规,贵妃册封礼的第二日,后宫所有的嫔妃都要来贵妃宫中朝拜恭贺,因此当若幽扶着素心的手走进正厅,除了佟佳氏也就是现在的明贵妃以外,从五妃到答应全都到了,乌泱泱站了一屋子 见若幽现身,恭妃、惠妃领着众人曲膝福身,“臣妾(嫔妾)参见温贵妃娘娘,温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若幽坐在主位上后,温声道,“都起来吧。” “谢娘娘。”众人起身后,却是没有坐下,正式的见礼此时才开始。 “后宫嫔妃向温贵妃娘娘见礼。”福来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跪,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臣妾(嫔妾)恭贺温贵妃娘娘,温贵妃娘娘吉祥如意。” “起!” 如此,六宫朝贺才算完成。 “素心、素颜,快去扶你宜主子、布主子起来。”宜妃如今也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布嫔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产了,两个人都是孕妇,行动可是要小心。 “都坐吧。”若幽指指殿中的椅子,各主位自然是有椅子的,贵人挪挪也都安排了,至于剩下的常在、答应,呵呵,对不住了,地方有限,还是站着吧。 众人按照位份资历先后落座,恭妃坐在左手第一个椅子上,依次是宜妃、端妃、僖嫔、布嫔、通嫔,惠妃自右边打头坐下,依次是荣妃、敬嫔、华嫔、成嫔,贵人们则都坐在了第二排。 惠妃对于这个座次很是不满,她觉得自己是大阿哥的生母、家世也是顶顶显贵、可以算是陪伴康熙最久的人之一了(荣妃与惠妃是目前宫中主位中陪伴康熙时间最长的女人)合该坐在左首才对,却是被恭妃一个不下蛋的抢了,而且只要恭妃在一天,妃位中她自己就只能做个万年老二,这让向来争强好胜的惠妃真是快要气死了,但这口气还没有办法发泄出来,谁让恭妃姓博尔济吉特又在妃位待得时间最长呢,有孝庄这座大靠山在,便是给她纳喇氏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和太皇太后对着干哪,真真是气死个人了,惠妃气得手中的帕子都拧成了麻花。 “宜姐姐、布姐姐身子可有不适?”见众人都坐下,若幽关心两个大月份孕妇的情况,便了开口问询。 宜妃笑着道,”有贵妃娘娘的福气庇佑着,哪会有什么事呢。“ 布嫔也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宜妃这话可真是讨巧呐。“惠妃不阴不阳的开口,”说来宜妃这胎也有快七个月了,可是当心些,别” “本宫看宜妃好得很,惠妃还是喝口茶歇歇吧。”若幽直接截断了惠妃的话,这让惠妃闹了个没脸,但若幽是贵妃又是在永寿宫,惠妃也不好发作,只得黑着一张脸,一口气喝完了一盏茶。 几个年轻又有背景的,如僖嫔、华嫔等人却是对视一眼,用帕子捂了嘴,惠妃与佟佳氏走得近,又仗着是宫中老人、生养了大阿哥,颇有些目中无人,难得吃瘪。 “娘娘这茶喝着倒是新鲜,以前竟也未增见过。”端妃喝了半盏茶,见殿中气氛有些紧张,便岔开话题笑吟吟道。 今日考虑到有孕妇在,若幽便准备了柠檬蜂蜜百香果茶,也适合大多数人。 “是呢,这酸酸甜甜的,真真是好喝呢。”荣妃也笑笑道。 “这茶是本宫闲来无事时自己制得柠檬蜂蜜百香果茶,生津止渴、健脾开胃,也很适合孕妇喝呢。“若幽摸摸腕间的白玉镯道。 ”哦,那臣妾可得向娘娘讨要些回去呢。“宜妃两眼放光。 “臣妾也得厚着脸皮向娘娘讨要些,三公主、七公主对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也喜欢得紧呐。”布嫔也笑着开口。 “一会儿让素心给姐姐们带些回去就是了。”若幽还是很大方的,至于那些不让人待见的,嗯,无视就好了,本宫的东西也不是路边的大白菜,谁都能要。(某幽还是很高冷滴~) 第三十一章 一屋子女人虽然绝大多数都笑盈盈的,但真心来为若幽册封道贺的怕是也没几个,估计便是连宜妃都有些羡慕嫉妒恨,贵妃呀,绝大多数嫔妃生涯的顶配呀! 若幽自己也也一向不爱与这些三句不离拈酸吃醋的后宫主儿们一起维持表面的平和,因而也不过过了半个多时辰,若幽便以照顾有孕妃嫔为由,放众人各回各宫、各找各窝了。 送走了大部队,回到内殿,若幽也是一脸的疲惫,换了家常的衣服、拆了沉重的头发首饰换成大麻花辫,嗯,果然舒服多了。 胤禛小包子颠颠颠来找额娘,发现额娘脸色不好,略一思索便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拉着若幽坐在软榻上,自己脱了鞋子爬上软榻,站在若幽身后,给若幽敲肩。 要说不感动是假的,‘啊,真是额娘的小棉袄,诶,不对,是小天使,没白疼着小家伙一场’,若幽美滋滋地享受着自家小包子的服务。 过一会儿,若幽便把小包子从后面拎了出来,孩子还小,别累着了。 看着胤禛板着小脸、略显担忧又有些不赞同的小神情(胤禛:额娘您老想多了,真的,朕只是觉得你这样把朕拎着出来很不成体统),一个没忍住抱着胤禛亲两口。 胤禛:能说有点嫌弃吗?那个仙女般的额娘你快回来吧! 午膳,除了异常丰盛暗含大补之意的各种美味佳肴,比如老参乳鸽汤、鱼翅捞饭、银耳燕窝粥、品全羊,甚至连红枣饽饽都上了桌,三位大BOSS们也都赐了菜,康熙着人赐了八个菜、太后赐了八个菜、孝庄也赐了八个菜,因为没有下口谕若幽必须都吃完(若幽:你们来给本宫吃一吃,二十四个菜,呵呵哒),若幽每个菜尝了一口,便赏赐给了其他人,于是永寿宫集体加餐,还用上了主子们的“大菜”。 永寿宫众人表示:跟着温贵妃娘娘,日子好幸福。 午休,若幽美美的补了一觉,一直从未时睡到了申时过半,醒来了以后没多久,李德全又来了一趟,康熙有急事要处理今晚不过来了,若幽心情大好地给李德全包了一个大红包,并表示:国事重要,让万岁爷注意身体哈。 李德全拿了若幽的礼,暗戳戳表示,万岁爷确实是有事,蒙古那边有些不太安定,娘娘您老别多想。 若幽:本宫真没多想。 不过,本着要关心国家动态的原则,若幽派人调查了一下,原来是葛尔丹与沙俄有勾结,啧啧,这个葛尔丹也是个有野心的呀,没想到这么快就跳出来了,看来自家六哥升官晋爵有望呀。 此后三日,康熙未曾踏足后宫,后宫嫔妃都卯足了劲看永寿宫的笑话。 永寿宫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没有耀武扬威也没有失落失意,消息传到孝庄哪里,孝庄暗自点头,不愧是黄金血脉的后人、不愧是她布木布泰看重的,果然有大妇风范。 初八,惠妃、宜妃、荣妃、端妃册封礼,第二日傍晚,康熙前往翊坤宫与宜妃用了晚膳。 十二,嫔位众人册封礼。 十八,康熙宣了惠妃前往乾清宫用午膳。 一直到三月二十五,康熙才总算是安排好了如何应对不安分的葛尔丹的举措。 三月二十六,康熙进了后宫,由于佟佳氏的身子还没有好,康熙便先到承乾宫看望了卧病在床的明贵妃。 三月二十七,康熙驾临永寿宫,此后一连九日康熙都留宿了永寿宫,此前妃嫔中的最高纪录是宜妃,康熙一连留宿七日。这让后宫一众嫔妃气得发狂,各宫各殿的瓷器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若幽则是陷入了白天吃了睡睡了吃、夜晚通宵的恶性循环状态,没办法,一整宿一整宿地折腾着不让睡,若幽就只能白天补觉了,总算康熙第十天去了惠妃哪里,若幽都差点放鞭炮庆贺了,如狼似虎年纪的女人不能惹,男人也是呀! 如果有记者采访若幽此时的感受,她一定会说: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急需一瓶脉动的地步了——亏空灰常大! “古人诚欺吾呀!”若幽咬着小手帕忿忿想。 之后,康熙便开始过起了雨露均沾的生活,当然也没有忘记了若幽,依然会让李德全来永寿宫取茶点,有好东西也不忘分永寿宫一份。 四月初八,布嫔顺利诞下了九公主,九公主有五斤九两,也算是个健壮的了,若幽出了面子上的贺礼,还额外准备了大中小号各一个的泰迪熊布娃娃送给了小丫头,不过估计等到小丫头能玩了也还得几年。 进入五月天气便炎热了起来,下了几场雨,反倒感觉更加的闷热了,日子一天天过去,紫禁城的温度则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升高。 五月二十三,康熙下旨,奉太皇太后、皇太后前往承德的避暑山庄避暑,明贵妃留下坐镇后宫,宜妃、华嫔、肃贵人、德贵人有孕留宫安胎,布嫔、敏贵人、良贵人因孩子太小不易挪动留宫,敬嫔、晓贵人、牛贵人因身体不适留宫,其余所有贵人位以上的妃嫔以及一众满、蒙妃嫔并昔答应一同前往避暑山庄。 佟佳氏接到留宫圣旨之后差点没撕了圣旨,不就是因为前朝她大伯、阿玛门下隐晦提了提大封六宫,她这个老牌贵妃没有任何挪动、掌权有些名不正吗? 于是康熙还没到避暑山庄,佟佳氏就又气病了一场。 第三十二章 六月初六,经过了十一天的漫长路程,大部队终于抵达了承德。 终于回到了陆地上,若幽感觉自己就像重生了一回,没办法,虽然若幽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但坐马车的最高纪录也就是四个多小时,如今一口气坐了十一天,整个人都快颠散架了,真是好怀念坐高铁、坐飞机的年代呀,分分钟到达。 孝庄住在了“松鹤清樾”,太后住在了与孝庄紧邻的“风泉清听”,康熙自然是住了“烟波致爽”。 若幽住在了“云帆月舫”,“云帆月舫”在如意洲金莲映日西面、如意湖边,是一座面北的二层船形楼阁,下层是船形舱室,上层为楼。东西宽一间,南北长七楹,楼阁周围有石栏环绕,前面是波平如镜的湖面,楼阁仿佛是停泊湖边的一条画船,给人以无尽的暇想,这也是山庄惟一的一座船形建筑。 高高的楼阁倒映水中,与水中悠悠白云的影子交杂颤动,月明之夜,月影和楼影在湖水中混融为一体,船楼颇有在白云明月之间穿行飘浮的感觉,因此康熙题为“云帆月舫”。 这是若幽第一次来,康熙给了若幽一个恩典,允许若幽自己挑地方,若幽便选了此处,除了因为此处离中心区域较远安静、以前也无人在此居住,以及给人以远离尘嚣之感,更重要的是若幽并不想和他人同住一处,这独一座的船坊结构的建筑,自然也仅供一人居住。 素心、素颜领着一众宫人进进出出的收拾东西,若幽带着胤禛坐在湖边的大树下,“这些日子累坏了吧,一会儿先去简单沐浴,之后用过午膳好好地睡上一觉,晚上再泡个舒舒服服地热水澡。” “额娘,儿子不累,倒是额娘瞧着脸色不大好。”胤禛摇头表示自己不累,只是略有些担忧地看着若幽。 “额娘呀,睡上一觉就好了。”若幽摸摸胤禛的小脑袋。 (胤禛:为什么朕觉着额娘特别喜欢摸朕的脑门?) (若幽:直觉不错,这叫摸头杀,乖,再让额娘摸摸。) (胤禛:额娘,求放过) “喜欢这里吗?”若幽换了话题,省得自家早熟的儿子再担忧地望着自己。 “嗯,这里很美,像在画中一样。”平心而论,康熙年间修建的避暑山庄中,除了“石矶观鱼”、“云容水态”,就属这里最得他的心了,因此在前世,云帆月舫他从未赐给过他人居住。 “喜欢就好,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个夏天呢。”若幽笑着道。 “只是,这里虽然景致好,却是有些偏远了,儿子记得永寿宫离乾清宫很近的。”胤禛还是有些疑惑的。 闻言若幽愣了一瞬,望着远处的湖面,幽幽道,“禛儿,你可知人与人之间最远的距离是什么吗?” “儿子曾听人说过,这世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天涯海角。” ”呵呵,“若幽淡淡一笑,在胤禛听来却莫名有些伤感,若幽收回视线,看着胤禛的眼睛认真道,“这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也不是阴阳相隔,而是我就在你眼前,你却对我熟视无睹。距离从来都不是问题不过是借口罢了,你皇阿玛若真有心,别说是隔着这湖了,便是隔着这整个山庄,他也回来的,就如同在永寿宫,便是离得最近,他去了别宫,又能如何?”说到这里,若幽顿了顿,“禛儿,唯心而已。额娘“若幽原本相对胤禛说要“真心相待”,后来突然想到胤禛的身份又打住了,九五至尊、封建帝王,唯真心太难。”额娘希望你能一切顺心。“ ”是,额娘,儿子明白,不过额娘也不必感伤,儿子会好好孝顺额娘的。“胤禛郑重点头,额娘是希望自己能有一个两心相知的女子吧,对比曾经乌雅氏的做派,这才是亲额娘。 看着胤禛小大人的模样,若幽被逗笑了,点点胤禛,”小孩子家家的,能明白什么,好好吃喝玩乐就行了。“ 胤禛:就知道,额娘,你老这样破坏气氛真的好吗?为什么就不能让朕再多感动一会儿? 这次出行,若幽带上了做得一手好菜的素沁,考虑到众人奔波劳累,因此午膳的口味偏清淡些,胤禛倒是很满意,若幽却是有些幽怨:好想吃辣,素沁看着主子的表情,不觉好笑,“主子,晚上给您上道辣子鸡丁,中午就清淡些吧,您得缓缓。” “才一道?怎么着也得来个两三道吧!”若幽炸毛。 “素沁姐姐,我看额娘的火气有些大,不如换成荷塘月色吧。”胤禛给若幽盛了一碗汤,笑着开口。 “你们?”看胤禛坚持的样子,若幽悻悻喝汤,“辣子鸡丁就辣子鸡丁吧。” (若幽气鼓鼓:一群坏人,就知道欺负本宫! (胤禛顺毛:额娘乖,火气下去了,就可以吃啦。) 第三十三章 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辣椒,又美美哒的泡了玫瑰牛奶浴,若幽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 换了一身绣银边玉兰花的冰蓝色旗装,梳了个一字头、几支珠花点翠珠花并两根白玉兰花簪、白玉兰花耳坠,若幽清清爽爽地前往“松鹤清樾”给孝庄请安。 睡得好起得早的若幽,见着时间还早价值早上天气凉快,便并未为乘辇,一路溜达着也算是赏赏景了。 若幽到“松鹤清樾”时,发现除了惠妃其余贵人以上的都到了。 “臣妾(嫔妾)参见温贵妃娘娘,温贵妃娘娘万福金安。”一众宫妃行礼。 “都起来吧。”若幽抬抬手。 这时,身着一身海棠红旗装、架子头上戴着全套芍药赤金首饰的惠妃来了。 “哟,诸位都到了呢。“惠妃拨拨赤金镶红宝石的护甲。 “臣妾(嫔妾)参见惠妃娘娘。”妃位以下的向着惠妃行礼。 恭妃直接无视了惠妃,出身博尔济吉特氏自带高傲,惠妃还不够格。 荣妃也不怎么待见惠妃,面子上还是意思了一下,冲着惠妃扯了扯嘴角,“惠妃妹妹过来了。”(荣妃的年纪比惠妃略大一点)。 端妃也是老牌的嫔妃,但到底不如前二人底气足,因而还是与惠妃见了平礼。 受了端妃的礼,惠妃的心情才算是好点了,结果一转头,看见了摸着白玉镯的若幽。 顿了顿,惠妃才向若幽福了福身,行了一个毫无规矩的礼,“哎呀,臣妾参见温贵妃娘娘。” “惠妃这规矩真真是该好好学学了,回去抄宫规十遍长长记性吧。”若幽看着她还未叫起便已经站直的惠妃,淡淡道,又对正在行礼的众人道,“行了都起来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了。”便转了头,弹弹衣服上的(不存在)灰尘,向正殿走去。 (贵妃是有协理六宫之权的,若幽虽然没掌宫权,但教导嫔妃的权力还是有的) 若幽的这一番话是半点没给惠妃留情面,可以说惠妃的里子面子都丢干净了。 惠妃的一张脸就像是调色盘一样,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手中的帕子扭成了麻花。 恭妃嗤笑一声,也跟在若幽后面走了。 荣妃与端妃对视一瞬,用帕子掩住笑意,也转身走了。 惠妃的脸黑成了锅底,胸脯上下起伏的厉害,她的掌事大宫女赶忙给她顺气,并小声道,“娘娘您一定要冷静呀,可不能冲动让他人看了笑话。” 惠妃运气再运气,总算是压下了这口气,‘钮钴禄氏、博尔济吉特氏、马佳氏,咱们走着瞧!’狠狠瞪了一众看戏的吃瓜群众,惠妃哼了一声扭身离开。 “臣妾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太皇太后、皇太后福寿安康。” “起来吧,看座。”孝庄淡淡道。 若幽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左首,恭妃坐了若幽的对面,惠妃只得坐在了次位,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瞬间变得“很美好”。 在孝庄这里,能坐下的自然只有一宫主位,其余人还是站着的好。 “避暑行宫里不比宫里,以后不用过来给哀家请安了,年轻人爱新鲜热闹,自去做你们年轻人的事,如果有事哀家会派人去宣的。”孝庄毕竟年纪大了,一晚上根本没恢复过来,声音中仍然透着淡淡的疲惫。 “哀家那里也是一样。”太后跟着下了旨。 “是,臣妾(嫔妾)谨遵太皇太后、皇太后懿旨。”众人行礼。 “刚刚兰贵人那里来报,说是兰贵人不大好,贵妃你去瞧瞧吧。”孝庄道。 海氏虽不及钮钴禄氏这样尊贵,但也不差很多,如今海氏一族的老封君与孝庄的关系极佳,因此对着这位出身海氏一族的兰贵人,孝庄还是照拂的。 “是,臣妾遵旨。”若幽福身。 “温贵妃虽是个不掌事的,但到底也是贵妃之尊,来了这行宫,这些琐事也不必整日来找哀家,以后就由温贵妃处理吧,除非关乎人命的,尔等也不必来报哀家了,若有那起子不敬贵妃的,贵妃你直接处置了就是。” “是,臣妾(嫔妾)遵旨。”众人再次行礼。 “行了,都退了吧,哀家乏了。”孝庄扶着苏麻喇姑的手起身离开,太后紧随其后。 “臣妾(嫔妾)恭送太皇太后、皇太后。” 等两宫太后离开,若幽看着屋子里的人,淡淡道,“想必太皇太后的旨意诸位也都听到了。” “是。”众人应声。 “那么还请各位看好自己的人,不要做些违反宫规的事情,本宫虽没什么经验却不是个软柿子,若是真有人想要兴风作浪,本宫也不介意杀鸡儆猴。”充满杀伐之气的声音自若幽传出。 “臣妾等不敢。” “荣妃姐姐,兰贵人既原本是你宫中的人,便虽本宫一起去探望吧。”若幽看着荣妃道。 “理应如此,贵妃娘娘请。”荣妃微微一笑,让若幽先行。 “哼。”惠妃轻哼一声,满是不忿,她钮钴禄氏何德何能! 第三十四章 “素颜,你去请齐太医,再看看还有哪位太医也在,便一并请到‘金莲映日’吧。“若幽对素颜吩咐道。 (兰贵人与牛贵人、魏佳常在、昔答应住在“金莲映日”) 若幽与荣妃到了兰贵人所住的“金莲映日”的莲香阁正屋,止了宫人通报,打了帘子进去,只见兰贵人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兰贵人看到若幽于荣妃进屋便掀开了锦被想要下床行礼。 “兰贵人不必起身了,你身子不好,躺着就是了。”若幽制止了兰贵人,“本宫与荣妃听闻你身子不适,便来看看,你不必有其他想法。” “嫔妾,多谢二位娘娘。”兰贵人苍白一笑。 不多时素颜便进了屋子,行礼一礼道,“齐太医与莫太医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若幽淡淡道。 “奴才参见温贵妃娘娘、荣妃娘娘、兰贵人小主。”两位太医进屋后低着头跪地行礼。 “起吧,去给兰贵人看看。”若幽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 莫太医已经在太医院待了十几个年头了,比较擅长妇科,医术也还是不错的,但是由于为人耿直且并未投靠任何一方势力因此日子过的并不怎么好,到了现在也不过是个正七品的太医,齐太医年轻有为加之有若幽明里暗里地扶持,如今已经是从七品的太医了。 目前太医院设置:院正一人,官阶正四品;院使一人,官阶从四品;左右院判各一人,官阶正五品;各科(共一十三科)医正一人,官阶正六品;太医二十五到四十人,根据医术、年龄等分为七品、八品,为方便行医,每位太医配置正九品医女一人、从九品吏目一人;另有专为皇帝、太后服务的御医两人,俸禄同院使。 莫太医先为兰贵人切了脉,之后又切了一次,离开示意齐太医上前切脉,待齐太医也切过脉后,二人对视一眼,莫太医对若幽和荣妃作揖道,“回禀两位娘娘,兰贵人小主已有月余身孕,但一路舟车劳顿,胎像有些不稳。” 若幽看了齐太医一眼,齐太医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胎像不稳?可有小产的迹象?”荣妃挑眉,这兰贵人运气可真不错,不过侍寝了两次便怀上了。 兰贵人也是有些担心,目光灼灼地看向莫太医。 “回娘娘的话,兰贵人小主虽胎像不稳,但并无小产迹象,小主身体底子不错,修养数日再喝些安胎的汤药,便无大碍了。” 若幽放下茶盏,用帕子沾沾唇角,淡淡道,“既如此,这段时间兰贵人这边莫太医便费费心吧,务必要保证龙胎无虞。” “是,奴才遵旨。”莫太医叩首道。 “荣妃姐姐陪兰贵人说说话吧,本宫要去向太皇太后、皇太后那里复命、还要和皇上去禀报这个好消息,便不多留了。”若幽自椅子上起身,淡淡道。 “臣妾(嫔妾)恭送温贵妃娘娘。” 齐太医也行礼告辞,“那奴才便也告退了。” 荣妃颔首。 “金莲映日”旁小路上,“奴才参见贵妃娘娘。” “随本宫去一趟‘松鹤清樾‘吧。“若幽看了齐太医一眼。 “是。”齐太医躬身。 若幽扶着素心的手,慢慢走在宽阔的石桥上,“兰贵人如何?” “兰贵人情况却如莫太医所言,但依奴才看来她曾接触过‘梦华’,这是一种会透支人的精力使人逐渐虚弱的珍奇香毒,产自西域,若非奴才曾经跟着奴才的师傅诊治过此毒后来又研究了许久,怕是也不会发现。“齐太医略有些沉重道。 “兰贵人可严重?会如何?”若幽轻轻皱眉。 “依脉相来看应该兰小主只接触了一点点,若是再过个半年便不会有任何问题,如今,兰小主有孕,定会大量进补,补品会催化她体内的‘梦华’,养分大量供给胎儿,母体会逐渐虚弱,最终” 最终会怎样,呵,在没有剖腹产手术的时代,腹中巨婴、母体孱弱,只会一尸两命。 若幽捏捏手指,“依你看,这毒她是什么时候接触的?” “应还不到一年,大约去年八、九月份吧。”齐太医思索了许久给出了答案。 八、九月份,那不就是去年在畅春园之时吗?康熙曾一连五天宿在海氏(兰贵人)处,是谁出了手?佟佳氏?不对,佟佳氏去年没有去畅春园,荣妃也没有去,有这样实力、手段又去了的,惠妃、宜妃、乌雅氏、肃贵人、博尔济吉特氏庶妃?不对不对,还有一个人,赫舍里氏僖嫔,当年是以庶妃的身份跟着去的,作为赫舍里皇后死后赫舍里氏后宫的唯一一人,她也是有可能的,姐姐所中之毒,不也有她赫舍里氏的份吗。 “‘梦华’除了你,宫中可还有其他人能看得出来?”若幽心思转了数转,面上却是不显。 “回娘娘的话,此毒稀有,且兰贵人中毒极浅,若非接触过此毒者断不会发现。”齐太医郑重道。 “既是如此,除了本宫对谁都不要提起关于‘梦华’的只字片语。”若幽回首看了一眼齐太医。 “是,奴才明白。”齐太医低声应是。 (齐太医:要不是你是我主子,我才不会告诉你呢,这宫中,娘娘们的世界太复杂,唉。) “素颜,你回去看看四阿哥可回了‘云帆月舫’。“若幽停下对着跟在身后与齐太医一并前行的素颜道。 “是,主子。” 究竟是谁,查查不就知道了吗? 这后宫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若幽的唇畔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第三十五章 若幽去向两宫皇太后复命,听闻兰贵人有孕,当属孝庄最高兴,当即便拨了平日里专门给她看诊的刘御医去看顾兰贵人,又赏赐了好些东西,太后自然也是跟着赏赐了不少,当然若幽这个报信的也顺带沾了光,得了好些东西。 从“松鹤清樾”出来,若幽又带着人去了“烟波致爽”,恰好康熙在批折子,李德全来报若幽求见时,康熙还诧异了一下,这可是若幽第一次主动来见他呢。 康熙赶紧叫人将若幽宣了进来。 “臣妾参见万岁爷。”若幽福身行礼。 “爱妃请起,坐吧。这个时候爱妃来见朕可是有事?”康熙边喝茶边直接问了出来。(好吧,直男,不会拐弯) 若幽并未落座,淡淡一笑,对康熙道,“恭喜万岁爷,兰贵人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闻言,康熙喝茶的动作顿了一顿,“此话当真?” “臣妾带了给兰贵人把过脉的齐太医来,万岁爷不如问问齐太医?” “不必了,既是齐太医确诊的,想来是不假,朕相信你也相信齐太医的医术。”康熙笑着道。“海氏是西林老太君独孙女,如今有孕,想来皇祖母也很是高兴吧。” “是,皇祖母派了刘御医看顾兰贵人的胎。”若幽恭敬答道。 康熙略略思索了一会儿,冲外面道,“梁九功。” “万岁爷。”梁九功入得屋内,打了个千。 “传朕旨意,兰贵人海氏孕育皇嗣,自即日起享嫔位份例,赏花素绫十匹、蜀锦八匹、云锦五匹、流光锦三匹、妆花缎两匹、宝石石榴树一座、珐琅花瓶一对、黄金百两。另外,告诉兰贵人,待她诞下皇嗣,不论是公主还是阿哥,朕都将封她为‘兰嫔’,朕晚些时候去看她。” “嗻,奴才这就去。”梁九功领了旨便离开了。 “信儿臣妾带给万岁爷了,万岁爷政务繁忙,臣妾便不打扰了。”若幽见梁九功离开,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便打算行礼告退。 “今儿个辛苦爱妃了,李德全去把那天青色的软烟罗以及那个琉璃花樽拿来给你贵主子带回去。”康熙倒也没有挽留,给了若幽些赏赐。 “臣妾谢万岁爷,”若幽行了一礼,“臣妾告退。” “今年一共得了十匹软烟罗,五匹秋香色的、三匹松绿色的、两匹天青色的,秋香色的万岁爷给了太皇太后,松绿色的给了太后,剩下的都给了您。”将软烟罗递给素心,李德全低声对若幽道。 “多谢李公公告知,万岁爷的心意本宫明白了。”若幽颔首道。 “那奴才便去向万岁爷复命了,娘娘慢走。”李德全躬身。 回了“云帆月舫”,若幽便让齐太医为自己、胤禛切了脉。 “如何?”虽然自己也会医术但自己的医术来自现代,而素沁这个用毒的行家,到底年纪小、阅历不够丰富,至少像“梦华”她们二人均是未曾听过,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回娘娘,您与四阿哥身体康健。”齐太医顿了顿,“娘娘与这位姑娘都坡通医理,若遇到奇毒,便是未曾见过,也会有所察觉的,无色无味的珍奇之毒,便是奴才的师父也是从未听闻的。” (齐太医师传神医天山老人,是神医的关门弟子,此秘密只若幽与几个“素”知道,也算是齐太医的投诚) “以后还请齐太医每半个月请一次平安脉吧,这样本宫也能安心些。”有些事还是要防患于未然的好。 “是,奴才会按时来给娘娘和阿哥请平安脉的。” 屋子里一时静默。 “齐远,若是想要保住兰贵人,你可有法子?” “这”齐太医思虑了一会儿,才开口,“把孩子流掉再休养一年,便不会有大碍了。” “若是大人孩子都要保呢?” “如此,奴才曾听闻有一神物名唤‘雪山冰蟾’,可以将中毒之人的毒吸入它自己的身体之中,由此可解奇毒,此为上上之法。不过,这样的神物奴才也只在祖上传下来的手札中提到过。” 听了小齐太医的描述,若幽莫名觉得有些耳熟,想了想之后,突然灵光一闪,“你口中的‘雪山冰蟾’可是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呈淡蓝色的蛤蟆?” 这回小齐太医震惊了,“娘娘见过?” 若幽点点头又摇摇头,“如确实那般样子,也算是在机缘巧合下见到过吧。”记不清是哪部影视作品中的一幕了,只记得通体透明的蓝色蛤蟆变成了紫黑色。 小齐太医:娘娘,您老真厉害,奴才给您比大拇指。 “此法不可行,还有其他之法?”若幽出声打断了神游的小齐太医。 “灵貂之血、万年天山雪莲,”说着小齐太医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那个,以毒攻毒?胎儿可能不保;换血?大小可能都不保” “若是用‘蛊’呢?”若幽突然道。 第三十六章 “‘蛊’?娘娘是说蛊虫?”小齐太医再次震惊。 “奴婢曾经在书中见到过对于‘蛊虫’的描述,厉害的可以将人变成傀儡、使两人生死相连,也按照书中的研究过,就是嗯,勉强能让人中个毒、皮肤起些反应罢了。”素沁略有些兴奋地道。 若幽:姑娘你兴奋个什么劲儿呀? 若幽扶额,作为女孩子不该是天生不太喜欢虫子吗?若幽喜欢医毒,但对于肢节动物、毛绒动物真的是敬谢不敏,因此对“蛊”虽然很想要研究,但是实在是过不了自己心理的那一关,只能是“忘毒经兴叹蛊虫”了。 小齐太医则是唰的将目光放在了素沁身上,“姑娘也研究过?” 素沁一笑,点点头,“齐太医叫奴婢素沁就是了。” 然后两人便像是难觅的知音一般,“含情脉脉”地对视了起来。 “咳咳,”若幽无奈,这两个人 “奴才没想到竟遇上了同道中人,是奴才失态了,还请娘娘饶恕奴才的失敬。”齐远叩首道。 若幽摆摆手,“本宫刚刚听你言语之意,是对这‘蛊虫’有研究?” “回娘娘的话,奴才跟着师父的确专门研究过,但是,最厉害的‘蛊’也不过是类似于书中描述的、用于控制人的‘噬心蛊’,至于能够解毒的‘蛊’还未曾有过。”齐远认真回忆着曾经研究过的蛊虫。 “倒也不必完全解了毒,只要能够保证胎儿降生时大人不会立时殒命就行。”若幽淡淡道。 “如此”齐远思虑,“奴才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素沁,本宫身边,医毒一事素沁负责。” “是,奴才明白。”齐远行礼,“那奴才就告退了。” “嗯。”若幽颔首。 待齐远走后,胤禛自小书房出来,“额娘可是不舒服?” “没有,禛儿也很好,太医来是请平安脉的。”若幽拍拍胤禛的小手安抚道。 “哦,”胤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既然他们无事,刚刚又听提及“兰贵人”,那便是这位兰贵人有事了,后宫的阴私手段不少,额娘入宫时间短,自己还是要留意一些。 午间,康熙去了“金莲映日”陪兰贵人用了午膳、歇了晌,这才又回了“烟波致爽”,傍晚,李德全来了“云帆月舫”,传了口谕:康熙要来用晚膳。 若幽表示:还真是新欢旧爱左右逢源呀,来就来吧,本宫好酒好菜招待着就是了。 晚膳若幽让准备了凉面并皮蛋豆腐、杏仁菠菜、凉拌三丝、鲜爽双耳、蚂蚁上树、夫妻肺片、酱牛肉、水晶皮冻等八样凉菜以及西湖牛肉羹。 以葱、蒜、芝麻、花生碎、辣椒粉加上豆酱与甜醋制成酱汁,淋上一勺烫过藤椒的热油,混以蔬菜汁的彩色面条过两过井水,倒入酱汁,再拌上些卸好的芝麻酱,滴上少许香油、配上少许香菜,色香味俱全的凉面便可以吃了。 梁九功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八仙桌上可怜巴巴的几盘凉菜、一盆面条、一盆汤羹,温贵妃娘娘您确定没有上错吗?便是宫里的贵人小主独自进膳也是要有八道例菜,如果使些银两还可以加菜。 康熙看着这眼前的晚膳,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想着,难道是他给后宫女子定的份例太少了,现在日子越过越难?他怎么觉着这温贵妃处的膳食在不断的缩水?瞧瞧,堂堂贵妃与皇帝进膳竟是如此的简陋? 若幽很是淡定地给表面很是淡定的康熙调制了一碗面,又给自坐下便有些愣神的胤禛调制了一碗面,之后又依法炮制给自己来了一碗,看看父子俩个,挑眉,“这面味道很不错的。” 胤禛,看看,吃了一口;康熙,看看,又看看,吃了一口。 最后,一盆子面没了。 若幽:万岁爷,规矩呢?不是觉着不好吃吗? 众人:QAQ,陛下,皇上,万岁爷,您还好吗? 吃了四碗面的康熙:快来人,赶紧扶着朕躺下,朕要缓缓。 人小肚子也小的胤禛:额娘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好撑。 ————————————我是面条很好吃的分界线—————————————————— 一个月后,齐远照例来请平安脉,见了若幽喜笑颜开。 “娘娘,奴才,奴才幸不辱命呀!”齐远见屋子里都是自己人,激动地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奴才真的研制出来了,保证胎儿无恙的同时可以减缓衰弱,使母体不致虚弱衰竭而亡。” 作为参与者的素沁也很开心。 “嗯,有什副作用?”若幽拨拨茶水,喝了一口。 “?”齐远震惊 齐远:娘娘,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为什么您老一丝丝惊讶也没有! 若幽抬眸,“怎么,难道没有什么后遗症?” “娘娘明见,经过奴才推算,此法只有在孕期七至八月才能同时保住母体和胎儿的性命,短则胎儿不保,长则母子俱损,切母体以后再难有孕。”齐远回过神来,严肃道。 “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蛊虫’入体可有期限?” “待有孕满三月时最佳,此虫可以通过食物、水进入体内,可待分娩时辅以檀香使其随胎儿羊水离体。” “很好,你下去准备吧,再有一月,便可寻机助她一把了。” 第三十七章 齐远还未走,素颜便带回了关于“梦华”调查的最新消息。 “梦华”是前朝一个叫作“郎夜”的小国的皇室秘药,其味似一种西方之花——薰衣草之香、香气浓郁,后来郎夜国被灭,皇室仅余一子一女因出外游历躲过一劫流落民间,自此下落不明。 大约七年前,曾有人在西北自一号“镜花真人”的道士处得到过“梦华”,之后不久便有一富商死于“梦华”,但这位神秘的“镜花真人”却是无人知晓。 听到这儿,若幽看了齐远一眼,“你接触的‘梦华’可是此‘梦华’?” 齐远表情有些凝重,“回娘娘,是的,七年前恰巧我与师父前往西北甘宁寻找一味草药,回程途中偶然听闻富商一直身体健壮却突然虚弱而亡,便前去查探,我师父经过认真研究方才确认,而且除了富商,他的一干妻妾儿女也都中了“梦华”,富商暴毙没多久,他最喜爱的侧室也随之而去。富商平日便喜爱喝参茶,暴毙前一月得了两千年的紫参王以及极品鹿血,富商连续数次使用二者配以雪莲、灵芝等补药炖煮食物,大补之物刺激了药性,加快了富商透支最终导致死亡;他的侧室也差不多,平日里恃宠生娇,血燕、阿胶日日有,参茶更是时时喝,参王自然也分了不少,因而很快便也去了。” “你们当时可推算了那富商中毒到死亡大概用了多久吗?”若幽摸摸腕上的白玉镯,沉思许久问道。 “大约三个月。富商体内的‘梦华’极为厉害,若说兰小主体内的是一,他的便是一千甚至更多。” “嗯,”若幽点点头,“好了,你接着说吧。” “是。其余便是富商之妻以及嫡出的两位少爷、一位小姐和暴毙侧室的女儿中毒最深,我和师父最终也没能救回他们,其余人倒是被救了回来,只不过身子是坏了,以后要常年与药石为伴了。”齐远也不免有些唏嘘,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败了。 这毒倒是厉害,若幽也是有些咂舌。 “行了,外边儿太阳也大了,你早些回吧,莫要中了暑气。”若幽问到了想要的,让人给齐远备了遮阳的伞,也就不多留人了。 “是,奴才谢娘娘体恤,奴才告退。”齐远打了个千儿,便离开了。 待齐远离开,若幽对素颜淡淡道,“行了,人都不在了,接着说吧。” 素颜摸摸鼻子,笑了笑,又略有些严肃道,“是,主子。据风七传回来的消息,大约六年前,索额图大人曾在广州任职时,自一商户手中大量购买了一种产自西方的香粉,此种香粉香气浓郁、有安神之效,回京后,赫舍里五格格也就是僖嫔娘娘很是喜爱,讨要了不少,便是如今也一直在用此种香气的香粉膏脂。” 若幽回忆了一下用指头可以数过来的、与僖嫔的碰面,僖嫔身上的确有一种淡淡的、似曾相识的香味,由于味道太淡,以前便也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确是薰衣草的味道无疑了。 不过,若幽摸摸白玉镯,僖嫔为人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有些骄横跋扈的性子,否则索额图也不会将她送入宫中,赫舍里氏嫡脉适龄的女子可是有好几个呢,僖嫔并不是最优秀、最得宠的那一个,如此便是几位适龄格格中心机、城府极适合宫中的了。 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又怎会用破绽如此明显的法子,灯下黑么?若幽摇摇头,不会,聪明人做事绝不会如此简单的。 “素颜,查查宫里的人。” “主子,您是觉得僖嫔娘娘”素颜望了若幽一眼。 “这一切都太过明显、太过顺利,事出反常必有妖,去查查吧。” “是,奴婢明白了。”素颜郑重道。 “宫中不比外面,一切行事要小心,莫要暴露出来,如今还不到时候。”若幽顿了顿,笑道,“本宫如今也是变得啰嗦了不少,行了,去吧。” 素颜却是未曾离开,而是向若幽行了一礼,笑嘻嘻道,“主子,还有个消息。宜妃娘娘生了,是个小阿哥。” “哦?这可是个好消息,你下去准备准备,礼要比平时厚上三分,洗三定是赶不上了,满月时将本宫的贺礼呈上便是了。”若幽笑着,有两个儿子,这可是如今宫里的头一份,宜妃的底气可是足了不少,不过孩子生下来养不大的也不在少数,虽然好像历史上的九阿哥胤禟蹦跶了挺久,如今却也还是留个心眼的好,念及此,若幽又道,“给宜妃捎个信让她小心着点,也让宫里的人盯着点,别让小阿哥着了道。” “是。”素颜这才转身告退。 室内一时只余若幽轻轻的扣桌之声。 第三十八章 到了山庄中规矩相对较小,后宫的女人们总体也处在较为和谐的状态,一连月余都是风平浪静的惬意日子。 美美地歇过晌,若幽与胤禛坐在岸边拔地参天的群树下,这是由数株合欢树组成的树群,巨大茂盛且枝桠繁多的树干、树枝交叉形成了一个占地不小的半树屋,夏日里这树屋极为凉爽,由于外围还种着香樟树,也免受了蚊虫的侵扰,简直是避暑胜地。 吃着由十余种水果制成的冰沙,两个小宫娥在一旁弹琴吹箫,听着小曲儿、吃着凉丝丝的下午茶,真真是好不惬意。 母子两个正享受着美好的下午时光,素心上前行了一礼,“主子,出事了。高常在小产、昔常在(有孕后晋了常在)动了胎气。”言罢便退到了一旁。 若幽放下手中的银匙,用帕子沾沾嘴角,温和地对胤禛道,“禛儿,额娘有事要去处理,你先去描大字吧。” “外面日头足,额娘小心些,莫要中了暑气。”胤禛想了想,“素心姑姑,记得给额娘撑伞。” “好好,我的小管家,额娘知道了。”若幽笑着摸摸胤禛的小脑袋,“额娘去去就回。” 若幽穿了上好的蝉翼纱所制的旗装,内里穿的是冰蚕丝所制的里衣,炎炎夏日很是清凉,再加上若幽本就不是个爱出汗的,因而到了“梨花伴月”(恭妃、高常在、昔常在居所)也未出汗。 原本恭妃是在孝庄处,陪孝庄说话,宫人来报高常在、昔常在出事,孝庄便让恭妃回去了,不过两个低位嫔妃,还不至于让孝庄出面。 由于有孕出事的二人都与恭妃同住一处,恭妃也不免有些头大,因而一得了消息便着人禀报了避暑山庄中暂时的后宫管理者——若幽。 听到宫人的通报,恭妃急急忙忙自银梨斋(高常在所在的院子)出来,给若幽行礼,“臣妾参见温贵妃娘娘。” “恭妃姐姐不必多礼。”若幽扶起恭妃。 “娘娘可来了,”恭妃舒了口气,缓缓道,“昔常在受了惊吓,刚喝了安神汤睡下了,娘娘不如先去看看高常在?” 若幽点头,“也好。” 甫一打帘进屋,一股夹杂着血腥的湿热之气便扑面而来,若幽皱了皱眉头,环顾一周,只见外殿的门窗具都紧紧闭合,这外殿都已如此闷热,内室岂非如同在蒸桑拿? “你们几人去把外殿的所有门窗都打开。”若幽对着最近的几位宫人下令。 几人互相对视一番,“娘娘,这“,终是未有所动。 若幽看了恭妃一眼,淡淡轻笑一声,“素心,去把窗子都打开。”,“福来,把这几人拉出去,杖责二十,送到浣洗上吧。” “温贵妃娘娘,这处罚重了些吧,如今”自己手底下的人受罚被贬,恭妃这个一宫主位面子上也不好看。 “哦?恭妃这样认为?本宫乃是正一品的贵妃,这几个宫人见了本宫便是连一声问好都未曾有过;本宫如今奉太皇太后、万岁爷之令暂摄避暑山庄各景、各院之事,便是恭妃你身边的大宫女本宫也是使唤的动的,这个几个最高不过二等宫女,如何便可无视本宫之言,如此目无尊卑、以下犯上,恭妃,你说说,本宫应该怎么罚?”若幽也不待恭妃回话,便转身向内室走去。 恭妃站在原地,明明是平平淡淡的语气却为何无端端地让人脊背发凉?恭妃望着若幽的背影,看来这位贵妃娘娘也是个厉害的呢。 来到内室,众人见到若幽,齐齐行礼,“奴婢(奴才)参见温贵妃娘娘。” “都起来吧。”若幽来到床边看了看已经昏迷的高常在,“高常在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小主已经小产,奴婢等人正在为小主擦拭换衣,还请娘娘移步外殿。”高常在的大宫女上前回话。 若幽颔首,对着一旁的王太医道,“你随本宫出来。” “是。”王太医行了一礼,跟在若幽身后出了内室。 外殿的湿热已经散了很多,有穿堂风轻轻吹过,便觉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说吧。”若幽在上首的圈椅坐定。 “回娘娘的话,高常在小主已有身孕近两月,然小主本就体虚,一路奔波疲惫加之天气炎热进些凉食,胎像便有些不稳,奴才问过小主身边的宝娟姑娘,小主之前便有过见红,只是当时以为是小日子来了,便没有注意。今日小主滑到,摔倒了腹部,这才导致了小产。况且便是胎像稳妥,如此重重一摔只怕腹中胎儿也是难保呐。”王太医叹息道,“不过,高小主还年轻,调养些日子,待身体恢复了,日后还会有身孕的。” “黄太医,昔常在那边如何?”了解了高常在这边的情况,若幽又问起了昔常在。 自打数日前昔常在身子不舒服请了太医,诊出有孕,便是黄太医负责昔常在的胎。 “回娘娘的话,昔常在小主受了些惊吓,但身体底子好,只是胎像略有些不稳,休息两日便好。”黄太医行了一礼,躬身道。 “昔常在这边你要好好看顾着,要确保龙胎无虞。”若幽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平淡的言语却是透着莫名的压力,黄太医擦擦额头上的汉,恭敬道,“奴才定会尽力保得小主与皇嗣康健。” 第三十九章 “皇上驾到。”收到消息的康熙也赶到了“梨花伴月”。 “臣妾(奴婢)(奴才)参见万岁爷(皇上),万岁爷(皇上)金安。”众人向康熙行礼。 (“万岁爷”一般是皇帝的妃嫔对皇帝的敬称,皇帝身边的亲信也可以如此称呼;“皇上”是宫人、大臣的对皇帝的敬称。) 康熙上前扶起若幽,“都起来吧。” “谢万岁爷(皇上)。”众人齐声道。 康熙拉着若幽坐上首,恭妃幽怨地望着康熙与若幽拉在一起的手,坐在了康熙的下首。 “如何了?”康熙满是威严的声音传出,两个有孕的妃嫔同时出事,康熙也很是生气。 “昔常在受了些惊吓,刚刚喝了安神汤睡下了;高常在小产了。”若幽是众人中位份最高的,便先开了口。 康熙点点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幽起身,向康熙行了一礼,“万岁爷赎罪,臣妾先向太医了解昔常在与高常在的情况,还未来得及向伺候的宫人问询。” “你住得远,想必也是得了消息便过来了,能了解这么多也是不易,何罪之有?”康熙拉起若幽,“快坐下。” “昔常在与高常在身边伺候的人呢?”康熙环视四周问道。 “奴婢迎春(宝娟)参见皇上。” (迎春是昔常在的大宫女,宝娟是高常在的大宫女) 按照位份迎春先回了话,“回皇上的话,今儿个歇晌之后,裴贵人、高常在与蓝答应前来看望我家小主,蓝答应小主说如意湖又新投放了锦鲤特别好看,后来几位小主觉着外面天气尚好,便前往如意湖看锦鲤。后来走到木桥,不知怎的,高常在摔倒了一会儿的功夫裤子上就有了血迹,走在高常在身边的蓝答应也摔倒了还崴了脚,我家小主当时走在蓝答应后面,没有摔倒,但是也吓了一跳。” 康熙转着手中的碧玺手串,看向宝娟,“你说。” “回皇上的话,小主这些日子身子并无不适,并不知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在宫中时,小主与裴贵人同住一宫,相处的还不错,蓝答应与昔常在关系不错,我家小主又与蓝答应交好,因而几位小主经常聚在一起,今儿个裴贵人来与我家小主说话探望昔常在时,恰巧碰到了同来探望昔常在的蓝答应,便一同进了昔常在所居的宝梨斋。”宝娟顿了顿,“中间确实和迎春姐姐说的一样。在木桥时,小主好似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才摔倒的,但是小主摔倒的地方什么也没有。至于蓝答应是怎么摔倒的,当时奴婢只顾着小主,并未注意到。” 若幽看着康熙,摸摸腕间的白玉镯,挑挑眉,要说这件事是意外打死她都不相信,真是太巧了。 “梁九功去查。”涉及到两位有孕嫔妃,是得好好查上一查了。 显然康熙也不大相信这是一场意外。 “是。”梁九功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你们先回去,好好照顾你们小主。”康熙对着迎春和宝娟摆摆手。 “奴婢告退。”二人行礼之后便回了各自主子身边,殿中一时安静的不得了。 若幽与康熙各坐一边安静喝茶,恭妃突然开口,“万岁爷,不如去臣妾那里歇歇,这银梨斋到底闷热了些” 若幽扶额,就算你想把康熙截到你屋子里,也分分场合、看看情况,真真是,难怪康熙不喜欢,除了出身博尔济吉特氏以外这脑子、这性格,嗯,也是没谁了。 果然,下一秒康熙就把手中的茶杯砸了。 若幽无奈起身,“万岁爷息怒。” 若幽还未蹲下,康熙便拉起了若幽,“与你何干,坐下。” 一屋子人除了康熙与若幽坐着,全部妥妥地跪地请罪。 如此过了半个多时辰,梁九功回来了。 望着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梁九功进门的动作略顿了一下,若不是若幽眼力极好又注意着门口的动静,怕是也不会发现。 梁九功快走几步至康熙身边,小声将调查结果汇报给康熙,事情基本和那两个宫女的描述一致,整座木桥上除了由于下过雨还有些潮湿的痕迹便是栏杆下有少量的青苔外,确实没有任何的鹅卵石、油渍等可能致人滑到的物什。 若幽听力极佳,梁九功的汇报自然一字不落地听了去,有水渍?这个手法高明,由于下过雨,木桥上的木板确实是潮湿的,便是平日里,木桥的上的木板由于水中的鱼经常跃起、落下,也会有水渍,潮湿有水渍的木板摩擦力更大,的确不会滑倒,那么如果是冰呢?踩到冰上自然容易滑倒,冰也可以化为水,如此,便是不留痕迹了。但是夏日里的冰融化的极快,这么说来有机会出手的便在这四人之中了。 啧啧,这塑料花姐妹情哟! 若幽还没感叹完,就听到梁九功汇报完调查结果又暗戳戳地汇报了宫女对贵妃不敬、恭妃阻拦贵妃惩罚的事,喝茶的手就是一顿,恭妃,本宫为你默哀。 不过话说回来,这宫里估计也就孝庄看在痛处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份上还搭理搭理恭妃吧,宫里面就没见恭妃与谁交好过,便是其余的几个蒙古妃嫔也不怎么搭理她。 得罪了康熙身边的一把手,若幽都想给恭妃比个大拇指,姑娘,您老真优秀。 果不其然,康熙满是冷意地淡淡瞟了恭妃一眼,“恭妃,对上不敬、御下不严,着禁足半年、罚抄宫规百遍、罚俸一年,身边侍奉之人除掌事宫女、太监外全部罚入辛者库,掌事宫女、太监罚俸一年、杖责十五。” 康熙还是留了情面的,以恭妃的做派不就是明晃晃地不满孝庄、康熙的旨意吗?降位也不算重,如此还真是雷声大雨点小了。 恭妃一听康熙的话,就懵了,见康熙要走才回过神来,揪住康熙的龙袍,颤声道,“万岁爷,臣妾,臣妾做错了什么,您不能这样罚臣妾呀!” “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这次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朕不重罚你,这段时间就好好的学学规矩吧。”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赶忙拉开恭妃,几个小太监上前将恭妃架回了恭妃的聚香斋。 第四十章 折腾了一下午,待康熙携若幽出了“梨花伴月”,天空已经铺满了瑰丽的晚霞。 二人并未乘辇,并肩漫步在林间小道上,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今儿个这事委屈你了。”康熙侧头看看走在自己身侧,明明是温和却处处透着高冷,精致的容颜、一身淡绿色水墨画轻纱的旗装,整个人如同不食烟火的仙子一般。 若幽淡淡一笑,“不委屈,恭妃本就是那样一个直性子,知道了便也就不觉得气了,再说万岁爷不是都替臣妾做主了吗?臣妾的性子万岁爷还不知道吗?” 闻言康熙也是一笑,“诚然你不是个吃亏的。” 说话间便到了岔路,康熙若回“烟波致爽”便要直行,若幽回“云帆月舫”需左拐。 若幽正准备行礼恭送康熙,康熙便对身后众人道,“去‘云帆月舫’。”若幽挑眉,这是准备用膳、留宿节奏了? 康熙在若幽这里美美吃了一顿,消过食、指导了胤禛的学业,便与若幽夫妻双双洗香香、睡大觉了。 过了七八日,终于满了月份的兰贵人带着谢礼到了“梨花伴月”给若幽请安。 “嫔妾参见温贵妃娘娘,温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兰贵人行礼。 “兰贵人不必多礼,快坐吧。”若幽让素心扶起兰贵人,兰贵人便在若幽下首的圈椅上坐下了。 “嫔妾今日来是谢娘娘的照拂的。”兰贵人有孕后若幽便特意着人照看着,药材、吃食什么的有需要都先紧着兰贵人处,当然后来昔常在有孕若幽也吩咐过,但到底孝庄看重兰贵人,再加上若幽也有些自己的私心,自然免不了多留意一些。 若幽淡淡一笑,“你的身子可大好了?” “两位太医说嫔妾已无大碍了,嫔妾这才敢出门。” “小心些总还是好的。” “娘娘说的是。” 两人正说着话,素颜进殿行了一礼,“娘娘,齐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嗯,请进来吧,正好也为兰贵人看看。”若幽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这宫中的太医本宫还是最信得过齐太医,让给你瞧瞧,本宫也好安心。” “如此,嫔妾先谢过娘娘了。”兰贵人起身对着若幽福了福。 “奴才参见温贵妃娘娘、见过兰贵人。”齐远进殿行礼。 “起吧,”若幽放下茶盏,“先给兰贵人瞧瞧。” “是。”齐远走到兰贵人身前,“请贵人伸出手腕。”自药箱中拿出丝帕放在兰贵人手腕上,这才开始为兰贵人诊脉。 齐远左右手各诊了一次,才撤下丝帕,对着若幽行了一礼,道,“娘娘,兰贵人胎像平稳。” 若幽颔首,“四阿哥有些不舒服,劳烦齐太医去瞧瞧吧。” “是。”齐远收拾好东西,便躬身告退了。 “既然兰贵人的胎无虞,如此,本宫也就放心了。”若幽淡淡一笑。 “让娘娘费心了。”兰贵人摸摸略有些凸起的肚子,平心而论,自打她有孕,若幽这个握有大权的贵妃确实是对她多有照顾,不论是因着什么,她都是记着的。 “嫔妾瞧着,娘娘消瘦了不少,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兰贵人思付间瞧了若幽半响,开了口。 若幽摸摸自己的脸蛋,“是瘦了些,天气太热,没什么胃口。” “虽说苦夏,娘娘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本宫晓得的。”若幽点点头,“可有去‘松鹤清樾’?太皇太后可是一直挂念着你呢。” “嫔妾去给太皇太后请过安了,知晓嫔妾要来给娘娘请安,还让嫔妾给娘娘带了不少的赏赐呢,刚刚的那些东西嫔妾也算是借花献佛了。”兰贵人掩唇笑道。 “你也是个狭促的。”若幽也笑道,“你怀着身子,早些回去吧,太阳大了也不好走。” “多谢娘娘体恤,嫔妾制了些酸甜的小食很是开胃,晚些时候给娘娘送些来,娘娘试试看。” “好。”若幽颔首。 “嫔妾告退。”兰贵人福了福身,离开。 片刻后,齐远自后堂进入,“奴才参见娘娘。” “嗯。”若幽示意齐远起身。 让齐远去给胤禛诊脉也不过是做给兰贵人看罢了。 “娘娘,兰贵人的胎的确是无虞了,但是母体已有亏损之兆了,想来这段时间定是服用了大量的大补之物用来固胎。”齐远压低声音道,“此时已到最佳时机了。” 若幽摸摸腕间的白玉镯,良久,“如此,明日你便随本宫一同去‘松鹤清樾’吧,有些事还是需要上禀太皇太后的。你,好好准备准备吧,到时莫要露了怯才好。” “奴才明白。”齐远抬头望了若幽一眼,略有些迟疑道,“娘娘可是身有不适?奴才瞧着您的脸色不大好。” “无碍,不过是前几日连着侍寝折腾的晚些加之昨儿个夜里又有些没睡好,休息、将养两日便好了。”若幽有些恹恹道。 “娘娘还请保重身子。”齐远行了一礼,“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若幽挥挥手,齐远后退两步,转身离去。 第四十一章 五日后一大早,若幽便带着齐远前往“松鹤清樾”。 “臣妾参见皇祖母,皇祖母万安。”进了小花厅,若幽福身行礼。 “快起来快起来,”一旁的小宫女扶起若幽,孝庄指指软榻的另一侧,“快坐下。” “还是皇祖母疼臣妾。”若幽笑着坐下,苏麻喇姑已经端上了若幽喜爱的明前龙井,“麻烦苏麻嬷嬷了。” 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若幽叹道,“还是皇祖母这里的明前龙井茶味道最正呀。” 孝庄闻言瞪了若幽一眼,“这是来老婆子这里讨茶喝来了?” “皇祖母,臣妾可是来送茶的。”若幽拿过素心手中的盒子,“这是臣妾新研制的水果茶,有清热消食排油之效,温水冲泡即可,酸酸甜甜的,正适合夏日饮用呢!臣妾一制了这茶,便巴巴地给皇祖母送来了,皇祖母还打趣人家。“ “苏麻,给哀家泡上一杯,我倒要瞧瞧,这味道可有你这丫头说得好。”孝庄也不客气,就让苏麻喇姑自盒子中取出一小袋泡了一杯。 (若幽的茶为了方便取用,都制成了茶包。) 孝庄喝了一口,眯了眯眼,又喝了一口,若幽见状,问道,“皇祖母如何?” 直至一杯见了底,孝庄这才放下玉杯,有些严肃道,“味道嘛哀家” 若幽扶额,咱能不闹吗?刚刚那恨不得把杯子喝进去的样子 孝庄酝酿许久,见若幽无甚表情,只得点点若幽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呀,鬼灵精的。老婆子喜欢的很,以后多拿些来!苏麻,把那些明前龙井给这丫头装上,省得成日里来都要长吁短叹一番。” “多谢皇祖母。”若幽笑着起身,对着孝庄福了福。 若幽又与孝庄说了些家常,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兰贵人,孝庄言兰贵人胎像稳妥了,若幽便向孝庄提及,五日前兰贵人去给她请安恰好遇到齐远请平安脉,齐远觉得有些不大对,今日她也将人带了来,给孝庄详细说说,孝庄便皱了皱眉,让苏麻将人宣了进来。 康熙听闻孝庄让刘御医去看顾兰贵人,便觉不妥,过了一日便拨了一位擅长妇科的医整来负责兰贵人,刘御医便被遣了回来。 虽说孝庄对兰贵人多有照顾,但兰贵人到底也不过是个贵人,能让一科医正为其诊脉也算是施恩了,再加上这位医正也算是康熙的人,自然也不会对兰贵人出手,因而孝庄着苏麻喇姑时不时地派人去探望兰贵人,见兰贵人一日好似一日便也就不再多问了,如今若幽手下的太医察觉了异样,自然引起了孝庄的重视。 “太医院齐远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齐远被召入小花厅,一进门便跪地行礼。 “起来吧。哀家听贵妃说你五日前给兰贵人诊脉,兰贵人似有不妥?”孝庄满是威严的声音自上首传出。 齐远起身后,躬身回话,“会太皇太后的话,奴才昨日仔细为兰贵人小主诊脉发现小主腹中龙嗣确实康健、胎像稳固,然小主却隐有气虚亏损之症,此相于有孕之人是大大的不妥呀。” “兰贵人的身体是羸弱些,哀家也是知晓的,如何便”兰贵人打小就身体弱些,如今有孕,自然会有所不济,也是正常,孝庄也有些疑惑了。 “禀太皇太后,兰贵人此症非天生之兆,而是人为,应是兰贵人误食过一些会致人气血不足、身体羸弱,长期摄入此物不仅会致人虚弱还会伤及根本,如此,越是进补,人体便越是虚弱。”齐远看了孝庄一眼,严肃道,“好在,依脉相看,兰贵人还未元气大伤,如今也只是隐有此相。” “什么?”孝庄有些惊疑,“你是说兰贵人是被人暗害了?如今兰贵人有孕定是要大肆进补的,如此岂非”正所谓关心则乱,不外如是。 孝庄到底是经历了风浪之人,很快便回过神来,双目如炬般看着齐远,“你既然说出来了,想必是有法子吧。” 齐远迟疑了一瞬,“其实奴才”又抬头看了若幽一眼,“奴才昨日只是据实禀报,温贵妃娘娘听后,要奴才想出应对之法,奴才回去数日翻找古籍医书,然奴才天资有限,未曾寻得万全之法,还请太皇太后将罪。” “你如此年轻便能诊出医正未曾诊出之脉,便已是天资聪颖了,说说吧。” “是。”齐远拱手,“依着奴才诊脉极寻书所得,奴才制得一药丸,只要兰贵人不大肆进补便可暂缓兰贵人之症,然最多也只能拖至龙嗣七月大小。” “七月?如此可保兰贵人母子平安?”孝庄思付问道。 “此法乃似以毒攻毒之法,贵人本就身体羸弱,以后怕是再难有孕。”齐远说完便跪地不敢抬头,实在是孝庄此时的气场太过强大了。 过了片刻,只听得孝庄淡淡道,”东西留下,你,退下吧。“ 齐远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叩首告退。 “还请皇祖母恕罪,没有在第一时间前来向您禀报此事。”若幽起身向孝庄行礼。 “丫头,坐。”对着若幽,孝庄倒是和蔼了不少,“你相信此人?此事可是医正都未诊出。”妇科的医正已有四十多岁了,医术还是很不错的。 “臣妾信,自他治好了禛儿的花、又帮着臣妾找出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臣妾便信他。”若幽坚定道。 “不干净的东西?丫头你也?”孝庄此时比之知道兰贵人之事还要震惊,若幽还有她身边的那个什么宫女可都是懂药理的呀,“你如今可还有事?” 若幽摇摇头,“也是臣妾大意了,没想到还是这位齐太医发现的,好在时日尚短,如今,已无事了。”说到此,若幽有些愧疚道,“让皇祖母担心了。” “傻丫头,”孝庄拍拍若幽的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若幽温和一笑。 “你的心哀家明白的,玲儿(兰贵人)那孩子被保护的太好了,虽也是个伶俐的,到底还是经得少。”孝庄顿了顿,此项地看着若幽,“你,做得很好。” 第四十二章 孝庄见若幽的脸色也不大好,又与若幽说了些话,便让若幽回去了,若幽走后,孝庄便召了刘御医,让其再去为兰贵人诊脉。 由于若幽一早便防备着,因而刘御医诊脉诊出了一个似有似无的结果,这让刘御医也很纠结,甚至一度有些怀疑自己,既然孝庄专门让他去给兰贵人再诊一次脉,就说明兰贵人脉象有异,如今这又像是有些气虚又不像的,真是愁人。 刘御医回禀的时候,自然也是不敢隐瞒,将结果老老实实地报给了孝庄。 刘御医的话,无疑让孝庄确定了齐远所说,之后又将齐远所制之药让刘御医查看。 刘御医根据孝庄所转述齐远判断以及眼前药丸药性,叹道,此人真乃世间少有的奇才,论医术怕是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太医院中人呐,此道之上,便是他也望其项背了。 孝庄倒是很高兴若幽如此有眼光,赏赐了若幽和齐远不少的东西,同时下了懿旨,将齐远升为了正七品的太医。 兰贵人喝了齐远的药,又过了约莫半月,若幽带着齐远去诊脉,齐远暗暗表示一切安好,若幽这才安下心来。 八月初二,孝庄着了风,康熙的女人们,除了有孕在身的,其余便轮流到“松鹤清樾”侍疾。 八月十三,孝庄的病基本痊愈,其实孝庄的病情并没有多么严重,只是年纪大了,好的慢些,再加上她可是如今的定海神针,众人自然要更加的上心,为确保不留副作用,便又拖了几日,倒也赶上了中秋,也算是喜事了。 孝庄的病好了,若幽却是有些熬不住了,自打孝庄病了,一大半的时间都是若幽在侍疾,其他时候还要准备中秋宫宴,自然也累的够呛,只盼着中秋宴结束好缓上两日,由于九月中旬还要举行木兰秋狝,康熙已经下旨八月十八返京。 八月十五中秋宴进行的很是顺利,康熙心情大好重赏了若幽,宴会结束后,送两宫皇太后回了各自的院子,便歇在了若幽的“云帆月舫”,累了许久的两人自然是什么也没做,早早洗漱了便歇息了,但这也是康熙对若幽这个贵妃的一种肯定。 翌日,难得无事,康熙搂着美人美美睡到自然醒,醒来之后外面已是阳光大盛了,素心等人入内室伺候康熙穿戴,期间若幽一点都没被惊动。 虽说康熙的嫔妃们一般都会在康熙起床时跟着起来伺候康熙穿戴,但是到了若幽这里,若幽表示:请问宫规里有规定这一条吗?既然没有,本宫要睡觉,谁没事干天没亮爬起来帮别人穿衣服,那叫傻!再说了,那么多宫女太监,又不是没人伺候了。 众人(绝倒):娘娘,您厉害! 更何况,温贵妃娘娘才不会承认其实她自己还是个靠人伺候的呢,又哪里是个伺候别人的主儿? 所以在若幽这里,从来都没有第二天一大早与康熙同一时间起来、恭送康熙去上朝的。 而康熙对于若幽如此理直气壮的无视宫中潜规则,还能说什么,也就默许了。 然而等康熙打了一通拳回来又简单冲洗了一番,若幽却仍是迟迟未醒,看看天色,已经日上三竿了人还昏睡着,康熙便觉着不对,便着人请了太医,由于是李德全去的太医院,因此杜御医和齐远都到了。 “奴才参见皇上。”二人进了内室后,便跪地行礼。 “嗯,去给温贵妃看看。”康熙坐在一旁的圈椅上不怒自威。 内室的床幔早已放下,素心将若幽的一只手拿出幔帐,又在若幽的手腕上放好帕子。 杜御医先为若幽诊了脉,片刻之后收回手,捋捋胡子,示意齐远上前。 齐远不敢耽搁,对着杜御医拱拱手,便上前开始诊脉。手下脉象,如盘走珠,齐远看了杜御医一眼,便知却是滑脉无疑,只是再诊,却发现脉象略有无力,与平常人而言或许没什么,但于孕妇而言却不甚佳妙。 齐远收回手,表情有些凝重,温贵妃这一胎可是至关重要,如今此般脉象分明是心神俱疲所致,得要好好修养才是。 二人对视一番,杜御医对康熙行了一礼,恭声道,“恭喜皇上,温贵妃娘娘已有孕两月有余,只是” 康熙正要喝茶,闻言将茶盏往桌上一搁,连杯中的水漾出都未曾察觉,“哦?当真?”,言语中满是惊喜。 “奴才不敢欺瞒,娘娘脉象往来流利确是喜脉无疑。齐太医也可作证。”杜御医跪地道。 “好,好,好,赏!”康熙站起身。 半响,康熙发现杜御医还跪在地上,扶起杜御医,“爱卿的医术朕是信得过的。只是,为何温贵妃昏睡不醒呢?朕倒也知晓有孕之后妇人会嗜睡,但却不会叫不醒。” “回皇上的话,温贵妃娘娘自有孕便一直未曾好好进膳,后又劳心劳力,心身俱疲,只是娘娘身体强健,才只是略动了胎气,娘娘如今昏睡乃是一种对于自身及胎儿的一种保护,依着脉象来看,娘娘应该也快要清醒过来了,只是还是要好好修养一段时日才是。”杜御医捋着胡子细细道。 “朕记得,温贵妃前不久还召过你,你怎的未曾诊出贵妃有孕?”康熙扭头看着在一旁当背景板的齐远寒声问道。 齐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还未及回话,便听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万岁爷莫要怪罪齐太医。” 第四十三章 康熙听到这声音,快步走到拔步床前,一把撩开床幔,只见原本昏睡不醒的女子睁着水汪汪的桃花眼略有些迷朦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自己,须臾轻轻一笑,虽面有苍白之色又未施粉黛,却是挡不住那倾国倾城之貌,眉宇间淡淡的疲色与憔悴则更添几分我见犹怜之感,康熙望着眼前的佳人,呼吸一滞。 “万岁爷?”若幽见康熙突然掀开床幔,怔了片刻,随即打算起身。 康熙下意识按住了打算起身的若幽,这才回过神来,扶起若幽,让若幽斜倚在大迎枕上,开口道,“你身子弱,小心些。” 若幽:???这是怎么了,为何一觉醒来感觉自己成了玻璃人。 很快康熙便为若幽解了惑。 康熙将自己的大掌覆于若幽的小腹上,柔声道,“若幽,你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言语之中的激动、欣喜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若幽瞪大眼睛,右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小腹,她怀孕了?已经有两个月了?许久,才找回声音,声音有些发颤道,“我有孕了?” 康熙瞧着若幽的反应,有些好笑却又有些莫名的伤感,到底也还是个小姑娘呢,拉过若幽的手,“是,你钮钴禄?若幽,有身孕了。” 若幽的眼泪刷就下来了,前世今生加起来近天命之年,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曾经要是有人和她说,她会因为有了孩子就高兴哭了,她一定会嗤之以鼻,如今,她真的有了孩子,却觉得心中一片柔软,以后会有一个粉嫩嫩、肉嘟嘟的小包子奶声奶气地喊她“额娘”。 “傻丫头,哭什么,你该高兴才是。”康熙用帕子擦擦若幽的泪水,笑着道。 “我是不兴哭的,我也是太高兴了。”若幽自己揩揩眼角的泪水,是该高兴的,这不仅仅是她的期盼、她血脉的延续,也是她钮钴禄氏一族的期盼与血脉的延续。 “臣妾是喜极而泣。”若幽吸吸鼻子。 一旁的杜御医淡淡道,“娘娘还是切勿大喜大悲的好,以免胎气大动。” 若幽ap;康熙:不懂人情世故的老头子! 被杜御医这么一说,若幽彻底冷静下来,这话 “本宫这胎“康熙以及太医都在,若幽也不好直接给自己把脉,便扭头看向了二位太医。 康熙安抚地拍拍若幽的手,“并无大碍,你放心孩子很好,只是你前些日子有些累到了,好好休息休息,嗯?” “皇上所言甚是,娘娘好好休养几日便无碍了。”杜御医躬身道。 若幽眨了眨有些红肿的眼睛,对着康熙柔柔一笑,声音有些沙哑,“好,臣妾晓得了。” 康熙自一旁的矮凳上拿过杯子放到若幽手中,“喝点水,听听你的嗓子都成什么样子了。” 若幽:“”,看了康熙一眼,默默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啜饮,一杯水下去,嗓子也清立立不少,将杯子放到一边,用帕子压压嘴角,遂又拢拢头发,对康熙道,“臣妾失态,让万岁爷见笑了。” 康熙闻言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大手摸摸若幽的墨发,“比这更加失态的,朕都见了,何来见笑一说?”言罢,刮刮若幽的琼鼻,“都是做额娘的人了,还说风就是雨的,这性子可是要改改了,嗯?”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臣妾这性子已然是这样,十几年了,怕是也难了,”若幽叹口气,又笑道,“还请万岁爷担待些吧,再说万岁爷是臣妾的夫君,对着自己的枕边人又何必总是遮遮掩掩呢?人生难得真性情。” “你这小嘴,越发得会说了。”康熙无奈摇头。 “昨晚上就没怎么吃东西,饿了吧。”见若幽点点头,康熙对着外面道,“传膳吧。”又看看杜御医和齐远,“齐太医的医术朕也是知道的,又是温贵妃惯用的,温贵妃的胎,便仍有齐太医照看吧,务必要保温贵妃及腹中龙嗣无虞。” “是,奴才明白。”齐远叩首道。 “行了,下去吧,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就交代给温贵妃那个懂些药理的宫女吧。”康熙见梁九功传膳回来,便挥退了杜御医与齐太医。 “是,奴才告退。”二人行礼之后,起身后退两步,方转身出了内室。 第四十四章 若幽与康熙、胤禛一道用过午膳,康熙便回了“烟波致爽”,不过临走前让梁九功带着杜御医去向两位太后报喜。 送走了康熙,也不必再派人去给孝庄和太后送信,让乳母带着胤禛去歇晌,总算清闲下来的若幽便给自己诊了脉。 确实如杜御医所言,她是累到了,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休息休息就好了。 若幽摸摸自己平坦的腹部,神色温和,这里已经有一个小宝宝了,还是个安静乖巧的小宝宝,也正是因为这样,小宝宝在自己的肚子里都已经待了快三个月了,自己却是一点都没有感觉,是她疏忽了,没有照顾好孩子,不过以后不会了,若幽温和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乖孩子,额娘定会让你平安来到这世上的,谁也不能阻挡。” 歇过晌,苏麻喇姑与塔娜分别带着孝庄和太后的赏赐到了“云帆月舫”,同时还带来了孝庄的懿旨,两日后若幽不必与大部队回京,待胎像稳定了再行回京,待回京以后再行请安谢恩。 若幽谢了恩。 塔娜则带来了太后将与若幽一起回京的消息,若幽温和谢过这个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内心却是默默吐槽:这殊遇简直不要太好,康熙的那些女人们怕是今晚又要睡不好了。 八月十八,若幽被抬着与太后在避暑山庄大门口送别了孝庄、康熙以及康熙的一众妃嫔,送走了大部队,太后便催促着大力太监赶紧将若幽送回去。 对此,若幽有些无奈,她没有那么虚弱。 太后下令让若幽好好修养,于是若幽一直到了九月上旬,被养得红光满面的,才被允许出门。 诺大的避暑山庄就太后、若幽、胤禛、胤祺四个主子,胤祺一直养在太后身边,便也随着太后留下了。 若幽休养时,她自己不让出门,便每日在下午歇过晌之后,遣胤禛去“风泉清听”与胤祺作伴,两个孩子也热闹些。 好容易捱到出门,若幽便每日上午带着胤禛去“风泉清听”陪太后说说话,有时顺势教教胤祺,下午歇过晌、用过下午茶,则是先拉着胤禛给腹中的宝宝做胎教,美其名曰培养兄弟子妹感情,胤禛反抗无效后也只能由着若幽了。 之后,若幽便让胤禛去小书房做功课,她自己则在屋子里研制新款的胭脂水粉或是弹琴看书,倒也过的悠闲又紧凑。 为了能够赶上孝庄十二月的七十寿诞,若幽与太后便于十月十六这一日启程回京了。考虑到若幽此时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众人一路上行进的很慢,好似外出游玩一般,走走停停,一直到十一月底才回到了紫禁城。 太后特意吩咐,莫要将行踪透出去,省得大冷天的还要在风里迎接她们,因而除了孝庄和康熙,后宫的女人们直到若幽和太后进了神武门才得到她们回宫的消息,接着太后身边的宫人便去各宫传了口谕:各宫不必前来拜见,三日后再行请安。这让后宫众人也松了口气。 路上虽走得慢,若幽到底也是有孕六月有余,因而也甚是疲累。 因着回宫已近午时,若幽回了永寿宫简单用膳、梳洗之后便倒在拔步床上会周公了,直至黄昏才醒,醒来与胤禛小包子一起用了晚膳,母子俩消消食,便又继续会周公,一觉到了第二日清晨,若幽才感觉缓过劲来。 梳了个两把头,簪两朵赤金红宝石芍药花并两根红玛瑙簪子,换了件淡紫色云纹夹棉旗装,披上大氅,若幽便带着胤禛乘着暖轿前往慈宁宫了。 若幽进了慈宁宫,刚过影壁,就见孝庄身边的徐太监急匆匆地走来,“老奴参见温贵妃娘娘。” “徐公公快起来。”一旁的素心扶起徐太监。 “谢娘娘。太皇太后正在后殿练太极,请娘娘先移步西暖阁。”徐太监微微躬身道。 “有劳徐公公了。”若幽温和道。 “娘娘这边请。”若幽随着徐太监到了西暖阁,解了大氅,便已有小宫女奉上茶点,若幽便靠坐在软榻上喝着奶茶吃着各色点心,静静等孝庄。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孝庄便进了西暖阁,孝庄穿着一身利落的藏青色练功服、外面披了一件玄狐披风,一头银发只用一根琥珀簪子盘起,精神矍铄,走路也是步步生风。 若幽放下茶盏,笑盈盈起身,就听孝庄略有些着急道,“苏麻快去扶着点幽丫头,丫头快坐下。” 若幽被坐下后,摸摸隆起的大肚子,无奈笑着道,“皇祖母,臣妾没那么娇弱。” 孝庄瞪了若幽一眼,“你这孩子,如今大着肚子还乱跑什么,前儿个外面刚下了雪,路上滑呢。” “臣妾有分寸的,上次皇祖母免了臣妾的请安,如今好容易回了宫,自然要先来拜见皇祖母才是。”若幽美目一转,“皇祖母可是刚刚打完太极?” 孝庄颔首,“每日上午都要打上两到三刻钟(约莫半个小时到四十五分钟),这自打练了这太极,这把老骨头都松泛了不少呢。”孝庄喝了口茶水,“所以呀,就让苏麻陪着一起。” 苏麻喇姑见孝庄望着她,也笑笑,“可不是,格格有时候呀,还要奴婢对练呢。不过,这太极却是个好法子,格格今年入冬以来,连咳嗽都不曾有过呢,如今在屋子里,格格都不必像往年那样穿着厚厚的棉衣了。” 老人们因为阳气不足,都比较怕冷,如今孝庄穿着确是较之以往轻便了很多,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一瞧便知身体不错。 “到底入了冬,皇祖母还是要多注意保暖。”若幽关切道。 “有苏麻看着,我就是想也不行呐。”孝庄如孩子般抱怨的言语,逗笑了一屋子人,“丫头,我瞧着你这肚子可是比起一般同月的妇人大些,妇人有孕可不能补过头,不然生产时可有罪受。” 第四十五章 “有皇额娘和太医在,臣妾呀被管着呢,”若幽摸摸圆滚滚的肚子,笑道,“臣妾腹中怀着双胎,看起来是大些。” “双胎?”孝庄惊讶道。 “是,也是前些日子才诊断出来的,有一个宝宝比较调皮,总是喜欢和咱们捉迷藏,藏了这许久,才叫太医诊出来。”说到这儿,若幽也很无奈,她和齐远真的是一直没有诊出来怀的是双胎,由于若幽自打过了盛夏就变得很能吃,肚子有点大,都以为是吃多了,直到半月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发现。 “好好,这可是大喜事呀,我大清皇室还从未有过双胎的呢,可告诉皇帝了?”孝庄坐在若幽身边摸摸若幽的肚子,很是开心。 “还没来得及禀报万岁爷,不过臣妾想着等到生产,岂非更加惊喜哎呦!”小宝宝突然踢了若幽一脚,孝庄的手正好放在若幽的肚子上,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一脚。 “呵,这么有劲,定是个厉害的小子。”孝庄高兴的不得了。 若幽扶额,那要是个闺女呢?岂不是女霸王了?看着兴奋的孝庄,若幽到底还是没破坏气氛。 孝庄兴致勃勃地和若幽腹中的小宝宝互动了许久,小宝宝也很给力的回应了几次,之后又和若幽说了些孕妇的注意事项,见若幽面露疲色,便让若幽回永寿宫了,叮嘱若幽生产之前都不必再来慈宁宫请安了,实在是若幽的肚子让孝庄有些担忧,还是窝在自己宫里安全些。 在孝庄的坚持下,本来打算来慈宁宫串门儿的若幽只得无奈保证好好呆在永寿宫,不乱跑,这才被放了回去。 下午歇过晌,若幽让乳母带着胤禛去习字,她则召来了画意(若幽离宫后,就由画意负责传递消息)。 “奴婢参见主子。”画意恭敬道。 “起来吧。”若幽抬抬手,“说说本宫走后,宫中的消息。” “是。”画意想了想,“六月十五,宜妃娘娘诞下九阿哥。六月二十,敏贵人所出的八公主突然高烧不退;二十三,八公主薨逝。九月二十二,肃贵人在御花园赏花,不知怎的冲撞了明贵妃、惠妃两位娘娘,被明贵妃娘娘不仅训斥了肃贵人一顿,还罚肃贵人禁足并抄宫规十遍,后肃贵人回宫途中受惊滑倒小产,是个成形的女婴,且由于肃贵人此胎月份月份已大,肃贵人失血过多,今后怕是难以有孕;后查明,肃贵人走得那条路原本是鹅卵石的,被人泼了水、结了冰,牛贵人的阿花突然跳出来吓到了肃贵人,肃贵人小产;皇上下旨降牛贵人为常在、禁足景阳宫三个月,明贵妃娘娘管理不善、罚俸半年,惠妃娘娘罚俸三个月,赐宜妃、荣妃、端妃三位娘娘协理六宫之权。” 听到这,若幽叹息道,“肃贵人也是可怜,这么多年了才得这么一个孩子,眼看着没几个月就要瓜熟蒂落了,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 “主子说的是,据闻肃贵人日日以泪洗面,如今还下不来床呢。”画意也有些同情这肃贵人。 “这肃贵人如此怕是失了圣心了。牛贵人,啊不,牛常在也是倒霉,人在宫中坐,祸从天上来。” “主子便不好奇这幕后之人?”一旁的素颜好奇道。 “肃贵人性子沉静、家世不显,她阿玛如今快六十了还不过是个正五品的给事中,兄长倒是比她阿玛强些,从五品翰林院侍读,如此,即便她生下的是个皇子,以后能得一个嫔位也算是恩典了。这样的她还不足以成为后宫人的眼中钉,突然小产甚至见红,怕是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惹了人忌惮。”若幽摸摸腕间的白玉镯,“万岁爷既然重罚了牛常在,就说明并没有找到幕后之人,不过,后宫之中能够做得如此不留痕迹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如此说来,本宫倒是有些好奇,这个秘密了。”或许该去见见肃贵人,若幽想了想,“素颜,想办法保住肃贵人的命。” “是,奴婢明白。”素颜行了一礼应道。 “话说回来,明贵妃这回是里子面子都丢了。”若幽都能够想象得到佟佳氏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若是她做的,如今人还活着,那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若不是,那可是要呕死了,“如今宫权是如何分配的?” “回主子,宜妃分管了四时花卉,荣妃分管了器具摆设,端妃分管了四时衣料。” “虽然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但是想必咱们的明贵妃也是心疼得不得了呀。”若幽失笑,佟佳氏到底也还掌着六宫大权,即便三妃有协理之权,也还是要请示佟佳氏的,不过这分权容易收权难,以后怕是还有的是官司要打呢! 若幽勾勾唇,一向自视甚高的惠妃这次落了单,啧啧,“惠妃气得不轻吧!” “听说延禧宫去内务府换了好些个摆件。”画意忍笑道。 若幽轻咳一声,“行了,不得无礼,接着说吧。” “是,”画意福了福身,接着道,“十月初三,皇上幸了一名南府的舞姬,赐居绛雪轩,甚是得宠,七日前刚刚被册为贵人,封号“灵”,这两个月大半的时间,皇上都是歇在了这位灵贵人处。” “灵贵人?”若幽挑眉。 “灵贵人确是个大美人,远远瞧着,真真是仙气十足,奴婢听闻灵贵人会失传已久的霓裳羽衣舞,万岁爷评价灵贵人之舞‘只应天上有’。” “霓裳羽衣舞,可是失传已久的舞了,万岁爷的鉴赏能力毋庸置疑,能得万岁爷如此评价,想来这灵贵人也确有些本事。”若幽摸着腕间的白玉镯淡淡道,至于仙气飘飘,呵,不过时一幅美人皮罢了。 第四十六章 画意看了看自家主子,见主子没什么要说的了,便又继续道,“十一月初一,德贵人诞下十公主。” “德贵人又生了个公主,万岁爷那边?”她回击了乌雅氏一把之后,乌雅氏好似一直运气都不怎么样。 “万岁爷只是照例赏了德贵人和十公主,十公主也就在满月那日见过一次皇阿玛。”画意还是有些唏嘘的,生母家世不贵、地位不高又不很受宠,再恰逢皇父宠爱其他女人,就华丽丽无视了这位小公主。 乌雅氏一向很有耐心,否则又怎会在佟佳氏眼皮子底子爬上了康熙的龙床,还活蹦乱跳至今呢。就目前看来,“德”这个封号真的很贴切,乌雅氏可不就是温柔可人、贤惠大方吗?若不是她之前的回击,如今便该是“德嫔”,或许很快便是“德妃”。 乌雅氏虽然出身差些,但是至今为止已经为康熙生了三子两女(目前膝下抚养有一子两女),也是目前两个儿子还全部存活于世的唯一一人。这样的生育能力,在如今“多子多福”的年代,足以弥补出身的问题,也正是如此,孝庄即便不大瞧得上乌雅氏,也愿意给她个体面的原因。 有了板上钉钉的“兰嫔”占据了最后一个嫔位,以及目前看起来极得宠的灵贵人,乌雅氏的晋封之路怕还是要缓上一缓了,这倒是无形之中与若幽打压乌雅氏的计划不谋而合。 “主子,敬嫔娘娘怕是不行了,上个月初,皇上派了杜御医前去给敬嫔娘娘诊治,但据当时在场的宫人说,杜御医也表示无能为力,能不能熬过这个年全看天意。”画意轻声道。 敬嫔是最早伺候康熙的人之一了,听闻自打当年有孕五月小产后,敬嫔的身体便一直都不是太好,安嫔去了以后,敬嫔的身子就更差了,如今也是快要熬不住了,若幽不禁叹息一声,摆了摆手,画意行了一礼便默默退下了。 若幽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圆滚滚的肚子,怔怔望着不远处的十二折山水屏风出神。 “额娘?”胤禛有些疑惑的声音响起。 若幽回神,摸摸胤禛的小脑袋,柔声问道,“今儿个的功课做完了?” 胤禛点点头,“额娘,刚刚在想什么,儿子叫了额娘好几声。” “画意刚刚来和额娘说你敬母妃身子不大好了,额娘有些感慨。”大概是因为有孕,若幽总觉得她如今有些多愁善感,“额娘还记得,好多年以前额娘第一次进宫拜见你已逝的皇贵姨母,当时你敬母妃、端母妃还有已故的安嫔都在,都是端庄美丽的女子,一晃这么多年,安嫔去了、姐姐去了,你敬母妃如今也是重病在身,掰着指头熬日子。” “额娘定会长命百岁的。”胤禛望着若幽的眼睛认真道。 若幽闻言一怔,拉过胤禛,望着胤禛坚定清澈的眸子,良久,抱住胤禛小小的身体,“你说的对,额娘、禛儿还有额娘肚子里的未出世的小宝宝,都会好好的。” 若幽用帕子抹抹眼角,拉着胤禛开始做胎教。 刚刚拉着胤禛和自己做完胎教,李德全便来传了口谕,康熙晚上过来用膳。 若幽便吩咐小厨房:晚上再上一个微辣的锅子并几个下火的凉菜,多准备些羔羊肉和肥牛。 待康熙踏入永寿宫已经是酉时中(晚上六点左右)了。 康熙还未到永寿宫时便让梁九功先到永寿宫吩咐不允许通传,因而自康熙踏入永寿宫到进入东暖阁一路上都是静悄悄的,整个永寿宫的宫人都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见到当今也不过是跪地行礼,叫起之后,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没有刻意的讨好与逢迎、更加没有容颜姣好便往上凑的宫女。 康熙心下思付,不得不说能够将宫中上至掌事宫人、下至粗使宫人调教至此,满宫妃嫔中也算得上是独一份了,他的这位温贵妃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看着温和也是有能力、有手段的。 想着想着,康熙微微勾起薄唇、眼中划过一抹暗光,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勾起的嘴角带着的是宠溺骄傲的笑。 第四十七章 自穿堂进入东暖阁,一阵带着淡淡玉兰花香气的暖意扑面而来,柔和的灯下,身着玉色芙蓉旗装的女子靠坐在放着厚实柔软大迎枕的软榻上,小两把头上只簪着几根芙蓉花簪,随未施粉黛但却面色红润,面色柔和地温声教着端坐在她身旁不过四五岁的小男孩,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康熙一时有些恍惚,就好像是平常百姓家妻子在家教导孩子等着晚归的夫君一般,如此温馨的场景、这样温暖的感觉于康熙而言很陌生,但又很向往,压下心底那异样的情绪,康熙轻咳一声。 其实康熙走到门边若幽便已经知晓康熙来了,但既然无人通报,便说明康熙这是想看看自己在做什么吧,正好,她也乐得装作不知,便继续教胤禛算术(现代简易版)。 听到康熙的咳嗽声,若幽与胤禛齐齐抬头,只见屋子里伺候的素心与素蕊早已默默跪地行礼。 胤禛轻轻皱皱小眉头,滑下软塌,一本正经地走到康熙身前行礼,“儿臣参见皇阿玛。” 若幽见儿子呲溜一下跑了,无奈摇头,这孩子,随即对着康熙淡淡一笑,“万岁爷来了。”轻轻放下手中的册子,扶着圆滚滚的肚子,慢慢自塌上起身,在素心的搀扶下缓缓走上前,微微屈膝,“臣妾参见万岁爷。” 康熙扶了若幽一下,顿了顿,放开了扶着若幽的手,若无其事的走到了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坐定。 若幽望着自己的手愣了愣,挑挑眉,慢了一拍,之后便也随着坐下,好在她本就行动缓慢,大概除了扶着她的素心,没人察觉她那一瞬间的迷茫。 “天儿冷,臣妾今儿个备了锅子,用的是三和锅(若幽自制的、可以盛放三种汤底的火锅)。” “嗯,”康熙点点头,“传膳吧。” 素蕊便领命退下。 若幽有孕后,齐远便让若幽少食辣,因而三和锅的汤底是微麻辣汤、番茄汤以及鲜菌汤。 自打与康熙用过几次膳,发现康熙其实很喜欢吃辣,再加上若幽自己也是麻辣美食爱好者,因而一桌子菜半数以上都是带辣的。 以前康熙到若幽这边用膳,梁九功与试菜太监先用银针试菜,之后有专门试毒的小太监将每一样菜品夹一点到专用的银盘试吃过、没有问题,屋子里侍候的宫人便会被若幽挥退,康熙也没什么异议,如此也少些约束。 如今若幽的肚子越来越大,起坐都不方便,这次便留了素心与素沁侍膳。 席间,为了用膳的气氛好一些,若幽主动与康熙说过几句,却是都被康熙轻轻揭过了,“非礼勿言”的态度很是明显,若幽便也不再自讨没趣,默默用膳。 一家三口在诡异而又沉默的氛围中用完了半年以来的第一顿晚膳。 用过晚膳,略略消了消食,康熙就考教了胤禛的功课,胤禛应对得当,得了康熙的夸赞,康熙还赏了胤禛一套文房四宝。 过问了儿子的功课,康熙又简单问了若幽几句,便吩咐回乾清宫。 “臣妾(儿臣)恭送万岁爷(皇阿玛)。”众人行礼,康熙并没有阻止身怀六甲的若幽到永寿宫大门口送他离开。 若幽望着康熙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神暗了暗。 “主子,外面天冷,咱们回去吧。”素心在若幽耳边轻声道。 若幽颔首,便由着素心、素颜扶着她往回走。 回了殿内,脱了厚厚的红狐大氅、超长棉衣,与胤禛一同坐到塌上泡脚,若幽摸着腕间的白玉镯确实看着圆圆的肚子发呆。 胤禛几次看向若幽,嘴唇微抿,到底是未曾开口。 直至洗漱完,若幽还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胤禛走到若幽身边,拉住若幽的手,沉声道,“额娘。” 若幽低头看着一脸担忧望着自己的胤禛,神色一软,温和一笑,“额娘没事,额娘是在想些事情。” “额娘,”胤禛摸摸若幽的肚子,小宝宝很配合的伸出小拳头,胤禛温柔一笑,仰头定定看着若幽,“你还有我,还有未出世的弟弟妹妹。” 良久,若幽叹息一声,轻轻拍拍胤禛的肩膀,“好孩子,额娘知道了。时候不早了,快去睡吧。” 胤禛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乳母走了,若幽一扭头,发现一屋子的宫人都担忧又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摆摆手道,“行了,本宫没事,素心留下,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看来,康熙的疏离不仅她感受到了,大家都感受到了。 素心帮着若幽拆了头发、脱了外衣换上睡衣,扶着若幽坐到床上,拉过锦被给若幽盖上,便坐在脚踏上给若幽捏腿。 许久,若幽才低低道,“素心,本宫好像没有惹到他吧。” 素心却是轻笑了一声,“奴婢明白主子的想法,奴婢觉得您呀,是当局者迷。皇上今儿个是疏远了您、待您冷淡了些,但奴婢瞧着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皇上眼中流露的情感不会作假。” 若幽皱皱眉,“是么?” 过了许久,素心才听到一阵低低的笑声,“是本宫迷怔了,本宫所求不过家人一世安好、抱得大仇。如今有了身孕竟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素心闻言给若幽按揉的手一顿,“主子”,却见若幽摆摆手道,“行了,你也去歇息吧。” 素心无奈应道,“主子您想通了就好,那奴婢就退下了。”言罢,给若掖好被子,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关上内殿的门,素心不禁叹息,主子性子冷,难得对皇上有了些不一样,如今怕是唉,也不知皇上是怎么了,明明心中有情,却要如此,以后想要再让主子动心,怕是比之如今更是难上加难了。 第四十八章 十二月初八(腊月初八),孝庄七十寿诞,康熙将为孝庄举办寿宴的地点定在了太和殿,四品以上的官员携家眷入宫庆贺。 为显正式,若幽穿了一件妃色(偏橙色系的红)团花凤纹宽袖吉服,架子头正中是一朵红玛瑙制成的牡丹花钿、左侧簪着红宝石赤金的金累丝七尾凤凰步摇,长长的流苏由一颗颗饱满圆润的红玛瑙珠穿制而成,脑后带了牡丹绒花,搭配红玛瑙耳坠与牡丹錾花镶小南珠玉护甲,端的是仪态万方。 素沁在一旁满意笑道,“奴婢就说主子穿着一身定是顶美的。” 若幽笑道,“行了,那支蓝宝石蝴蝶簪子赏你了。” 素沁欢天喜地接过了簪子,“谢主子,奴婢可是惦记好久了呢。” 若幽点点素沁,“瞧瞧这狭促鬼。” 素沁傲娇炫耀的小眼神,逗笑了一屋子人。 若幽带着胤禛到太极殿时,后宫有资格出席寿宴的(贵人位及以上、蒙古出身的庶妃)除了惠妃和明贵妃其余的妃嫔都已到齐,前朝大臣及宗室也基本到齐。 众人见若幽进来,齐齐向若幽与胤禛行礼,“臣妾(嫔妾)(奴才)(臣女)参见温贵妃娘娘四阿哥,娘娘万福金安。” 若幽松开拉着胤禛的手,拍拍胤禛的肩膀,“去吧。” 按照规矩,后妃、皇子宗亲、公主、大臣都有各自的宴席,胤禛躬身一礼,“额娘,儿子会照顾好自己的。”便去了皇子们那一边。 看着胤禛到了皇子那一桌,若幽也扶着素心的手缓缓自人群中走过,在主位之下的右边次位站定,淡淡道,“都起来吧。” “谢娘娘。”众人应道。 恭妃穿了橙黄色团花如意纹马蹄袖吉服,宜妃穿了玫紫色团花云纹宽袖吉服,荣妃是苋红色团花水纹宽袖吉服,端妃则是宝蓝色团花马蹄袖流云吉服,众人都是盛装出席,衣饰各有千秋却又体现了皇家的端庄大气。 若幽刚刚坐下,便听得宫人唱报“惠妃娘娘到。”。 惠妃穿了一身红褐色团花如意纹马蹄袖吉服,梳了大大的架子头,带了一整套点翠头饰。 殿内的众人,除了几个高位的,均向惠妃行了参拜礼,惠妃温和一笑,“诸位都起来吧。” 四妃与惠妃行了平礼,便是一向不怎么与惠妃对付的恭妃都与惠妃见了礼,惠妃一一笑着回了礼。 到了若幽这里,惠妃则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臣妾参见温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若幽挑眉看着惠妃,这可不大像惠妃的作风呀,平日里傲娇的像只孔雀、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大阿哥生母、康熙亲封的惠妃娘娘,今儿个怎生如此的……谦和有礼?啧啧,这可是有趣的紧呐。 若幽眼波流转面上缺无甚表情,虽脑中思绪纷繁,但实际上也不过过了须臾,若幽也并未起身,坐在椅子上受了惠妃的全礼,待惠妃行过礼之后,若幽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道,“惠妃起来吧。” 惠妃大概自己也没有想到,若幽竟然真的受了她的全套大礼,因此站起来的时候,惠妃脸上的笑容差点就维持不住了,僵硬得很,也不再说什么,扭头走到在恭妃右边落座。 若幽眼中笑意一闪而过,用帕子压压唇角,掩饰了唇角勾起的弧度。 过了约莫半刻钟,明贵妃佟佳氏到了太和殿,在众人的恭迎中,佟佳氏缓步走到了若幽身前,瞧着眼前并未因有孕而容颜有损、反而是容光焕发、温和端庄的女子,眼中闪过暗流,片刻,唇角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温贵妃可还好?” 若幽抬头望着面前着几乎与正红无异的品红色团风龙纹吉服、戴全套七尾赤金凤凰首饰、赤金镶东珠凤凰三钳耳坠,狭长凤眼眼尾挑起、通身散发着贵气与凛然气势的女子,有一瞬的恍惚,她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为了家族、为了胞妹而与后位失之交臂的、风华绝代的昭皇贵妃。 若幽眨眨眼,心下叹息,便是像极,却终究不是,佟佳氏能够从外表上塑造威仪凛然,却无法改变骨子里缺少的傲气与贵气。不过,今儿个孝庄大寿,佟佳氏打扮成这样,若是单论外表着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贵妃、皇后(皇后、皇贵妃吉服一般是明黄色、正红色、团纹图案是龙凤呈祥)呢,这是想干什么? 若幽心下思付,在素心的搀扶下慢慢起身,面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冲着佟佳氏微微颔首,“劳明贵妃挂念,本宫好得很。” 如此变成了她佟佳氏不知礼数了,二人同为有封号的贵妃,佟佳氏虽掌宫权,但在这个母以子为贵的时代,、如今腹中怀有龙嗣的若幽无论从哪一个方面都是优待的,佟佳氏的高傲在若幽面前便是失礼的行为,尤其是貌似站着等与她平起平坐的若幽与她见礼,更是失了上位者应有的宽容与气度,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名声与评价。 “温贵妃可要小心些才好,莫要步了曾经某些人的后尘。”佟佳氏满是恶意地低低道。 若幽淡淡看了佟佳氏一眼,平淡的言语下是毫不掩饰的杀气,“自然,明贵妃也要好生保重才是。” 若幽的这一眼在佟佳氏眼中却是充满了挑衅的意味,她倒是未曾想若幽如此沉得住气,眼中闪过一道厉色,“钮钴禄氏!……”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被突然传来的唱喏声打断。 二人之间汹涌的暗流让在场的众人侧目的同时也暗暗心惊,两位贵妃娘娘可都不是好惹的,不过比起出身佟佳氏咄咄逼人的明贵妃,还是温和有礼的温贵妃更好些,至少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便是明贵妃所不能及的。 第四十九章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驾到!” “臣妾(儿臣)(奴才)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扶着孝庄在主位坐定,自己坐在了孝庄的左手边,淡淡道,“众卿平身。” “谢皇上。”众人叩首起身。 孝庄今日穿了一身枣红色吉祥如意寿纹吉服,高高的架子头上是足金点翠镶翡翠的凤钿,耳垂、手指戴着配套的耳饰与护甲,尽管已是满头白发,但睥睨天下的气势却是不减当年。 见众人都坐好了,康熙起身对着孝庄微微一笑,真挚道,“今儿个是皇祖母的七十寿诞,孙儿在这里恭祝皇祖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愿皇祖母寿与天齐。”言罢端起酒杯对着孝庄微微一拜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底下众人也纷纷起身,端起酒杯遥遥向着主位上历经五朝的、大清的“定海神针”一拜,齐声道,“恭祝太皇太后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哈哈,好,”孝庄爽朗一笑,”哀家就收下这祝福了。”孝庄也端起酒杯回敬了一杯。 众人再次道谢,方才坐下。 康熙向梁九功微微颔首,梁九功一甩拂尘,尖声道,“寿宴开始!” 喜庆的音乐缓缓响起。 很快便有身着彩衣的教坊司舞女在大殿中央和着节奏翩翩起舞。 酒过三巡,康熙自梁九功手中拿过一个紫檀木盒子,笑着对孝庄道,“皇祖母孙儿为您准备了一份寿礼,还请皇祖母笑纳。” 孝庄打开盒子,盒底铺了一块明黄色绒缎,绒缎之上静静躺着一串由一百零八颗金刚菩提子串成的佛珠手串。 康熙看着孝庄拿起佛珠,微笑道,“皇祖母,此珠孙儿已请护国寺的方丈普惠大师开光,并供于佛前九九八十一日焚香祝祷,愿皇祖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长命百岁。” 孝庄看了看康熙,“这是你上次去护国寺祈祷国运昌隆,闭关三月求来的?” 康熙笑着点点头。 “好孩子,皇帝的心意皇祖母明白,只是龙体安康涉及国家安定,以后莫要再如此了。”孝庄红着双眼道,随即又轻声道,“皇祖母心疼自己的孙儿,看不得你受累。” “只要皇祖母如意安康,便是让孙儿去摘天上的星月也是使得的,皇祖母疼爱孙儿之心就如孙儿敬爱皇祖母情。便是下次、下下次,孙儿也还是会如此。”康熙真挚道。 “我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得此孙,此生足矣!”孝庄满怀欣慰哽咽道。 “格格,今儿可是您的好日子,可不兴哭。”苏麻喇姑在一旁一边将帕子递给孝庄,一边小声道。 孝庄用帕子压压眼角,颔首道,“你说的是,是哀家失态了。” 康熙献了礼,自然而然便到了后宫妃嫔献礼。 明贵妃打了头阵,她给孝庄献上的是一幅前朝大家所绘的松鹤图,孝庄点点头,“赏。” “臣妾谢太皇太后。”明贵妃谢了恩,回到座位上。 若幽上前微微福身,“皇祖母,臣妾的是一架屏风。”说着看了素心一眼,素心会意,便着几个大力太监将礼物抬上了大殿,是一架八折的金丝楠木屏风,屏风上是双面绣的群仙拜寿图。 “温贵妃,这图是你自己绣的?”孝庄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走到屏风前细细查看,“有股淡淡的香味?” “是,这图确是臣妾所绣,这绣线是沉香浸过的,有安神助眠之效,皇祖母明鉴。”若幽笑道。 “一早听闻温贵妃绣功高绝,擅长双面绣,原是真的,这图当真是两面都有呢,而且这图上的人也是惟妙惟肖。”宜妃叹道,“臣妾佩服。” “温贵妃若真有心,便该敬献十二折的屏风。”一旁的惠妃讥讽道。 若幽淡淡看了惠妃一眼,这一眼却是看的惠妃气势一弱,不再言语。 “温妹妹应是还准备了其他贺礼吧?却不知是什么,可莫要让咱们失望才好。”明贵妃看似为若幽打了圆场实则却是给若幽挖了坑。 若幽并未理会惠妃、明贵妃言语上的挑衅,冲着孝庄淡淡一笑道,“原本臣妾是打算绣十二折的屏风敬献给皇祖母的,原本已是完成了十一幅,只是后来臣妾有孕未能及时赶回来完成绣品,臣妾想着八仙献寿也是极好的寓意,便着人抬来了八折,皇祖母若是不嫌弃,且给臣妾些时间,臣妾再将余下的一幅绣完,到时一并给皇祖母送到慈宁宫去。“若幽自素心手中拿过一个匣子,“这是臣妾为您准备的第二件礼物。” 匣子里是一双鹿皮靴、一副鹿皮手套、一个毛茸茸的耳罩、一条围巾。 “这些东西虽不是名贵的,但却是臣妾的一点心意,还请皇祖母莫要嫌弃。”若非情势所迫,匣子里的东西若幽本想私下里悄悄给孝庄的。 “靴子、手套里都是缝了棉花的,”若幽拿起围巾,“这是臣妾自己用羊绒制得的围脖,别看它轻薄,却是暖和得紧呐。” “好好好,好孩子你有了身孕还如此操劳,你的贺礼哀家很喜欢。”孝庄拍拍若幽的手,和蔼一笑。 孝庄是个干练的女强人,虽说练了太极之后身子骨好了不少,到底上了年纪,冬日里也是要里三层外三层的才能出门,尤其是要围上毛皮所制的大围领,揣上又厚又笨的暖手筒,这让孝庄很是不喜,然而宫中就是如此,因而孝庄虽总想到外面走走却因着衣饰不得心而作罢,若幽的礼物可谓是送到孝庄心坎上了。 第五十章 恭妃送了一只万寿祥云紫金香炉,宜妃送了一尊无量寿佛,荣妃送了一对吉祥如意寿纹玉碗,端妃送了一对八宝如意贺寿瓶。 嫔位的是些摆件及首饰,贵人们则绝大数送了些绣品、经书,值得一提的是德贵人乌雅氏送了孝庄一副百子千孙的万福被,被孝庄大大夸赞了一番,得了不少赏赐。 其余的宗室大臣则是送了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孝庄始终乐呵呵地接受着众人敬献的贺礼,下面的若幽暗暗咂舌,这么多宝贝,还不算外地未曾回来以及没有资格进殿参加寿宴的大臣。 若幽心下思付:这一次寿宴,慈宁宫的小库房怕是要放不下了吧,难怪都说做皇太后好,太皇太后更好,这日子确实是好呀。 送贺礼结束后,几个新晋的小贵人请示过后,合奏了一段《百年朝凤》,倒也是喜庆热闹。 几个蒙古出身的妃嫔换上蒙古服饰则是跳了一段蒙古祝寿舞,恭妃作为宫中如今蒙古贵女位份最高的,当仁不让的做了领舞,踢腿、踏步、抖肩、旋转,尽显草原女子的英气。孝庄很是喜爱,重赏了几人,也算是给蒙古贵女们脸面。 热烈欢快的蒙古舞结束后,殿内换上了一阵悠扬的略带些西域风格的音乐,数名身着鹅黄、嫩绿两色相间轻纱舞衣、发髻高高盘起、额中点着花钿的妙龄女子缓步进入大殿,居中一名女子着五色羽衣、戴五色宝石瑶冠、纯金玉铃臂钏、额间一朵描金半开海棠,五官精致,朱唇微启、眼波流转,一颦一笑、一动一静,当可称的上是:仙女下凡。 素沁在一旁轻声道,“主子,身着五色羽衣的女子便是灵贵人。” 若幽点点头,康熙给的封号绝大数还是和本人体现出来的性格气质比较相符的,就如眼前的灵贵人,虽容貌在美人辈出的后宫中只能算是上乘,身居高位且与其年纪相仿的若幽、僖嫔、华嫔就在其之上,如明贵妃、恭妃、宜妃、荣妃虽年长但却是别有成熟女子经岁月后所沉淀下来的风情,而与其同位的良贵人则更是后宫容貌之最,但灵贵人其人之钟灵毓秀之气也确实担得起“灵”之一字。 百闻不如一见,灵贵人的容貌甚至是舞姿于若幽看来都不是上上,霓裳羽衣舞只是有形而无神,但二者结合,却是相得益彰,使得这舞、这人给观者以“只应天上有”之感。 若幽望着场中翩翩起舞的彩衣女子轻轻勾唇,这位灵贵人可是不简单呐。 一舞毕,其余女子行了一礼缓缓倒退而出,灵贵人上前盈盈屈膝行礼,“嫔妾恭祝太皇太后福寿安康。” 孝庄眯着眼睛看了灵贵人许久,淡淡道,“跳得不错,起来吧。”顿了顿,扭头对苏麻喇姑道,“赏吧。” 灵贵人叩首谢恩,“嫔妾谢太皇太后赏赐。” 灵贵人退下之时,一股淡淡的香味随风而过。 若幽轻轻瞥眉,这香味………有些熟悉呀,只是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几个汉军旗出身的嫔妃来到殿中献艺,一人弹筝、一人吹笛、一人吹埙、一人奏琵琶,另有三人伴舞,几人配合地行云流水,然有灵贵人霓裳羽衣舞在前,终究是失了几分颜色。 众人又敬了孝庄一波酒后,宗亲们如常宁、福全等带着妻儿也献了艺,算是彩衣娱亲。 康熙见宗亲们表演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对着孝庄一拱手,笑着道,“皇祖母,孙儿也准备了节目,还请皇祖母一观。” 如此孝庄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对康熙微微颔首。 康熙来到大殿的一侧,拿过木锤,开始敲击编钟,一边敲一边放声高歌。 不得不说,康熙确实是一个优秀的人才,文武双全的称号真不是吹得,若幽暗暗感叹,想来这歌是康熙自己编的、曲子应当是现场发挥的,歌、曲想喝,加上康熙嗓音浑厚,确是不比后世那些专业歌唱家唱得差呐。 一曲毕,康熙自一旁的小太监手中拿过杯盏,遥遥敬向孝庄,“皇祖母,生辰快乐!” 孝庄也端起面前的酒杯,看着康熙眼中尽是欣慰、满足,中气十足地道,“皇帝、诸位臣工有心了。”言罢,豪爽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又对着宜妃、荣妃、端妃三妃,点了点头,“宜妃、荣妃、端妃这寿宴操办的不错,苏麻,赏!” 宜、荣、端妃三妃起身,对视一眼,谦虚道,“谢太皇太后,臣妾等也是循着旧例,不敢居功。” 孝庄摆摆手,众人便愉快领了赏赐。 下面的明贵妃眼中却是闪过一丝不忿,这宫宴自她从承德回来便开始操持,如今辛苦了数月,太皇太后这老妖婆便是连提都未曾提一句,当她佟佳氏是什么?赫舍里氏、钮钴禄氏哪一个在操持她的寿辰不是大肆被赏赐、褒奖的,即便因着之前的事被分了宫权,宜妃几个不过就是跑跑腿,就得了夸赞赏赐,她这个总指挥便是一笔带过了?这不是打她的脸又是什么? 明贵妃气得够呛,手中的帕子都被戳了洞。 明贵妃的贴身宫女彩儿轻轻拉拉自家娘娘的衣角,借着给明贵妃倒酒的空档,轻声道,“娘娘,您可要冷静呀。 第五十一章 若幽紧挨着明贵妃,加上耳聪目明,倒是将明贵妃的一系列动作及与贴身大宫女(掌事宫女)的话听了、看了个一清二楚,不觉有些好笑,明贵妃今儿算是里外不是人了,白忙活了一场,倒是为三妃做了嫁衣。不过话说回来,明贵妃如今的忍气的功夫倒是不如从前了,赫舍里皇后、昭皇贵妃在世时都能表现出来一副温婉大度的样子,如今这般,也是着急了吧,原本势在必得的皇贵妃之位飞了,原本凭着资历还能压同为有封号贵妃的若幽一头,若幽有孕,这点子优势也是要荡然无存了,她这后宫第一人的位子也是摇摇欲坠了。 孝庄如此明晃晃的打明贵妃的脸,明贵妃却不能表现出半点不满来,后宫规矩便是如此,孝庄是皇室的大家长,就算是不满,便是皇后也得忍着,她明贵妃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今日孝庄在她寿宴上的种种举动表明了就是不待见明贵妃佟佳氏,这样的态度无疑表明了她孝庄作为大清地位最高的女人、真正母仪天下的万民之母对于出身佟佳氏一族的明贵妃的不喜,如此,明贵妃想要成为皇贵妃甚至是皇后的晋升之路将难上加难,孝庄健在,所有后宫妃嫔尤其是主位的册封都要经过太皇太后的首肯才行,圣旨上“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可不是闹着玩的。 孝庄到底年纪大了,如此一个多时辰下来,虽还是精神奕奕但身体上也终是有些吃不消了,与太后和康熙耳语了几句,康熙便宣布寿宴结束,遂扶着孝庄与太后一并离开了。 “臣妾(儿臣)(奴才)恭送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 待三位大BOSS离开,殿中众人按着位次高低,也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康熙自慈宁宫出来,上了龙辇,半响才道,“回乾清宫。” 得,看来万岁爷这是哪一宫都不打算去了,梁九功暗付,挥挥拂尘,朗声道,“摆驾乾清宫。” 后宫之中,最期待的莫过于明贵妃和恭妃,明贵妃自诩是目前后宫的第一人,便认为如此重要的日子,康熙会全了她的面子;至于恭妃,如今后宫蒙古贵女中位份最高的、孝庄的侄孙女,孝庄寿辰,向来孝顺的康熙顾着孝庄与蒙古的情分,想来也会给她这份体面。 二人等到了深夜只等回了皇上会乾清宫的消息,生气的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至于其他人,知道康熙也不会来,便都是早早就熄灯落锁了。 翌日,慈宁宫与宁寿宫传旨各宫,年前不必请安,众人也是乐得一阵轻松。 腊月初十,舒舒觉罗氏递牌子进宫。 若幽也是许久未曾见过自家额娘了,心里也是欢喜的很,早早便的起来梳洗打扮,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派了福来前去接舒舒觉罗氏。 “主子,老夫人与六爷福晋到了。”素颜打了帘子笑着进殿禀报。 “快扶本宫起来。”若幽向着身旁的素心、素沁道,两人扶起若幽,才走到殿中,福来便带着舒舒觉罗氏以及完颜氏自侧厅进到殿中来。 “臣妇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舒舒觉罗氏以及完颜氏见到若幽便行礼问安。 “额娘、六嫂,自家人不必如此,快快起来。”几个素赶紧上前扶起舒舒觉罗氏和完颜氏,若不是如今身子不便,若幽定是要亲自扶起自家额娘和六嫂的。 若幽母女几个脱掉厚厚的大氅与披风,便在铺了软软厚厚垫子的圈椅上落座。 还未来得及开口寒暄,舒舒觉罗氏瞧着大腹便便的女儿便落下泪来,“幽儿……” “额娘,女儿这不是好好的吗?”若幽到嘴边的话指的咽回去,转而安慰起自家额娘。 “是啊,额娘,可不兴哭的,若是再招了娘娘,可就不美了,娘娘如今可是不能伤心的。”完颜氏也跟着劝慰。 舒舒觉罗氏用帕子沾沾眼角,缓缓露出一抹笑,有些沙哑道,“是是是,是额娘的不是。” “额娘,喝口茶润润嗓子。”若幽无奈道,额娘如今这脾气倒越发的孩子气了。 舒舒觉罗氏一口气喝了半盏茶,这才彻底平复下来,有些歉意地对着若幽道,“额娘许久没见着你了,有些担心,这才失了态,你可莫要忧心,额娘,额娘很好。” 若幽叹气,额娘,您老是怎么看出女儿我忧心的? “幽儿……”若幽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舒舒觉罗氏,扭头看了完颜氏一眼。 舒舒觉罗氏这才想起来,这是小儿媳第一次进宫,她还未向若幽介绍呢,“那个,幽儿,”,舒舒觉罗氏拉过完颜氏的手,“这是你六嫂。” 完颜氏起身,对着若幽福身,“臣妇参见贵妃娘娘。” “六嫂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以后莫要‘娘娘’长‘娘娘’短的,没得生分了,叫我幽儿就行。”若幽笑着道。 完颜氏挑眉,那日寿宴她也在,亲眼目睹了若幽与各路“牛鬼蛇神”的斗争,自家这位小姑子可是个厉害的,她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位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之中仍能游刃有余的主儿并不像家里人尤其是阿灵阿(那个大老粗)说得好相处,毕竟人家可是康熙帝后宫地位最高的两人之一,却没想到今日竟这样随和,不过,这样的泾渭分明倒是正对她的胃口。 完颜氏也是个爽快性子,再一想到进宫之前大嫂、四嫂的叮嘱,便也不再推脱,笑着道,“那无外人时,臣妇便托大称呼娘娘一声‘幽儿’了。” 第五十二章 “幽儿,你有了身孕的事怎的也不来信和家里说一声,你可知那日太皇太后寿宴上额娘看到你身怀六甲,额娘这心里有多么担心吗?”舒舒觉罗氏到底还是没忍住。 若幽讪讪一笑,弱弱道,“女儿有孕是在从承德回京的前夕才发现的,因而便留在承德养胎,直到如今胎像稳了才回了宫。女儿知晓额娘挂心女儿,只是承德距京城也不算近,怕是女儿才给额娘递了消息,额娘便要启程去承德了,额娘年纪也不小了,如何经得起路上的颠簸,哥哥嫂嫂定是不会同意,如此额娘每日在府中惦记女儿若是累及身子,女儿如何能过意的去,这才隐瞒了此事。” “你这孩子,打小就是报喜不报忧,省心却是更让额娘心疼。”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舒舒觉罗氏也不好再说什么,若幽有孕,说不得,“你如今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若幽摸摸鼓起的肚子,“差不多七个月了。” “才七个月?那你……”舒舒觉罗氏惊诧,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你怀的可是双胎?” 若幽微笑颔首。 舒舒觉罗氏“嚯”的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若幽身前,抬手轻抚若幽滚圆的肚子,小宝宝很给力地与舒舒觉罗氏一击掌,“好好好,好孩子。” 若幽:额娘您老是在夸我吗?是的吧,嗯,一定是。 完颜氏也踱步到若幽跟前,笑着道,“幽儿这一胎若是一个小阿哥、一个小格格便好了,正好凑成一个‘好’字。” “龙凤呈祥自然是好的,不过,要额娘说还是两个小阿哥好,如此一来你的后半生便不愁了。“舒舒觉罗氏以过来人的口气道。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无奈,即便是洒脱的满族贵女也不能免俗,在孩子存活率极低的社会,尤其是皇室之中,有了成年的儿子,才算有了倚仗。 “我倒是觉得怎么样都好。”若幽淡淡一笑,便是两个女儿,她钮钴禄?若幽的女儿也断断不会被人欺负了。 “幽儿平日里还是要多走动走动的,这样有利于生产。”完颜氏轻抿了一口茶道。 “你六嫂说的是,平日里的饮食也要注意,可不能由着性子胡吃海喝,孩子太大生的艰难。”舒舒觉罗氏赞赏地看了完颜氏一眼才语重心长地对若幽道。 “女儿知道了。”若幽点点头,“对了,还未恭喜六嫂呢。只是未能赶得及小侄儿的满月酒。” 完颜氏十月中旬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若幽也是回了京城才知晓的。 “都是一家人,那臭小子能得当朝贵妃娘娘的惦记便已是天大的福分了。”完颜氏倒是不甚在意。 “那如何使得,素心。”若幽回首道,“去把那个描如意吉祥的黄花梨木匣子拿来。” 片刻素心取来了匣子,在若幽的示意下将匣子递给了富察氏。 “六嫂快看看,这是托人请一位大师打造、护国寺的普智大师给开过光的,因着我有孕,路上耽搁了,回京后才取回来的,不过如此倒也算误打正着的在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也算是的了佛祖的庇佑。”若幽虽不信神佛,但绝大多数人还是信的,开光供奉也能图个好寓意。 完颜氏打开做功优良、价值不菲的匣子,里面是一个由品质上乘羊脂白玉制成的、雕工精美的小如意平安玉锁,玉锁所有的棱角都被打磨过了,孩子带着根本不用担心划伤肌肤。 “这,这太贵重了。”完颜氏也算出身大家,好东西也见了不少,但还没见过谁家小孩满月的礼物如此贵重的,可以说这样的锁还是头一次见。 “这也算是我这个作姑母的一份心意,六嫂可不能推辞。”若幽笑着道。 “行了,你就收下吧,幽儿的好东西多着呢,不用跟她客气。”舒舒觉罗氏倒是没什么意外,这样的东西或许曾经她也会惊叹,如今嘛,稀松平常。 (若幽还有现在的钮钴禄府还是很有钱滴~~) “额娘”若幽扶额,这样真的好吗? 如此,完颜氏也不好再推脱,颤抖着小心肝便收下了。 礼物送完了,若幽想起今日还有一件事没办,便对舒舒觉罗氏郑重道,“还有一事想与额娘商议。” ”何事?“见若幽有些郑重,舒舒觉罗氏的心又提起来了。 ”额娘不必紧张,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若幽温和一笑,”依着宫中规矩,后宫主位妃嫔有孕七月便可接娘家人入宫陪伴。女儿也想着让额娘进宫来陪陪女儿,太皇太后和万岁爷那边儿女儿已经报备过了。“ ”哦?“舒舒觉罗氏反应了一下,可以照看有孕的闺女,简直不要太好,”这是大好事啊!你这孩子怎的也不早说,要不额娘今日便可留下来了。“ “额娘,如今到了年关,家里事情也多,依着女儿的意思,额娘不如等过了年再入宫陪伴女儿。” “那如何使得。”舒舒觉罗氏皱眉,“你这眼见着便要满七月了,双生本就容易早产,你这孩子怎的如此心大?不行,额娘不同意。府中的大事自有你大嫂操持,其余铺子账面之事还有你四嫂、六嫂帮忙。” 虽然富保与阿灵阿都有各自的府邸,但一大家子人还是住在钮钴禄府,未曾分家。 “额娘”若幽还想说什么,却被完颜氏拉了一下。 “额娘的话在理,幽儿,额娘便是在府中也是着急上火,不如进宫亲眼瞧着来的安心。”完颜氏笑着道。 舒舒觉罗氏是个顶顶好的婆婆。完颜氏有孕了之后,其母隔三差五地过府探望,舒舒觉罗氏从未有过任何不满;等到完颜氏七月时,便主动与富察夫人提及入府照顾完颜氏,反倒是完颜夫人不好意思了,磨磨蹭蹭一直到近九个月才入的府。不管怎样,这份情,完颜氏是记在心里了。 “行了,就这么定了,我回去收拾收拾,三日后便入宫。”舒舒觉罗氏一锤定音。 第五十三章 一直到宫门快要落钥,舒舒觉罗氏与完颜氏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送走了额娘,若幽望着天边的彩霞,勾唇:既然三日后额娘便要入宫,那么有些事也该办了。 翌日,齐远到永寿宫请平安脉。 “娘娘与腹中的孩子均安,只是娘娘还是要注意,莫要思虑过重,以免伤神伤身。”诊过脉,齐远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若幽道。 “本宫明白。”若幽微微颔首,“兰贵人哪里近来可好?” “一切均如之前所料。回宫后,无人时,奴才查看过兰贵人的脉案,兰贵人气虚血弱,如今已经卧床不起了。” “嗯。”若幽摸摸腕间的白玉镯,看了齐远一眼,“那么” “是,奴才明白。”齐远躬身道。 “小心些,本宫可不想出现什么变数。”若幽扶着素心的手,慢慢起身,“去吧,本宫等着听好消息。” “奴才告退。”齐远打了个千儿,后退几步,方才转身离去。 两日后。 “主子可要去后面走走?”素心轻声问道。 每日上午天气晴好,若幽便会到整殿后面的小花园走走。小花园是年初重新翻修的,若幽自己设计了图纸,又找了能工巧匠进行改造。园子里种了四时的花卉与银杏树和合欢树,东边建了高高的假山凉亭以及育花的暖房,西北边搭了秋千、木马等木质娱乐器具以及葡萄架,中以白砂石搭配鹅卵石铺就小路,园子虽小,却是精致、别有风味,在宫中也算是独一份了。 众人:自己霸占一宫建小花园,可不是独一份? “好。”若幽颔首,由着素心给她穿上大氅系好带子。 外面的天空上尽是阴云,半点太阳的影子都没有,若幽却是浑然不在意,主仆两个悠然漫步在梅林中。 “主子还在想敬嫔娘娘?”素心扶着若幽,轻声问道。 自打昨个夜里传来咸福宫敬嫔殁了的消息,若幽的情绪便一直不高,旁人或许察觉不出来,但是作为一直陪伴在若幽的人,素心却是明白,自家主子虽看似毫无波澜,有条不紊地吩咐、安排众人,之后又若无其事的睡觉、用早膳,但其实内心深处怕早已是波涛汹涌了吧。 若幽停下脚步,看了看素心,素心淡定回望。 若幽忽地轻轻勾唇,脸上扶起一抹极淡的笑,随即隐去,轻叹一声道,“还是瞒不过你。”若幽指指前方隐约可见的石桌,“过去坐坐吧。” 素心暗中比了个手势,便有人在石桌四周围了厚实挡风的围挡,石凳上铺了熏得热乎乎的、厚厚的坐垫,桌上放了小炉与点心。 素心扶着若幽坐下,给若幽到了一杯刚滚了的果茶,若幽轻抿一口,“还是你懂我,行了,难得有这样的时候,坐下陪我说说话吧。” 素心挑眉看了若幽一眼,福了福身,也没推辞,便坐在了若幽的对面。 “敬嫔熬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终是熬不住去见老朋友了。“若幽望着杯中起起伏伏的果干,淡淡道。 “主子以前可不会如此感怀伤事、多愁善感呐。”素心打趣道。 “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姐姐、敬嫔的情终究还是错付了。敬嫔入宫已有十六载了,临了临了却也未曾得了君王的一丝怜惜与情谊。”若幽低低道。 敬嫔这几年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尤其是去年昭皇贵妃薨逝后,她的身体便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这期间康熙也只是赏赐了些药材,直到入殓康熙都未曾踏入咸福宫一步。今晨,康熙下旨,敬嫔三日后只以嫔位礼下葬,葬礼一切从简。 呵,天子之情竟是凉薄至此。哦,也不对,敬嫔母家,阿玛封了子爵,兄长官升一级,也算是推恩母家了。 若幽眼中带起一抹嘲讽。 “这宫中最不缺少的便是这般的可怜人,不是么?奴婢以为,主子您应当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才是。”素心幽幽道。 若幽勾起一抹有些自嘲的弧度,叹息道,“唉,如你所见,只是我以为罢了。到底也不能免俗。”须臾,若幽仿若低声自语,“不过人心换人心,这宫中又有几人是真心待他的呢?” 若幽虽声音低,但素心耳力极佳,自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眨眨眼,“主子说的是,不过是有所图吧,再美好的感情也是经不住这一次又一次的绝望的。” 闻言,若幽倒是莞尔一笑,斜睨素心一眼,“你这丫头,倒不像是个双十年华的大姑娘,老气横秋的,可是哪里的精怪修成了人形?” “是是是,奴婢呀,便是那传说中的小青,专来帮着白姐姐渡难关的。”素心笑嘻嘻道,见着若幽不似之前那样沉闷,终是忍不住劝道,“主子不必感伤,咱们所有都相信,无论如何您都会是笑到最后的赢家,您的愿望定能够实现。” “我明白,悲春伤秋也不过是一时之感罢了。”若幽喝了半盏茶,“灵贵人那边查的如何了?” 第五十四章 素心也敛了笑容,思虑半响才皱着眉头道,“这位灵贵人江南江宁人士,原是个官家小姐,七岁时父母双亡,被家中的亲戚赶了出来,辗转到苏州,在醉红楼做过两年小丫头;后来悄悄逃出了青楼,被一位扬州的富商买回去,给他新过门的小妾做丫鬟,这位富商其实是曹家的暗子,但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位富商的家便落败了,府中的下人都被遣散;打富商府出来,她又流落到教坊,后来便被乌雅氏看中进行培养,大约是上次小选时被乌雅氏的族人送入了南府,但根据咱们的调查,灵贵人入宫前曾在纳兰容若初待过几日,入宫后也与延禧宫的人有过几次不经意的碰面。” 若幽轻抚腕间的白玉镯,轻笑道,“倒是个不简单的,曹氏、乌雅氏、纳喇氏都牵涉其中,多面间谍呐!不过依着本宫的判断,这三方的势力应当都不是咱们这位灵贵人背后的人。这水很深呐。” “这些时日,奴婢总觉着,这后宫或者说京城中应该还有另一方隐藏势力,在隐隐操纵着。”素心皱眉轻声道。 “本宫也有这样的感觉,不过依着目前这位背后之人布局的种种手段来看,此人的时间明显不会比我们存在的时间长,这盘棋明显就是冲着这权力的中心来的,随着皇子的成长,届时争储便会趋于明面化。想来这位执棋之人也快要入局了。”若幽眼中划过一抹幽光,本宫可是很期待呢,“继续盯着吧,莫要错漏了什么细节,或许灵贵人会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是,奴婢明白。”素心起身行了一礼道。 “明日额娘就要入宫了,”若幽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东偏殿可布置妥当了?” “主子放心,均已安排妥当,只等老夫人入宫了。”素心应道。 若幽轻轻点头,“你办事一向稳妥。”看着眼前升腾雾气中若隐若现的红梅,若幽轻轻瞥眉,“惠妃最近太闲了,给她找些事做吧。” 素心眨眨眼,自家主子这情绪也太莫名了吧,“古人诚不欺吾!”果然,怀孕了的女人,不能惹,太记仇了,压下心中思付,素心低低应是。 若幽将手中的杯盏掷于石桌之上,语气恹恹道,“行了,回去吧。” 翌日一早,宫门一开,舒舒觉罗氏便高高兴兴地进了宫,晚膳时,康熙比较给面子的来了永寿宫,也算是给若幽撑了门面。 席间众人依旧是食不言,一顿饭用得静悄悄的,饭后康熙倒是和颜悦色的与若幽母子三人说了会儿话,才会了乾清宫。 舒舒觉罗氏从未与皇帝一同进过膳,还以为宫中规矩便是如此,加上后来康熙温和的交谈,内心还觉着皇上对自家女儿挺好,然而,若幽也好、胤禛也罢抑或是几个知晓内幕的却是知道,她与康熙之间真的回不去了,曾经的那些便如同镜花水月梦一场,梦醒了便该是回到现实了。 腊月二十三,经过一天一夜的努力,早产的兰贵人诞下了一位五斤八两的小公主,小公主大概是在母体内涉足了养分,虽是早产,但却比早产儿健康了不知多少,兰贵人则因为难产见红再难有孕,不过无论是兰贵人本身还是后宫的其他主位的女人都很高兴,便是康熙下旨正式晋升兰贵人为兰嫔、正月二十六行册封礼,众位娘娘也不过感慨一下单独册封的风光,便再没什么了。 最不高兴的大概要属乌雅氏了,敬嫔死了,嫔位便空了一个,满以为借着兰嫔的册封她也能被册为嫔,结果太皇太后只给了兰嫔一人殊荣,真是气死人了,德贵人是一步都不跨出宫门,但偏偏有个看热闹不嫌多的主位僖嫔没日没夜地嘲讽,德贵人自己觉得她都快变成忍者神龟了,但还的忍着。 (德贵人撕手帕:好气哦,好想打人。) (僖嫔幸灾乐祸:乖,你就给本宫好好忍着吧!) 若幽由于身子不便,兰贵人生产时便没有亲自去,派了素心去盯着,收到兰嫔母女平安的消息也暗暗松了口气,如此后面的计划也可以继续开展了。 第五十五章 康熙二十二年的除夕宫宴很快便到了,比起康熙二十一年小产数人、薨了后宫副后的一切从简的冷清宫宴,这一年大封了六宫、新得了好几个孩子、祖母迈过七十大关、边疆战事稳定,这注定是一个喜庆的除夕。 康熙二十三年在众人的喜悦中悄然到来。 若幽被特许不必参加任何的宫宴及活动,从除夕到十五,每日可以睡到自然醒,不用早起、挨饿受冻,还可以和自家额娘撒个娇什么的,感觉不要太好。 正月十一这一日,康熙留宿在了延禧宫,当晚惠妃的陪嫁、延禧宫宫女中的二把手芳菲爬上了康熙的龙床,翌日康熙封了官女子赐住永和宫。 原本正在用早膳的若幽听到这一消息看了素心一眼,换来一个安心的眼神,若幽便明白了,这事找得不错,心情大好的若幽硬是又多用了一小碗粥、两个烧麦。 正月十五,康熙来了永寿宫,康熙不愿承认:不知为何,这样寓意着团圆的日子,他只想与那个温和外表下实则清冷的女子共度。他对他自己说,正月里,妃位以上便只有永寿宫没去了,温贵妃又有孕在身,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的,也算是维持后宫平衡。 因着还在过年期间,若幽穿了一身桃红色的旗装,小两把头上只有两只桃花白玉簪并几朵绒花,虽未施粉黛,却是容光焕发。 望着这样的若幽,康熙愣了一瞬,之后看到若幽如同一口大锅扣在身上的圆滚滚的肚子,康熙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这肚子也太大了点吧。 康熙一边扶着若幽在圈椅上坐下,一边叫了起。 天气冷,若幽便常备着奶茶,热腾腾的来上一碗,驱寒暖身。 众人喝奶茶的功夫,宫人便上齐了菜,六个凉菜、十二个热菜(六荤六素),像那种华而不实的大菜,若幽这里基本上是看不到的,主食是各色的水饺,末了每人一碗八色汤圆,汤圆只有拇指大小,晶莹剔透,便是胤禛都吃完了一小碗,以讨个吉利。 用过膳,若幽便提议去后花园赏灯,永寿宫的宫人几乎人人都做了一盏花灯,胤禛硬是拉着素颜关在屋子里待了三天做出了两盏花灯,花灯就挂在后花园里。 几位主子穿上大氅、换了厚底的靴子,慢慢踱步到了后花园。几十盏花灯分挂在小路两边,有十二生肖的,有梅兰竹菊的,还有各种各样寓意着吉祥如意的人物故事的花灯。 巨大的合欢树树枝上挂着一对老虎花灯,树旁的地面上放着一盏绘着阖家团圆的巨大走马灯,胤禛哒哒哒跑到比他还高的走马灯旁,冲着若幽挥挥手,“皇阿玛、额娘、多罗玛玛,这是我做的灯。”几个大人莞尔一笑。 走近后,若幽看了看树上的小老虎灯,笑着问胤禛,“这灯可是送给小宝宝的?” 胤禛点点头,康熙走到胤禛身边拍拍胤禛的小肩膀朗声一笑,道,“好孩子,”回头对着若幽颔首道,“你把老四教的很好,朕相信老四以后定是个好哥哥。” 若幽回以温和一笑。 柔和灯光下绝世女子温婉的一笑,却是惊艳了康熙,怔了一瞬,任何的语言用来形容这笑都是苍白的,它好似为安静的世界注入了色彩一般,以致后来每每想起这一刻,康熙的心便不自觉的软了几分。 走马灯上则绘着一家几口人,小夫妻两个搀扶着明显有些年迈的老妇,大一些的两个孩子跟在父母身边看着一旁的舞龙,小点儿的两个孩子在不远处嬉闹玩耍,一家子都是喜气洋洋的。虽是简单的画但却透着祥和幸福,画的旁边提着几个略显稚嫩的字——幸福快乐。 这灯既是这一世胤禛的愿望亦是特意做给康熙看得,不论康熙今日来永寿宫与否,这灯康熙都会看到,只是地方的问题罢了。 康熙的眼神黯了一瞬,随即笑着道,“不错,很好。” 赏过了花灯,回到殿中,胤禛将小手轻轻覆到若幽圆滚滚的肚子上,像往常一样,很认真地对着肚子道,“弟弟晚安,一定要乖哦。”说完对着康熙与若幽行了一礼,“皇阿玛、额娘,儿子告退。” 康熙看了胤禛良久方才淡淡“嗯”了一声,胤禛便跟着乳母回了后殿。 胤禛走后,便有宫人端来木盆、倒上热水,给若幽与康熙脱了鞋袜,两人坐在软榻上开始泡脚。 若幽依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看了若有所思的康熙一眼,道,“让万岁爷见笑了。” “老四每日都会和你腹中的孩子打招呼吗?”康熙酝酿了许久才问道。 “是,”若幽淡淡一笑,“早晨、晚上都要和小宝宝问安,每日下午也都会抽出半个时辰的时间与小宝宝说话、互动。” 康熙挑眉,“互动?” “有时会背诗,有时会读经,经常读的颠三倒四的,却是认真的不得了。有时候也会把他自己听到、看到的新鲜事儿絮絮叨叨个不停,小宝宝偶尔会伸伸胳膊伸伸腿儿应当算是回应了,胤禛那孩子感受到回应,总能高兴好久呢。”原本是若幽拉着胤禛给孩子做胎教,如今胤禛倒是将这事当做了每日必做,便是若幽不说,都会主动拉着若幽坐下,与孩子互动。 康熙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来小小的胤禛一脸严肃地与若幽腹中孩子说话、读书的场景,以及若幽好笑又无奈却又慈爱看着孩子们的样子,他的心底好似流过了什么。 半响,康熙才扭头望着若幽道,“你这肚子比起同月份的大些,”虽然康熙不是医者,但宫中有孕的嫔妃不少,八个多月的也不是没见过,但还没有若幽的大,颇有些语重心长地对若幽道,“朕见你晚膳进的不少,还是克制些好,朕曾听闻胎儿太大不利于生产。” 若幽眨眨眼,这是在关心她?若幽眼中闪过暖意,柔和一笑,“臣妾省得,齐太医说依着臣妾如今的情况这样的饭量不打紧的。” 闻言,康熙点点头,“齐太医的医术朕还是知道的,如此便好。时候不早了,安置吧。” 第五十六章 翌日,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据东北八百里加急报,札萨克图汗部与土谢图汗部发生争斗,大清边军按照康熙旨意前往调和,沙俄内陆西伯利亚军趁着东北军人马不齐之时,腊月二十八傍晚突袭边城,并在短短七日内连克两城,佐领阿灵阿率中军骑兵营千里驰援,歼灭进犯敌军七千人、俘虏近两千人,成功打了一场反击的战役,与随后赶到的左军配合进行回击,不仅夺回被占的两城,还攻下了叶尼塞斯克城,萨老将军请示是否要继续。 “萨老将军的奏折,众位爱卿怎么看?”康熙放下奏折,抬头望着阶下的大臣们问道。 作为留京武将之一且参与过几年之前的对俄战役的简亲王雅布出列躬身道,“皇上,奴才有奏。” “讲。”康熙淡淡道。 “奴才以为要狠狠地将这些俄毛子们打回去,将他们的城池变成我大清的土地。”雅布接触过沙俄人,自是知道这帮沙俄人有多么的出尔反尔、不讲信用。 “皇上,奴才以为还是要从长计议的好。”内阁学士索济出列道。 “皇上,我大清泱泱大国如何能与蛮夷一般见识,理当以教化为主。”礼部侍郎道。 “皇上,如今国库略有存余,再起战事,恐入不敷出呐。”户部侍郎躬身道。 “皇上,诸位大人言之有理啊,请皇上三思。”索额图观望许久,见康熙并未有异色,才出列,随时中庸的话,却是透出了主和之意。 “皇上,这些沙俄人居心叵测,对我大清疆土一直虎视眈眈,奴才请战。”大将军图海忍不住站出来道。 “皇上,就该狠狠地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呐。”裕亲王虽说年纪大了,但这一腔热血却是并没有就此失了温度。 “皇上,奴才附议。”一向主和的明珠此次却是站在了裕亲王这边,这让很多打算进言的明珠一派的人熄了火。 “皇上,奴才以为” “皇上” 朝堂上一时吵翻了天,康熙面无表情地看着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众臣,一旁的梁九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万岁爷面上越平静心里这火便越旺。 果不其然,过了约莫两刻钟,康熙砸了手中的茶盏。 众人跪地叩首齐声道,“皇上息怒。” 大殿之中瞬间安静,殿中所有人跪地不敢再吱声。 “息怒?”康熙冷哼一声,“众位爱卿是把这金銮殿当作菜市场了吗?” 康熙缓缓步下龙椅,望着跪了满地的文武大臣,语气满是锋锐地道,“前线边关告急,尔等却在这大殿之上吵作一团?沙俄贼子不顾两国签订的友好往来国书,进犯我大清边境,尔等竟然打算议和?是要割地还是要纳贡呐?真是朕的好臣工,大清的栋梁之才!朕,今日在此言明,对于侵犯我大清的贼子绝不议和!” 几个主和派的大臣吓得缩做一团,生怕盛怒的康熙一怒之下抄家流放。 康熙淡淡看了一眼抖成筛糠的臣子,“朕,不希望再听到任何有关议和的言论,违者,便去宁古塔与披甲人作伴去吧!” 闻言,主和派的大臣们松了一口气,这是不追究了。 康熙坐回龙椅,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水,放下茶盏时,茶杯与桌面摩擦发出的一声脆响,众人内心跟着一颤。“各部回去给朕计算二十万大军的均需,三日后的朝会朕要看到各部的折子。诸卿可还有其他要事?” 殿中静默。 “裕亲王、恭亲王、康亲王、简亲王、图海、明珠、周培公朝会后御书房觐见。”康熙起身,梁九功会意,一甩拂尘,唱喏道,“退朝!” “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再度叩首。 御书房。 康熙看着下面的几位重臣,淡淡道,“都坐吧,李德全上茶。” “谢万岁爷(皇上)。”几人道过谢,便坐了下来,像上了年纪的康亲王,都忍不住想要叹慰一声:又站又跪了几个时辰,感觉这老胳膊老腿儿的都要散架了,总算是能坐下喝口茶缓口气了。 “万岁爷,东北军已经占据了中西伯利亚的绝大部分地区,沙俄的统治范围已经回缩至西西伯利亚,距离西蒙古草原甚远,他们是如何如此快的得到消息进而死灰复燃地进犯边城的?”裕亲王问出了众人心底的疑惑。 康熙冷哼一声,“葛尔丹给沙俄人递了消息。” “葛尔丹?就是那个准格尔的新汗王?”简亲王到底还年轻,惊讶出了声。 康熙看了雅布一眼,雅布摸摸鼻子,讪讪一笑。见此康熙才移回了目光,雅布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舒了口气,万岁爷的目光一般人还真是承受不住呀。 康熙轻哼一声,“不错,就是他。不过却是一点没留下证据,如今准格尔部倒是安静的不得了,没有任何扩张之意。葛尔丹暂时不足为虑。” 闻言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开始讨论对沙俄一站事宜。 一直到宫门落钥,康熙才放人回府。 半路上,雅布去了一家卤店,买了些卤味,又拐去买了些烧酒方才回府。 第五十七章 戌时正,永寿宫。 若幽正准备休息,素颜快步走到若幽身前,轻声道,“主子,宫外简亲王派人递进来的消息。”言罢将一张薄薄的信笺递给若幽。 若幽打开信笺,上面简要介绍了今日早朝及朝会后御书房的情形。 若幽将看完的信笺交还给素颜,“你看看。” 素颜接过信笺,快速看了一遍,“主子,早朝上的情况与我们得到的消息基本没有出入。” 若幽轻轻点点头。 这后宫向来没有什么秘密,早朝上发生的事情还不到午膳时分,整个后宫便都已经知晓了。 望着薄薄的信笺,若幽勾唇一笑,“倒也难为简亲王了,这时候还想着递消息进来。对了,六哥那边如何了?” 若幽有孕后,为了使自己减少忧思,不是特别重要的消息,若幽便也不再过问了,一般由素颜、素心处理,极其紧急重要的、她二人无法决断的才禀报给若幽。 “六爷那边一切顺利。一有消息,咱们的人第一时间都会传给六爷的,怕是关于前方之事,六爷的消息比咱们的还要快些呢。”素颜笑着道。 若幽点头,“如此便好,这一次对沙俄的战事对于六哥来说至关重要。只有战事才是武将最快的晋升途径,如今天下大定,这样的战事错过了,以六哥的情况想要在短时间内位极人臣,怕是要难上加难了。”若幽轻叹一口气,“六嫂可是已经离京了?嘶。” 素颜见若幽的右小腿抽筋,便上前一边给若幽揉腿一边回道,“是,六爷福晋今晨启程的,已经派了一对人暗中保护福晋安全。小少爷如今暂时住在了老夫人的荣乐院。” 过了片刻,右小腿不再一抽一抽地疼的厉害了,若幽方才出声,“火器那边研制的怎么样了?” “戴梓和程宇二人配合得不错,带着研发小队经常通宵达旦。火枪自十六日起已经进入试验阶段了,再过一两日应该就会拿到结果了。改良大炮则还需要些时日,根据计划,估计到年底应该可以试制完成。”素颜说着,手上却是仍旧没停。 “如果这批火枪没什么问题,找个机会给庄亲王递个消息,举荐一下戴梓,也好为哥哥提供助力。”若幽摆摆手,示意素颜可以停手了。 “是,奴婢明白了。”素颜给若幽掖好被子。 “隆科多那里可派了人手?”若幽摸着腕间的白玉镯淡淡问道。 “主子一直派人盯着呢。这位最近可是上蹿下跳的,活跃着呢。”素颜也没有起身,坐在脚踏上,双眼亮晶晶地道。 “还‘上蹿下跳’,又不是猴儿。”若幽失笑,“看来这北边的战事佟佳氏一族也坐不住了,想要分一杯羹,为着以后培养接班人呢。哎呀,这佟佳氏一族可是盼着再出一个皇后、皇太后,延续他们佟佳氏满门的荣耀呢,这宫里宫外的,都使着劲儿谋算那个位置。” 若幽摇头,可惜呀,纵使康熙松了口,孝庄也不会同意的,真真是应了一句老话,“瞎子点灯——白费蜡(啦)”。 “谁说不是呢,两位佟大人(佟国纲和佟国维)可是到处宴请同僚,隆科多也不闲着,时不时的还约了人去跑马射箭呢,哦,对了,已经约了相熟的一起出发去参加五日后的骑射会呢。”素颜一本正经道,眼中却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明儿个是骑射会?本宫记得,这骑射会不是一般在三月初吗?”若幽也曾参加过这骑射会,还取得过女子组的魁首。 “今年这不是情况特殊嘛,几个老王爷商量了一番,又上报了太皇太后和皇上,那二位都首肯了呢,如此也能送些优秀的八旗子弟去历练历练。”素颜撇撇嘴道。 若幽了然地点点头,摸着白玉镯柔柔一笑,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厉光,“既是如此,那么咱们便送佟家一份大礼吧。” 素颜两眼放光地应了是。 若幽看着这妮子兴奋的样子,挥挥手,无奈道,“行了行了,快去吧。” 素颜笑嘻嘻行了礼,放下床帐,吹熄蜡烛,室内陡然暗了下来,将墙上的夜明珠换了大一号的,她这才轻轻关上殿门。与守夜的素沁点头打过招呼,素颜便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前朝的重臣们分拨分批地被康熙宣召入御书房议事,御书房内除了梁九功这个一直跟着康熙的内侍之外,其余伺候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因而御书房内具体议了什么,除了当事人,便再无人知晓。 三日后,朝会。 一上朝,梁九功便先宣读了康熙的三份圣旨,分别是针对兵部、户部、工部,包括军队调动、饷银与粮草调配以及武器装备。 宣读完圣旨,户部尚书杭艾出列,言说国库银粱紧张,短时间怕是难以筹措供几十万大军的用度。 康熙呵呵一笑,随即砸了手中的奏折。 堂上众人吓了一跳,除了被召见过的几位心中有数,其余人都是不知户部尚书这几十年如一日的话怎的便惹怒了皇上,“皇上息怒。” 康熙也不理会跪了一殿的众臣,冷哼一声道,“户部尚书杭艾大人既然在其位而不能谋其政,那便回家种地去吧,想来江南的水土还是不错的。来人,带下去。” (户部尚书杭艾的老家是在扬州。) 于是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这位左右逢源、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年近半百的户部尚书大人还未及反抗便被一旁的大内侍卫堵了嘴拖出了大殿。 见不知趣的人被扔了出去,康熙想了想又道,“户部右侍郎南拉奇自即日起升任户部尚书执掌户部,南大人可不要让朕失望呐。” (南拉奇还未到四十,出身不算太好,这些年一直是靠自己打拼上来的,一直以来的口碑、能力都是不错的。) “是,奴才定会按时交付大军所需的银钱粮草的。”新鲜出炉的户部尚书南拉奇稍稍平复了下心绪,勉强镇定回道。 康熙淡淡嗯了一声,表示对于南拉奇态度的满意。 慢慢扫视了一圈乖乖跪地不敢吱声的众臣,康熙忍不住在心下冷哼道:看来朕平时还是太仁慈了,一个个的都快上天了,竟敢公然反驳朕,哼,就该让你们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朕才是这大清的主人。 第五十八章 康熙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就让脑满肠肥的前任户部尚书就这么离开去过他的好日子,“刑部尚书、都察院御史何在?” 刑部尚书、左右都御史往旁跪着挪了两步,叩首齐声道,“万岁爷,奴才在。” “尔等去杭艾(前任户部尚书)府上帮着搬搬家吧。”康熙轻哼一声,如今前线需要大量银钱,国库必然不丰,就先用这老家伙的略略填补一二吧。 刑部尚书、左右都御史对视一眼,万岁爷这意思,这是要查抄贪墨了?心中百转千回,几人却是不敢耽误,忙应了是。 至于其他的人也一时都噤了声,不敢再进言什么,这朝堂上但凡有点地位的又有几个是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两袖清风的呢?都怕再说什么,让皇上的这把火烧到自己的身上就不怎么美妙了。 于是一退朝,刑部以及督察院便强强联合带着人手浩浩荡荡地前往杭艾府,可是下了这位前户部尚书一大跳。 待说明来意,刑部的人便寻了两个空置的大院子,将府中的主子以及一干下人分开暂时看管起来,剩下的人便开始地毯式搜索。 经过两天一夜的搜索核查,除了来路正当的东西,累计搜出各类来路不正的金银珠宝、古玩玉器等物什价值白银一百多万两,此外还有分散各地的数十处铺子以及数万亩良田。 由于涉案数目巨大,刑部尚书与左右都御史连夜进宫向康熙禀告。 这样的数额可是大大超乎了康熙的预计。 康熙震怒,直接下旨将杭艾府全部投入大牢,严加审讯。 杭艾贪腐案一时震惊朝野后宫,所有与杭艾有过交往的,都担心不已。 尽管朝堂上已经人心惶惶,但仍不能阻挡骑射会的到来,三年一度的骑射会在万众瞩目中开始了。 骑射会历时两天,分男女两组,每日进行一个科目的比赛,只有骑、射两个科目都获得第一名,才能成为魁首,男子组的历届魁首都会直接被封为三等御前侍卫、赐正五品云骑尉的爵位;女子组的魁首若非宗室女的则会被封为乡君,宗室女则直接晋升一品。此外,魁首每人赏黄金百两、绫罗绸缎各十匹,综合第二赏黄金五十两、绫罗绸缎各五匹,综合第三赏黄金二十两、绫罗绸缎各一匹。 当然,骑射会仅限二十岁以下的八旗子弟(女子一般为未婚嫁的)参加,因而也被戏称为“贵族科举”,由此可见此会之盛大与重要。 第一日举行的是骑科目的比赛,比赛的地点在京郊的皇家围场。 “骑”这一科目包括障碍赛、曲线冲刺、马上蹴鞠三个环节,前两个是个人赛、最后一个是团队赛。 这次的骑射会除了裕亲王、康亲王、恭亲王、固伦巴林大长公主(孝庄的二女儿)、和硕哲慧长公主(康熙同父异母的姐姐,生母难产而亡打小养在两宫太后处)外还特意邀请了图海以及简亲王雅布作为评委,这让雅布抱怨许久,明明他还是个不到三十的大小伙子,为什么要他和一帮老头子在一起。 宫里面,从惠妃所出的大阿哥到宜妃的五阿哥都被康熙特批前去观摩学习,除了胤禛其他的几个孩子都很兴奋,终于可以出宫了,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 进入围场,远远的胤禛便看到了大舅舅法喀的长子安泰、三子代岗以及四舅舅的长子舒朗,实在是钮钴禄家的遗传太好,男的、女的都是高挑的,即便是在人堆里也很好辨认。 胤禛与同行的几位阿哥略一拱手,道,“太子哥哥、三哥、五弟,几位表兄在前方等着胤禛,胤禛先行一步。”言罢指指左前方的安泰兄弟几个。 太子几人顺着胤禛所指方向自然也看到了,太子点点头,“去吧。” 胤禛施了一礼,便向着钮钴禄家的几兄弟走了过去。 五阿哥一出门便成为了胤禛的小尾巴,此时见胤禛要去和表兄弟寒暄,便大喊道,“四哥四哥,等等我。”言罢毫不客气地拉住胤禛的胳膊。 胤禛无奈,板着脸道,“好好走,别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五阿哥嘻嘻一笑,放开胤禛的胳膊,跟在了胤禛身后。 “见过四阿哥。”兄弟几人看到胤禛,便行了礼。 “大表哥、三表哥、四表哥不必多礼。”胤禛颔首,将一旁的五阿哥拉到身前,“这是我五弟胤祺。”,又依次向五阿哥介绍了兄弟几个。 几人再次向五阿哥见礼,“见过五阿哥。” “大表哥、三表哥、四表哥好。”胤禛好奇地仰着头看着几兄弟。“你们就是贵额娘家的人呀,我听我额娘说过,贵额娘家有好多的小哥哥呢。” 安泰笑着点点头道,“诚如五阿哥所言,家中的女子是少了些,我们这一代目前有兄弟六人,但尚无姐妹。” 舒朗年纪还小,是个活泼的,接话道,“五阿哥你是不知道,我家男女比例失调,男孩是根草,姑娘是个宝,唉,你是不知道,我们这日子过的呀是有多么的水深火热。”言罢无奈叹口气。 五阿哥听着觉得新鲜,便拉了舒朗到一旁八卦去了,两人年纪相仿,倒也说得来。 两个幼稚小朋友走了,胤禛能和安泰、代岗说些正事了,“两位兄长可是要参加这次的骑射赛?” (舒朗ap;胤祺:谁说我们是幼稚小朋友了?本小爷(阿哥)明明聪明的很!) 安泰点点头,“我是要全力一试,三弟只是来体验一下过过场,可惜二弟不在,二弟是我们兄弟几人中武学天赋最好的。” 胤禛很是赞同的点头,讷亲的英勇不下于小舅舅阿灵阿,关键是谋略也不错,以后定是一员大将。至于眼前的安泰,大概是遗传了大舅舅较多,性情温和但智商情商都很高,是个走文臣路线的;代岗就和前世的老九一样,是个喜爱黄白之物的,经商头脑不错;而舒朗,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这样的人比较适合入朝为官,不过如今年纪还太小,还有待考察。 “四阿哥今日来是?刚刚我还看到了大阿哥、太子殿下和三阿哥。”代岗问道。 “皇阿玛让我们兄弟五个前来观摩学习,我们都不会下场的。”胤禛淡淡道。 来的几位皇阿哥中,最大的胤禔也不过才刚刚十二,便是女子,这个年龄一般也不会下场的。 “今日的骑射会二位表兄要小心些,莫要为了名次而受伤。”胤禛结合在宫中的听到的以及到了围场所见到的热闹景象,想了想,难得叮嘱道。 安泰、代岗对视了一眼,笑着对胤禛点点头,“四阿哥放心,我们省得的。” 第五十九章 兄弟几人说话的功夫,场中陆陆续续又到了不少人。 见着时间差不多了,安泰微微一笑道,“快要开始了,咱们也过去吧。” 胤禛微微颔首,派人将五阿哥与舒朗找回来,几人便向广场中央行去。 到场的评委中,固伦巴林大长公主是辈分最高亦是身份地位最高的,因而开场便由固伦巴林大长公主进行致辞。 广场的东边设置了高台,评委以及前来观赛的、身份贵重的诸如皇子阿哥们便在高台就坐;高台的两边搭建了不少的棚子,左侧的棚子供参赛选手休息,右侧的则是观众席。 身着各色骑装的少男少女们分列两个阵营,英气十足地等待着接下来的比赛。 看着眼前热情洋溢、活力四射的少年人,胤禛感觉自己也鲜活了不少,低头看看自己白嫩嫩的手掌,胤禛淡淡一笑,他自己不也是个生机勃勃的少年郎吗? 这一刻,胤禛,感觉自己仿佛又年轻了几岁。(嗯,心理年龄) 第一关,障碍赛,整个赛程一共两千米,平均每五十到一百米设置一个障碍,毕竟只是针对少年人的选拔赛,障碍的设置断不会到非死即伤的地步,最多就是有些破皮、淤青罢了,当然也有极少数骑术不佳却硬要比赛而不小心,摔断胳膊、摔断腿的。 固伦巴林大长公主言毕,简亲王雅布自椅子上起身,与这位皇姑母见礼之后站到高台中央,宣布比赛规则:参赛所用马匹由上驷院统一提供,用具可以自备;中途自马背上摔下者、不按照规定赛道行进取巧者将失去参赛资格;攻击他人取胜者将失去参加本届乃至以后任何一届骑射会的资格且永不得入朝为官;另终点的裁判只对前五十名到达终点的参赛者信息进行记录。 人群中的安泰听着台上简亲王抑扬顿挫的声音,不禁想到了当年那个身着大红骑装如同误入凡尘的天宫仙子般的少女。 那日也是这般的阳光明媚,即便是在一众出色的八旗精英子弟中,安安静静站在原地一脸淡然的少女也是那般的耀眼。 少女听闻顺承郡王的一番讲解,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微微勾唇一笑,扭头拍拍他的肩膀,轻轻挑眉问道,“大侄子,可听清了规则?” 他记得他当时颇有些疑惑的点点头,却是不解看着眼前的少女,“小姑姑缘何有如此一问?” 处处散发遗世独立气息的少女那秀气的眉轻撇,盯着他看了半响,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罢了,姑姑给你说说。其实这长长的一番规则,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嗯,还有便是做人要厚道些别整日净钻研些偷鸡摸狗的害人勾当。不过”少女顿了顿,眼中似有波光流转,压低了声音道,“姑姑再给你支一招,你可以不自己亲自出手呀。”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淡淡冷哼一声,“便是亲自动手也没什么,不要留下证据便好。” 当时的他被保护的很好,虽聪慧但到底还是太懵懂天真,只是自心底觉得如仙子般的小姑姑那一刻好似幽冥罗刹,摄魂夺魄,可是回神却仍看到的是自带仙气的仙女姑姑,他以为是他的错觉。 那一年的比赛他并没有参加。 到了女子赛赛前准备时,红衣少女悠然自椅子上起身,走了两步,却突然回首,对着微微笑道,“今儿个姑姑给你露一手,看好了。”言罢,似是意有所指地望向了赫舍里氏一族所在的棚子。 不论是语气还是绝美的笑容亦或是临行的那一眼淡淡,都充满了锐气,他忽然明白,之前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鬼使神差的,他央了与他家关系还不错的健锐营的统领带他一道上了观望台,观望台的视野极佳,可以看到整个比赛场地的情况。 比赛行程大概过了整个赛道的三分之一时,处于第一梯队中赫舍里氏嫡出的二格格将手中特质的马鞭抽向了一旁与她并驾齐驱、曾与她有过过节的、齐佳氏嫡出的小格格,这位齐佳格格的骑术不错、身手也不错,在看到抽向自己的鞭子时一扬马鞭将马鞭缠在了一旁的树枝,顺着惯性荡了出去,比赛是比不成了,但是好在人是平安无事。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众人反应过来之时,齐佳格格已经扶着赛道外的树干稳稳地站在了沙地上,只是起伏不定的胸口以及盯着赫舍里格格仿佛要喷出火来的双眸,显示了这位齐佳格格惊魂不定、无比愤怒的内心。 至于齐佳格格的那匹马,便没有这么幸运了,被赫舍里格格鞭头的铁蒺藜狠狠抽中,带起了一片血雨,由于铁蒺藜刺入马身,那马硬是被生生拖着在地面上疾驰了数百米才停下,宽阔的赛道上布满了血腥,明眼人都知道,那倒在血泊之中的马只怕是活不成了。 作为目睹了这件事发生全过程的人,他的第一反应是惊讶,或许这位赫舍里氏出身的嫡格格确实骄横跋扈,但是还不至于会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明知道会让自己万劫不复的事情,除非是这位格格脑子进水了。 回想到自家小姑姑临走时的一系列行为,再想想事发时自家小姑姑的位置,他顿时有种感觉,这件事恐怕是小姑姑做的。但是,当时小姑姑距离赫舍里格格最少有二十米的距离,且二人之间还隔了其他的人,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恐怕除了小姑姑本人,再无人知晓。 思及此处,他的惊讶便变成了震惊,他的脑中不禁响起了那毫无温度的女声:“便是亲自动手也没什么,不要留下证据便好。” 最后,赫舍里氏嫡出的二格格因为比赛中攻击他人,被取消了资格,尽管这位赫舍里格格一再辩解她并没有出手,但是当时在场的数位贵女以及周围负责秩序维持的健锐营军士以及大内侍卫都看到了,动机、人证、物证俱全,这位多才多艺、骄横跋扈的贵女最终被她的家族放弃,常伴青灯古佛。 他的小姑姑用实际行动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 (这也是康熙二十一年选秀时,赫舍里氏一族在赫舍里皇后薨逝后送入宫的不是嫡女而是庶女原因,赫舍里氏家族培养出来的、唯一适龄的嫡女折在了骑射会上,不得已才送了庶女出身的僖嫔入宫。) 第六十章 第一日的骑科目类比赛,他的小姑姑,那个耀眼的红衣少女在各分项均是第一的情况下,轻松拿下骑目类综合第一名。 那日,回府的路上,红衣少女看着他,温和一笑,“今日可是吓到你了?“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见红衣少女挑眉看着他,摸摸鼻子,有些赫然道,“一开始是吓了一跳,我还以为,小姑姑是结果” 红衣少女闻言扑哧一笑,点点他的额头,“傻小子,是不是一直以为你小姑姑我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宫仙子?” (安泰扶额:拜托,本小爷我可是比你还大一岁,能不能不要叫我傻小子,虽然你是我姑姑。) (若幽赏了一个爆栗:乖孩子,要尊重长辈。) (安泰:说好的仙气飘飘的小姑姑呢?)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本来就是嘛,有眼睛的都是这么想的,嗯,没错,就是这样,他握握拳头暗道。 便又见红衣少女垂目把玩着腕间的白玉镯缓缓带笑道,“结果今日发生的事,却是让你看到了一个面不改色便能轻而易举夺人性命的罗刹?” 半响,他听到自己略有些沙哑道,“没没有。” 红衣少女没有看他,只是轻笑一声,但他却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很快红衣少女敛了笑意,抬起头望着他,目光中带着些许愧疚,但更多的是坚定,她轻轻叹息一声道,”安泰,你是大哥的长子,公府的世子,钮钴禄氏一脉的未来要由你来担起。你阿玛、四叔、六叔甚至是我,都不可能护你一世安稳,世家大族的博弈从来都是不见硝烟的战场,每一次的决策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这关乎的不仅仅是你个人的安危,以后你的身后会站着你的阿玛、额娘、兄弟或许还有姐妹,你的家人,你要担负起钮钴禄氏嫡脉全族的兴衰。” “小姑姑,安泰明白,阿玛、小叔叔也曾与我说过类似的话。” “不,你不明白。”红衣少女摇摇头,“你阿玛对你说的,是希望你能够成为钮钴禄氏的守护者,能够在以后波诡云谲的日子里安安稳稳地守护好钮钴禄氏一族。而我与你小叔叔却不仅仅希望你如此。” 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他低声喃喃道,“不仅如此?” 红衣少女拍拍他的肩膀,“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而且你的性子与你阿玛是完全不同的,大哥他守成有余,开拓不足。而你”红衣少女自上而下地看了他许久,方才眼含笑意道,“本就是个举一反三、才华横溢的天之骄子,文治武功样样不缺,如此封侯拜相也是不在话下,若是听了你阿玛的,走了你阿玛的路子,才真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呢。” “我竟是这样好吗?”听着自家小姑姑毫不吝啬地夸赞,他却是有些茫然了。 红衣少女轻轻颔首,“不过,虽说天资不错,但是你这心性还差得远呢。如今的日子还算安稳,短时间之内,朝堂的格局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但是再过上个十年、二十年,怕便是要龙争虎斗了,到了那时候,守成只会让整个家族陪葬。前朝后宫,均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那时你还如今日一般天真烂漫、心慈手软,只怕是要连骨头渣子都要被那起子小人吞干净了。” “所以,今日,小姑姑您才”他的话未说完,便听得红衣少女道,“不错,刀只有经过了血的淬炼才能够成为绝世名刀,若说道理,我相信你也是懂得,但若不直面,到底还是差了些,难以直接改变你的看法与想法。” 他突然想到了幼时小姑姑对他说的,“有时,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为虚。” 马车中静默了许久,才听得带着些许的沧桑、黯然、无奈、苦涩的轻笑,红衣少女望着晃动的车帘略有些自嘲地道,“我也想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你眼中的小姑姑其实从来都不善良也不美好我,就是来自幽冥的罗刹。今日,让你见到这些,与你将话说开,也免得日后生出猜忌。” 看着倚靠在窗边的红衣少女,明明是张扬艳丽的颜色却无端端透出了孤寂寥落之感,他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名义上是他姑姑、实际上却比他还小一岁的女子,尽管一直知道在家中这位小姑姑很有分量,在今日之前也不过是以为是个聪慧的女子,如今却是看到了这女子的不易。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唾弃自己,为着那一刻的惊疑,这是他一直说要好好保护的小姑姑呀!他怎么能忘记了他的小姑姑一直以来对他的教导与宠爱? 思及此,他往红衣女子的身边挪了挪,握住了那微凉修长的纤纤玉手,女子的手动了一下,却终是没了其余的动作。 他满是愧疚地道,“小姑姑,对不起,我,我不该如此,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想怎么罚我都好,不要闷在心里、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素手轻颤了一下,自他手中抽出,他愣了一下,一抬眼望进了一双幽深的眸子中。 “你,不怕我了?”女子眉眼温和看着他,轻声问道。 “其实侄儿从未怕过小姑姑,不管小姑姑变成什么样的,小姑姑都还是我的小姑姑,是我打小立誓要保护的人。刚刚其实,就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嘿嘿嘿。”想着想着,他自己也觉着好笑,怕吗?不怕的,就是太颠覆认知了,好嘛?明明是仙气飘飘的仙女结果一转眼便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女,这转变搁谁身上谁也得有个反应的过程呀! 女子的眼中带上了暖意,“好。”她捏捏他的脸,勾唇一笑,便是笑容也有了温度,道,“乖侄子,以后可要好好听话哦。” 他也傻笑着点点头,但是当时的他只顾着哄小姑姑开心,却是忽略了小姑姑柔美笑意背后,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狡黠,他被地狱式训练的几年美好时光就在不久之后开启。 第六十一章 宣读完了规则,简亲王雅布便会到了座位上,端起桌上的茶盏就是一通猛灌,看得坐在他身旁的康亲王嘴角直抽,低声提醒道,“注意举止。” 年轻的简亲王看了台下一眼,确认无人注意,才懒懒一笑,“放心吧,皇叔,没人看到,便是看到了,也无妨,左右本王已经娶妻了。”言罢又给康亲王添上茶水,“皇叔,您也喝。” 康亲王:还能不能好好的说话了。 简亲王此举也算是给了康亲王台阶下,康亲王端起茶盏轻哼一声,未再多言。 简亲王:傲娇的老头子,本王不和你计较。 先开始的是男子组的比赛。 参赛的少年们有一刻钟的时间去检查自己的马匹装备进行赛前准备,一刻钟后,牵着上驷院分配的马到北侧的赛场集合。 为了确保比赛公平、避免有人在马匹上动手脚,上驷院所备马匹数量原则上比参赛报名者数量多十匹,所有的马集中放置在一个极大的马棚中,按照到达顺序依次牵走马匹、安装马具。 安泰与代岗的马具是若幽着宫外手下的匠人特意打造的,所有的器具都暗藏玄机,不为别的只为应对突发事件、保住二人的性命,让他二人全须全尾的回来。 马具既是专人打造,自然也派了专人为他二人装配,趁着装配的空档,安泰走到观众席,对着站在高台栏杆边上的舒朗招招手,舒朗一看自家大哥过来还冲着自己招招手,很是开心地从一侧滑下,哒哒哒跑到安泰身边。 “大哥。”舒朗一副乖宝宝样。 安泰眼中闪过笑意,给舒朗系好因为小家伙不老实而散开的披风带子,摸摸舒朗的小脑袋,温和道,“大哥和三哥要去参加比赛了,你要好好听四阿哥的话,知道吗?” 由于舒朗与五阿哥两个小包子一见如故,舒朗便被五阿哥带到了高台上观赛,作为年长一些且看起来就很有兄长风范(是面瘫)的四阿哥胤禛自然就成了他二人的临时乳母,照顾好二人,别出了什么岔子。 舒朗小包子眨眨眼,认真点头,“大哥,放心,舒朗会乖乖听话的。” 紧跟着溜下来的五阿哥胤祺在一旁笑嘻嘻拍着胸脯道,“大哥放心,我会看好他的。” 安泰看着与舒朗差不离的小萝卜头,忍着笑温和地对着胤祺拱手道,“好,那舒朗这小子便交给五阿哥,劳烦五阿哥费心了。” 胤祺背着手,一副小大人样的地点点头,拉起舒朗的小手,二人一同对着安泰挥挥手,安泰回以一个点头微笑,胤祺便拉着舒朗从一侧的台阶慢慢爬上了高台。 见两个小包子留下一个傲娇离去的背影,安泰好笑地摇摇头,这才对着跟着两个小包子下来的胤禛拱了拱手,“麻烦四阿哥了。” 胤禛微微颔首,“不必担心,我会看好他们两个的。” 胤禛是个稳重的孩子,小姑姑教出来的孩子必然是精品,既然这么说了,便肯定是没问题了,安泰点点头,略施一礼,便转身潇洒牵马往起点去了。 起点有一面巨大的锣,待众人全部就位后,会有军士敲锣,锣响比赛开始。 不愧是专供皇家御用的马匹,这马的素质确实不一般,这要是放在外边也算是千金难求的好马了,安泰一边不紧不慢地操纵着胯下的马穿过各种障碍一边暗暗感叹。 在安泰身旁的代岗瞅了自家大哥一眼,就知道自家大哥又是一心二用了,不禁满头黑线,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都想上去摇一摇自家大哥,拜托这可是在比赛,这要是连个名次都得不上,穿出去得多丢人呐,怕是宫中的小姑姑都忍不住想要揍他了吧,于是代岗与他大哥一样走神了,而且自行脑补了他大哥被修理的场面,正想着,突然听到自家大哥那温和的声音,“老三看路。” 代岗一个激灵,急忙调转马头,这才险而又险地避免了冲出赛道的悲剧。 舒了口气的同时,代岗不禁暗暗佩服,大哥就是大哥,竟然还有空关照他,啧啧一心三用这境界他可是差远了。 两千米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比赛的又都是一群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高台上的人(为了方便评判,高台可以看到各比赛的最终赛况)很快便看到了向着终点奋进的第一梯队,打头的是明贵妃佟佳氏的亲弟弟隆科多、西林觉罗氏嫡长公子、安泰、康亲王次子所出庶三子、代岗、英贝勒之子兴绶几人 距离终点还有大概二百米左右时,隆科多的马在跨越绊马索时绊了一下,虽说是绊了一下也不过是后马蹄踢到了木桩,别说是隆科多,便是对于这场上任何一个参赛的人来说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最多也就是比之旁人慢上半拍罢了,按照隆科多的骑术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然而隆科多竟然在马略有些不稳的时候松开了缰绳、而不是拉紧缰绳全力冲刺,于是放开缰绳的隆科多被华丽丽的甩下了马,并且以平沙落雁的姿势与地面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 这样的情况简直是惊呆了在场看到这一幕的每一个人。 由于事发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未曾反应过来,紧随而至的安亲王岳乐嫡次子经希的马狠狠地踩在了腿上,整个围场都听到了隆科多惨烈的叫声。 前方几人已经决出名次,安泰第一、西林觉罗?达平第二、爱新觉罗?兴绶第三,代岗得了第四。 后续的参赛者都是一脸懵地状态陆陆续续抵达了终点,比赛结束,众人才想起了刚刚响起的杀猪一般的叫声,纷纷往倒地的隆科多那边走去,几位评委并皇阿哥一看不大对劲也急忙叫了太医、自高台上下来往出事地去了。 其实自隆科多摔下马到众人带着太医赶到出事地点也不过过去了半刻钟的时间,然而隆科多已经不复出发时的丰神俊朗了,梳得油光发亮、一丝不苟的辫子散开了大半,原本月白的骑装混合着血水与泥土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破破烂烂、皱皱巴巴地挂在身上,整个人披头散发、无比狼狈地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六十二章 看到这样的隆科多,几位位高权重的宗亲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固伦巴林大长公主对着一旁的随行太医道,“快去给佟佳家的小爷看看。” 两位原本是来散心赏景充当背景板的太医暗暗叹息了一声,二人对视一眼均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忍住内心的惆怅,恭恭敬敬对着固伦巴林大长公主行了一礼,“是。” 两位太医走到隆科多身边,小心翼翼地将隆科多翻过来,隆科多已然昏迷多时了。 从康熙、明贵妃甚至是佟国纲、佟国维兄弟二人便可看出佟佳氏一族的基因还是不错的,男的俊、女的俏,作为佟国维亲子的隆科多长相自然也是不差的,只不过现在的隆科多面色苍白、满脸冷汗、双眼紧闭、牙齿死死咬着下唇,显然是痛苦至极昏死了过去。俊逸的脸上也是青青紫紫的惨不忍睹,额头上鼓起了一个大包、脸侧均有不同程度的划伤。 两位太医仔细看过之后,略略松了一口气,勋贵人家不论男女都是看中面相的,这位佟佳公子的脸虽然划伤了,但按时涂药,好歹是不会留疤破相的。 验看过了脸上的伤,二人又开始检查隆科多身上的情况。 隆科多的衣服虽然破破烂烂的,但是身上除了断了两根肋骨外加一些撞伤与划伤倒是没有其他再严重的了,真正严重的是他的左腿。 两位太医轻轻揭开隆科多腿上盖着的袍子,只见他的左腿不自然的扭曲着,血肉横翻甚至已经露出了白森森的腿骨。 有好奇跟过来查看情况的贵女见到这血肉模糊的情景当下便尖叫出来,有个别胆小的已是吓晕了过去,现场又是一片混乱。 其余镇定自若的要不是男子要不如固伦巴林大长公主一般生死都是见惯了的,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包括两位太医在内的稍微年长些、懂些门道的,都是心下一沉,佟佳氏这位嫡支出身,平日里风评不错、据传文武双全的隆科多小爷怕是废了,而且不仅仅是腿废了,以后的前途也没了,大清可是有着明确的规定:身有残疾者不得入朝为官、不得继嗣承爵。 这也就意味着,不论隆科多有多优秀,以后都与朝堂无缘了。 待隆科多醒过来,于他而言,他只有三个选择:要么从商,要么隐于幕后做一个谋士,要么就做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每日混吃等死。 出了这等事,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固伦巴林大长公主、裕亲王、康亲王等人经过商议之后,决定暂停后面的比赛,因为事涉佟国维的嫡子、以及安亲王岳乐的嫡子,此事是肯定瞒不住的,后面还有的是官司。 人是在他们几人眼皮子底下出的事,他们怕也是要被波及的,一个处理不好,便会惹得一身骚,还是早早入宫报给康熙处理吧,一个是当朝贵妃的亲弟弟、半个国舅,一个是皇叔的亲儿子、今上的表兄弟,如此说来不正好是皇家的家事吗?这件事就让万岁爷去头疼吧,他们这些外人还是少搀乎的好。 几人有道一致地对视一眼,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两位太医为隆科多做过简单处理后,固伦巴林大长公主便着人将隆科多先行抬回佟佳府,同时派人知会佟国维与安亲王,两位太医则随着大部队一同进宫向康熙汇报隆科多的情况。 几位皇室长辈要入宫,前来观赛的皇阿哥们自然也是要跟着回宫的,胤禛将舒朗移交给安泰,又简短的说了下情况,便带着小尾巴五阿哥和其余的几个阿哥一同乘车回宫去了。 既然后续的比赛取消了,众参赛者以及观众们自然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额娘去了。 隆科多出事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速地传播开来,在所有现场的人还在路上时,消息便已经飞进了京城的千家万户,回宫的几人刚刚自景运门进了紫禁城内城,后宫差不多的主子们便知晓了这一劲爆的消息。 永寿宫。 “主子,具体情况便是如此了,所有人都以为是一场意外,包括他自己。”素颜低声向若幽汇报了隆科多坠马事件的全过程。 若幽倚靠在大迎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越发滚圆的肚子,微微勾唇,“做得不错,佟佳氏的下一代也就一个隆科多是个人才,其余不过尔尔,如今折了这未来的接班人,本宫倒要看看,他佟佳氏接下来的戏要怎么唱。明贵妃那边可得了消息?” 素颜抬头瞧瞧巨大的花鸟座钟,笑着道,“算算时间,应当是差不多了。” “咱们的这位明贵妃一向端庄得体,不知道在得知了自己的亲弟弟废了之后还会不会继续维持这处变不惊的‘一国之母’的风范呢?给本宫好好注意着承乾宫的动静,有什么消息尽早了回报。”若幽言语淡淡却是透着一股子嘲讽。 “是,奴婢明白。”素颜行了一礼,退了下去,心中却是想着,不光承乾宫,乾清宫也要注意着点,多给主子带点消息乐乐,主子腹中的小主子才能长得健健康康的,嗯,最为主子的得力干将也是不容易呀。 承乾宫。 “你说什么?”主位上身着橙红旗装的端庄女子带着几分冷意地盯着下面跪着的宫人问道,“你当本宫久居深宫便很好糊弄不成?” 跪着的宫人一哆嗦,声音有些发颤道,“娘娘,此事千真万确,是,是老爷派人传进宫的,老爷与大爷(佟国纲)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 “娘娘,”一名身着咖色绣桂花纹掌事宫女装束的女子快步走到明贵妃身边低语道,“三少爷在骑射会上被踩断腿的事此时已经传遍了,与她说得基本无二。另固伦巴林大长公主、康亲王、裕亲王等几位宗亲已经进宫觐见皇上了。” “这么说,三弟他他他真的”明贵妃有些失魂落魄地斜倚在扶手上。 “行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明贵妃的陪嫁、掌事宫女彩儿见自家主子情绪不对,便先遣退了殿中伺候的几人。 第六十三章 “娘娘,”彩儿上前给明贵妃斟上茶水将杯子放到明贵妃手中,缓缓道,“您可要稳住呀。” “彩儿,本宫该怎么办?”明贵妃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因乘了水而有了些许温度、质地上乘的茶杯,声音却是带着无助与彷徨。 彩儿看着眼前颇有些颓废再不复端庄的主子,颇有些无奈,自家娘娘总是这样,事涉己身便关心则乱,人前端庄大气、举手投足威仪凛然的明贵妃其实性情颇有些暴躁、又有些沉不住气,还经常性的使小性子,谋略手段比起其他各宫的高位上的主子娘娘们(指的是妃位娘娘),额……大概除了恭妃娘娘,怕是谁也比不过。 倒也不是明贵妃就差得一塌糊涂,而是其余的妃位及以上的娘娘们都修炼成了人精,已故的赫舍里皇后和昭皇贵妃便不说了。 如今与自家娘娘同在贵妃位上的温贵妃,表面看着是个典型的大家出身的名门淑女,贵气淡然的风骨浑然天成,然而也是个厉害的,不然怎么会让一向眼高于顶的恭妃吃了闭门羹,宜妃那个笑面虎主动与她交好、整日围着她“娘娘长、娘娘短的”,甫一入宫便让皇上改了玉碟成为了四阿哥的生母、将四阿哥养在膝下,如今更是快要生下自己的孩子,而且把永寿宫经营的跟个铁桶似的,这满宫中旁人可是一点永寿宫的消息都探不出,这要是说温贵妃是个无能的,谁会信? 再说惠妃,惠妃入宫伴驾的时间比起自家娘娘还要早上许多,给皇上生了两子一女,虽如今只立住了一子,但按着皇子阿哥的齿序,可是大阿哥,是长子,延禧宫虽不像永寿宫那般严密,却也探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虽说为人强势了些,但是在宫中却是无人敢不敬这位实际上的妃位第一人。 妃位上的第二人——明艳直爽的宜妃,康熙十五年入宫,是现在诸妃之中年纪最小的、资历最浅的。与蒙荫入宫、一步到位的温贵妃不同,宜妃是从庶妃、贵人、嫔、妃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宜妃自入宫起便恩宠不断,直至现在,在新人不断涌现的情况下,皇上入后宫的时间宜妃至少能分到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生养了五阿哥、九阿哥,这可是如今高位娘娘中的独一份呐!前朝后宫人尽皆知的宠妃,有子有宠,统共就怀过两胎都平安生下,这手腕,要说宜妃是个没什么心机的直肠子,呵呵,谁信? 荣妃是个比较和善的女子,说话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虽与惠妃是同一年入宫的,年龄却比惠妃打了三岁,家世也略逊于惠妃。曾孕育有五子一女,不过只立住了一子一女,即三阿哥与二公主,虽说因着年老色衰再加上性格内向不大得皇上喜爱,但到底是目前为止为皇上孕育过子嗣最多的女人,起码的尊荣还是有的,在宫中口碑很不错。 端妃出身汉军旗,是最早入宫伴驾的,如今宫中也就剩下通嫔是与端妃同一时期的老人了。端妃便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说话做事都是柔柔的,因为出身汉军旗再加上母族不十分显赫,虽聪慧多才但总是小心翼翼的,平日里也是个安静的(康熙朝早年后宫还是满蒙的天下)。早些年也有过怀胎,然而接连小产使得端妃的身子便不大好了,尤其是拼命生下的皇次女(未齿序)未满三岁便夭亡后,本就安静的端妃更加安静,成日里与佛祖相伴,很少掺乎后宫里乱七八糟的事。 想着想着,又听到明贵妃低低的啜泣声,彩儿的心情便更加烦躁了。论家世,出身钮钴禄氏、纳喇氏的温贵妃、惠妃一点不比自家娘娘差;论子嗣,除了被皇上厌弃的恭妃,哪个不比自家娘娘能生(明贵妃就怀过一次还被赫舍里氏算计了);论相貌,自家娘娘也不过勉强算是上乘吧;论年龄,已经二十好几奔三十的,能和刚二十出头的宜妃以及不过二八年华的温贵妃比吗?论能力,如今这承乾宫,真不是她说,安全等级还真心是不高,光靠他们几个下人如何能直接代替了主子,没变成筛子已经算是不错了。如今也就剩下和皇上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兄妹、出身皇帝母族这点子情分了,但是自家娘娘根本看不清哪,这些情分在随着一桩桩一件件的、自家娘娘做的蠢事一点点地消磨,偏偏娘娘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一心想着挣皇后的凤座,若是没有太皇太后或许还有五成的把握,但太皇太后明摆着就是不让佟佳氏的女人上位了,便是皇上这粗胳膊也拧不过太皇太后这大腿呀!等到与皇上的这点子情分也消磨殆尽了,皇上厌烦了,这贵妃的位置能不能做得稳还是个未知数呢,唉,真是愁人。 彩儿这厢忧愁未来的日子,明贵妃这边到总算是回过些神来,用帕子擦擦泪痕,对着自己的心腹道,“彩儿,你拿着本宫的腰牌去太医院,去请何院判到府上给三弟瞧瞧;香儿,给本宫梳妆。” “娘娘”明贵妃话一出,彩儿便明白,这是要去乾清宫闹事的节奏呀,这节骨眼上,怕是各宫都等着看承乾宫的笑话呢,可不能再去御前闹了。 “怎么,本宫使唤不懂你了吗?”明贵妃如今心中也是烦躁地厉害,阿玛与额娘一共有两子两女,大哥是个不成器的靠不住,三弟打小便聪明伶俐可是她以后的依靠,可不能这就“折戟沉沙”了,要不以后她要依靠谁,那几个庶子吗?思及此,明贵妃眼中透出厉色,声音也带了几分冷意,“还不快去!” 彩儿顿了顿,方才无奈行礼,到底为人奴婢地劝上一两句还行,说多了怕就要被主子厌弃了,“奴婢这就去,娘娘,莫要着急上火。” 出了承乾宫,彩儿不禁叹息一声,这事还有得闹呐。 明贵妃换了一件藕荷色的旗装,略有些凌乱的一子头上简单簪着翡翠托底的点翠芍药头饰、卸了金钗,化了淡妆,刚刚哭过的眼睛红红的略有些发肿,倒也符合一个担忧弟弟的好姐姐形象。 随意拿过一件秋香色的披风,便扶着香儿的手,出了承乾宫,小跑着去乾清宫面圣了。 第六十四章 乾清宫。 “万岁爷,您可要给奴才做主呀。”佟国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着康熙悲悲戚戚道。 佟国纲闻言面上便是一黑,不着痕迹地看了康熙以及安亲王一眼,二弟这话这不明摆着是要和人家安亲王对上了吗? 果不其然,安亲王岳乐在一旁冷哼一声,看了康熙一眼,见康熙没有发话的意思,便对着佟国维冷冷道,“佟佳大人的意思是要本王对这件事负责了?” 佟国维瞥了安亲王一眼,反唇相讥道,“你儿子纵马踩断了我儿子的腿,安亲王不该给个说法吗?”哼,别人畏惧你安亲王府是皇亲国戚,本官可不怕,佟佳氏一族还是当今万岁爷的母族呢,我佟国维可是万岁爷的亲舅舅,我的女儿是宫中执掌凤印、统御后宫的贵妃娘娘,甚至有可能母仪天下,这样的关系,岂是你一个快出了五服旁支宗室可比的? 安亲王讥讽一笑,正待说什么的时候,李德全进殿禀报,“启禀万岁爷,明贵妃娘娘求见。” 康熙听到明贵妃到了,深邃的眼中划过一抹暗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明贵妃仪态万千地进殿,对着康熙福身行礼,“臣妾参见万岁爷。” “奴才参见明贵妃娘娘。”屋中除了康熙、固伦巴林大长公主、和硕哲慧长公主、裕亲王、恭亲王等康熙的直系长辈以外,包括安亲王在内的亲王均是要给当朝的贵妃见礼的以示对于皇帝的尊重,向安亲王这样有身份地位的宗室王爷(亲王、郡王)只需向嫔位及以上的后宫妃嫔行拱手礼即可,但是对于皇后以及皇贵妃还是要行大礼的。 “起来吧。”坐在上首的康熙道。 “谢万岁爷。”明贵妃起身后,对着行礼的众人道,“各位大人不必多礼。”又对着固伦巴林大长公主、裕亲王等几位长辈略略福身,几人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了。 众人这才看向了这位后宫之首、执掌六宫大权的贵妃娘娘。 向来注重仪态的明贵妃娘娘今日却是鬓发微乱、双眼红红的还带着些微肿、脸色也不是很好带着些许苍白。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明贵妃拢拢鬓发,方歉意一笑,对着康熙微微福身道,“还请万岁爷恕罪,臣妾走得急,有些失仪了。” 康熙望着明贵妃,片刻,方才启唇,略带柔意地淡淡道,“无妨,想来明贵妃也是一得了消息心中着急,情有可原。” 明明是一个夫君温柔对着妻子,啊不,是妾室的安慰体贴之语,不知为何,佟国纲却是隐隐听出了一丝的不对劲,甚至感觉一股冷意袭上心头,他皱皱眉头,难道是明贵妃最近做了什么让万岁爷不满的事情?还是说,不满明贵妃今日为着隆科多一事出现在乾清宫? 佟国纲思付间,那厢明贵妃已经焦急开口问道,“阿玛,三弟他如何了?” 听到明贵妃不假思索的询问,佟国纲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抬眼去看康熙,果然康熙之前带起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面无表情地端起茶盏认真地品茗,康熙虽未表现出其他的情绪,但是佟国纲有一种直觉,康熙不高兴了。 至于佟国维则是并没有想这许多,反而是见到做了贵妃的女儿有一种后台来了的感觉,一听明贵妃的询问,便迫不及待地、颇有些痛心道,“娘娘呀,隆科多的情况,唉,被马重重地踩中腿骨,这如何能好呀,怕是到如今还昏迷着呢!”言罢还狠狠地瞪了安亲王一眼。 “阿玛,莫要忧心,女儿已经让宫人拿了女儿的腰牌去请太医院的何院判了。”明贵妃看着自家阿玛安慰了一句,又对着康熙福了一礼,“万岁爷,臣妾听闻太医院院使赫大人精通骨科,还请万岁爷开恩,让赫大人去佟佳府上给臣妾的三弟看看。” 一旁坐着看戏、正端起茶盏准备喝茶的简亲王闻言手一抖,茶杯与杯盖摩擦碰撞发出一声脆响,惹得旁观的几人有道一致瞅了他一眼又很快挪开视线,瞬间的对视,众人均是看到了互相眼中的笑意。 康熙听到响动也看了简亲王一眼,简亲王讪讪摸摸鼻子冲着康熙尴尬一笑,康熙这才继续看着明贵妃父女。 (简亲王:这能怪本王吗?实在是,万岁爷的这位据传端庄威仪的明贵妃真真是太有意思了,听听这自说自话以及目无君上,不,是自动无视每一个无关人员的本领真真是高。就这样的,还整日里想着法儿的、卯足了劲儿地往后位上努力?啧啧,还想和温贵妃斗法?不是他说,就这脑子,还是省省吧。) 佟国纲一直看着康熙的神色,便想要提醒一下自我感觉良好到有些不太对劲的贵妃侄女,“娘娘”刚出声便看到了康熙毫不掩饰冷意的双眼,只得将剩下尚未出口的话咽回肚子,只是心中却不免暗暗摇头,可算是撸了老虎毛了。 康熙目色幽深地看了明贵妃许久,突然淡淡一笑,“梁九功,去传旨让赫坤去给隆科多瞧瞧,也好安明贵妃的心。” 明贵妃、佟国维喜滋滋地谢了恩。 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几位(看戏的吃瓜群众)长辈对视一眼,固伦巴林大长公主起身对着康熙行了一礼道,“万岁爷,如果无其他事,姑母便去给皇额娘请安了。” 康熙微微颔首,柔和了神情,“朕昨日给皇祖母请安时,皇祖母还说起了姑母呢,姑母不妨陪皇祖母用过膳、歇过晌再行出宫。” 固伦巴林大长公主笑着道,“如此,是要好好陪皇额娘说说话。”对着康熙略略福了一礼,便转身离去了。 其他的几位也纷纷以各种各样的借口离开了,简亲王暗暗可惜,重头戏是看不成了,摇摇头,得了,还是回府逗小儿子去吧。 不过,简亲王摸摸下巴,倒是可以给永寿宫的那位通个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想来那未出世的小侄子,还是很乐意听这样有益于身体健康的嗯,笑话的。 第六十五章 一时之间乾清宫便只剩下了佟国纲、佟国维、明贵妃、安亲王四位双方当事人的家属。 见不相干的人都离开了,佟佳氏几人与安亲王之间的气氛又渐渐地向着剑拔弩张去了,不过虽说气氛紧张,但双方谁也没先开口。 康熙轻叩桌面,看着下方泾渭分明的两拨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语气却是毫无波澜道,“明贵妃想来应也是知晓了事情的经过了吧。” 明贵妃听到康熙问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规规矩矩福了一礼,道,“臣妾也只是知道了个大概,听着下人来报说是三弟在骑射会上被人踩断了腿。”说到这儿,明贵妃略有些黯然地看了康熙一眼,“臣妾久居深宫,能得的消息有限,也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康熙点点头,将几位长辈之前禀报的事情经过平铺直叙地对着明贵妃说了一遍,他倒是想看看他的这位一直端庄大气、想要母仪天下的表妹的态度。 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明贵妃心中也是明了,瞥到一旁的安亲王,明贵妃敛了几分神色,好看的眉头轻皱,这件事要是追究原因,安亲王也不能算是全责的,思虑了一番,明贵妃抬眸看向康熙,“万岁爷,三弟的骑术臣妾是知道的,纵然算不上顶好的却也绝不差,如何会如此轻易地便摔下马呢?”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明贵妃话一出,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康熙微微摇头,“无人恶意陷害,确实是他自己掉下马被紧随而来的安亲王嫡次子的马踩断了腿。”这算是否定了众人的猜测。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最初,佟佳氏人矛头就只能对准安亲王了。 安亲王闻言面上便是一黑,看了康熙一眼,虽未说什么,眼中流露出来的却是满满的控诉,虽说佟佳氏一族是皇上您老的母族,明贵妃是您老的表妹、出事的隆科多是您老的表弟兼小舅子,但是偏心也不能这么偏心吧。 明贵妃与阿玛、伯父对视一番,最终咬咬牙,在佟国纲不赞成的注视下,对着康熙福身行了一礼,道,“请万岁爷为三弟做主。” 康熙微眯了眼睛,一手轻轻扣桌,声音听不出喜怒地道,“哦,那爱妃不妨说说要让朕如何做主呀?是要让经希配上一条腿呢?还是要经希配上一条命呢?嗯?” 康熙的一番问话问懵了明贵妃,她只是想要让安亲王付出些代价,为她、为佟佳氏某一些好处,不然隆科多不是白白废了吗?如今康熙将问题抛给她,这让她如何回答。 “万岁爷,臣妾……”明贵妃支支吾吾却是答不上来话了。 康熙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掷于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万岁爷息怒。”明贵妃、佟国纲、佟国维、安亲王以及在一旁侍候的梁九功纷纷跪下道。 (安亲王:本王为什么要跪,讨厌的佟佳人。) (梁九功:奴才这个最无辜的都跪了,王爷您老就乖乖跪吧,平息皇上大Boss的怒火最重要。) 到了这一步,康熙也算是看清了他的好表妹、好舅舅,如今这佟佳氏一族也就大舅舅佟国维脑子还算清醒些。 其实他还是比较看好隆科多,比起只知道打仗的阿灵阿,显然隆科多还是文武双全一些,原本还指望隆科多能够在骑射会上取得一个好名次,他也好顺理成章地将人安排进朝堂,如今看来也是蠢的,怕不是之前的都是包装出来给他看的。 想到这,康熙的脸色更差了,再看看下面故作姿态的女人,康熙颇有些疲惫的揉揉额头。他与佟佳氏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的时候,佟佳氏经常进宫陪伴皇额娘(康熙的生母孝康章皇后),那时候的佟佳氏聪慧善良,小小年纪便有一种端庄之气,很懂事也很会照顾人,可以说佟佳氏陪伴他渡过了几乎整个童年时期。后来皇额娘逝世,佟佳氏便很少进宫了,只是能够在宫宴上见上一次。随着年纪的增长,虽然见面的机会少了,但是佟佳氏却是越来越端庄大气,后来他也曾想过,若是皇额娘、鳌拜不那么强势、他的皇位再稳固些,或许他会立这个温婉端庄的表妹为后吧。 可惜到底是情况不允许,佟佳氏进宫只是得了一个妃位,他也不是没有看到过表妹颇有些落寞的神情,当他问及此事,表妹只是温婉的摇摇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柔声道,“能够入宫陪伴在表哥身边,瑗香便已经满足了。”在之后好长的一段时间内,他都觉得有些委屈了这个一致陪伴在他身边的端庄温婉的女子。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表妹变得威仪凛然,曾经的温婉柔情再看不到一点影子,倒是颇有了几分想要母仪天下的感觉;且不仅气质变了,便是所求或许都变了,如今的明贵妃佟佳氏眼中、心心念念的只有坤宁宫那把金灿灿的凤座,其余的大概也再顾不上了。不得不说的是,佟佳氏如今便是脑子都变得不太灵光了,除了有些小聪明外,聪慧机敏是荡然无存。大概也就气势上有那么几分意思,其余的却是越发的不堪了。 便是皇祖母不阻拦,他也知道,如今的佟佳氏并不是一个好的继后人选。 康熙淡淡哼了一声,道,“隆科多坠马是自己骑术不精,怨不得别人。至于被安亲王之子经希踩断腿,经希未能及时避过是经希临场应变不足,然而隆科多自己不能及时避祸亦是学艺不精、反应不足。既然双方都有错处,安亲王回去让经希到佟佳府上赔个不是,全力提供隆科多医治所需的药材,若是隆科多的腿好不了,便送个人过去照顾吧。” 说白了就是出点钱最多再赔个庶女到佟佳府,如此倒也公允,安亲王叩首,“皇上圣明。” 康熙点点头,安亲王是个识相的,又看向佟佳氏几人道,“隆科多封三等轻车都尉,如此也不用愁日后了。” 明贵妃与佟国维还想说什么,佟国纲请拉了二人一下,随朗声叩首道,“谢皇上隆恩!” “明贵妃无事可多看些佛经。”康熙自龙椅上起身,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人淡淡道,“行了,都跪安吧。” 第六十六章 安亲王看了一眼忿忿的佟国维与明贵妃父女,心满意足地大步离开了。 佟佳氏三人则是被李德全客气地请出了乾清宫。 出了乾清宫,明贵妃颇有些不满地启唇,“伯父,阿玛” 却是被佟国纲截断了话,“娘娘,慎言。” 在明贵妃还待说什么的时候,佟国纲语重心长地对明贵妃道,“娘娘,万岁爷的话,娘娘还是要往心里去的,无事礼礼佛、研读研读佛经,有益身心健康。”又对着佟国维道,“二弟,咱们也赶紧出宫吧,也好听听赫院使怎么说三侄儿的情况。” 一说到隆科多,佟国维也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当下也不反对,点点头,对明贵妃道,“女儿,我与你伯父先回府去看你三弟,你伯父说的有道理,万岁爷的话还是要听的。晚些时候得了准信再派人给你传消息,你先回承乾宫吧,待久了难免生出些风言风语的便不好了。” 于是,宫中便传出了,明贵妃脸色很差的回了承乾宫,据说承乾宫换了不少的摆件。 翌日,佟佳府内不知如何便传出了消息,经过太医院院使赫大人确诊,宫中明贵妃的亲弟弟、佟国维大人的嫡次子佟佳·隆科多的腿真的不能复原了,以后最好了也就是个跛子。 紫禁城,永寿宫。 “主子赫院使已经确诊,隆科多能保住腿便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想恢复如前已是无望了。”素颜为若幽端来牛乳笑着道,“如今,怕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当今贵妃的亲弟弟成了瘸子。” 若幽接过牛乳喝了两口,方微微一笑,“哦?是么,那便好,想来以后也不用看到隆科多那张鞋拔子脸了。” (素颜无奈:主子,您是认真的嘛?虽说隆科多脸长得长了些,但也不是鞋拔子呀,便是看人不顺眼,也不能赤裸裸的贬低人家颜值呐。) 想想少了一张讨厌的脸,若幽的心情便很好,“通知小厨房,永寿宫上下每人添一道荤菜。” “是,奴婢这就去小厨房传话。”素颜眨眨眼,笑嘻嘻道。 “你这丫头呀,越来越没个正行了,行了,让画意去就行。”若幽点点素颜的额头,“其他各宫有什么反应?” 素颜见画意去传话,便应道,“承乾宫请了太医,恭妃、惠妃、宜妃听闻明贵妃身子不适,一同前往承乾宫探望,只是被拦在了外边,还正好碰到了前往承乾宫传旨的粱总管。” 若幽挑眉,“梁九功去了承乾宫?” 素颜点点头,“粱总管带了皇上的口谕,皇上听闻明贵妃担忧胞弟过甚病倒,特意让粱总管带了好些上好的药材,让明贵妃好好的在承乾宫养病,宫务暂时由五妃共同协理。三位一直水火不容的主子娘娘在粱总管走后也留下礼物离开了,不过倒是半点不豫之色都无,反而有说有笑地各回各宫了。” “看来咱们万岁爷这是恼了明贵妃为着隆科多的事闹到了御前,看来隆科多的事真真是刺激到了明贵妃,这也算是出了昏招了。”若幽摇摇头笑着道。 “谁说不是呢,明贵妃这回可是栽了个大跟头呢,宫权都没了。”素颜附和道。 “万岁爷会把宫权再交还给明贵妃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不过,”若幽眼中明明灭灭,颇有些嘲讽道,“却是不知,权力这种东西就如同毒品一样,一旦沾染过,便很少有人能够从中全身而退。以后还有的是好戏看呐,这宫中可是要不太平一阵了。” “那又如何,左右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啦。”素颜撇撇嘴,颇有些不在意道,左右自家主子也拿不上宫权,那纵使外面的几位高位娘娘挣破了头,也波及不到永寿宫来。 “你这没心没肺的性子,真真是。”若幽有些无奈地看着一副耍宝样的素颜,收获了素颜一个傲娇的小眼神。 隆科多事件暂时告一段落,几位评委也都松了一口气,骑射会“骑”科目的第二场比赛——曲线冲刺便定在了两日后的上午。 所谓曲线冲刺便是赛道是由众多的弯道组成,每个弯道的弧度都很大,很是考验参赛者的御马能力。 原本的曲线冲刺比赛是紧挨着障碍赛的,而马上蹴鞠赛则一般放在下午,由于出了隆科多事件,今年的马上蹴鞠赛便放到了曲线冲刺赛之后举行。 很快曲线冲刺赛便结束,安泰仍旧是取得了第一名。 马上蹴鞠赛考验的则是集体协作精神,既要让自己的进球数最多,又要让队伍保证胜利,只有胜利的队伍中的成员进球数才会进行统计,因而众位参赛者都是又纠结又矛盾地参加比赛,既要保证胜利又要保证得分。 安泰获得了第二名。 两个第一,一个第二,综合评定下来,骑目类的冠军非安泰莫属。 这一日骑科目的比赛顺利结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事件,让几位身份贵重、手握大权的评委们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若是再来一出隆科多事件,他们几个老家伙大概要被万岁爷发配到北边西伯利亚去吹吹风、和一群俄毛子聊聊天了,他们可不想去凑这个热闹,那边有年轻人就好了,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呢。 一想到隆科多,几人不约而同地抽抽嘴角,佟佳氏人什么的真的是太麻烦了,啥啥、哪儿哪儿都有个他们,啧啧,瞧着吧,重大场合他们一出现,哼哼,准没好事。 骑射会赛程过半,鉴于之前众人受惊不轻,(大概是你们几位老人家受惊不轻吧),因此,射科目的比赛定在两日后举行,比赛的场地仍为皇家围场。 射科目的比赛与骑科目的比赛不同,射科目考虑到男女体力、臂力等身体素质方面的差异,将会将男女分开比赛,根据各自的体能、体力设置比赛的具体内容。 男子比赛分为固定靶、移动靶、射猎三项比赛,女子比赛则分为掷壶、固定靶以及附加赛——自由挑战三项比赛。因此以往射科目比赛一般设置为三日,男子比赛两日,女子比赛一日。 第六十七章 射科目第一日第一场,女子组掷壶比赛,首先开始。 所谓掷壶比赛也被称之为投壶比赛,每位参赛选手将会配发由工部统一制作的、带有特殊标识的圆头沉木箭十支用以比赛,如有使用自带箭支进行比赛的,一经发现将取消比赛资格且按照舞弊论处;参赛者立于起点线处向距离起点三米处放置的一个直径大约二尺、双耳方口的大瓶子中投掷箭支,按照投入瓶中的箭支数量及连续入瓶数量进行统计排名,如前十名之中有数量一致者,则再行再加试,连续投掷入瓶多者胜。 由于未曾出现掷入数量一致的参赛者,不过半个多时辰,一位身着鹅黄色骑装的少女便以九支连续入瓶的好成绩取得了胜利。 突然看到那名鹅黄骑装少女纯真的笑,安泰也是温和一笑,这样干净甜美不掺杂任何情绪的笑,如今已经很难见到了。 这厢安泰还在感慨,却是没发现那边鹅黄骑装少女在见到他对着她的笑容后,瞬间亮起的眼眸。 鹅黄骑装少女小声对着一旁身着玫瑰色骑装的少女颇有些兴奋道,“二姐,你看了吗,他,他对着我笑了呢。” 玫瑰色骑装少女好笑地拍拍鹅黄骑装少女的手道,“看到了,你也要矜持些,听说钮钴禄府上的女子都很是端庄持重呢。” 鹅黄骑装少女略收敛了一些,挥挥小拳头,语气却是欢快道,“我会努力的,听说他与温贵妃娘娘的姑侄感情很是深厚,很是钦佩温贵妃娘娘,我会努力成为像温贵妃娘娘那样的女子的。” 玫瑰色骑装少女无奈摇摇头,“下一场比赛也很快要开始了,你还是准备一下吧,听说温贵妃娘娘可是很轻松就拿下了魁首的呢。” 小半个时辰后,第二场比赛,固定靶射箭比赛开始。 固定靶射箭赛,在距起点线大约五十米处设置草靶,每人依旧发放十只由工部统一制作的、带有特殊标识的比赛专用箭支,相加射箭的全部环数,以总环数进行名次评定。 不过今日似乎女孩子们的运气不大好,比赛刚刚开始,场上便起了风,如此一来便增加了射中的难度,看到射歪了的箭,数位少女气得跺脚,不过却也有几位沉得住气的,成绩也还不错。 “唉,大哥,你看,那位格格,就是穿黄衣服的那个,已经连续五箭正中靶心了,那个蓝衣服的也不错,靶心中了三箭呢!”舒朗扯着安泰的袍子,兴奋道。 安泰自舒朗手中抽出被舒朗拽得皱皱巴巴的衣角,慢慢抚平,方抬眼望去,挑眉,“黄衣服的那位身手确实不错,之前的骑科目的第一名便是她。” 代岗凑到一边,转了转眼珠,贼兮兮地笑着调侃道,“大哥,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小格格了吧?” 安泰侧首淡淡看了代岗一眼,“没有。” “大哥,那你是怎么知道那个穿黄衣服的就是得了骑科目第一的女子的呀,这场上穿黄衣服的没有几十个也有十几个!”舒朗满眼放光好奇道。 安泰看了两个弟弟一眼,摇摇头,颇有些无奈地温声道,“那是你们两个眼神又不好、还脸盲,记性又差。” 代岗、舒朗看着眼前安泰一副兄长无限宠溺包容幼弟的温厚纯良模样,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大哥,说好的老大风范呢?这样损兄弟真的好吗? —————————————小番外——————————————— (代岗气呼呼:“老四,看着老大的那副云淡风轻的正人君子模样,想不想给他的脸上来上一下?” 舒朗无比认真点头:“想……” 代岗撸起袖子,磨刀霍霍:“走,干他!小爷已经忍他很久了。” 快要接近目标时,一回头,舒朗还在原地。 代岗退回去,气势汹汹:“老四,为什么不跟上?” 舒朗满脸无辜:“三哥,打不过。” 代岗呼噜舒朗一巴掌:“知道你不行,不是还有我吗?” 舒朗撇嘴:“咱俩绑一块儿也不够看的,还是等二哥回来吧,二哥一巴掌就解决了。” 代岗一口老血喷出:……少年请不要这么诚实! 安泰云淡风轻:“老三,想造反,嗯哼,再修炼个几十年吧!” 系统:GAME OVER!三少爷已经阵亡。) ——————————————————————————————————— 鹅黄旗装少女最终以一环的微弱优势取得了固定靶比赛的胜利。 (若幽当年比赛是满环哦~~) 休息了大约一刻钟时间,自由挑战赛开始。 自由挑战赛之所以被列为附加赛,是因为一般来说这场比赛都是走走过场,女孩子们虽说也有争胜之心,但是很少会发生一言不合就立个“军令状”上擂台挑战的,而且也不是人人都有挑战的资格,总排名前二十名的才有资格发起挑战。 一名身着大红骑装张扬艳丽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几步助跑一个利落的跃起便稳稳落到了台子上,像高傲的孔雀一样昂着头,伸出涂着同样是大红蔻丹的葱白手指,颇有些不服气和不屑地指着鹅黄骑装少女道,“本格格要挑战你!” 听得如此嚣张的话语,台下参赛的少女们以及一旁端坐观众席观赛的观众们都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一位身着樱粉色骑装的少女不忿道,“不过是个综合第四、射科目第三,竟也如此猖狂,想要挑战各项第一,姐姐你这个第二还没说话呢。” 樱粉色骑装少女身旁身着水蓝色骑装的少女淡淡一笑,“鸢儿,不得无礼。咱们来参赛本也不是为了挣个高下的。” 樱粉色骑装少女仍不服气道,“有什么好狂傲的,真是,最讨厌这样目中无人的人了。” 水蓝色骑装少女对于如此跋扈之人也是不喜,叹息一声道,“先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皇上亲封的多罗格格,合该又有骄傲的资本。以她的年纪定是要参加这一次的选秀的,这样的家世若是入宫位份怕是低不了,的,若不入宫,也定是要嫁与宗室做嫡福晋的。” 这话恰巧被另一位身着桃红色骑装的少女听到,少女轻哼一声,“她赫舍里氏是尊贵,咱们也不差。不过,”少女转转眼珠,“我倒是有些好奇董鄂?澜雅那丫头要如何应对。” 第六十八章 鹅黄旗装少女抬首看着台上嚣张跋扈、咄咄逼人的女子,半响,淡然一笑,“好,赫舍里家的三格格,我,董鄂?澜雅接受你的挑战。” 安泰看着眼前如此熟悉的一幕,不由也跟着淡淡一笑,尤记得当年那惊才艳艳的红衣少女也如今日一般,淡然自信。 三年前,自由挑战赛,他的小姑姑身着红衣,却是绝代芳华,却并没有赫舍里氏让人厌恶的张扬跋扈。 (安泰:小姑姑是最厉害的!) 那时亦有一名神情张扬、同样骄傲地像只孔雀却身形魁梧贵女向红衣少女发起挑战,红衣少女很淡定地接受了对方发起的挑战。 但是红衣少女的骄傲与心性是今日鹅黄旗装少女所不能比拟的,她不仅仅对敌人能够辣手摧花,对自己也能够狠得下心来,让自己在险境中迎难而上,心性之坚韧绝不输男儿。 红衣少女缓步登上台子,如沐春风地温柔一笑,红唇轻启,“这位……伊尔根觉罗格格?”见到魁梧的贵女点头,继续柔声道,“可敢与我来上一场属于勇士般死生自负的较量?” 伊尔根觉罗格格闻言收起了之前的轻慢之色,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神情与遇到有趣对手的兴奋之情,看着依旧笑得如同仙子一般窈窕的女子,疑惑道,“可以,规则你定,弓嘛,用我的。”伊尔根觉罗格格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想比什么?” 红衣少女挑眉淡淡道,“好,就用你的弓。你我各自头顶上放一个苹果,互相对射对方头上的苹果,每人三支箭,命中多者胜,如何?” 场下众人倒吸一口气,望着那如此轻易便吐出让人不寒而栗的话的红衣少女,不禁打了个寒颤。 (安泰无奈:小姑姑要不要这么凶残?咳咳,会吓坏别人的。) 以人为把子可是很考验心理素质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射伤或者直接射死人。 伊尔根觉罗格格略皱了皱颇为英气的浓眉,“这可不是投壶,你可要想清楚了。” 红衣少女淡淡一笑诚恳道,“无妨,如此才有趣不是么?听闻格格是草原上最厉害的女射手,今日还请格格不吝赐教。” 尽管在之前的比赛中,红衣少女都以优异的成绩拿下了每一场比赛,但是,在场之人怕是没人相信高挑温婉的红衣少女能够拿得起近乎一人高的、一看就知道很重的重磅弓并且胜得过弓的主人——上一届的射目第一名、草原上有名的女射手,而且最重要的是,便是他这个侄子在这一日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家的小姑姑会射箭。 伊尔根觉罗格格眨眨眼,心中升起好感,不论眼前的红衣少女到底是不是有两下子,至少这胆量她佩服,虽然长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这做派一点也不像是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嗯,这性格她喜欢,嗯,这个朋友她交定了,一会儿也要温柔一点,别把小美人吓坏了,吓跑了便没有朋友可做了。 “钮钴禄家的小格格,你先来吧。”伊尔根觉罗格格作势便打算将她的弓递给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微微一笑,眼中似有暗光一闪而逝,摇摇头,“还是你先来吧,我也好观摩学习。” 伊尔根觉罗格格挑眉看了红衣少女半响,确定对方是认真的,便豪爽道,“我先来便我先来,你可不要害怕。” 红衣少女点点头,“放心,我不会躲得。” 对射乱动,便是神箭手也有可能将脑袋射穿,只有没经验的行外人才会如此,内行人便是再害怕最多也就是直接蹲下丢点儿人而不会左右乱晃或是乱跑。 伊尔根觉罗格格自箭筒中抽出两支箭搭在弓上,看了看对面没有任何波澜的少女,深吸一口气,抬弓、拉弦,看得出伊尔根觉罗格格也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将弓拉成弦月状,放箭,两支箭离弦而去,带起了一阵劲风,直指红衣少女头上又圆又大的红苹果。 红苹果被毫无悬念的一分为二后,箭只直直射入距离红衣少女数十步远的桅杆正中。 伊尔根觉罗格格的箭法即便是放在男子中也算是极为优秀的,场下爆发出一阵喝彩叫好之声。 见到自己的箭顺利穿透苹果,伊尔根觉罗格格也松了一口气,这要是射偏了,丢人是小人命是大,还好还好,拍拍胸口,伊尔根觉罗格格颇有些自得地看向红衣女子,“怎么样,我这草原第一女射手可不是吹得!” 言罢,将手中的弓递给红衣少女,“诺,该你了。” 红衣少女自伊尔根觉罗格格手中接过弓,拿在手中掂了掂,点点头赞赏道,“好弓。”随后便拿着弓左摸摸右摸摸。 伊尔根觉罗格格见着红衣少女的动作不禁抽了抽嘴角,“咳咳,那个你……” 红衣少女抬首对着伊尔根觉罗格格温婉一笑道,“这样的弓我还是头一次见,见笑了。” 众人……绝倒。 伊尔根觉罗格格……满脸黑线:亲爱的小美人,你是认真的吗?。 红衣少女缓缓自箭筒中抽出了……三支箭,正准备搭在弓上,被一个箭步冲过来的伊尔根觉罗格格按住了手,“那个小……啊不,钮钴禄格格,你,你是开玩笑的,对吧。三箭齐发便是我也做不到!” 红衣少女看着伊尔根觉罗格格有些颤抖的手哑然失笑,随即正色道,“不,我是认真的。伊尔根觉罗格格,你做不到的,说不定我便做到了呢?总要试试才知道。”轻轻拂开伊尔根觉罗格格握着的手,“好了,伊尔根觉罗格格把苹果顶好,我要准备开始了。” 伊尔根觉罗格格站回原处,动作无比艰难地将大红苹果放到头顶上,僵笑一声道,“咱们两个没仇吧?要是,要是之前在言语上冒犯了你,还请海涵。你,你可要手下留情啊!”难为一个草原上刚刚能把满语说通顺、勉强能说上两句汉语的蒙古贵女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 红衣少女眨眨眼,温和一笑,“我还从未这般射过苹果,献丑了。”话音未落,便已经行云流水般完成了搭箭、拉满弓弦、放箭的全过程,箭矢快如闪电般穿过苹果进而射穿了桅杆直直射入不远处的树林中。 第六十九章 那一刻,全场寂静。 直至红衣少女温和的声音淡淡响起,“我想应该是我赢了吧。”众人这才回神,只见红彤彤的大苹果被均匀的一分为三;大多数人还在查看被均分的苹果和被穿透倒下的桅杆,就听到树林中传来一阵惊呼,众人这才挪到树林中去,只见临近台子的一棵树上平行排列着三支只剩箭尾露在外面的箭矢。 这才是真正的神箭手,众人在心底默默感慨到。 “钮钴禄格格,你好厉害!你才是当之无愧的神射手,我甘拜下风。”伊尔根觉罗格格也是个豪爽的女子,虽然对于刚刚红衣少女确实吓到她了的举动有些小小的不满,但是她生来便崇拜强者,如今见到比她还厉害的人,那点小小的不满便也烟消云散了。“你们有句话叫作‘不打不相识’,如今我们也算是好朋友了,我叫琪琪格,你叫什么?”伊尔根觉罗格格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红衣少女问道。 红衣少女认真看了看伊尔根觉罗格格,发觉伊尔根觉罗格格是真心想要交朋友,对于伊尔根觉罗格格如此神经大条不由得莞尔一笑,“我叫钮钴禄·若幽。” 于是,那年,他的小姑姑很轻松到夺得了骑射会女子组的魁首,并收获了一份跨越了千里的友谊。 只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了,场上的人依旧是红衣但缺少了那灵动美好,安泰自回忆中回过神来,又想到当年的事情以及钮钴禄氏一族与赫舍里氏一族的恩怨,不禁叹了一口气,赫舍里氏的人还真真是讨厌的紧,听说同样出自赫舍里氏的宫中的僖嫔娘娘也是个骄横的性子。 董鄂·澜雅缓步走上台子,“赫舍里格格,你想比什么?” 赫舍里格格凝眉想了想,“就比射移动靶子。” 董鄂·澜雅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好,依旧十箭定胜负。” “十箭就十箭,既然是比赛,便要有个彩头才好,若是你输了你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你董鄂·澜雅骑射会舞弊,以后见了本格格有多远绕多远,本格格出现的地方你不能出现;另外听说董鄂大人淘到了一面半人高的水银镜子,你输了镜子归本格格!” 董鄂·澜雅深深看了赫舍里格格一眼,“好。那若是你输了呢?” 赫舍里格格不屑道,“本格格怎么可能输!” “你若是输了,以后也绕着我走,而且你赫舍里家的那一套十二生肖的玉雕归我,如何?你可敢比?”董鄂·澜雅也是被赫舍里氏激起了火气,便也不客气地道。 “你!”赫舍里格格指着董鄂·澜雅,“好,本格格还怕你了不成!” 董鄂·澜雅先对着高台上的几位评委微微躬身,“劳烦诸位长辈做个评判。” 简亲王最是兴奋,他可是见过当年温贵妃和那个伊尔根觉罗格格的比试的,可真是让人热血沸腾,“董鄂家的格格,你放心比就是,咱们定会公平公正的评判的。”简亲王严肃道,眼中放出的光却是透出了他此时激动地内心。 董鄂·澜雅得了简亲王的保证,又对着台下的大内侍卫微微颔首,“还请几位大哥帮忙掷出靶子。” 几位大内侍卫点点头。 待两人准备就绪,比赛便开始了。 大内侍卫每次掷出五个靶子,赫舍里格格每次射一支箭,董鄂·澜雅则每次都射出两支箭,很快董鄂·澜雅的箭便射光了,评委们见董鄂·澜雅的箭用光了,便阻止了继续掷靶子,大内侍卫们便也停止了投掷。 在一旁的赫舍里格格有些不忿道,“我的箭还没有用完,为何要停下!” 却是无人理会叫嚣的赫舍里格格。 很快便有兵士找回了所有的靶子,为了好区分,赫舍里格格的箭尾是红色的,董鄂·澜雅的箭尾是黄色的。 插有黄色箭的靶子有九个,而插有红色箭矢的靶子只有四个,胜负已然分明。 简亲王满是恶意地扭头看着赫舍里格格,不无嘲讽道,“啧啧,赫舍里格格,你输了。”短短几个字却硬是拐了七八个调调。 赫舍里格格则是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本格格怎么可能会输!”须臾,赫舍里格格好似想到了什么,指着简亲王尖声道,“是你,是不是?不,一定是你,是你帮着她作弊,是你让人把箭矢插到靶子上的!” 原本还笑嘻嘻的简亲王闻言也收起了笑脸,目光阴冷地盯着赫舍里格格看了半响。 “你看什么看!怎么被本格格说中了,心虚了?” “放肆!”一旁的和硕哲慧长公主终是忍不住喝道。 “呵,”简亲王冷笑一声,按住了就要发作的和硕哲慧长公主,斜睨了赫舍里格格一眼道,“你以为本王与你一样龌龊么?技不如人便怨天尤人,看来……赫舍里氏不过如此,赢得起输不起!” 恰好赫舍里皇后胞弟、索尼嫡孙赫舍里·纶布也来观赛,刚刚赶到比赛台的纶布便看到了眼前剑拔弩张的一幕,不禁有些头疼,赶在赫舍里格格出言之前抢先道,“简亲王严重了,赫舍里氏自然是认赌服输的,回去便将那一十二个生肖玉雕送至长公主府,另外在下最近新的了一套琉璃玉盏稍后送至简亲王府算作赔罪,还请简亲王莫要推辞。” 言罢,又对和硕哲慧长公主躬身行了一礼,“家中对小妹宠爱过甚,小妹性格难免有些骄纵,之前对小格格多有冒犯,还请长公主宽宥。待小格格出阁,赫舍里府愿出白银万两、黄金千两为小格格添妆。” 赫舍里格格见到自家格格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心中更是不满,不过一个同样快出了五服的宗亲、一个夫家不显又不是当今胞姐的公主,有何可惧?他们赫舍里氏可是后族、父亲索尼更是辅政大臣,京城勋贵又有谁能比得过出了一位皇后、一位太子的赫舍里家? 思及此,赫舍里格格,轻哼一声,拉拉纶布,“哥哥……” 纶布扭头狠狠瞪了赫舍里格格一眼,低声道,“闭嘴,回去再收拾你。” 赫舍里格格对于这个小哥哥还是有些惧怕的,当下一跺脚,有些委屈地咬着唇,到底还是未再言语。 第七十章 对着纶布如此良好的态度,简亲王、和硕哲慧长公主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二人对视一眼,淡淡哼了一声,不过这件事是揭过了,但是以后,哼哼,这梁子可就结下了。 纶布见此情景又施了一礼,便带着赫舍里格格告退了。 发生了这件事,自然也不会有不开眼的继续挑战了,和硕哲慧长公主幺女董鄂·澜雅力挫一众对手,最终获得了康熙二十三年骑射会女子魁首。 至于赫舍里氏一族则是又一次成为了骑射会后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与笑话:三年前,赫舍里氏嫡出的格格因为袭击其他参赛选手而被逐出骑射会;三年后,又一位赫舍里氏嫡出的格格不服比赛结果甚至对评委大放厥词,最后被狠狠打脸,使得赫舍里府赔上了一大笔银钱,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永和宫。 “啧啧,本宫的心情怎么就这么好呢?”身着秋香色旗装的僖嫔坐在罗汉榻上,手中捏着一张薄薄的纸笺,大致记录了骑射会上发生的事情。 “娘娘,七小姐如此莽撞,得罪了简亲王以及和硕哲慧长公主,若是皇上……”僖嫔的心腹掌事宫女紫枝有些担忧道。 僖嫔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无妨,本宫不过是一个侍妾所出、养在庄子上的庶女,如何能与千娇万宠的嫡女相提并论,别说是万岁爷,便是太皇太后那边都是知晓本宫和嫡出的那起子人不过是面和心不和,不然,依着太皇太后的手段,又如何会让本宫在这宫中得宠了这么久。哼,有了本宫,我那嫡出的好弟弟的算盘怕是没那么如意了。” “娘娘是说七小姐即便进了宫也得不了皇上的宠爱?”紫枝是知道府里的打算的,这次选秀,他们打算将七小姐也送入宫中,如今皇上迟迟未曾册立新后,府里也是起了心思,毕竟还是有不少嫡妻逝世后其胞妹为继室的例子的。 “那是,不论是太皇太后还是万岁爷都不会让出自赫舍里氏一族的女人有机会登临后位的,至于本宫,”僖嫔轻笑一声,“呵,身份便是登临后位的最大障碍,嫡庶有别,嫡女入宫,还有庶女什么事?” “没了家族扶持,娘娘可不就要靠着太后、皇上了,皇上自然要多疼惜娘娘些。”紫枝一直跟在僖嫔身边,自然也是知晓曾经在府中的生活是有多么的水深火热。 僖嫔赞赏地看了紫枝一眼,“哼,本宫如今就盼着本宫那好嫡妹入宫呢,也好让她好好体会体会看着本宫得宠、做高高在上的宠妃而自己夜夜独守空闺的滋味,想想便觉得畅快。” 赫舍里府。 “哥哥,咱们何必向他们低头,明明……”赫舍里格格埋怨道。 纶布看了赫舍里格格一眼,赫舍里格格被亲哥哥眼中的冷意吓到,到底没勇气接着说下去。 耳根子清净了之后,纶布看向了上首的额娘马佳氏,淡淡道,“还请额娘费心为小七好好儿寻一个嬷嬷,教导教导小七的规矩,明年便要选秀了,宫中不比府中,能容着小七胡来,便是小七闯了祸,也还有咱们在后面扫尾。” 深知自己女儿脾性的马佳氏点点头,“小七的性子是该收收了,不过到底宫中还有僖嫔,也能有个帮衬。” 纶布皱皱眉,“僖嫔?呵,若不是五叔家的小六蠢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当年大哥也不会送她一个收养过来的、旁系奴才生的庶出孤女入宫,让一个下人平白得了这样好的机会。” “虽说是收养的又是庶出,但是好歹也还是打小便记名在咱们这一房的,算是咱们这里出去的。”马佳氏道。 “这可说不好,虽说这庶女是咱们这一房出去的,这心可未必与咱们是一处的。”纶布揉揉额角,看了赫舍里格格一眼,“正所谓‘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还的是自家人才好,不然也不会让咱们打小宠得跟眼珠子似的小七入宫了。” “她怎么敢?难不成那奴才还敢造反不成?”赫舍里格格听了自家哥哥与额娘的对话,有些惊讶道,在她眼里奴才便是奴才,即便是她僖嫔成为僖妃、甚至是贵妃也还是个可以任意揉捏的奴才,自是看不上眼的。 “小七!”纶布厉声道,“不得放肆!不管之前如何,如今她是天子的女人,后宫的主位之一,只要你一日没有入宫、位份没有比她高,她便是君、是主子,至少在人前不能不敬。”见着自家小妹完全不当一回事儿,纶布的头更疼了,这些年小妹作为老来女,已经被宠坏了,这性子真的不大适合入宫,要不是姐姐走的早,如今形势不明朗,他迫于无奈是真的不会送小妹入宫的。 纶布叹息一声,有些疲惫地对着马佳氏道,“额娘,好好教导小七吧,其余的儿子会想办法的。” 长公主府。 看着赫舍里府送来的十二生肖玉雕、一箱子蜀锦以及一整套翡翠头面,和硕哲慧长公主挥挥手让人退下了。 董鄂·澜雅撇撇嘴,“这赫舍里氏倒是阔绰。” 和硕哲慧长公主看了一眼灵动的女儿,点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真真是不省心。” 董鄂·澜雅调皮一笑,拉住和硕哲慧长公主的胳膊、靠在和硕哲慧长公主的肩上,撒娇道,“女儿最乖了,额娘,您应该夸奖女儿的,女儿可是得了骑射会的魁首呢,还狠狠地搓了赫舍里的锐气。” 和硕哲慧长公主推开抱着自己撒娇的小女儿,无奈道,“说吧,又想了什么鬼点子?” 董鄂·澜雅眨眨眼,脸颊微红,看了看一旁一直未出声的二姐,见到二姐鼓励的目光,想了想,有些羞涩道,“那个,额娘,您能不能进宫向舅舅讨一道赐婚的圣旨。” 正在喝茶的和硕哲慧长公主闻言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咳咳,你说什么?” 恰巧进屋的驸马听到自家女儿的豪言壮语也是一个趔趄,见到爱妻呛了水便赶忙上前给爱妻顺气。 半响总算缓过来的夫妇两个对视了一番,有志一道地将目光投向一向活泼的小女儿,“澜雅呐,和阿玛、额娘说说吧,你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少爷?” 董鄂·澜雅支支吾吾半天,脸都憋红了,愣是没说出来一个字,最后,索性双手一捂脸,躲到一边儿去了。 见妹妹红着脸半天也没说出个字,端坐的董鄂·芫黛无奈扶额,果然是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淡淡道,“是果毅公家的嫡长子、果毅公世子、温贵妃娘娘的大侄儿,钮钴禄·安泰。” 第七十一章 “你二姐说得可是真的?”和硕哲慧长公主驸马正了脸色,严肃问道。 见二姐已经说了,董鄂·澜雅便也不再纠结,点点头,轻声道,“阿玛、额娘,我喜欢他。” 和硕哲慧长公主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最终和硕哲慧长公主对小女儿点点头,“行了,我们知道了,你先和你二姐回去休息吧。” 董鄂·澜雅疑惑地望向自己的阿玛与额娘,这是什么意思呀? 董鄂·芫黛倒是微微一笑,冲着和硕哲慧长公主夫妇行了一礼,“如此,女儿与小妹便不打扰阿玛和额娘了,女儿告退。”言罢,便拉着还懵懵懂懂的董鄂·澜雅出了正院。 董鄂·澜雅被自家二姐莫名其妙拉了出来,“二姐,额娘还没说要不要帮我呢,你怎么就把我给拉出来了?” 董鄂·芫黛闻言停下来,扑哧一声笑出声,“傻丫头,既然阿玛与额娘没有直接驳了你,就说明这事还是有希望的,想来以额娘那样的性子,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董鄂·澜雅有些郁闷道,“二姐,真的?哎呀,不行,我得回去问问额娘,不行就磨磨阿玛,阿玛最疼我了。” 董鄂·芫黛拉住转身欲往回走的董鄂·澜雅,“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阿玛、额娘必然是要好好考虑考虑的。今晚你便回去好好儿休息,明天不是还有男子的比赛嘛?难道想顶着两个熊猫眼去观赛?” 董鄂·澜雅想想自己脸上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的样子,当下便摇摇头,“不行不行,不能变成那样。”钮钴禄家男的俊女的俏,别人她没见过,至少温贵妃娘娘还是见过的,芳华绝代呀,自己虽然天生丽质但是不得不承认,和人家一比还是差了点,要是再多两个熊猫眼,那岂不是更丑了,坚决不可以! 董鄂·芫黛好笑地看着自家小妹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一会儿红,跟调色盘似的脸色,笑眯眯道,“所以呀,我的好妹妹,快去睡觉吧,养足精神,咱们走一步算一步,先过了眼前的再说后面的。” “那,那好吧,二姐,我先回去了,明儿一早见!”董鄂·澜雅冲着二姐挥挥手,便一溜儿小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长公主府主院,气氛可便没这么愉快轻松了。 “慧儿,你说澜雅那丫头真的看上了钮钴禄家的那小子?”驸马到底是男子,虽说平日里一直几位疼爱活泼的小女儿,但到底对于女儿家的小心思不大理解。 和硕哲慧长公主想到小女儿说起安泰的样子,点点头,“却是上了心的。” “这样么。”驸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夫君,钮钴禄家的那小子你可见过?”和硕哲慧长公主虽说地位尊崇,钮钴禄氏也是名门望族,但是安泰到底是小辈又是男子,虽说见过几次,但京城权贵的小辈多了,她又如何能全都记住。 “钮钴禄·安泰,我倒是接触过几次,”驸马摸摸下巴,慢慢回忆,“性子与果毅公差不多,是个温和宽厚、朗月清风的翩翩公子。” 和硕哲慧长公主想到果毅公,眼中的神色倒是满意了不少,“钮钴禄氏嫡脉的家风还是不错的,果毅公福晋是个爽快的,性子也不错。”可以说钮钴禄氏嫡脉家的男人这些年一直是京城最理想亲家之一,很少有人家不想与钮钴禄府联姻的,不为别的,就说把四十岁无子才能纳妾这一条写尽家规的,满京城便再找不出第二家,虽说当下流行的是三妻四妾,但是没有哪个女子不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不过,我与之接触过几次,却总感觉安泰其人与其父亲不大一样。”沉吟许久,驸马觉得还是应该与自家福晋说说。 “哦?如何不同?”和硕哲慧长公主是知道驸马看人的眼光,这么多年,驸马看人便没有看走眼的。 “说不上来,他确实是个温润公子,内在的东西装是装不出来的,但我却总感觉他与果毅公不同。”驸马皱眉道,“前几日,他的比赛我也去看了,那样的感觉有些像像,对了像三年前的温贵妃。慧儿,你与温贵妃接触的比我多些,你好好儿想想,是不是有些相似?” “温贵妃?”和硕哲慧长公主想了想安泰的比赛,又想了想之前见过的若幽,半响才道,“你一说还真是,温贵妃是家中的幺女,与几个侄子年纪相仿,几乎是一同长大的,与其说是姑侄倒不如说是姐弟,有相似倒也不足为奇。温贵妃么,表面上看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妃子,实际却也是个厉害的,处事果决颇有几分皇祖母的风范。”和硕哲慧长公主对若幽这位温贵妃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在宫中这么多年,鲜少有如此不做作的女人,至于手段凌厉些,呵,这年代,女人手段不狠地位不稳,“据我观察,她倒是个护短的。” “若是如此,那么这安泰”夫妻两个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满意,对家人好就行了,至于对敌人,自然是不必留情的。 “如今前朝后宫赫舍里氏、佟佳氏、纳喇氏这三家可谓是势均力敌,钮钴禄氏自打鳌拜被擒实际上便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如今钮钴禄氏这一代,果毅公性子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富保出身不显,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阿灵阿了,但是阿灵阿到底还是太过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驸马淡淡道。 “非也。”和硕哲慧长公主轻轻摇头,“若是安泰那小子真如你我所预料的那样,那么内有温贵妃,外文有安泰、武有阿灵阿,钮钴禄氏的前途在未来可是不可限量呢。夫君,虽说他们现在都还年轻,可是若是再过十年、二十年呢?论年龄索额图、明珠、佟国纲以及佟国维已经老了,三族的下一代,纳喇氏有一个容若却是个病秧子,佟佳氏的隆科多倒是不错却已经废了,而钮钴禄氏的几人却正值盛年;更何况,以我之见,万岁爷那边可是有意在扶持钮钴禄氏呢。” 第七十二章 “钮钴禄家对子女的婚事还是比较开放的,若是安泰也对咱们澜雅有意,我觉得这桩婚事倒是不错。”和硕哲慧长公主笑着道。 驸马却是面露忧色,“万岁爷那边?” 和硕哲慧长公主想了想,笑着道,“我与万岁爷也是打小一同长大,情同亲生,但是,那又如何,咱们虽说在身份上是极尊贵的,实际上却根本左右不了大局。”说到这儿,和硕哲慧长公主眼含歉意地望着驸马,“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娶了我,以你的能力又如何不能位极人臣呢?” “慧儿,你知我并无争权夺利之心,反而更喜平淡的日子。今生有你做我的妻子,夫复何求?”驸马揽过和硕哲慧长公主,笑着道,“不过,咱们家也确实是在前朝上没什么势力,但,谁说咱们左右不了大局,就因为咱们的身份才更能看得清这风云变幻的朝局,也能够在关键时刻影响至尊的决定。” 和硕哲慧长公主虽是女子,但在宗室之中却很受人尊重、地位崇高,话语权极重;驸马虽是闲散官职,但却与御史台、翰林院的人关系极好,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外如是。 翌日,骑射会终于迎来的了男子组的射科目比赛。 安泰、代岗、舒朗三兄弟刚到围场,正准备往里走,安泰便被人撞了一下,之后手里便多了一张纸条,上书:射猎西北有熊。 安泰看着手中的纸条挑挑眉,这算是作弊吗? 代岗自然也看到了,看向安泰无声询问是什么,安泰摇摇头,“没什么。” 代岗撇撇嘴,一脸不信,这里面肯定说了什么重要信息,却不告诉他,哼。 安泰好笑地看着傲娇的弟弟,“时候到了自然会告诉你的。” 男子比赛进行的很快,不过半个多时辰,固定靶及移动靶的比赛便全部结束,英贝勒之子兴绶与安泰并列第一,西林觉罗?达平第三,代岗第五。 几位评委经过协商决定射猎赛在两刻钟之后开始。 安泰与代岗回自家篷子休息时,凑在代岗耳边将纸条上的内容以及自己的打算轻声说与代岗听。 代岗听完,一拍大腿,指着安泰道,“好你个老奸巨猾的老大,竟然连兄弟都算计!” 安泰嘴角一抽,云淡风轻道,“你若是觉得你自己在比赛上连名次都没有回家以后好交待的话,可以拒绝。” 代岗义愤填膺道,“我这么正直的有为青年,那当然是”斜睨了一眼安泰,代岗狗腿地跑到安泰身边给安泰斟上茶道,“是听大哥的了,嘿嘿。” 安泰:老三,你的气节呢? 代岗:那是什么东西,能赢得了比赛吗? 射猎赛一开始,安泰与代岗二人对视一眼,便一拍马屁股如离弦之箭不见了踪影。 二人快马赶到了猎场的西北,便放慢了马速,果然走了没多远,便看了一只黑熊。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同时从箭筒中抽出三支箭搭在弓上,两人倒是都没有射空,但安泰的一支箭却是射中了黑熊的眼睛。 黑熊中箭,疼痛令黑熊大吼一声,黑熊确定了令它受伤的人类,便迅速地冲向了二人。 二人边退边射,慢慢一箭筒的箭也很快便见了底,黑熊虽然迫近了兄弟二人却也受了极重的伤。 安泰抽出腰间的软剑,对着代岗大喊一声,“老三,近身战!” 代岗点点头,也抽出腰间的软剑,开始与黑熊游斗,好不容易划伤了黑熊自己却也差点被拍了一爪子,一个利落的后空翻在树枝上轻点几下,拉开与黑熊的距离,代岗看了一眼已经被掌风划破的衣裳,拍拍受到惊吓的小心脏,不禁无语道,“这大块头怎么如此灵活,累死小爷我了,好险好险,差点儿就要毁容了。” 借空儿偷袭成功站在树枝上运气准备下一次攻击的安泰,恰好居高临下地瞥到了代岗的小动作,差点一个趔趄掉下树。 代岗摸着下巴想了想,自马鞍上取下流星鞭,冲着安泰喊了一嗓子,“老大,我牵制它,你想办法解决它!”言罢,绕到黑熊身后,挥鞭缠住黑熊的头,安泰瞅准机会一个跃起斩断了黑熊的脖子,黑熊捂着脖子倒下了。 见到黑熊慢慢停止挣扎,兄弟两个松了口气,抹了把汗,气喘吁吁地靠着树干坐下。 别看两人从遇到黑熊到斩杀黑熊不过过了小半个时辰,但是这其中与黑熊的搏斗却是兄弟两个有史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次,若是再杀不了这大笨熊,他们两个也快要撑不住准备撒丫子了,还好还好,多亏了自家小姑姑之前的凶残的地狱式训练,这要是搁一般的公子爷身上,就凭两个半大小子还真是对付不了一只成年的大黑熊。 代岗抬起拳头软绵绵地击打了一下安泰的胸膛,“大哥可以呀,最后那一下挺利索,平时没少练吧。” 安泰额角一跳,淡淡看了代岗一眼,“没大没小。”却是不由自主想到了当年被自家小姑姑无数次一脚踹飞与大地来一个平沙落雁式接触的场面,真真是太过“美好”了。 待安泰从不可追忆的往昔中回过神来,扭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弟弟,不禁嘴角一抽,只见代岗原本崭新的骑装此时已经是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而且不少地方都挂了彩,这模样除了那张脸,其他的也不比当日的隆科多好多少。 再看看自己除了袍角被刮破再加上因为打斗有些凌乱、因为在地上侧翻了一下脏了一点的衣裳,安泰忍不住想掩面,这简直是太丢人了,旁边这货真的是他的弟弟吗? 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还在喘气的弟弟,安泰踹了代岗一脚,“从明天开始训练加倍,你看看像什么话?” 代岗闻言也顾不上累得要死了,直接自地上跃起,不可置信地看着安泰,“大哥,你说什么?” 安泰淡淡道,“若不是你自己平日里疏于练武,今日怎会如此狼狈?学艺不精还好意思言语?” 代岗看看自己又看看安泰,沮丧又无奈地垂下了头,好吧,您是老大,您说了算。 第七十三章 兄弟两人休息了约莫一刻钟,便起身,开始处理战利品。 虽说这地方比较偏僻,但是时间久了怕是也会有人来这里碰碰运气,若是遇到了只怕又是一场官司。 两人清理现场的过程中,又意外地收获了一只体型中等的野猪。 “行了,赶紧离开吧。”安泰看了还在磨蹭的代岗一眼,淡淡道。 近半个时辰后,拖着大黑熊、拉着野猪的代岗再将猎物交给军士后便不顾形象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满是控诉地看着悠闲抱着两只长耳小白兔的安泰,“累死小爷了。” 安泰悠然在椅子上坐下,一边给怀中的兔子顺毛一边挑眉安慰代岗道,“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三弟,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代岗……本少爷想静静,这不是我亲哥,一定不是,哼! 又过了约摸半个时辰,负责维持赛场秩序的大内侍卫敲响了巨大的锣鼓,比赛结束,各位参赛选手们陆陆续续返回了起点将自己猎得的猎物交给值守的军士。 一刻钟后,简亲王拿着新鲜出炉的统计结果,走到了高台上,众位或坐或站互相交谈的选手以及观众不约而同地噤了声,等待着结果的公布。 射猎塞出身钮钴禄氏的安泰与代岗毫无疑问的凭借着黑熊加野猪的好成绩,获得了第一名,至于安泰手中的小兔子则是由于安泰打算等小姑姑腹中的孩子落地送给小皇子的,说什么也不让当了猎物,引得代岗大肆嘲笑,却是在不经意间再一次赢得了董鄂·澜雅的爱慕倾心。 之前一直名次不显的齐佳氏嫡三子齐佳·莫托克得了第三。 经过综合各项分赛的成绩,安泰的了魁首,爱新觉罗?兴绶、代岗、西林觉罗?达平、爱新觉罗?富尔勒(宁平郡王二子)分列第二、三、四、五名。 固伦巴林大长公主为前三名获奖的选手颁发了对应的物质奖励,至于男女魁首的授勋则是需要进宫禀报了皇帝由皇帝下旨赐爵的。 得了第三的代岗却是比得了第一的安泰还兴奋,一回府便大声嚷嚷,最终被恰好回府的法喀拎着去祠堂给列祖列宗上香才算是告一段落。 对于钮钴禄氏果毅公二子分别获得第一、第三的好成绩,诸如若幽、孝庄、舒舒觉罗氏、和硕哲慧长公主府、简亲王等人均是很高兴的;但是诸如佟佳氏、赫舍里氏等一向与钮钴禄氏不对盘的则是暗恨不已,尤其是刚刚醒来的隆科多,一听到这消息直接便扔了手中的药碗,满是怨恨地道,“这些本该是属于我的,属于我的荣誉!”言罢将能砸的都砸到了地上,语气阴冷狠辣道,“安亲王,安亲王!我佟佳·隆科多不会放过你的!” 屋中一位坐在门边身着鹅黄旗装的女子默默看着隆科多发泄了一通之后伏在床上狼狈喘气,才淡淡道,“这便受不了了吗?与其在这里怨天尤人,不如好好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做,有些东西既然已经无可挽回,那么便要向前看不是么?” 隆科多抬首恶狠狠地看了门边的女子一眼,“你懂什么?这事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你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未来?呵,我一个废人还能有什么未来?”隆科多说着说着语气也低落了下来。 “你只是跛了脚,又不是断了胳膊、断了腿,多少带着残肢断臂的人不也活得好好的吗?不入朝为官又如何?如前朝沈万三那般的谁敢不敬他?”女子冷冷道,“你好好想想吧,条条大路通京城。”言罢,女子便转身离开,只余屋中隆科多的喃喃自语之声。 和硕哲慧长公主府。 董鄂·澜雅颇有些兴奋地对着自家额娘、阿玛道,“阿玛、额娘,女儿我的眼光不错吧,魁首配魁首,金玉良缘!” 和硕哲慧长公主确实是对安泰比较满意,不过一听自家女儿这番豪情壮语,便拉下脸来,沉声道,“你的规矩礼仪全都浑忘了?姑娘家家的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 董鄂·澜雅刚刚太兴奋了说话便也没过脑子,说完也觉得不大对,但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来难如登天,因而听到额娘训斥也只能态度良好的认错,“额娘,女儿知错了。” 和硕哲慧长公主沉着脸道,“从今日起你就在府中给我好好地学学规矩,哪儿也不许去。一个月后我要看到你抄写得十遍《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 董鄂·澜雅一听抄书还是抄《女四书》便头大,不过看了一眼余怒未消地额娘,也只能垂头丧气地应了,谁让自己嘴欠呢? 用过晚膳,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和硕哲慧长公主与驸马在小花园里散步消食,驸马淡淡道,“今日安泰的表现相比你也看到了吧。” 和硕哲慧长公主点点头,“虽然具体的过程不大清楚,但是能够全身而退地击杀成年的黑熊,这样的身手可不是一般人便有的。” 驸马笑着摇摇头,“不仅身手不错,这里,”驸马指指脑袋,“亦是不比他表现出来的武功差,那熊身上的箭可不是乱射的,而且我感觉得出那熊脖子的致命伤应该也是出自他之手。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气魄,未来不可限量呐。慧儿,之前我们怕是都看走眼了,这是潜渊的蛟我们却把它当成了浅水的鳄鱼。” 和硕哲慧长公主叹息一声,“我倒是未曾想过澜雅要找一个如何优秀的夫君,只盼着能对她好,夫妻两个和和睦睦的便好了。” 驸马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和硕哲慧长公主正色道,“澜雅若能嫁进钮钴禄府是她的福气,以我所见的果毅公法喀、富保以及阿灵阿都是对妻子一心一意之人,钮钴禄府家风严谨,在他们的身边能够切实地感受到浓浓的亲情。慧儿,有机会进宫去见见温贵妃吧,我想我们或许会得到意外的惊喜也说不定呢,澜雅的婚事急不得。” 第七十四章 二月初一,一大早,齐远照例来永寿宫请平安脉。 在十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齐远淡定收回手,叠好丝帕,放进药箱中,方才微微一礼,淡淡道,“娘娘脉象平稳,并无不妥。” 殿内众人闻言齐齐松了一口气,若幽挑眉看着自家额娘,一副我就说是这样的表情。 舒舒觉罗氏却是直接无视了给她递表情的若幽,拉着齐远仍是有些不放心问道,“齐太医,幽儿她的胎像可有大碍?” 齐远看了看扯着自己袖子的舒舒觉罗氏,轻咳一声,舒舒觉罗氏这才放开手,目光却是紧盯着齐远,齐远无奈一笑,和声道,“老夫人,娘娘的胎位很好,皇嗣也很健康,您不必担心。” 舒舒觉罗氏知晓齐远医术精湛,自是无不信的,点点头,“都说双胎会早产,可是我瞧着幽儿这月份便是单胎也快该生了吧。” 此时若幽有孕已有九月。 “确实,一般来说怀有双胎的妇人会早产,但是也不是绝对的,具体的情况还是会因为母体的情况而发生改变。娘娘的身体素质极佳,可以说是在下平生仅见的女子中的好体格,时机成熟胎儿自然就会出来了。”齐远耐心解释道。 临走时,齐远想了想,扭头对若幽道,“虽说娘娘如今月份大了,行动极为不便,但是为了顺利生产,还请娘娘继续坚持走动。” 若幽含笑点点头,“本宫醒得的。” 齐远这才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若幽抬头看看外面,竟是难得一见的晴空万里,明亮的阳光照下来,给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难得外面天气不错,若幽想了想,便道,“今儿个出去走走吧。” 舒舒觉罗氏一听若幽打算出去,赶忙对一旁伺候的几个素叮嘱道,“给娘娘穿那件玄狐披风,虽是二月了,但到底也还是要注意些;还有要给娘娘换上那双特质的厚底防滑的鹿皮靴子。” 如今这永寿宫中但凡是与她这位温贵妃娘娘有关的,在她与舒舒觉罗氏这位老夫人发话时,一众永寿宫的宫人有致一道地默默遵从舒舒觉罗氏的话。 至于若幽,额娘发话她能不遵从吗?抗议无效啊! 盛装打扮了半响的若幽被舒舒觉罗氏围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才被允许出门透气。 不过因为舒舒觉罗氏还要去菩萨跟前上香祈道,便不跟着出去了,于是千叮咛万嘱咐几个素,一定要小心扶着若幽。 几个素再三保证,这才出得门去。 若幽便被扶着在廊下慢慢走着,累了还可以坐下歇息,等到若幽觉得走够了,回了内殿,才发觉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若幽倚靠在床头的大迎枕上,由着素心给她捏腿、素蕊捏脚,月份越来越大,若幽的双腿、双脚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浮肿,几个大丫头无事便轮流给若幽捏捏,松泛松泛筋骨。 捏着捏着,若幽便已经靠在大迎枕上睡着了。 直到肚子中传来一阵熟悉的疼痛,若幽才醒来,摸摸肚子上鼓起的小包,若幽笑着道,“好啦,知道你们饿了,额娘这便去用膳,填饱你们两个小坏蛋。” 拨开床帐,望望不远处的座钟,若幽不仅扶额她这是有多能睡,都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难怪腹中的小家伙不消停。 素颜听到若幽的笑声,便用拧了温水浸过的帕子,拉开床帐挂起给若幽擦脸。 擦完了脸,若幽也彻底清醒了,在素颜、素心的搀扶下自床上起身,穿上外衣,慢悠悠地出了内室。 到了东暖阁,只见八仙桌上已经放了不少的食材,若幽瞧了瞧,挑眉看向恰好进来的素沁,“素沁,晚膳吃锅子?” 素沁放下手中的食材,冲着若幽行了一礼,方才回到,“回主子,晚膳的确是要吃锅子,咱们呀知道主子好这一口。” 若幽点点头,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拈起矮桌上的枣泥糕就着酸甜的果茶,慢慢吃了起来。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胤禛先进了东暖阁,看到坐在软榻上向他招手的若幽,严肃的小脸上也扬起了一抹笑,快走几步,到若幽身边时,规规矩矩给若幽行了一礼,“儿子见过额娘。” 若幽向着素心使了个眼色,见素心扶起胤禛,方才嗔怪地看着胤禛,“你这孩子,见自家额娘不必如此,反而生疏了。”拉了胤禛一同坐在塌上。 “礼不可废,儿子理当敬重额娘。”胤禛虽坐着,仍忍不住正色道。 若幽叹了一口气,孩子太顽皮做额娘的愁,孩子太懂事有规矩做额娘的也还是愁,看向跨过门槛的舒舒觉罗氏,若幽忍不住感叹,所以说做一群孩子的额娘什么的真的很不容易呀。 主子们都到齐了,晚膳便也可以开始了。 虽然吃到了用熬了数个时辰的奶白牛骨汤做打底心爱的锅子,但令若幽还是有些遗憾的是,没能吃上红汤的辣锅子,转念又一想,再忍些时日,等到小宝宝出生了便可以放开了吃了。 用过了晚膳,若幽与舒舒觉罗氏、胤禛略略走了走,消消食。 回到屋中,若幽问了问胤禛白日里学习的东西,娘仨说了说家长里短,时候便也不早了。 若幽正准备自塌上起身,突然双腿间流过一阵暖流,若幽起身的动作顿了顿,皱了皱眉,想到之前自书上看到、自家额娘说过的,半响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要生了? 身边的几人也都发现了若幽的异样,舒舒觉罗氏关切道,“幽儿,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若幽淡定摇头,看着舒舒觉罗氏轻声道,“额娘,我怕是要生了。” 舒舒觉罗氏闻言点点头,对着素心道,“小心点扶着你主子……等等,幽儿,你刚刚说什么?”舒舒觉罗氏半响才反应过来,“你要生了?” 若幽点点头。 舒舒觉罗氏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素心、素蕊你们扶着幽儿去产房;素沁你去小厨房准备参汤、热水;素颜你去将齐太医请来;小福子你去给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禀报;画意、画眉去将几位接生嬷嬷请来;画书、画和去准备东西……” 众人有条不紊地按照舒舒觉罗氏的吩咐去做自己的事情。 若幽却是叫住了正准备去传话的福来,“福来等等,先不急,如今时辰尚早,一会儿再去。” 舒舒觉罗氏这才反应过来,可不是,女儿这是头胎还得些时辰呢,刚刚真真是急昏了头,赞赏看着临危不乱的女儿,舒舒觉罗氏点点头,“你家主子说的是。” 第七十五章 若幽被小心翼翼地扶到产房,想了想,感觉自己的身体还可以,若幽便在屋中慢慢走动。 过了约莫不到两刻钟,齐远被素颜拉着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产房。 若幽见到齐远进屋,便停止了走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好笑地看着一脸好似天塌下来的素颜以及气还没喘匀便被同样有些着急的舒舒觉罗氏拉过来的齐远,温声道,“额娘,不着急,女儿如今才刚刚有些许轻微的感觉,先让齐太医缓口气再说。” 齐远感激地看了若幽一眼,就算他有功夫傍身,半刻钟多一点的时间穿越半个紫禁城赶来永寿宫也是很累的。 待心绪平稳些,齐远拿出帕子搭在若幽手腕上开始诊脉。 片刻,齐远笑笑道,“娘娘并无大碍,不过娘娘到底是头胎,产道未通,如今不过是生产前兆,距生产只怕还要些时候。娘娘不妨先休息一会儿,保存体力。” 若幽点点头,温声道,“劳烦齐太医了,今晚齐太医便先在永寿宫的偏殿歇息吧。” 齐远了然点点头,虽然说主子还有段时间才能生,但是他这个专用太医也是没有道理回太医院的,能够有偏殿待着也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有多少是在外殿站着等的,对着若幽施了一礼道,“多谢娘娘。” 若幽看了素心一眼,素心会意,对着齐远微微一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齐太医请随奴婢这边走。” 齐远离开后,若幽看了看一屋子如临大敌的众人,失笑地摇摇头,先对着舒舒觉罗氏柔声道,“额娘,您先回去休息休息吧,女儿如今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反应。而且,”说到这里,若幽不禁无奈叹息一声,“依着女儿如今的情况来看,女儿怕是要到后半夜才要开始呢,现在先好好休息休息,到时有额娘在女儿身边,女儿也能安心些不是。” 舒舒觉罗氏看了若幽半响,“罢了,额娘去外间的软榻上,有什么状况也能即刻便知晓了。不然便是额娘回了屋子,也是睡不着的。” 若幽知道舒舒觉罗氏是担心她,外间的软塌虽不比床上舒服但胜在宽大,睡一个成年人是绰绰有余的,如此,若幽便点点头,让素颜抱了一应用品到外间。 安顿好了自家额娘,若幽想了想对着一屋子的宫人淡淡道,“素蕊留下,其余人都回去,先养好了精神再说。”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是无人动作。 若幽在素心、素颜的搀扶下走到床边,又脱了鞋子与外衣,简单洗漱后,躺到了床上,素心最终还是有些担忧道,“主子,是不是……” 若幽摆摆手,“无妨,本宫要睡会儿,你们这么多人杵在这里,本宫也睡不踏实。都回去,有事本宫会叫你们的。”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恭敬对着若幽行了一礼,便告退了。 永寿宫闹出的动静,自然很快各宫便都知晓了,众人等了半天却是为等到一点消息,永寿宫安安静静的,甚至最后熄了灯火,于是众人便又都各自就寝了。 慈宁宫、宁寿宫,孝庄与太后却是不约而同地吩咐注意永寿宫温贵妃的动静,一有消息要立刻来报。 夜半时分,若幽被一阵剧烈的疼痛惊醒,“素蕊,什么时辰了?” 素蕊看了一眼座钟,“主子,子时了。”扶着若幽坐起,素蕊担忧道,“主子,您可是发动了?” 若幽点点头,“这会应该是了,疼得比较厉害,你去把齐太医和接生嬷嬷都唤过来吧。” 素蕊应了是,快步走到门边,轻声唤了外边执勤的小宫女去叫人。 睡在外间软榻上的舒舒觉罗氏本就浅眠,这一番动静,自然是瞒不过她的。 舒舒觉罗氏披上外衣、跻上鞋子,着急忙慌地自外间进了产房,“幽儿,感觉如何了?” “额娘。”若幽见舒舒觉罗氏衣服都没穿好便赶进来,对着一旁的小宫女低斥道,“还不赶紧伺候夫人更衣。” “到底如今天还凉,虽说是在内室,也该穿上件衣服,莫要着了凉。”若幽看着舒舒觉罗氏关切道,“女儿没事,就是开始阵痛了。” 见若幽状态确实还不错,考虑到万一一会儿太后皇上来自己这个样子可是失仪的厉害,舒舒觉罗氏便也由着小宫女给自己收拾齐整,这才坐到了若幽身旁。 舒舒觉罗氏拉着若幽的手,看着额头便已微微出汗的若幽,柔声道,“乖囡囡,可是疼的紧了?” 若幽淡淡一笑,“还好。” 舒舒觉罗氏搂着若幽心疼道,“好孩子,莫怕,额娘在呢。” 若幽还未说什么,外面便响起了胤禛的声音,“放肆,爷倒是要瞧瞧谁敢拦爷!” 闻言,若幽叹息一声,对着一旁的的画意道,“去把四阿哥带进来吧。” “额娘。”胤禛转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若幽,心下也是一紧,快走几步到床边,嘴唇紧紧抿着,定定看着若幽。 若幽拉了胤禛的小手,温和一笑道,“额娘无事,过几个时辰,就会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来和禛儿作伴了。” 胤禛板着小脸,“儿子陪着额娘。” 若幽轻轻敲了胤禛的额头一下,“傻孩子,你若是在这里,额娘会分心的,出去和几位姐姐一起等,可好?” 胤禛刚想要头,若幽又道,“额娘一会儿生弟弟妹妹的时候可能不太漂亮,但是额娘希望在我们胤禛眼中永远都是漂亮的额娘,所以满足额娘这个小小的愿望,嗯?” 胤禛很想扶额这个时候还在考虑貌美如花的问题,真的好吗? 想了想,胤禛轻轻在若幽的脸颊上亲了若幽一口,“额娘在胤禛心中永远都是最漂亮的仙子,胤禛会一直对额娘好的。”轻轻摸摸若幽高高隆起的肚子,轻声道,“哥哥在外面等你们哦。” 言罢便又迅速地出去了。 若幽挑眉,这孩子是害羞了?与舒舒觉罗氏对视一眼,二人均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第七十六章 说话的功夫,之前被打发去休息的众人以及齐远、几个接生嬷嬷便都已经就位。 见到齐远,舒舒觉罗氏主动让开了若有身边的位置,好方便齐远给若幽诊脉,又转身对一旁的素沁吩咐道,“你去小厨房做碗鸡丝面过来,再看看参汤如何了,也端一碗来。” 素沁行礼应是转身去了小厨房。 齐远收回切脉的手,道,“娘娘、夫人,娘娘这是发动了,娘娘腹中胎儿情况不错,二位不必忧心。可以请接生嬷嬷为娘娘查探一下宫口的情况,奴才就在屏风外候着,如果娘娘有什么事可以唤奴才。” 言罢,齐远便收起丝帕,躬身行了一礼,提起药箱,退至了屏风外。 舒舒觉罗氏与若幽对视一眼,若幽对着舒舒觉罗氏轻轻点头,舒舒觉罗氏略微迟疑了一下,才扭头对一旁侍立的素心淡淡道,“去将一位姓邓的接生嬷嬷唤进来吧。” 素心低低应了,后退两步,转身去唤人。 一名身着褐色褙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转过屏风对着若幽及舒舒觉罗氏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娘娘,见过老夫人。” 若幽轻轻嗯了一声,舒舒觉罗氏则是沉声道,“给娘娘瞧瞧。” “是。”邓嬷嬷算是若幽手下的老人了,擅长医术,更喜欢钻研一些奇技银巧。做产婆的这门手艺却是祖传的,她的母亲、祖母都是帮人接生的。虽然做的事情比较接地气,但邓嬷嬷为人却是极为周正重规矩的,说是老古板也是不差的,除了若幽却是谁也不服、谁的命令也不从。 “娘娘的情况还不错,如今已经开了快五指了。”邓嬷嬷仍是一脸严肃地道。“娘娘现在可下地适当走动走动,加速宫口的打开,待宫口开得再大一些再上床,如此也可以减少分娩的时间,更有利于生产。” 若幽点点头,舒舒觉罗氏则是舒了一口气。 于是若幽便在几个素的搀扶下,缓慢地绕着屋子边缘走动,过了约莫近一个时辰,原本一波一波的阵痛已经变成了细细密密的阵痛,饶是若幽忍耐力非凡,也忍不住闷哼一声,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邓嬷嬷见自家主子面色苍白,莹白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再算算时间,对着若幽以及扶着若幽的素心、素颜道,“娘娘,应该差不多了,不如让二位姑娘先扶着娘娘上床歇歇,老奴也好为娘娘看看情况如何了。” 若幽点点头,由着素心、素颜扶着她躺到床上。 素蕊拧了帕子给若幽擦汗,便听得邓嬷嬷有些惊喜道,“娘娘,已经开了七指了!” 紧接着,便听道外面唱喏,“太皇太后驾到,皇太后驾到!” 若幽半夜发动,众人自是该烧水的烧水、该准备东西的准备东西,至于传话什么的,作为主子的若幽以及舒舒觉罗氏未曾发话,下面的人也就忘了要向两宫太后以及皇上禀告此事。若不是慈宁宫、宁寿宫提前派了人注意永寿宫的动静,怕是要到了天亮以后才知晓。 既然两宫太后到了,无人迎接也是不妥,舒舒觉罗氏看了若幽一眼,“幽儿,额娘去迎迎太皇太后、皇太后。” 若幽淡淡一笑,“额娘且放心去吧,女儿无事的。” 舒舒觉罗氏仍是又叮嘱了一番这才去了外面。 外间。 “臣妇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舒舒觉罗氏给孝庄、太后见礼。 “快起来,坐吧。”孝庄抬手,一旁侍立的苏麻喇姑扶起舒舒觉罗氏。 胤禛则是安静地坐在太后身旁,睁着大眼睛看着几位长辈。 “乌云珠,幽儿如何了?”待舒舒觉罗氏坐下后,孝庄便有些迫不及待问道。 舒舒觉罗氏有些惭愧道,“劳太皇太后挂心,娘娘一切顺利,现在已经开了七指了。” 孝庄左手轻扣桌面,“哦?何时发动的?” 舒舒觉罗氏道,“约莫戌时末开始有感觉的,夜里子时正式发动的。” 孝庄闻言点点头,太后却是有些嗔怪道,“幽儿发动的事情怎的也不来通传一声?” 舒舒觉罗氏歉意道,“太后娘娘,是臣妇考虑不周,娘娘是半夜里发动的,总担心扰了太皇太后、太后二位娘娘,漏夜请来二位娘娘,若是二位娘娘凤体有损,臣妇心里不安呐,却是忽略了二位娘娘的心情,是臣妇的不是。”言罢,舒舒觉罗氏起身向孝庄、太后行了一礼。 孝庄摆摆手笑道,“行了行了,快起来吧。知道是你体恤我们两个老婆子,怕我们劳累,不过呀,不让我们在永寿宫镇守着,还真真是坐卧不安呐。” 太后在一旁赞同的点点头,这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再加上这宫里怕是牛鬼蛇神的更多,不得不小心些。 孝庄看了太后一眼,笑着起身道,“走吧,咱们也进去瞧瞧,免得有不起眼的想些、做些乌七八糟的事。” 太后亦是笑着应了是,随之起了身。 产房。 若幽点点头,想了想对着素心道,“请齐太医给本宫诊脉。” 齐远入内行了一礼,搭了丝帕,片刻,点点头对着若幽道,“娘娘不必忧心,胎像一切正常。” 听了齐远的诊断,邓嬷嬷对着若幽道,“如今才算是到了用力的时候了,趁着现在娘娘尚有精神,不妨先用些吃食,也好补充些体力,一会儿才有力气生产。” 若幽轻轻嗯了一声,看了素沁一眼,“去拿吧。” 很快素沁便自小厨房提回了一个食盒。 若幽吃了半碗鸡丝面、两个灌汤包,略进了些参汤这才挥手让人撤下了吃食。 孝庄、太后与太后问过了齐远若幽的情况这才绕过屏风进了产房,恰好遇到了拎着食盒退出来的素沁,素沁淡定对着两位太后行了礼。 孝庄见到永寿宫宫人有条不紊地走着事情,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转过屏风,走到若幽床边,孝庄慈祥温和问道,“丫头,皇祖母和你皇额娘来了。” 第七十七章 若幽刚刚吃过东西,正精神着,闻言微微一笑,“皇祖母、皇额娘,恕幽儿不能行礼了。” 太后笑着摇摇头,“这孩子。” 孝庄拍拍若幽的手,关切道,“可是疼得紧?” 若幽摇摇头,“还忍得住。” 孝庄叹息一声道,“这一关女子都是要过的,你莫怕,有皇祖母和你皇额娘在,嗯?” 若幽点点头,满是感激道,“劳累皇祖母、皇额娘了,原本幽儿还是有些忐忑的,不过有皇祖母和皇额娘在,幽儿便不怕了。” 孝庄知道若幽是个明事理、识大体的,闻言点点头,柔声道,“好孩子。”言罢,又扭头对着屋子里侍候的宫人、嬷嬷威严道,“都给哀家打起精神来,好好伺候贵妃生产,哀家在这里放下话来,伺候得好,哀家有重赏;若是让哀家发现有二心的,祸连家族!” 众人闻言跪地叩首道,“奴婢(奴才)定当竭尽全力。” 孝庄淡淡嗯了一声,知晓自己若是一直待在这产房里怕是会影响到若幽生产,便又对若幽道,“皇祖母就在屏风外,一切有皇祖母在。” 若幽点点头。 转出产房,还未坐下,边听得外面唱诺,“皇上驾到!”,只见康熙脚下生风地走了进来。 “见过皇祖母、皇额娘。”康熙见到外间站着的孝庄与太后倒是未曾惊讶,上前行了礼。 胤禛则是有板有眼地给康熙行李,“儿子参见皇阿玛。” “皇帝过来了,快起来吧。”孝庄虚扶了一下康熙道。 康熙起身,扶起行礼请安的胤禛。 四人依次落座,一旁伺候的小宫女分别为三人端上养生水果茶(孝庄)、大红袍(太后)六安瓜片(康熙)以及牛乳(胤禛)。 康熙喝了几口茶,这才看向孝庄,“皇祖母,温贵妃如何了?” 孝庄亦是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果茶,略带些酸甜口感的茶水让人精神一振,孝庄满意地叹慰一声,方才开口道,“如今情况还不错,不过妇人生产总是要些时辰的。” 康熙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看着老神在在的孝庄以及一副悠然状态的太后,略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不少。 产房内,若幽腹部的疼痛已经从一波一波的变成了连成一片的疼痛,没了间歇,且疼痛越发剧烈,剧烈的疼痛也让牙关紧闭的若幽闷哼一声。 舒舒觉罗氏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儿,也是心疼的不得了。 邓嬷嬷看着若幽的情况,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娘娘切莫大声嘶喊,这样会加速体力的流失,若是娘娘实在疼痛难忍,便咬着这块软木,如此也能留存些体力。” 若幽微微点点头,却是因疼痛没有出声。 舌下含了参片,又咬了软木,若幽提了提精神,开始听从接生嬷嬷的话慢慢用力。 不知过了多久,若幽感觉神智有些混混沌沌,好似凭着感觉在配合接生嬷嬷用力,突然一阵冰凉自额头传来,若幽一个激灵,便看到素沁有些焦急的面容。 素沁看到主子总算是恢复了些许神智,也是松了一口气,借着给若幽擦汗的空档微微启唇,同时将视线移到了一名身着墨蓝色褙子、约莫五十岁上下的接生嬷嬷身上。 虽然素沁的声音几不可闻,一旁的舒舒觉罗氏是半点都没听到,然两人离得极近,加之若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是听了个真真切切,顺着素沁的视线亦看向了那名接生嬷嬷,再用力嗅嗅,若幽的眼中划过一道暗芒。 若幽轻轻吐出软木,抬手指着墨蓝色褙子的接生嬷嬷,满是冷意道,“素颜给本宫将这老货拿下。” 素颜虽不明白好好儿的,主子为何下次命令,不过却是利落地按照自家主子的吩咐扣下了墨蓝色褙子的接生嬷嬷。 若幽微微勾唇,“难为你了,竟想出如此法子。带出去交给皇祖母,素沁,你跟着一并去。” 素颜、素沁略行了一礼,带着人出去了。 若幽又对着素心道,“素心,将那个红色瓶子里装着的药倒一粒出来。” 这时候舒舒觉罗氏才反应过来,有些颤抖地握着若幽的手,“幽儿,你她她要害你!好孩子,你,你没事吧。” 若幽安慰地拍拍舒舒觉罗氏的手,吞下素心递过来的药丸,柔声道,“额娘,放心吧,女儿还有这两个小家伙都不会有事的。”之后,又看了看余下的两位接生嬷嬷,对着左侧身着藏青褙子的头发已经花白的接生嬷嬷淡淡道,“勒尔嬷嬷留下,画意请贾嬷嬷去歇歇吧。” 画意行礼应是,带着贾嬷嬷自小门出去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若幽的手下邓嬷嬷以及孝庄送过来的勒尔嬷嬷,勒尔嬷嬷是孝庄的亲信,固伦巴林大长公主、和硕哲慧长公主的孩子都是这位老勒尔嬷嬷接生的,能够让这位勒尔嬷嬷过来也是孝庄极为看重若幽腹中的孩子,至少如今康熙帝这后宫还没有哪位妃嫔娘娘有这样的殊遇。 若幽想了想,虽说是吃了秘制之药,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对着素心道,“请齐太医给本宫切脉。” 素心便在若幽手腕上系了极细极长的银色丝线,递到了屏风处。 齐远仔细切了脉,对着候在一旁等结果的素心道,“娘娘的药很有效,再施针辅助,应当有很大的把握可保娘娘腹中龙嗣出生。邓嬷嬷曾与在下探讨过针灸之术,邓嬷嬷造诣颇深。我将施针学位、深度写下,姑娘交于邓嬷嬷,可由邓嬷嬷为娘娘施针。” 产房这边气氛倒是不错,留下的自然都是心腹,众人倒是各司其职,齐心助若幽生产。 外间。 原本等在外间、因为着急而不自觉走来走去的康熙被闭目养神的孝庄拉着坐在软榻上下棋,太后与胤禛则是坐在一旁下着太后认为胤禛可能会的最简单棋类——五子棋。 下了两盘棋,孝庄与康熙一胜一负,二人准备歇歇再战,却是看到原本产房里的两个若幽的大宫女压着一个老嬷嬷往这边来。 第七十八章 在场的都是人精,这时候压出来一个人,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待出来的三人走进些,康熙一瞧,脸却是黑了下来。 这被压出来的老嬷嬷可不就是他送来给若幽接生的图嬷嬷么? 孝庄端起茶盏喝了两口茶,将茶盏置于矮桌,被子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脆响,图嬷嬷闻声忍不住轻颤,康熙则是忍住了即将出口的话,看着面无表情的孝庄。 孝庄看着面前跪地行礼的三人淡淡道,“说说吧,怎么一回事儿?” 素颜、素沁对视一眼,素沁上前呈上一枚绣着水仙、凑到鼻下隐隐有一股清香的香囊,道,“回太皇太后的话,这位图嬷嬷戴着浸了会使产妇眩晕、逐渐力竭直至昏迷药物的香囊。” 孝庄这些年随说也研究了些药理却终归是些皮毛,看着这平淡无奇的香囊,孝庄对着一旁的侍立的小太监道,“去宣太医院的金院正、赫院使以及刘御医。” 小太监打了个千儿,领命退下。 孝庄再看看素颜、素沁,淡淡道,“你们两个起来吧。” 素颜、素沁对着孝庄叩首一礼,“谢太皇太后。” 孝庄淡淡嗯了一声,问道“温贵妃如何了。” 素沁迟疑了一下,福身声音有些滞涩哽咽回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娘娘她,她的情况不大好。” 康熙闻言,一拍矮桌,厉声道,“放肆。” 屋内除了孝庄、太后以及被太后按住的胤禛,均是被康熙这一怒吓得跪地请罪,“皇上息怒。” 孝庄淡淡看了康熙一眼,对着屋内跪了一地的众人道,“行了都起来吧,素沁,你接着说。” 众人这才战战兢兢地自地上爬起来。” 素沁瞧瞧看了康熙一眼又孝庄一眼,这才稳了稳心神,福了福身继续道,“回太皇太后、皇上的话,自娘娘发动图嬷嬷便一直在产房内助产,因此娘娘其实一早便已经中招了,但图嬷嬷所携带的香囊香气极淡,且此香味儿并不独特,因而奴婢与娘娘都未曾发现。”素沁顿了顿,接着道,“奴婢虽说未曾有过生育的经历却也自书上和师父那里知道、见过些孕妇生产的常识,娘娘的身体底子便是太医也曾称赞过且娘娘本身的性子也是极坚韧的,可是如今生产不过一个时辰,奴婢为娘娘试汗,娘娘的神志却已经有些涣散,奴婢叫娘娘,娘娘也未曾有过任何的反应,好似一切的动作都已经是下意识的。奴婢这才感觉有些不大对劲。留心观察之下,才发现图嬷嬷的举动有些奇怪,几位接生嬷嬷都是有明确的分工的,图嬷嬷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娘娘头部走动,思虑之下奴婢怀疑是图嬷嬷佩戴的香囊有问题,但是也有些不大确定,便用了些手段唤醒了娘娘,并将事情简单的告知于娘娘,娘娘曾经见识过此种香气,因而稍加辨认便很快确定了,娘娘即刻便下令素颜绑了图嬷嬷,请太皇太后做主。” 孝庄点点头,“齐太医怎么说?”见无人回话,才想起来,怕是若幽一察觉不对便将人帮了出来,这两个丫头如今怕也是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呢,思及此处,孝庄对着素沁道,“把齐太医叫来。” 素沁应是,行了一礼,转身去找齐远了。 素沁到时,齐远恰好写完了需要为若幽施针的若干操作方法,将方子交给素心,齐远这才跟着素沁去面见太皇太后。 “奴才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齐远行礼参拜。 “起来吧。”孝庄淡淡道。 “谢太皇太后。”齐远起身。 “可给温贵妃看过了?温贵妃如何了?”孝庄问道。 齐远躬身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奴才已经为温贵妃娘娘诊过脉了,温贵妃娘娘中了一种会使人力戒虚弱甚至陷入昏迷的秘香,此香吸入过量,恐产妇与胎儿会……一尸两命。不过好在娘娘发现及时加之娘娘本身体质上佳又服用了上好的提神大补之物,如今倒是还没到最糟糕的情况。” “这是何意?”孝庄皱眉。 齐远正要答话,只听门口传来,“启禀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太医院金院正、赫院使、刘御医正在殿外候召。”之前派去寻人的小太监在门口通禀。 “宣。”孝庄道。 “奴才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金院正、赫院使、刘御医行李道。 “起磕吧,瞧瞧这是什么。”孝庄对着素沁招招手,素沁会意,将香囊交给金院正三人。 金院正、赫院使、刘御医三人拿着香囊拆解开来。 研究半响,金院正上前一步,躬身道,“回太皇太后的话,此乃是一种极为难得的秘制香药,长久接触回使人逐渐虚弱、眩晕乃至陷入昏迷。” 孝庄点点头,“苏麻,你带着金院正、赫院使、刘御医去给温贵妃瞧瞧。” 苏麻喇姑应是。 孝庄又对着齐远道,“你接着说。” 齐远拱拱手,想了想道,“是。温贵妃娘娘的情况虽不是极糟,但却狠是凶险的,能否平安生产,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见孝庄沉默不语,康熙急道,“竟是到了如此凶险之境?没有其他的法子?” 齐远摇摇头,“奴才已经尽力了,请皇上恕罪。几位大人德高望重,说不定会有法子。” 康熙心中一突,看到畏畏缩缩站在一旁的图嬷嬷,随手抄起茶盏砸向图嬷嬷,“说,你是受谁指使谋害温贵妃的?枉朕如此信任你!” 说来图嬷嬷也算是接生嬷嬷中德高望重的了,因为当年曾经是为孝康章皇后(康熙生母)顺利接生了康熙,在宫中得康熙信任,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之后又先后为荣妃、通嫔、布嫔顺利接生,因此康熙才想着派来为若幽接生。 “万岁爷,奴婢冤枉,冤枉呐!”图嬷嬷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道。 “哀家记得之前说过,有小心思的被哀家发现的是要累及家人的。听说你那刚刚满月的重孙子跟面团子似的,可爱的紧。”孝庄抬头看着图嬷嬷淡淡道。 第七十九章 图嬷嬷闻言顿时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和规矩了,抬头有些惊恐地望着孝庄,咽了咽口水,有些颤抖道,“太皇太后,奴婢真的是冤枉的,这不关奴婢的事呀,还望太皇太后明鉴。” 孝庄淡淡冷哼一声,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哦?香囊是自你身上搜出来的,不管如何你总是逃不了干系的,若是你说出实情,哀家可以考虑从轻发落,也算是给温贵妃以及未出世的皇嗣祈福。” 图嬷嬷继续叫屈,如此,孝庄对着两边挥挥手,便有大力太监对着上首坐着的几位主子行了一礼,架起地上的图嬷嬷便准备拖出去。 图嬷嬷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此种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孝庄已经对她失去了耐心,这是不审了要直接处理了,那么自己的孙子、新得的重孙子又该如何,纵然有泼天的富贵,命都没了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思及此,图嬷嬷竟奋力挣脱了架着她的大力太监,连滚带爬地扑到孝庄脚边,一边磕头一边道,“太皇太后,奴婢说,奴婢说,还请太皇太后开恩!” 半响才听到孝庄淡淡却有些不耐的声音,“行了,说吧。” 图嬷嬷这才娓娓道来:她原本便是佟佳一族当年不放心孝康章皇后而送入宫中的,只不过因着也是通过正儿八经、一层一层得程序严格筛选出来的,再加上也没有什么大的背景,因而也无人注意;且因着接生了当今天子,自然也多了几分尊贵。后来等到康熙成婚开始有了子嗣,惠妃的第二胎她得了佟佳氏授意使了些手段,导致孩子先天不足很快便夭亡;之后,她又先后为几位主位娘娘接生,这期间大概是佟佳氏觉得这些妃嫔娘娘还对宫中的佟佳贵妃构不成什么威胁便也不曾暗令她动手,因而这几个孩子便也顺顺利利地出生、成长,如此成功的经验自然也得了康熙的信任。这次若幽有孕后,她被康熙派到了永寿宫为温贵妃接生,同为贵妃,若是温贵妃有了亲子,自古以来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后位空悬之下,有子的温贵妃便成了佟佳氏问鼎后位的最大障碍,因此佟佳氏暗下杀令,明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波儿给了她浸了药香的香囊,让她在为温贵妃接生时制造温贵妃体弱难产、最终一尸两命的结果。 听完了图嬷嬷上午叙述,康熙整个人甚至怒极而笑了,他以为他的表妹知识失了曾经的温婉纯真,却是没想到竟然如此地为了后位不择手段,这还只是利用图嬷嬷一人,边做下了如此多的恶事,那么其他的呢? 孝庄听完则是反应平平,后宫的女人又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又有哪一个手上是完全干净还稳居高位的,不过,事涉她博尔济吉特氏与爱新觉罗氏,此事,她,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绝不善罢甘休。 恰好,之前到产房为若幽诊脉的金院正、赫院使、刘御医三人诊脉结束交流意见之后重新回到了孝庄等人所在的外间,“奴才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 “情况如何?”孝庄问道。 三人齐齐叹了口气,金院正上前一步将三人的判断回禀了,基本与齐远所述差不多。 闻言,便是孝庄也有些不淡定了,若幽腹中之子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呐,而康熙听了内心那一闪而逝的慌张更是使得他直接站了起来,对着后在一旁的梁九功道,“去,传朕旨意:温贵妃钮钴禄氏进皇贵妃!让温皇贵妃安心生产,另外去乾清宫将朕的那株千年的天山雪莲拿来给皇贵妃入药!” 闻言,孝庄略有些惊讶地看了康熙一眼的眼中划过一抹流光,不过正在焦急状态中的康熙并未察觉,待康熙吩咐完、梁九功领命而去,孝庄才对着苏麻喇姑道,“苏麻,把哀家小库房里那盒那上好的阿胶还有那颗血参拿来给皇贵妃。” 苏麻喇姑对着孝庄福了福身,转身离开回慈宁宫取药材。 太后则是着人拿了极品燕窝来永寿宫。 由于若幽咬着软木,因此即便是站在屏风外除了能够听到接生嬷嬷不断传出的“娘娘,用力,用力”的声音外几乎听不到产房内若幽的叫喊声,这大概是后宫中最安静的一次生产了,而因为有了数位太医确诊过的糟糕情况,外间等候的众人也是焦急不已。 产房内,邓嬷嬷一边按揉若幽腹部的穴位,一边出声帮助若幽调整呼吸、用力的节奏,勒尔嬷嬷则是查看若幽的胎位及生产情况。 再次咽下一口参汤提神的若幽只听勒尔嬷嬷突然惊喜道,“娘娘,用力呀,看到小皇子的头了!” 邓嬷嬷也随之加大了手下按揉的力度,若幽闻言又提起了力气,不知过去了多久,若幽直觉整个下半身都痛的麻木了的时候,突然感觉下身一阵剧痛随之好似一轻,有什么东西自腿间滑了下去,随之而来的便是勒尔嬷嬷激动的声音,“生了,生了!是个小阿哥!” 言罢,勒尔嬷嬷剪去脐带,倒提着孩子的腿轻拍孩子的后背,随之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嘹亮哭声。 听着震天动地的哭声,若幽总算是回神了,勒尔嬷嬷将刚刚出生的小阿哥交给一旁侍候的其他嬷嬷,继续为若幽接生,若幽的肚子里可是不止一个孩子呢。 “娘娘,您可不能泄了力气,您的腹中还有一个呢!”邓嬷嬷看着如同水里捞出来的若幽有些忧心道。 若幽点点头,有些虚弱道,“本宫晓得,继续吧。” 外间,太阳调皮地跃上地平线的那一刻,紧张焦虑等候的众人听到了自产房中传出的嘹亮的婴儿哭声,紧接着便是产房伺候宫人惊喜激动地“生了,生了”的声音。 不论是孝庄、太后还是康熙、胤禛听到产房里传出的声音,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终于生了,等了等也没有听到其余不和谐的声音,想来应该是大人、孩子都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第八十章 除了康熙以外,孝庄、太后、胤禛都是知道若幽这一胎怀的是双胎,因而虽然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几分,却仍是紧紧盯着产房的动静。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多,产房又传出了一声比之之前毫不逊色的、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孝庄、太后、胤禛的小心脏才彻底放回了肚子。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喝了两杯茶的康熙有些疑惑地看着放松下来、神色中透着淡淡喜悦的孝庄、太后、胤禛三人,挑挑眉,这是什么情况? 又过了片刻,勒尔嬷嬷并另外一位嬷嬷带着已经洗白白的孩子们自产房到了外间,满脸喜色的向着孝庄、太后、康熙略福了福身,“恭喜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皇贵妃娘娘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砰!”康熙手中的茶盏不受控制的掉落在地。 康熙直直起身,两步走到勒尔嬷嬷身前,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襁褓道,“你,你说他们都是皇贵妃生的,两个孩子?” 勒尔嬷嬷笑着道,“是,皇上。左边蓝色襁褓里面的是先出生的小阿哥,右边红色襁褓里面的是后出生的小公主,小阿哥有四斤八两,小公主有五斤二两呢!” 孝庄和太后也在身旁宫人的搀扶下来到两个刚出生的小宝宝身边。 虽说是双胎又早产了几日,但两个小宝宝长得却极好,这样的重量与正常生产的单胎也是差不多的。 孝庄、太后怜爱地看着襁褓里的两个孩子,越看越是欢喜,孝庄笑着对一旁还有些愣神的康熙道,“玄烨呀,你瞧瞧,这两个孩子长得多好!一子一女恰好凑成一个‘好’字,迎着朝阳出生,以后定是个有福气的。” 太后在一旁同样笑眯眯道,“皇额娘说的是,这可是我大清皇室头一个‘龙凤呈祥’呐,这可是上天庇佑!禛儿,你额娘又给你添了一对儿弟弟妹妹呢!”太后低下头,拍拍胤禛的小肩膀。 一旁的小太监抱起胤禛,让胤禛也可以看到两个小宝宝,胤禛眨眨眼,“好丑!额娘呢?为什么没有见到额娘!”这么久只关心龙凤胎却不关心生了龙凤胎的额娘,这一刻,胤禛有些明白了为何后宫的女人们都盼着生下儿子了。 “对对对,瞧瞧光顾着高兴了。”太后拍拍额头,正要询问时,听得一旁神游许久的康熙出声道,“皇贵妃如何了?”声音中透着一丝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心翼翼与紧张。 勒尔嬷嬷与另外一位嬷嬷对视了一眼,给若幽接生完、将两个孩子清洗干净,便出来了,她们也不知道呀,不过,勒尔嬷嬷想了想回道,“皇上,不妨召齐太医来一问,想来齐太医作为医者比奴婢们更加清楚。” “传齐太医。”康熙对着一旁的宫人道。 “行了,抱回去吧,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孝庄挥挥手,示意勒尔嬷嬷将孩子抱回去。“倒底是早产的,虽然是个健壮的,也还是要注意些。”还没有看够的太后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齐远来得很快,“奴才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 “起来吧。”康熙有些急切道。 “谢皇上。”齐远起身垂首侍立。 “皇贵妃如何了?”康熙有些急促的言语中透着一丝关切问道。 “回皇上的话,有众多极品的温补之物入药,皇贵妃娘娘的情况暂时稳定住了,只是经此一事,娘娘的身体元气受到了极大的损伤,没有数年怕是难以恢复了,且……”齐远抬头看了孝庄与康熙一眼,有些迟疑。 “说!”孝庄皱眉左手轻轻扣桌严肃道。 “且皇贵妃娘娘因着那香,母体受损极大,日后,日后恐是难以有孕了。”齐远略有些艰涩道。 闻言孝庄心下叹息,不过转念一想,成吉思汗的黄金血脉与爱新觉罗皇室结合的血脉已经有了传承,若幽丫头如今已身居皇贵妃高位又已有两子傍身,产下大清开国以来的第一对龙凤胎,这样的尊荣,便是皇帝日后也难免不为今日一时意气之事而迁怒于若幽丫头;不过,如今若幽丫头因为佟佳氏伤了身子,情形便会大不一样了,皇帝只会对若幽丫头有愧疚、疼惜,对佟佳氏厌恶、痛恨,也罢,“一草一木,皆为天定;一饮一啄,皆为前缘”,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若幽丫头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康熙则是心中一震,不知为何,本应该是松了口气的,心底却又还有些隐隐的难过,康熙皱皱眉,对心中矛盾的心情有些不解与无措,压下心中纷杂的思绪,深吸一口气,康熙扭头对梁九功道,“传朕旨意,着太医院上下务必全力配合医治皇贵妃,任何药材优先供永寿宫使用。”康熙迟疑了一下,接着道,“皇贵妃诞育皇嗣有功,永寿宫赐予皇贵妃独住。”终归是他害了正值妙龄的女子,也算是给她的补偿吧。 “是,奴才这便去传旨。”梁九功行了一礼退下。 “儿臣代额娘叩谢皇阿玛隆恩。”胤禛恭恭敬敬对着康熙行了大礼。 康熙扶起胤禛,笑道,“傻小子,该唤皇额娘了。” (后宫之中,面对皇后、皇贵妃,所有的皇子、公主都需要尊称一声“皇额娘”,以示尊重。) 胤禛挑眉看着康熙,康熙却是理解为孩子还小,不大懂二者的区别,又叮嘱了一遍,“记住以后唤你额娘‘皇额娘’,不许叫错了,知道吗?” 胤禛:………不要把朕当三岁小孩儿,好吗?不过还是比较乖地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孝庄笑吟吟地看着父慈子孝的一幕,想了想道,“既然皇帝赐了皇贵妃恩典,哀家也赐皇贵妃一份恩典吧。” 康熙略有些紧张地看着孝庄,孝庄将康熙的神色收入眼底却也不在意,接着道,“哀家瞧着那小胖丫头是个有福气的,迎着朝阳降生,不如就叫她‘昭阳’吧,固伦昭阳公主,皇帝觉着如何?” 第八十一章 皇贵妃,位同副后,有实无名的后宫之主,所出子女亦为嫡出子嗣。 康熙想了想,点点头,笑着道,“那小丫头能得皇祖母赐名才真真是天大的福气。” 孝庄呵呵一笑,片刻之后,却是收敛了笑意,对着屋子里的人挥挥手,“都下去吧。” 一时之间,屋子便只剩下了孝庄、太后、康熙以及三人的贴身伺候苏麻喇姑、塔娜、梁九功。 孝庄喝了一口茶,方才不紧不慢地看着康熙开口道,“玄烨,有功的已经赏了,有错的呢?你打算如何处置?” 康熙凝眉不语,孝庄也不急,只是专注地喝着茶盏中的果茶。 “万岁爷,奴才李德全求见。”李德全在殿外道。 孝庄放下茶盏,挑眉看着康熙,康熙语气平平,“进来回话。” 李德全推开殿门,快走两步,对着几位主子打了个千儿,“奴才李德全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万岁爷。” 康熙轻嗯了一声,“如何?” 李德全有些惭愧道,“奴才赶到时,波儿已经服毒自尽了。奴才带人翻遍了波儿所居住的没有找到万岁爷交代奴才找的东西,但是却找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哦,什么东西?”康熙撇眉道。 李德全轻击几下掌,便有小太监捧着一个不算小的盒子进到殿内,“奴才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 李德全打开盒盖,里面是几个颜色各异、做功精致的小瓷瓶,几个体积更加小的材质各异的小盒子,以及几块放在瓷碟里的棕褐色小块并一个瓷制小盂放着几个不知道什么作用的丸子。 李德全指着盒子里的东西开始一一介绍,“太皇太后、皇太后、万岁爷,请看,这边是自宫女波儿处瘦出来的物什。奴才应经找太医院的太医看过,这几颗丸子乃是雄麝的麝香;这几块方形的小块儿具有极强的催情功效;这几个瓷瓶中则装着功效不同的毒药;至于这几个小盒子,则是几种会使女子不孕的至寒至阴的药物。” “好,很好!”康熙缓缓勾起一抹笑,挥挥手,“行了,退下吧。” 李德全行了一礼带着懵圈的小太监退出了屋子。 半响,康熙方才看着孝庄沉声道,“皇祖母,孙儿……” 孝庄拍拍康熙的手,“皇祖母知道你现在心中所想。你自小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后宫争斗,自然是无法切身地感受到后宫争斗的血腥与残酷,今日你的所见所闻不过是后宫争斗的冰山一角罢了。至于佟佳氏,依着皇祖母这么多年的了解,这些东西或许她会知道一些,不过,依着她的脑子以及手段,怕也是被人钻了空子。但是虽然或许不是佟佳氏的主意,却必是与佟佳一族有关。只是,如今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想来如此你心中应该有成算了吧。” 康熙叹息一声,“罢了,梁九功,传朕的旨意:明贵妃佟佳氏御下不严,有违宫规,着降为妃位,罚抄宫规百遍;身边伺候之人杖责十下、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是,奴才这便去承乾宫传旨。“梁九功行了一礼道。 康熙摆摆手,“与朕一道出去。”言罢,起身对着孝庄和太后行了一礼,“皇祖母、皇额娘,今日宣了众臣上小朝会,朕便先行告退了。” 孝庄点点头,太后笑着道,“朝政要紧,皇帝快去吧。” 康熙再施一礼转身离去。 康熙想了想先回了一趟乾清宫,亲手写了圣旨交给梁九功,这才带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往前朝行去。 梁九功拿了圣旨,则是转道去了承乾宫。 见康熙渐行渐远的背影,太后关切地看着孝庄道,“折腾了一夜,想来皇额娘也乏了吧。” 孝庄看着太后笑笑,“你还真别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呀,现在精神头倍棒,不比当年玄烨出生时的精神头差。” “皇额娘说的是,虽说这一夜没睡,现在却是半点都不觉得困顿。”太后也跟着笑道。 “这么多年了,我的心愿呐,可算是达成了。”孝庄有些感叹道,望着产房方向眼神温和,“若幽丫头是个争气的,我如今便是立时去了,也可面对列祖列宗,死而无憾了。” “呸呸呸,”太后嗔怪地看着孝庄,“可不行说这个,皇额娘都说了‘龙凤呈祥’是大大的吉兆,作为这吉兆的老祖母可不是要长命百岁的,有皇额娘的照拂,那两个小家伙才能茁壮成长不是?” 孝庄轻轻拍拍自己的嘴,“你说得是,还没有看到传承了这最优秀血脉的、我的乖重孙长大,我是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的,如今咱们还在呢,便有人敢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哼,真当我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这个太皇太后老糊涂、老眼昏花了吗?”说着说着,孝庄也是来了火气,在眼皮子底下,有人便肆无忌惮地动手,士可忍熟不能忍,孝庄想了想,对着一旁的太后勾唇一笑,“即使如此,咱们这把老骨头也动上一动,也好让那些不开眼的明白些,这后宫,可不是他们想撒野便能撒野的!” 太后扶着孝庄自软榻上起身,笑着道,“皇额娘说的是。”又对身旁的塔娜道,“塔娜,你先留在这里,待皇贵妃醒来再回宁寿宫。” “有消息了,记得也和哀家来说上一声。”孝庄闻言点点头,也对着塔娜道。 “是,奴婢谨遵太皇太后、皇太后懿旨。”塔娜行了一礼道。 得了保证,孝庄便也不再停留,与太后相携离开了永寿宫。 此时,后宫的女眷们才刚刚开始了新的一天的生活。 刚刚梳洗好的一众妃嫔娘娘们,便不约而同地收到了下面宫人传来的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永寿宫温贵妃于日出时分艰难诞下一对龙凤双生子,皇上大喜之下晋封温贵妃为皇贵妃,封号不变,是为温皇贵妃;太皇太后为温皇贵妃所出双生子之女赐名——朝阳,封固伦昭阳公主。待温皇贵妃出了月,便为其举行册封礼。 坏消息:温皇贵妃生产之时好似不大太平,据太医院所述,新晋的温皇贵妃坏了身子,以后都不能再生了。 第八十二章 两则消息一出,众人是喜忧参半,诸如惠妃之流则是大感痛惜,自孝庄、康熙规范了宫规之后,所有主位嫔妃是不可以越级册封的,也就是说妃只有升到贵妃再到皇贵妃,才能够再无皇后的情况下登临后位,位份满员,则只能等到位份上的人薨逝或者降位,后面的才有机会晋封。这样的规则下,也就是说她们这些人至少这未来的十几、二十几年是没什么希望了,不或许是永远没什么希望了,依着温贵妃啊不,是温皇贵妃钮钴禄氏的手段,这一次九死一生的情况都被她平安渡过了,以后若无天灾,怕是很难有生死一线的机会了,而且钮钴禄氏比起她们普遍小了十余岁,便是熬也能把她们这些人熬死了。 诸如宜妃、布嫔等与若幽交好之人,说心中不酸、不羡慕嫉妒是不可能的,但是却也知道,若幽与明贵妃佟佳氏总有一个是要上位的,如今与她们关系尚好的若幽上位总还是好过伪善的明贵妃佟佳氏的。 至于如德贵人等一众低位嫔妃,则是羡慕若幽的好福气,一次就儿女双全,占了这头一份,若是她们有这样的福分,怕是嫔位也不过手到擒来了。 接着又传来了一道消息:据传,昨日夜半时分,李德全带着大队人马搜查了承乾宫宫人居住的庑房,最后从承乾宫带走了一名承乾宫大宫女的尸体。 那个时间不正是温皇贵妃钮钴禄氏生孩子的时候吗,难道是承乾宫的那位坐不住了,对永寿宫出手了? 承乾宫。 “圣旨到!”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在承乾宫上空响起。 刚刚梳洗好的明贵妃匆匆忙忙自殿内走出。 “明贵妃娘娘,请接旨吧。”梁九功笑眯眯地对着明贵妃佟佳氏道。 明贵妃点点头,随即跪在地上,“臣妾佟佳氏恭听圣喻。” 梁九功展开明黄的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明贵妃佟佳氏御下不力,宫中宫女谋害后宫妃嫔,着即降为妃位,禁足承乾宫三月罚抄宫规百遍;承乾宫宫人杖责十下、罚俸半年,以儆效尤。钦此!”合上圣旨,梁九功依旧是之前笑眯眯的表情,“明妃娘娘?明妃娘娘,接旨吧。” 跪在地上的明妃佟佳氏则是像傻了一样呆若木鸡地跪在远处一动不动,便是梁九功叫她都没有任何的反应,直到跪在明妃身边的掌事大宫女彩儿揪了揪明妃的衣裳并轻声唤道,“娘娘,娘娘。” 明妃方才回神,回过神来的明妃“蹭”的一下自地上站起来,往前跨了两步,一把抢过梁九功手中的圣旨,对着梁九功恶狠狠道,“本宫不信,一定是你这个可恶的阉人假传圣旨!”说着便打开了明黄的圣旨。 梁九功也不在意被明妃抢走了圣旨,左右他就是来传旨的,至于是他交到明妃手中的还是被对方抢走的,结果不都是在明妃手中吗?没什么区别了。 明妃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圣旨看了一遍,和梁九功宣读的没有任何出入,而且这份圣旨是康熙亲笔所书,不是假的,明妃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这是真的圣旨,是真的,不是假的。” 梁九功挑眉看着前后差异甚大的明妃,行了一礼道,“如果明妃娘娘没有其他的吩咐,杂家就回乾清宫向万岁爷复命了。” 半响见明妃没有说话,梁九功再施一礼,“既如此,奴才告退。”言罢,便转身离去,才走出几步,便听到明妃声嘶力竭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本宫到底做错了什么?” 梁九功的脚步一顿,摇摇头,叹息一声,加快步伐离开了承乾宫。 太和殿。 “皇上驾到!”远远的便有太监特有的唱诺声响起。 很少缺席迟到的康熙在二月二这一天的小朝会迟到了。 众人看着意气风发、精神奕奕眉宇之间都透着一股喜气的康熙,心下诧异,“奴才(臣)等参见万岁爷(皇上),万岁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看着殿中行礼跪拜的文武百官,很是愉悦地挥挥手,“行了,都起来吧。” 待众人起身,康熙很是和颜悦色地看着法喀道,“法喀呀,你可是有个好妹妹呀!温皇贵妃给朕生了一对‘龙凤呈祥’,这个是天佑我大清,大祥瑞!” 大殿中静默了半响,康熙颇有些好笑地看着众臣面色各异地消化了这一个有些劲爆的消息。 人群中站着的法喀也是发懵的,妹妹=若幽,龙凤胎=一男一女,所以若幽生孩子了,一次性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宝宝,想来妹妹和额娘一定是高兴坏了吧,法喀喜滋滋地咧着嘴,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见一见、抱一抱自家可爱的小外甥、小外甥女。瞧瞧抬头看了上面端坐的康熙一眼,法喀复又低下头撇撇嘴,所以说皇宫什么的就是人多、规矩多、麻烦也多。 佟佳氏这一边可就没什么好气氛了,佟国纲倒是还能稳得住,只是皱了皱眉;佟国维却是接着低头的空档瞬间沉了脸,同为贵妃的钮钴禄氏封了皇贵妃,那么他的妹妹明贵妃佟佳氏岂非封后无望了?此时的兄弟二人还不知道,他们寄予厚望的妹妹已经从明贵妃娘娘变成了明妃娘娘。 赫舍里氏这边同样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皇贵妃比之皇后仅差之一线,从身份来说,钮钴禄氏记名养在身边的四阿哥还有刚刚出生的十阿哥都是嫡子,可是这位出身钮钴禄氏的温皇贵妃却是可以照看、帮衬着,太子却是没了亲额娘帮衬,太子以后的路不好走呐。 明珠这边倒是没有后宫的惠妃反应大,明珠一早就知道,妃位已经是惠妃所能达到的最高位份了,所以对于钮钴禄氏当了皇贵妃虽有惊讶却也并无太多吃惊,太皇太后不会允许佟佳氏出现第二位嫡子皇后了。 其余的众臣则是暗暗咂舌,看皇上这幅高兴的样子,这位温皇贵妃比之其姐已逝的昭皇贵妃更得圣心呢,看来这后宫的天怕是要变上一变了。 第八十三章 随着康熙一道降位、思过的圣旨,后宫众人的猜测便也得到了证实,承乾宫那位也不出所料地闹腾了许久最终还请了太医才算是了事。 永寿宫。 一直到夕阳西下,若幽才从睡梦中醒来,摸摸已经平坦下来的腹部,盯着绣着繁复云纹的淡黄色帐子看了许久,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回到了寝殿。 “主子醒了。”素颜撩起床帐,笑着看着还有些发懵的若幽,“主子刚刚醒来,先喝些水润润嗓子吧。” 若幽点点头,确实是感觉有些口干舌燥,素颜端来一杯温温的蜂蜜水,待喝下满满一杯水,若幽也是难得的舒了一口气,将杯子放到一旁的格子上,方才开口,声音却是虚弱得紧,“孩子呢?” 素颜眨眨眼,笑道,“主子莫急,小阿哥、小公主在偏殿呢,如今还睡着呢,奴婢这便去叫了乳嬷嬷将两位小主子抱来。” 若幽点点头,虽未说什么,神情之中的催促之意却是溢于言表。 很快乳嬷嬷便将两个小宝宝抱了来,跟着一起进来的还有舒舒觉罗氏。 知道若幽心中记挂两个孩子,舒舒觉罗氏也只是红着眼睛看着如今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女儿,努力忍着眼中的泪意,勉强笑道,“幽儿,快看看,多结实、多漂亮的孩子呀!” 若幽瞅着抱到跟前襁褓之中的两个还有些发红的、有些皱皱巴巴的像小猫一样大的孩子,有些疑惑地挑眉看了舒舒觉罗氏一眼,长得像两个小猴子似的,哪里好看了?而且这么小的一团,还很壮实?若幽觉得大概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大对,可能是虚弱地出现幻听了吧。 舒舒觉罗氏被自家女儿这一眼看得心中的那点子悲伤倒是驱散了不少,她的囡囡如今也不过二八年华,还是个孩子呢,便就当了两个,不对是三个孩子的额娘。 轻轻点点若幽的额头,看出女儿一脸茫然的舒舒觉罗氏无奈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子的,过两天便是白白嫩嫩的小可爱了。小阿哥有四斤八两重,小公主有五斤二两重,便是比之足月生产的孩子也不差什么了,你呀,可高兴吧。对了,太皇太后亲自为小公主赐名‘昭阳’,封了咱们小公主为固伦公主呢。” 若幽点点头,孝庄不好给小阿哥什么封赏,但是小公主却是无妨。不过,她有些不敢置信,孩子这么小,真的是像自家额娘说得这样的吗?不过看着熟睡的小宝宝,若幽产生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这便是她的孩子,心底也是暖暖的,一丝怜爱与责任感油然而生。 看了一会儿宝宝,若幽便让乳嬷嬷带着宝宝回了便殿。 舒舒觉罗氏握着若幽有些苍白的手,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好孩子,吓死额娘了。” 若幽 无奈轻轻回握着舒舒觉罗氏的手,若幽也知道是自己生产这一日发生的事吓到舒舒觉罗氏了,柔声哄劝道,“额娘,我没事的,你快别哭了。” 哭湿了三条帕子的舒舒觉罗氏总算是一抽一抽地渐渐止了哭声,“从昨日到现在,看到你醒来,额娘的心才算是真正落地了,你可知你都睡了一天了,额娘好担心”担心你一睡不起,像你姐姐一样,折在了生孩子这件事上。 舒舒觉罗氏虽未说完,若幽却也是明白舒舒觉罗氏的担心,不过,倒是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也难怪刚刚素颜的表情那惊喜又小心翼翼呢,看来确实是让大家跟着担心了,心下思付,面上却是笑着安慰舒舒觉罗氏道,“额娘,好了,你看如今一切都好,嗯?” 舒舒觉罗氏重重的点头,“是是是,一切都好,还会越来越好,咱们要长长久久的呢。对了,这么久没进食,想来你也饿了,不过你刚刚醒来,身子还虚,先进些清淡的吃食吧。” 若幽喝了些粥,母女两个又说了几句,舒舒觉罗氏见若幽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虚弱,将若幽的手放回被子里,“行了,来日方长,好好休息吧。” 若幽点点头,阖上双眼,很快便又睡去。 翌日一早,美美睡了一觉的若幽感觉身上的疼痛感都减轻了不少,略略擦洗一番,看了看两个小宝宝,这一回小宝宝是醒着的,让若幽有些惊喜的是,小丫头的眼睛遗传了康熙的狭长的凤眼,至于小阿哥的眼睛则是像了她的桃花眼,两个孩子睁着黑亮亮的眼睛,真的是可爱极了,若幽喜欢的不得了。 看了半响,直到两个小宝宝饿了,这才被乳嬷嬷抱了下去。 逗弄了宝宝,也该处理些事情了。 “给本宫说说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吧。”若幽唤来素颜淡淡道。 “是,主子。”素颜微微福身,在若幽的示意下坐到一旁的绣墩上,“主子生产时,皇上晋主子为皇贵妃后又册封了小公主为固伦昭阳公主,明贵妃降为明妃、禁足三月罚抄宫规;自上午起后宫众位嫔妃便陆陆续续送来了贺礼,宜妃、兰嫔、布嫔、僖嫔以及敏贵人送来的礼比之旁人的要厚上三分,下午得了消息的宗亲们也送来了贺礼,庄亲王府、简亲王府、和硕哲慧长公主府的贺礼约么厚了至少三成,再加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的赏赐,原本的库房已经放不下了,又另辟了两间屋子放置贺礼才算是全部放下了。”还好如今永寿宫只给自家主子一个人住,不然这些东西都要没地方放了。 若幽挑眉看着素颜,“僖嫔和和硕哲慧长公主?” 素颜很诚恳地点点头,“僖嫔娘娘的贺礼外表看来和其他的嫔位娘娘差不多,其实盒子里暗藏玄机,最珍贵的当属那一对儿暖玉制成的龙凤佩。和硕哲慧长公主送来的也大多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若幽沉思片刻,“僖嫔是个聪慧的,若不是出身不够,最差也能得个妃位,僖嫔虽说出自赫舍里氏,却与赫舍里家的那些龌龊事没多大干系,今次送来东西这是在和本宫示好,看来,明年的选秀,赫舍里皇后的亲妹妹要入宫了。” 第八十四章 半响,若幽轻笑一声,“倒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僖嫔与赫舍里氏的那些秘密自然是瞒不过若幽的,因此虽然若幽与僖嫔在言语上打过几次机锋,实际上却并没有什么恩怨。 “和硕哲慧长公主那边可有查过?”若幽淡淡道。 “查过了,可能与大公子有关。”素颜道。 “大公子?”若幽喃喃道,随即看了素颜一眼,“是安泰?跟他有什么干系?” 素颜笑着道,“长公主府的小郡主好像看上了大公子了。” 闻言,若幽不禁嘴角一抽,“看上了安泰?”姑娘你的眼光是有多好,竟然看上了哪个黑心芝麻馅的,无奈的摇摇头,“大哥大嫂知道吗?” “长公主只是很隐晦地打探过大公子的情况,要不是碰巧,咱们的人怕也是不知的,国公和福晋想来应是不知道的。” 若幽点点头,“此事不急,想来过些时日咱们这位长公主便要登门了。对了,那件事情查的如何了?” 素颜轻轻撇眉,“宫中所有涉案的人都死了,线索断了。明妃那边一直在喊冤,不过却是无人理会。” 若幽摸摸腕间的白玉镯,淡笑道,“这件事不是明妃做得,但授意之人必定出自佟佳氏一族。这次的香亦是一种极为难得的密香,这么看来,之前兰嫔中的药十有八九也是出自佟佳氏一族了,这佟佳氏一族可算是浮出水面了。” 素颜点点头,她们之前怀疑过好些人,却是没想到竟然是出自佟佳氏,佟佳氏这一回儿算不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不过,“主子,您的身体?” 若幽轻轻一笑,拍拍素颜的手,“中招了是真的,受了些影响也是真的,不过,你家主子如今虽说算不上是百毒不侵但也相差不远,如何会被这小小的香气荼毒一生?” “这么说主子您没事?”素颜喜道。 若幽摇摇头,“伤了些元气,需要好好儿的调养才行,太医院那几个老头子切脉时我使了些手段改变了些许脉象,想来怕是都以为本宫不能生了吧。” 素颜点点头,“可不是,齐太医回禀时说主子您难以有孕,几位老大人也是人精自然不会直接把话说满,也是如此回禀的,不过,现在大概、可能全京城都知道主子您生了一对儿龙凤胎但是也后都不能再生了。”所以说呀,这难以有孕和无法有孕差了一点,结果却是天差地别呀。 “本宫倒是也没有想到,万岁爷会直接晋了本宫的位分,佟佳氏一族,真可谓是神来之笔。”若幽本以为依着康熙的性子能够再添一个封号已是不易,多半怕还是要孝庄那边施压,如今阴差阳错成了皇贵妃,那么有些计划倒是可以着手了。 “想来万岁爷那边也松了口气吧。”半响,若幽有些轻嘲道。 这话,素颜看看自家主子的脸色倒是没敢接。 “你去慈宁宫一趟,与皇祖母说一声,龙凤胎的身子弱,他们的洗三与满月便不办了。”若幽想了想,对着素颜吩咐道,“乾清宫也去说一声。” “是,奴婢知道了。”素颜正色道。 若幽挥挥手,素颜对着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慈宁宫。 “启禀太皇太后,皇贵妃娘娘的身边的素颜姑娘求见。”小宫女跪在地上对着上首威仪凛然的老人道。 “宣。”上首之人淡淡道。 “奴婢永寿宫素颜叩见太皇太后、皇太后,太皇太后、皇太后万福金安。”素颜行礼道。 “素颜丫头,起来吧。”孝庄温和道,“你怎么来了,可是皇贵妃那边有什么事?” “谢太皇太后。”素颜起身,“回太皇太后的话,皇贵妃娘娘差奴婢过来是想向太皇太后讨个主意,娘娘说小阿哥和小公主到底是不足月出生的双生子,身子弱,希望太皇太后能够怜惜两位小主子,洗三和满月宴便” 闻言,孝庄一愣,她还以为是若幽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原来是为了这个,沉思了片刻,孝庄笑着道,“回去回了皇贵妃,哀家准了。” “是,奴婢代皇贵妃娘娘叩谢太皇太后恩典。”素颜跪地行了一礼,起身后退两步方才离去。 见素颜离开,孝庄摇摇头,对着太后道,“若幽这丫头倒是个有分寸、懂事的。” 太后也是笑着道,“还是皇额娘教导有方呐,依着臣妾看呐,这不办也好,一来确实是孩子小、身子弱,再一个也能少些麻烦不是?” 孝庄点点头,“这一招以退为进,确实是不错,风头太盛也不好呐,树大招风,低调些也好,如今年轻人能做到这一步不容易。” 太后笑着道,“如此一来,皇额娘可是放心了?” 孝庄朗声一笑,“哈哈哈,谁说不是呢。” 笑够了,孝庄对着苏麻喇姑道,“着人请皇帝过来用晚膳吧。” 苏麻喇姑会意地点点头。 傍晚。 “孙儿参见皇祖母。”康熙对着坐在软榻上的孝庄打了个千儿。 “快起来吧。”孝庄笑着道。 康熙起身走到软榻的另一边坐下,对着一旁的小宫女道,“给朕也来一杯皇祖母的茶,让朕也尝尝。” 孝庄颔首,小宫女这才给康熙斟了一杯。 康熙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竟是入口微甘、清香四溢。 孝庄好笑的看着一副享受样子的康熙,打趣道,“你这皮猴儿,竟也来抢我这老婆子的养生茶。” 今日的茶是若幽特意为孝庄配置的养生花茶,若是果茶,大概康熙便不会如此惬意了。 “皇祖母这里就是宝地,孙儿这也是来沾沾宝气的。不过,这茶倒真真是不错。”康熙笑着道。 “这是皇贵妃特意为哀家制得茶,如今也剩不多了,哀家自己还宝贝着呢,你可别想从哀家这里诓骗些回去。”孝庄傲娇道。 闻言,康熙挑眉,他倒是知道若幽有时候会自己制些茶喝,却是没想到竟然连一向挑剔的皇祖母也在喝若幽制得茶,不过既然皇祖母都有得喝,想来皇额娘那边也是有的,也就是说,他这个做夫君的竟然没有,这一刻,康熙内心除了诽腹抱怨竟然还生出了一点小小的忧伤和被抛弃的感觉。 第八十五章 “说起皇贵妃,我倒是想起一事,玄烨呀,今儿个皇贵妃遣了身边的大宫女来和我请求取消小阿哥和小公主的洗三、满月宴,你怎么看?”孝庄看了康熙一眼,正了正神色道。 闻言,康熙点点头,“皇贵妃倒是也派了人去乾清宫和孙儿禀报了此事,”康熙抬眼瞅了瞅孝庄的神色,见孝庄点点头,道,“皇贵妃的想法倒是与孙儿有些不谋而合。” 孝庄挑眉看着康熙。 康熙继续道,“孙儿原也想着两个孩子的洗三便不办了,毕竟孩子是早产有事双生,刚刚出生难免身体弱些,只是这满月宴……便是皇祖母不与孙儿说,孙儿也是要与皇祖母商议的。” 听了康熙的一番话,孝庄的神色也多了几分柔和,“如今皇祖母倒是真的老了,一心想着我大清这么多年的了这头一份的龙凤呈祥,要好好热闹热闹,却是思虑甚妥呐!你们长大了,做事情周全了不少。”孝庄叹息一声,“皇贵妃希望取消满月宴,固然是为着两个孩子的身体着想,更多的是为着什么想来你也是清楚地、我这个老太婆也是清楚的,既然都求到了你我二人这边,便顺其自然吧。” 康熙皱皱浓眉,“如此,怕不是委屈了皇贵妃与两个孩子?” 康熙如此说,便代表着内心已经倾向于不办了,孝庄看破不说破,笑着拍拍康熙的手道,“你心中有数便好,皇贵妃是个明白、懂事的孩子,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我倒也感觉得出来,这丫头倒不是个贪慕权势地位的,虽说性子冷了点但是也有着一份真心,也是难得呐。” 康熙想了想,嘴角抽了一抽,若幽那性子,就像是冰火两重天,平日看起来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妃子,护起短来就和那护崽子的母老虎也没什么分别,不过,康熙微微勾唇,皇祖母说得没错倒是难得有一份真心,他也不是傻子、瞎子,若幽对于孝庄、太后的孝顺与亲近并非是曲意逢迎,而是真的当成了自家长辈来尊敬孝顺的。 孝庄见康熙的神色有了变化,唇角挂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再接再厉道,“如今最难是真心,皇祖母老了,这一辈子什么没经历过,到了现在才是最明白,能有一个真心待你的人有多么的不容易,你,可不要辜负了呀,一个人的心门若是关闭了,再想要打开其难度无异于冬季黄河徒手凿冰求鱼。”孝庄顿了顿,语重心长道,“玄烨呀,皇祖母如今只希望你能够好好儿的。” 康熙是孝庄一手带大的,自然对于这个一直教导自己、如父如母如师的皇祖母的感情非常人可比,孝庄如此一说,也是心中一酸,勉强笑道,“皇祖母是大清的定海神针,是要长命百岁的,如何便就老了,在孙儿眼中、心里,皇祖母一如当年那样,一直未变。” 知道康熙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孝庄呵呵一笑,宠溺慈爱道“好好好,皇祖母还要一直陪在我们玄烨的身边。” 翌日,康熙下了圣旨,皇贵妃所出的小阿哥齿序为十阿哥、小公主齿序为十二公主,十阿哥、十二公主的洗三宴取消。 傍晚,康熙驾临永寿宫。 正坐在拔步床上逗弄着两个小宝宝、准备用晚膳的若幽听到宫人的唱喏,逗着孩子的动作便是一滞,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上午刚刚传了圣旨,晚上便跑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正疑惑着,之间十二折的山水大屏风处映出一个高大伟岸的影子,接着便是几个老嬷嬷的劝谏声,“皇上,娘娘正在坐月子,您不能进去呀。” 康熙淡淡道,“滚开。” 一旁跟着的李德全赶忙带人架走了几个伺候的嬷嬷。 康熙转过屏风,就看到披散着长发穿着素雅中衣的女子坐在宽大的床上,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康熙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这才看到,床上还并排躺着两个已经变得白皙的宝宝。 看着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康熙,若幽有些无奈地抽抽嘴角,心下叹了一口气,抬头脸上扬起一抹温和的笑,“万岁爷来了,可是来看宝宝的?” 康熙看了若幽半响,坐在了床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若幽的问题。 若幽也不在意,继续低头逗弄两个宝宝。 康熙也跟着低下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本还有些发红的两个小猴子,如今已经白白嫩嫩的了,两个孩子正睁着乌黑发亮的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 康熙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公主的小肉手,小丫头也不怕反而咯咯一笑,握住了戳在自己手心的东西。 康熙的身体便是一僵,天晓得,已经有了十几个阿哥公主的皇帝可是从来没有过和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互动的经验,最多的经验也不过是在太子的周岁时抱过那么一小下。 小丫头可不管自家皇阿玛的反应,好奇地抓着手中的东西不放,时不时地还晃一晃,玩得不亦乐乎。 半响,康熙才从半石化状态回过神来,感受着手指下软软嫩嫩的触觉,心下惊奇之余也泛起了一丝丝柔软,逗着小姑娘玩了起来。 若幽挑眉看着康熙笨拙地逗弄着小丫头的样子,忍不住莞尔一笑,却是想着大清的公主大多是要扶蒙的,自家这个估计也跑不了,但若是得了康熙的喜爱,日后也可晚些出嫁再者也可选一个好的蒙古亲王,看来以后还是要让康熙和小丫头多接触接触。 康熙不经意回头恰好看到了若幽的倾城一笑,愣了一瞬,待回过神,只见若幽已经笑盈盈地抱起了小丫头,看着他,“宝儿很喜欢皇阿玛呢,万岁爷要不要抱抱宝儿?” 康熙略一思付,虽说满人有抱孙不抱子的说法,他抱过太子自然也是没什么不能抱的,更何况又是个小丫头便是抱了也不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遂点点头,从若幽手中接过了小丫头。 第八十六章 在若幽的指导下略略调整了一个小丫头舒服的姿势,看着小丫头高兴地吐泡泡,在感受着从未感受过的柔软,康熙也是一笑,看了若幽一眼,“你刚刚叫她宝儿?” 若幽笑着点点头道,“臣妾觉得‘昭阳’这个名字叫起来太过正式,不够亲切,这丫头这么可爱,臣妾这心都快被萌化了,可不就是个‘宝儿’?就像臣妾的额娘打小没有外人在时就叫臣妾‘囡囡’,不过是亲人的爱称。” “宝儿?”康熙叫了小丫头一声,小丫头伸伸小爪子。 “昭阳?”小姑娘没反应,康熙又唤了一声,小姑娘还是没反应。 “宝儿?”小姑娘咯咯一笑。 康熙………无奈地用鼻尖碰碰小丫头的额头,道,“真是个有脾气的小丫头,以后叫你‘宝儿’,可高兴了?” “咯咯咯。”小丫头手舞足蹈。 若幽看着很怀疑这出生才两天的小丫头到底能不能听懂,不过,不管如何倒是难得的了康熙妥协,也算是个厉害的小丫头了。 “十阿哥起了什么小名儿?”冷不防地康熙问了一句。 若幽反应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十阿哥”说的是自己手边的这个,讪讪一笑,“还没起呢,原先是想叫他‘团团’,后来想想感觉有些不大妥当,不如万岁爷给起个名儿?” “团团?”康熙喃喃一声,抬眸看着若幽道,“何以想到这个名字?” 若幽轻咳一声,“他刚生下来小小一团蜷在哪里,臣妾便想到了‘团团’,难道万岁爷不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贴切吗?再者,‘团团’,团团圆圆寓意也是不错。” 康熙满脸黑线………这逻辑、这名字,看了一眼在床上傻乎乎吃着手指的儿子,康熙小小地为小儿子默哀了一下,不过,看着若幽期盼的小眼神(若幽:万岁爷,您老眼神不好吧,本宫什么时候期盼了?),康熙心下一软,勉强笑了笑,干咳一声道,“团团这个名字挺好的,不用改了。” 若幽面有得色地应了是。 胤禛回来看到坐在床上与妹妹玩得不亦乐乎的皇阿玛,震惊地连行礼问安都忘了。 还是若幽笑着对胤禛招招手,“禛儿回来了,快过来。”胤禛这才反应过来,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因为看不到已经被康熙抱起来的宝儿,只能有些沮丧地戳戳团团,与团团玩玩儿了。 因着若幽还在坐月子,两个小家伙又小,真正上桌吃饭的也只有康熙和胤禛两父子,那感觉颇为凄凉。 用了晚膳,康熙考教了胤禛一番,又去亲了亲熟睡的宝儿,颇为满意地回了乾清宫。 之后隔三差五地,有时是独自前来、有时是和太后一起前来,康熙都会来永寿宫看望他的宝儿小公主。 后宫众人看得眼红却是也无法,直至两个宝宝满月当日,康熙再下一道圣旨,满月宴不办了。 据说,晚间,太皇太后与太后二人联营来到乾清宫,死拉硬拽地将皇上请到了永寿宫。 过了两日,康熙下旨晋封官女子芳菲为芳答应,此后接连五日芳答应侍寝,不到月余,康熙又晋升芳答应为芳常在。 而之前一直多灾多难险些小产的昔常在努力了一天一夜之后生下了一个五斤四两的小阿哥便血崩离世了,康熙下旨追封昔常在为昔嫔,以嫔位之礼葬入妃陵,也算是给了恩典。 至于刚刚出生的小阿哥,则是被记在了兰嫔的名下,这让一直想要个孩子的明妃气恼不已,却也明白,兰嫔身后是太皇太后,发作不得,于是承乾宫又叫了太医。 不过,不管后宫有什么变化,永寿宫却一如往昔。 值得一提的是,硬是被压着坐了对月的若幽总算是出月子了,若幽也不心疼精油了,让素心足足到了小半瓶,洗了三回,才总算是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香喷喷的了。 晚上,康熙仍是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带着一个梁九功悄悄地到了永寿宫。 进了永寿宫,便能够感觉到一种喜气洋洋地氛围,康熙挑挑眉,严禁宫人通禀,慢慢走到偏殿,只听见殿中传来一阵阵笑声,转过花鸟屏风,大大的地毯上坐了不少人,若幽、舒舒觉罗氏、胤禛还有两个小家伙都在。 因着今儿个是个好日子,若幽便穿了一身浅绯色的旗装,梳了个小两把头,简单地簪了几朵绒花。 这样的装扮也让若幽仍有些苍白的脸色透出几许红润,康熙心下叹息,是他对不住她。 若幽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玉铃铛正在逗弄宝儿,宝儿见着有趣想要,偏偏若幽拿到宝儿跟前,宝儿要拿的时候若幽便有拿走了,小丫头倒是也不哭,就是急得手舞足蹈。 胤禛则是坐在一旁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团团。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康熙不自觉地勾起唇角,走了进去。 众人这才起身行礼,“参见万岁爷(皇阿玛)。”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都起来吧。”康熙心情很好地扶起若幽,低头看向依旧手舞足蹈的宝儿。 康熙刮刮宝儿的小脸蛋,抱起宝儿,宠溺道,“你这个调皮的小捣蛋。” 宝儿瞅瞅抱起自己的帅气大叔,咯咯咯一笑。 “想要什么,和皇阿玛说,你皇额娘坏,不给你,皇阿玛给你,好不好,嗯?”康熙盘腿坐在地毯上,将小丫头放在腿上,随手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用一旁的布巾擦过递给小丫头。 若幽无奈扶额,出声道,“万岁爷,这玉佩乃是您随身携带,给了宝儿,难免有个磕碰……”若幽话音还未落,就见玉佩已经躺在了地毯上。 康熙拿起玉佩再次放到小丫头手中,不在意道,“无妨,若是摔坏了,朕再给咱们宝儿一块便是了。” 若幽嘴角抽了抽,这么惯孩子真的好吗?这以后不会被养出来个混世小魔女吧!罢了罢了,自己做个严母吧。又看了看另一边的儿子,若幽暗道,乖儿子,你皇阿玛当你是个草,额娘疼你呦。 第八十七章 众人都以为独宿乾清宫的康熙此时躺在永寿宫宽大的拔步床上,看着仍是脸色不佳、有些虚弱的若幽,有些歉然道,“身子好些了吗?” 若幽点点头,淡淡一笑道,“齐太医说还是要慢慢调养才行。臣妾知道万岁爷想说什么,臣妾很高兴万岁爷的心中记挂着臣妾,如今能够看着孩子们一点一点平安长大,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良久,康熙才道,“若是有又不起眼的,尽管来告诉朕,朕为你们做主。” 若幽笑着点点头。 一夜好梦,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梁九功轻声唤康熙上朝,康熙看了看身边依然沉睡的若幽,小心翼翼地起了身,打算到了外间梳洗,因为还要回乾清宫换朝服,便早起了一会儿,外间伺候的宫人一见康熙穿着里衣出来也是吓了一跳,康熙低声对着众人道,“不许吵到皇贵妃,动作轻些。” 于是,众人再一次肯定了皇贵妃娘娘在皇上(万岁爷)心中的位置以及皇贵妃娘娘的地位。 四月初十,是个难得的好日子,若幽的皇贵妃册封礼便是定在了这一日,因着若幽身子不好,因此在若幽的请求、孝庄与康熙的权衡之下,这场皇贵妃册封礼便一切从简了。 册封礼当日,若幽是被直接用凤辇抬到保和殿正殿,完成的册封仪式,孝庄、太后、康熙在上首观礼。仪式结束后,若幽直接就在保和殿正殿聆听了孝庄以及太后的训导,之后又与康熙一同乘辇去了太庙给列祖列宗上过香,便回了永寿宫,至于召见内外命妇朝见、设宴庆祝等后续环节一应取消。 康熙是陪着若幽一道自太庙回来的,看着面色更加苍白的若幽,康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眼中是难掩的担忧之色,不悦道,“太医呢?为何还没有到!” 若幽看着有些焦急的康熙,温和一笑,“万岁爷,臣妾没事的,缓缓就好了,您不必忧心。说来,也是臣妾的身子不争气。”说着,若幽叹了口气。 永寿宫。 康熙沉默半响,也算是冷静了下来,坐到若幽身边,拉过若幽的手,“今日委屈你了。” 若幽眨眨眼,反应过来,康熙说的是册封礼不够隆重吧,随即淡淡一笑,“万岁爷待臣妾之心,臣妾明白的,何谈委屈之说?万岁爷也知晓的,臣妾素来是不在意这些的。” 康熙知晓若幽是在宽慰他,册封礼不比其他,如此这般,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去呢,康熙看着若幽,心下暗道:罢了,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且因为身体不好,又推了宫权,作为皇贵妃却没有宫权,难免被人轻视,以后,多自己还是要顾着些她们母子才是,万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若幽一看康熙的神色,便猜到,这位皇帝大爷,十有八九又脑补去了,估计能脑补出一出大戏,看看他望着自己越发柔和的眼神,就知晓了。不过……若幽摸摸腕间的白玉镯,如此也好,帝王心难测,如今越是让康熙觉得她受了委屈,康熙那里就会对她有更多的怜悯与柔情,心中的天平就会向她倾斜,人的心一旦偏了,时间长了,便成了习惯,习惯成自然,以后遇到事情,康熙在心理上就会向着她,这对她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启禀万岁爷,齐太医在外求见。”梁九功打了个千儿道。 “快传!”康熙急切道。 “奴才……”齐远一进到内殿便跪地行礼。 康熙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齐远,“快来给皇贵妃看看。”言罢,让开了若幽身边的位置,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齐远取了丝帕放在若幽手腕上,开始为若幽诊脉,一时之间,殿内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齐远收回手,取回丝帕,对着康熙躬身一礼,道。“回皇上的话,皇贵妃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娘娘身体本就虚弱,今日又有些劳累,需要好好休养。” 康熙知道了想要的,便挥了挥手,齐远行了一礼,便提着药箱退下了。 用过午膳,康熙与若幽歇过晌,方才起驾回了乾清宫,不过却是留下话,晚膳还到永寿宫用。 睡了一觉的若幽明显感觉比之刚回永寿宫的时候精神了不少。 素心服侍若幽换了衣裳,小心扶着若幽在软榻上坐下,若幽笑着对素心道,“本宫没有那么弱不禁风的。” 素心摇摇头,明显有些不赞同若幽的话,“主子的身子还未好,小心无大错。” 若幽……好吧,作为病号还是听话点的好,尤其是一个身在高位、身边还有一大群人看着你的病号,不听话的后果,便是被“军团”轰炸一番,最后还要妥协并且要喝加倍的、苦的要死的药。 素心见自家主子乖乖地喝了补药,又吃了蜜饯、漱了口,方才抿唇一笑,道,“想来主子也是松了一口气吧。” 若幽看了素心一眼,没好气道,“你家主子还怕喝药?” 素心眨眨眼,望着素心:主子,您老知道,奴婢说得不是这个! 在素心的注视下,若幽拍拍素心的手,颇有些无奈道,“本宫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呀,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若幽勾勾唇角,“你说的对,本宫确实是可以安心休养了。行了册封礼,本宫便是真正名正言顺的皇贵妃,只要本宫不做那起子触碰底线的事情,谁也别想越过本宫去。这不行册封礼,本宫这心里终归是有些不放心呐。” 素心笑着点点头,附和道,“是呀,主子如今第一要务便是要把身子养好了,主子不是自己也常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然后,将小主子们平平安安地拉扯长大便好了。至于其余的,主子您呀,就宽宽心,就当是找了一个帮主子管理庶务的管事罢了。” 若幽噗嗤一笑,虚空点点素心,“你这狭促鬼,竟敢打趣本宫!你家主子我什么时候是个小心眼的了。” 第八十八章 不过,很快若幽便敛了笑意,“本宫如今膝下两子一女,龙凤胎的出生加上一个母族显赫、身强体壮的皇贵妃,两两相加,太过惹眼,正所谓树大招风,必然有很多人看本宫以及孩子们不满,事端怕是少不了。如今,体弱多病、朝不保夕却无实权的皇贵妃,比之交横跋扈、手握大权的贵妃,你说哪一个让人比较放心呢?” 素心深以为然道,“主子言之有理,不过,主子的意思是……明妃她……她还能够重新回到贵妃之位?” 若幽轻嗤一声,“迟早的事情,只要佟佳氏还在一天、没有明确的证据扳倒明妃之前,贵妃之位若是她都坐不上去,便无人有这个资格了。比起旁人,本宫觉得,还是让她继续当贵妃比较好。” 素心赞同地点点头。 端阳节前,舒舒觉罗氏便出宫回府了。 一直到了八月末康熙都没有再浩浩荡荡地踏足永寿宫,热闹了数月的永寿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除了不时传出的孩童银铃般的笑声之外,永寿宫貌似与之前并无两样。 三月底,端妃赶上倒春寒大病了一场,拖拖拉拉医治了数月也是不大好,精力不济、身体不佳的端妃交出了宫权安心养病,如今后宫之中,仍然是以明妃为首管理宫务,惠妃、宜妃、荣妃三妃协理,而名义上的后宫诸妃之首的若幽,作为已经出了月的皇贵妃,除了担了一个皇贵妃的名号、多了些俸禄,却是再无其他。 如今的情形明显便是自打满月宴一事之后新鲜出炉的皇贵妃娘娘不知为何失了圣心,要不然为何万岁爷这么久都不踏足永寿宫一步(康熙:隔三差五偷偷摸摸地,朕容易吗?)、,甚至应该执掌凤印与宫中大权的事宜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不过,这样的情况这也让后宫甚至是前朝的众人松了口气,一个有子有宠、大权在握的皇贵妃威胁力(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当然也免不了有些小人得志的。 明妃、佟佳氏:我(妹妹)是被降了位份、还禁了足,可是那又如何,这后宫还不是本宫的天下,哼! 惠妃:哼,叫你钮钴禄氏再猖狂,到手的宫权没了! 当然也有忧心的,诸如宜妃、兰嫔等人专门到永寿宫看望若幽,具体谈了什么外人不得知,但总之是忧心忡忡而来、眉目舒展而归。 不管外界如何,若幽依然关起门来优哉游哉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看着小宝宝一点一点长大,若幽每日都感觉幸福的很。 这一日若幽正带着两个小宝宝在小花园里乘凉,便见到画意快步走近行了一礼,道,“主子,太后和和硕哲慧长公主来了,已经安顿到小花厅了。” 若幽点点头,对着素心道,“行了,回吧。” 有了孩子之后若幽便不怎么戴首饰,一般都是梳一个小两把头簪几朵绒花,便罢了。 若幽今日穿了淡青色玉兰花旗装,戴了一对儿白玉兰花簪并几朵兰花的绒花,清爽倒也不失典雅,让素心看了看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便带着孩子去小花厅,既然客人已经上门,总不好放着客人不理。 “皇祖母、皇姐金安。”若幽笑着对着太后以及和硕哲慧长公主福了福身。 和硕哲慧长公主见到若幽进来,也起身向着若幽见了礼。 太后则是笑着对若幽招招手,“都是一家人,快过来坐。” 若幽笑笑,在右侧的软塌上坐下。 “这就是十阿哥和昭阳公主吗?”和硕哲慧长公主见到若幽将两个小宝宝放到太后身边的软榻上,看到两个排排坐、可爱的宝宝,不由出声道。 (公主们一般有了名字也是封号以后,便直接称呼名字,而不再称呼“X公主”) 若幽笑着点点头,“蓝色衣服的是十阿哥,红色衣服的是昭阳。”团团倒是好摆弄,宝儿却是非红不穿,还喜欢金灿灿的东西——比如她皇阿玛(康熙的龙袍是金色的),倒是让若幽有些哭笑不得。 “我可以抱抱他们吗?”和硕哲慧长公主好奇地盯着双胞胎道。 “这有什么不行的。”若幽温和一笑,起身来到太后身边将落了单的团团抱起来递给了和硕哲慧长公主,没办法,别看宝儿是个混世小魔女却是个讨人喜爱的,不管是孝庄、太后、康熙,还是宜妃、兰嫔等人都是对这小丫头爱不释手。 和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见两个孩子累了,太后便心疼地赶忙让乳嬷嬷抱下去睡觉了。 孩子们不在了,大人们也就该谈些大人们的事情了。 和硕哲慧长公主是个爽快的,也不拐弯抹角,看着若幽笑着道,“其实今日是我央着皇额娘陪着我来永寿宫壮胆的,若是我一人,怕是有些不好意思。” 若幽淡淡一笑,“都是一家人,皇姐有事直接来寻我便是,不必拉着皇额娘……壮胆的。” 和硕哲慧长公主点点头,“那个,今日来是想问问娘娘,娘娘长兄之子果毅公世子可有婚约?” 若幽笑着道,“皇姐何必如此见外,唤我一声‘幽儿’便是。皇姐说得是安泰吧,尚未有婚约。想来我们家的事情,皇姐也有所耳闻,我额娘不希望下一代的孩子们重蹈她的覆辙,因此,对于孩子们的婚事并不着急,主要还是看孩子们的意愿,若是凑出来一对怨偶,家宅不宁的也不好,因此钮钴禄府的孩子们普遍成婚比较晚。” 闻言,太后点点头,“你额娘倒是难得开明,不过,你母家也确实是京中的一则美谈。”太后拍拍和硕哲慧长公主的手道,“如今这样好的人家怕是满京城也找不出来几家,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挤破了头想要进钮钴禄府呢。” 和硕哲慧长公主亦是笑的很是真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也不瞒娘娘……幽儿你说,我家的二丫头在骑射会上不知怎的就看上了果毅公世子,回来之后便与我和额驸闹腾了半天。” 第八十九章 若幽点点头,这些日子,她也着人搜集了不少关于董鄂?澜雅的情报,是个不错的女孩子,没有因为出身长公主府、自己又是在两宫太后以及康熙面前极得脸的便交横跋扈、不可一世,反而很难得的有着这个年龄很多女孩子已经没有了的真心与纯洁,说实话,若幽觉得这样的女孩子若是真的嫁给了安泰才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见和硕哲慧长公主如此真诚,若幽也多了几分温度道,“我想像郡主这样优秀的女子,家里额娘、大哥、大嫂是不会反对的,只是不知道安泰那小子是如何想得,别看那小子平日里一副温吞吞的样子,实际上呀可是个有注意的。皇姐,我修书一封回去问问情况,再给你答复。” 见若幽如此说,和硕哲慧长公主也放下心来,就担心身为皇贵妃的若幽不肯帮忙,毕竟自家的女儿是什么样子她相信眼前这位端庄温和实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皇贵妃一定是清楚的,“如此便麻烦幽儿了。” 还没有收到法喀夫妇的回信,宫中便又传出了两则重大消息,半年来盛宠不衰的芳常在被封为芳贵人,而一直默默无闻的苏佳庶妃则是一夜之间从一个不打眼的庶妃变成了莹贵人。 这位莹贵人倒也是手段颇为了得,与芳贵人的恩宠竟是不相上下,但是为人却是比起芳贵人低调玲珑了不少,因此虽然很多宫妃看不惯莹贵人的得宠一时之间却是找不到什么理由发作。 若幽坐在巨大的树伞下,悠然抚着琴,悦耳的琴音缓缓自指尖流淌而出,就连一向活泼爱动的宝儿也是一副聚精会神听琴的样子。 “主子。”素颜见若幽停下琴音,上前行了一礼,道,“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递了牌子,后日进宫。” 若幽点点头。 “主子,还有一事,肃贵人那边怕是不行了。”素颜低声道。 “哦?是么。”若幽垂眸想了想,“既是如此,去安排一下,今儿晚上本宫去见她。” “是,奴婢明白。”素颜行了一礼,与一旁候着的素心打过招呼,便转身离去了。 戌时末,敬怡轩。 若幽看着冷清寥落、颇有些落败的敬怡轩,说没有感触是不可能的,昔日她也曾来过这里,那时的敬怡轩精致典雅,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尤其是院子中那棵巨大的石榴树,郁郁葱葱的极是茂盛,如今便是这课石榴树才不过刚刚入秋便已经开始凋零。 若幽暗暗叹息一声,迈上了台阶,轻轻推开了掩着的门扉。 “咳咳咳。”屋内传来一阵女子的咳嗽声。 转过素雅的屏风,一名身着淡紫色里衣、形容消瘦、面色苍白的女子正靠坐在床边捂着嘴唇,看到若幽进来也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惊讶,脸上却是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皇贵妃娘娘竟然亲自前来看望嫔妾,嫔妾这敬怡轩真真是蓬荜生辉呐。” 若幽坐在素颜搬来的椅子上,轻轻皱眉看着肃贵人,道,“病得这么严重,没有向四妃禀报吗?不论如何也该派个太医来为你诊病才是。” 肃贵人自嘲的笑笑,“这后宫本就是满军旗贵女的天下,嫔妾不过汉军旗出身、又没什么好的家世、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是不慎小产连带着以后都没有资格再有身孕,嫔妾这样的人,什么都没有,再加上嫔妾曾经惹过惠妃娘娘不快,又如何会有人再来看顾嫔妾呢?没得惹一身骚。”肃贵人顿了顿,又道,“更何况,便是来了又如何?也不过是敷衍了事罢了。” 肃贵人说得没错,皇宫这个地方本就是跟红顶白、看人下菜碟的,别说肃贵人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小贵人,便是一宫主位,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之下,也未必能有多好。 “咳咳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咳嗽之后,肃贵人有气无力地靠在床柱上,看着若幽道,“不论如何,嫔妾还是要感谢娘娘的,嫔妾知道,嫔妾能够活到今日是娘娘派人在暗中照顾着嫔妾,这份心意,嫔妾很是感激。嫔妾知道娘娘今日来看望嫔妾是为了什么,娘娘放心但凡娘娘想知道的、嫔妾也知晓的,嫔妾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幽点点头,“本宫想知道,你当日小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肃贵人垂眸回忆了半响,方才启唇道,“那日天气晴好,嫔妾的胎像一直都是很稳固的,便想着出去走动走动,顺便道宝华殿拜拜佛祖,保佑孩子平安出世。没想到刚到延春阁便碰到了惠妃、华嫔、德贵人、灵贵人。” “哦?延春阁那么偏僻的地方,她们几个人这么巧合地凑在一起、又出现在那里?”若幽挑眉道。 肃贵人苦笑一声,“是很巧。嫔妾因为当时月份已经不小了,故而对着两位娘娘行礼之时难免会不到位、动作缓慢,德贵人却说嫔妾目无尊卑,怀了身孕便骄横放肆连妃位的娘娘也是瞧不上了。惠妃当场便沉了脸,灵贵人问若是如此惠妃作何打算呢?惠妃阴着脸没说话,德贵人在一旁笑着回了灵贵人。” “如此,惠妃便是想不罚你也不成了,不然她这面子往哪里搁?”若幽淡淡道。 “娘娘说的是,不过却是在德贵人与灵贵人的一唱一和下,罚嫔妾跪在当地半个时辰。嫔妾的月份若是真的跪了,孩子多半是要保不住了。”肃贵人道。 若幽点点头,据她所知,那日的前一天刚好下过一场雨夹雪,地上湿冷,背光的地方怕是都结了冰,这样的情况跪上半个小时,便是正常人怕也是受不了。 “所以呀,嫔妾便向惠妃求情,华嫔也为嫔妾求了情。就在惠妃神色有所松动之时,明妃与伊常在打月亮门转了出来,同样一脸不高兴地问出了什么事、吵吵嚷嚷的,灵贵人三言两语便说了,加上嫔妾也没有对着明妃行礼,这目无尊卑的罪名也算是坐实了。”肃贵人悲凉道。 第九十章 “想来心情不好的明妃对嫔妾的惩罚娘娘也是有所耳闻吧。后来一群人走到延春阁东面的拱门时,突然跑出来了一只猫,吓到了走在后面的德贵人、伊常在,嫔妾也不知怎的明明并未受到惊吓便滑倒了。这边是那日的经过。”过了这么久,每每想起当日的场景,肃贵人都觉得既痛心又无奈。 “看来本宫猜得没错,你的小产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若幽凝视着肃贵人道。 “什么?娘娘,您说的是真的?”肃贵人不是不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但是细细回想,却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布局之人很高明,本宫之前一直未曾参透为何要向你出手,如今听你叙述,却是大概想出了为何要对你出手的原因了。”若幽眸子中闪过一丝怜悯,“其实背后之人真正想要对付的不是你,而是明妃与惠妃,借刀杀人,不外如是。” “借刀杀人?通过我来降低明妃与惠妃在万岁爷心中的分量吗?”肃贵人凄凉一笑,“我不过是一个既不得宠又无权无势的小小贵人,还真是看得起我呐。” “事实证明,确实是成功了不是么?”若幽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明贵妃如今不是变成了明妃么?至于惠妃,呵,不是被万岁爷罚了么?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水滴石穿,日子久了,一桩桩、一件件的,终有一日会被万岁爷厌弃了的。” “那,除了华嫔娘娘以外当日……”肃贵人凝眉道。 “不是,至少德贵人不是,德贵人会配合灵贵人甚至不顾颠覆其以往的端庄和善的形象,在惠妃面前挑拨是非,是因为你挡了她的路。”若幽淡淡道。 见肃贵人有些不明白,若幽为其解惑道,“太皇太后、万岁爷重新修订了后宫宫规,规定了两贵妃、五妃、七嫔制,且不得越级晋升,原本七嫔已满,但是敬嫔的逝世让德贵人看到了希望,德贵人可是为万岁爷生下了两子两女,虽然有一子记在本宫的名下,却也还有一子两女,论生孩子,这满宫之中也没几个能够超越德贵人的,因此她晋升嫔位的机会还是很大的。但是这个时候你有了身孕,且太医诊断是个男胎,的确便是男胎对于上面的那些人也没什么可在意的,可对于德贵人却是不一样了。不论怎么说,你都是正儿八经的汉军旗贵女,阿玛也是朝廷的四品官员,家世出身可以甩德贵人几条街,你若是诞下皇子阿哥,大概有八成的可能被封嫔,便是现下封不了嫔,下一次嫔位上也定会有你。可是德贵人就不好说了,没有家族势力支撑、出身又差,而且德贵人的年纪也不小了。” 闻言,本是有些气愤的肃贵人差点没绷住,什么叫作德贵人的年纪也不小了,她记得德贵人与她的年纪差不多,不过比之二八年华的皇贵妃,嗯,确实是,老了。 想了想,肃贵人看着若幽道,“既然娘娘如此说,想来娘娘对于这幕后之人也是有几分猜度的吧,嫔妾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如今也只想着如何能为嫔妾那枉死的胎儿报仇了。” 若幽认真地看了看肃贵人,点点头,“一开始本宫是怀疑明妃的,但是,前些时日,本宫被人下药的事情想来你也略知一二,出了此事,本宫便打消了对明妃的怀疑。依据本宫的推断,背后之人应该是赫舍里氏或者佟佳氏,”说到此,若幽顿了顿。“且本宫觉着是佟佳氏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肃贵人不解,“既然不是明妃,又与佟佳氏何干?”在众人眼中,明妃背后站着的便是佟佳氏,就如同若幽身后理所当然应该是钮钴禄氏一样。 若幽摇摇头,“明显,如今明妃与佟佳氏不是一条心,佟佳氏内部有了其他的声音。” 既是与明妃干系不大,她一个深宫女子又能如何?肃贵人眼中的神采慢慢淡去。 若幽看着如同霜打了的肃贵人,微微一笑,“找不到主谋,你可以找帮凶呐。” “帮凶?”肃贵人抬起头,定定看着若幽,“娘娘是说……德贵人、灵贵人、伊常在?” “有何不可?”若幽摸摸腕间的白玉镯,淡淡道,“这件事她们可是无论如何都逃不了干系的,不是么?” “还请娘娘赐教。”肃贵人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那是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她们毁掉了你最在意的甚至是你……这个人,那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岂非妙哉?”若幽温和轻声道,“德贵人最大的愿望便是向上爬,嫔位、妃位甚至是贵妃之位,现如今甚至是未来,她能够凭借的也就只有生育这一条,不能生儿子的女人,不知道有没有资格问鼎高位呢?伊常在心心念念地便是的了圣宠,能够一飞冲天,若是此生以后都要孤寂过日呢?” 肃贵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那,敢问,娘娘,灵贵人呢?” “灵贵人,”若幽沉吟片刻,“不瞒你说,本宫自诩善于把握人心,一个人什么样子,接触过几次便能够品出个大概,灵贵人,却是个例外。” “难道,娘娘您也未曾看出灵贵人的弱点?”肃贵人有些惊讶道,经过一晚上的交谈,肃贵人对于这位皇贵妃可以说是刮目相看,她入宫的年头也不算短了,不论是已逝的赫舍里皇后、昭皇贵妃还是如今活跃着的明妃、惠妃等人,能够如此直达本质、擅长谋算人心的女子,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位皇贵妃娘娘可是深不可测呐,可是现在这位给人感觉有读心术的女子却是告诉她,她也捉摸不透,如何能不让人吃惊呢。 若幽点点头又摇摇头,“本宫可以肯定灵贵人与佟佳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灵贵人是靠着一身绝佳的舞艺脱颖而出蒙获圣宠的,虽然平日里也若有若无的隐隐表现出争宠之意,可是本宫却觉得,她好似又不是很在意圣宠,甚至不在意有没有子嗣。” 第九十一章 若幽看着肃贵人叹息一声,缓缓道,“要知道,只要是人就会有在乎的东西、就会有欲望或者说需求。可是,本宫却是体会不出来,灵贵人到底在乎什么、想要什么。” 肃贵人有些不甘心地看着若幽。 良久,若幽幽幽道,“你若是实在不甘心,可以试试从惠妃下手,至于灵贵人,就由本宫来会会她。” 肃贵人点点头,不论惠妃倒是是不知情的还是积极参与其中的,总归也要算她一份,“嫔妾动手时,还请娘娘能够帮递些消息。” 若幽点点头,“你若有什么需要,可以与本宫说。” “不必了,嫔妾心中有数,如此也免得牵连了娘娘,嫔妾是不行了,娘娘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肃贵人扶着床柱站起身来,对着若幽恭敬地一福身,“嫔妾谢过娘娘今日能够来为嫔妾解惑,让嫔妾有机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为枉死的孩儿报仇。若有来生,嫔妾定当衔草环以报娘娘大恩。” “你……”若幽看着肃贵人,想要说什么,却是被肃贵人打断,“娘娘不必说的,嫔妾明白。更深露重,娘娘早些回去休息吧。”言罢,再施一礼,“嫔妾肃贵人周氏恭送皇贵妃娘娘。” 见此,若幽也只得叹息一声,站起身,放下一个极为普通的小瓷瓶,“这是一些温补提神的药,应该对你有用,你,好生珍重。” 走在偏僻的小径上,若幽淡淡对着身后的素颜道,“看着点肃贵人这边,若是可以帮帮她也无妨。”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人原本就是她给拉下水的,能多给看不顺眼的人多添点堵还是很不错的。 “是,主子,奴婢醒得。”素颜低声回道。 抬头看着高悬的明月,若幽缓缓勾起一抹微笑,本宫已经步下了棋子,不知你们是否做好了准备呢? 三日后,舒舒觉罗氏以及富察氏一大早便进了宫。 自打五月份舒舒觉罗氏回府,也有三四个月未曾见过双胞胎了,见到软榻上如同年画娃娃一样,排排坐的两小只,便喜爱的不行,一会儿抱抱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 富察氏倒是第一次见双胞胎,盯着看了半响,笑着对若幽道,“两个孩子生的真真是金童玉女,不过,还是十阿哥长得像你多些。” 若幽点点头,看了一眼闹腾的宝儿,有些无奈道,“这丫头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整个一个混世小魔王。”明明她也不是这样的性子呀,难不成康熙小的时候其实也是个混世小魔王来着? (康熙:朕明明是威仪天成!) 见着自家额娘和大嫂完全沉浸在了和双胞胎玩耍的氛围中,若幽不禁有些无奈,轻咳一声,“额娘、大嫂,估计两个孩子饿了,让乳嬷嬷抱下去喂奶吧。”说着,若幽对着一旁侍立的乳嬷嬷使了个眼色,乳嬷嬷便行了一礼,上前抱着两个娃去了后面。 舒舒觉罗氏依依不舍的看着两小只被抱走了。 若幽看着自家额娘的表情,无奈地摇摇头,“额娘和大嫂想来是收到了我寄回去的家书吧。” 舒舒觉罗氏这才回神,暗瞪了若幽一眼,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这点小心思吗,哼!方才没好气道,“收到了。” 富察氏也含笑点点头。 “那,不知道,额娘和大嫂怎么看?”若幽笑着问道。 舒舒觉罗氏与富察氏对视一眼,富察氏道,“对于家世,咱们家一向没有太多的要求;至于品性方面,嫂子也看了你在信中所述对于小郡主的调查,嫂子也相信你。对于这门亲事,咱们这些做大人的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安泰那边,你也知道,骑射会之后,安泰便被放到了边境去锻炼,一时也联系不上,不知道这孩子是个什么意思,再者,”富察氏直直天空,“不知道那位的意思。” 若幽点点头,“确实是要问过安泰才好,毕竟是和他过日子的。至于万岁爷那边,不必担心,和硕哲慧长公主既然敢和我提,便有把握那位必定会同意。” 听得若幽如此说,舒舒觉罗氏与富察氏点点头,便也放心了。 若幽一直留了舒舒觉罗氏与富察氏快到宫门落钥方才让人人离开。 用过晚膳,若幽与胤禛漫步在小花园的鹅卵石铺就的步道上。 看着亦步亦趋走在自己身边的胤禛,若幽有着片刻的恍惚,这半年来胤禛的个头倒是长了不少,原本不过到大腿的小团子,如今已经长到了快要有她的腰高了。 若幽停下脚步,轻唤道,“禛儿。” 胤禛见若幽若幽突然停下不走了,也跟着停下,有些疑惑地看着若幽,“皇额娘?” “皇额娘有些话想要对你说,咱们到前面去坐坐吧。”若幽指着前方不远处树下的秋千道。 胤禛点点头。 二人走到秋千旁,若幽俯身抱住胤禛将胤禛抱到了秋千上。 胤禛被若幽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直到稳稳地坐在了秋千上,胤禛才反应过来,难得红着脸,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淡然的的若幽,有些结结巴巴道,“皇……皇额娘,我……” 若幽放下胤禛,自己走到秋千的另一边坐下,扭头看着小脸通红、窘迫不已的胤禛,好心情地勾了勾唇,“小孩子,想坐坐秋千没什么,你个子矮,皇额娘抱你上来。” 胤禛:……他是说这个吗?他有说他很想荡秋千吗?这不是宝儿那小丫头应该喜欢的吗? 很想扶额的胤禛表示,算了满足皇额娘的慈母之心吧。 见胤禛一脸纠结的小模样,若幽摸摸胤禛的小脑袋,温和笑着道,“对着自家的皇额娘,不必不好意思,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就和皇额娘说,皇额娘呀会尽力把我们胤禛想要的东西放到胤禛的面前的。” 听了若幽看似轻飘飘的话,胤禛却是一愣,平心而论,活了两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想要什么额娘会为你去争取的话。 第九十二章 上辈子,孝懿仁皇后佟佳氏作为养母,能够让他平平安安长大、还给他安排了些以后的事情,其实也算是对他不错了;德妃乌雅氏,则是从头到尾就没在意过他,所谓的嘘寒问暖不过是装给皇阿玛看的。如今,倒是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真的会将他看作是自己的孩子。 压下心中繁复的思绪,胤禛红着眼睛摇摇头,看着若幽,“儿子只希望皇额娘还有弟弟妹妹们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就好。”不要像前世的温僖贵妃那样,缠绵病榻数年,最终还是丢下不过十岁的胤誐,驾鹤西去。 若幽展颜一笑,“好,皇额娘还要看着我们胤禛的孙儿出生呢。” 胤禛想了想,还是伸手抱住了若幽,若幽平日里变不大爱涂脂抹粉,身上的香气也总是如玉兰、栀子这样淡淡的自然的香气(沐浴时放得各类纯天然提炼的精油)。 好一会儿,胤禛才放开若幽,规规矩矩地坐好,看着若幽略有些严肃道,“儿子聆听皇额娘训话。” 若幽好笑地轻刮了一下胤禛的小鼻子,“训话?咱们母子之间训什么话,多生分!皇额娘就是,嗯,算是想和你聊聊天,谈谈理想。” 胤禛仍是看着若幽未曾言语。 (若幽:瞧瞧本宫多么真诚,你这小鬼头竟然不相信,唉,为娘好生伤心!) 若幽轻咳一声道,“你去上书房也有半年时间了,平日里课业多、你皇阿玛对你们这些皇子的要求又严格,人是长高了却也瘦了不少,皇额娘觉着学习很重要、身体更重要,禛儿觉着呢?” 胤禛深以为意地点点头,前世的自己就是太过劳心劳力,结果呢,呵呵,英年早逝。 若幽见胤禛点头也不过也为是附和、顺着自己,接着道,“如今,你也满了五周岁了,所以皇额娘想让素颜教你些拳脚功夫来强身健体,就是会辛苦些,你可愿意?” 闻言,胤禛一愣,所以皇额娘就是打算和自己谈这个?想了想,胤禛点点头,“皇额娘,儿子愿意。” 若幽摸摸胤禛的小脑袋,幽幽叹了口气道,“其实,皇额娘也知道你上学已经很辛苦了,也知道平时你出入都会跟着许许多多的人,皇额娘也安排了人保护你,但是,”若幽直视胤禛的双眼,“禛儿,你要知道,没有什么是万无一失的,正所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求人不如求己’,皇额娘呢,不求你有多么的优秀,成龙成凤,只希望有生之年,你能够平平安安地,就够了。只是,身在皇家,很多时候,都会身不由己,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比起成为博古通今的大学士,在皇额娘看来前者更为重要。” 胤禛听着若幽温温柔柔地对着自己说皇室的残酷,却是忍不住湿了眼眶,他知道,若幽是真心为他好的,曾经他遇到的刺杀也是不在少数,若非还算是有那么两下子,怕真是死在了他的那些“好兄弟”手中了,可惜曾经没有人对他说、也没有人为他筹谋,最初他习练的不过是最基本的骑射,后来想要学武却是早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年龄。 “这孩子,好端端地哭什么?”若幽无奈地拿出手帕给胤禛擦擦眼泪,想了想又道,“哭就哭吧,不过练武的这个事情,可是不容推脱的。” 胤禛顿时一哽,他不是想耍赖的好吗,“皇额娘放心,儿子定当好好地练武,以后做巴图鲁保护皇额娘。” 若幽笑着道,“皇额娘不求你做什么巴图鲁来保护皇额娘,能有功夫傍身,保护好自己就是了。” 胤禛还以为若幽是在安慰他,也没在意,只是认真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若幽看着胤禛的这幅小模样,就知道,这臭小子十有八九没把自己说的当回事,唉,她长得就这么像是需要人保护的吗?算了,以后会有机会证明本宫的实力的! 母子两个就让胤禛练武一事达成了共识,若幽起身,将想要蹦下来的胤禛按住,之后转身到了胤禛的身后,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秋千。 一边推胤禛,一边颇有些怀念道,“皇额娘小的时候可喜欢荡秋千了。” 胤禛点点头,看来,宝儿那小丫头这点是随了皇额娘了。 若幽又道,“你可知道皇额娘为什么喜欢荡秋千吗?” 为什么?胤禛皱皱小眉毛,“不是因为很……好玩?”女孩子不是应该都比较喜欢吗? 若幽暗暗加重手下的力道,秋千随之被荡德更高,“感觉如何?有没有感觉看得更高、更远?是否有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胤禛感受着一下又一下高高荡起的秋千,耳边是呼呼而过的风声,略高声对着身后的若幽道,“皇额娘,这感觉确实很新奇,很刺激?” 若幽唇角带笑,也不再与胤禛说笑,慢慢放缓手上的力度,秋千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看着小脸微红,神情不复以往严肃而是颇有些激动的胤禛,若幽微微蹲下身,平视着胤禛,温和道,“告诉皇额娘,喜欢这样的感觉吗?” 胤禛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朕一把年纪了,竟然还喜欢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额娘也很喜欢,现在也很喜欢。荡秋千没什么不好,当你有烦恼、压力大的时候,荡荡秋千,你可以释放你的心情、开阔你的视野。”若幽微微一笑。 “皇额娘是想告诉儿子发泄心中不快的法子吗?”胤禛微微扬着小脸道。 “不是。”若幽摇摇头,拍拍胤禛的肩膀,“皇额娘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你如此的早熟,但是皇额娘想说,人生在世何必每日活得谨小慎微呢?人活一世短短几十年,自当肆意地活一场方不负到人间来走一遭,即便是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肆意?”胤禛皱眉,上至皇室贵下至平民百姓,何人能够放纵地活一场呢? “少年怒马鲜衣,不是很好吗?”若幽笑着道。 第九十三章 说起怒马鲜衣,若幽忍不住皱皱眉,好像她周围的还真没有这样的孩子,安泰、代岗甚至是讷亲一个个的都是早熟的孩子,如今也就舒朗还算是有个孩子的样子。 在胤禛的印象中,前后两世,在青少年时期能够算得上是恣行无忌的也就是德妃所出的十四了吧,十四出生的晚不怎么被年长的兄弟们放在眼中可以说是享受了兄长们的关爱的,加之又聪慧伶俐很得康熙的喜爱,因而可以说十四的基本上是顺风顺水长大的。 挑眉看着若幽,胤禛有些迟疑地看着若幽道,“皇额娘,在皇宫之中不应该谨言慎行吗?”这么多年,所为跋扈也不过是面上的,真跋扈的,在这皇宫之中可真是蹦跶不了几天的。 若幽轻笑一声,“谨言慎行么?你说的没错,宫中的确是规矩比之平常人家多些,不过,那又如何,禛儿,你可曾听过一句话,‘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胤禛点点头。 “那么,禛儿想想,告诉皇额娘,你见过几个皇室子弟与庶民同罪?”若幽笑着道。 胤禛认真地回想了小一会儿,有些凝重的摇摇头,只要不是通敌叛国、犯上作乱的,别说是皇子公主了,便是宗室里的又有几个真的是与庶民同罪的呢? “对呀,律法尚且如此,那么宫规呢?”若幽轻嘲一笑,在这后宫或者说是这天下,若要论最不守规矩的,可不就是皇帝无疑了。 “皇额娘的意思是……宫规也会………”胤禛内心是震惊的,作为前后两世都是极为看中规矩的,他真的是未曾想过有一日会有人告诉他宫规是可以因人而异的。 若幽淡淡笑着,“皇额娘问你如果是一个没什么家世背景的贵人或者是常在答应导致了一名有孕的妃嫔小产,会如何?那么若是事涉出身勋贵大族的妃位娘娘亦或是贵妃甚至是皇后,又会如何呢?” 胤禛不假思索地淡淡道,“前者自然是要打入冷宫赐三尺白绫的,至于后者,若是有确凿的证据自然是要降位禁足的。” 闻言,若幽眯了眯眼,摸了摸腕间的白玉镯,“那若是没有呢?不过是寻个替罪羊,轻轻放过罢了。”直视着胤禛的双眼,若幽幽幽道,“这便是现实。” 胤禛听着若幽近乎扎心的话,陷入沉默。作为做过十几年皇帝的人,即便他的后宫的女人比起皇阿玛康熙来说已经是凤毛麟角,但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自然也是少不了后宫的争斗的。比如年氏,年氏接连生的几个孩子都未曾保住,固然有年氏自己体弱加之他为了保持朝局平衡而选择袖手旁观的原因,但更多的,若不是后宫倾轧,她的孩子也不会全都夭亡,他也大概知道是谁做的手脚,但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也不过是拉出几个替罪羊敷衍了事,真正的主谋他确实未曾处置过,且他并未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看着沉默的胤禛,若幽叹了一口气,是不是她把后宫的争斗说的太过可怕,吓着孩子了?若幽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随即若幽轻笑一声,摇摇头,怎么可能。 不过,想了想,若幽还是拉着胤禛的小手道,“皇额娘不是想让你明白后宫斗争的残酷,而是想让你明白,实力有的时候可以决定很多事情,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规则也是渺小的。有了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便是恣意张扬些又何妨,不触及底线便好。” 胤禛越听越感觉不对劲,为什么他从皇额娘的话里面听出了一种想要搞事情的节奏?胤禛看了看认真注视着自己的若幽,皇额娘一向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做事很有分寸,应该是他想多了,遂也不再纠结,对着若幽点点头,“皇额娘,儿子明白了,儿子会努力成为一个……嗯,厉害的人的。” 若幽满意地点点头,看看天色,起身拉着漫步到后殿,笑着对胤禛说,“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 看着胤禛的身影转向内室,若幽勾勾唇角,也转身往回走。 若幽慢慢行走在鹅卵石混以细白砂铺就的小路上,缓缓轻声道,“刚才想必你都听到了,怎么看?” 若幽身后,一名身着淡绿色掌事宫女服饰的女子显出身形来,不是素心又是谁。 素心落后若幽三步,不过神情却是略有些凝重,“是,主子,刚刚主子与四阿哥的谈话奴婢都听到了。四阿哥那边……可需要奴婢……” 若幽与胤禛坐在秋千上谈心的时候素心便已经到了,只不过一直未曾现身,隐在了树枝间。 若幽停住脚步,素心也跟着停下,看着突然停住的主子。 若幽扭头看了看素心,突然噗嗤一笑,“这么紧张做什么?” 素心挑眉,别告诉我主子你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若幽转过身,边走边道,“不必担心,你可以当作他是少年老成或者是天资聪颖,比如你家主子这样的,嗯?” 素心:……真的是这样吗?为什么感觉有些不对呢? 若幽摸摸腕间的白玉镯,依着今天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和自己一样事物情况,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了,这小子是重生的,而且看他对乌雅氏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以及刚刚明显是下意识地回答,这小子极有可能是本尊重生的,啧啧,若幽转转白玉镯,大名鼎鼎的雍正皇帝呢,真真有趣的紧呐。不过,还不是被她给炸了出来。 “不过,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派人盯着点。”若幽想了想对着素心道。 “是,奴婢明白。”素心道 (胤禛小朋友,你的马甲掉了哦!) 回到正殿,若幽先去看了看双胞胎,之后方才回了内室洗漱更衣。 坐在拔步床上,若幽看着正准备放下床帐的素颜,道,“素颜,明儿个给和硕哲慧长公主府上去个信儿,先让和硕哲慧长公主安心。” 素颜笑着回道,“奴婢醒得了。” 第九十四章 若幽一向是个雷厉风行的,既然决定了要做便绝不会虎头蛇尾。 翌日一早,若幽便也早早地起了床,简单梳洗过后,换了一身宽松的练功服,若幽便自内室出来,见到站在院子里的胤禛,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快走几步到胤禛身边,若幽微微一笑,拍拍胤禛的肩膀道,“好孩子。” 胤禛倒是很淡定地与若幽见了礼,方才道,“儿子曾听素颜姑姑说起过,练武是要早起的,今日便早起了些。” 若幽点点头,温和却不失严肃地对着胤禛道,“禛儿,练武贵在持之以恒,皇额娘希望以后的每一天你都能如今日一般。” 胤禛也严肃地绷着小脸点点头,“皇额娘,儿子会用实际行动想皇额娘证明儿子绝不会半途而废的。” 若幽对于曾经因为勤政而把自己累的英年早逝的雍正大帝的光辉事迹也是有所耳闻的,因此对于胤禛言语中的保证倒是没有怀疑。 素颜带着胤禛做了一系列的准备活动之后,便开始教胤禛练武的基本功——扎马步。 若幽见胤禛已经开始扎马步了,便也开始了自己的晨炼。 绕着永寿宫跑了十圈,又打了一套拳,若幽的额头已经微微见汗了。 对于如此情况,若幽轻轻皱眉,心下叹息,看来这些时日真的是疏于锻炼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呀,自己便已经出了一身汗了,看来以后自己也要加紧锻炼了。 若幽思付间,胤禛那边也收了势。 见到满头大汗的胤禛,若幽轻轻勾了勾唇角,上前,一边用帕子轻轻为胤禛试去额头上的汗一边问道,“感觉如何?” 胤禛轻轻喘气,也累得不清,勉力稳着声线道,“还好,儿子能够承受得了。” 若幽点点头,用手轻轻捏了捏胤禛四肢的肌肉(算是吧),想了想道,“每日早晨需要扎马步半个时辰,打一刻钟拳;傍晚用晚膳前,再扎半个时辰的马步;睡前再打一刻钟的拳。” 素颜笑着应了。 母子两个用过了早膳,胤禛便去了上书房上课,若幽则是先和双胞胎玩耍一会儿,再处理一些宫内宫外的事情,到了下午,歇过晌,若幽一般会着人送些点心、水果或是特制的小食给胤禛。 打从胤禛开始到上书房上课,便开始有了若幽派人送去的下午茶,这也让其他几个在上书房读书的阿哥们眼红不已,原本以为已经有了亲生儿子的皇贵妃,对于胤禛这个半道养着的儿子不会在意,却是没想到竟如此上心,甚至比之他们这些是养在亲生额娘身边的日子感觉过得还要好,至少这每日换着花样的送吃食的,可是独皇贵妃一家。 胤禛倒是很大度地将若幽送去的下午茶分给了其他的几个阿哥,不过,除了五阿哥胤祺每日吃的心安理得、三阿哥偷偷摸摸吃得小心翼翼以外,大阿哥胤禔、太子爷胤礽都是不吃的,大阿哥是不好意思、要维持长兄风范;太子爷嘛,作为先后嫡子,满心不大看得起这些庶出的兄弟们的,对于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生母从一个宫婢出身的小小贵人变成了出身大家的皇贵妃)且生活的更加滋润的胤禛,再加上胤禛也算嫡子的身份,更是羡慕嫉妒恨、自然不屑吃胤禛的东西。 康熙知道后,对于胤禛兄友弟恭的表现很是满意,而对于用心教养养子的若幽更是满意,当然这些康熙都没有表现出来。 对于鼻孔冲天的太子,康熙虽有几分不满,但到底考虑到太子年幼失母,心下生怜便也不再计较,但同时也加强了对于太子的教导。 到底也到了秋天了,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明显天气凉爽了不少,难得外面阳光晴好,又没有什么事情,若幽便打算带着双胞胎出去晒晒太阳,想了想后世听说的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的“黄金铁三角”,若幽便派了福来走了一趟翊坤宫。至于说八阿哥胤禩,呵呵,那是什么,就凭他也想把她钮钴禄·若幽的儿子哄得团团转?别说是她的儿子不行,便是宜妃的九阿哥也是没门,她倒是要看看没了九阿哥这个据说康熙诸子中最有钱的阿哥以及除了太子之外身份最贵重的十阿哥的支持,什么都没有的八阿哥要如何参与到未来的夺嫡大战之中。 若幽自己则是先带着双胞胎以及素心、素沁两个丫头去了离得还算是比较近且景致也还不错的雨花亭后面的花园。 翊坤宫。 “启禀娘娘,皇贵妃娘娘身边的福来总管求见。”一名身着二等宫女服饰的女子对着软榻上正逗弄着小阿哥、身着玫红色旗装的明艳女子行礼道。 宜妃手中不停,眨眨眼,淡淡道,“快请进来。” “奴才永寿宫福来参见宜妃娘娘。”福来对着宜妃打了个千儿道。 “福来总管不必多礼,总管今日来,可是皇贵妃娘娘那边有什么事。”宜妃笑着问道。 “回宜妃娘娘的话,皇贵妃娘娘见外面天气晴好,想邀娘娘与九阿哥前往雨花亭一叙。”福来躬身道。 “哦?这么说十阿哥和昭阳公主也会去?”宜妃也有些时候没有见过双胞胎了,由于自己连着生了两个儿子而没有女儿,对于白白嫩嫩又活泼灵动的宝儿,宜妃喜爱的不得了。 “回宜妃娘娘的话,想来此时皇贵妃娘娘已经带着十阿哥和小公主前往雨花亭了。皇贵妃娘娘与宜妃娘娘一向要好,如今自然也是想着九阿哥、十阿哥和小公主兄弟姐妹之间也应当感情深厚才好,多多在一起玩耍交流,才亲厚不是。”福来笑咪咪道。 宜妃对着身边的大宫女笑着打趣道,“瞧瞧,瞧瞧,不愧是皇贵妃宫里出来的,这嘴呀,真真儿是讨喜的紧呐。”言罢,宜妃自软榻上站起身,对着福来道,“行了,你先回去向皇贵妃复命吧,本宫安排一下随后便到。” “是,奴才明白了。若宜妃娘娘没有其他的事情,奴才便先行告退了。”福来行了一礼道。 “送福来总管。”宜妃对着身边的大宫女紫鹃道,紫鹃应是,引着福来出了翊坤宫正殿。 第九十五章 雨花亭位于宝华殿的正南,与永寿宫在东西上基本处于一条线上,说是“亭”,其实修建的也与“阁”的区别不大,是一个南北通透、占地面积不小的二层阁楼。 雨花亭修建的初衷是因为御花园在整个皇宫的北边,主位嫔妃大多居于南边,到御花园未免有些遥远,因而便在皇宫靠近西南处修建了雨花亭,因此雨花亭最早是有“小御花园”之称的,雨花亭修好后,确实是热闹了一阵子,后来随着后宫规模的扩大、皇帝活动范围的东移,加之西边慈宁宫、寿康宫等太后、太妃居所的修建,雨花亭便渐渐地寂寥了下来,毕竟皇帝都不来又随时可能遇到太后这样的后宫终极大Boss的地方,后宫嫔妃便也渐渐失了兴致。 如今的雨花亭,不过是用来暂作休息或是临时更衣、避雨的场所。 若幽看着眼前典雅精致但却颇有些寂寥的雨花亭以及花园暗暗点头,不愧是有“小御花园”之称的地方,即便是如今落败了,但景致仍旧是极佳可以想象得到昔日辉煌之时的盛景。 不过,若幽勾勾唇,少有人往,这样宁静清幽的环境倒是也好,若是吵吵嚷嚷的反而失了自然之美。 雨花亭后门出来,西南有一棵已经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参天大树,树下有一张石桌并几张石凳,其余便是葱葱郁郁的草木以及怒放的五颜六色的各类花卉。 素沁在一旁的草地上铺了一块大大的绒布,避免双胞胎娇嫩的皮肤被不听话的草划伤。 若幽自紫檀木制成的婴儿车中(生孩子之前若幽找能工巧匠打造的类似于现代的婴儿手推车)将宝儿和团团依次抱出,放在了绒布上,一旁跟着的乳嬷嬷将两个小包子的玩具放在绒布上。 宝儿和团团被放在绒布也不玩耍,而是滴溜溜转着黑黝黝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对两个第一次踏出永寿宫小包子来说,换了个地方,明显是很新奇的。 若幽看着排排坐的乖宝宝样的宝儿和团团,挑了挑眉,这两个捣蛋鬼,倒是难得安静一会儿。 素心在一张石凳上放了冰丝罩面的厚厚的软垫,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石凳比较硬,铺的软些坐着也舒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若幽生产之后比较怕凉,如此也能够避免若幽久坐受凉。 又将小茶炉、茶具以及一些糕点摆放在石桌之上,方才退到了一边。 待水烧开后,若幽开始泡茶,今日若幽带的并不是自制的花茶,而是顶级的树王所产的祁门红茶,一年的产量也不过就那么几斤,即是珍贵,因着自打若幽产后身体虚弱,此种茶有提神养生之效加之若幽平素便喜好喝茶,因而孝庄做主,将这种珍贵的红茶全都供给了若幽。 盛茶、倒水、冲泡,一系列动作,若幽行云流水般有条不紊地一气呵成,瞧在旁人眼中便是让人惊叹的艺术。 端起上好的青花瓷茶盏,若幽正准备轻啜一口时,只听身后传来一道颇有些不善的女声,“你是哪一宫的,芳贵人在此还不赶紧过来行礼!” 若幽今日穿了一身极淡的玉色银线绣牡丹暗纹的旗装,小两把头上也不过是插了两支白玉牡丹花簪并两朵极品羊脂白玉制成的牡丹玉花,这还是因着考虑到要见宜妃将平日里戴的绒花换成了玉花,端的是素净清雅。 (一般来说后宫中的女子只有位份不够的才会穿戴得很素净) 若幽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喝了一口茶,慢慢放下茶盏。 见若幽未曾动作而是淡定的喝茶,之前出声的女子有些尖锐道,“你是聋了吗?好大的胆子!” 若幽对着一旁侍立的素心、素沁摆摆手,缓缓自石凳上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衣饰,明明是今年宫中贡上来、用两个巴掌数都都有些多的上好绡纱呀,而且还绣着牡丹,目前这宫中能够明目张胆的使用凤纹、牡丹的大概也就是她了吧。 若幽与素心对视一眼,素心点点头,没错,就是您老想的那样,对面那对主仆可能……没发现这是牡丹……而且看样子也没认出来这衣服的料子是仅有的几匹。 若幽转过身,淡淡看着一直叫嚣的宫女,以及曾经惠妃身边的宫女爬上龙床后春风得意的芳贵人。 芳贵人今日穿了一件接近于橙红绣着蝴蝶的金边旗装,梳了一字头,头上戴满了能戴的头饰,一头的金光闪闪、珠光宝气,活脱脱一个行走的首饰架子。 若幽看着闪闪发光的芳贵人嘴角不禁抽了一下,带着满头的珠宝首饰,头发不疼么?而且,若幽又看了看芳贵人纤细的脖子,那个脖子不会被压折了吗? “你就是芳贵人?”若幽忍住了想要捂眼睛的冲动,淡淡看着芳贵人道。 那宫女还待说什么,却是被芳贵人拦住了。 一旁,宝儿和团团总算是看够了新环境,打闹在了一起,婴孩嘻嘻哈哈的声音充斥在安静的四周。 若幽扭头看了一眼玩耍的宝儿和团团,勾唇微微一笑。 芳贵人上下打量了若幽半响,挑了挑眉,扬着下巴,有些傲气道,“永寿宫,皇贵妃?” 说来这也是芳贵人第一次见若幽。若幽一入宫便是贵妃,平日里也少走动,尤其又与惠妃不怎么和睦,因此作为原本延禧宫惠妃身边的二等宫女的芳贵人,真真是在做宫女的时候没有见过,等到做了天子妃嫔,若幽已经在永寿宫待产,产后身体不好的若幽被免了向两宫皇太后请安同时康熙还下令后宫妃嫔不得打扰皇贵妃养病,因此便是与若幽交好的嫔妃也是没见过几回若幽更何况是旁人。 如此说来,今日,还是若幽产后第一次踏出永寿宫。 若幽看着神情带着几分挑衅的芳贵人,有些无语,原本是想找个人少是非也少的地方,如今看来,这个愿望怕是实现不了了。 芳贵人轻笑一声,“啧啧,嫔妾还真是三生有幸,能够得见皇贵妃尊荣呐。” 第九十六章 “放肆!”一旁的素心出声呵斥道。 芳贵人斜睨了素心一眼,对着若幽道,“皇贵妃你可要好好儿地管教管教手下的人了,主子说话,有她一个奴才什么事。” 言罢,也不管若幽的反应,径自走到石桌边,拈起了一块儿枣泥糕咬了一口,随即便吐了出来,不无嘲讽地看着若幽道,“皇贵妃,不是本小主说,这样的东西……竟也能入口?本小主那里还有些上好的马蹄糕,不如待本小主回去派人给永寿宫送些”。用帕子捂着嘴,芳贵人轻笑出声,“灵芝,你瞧见了吧,本小主说的可有错?在这后宫之中呀,万岁爷的宠爱才是最最要紧的,没有了万岁爷的宠爱,别说是贵妃了,便是皇贵妃又如何,还不是……潦倒的紧呐?” 闻言,素心反倒是平静了下来,看着芳贵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却也带了几分怜悯,真的是勇士啊!上一个敢在言语上挤兑,啊,不对,是和皇贵妃娘娘打机锋的恭妃,如今还在储秀宫里一个人默默数墙砖呢。 素心、素沁二人对视一眼,纷纷在心中为还在一旁作死的芳贵人默默地小小哀悼了一下,姑娘,你被我家主子仙气飘飘的外表给骗了,我家主子,据说温和大度的皇贵妃娘娘其实心狠手辣,辣手摧花的事儿可是没少做呢! 不仅是两个丫头很佩服芳贵人的精神,便是恰好目睹了八成事件的宜妃也是佩服芳贵人佩服得不得了。 在若幽转过身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自前门而入的宜妃,不过因为站位的关系,芳贵人主仆却是没有看到宜妃,先前芳贵人的话自然宜妃也听到了,正准备有所动作的宜妃因着若幽给她递了眼色,便也只好默默站在后面目睹了后续芳贵人更奇葩的打开方式。 若幽轻笑了一下,看着有些震惊的宜妃,道,“看来今天是没办法坐下聊聊天了。” 宜妃这才回神,对着若幽行了一礼,干笑一声道,“那个,娘娘……” 若幽摆摆手,“不过,倒是可以请你看一出戏。” 宜妃感觉空气有点凉:……我不看成吗? 若幽挑眉,你觉得呢? 宜妃与若幽对视一番,败下阵来,对着身边的大宫女紫鹃道,“送九阿哥回去。” 若幽也回过身,淡淡道,“送十阿哥、小公主回宫。另外去请后宫所有的嫔妃到雨花亭来。” 宜妃见状,对着若幽道,“皇贵妃娘娘,翊坤宫的,便让紫鹃去传话吧。” 若幽点点头,“如此也好,便劳烦紫鹃姑娘了。” 紫鹃吓了一跳,尽管皇贵妃娘娘很是温和但还是忍不住抖了抖,忙对着若幽行了一礼,道,“皇贵妃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不敢当。” 若幽摇摇头,她有这么吓人吗?她觉得自己说话很是温和的呀。 芳贵人看着眼前的场景,却是不以为然,悠闲地往后面的宝华殿行去。 若幽看着前方慢慢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打了个手势。 见其余人也都各自领命而去,便对着宜妃淡笑道,“让你站了这么久,是本宫的不是,坐下喝杯茶吧,估计也得些时间。” 宜妃点点头,半是说笑道,“既然皇贵妃娘娘如此盛情,臣妾便却之不恭了。娘娘别说,还真是站乏了呢。” 桌上那盘被芳贵人动过的枣泥糕自然也是被撤下的。 若幽为宜妃斟了一杯茶,放到宜妃身前,笑着道,“尝尝看本宫的手艺如何。” 宜妃挑眉看着眼前的茶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随即有些震惊地看着若幽道,“这是娘娘亲自冲泡的?” 若幽含笑点点头,“不过,耽误了这许久,恐怕不及刚刚冲泡过的。” 宜妃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半响方才放下茶盏,抬头看着若幽,眼中泛起震惊之色,见若幽淡定微笑地望着她,眨了眨眼,方才笑着对若幽道,“皇贵妃娘娘,手艺绝佳,臣妾佩服。” 沏茶这种事,宜妃倒也不是不会,可以说但凡是出身世家的贵女,茶艺一道,便没有不会的,不过能够登峰造极的,却是几乎没有,毕竟,后宫这种地方,登峰造极的茶艺远不如登峰造极的琴棋书画抑或是骑射来的好。 若幽笑笑,“不过是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的。” 宜妃:用来打发时间,而且还是“还”?宜妃感觉自己被深深的伤害了,便是皇贵妃你天资卓绝,也不能这么显摆呀。 手下人办事的效率显然还是很不错的,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后宫众人便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若幽对着已经喝了几过茶、吃了不少点心,正有些慵懒地靠坐在桌边的宜妃道,“时候差不多了,咱们也出去吧。” 宜妃抬头看了若幽一眼,该来的总会来的,有些无奈道,“皇贵妃娘娘有命,臣妾岂敢不从?自当舍命陪着皇贵妃娘娘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皇贵妃出品必是精品呀,这些茶点的确是比之翊坤宫,啊,不,是比之御膳房乃至御茶膳房(专门给皇帝提供茶水点心的地方)的都要好吃上不知道多少,也难怪小五(五阿哥胤祺)对四阿哥带去的茶点赞不绝口。 宜妃转了转眼珠子,她没事带着小九(九阿哥)去永寿宫串个门、连连联络感情,顺便蹭吃蹭喝的,应该可以的吧。嗯宜妃点点头,一定可以的。 若幽挑眉看着宜妃,这又不是上战场,用得着如此吗?想了想,微微一笑对着宜妃打趣道,“瞧你说的,不过是让你陪着看一场戏,就当是调剂调剂无趣的日子,你这样子,可不像是协理六宫、大权在握的宜妃娘娘了,旁的人,不知情的,还以为,本宫怎么你了呢。” 宜妃:就是知道可能发生什么,本宫才不大想去,皇贵妃您老一向是哪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您老知不知道啊! 对于宜妃的碎碎念,若幽自然是不得而知,不过,看着宜妃晃晃悠悠起身的样子,若幽便知晓宜妃定是又不知道脑补了什么。 摇摇头,若幽笑着看着有些走神的宜妃,有宜妃这样有趣的队友,也是不错的。 第九十七章 “皇贵妃娘娘驾到,宜妃娘娘驾到!”有些尖细的唱诺声在宽阔的阁楼里响起。 “臣妾(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宜妃娘娘。”后宫但凡有位分品级的妃嫔都到了雨花亭,原本宽敞的地方一时也是显得有些拥挤。 宜妃跟在若幽身旁,美滋滋的享受了一把众人跪拜的感觉,尤其是看到一向不怎么对盘的明妃、惠妃等人一脸不甘的行李,更是心下畅快的不得了。 看着身前淡然的若幽,宜妃暗暗点头,看来以后还要多和皇贵妃亲近亲近才好,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话不仅对前朝适用,在后宫一样适用,便是平日里再不对盘,位分不如人,见了面也还不是要乖乖行礼问安?咳咳,当然对于向芳贵人那样的百里挑一的、脑子不大好用的奇才,嗯可能没什么用。 “都起来吧。”若幽走到上首的椅子上,坐下,方才对着跪了一地的大小妃嫔淡淡道。 “谢皇贵妃娘娘。”众人谢恩,纷纷起身。 因着椅子有限,也就只有嫔位及以上的嫔妃有地方坐,其余的,便只能站在自己主位的后面。 “不知皇贵妃娘娘将咱们召集来是有什么事?”因着传话的宫人只说了皇贵妃娘娘请众人道雨花亭走一遭,具体是什么原因却是未曾说明,而当时在场的除了宜妃之外便只有当事人以及贴身伺候的,因而后宫妃嫔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被召集了过来,作为众妃之首的明妃坐下后,便看向了坐在上首、据说元气大伤、面色苍白的皇贵妃娘娘,自然也是当仁不让地问出声来。 “明妃少安毋躁。”若幽淡淡道。 随即,若幽环视了场内一周,微微皱眉,对着一旁的素心道,“去宝华殿请芳贵人。” “不必了。”芳贵人扶着宫女的手,身姿妖娆地走了进来,看着或坐或站地一屋子人,挑了挑眉,轻笑一声,“哟,原来众位姐妹都在呢。” 看到坐在左手边第一个的明妃,芳贵人快走几步,对着明妃福了福身,“见过明妃娘娘。”这是显然将一屋子的人当作了空气。 对于芳贵人而言,后宫之中只对有着宫权的明、惠、宜、荣四妃有该有的一些礼节,比如问好请安之类的,且由于早早投靠了明妃因而便自认为是明妃明妃一系,芳贵人对明妃还是比较恭敬的,剩下便是对比较得圣宠的妃嫔稍加辞色。 至于其他的人,芳贵人一向都是不放在眼里的,在芳贵人看来,只要有着康熙的宠爱,位份子嗣都不是问题,因而对于若幽这个皇贵妃,是打心底里瞧不上的,原本还以为有多厉害,结果辛苦半天生下一对儿龙凤胎,人家万岁爷都不带搭理的;做了皇贵妃,却是半点皇贵妃的架势、权力都没有,还不是不得圣心,皇贵妃做到这种份上也真是丢尽了历代皇贵妃的脸了。 坐在明妃对面的惠妃沉着脸,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芳贵人好规矩,明妃姐姐手段好生了得。” 明妃抬眸看了惠妃一眼,淡淡笑了一声,“本宫身为众妃之首、执掌六宫大权,自然是有义务教导芳贵人的。” 只听得殿中传来一阵讥笑,“明妃娘娘此言差矣。”众人将目光投向了刚刚出声的僖嫔。 僖嫔也不在意众人看着自己,自椅子上起身对着上首的若幽微微一福身,方才侧了身子,看向明妃,眼中却是带了几分挑衅之色,“明妃娘娘怕是忘了,后宫当以皇贵妃娘娘为首。”随即看向一旁坐着看戏的惠妃,“惠妃娘娘,您说呢?” 惠妃转了转眼珠子,亦是笑着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起身对着若幽一福身,有些歉然道,“还望皇贵妃娘娘恕臣妾无状之罪,臣妾刚刚并无对皇贵妃娘娘不敬之意。” 若幽淡淡看着下方的几人,摆摆手,“想来惠妃也是一时情急,本宫不会追究的。惠妃、僖嫔做吧。” 惠妃、僖嫔自然是又对着若幽福了一礼,方才回到座位上坐下。 明妃的脸色便不大好看了。 宜妃看着仍然杵在明妃跟前的芳贵人,用帕子掩了唇角的笑意,方才不怀好意地对着明妃道,“明妃姐姐,皇贵妃娘娘如今需要修养、不宜劳神费心,方才让咱们四妃共担宫权,又因着明妃姐姐你资历比咱们要多些,才让明妃姐姐做了这主导之人。明妃姐姐可是要认清了自己的身份才好,僭越,可是要不得的呀。” 明妃猛然自椅子上站起身,指着宜妃,怒道,“宜妃!你” “本宫什么?”宜妃颇是无辜地眨眨眼,看着明妃,又四下里看看,最后方才看着若幽,有些不确定道,“怎么,本宫是说错了什么吗?” 众人:没有,宜妃娘娘,你老高兴就好。 若幽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掩住了唇角勾起的弧度。 “宜妃妹妹自然是没有说错什么的,不过是有的人认不清身份罢了。”惠妃笑盈盈地开口,明妃与芳贵人公然给她没脸,那么她也不必给明妃什么面子,明妃越不好,她才越高兴。 被人当着这几乎是整个后宫的嫔妃下了面子,明妃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一会儿才总算是缓过劲来,也让一旁跟着的彩儿松了口气,自家主子这要是一个没忍住和宜妃、惠妃干起来,这一个藐视皇贵妃的罪名怕是洗不掉了,还好,还好。 宜妃倒是冲着若幽眨眨眼,神色中不乏得意,在向若幽邀功似的:怎么样,都不用娘娘您出手,臣妾便已经将明妃起了个仰倒。 若幽给了宜妃一个赞赏的眼光,宜妃打了一场小胜仗,又得了若幽的肯定,心满意足地喝茶去了,毕竟说了半天,她也有些口干舌燥了。 若幽看着沉着脸坐回椅子的明妃,挑了下眉,看来明妃这脑子有长进呐,难道真的是应了“失败使人进步”?明妃这是要逆流而上了? 第九十八章 一旁的芳贵人见状倒是想要怼上惠妃几句,作为曾经惠妃身边的宫女,芳贵人既然投靠了明妃,便说明本身也是与惠妃不睦的,否则就凭是延禧宫出来的这一点,芳贵人就该是惠妃一系的才对。 明妃有些不耐烦地看了芳贵人一眼,“够了,还不赶紧站好!” 芳贵人撇撇嘴,神色讪讪地站在了明妃身后,不过却是有些不满,自打侍寝以来,芳贵人一向自视甚高,便是对上妃、嫔娘娘,也是不惧的,如今这么多人在场,明明还有椅子,明妃却让她站着,这笔帐,她记下了。不过芳贵人虽然跋扈些,到底还是知道如今还要靠着明妃些,也就只能作罢了。 惠妃看着站在明妃身后的芳贵人,眼中划过一抹略有些兴奋的流光。 若幽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盏,方才看着众人,淡淡道,“众位想必也知道,本宫身子不大好,平日里也不大管事儿,但,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本宫既然是万岁爷亲封的皇贵妃,便有义务帮着太皇太后、皇太后、万岁爷管理好后宫,这是本宫的职责所在。今日,将大家召集过来,也是为了正正宫中的风气。” 惠、宜、荣三妃,一听便自椅子上起身,明妃见三人如此动作,有些不屑的撇撇嘴,却也是站了起来。 “是臣妾管理有失,请皇贵妃娘娘恕罪。”惠、宜、荣三妃蹲身请罪,明妃半蹲着。 有些好笑地看着明妃的故作姿态,若幽很想对明妃很想说一句:明妃,这样子还不如直接跪地上来的轻松呢。 果然,不过半刻,一向养尊处优的明妃便有些撑不住地晃了一下。 毕竟也是执掌后宫大权的妃位娘娘,差不多就行了,若幽淡淡开口道,“起来吧,本宫知道你们也不容易。” 惠、宜、荣三妃轻松站起来,明妃则是扶着彩儿的手方才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坐吧。”若幽摆摆手道。 心不甘情不愿地明妃恶狠狠地看了若幽一眼,才与惠、宜、荣三妃再次谢了恩,坐下。 若幽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桌上,在寂静的阁楼里发出一声轻响,众人忍不住心底一颤,有些不安地看向了上首依旧淡然的女子。 若幽看着明显已经心不在焉的芳贵人,手指轻叩桌面,淡淡道,“芳贵人,你可知罪?” 一片寂静。 若幽也未再说什么,只是淡淡看着下方的芳贵人,淡淡威压散布全场,几个胆子小些的地位嫔妃忍不住抖了抖,谁说皇贵妃娘娘娴静温和的,皇贵妃娘娘好生威严。 芳贵人总算是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回过了神,见到众人都看着自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出声道,“都看着本我做什么?” 惠妃与宜妃对视一眼,眼中的幸灾乐祸一闪而过,惠妃清了清嗓子,严肃道,“芳贵人,你放肆!皇贵妃娘娘问话竟敢不答?” 芳贵人轻嗤一声,深情却是不以为然更带着几分不屑。 原本看好戏地惠妃却是被芳贵人的这一出明显的无视气得够呛。 坐在惠妃旁边的荣妃赶忙拉拉惠妃的袖子,低声道,“何必与那起子小人一般见识,没得让人说咱们身居妃位又协理六宫,却容不下人。狗咬你一口,你还能咬狗一口不成?” 荣妃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恰到好处地让众人听了个明明白白。 于是,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用帕子沾嘴角的沾嘴角,却是掩饰不住唇角的弧度以及眼中的笑意。 若幽饶有兴致地看着众人的反应,看来荣妃也不像是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柔和善、默默无闻,也对若是真没两把刷子,也不会成了手握宫权的四妃之一了,不过,这温温柔柔地补刀,还真真是厉害。 这边惠妃听了荣妃的劝解倒是冷静了下来,不过看着芳贵人的目光却是充满了冷意。 那厢的芳贵人却是不负众望地炸锅了,只见芳贵人直接气冲冲地越过身前坐着的明妃,大步冲到了荣妃跟前,完美地错过了明妃打算拉住她的手,见状,明妃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而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自然也就吞回了肚子里,垂下了眸子。 荣妃身边的宫女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拦在了芳贵人身前,芳贵人见被人拦住去路,尖声道,“贱人!你竟敢拦着本小主!” 言罢,一怒之下,芳贵人便扬起手打算打人。 见此,若幽看了素颜一眼,素颜快步走到芳贵人身边,一抓一拧,芳贵人便痛苦地尖叫了一声,随即,便有两个大力嬷嬷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了芳贵人,将芳贵人拉到了中间,跪好。 若幽环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放回到了芳贵人身上,如炬的目光像两把尖刀插在芳贵人身上,芳贵人虽不惧怕若幽,却是仍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只听若幽缓缓道,“不敬主位、无视宫规法度,以下犯上;无辜辱骂天子妃嫔、虐打无罪宫人;随意穿戴主位妃嫔衣饰;肆意毁坏御赐之物;甚至意图谋害皇子公主,芳贵人,这还是任意那一条说出来将足以你打入冷宫的重大恶行,其余的更是说都不必说。好一个芳贵人,本宫倒是不知道你一个小小的贵人竟如此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真真是让本宫眼界大开呐!还有什么是你不敢、不能干得?” 闻言众人也是大吃一惊,这些日子,芳贵人仗着康熙的恩宠加上背后有明妃这座大靠山,确实是骄横跋扈地不像样子,但是却没想到,竟然干出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且,既然皇贵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就必定是手中有证据的。 看不惯芳贵人的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啧啧,干坏事干得这么光明正大、还被皇贵妃抓住了把柄,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真是,太蠢了! 第九十九章 芳贵人却是冷笑一声,抬头,带着几分不屑、带着几分怨恨、带着几分羞恼地看着若幽,“嘴长在皇贵妃身上,还不是皇贵妃上下嘴皮一碰,想说什么便是什么,哼,”芳贵人冷哼一声,讥讽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若幽细细打量了半响芳贵人,面无表情冷淡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何须本宫来给你编织罪名。”言罢,看了素心一眼,“把折子给几位娘娘瞧瞧。” 素心对着若幽福了福身,因着芳贵人干不少的好事儿,因此,这折子倒是有好几本。 素心先将写着芳贵人主要罪责的折子递给了四妃,因着端妃身体不适没来、恭妃又被禁足,又将剩下三本折子递给了几位嫔位娘娘,互相传阅。 一时之间,只有主位娘娘们看折子、翻动折子的声音,其余的贵人、常在之类的,只能够从众位娘娘们的表情上窥得一二,可是能够做到一宫主位的又有几个是真正没两下的蠢货呢,所以众人可是抓心挠肺的、焦急等待了许久。 众位看着折子的主位娘娘们其实也没有众人看到的那么轻松,对于折子上一条条列明的芳贵人的罪状,她们惊讶的同时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这个震惊自然不是震惊芳贵人干了多少出格的事,而是震惊于若幽这位皇贵妃竟然能够如此详细、明确地展现在她们面前。 被压着跪在地上芳贵人也逐渐在这种诡异安静的氛围中变得有些不安起来,自从她被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嬷嬷按在地上,明妃便再没有关注过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若幽则是静静地端坐在上首,悠然地品着茶,自然也是没有放过众人的表情,对于明妃对芳贵人的不理不睬,若幽眼中却是闪过一抹了然,微微勾了勾唇角,芳贵人,呵,大概自己也没想到,从她自明妃身后冲出来的那一刻,明妃便已然决定要放弃她了吧,本就是用来膈应惠妃的存在,一个宫女出身的身份卑微的人摆了,没了也便没了,没什么好心疼的,可惜,若幽略带几分怜悯地看了仍不知情的芳贵人一眼,算你倒霉,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得宠久了,便是连脑子都没了。 过了不到三刻钟,四妃基本上看完了几本折子,不约而同地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至于是因为口渴还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平静,便无人得知了,至少四人表面上还是很镇定自若的。 若幽轻咳一声,看着四妃道,“明妃、惠妃、宜妃、荣妃,几位,想必都已经看完了吧。” 四妃点头称是。 若幽略略沉吟,“几位都是身负万岁爷重托的妃嫔,对于芳贵人所犯之事可有疑议?” 惠宜荣三妃自然没有什么疑议,均是面上带笑地摇了摇头,明妃迟疑了片刻,也跟着摇了摇头。 见此,若幽摸摸腕间的白玉镯,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眼中闪过一抹冷光,“既如此,那便带出去吧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刹那间,众人感觉到了一股冷意遍布全身。 几名大力嬷嬷得了若幽的命令,对着若幽微微福身,便架起芳贵人,向阁子外走去。 芳贵人一看,若幽并不是嘴上说说而是来真格的,顿时慌了,使劲挣扎半响,竟然真让她挣脱了两位大力嬷嬷。 芳贵人一得了自由,便向着明妃跑去,可惜在距离明妃三步远的地方再一次被大力嬷嬷按住,上一次是两位大力嬷嬷一时大意,才被芳贵人挣脱,这一次,两人死死按住芳贵人,让芳贵人连挣扎都挣扎不了。 芳贵人见挣脱不了,索性放弃了挣扎转而看着明妃高声叫道,“明妃娘娘,救救嫔妾,救救嫔妾呀!” 明妃沉默地看着手中精致的五谷丰登花样的茶盏,好似入了神一样。 见明妃无动于衷,芳贵人愤愤道,“明妃娘娘,你不能见死不救呀!嫔妾做了那么多的事,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不能过河拆桥呀!” 闻言,若幽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挑了挑眉,看了芳贵人一眼,心下思付:看来这芳贵人这些时日的天子妃嫔也不是白做的,至少这遣词用句的水平可是没少提高呀,都知道用“过河拆桥”了。 若幽目光微移,果然惠妃也是一副颇有些吃惊的样子。 明妃微微抬眸,看着芳贵人,轻皱柳眉,“本宫为何不能?” 芳贵人满脸震惊地看着明妃,显然是明妃刚才短短的几个字让她有些回不过神来,半响,方才有些气急败坏道,“明妃,你说什么?你……你怎么能说得出口!” 明妃神色淡淡,语气亦是平平淡淡却透着凉意反问道,“本宫如何说不出口?”将茶盏“砰”的一声放到桌上,明妃直视芳贵人,气势凛然地质问道,“芳贵人这便是你对本宫说话的态度吗?” 芳贵人愤怒地盯着明妃看了半响,方才放声大笑,只是笑声中却是透着凄怆与苍凉。 听着芳贵人的大笑,明妃的没投却是皱的更紧了,而几个位份不高,刚刚投靠明妃不久的小嫔妃面上却是五味杂陈,看着明妃的目光也是多了继续担忧,不是担忧明妃而是担忧自己会不会也有一日如同跪着的芳贵人一样,在失去利用价值之后被无情地当作了弃子。 直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滴落在地,芳贵人这才缓缓熄了笑声。 芳贵人略微动了动,抬头看了若幽一眼,那一眼很平静,就如同一汪不可见底的深潭,古井无波。 若幽却是自那目光中读出了一种失望、决然的带着一丝丝同归于尽、视死如归的歇斯底里。 随即芳贵人又看了看左右的大力嬷嬷,高傲地淡淡道,“放开本小主。”因着刚刚的一番嘶吼以及大笑,芳贵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大力嬷嬷看着若幽,若幽点点头,两人方才放开了芳贵人。 第一百章 芳贵人自地上站起身,拢了拢因为刚刚挣扎而有些散乱的发髻、抹平衣服上的褶皱,顺顺龙华(脖子围着的白色条形围巾),掏出随身的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好似之前跋扈、不可一世的芳贵人又回来了。 芳贵人环视了一周,也只在惠妃和明妃的身上多停留了半刻,最终定格在了若幽的身上。 芳贵人对着若幽福身行了一礼,道,“皇贵妃娘娘,先前多有得罪,还望皇贵妃娘娘海涵。皇贵妃娘娘的罚嫔妾认了,是嫔妾有眼无珠,落得今日的下场,也是嫔妾的报应,嫔妾并不怨恨皇贵妃娘娘。”芳贵人露出一个有些凄然的笑容,“做人还是莫要太过猖狂的好,可惜,嫔妾领悟的太晚。” 若幽看着前后差别如此之大简直判若两人的芳贵人,心下暗暗叹息,看来,素心、素颜选中芳贵人,给她机会爬上龙床,这眼光还是很不错的,至少这后来一步步从官女子、答应、常在到贵人,芳贵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可惜,太过顺利的成长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投靠明妃以后又被明妃这个不靠谱的主子给坑的不清,否则芳贵人怕是一个不逊于德贵人的厉害角色。 “不过,虽然嫔妾是罪有应得,却也是有些许的不甘心。”芳贵人嘴角勾起一个满是恶意的微笑,“所以,还要麻烦皇贵妃娘娘一件事情了。” 明妃见到性情大变的芳贵人本就有些心慌,此时一听芳贵人此言,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一变,有些焦躁地脱口而出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她带下去!” 若幽轻轻撇眉,目光锐利地看了明妃一眼,冷声道,“明妃注意你的身份!不会说话便不要开口。” 一旁的宜妃语重心长对明妃道,“明妃姐姐,皇贵妃娘娘可是还在上面坐着嘞,前车之鉴可还在这里摆着呢,明妃姐姐可莫要自误呀!” 明妃被挤兑的面色发青,掌事宫女彩儿好劝歹劝才总算是没有当场发作,冷哼一声,拈起一块儿点心狠狠地咬了一口。 对于明妃的话,芳贵人则是直接便无视了,到了这一步,芳贵人若还认明妃那便是脑子有问题了,不过还是看了明妃一眼,这一眼,若是眼神能杀人,若幽毫不怀疑明妃怕是已经被射成了筛子。 芳贵人微微福身,朗声道,“皇贵妃娘娘,嫔妾屋子里妆台正下方的地砖下放了些东西,娘娘可以派人取回来,想来,娘娘应该会感兴趣的。” 言罢,芳贵人便昂着头、面带微笑的转身向着阁子外走去,那样子倒不像是要奔赴刑场受刑,而是悠闲自在地参观游览一般。 若幽看着芳贵人离去的背影,流露出惋惜之色,但很快眼中便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沉吟了片刻,若幽抬起头,对着四妃道,“明妃、惠妃、宜妃、荣妃,既然万岁爷让你们四人共担宫权,芳贵人那里几位便也派人跟着素颜走一趟吧,免得将来有人说本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无中生有。” 荣妃柔柔一笑,接道,“皇贵妃娘娘说笑了。” 惠妃看了明妃一眼,“皇贵妃娘娘有所吩咐,臣妾等自然是不敢推辞的。” 宜妃自然是没有意见,好戏,能看一场是一场呐。 “明妃你怎么说?”若幽看着还在生气走神的明妃淡淡问道。 彩儿拉了拉明妃的衣袖,明妃才回神,看了若幽一眼,蹙眉道,“彩儿,你去!” 彩儿低低应了一声,素颜便带着四妃的掌事宫女对着主子们行了一礼,离开了。 若幽扶着素心的手慢慢自椅子上站起身,众人见若幽起身,虽不明所以,到也跟着站了起来。 若幽唇角微勾,温和的眼神中透着淡淡的锋芒,“各位,到外面瞧瞧如何?”虽是疑问的言语却是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言罢,便扶着素心的手,优雅从容地缓缓走了下来。 明妃轻哼一声,看了其他三妃一眼,扶着宫人的手跟在了若幽身后,惠、宜、荣三妃好笑地对视一眼,跟着出去了。 其余的妃嫔见此情况,也按照位份高低,陆陆续续地跟了出去。 雨花亭门口不远处的空地上已经摆好了长凳,四名来自慎刑司的精奇嬷嬷候在长凳两侧。 原本空荡荡的院子里霎时站满了人,若幽不动声色地坐在了宫人搬来的椅子上,气色却是比之刚到雨花亭时差了不少。 众人却是瞬间了悟:看来传言非虚呀,皇贵妃这身体的的确确是不好了,也没做个什么,脸色便变得如此难看,这坐在椅上也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吧! 看着面色不佳、有些疲惫地靠坐在椅子上的若幽,明妃没什么诚意地勾了勾唇角,微垂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丝快意。 见人都出来了,若幽点点头,素心会意,上前对着芳贵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芳贵人趴在长凳上,两名精奇嬷嬷按住芳贵人,其余两名精奇嬷嬷扬起木板,“啪,啪,啪。”,板子打在肉上发出的闷响一时充斥了整个院子。 三十板子,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不过对于身娇肉贵的天子妃嫔来说,可真是极多的了。 后宫妃嫔总喜欢杖责犯了错的宫人,于这些主子而言大概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却是从未见识过杖责的场面,此时见到芳贵人备案在长凳上一板一板打在身上,鲜红的颜色顺着长凳流到地上,耳边是打板子的闷响,不少的妃嫔脸色都从原本的健康红润变得唰白唰白的、甚至不自觉地颤抖,见过大场面的妃嫔勉力维持镇定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大概在场的除了坐在椅子上的若幽是真的神色从容淡定外,也就只有明妃和僖嫔是例外了。 明妃看着芳贵人的反应越来越弱,心中说不痛快是不可能的,虽然是她先放弃了芳贵人,但是想到芳贵人将要交给若幽的东西,明妃心中便恨地牙痒痒,芳贵人下场越惨,她才越高兴。 第一百零一章 堪堪打到第二十一下时,芳贵人便彻底没了呼吸。 慎刑司里的精奇嬷嬷们真真是当得起一个“奇”字,就拿打板子来说,虽说是个力气活但却也是有学问的,精奇嬷嬷们可以做到杖责五十,只是外表看着惨不忍睹、内里的骨头经脉却是毫发无伤,亦或是外表并无破皮流血、内里却是稀碎,当然最省事的自然是外表凄凄惨惨、内里骨折经断。 如芳贵人这般的,自然也是若幽派人吩咐过的,立威的效果达到了,便不必折辱人、让人苦苦煎熬了,芳贵人固然可以逃过一死,但是之后的日子将会更加难过,这个道理若幽明白、芳贵人亦是明白,因此芳贵人才会在冷静下来之后淡然求死。 几名精奇嬷嬷探了芳贵人的呼吸与脉搏,确认芳贵人已经死亡后,几人直直跪下向若幽请罪,“皇贵妃娘娘恕罪,芳贵人小主去了,奴婢……” 若幽摆摆手,“芳贵人身子娇弱,怪不得你们,下去吧。” 几名精奇嬷嬷谢了恩,收拾了家伙事儿,又施了一礼,便告退了。 若幽扶着素心的手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对着荣妃道,“荣妃,派人将芳贵人送回去,收拾干净,本宫会去向万岁爷陈情,按照贵人的仪制准备吧。” 荣妃倒是没想到处理后事的工作会落到自己头上,略思索了片刻便明白过来,明妃、惠妃都与芳贵人不睦,宜妃一向与皇贵妃走得近,若是宜妃出面,反倒不美,而自己素来与芳贵人无冤无仇有不属于任何一派,自然是最佳的人选。 荣妃虽心下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对着若幽微微福身,“是,臣妾明白了,请皇贵妃娘娘放心。” 若幽点点头,荣妃既然应承了此事,自会办得妥妥帖帖。 看着一院子脸色都不大好的妃嫔,若幽眼中划过一抹难以捕捉的流光,淡淡道,“没事回去多读读宫规,做事有个分寸尺度,否则今日的芳贵人便是前车之鉴。” “是,臣妾(嫔妾)谨遵皇贵妃娘娘教诲。”吓得不轻的一众人战战兢兢地回道。 若幽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扶着素心的手一边慢慢往出走,一边道,“行了,都散了吧。” “臣妾(嫔妾)恭送皇贵妃娘娘。”众人行礼。 雨花亭发生的事儿,自然是瞒不过孝庄、太后以及康熙的,孝庄刚刚将康熙叫到慈宁宫,便收到了永寿宫传了太医的消息。 慈宁宫。 用过午膳的祖孙两个分坐两边,康熙看着明显神色不渝的孝庄,陪笑道,“皇祖母膳后生气,不利于养生。”言罢,起身倒了一杯消食的茶水放到孝庄跟前,“皇祖母喝点茶,消消气。” 孝庄淡淡看了康熙一眼,没有说话,不过却是端起茶盏喝了两口。 康熙见状倒也不在意,诚恳道,“此次是孙儿识人不清,害的皇祖母忧心,是孙儿的不是。” 孝庄淡淡叹息一声,看着康熙道,“玄烨呀,你喜欢谁、宠爱谁,都是你的事情,你心中有个分寸便是了,如今,你膝下子嗣也不少,后宫的这些小事,皇祖母不想管也不会管。但是,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一个贵人便可以当面对皇贵妃不敬,他日便可以对太后甚至是我这个太皇太后不敬。” 康熙有些讪讪道,“皇祖母,不会的。” 孝庄似是而非地看了看康熙,轻轻摇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今日之事看似是小事,但是这背后的,玄烨,你可曾想过?” 康熙皱起浓眉,“还请皇祖母赐教。” 孝庄幽幽道,“古语有云‘齐家治国平天下’,皇帝便是天下万民的表率。后宫是你的家,皇贵妃是和你一起祭拜过先祖的,按照礼法便是平妻,平妻难道便不是妻了吗?贵人勉勉强强算是个妾,芳贵人对皇贵妃不敬,便等同于妾挑衅妻,如此后宫不宁、毫无规矩法度,在传了出去便是你——这个做皇帝的‘齐家’的功夫做得不到位、宠妾灭妻,若是皇帝都管理不好自己的后宫,他日若是有官员、勋贵宠妾灭妻、后宅管理无方,你又当如何?” 康熙到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听孝庄一分析,还真是这么个理。 孝庄轻抿了两口茶水,接着道,“咱们大清入关不过几十年,这才刚刚安稳下来,各地反清复明的势力犹在,若是让那些逆贼在这一点上大做文章,咱们八旗的子弟虽不惧怕,但是沙俄、蒙古、西藏甚至是海上的倭寇可都是虎视眈眈地瞧着咱们呐,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若是咱们自己内部都不安生,又如何能够全心全意地对外呢?” 康熙是个有抱负、有理想的帝王,即便是没有外患,开疆拓土、成为一代圣明君主也是他的梦想,可以说孝庄的一席话让康熙整个人为之一震,同时心中也带了几分愧疚之意,原本他还以为孝庄将他叫来是要责怪于他对皇贵妃钮钴禄氏的忽略却没想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康熙摸了摸鼻子,肃然对着孝庄一礼,“是孙儿想左了,皇祖母之言至于孙儿如醍醐灌顶,孙儿谢皇祖母教诲。” 孝庄拉起康熙,待康熙坐下,拍拍康熙的手,慈祥道,“皇祖母不疼你疼谁呀,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有些时候难免当局者迷,人老了,难免唠叨些,你可不要嫌弃皇祖母唠叨。” 康熙笑着道,“怎会?这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呢!” 说了这一会儿子话,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孝庄到底也是上了年纪,神色间也是有了疲态。 康熙见孝庄要起身,赶忙搀扶着孝庄,待孝庄站稳后,孝庄轻轻推了推康熙,“好了,老婆子也要去打个盹儿歇歇了。快回去吧,皇祖母知道你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理。” “孙儿扶您进去吧。”康熙略有忧色道。 “不用了,有苏麻,还有一屋子的奴才,皇祖母呀,就是上了年纪了,不歇个晌,提不起精神来。”孝庄笑着道,言罢,放开康熙的手,转而把手搭在了一旁的小宫女手上。 康熙见孝庄坚持,也不好逆了孝庄的意,只好叮嘱了一遍,方才离开了慈宁宫。 看着康熙渐渐远去的背影,孝庄有些浑浊的眼底划过一抹暗光,随即轻轻勾了勾唇角,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对着一旁的小宫女道,“走吧,去歇个晌,这人老了,身子骨便不中用了,这一会儿,便觉得困乏的紧呐。” 第一百零二章 康熙出了慈宁宫,倒是没有急着回乾清宫,而是拐去了永寿宫。 永寿宫。 康熙一踏进永寿宫,便发现整个永寿宫静悄悄的,遇到永寿宫的宫人,宫人也是低声行礼问安。 康熙皱着眉,一路来到内殿,看到守在门口的素心,低声问道,“皇贵妃如何了?” 素心行了一礼,方才有些歉意地低声回道,“皇上恕罪,皇贵妃娘娘刚刚喝了药睡下了。” 康熙不在意地摆摆手,“朕听闻传了太医?太医怎么说?” “回皇上的话,齐太医说娘娘本就身子不好,今日又着急上火,怕是要养好些日子了。”素心有些迟疑地看了康熙一眼。 康熙没好气地道,“别吞吞吐吐的,齐太医还说了什么?” “齐太医说,娘娘的身子平日里最忌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若是娘娘不能够保持心态的平和、克制些自己的脾气,这以后恐怕是……”素心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是康熙却是明白,怕是会雪上加霜,最终撒手人寰。 康熙看着眼前的雕花殿门,沉默良久。 胤禛端着托盘转过屏风,就看到了自家皇阿玛盯着门发呆,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上前给康熙见了礼,“儿臣参见皇阿玛。” 听到胤禛的声音,康熙方才回神,低声道,“起来吧,你怎么在这里。” 胤禛皱着小眉头道,“儿子担心皇额娘,便向谙达请了假。” 康熙闻言心头,一暖神色也变得柔和,看着胤禛点点头,“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先好好照顾你皇额娘,朕晚些时候再来看她。” 胤禛严肃着小脸道,“是,儿子定当尽心照顾皇额娘。儿子恭送皇阿玛。” 若幽一醒来,便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埋头看书的胤禛,勾了勾唇角,慢慢坐了起来。 听到声音的胤禛抬头望过来,一看到若幽醒了,胤禛便放下手中的书,倒了杯温水,走过来,递给若幽,见若幽喝完水,这才关切道,“皇额娘,您感觉如何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若幽笑着摇摇头,温声道,“皇额娘没事,让你担心了。” 闻言,胤禛立刻绷起了小脸,皱着眉头看了若幽半响,方才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严肃对若幽道,“那日皇额娘与儿子谈话,儿子当时突然便有一种预感,您……怕是要做些什么,果然……” 若幽被胤禛看得突然有一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轻咳一声,若幽轻叹道,“皇额娘其实没有想要做什么的,今天的事情,嗯……算是个意外。” 胤禛的眉毛跳了两下,意外?“便是意外,皇额娘也该顾着些自己的身子呀。”所以因为是意外,便是竖着出去、横着回来? 确实,让儿子翘课回来照顾自己是有些不大对,若幽点点头,有些歉然道,“让我们禛儿为皇额娘担心了,是皇额娘的不是,皇额娘下次会注意的。” 胤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还想有下次?“儿子以为,皇额娘还是先好好在永寿宫养身子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若幽……为什么有一种被儿子嫌弃了的感觉,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情以后,想来应该没有不起眼的想要挑战一下皇贵妃权威的人了吧。 于是,若幽欣然接受了胤禛的提议——蜗居永寿宫。 “主子。”若幽刚刚做好了短期规划,便见素颜快步走了进来。 “素颜?”若幽拍拍额头,怎么把那件事给忘了,“你回来了,如何?” 素颜面上虽然好似有些愁苦但是眼中的喜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回主子,的确是拿到了一些东西,不过,除了涉及到了明妃娘娘,还有不少是关于惠妃娘娘、恭妃娘娘、华嫔娘娘以及德贵人的。几位娘娘的大宫女现在小花厅等候,奴婢前来向主子请示。” 若幽拢发的手一顿,眼中闪过意思惊讶,“有惠妃的倒是不奇怪,毕竟芳贵人以前是延禧宫的宫人,不过这华嫔和德贵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素颜眼睛亮晶晶地道,“主子,恭妃娘娘、华嫔娘娘背地里都和惠妃娘娘有一腿,她们几个其实私下里早就勾搭在了一起;至于德贵人,则是以前乌雅氏一族还未被连根拔起时,二人联合的一些证据,倒是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有一腿?勾搭?若幽忍不住咳了咳,这丫头什么时候说话竟然如此的……嗯……粗俗?若幽看了素颜一眼,“乱用词语,回去好好把四书五经读读,每本书抄两遍。” 素颜瞬间苦了脸,她不想抄书呀!呜呜呜……主子欺负人…… 不过话说回来,倒是没想到恭妃、华嫔竟然还和惠妃一起共过事而且还被人留下了证据,若幽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 “皇额娘,忧思过重伤身。”胤禛凉凉道。 若幽:……好吧,刚答应了儿子总不好食言,“此事事关重大,素颜,你带着人和东西去一趟……乾清宫吧,既然是万岁爷的妃嫔自然当是由万岁爷处理。” 素颜看着一脸无奈、硬生生改了打算的若幽,咧了咧嘴,“是,奴婢告退。” 素颜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乾清宫去了。 康熙看了那些零七碎八的证据,虽然确实没有太出格的,但是,康熙面无表情地表示——朕很心烦生气,于是,几道圣旨自乾清宫分别传往承乾宫、储秀宫、延禧宫、长春宫以及永和宫,明妃罚俸一年、罚抄宫规十遍,恭妃罚俸半年、禁足三个月,惠妃降位惠嫔、罚俸三个月,华嫔罚俸半年、禁足三个月,德贵人罚俸半年、禁足半年、罚抄宫规十遍。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恭妃在接到圣旨之后,吐了口血,直接便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了,储秀宫鸡飞狗跳地宣了太医。 最倒霉的还是惠妃,原本是去看明妃的好戏的,结果莫名其妙就被牵连了,而且几个受罚的人之中就数她被罚的最惨,于是,一向身体不错的惠妃,不,是惠嫔,也病倒了。 第一百零三章 “所以,一个芳贵人,放倒了包括皇贵妃、明妃、恭妃、惠妃、以及华嫔在内的四妃一嫔?”孝庄有些惊讶地看着苏麻喇姑道。 苏麻喇姑也很是震惊,不过还是很确定地点点头。 “果然是老了呀。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厉害呐。”孝庄幽幽叹息,“不过想来,这后宫也能安生两天了。” 皇贵妃是属于自己把自己给放倒的吧…… 苏麻喇姑不以为意地笑笑,“不过一个小小的贵人罢了,只是正好撞在了万岁爷的的怒火上罢了,若说厉害,这后宫又有哪一个能翻过格格您的五指山。” 孝庄没什么杀伤力地看了苏麻喇姑一眼,“唉,我这个老婆子也不知能活到几时,自然是要为后人们考虑考虑呀。我若是直接开门见山,皇帝只怕会认为我偏心若幽那丫头,从朝局、天下出发,换个角度,皇帝反而不会多想。既然他先去了永寿宫,便说明我的一番话是听进去了,对若幽丫头只怕心中的愧疚会更深一些。” 苏麻喇姑笑着接道,“格格思虑周全,皇贵妃是聪明人,会明白的。” 孝庄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儿女都是债,孙子孙女亦然。” 夜,永寿宫。 因着若幽身体欠安,因此晚膳用得大都是一些比较清淡的家常小菜,看着胤禛、康熙父子俩个在一旁美滋滋地吃着孜然羊肉、东坡肘子、烤全羊等色香味俱全的…大鱼大肉,若幽很是幽怨地默默抱着珍珠翡翠汤(白菜豆腐汤)干掉了一大碗。 看着美美饱餐一顿后的康熙懒洋洋地倚靠在软榻上,悠闲喝着消食的茶水,若幽不禁嘴角抽了抽,说好的英明神武地千古一帝哪里去了? 其实不是康熙不顾自己的帝王威严,而是每每一到永寿宫,不管是做什么都感觉与其他的地方不大一样,整个人便也放松了下来,一开始康熙还觉得这样不大对,后来觉着若幽是个明事理、识大体的,加之内心的渴望到底战胜了理智,于是在永寿宫,在若幽的面前,康熙便变得随性了许多。 若幽挥退了闲杂人等,坐在了软塌的另一侧,想了想,对着康熙道,“万岁爷,那个今日……” 若幽不提还好,一提,康熙就嗖得一下看了过来,若幽眨眨眼睛,“是臣妾冲动了。” 康熙轻哼一声,“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还动怒!都是三个孩子的额娘了,还动不动火气就这么大,你这个脾气呀,真该好好改改。”言语中,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若幽叹了一口气,“万岁爷,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臣妾……怕是难以如万岁爷所愿了。”见康熙瞪了自己一眼,若幽赶忙转移话题,“那个芳贵人,臣妾交代荣妃就按照贵人的仪制办,回头万岁爷可莫要怪罪荣妃。” 康熙微微蹙眉,“芳贵人做出了这样的事儿,就该直接拉出宫外去。而且,你……” 若幽莞尔一笑,“气过了也就不气了,说起来,芳贵人不过是信错了人罢了,如今也算是遭了报应了,臣妾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对一个死人还要揪着不放。” 不小心眼?康熙怀疑地看了若幽半响,方才叹息道,“罢了,你是皇贵妃,想怎样便怎样吧。后宫之中的那些事,朕也不想管。” 若幽笑着应了,去偏殿看了看双胞胎,与双胞胎玩了一会儿,将双胞胎哄睡了,康熙又与若幽说了些趣闻杂事,夫妻二人这才倒在柔软的床上会周公去了。 十月底,伊常在因为在送给皇上的点心中下药、意图勾引皇上,被打入冷宫。 进入腊月,永和宫德贵人曝出有孕已近三月,地位的小嫔妃们纷纷登门拜访、祝贺,主位娘娘们的赏赐不少,两宫太后以及康熙自然也是源源不断地进了德贵人所居的后殿,毕竟德贵人还是康熙二十三年,这一年中整个后宫第一个传出喜讯的,一时之间原本门可罗雀的德贵人又成了炙手可热之人,这其中又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假意便无人得知了。 “主子。”素颜快步进了东暖阁,对着坐在桌边看书的身着淡淡番木色绣芙蓉银纹旗装的女子行了一礼,将一个漆封的厚厚的信封放在了书桌上,“这是敬怡轩那边送过来的。” 若幽点点头,放下手中的书,拿起信封,信封上写这几个娟秀的小楷——“温皇贵妃娘娘亲启。” 若幽拆开信封,里面还有两个小一些的信封、一个小盒子和七八页纸,显然这几页纸便是肃贵人写给若幽的。 若幽拿出纸,认真看起了信。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若幽放下了手中的信,靠在椅子上,微微阂上了眼睛,默然不语。 良久,方才睁开眼睛,微微叹了口气,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桌前的素心以及素颜道,“肃贵人怕是真的撑不住了。”言罢,将手中的信递给了素心和素颜,“你们也看看。” 素心、素颜二人很快便看完了手中的信,素颜忍不住出声道,“主子,这”不怪素颜失态,实在是信中的信息量实在是太过巨大且让人震撼。 肃贵人在信中言说:伊常在的药是她暗中放进去的;德贵人被她下了一种前朝皇室的密药,以前所有中了此药的女子,再也不能生得出儿子(大家可以理解为会杀掉Y染色体的药);其中一个信封中装的是明妃谋害赫舍里皇后的一些证据,不过这些证据并不足以扳倒有佟佳氏在背后撑腰的明妃,但却可以落井下石;另一个信封中则是装的惠妃与通嫔谋害皇嗣的证据;小盒子里面装的是一种西域的药材,据说对产后亏损的身体有着极佳的调养效果。最后,肃贵人言道,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她在上面看着那些害了她孩子的凶手得到应有的报应,同时也祝愿皇贵妃娘娘早日登临凤位、长乐无极。 第一百零四章 若幽点点头,“肃贵人既然如此说,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素心与素颜对视一眼,这也太厉害了吧,这位肃贵人看着不显山、不漏水的,没想到临死前竟然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随即,素心才反应过来,她好像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若幽默然,轻轻抚着腕间的白玉镯,想了想,看着素颜道,“单凭肃贵人的实力不可能不动声色的完成这么多布置,这些日子,肃贵人可与其他的人联系过?” 素颜知晓若幽是想问肃贵人有没有和其他的妃嫔合作,凝眉沉吟半响,摇摇头,“不曾。嘶不过,肃贵人好像见过安和嬷嬷、邓公公。”说到这儿,素颜不禁压低了声音,轻声道,“这两个人应是孝献皇后(顺治帝董鄂妃)的人。” 若幽闻言摸着白玉镯的手一顿,眼中划过一抹流光,“孝献皇后?”据传当年孝献皇后病逝,身边伺候的人都被拉去陪葬了。 “邓公公是孝献皇后宫中的杂役,安和嬷嬷原本是内务府拨给孝献皇后的三等宫女,后来去了行宫,孝献皇后病逝,被调回了宫中去了花房,因上了年纪,如今在藏经阁养老。”素颜将收集到的信息说了出来。 若幽点点头,“如此说来肃贵人是搭上了孝献皇后的这条线了,也难为她了,能够找到如此强有力的盟友。”孝献皇后的故人能够和肃贵人一拍集合,怕是当年孝献皇后和荣亲王的都与当年的佟妃、后来的孝康章皇后脱不了关系,这么说来孝献皇后董鄂氏与孝康章皇后佟佳氏之间的仇怨不可谓不小,明妃是孝康章皇后的亲侄女,想来这些人也是打着扳不倒孝康章皇后扳倒明妃也算是对已逝的孝献皇后有了交代。 这位孝康章皇后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否则不过双十年华、做了圣母皇太后的孝康章皇后为何短短两年便病逝了,能够将皇帝的圣母弄死的,这后宫之中除了孝庄以外,若幽还真是想不出来还有第二个人,便是太后也差的远呢。 “主子,肃贵人应该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弱,应该说是没有她表现出来的毫无招架之力。据底下人传来的消息,奴婢认为肃贵人手中握着一股不算强的势力呢。”见若幽思考,素颜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哦?”若幽挑眉,随即陷入了思索,半响,若幽摇摇头,“你说得也对也不对,应该说是不全对。肃贵人原本确实是没什么势力,否则也不会混得那么惨。你认为她有应当也是本宫见过她之后才显露出来了的,这股势力原本应当不是她自己的是后来才到了她手里的,若是本宫所料不错的话,应当是敬嫔的。” “敬嫔娘娘?应该是了。”素心看着一脸茫然的素颜附和道,“汉军旗之中以端妃娘娘和敬嫔娘娘为首,也只有这二人才有能力、有资格培养的出来不算弱的势力。既然肃贵人没有联络端妃娘娘,那么也只有敬嫔娘娘了。” “敬嫔娘娘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势力给了肃贵人呢?后宫之中的汉军旗妃嫔不多,但是也不算少,便是贵人位上的也不止肃贵人一个呀。”素颜只觉这后宫女人们之间的关系好复杂。 “这怕是要成为一个谜团了。”素心好笑地看着有些抓狂的素颜道,敬嫔已经入土为安了,肃贵人估计马上就要和敬嫔作伴去了。 腊月十九,居于敬怡轩的肃贵人病逝,康熙下旨追封肃贵人为肃嫔,以嫔位之礼葬入妃陵。 因着宜妃的九阿哥还小,因而肃嫔的全部丧仪都是由荣妃操办的。 明妃等人被罚后,这几个月,平日里四妃之中一直处于边缘化的荣妃也算是大大出了一把风头。 肃嫔的死在偌大的后宫之中没有翻起半点浪花,丝毫没有影响到后宫众人喜气洋洋地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却是不知在暗地里,有些种子已经开始生根发芽。 除夕宫宴,若幽以身体不适为由向孝庄求了恩典,胤禛也向康熙请旨自己要在永寿宫照顾生病的皇额娘,康熙很是满意地大手一挥——准了,因此这个新年,若幽母子得以在自己宫里高高兴兴地吃年夜饭。 戌时末,康熙带着满身的疲惫踏入了永寿宫。 整个永寿宫都是喜气洋洋的,大门的两侧贴着对联,门扉上、廊柱上、窗户上都贴上了各式各样的的剪纸窗花,屋檐下挂着红彤彤的大红灯笼。 靠近正殿,便听到了自殿内传出的银铃般的笑声。 听着这笑声,康熙也不由地跟着一笑,遂打了帘子推开了门。 一进门,只见一个穿着大红小衣服的小丫头坐在柔软的地毯一头拍着小手,咯咯笑得不亦乐乎,“跑,跑。”还有一个同样穿着红衣服的小包子磕磕绊绊地追着身着鹅黄袍子的少年。 小丫头一见康熙进来,立马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同时伸出双手,“阿…阿……玛……抱抱” 康熙一看到玉雪可爱的小女儿,眼睛都快直了。快速脱了外衣与鞋子,快步走到小丫头,一把抱起小丫头,在小丫头白嫩嫩的脸蛋上香了一个。 胤禛见到康熙,停下脚步,对着康熙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皇阿玛。”团团摇摇晃晃、连滚带爬蹭到胤禛身边,一把抱住胤禛的大腿,“抓……哥……哥。” 胤禛:…… 瞥了一眼笑得没心没肺地团团,胤禛只想捂脸,这留着口水笑得傻兮兮的他不认识 若幽则是自软榻上站起来,笑盈盈地对着康熙道,“万岁爷来了。” 听到若幽的声音,康熙方才回过神来,笑着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随即便看到了,站在软榻边上、穿了一身浅洋红色(比较偏向于粉色的红色)绣如意凤纹旗装、带着同色牡丹玉花的若幽,鲜艳的颜色加上柔和的灯光,若幽苍白的脸色也好似红润了不少。 第一百零五章 康熙温声对着若幽道,“你身子不好,快坐吧。”若幽笑着点点头,又靠回了大迎枕上。 康熙抱着宝儿小公主在软塌的另一边坐下来 看着胤禛半响没有扯开吊在腿上的团团,便放弃直接坐下与咧着大嘴傻笑的团团玩耍,康熙看着不禁莞尔一笑,“老四很有哥哥的样子。” 宝儿揪着康熙腰间的玉佩,笑眯眯道,“哥……哥……” 若幽看着耍宝的女儿,也笑着道,“他们兄妹几个感情好着呢,臣妾都有点羡慕嫉妒了呢。” 康熙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伺候的梁九功则是在心里暗暗给这位皇贵妃娘娘比了个大拇指,三言两语便能够将万岁爷逗得发自内心开怀大笑的,这位主儿还是迄今为止的后宫第一人。 若幽淡淡看了康熙一眼,继续默默喝茶,见康熙笑够了,方才道,“今儿个前边这么早便散了?” 康熙一边和宝儿玩儿,一边道,“皇祖母年纪大了,有些受不住,便散的早了些。”言语之中却是透着些漫不经心。 若幽挑挑眉,表示很是怀疑,孝庄年纪大了是不假,最近几年的宫宴那一次不是早早回慈宁宫睡觉的。据前边传回来的消息,和硕哲慧长公主为董鄂·澜雅与安泰求赐婚,康熙都是很愉快地下了圣旨的,怕不是今年的宫宴看着后宫妃嫔的位置上凄凄凉凉的,心情不好,才早早散了的吧。 不得不说,若幽虽然没有猜中,但亦不远。 除夕宫宴,若幽、端妃、恭妃因病缺席;华嫔尚在禁足;惠嫔因为降了位、失了宫权(只有妃位以上才有资格协理六宫),打从进了殿开始便沉着一张脸,活像别人欠着她几百金似的;至于德贵人,到是因为有孕的原因被放了出来,但是康熙看着德贵人那副小心翼翼却又掩饰不住喜悦的样子便觉着心烦;布嫔、通嫔几个唯唯诺诺地更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后来太子呵斥五阿哥不仅让宜妃没脸、更是让太后的脸色晴转阴,好好的一场宫宴,太后走得更是早,如此糟心,面上不显实则心情不好的康熙便宣布早早散了。 见康熙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若幽便也没多问,想了想,笑着对康熙说,“今儿个是除夕,不知万岁爷可有准备压岁钱?” 康熙抬起头看了若幽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若幽轻轻撇撇嘴,指着几个孩子有些没好气地道,“万岁爷这可是您的孩子,作为皇阿玛,过年了都不给压岁钱,您这也……臣妾可是给每个孩子都包了大红包呢!”拉拉宝儿的小手,若幽笑着问,“宝儿,皇额娘说的是不是呀?” 宝儿拍手,“娘……娘……是……是。” 康熙:………“梁九功,去给每个小主子包个大红包,”见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的若幽,无奈道,“给你皇贵主子也包一个大红包!把朕给她们准备的新年贺礼也拿过来。” 梁九功应了是,行了一礼,转身告退回乾清宫拿东西去了。 若幽倒是没想到自己还有份儿,笑眯眯道,“臣妾就知道万岁爷最大方了。” 康熙:……发红包的万岁爷就是大方的万岁爷?康熙傲娇地轻哼一声。 过了不久,梁九功便气喘吁吁地带着三个匣子回来复命。 康熙放下宝儿,将其中最大的一个匣子递给若幽,有些小傲娇地道,“打开看看。” 若幽诧异,“这是给臣妾的?”见康熙不置可否,方才打开了紫檀木匣子,只见匣子里是一套莲花青玉首饰,玉质细腻剔透,乃是上上之品的玉石制成的。 “朕记得你有几匹天青色的软烟罗,夏天裁了夏衣配着这套首饰倒是不错。”康熙轻咳一声,淡淡道。 若幽有些惊讶挑眉看了康熙一眼,没想到康熙竟然还记得自己有天青色的软烟罗,不由发自内心一笑,真诚对着康熙道,“万岁爷的礼物臣妾很是喜欢,臣妾谢万岁爷。” 康熙见到若幽绝美的笑容亦是愣了一瞬,方才道,“你喜欢便好。” 若幽对着胤禛招招手,“禛儿,带着弟弟过来给你皇阿玛拜年。” 胤禛拉着团团走近,有些疑惑地看着若幽和康熙,拜年不是要到子时吗? 若幽笑眯眯道,“愣着干什么,快给你皇阿玛拜年。” 胤禛看了看若幽,又看了看康熙,对着康熙行了大礼,“儿子给皇阿玛拜年,恭祝皇阿玛在新的一年:万事如意、龙体安康。” 一旁的团团见胤禛行了大礼,也跟着有样学样,只不过,因为年纪太小,直接就五体投地了,嘴里也念念有词,“阿……玛……安……” 若幽捂脸:这么蠢萌蠢萌地儿子一定不是我生的…… 宝儿坐在软榻上看着地上的两个哥哥,又看看康熙,揪揪康熙的衣襟,康熙配合地低下头,宝儿“啵”一声,给了她皇阿玛一个香吻,“阿……阿……玛……安……” 康熙又愣了一瞬,随即抱着宝儿猛亲了两口,将宝儿高高举了两下,“哈哈哈,皇阿玛的小心肝!”将宝儿放到软榻上,又心情大好地亲自将胤禛从地上扶起来、把团团也抱到软榻上,将略小一点地匣子以及一个信封递给胤禛,“这是皇阿玛为你准备的新年贺礼以及……大红包,打开看看。” 胤禛规规矩矩地谢了恩,听话地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整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胤禛抿抿唇,再次谢恩道,“儿子谢皇阿玛。”内心却是五味杂陈,上一世,在除夕他有且仅有一次收到康熙为他准备的新年礼物——不过是一本康熙曾经用过的字帖,为此他当时兴奋地好几天没有睡着觉,再对比今日的,是不是用了心,呵,很是明显。这一世,他有了一个对他好、事事愿意为他着想的额娘,所以他也愿意守护者他的额娘,而他的皇阿玛也愿意爱屋及乌地想着点儿他,不得不说曾经奢求的东西突然就这么得到了,胤禛觉得有些不真实也有些讽刺。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有了一个好额娘,不是么? 第一百零六章 康熙给宝儿准备的是一对儿刻着龙凤呈祥的玉铃铛,给团团的是一个双龙戏珠的镂空玉球,每个孩子的红包里都放了一张百两的金票。 (百两黄金可以兑换千两白银) 看到孩子们的大红包,若幽不禁嘴抽了抽,康熙大爷还真是……大方,这一晚上真金白银地大概便送出去了数万两白银。 康熙好笑地看着若幽对着那百两的金票发呆,温声道,“为何不看看你的红包呢?” 若幽闻言有些疑惑地看了康熙一眼,从装青玉首饰的紫檀木匣子里拿出顺手放进去的红包,嗯……好像有点厚度,该不会是数张银票吧。若幽带着满心地好奇,慢慢打开了装着东西的信封,眼睛一亮,是……金票! 若幽认真地数了数,有十张,全都是百两的金票,一万两白银,若幽认真地想了想,这大概是前后两辈子加起来自己得过最多的“压岁钱”了吧。 若幽心满意足地对着康熙一笑,柔柔道,“臣妾等着万岁爷每年给发臣妾红包。” 康熙原本温和的笑脸瞬间变得有些僵硬,“每年?” 若幽认真地点点头,“对呀,万岁爷每年给这几个小的包红包作为压岁钱,臣妾这个略大一点的自然也是要的呀。” 康熙轻咳一声,“压岁钱不是长辈给晚辈的吗?你这都是做了额娘的人了,便不要跟着孩子们一起瞎起哄了。” 若幽小声道,“万岁爷自然也是年长臣妾的了。” 康熙听得此话一愣,可不是,自己年长这丫头十四岁,若是按年纪来说差不多是一辈儿人了,不过……康熙按按额角,这丫头是嫌弃他年纪大、老牛吃嫩草? 若幽假装没有说过刚刚的话,顶着康熙吃人一样的目光,云淡风轻道,“万岁爷是万民之长、天下至尊,自然也是臣妾的长者了,万岁爷给臣妾发红包、让臣妾得万岁爷龙气庇佑,岂非妙哉!” 康熙:………发红包的不是你,自然是妙哉。第一次觉得有一个小娇妻也并不是那么美好的皇帝大人表示,自己的小媳妇……还是宠着吧。没好气地点点若幽额头,“朕应了你便是。” 夫妻两个有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宝儿和团团两个小的便已经有些撑不住地开始打瞌睡了,若幽唤来了乳嬷嬷将宝儿和团团抱下去洗洗睡觉。 看看座钟,已经快十点钟了,若幽想了想,对着康熙道,“万岁爷,不如咱们也早点歇息吧,禛儿还小,熬夜对身子不好,臣妾的身子也有些吃不消了,万岁爷您明儿一大早还要祭拜先祖、接见宗亲,也还有一大堆的事情。” 康熙有些迟疑,大年三十有人劝他不要熬夜、早点休息,因为第二天的事情更加地累人,理智上讲这样做是不合乎规矩的,但若幽说得没错,最后熬年的只有自己又有什么意思呢? 半响,康熙下了决断,眼中满是暖意地对着若幽道,“你身子不好,咱们早些安置了吧。” 康熙二十四年正月初一,美美睡了一觉地康熙缓缓睁开了眼睛,身边的佳人不知所踪,倒是放了好几个盒子。 康熙挑挑眉,慢慢坐起身来,拿过最上面的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是一张纸,之上有两个手印,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阿玛,快乐。” 下面略大一些的盒子里面放了一摞厚厚的祈愿安康的经书,字迹虽稚嫩却是工工整整、认认真真。 最后一个盒子里则是放了一副护膝、一双棉靴、一副手套以及一个大瓷罐,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书:“万岁爷,罐子里是特地为您研制的新款养生茶,愿您新的一年龙体康泰。” 看着这些简单朴实的礼物,勾了勾唇,康熙的心中划过一抹暖流,这是……家的感觉? 穿戴整齐,自内殿出来,若幽与胤禛都已经坐在八仙桌边了,见他出来,二人自凳子上站起来,胤禛对着康熙微微躬身行礼,若幽则笑着对康熙道,“时辰还早,万岁爷用些东西再走。” 考虑到康熙一上午的活动,早膳若幽做人准备的还是很丰盛的,除了必备的饺子之外,还有诸如烧麦、包子、春卷、饽饽等十样主食取十全十美之意,小菜、汤粥也各准备了不同的六碟、六碗取六六大顺之意。 康熙摆摆手事宜众人不必多礼。 看着摆了一桌琳琅满目的吃食,康熙打趣道,“倒是难得皇贵妃舍得,看来朕今儿个若是不好好吃一顿,倒是辜负了你的一番美意了?” 若幽笑笑,“万岁爷喜欢便好。” 用过早膳,康熙在宫人的服侍下穿上外面的大衣服,看着胤禛也穿了一身正式的衣裳,方才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仍身着家居服的若幽,高深莫测道,“皇贵妃不去经商倒是可惜了。” 若幽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康熙大爷这是觉得他自己昨天晚上花了重金,结果今天早晨收到的却是不怎么之前的小玩意,心里不平衡了?果然,人就不能惯着呀,昨儿晚上没收到礼物吧,也没什么,这一有对比便有了伤害,不过就她的那些对症下药,便说是千金难求也不为过,只是康熙不懂呀! 若幽默默叹息一声,对康熙温声道,“万岁爷可听过‘礼轻情意重’?臣妾还有孩子们的心意可都是在里面了,那可是无价之宝!至于万岁爷说臣妾有经商的天赋,臣妾便当是万岁爷在夸赞成妾,臣妾便收下了。哦,对了,其实万岁爷的这句话也不对,京城里的聚香坊、奇货居还有醉仙楼便是臣妾开的。” 闻言康熙的眼皮便是一跳,这几个铺子他倒是听说过,据说生意很红火他的皇贵妃今儿个倒是给他准备了不少的惊喜,“你开那么铺子做什么?” 若幽叹息一声,“这生了孩子,总得对孩子负责吧,以后娶妻生子、出阁嫁人那个不是要钱的,我这个当额娘的自然要早早开始准备才是。” 康熙………无奈道,“皇子公主成婚内务府都会置办齐全,皇子们出宫开府,朕也会给她们银子的,你放心,必定不会委屈了孩子们的。” 若幽撇撇嘴,掰着指头开始数,“那能有多少,买院子置地、置办家产、各种人情往来,到处都是用钱的时候,就凭着俸禄日子过得紧巴巴地有什么意思,臣妾也不求他们几个有多出息,至少平安富贵一生也就是了。唉……说来说去,这儿女生来都是债呀,这年头做额娘的都不容易呀……” 听着听着,康熙便觉得不对味儿了,听到最后简直是一脸黑线,这当皇子公主的怎么感觉这日子这么地难过呢?真真是不成体统。 胤禛也是捂脸叹息,虽然皇额娘说得有理,没有额娘帮衬的皇子出宫之后会不大好,但是皇额娘说得这也太………惨了点吧。 最终父子两个对视一眼,康熙轻咳一声,“罢了罢了,随你。时候不早了,朕便带着老四去前边了。” 若幽笑眯眯行礼,“臣妾恭送万岁爷。” 然后,继续碎碎念,京城地价、庄子、丫鬟 第一百零七章 过了正月十五,一上朝,康熙便下旨正式在京选秀的时间为三月十五,也就是两个月后。 从京城到地方便均开始准备三年一度的大选,八旗十三到十七岁的、但凡未参加过选秀的女子都要参加。 下了早朝后,康熙新年的第二道圣旨自乾清宫传了出去:二月初二在御花园钦安殿为十阿哥、昭阳公主举办抓周宴,着内务府、礼部隆重操办。 一般来说,皇子公主的抓周宴是由其生母所居宫室的主位与内务府沟通来操办的,直接由皇帝下旨操办的,很少,让礼部参与的便更少了。康熙的一道圣旨不仅在后宫引起了轩然大波,便是传到了前朝亦是让人震惊不已,纷纷揣测康熙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是据传皇贵妃以及皇贵妃所出的一对儿龙凤胎都不受宠的吗? 傍晚,永寿宫。 若幽看着抱着宝儿举高高、父女两个玩得不亦乐乎的康熙,按按眉角,“万岁爷,您可惯着这丫头吧!瞧瞧这野劲儿,便是个小子也是自愧不如的,以后怕不是要无法无天了。” 康熙将高兴地出了一脑门子汗的宝儿放到软榻上,拿过小宫女递上的柔软帕子,一边轻轻为他的掌上明珠试汗,一边不以为意道,“朕的金枝玉叶、心肝儿宝贝儿合盖是明目皓齿、神采飞扬的天之娇女,再如何也有朕这个皇阿玛给她撑腰,怕什么?唯唯诺诺,一副小家子气的如何能是朕爱新觉罗·玄烨的女儿。” 若幽嘴角抽抽,“那若是这丫头捅破了天呢?” 康熙没好气地看了若幽一眼,“朕给她补上!再说了,朕的小棉袄最是体恤她皇阿玛了,是不是,小宝儿?”康熙蹭蹭宝儿的小脸蛋,笑着问道。 宝儿咯咯咯笑地应道,“是,是!” 若幽捂脸:臭丫头,是什么是,你都不知道你皇阿玛和你皇额娘说了什么。再看看听了宝儿应承明显更加愉悦的康熙,若幽默默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压压惊。 和闺女玩够了,放闺女去洗澡换衣服的康熙挨着若幽坐到了软榻上,微微一笑,“朕相信,咱们的孩子查不了的,再加上有你这么个严厉的额娘,朕相信,咱们的小公主不会走歪了的。” 若幽颇有些“慈父多败女”的眼神看了康熙一眼:……好吧,她还是关心关心只要有妹妹在便失宠的团团吧。 用过晚膳,一日没怎么见弟弟妹妹的胤禛带着宝儿、团团去玩了,若幽则是多穿了些,和康熙一并去了小花园,两人慢慢走在小路上——消食。 夫妻两个一边漫步,一边聊聊闲文趣事、说说孩子,聊了半响,若幽发觉康熙都没有打算和自己说说关于今日康熙下旨要隆重操办两个孩子抓周宴的事情。原本若幽便猜到,因着洗三、百岁都没办,康熙十有八九会把抓周宴办得隆重些,却是没想到,隆重是隆重了,而且是特别隆重,正所谓过犹不及,太好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若幽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和康熙谈谈这件事才对。 “万岁爷今日特意下旨为两个孩子办抓周宴,是不是有些……太过张扬了?臣妾知道您是疼爱孩子们,不过,臣妾和孩子们都不在意这些排场的。”若幽淡淡道。 闻言,康熙忍不住看了若幽一眼,心下不禁暗暗感慨,这几年,无论是刚进宫的时候还是成为贵妃、收养了胤禛以及后来生下宝儿和团团、成为皇贵妃,好似眼前的女子都没什么变化,对于名利、权势、地位都不在乎,平日里都低调的很。一点皇贵妃的架子都没有,他没少往永寿宫来,放在旁人那里大概就是属于受宠的吧,再加上他如此宠爱宝儿,确实丝毫未见若幽有什么宠妃的派头。不过,虽说是个懒散淡然的性子,却也不是个软柿子,做事干脆利落、杀伐果断,收拾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就是手段……简单粗暴了些。说起来,若幽倒是与宫中其他的女子或者说是与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子不大一样,那些女人极为看重自己的羽毛,平日里不论是什么性格的表现出来的都能挨上贤良淑德的边儿;若幽却好像从来都不在乎这些,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从不管别人说什么。 (若幽撇嘴:名声是什么?是能吃,还是能喝,亦或是能换银子花?既然都不能,还不如直接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牛鬼蛇神!) 放下心中翩然的心绪,康熙温声对着身侧的女子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也深谙你的心意,自然明白今日此举必会惹来不少的猜疑,日后怕也是少不了明枪暗箭。”康熙停下脚步,双手扶住若幽的肩膀,直视若幽的双眼,“但是,朕不能为了平衡前朝后宫,便要将你们母子弃之不顾,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皇贵妃无论怎样都是朕认定并且亲封的皇贵妃,皇贵妃所出的阿哥、公主朕一样很重视。若幽,在朕的心里,其实团团和宝儿,朕一样喜爱,或许,很多时候,朕不得不委屈团团一些,不能够给予团团太多明面上的偏爱,但是,朕绝不会再因为为了平衡这个、平衡那个,而将本该是天之骄子的孩子们抹去了他们应有的光芒。” 这番话,不可为不真心,不可为不恳切,饶是若幽也是没想到康熙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若幽心下暗暗叹息,她不知道,为何康熙的思想会有了如此大的转变,不过这对于孩子们甚至是她自己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康熙有一句话说的不错,韬光养晦固然不错却也不能因此失了锋芒,思及此,若幽的眼中也透出了坚定,冲着康熙淡淡一笑,“好,既然万岁爷如此说,臣妾自当与万岁爷……夫妻同心、夫唱妇随。” 康熙心满意足地朗笑出声,“朕要让天下臣民皆知,固伦昭阳公主一如她的名字一样,便是朕、乃至整个大清的——昭阳!” 第一百零八章 二月初二这一日,天气倒是难得一见的晴空万里。 为了方便,也为了为龙凤胎以及若幽造势,二月初一这一晚,康熙直接歇在了永寿宫。 若幽、康熙以及三个孩子早早地便起了床,一番梳洗过后,几人用过早膳,这才开始换衣裳。 若幽身子不大好,脸色也一直不怎么好看,因此素蕊便为若幽选了一套凤穿牡丹金纹的海棠色旗装,架子头上则是带了赤金镶红钻的牡丹头饰,略施粉黛尤其是脸颊上了些腮红。 待若幽自内殿出来后,康熙的眼睛直了一瞬,胤禛也是怔怔看着走出来的美人。平日里未施粉黛、一身浅色衣衫的若幽便已是绝色,今日盛装一打扮,便如同那牡丹仙子下了凡尘一般倾国倾城。 若幽看着表情几乎如出一辙的父子两个,挑了挑眉,疑惑道,“怎么,可是这衣服与妆容有什么不妥?” 康熙与胤禛齐齐摇头,康熙眼中的惊艳之色仍未退却,满是赞赏道,“很好,很衬你。” 胤禛附和道,“皇额娘很……漂亮,就像是画中走下来的人物一般。” 若幽走近父子两,微微俯身,在胤禛的小鼻子上一刮,“哪里学来的,我们四阿哥也学会夸赞额娘了!”见胤禛微微窘迫的神情,若幽又道,“不过,皇额娘很是喜欢呢。” 说话间,两个小包子也穿戴好了,一模一样的大红衣裳、扎着两个可爱的冲天揪揪,白白嫩嫩地就像是那年画娃娃似的,尤其是宝儿,一见到穿着明晃晃衣服的康熙更是兴奋地不得了。 康熙自乳嬷嬷手中接过宝儿,亲亲宝儿的小脸蛋,笑着道,“这么喜欢皇阿玛,嗯?皇阿玛的小公主不要急,皇阿玛这边带你去御花园。”言罢,便抱着宝儿出了宫门,上门龙辇。 若幽无奈一叹,跟着出去,带着胤禛与团团上了后面的凤辇。 御花园今日可是热闹非凡,来参加龙凤胎抓周宴的除了宗室外,在京的所有二品以上的诰命都带着一串儿拖油瓶要前来观礼,因此这队伍真真是要多壮观有多壮观,也得亏是御花园地方够大,否则怕是都放不下这么多人。 康熙与若幽的龙辇、凤辇在御花园的月亮门前停下,一旁的小太监便跪地行、礼高声唱诺道,“皇上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 “臣妾(臣)(臣妇)参见万岁爷(皇上)、皇贵妃娘娘,万岁爷(皇上)、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众人齐齐下拜行礼。 康熙抱着宝儿,若幽领着胤禛后面跟着抱着团团的乳嬷嬷,一家五口缓步穿过了御花园,及至钦安殿,康熙方才淡淡道,“行了,都起来吧。” “谢万岁爷(皇上)。”众人谢恩后,方才站起身来。 进了钦安殿,大殿前端一早便放置了一张又宽又长铺着红色绒布的桌子,桌子上放了各式各样的小东西,胭脂水粉、文房四宝、印章令牌等琳琅满目地铺了满满一桌子。 打从双胞胎出生开始,除了永寿宫的人、康熙、孝庄以及太后外,也就只有与若幽一向交好的宜妃、兰嫔见过团团和宝儿,其余的不论是宫妃还是皇子公主都是没有见过大清开国以来的第一对儿龙凤胎。 好奇地众人纷纷向着上首站着的一家五口看去,只见宽大的桌子上并排坐着两个身着大红衣裳、梳着两个揪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 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还都是看着自己的,团团和宝儿表示觉得很是新奇,也不害怕,反而睁着圆溜溜黑水晶般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下面的人。 荣妃笑着道,“十阿哥和昭阳公主倒是不认生。” 若幽笑着点点头,“何止是不认生呀,这两个小不点胆子可大着呢!” 简亲王福晋惊叹道,“好可爱地孩子,就像那年画娃娃似的。” 一位郡王福晋捧心道,“瞧瞧那小模样,真真是让人的心都化了。” 一旁的一位宗室贝勒福晋附和道,“可不是,我家的若是有十阿哥和昭阳公主一半儿的伶俐劲儿,我便满足了。” 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众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夸起了双胞胎。 听着殿中众人一句又一句的赞美之词,作为孩子阿玛的康熙已经骄傲高兴地不得了了,感觉比打了胜仗还高兴。 见康熙如此高兴,尤其是在夸宝儿时,康熙那不带掩饰的笑意,众人暗暗交换一个眼神,看来这位固伦昭阳公主倒是真的很得皇帝圣心呐。 作为额娘的若幽倒是淡定得很,时不时地与一众宗亲与重臣亲眷说上一两句,倒也不冷场。 见时辰差不多了,康熙对着一旁侍立的礼官微微颔首示意,礼官躬身一礼,正待宣布时,殿外传来唱喏声,“太皇太后、皇太后娘娘驾到!” 孝庄与太后身着喜庆的吉服扶着宫人的手进了大殿。 “参见皇祖母(太皇太后)、皇额娘(皇太后),皇祖母(太皇太后)、皇额娘(皇太后)万福金安。”众人再次行礼。 “都起来吧。”孝庄言语中明显透着轻快。 “谢太皇太后。”众人道。 孝庄看着穿得喜气洋洋像小仙童似的双胞胎,很是满意地快走几步,上前摸摸团团又摸摸宝儿。 若幽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兴奋地像个孩子似的孝庄以及努力克制却仍然喜悦溢于言表的太后,再瞅瞅目光柔和、与(女)有荣焉的康熙,想了想,为了不冷场,开口道,“皇祖母、皇额娘怎的也来了,虽说这天气暖和了不少,却也是要注意身子的。” 孝庄忙着和几日不见感觉更加两个可爱的小孙孙交流感情,太后抿唇见状一笑,“咱们是十阿哥和昭阳公主的老祖母和皇祖母,孩子一生也才一回,自然是要来参加捧场的。” “劳累皇祖母和皇额娘跑这一趟了。”若幽有些不好意思道。 太后摆摆手,不在意道,“这是什么话,看着两个孩子,什么忧愁烦恼的便都忘却了,那还会累呢。” 若幽微微一笑,“若是以后这两个小的敢不孝敬老祖母和皇祖母,臣妾定要好好收拾他们才是。” 闻言,孝庄微瞪了若幽一眼,“谁说哀家的小重孙不孝顺了,咱们团团和宝儿最是孝顺不过了。” 团团很配合晃晃手中抓着的孝庄的手指,傻笑着道,“老……祖祖母……好……好……” 孝庄傲娇地看了若幽,随即笑眯眯地摸摸团团的柔软的揪揪,慈爱道,“好,好,老祖母知道咱们团团最是乖巧不过了。” 若幽……,您辈分最高,您说了算。 第一百零九章 站在一旁眼睁睁开着可爱的小公主被抱走的康熙,很是怨念,无意间瞥到神情有些焦急的礼官,方才想起来抓周仪式还没开始呢,清了清嗓子,笑着对孝庄和太后道,“皇祖母、皇额娘,时候不早了,不如先让孩子们举行了仪式?” 孝庄闻言点点头,将团团放回到桌子中央,“既如此,便开始吧,误了吉时便不好了。” 太后闻言也将宝儿挨着团团放好。 礼官念了长长的一串儿祝福的词,这才宣布抓周仪式开始。 孝庄笑眯眯地看着团团和宝儿,慈祥道,“老祖母的小宝贝儿们,去选一个吧。” 宝儿和团团听到老祖母的声音,有些茫然地看看孝庄,见孝庄指指桌子上五花八门的小玩意,两个人对视一番,点点头。 宝儿随手拿起一本书,翻来翻去地瞅了瞅。 便有宫妃道,“咱们昭阳公主看来是要做个才女公主了。” 话音刚落,宝儿撇撇小嘴,随手将书扔给了身旁的团团,自己则是往前爬了几步,而那书恰好砸落了团团刚刚拿起的一支狼毫。 团团看了看被砸掉的狼毫以及怀中的书,轻哼一声,扔掉书,随手拿起一个玉质的小算盘直接扔进了不远处的宝儿怀中。 宝儿蒙了半响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团团砸了,于是又爬回了团团身边,拿起一个东西放进了团团怀里。 团团毫不示弱地也随手拿了一个东西放进了宝儿怀中。 于是兄妹两个便在众人震惊又无语地目光中,玩起了你放一个我放一个的游戏。 过了约莫一刻钟,两个人估摸是玩得有点累了,也可能是觉得没意思了,二人齐齐轻哼一声,傲娇地扭身,向着不同的方向爬着离开了。 周围观礼的众人看着团团和宝儿傲娇的可爱小模样,哄笑一片。 团团和宝儿却是淡定地……继续向前爬。 团团先停下,从一堆东西中拿出了一朵做功精美的牡丹玉花,团团看了看,点点头,便扭头往回爬。 正准备出言夸赞的众人……… 半途中,团团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回爬,爬到孝庄跟前,拉拉孝庄的衣服。 孝庄很配合地低头笑着道,“团团怎么了?” 团团举起左手,手中有两串儿上好碧玺珠子串成的佛珠,“给……老…祖母。”又看看一旁的太后,“给…祖母……” 孝庄笑着问,“团团是说一串儿给老祖母,一串儿给皇祖母?” 团团萌萌哒地点点头。 孝庄和太后心花怒放地一左一右地亲了亲团团地小脸蛋,“好孩子,好孩子。” 那边宝儿也是不甘示弱地拽着一包点心给了康熙、拽着一盒胭脂给了若幽,拖着一个小香盒来到孝庄和太后跟前,才发现东西就一个但是却有两个人,认真想了想的宝儿,拉过孝庄和太后手放在一起,把小香盒放在了二人交叠的手中,随即傲气地看了团团一眼,“我……好,祖母……香!” 作为当事人的孝庄和太后看着傲娇的宝儿,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二人对着宝儿也是一通香香。 团团轻哼一声,也不理会挑衅的宝儿,爬到若幽身边,将牡丹玉花给了若幽,“额……娘……美!”又爬到康熙身边,将一枚玉扳指戴到了康熙空着的左手拇指上,“阿……玛……有!”。 也很是愉悦的康熙没忍住,抱起团团亲了一口。 憋了半天毫无用武之地的众人纷纷称赞两个小包子,“懂得孝顺”、“一看就是好孩子”、“有孝心”云云。 若幽拍拍两个小包子的手,温声道,“好了,不许胡闹了,乖,去选一个最喜欢的东西给皇额娘拿过来。” 团团和宝儿收到了来自皇阿玛、皇额娘、老祖母、皇祖母的肯定,意气风发地去找自己喜欢的小东西了。 团团最后拖回了一把白玉制成、镶满了各色小钻石的小弓以及一枚惟妙惟肖的……虎符。 “恭喜太皇太后、皇太后、万岁爷、皇贵妃娘娘,十阿哥将来必定成为我大清的巴图鲁,为我大清开疆拓土,扬我大清威名!”临近的几位宗亲朗声笑着道。 宝儿则是左手抓着一枚印章、右手抓着一枚玉佩的穗子蹭回了康熙身边。 待观礼的众人看清了宝儿小手里拖着的的物什时,原本打算称赞小公主的话都默默咽了回去。 宝儿左手的印章是康熙才刚刚雕刻好、准备用来替换的新私印,右手拽回来的玉佩正是康熙平日里戴在身上的九龙玉佩。 康熙看着宝儿拿到了他悄悄放到一种抓周事物中的印章与玉佩,很是满意,一把抱起宝儿,朗笑着亲了亲宝儿的小脸蛋,“哈哈哈,不愧是朕的昭阳,朕的宝贝儿,哈哈哈!” 苏麻喇姑笑着对孝庄道,“这孩子不愧是格格的小重孙女,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豪爽性格倒是和格格年轻时有的一拼呢!” 孝庄闻言很是开心,满意地看了看若幽有看了看康熙,颇有些自豪道,“那是自然,这天下最尊贵血脉的传承、遗传了最优秀的血脉,自然是我大清不输于男儿的巾帼公主!” 听到康熙和孝庄的话,观礼的众人这才出声赞美宝儿,倒是将宝儿夸成了“只应天上有”的感觉了。 好话说了一箩筐,康熙也总算是慢慢冷静下来,抬抬手,“梁九功!” 梁九功上前道,“是,万岁爷。”言罢,对着主子们微微一礼,展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八阿哥赐名胤禩、九阿哥赐名胤禟、十阿哥赐名胤?、十一阿哥赐名胤禃,入皇家玉碟,钦此。” 惠嫔、宜妃、若幽、兰嫔对着康熙行礼,“臣妾谢皇上隆恩!” 康熙摆摆手,“起来吧。”略一停顿,接着道,“固伦昭阳公主,享固伦公主双奉。” 若幽倒是没想到康熙还有如此神来之笔,不过既然不是写在之前那卷圣旨上的,便说明,这是因着刚刚宝儿的抓周结果以及孝庄的言语临时决定的。 “臣妾代公主谢万岁爷恩典。”若幽敛了神色,行礼道。 康熙扶起若幽,“不必多礼。” 随着康熙的圣旨传达完毕,将皇子公主们的名字刻上皇室玉碟,这场可以说是大清建国以来最隆重的抓周宴便结束了。 众人也自抓周宴看出:康熙明显是及其喜爱皇贵妃所出的昭阳公主的,但是对十阿哥却是平平;太皇太后、皇太后倒是对于皇贵妃所出的十阿哥和昭阳公主的喜爱差不多。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对于得宠的宝儿都是羡慕嫉妒恨的。 当然也有游走在权利之外的闲散宗室却是看得分明:不论是十阿哥受到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的喜爱多一些还是昭阳公主受宠的多一些,他们的生母都是出自钮钴禄氏的当今的温皇贵妃,即便传闻这位温皇贵妃的身子并不好、也并不怎么得宠甚至更没有掌握了宫权,但是凭借着膝下的两子一女,这地位便是稳固的,且只要这位温皇贵妃在一日,这后宫,便无人能够越过这位去。因此,回去以后,要告诫家人对着这位不怎么显示存在感的温皇贵妃,绝不能小觑了,该有的恭敬、尊重还是要有的。 第一百一十章 到了三月,便已经有外地的秀女陆陆续续地进京准备参选。 因着若幽仍在病中,此次主持选秀的权力便下放到了妃位,端妃身体不适,因此便由明、宜、荣、恭四妃主持,原本康熙是没打算将恭妃算进去的,不过碍着孝庄以及恭妃出身蒙军旗,这才勉强将恭妃给加了进去,却也只允许恭妃在最后阅选时出现。 “皇贵妃娘娘,您老人家便真的打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宫中养病’吗?”宜妃倚靠在软软的大迎枕上看着对面一身玉兰色绣芍药银纹旗装的女子有气无力地道。 若幽“啪”的放下一枚白子,接着将数颗被吃掉的黑子拿走掷入宜妃手边的棋篓中,淡淡道,“有什么不好的?宜妃,你若是在不将心思放在这棋局上,你可就要输了。” 宜妃看看若幽又看看已经被杀了大半的黑子,嘴角不禁一抽,“我认输,皇贵妃娘娘,臣妾认输行不行。”和若幽下棋就是找虐,算来她们两个下了好几十盘棋了,一向自诩棋艺精湛的她一次都没有赢过,一次都没有!每次下棋的区别在于输的凄惨程度而已。 若幽叹息一声,“罢了,你心不在此,不为难你了。”言罢,挥挥手,一旁侍立的宫人便撤下了棋盘与棋子。 宜妃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今日来可还真不是来和若幽下棋的。 若幽知道宜妃是有事情要和自己说,便对着侍立的宫人们淡淡道,“都退下吧,不必伺候了。” 众人福身行礼徐徐退了出去。 若幽为宜妃斟了一杯茶,看着神情恹恹的宜妃,道,“瞧瞧你这幅样子,哪里还有宜妃娘娘的风范,怎么?郭络罗家这回要送秀女入宫?” 宜妃撇撇嘴,“可不是,我那好三叔打算将刚刚过了十四岁生辰的嫡次女送进来和我作伴,美其名曰帮我固宠,稳固我在宫中的地位。呸,本宫还需要她?” 若幽想了想,“就是……那位官居正五品的礼部郎中大人?” 宜妃点点头,“可不是,虽说三叔也是祖父的嫡子,不过如今早便分家。不过是进过一次宫,看着我做了高高在上的妃位娘娘、又看到这金碧辉煌的宫中陈设,便觉着这富贵生活多么好,却是不知道这繁华背后的腌赞事。” “有何奇怪,成为天子妃嫔、后宫娘娘,岂不是得意的很?若是再得宠些,说不定靠着裙带关系,便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说不定呢。”若幽有些讥讽道。 “还是娘娘轻省,家中就娘娘一个贵女,没了这许多烦扰。”宜妃有些羡慕道。 若幽斜睨了宜妃一眼,“谁说无人找本宫的?” 这回换到宜妃吃惊了,“怎么竟也有人求到娘娘这里?”算年龄,若幽与这些秀女算是同龄人;算辈分,其实若幽是比如今的秀女们长一辈的。钮钴禄府中与若幽亲近的法喀、富宝、阿灵阿三兄弟目前都没有女儿,其余的几个遏必隆的子女倒是有适龄的女子,不过因着遏必隆早早逝世且与府里几人的关系都不大好,这些年并无什么往来,即便是求到若幽跟前也是自讨没趣;至于再远些的旁支,大概也没什么门路能与宫中的皇贵妃娘娘搭上线。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总有人会抱着侥幸心理,或许本宫会同意呢,为了家族总要拼搏一场的不是么?就算与本宫不是一脉所出,但是到底也是一个祖宗的同姓同族,来找本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幽懒懒靠坐在大迎枕上,唇角微勾,“不过,本宫不过是一个重病在身,连宫宴、祭祖这样的大场合都没有露面,在宫中养病的、无权无宠的皇贵妃,又能如何呢?” 宜妃目瞪口呆地看着语气平平却是理直气壮的若幽,半响无语,这样也行?举起茶盏对着若幽微微一敬,“娘娘英明,臣妾自愧不如。” 若幽淡淡一笑,算是接受了宜妃的“夸赞”。 再过三日便要正式开始初选秀女了,因着与若幽的关系也不大,若幽也没有特意关注,既然宜妃在,倒是不妨聊聊,“这次参选的秀女如何?” 说到这个,宜妃的兴致倒是高了不少,“这次的秀女总体来说倒是不错,比较出挑的有包衣左领之女齐佳氏、定州知州之女辉发那拉氏、光禄寺卿之女富察氏、工部尚书孙女陈氏……”宜妃一口气说了十几个,直觉的口干舌燥了,方才停下来,喝了半盏茶水,看了看对面的绝色女子,神色一垮,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若幽挑眉看着宜妃,这又是怎么?刚才不还兴致勃勃地吗? 宜妃蔫儿蔫儿道,“虽然这届的秀女整体上还不错,也有几个是出挑的,不过比起娘娘您参加的上一届,可就差之甚远了。” 若幽回想了一下,上一届好像出挑的还没有这次宜妃说得多,要知道本身作为美人的宜妃的眼光也是很高的,既然能得宜妃说一句不错,便说明确实是容貌上乘的,所以……“这怎么说?” 宜妃再次认真仔细地端详了若幽一番,方才无奈道,“娘娘天人之姿,说是一人可胜千人也不为过,有娘娘在珠玉在前,其他人再如何也是要黯然失色了。” 若幽听着宜妃的赞美之词,忍不住轻抚自己的脸庞,虽然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不过听到宜妃这样夸赞,若幽还是很愉悦的,微微一笑,“如此本宫便收下宜妃娘娘的夸赞了。” 宜妃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理直气壮、毫不客气的女子,不禁嘴角抽了抽。半响,方才反应过来,认真看了看一脸淡然地若幽,心中暗暗比了个大拇指,行动上却只想捂脸:怎么可以这样!真真是……交友不慎呐! (若幽:本宫天生丽质难自弃,没办法。) (宜妃:吐血三升,玩家因失血过多,已经阵亡,NG) 第一百一十一章 足足吃了一盘子糕点,又喝了好几杯果茶的宜妃,总算是忘却了刚刚的悲伤,“娘娘,可知这一次可是有好几个已经内定了的秀女呢。” 若幽可无可不无地点点头,“倒是知道一点,赫舍里家的嫡出小格格不是一直叫嚣着要成为天子妃嫔吗?” 宜妃轻嗤一声,对于赫舍里氏的七格格倒是不屑的很,“却是有她,除了我的母家这次要送一个进宫来,佟佳氏、纳喇氏这两家也都要送一个庶女进宫呢;还有一个额勒赫氏,她阿玛在前些时候对沙俄的战役中立功不少;还有一个出身汉军旗的马氏,她阿玛是西南水利都司,去年治水立下大功。”宜妃掰着手指细数已经内定的秀女。 若幽放下茶盏,用帕子沾沾嘴角的水渍,“这么说这一届钦定要入宫的有六个人?还真是不少呢。”往年一般也就是一两个蒙荫入宫的,最多不过两三个。 “谁说不是呢。”宜妃轻哼一声,“依着如今的情况,最多不过添上几个贵人罢了。” 若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嫔位、妃位上如今都满了,唯一有望获封高位的也不过那赫舍里氏七格格,不过,你说万岁爷还会再给已经出了一个皇后、一个太子的赫舍里家一个贵妃吗?” 宜妃娇笑一声,“娘娘英明。人人都觉着进了宫,便是飞上了枝头,还以为进了宫的便是娘娘,真真是可笑。” “话说回来,你也别为着那即将入宫的庶妹怄气,不过一个小官儿且又是偏房的嫡次女罢了,在这宫中,有你这个嫡脉嫡出、育有两位皇子阿哥的宜妃娘娘在前,再如何也越不过你去,你便只当看个笑话便是了。”若幽听着总觉得宜妃的语气有些不对,宽慰道。 闻言,宜妃一顿,看着若幽的眼神更多了几分真心,收起之前的宠妃之态,对着若幽微微一笑,“多谢娘娘,臣妾明白的。” 见宜妃眉宇间明快了不少,若幽便也不再劝说,这种事还是要自己想开了才好。 三月十五,康熙二十四年的选秀正式拉开了帷幕。 所有到京参选的秀女一早乘坐骡车到达神武门,由本旗的参领、领催等根据满、蒙、汉不同的出身进行分类,分别按照年龄进行排序站队,在宫中太监的引导下,核查完身份后,按顺序依次进入顺贞门,由宫中其他候在此处的引领太监引至顺贞门东侧的和安阁进行初验。和安阁一早便有宫中经年的老嬷嬷等候,负责验看秀女的身体有没有疤痕、异味,体格是否正常,是否为处子,容貌是否有假等。 检查合格的秀女会被带到另一间空置的院子暂且等待,待这一队所有的秀女全部验看完成,方才会有专人带着从神武门的侧门出宫,回家等待复选。 由于参选的秀女较多,因此初选一直持续了六天才结束。 三月二十三,选秀最为重要的环节——复选也叫作阅选,在御花园开始。 第一日,参加阅选的是正黄旗与镶黄旗的秀女,除了负责阅选的明、宜、荣、恭四妃外,太后、康熙也很给面子地到场了。 不过大概阅看了六七十人,康熙便回乾清宫处理政事去了,其中一共有十几个被留了牌子,其中便包括了几位内定的秀女。 第二日,阅选的是正白旗与镶白旗的秀女,倒是又留下了十余个才艺容貌俱佳的秀女。 第三日、第四日以及第五日,分别阅选了正镶红旗、正镶蓝旗的秀女,因着这两旗的秀女较多足足阅选了三天才全部阅选完成,共计留牌近三十名秀女。 四妃将阅选留牌的秀女名单以及详细情况制成册子,由明妃统一拿给了康熙,如此四妃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四月初一,康熙颁下圣旨,此次选秀,进入后宫的除了那六个已经内定的之外,又选了七人,是以一共有一十三名秀女进宫,均封为庶妃,其中赫舍里氏庶妃享嫔位待遇。 永寿宫。 “主子,僖嫔娘娘来了。”画意对着书案后正在作画的绝色女子恭敬道。 若幽放下画笔,“哦?先带去小花厅吧,本宫洗洗手,便去。” “是。”画意行了一礼便转身退下了。 待若幽来到小花厅时,僖嫔已经愉快地喝了一盏果茶了,见到若幽进来,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对着若幽蹲身一礼,“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金安。” 若幽扶起僖嫔,“快起来吧,让你久等了。” 僖嫔顺着若幽的力道站起身,笑着道,“谢娘娘。娘娘客气了,臣妾也是刚刚才坐下的。” 两人依次坐下,闲聊了几句,僖嫔到底还是没忍住,略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娘娘,不知道您这里还有这果茶吗?臣妾想向您讨要些。” 若幽刚刚端起茶盏的手一顿,挑眉看向僖嫔。 僖嫔见若幽表情淡淡,以为是若幽不乐意,倒是也不恼,毕竟一般来说在后宫之中,若非关系特别好,一般都是不会赠送或者讨要吃食的,出事的几率太高。 僖嫔干笑一声,轻轻甩甩帕子,起身微微福了一礼,“是臣妾唐突了,还望娘娘莫要见怪。” 若幽索性放下茶盏,温声道,“不必如此多礼,本宫没有不想给你亦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快坐下。” 闻言,僖嫔福了福身,方才坐下。 看着规规矩矩的僖嫔,若幽不禁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僖嫔虽算是投靠了自己,自己也很是欣赏僖嫔,但到底还是相处的时日短,如今不仅是她自己觉着有些不得劲,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按下心中的想法,若幽对着僖嫔淡淡道,“你若是喜欢这茶点,一会儿给你包些带走便是,这小花厅里又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束。” 僖嫔笑着倒也不再客气道,“那感情好,便劳烦娘娘的身边的宫人连着点心一并帮臣妾打包了吧,娘娘,不是臣妾说,您这里的茶水、点心,真真是这紫禁城的独一份呐,便是御膳房的也远远不及。”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看着神采飞扬的僖嫔,若幽好笑地摇了摇头。 “臣妾今儿个来,是想和娘娘共同分享一下心中的喜悦呢。”僖嫔也是个爽利性子,要到了心心念念的茶点,便直奔主题了。 “你是说延庆殿的那位赫舍里庶妃吧。” “娘娘的消息果然灵通。”僖嫔笑嘻嘻道,“臣妾这一得了消息便心中欢喜的不得了,在宫中坐了许久,总觉得应该找人分享一下这份好心情,这,臣妾的性子您也知道,这后宫里的主位们也就娘娘您还愿意和臣妾说上几句。” 僖嫔出自赫舍里氏,即便是有心也注定不可能和明妃、恭妃、惠妃成为一路人,加之是庶女出身,其余的主位娘娘们莫不是家中嫡女,自有嫡女的骄傲,也是不大瞧得起不怎么被赫舍里氏重视的僖嫔,说白了就是满宫里人都知道,僖嫔不过是个临时的棋子,待到赫舍里氏有适龄的嫡女便一定会入宫继续延续赫舍里氏作为后族的荣耀。僖嫔本身也是个要强的性子,对于那些一心想傍着她得见天颜、蒙获圣宠的那些低位的小嫔妃也懒得去搭理,于是,便成了如今的这种局面,满宫里也就和一位蒙军旗出身的赫塔氏庶妃关系不错,再不就是刚刚投靠过来的若幽了。 “你呀,是该收收你这性子了。”若幽到也不戳破僖嫔故作跋扈而表面上没有什么城府势力的样子,“赫舍里庶妃好歹也和你同出一府,她不好,你便如此高兴,传出去了,少不得要说你‘薄情寡义,一朝飞上枝头便翻脸无情了’。” 僖嫔轻嗤一声,“臣妾本来也与她没什么情义。”不过,还是点点头,“臣妾晓得如今还不是和他们那起子虚伪的小人撕破脸的时候,稍后臣妾会派人去探望赫舍里庶妃一番的,如今这喜悦也只和娘娘分享便是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若幽赞许地看了僖嫔一眼,“你心中有数便好。” “臣妾前来还有一事要向娘娘说明,庶妃额勒赫氏已经暗中和延禧宫那边搭上了线,娘娘您可要当心些。”僖嫔压低了声音道。 若幽点点头,额勒赫氏被分在了景阳宫,向来是僖嫔无意间发现的,让人盯着些便是了,“这回好像有一个舒舒觉罗氏庶妃被分在了你的宫里?” 僖嫔闻言眨眨眼,“是有一个,安排在了后殿的东厢房。娘娘好好儿地怎的提起了她?舒舒觉罗……这位庶妃莫不是娘娘外家那边儿的?” 若幽无奈道,“确实是,此人是我外祖父亲弟弟幺子的嫡次女,你看顾着点别三两日直接……便是了,若是还想求其他的,你也不必理会。” 僖嫔挑眉,皇贵妃如此说,这位舒舒觉罗氏庶妃可是有点儿子意思了,“臣妾明白,定会帮着娘娘好好照看这位小表妹的。” 傍晚,僖嫔满面带笑的拿着一大包点心和干果茶回了永和宫。 “还好之前主子生产时皇上下了圣旨以后这永寿宫给主子独住,不然若是安排两个如舒舒觉罗庶妃那样的或是赫舍里庶妃那样的,这日子怕是要不得安生了。”素心一边为若幽通头发一边低声道。 若幽舒服地轻哼了一声,方才道,“如今这样关起门来过咱们自己的小日子确实是不错,想来过不了多久,本宫那位好表妹便要来拜见本宫了。” “主子若是不想见,到时奴婢打发了便是。”素心对于这位未曾相识的表小姐可真真是没什么好感,毕竟有那样一个额娘在,这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无妨,见见便是,又少不了块肉。”若幽倒是不在意,是骡子是马总要见过才知道,人云亦云可是要不得的。 “这一届的秀女派人看着点便好了,不必太过上心,如今还不到咱们的时候。”正准备放下床幔的素心听到了若幽略带些慵懒的声音。 “是,奴婢明白,奴婢会与素颜说的。” 若幽点点头,也未睁眼,淡淡道,“今夜不必守着了,去睡吧。” 素心知道主子是心疼自己呢,当下笑着道,“奴婢谢主子!” 半月后,一道圣旨传入了后宫:庶妃马氏、佟佳氏、齐佳氏被封为了贵人,其中齐佳氏赐了“谦”为封号,是为谦贵人;额勒赫氏、辉发那拉氏被封了常在,额勒赫氏赐了“妍”为封号,是为妍常在;何氏封答应。 这道圣旨打破了紫禁城清晨的宁静,让人惊诧的便是马氏、佟佳氏以及额勒赫氏的封位。 马氏一个汉军旗出身,阿玛不过一个地方的正三品按察使,竟然得了贵人的位分,几个满军旗大姓出身的有的还未侍寝、有的却也不过是个常在,难道是万岁爷开始偏重汉军旗的女子了? 而最让人惊讶的还是额勒赫氏,要知道额勒赫氏可是第一个侍寝的,加上母家又得力,众人还都以为怎么着一个贵人的位分是跑不了了,却是没想到不过是得了个常在,虽然康熙也给了封号,但是在一众新人的眼中却是怎么也比不上“贵人”这个位分,更何况,“妍”之一字多形容女子容貌姣好,额勒赫氏的颜值在这一届新入选的秀女中只能勉强算是中等,在整个后宫中,也只能算是清秀,更是连号都排不上,“妍”字做封号,怎么想都不是一种赞美,只能当作是一种期许? 接到圣旨的额勒赫氏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刻面上的笑容便僵硬了,若非自小良好的教养与风范,怕是连着面上的的也维系不住了。待传旨的太监离开,便挥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 额勒赫氏毫无形象地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手中的帕子撕了个稀碎,深吸了好几口气,又喝了好几杯水方才慢慢冷静下来,只是脸上的神色却是狰狞的紧,原本一直维持着的、带着几分书香气息而非出自武将世家贵女的英气的清雅气质也是荡然无存, 第一百一十三章 许久,寂静的内室传出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低沉声音,“常在常在,好一个妍常在!”妍常在额勒赫氏轻闭着眼,想来后宫的那些女人们都将她当作了一场笑话了吧,“不要紧,”妍常在睁开双眼,轻轻呢喃,“如今时日尚早,一切都未可知呢,贵人、嫔、妃,谁不是慢慢的爬上去的呢,只要父兄在,终有出头的一天!” 随即,室内便响起了一阵低低地笑声。 过了片刻,妍常在走到门边,对着外边微微扬声道,“来人,给本小主梳妆!” 永寿宫。 “主子,妍常在与惠嫔之间,是惠嫔先找上妍常在的。”素颜低声道。 “哦?竟是如此?”若幽作画的手略一顿,放下画笔,走到一旁净了手,方才慢慢勾起一个弧度,缓缓道,“惠嫔的这部棋倒是想的远呐。” 素颜拿过巾帕为若幽擦手,“主子?” 看了看有些迷糊的素颜,若幽点点素颜的琼鼻,“你呀,一天天的净想着吃了。” 素颜嘻嘻一笑。 若幽摇摇头,“妍常在出身额勒赫氏,这个家族可以说是个武将世家,虽不如萨老将军那一家建功多,名声在咱们这边也不显,却是实打实地握着兵权的,这次跟沙俄作战,额勒赫氏的战功虽比不上萨老将军一门、哥哥甚至是被派去的英贝勒,却也不可小觑,想来等着这次战事结束了,得个爵位、升个三四品官,还是差不多的,而宫里的妍常在,别瞧着眼前才封了个常在,有着战功彪炳的父兄,自己再争气一些,得个嫔位还是可以的。惠嫔找上妍常在也算是看准了这家要成为未来的新贵,这是在投资呢。” “惠嫔娘娘这是要给大阿哥以后往军中发展铺路?”素颜有些不可置信,“可是,大阿哥今年不是才……才十三岁吗?” “启禀娘娘,谦贵人、冯贵人、辉发那拉常在求见。”画意的声音自殿外响起。 “将人带到正殿吧,本宫容后过去。”若幽略一思付,对着外面淡淡道。 “是,奴婢告退。”画意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走到妆台前,若幽看了看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首饰,指着一套青玉牡丹首饰,“换上这个吧。” 素颜应了是,开始为若幽更换首饰。 若幽自镜中看着有条不紊的素颜,叹了一声道,“素颜呐,十三岁在皇家,已经不是孩子了。” 素颜插簪子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为若幽戴首饰,声音却是略带了些低沉,“主子说的是,便是在民间,十三岁,也是可以说亲、娶妻嫁人了,便是咱们……”十三岁的时候,双手上也是染过血、做过些事情的了,“是奴婢想左了。” “傻丫头,何必如此?”若幽拍拍素颜的手,“是咱们都经历的太多了,虽然都是花朵儿一样的年纪,内心却是已经沧桑了。看着孩子们一点点长大,不自觉的觉着咱们都已经老了。” 闻言,素颜又恢复了往日活泼的性子,嘻嘻一笑,“主子,您呀,一直都是……嗯……咱们眼中的……的,唉,那个叫……叫……女神,对,主子可是女神呢!” 说话间,素颜已为若幽换好了首饰。 若幽对着镜子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点点素颜的额头,“你这个狭促鬼。” 素颜嘟着嘴,捂着额头,控诉地看着若幽。 若幽却是淡然绕过素颜,往外去了,“还不跟上?” 素颜轻哼一声,“主子就会欺负我。” “皇贵妃娘娘驾到。”侍立的小宫女见到若幽,一边行礼一边高声唱喏道。 “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几人跪地行礼齐声道。 若幽在上首坐定,淡淡道,“都起来吧,坐吧。” “谢娘娘。”几人站起身来,互相看了一眼,却是并未坐下。 谦贵人作为几人位份最高的,上前一步,对着若幽福身一礼,“娘娘,咱们姐妹几个得蒙圣宠,今日前来一是给娘娘请安,二是前来给娘娘磕头的。” 若幽点点头,正待说什么,一个小宫女进殿下跪行礼,“娘娘,妍常在求见。” “传。” “是,娘娘。”小宫女恭敬行了一礼,出去传妍常在了。 妍常在进殿对着若幽行了大礼,“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金安。” “妍常在,起来吧。”若幽淡淡道。 “嫔妾谢娘娘。”妍常在站起身,看着谦贵人几人笑着道,“几位姐姐也在呀。” 谦贵人几人对着妍常在点点头,却是未曾言语,显然是不想和妍常在多说。 若幽看着下面隐隐不对付的几人,幽幽道,“你们几个懂规矩,是极好的。既然来了,便开始吧。” (如果有新被册封的宫妃,不论品阶,都是需要到皇后处行“三肃三跪三叩”之礼、聆听训导的,要是没有皇后可由皇贵妃代劳,贵妃却是没有这项权限,如此才算是名正言顺,走完了程序的。) (在普通人家就是小妾给主母敬茶的环节。) 以谦贵人为首,几人认认真真给若幽磕了头,见几人行完了礼,若幽语气平平地道,“望几位日后能够修身养德、谨守宫规、和睦相处。” 几人齐声道,“嫔妾谨遵皇贵妃娘娘教诲。” “好了,起来吧,正好将本宫给你们的晋封的上次一并带回去吧。”若幽看了素心一眼。 素心会意,带着几名小宫女,一一将赏赐发了下去。 “嫔妾谢皇贵妃娘娘。”几人齐齐福身谢恩。 “咳咳,行了,你们都回去给各自的主位见礼吧,本宫便不留了。”若幽的声音中透着几许虚弱。 几人听着若幽声音不对纷纷惊讶抬头,只见身着天青色绣银纹牡丹旗装、气质出尘的绝色女子倚靠在宽大的椅子上,神色倦怠、面色透着苍白。 这……几人对视一眼,一早便听闻皇贵妃身体不好,甚至因此推了宫权,她们还以为是不得万岁爷宠爱的皇贵妃没了宫权,太皇太后想出的折中的说辞呢,如今看来,此事是真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明明皇贵妃刚来的时候看着虽有病弱之态,却还是很精神的,这才多久,便如此精力不济,看来传说不可尽信呐,谣言误人! 谦贵人正准备关切若幽几句,却是妍常在略带担忧的声音响起,“娘娘可是身子不适?嫔妾瞧着娘娘的脸色不大好。” 谦贵人狠狠瞪了妍常在一眼,也跟着开口,“是呀,娘娘,可要传了太医来给娘娘瞧瞧?” 若幽摆摆手,“无妨,可是本宫……咳咳……这病恹恹的样子吓到你们了?”言罢,若幽叹了一口气,“也是本宫这身子不争气。” 冯贵人柔柔福身道,“娘娘,嫔妾那儿有一个养身的方子,稍后嫔妾便写下来敬献给娘娘,望娘娘保重身子。” 谦贵人、辉发那拉常在也是不甘示弱地要敬献方子、物什。 妍常在听着几人的东西撇撇嘴,上前一步,冲着若幽福了福身,道,“皇贵妃娘娘,嫔妾的家在东北,别的没有,诸如人参、鹿茸之类的东西都是嫔妾家乡的特产,松枝。”妍常在的贴身宫女将一个檀木盒子交给殿内侍立的宫人,满满一盒子年份极佳的补品,妍常在略有些傲然道,“娘娘,尽可用,嫔妾会去信给家里,定期敬献给娘娘的,嫔妾在闺中之时便对皇贵妃娘娘的事迹很是敬佩,如今见了娘娘更觉亲切呢。” 闻言旁边的谦贵人、冯贵人、辉发那拉常在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 百闻不如一见,虽然惠嫔主动主动找上了门,她也半推半就地算是搭上了惠嫔这条船,不过这都是暗地里的,明面上,她的母家可是和皇贵妃亲哥哥一起在北方和沙俄作战的,怕是已经有不少人将她当作了皇贵妃这边的,如此,主动些再靠上皇贵妃,对于以后无论怎说都是利大于弊的,谁让她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常在呢?况且亲身经历了今日之事,她也不认为皇贵妃便真的如传闻中的那般一无是处、半点圣心也无。 若幽点点头,“妍常在有心了,你们几个也费心了。” 几人连称不敢,见若幽端起茶盏确实不喝,几人倒也有眼色,对着若幽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回到内殿,拆了头饰,换上简便轻省的发饰,若幽便去了后殿看两个小家伙,虽面色仍有些苍白,但哪还有方才的虚弱与疲惫。 “主子,这妍常在到也算是个妙人。”一边与若幽一同和两小只玩耍,素心一边轻笑道。 “可不是,那小算盘打得可真真是精妙,若不是提前知晓了,还以为是个性子温婉些却没什么心机的将门之女呢。”素颜撇撇小嘴道。 “今日来的这几个,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一届的秀女,可是千挑万选了几个好的。”若幽拿起一个小布老虎递给宝儿。 素心与素颜对视一眼怎么就觉着自家主子这话带着点讥讽? “主子,谦贵人几人也是按着宫中的规矩才来给您磕头的呀。”素颜接过话道。 “规矩?呵……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佟佳贵人、何答应可有来?”若幽眼底划过一抹暗色,“正因为她们几个来了,才说明是个八面玲珑的,没有目的比起目的性极强的才更可怕。” “主子所言甚是。”素心附和道,“因着主子体弱是出了名的,她们若是不来也是有理由的,可如今这一来,便说明懂规矩、懂事的,一对比,佟佳贵人与何答应却是落了下乘了,可谓是高下立见。咱们的太皇太后、皇太后可是最喜欢懂规矩的,且护短。”说着素心便将目光投向了若幽,“对咱们主子敬重,在太皇太后、皇太后甚至是皇上那里想来也能得个不错的印象。” 若幽投给素心一个赞赏的目光,素心明白自己分析的甚和主子心意,素颜则是有些敬佩地看了素心一眼,她的脑子是不错,就是在人情世故方面还是差了点。 想了想,素颜认真道,“外边再怎么闹腾,也不关咱们的事情,咱们将门一关,管他牛鬼蛇神呢。” 若幽闻言噗嗤一笑,“素颜这话在理,想来咱们很快便可以闭门谢客了。” 素颜与素心对视一番,表示不解。 若幽却是高深莫测地一笑,并不打算为两个忠心的下属解惑。 申时初,若幽刚刚用过下午茶,便有小宫女来报,舒舒觉罗庶妃求见。 “曼儿见过表姐。”舒舒觉罗庶妃给若幽行了一礼,笑着道。 若幽仍穿了上午那身服饰、在正殿接见了舒舒觉罗庶妃。 素颜听到舒舒觉罗庶妃的话以及行的礼,当下便黑了脸,“不得对皇贵妃娘娘无礼!” 舒舒觉罗庶妃一脸受伤地看着若幽,“表姐……” 若幽不疾不徐道,“这是在宫中,不比在家中,宫中规矩大,即便本宫是皇贵妃也不能违背的。你以后要切记一入了宫,便是天家的人了,要遵从天家的规矩,嗯?” 舒舒觉罗庶妃一听便知道若幽不会给她做主了,噘着嘴站起身对着若幽福了福身,“是,曼儿知道了。”言罢又按照规矩恭恭敬敬给若幽行了大礼,“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素心快扶庶妃起来。”若幽对着一旁的素心道,见舒舒觉罗庶妃被扶起来,又指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是。”舒舒觉罗庶妃这才坐了下来。 “表……娘娘,”舒舒觉罗庶妃本想叫表姐在素颜虎视眈眈地目光中硬着头皮改了称呼,“原本一早便该来拜会娘娘的,只是娘娘也是知晓僖嫔娘娘她……硬是押着嫔妾抄了好几遍宫规,这才放了嫔妾出来。” 若幽轻轻挑眉,这小黑状告的,真是应该将僖嫔拉来听听,“那宫规你可记熟了?” 舒舒觉罗庶妃一噎,脸上略带委屈的神色亦是一僵,她可没想到若幽会是这幅表情、这副说辞的,原本打算假装装一下懂事的言辞直接咽了回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好半响,舒舒觉罗庶妃方才干巴巴地回道,“背……背熟了。” 若幽点点头,语重心长道,“宫中规矩多、贵人也多,背好了宫规,谨言慎行、切莫行差踏错,在这宫里呀方才能长久。” 舒舒觉罗庶妃干笑一声,“娘娘说得是,嫔妾定当谨言慎行,不丢了娘娘的脸。” “不是给本宫长脸,而是不要一不小心受了罚、丢了小命。”若幽重申,“莫要嫌本宫啰嗦,这些年实在是本宫见得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多少大好的妙龄少女因为一时疏忽而丢了性命。” 舒舒觉罗庶妃今年也不过才十四,作为幺女在家中自然也是千娇万宠地长大的,听了若幽的话忍不住一哆嗦,点头如捣蒜般道,“是是是,嫔妾定当谨记。” 若幽唇角微勾,点点头,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舒舒觉罗庶妃看若幽喝茶也很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发现茶的味道很是不错,悄悄瞄了若幽一眼,见若幽没有注意到他,又喝了好几口,一盏茶去了四分之三方才放下了茶盏,“娘娘这里的茶,味道真真是好,嫔妾还是头一次喝到这样好的茶呢。” “这茶是前些日子太皇太后赏赐下来尝个鲜的,也没多少,不过味道确实是不错。”若幽笑笑,倒也没再说什么。 舒舒觉罗庶妃一听便知道自己是讨要不到这上好的茶叶了,不由得有些沮丧与气闷,在这宫里还有谁比她们两个人的关系更近呢,明明是一家人,却这么小气。 若幽看了一眼舒舒觉罗庶妃便大概知晓她在想什么,不由得心下好笑,真真儿是被家里宠惯坏了呀,不过却也不点破,继续悠闲淡定地……喝茶。 舒舒觉罗庶妃絮絮叨叨、没话找话地应是尬聊了近半个时辰,若幽的脸色自然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加苍白。 素沁端着药进入殿中,对着若幽一礼,“娘娘,该喝药了。” 舒舒觉罗庶妃的声音戛然而止。 若幽接过药碗,直接端起很爽快地一口闷,喝完又吃了两个蜜饯,方才对着舒舒觉罗庶妃微微一笑,“这药实在是太苦了,让你见笑了。” 舒舒觉罗庶妃忙摇摇头,遂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略带关切道,“娘娘的身子……” 若幽摆摆手,“一直也就是这个样子,也算是老毛病了,无碍的。” 舒舒觉罗庶妃看看神色淡淡的若幽又看看明显一脸担忧的几名永寿宫大宫女,咽了咽口水,对着自己的贴身宫女道,“铃铛,还不将东西拿出来!” 铃铛将一个小黄梨木盒子递给了舒舒觉罗庶妃,舒舒觉罗庶妃起身打开盒子,走了几步将盒子放到了若幽手边的桌子上,“娘娘,这是嫔妾的一点心意,还请娘娘收下。” 若幽低头一看,盒子里是一块硕大的亮闪闪的钻石,目测至少也有五六十克拉,若幽挑眉看着舒舒觉罗庶妃,“这钻石乃是本宫来到这个世界见过最大的钻石了。” 舒舒觉罗庶妃陪笑道,“娘娘喜欢便好,也就是图个新奇,逗娘娘一笑。” 若幽点点头,将盒子盖上交给素心,“收好了。” 素心福身行礼,“是,奴婢明白。” 舒舒觉罗庶妃见若幽收下了大钻石,虽不舍但却是有了几分底气,笑着对若幽道,“娘娘,嫔妾刚刚进宫,初来乍到的,还有很多不明白的,以后还是邀请您多多关照些,毕竟自家姐妹嘛,嫔妾也只能靠着娘娘多些不是么?” 若幽点点头,看着舒舒觉罗庶妃道,“理当如此,你甫一分配了宫室,本宫便唤来了僖嫔,着僖嫔看在本宫的面子上照顾你几分。听你描述,僖嫔也算是尽心了。” 舒舒觉罗庶妃愣了半响,方才反应过来,已经关照过了?僖嫔尽心?若不是还有求玉若幽、若不是还在永寿宫,舒舒觉罗庶妃都想笑出声来,若是真对她好,便该早早地将她要来永寿宫同住,而不是和骄纵的僖嫔、假仁假义的德贵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舒舒觉罗庶妃运了运气,尽量心平气和略带些讨好道,“既是自家人,嫔妾便也不和娘娘绕弯子了,还请娘娘帮着嫔妾些,让嫔妾尽快承了万岁爷的恩宠,与嫔妾一起进宫的十余人,已经半数侍过寝了,若嫔妾最后才……想来传出去娘娘的面上也无光呐。” 舒舒觉罗庶妃此话一出,殿内永寿宫的宫人都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舒舒觉罗庶妃,这位的脸……怎的如此之大?这样的话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若幽倒是很淡定,甚至很好心地温声问道,“还有什么,庶妃不妨都说了吧。” 舒舒觉罗庶妃略带羞涩地对着若幽一笑,“那个,娘娘,您既然如此说了,嫔妾,嫔妾……” 若幽微微一笑,“不怕,说吧。” 舒舒觉罗庶妃深吸口气,这才慢慢又轻声道,“还请娘娘在万岁爷提一提,届时嫔妾侍寝之后,怎么也要给嫔妾一个贵人的位份吧。”舒舒觉罗庶妃说的时候,一边说一边还看着若幽的神情,见若幽的神情一直没什么变化,心下便也松了口气。 “可还有其他?”若幽似笑非笑地看着舒舒觉罗庶妃,一边端起茶盏一边很是温和问道。 几个素不禁身上一紧,互相对视一眼,虽然她们听了舒舒觉罗庶妃的话觉得舒舒觉罗庶妃是在痴人说梦、也很气愤,可是如此温和的主子简直是太可怕了,主子一般很少和人一般见识,但自家主子和其他人不大一样,越是温和的时候便代表着暴风雨将要来临的时候,当然,如果主子直接表现出了怒意那么结果会更凄惨。 舒舒觉罗庶妃见若幽这么好说话,眼中迸出光芒,想了半响,方才带着些小心翼翼道,“若是娘娘愿意和万岁说说,让嫔妾能够搬来永寿宫与娘娘同住,嫔妾万分感激娘娘。” 几个素:……感觉已经要阵亡了,真真儿是不作死就不会死,舒舒觉罗庶妃已经将作死发挥到了一定境界,现在她们已经不鄙视舒舒觉罗庶妃了,而是非常钦佩舒舒觉罗庶妃了,高人、牛人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若幽将茶盏随手搁在桌子上,茶盏与桌子碰撞发出“砰”得一声轻响。 永寿宫的宫人身体连着心脏便是一阵收缩,舒舒觉罗庶妃也不由自主跟着一颤,心下有一丝的慌乱。 若幽半响未曾言语,舒舒觉罗庶妃心底的一丝慌乱也慢慢地扩散开来,一点一点地占据着她的心房。 “你想法不错,不如本宫与万岁爷说说,将这皇贵妃之位也一并让与你,如何?”若幽红唇轻启。 舒舒觉罗庶妃闻言一愣,干笑一声,“娘娘说笑了。”目光中却是带着满满地希冀甚至还带了一分渴望与野心地看着若幽。 若幽唇角微勾,慢慢轻抚腕间的白玉镯,语气中却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只是,本宫为何要应,嗯?” 舒舒觉罗氏庶妃一听便从椅子上“腾”一下跳起来,满脸震惊地看着若幽,好半响方才指着若幽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这是连尊称都惊讶地顾不上了,素颜轻喝道,“放肆,庶妃你对面坐着的是当今的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面前岂容你大呼小叫!还请庶妃注意自己的身份。” 舒舒觉罗庶妃便不喜这话了,“我如何,还轮不上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来说教,永寿宫的规矩便是如此吗?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做奴才插嘴的份!皇贵妃娘娘好大的威风!” 若幽仍是之前那副可有可无样子,并未动怒,却是对素颜的话没说什么,微微抬首,看了看舒舒觉罗庶妃,肯定道,“本宫作为皇贵妃自然是很威风的,怎么着也比你一个庶妃来得风光。” “你……”舒舒觉罗庶妃小脸通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激动地,“你竟然赶瞧不起我?” “是,又如何?”若幽轻笑一声。 “钮钴禄?若幽!我可是来帮你的,你就是这幅态度、这个样子!”舒舒觉罗庶妃低声咆哮道,即便是在情绪如此不稳的时刻,倒也不忘平日里的教导,勉力维持着贵女的仪态,却是不知自她从椅子上跳起来的那一刻,便早已失了贵女仪态了。 若幽换了一个姿势略有些疲惫地倚靠在椅子上,轻按眉心,“素颜,你来说。” 素颜对着若幽行了一礼,脆声道,“庶妃,咱们皇贵妃娘娘还真不需要您老人家的——帮——助!另外,咱们皇贵妃娘娘的名讳,恕奴婢多嘴,依着规矩,庶妃您是不能够直呼皇贵妃娘娘的名讳的,这是大不敬,这就是咱们娘娘念着与您的情分,这才未曾怪罪,若是出了这永寿宫,庶妃还是如此这般无状,这大不敬之罪的处罚……想必也不用奴婢再多言了。” “你……”舒舒觉罗庶妃气结,随即想到了素颜口中的大不敬之罪,不禁轻哼一声,人也慢慢冷静下来,看着闭目养神的若幽,冷声道,“皇贵妃娘娘,当真如此绝情?不顾及半分情分吗?” 若幽慢慢睁开双眼,平静地看着舒舒觉罗庶妃,“本宫不顾及情分?你既觉得是本宫从未曾顾及过那点子淡薄的血脉亲情、从未将你看作是表姐妹,那……便是吧,从前的那些便当是本宫发善心喂了白眼狼。咳咳……咳咳……” 素心赶忙自袖中拿出一个一个小瓷瓶,将瓶中的药丸倒出递给若幽,若幽喝下药,几个素又赶忙给若幽顺气,好半响,若幽方才缓过劲来,不过整个人却是更加地虚弱。 素心轻声道,“娘娘可切莫再要动怒了,齐太医说娘娘切忌情绪大起大落,否则凤体有损呐。” 素心话音刚落,素颜恶狠狠地看了舒舒觉罗庶妃一眼。 若幽点点头,话却是对着舒舒觉罗庶妃说的,“本宫虽有皇贵妃之名,却也不过是个终日只能在永寿宫苟延残喘的……病秧子,宫中之事,本宫即便有心也无力。咳咳…咳咳……,舒舒觉罗庶妃,汝之所求,本宫爱莫能助。”言罢,若幽有些无力地靠在椅子上,轻轻挥手,“素心,送舒舒觉罗庶妃出去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舒舒觉罗庶妃冷哼一声,“既然皇贵妃娘娘如此说,嫔妾若是再留便显得嫔妾不知好歹了。那么,”舒舒觉罗庶妃对着若幽一礼,“嫔妾便在这里恭祝皇贵妃娘娘凤体安康,早日走出这永寿宫,一揽后宫大权了。”言罢,舒舒觉罗庶妃便毫无留恋地转身快步离去,一边走一边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喃喃嫌弃道,“不过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空架子,摆什么姿态,若非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我才不来这晦气的地方呢!一不小心惹上什么脏东西回去,可真真是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这“很小”的声音,却是恰好可以让殿内的众人听到。 舒舒觉罗庶妃说完这一番话,人也走到了殿门处。 “娘娘!”几个素齐声惊呼。 舒舒觉罗庶妃突然便很想折回去看一眼若幽到底怎么了。 “快扶着娘娘回内殿去,福公公快去太医院请齐太医。”随即素心勉力镇定的声音传出。 闻言,舒舒觉罗庶妃唇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悠然跨出了永寿宫正殿。 傍晚,紫禁城内传出了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一向身体不大好的皇贵妃娘娘被远房的表妹、现在的舒舒觉罗庶妃气吐血了,据说皇贵妃病得很严重,不仅惊动了乾清宫的万岁爷,还惊动了宁寿宫的皇太后以及慈宁宫的太皇太后。 夜半时分,一道圣旨自永寿宫传到了永和宫:“庶妃舒舒觉罗氏以下犯上,实属大不敬,着冷宫安置。” 据永寿宫值守的宫人说,这是万岁爷一怒之下下的圣旨,便是与舒舒觉罗氏关系匪浅的太皇太后都没有反对并且很是赞成地补充了一句:无圣旨以及太皇太后懿旨不得出。 得了消息的后宫众人自然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没了这有着天然关系帮扶的皇贵妃便少了一份助力,忧的是万岁爷、太皇太后、皇太后对于皇贵妃的重视以及少了一个攻讦皇贵妃的机会——那位舒舒觉罗庶妃一看便是个没什么脑子的猪队友,这样的人不拖后腿才怪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康熙二十四年五月,温皇贵妃钮钴禄氏病倒,康熙帝一连在温皇贵妃所居永寿宫照顾温皇贵妃五日,温皇贵妃方才慢慢转醒,转危为安。 世人皆传:当今皇上爱重妻子,皇贵妃病重皇上陪伴在侧,夫妻情深、诚心感动上天,皇贵妃方才能脱离危险。 于是康熙又在民间刷了一波好感与民心。 永寿宫。 大病初愈的皇贵妃娘娘一身素色里衣靠坐在拔步床床柱边放得大迎枕上,目光温柔地看着不远处;而传闻爱妻情切的当今皇上则是穿着一身简单地常服,毫无形象地坐在厚厚地羊毛地毯上与宝儿、团团两个小包子玩得不亦乐乎。 若幽看了看座钟,笑着对康熙道,“万岁爷,不如喝点儿水,歇歇,配合这个两个磨人精可是件体力活呢。” 康熙看着同样满头大汗地两个孩子,点点头,又在宝儿的小脸蛋上香了一个,方才喊了人进了内殿,看着乳嬷嬷抱起两小只,叮嘱道,“给公主和阿哥洗洗澡、换身衣裳,莫要着凉了。” 四个乳嬷嬷(一个宝宝分配两个乳嬷嬷)诚惶诚恐地应了,方才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康熙也到后面的净室简单擦洗了一番,换了身常服,这才转了出来,走到拔步床边坐下,看着若幽,关切问道,“如何,可觉着累了?” 若幽轻轻摇头,“臣妾没那么虚弱的。” 康熙嘴角一抽:……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被气吐血,昏迷了好几日。 恰好素沁端来了若幽的药,康熙接过药碗,用汤匙搅动几下,便打算给若幽喂药。 若幽一见康熙的动作,即刻便知晓康熙心中的打算,轻哼一声,自康熙手中抢过药碗,一仰头,一碗药很是利落的直接灌进了肚子,喝完药还略带傲娇地看了康熙一眼。 康熙看着若幽的那傲娇又带着一点挑衅的小眼神,一个没绷住,扑哧笑了出来,将床边的蜜饯拿起一个塞进若幽的嘴中,方才打趣道,“都是做了三个孩子额娘的人了,还如此怕喝药,跟个小孩子似的,每每喝完药都要吃上几个蜜饯方才罢休。” 若幽听闻便不满了,嘴上不服输道,“哪天臣妾熬上一碗黄连水给万岁爷去去火,万岁爷看苦不苦。” 康熙无奈叹了口气,真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尤其是病中和孕中的女子,这脾气一般人还真是消受不了。英明神武的康熙大帝决定不与面前这个病得一塌糊涂的小女子一般见识。 翌日,借着照顾病重的皇贵妃躲懒了数日的康熙,终于告别了没事逗逗心肝宝贝又萌萌哒的小女儿、欺负欺负小儿子的美好悠闲又温馨的小日子,继续开始努力他的王图霸业。 至于重病在身的皇贵妃自然是又关起门来养病。 因着今年难得进入了五月这暑热也不厉害,比之往年温度低了不少,内务府在年初的时候便备好了冰,进了六月都还没开始用冰。再加上后宫高位嫔妃接二连三四的身体不适,便是太后也在六月上旬的时候病了一场,康熙与孝庄详谈过后,便下令,今年不前往避暑山庄避暑了,后宫各宫妃嫔到内务领冰,在紫禁城度过整个盛夏。 这旨意一出,资历老些的妃嫔倒是没什么感觉,左右宫里呆着也不热,还省了路上的奔波之劳,新晋的小妃嫔们则注定是要失望了。 六月二十三,傍晚,若幽刚刚坐在八仙桌边,准备和胤禛用晚膳,只见画意快步走到素颜身边低语了几句,随后便对着若幽和胤禛一礼便退下了。 素颜则是上前在若幽耳边轻声道,“主子,德贵人所出的八公主……殁了。” 若幽放下手中的银箸,轻轻皱眉道,“八公主?应该才刚刚两岁吧,缘何……?” “八公主前些日子着了凉,德贵人并没有在意,从昨个儿半夜开始便发起了高热,上午据说是退下来些,下午却是又烧了起来,德贵人这才叫了太医,可是八公主年岁太小……”素颜未在说下去。 若幽却是明白的,年岁太小,耽误的时间太长,这时候的医疗条件又不好,再加上德贵人一个贵人,又能请来多好的太医,自然便救不回来了。不过,却也未尝没有德贵人不重视的原因,在德贵人被抱走四阿哥又生下颇得圣宠的六阿哥后,因着六阿哥身子不大好,再生一个儿子便是德贵人一直以来努力的方向,再生一个阿哥,便意味着只要有机会,嫔位便是稳稳当当的了。可惜两年前生下了八公主,生生破了德贵人封嫔的愿望,因此对于这个在怀孕期间一直表现出来喜吃酸食却生下的女儿,德贵人可谓是不待见到了家,不过便是德贵人生的第一个的女儿——六公主的待遇也没好到哪里去,目前德贵人所有的母爱、关怀都给了六阿哥。 若幽闭了闭眼睛,轻叹一声,这时候孩子的死亡率太高了,“本宫如今身子不适,你便代本宫去一趟永和宫尽尽心意吧。”虽然和德贵人一向不对盘,但是若幽还没有迁怒到一个才不过两岁的孩子身上。 “是,奴婢明白。”素颜福了福身道,退了下去,却是不过片刻又折了回来,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与兴奋,“主子,德贵人早产了!” 素心有些头疼地看着素颜的样子,这丫头就不能安分一点、收敛一点。 “早产了?”若幽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德贵人这是愧疚了,还是吓到了?啧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依着日子推算德贵人应当是七月中旬的产期,早产了二十多天,到底是不如足月生产的来得健壮。 素心在一旁深以为然道,“主子说的是,若非德贵人对八公主不上心,八公主又怎会……最后又惊了龙胎,真真儿是报应呐。” 若幽再次拿起银箸,淡淡吩咐道,“本宫知道了,素颜你晚点再去永寿宫盯着吧,顺便再带点安全的东西去,算是本宫赏赐德贵人,让德贵人好好儿生产的。” “奴婢醒得。”素颜行了一礼,站回了原处。 康熙二十四年六月二十六寅时初,生了两天两夜的德贵人终于诞下了一女,小公主一落地,德贵人便力竭地晕了过去。虽说生的艰难,不过好在母女平安。 后宫的妃嫔们见德贵人生下一个小公主,纷纷松了口气。说来,嫔位,盯着的人可是有不少呢!任何一个贵人位份上的都是下一次晋升的劲敌呐,可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嫔位只有七个,贵人却是可以有无数个,典型的“狼多肉少”呀! 第一百一十八章 永和宫后殿。 德贵人为了生下这一胎着实是费了不少的力气,一直到下午,方才转醒。 一醒来的德贵人便着急地对着一旁侍候的贴身宫女茶禾道,“小阿哥呢?快把小阿哥报来给我看看!” 茶禾作为德贵人的亲信,一听德贵人叫她便条件反射地一哆嗦,直觉不好。果不其然,德贵人让她把孩子抱来。 茶禾小心翼翼看着德贵人道,“小主……” 德贵人没好气道,“磨磨蹭蹭地做什么,还不赶紧的。” 茶禾心一横,对着德贵人道,“小主,您诞下的是个小公主,不是小阿哥。” 德贵人愣了一瞬,喃喃道,“小公主不是小阿哥……”略一动,浑身的虚软以及疼痛让德贵人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地声音都高了八个度,“你说我生的是一个小公主!” 茶禾看着架子床上面色有些苍白却一脸狰狞的主子,默默点了点头。 德贵人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般写了浑身的精力瘫在架子床上,再没了之前的凌厉,双眼无神地看着素色的帐顶。过了许久,久到茶禾都以为的贵人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德贵人低低地嘶吼带着悲泣的声音自架子床上传来,“哈哈哈,报应呐,这都是报应!” 德贵人哭泣半天,最后因着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期间茶禾也不敢上前,待德贵人没了声儿,茶禾方才叹息了一声,打来温水,为德贵人净面。 如此一连好几日,德贵人都处在状若疯癫地悲戚状态,直到五岁的六阿哥迈着小短腿来到德贵人床边,用软乎乎地小手摸摸德贵人的额头,软软地用糯糯地童音道,“额娘,儿子给你呼呼就不痛了。” 德贵人看着眼前比之同龄孩子矮了些的六阿哥、听着六阿哥关切地声音,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抱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六阿哥哭了半响,方才在宫人担忧地注视下抹了泪水,坚定道,“额娘的小六,额娘还有你,额娘还有你呀!额娘绝不能就这样倒下了,如了那起子贱人的愿,额娘还要为额娘的小六搏一个好前程呢!额娘的小六……” 七月底,德贵人所处的小公主的满月,这孩子虽说是早产的有没有额娘疼爱,但经过一个月的生长,到了满月这一天也是白白嫩嫩的一个小包子。 七月二十五,小公主满月宴,整个永和宫热闹非凡,因着这场满月宴是康熙吩咐下去的,因此,后宫之中除了一直闭门养病的若幽、端妃、身体也不大好的明妃以及被禁足的恭妃之外,其余的主位妃嫔都到了永和宫算是捧场,康熙也很大方地大手一挥赐下了不少的东西,这也让还未曾见过小公主的德贵人难得地正眼看了已经出生一个月的小公主一眼……仍然是满满的嫌弃。 当日晚上,为了以示恩宠、也表示对于小公主的重视,康熙驾临永和宫后殿,德贵人打扮精致,满意地伺候了康熙。 康熙一连三天都宿在了永和宫,也便代表着失宠许久的德贵人凭借着刚刚出生的小公主再次翻了身、重得了圣宠,这也让许多许久未曾得到圣宠的妃嫔们眼红不已,也不由得感叹这德贵人命好,一个公主都能翻了身。 到了八月,后来的秋老虎好似要将六七两个月没有热起来的天气都补回来一样,每日都热得不得了,这样的温度就好像是刚刚进了七月的数伏天儿一样。 若幽挑眉看着眼前盈盈行礼地清丽女子,有些疑惑,不过到底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疑惑,笑着扶起了兰嫔,“不必如此多礼的。” 兰嫔柔柔一笑,“礼不可废,臣妾谢娘娘宽容。” 若幽拍拍兰嫔的手,“快坐吧。”言罢,自己坐到了上首,坐下的刹那与素心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有着疑惑不解以及小小的惊讶。 坐下后,若幽细细打量了兰嫔半响,今日兰嫔穿了一身湖蓝绣并蒂花纹的旗装,一字头上带了点翠的花钿以及小米珠制成的并蒂花步摇,倒是一个清丽淡雅、温柔如水的端庄佳人。 这身衣服和兰嫔通身的气质倒是吻合,不过,若幽记得,兰嫔以前是喜欢穿些黄色、粉色这些年轻活泼、颜色鲜艳娇嫩的衣服,首饰也喜爱戴些花里胡哨、金光灿灿、银光闪闪的首饰,虽然人长得清秀但却是向着娇俏艳丽打扮再加上本身的傲娇公主气质,真可谓是从里到外都给人不伦不类、极不协调的怪异感觉。而如今的打扮再加上气质总算是和她的那张清秀容颜合了拍,不过这外表的穿戴好改变,这内里的气质却是不好改变的,若幽很是好奇,数月不见,兰嫔到底经历什么,会有如此之大的变化,使得她转了性子,变得如此的淑静却又透着些许温柔或者说是母性的光辉? 兰嫔察觉到若幽看着她的目光,不禁微微一笑,“娘娘可是觉得臣妾有了变化?” 若幽:……她表现的竟这样明显,看了素心一眼,素心回以一个肯定的眼神,若幽无奈,随即点点头,轻咳一声,“本宫这心里藏不住事儿,你莫要介意。” “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娘娘的性子臣妾还是略知一二的,娘娘……是个直爽的女子。”兰嫔想了想,却是转了话题,不过言语之中毫无芥蒂却明显带着亲近之意道,“太皇太后已经与臣妾说了,是娘娘救了臣妾与九公主的性命,之前臣妾有孕之时也是娘娘派人多加照顾,还请娘娘受臣妾一拜。”说着兰嫔站起身来,对着若幽行了三跪三拜的大礼。 若幽见兰嫔如此干脆地行礼,原本到了嘴边打算言说不必的话默默的咽了回去。 兰嫔给若幽行了大礼,又将一个体积不小的红木匣子从贴身宫女处拿了过来,走到若幽身前,将匣子递给了素心,“这是臣妾的一点心意,还请娘娘莫要嫌弃。” 素心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整套很是精致的黄钻牡丹头面。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即便是前后两世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若幽,也不禁暗暗感叹这套头面的精美与华贵,可以说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黄钻首饰,真真儿是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若幽眼底的兴趣更加浓厚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便送给了她,啧啧,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监即盗”。她生下宝儿和团团后,这兰嫔满打满算也不过来过永寿宫两次,平日里也不过是派个大宫女来送些小东西,今日突然送了她这样一份大礼,看来是要放大招了。 若幽心下思绪翻飞,面上却是浅浅一笑,打趣道,“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了本宫,兰嫔你日后可莫要再对本宫说想要一观,本宫可是不允的,本宫可是要放起来压箱底的。” 兰嫔也跟着一笑,“娘娘喜欢便好,哪一日娘娘戴出来了,臣妾便直接观了美人与首饰,是臣妾饱了眼福呢!” 若幽虚点点兰嫔笑着道,“你这狭促鬼,本宫便收下你对本宫的赞美了。素心,给本宫收好了!” 素心笑着应了是。 送完了礼,兰嫔轻抿了一口茶水,赞赏道,“娘娘这里的茶还是一如既往的独到清香。” 若幽笑笑,未曾言语。 放下茶盏,兰嫔幽幽道,“刚刚臣妾未曾解了娘娘的疑惑,现在便来为娘娘解惑。臣妾九死一生地才生下了九公主,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倒也明白了不少,以前是臣妾年少不更事,总觉着有太皇太后在后面撑着、还有娘娘帮衬着,臣妾便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可却差点送了命。有了公主,臣妾每每看到她的笑脸便觉着好似天塌了臣妾也是不怕的,也就淡了争宠的心思。再后来,蒙太皇太后、万岁爷信任,将十一阿哥寄养在臣妾膝下,一儿一女,臣妾便觉得再没有什么幸福的事情了,臣妾便只想着看着孩子们一点一点长大、结婚生子,便也满足了。” 若幽同样作为母亲,有着两子一女,自然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可是,就在十一阿哥满月的第二日,九公主发了热。臣妾便着人去太医院请了擅长儿科的医正,莫医正诊治了许久,方才对臣妾说,九公主是被下了药!臣妾又让莫医正给十一阿哥瞧了,十一阿哥也中了药,只是比九公主时间短些,还未发作出来。”兰嫔说到这里,声音都有些发颤,“娘娘,您可知臣妾那一刻感觉天旋地转的,臣妾……” 若幽叹息一声,“本宫能理解你的感受。只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怎的也不支人来永寿宫说一声,本宫让齐太医也去帮帮忙,齐太医人虽年轻,但是他的医术便是万岁爷也是认可的。” 兰嫔起身对着若幽一礼,“臣妾谢过皇贵妃娘娘。”复又坐下,略带苦涩地一笑,“九公主和十一阿哥病时,娘娘恰好也病了……臣妾又怎好,”说着兰嫔看了若幽一眼,“怎好再来叨扰娘娘。” 若幽也算是明白了,难怪自己不知道九公主和十一阿哥被人下药差点便夭亡这事,对着兰嫔略有些歉意地点点头,“原是如此,当时本宫确是也是自顾不暇。如此说来也真真是巧,本宫才刚刚病倒,你那边两个孩子便出了此等事。此事可有查出是谁做的手脚?” 兰嫔摇了摇头,“只是查到是御膳房一个杂役小太监做得,但是这个小太监在出事的当天夜里便悬梁自尽了,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 “哦?竟有此事?”若幽轻抚腕间的白玉镯,轻轻瞥眉道,“下药之人找到了,那么药是从哪里来的呢?可有去查?” “药是太医院一个刚刚入宫的吏目拿的,人已经死了。”兰嫔恨恨道。 “如此一来怕是这线索便全断了,这是要成为一桩无头公案呐。”做得如此干净,这后宫能有如此手段的怕是也没几个,不知是谁呢?若幽暗暗思付。 “娘娘所言甚是。”兰嫔附和道,“臣妾将此事报给了万岁爷,万岁爷派人去查也没查到什么,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因而在宫中便也没有翻起什么浪花。” 沉默半响,若幽看着兰嫔语重心长地道,“咱们大人还好些,孩子们都小,你可要上点儿心,切不可再让人钻了空子去。八公主的事儿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可万不能向德贵人那般疏忽大意了。” “娘娘说的是,打从出了这件事儿,臣妾将宫里上上下下重新整治了一番,谁也别想打本宫孩子的主意!”说着说着,兰嫔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坚毅之色。 若幽心下暗暗感叹,真真儿是为母则强呀! 说完了孩子,兰嫔与若幽又说了些宫中的趣闻,见若幽面色越来越差,兰嫔带着关切问道,“娘娘的身子……” 若幽倒是坦然得很,“无妨,也习惯了,我这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整日里便像是掉进了药罐子里一样。不瞒你说,本宫这成日里喝得汤药比喝的水都多。” “宫中的良药不少、更是名医汇聚,竟也不能根治娘娘的病症吗?”兰嫔对于三五不时便倒下的若幽,也是有些疑惑的,向端妃那样的也是成日里生病,不过大家都知晓,端妃身体底子本身就不好,后来又经了许多事儿,这身体便更差了,再加上端妃没有子嗣、也没有什么恩宠,因而自己对于自己的身子也不是太在意,每日得过且过地凑合着度日。但若幽便不一样了,三个孩子都还小,若幽又怎会自暴自弃、不好好医治呢。 “太医、御医的来了不少,说法都差不多,做不过便是慢慢将养着、切忌动怒,要保持心态平和。本宫这性子……唉,不提也罢。”说到自己的病还有自己的性格,若幽面上也带了几分无奈,不过却是一直观察着兰嫔的神色。 “娘娘还是要尽量克制些,遵医嘱。”见若幽不在意地点点头,兰嫔便也不再继续下去了,又过了没一会儿,便向若幽行礼告辞了。 第一百二十章 见兰嫔告退,若幽着素颜去送了兰嫔出去,自己则是回到了内殿去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再出来时,面上却是多了些许红润之色,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提起来了不少,看着虽然羸弱了一些,却绝不是长期卧床、久病之人的样子。 “送出去了?”若幽看着跨进殿内的素颜出声道。 素颜向着若幽行了一礼,方才点点头,“已经乘着轿子走了。要奴婢说这兰嫔娘娘可真真儿是没有眼力劲儿,明明主子您的脸色都那样差了,她还能够再和您说上小半个时辰,依着奴婢看这兰嫔呀便是故意的。” 若幽点点素颜的额头,“你这丫头,人儿不大,脾气还挺大的。” 素颜不服气地捂着被戳了的额头,嘟囔着,“奴婢说得石狮市,反正奴婢觉着这兰嫔没安好心。” “那你倒是说说,你觉着这后宫之中谁安了好心?”若幽一边向着后殿走,一边笑着问道。 “至少宜妃娘娘、僖嫔娘娘便比她看着强,奴婢一见到她便好像见到了德贵人似的,那种感觉真的很相似。”素颜认真道,“主子,您可要留个心眼儿呀!” 闻言,若幽停下脚步,回头瞪了素颜一眼,“怎么,本宫看着像缺心眼儿的?” 几个素笑作一团。 “不管今日兰嫔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咱们呀也是不惧的。更何况,”若幽又看了素颜一眼,“依着本宫如今的情况,本宫觉着本宫还真没什么是她所图谋的。论位份,她是嫔、本宫是皇贵妃,中间还隔着妃、贵妃,我大清规定妃嫔晋升不得越级,若说她想着干掉本宫,怎么着也得等坐稳了贵妃之位再说;她的身子在生九公主的时候便已经彻底坏了,求子嗣是不可能的了;至于求恩宠,这满宫里,谁不知道本宫已经失宠很久了,不对,或许就没怎么得宠过,如今若非生了一个聪明伶俐得尽宠爱的昭阳公主,怕是也与冷宫无异了,本宫自己都没有圣宠又如何能为他人求得圣宠。本宫这个皇贵妃不过是面上好听,实际上什么也做不了,如此兰嫔还能算计本宫什么?你这丫头,太紧张了。” 素颜想了想,点点头,自家主子说得没错,表面上自家主子确实是不得圣心的,这永寿宫可是铁桶一般,真实的情况自然是不会泄露出去,如此说来,这兰嫔好像却是也没什么可能对自家主子不利的,不过,她还是对兰嫔的来意抱有怀疑态度,若是兰嫔还来便再看看。 素颜与素心对视一眼,素心了然地点点头,素颜这才放下心来,没办法,主子不上心,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可不就得多操心点儿,免得有不起眼冒犯了主子。 到了八月底,所有新晋的秀女总算是都排上了侍寝,有了位份,不过却也都铆足了劲儿争宠,有了位份便想着能有个孩子傍身,哪怕是个公主也是好的。至于后宫地位不是很高、又有上进心的老人们,自然也是不甘示弱,虽不像刚入宫的这些年轻妃嫔们大胆,却也是想尽了各种不让康熙厌恶的法子争宠,毕竟这几个月,因着争宠,被发落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尽管后宫的女人们费尽心机求康熙一阅,康熙却是性致平平。 永寿宫,若幽因着是后宫位份最高的皇贵妃加之又没有皇后在,因此皇帝初一、十五到皇后宫中的规矩便被默认给了若幽,除此之外,中间每隔七日康熙必定会雷打不动地到永寿宫报道,因此温皇贵妃这边的规矩便成了初一、初七、十五、二十二,除了这四天,偶尔康熙思念闺女或是需要放松之时,也回来永寿宫。 虽然众所周知,若幽身子不好,无法侍寝,康熙到永寿宫主要是看昭阳公主,但是众人还是羡慕嫉妒恨呐,这皇贵妃有本事,自己不行了,还有孩子绊着万岁爷,一个月就那么几天,康熙亦不是天天进后宫,若幽这边基本上便占了四分之一的时间,“占着鸡窝不下蛋”,众人又怎能不气呢。 若幽对孩子们基本上一周便能见上自己皇阿玛一次还是满意的,长时间不见,父子、父女之间的亲情便也淡漠了,更何况康熙可是有着庞大的数字军团级别的子女数量。 翊坤宫宜妃那边一个月也能分上个两三天;僖嫔、德贵人能固定分上个一两天;明妃虽不受待见但到底出自佟佳氏有着打小的表兄妹情分在,偶尔也能得个一天半载;荣妃以及痛改前非的惠嫔偶尔也能得康熙赏脸坐坐;其余的有子、有位的妃嫔也偶尔能露个脸,如此一来,宫中的老人们便近乎占据了康熙进入后宫时间的大半,新人们能分得的时间便很少了,这也是为何人人都想要往高位爬、想生下一儿半女最好还能入了太皇太后、皇太后、万岁爷法眼,最好再能得三位大BOSS另眼相待的原因,看看温皇贵妃、荣妃、惠嫔便是最好的例子,不得宠、年老色衰、家世不够?都不是问题,生一个“好”孩子才是长盛不衰的关键所在。 可惜的是,虽然女人们很努力,争宠不少、坐胎养身的药更是从来都不停,但一直到了年底,整整一年的时间,除了德贵人生下了一个早产了二十来天的十一公主外,紫禁城再无新生儿降生,这不禁让努力了许久的妃嫔们有些失望。 作为已经有了十一个儿子(孙子)、七个女儿(孙女)(此皇子公主数量是指还存活着的孩子)的康熙以及孝庄、太后,即便是半年没有新的孩子降生也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如今后宫里的孩子已经不少了,至少比起先帝顺治爷的小猫三两只,康熙的子嗣已经可以用丰盈来形容了,江山后继有人、蒙古和亲也有公主储备,三位大BOSS自然是安安心心该逗弄孙子逗弄孙子、该宠爱闺女宠爱闺女,日子过得是要多充实有多充实,只恨陪伴孩子的日子少,总感觉孩子们是几天便是一个样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若幽看着来来往往、面上喜气洋洋的永寿宫宫人,不禁有些感慨,又是一年春节就要到了,永寿宫的小宫女们剪了各式各样的窗花挨个儿往窗户上贴窗花,高些的小太监们则是有序地在廊下挂起了写着“福”字的大红灯笼,便是树上也缠绕了各色的彩带。即便昨儿个才刚刚停了下了好几天的一场大雪,积雪的深度都有膝盖高,却是丝毫未曾减弱了人们的热情。早上雪一停,便有粗使太监铲了雪。 胤禛则是带着快要两岁的团团与宝儿在雪地里玩耍——胤禛和小宫女、小太监堆雪人,宝儿、团团在一旁捣乱,几个孩子玩儿了一上午,倒也是欢快,到了中午可算是堆好了一个雪人。 “皇上驾到!”梁九功尖细的声音响彻在永寿宫的上方。 “参见皇上。”一众宫人跪地行礼。 “万岁爷吉祥。”若幽对着康熙福身道。 “皇阿玛金安。”胤禛对着康熙行礼。 正准备跟着行礼的团团看到身边小旋风一样冲出去的宝儿,“皇阿玛!”愣了一瞬,随即也跟着宝儿冲到了康熙跟前,“皇阿玛。” 宝儿快速冲向康熙,康熙刚刚蹲下身展开双臂,宝儿便乳燕投怀般的一头扎进了康熙的怀抱,小胖手拽着康熙的衣裳,娇娇软软地喊道,“皇阿玛,宝儿好想你哦!” 团团不甘示弱地抱住康熙的的一条胳膊,也撒娇道,“皇阿玛,团团也想你,很想很想。” 若幽:…… 胤禛:……… “都起来吧!”康熙看着行礼的众人淡淡道。 康熙在宝儿的小脸蛋上亲了亲,又揉了揉了团团的小脑袋,朗声道,“皇阿玛也想你们。”言罢,一把抱起穿着红色粉红色小袄越发显得粉粉嫩嫩的心肝宝贝儿,又看了看改为拽着自己袍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团团,只好腾出一只手拉起团团的小手,团团的小脸上扬起一个心满意足地天真开心的微笑。 康熙看着笑得阳关灿烂的团团,心下叹了一口气,这傻小子,还真是容易满足,自己如此明显偏亲宝儿,作为双生子,团团这孩子竟然也从未表现出不满、生气之类的情绪,甚至对于宝儿这个霸道的同胞妹妹也多有谦让,有什么好东西也总想着先给宝儿,是个心性纯良的好孩子呀!自己不应如此忽视这孩子呐,看来以后还是要多亲近亲近这小儿子才是。 (已经成为陪衬的十一阿哥弱弱表示:皇阿玛,儿子如今才是最小的那个……) 片刻间,康熙便已经下定主意,以后对团团也要好一点,于是团团便渐渐成为了诸皇子中为数不多的被康熙抱过、手把手教过的阿哥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康熙左手抱着宝儿、右手牵着团团,很是友爱地父子三人进了殿内。 胤禛、团团、宝儿兄妹三人被嬷嬷们带着去后面换衣裳,毕竟玩了一个上午,也出了不少汗。 若幽和康熙脱下外面的大氅,夫妻二人便在罗汉榻上坐了下来。 康熙握着若幽冰凉的手,皱了皱眉,对着侍候在一旁的素心、素沁道,“你们是怎么照顾你们家主子的,外边刚刚下了雪冷得很,不知道给你家主子穿些厚实的衣裳吗?” 素心、素沁忙跪下,“奴婢知错。” 若幽拉拉康熙的袖子,“万岁爷莫要怪她们,臣妾其实穿得不少,不觉得冷得。” 闻言,康熙瞪了若幽一眼,“你倒是给她们求起情来,朕还没找你呢!老实告诉朕,你在外面待了多久?” 若幽看着岁表情严肃但言语中却十足十透着关切的康熙,眨了眨眼,弱弱道,“约莫有半个多时辰?” 康熙轻哼一声,“半个时辰?素心你说。” 素心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面色不善的康熙,缩了缩脖子,给了自家主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低声道,“回皇上,近一个时辰。” 若幽看着一脸果然如此的康熙,默默吐槽:半个多时辰和不到一个时辰,区别很大吗?不过这话也就是心里想想,看康熙如今的表情,若是说出来,怕是挨训的是她自己、挨罚的就是几个素了。 康熙看着垂着头不吭声的若幽,无奈叹息一声,“朕……朕不凶你便是。你自己的身子弱,真也是担心万一要是……” “臣妾明白的,万岁爷是关心臣妾。臣妾也是整日里在屋子里带着觉着气闷,难得今日天气好,孩子们都出去玩了,臣妾这才跟着出去晒晒太阳。”若幽有些委屈道。 康熙也明白,入了冬经常刮风再加上今年冬天下了好几场大学,若幽便更是很少往外走了,怕的便是一个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想来这也是在屋子里憋得狠了,“朕不是不让你到外面去,只是不许在外面待太长时间,你自己瞅瞅这手都凉成什么样子了!外面下了雪,孩子们新奇出去玩儿,你都是做了额娘的人了,不要和孩子们似的。” 若幽幽怨地看了康熙一眼,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应了,“是,臣妾知道了。”又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宫人,嘴角抽了抽,“万岁爷,您看……” 康熙难得见若幽乖乖服软,大手一挥,“行了,都起来吧,美人罚三个月的月钱。该干什干什么去,务必伺候好皇贵妃。” 众人还以为怕是逃不了一顿板子,没想到只是罚了月例银子,自然是高高兴兴谢了恩,“奴婢(奴才)皇上恩典!”行了大礼,便各司其职去了。 这厢刚刚处理完了不听话总喜欢不顾身体往外跑的娇弱皇贵妃,洗过澡、换完了衣裳心肝宝儿小公主便在胤禛的带领下往这边奔了过来。 “皇阿玛,皇阿玛!”宝儿大老远地便喊起了康熙,那样子就像是生怕康熙跑了似的。 “你这丫头,着什么急,皇阿玛在这里又跑不了。”说着,康熙捞起跑到身边的宝儿,将宝儿放到自己的大腿上,胤禛和团团才到了跟前,“儿子参见皇阿玛、皇额娘。”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快起来吧。”康熙看着规规矩矩行礼的两个孩子笑着道。 “谢皇阿玛。”胤禛与团团这才站起身来。 团团看着坐在自家皇阿玛腿上正笑眯眯看着他的宝儿,想了想,蹭到了康熙跟前,一双水灵灵的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康熙。 康熙摸摸团团的光脑门,将团团抱起来放到了他的身边坐着,若幽看了看孤零零站在地中央的胤禛,觉着这孩子有些可怜,便对着胤禛招招手,“禛儿,过来。” 胤禛向前几步走到若幽身边,若幽可没有康熙那般大的力气可以单手将小包子拎到塌上,轻轻拍拍身边的位置,温和笑着道,“好孩子,过来坐。” 胤禛对着若幽微微一礼,方才坐到了若幽身边。 宝儿拿起一块儿玫瑰糕凑到康熙嘴边,“皇阿玛,这个糕糕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为了方便孩子们食用,若幽这里的糕点个头都很小,平均也就是大拇指甲盖大小,一口一个正正好。 康熙笑着张开嘴享受宝儿的投喂,宝儿见康熙很是愉快四接受了,自己也很是高兴,小胖手将桌上的糕点——马蹄糕、绿豆糕、枣泥糕,挨个抓了个遍投喂给康熙,自己这才一样样抓着吃。 至于跟着康熙来的负责试菜的小太监,摸摸鼻子,默默决定还是无视得好,自打第一回儿昭阳公主给皇上喂吃食被自己抢下先行试了毒,昭阳公主一只小手指着他喊着“坏人”一边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皇上便发了大火,将他拖下去打了二十大板、禁食三日,让他长长记性,长什么记性?自然是不得冒犯了昭阳公主,因此自那以后但凡到了永寿宫,所有与昭阳公主有关的,不仅是他但凡是乾清宫出来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都是自己人,消息也泄不出去。 桌上的糕点下去了泰半、又喝了几盏茶水,几个玩儿了半上午的孩子可算是缓过来了。 重新精神焕发的宝儿,拽着康熙的袖子,有些小自豪道,“皇阿玛,宝儿堆了一个大雪人呢!” 若幽轻刮了一下宝儿的小脸蛋,“羞不羞,那雪人儿是你堆得?没说你不捣乱便不错了。” 正打算向康熙邀功的团团:……“皇阿玛,大雪人儿是四哥堆得,但是儿子也帮忙了,所以堆雪人也有儿子的一份!” 若幽惊讶地看了团团一眼,呦呵,才发现自家一直忠厚老实、整日里傻乐呵地十阿哥原来是大智若愚呀,这份机灵,啧啧,也是个黑心芝麻馅的。 宝儿看了看自家额娘,又看了看胤禛和团团,最后趴进康熙的怀抱——求安慰,“皇阿玛,皇阿娘欺负宝儿,雪人的嘴巴、眼睛和围领(围脖儿)都是宝儿给它戴得,怎么就不是宝儿堆得雪人。” 一听心肝宝儿糯糯的声音,康熙感觉自己的心都化了,赶忙哄着娇娇柔柔的心肝宝儿,“宝儿乖,雪人是咱们宝儿堆得,皇阿玛看到了,雪人很漂亮。” 若幽:……这样惯孩子真的没问题吗? “团团也出力了,咱们十阿哥也长大了。”康熙对团团也表示了赞赏与肯定,团团可是高兴了半天。 表扬完了团团,康熙又将目光转向了胤禛,“老四将弟弟妹妹带得很好,很有兄长之风。” 胤禛端着一张严肃的小脸,从塌上爬下来,恭恭敬敬对着康熙一礼,“皇阿玛赞赏儿子愧不敢当,这都是儿子该做的。” 对着懂事儿的四儿子,康熙满意地点点头,虚扶一把,“快起来,你皇额娘身子不好,宝儿和团团年岁还小、又正是淘气的时候,你要多顾这些弟弟妹妹,为你皇额娘分忧才是。” 胤禛严肃认真点点头道,“是,儿子谨遵皇阿玛教诲。” 若幽看着这严肃的两父子无奈地揉了揉额头。 用过晚膳、消过食,康熙简单考教了胤禛的功课,便由着宝儿将胤禛拉走——讲故事去了。 若幽与康熙夫妇两个分坐两边,因着时候已经不早了,加之又是冬日天气冷,因此两个人跟前放得是产自福建极为温和的寿眉。 康熙轻抿了一口茶盏中的茶,看着坐在对面的温婉女子长叹道,“也就是在你这里,喝茶的花样子最多,朕能够尝到各式各样的、各种口味上佳的茶。” 若幽笑着道,“不过是平日里闲来无事制成的些许小物,万岁爷喜欢便好。这几日臣妾又新制了些养身茶,益气提神最好不过,万岁爷不如带些回去尝尝。” 康熙抚掌笑着道,“如此甚好,上次你给朕送来的茶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如今正好接上。梁九功多拿些你皇贵主子制得茶带回乾清宫!” 梁九功笑呵呵打了个千儿,应了是,“奴才将皇贵妃娘娘这里的好茶都要走了,怕是下回皇贵妃娘娘再见了奴才要把奴才撵出去了。” 康熙直接一脚踹过去,“你这老货,竟也排揎起朕来!若再不走,不用皇贵妃,朕现在便将你撵出殿去。” 梁九功麻溜儿地自地上滚起来,蹿出老远,“奴才这便去,这便去。” 若幽对着素沁摆摆手,素沁便带着梁九功到后养身茶去了。 “再有几日便是除夕了,你身子弱,朕想着今年的除夕宫宴你……还是莫要出席了,留在永寿宫与孩子们一道过吧。”康熙摩挲着茶盏道。 若幽闻言怔了一瞬,方才笑着回道,“臣妾多谢万岁爷体恤。说来也算是万岁爷与臣妾心有灵犀呢,臣妾正打算与万岁爷说此事,想向万岁爷求个恩典,万岁爷便直接说与了臣妾。” 康熙一笑,随即有些无奈道,“如此宫宴便要由明妃主持了,皇祖母和皇额娘那里……” 若幽明白康熙的意思,遂接过话,“臣妾也许久未曾给皇祖母和皇额娘请安了,如今年关将近,过些日子怕是皇祖母和皇额娘不得闲,择日不如撞日,明日臣妾便去给皇祖母和皇额娘请安。” 康熙对自己册立的这位聪慧懂事又识大体的皇贵妃很是满意,很多时候他只要稍稍提一句,皇贵妃便知道他的意思,办得事也是极干脆利落却又不失玲珑圆滑,就是性子清高了些、脾气有些冲,不过若是像个面人儿似的反倒是不美,若是没有一点脾气反倒是做作虚伪的,有着喜怒哀乐、七情六欲,这样的皇贵妃才是真真实实的一个人,而不是宝华殿里的慈眉善目、高高在山却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 康熙点点头,拍拍若幽的手,“如此,明日要小心些,莫要着了凉。” 若幽笑着,“臣妾省得的,万岁爷莫要将臣妾当成宝儿。”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说实话,若幽对于除夕宫宴真的是没什么好感,如今宫里面用膳多炖菜,尤其是宫宴上,更是有着“八大碗”的常年例菜,因着宫宴时,所有的皇室宗亲、三品以上的文武百官以及家眷(嫡妻以及嫡子嫡女)都要入宫赴宴,后宫贵人及以上位份的妃嫔也要参加,因此参加宫宴的人数规模不可谓不庞大,身份地位高得还好些好歹能在正殿的大殿里面,身份低的便只能在门口,寒冬腊月的在大门吹风,那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好。至于菜式,“八大碗”炖菜那是早早便要准备的,准备的晚了可就赶不及上桌了,因此等到上桌之后,“八大碗”绝大多数已经凉了,白白一层油,油汪汪、白花花的一碗,一看便已经让人倒尽了胃口,至于其他的菜虽不至于变成白花花一片,但是卖相也好不到哪里去,每年最受欢迎的都是点心以及凉盘和最后端上来还冒着热气的汤盅。 当然康熙、孝庄、太后以及四妃是不在此列的,不过那大锅炖菜的味道自然是不怎么好就是了。 众人一直要在这没什么意思的宫宴上坐上好几个时辰,便是殿内的众人也都是疲惫的不行,门口的回去不生病便不错了,而且便是生病了也得忍着,大过年的叫太医会被视为不吉利,因此这个时候生病只能悄咪咪地熬着,有些一个不慎染了风寒死于正月的也不是没有。 康熙能主动开口免了她的除夕宫宴可是求之不得的,毕竟,作为皇贵妃能如此打着体弱的借口不去参加宫宴的年份与机会怕是也没几次了,且用且珍惜嘛。 “届时,宝儿和团团便留在永寿宫吧,老四到前面给皇祖母和皇额娘磕了头,朕便着人送他回来。”康熙顿了顿,“朕也会回来的。” 若幽看着认真的康熙,抿唇一笑,“臣妾定会等着万岁爷一起过年的。” 康熙满意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嗯,味道真真儿是不错。 “还有一事,朕想着与你商量商量。”润了喉,康熙猛然想起他还有一件事儿要和若幽说,“过了年,老四便七岁了,依着规矩也该搬去阿哥所了。” 若幽有一瞬间的恍惚,过了年,胤禛这孩子都七岁了,都该去阿哥所了。 若幽叹了一口气,“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禛儿都要去阿哥所了,臣妾一直都记得当时襁褓里小小一团的小不点,如今都长这么大了。”说着看了看同样被勾起了回忆的康熙,笑了笑,“既是规矩,臣妾纵然舍不得,也是要按着规矩办得,一切听凭万岁爷做主便是。” 康熙笑着摇摇头,“朕知道你不舍,朕想了想,你身子不好,宝儿和团团两个孩子又是个调皮的时候,平日里你一个人看着两个年纪尚幼的孩子甚是艰辛,朕瞧着老四将弟弟妹妹们待得很好,不如便让老四再多替你分担些时日,等老四满了十岁再去阿哥所。” 若幽倒是没想到康熙会如此说,略略思付,便明白了康熙的想法,胤禛如今记在她的名下,不论是玉碟还是史书,她都是胤禛的生母,与团团在名份上并无差别。她是皇贵妃,皇贵妃之子也可算作是嫡子,比之赫舍里皇后所出的皇太子胤礽,胤禛作为与胤礽差了没几岁的皇贵妃所出之子,虽在正统上差着点儿,却也差得并不是很多,都是嫡子,若是康熙喜爱胤禛的话,胤礽的皇太子之位可就悬了,能不能成为大清的下一任皇帝就更悬了,毕竟若幽还健在不是么。 因此,虽然康熙对于若幽教导出来很是懂事儿又懂规矩的胤禛很是满意,却也不想影响了太子目前的地位,如此早的便造成嫡子争位的局面,从而动摇江山国本。 原本应当七岁搬入阿哥所正式入上书房读书的胤禛,若是等到十岁再去,这边是很明确地向众位臣工透出一个消息——作为皇帝的康熙态度是很明了的:亦是嫡子的四阿哥胤禛并不怎么得皇上的重视,也不怎么得皇上的培养。 至于同样是皇贵妃所出的十阿哥,在其他的人眼中,呵呵,十阿哥和太子爷胤礽差了足足十岁,太子爷可以监国的时候,十阿哥还是个刚刚进入上书房的小萝卜头呢,没有可比性。 若幽:呵呵,那是你们不知道,历史上的太子爷胤礽三十好几了还是太子爷还是半君,还在原地踏步呢。 若幽温和一笑,却是认真道,“如此,禛儿他,怕是不能够按着上书房的规矩去温书了。” 康熙一早便想到了,“无妨,老四这孩子你教的很好,又是个聪慧的,少个把时辰温书无碍的,朕会通知上书房着将讲授的时辰延后些,不会误了老四去进学的。” 闻言若幽也放下心来,自家孩子自家知,若是真的让胤禛再回到少年时期的读书时光,若幽觉着要是换了她,再来一遍这样枯燥无味的生活大概要……崩溃、要……疯的! 若幽起身对着康熙福了一礼,“如此,臣妾便代胤禛谢过万岁爷恩典了。” 康熙见着若幽并未露出不满而是打心里感谢他,不由得有些无语,如此豁达的女人,他还真真儿是头一回见,那个当额娘的不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到了这丫头这里,倒是只希望孩子们平安富贵便好,飞黄腾达、功名利禄倒是都不在乎。 若幽若是知道康熙的脑回路已经跑到了这么远,定是要翻个白眼儿的:眼前的那些荣耀有什么用,便是官位再高,还不是说贬就贬,我们并不是不在乎权势地位,而是不在乎这些虚的,后世的一位伟人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绝对的实力才是王道,手下有着装备精良的百万大军,便是一个满身铜臭的汉人商贾亦或是一个平头百姓,你皇帝照样也得把人家奉为上宾,你若是不服,那就打到你服为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康熙与若幽敲定了胤禛搬家上学的事情,二人便很是心满意足地回了后殿,泡了个助眠的香薰澡,夫妻二人便舒舒服服一觉到天亮了。 在永寿宫用过早膳,康熙便起驾回乾清宫去了。 若幽将胤禛将准备去先和弟弟妹妹交流感情的胤禛拉到了书房,挥退了宫人,关起门来打算母子两个好好谈谈心。 胤禛看着若幽这样一副架势,便知晓自家皇额娘怕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说了。 若幽:说话要有仪式感。 母子两个坐在书房的圈椅上,手边是散发着阵阵清香的茶盏,虽说是在书房里,但是胤禛却是实在感受不到半分庄严肃穆之感。 若幽端茶盏喝了一口,是水果茶,“嗯,素沁这泡茶的手艺可是越来越不错了。” 胤禛也跟着喝了一口,笑着道,“素沁姑姑是皇额娘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是没话说的。” 若幽笑着摇摇头,这孩子,成日里一脸严肃,这小嘴倒是越来越甜,会说些讨她欢心的话了。 “叫你到书房来,是有一事,要和你说说。”放下茶盏,若幽也不拐弯抹角,“昨个儿你皇阿玛来,与物品说了好些话,有一项是关于你的。过了这个大年,你便七岁了,依着规矩待开了春儿,变应该搬去阿哥所正式进入上书房读书了。你皇阿玛的意思是,晚几年,待你十岁的时候再搬去阿哥所。” 胤禛在若幽开始说话的时候便已经放下茶盏,正襟危坐,听着若幽娓娓道来康熙的意图,胤禛不禁在心中冷笑,即便是重来一世,即便自己如今的额娘极得皇阿玛圣心,却也是比不过赫舍里皇后嫡出的皇太子,他的好二哥。虽然若幽仅仅是寥寥数语,但同样做过皇帝的他自然明白康熙的意思,他的好皇阿玛此举不就是担心他这个年纪与太子胤礽相差不大的皇贵妃所出同为嫡子的老四动摇了太子的地位吗?呵,真是他的好皇阿玛,即便这一世的太子到了如今已经十几岁的年纪仍然没有什么建树、文不成武不就,却仍然将一腔父爱给了太子、事事为太子打算谋划,将他们别的儿子视如草芥,只是不知道再过上个一二十年,他们的父子之情又会不会像前世那样一点点消磨殆尽,只剩下无尽的猜忌与防备呢?说到底,他的好皇阿玛在乎的只有他自己还有他屁股底下那把金灿灿的椅子,若是有谁威胁到了他的龙椅、他的江山稳固,大概曾经的一切都可以被抛弃掉,防着枕边人、防着儿子甚至还要防着祖母、额娘,高处不胜寒,作为帝王,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胤禛看着面前温和慈爱笑着的女子,至少还有对他好的皇额娘,“皇额娘以为如何?” 若幽看着已经转过弯儿来的胤禛,心下暗暗点头,不愧是当过皇帝的这脑子真真儿是转得快,“皇额娘觉着此主意甚好,已经替你回了你皇阿玛了。左右上书房的那些课程枯燥无味、规矩又多,晚一年算一年,小孩子,多玩玩儿才好,整日里跟个老学究似的“之乎者也”多没意思。” 胤禛:……好吧,这样鼓励自家孩子吃喝玩乐的话也就只有自家皇额娘能够说得理直气壮。 若幽看着有些愣神的胤禛,笑着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干什么先把身体养结实了再说,书读得再多,若是累坏了,又有何意义?你这孩子天生聪慧,皇额娘相信,你完全可以一个时辰顶常人半日甚至是一日的刻苦努力。” 胤禛难得被若幽如此夸奖,小脸儿微红,起身对着若幽行了一礼,“儿子定不辜负皇额娘厚望。” 若幽被胤禛的举动吓了一跳,这孩子,不过好像她也没说什么吧,也没对这孩子说了什么诸如“你要给额娘争口气”、“要努力争取一下那把椅子”的话,所以她的厚望是什么?若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算了皇帝这种生物的思维本来就很奇特,把握住大方向就好了。 想通了的若幽,将胤禛按了回去,“皇额娘不是说了吗,无外人在的时候,不必如此多礼,显得咱们娘俩很是生疏。” 胤禛点点头,“是,皇额娘,儿子明白。” “虽说皇额娘赞成你皇阿玛的这个决定,但是风言风语的肯定是少不了的,若是其他的阿哥挤兑你,便让他们说两句,左右又不会掉块肉,反而能够得一个宽容、沉稳的美名,若是太过了的话,便该怎么样便怎么样,有皇额娘在,还没人能欺负了本宫的儿子!”若幽很是霸气地道。 胤禛看着明明是个神妃仙子却是能够说出来斗狠的话来维护自己孩子的女子,很是真诚地笑着点了点头。 有额娘的孩子是个宝,有皇额娘的孩子是个金元宝! 若幽想了想,对着胤禛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几个到上书房的阿哥里,有这个胆量的也不过就是太子罢了,惠嫔如今还是个嫔,想来大阿哥那边如今的底气也是不足的,更何况,惠嫔与大阿哥可是有大抱负的人,作为长兄,不至于如此糊涂;至于三阿哥,荣妃这个人一向是个稳重的,想来三阿哥也不会明着对你不忿;至于五阿哥,可是一直是你这边的;对了,开春儿了,六阿哥也要进学了吧。” 胤禛点点头,“六弟身子不大好,皇阿玛怜惜六弟,因此进学晚了些。” 若幽冷笑一声,“德贵人一心盼着能靠六阿哥的万岁爷青睐,六阿哥倒是很得你皇阿玛喜爱,可惜德贵人这位份一直上不来,不尴不尬地养着六阿哥,去年想生个阿哥母凭子贵也没成功。不过是个养在贵人身边的皇子阿哥罢了,你是皇额娘的儿子,不必……” 胤禛给若幽斟满水,笑着道,“儿子醒得的,不论人前还是人后,儿子只认皇额娘是儿子的额娘,今生今世唯一的额娘。德贵人于儿子而言,只是皇阿玛的一个贵人罢了,便是连‘母妃’都算不上。” 若幽老怀欣慰地道,“臭小子,总算皇额娘没白疼你一场。” 第一百二十五章 美美地歇了个晌,若幽便带着团团与宝儿去慈宁宫给孝庄请安。 若幽到慈宁宫时,便发现慈宁宫外停着一副妃位的仪仗,进了正殿的门一边脱下大氅一边便听得了宜妃的娇笑。 若幽转过菩萨屏风,走了几步对着上首行礼道,“臣妾参见皇祖母、参见皇额娘,皇祖母、皇额娘万福金安。” 宝儿、团团也跟着若幽像模像样地行礼,奶声奶气道,“给老祖母、皇祖母请安。”又艰难地对着宜妃一礼,“宜母妃安。” “臣妾见过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金安。”宜妃自椅子上起身对着若幽行礼。 “儿臣参见皇额娘,皇额娘万福如意。”宜妃也把九阿哥带过来给孝庄请安,见了若幽这个美美的皇额娘还有自己的小伙伴,九阿哥很是兴奋。 “快起来,快起来。”孝庄笑着道,对着两个小包子招招手,“来,到老祖母这里。” 宝儿和团团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向了孝庄。 若幽失笑地看着两个欢脱的孩子,摇了摇头,挨着宜妃坐下。 九阿哥虽然看到弟弟妹妹很激动,不过却仍是很快地坐在椅子里,不过很明显,心思已经跟着两小只跑了。 若幽看着安安静静的九阿哥,轻轻捏捏九阿哥的小胖手,有些羡慕道,“还是咱们小九又乖又听话。” 宜妃勾勾嘴角,“娘娘是不知道,这是现在在太皇太后这里,崇敬老祖母、皇祖母,所以乖得很。一回去翊坤宫,都快要上天了。” 若幽瞪了宜妃一眼,“知足吧你,咱们小九明明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不像我那两个,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不论在哪里倒是不惧生、自来熟的很。尤其是昭阳这丫头,一点都没个女孩子样,原本本宫还想着可算是生了一个贴心小棉袄,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 宜妃用帕子捂着嘴咯咯一笑,美目流转,“那不如将小九和昭阳公主换换?” 太后见若幽与宜妃相谈甚欢,一边逗弄宝儿一边笑着道,“你们二人这是说什么,说出来,让大家乐乐。” 若幽略有些委屈地看着太后道,“皇额娘都不疼臣妾了,这许久了才和臣妾说了这么一句话。” 太后扭头与孝庄相视一笑,方才指着若幽笑骂道,“皇额娘,您瞧瞧这狭促鬼,竟和自己的儿女们争起宠来了,还委屈上了!” 又低下头对着笑得一脸灿烂的宝儿道,“可不能学你皇额娘,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整日没个整形。” 宝儿睁着大眼睛看看皇祖母又看看皇额娘,认真点点头。 若幽:……长长叹息一声,对着宜妃道,“换吧换吧,赶紧将这个讨债鬼领走。” 若幽的声音不小,因而孝庄和太后都听到了若幽的言语,孝庄挑眉,“这边是刚刚你二人说笑探讨的?” 若幽闻言点点头,宜妃笑着道,“太皇太后英明,臣妾们正是在讨论要不要将昭阳公主和九阿哥换换呢。” “哦?看样子皇贵妃是同意了?”孝庄道。 若幽掩面长叹,略带忧伤地看了宝儿一眼,“换!怎么不换,这没良心的小丫头,真真儿是白瞎了臣妾平日里对她那么好了。” “既如此,”孝庄想了想,慈祥地看着宝儿,“宝儿,告诉老祖母,愿不愿意陪陪老祖母呀?” 宝儿笑眯眯,甜甜道,“愿意,宝儿可喜欢可喜欢老祖母了。”说完又看着目光炯炯的太后,抱着太后的胳膊蹭蹭,“还有皇祖母!” 团团不甘示弱,“我也是,我也是!” 孝庄和蔼可亲地笑眯眯道,“好,咱们团团也留下!” 宜妃看了看若幽,略带惋惜地道,“看来咱们是换不成了。” 太后突然出声道,“既然皇额娘将宝儿和团团都留下了,不如小九便跟着哀家回宁寿宫吧,也省得哀家眼馋的紧。” 宜妃明白太后也就是将胤禟接到宁寿宫小住几日,因而利落起身对着太后福了一礼,“能伴在皇祖母身边是小九的福分。”说着将胤禟领到太后跟前,“只要太后娘娘您别嫌弃小九这孩子闹腾便好。” 太后笑着拉过胤禟的小手,“不嫌弃不嫌弃,男孩子淘气些好。” 几个孩子还在傻乐的时候,尚且不知未来几日就寝的地方已经换了地儿。 逗弄够了孩子们,孝庄便让苏麻喇姑带着孩子们到后面吃点心去了,宜妃瞧着估摸这是太皇太后有话要对若幽说,也是识趣地以宫务为由告辞离开。 殿中伺候的宫人也极有眼色地冲着上首的孝庄行了一礼,退到了殿外。 一时之间,殿内便仅剩下孝庄、太后、若幽以及身边最信任的贴身宫女(姑姑)了。 “如今临近年关天气越发冷了,之前便让苏麻到永寿宫给你传了话,若无大事,不必到慈宁宫来,你的心意老婆子知道就够了,日日来给老婆子请安的,也未必便是真心盼着我好的。我瞧着这个冬日你的气色倒是比起秋日时,好了些许。” 若幽笑着道,“德蒙皇祖母、皇额娘庇佑,臣妾这冬日里才有了好转,臣妾知晓皇祖母、皇额娘疼臣妾。今日臣妾来却有一要事要向二位长辈禀告。” 闻言,孝庄与太后面色带了几分凝重,若幽看似随性,但说话言语从不妄言,若幽若说是要事,便一定是要事,若幽从不在这些上面含糊。 若幽见两个老太太都竖起耳朵、神情中都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温声道,“皇祖母、皇额娘不必如此,虽说是要事,却也干系不是很大的。”见孝庄、太后二人并未有任何松懈,若幽也不卖关子,“昨儿个,万岁爷来了永寿宫,给了臣妾一分恩典——万岁爷念着臣妾体弱,特意恩准臣妾不必出席除夕宫宴。” 孝庄点点头,“你身子不好,确实是应该好好将养,你是皇贵妃,在名份上,这后宫里,任谁也越不过你去。” “是,臣妾明白。”若幽应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瞧着,这丫头分明就是面上一副端庄大气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怕是乐开花儿了。”太后幽幽补刀。 若幽挑眉,孝庄大笑,“可不是,成日里的就想躲懒。”语气中却是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若幽轻咳几声,“如此臣妾也能多些花样子来让皇祖母和皇额娘开心呐。” 孝庄笑着道,“瞧瞧,这狭促鬼的小嘴儿倒是越发的甜美了。” 几人玩笑过后,若幽正了正神色,“还有一事,说来也是臣妾身子不好,得万岁爷体恤,让四阿哥多在臣妾身边几年,帮臣妾看着宝儿和团团这两个小淘气些。” 若幽此言一出,正准备端起茶盏喝茶的孝庄动作便是一顿,将茶盏搁置于一旁的桌上,眉头轻轻蹙起,言语之中也带着些厉色,“你说什么?” 若幽倒是很淡定地回了,“明年开春儿,四阿哥胤禛要照顾臣妾以及两个弟弟妹妹,暂时不搬去阿哥所了。” 苏麻喇姑正好赶回来听到了孝庄压抑着怒气的问话以及若幽平淡无奇地回答,心下便是一个咯噔,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只听“砰”的一声脆响,孝庄挥落了桌上好容不易立稳的描金福禄寿茶盏。 苏麻喇姑赶忙上前给明显是气得不轻的孝庄顺气。 若幽挑眉,她倒是没想到,孝庄竟然会这么生气,她这个当事人在听到康熙的话的时候都是很淡定的,最多有些感慨罢了。 太后在一旁劝慰,若幽也起身跟着上前,接过新端上来的茶盏,对着孝庄道,“皇祖母莫要生气,为了这种事儿气坏了身子多不值。” “哼!”孝庄重重冷哼一声,接过茶盏喝了两口,方才慢慢平复下来,不过仍旧沉着一张脸,挥挥手,示意她已无大碍,太后与若幽这才坐了回去。 “皇帝这是派你来做说客的吧。”孝庄睨了一眼若幽,淡淡道。 若幽赔笑,“皇祖母英明,什么都瞒不过皇祖母。” 孝庄轻哼一声,“真真儿是越活越能耐了,如今竟要一个女人来替他说这种话!哀家真是老了,竟如此无视哀家!” 听听这连“哀家”都出来,可见这只是面上冷静下来,心里这火气大着呢。 若幽笑笑,“皇祖母息怒,臣妾觉着如此这般也没什么不好。” “好?这分明是没把哀家放在眼里!真是哀家的好孙儿呀!”孝庄顿了顿,“当年若非忌惮鳌拜那贼子,为了稳固江山社稷,不得已立了赫舍里氏那个毒妇,你姐姐又怎会只是个贵妃便进了宫,最后伤了身子不说还仅仅做了个皇贵妃;恭妃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却是很快便小产。赫舍里氏做的那些事情自以为天衣无缝,实则漏洞百出,不光哀家知道,皇帝亦是知情者,对于赫舍里氏做下的事儿,哀家痛恨、皇帝又如何能不痛恨?可时至今日,却是要展现帝后情深了?” 孝庄最大的心愿便是看到博尔济吉特氏与爱新觉罗氏两个最强血脉的结晶诞生、长大成人成为天之骄子。赫舍里皇后担心出身博尔济吉特氏的恭妃以及与孝庄沾亲带故、背后又站着同样作为四大辅臣之一却又有着更加庞大的钮钴禄氏一族的昭贵妃钮钴禄氏一旦诞下子嗣,她的后位便不稳了,不应该说从一开始就不是很稳,她只是朝局政治联姻的牺牲品,佟妃与康熙是打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有皇帝撑腰;昭贵妃、恭妃有太皇太后撑腰,而她,既无情分也无照拂,又怎么能不慌乱呢?为了坐稳后位,赫舍里皇后可以付出一切代价。所以不仅仅是佟妃、贵妃,便是后入宫的恭妃都在暗地里遭过赫舍里皇后的毒手。 赫舍里皇后的一系列手段是坐稳了后位,却也断了孝庄的念想,试问孝庄如何能不厌恶赫舍里皇后? 赫舍里皇后为了自己活命而选择伤害腹中胎儿,导致胤礽出生时其实是带有一些先天上的不足的,这更是触动了当时本就孙儿稀少的孝庄的那根敏感的神经,也成功使得孝庄对于赫舍里皇后的感观由厌恶升到了痛恨,即便赫舍里皇后生下了大清的嫡子。 赫舍里皇后薨逝后,太子胤礽的乖戾之色已显,尽管康熙这些年来一直将太子胤礽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太子即便有所收敛,骨子里的自视甚高、目空一切却是改变不了了的。太子的不学无术、性格跋扈、无孝悌之德,在孝庄眼里便是一方面赫舍里皇后没有在太子年幼时好好教导太子、导致太子长歪了,另一方面便是赫舍里皇后不够纯洁的血统将这些陋习尽数遗传给了太子。后来十阿哥以及昭阳公主的诞生成长,更是再一次验证了孝庄的猜想,团团和宝儿可是又乖巧又孝顺、又活泼又可爱,那机灵劲儿便是十个太子也是比不上的,因而孝庄对于这个目前大清皇后所出的太子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印象。 “太子是万岁爷的嫡子,又一直推行汉家的那些文化,自是要重视嫡长子的。”若幽没什么诚意地劝慰道。 孝庄冷笑,“嫡子?四阿哥、十阿哥都是皇贵妃所出,身份上亦是嫡子,谁又比谁能差了多少。如今这一手,难道不是向哀家逞威吗?” 随着康熙年岁渐长,这对原本相依相存的祖孙如今也变成了这幅互相试探、互相忌惮的地步,到底是权势迷人眼呐,见火候差不多了,想来孝庄对于太子的印象更差了,若幽徐徐开口,“皇祖母,臣妾说觉着这是一件好事,是发自内心的,并非是场面话。便如皇祖母所言,臣妾是皇贵妃,四阿哥胤禛、十阿哥胤礻我都是嫡子,本就极得皇祖母、皇额娘喜爱,若是万岁爷再表现出对孩子们的喜爱与赞赏,那么无异于是将臣妾与孩子们推上了风口浪尖。可是孩子们如今年岁还小,若是臣妾只怕看护不及。依臣妾看,不过是明面上不得圣心,实际上万岁爷对于孩子们还是很关心的,这样子也可以给孩子们一个相对安全的成长环境。毕竟,皇家……夭折的孩子已经太多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若幽的最后一句,说得孝庄一愣,随即陷入了沉思,是呀,别看现在皇帝已经有了十几个阿哥公主,看着数量是不少,可是这些年来夭亡的阿哥和公主以及还未出世便已经成为一滩血水的更是数不胜数,皇家的孩子真真儿是生存不易呀。 太后也在一旁劝慰道,“是呀,皇额娘,这又何尝不是对小四、小十的一种保护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这样便很好。” 孝庄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显然是将劝解的话听了进去,不过却是目光沉沉地看着若幽,“你是个有成算的,和哀家说说吧,也让哀家放心些。” 若幽沉思片刻,抬首看着孝庄,轻轻吐出一个字,“等。” 孝庄和太后闻言双双瞪大了眼睛,“什么?” 若幽认真地看着两位金尊玉贵的老人,轻轻勾唇道,“皇祖母、皇额娘,臣妾的打算便是——等!” 这回两位老太太可算是听清了,不过两人的反应确却是不同,孝庄皱着眉头好似在思索,太后则是明显放松了许多,甚至还端起了手边的茶盏轻轻地啜饮了几口。 半响,孝庄眼中闪过精光,面色亦是缓和了下来,同样端起茶盏却是一下子喝掉了半盏茶水,满是赞赏地看着若幽,“哀家真真儿是老了,难得你能看得、想得如此透彻。”言罢,又暗瞪了太后一眼,“你这丫头,想来一早便明白了,却也不点醒我。” 太后笑着道,“总要皇额娘自己想明白了才好。” 孝庄傲娇地轻哼一声,方才没好气地对着若幽道,“回去告诉皇帝,这事儿哀家不管了,皇帝如今长大了,哀家也老了,不想管也管不动了,想如何便如何吧。” 这是在告诉康熙: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她也老了,也伤心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若幽笑着起身应了。 康熙得知了孝庄的意思之后,将自己关在乾清宫独自待了很久,谁也不知道这位年轻有为的帝王究竟想了些什么。 翌日,康熙给宁寿宫以及永寿宫送了不少好东西,同时还亲自带着一大堆的东西去了慈宁宫,祖孙二人在书房谈了许久,康熙陪着孝庄用过了晚膳方才回了乾清宫,具旁人所述,康熙的表情很是愉悦。 若幽听着素颜的汇报,眼中划过一抹暗光,表面上看,应当是祖孙二人和好如初了,不过,呵,哪有这么容易,破镜重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更何况,便是真的破镜重圆了,也不是之前的镜子了,镜子上那道道裂痕可是无法消去的。 “天家无亲情”,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康熙二十五年便在暗流涌动之中悄然到来。 三月初,端妃因为一场倒春寒病情加重,康熙对于这后宫之中唯一一位汉军旗出身的妃子倒也很是重视,甚至派来了自己平日里惯用的御医,可惜端妃的身子实在是亏损太多了,时至今日已经是油尽灯枯、回天乏力了。 三月十二,若幽去了景阳宫。 景阳宫正殿,若幽到时,殿中还有前来探望端妃的荣妃,见了若幽,赶忙用帕子抹抹眼角,对着若幽蹲身行礼,“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金安。” 拔步床上的端妃因身子虚弱,便在床上问了安。 “不必多礼。”若幽扶起荣妃,又冲着端妃点点头。 若幽与荣妃分别坐下,瞧着荣妃通红的眼眶,若幽不禁心下叹息,荣妃也算是与端妃同一个时期的老人了,如今同为妃位,端妃明显不行了,荣妃这个昔年的“老伙计”又如何能不感伤呢?兔死狐悲,人之常情。 “如今正是春寒料峭之时,娘娘身子不好,可要小心些。”荣妃看着气色并不是上佳的若幽关切道。 若幽点点头,“今日出来穿了不少衣裳,无碍的。” 若幽与荣妃寒暄之时,端妃便坐在床边默默打量着若幽。 说来,端妃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若幽了,看着虽脸色苍白、即便是已经入春却仍然穿着冬装的皇贵妃,不由得有些恍惚,一身淡黄的云纹冬装与白玉兰花的首饰,将本就自带仙气的端庄女子衬得越发的清贵,有那么一瞬间,端妃感觉自己好像从这位温皇贵妃的身上看到了已故的昭皇贵妃,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却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同样都是端庄大气、有母仪天下之风,昭皇贵妃是明艳浓烈如玫瑰的、温皇贵妃却是温婉清冷如兰花的,此时这姐妹二人却是出奇的相像。 若幽看着盯着自己出神的端妃有些意外,即便是许久不见,她的变化也没有这么大吧,需要端妃盯着自己看这么久甚至看到了神游天外。 荣妃也同样有些意外,虽然端妃的身子不好,但是这脑子还是很清醒的,之前两人说了不少话,端妃都是在线的,怎的,这皇贵妃一来,端妃便开始盯着皇贵妃……发呆? 荣妃轻咳一声,柔声问端妃,“端妹妹可是哪里不舒服?” 端妃这才回过神来,对着荣妃点点头,又对着若幽歉意一笑,“臣妾进来精神不大好,适才走神了,还请皇贵妃娘娘恕罪。” 若幽笑着摇摇头,温和地对着端妃道,“无妨,不过本宫瞧着端妃方才的眼神更像是透过本宫看到了什么人,本宫也是心下好奇,便问了出来。” 端妃略有些震惊看着若幽,这位温皇贵妃好毒辣的眼睛,随即苦笑一声,“什么都瞒不过皇贵妃娘娘眼睛。臣妾刚刚看到了……皇贵妃娘娘的亲姐姐、已逝的昭皇贵妃娘娘。” 若幽和荣妃对视一眼,若幽摸摸自己的脸颊,她和姐姐玉琭玳长得有五分相像但是性子却是天差地别的两类人,从来都没有人将她们认成是一个人。 荣妃也觉得很是新奇,端妃这真真儿是病糊涂了,这眼神儿也是……嗯,厉害的很呐,竟然能将把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看成同一个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端妃看着明显静默了的两个人,便知道,若幽与荣妃可能想左了,出声道,“皇贵妃娘娘与荣妃姐姐大概是觉着臣妾将皇贵妃娘娘与昭皇贵妃娘娘认成了同一人了吧,”端妃轻轻一笑,“其实,臣妾是想说,皇贵妃娘娘……贵气天成,气度上与昭皇贵妃娘娘当年很是相像,再者,臣妾看到了昭皇贵妃娘娘,想来大概用不了不久臣妾便要和昭皇贵妃娘娘去叙旧了。” 若幽闻言一顿,气度吗?若幽心下摇摇头,她的姐姐昭皇贵妃钮钴禄·玉琭玳才是真真正正合盖母仪天下的女人,通身的气度、行事哪一样都是绝对衬得起皇后一位的,可惜生不逢时,最后也没能登上皇后的凤位;而她,她……她是曾经暗夜里的女王,生杀予夺才是曾经她的生活,虽然如今平和了不少,也一心只想着能够护着自己的至亲之人一世无忧,可是经了两世、那些深深刻在骨子里的,又怎是说改变便能改变的东西呢? 若幽低头看看自己修长白皙的双手,即便这些年来她韬光养晦、修身养性,可是面具终究是面具,这样宁静致远的日子怕是已经不多了,终有一日,自己身体里的罗刹会重临人世,而这双手,也终将再次染上鲜血。 人人都说她钮钴禄·若幽是误入凡尘的仙子,却不知其实她是摄魂夺命的罗刹仙子。 若幽低低笑了起来,眼中却是明明灭灭。 端妃和荣妃只听若幽又轻又缓地道,“端妃此言差矣,论气度,本宫不及姐姐也。平心而论,最有风范、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不是本宫,而是本宫的姐姐——昭皇贵妃,本宫,呵……” 明明是最温和不过的轻笑声,却是让荣妃与端妃无端地身上一冷,齐齐打了个寒颤。 若幽此言,严格来说算是大不敬了,毕竟若幽如今只是皇贵妃,而言语中却是无外乎将已逝的赫舍里皇后也算了进去,可端妃与荣妃却是深深明白,温皇贵妃既然敢说便是笃定了她二人不会外传,看来不理凡尘的温皇贵妃也并不像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清贵高冷、温婉柔和的。 ———————————————————— (若幽:先给你们打个预防针,免得动起手来吓到……) (端妃:还好,还好,本宫要去见昭皇贵妃了。) (荣妃:好可怕,本宫需要静静……) —————————————————————— 端妃抿抿唇,“是臣妾失言了,还请皇贵妃娘娘恕罪。” 若幽挥挥手,以示自己并不在意。 荣妃起身对着若幽行了一礼,“臣妾出来好些时候,便不打扰皇贵妃娘娘与端妹妹了,臣妾告退。” 若幽点点头,荣妃方才离去。 出了景阳宫,沐浴在阳光下,荣妃方才觉着身上的冷意退了下去。 荣妃走了,内殿之中便只剩下了若幽以及端妃。 “万岁爷已经下旨加封坤源大人为三等子爵、科尔图封正四品骑都尉。”若幽淡淡道,今早康熙下旨给端妃的父兄加恩。 端妃家里也是乱得很,端妃之母乃原配嫡妻,育有两女一子,端妃行三、有一胞妹行七、胞弟行三,然端妃之母生下小女儿后不过三年便病逝了,次年端妃的阿玛便扶正了青梅竹马的侧室。端妃家中共有兄弟五人、姐妹九人,老大为妾室所出,老二、老五为如今的继室夫人所出,很是得端妃阿玛的喜爱,端妃姐弟几个活得很是艰难,好在端妃的祖母还算不错,时常照拂,这才没有被继室弄残弄死。后来端妃入宫,康熙对端妃也还可以,家中弟妹的情况才略有好转。待端妃做了一宫主位后,这才派了人时常搭照家中弟妹,而且蒙恩召家人入宫时,也只召见祖母以及嫡亲的胞妹。 此次康熙下旨蒙恩的科尔图便是端妃的胞弟,如今在户部任正五品的户部郎中,也算是年少有为了。 乍闻此信,端妃愣了半响,方才眼中有泪,撑着起身对着乾清宫的方向拜了三次,“臣妾谢万岁爷隆恩!”又对着若幽一拜,“臣妾多谢皇贵妃娘娘告知。” 若幽扶着端妃倚靠在床头,“这便欣喜了?除此之外,万岁爷还传了圣喻,坤源大人的子爵爵位不允袭爵。” 端妃闻言哈哈大笑,眼中却是止不住有泪水涌出,“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万岁爷圣明!” 若幽看着一脸解气神情、激动不已的端妃,无奈叹了口气,“你的身子禁不住大喜大悲,本宫知道你高兴,只是好歹淡定些。” 端妃用帕子抹抹脸上的泪痕,冲着若幽歉意一笑,“让娘娘见笑了。” 若幽了然地点点头,“谁家还能没个糟心事,只是多少罢了。对于你现在的心境,本宫多少也能感同身受些。” 端妃很是感激地看着若幽,亦知若幽此话不假,当年遏必隆偏宠妾室的事情,知道的人还是不少的。 半响,端妃冷静下来,“今日娘娘将这好消息告知于臣妾,臣妾便是立时去了也无遗憾了。” 若幽笑笑,“便是本宫今日没有说与你听,你早晚也会知道的。” 端妃真诚对着若幽道,“不管怎样,娘娘的这份恩情,臣妾记下了。”沉吟片刻,端妃又道,“臣妾有一事想请娘娘您为臣妾解惑。” 若幽挑眉,“但说无妨,本宫定当知无不言。” “臣妾方才感受到了一股冷意,转瞬即至,想来是源自娘娘吧。” 若幽笑着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如此,娘娘说得是,之前是臣妾失言了。”端妃对着若幽抬手做了一揖,“臣妾身子不好,不方便向娘娘行宫礼,便以此汉家之礼向娘娘致歉。” “你的感官倒是敏锐的紧,还未曾有人言及本宫气势逼人,甚至让人不寒而栗的,如此说来你还是第一人呢。”若幽轻抚着腕间的白玉镯,温吞吞地道。 端妃直视着若有,追忆道,“其实,打从臣妾第一次在您的姐姐昭皇贵妃娘娘那里见到娘娘您时,臣妾便觉着娘娘您好似带着寒意。”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寒意?”若幽眨眨眼,勾唇一笑,那不是什么寒意而是杀意。 “当年年纪还小,骤闻姐姐身子不好是被人害了去的,一时之间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是有的。”若幽淡淡道。 “如此说来,当年并不是臣妾感觉错了。臣妾回来还以为是臣妾的错觉呢,毕竟……”毕竟当年的若幽还是个少女、还是个孩子呢,端妃不敢相信也很是正常。 “世家大族的孩子总是早慧的不是么?”若幽淡淡一笑。 端妃感慨道,“是啊,越是世家大族的孩子越是早慧,皇家更是——无稚童。”端妃顿了顿,“如此,臣妾便也可与娘娘说些这些年一直未曾说出口的话了。” 若幽点点头,想来这是端妃很是满意这一番试探,不过,这些年在宫里,难道自己除了树立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妃仙子形象外,给他人的感觉便是胸无城府吗? “想来,关于昭皇贵妃的小产以及薨逝,娘娘曾经暗查过吧,以娘娘的手段以及钮钴禄氏的人脉,想来娘娘已经知悉:赫舍里皇后、明妃甚至是惠嫔都有参与吧。” 若幽颔首,“不错,而且,本宫还知晓姐姐是中了一种极为伤身子的阴毒之物。” 端妃对于若幽能够知晓这些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娘娘大概还不知晓,通嫔……是明妃的人吧。” “通嫔?”若幽轻声念着这个名字,通嫔那拉氏育有一子一女,可惜儿子不过两岁半便没了,膝下唯有一女——康熙十三年出生的四公主,恪靖公主。在若幽印象中,这位住在关雎宫的通嫔可是低调的很,几乎就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而且也没有发现投靠了哪一系,只是关起门来默默教导恪靖公主罢了,一年到头来也见不上康熙一面,关雎宫——一个听着非常美好的宫殿,却是形同冷宫的存在。“这么说,当年的事儿,通嫔也有参与?” 端妃笑着却是有些凄凉道,“是啊,娘娘也是没想到吧,若非臣妾亲眼所见,臣妾也是不信的。那日臣妾恰好到宝华殿拜了菩萨,当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路过延春阁看到有几支花儿开得不错,便想去折下来带回去,大概是那一片的花木长得好、加之天色又暗了、臣妾有穿着一身而翠绿的衣裳,通嫔愣是没有看到臣妾,通嫔主仆就从臣妾身边走过,当时通嫔很害怕,一个劲儿的催着她的贴身宫女快点走,臣妾当时便很纳闷,便跟着她二人再次来到了宝华殿。通嫔进了宝华殿,也没有上香,而是痛哭了一场,之后,通嫔的贴身宫女对通嫔说,‘小主,来都来了,不如上柱香,求佛祖保佑吧,这件事儿也不是出自您的本意呀。’通嫔很是沙哑地应了,之后殿内便是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想来是通嫔在上香吧,接着臣妾便听到通嫔说,‘佛祖保佑,信女那拉氏并非有意对贵妃娘娘下药,实在是逼不得已,佟妃娘娘以信女的孩子作为要挟,信女不得不妥协,若是有什么惩罚,还请佛祖开恩,只降罪于信女一人……’。”端妃看着若幽,眼中带了几分难以明说的神色,“当时臣妾甫一听到通嫔的话,简直是吓坏了,这样的事,她是不要命了吗,后来再听到是因为孩子,便明白了几分。那日之后,通嫔便病了许久。再后来,臣妾也留意过,通嫔打那病好以后便不怎么出门,即便出来也是到宝华殿上香祈福。” 若幽闭了闭眼睛,看来当年姐姐并不仅仅是因为红麝香珠之故,还中了其他的招儿,看来有必要去关雎宫通嫔那里走一遭了。 “到是本宫小觑了明妃。”若幽掀掀唇角。 突然想到了什么,端妃眼中划过一抹暗光,低声道,“康熙二十三年,娘娘生产,臣妾听闻娘娘亦是中了招儿,明妃被降位,想来也与她脱不了关系。” “佟佳氏,呵……”若幽看着眼前有些愤慨的女子,轻轻一勾唇,“你也很是痛恨明妃吧。” 明明应当是问句,却是被若幽硬生生说成了肯定句。 端妃盯着若幽看了半响,颓然苦笑,“真真儿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娘的慧眼,是啊,臣妾恨极了佟佳氏,臣妾的小阿哥是佟佳氏这个恶妇硬生生地拖没了的,那是臣妾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宝贝,这让臣妾怎么呢不恨呢!” 端妃并非没有生育,只是都未曾保住而已。 端妃曾经先后四次有孕,一次在不到四个月的时候小产;一次在七个月的时候早产,孩子生下来便没了气息;还有一次,是在有孕两个月的时候,意外小产;最后一次,自打有孕便待在自己的宫里直到生产都没敢踏出宫门一步,好不容易怀胎十月、一朝分娩,拼尽老命甚至生得大出血,方才生下了一个五斤六两的小阿哥,后来端妃醒来抱着小阿哥喜极而泣,直至哭晕过去。 可惜的是,小阿哥在两岁的时候病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在一开始,乳嬷嬷没有当回事儿,后来有些严重的时候,才被端妃看出端倪,端妃这才着急忙慌地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当年端妃还不是一宫主位,因而请来的太医自然也算不上多好,且价值端妃并不怎么收到两宫太后以及康熙的重视,太医自然也就不怎么上心。 小阿哥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端妃派了身边的大宫女去请,结果大宫女言说,佟妃娘娘身子不适,叫走了太医院泰半的太医,那些个医术好的一个都没剩全都去了佟妃的承乾宫。 就这样又拖了两日,原本健健康康的小阿哥已经变得无力哭喊,端妃见着孩子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心一横,抱着孩子直接奔到了慈宁宫求见了孝庄,孝庄一见自然是怒不可遏,急招了御医、擅长儿科的院判以及院正,几位德高望重、医术精湛地老太医一诊脉,纷纷摇头,皆言拖得太久已经回天乏术了,端妃便抱着小阿哥,直至小阿哥慢慢咽了气。 第一百三十章 小阿哥的夭亡,带来的后果便是:佟妃罚俸禁足,给小阿哥一开始诊脉的小太医、传话的太监、照顾小阿哥的乳嬷嬷全部杖毙。 可是于端妃而言,即便是所有人都死了,也换不回她的儿子了,端妃大病一场,本就因生产亏虚的身子更加的不好。 能挺过这些年,大概也是不乏想要看着佟妃的了应得的报应,可惜的是,佟妃的背后是整个佟佳氏,她只能看着佟妃一步步从妃位变成了明贵妃,虽然现在是明妃,但是这样的惩罚对于端妃这个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的人来说,哪里够。 今日,告知若幽当年昭皇贵妃一事,未尝没有想要勾起若幽的仇恨之心的意思,可是令她失望的是,从头到尾,这位皇贵妃娘娘都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从始至终申请都是淡淡的,大概只除了听到通嫔对昭皇贵妃下药时,眼中闪过寒光外。 若幽缓缓转动腕间的白玉镯,须臾,浅浅一笑,抬眸看着端妃,“除了明妃,大概惠嫔也是你厌恶的对象吧。” 端妃闻言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下意识地看着若幽,目光中满是震惊与浓浓地不可置信,随即便恢复了之前的带着几分凄凉的柔和端静之态,不过却仍是带着几分极为正常的惊讶之色问道,“皇贵妃娘娘何出此言?咱们不是在说佟佳氏么,怎的有扯到了惠嫔头上?” 虽只有那么一瞬的失态,却是未曾瞒过一直观察着端妃神色的若幽,若幽唇角轻勾,直视着眼神不自觉地略有些躲闪地端妃,“难道不是么?如今惠嫔的大阿哥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才很是侥幸地保了下来吗?” 端妃眼中闪过厉色,语气仍是平淡柔弱的,“娘娘再说什么,臣妾不大明白。” 若幽嗤笑一声,“怎么,到了如今,端妃你还不愿与本宫说实话吗?”看着端妃一副装作迷惘的样子,若幽轻靠在椅背上,淡淡道,“你既不愿意说,那……本宫来帮你!当年惠嫔怀着大阿哥时,你也有了身孕,只是你有孕的时间比惠嫔晚约莫两个月,有人看不得惠嫔生下这个孩子,便在惠嫔最喜爱的枣泥糕中下了药,这种药是要配合其他的东西才能起作用,这便是一种类似于桂花香的香气。那一日,惠嫔邀了你、荣妃与张贵人一道到御花园赏花。当时惠嫔的胎已经差不多有四个月了,胎像很是稳固,这才敢约了人出来逛园子赏花。而你,”若幽顿了顿,看了看端妃越发惨白的脸色,“应当是还不知道自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端妃苦笑了一声,闭了闭眼睛,方才哑声道,”因着那日张贵人带了一只做功极为精巧的发簪,惠嫔要了张贵人的发簪观赏,而臣妾与荣妃则是一边闲聊一边吃着宫人送上来的点心,臣妾虽不知自己有了身孕,但很是喜爱酸甜之物,当日宫人呈上来的四五样点心中,只有枣泥糕是酸甜可口的,惠嫔与张贵人交谈之时,臣妾一人便吃了少半碟子。待惠嫔正要吃的时候,一碟子枣泥糕,半数都已经被臣妾吃了。吃了这么多加了料的枣泥糕,臣妾便觉得腹部疼得厉害,惠嫔拿起的枣泥糕自然也没有吃,唤了太医又将臣妾送到了最近的钦安殿偏殿。待太医赶到时,臣妾的孩子,已经……” “一连涉及到两位有孕的妃嫔,且一位已经小产,自然是惊动了太皇太后以及万岁爷。所有的糕点都是惠嫔准备的,而在场的几人都可以证明:当时惠嫔也真的拿起了准备要吃的,因而太皇太后与万岁爷便派人去查究竟是谁动的手,呵呵,查来查去,也不过是查赐死了一个常在、两个庶妃罢了,那药本是下给惠嫔的,若非臣妾先吃了,惠嫔的大阿哥又怎会……若是臣妾的孩子还在,如今也到了快要娶妻的年纪了。”端妃的声音充满了悔恨。这么多年,她一直很是后悔,当年为什么要管不住自己的嘴。 若幽点点头,接着道,“你因惠嫔失了孩子,可以说是提惠嫔受过,结果惠嫔却是并未记住你的好,或者说对于你的遭遇并未便显出什么应有的感恩之心,本宫说的可对?” “是啊,若不是臣妾,焉有今日丰神俊朗的大阿哥?分明是臣妾的儿子做了她儿子的替死鬼,臣妾焉能不恨?可是,可是惠嫔不仅未曾放在心上,甚至还嘲讽臣妾,说臣妾无能连个孩子都保不住!”端妃恨恨道。 这话,真的是听着挺扎心的,惠嫔那种爱掐尖的性子,若幽本以为不过是不愿意承认端妃是替她挡灾,没想到竟还笑话人家端妃保不住孩子,啧啧,端妃不恨你惠嫔恨谁呢? 想着想着,突然,若幽想到了什么,看着端妃,“本宫听说,惠嫔生了大阿哥后还小产过一次,这才不能再生的,惠嫔的小产,是你干的?” 端妃的表情有些狰狞,“她害死了我的儿子,一命偿一命,本宫没有让她的大阿哥去陪着本宫的儿子,已经很是仁慈了。” 若幽看着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一提到这件事仍旧咬牙切齿的端妃,不禁叹了口气,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更何况是有血有肉的人呢。正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惠嫔真真儿是作的一手好死,也难怪端妃这般好性子的也能出手这么狠,对后宫女子来说,最重要的可不就是儿子嘛。惠嫔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且还不自知。 若幽点点头,表示很是理解,换位思考,若是有人将手伸到了她的孩子们身上,她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若幽认真想了想,或许,她不仅不会善罢甘休,还会让动了歪心思的那起子小人十倍、百倍的还回来,不过,在那之前,她会先为孩子们筑起铜墙铁壁,防患于未然,尽量为孩子们营造一个和谐的环境,让孩子们平安快乐地成长。 第一百三十一章 若幽看着端妃凉凉道,“本宫倒是没想到一向以端静著称的端妃娘娘,竟也有辣手无情的一日。不过,虽说手段过激了些,但终归是情有可原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过来说,可不正是端妃这样的情形。 “为母则强,想来娘娘该当有此体会才是。”端妃勾勾唇角道。 若幽看着端妃抿唇一笑,笑中不乏深以为然之意。 殿内一时静默,端妃轻咳了好一阵,半响,方才缓过劲来,原本苍白的脸上也因为长时间的咳嗽,生出了一丝血色。 端妃端起床头的茶盏喝了几口盏中已经由滚烫的热水变为恰好入口的温水,润了嗓子方才开口道,“臣妾这身子,如今已是熬不了几日了,今日能够将藏了这十几年的话一股脑儿地说出来,臣妾倒也是轻松了不少。臣妾不才,但进宫这么多年倒也有些人手,臣妾愿意将这些人手交给娘娘,助娘娘一臂之力。” 若幽挑眉看着端妃,“你怎知本宫便一定会应了你的要求?要知道,本宫的姐姐可是已逝的昭皇贵妃,本宫已经全部掌握了姐姐留下来的,若是再吃下你的,本宫也会担心将来尾大不掉的。” 端妃柔和一笑,“娘娘会接手的,有的时候最可怕的不是那些明面上的敌人,而是来自于暗地里的,不是么?” 若幽淡淡看着端妃并未言语,只把端妃看得心里发毛,原本笃定的神情,也开始变得有些不坚定起来,甚至开始担心若幽不接受自己手上的这些人该如何是好。 在端妃内心焦急之时,若幽淡淡的声音响起,“好,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端妃,你的人,本宫接了,你的愿望,终有一日,本宫会实现。” 端妃闻言却是愣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若幽这是答应了,很是激动地爬起来,在床上给若幽行了大礼。 若幽无奈地叹了口气,扶着端妃靠在床柱上,“你这是做什么,本宫既然应了你,便断然不会反悔的。” 端妃摇摇头,“这是臣妾应做的。臣妾知道娘娘是守信重诺之人,只是前路漫漫,臣妾不能看着恶人得了报应,要靠娘娘一人,前路艰险,臣妾这三拜:一愿娘娘一切顺利、二愿娘娘与臣妾大仇得报、三愿娘娘母仪天下。” 若幽垂着眼帘,“端妃这话本宫……” 端妃打断若幽,“臣妾相信娘娘,非未因为娘娘如今是皇贵妃、是离那个位置最近的人,而是因为……像娘娘这样的人盒盖母仪天下的,若是娘娘都坐不上那个位置,那么这天下便也没有人配得上那个位置了。这是臣妾的心里话。” 若幽笑,“你倒是对本宫有着很大的期许,如此,本宫便借你吉言吧。” 若幽看着神色很是疲倦的端妃,“你好好休息吧,本宫会去太皇太后面前为你进言,这个妃位,你已经做得够久了。” 端妃却是神色平平,“臣妾如今虽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却仍是要多谢娘娘美意。” 若幽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之时,端妃突然道,“皇贵妃娘娘,臣妾觉得或许娘娘应当注意注意佟佳氏的其他人,有些事,明妃的脑子怕是有些不够用!” 若幽的脚步顿了顿,“好,本宫知道了。”终是未曾回头,迈步出了内殿。 康熙二十五年三月十五,康熙帝秉承太皇太后懿旨,晋封端妃为端贵妃。 圣旨一下,前朝汉臣对于康熙此举异常满意,数位汉军旗大家修书著文赞扬康熙满汉一家的举动。 承乾宫。 “砰!”明妃直接砸了手中的青玉茶盏,“你说什么?端妃那个贱人被万岁爷封了贵妃!” 下面跪着的小宫女哆哆嗦嗦地道,“回娘娘的话,是皇上身边的梁总管亲自去景阳宫传得圣旨,现在整个后宫都传遍了。” “滚!”这回连着桌上的糕点盘子一起躺在了地上。 “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一个汉军旗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之女竟然也能够成为贵妃!当本宫是什么?”明妃气得直拍桌子。 彩儿倒了杯温水递给明妃,“娘娘您消消气,万岁爷的圣旨不是写了吗,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呀。” 明妃喊了半响自然是觉得口干舌燥,便接过了彩儿手中的茶盏,喝了几口,方才道,“太皇太后!那……” 彩儿吓了一跳,慌忙去拉明妃的袖子,“娘娘慎言!” 明妃的这口气呀,瞪了彩儿一眼,“怎么,本宫在自己宫里还说不得了?” “娘娘,隔墙有耳,有些话,可是万万说不得的呀。”彩儿苦口婆心道。 明妃轻哼一声,也知道有些犯忌讳的话不能说,转而悻悻道,“她董氏如何就能越过本宫做了贵妃,本宫还是个妃呢!” “端妃娘娘不是快不行了吗,大概是为了这个太皇太后方才与万岁爷商量了下旨晋封的事,否则,端妃娘娘又如何比得过娘娘您呢。”彩儿笑着道。 彩儿的一番话,可算是让明妃的气顺了些,不过仍是意气难平,语气酸溜溜地道,“那也是到了本宫的前面,真真儿是好大的脸!也不瞧瞧自己的德行能不能配得上贵妃的尊位。” 配不配得上,也不是您老人家说了算的呀!只要太皇太后和皇上认为人家端妃娘娘担得起这贵妃的尊号,那端妃娘娘便是配得上的,如今既然下了圣旨,很显然,在太皇太后和皇上的眼里,大概,人家端妃娘娘比娘娘您老人家更配得上,否则也不会独独晋升了端妃为端贵妃,您老儿还是明妃没动。不过,这一番话,彩儿也只能在心中想想了,若是说出来,大概便可以去辛者库过日子了。 康熙二十五年三月二十一,端贵妃董氏病逝,康熙帝下旨以贵妃之礼下葬于妃陵,追谥为端慧贵妃。 作为康熙一朝第一位逝世的贵妃,端慧贵妃的身后之事可谓是极尽哀荣,端慧贵妃七七之时,康熙帝念及贵妃之好,再一次施恩贵妃母族,下旨晋封贵妃的同胞兄弟科尔图为二等轻车都尉。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五月底,康熙决定带着孝庄、太后以及一众后宫妃嫔前往畅春园避暑。 若幽站在延爽楼的院子门口,看着熟悉的一景一物,颇有些感慨。 宝儿和团团到底年纪还小,路上有走了许久,如今一看到“新家”,兴奋头儿又起来了,撒丫子绕着延爽楼跑了起来。 胤禛看着如脱缰的野马般的弟弟妹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看向了自打到了这延爽楼门口,便一直站在门口未曾动作、明显有些出神的若幽,拉住若幽的手,轻声唤道,“皇额娘?” 若幽回过神来,对着胤禛一笑,只是那笑容之中到底透着几许惆怅与惘然,“皇额娘无事,咱们也进去吧。” 言罢,也不待胤禛说什么,便拉着胤禛的手进了殿。 一进了大殿,明显便觉着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即便是胤禛都不得不感叹,真的是好舒服呀! 母子两个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便有宫人端来温温的果茶,两人足足喝了两盏茶,方才觉着缓过劲来,这六月的天,确实是够热。 “禛儿大概对于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吧。”放下茶盏,若幽笑着问道。 胤禛很是诚实地点点头,对于畅春园的记忆还是上辈子,至于这延爽楼,因着德妃并不住在这里,因此胤禛也只是远远地看过,并未进到这延爽楼之中,如今进来了,倒也不负这“延爽”二字,确是夏日避暑再合适不过的居所了。 若幽一副我就知道你定是不记得了的表情,“上一次来还是康熙二十一年的时候,那时候你也不过才三岁,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豆丁,自然也没有什么印象了。” 胤禛不觉满脸黑线,什么叫作“上一次来的时候他还是个小豆丁”?那时候他还是雍正皇帝,好么?那不是他,好么? 不过,胤禛看了看对面的绝色女子,自己的额娘,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儿子那时还小,只有个大概的印象。” 若幽那厢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胤禛的话还是没有听到,继续自顾自地感慨,“一转眼,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若幽认真打量了胤禛半响,“已是个精神奕奕的小少年了。” “娘娘,李公公来了。”画意进殿对着若幽行礼道。 胤禛很是感激地看了画意一眼,总算是拉回了进入叨叨模式的若幽,也拯救了被拉着一同回忆并被吐槽的他。 画意一头雾水地看着明显对着自己神色温和了不少的四阿哥,眨了眨眼,这是怎么了? “请李公公进来。”若幽靠在大迎枕上,懒懒道。 “奴才参见皇贵妃娘娘。”李德全对着若幽打了个千儿,见胤禛也在,忙道,“参见四阿哥。” “李公公快起来,素心,給李公公端盏茶来。”若幽笑着道。 “谢娘娘。”李德全站起身来,笑着对若幽道,“奴才来是传皇上口谕的,还请娘娘准备准备,皇上晚上到延爽楼用膳。” “哦,万岁爷晚上要过来?”若幽有些惊讶道,这车马劳顿的,康熙不在自己的清溪书屋呆着,跑到她的延爽楼做什么? “是,这几日因着天热,皇上进膳都不香呢。”李德全笑眯眯道。 若幽了然地点点头,康熙就是想来蹭吃蹭喝呗,“本宫知晓了,劳烦李公公跑这一趟了。” 素心适时将凉茶递给李德全。 若幽笑着道,“李公公,不妨喝了这茶再走,这大热天儿的,莫要中暑了才好。” 李德全接过茶碗,笑着对若幽道,“奴才多谢娘娘恩典,如此,奴才便不客气了。”言罢,便将一碗茶喝了个干净。 素心再次给李德全满上,直到喝干了这一碗茶,李德全方才抹抹嘴,对着若幽一礼,“奴才这到了园子里还未曾喝过水呢,娘娘的水真真儿是解了奴才的燃眉之急呢。娘娘若无其他吩咐,奴才便回去向万岁爷复命了。” 若幽笑着颔首,“素心,送送李公公。” 李德全离开后,若幽对素沁道,“吩咐下去今儿个晚上吃凉拌面,再填几个爽口的小菜,做个酸笋老鸭汤,其余的便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是,奴婢明白。”素沁行了礼,便去了后面小厨房。 夕阳西下之时,康熙带着几分疲惫迈进了延爽楼,迎风而来的凉爽之意,让康熙不禁精神了几分。 侧殿,胤禛带着宝儿和团团蹲在地上搭积木,若幽则面带微笑地靠坐在贵妃椅上看着玩耍的孩子们。 因着康熙进来时便吩咐了不必通报,因而一进了偏殿,便看到了如此和谐有爱的一幕。 见康熙进来,若幽缓缓自椅子上站起身,福身一礼,“万岁爷来了。” 几个孩子一听若幽的话,纷纷回头,便看到了身后站着的皇阿玛。 胤禛自然是放下手中的积木,规规矩矩向康熙行了礼。 过了个年,团团似乎长大了不少,也跟着哥哥站在原地向着康熙行礼。 至于宝儿,则还是向往常一般,没心没肺地跑到康熙身边,拉着康熙的袍角撒娇,“皇阿玛,你可算来了,宝儿等你好久了。” 康熙叫了起,抱着宝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摸摸宝儿的小脑袋,“哦,这么想皇阿玛?” 宝儿很是认真地点点头,“可想可想了,想得宝儿的肚肚都跟着呱呱叫了。” “哈哈哈……”宝儿略带愁苦又无奈的声音逗笑了一屋子人。 “想来万岁爷也饿了吧,不如万岁爷先到内室略略洗漱一番,臣妾这便吩咐上膳。”若幽对着康熙道。 忙乎了一天,天气热,自然是出了一身的汗,身上也确实是黏黏糊糊不舒服,康熙点点头,放下宝儿,“乖,先和你皇额娘去坐着,皇阿玛马上便回来陪着我们的小公主。” 宝儿拉着康熙的手,“皇阿玛要快快的哦。” 待康熙一身清爽的出来时,若幽母子几个已经坐在了八仙桌边,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应的膳食。 康熙挨着若幽坐下,恰好,过了凉水的面条也端上了桌子。‘’ 在若幽这里用膳,向来是不按照宫里的例菜规矩来的,一向是本着基本不浪费的原则上菜。 如今,这桌子上也不过有酱牛肉、麻辣鸡丝、水晶皮冻、口水鸭、凉拌香芹、什锦木耳、蚂蚁上树、夫妻肺片、小葱拌豆腐、葱油豆芽等十分接地气四荤六素共十个凉盘。 大概是小厨房的厨子们觉着光上凉菜招待皇帝有些磕碜,便又添了金玉满堂(松仁玉米)、荷塘月色(玉兰山药加豆角)、翡翠白玉(炒白菜)、五谷丰登、糖醋鱼、东坡肉等四素两荤六个热菜。 若幽看着这一桌子荤素塔配的菜,心下暗暗点头,这小厨房的厨子们但是越来越会做事儿了,孩子们都还在长身体,该是要营养均衡的才好。 别看桌子上尽是这些简简单单、很是平常的膳食,康熙却是心满意足地足足吃了三碗面方才放了筷子,便是那这个凉菜与热菜,也吃了个七七八八。 (若幽:康熙再加上三个孩子,战斗力惊人啊……) 躺在躺椅上消食的康熙再一次觉得,到若幽这里用膳是一个多么明智的决定,明明苦夏,却仍是吃了个心满意足。 第一百三十三章 因着天气炎热,再加上又到了园子里,规矩便也没有了在宫中那样严苛,皇子阿哥们也不必日日早起去读书、上骑射课,每隔一日上午去半日即可,骑射课则是改为了读书之后的第二日上午,恰恰好躲过了日头最大的时候,一众皇子阿哥们自然是满心欢喜。 而一众妃嫔自来了畅春园,白日里也基本都是缩在自己的院子里,早晨或是傍晚才出去逛逛,亦是想着或许能够偶遇康熙也未可知,倒也不是没有因此便得了康熙青睐的,如答应何氏、常在万琉哈氏便因为伺候的好,分别晋了常在、贵人,还有一名畅春园的宫女名唤夏荷的成为了夏答应,到了七月底,夏答应又晋位夏常在,一时之间,在园子里,这位夏答应可是风头无二。 难得这日天气阴阴的,没了毒辣的大太阳,又刮起了些小风,真真儿是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宜妃便邀了若幽、兰嫔、布嫔、敏贵人一同前往后湖赏景,宜妃的大宫女来传信儿的时候恰好僖嫔也在,因而,僖嫔便笑着央了若幽带着僖嫔一道去,若幽也没有推脱便应了下来。 若幽与僖嫔到时,宜妃等人已经坐在了湖边的亭子里,见到若幽的辇,便自亭子迎了出来,笑盈盈地蹲身行礼道,“臣妾(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 若幽笑着扶起宜妃,“不必多礼,快来吧。” 僖嫔笑着对宜妃行了礼,又与兰嫔、布嫔见了平礼,敏贵人则是与僖嫔见了礼,一番行礼过后,几人方才进了亭子。 宜妃是个快人快语的,看着僖嫔挑眉道,“没想到僖嫔妹妹也得了空儿。” 僖嫔笑着道,“臣妾新做了些点心拿与皇贵妃娘娘品尝,恰好赶上了宜妃姐姐的邀约,便央着皇贵妃娘娘带着臣妾一并来与姐妹们说说话。” 宜妃知道当着若幽的面僖嫔不敢说假话,只是,这僖嫔什么时候到了我方阵营的?宜妃看了看若幽。 若幽回了宜妃一个安心的眼神,宜妃眨眨眼,放下心来,既然皇贵妃表示接纳,她这个“小弟”自然不好将人赶出去,虽有一肚子的疑惑,也知道此时不是询问的时候,也只得按奈下来,待有了机会再问皇贵妃便是。 理清思路,宜妃亦是扬起笑脸,“如此,有了僖嫔妹妹,咱们这说话也能更热闹些。僖嫔妹妹怕是不知,平日里,咱们这几个人,几乎都是姐姐一个人在说。僖嫔妹妹是个热闹的,这下姐姐也有个伴了,省得皇贵妃娘娘成日里总嫌弃姐姐能说、没个消停呢。” 若幽本就不是个喜欢叨叨叨的,兰嫔、布嫔、敏贵人也不是那种性格外向又爱说的,因而,几人都是靠着宜妃在活跃气氛,宜妃是个爽朗性子,倒也是乐的招呼大家。 僖嫔闻言眉眼弯弯,“平日里也甚少与宜妃姐姐说得上话,今日不过几句,却是觉得姐姐甚是亲切呢。” 一旁的敏贵人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原本隐隐有着敌意的宜妃与僖嫔两人,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好似成为了挚友一般,这关系进展的还真真儿是……神速呐! 布嫔看着眼露惊讶之色的敏贵人,不禁心下摇头,这敏贵人进宫也有好些年了,孩子也生了,这性子还是如此的……天真可爱,也是难得,若非有皇贵妃的照拂,怕是早早便不知缩在那个角落里枯萎了。 亭子是临水而建的,还有着铺就得蜿蜒曲折的回廊,回廊的一头连着亭子,一头则是远远地伸出去,两边种满了荷花,回廊的尽头还停着一艘小船,若是想乘船游赏也是可以的。 几人凑在一起观景感受自然之美的同时,也无非便是聊聊谁又得宠了、谁又被罚了,正说在兴头上时,便听到了“噗通”一声。 若幽放下手中的茶盏,宜妃也跟着放下茶盏,皱皱眉头,“得,看来咱们这景是赏不成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了远远传来的呼喊声。 若幽站起身来,“走吧,既然都来了,便去看看吧。” 宜妃等人应了是,也自凳子上站起来,跟着若幽慢慢地走了出去。 出事儿的地点离着若幽所在的亭子倒是不远,走着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 走近了才发现,呦呵,人还不少,在场的有德贵人、灵贵人、谦贵人、万琉哈贵人、辉发那拉常在、苏佳常在、何常在,众人看到皇贵妃款款而来,都是一惊,对视一番:这皇贵妃怎么来了? 若幽平日里很少出门,便是出门也是捡着环境清幽且人迹罕至的去处,因而对众人来说,若幽这位皇贵妃娘娘可是神秘的很。 不论心中如何震惊,众人还是规规矩矩地蹲身行了礼,“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宜妃娘娘、僖嫔娘娘、布嫔娘娘。” “都起来吧。”若幽淡淡道,“本宫刚刚听到有人呼喊,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几个贵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德贵人上前一步,对着若幽福身道,“惊扰了皇贵妃娘娘是嫔妾等的不是,还请娘娘恕罪。” 德贵人倒是会做人,先是上来请罪一番,即便若幽真有心罚,如此情景之下,也是不好罚的。 请过了罪,德贵人方才垂眸缓缓道,“是夏常在不小心落水了。” 若幽正准备开口,便听得,“救上来了,救上来了!” 随后,一名浑身湿透身着浅粉色绣着栩栩如生地彩蝶旗装的女子自后边走了过来。 夏常在也是个机灵的,看着若幽几人,当下便蹲身一礼,“嫔妾常在夏氏参见各位娘娘。”不认识不要紧,先行礼总没大错。 “起吧。”若幽淡淡道。 “谢娘娘。”夏常在谢了恩,便站起身。 不仅是夏常在第一次见若幽,若幽也是第一次见这位颇得圣宠的夏常在,圆圆的眼睛、略带些婴儿肥的鹅蛋脸儿,倒是个灵动清秀的佳人,也难怪得了康熙的喜爱。 若幽看着浑身湿透的夏常在,眉头轻蹩,“素心,给夏常在披上披风。” 第一百三十四章 素心,那不就是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吗?这么说,眼前这位一身芙蓉青衣的绝色女子便是当今的皇贵妃娘娘了?夏常在满是感谢地对着若幽一礼,“嫔妾谢过皇贵妃娘娘恩典。” 接过披风,夏常在还小声地对着素心道了谢。 披上披风,夏常在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 “说说吧,究竟是怎回事儿,好好儿的,怎的便到了湖中去?”若幽看到德贵人打算继续回话,话音一转,“夏常在,你说。” 夏常在福了福身,抿唇半响,方才答道,“皇贵妃娘娘,嫔妾原本正与灵贵人、苏佳常在一边说话一边欣赏湖边的美景,谁曾想突然听到走在后面的万(琉哈)贵人一声惊呼,嫔妾正准备转身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便感觉有一股力道推了嫔妾,嫔妾便掉下了水。” “哦?万贵人,发生了什么事,引得你大惊小怪,竟让夏常在掉下了水,嗯?”若幽看着倚靠在宫女身上的万琉哈氏淡淡开口。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像是这位万琉哈氏贵人有着河东狮的功力,轻轻一声呼喊便将夏常在震进了水中,僖嫔摸着景泰蓝掐丝护甲暗付。 “皇贵妃娘娘,不是嫔妾推了夏常在,嫔妾惊呼是因为嫔妾不小心崴了脚,还请娘娘明鉴呐。”万琉哈贵人喊冤。 若幽看了素心一眼,素心上前轻轻撩开万琉哈贵人裤脚查看,片刻,回到若幽身边,对着若幽点点头。 万琉哈贵人是真的崴了脚。 万琉哈贵人见状松了一口气。 若幽对着万琉哈贵人温和一笑,“别害怕,既是真的伤了脚,那便回去休息吧,请个太医来好好儿瞧瞧,莫要落下什么病根才是。你伤了脚,不好走路,就乘着本宫的辇回去吧。” “这如何使得!”万琉哈贵人吓了一跳,她不过是个刚刚才晋升上来的贵人,别说是乘辇了,便是乘轿子都还是不够格的,“嫔妾没事儿的,多谢皇贵妃娘娘厚爱。嫔妾住的地方离这里也不算远,有宫人扶着,嫔妾能回得去。” “跳回去吗?”若幽淡淡道。 “扑哧。”宜妃看着万琉哈贵人诚惶诚恐的样子笑出了声,“万(琉哈)贵人,皇贵妃娘娘既然赐了你这份恩典,你谢恩便是,这样的恩典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呢,如今能有幸乘坐皇贵妃娘娘的凤辇,万(琉哈)贵人你可还是头一人呢。” (皇贵妃所乘坐的也称之为“凤辇”,只是比皇后的规格要小一点。) 到了这份儿上,万琉哈贵人也只能是惴惴不安地谢了恩,坐上了传说中的凤辇。 耽搁了这些许时候,作为如今后宫实际上的掌权者,明妃乘着辇方才姗姗来迟。 看着站在人群中的若幽,明妃忍不住轻轻蹙眉,即便是一身寡淡的衣裳、简单的配饰,也难以掩盖那出尘的气质与绝世的容颜,这样的气度与容貌便是旁人想要忽视也是极难的。 “皇贵妃不是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吗?她怎么也在这里?”明妃轻声呢喃。 一旁跟着的彩儿生怕自家主子下一句便蹦出类似于“惹人厌的东西”、“没事儿找事儿”、“贱人”、“她算个什么东西”之类的话,便接过话头儿,“兴许是出来透透气,恰好碰上了吧。” 明妃轻哼一声,却是未再说什么,彩儿悬着的心也跟着落回了肚子里。 明妃下了肩舆,迈着优雅的步子,缓步来到了若幽跟前,蹲身行礼,“臣妾见过皇贵妃娘娘。” 若幽抬抬手虚扶一把,“明妃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若幽话音刚落,明妃便直起身子,皮笑肉不笑地道,“臣妾多谢皇贵妃娘娘。” 环视了一周,看到颇有些狼狈的夏常在,明妃皱了皱眉,对于这样出身低下却又得康熙的圣宠的女人,明妃很是不喜,当然同样宫女出身却又得了康熙宠爱的如德贵人、灵贵人、良贵人等,亦是在明妃看不上宫妃之列的。 看到夏常在身上披着的牡丹纹蜀锦披风,明妃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走上前用手轻轻摸了摸披风,内里用的是上好的淡色妆花缎,勾了勾唇,明妃扭头看着若幽,“这样好的蜀锦与妆花缎制成的披风,皇贵妃倒也舍得。” 若幽挑眉,现在不该是处理夏常在落水事件吗,怎的说起了她的披风?果然,这明妃一见了自己这个比她位分高的皇贵妃心中的这口气便起来了,只顾着和她怼了。 “总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夏常在到底是万岁爷看重的,若是……出个什么事儿,总归是不好的。”若幽拨拨指甲上带着的点翠护甲,幽幽道。 明妃愣了半响,凉凉道,“左不过也不是臣妾的披风,娘娘不觉着心疼,臣妾自然也没什么,不过是给娘娘提个醒罢了。”说着又扭头看了看半分惊惧之色也无反而淡然地很的夏常在,“人嘛,总要认得清自己的位置才好。” 夏常在眨眨眼,对着明妃福了一礼,“嫔妾多谢明妃娘娘教导。只是这披风是皇贵妃娘娘体恤嫔妾的心意,嫔妾自是不好辜负皇贵妃娘娘的一番美意。” 明妃听着这软软的话,便觉着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时一口气提不上来、憋在胸膛之中,胸脯上下起伏不定,运气了好半响方才平复下来,冷哼一声,“那就好好收着皇贵妃娘娘的这份心意吧!”明妃在“心意”二字上特意加重,“只是夏常在要谨记,若是污了这上好的披风,便是对皇贵妃娘娘不敬。” 夏常在微微一笑,很是恭敬地再施一礼,“是,多谢明妃娘娘提醒,嫔妾定会好好儿地将这披风洗净还给皇贵妃娘娘的。” 若幽温和一笑,“不必了,不过一件披风,夏常在留着吧。” 夏常在闻言很是惊喜道,“嫔妾多谢皇贵妃娘娘赏赐,嫔妾定当好好保存,定不会负了娘娘的恩典。”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明妃看着眼前温馨和谐的一幕简直气得肝疼,若非彩儿一直拉着,怕是真快要忍不住了。 按按额角,明妃觉着她和钮钴禄氏的人真的是犯冲,不管是昭皇贵妃钮钴禄·玉琭玳还是现在的温皇贵妃钮钴禄·若幽,每次一见她们准没好事。以后还是少见为妙,见得多了,一准儿会折寿的。 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明妃想了想,“本宫听人来报说有妃嫔溺水了、出了人命,这才放下手中的宫务急匆匆地赶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宜妃见若幽神情恹恹、不想多说话的样子,便出声道,“夏常在言说自己是被人推下水的,不过是侥幸被人救起才未曾伤了性命,皇贵妃娘娘正待仔细询问,明妃姐姐你便来了。” 明妃看了宜妃一眼,“宜妃这话是说本宫扰了皇贵妃娘娘?” 宜妃用绢帕捂着嘴娇笑一声,随即冷了声音,“本宫可没这个意思。”两人如今同为妃位,叫明妃一声“姐姐”是给明妃面子,既然明妃自己不想要这份体面,她又何必巴巴地凑上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明妃:………宜妃跟着钮钴禄皇贵妃混得日子久了,怎的也变得阴阳怪气的。 “本宫也不过是问了个开头罢了,既然明妃也到了,此事便由明妃负责吧。本宫也乏了,这便回去了。”若幽是不耐烦看着明妃与宜妃斗嘴了,正好送了万琉哈贵人的凤辇也抬回来了。 僖嫔赶忙道,“臣妾送娘娘回去。” 若幽点点头,想了想扭头对宜妃道,“夏常在到底是你宫里的人,你便留下听听吧。” 正准备开溜的宜妃:………好吧,是这个理,便对着若幽福了福身,“是,臣妾明白。” 若幽坐上凤辇、僖嫔坐上肩舆,二人便在一片“恭送皇贵妃娘娘。”的声音中离开了这也算是是非之地的地方。 “娘娘是皇贵妃,您才是这后宫之中的第一人,既然您已经问了这件事,何不管到底呢?”半路上,僖嫔看着左侧坐在华丽宽敞凤辇上闭目养神的若幽疑惑道。 “本宫向来不理后宫琐事,既然明妃已经到了,本宫合盖功成身退。这事儿看着是几个小妃嫔争风吃醋使了些小手段,可是你看看在场的除了新人之外的几人,这水呀,混着呢!”若幽看了一眼恍然大悟的僖嫔,“本宫身子不好,又何必掺乎进去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呢?” 僖嫔想了想,有德贵人、灵贵人这二人在,这事儿怕是便简单不了,随即点点头,“娘娘说得是,是臣妾短视了,早早抽身,也省的最后惹得一身骚。就让明妃头疼去吧。”说到最后,僖嫔不禁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转了转眼珠,僖嫔压低了声音对着若幽道,“便是明妃不来,怕是娘娘也不打算掺和这事儿吧。” “明妃一定会来的。”若幽淡淡道。 僖嫔瞪大了眼睛,满是不解。 若幽虽仍是处在闭目养神之中,却是好似心领神会般知晓僖嫔的惊讶,“去报信儿的不是德贵人的人便是灵贵人的人。” 这二人尤其是一心想往上爬的德贵人自然是不希望有新人压在前面,而现在的夏常在很是得康熙的喜爱,过些时日怕是康熙便要给她晋封个贵人的位份了,若是能够再生下个皇子阿哥,封嫔也不是没有可能,要知道即便当年她得宠,也是靠着生育方才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的,个中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如今夏氏如此之快地崛起,绝对会是她晋封之路的大敌,所以她绝不能允许有任何的差错,决不能!可惜,没想到夏常在竟然会凫水,不过能够拉下一两个出身世家大族又正得宠的新晋嫔妃也枉费一番谋划了。 不得不说,若幽真相了,夏常在是德贵人使了计策推下湖的,去给明妃报信儿的小太监也是德贵人派去的。 第二日,宜妃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有宫人来报:明妃的掌事大宫女彩儿求见。 若幽了然一笑,对着宜妃道,“先歇歇,喝点儿茶。”又对传话的小宫女道,“让她进来。” 小宫女对着若幽行了一礼应了是,转身退出了大殿,不一会儿便带着一身掌事宫女装束的彩儿进了殿。 彩儿行礼道,“奴婢参见皇贵妃娘娘、宜妃娘娘,皇贵妃娘娘、宜妃娘娘吉祥。” “起来吧。”若幽淡淡道。 “谢皇贵妃娘娘。”彩儿谢了恩,站起身。 “你是明妃的大宫女,明妃派你来可是有什么事儿?”若幽看着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地彩儿,暗暗点头,明妃的这个大宫女是个不错的,想来这些年也是她一直在明妃的身边提点明妃。 彩儿笑着道,“明妃娘娘派奴婢前来是来向皇贵妃娘娘禀报昨儿个夏常在落水一事儿的结果的。” 若幽点点头,算是回应。 彩儿接着道,“夏常在落水的确是有人推了夏常在,推了夏常在的便是当时站在夏常在身边的苏佳常在,同时在游廊边儿上的地面被洒上了大量的茉莉头油,这也是夏常在直接掉入湖面的原因。经过明妃娘娘的调查,这头油出自马贵人处,但是马贵人负责管理头油的小太监已经于昨日投井了。明妃娘娘已经上报了皇上,苏佳常在降位答应被送到了西北上的静安堂,马贵人因管教不力被降为常在。” 啧啧,倒是干脆利索,能够查的这么细致,想来昨儿个儿明妃也是没休息好吧。 若幽颔首,“本宫知晓了,回去给你家娘娘复命去吧。” “是,奴婢告退。”彩儿行了一礼,退了几步,转身离去。 “想来你这一大早的过来,也是想和本宫说这件事儿的吧。”若幽微笑着看着宜妃道。 宜妃点点头,语气却是有些不大高兴,“如今,倒是不用臣妾说了。” “万琉哈贵人那边儿怎么样?”若幽拨拨茶叶,喝了一口茶水,今日素沁沏得是玫瑰花茶,喝着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说到万琉哈贵人,宜妃的脸上总算是多了几分阳光。 “万琉哈贵人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宜妃笑着道。 “哦?那昨日之事可有动了胎气?”一个多月,看来是来了园子里怀上的。 “万琉哈贵人身体底子不错,昨日又得了娘娘恩典乘了娘娘凤辇回去,没什么大碍的。”宜妃顿了顿,“只是,伤了脚,如今也不敢大量用那些效果上佳的活血化瘀的伤药,整日里也是疼的够呛,快可怜见儿的。” “有了身孕是要注意些,用些冰块镇着想来会好些。”说着若幽皱了皱眉头,“只是恐怕盯着万琉哈贵人这胎的人不少,你还是要当心些,看顾好了,莫要遭了他人的毒手,否则万岁爷那里怕是连你也要吃了挂落。” 万琉哈贵人可是这两年来的头一胎,也是新人里第一个有了身孕的,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说到这一点,宜妃也是挺愁的,万琉哈贵人本身也还算得宠,本身家世也不错,照着这架势,若是这一胎是个儿子,恐怕是极有可能封嫔的,儿子、位份这可是会碍了不少人的眼呢。 “臣妾明白的,多谢娘娘提醒。”宜妃对着若幽略略欠身,感激道,“如今万琉哈贵人伤了脚,倒是正好在屋子里养伤,也不必出去,省得惹出些是非了。” 说完了好事儿,宜妃自然而然地便又想到了昨个儿的闹剧,不禁皱了皱柳眉,“臣妾总觉着昨个儿的事儿透着古怪。那马贵人好好儿地在自己屋子里坐着也竟然被牵连了,真是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瘟神。” 若幽唇角微勾,“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样的桥段在这后宫之中可是常见的很。马贵人虽家世不错,但是却是难得的性子和顺的,入宫这么久,倒是还未曾听说过与和人结了怨,依着本宫看,不过是挡了某些人的路罢了。” “挡了某些人的路……”宜妃呢喃,马贵人不过是个贵人,贵人有没有定数,因此出手的绝不是常在,皇贵妃说马贵人挡了他人的路,什么路?自然是………封嫔之路呗!与马贵人家世相当的几个新入宫的妃嫔还没有能够布下如此大局的人脉与手段,排除了新人那便是老人出手了,贵人位上的老人:顺贵人、德贵人、良贵人、灵贵人、敏贵人、丰贵人、裴贵人、高贵人、常佳贵人、色赫图贵人,后面的几个贵人都是无子无女又不得万岁爷宠爱的,在嫔位如此紧张的局势下,基本上属于晋升无望的,也可以排除;良贵人虽然有子,但是出身辛者库便是硬伤,再加上两宫太后都不喜,如今又遭到了万岁爷的厌弃,恐怕便是贵人位上的这些个够资格的都上了,良贵人怕是都够呛,毕竟封嫔可是要“仰承太皇太后慈谕”才能册封的,不用想都知道,太皇太后是绝不可能同意的,良贵人是个有自知之明的聪明人,正是知道,因而这些年一直活得很是低调,像个小透明一样,所以良贵人也可以排除了;顺贵人只得一女,出身不怎么好、家世不足,虽然资历老,但是却一直没有能够够上封嫔;敏贵人性子比较单纯、又胆小,一直靠着皇贵妃,满军旗出身,家世也可以,曾经也生下过一个公主可惜不满周岁便夭亡了,若是能够再生下个一子半女的,想来皇贵妃一定会为敏贵人請封;那么,便只剩下德贵人和灵贵人了,这二人相比,她更倾向于是德贵人,这个面上一副贤良淑德的伪善女人。 “此事,德贵人怕是脱不了干系。”宜妃长长舒了口气,“对了,那日给明妃去报信儿的人臣妾恰好见过,虽然如今是在何常在身边,但是以前可是与德贵人身边的茶禾有过来往的。” “你小心些德贵人便是,到底乌雅氏一族曾是内务府的一霸,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万岁爷将乌雅氏一族在内务府的族人全部罢免了,但是乌雅氏经营了这么多代,怎么会没有些后手,隐藏在暗中的人才真真儿是防不胜防。”若幽此言无疑算是肯定了宜妃的猜测。 “不过是下贱的包衣宫女,野心倒是不小。”宜妃很是厌烦地道。 一个嫔位可是满足不了德贵人的,至少也要是妃位才行,历史上的乌雅氏可是稳坐四妃之位呢,这话若幽便不打算和宜妃说了。前世的乌雅氏的确是厉害,不过,这一世在她的一再打压之下,如今都已经是康熙二十五年了,乌雅氏还不过是个贵人,有生之年,乌雅氏,没了命中极得康熙喜爱的十四阿哥,妃位怕是与你无缘了,当然即便是有其他的机缘,我钮钴禄·若幽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若幽轻抚着腕间的白玉镯暗付。 “人嘛,总是这样,越是曾经卑下低贱,一朝得势,便越是想着鸡犬升天,毕竟这权利富贵可是好东西呢!曾经做宫女的时候不过是想着能够爬上龙床、成为了天子妃嫔、做了小主便是极满足的了;做了小主,便想着要得了万岁爷的圣宠才好;有了圣宠在身,便想要一个孩子傍身;有了孩子,可不就想要位份了吗?做了嫔位,便想着妃位,做了妃子,便想要贵妃之位,甚至再进一步,成为那万凰之王、母仪天下的这世间最为尊贵的女子也不是没有可能,不是么?”若幽讥笑道。 “呵……就凭她?一个包衣宫女、一个曾经明妃宫里的洗脚婢,也配!”宜妃满是不屑,“一个嫔位,也算得上是看得起她了。” (在后宫众人的眼中,作为包衣洗脚婢的乌雅氏也就比汉人女子强一点点,满后宫之中,也就是八阿哥的生母卫氏不如乌雅氏,便是现在康熙刚刚宠幸的夏常在也比乌雅氏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夏氏是行宫御前伺候的宫女,身份比之一般的宫女更要金贵些;至于灵贵人,当年在南府,也是有品级的宫女也可以算是半个女官的存在,是有脸面、有身份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宜妃的心声大概可以代表了康熙整个后宫所有选秀出身的、世家大族的妃嫔们的想法,乌雅氏这个人,真可以说这些贵女们没有一个是瞧得上的,可也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人瞧得上的女人,成为了康熙的四妃之一,协理六宫,最后在康熙龙驭宾天之后,击败了所有曾经瞧不上她的一众后宫妃嫔,成为了大清的圣母皇太后,这手段,可见一斑。当然也可以从侧面说明,雍正皇帝的优秀基因有多少是来自这个不是很亲厚的亲生额娘身上了。 “配不配的,左右也不是咱们说了算的,只要万岁爷喜欢,抬举个高位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若幽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茶水,“总之,莫要因着她的身份,便掉以轻心就是了,德贵人乌雅氏可不简单。” 宜妃闻言亦是正了脸色,“娘娘所言甚是,臣妾谨记在心。” 万琉哈贵人有孕的消息爆出来,康熙很是愉悦地大手一挥,便赐了万琉哈贵人一个封号——“定”,让新鲜出炉的定贵人万琉哈氏好好儿养胎。 这又是有孕又是赐封号的,自然是引起了一种地位妃嫔的羡慕嫉妒恨,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手段一股脑儿地冲着定贵人而去,便是有宜妃这个老牌儿的、掌着宫权的妃位娘娘在,也是有些左支右绌,累得够呛。 到了九月中旬,天气凉快下来,定贵人的胎也好不容易熬到满了三个月,这危机也算是消除了泰半,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宜妃也松了口气。 宜妃抽空还来了若幽的延爽楼一趟,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左不过就是对着若幽吐吐苦水儿,若幽看着面色有些苍白、明显消瘦了不少的宜妃,便知道宜妃的这一通苦水儿并不是瞎编,宜妃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憔悴,便可见这段时间宜妃确实是费了不少心力。 若幽安慰了宜妃好一通,又给宜妃拿了不少养颜的花茶,才算是将人给打发了回去。 天气凉了不少,若幽便也减少了出门,平日里便是在延爽楼读书、抚琴、画画、侍弄花草亦或是研究药方、画画图纸、做些小玩意。 “主子,好消息!”素颜快步进了小书房,对着坐在书案前看书的女子行了一礼,颇有些兴奋道。 若幽放下手中的书,抬抬手示意素颜起身,笑着问道,“何事竟是让你如此高兴?” 素颜双眼亮晶晶地回道,“主子,戴梓大人研制出来的连环红衣大炮投入了战场,不过十天的时间便连续攻下了三座沙俄的腹地城池,沙俄人死伤惨重,我大清的兵将却是损失甚少。” 闻言,若幽的脸上也带了浅浅地笑,“哦?这消息可准确?” 素颜笑着上前递上了一张写着极小字迹的薄纸卷。 若幽接过小纸卷,认真看了起来。 很快,若幽便看完了,看着纸卷最后的落款日期,竟然是十天之前,不禁微微叹息,“这消息传递地也太慢了。” 素颜无奈地耸耸肩,“如今,这京城里咱们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已经够快的了,她们传递消息的都是特地训练出来的鹰隼,像这样的重大消息为了保证时速,都是通过鹰隼传递的,其他人的消息至少也还要四五日才能到呢。 虽然不满足与消息的传递速度,不过若幽也知道,这是时代的限制,没办法,因而也只是感慨一句罢了,“戴梓倒真是个人才,本宫本以为他能够制造出来两连发的红衣大炮便不错了,没想到,竟然制造出来了六连发的红衣大炮。” (“两连发”就是填装一次炮弹可以发射两回,“六连发”就是填装一次炮弹可以连着发射六回。戴梓发明之前朝廷使用的红衣大炮还是填装一次、发射一次的单发式的。) (以上内容纯属个人杜撰) “娘娘,还有程大人(程宇)以及各位能工巧匠的功劳呢,最最重要的是若非有娘娘您的启发和传授,他们又怎么可能这么快便造出来呢。”素颜给若幽添上茶,附和道。 若幽嗔怪地轻睨了一眼素颜,笑着道,“就你这小嘴儿甜。” 喝了口茶,若幽轻扣桌面,“这十天过去了,想来征俄大军又往前推进了吧。” 想也能知道,有了这等作战利器,清军定是红衣大炮在前开路,轰开一座城,后面骑兵、步兵再顶上,不过依着如今的炮弹的生产能力,有着这半个多月的轮番轰炸,炮弹的库存想必也要告罄了,如履平地地攻城战也就如此了,怕是之后便要继续使用传统的攻城方式了。不过,想来打了这些日子,武器差了大清十万八千里的沙俄也应该被打怕了才是。 其实打了这么久,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一种心理上的博弈了,若是大清依旧如之前那般气势汹汹,给沙俄人造成“我方依旧弹药充足”的假象,那么想来沙俄人会支持继续打下去的人恐怕寥寥无几了,若是一旦让沙俄人发现大清弹药消耗殆尽,只怕又是要拉开一场持久战了。 如今前方领兵的依旧是萨老将军,后来简亲王送安泰等一众年轻人去长见识,也便留了下来,统领中路大军,有着萨老将军、简亲王再加上自家六哥阿灵阿等大局观强、脑子又活泛的将领,想来这样虚虚实实的打法,应该会想到吧。 素颜看着拿着小纸卷,一声不吭的主子,便知晓自家主子又开始思虑前方战局了,无奈地摇摇头,唉,上位者的脑回路作为下人难以懂的呀。 倒是一旁的素心出声安慰道,“主子不必忧心,六爷走之前您还给了六爷锦囊妙计,想来六爷定会看得,既然看到了主子您的计策,想来六爷一定会游说萨老将军的,萨老将军领兵多年,定有决断的。” 若幽点点头,放下小纸卷,从书架中找出收起来的地图平铺在书案上,根据传来的消息在地图上圈点,按照大军行进的情况,如今应当是已经占领了西西伯利亚平原、差不多抵达乌拉尔山脉,乌拉尔山脉对沙俄人来说可算是最后一道天然的屏障了,一旦大清的军队越过乌拉尔山脉,便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了,距离沙俄的首都莫斯科便也不远了,可以说大清占领沙俄全境届时也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了。因此,这乌拉尔山的攻守战可是极为重要的,胜,则相当于扼住了沙俄的命脉,自此之后,沙俄再无天险可凭,待大清的弹药不足,沙俄便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一战之力。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只是不知这大军的弹药是在乌拉尔山一战之前耗尽还是在乌拉尔山一战之后耗尽。 素颜转转眼珠,笑着道,“主子,奴婢相信,咱大清的大军定会得祖宗庇佑,所向披靡的。” 若幽长长地舒了口气,“但愿如此吧。若是真能迫使沙俄人投降、归属我大清,想来今年年关六哥便可以回京了,额娘那边也可以放心下来了。” “咱们六爷可是天生神力,听说斩了不少的沙俄将领呢。这次和沙俄人打,六爷可是从头打到尾的,待班师回朝之时,皇上定会嘉奖六爷的,六爷岁年纪不大,可是这战功却是实打实的拼出来的,又有主子的这层关系在,想来定不会薄待了六爷的。”素颜肯定道。 若幽冷哼一声。“只怕便是因着本宫,万岁爷才会有所顾忌。” “是啊,主子如今是皇贵妃位同副后,身居高位,到底是不同了。果毅公大人(大哥法喀)年纪不小了,但是却是官职不高亦不在权柄极重的地方;四爷虽说一直是在老夫人膝下,后来也改了族谱,可是到底是生母低下的庶出出身,与公爷和六爷不同,官职也不是很高,六爷虽然能力极佳,可是到底还是年轻自然还要有很长的路要走。正因为钮钴禄氏嫡脉一直以来没什么作为,母族不盛,才是主子能够位居皇贵妃——副后之位并生养了两位阿哥一位公主的重要原因。”素心跟着叹息道, 若幽点点头,“正是如此。原本依着六哥的情况,即便万岁爷有意扶持,也要最少再过个十年八年,六哥才能位居人臣,可是这一场场的仗打下来,却是给了六哥快速晋升的机会。按照六哥的功劳,便是封个将军(从一品)也不为过,毕竟这样能够开疆拓土的大功劳可不是谁都能赶上并且抓住机会立功的。若是果真如此,那么后宫有本宫这个有皇子的皇贵妃,前朝又有了六哥这样手握兵权的将军,前后呼应,万岁爷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平衡,怕是要打破了。便是本宫亲生的十阿哥还小,可是玉碟上,本宫亦是四阿哥的生母,四阿哥可没比太子小了几岁。赫舍里氏的族人在军中并无建树,后宫之中,皇后已逝,赫舍里氏位份最高的也不过是个嫔位(僖嫔),如此一来,太子势弱,便是本宫与钮钴禄氏不争,旁人也不会静观其变,如此,前朝必定动荡,这可不是万岁爷想看到的。” “若是六爷的官位不一下子升得那么高不就好了吗?一般封赏,不是也会进爵吗?”素颜眨眨眼睛,出声道。 “傻丫头,平日里让你多学学还不乐意。”素心点点素颜的额头,“主子说得必然是已经考虑过了进爵之事了,天大的军功可不是简简单单升个爵位便能够抵销掉了的。” 若幽赞赏地看了看素心,“便是如此。可惜六哥的孩子还小,钮钴禄氏的女眷也都有了封赏诰命,否则请封女眷也是个不错的由头。还是得想个法子,尽量将这军功移作他用,六哥还年轻,沉淀几年,也是好的。”说着,若幽看向了素颜,“你抽空将消息给府里送一份去,让额娘也帮着参详参详;另外给安泰去信,让他也跟着想想,那小子打小儿鬼主意便不少。” 素颜福了福身,“是,奴婢知晓了。” 唉,这没有功劳便想着捞功劳好加官进爵,可是如今,这有了泼天的功劳也是愁人呐! 到了九月底,圣驾便启程回鸾了。 前线大军的消息也跟着传回了京城。 征俄大军大获全胜,已经全面占领了乌拉尔山脉,沙俄国王递交了投降书,并派遣使臣前往大清议和。 若幽看着传来的消息,也不禁露出了信息的笑容。正如素颜所说得到那样,大清的大军在全歼了沙俄驻守乌拉尔山的三十万大军之后,所有的炮弹才全部耗尽,不过,阿灵阿打开了若幽的锦囊妙计之后有几何实际的情况便想到了若幽之前的担忧,联合简亲王向萨老将军进言,萨老将军综合考量后,大军休整了三日,便气势汹汹地翻过了乌拉尔山脉,向着伏尔加河挺近。沙俄人看着来者不善的清军,明显是弹药充足、精神振奋,还以为之前的估算错了,三十万大军都没能消耗掉大清的火药,直觉大清太厉害了,这样下去亡国都是分分钟的事儿,于是沙皇便主动举了白旗——投降了。 大清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回京城,不仅仅是康熙龙颜大悦,整个京城都沸腾了,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当天,康熙便召集了一众重臣,商议了关于沙俄投降的事情,一直到凌晨时分,御书房的灯火才熄了下去。 翌日一早,康熙便在早朝上下了圣旨,大清接受沙俄的投降,但是沙俄从此成为大清的附属臣国,沙俄只能为王不能为皇,若是沙俄人不愿意,那么大清不介意再费些时日,彻底征服沙俄。 这是自打沙俄二次进犯后,康熙第一次主动便显出的强势,自然,如此强势的态度,也满足了所有人的预期,从朝堂道民间,无不赞扬康熙是一代明君、是一代圣君,不少的文人墨客都写诗、写文章为康熙歌功颂德,康熙又被捧得轻飘飘了一把。 康熙美滋滋地好好儿做了一番对沙俄未来数年的规划,才想起来,此次征俄大军的左路军统帅是钮钴禄·阿灵阿——温皇贵妃钮钴禄氏的亲哥哥,而主帅萨老将军与钮钴禄氏是姻亲,想到了这一层,康熙自然也想到了这钮钴禄氏怕是要再次崛起了,遂神情有些莫名。 不过,不管心里是如何想得,作为功臣之妹、他的皇贵妃,总该是去永寿宫以示恩典的。 等到康熙的圣驾到了永寿宫,才发现永寿宫闭门谢客了。 梁九功自然发现康熙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便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很是自觉地上前去扣了门,永寿宫的宫人打开了大门才发现敲门的是梁九功,后面的是康熙,自然也是吓了一跳。 第一百三十九章 开门的小太监虽然被吓了一跳,到还是记得规矩,恭恭敬敬地对着康熙行了礼,方才将永寿宫大门紧闭的原因娓娓道来。 进了十月,这天气一下子凉了下来,若幽的身体便又些不好,成日里便窝在暖阁中休养。前些日子,忽然变了天气,若幽略染了些风寒,旁人倒是没什么,但若幽本就身子不大好,这染了风寒便算是得了大病,因着前朝刚刚传来捷报,为了不扰了大家的喜庆,这才没有声张,因着永寿宫平日里便是隔三差五地叫齐远来瞧病,入了冬更是频繁,因而,也没有人察觉出不对。 约莫五日前,也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皇贵妃的身子不大好,僖嫔带着赫舍里庶妃上门探望皇贵妃,结果,僖嫔与赫舍里庶妃前脚离开永寿宫,皇贵妃若幽后脚便吐了血彻底病倒了,四阿哥知晓此事后,便让永寿宫的宫人关了正宫门只留了侧门和角门供胤禛上下学、宫人们出入,而对外只说是皇贵妃需要静养,每年永寿宫都会闭门谢客,自然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最多时感慨一句,今年永寿宫倒是闭门谢客得早。 小太监的叙述梁九功听到了,离得不远的康熙自然亦是听到了,未等小太监说完,康熙便沉着一张脸径自下了龙辇,丢下一句“不必通报了。”便迈着大长腿快步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不管是院子里很是安静,穿过回廊,转过十二折的金丝楠木山水屏风,内殿更是安静地好似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胤禛、胤礻我、宝儿三个孩子都在,听到明显不同于几个素的轻盈、几乎无声响的脚步声,齐齐回过头来,见是康熙,几个孩子明显愣神了一瞬,胤禛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上前几步,对着康熙行了一礼,轻声道,“儿臣参见皇阿玛。” 胤礻我也跟着胤禛行礼问安,不过到底是年纪还小,声音都有些发颤。 宝儿则是瘪瘪嘴,一把抱住了康熙的大腿,带着哭腔道,“皇阿玛,您可算来了,呜呜宝儿好害怕。”虽然宝儿抱着康熙哗啦啦直掉眼泪,但声音也是小小的,好似生怕打扰了谁。 康熙对着胤禛和胤礻我点点头,“不必多礼,起来吧。”又抱起宝儿,温柔地拍着宝儿的后背轻声道,“莫怕莫怕,皇阿玛来了,嗯?皇阿玛的小公主不兴哭得。” 宝儿却是不再言语,只是一味地缩在康熙的怀里小声地啜泣。 康熙心下叹息,抱着宝儿走近了宽敞的拔步床,看着床上安静躺着却面色苍白的绝色女子,心下一阵酸涩,目光中带着几分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担忧、怜惜、心疼,眼中也有了些许湿润之感。康熙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翻涌地思绪。再睁开眼,已是变得比古井无波。 康熙扭过头,对着站在一旁的胤禛、胤礻我轻声道,“外面说话吧。” 胤禛、胤礻我应了是,跟在康熙后面出了内殿。 康熙抱着宝儿坐在软榻上,指指近前的椅子,对着胤禛、胤礻我道,“坐吧。” 胤禛、胤礻我谢了恩,方才在椅子上坐下。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康熙看着素沁道。 素沁对着康熙行了一礼,方才回答道,“回皇上的话,娘娘染了风寒、大病了一场,身子便不大好。五日前,僖嫔娘娘与赫舍里庶妃前来探望娘娘,带来了一些滋补的吃食,娘娘因着在病中食欲不佳,难得这些吃食中有一道葡萄玫瑰酥得了娘娘的喜爱,娘娘便就着带来的柚子柑橘露进了不少。娘娘吃之前,奴婢也曾检查过只是一些普通的吃食,娘娘也是辨认过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方才吃了的,况且之前僖嫔娘娘也经常会带一些自制小食给奶奶品尝,从未出过任何问题。可是没想到,僖嫔娘娘与赫舍里庶妃离开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娘娘便吐血晕厥了。奴婢们也是下了一大跳,赶忙请了齐太医来。娘娘吐血晕厥是因为误食了效果类似虎狼之药的东西,娘娘本就身子弱,这样的东西无疑会让娘娘病情雪上加霜。后来,齐太医检查了娘娘所有吃过的东西,那糕点和甜露之中分别加入了一些滋补之物,若是单独食用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若是和在一起,便是极损身体的‘毒物’,娘娘便是因此才中了招的。” 康熙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沉声问道,“皇贵妃如今如何了?” “齐太医已经尽量稳住了娘娘身子,娘娘如今昏睡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只是到底是伤的狠了,若是没有极品的良药,只怕”素沁的话未说完,康熙却是明白了的,只怕是还能撑多久便只能看命数了。 康熙很是愤怒地拍上了一旁的紫檀木矮桌,“放肆!”,随即便将桌子上的茶盏狠狠摔在了地上。 一屋子的人被吓了一跳,呼啦啦跪了一地,便是胤禛和胤礻我也乖乖跟着跪了。 宝儿白嫩的小手揪揪康熙的袖子,“皇阿玛,额娘会醒来的对吗?” 康熙的满腔怒火瞬间熄灭,摸摸宝儿柔软的头发,温和道,“对,你额娘一定会醒来的,额娘还要给咱们宝儿公主插簪带花呢!” 宝儿点点头,“皇阿玛是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宝儿相信皇阿玛说得,皇阿玛说额娘能好起来,额娘便一定可以好起来的,宝儿等着额娘醒来给宝儿装扮地美美的。” 宝儿的一番话说得康熙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不过是数天不见便长大了不少的心肝儿宝贝儿,心里很是难过。 一抬头看到跪了一地的人,康熙皱皱眉,“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敢小心翼翼地起身,不过都是一副寒蝉若噤的样子。 看着众人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康熙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难道刚刚发火的时候很吓人,随即低头温声问着靠坐在自己怀里的娇娇儿,“刚刚皇阿玛是不是吓到宝儿了?” 宝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声道,“宝儿知道,皇阿玛生气是因为额娘病了,不是针对宝儿,宝儿是吓了一跳,却是不害怕的。” 第一百四十章 康熙安慰好了自己的心肝儿宝贝儿,这才拉过了与宝儿同岁却已经有些小少年模样的胤礻我,这孩子虽然表面上勉励维持着自己,实际上若非平日里胤禛的教导,恐怕已是如同宝儿一般拉着康熙的龙袍求抱抱了。 康熙拢过胤礻我,看着想要亲近自己,却是抿着小嘴、乖乖站在一旁的白嫩小包子,不禁被这小儿子的小表情给逗笑了,戳戳怀中撒娇的宝儿,“你看看你十哥,再看看你,还在皇阿玛怀里撒娇、掉金豆豆。” 宝儿轻哼一声,嘟囔道,“谁说十哥没有掉金豆豆了,明明”却是被胤礻我一把捂住了嘴,宝儿拍掉胤礻我的小爪子,气鼓鼓道,“还不兴人家说实话了!额娘病着,哭一下有什么嘛。” 说到若幽,两个孩子的眼中都暗淡了一下。 康熙又如何会感受不到,只得安慰道,“皇阿玛会派最好的太医给你们额娘瞧病的,额娘很快就会没事儿的。” 这回轮到胤礻我抓着康熙的衣角,“皇阿玛,儿子也好害怕,明明之前额娘还教了儿子读书,没一会儿却是闭着眼睛躺到了床上,姑姑们(几个素)都说额娘是累了要好好休息,可是儿子知道,额娘是被人害了才会一直睡着不醒来的。可是,皇阿玛,儿子以前听宫里的老嬷嬷说过要是睡得时间长了(薨逝了)便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儿子,儿子好怕额娘她她也”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绷了这么长时间,如今皇父在身边,便再也绷不住了。 宝儿亦是泪眼朦胧地看着康熙。 瞅着两个可怜兮兮的小包子,康熙将两个孩子一同揽进怀中,“皇阿玛保证,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两个孩子在康熙怀里哭了一阵便没了声响,康熙低头一看,两个孩子已经睡了过去。 到底是这几日受了惊吓,如今放松下来,两个年纪尚幼的孩子便顶不住了。 康熙将胤礻我和宝儿交给乳嬷嬷,带去了后殿休息。 抱走了两个小的,康熙这才将视线转向了一直没怎么吭声的四儿子胤禛。 因着若幽病倒,胤禛作为永寿宫最大的主子,自然这几日也是劳心费神不少,整个人也憔悴了不少,更是瘦了一圈儿。 康熙看着一脸严肃的胤禛,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你皇额娘病着又要照顾胤礻我和宝儿,你也辛苦了。” 胤禛恭敬道,“能够为额娘侍疾是儿子应尽的孝道,照顾弟妹更是儿子作为兄长应尽的责任,儿子不敢言及辛苦。” 康熙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在关键时刻能够不慌乱、稳住大局,老四,你很好,皇阿玛很是欣慰,只是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到乾清宫告诉皇阿玛,知道吗?” 胤禛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起身对着康熙一礼,“是,儿子知道了。” 康熙扶起胤禛,叹了口气道,“便是皇阿玛再忙,关心一下自己妻儿的时间总还是有的。” 胤禛眼中划过一抹暗光,遂抬起头,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是儿子考虑不周,儿子知道了。” 当夜康熙便在永寿宫宿下了,翌日一早,康熙着梁九功传旨太医院:尽全力配合齐远救治皇贵妃,一应药材紧着永寿宫,无必要保证皇贵妃安然无恙。 至此,这整个后宫才知道永寿宫的皇贵妃病危了。 乍一收到消息,孝庄便是眼前一黑,缓了半响方才会过劲儿来,便要披了大氅前往永寿宫,慈宁宫众人好劝歹劝好不容易劝住了老太太,派了苏麻喇姑带着上好的药材前往永寿宫探望若幽,又派人召了齐远过慈宁宫问话,自然也着人去调查若幽到底是因着什么病到了的。 得了齐远的回禀,老太太的心方才放下了些,只是到底年纪大了,这一通着急上火的,自然是有些受不住,齐远又给孝庄开了些温养安神的药,方才去了永寿宫守着若幽。 等到苏麻喇姑与调查的人回了慈宁宫禀告了事情的经过,慈宁宫又毁了一套上好的茶具。 等到康熙下午匆匆忙忙赶到慈宁宫时,孝庄已经带了抹额坐床上去了,显然老太太是气的不轻,她心心念念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来个若幽,如今又快不行了,这让她如何给科尔沁成吉思汗黄金血脉交待! 康熙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孝庄喝了药、吃了蜜饯,见老太太仍是臭着一张脸,少不得陪笑道,“皇祖母莫要生气了。” 孝庄冷哼一声,“今儿个敢对皇帝亲封的皇贵妃动手,说不准明儿个便敢对老婆子动手了。” “皇祖母是咱大清的定海神针,谁人敢对皇祖母不敬?”康熙严肃道。 “少拿那些好听话儿糊弄哀家,哀家虽然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可是这心儿里还跟明镜儿似的,这次的事情,绝不能便如此算了,赫舍里氏的心太大了,不过是个还未行册封礼的庶妃便敢谋害皇贵妃,真真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那僖嫔也是个蠢的。”孝庄冷声道。 一应吃食都是赫舍里庶妃做得,赫舍里庶妃做好了便找到了僖嫔,要求僖嫔带着她前往永寿宫看望皇贵妃,僖嫔便带着赫舍里庶妃去了永寿宫,直到见了若幽,僖嫔都未曾碰过赫舍里庶妃食盒分毫,因此事情是谁做的,一目了然。 闻言康熙亦是正了神色,“皇祖母放心,对于如此目无宫规、肆意妄为之人,孙儿绝不会姑息的,小赫舍里氏(赫舍里庶妃)便病逝好了,以后,赫舍里氏的秀女也不必入宫了。” 永和宫。 僖嫔跪在地上接了康熙的圣旨:僖嫔御下不严,着禁足半年、罚奉一年,罚抄宫规百遍、《地藏菩萨本愿经》十遍。 送走了前来传旨的李德全,僖嫔挥退了伺候的人,拉开紫檀木妆台最下面的屉子,按下边缘的一个凸起的花纹,原本屉子的木板下又出现了一层,里面放着一个小匣子,僖嫔打开小匣子,里面是一个水头儿极好的、雕琢着如意石榴云纹的老坑翡翠玉镯。 第一百四十一章 僖嫔看了半响,褪下了原本手腕上戴着的冰种莲花纹的玉镯,拿起了匣子里的翡翠玉镯,戴在了自己的左手腕儿上。 轻轻抚摸着翡翠玉镯,僖嫔脸上露出了淡淡地笑,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沮丧与颓然,神态之中尽是对未来的信心与憧憬。 延庆殿。 “赫舍里庶妃接旨吧。”一个年轻的小太监看着跪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赫舍里庶妃颇有些不屑道。 只是赫舍里庶妃仍然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 小太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上前直接将圣旨塞进了赫舍里庶妃的手中,“如此,庶妃便算是接了圣旨,奴才这便回乾清宫复命去了。” 手中被塞了圣旨的赫舍里庶妃这才回过了神,一把扔开手中的圣旨,抓住眼前的小太监,凶狠道,“狗奴才,你竟然敢假传圣旨!” 小太监挣了挣,没有挣开,想了想到底是没有拂开了赫舍里庶妃的手,不过却是没好气地道,“庶妃这话可是这煞奴才了,便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假传皇上的圣旨呀。” “不可能,我可是仁孝皇后的嫡亲妹妹、万岁爷的妻妹、太子殿下嫡嫡亲的小姨母,是赫舍里氏嫡出的格格,万岁爷怎么可能让我挪去静安宫(本文为冷宫,大致位置在紫禁城西北角)。” 小太监嗤笑一声,“谋害当朝皇贵妃在先、气病太皇太后在后,便是仁孝皇后还在也是保不住您老儿的,您还是赶快收拾收拾,圣旨里可是写的很是清楚,亥时之前庶妃可以一定要搬到静安宫静思己过的。” “我什么时候谋害过钮钴禄氏!她自己身子不好竟要赖在我的头上!那些点心都是我亲手做的,怎会有问题,当时,也有宫女验了毒的,怎会我一走,她钮钴禄氏便病倒了,分明是栽赃陷害!”赫舍里庶妃悲愤道,“万岁爷定是被你们这起子小人蒙蔽了,才会偏听偏信,误会了我!” 言罢,赫舍里庶妃推开小太监,便往外走去,“我要见万岁爷!” 小太监冷哼一声,抬抬手,便立刻有几个衣着不如他的太监拦住了赫舍里庶妃,小太监弹弹衣袖上的褶子,走到赫舍里庶妃的身前,冷笑一声,“既然庶妃没什么要收拾的,那么便送庶妃去静安宫吧。” “是,庆公公您放心,老奴等人定会将人平平安安地送过去的。”几名膀大腰圆的老嬷嬷对着年轻的小太监谄媚讨好道。 “放肆,你这个狗奴才想对本小主做什么!本小主无罪,我要去见万岁爷!”赫舍里庶妃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了不好的预感,不过却仍是色厉内荏地低吼道。 庆公公皮笑肉不笑地对着赫舍里庶妃微微躬了躬身,“奴才自然是要按着皇上的圣意办事儿。”随即冷了脸,对着几个老嬷嬷道,“庶妃精神有些不大对,你们务必要照顾好庶妃。” 几个老嬷嬷忙点头,“是是是,庆公公您放心,奴婢们一定将事情办好,您便回去复命吧。” 庆公公点点头,看了被塞住嘴的赫舍里庶妃一眼,对着一旁的一位太监道,“王公公,剩下的便交给你了,今晚的事儿,咱家不希望穿出去任何一点风声,否则到时候儿”庆公公对着乾清宫所在的方向微微拱拱手,“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王公公正色道,“庆公公放心,奴才明白该如何做。” 庆公公点点头,“如此,咱家便先回去了。” 王公公对着庆公公微微躬身,“庆公公好走。” 看着庆公公迈出了延庆殿,王公公扭头对着手下的人道,“除了庶妃,所有伺候的都带回慎刑司吧。” 翌日宫门一开,苏麻喇姑便出宫前往赫舍里承恩公府传太皇太后懿旨。 孝庄在懿旨中申斥了如今的承恩公太夫人——赫舍里庶妃的额娘马佳氏教女不严云云,最后孝庄在懿旨中明言,承恩公太夫人年事已高,以后年节也不必入宫请安了。 长长的懿旨足足念了有小半个时辰,只把个已经有了重孙儿的老太太说的是面红耳赤,而最后的一句话,更是有如晴天霹雳,这是被剥夺了进宫的权利呀,一位一品诰命的老封君被剥夺了进宫的权力,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呀!老太太再也承受不住打击,双眼一闭便不省人事了。 苏麻喇姑宣读完了懿旨,看到晕倒在地的马佳氏,唇角扯出一个凉薄的弧度,回宫给孝庄复命去了,想来,格格听了定是会很高兴的。 前朝,康熙同样当着数百位臣工的面儿,大骂了作为目前赫舍里一族的族长索额图,着索额图回府闭门思过,至于赫舍里庶妃的亲哥哥,赫舍里·纶布则是被官降两级,扔到外地去反省去了。 康熙与孝庄的这一系列举动无疑是重重给了赫舍里氏一记耳光,赫舍里氏的里子面子不可谓不丢了个干干净净。 皇太子胤礽见自己一向倚重的叔公、朝廷的重臣索额图都因为宫里的小姑姑毒害皇贵妃之事被罚了,心下很是慌张,朝会一结束,得了消息的胤礽便悄悄换了身不起眼儿的衣服,出宫往索额图府上去了。 胤礽出宫刚到索额图府上,消息便已经传到了康熙的龙案上。 康熙看着龙案上放着的消息,不仅冷哼一声,眼中寒光大盛。 索额图看着面前一脸慌张之色的胤礽,不禁心下叹息,太子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经不住事儿呀! 叹息归叹息,到底是一国储君,索额图让人给太子上了热茶,便挥退了伺候的下人。 太子自然是没有心情喝茶的,看着一脸淡定的索额图,不禁急道,“叔公,咱们该怎么办?” 索额图喝了一口茶,慢慢放下茶盏,用帕子沾沾胡子上的水渍,方才不紧不慢道,“太子出宫便是为此事而来?” 胤礽看着眼前不紧不慢的老头儿,都快暴走了,若非知道眼前之人是自己在前朝最大的依仗,胤礽现在绝对会上去给这个糟心的老头子一拳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自然。”太子到底还是忍住了,不过出口的话,语气却是不怎么好。 索额图认真看着太子胤礽,“太子,恕老臣直言,您今儿个不该出宫来见老臣的。” 太子不耐烦道,“孤来都来了,叔公便莫要再说那些无用之言了。” 见太子如此,索额图便也不再说太子不应该出宫之类的话,转而回答太子之前的问话,“太子放心,宫里之事于您并无半点儿影响,您如今应当做的便是尽早回宫去,好好儿地读书,您如今也十三了,下一次选秀,皇上定会为您挑个好的太子妃,大婚之后,您便可以上朝听政了。” “怎会于孤无影响!后宫的赫舍里庶妃是孤的小姨母,如今被挪去了静安宫,那地方形同冷宫!皇额娘去的早,小姨母遭了皇阿玛言弃,如此,后宫便没了可以为孤进言之人,孤”太子一脸不赞同地道。 “当时将七丫头送进宫去,确不是一步正确之路,不过事已至此,后悔已是无用。好在,宫中的僖嫔还在,以后,怕是要靠着僖嫔了。”说到赫舍里庶妃,索额图也很是后悔,那丫头的性子根本就不适合进宫去,这才多久,便惹了皇上的厌弃,同时也彻底与钮钴禄氏闹掰了,真真儿是家门不幸,不过如此一来,赫舍里氏嫡脉便算是沉寂了,也算是“福兮祸之所倚”了。 “僖嫔!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旁支庶脉所出得庶女罢了,也值得孤去与她亲近?”太子从来便没将僖嫔放在眼里。 索额图长叹一声,“今时不同往日了!今儿个太皇太后特特谴了苏麻喇姑到承恩公府传了太皇太后申斥的懿旨,只怕,以后我赫舍里氏的格格再难以入宫了。” 闻言,太子瞪大了双眼,“怎会如此?叔公您是不是会错了意?” 索额图摇摇头,“若是别人来传旨,或许还有几分还转的余地。皇上最是孝顺,既然太皇太后厌恶了赫舍里氏的格格,皇上便不会违逆了太皇太后的意思,再选赫舍里氏的格格入宫了,左右不过是个女人,不值得让皇上背上不孝的名声。太子,僖嫔虽出身不高,可亦是赫舍里氏的格格,有僖嫔在便已然够了。”索额图言罢,也好似苍老了几分,对于僖嫔,原本索额图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了。” 太子沉默了许久,方才无奈道,“叔公,孤明白了。” 索额图看着已经快和自己一般高的太子,有些恍然,孩子长大了呀,拍拍太子的肩膀,“太子放心,叔公会为你谋划好的。” 太子紧皱的眉头松了些,“朝中还是要劳烦叔公多多留意,后宫,孤会联络僖嫔的。” 索额图语重心长道,“太子只需谨记:你是皇上元后——仁孝皇后所出的嫡子、皇上最看重的儿子、大清的储君,储君动摇则国本动摇。现下,太子只要专心读书、习练便可,不论是哪位阿哥都越不过太子去。后宫也好,前朝也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与太子无关。” 太子点点头,对着索额图一拱手,“孤知晓了,如此,孤便告辞了。” 索额图躬身,“恭送太子。” 第二日清晨,若幽在晨光中缓缓睁开了眼睛,睡了许久,这个人都感觉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若幽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不过依着如今身体的反应,怕是时日不短,侧过头正准备喊人,便发现床边的床柱上靠着一个人,竟是胤禛。 淡淡的阳光透过拔步床外的绡纱投在胤禛的身上,竟像是为胤禛镀了一层光圈。 若幽自下而上看着明显消瘦了一大圈儿、眼下有着青黑色阴影的胤禛,愣了片刻,随即心下淌过一阵暖流,以心换心,这孩子到底是认可了自己的,将自己当作了额娘的。 想了想,若幽便也没有唤人,只想着自己爬起来,却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胤禛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猛然睁开了眼睛,便见一连数日都如同睡美人一般的绝色女子正在努力地坐起来,起初,胤禛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若幽身子没劲儿便要栽进被子里时下意识地扶了一下,感受到手中温热的触感,才回过神来,“额额娘?” 若幽轻轻地“嗯”了一声。 胤禛扶着若幽靠坐在大迎枕上,又给若幽到了水,见若幽喝下,方才坐到若幽身前,面对着若幽,“额娘,您终于醒来了。” 若幽温和一笑,有些心疼道,“好孩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胤禛摇摇头,“儿子不辛苦,额娘醒来便好。十弟和宝儿也一直记挂着额娘呢,若是知道额娘醒了,还不知道要如何高兴呢。” 若幽点点头,“额娘昏睡了多久,感觉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 胤禛笑着道,“额娘已经睡了七天七夜了,今儿是第八日。” 若幽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已经睡了七天了,如此,胤禛如此的憔悴,也可以理解了,想到自己刚刚醒来吗,胤禛就靠在床边,若幽有些歉然,“刚刚打扰到你了吧,额娘本想着自己起来的,奈何” 胤禛心中一暖,虽然额娘刚刚醒来,到底还是关心他的,“不妨事儿,这几日忧心额娘的病情,儿子本也睡的不踏实,如今见额娘醒来,儿子也算是放心了。” 若幽嗔怪道,“素心她们也是,你还是个孩子,怎的让你守在跟前,熬坏了可怎生是好!” 胤禛不甚在意道,“是儿子要求的,额娘莫要怪罪几位姑姑。不亲自守着额娘总是放不下心的,弟弟妹妹原也守着额娘的,是儿子赶了弟弟妹妹去休息,白天再来的。”言罢,胤禛对着外面唤了几声,素心、素沁便撩开绡纱,端着清粥和药碗近前服侍若幽。 二人见到主子醒来亦是高兴地不得了,双眼红红的,显然是克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若幽倒也不点破,笑着道,“睡了这许久,可是饿坏本宫了,快来伺候本宫用膳。” 两个素对视一眼,吸吸鼻子,笑着道,“一早便给主子备着膳食呢,这粥熬得略略的,就等着主子醒来用呢。” 伺候若幽做了简单的洗漱,胤禛正准备接过粥碗喂若幽时,若幽没好气地看了胤禛一眼,对着素心道,“快带四阿哥下去休息,瞧瞧,本宫白白嫩嫩的儿子如今熬成了什么样儿!” 胤禛无奈道,“额娘” “还不赶紧的!”若幽提高了些声音。 胤禛忙安抚道,“额娘刚刚醒来,莫要动气,儿子这便去休息,素心姑姑便伺候额娘用膳吧。”言罢对着若幽行了一礼,方才三步一回头地出了内殿。 出了内殿,胤禛便派人分别前往慈宁宫、宁寿宫和乾清宫禀告皇贵妃醒来的消息,又派人请了偏殿的齐远,自己则是绕去了后殿。 若幽一醒来,胤禛的精神也放松了不少,困顿之意也渐浓,告诉了胤礻我和宝儿若幽醒来的消息,便按照若幽的吩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补觉。 两个孩子得了消息,便一么蹦子地跑到了若幽所居永寿宫正殿的内殿。 恰好若幽刚刚用过膳、喝了药,正在吃蜜饯。 两个孩子蹬掉了鞋子,便爬上了宽大的拔步床,一左一右拉起若幽的手,眼巴巴地看着若幽。 若幽挨个摸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笑着道,“是额娘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两个孩子扁扁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胤礻我拉拉若幽的手,“额娘不会再一下子睡好久了吧。” 若幽笑着回应,“不会了,额娘这么久没见额娘的两个小宝贝,又怎么舍得,再睡一个长觉呢?”看着两个明显瘦了一圈儿又可怜兮兮地小包子,若幽心下心疼极了,一手揽过一个,将两个小包子揽进怀里,安慰了好一通,两个小的可算是露出了笑容。 等到康熙收到消息赶来时,若幽因为刚刚醒来,已经搂着两个受了惊吓的小包子睡下了。 康熙看着拔步床上安详睡着的母子三人,不禁露出了一抹微笑,想了想,便也脱了外衣,躺到了若幽的身边(怕两个孩子掉到地上,若幽将两个孩子放到了最里面,自己睡在了外侧),搂着老婆孩子会周公去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午时过半,一家四口方才醒了过来。 若幽看着淡定自若挪开搂着自己胳膊的康熙,一脸惊讶,“万岁爷?” 康熙坐起身来,看着睡得有些惺忪的若幽,勾了勾唇角,轻轻“嗯”了一声,“朕在。” 扶着若幽坐起来,康熙温和问道,“感觉如何了?” 若幽抿唇一笑,“还是有些无力,万岁爷不必忧心臣妾,有齐太医在,慢慢调理也就是了。” 夫妻两个一交谈,吵醒了两个小包子,宝儿用小胖手揉揉眼睛,看着一身明黄色中衣的康熙,疑惑道,“皇阿玛?” 一旁的胤礻我因为背对着康熙和若幽,因而并没有看到康熙,探手摸摸宝儿的额头,因着刚醒来瓮声瓮气道,“妹妹睡糊涂了吧,皇阿玛应该在乾清宫呢。” 若幽看着两个孩子的反应,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拍拍胤礻我的小屁屁,“快起来吧,你皇阿玛来了。” 胤礻我闻言最后一点子困意也被惊醒了,一回身,便见自家皇阿玛绷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胤礻我不禁缩了缩脖子。 康熙看着一脸受到惊吓的胤礻我,轻哼了一声。 胤礻我却是跟着又抖了抖,半响方才露出一个傻笑,“嘿嘿,皇阿玛您也在呀。”又看看若幽,“那个,您一定是来瞧额娘的,儿子就不打扰皇阿玛和额娘了。”言罢,便从床尾“呲溜”一下,滑倒了地上,拎起衣服架子上的外衣,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若幽好笑地看着如同老鼠见了猫儿似的小儿子,又看了看脸色黑如锅底的康熙,摇了摇头,这父子两个,真真儿是…… 康熙黑着脸,咬牙切齿道,“臭小子,朕又不是洪水猛兽,跑什么!” 宝儿倒是不惧怕康熙的黑脸,笑嘻嘻地凑上来,“哥哥,可能急着去净房。” 若幽:厉害了我的小丫头!这打岔打得真是时候,好贴心地好妹妹,知道为自家哥哥解围。 康熙听着女儿软软糯糯的声音,便生不起气来,抱起粉嘟嘟、白嫩嫩的小宝贝儿,康熙在宝儿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时候不早了,皇阿玛带着咱们的小公主去用午膳好不好?” 宝儿很是不给面子地摇摇头,蹬了蹬小腿,康熙将宝儿放下,宝儿跑到床头,拉起若幽的手,撅撅小嘴儿,“额娘也要一起。” 若幽满怀欣慰,还是闺女好! 康熙哈哈大笑,“朕的小公主果真是个顶顶孝顺的,你皇额娘没白疼你!” 康熙吩咐宫人将午膳摆在内殿屏风外的八仙桌上,遂带着宝儿穿戴好衣裳,坐到了八仙桌旁。 胤禛已经带着穿地整整齐齐地胤礻我坐在椅子上了,见到康熙出来,便自椅子上站起来打算行礼,康熙因着抱着宝儿,便道,“行了一家人吃饭不必拘礼,坐下吧。” 胤禛道了谢,待康熙坐下,才拉着胤礻我坐下。 若幽则是在素心的服侍下,穿了一件綉玉兰的外衣,又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方才在素心、素颜的搀扶下,坐到了椅子上。 不过短短的几步路,若幽几乎是被素心、素颜两个人架到了桌前,便是如此,坐在椅子上的若幽也是气喘吁吁。 康熙看着虚弱的若幽,不禁有些后悔让若幽下床,皱着眉头道,“是朕疏忽了,不如……” 若幽笑着摇摇头,摸摸手边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无妨,孩子们这些日子受惊不轻,合该一家人一起用一次膳的。” 康熙看了看几个明显有着期盼的孩子,默默咽下了那些劝着若幽回床上躺着的话。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用过了午膳,康熙便回了乾清宫,毕竟对于康熙这样的大忙人来说,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已是不错了。 饱饱睡了一觉的几个孩子,已是精神了不少,因而用过午膳便被胤禛拎着去书房读书去了,宝儿倒是高高兴兴地跟着胤禛走了;至于胤礻我倒是将不爱学习表现了个淋漓尽致,每次一进书房便是一副苦哈哈的模样,活像是旁人欠了他几千两金子似的。 因着两个小包子还小,平日一去书房,除了习读一些启蒙的书,胤禛便会给弟弟妹妹将一些历史,这个可是宝儿最喜欢的,因而经常缠着胤禛将经史。 若幽对着两个表现截然不同地孩子挥挥手,彻底无视了发出求救眼神的胤礻我,胤礻我耷拉着脑袋生无可恋地跟着去了书房。 到底身子虚,折腾了这一会儿,若幽便又有些体力不支,移回床上,喝了药,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如此一连睡了六七日,若幽方才精神了些。 素心一边服侍若幽更衣一边略有些不大赞同道,“主子可算是好点子了,这次,可真真儿是太惊险了。” 系好盘扣,若幽在素心地搀扶下慢慢坐到了妆台前缓缓坐下。 素心拿起妆台上的象牙梳子一点点地开始为若幽梳理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 若幽合眼享受着这份惬意,缓缓开口,“本宫心里有数,没事儿的。如今,本宫不是醒过来了吗。” 素心梳头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很是不满意道,“主子您现在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了!” 若幽点点头,“本宫若是还能让她们在永寿宫得了手,那本宫这些年便权当白混了。” 素心气结,她是在说这个吗! 若幽睁开眼睛,透过镜子看到气鼓鼓地素心,不禁有些好笑,倒是难得看到这丫头这样生动的样子。 素心建自家主子竟然还笑,更是气得不得了,真真儿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若幽知道不能把人逼狠了,便安慰道,“以后不会了,本宫的孩子们还那么小,本宫还要看着他们一个个二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呢!再说,本宫还有额娘、哥哥,又如何舍得本宫的亲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宫要活得长长久久地才是。”若幽顿了顿,抚抚鬓角的碎发,含笑道,“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一次的冒险本宫心中有数,不会危及生命的。她赫舍里氏还不值得本宫以命相博。如今看来,这将计就计的成效亦是不错的。” “虽说这赫舍里庶妃是赫舍里氏的嫡女、仁孝皇后的嫡亲妹妹,但是在宫中也不过是个庶妃,主子”素心是觉得自家主子的付出与回报有些不成正比。 若幽勾勾唇,“本宫中毒之后,太皇太后那边儿应该很是愤怒才是吧。” 素心点点头。 “可是,如此愤怒的太皇太后对于万岁爷的处置却是并无异议,这可与太皇太后的性子不符,正所谓‘天子一怒,浮尸百万’,太皇太后即便不是皇帝但也曾是大清数十年政权的实际掌控者、无冕之皇,如今母仪天下的太皇太后、万民之母,又如何容得一个小小的庶妃的挑衅呢?除非”若幽看了看眼中闪过了然之色的素心,没有接着往下说。 素心倒是接了下去,“除非,皇上已经与太皇太后达成了某种协定,这样的协定无异于平息了太皇太后的怒火,因而太皇太后才对皇上的处置冷眼旁观、未加过多干涉?” 若幽点点头,“到底,赫舍里氏是太子的母族,即便太皇太后对太子淡淡,也还是要顾及一国储君的颜面与处境的,如今若是发作了赫舍里氏,太子储君之位恐怕便不稳了,攘外必先安内,若是朝廷动荡,只怕四周蠢蠢欲动的那些贼子们便要趁机作乱了,如今的大清刚刚与沙俄打过,短时间内是不宜再开战的,况且,皇子们都还小不是么?若是本宫猜得没错,以后赫舍里氏怕是与皇家(皇帝一脉)无缘了。” 闻言,素心瞪大了双眼,手中的象牙梳子都拆弹没有拿住,好半响方才若有所思道,“是奴婢想左了,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那么,以后这宫里就剩下了一个和赫舍里氏本家不怎么和睦的僖嫔?” 若幽点点头,看着镜子中绝美的倩影,展颜一笑,赫舍里氏,这才只是个开始呢! 五日后,若幽用过早睡,刚刚坐到玻璃窗子边儿上,素颜便打了帘子进到殿内,很是高兴地对着若幽行了一礼道,“主子,有两个好消息!沙俄投降了,皇上已经下旨除驻守的将士外,着征俄大军班师回朝了!另外敏贵人有喜了!” 若幽自美人榻上坐起来,“当真?” 素颜摸摸脑袋,没搞清楚自家主子说得是指哪一个,只得点点头,又补充道,“哪个,敏贵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看来,主子的愿望成真了呢。恭喜主子!”素心笑着道。 之前若幽还说若是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准阿灵阿便可以回来京城过年,如今大军便要启程回京,可不是天从人愿了吗。 素颜也反应过来,跟着庆贺道,“恭喜主子!” 自家哥哥要凯旋归来,若幽亦是心情大好,“行了,吩咐下去,每个人赏三个月的月银,大家一同高兴高兴。” “谢主子恩典。”素心、素颜齐齐向着若幽行礼道谢。 若幽摆摆手,“行了,快都起来吧,本是好事儿,大家一同乐一乐,你们如此反倒是失了几分喜庆。” 二人笑着应了是,素心对着若幽微微一福身,后退了两步,便出去向大家宣布这个好消息去了。 见着素心出去,若幽这才想起来素颜禀报的第二个好消息,“你说敏贵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素颜点点头,主子您老人家的反射弧有点儿长啊! “这么说,按时间推算应该是在回宫之前便有了的。”若幽轻抚腕间的白玉镯喃喃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可打探到敏贵人那边儿的情形如何?两个月……这个时间,未免有些太巧合。”若幽微微蹙眉道。 素颜耸耸肩,“今儿个早晨是后宫众位妃嫔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日子。听说上的糕点中有蟹黄酥,敏贵人闻了之后便很是不适,干呕了两声,是明妃娘娘出声说‘敏贵人这般样子,怕不是怀喜了吧。’,主子,您也知道,太皇太后速来重视子嗣之事,便招了刘御医给敏贵人看诊,之后便诊出了敏贵人已有孕两月有余。” “这事儿是明妃挑明的?”若幽挑眉,“明妃活了几十年便从来没有过身孕,又如何会知晓有孕之人的症状?” “明妃娘娘在宫中时日已久,许是因为见得多了?”素颜猜测到。 若幽摇摇头,“不对,此事若是荣妃、宜妃、惠嫔任何一人说出来,都很是正常,唯有明妃提及很是不对劲儿。”若幽沉默半响,“敏贵人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又有过生养,不会察觉不出自己有了身孕,不说是因为想要等到满了三个月再说,届时胎像已稳,小心些,便能够足月生产。定是有人发觉了敏贵人有孕告诉了明妃,明妃这些年想孩子都想疯了,敏贵人一直恩宠平平,家世也一般,这个孩子……明妃怕是想要抱过来自己养呢。” “敏贵人不是华嫔娘娘宫里的人吗,便是敏贵人自己位份不够,也还有华嫔娘娘这个主位在,怎么……也轮不到明妃娘娘呀。”素颜觉得明妃的想法很是可笑。 按照宫中规定,各宫的妃嫔,主位以下的贵人、常在、答应若是生了孩子,贵人位份的如果皇上发话,那么是可以抚养自己的孩子的,且一般如果贵人位上的生的是个公主,一般都是默认由生母进行抚养的。常在、答应则是没有资格抚养孩子,因而除了那特殊情况,一个宫里的孩子一般是由主位抱过来进行抚养的。 正常来说是不会存在别宫的主位来抱养自己宫里的孩子的,除非……这个人是中宫(一般来说是指皇后,无皇后的时候指执掌凤印以及中宫中宫笺表的皇贵妃),这对于其他的妃嫔来说是一种恩赏亦是一种荣誉,皇后、皇贵妃的养子、养女,那可是半个嫡子嫡女的存在,对于公主来说,若是皇后、皇贵妃愿意向皇帝上书请旨,是可以册封固伦公主的。而对于皇子来说无疑是增加了夺嫡的筹码,真实的四阿哥胤禛最后能够得登大宝,有很大的原因便是康熙的第三任皇后孝懿仁皇后是他的养母;而八阿哥胤禩一败涂地,出身又何尝不是他的一大Bug,那一句“辛者库贱婢之子”,便是最好的证明,明明白白就是康熙老爷子瞧不上胤禩的出身。 若幽摸着腕间光滑的白玉镯,良久,冷笑一声,“若是华嫔不能抚养呢?明妃的算盘倒是打得好。给明妃出主意的人更是聪明。” 素颜闻言瞪大了眼睛,不能抚养……作为主位不能抚养无外乎两种情况:要么被贬成了贵人自然没有资格抚养皇子阿哥,要么便是……没命养!华嫔有着不俗的家世、又一直很有分寸,所以绝不会是前一种,那便是……素颜看着若幽有些不可置信。 若幽看素颜的样子便知晓,素颜已经领悟了自己的意思,估摸着自己若是不为这丫头解惑,这丫头怕是今儿个睡不了觉,勾勾唇角,徐徐道,“这后宫为了地位、为了儿子,没什么不可能的。不过,这主意肯定不是明妃自己想出来的,她……还没有那个脑子,” 素颜有些无奈地抬手扶额,好歹也是曾经和大格格(昭皇贵妃玉琭玳)争斗过一段时间不相上下的人,怎的到了自家主子嘴里变成了一无是处了呢? 此话恰好被已经安排完了赏赐事宜、进殿走到近前的素心听到,素心对着若幽行了一礼,方才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素颜一眼,“主子说的是,此事应该不是明妃想出来的。” 若幽来了兴致,“哦?那你说说,是谁?” 素心低头沉思半响,方才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若幽,吐出了三个字,“德贵人。” 若幽晃神了片刻,方才抚掌轻笑一声,赞赏道,“不愧是本宫的左膀右臂!” 素颜好容易回过神来,有些吃惊道,“怎么会是德贵人?她不过是一个贵人而已……贵人……,德贵人怕敏贵人生下儿子升了嫔位,所以就给明妃娘娘出了这么个主意?要是明妃娘娘真的抱走了敏贵人的儿子,那么敏贵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晋升的,否则明妃娘娘抱走小阿哥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若幽难得赞赏地看了看素颜,“不错,这样的主意也只有德贵人能够想得出来,也只有她能够在此时将这个主意进献给明妃。” 素颜还在若有所思,素心想了想道,“即是如此,华嫔娘娘哪里” “不必管,由着她们去吧,敏贵人那里略盯着些便是了,莫要进补太过以致胎儿过大,届时可就真要顺了某些人的心思了,有着明妃、德贵人、华嫔三方明面上的人保护,又有咱们的人暗地里看顾着些,想来敏贵人这一胎应该是无虞了,若是个阿哥,等到时机合适,本宫也可以为她请封,如此也是名正言顺了。”若幽自椅子站起来,“这后宫,总要有自己的人手才是。” 素心和素颜一左一右扶着若幽,素心附和道,“主子说的是,高位上总要有咱们的人才是。主子到底身份不同,总不好事事亲力亲为,总要有使唤的才是。” 一边往内殿走去,若幽一边道,“既然知晓了敏贵人有孕,本宫也不好当作不知,素颜,选些不易让人动手脚的东西送去长春宫,也算是本宫给敏贵人有孕的贺礼了。” 素颜点点头,“主子放心,奴婢晓得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刚刚进入腊月,便已经下了两场大雪,看着外面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若幽摸了摸光滑的玄狐大氅,叹息一声,今年是出不了门了,这样好的雪却是只能窝在屋子里,真真儿是遗憾。 素心看着自家主子一副惋惜的模样,便知道自家主子在想什么。 给若幽添上茶水,素心倒是难得地调皮了一回,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主子羡慕嫉妒了吧。”素心轻哼一声,“若是主子之前肯听劝,如今便不用成日里窝在这暖阁里了。” 若幽顺毛的手一顿,眨眨眼,这是……这丫头的火气还没消?啧啧,这平日里越是淡定自若的人,若是生起气来,这火气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今年这冬日格外的冷,在殿中也没什么不好,再说,本宫若是出去了,怕是要有不少人不得安生了。”说着说着,若幽唇角带上了凉薄的弧度。 素心一噎,好吧,论斗嘴的功夫,自家主子那便是“斗战胜佛”战无不胜,只看主子想不想和你说话。 摸摸鼻子,素心讪讪一笑,“主子说的是极。” 看了不在阴阳怪气的素心一眼,若幽决定还是说些正常的的事儿,“今儿个晨起,本宫听着华嫔病了?” 素心一顿,自家主子这转换话题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不过,也只得跟上若幽的节奏,“是,据说是昨个儿不小心染了风寒,今儿个一大早,便派了掌事大宫女去太医院请太医。” “风寒?”若幽轻笑半响,“但愿如此吧。” 素心闻言紧了紧心神,“难不成是她们已经动手了?” 若幽笑了笑,扭头看着窗外洁白的世界,唇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谁知道呢,这入了冬,天气也冷,风寒不是什么大病,但是一个不小心却是会要了人的性命的。” 康熙二十五年腊月二十三,恰好是小年这一天,征俄大军在萨老将军这个主帅的带领下凯旋而归,简亲王、阿灵阿、信贝勒三人作为左、中、右三路大军的统领将军紧跟在萨老将军这个主帅身后骑着马慢慢行进。 康熙为了欢迎凯旋而归的将士们特地派了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四阿哥以及裕亲王、恭亲王等皇室成员携二品以上在京官员在京城外三里处迎接大军。 如此隆重的阵容,足可表示康熙对于此次大捷的欣喜兴奋之情,也可见康熙的重视。 见到一众皇子阿哥王爷们以及朝中重臣,向来见惯大场面的领头的几人也是愣了一愣,到底还是简亲王反应快,朗声一笑,这一笑,倒是惊醒了还在愣神的三人,随即四人便自马上跃下,对着一众身份贵重的皇子阿哥王爷们一抱拳,“见过太子殿下,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裕亲王、恭亲王安好。” 此次到城外来迎接大军凯旋,是以裕亲王为主的,从太子来只是为了显示康熙对于此事的重视,大阿哥则是因为是康熙的长子,长子、嫡子都来欢迎,岂非是更加重视?至于三阿哥和四阿哥,四阿哥来是因为三路大军的统领将军中有一位是温皇贵妃的亲哥哥,皇贵妃不能来,作为儿子的四阿哥自然要来迎接一下自家舅舅凯旋,三阿哥则是纯粹被四阿哥带过来充数的。 众人之中虽然裕亲王为迎接正使优势长辈,但是对天家而言辈份并不是绝对的,作为储君的太子才是明面上身份最高的,因而,这发话自然也是太子,太子微微一笑,“萨老将军辛苦了,”随即走到简亲王身边,虚扶一把萨老将军,又对着后一排的简亲王、信贝勒等人道,“简王叔、信王叔一路辛苦。” 至于阿灵阿,呵呵,在太子胤礽看来,他阿灵阿算个什么东西,值得一国储君礼贤下士,更何况,赫舍里氏和他钮钴禄氏可还是有帐要好好清算呢! 见此景情,裕亲王、恭亲王、简亲王、信贝勒不由得心下摇头,太子还是太沉不住气了,不论赫舍里氏与钮钴禄氏有和矛盾,你太子殿下出现代表的都是皇室、是大清,而不是赫舍里家族,萨老将军作为三军主帅、阿灵阿作为三路大军的统领将军之一,二人都是此次征讨沙俄的大功臣,便是康熙见了只怕也是要和蔼可亲地问上几句的,太子如此表现不是下了阿灵阿这个钮钴禄氏六爷的面子,而是寒了几十万大军将士的心呐!众将士们可是不知道太子、赫舍里氏与皇贵妃、钮钴禄氏之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众人眼中,无视萨老将军、阿灵阿这个,便是瞧不上、不认可他们这些一直在前线浴血奋战的人。 一时之间后面跟着的将士眼中都有了愤怒之色,你是太子,是天潢贵胄没错,我们是普通的军士,可是,若无我们在前面保家卫国,你太子又如何能够在这京城安安稳稳地享受着高啊公仔上的生活。 萨老将军倒是懵了一瞬,随即脸上挂着的笑淡了下去。 感受到身后众人的愤慨,阿灵阿手背在身后,给众人打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面上面无表情,心底却是一阵冷笑,太子,且先让你得意着吧! 大阿哥虽然同样不大喜欢钮钴禄氏的人,不过到底还是比太子要沉稳些,分别与几位领军的将领打了招呼。 三阿哥虽然是来充数的,不过也知道什么场合该干什么事儿。 至于四阿哥胤禛,四人之中,与他有着明面上关系的便有两位,自然在与几人问好时多了几分真诚,尤其对阿灵阿这个舅舅,嘘寒问暖了不少。 在场的人也不是瞎子,胤禛的真心实意直燃式看得出来的,一对比太子、大阿哥、三阿哥的场面儿话,胤禛这个四阿哥便好了太多,一众将士们也对着四阿哥这位阿灵阿将军的外甥很是有好感,看着胤禛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暖意。 第一百四十七章 阿灵阿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沉稳有度的四阿哥胤禛,很是为自己的小妹高兴,能够对他这个舅舅都发自内心的爱重,看来对自家妹妹也定是极为敬爱的,阿灵阿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的,有这么一个懂事儿又聪慧的儿子,想来小妹在宫中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一通简单的寒暄过后,裕亲王扶着胡须笑呵呵道,“万岁爷可还在太和殿等着接见众位,咱们快走吧。” 众人一听,纷纷上马,想着紫禁城行去。 太和殿内,亦是黑压压地占了一殿的人,京城中有些身份的皇室宗亲以及有资格上朝的大臣们齐聚太和殿,等待着大军将士们。 在萨老将军的带领下,偏将级别以上的都跟着进了大殿,当然沙皇的使者也跟着进了殿。 一通行礼过后,萨老将军简单叙述了整体对沙俄作战的情况,并说明了沙皇派人进京的目的,最后简单介绍了一下沙皇派的使者——沙俄沙皇的继承人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皇储(皇太子),这位阿列克谢王子便是带着其父彼得一世大帝的降书前来觐见大清的皇帝的,当然也带了自己父亲彼得一世大帝最疼爱的异母姐妹安娜·彼得罗芙娜公主,目的自然是在于和亲之用,不过这是后话了。 康熙大大地褒扬了征战的将士们,同样也接受了沙俄呈递的降书,沙俄将变成大清的一个省,沙皇则被康熙封为罗曼王(此时彼得一世所在的王朝被称为“罗曼诺夫王朝”),同时也宣布了晚间将在太和殿举行庆功宴,皇室宗亲、四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参加。 永寿宫。 若幽看着小脸儿红扑扑地素颜,笑着道,“不急不急,喘匀了气儿再说。” 素颜一囧,吐吐舌头,悄脸却是更红了。 好半响,素颜方才平复下来,带着笑意道,“主子,六爷回来了。算脚程如今应当已经到了太和殿了。” 素颜是出宫看了大军凯旋方才回宫给若幽禀告消息的。 若幽含笑点点头,”六哥如何?“ ”六爷黑了些,也瘦了些,不过整个人的气质却是与之前大不相同了。“素颜回忆了一下,”感觉凌厉了不少呢。“ “上过战场的到底是不一样了。”经历过血雨腥风的人与一直在家中被保护的人,自然是不同的,若幽很是乐见自家六哥的成长。 “京城的百姓们可都是夹道欢迎大军的归来,只是,据闻,进入京城之前,发生了了不愉快。”当下,素颜便将太子的一系列行为做了简单的叙述。 若幽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身上的火狐皮制成的盖毯,直到素颜说完了,方才大笑出声,好似是听到了多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咱们的太子殿下,还真真儿是个人才呐!” 素颜眨眨眼睛,“主子,您不生气?” “本宫为何要生气?丢些面子又不要钱,太子如此做,无疑便是在自掘坟墓,本宫可是巴不得太子多做些这样的事儿呢。”若幽笑吟吟道。 闻言,素颜有些傻眼儿,自家主子啥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素心叹了口气,在一旁幽幽道,“太子殿下到底是皇上的嫡子,一国的储君,这位子便不是稳如泰山,但在如今的情况之下,也是差不离的。皇上是一代明君,若是太子一直不成器,只怕” 若幽笑着点点头,“原本本宫还想着要用什么法子让大家看看咱们这位太子爷的‘优秀’呢,没想到这倒是省了本宫的事儿了。”若幽沉吟片刻,看着素颜道,“之前本宫交代你的事儿,可以开始了。” 素颜唇角勾起一个妖冶的弧度,却是与平日那个胸无城府、大大咧咧的纯真少女大不相同,带着几分嗜血的兴奋之情,缓缓道,“主子放心,奴婢明白。” “嗯”若幽眼中也多了几分锋芒,眼睛微眯,幽然道,“本宫的棋局已经不下了呢,赫舍里氏,不知,你们做好了准备否?” 收敛了心神,若幽又恢复了往日淡然宁静的神仙妃子的样子,“今晚万岁爷在太和殿设了庆功宴吧?” 素颜点点头,“是,大军距离京城还有千里之遥时,万岁爷便已经下令准备庆功宴的事宜了。” 素心为若幽递上茶盏,“主子可是要参加这庆功宴?” 若幽握着温热的茶盏,眼中闪过挣扎之色,好半响,方才摇摇头,“本宫便不去了,本宫若失去了只怕会扫了大家的兴致,何必惹出猜忌呢?好好儿地一场庆功宴,可不能因为本宫,失了它原本的意义,这是哥哥的好日子,便该是万众瞩目的。” 若幽言语之中的寂寥与无奈,素心素颜二人又如何听不出来呢,不禁为自家主子心下难过,只是自家主子若真是出席了晚间的庆功宴,只怕众人都会对自家主子甚至钮钴禄氏生出戒心,一些安排好的事儿,只怕也难以展开;更重要的是,病入膏肓的皇贵妃出现在宴席上,只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要放在主子身上了,一直辛辛苦苦为六爷造的势、六爷的功绩只怕是要抹杀大半了。 “如今六爷已经班师回朝,主子若是想与六爷说话,有的是时间,今日主子便是去了,只怕六爷也是顾不上与主子许久的,奴婢可是听说,有不少与六爷交好的大人们等着将六爷灌醉呢!”素颜笑着开导若幽。 若幽撇撇嘴,很是嫌弃道,“本宫才不想去见他呢,又黑又丑的,有碍观瞻。” 素颜转了转眼珠子,想出一个妙计,“那不如奴婢去传个话儿,让六爷每日里用牛奶沐浴,再擦些珍珠膏,总要白白嫩嫩来见主子才好。” 若幽思虑片刻,点点头,深以为然道,“甚妙,一会儿寻个机会,你便去前边儿,给六哥传个话儿吧。” “啊?”素颜本也只是开个玩笑,谁知道自家主子竟然肯了,顿时苦着一张脸,“奴婢能不能不去?”这一去,六爷肯定知道这主意这是她出的。 若幽笑着看着素颜,“你说呢?” 素颜一脸生无可恋:主子,过河拆桥是不对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酉时二刻,太和殿内已经按照宫宴规格摆好了桌椅,此时,殿内已然是来了不少人,熟识的便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话寒暄。 酉时三刻,后宫的主位娘娘们开始陆续进入大殿,在大殿左侧缓缓落座。 直至酉时正,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驾到!” “儿臣(臣妾)(嫔妾)(奴才)(臣)(臣妇)(臣女)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万岁爷)。”众人纷纷跪地行礼。 康熙扶着孝庄坐下,太后也跟着坐下,康熙方才走到龙椅前,转过身,大手一挥,“都起来吧。” “谢皇上(万岁爷)。”众人谢恩之后方才起身坐到了椅子上。 看着济济一堂满脸喜色的众人,康熙本就愉悦地心情更加开怀,当下,便举杯与殿内众人痛饮三杯,喝过酒,又说了好些喜不自胜的话,下面的皇室宗亲、朝中臣工甚至是内外命妇(内命妇便是后宫妃嫔,外命妇便是各家卷以及出嫁的公主)也纷纷赞扬康熙圣明盖世、大清国运昌隆云云,殿内的气氛简直不要太好。 大好的气氛自然是少不了歌舞助兴,一应歌舞节目自然亦是喜气洋洋的,本就是小年这样的好日子又赶上大军班师回朝,自然是比起平日里的庆功宴更热闹几分。 沙俄来的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王子带着自家美艳动人的安娜·彼得罗芙娜公主坐在一旁,亦是带着满面笑容地欣赏着殿中精彩绝伦的歌舞,便好似自己也是大清的一员似的,全然没有半分战败国的尴尬与沮丧。 殿中一支充满蒙古风情的甩肩舞结束后,阿列克谢王子起身对着康熙一礼,操着不大熟练的汉语对康熙道,“陛下,我的妹妹也准备了一支我们沙俄特有的舞蹈,还请伟大的陛下应允,让我的妹妹安娜为陛下献舞。” 康熙端着酒杯,含笑点点头,“准!” 安娜·彼得罗芙娜公主起身对着康熙行了一礼,退出了大殿。 片刻便有几个拿着西洋乐器的沙俄乐师进到殿中,对着上首的孝庄、太后、康熙左手置于胸前行了一礼,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 阿列克谢王子用蹩脚地汉语翻译到,“伟大的陛下,我们的乐师再向您行李问好。” 康熙点点头,几名乐师便一前一后分作两组,一名乐师拿着一根纤细的银棒站在了几人前方。 银棒挥动,乐师们便开始了奏乐。 音乐响起,便有细碎的脚步声想起,只见十几名穿着粉白色毛绒绒的蓬蓬裙(芭蕾舞裙)、带着同色毛绒绒抹额的年轻女子欢快地进了大殿。 伴随着欢快地音乐,一众女子缓缓散开,一名身着同样款式、颜色却是金色的女子映入众人的眼帘,正是那位安娜·彼得罗芙娜公主。 时而轻盈地跳动,时而动人地旋转,优雅从容、雍容高贵,一如这位美丽的沙俄公主所穿的金色舞衣。 一曲终了,金色的天鹅最终卧于一众粉白色的天鹅之上,伸直了自己优美的天鹅颈,带着高傲与圣洁。 孝庄看着圣洁神光的安娜·彼得罗芙娜公主,有些浑浊的双眼之中划过一抹精光。 许久,殿中众人方才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地为这优美的舞蹈鼓掌,便是康熙眼中也闪过了意思惊艳,笑着点点头,“朕今日可算是一饱沙俄舞蹈的眼福了,不错,梁九功,赏!” 安娜·彼得罗芙娜公主跳下几名舞女的肩膀,对着上首的康熙优雅一礼,方才领着乐人们退了下去。 阿列克谢王子趁此机会自席间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对着上首的几位大BOSS一礼,“尊敬的陛下、两位太后娘娘,小妹安娜乃是在下的父亲最为宠爱的女儿,此次带着小妹来,是希望能够与大清联姻,以修……以修……百年之好,还望陛下应允。” 康熙本能地看了孝庄一眼,见孝庄并无异色,想了想,点了点头,“联姻自然是好的,此事朕需要再想想,王子左右也是要在京城过一过新年的,待到过了年再议,如今已经封笔,完事也要等过了这新年再说。” 阿列克谢王子面上露出喜色,既然康熙没有拒绝,便说明联姻一事基本上成了,遂躬身一礼,“多谢陛下。”顿了顿又道,“陛下,小王此次前来,还带了一些贺礼,以贺新年的到来。”言罢,轻轻击掌,跟着阿列克谢王子一同进殿的意味武士装扮的高大沙俄男子恭敬地递上了一个体积不小、雕刻着精致花纹图案的紫檀木匣子,阿列克谢王子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一个上好的羊脂白玉制成的匣子。 众人看着这大盒子套着小盒子,脸色有些古怪,也曾听说过沙俄有一种极具民风特色的器物——套娃,便是打开一个里面还有一个,如此数十个,直至里面的娃娃只有拇指大小,方才到了低。这位沙俄来的王子不会是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一下他沙俄的特产吧。 阿列克谢王子微微一笑,打开了羊脂白玉的匣子,只见匣子里面静净地躺着三株硕大的雪莲,这样的雪莲,即便是坐拥天下的康熙也是难得一见,如今在他的私库里自然也是有着雪莲的,但是看成色却是要略逊于眼前的这三株雪莲的。 “这三株雪莲乃是我国国库中年份最长的极品雪莲,已是有近八百年的年份了,为了良好的保存药效便放于玉盒中存放。”阿列克谢王子不无得意地解释道,“今日小王借花献佛,愿大清永世长存。” “哈哈哈,好!好!”康熙显然对于阿列克谢王子的这一番溢美之词很是满意,一旁侍立的梁九功见状刚忙上前接过了阿列克谢王子手中的匣子,小心翼翼地捧着放到了康熙身前的龙案上。 拿的近了,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很是好闻,亦是让人精神一振,便是坐在康熙左侧的孝庄以及太后都闻到了这一股子清香。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好东西呀!”离得近的几人不禁心下暗暗感叹。 到底还是孝庄年纪最大,最先反应过来,笑着对康熙道,“皇帝将盖子合上吧,若是流失了药力便不好了。” 康熙点点头,顺手合上了盖子,将盒子转手递给梁九功,“好好儿拿着。” 梁九功连忙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这样的宝贝便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随手扔了呀! 随后,阿列克谢王子又敬献了不少的好东西,只是论价值却是赶不上之前的那三株年份极是久远的雪莲。 得了不少宝贝的康熙自然是心情更加的好,又与众人喝了不少的酒,酒过三巡之后,康熙清清嗓子,众人便知道,这场庆功宴的重头戏要来了,不约而同地各归各位(之前因为互相敬酒,不少人已经离开了座位),等待着大清的主人发言。 殿内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康熙端起茶盏轻轻抿一口,润了润喉,便是这片刻的功夫,便有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离席大步走到殿中,“咕咚”一声对着康熙跪了下来。 这一出儿,倒是吓了包括康熙在内的一众人一跳,细细一瞧,才发现这殿中央跪着的可不就是这次征俄大军中的中路大军的统军将军钮钴禄·阿灵阿吗? 阿灵阿显然也是喝了不少的酒,脸上漾起一层绯红。 定了定神,阿灵阿对着上首的康熙便是行了一个大礼,“万岁爷,奴才……奴才想求万岁爷一个恩典。” 康熙对于这个小舅子……啊不对,应该是大舅子,还是很满意的,是一员优秀的大将之材、也是优秀的闯将,这次对沙俄征战,阿灵阿的功劳可是不小,如此……康熙带着几分笑意道,“说出来听听。” 阿灵阿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抬头看了康熙一眼,只把康熙看得莫名其妙,方才垂头对着康熙拱手道,“奴才想求万岁爷将罗曼王(沙皇现在的称呼)敬献的……雪莲……赏赐给皇贵妃娘娘一些。” 殿中众人听得阿灵阿之言,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这位可真敢说! 闻言康熙收起了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你求朕将雪莲赏赐给皇贵妃一些?” 阿灵阿连连磕头,“奴才知道此乃圣物,不敢贪求,只求万岁爷赐一些给皇贵妃,能够保得皇贵妃一命便可。奴才什么赏赐都可以不要,唯此一愿!” 说着说着,阿灵阿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哭腔,“奴才求万岁爷了!皇贵妃娘娘是奴才家中这一代唯一剩下的女儿了,奴才的额娘已经年迈,再经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求万岁爷开恩。” 康熙闻言一怔,“你先起来吧。”言罢,给李德全使了个眼色,李德全赶忙上前扶起了阿灵阿。 阿灵阿的话让康熙想起了那个一身大红牡丹华服的雍容女子,当年在她的床头他曾答应过她会好好地护着她的妹妹以及孩子;一个如同天宫仙子一般高冷中带着温婉的女子的身影缓缓在眼前浮现,未曾说话,只是看着他片刻温和一笑,如同春回大地;一会儿又好似看到了那绝色的女子脸色苍白、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康熙的心猛然一滞,他不能失去她! 看着明显有些出神地康熙,孝庄给太后使了个眼色,太后隐晦地点点头,唤道,“皇帝!” 康熙被这一唤,清醒了不少,“皇额娘?” 太后和蔼一笑,带着几分希冀道,“皇贵妃是个好孩子,是阿哥和昭阳那两个孩子也都还小离不开额娘,皇帝不如” 太后的话虽未说完,但是意思已经是很明确了,便是希望康熙准了阿灵阿的请求。 康熙沉吟半响方才道,“皇额娘说得是,皇贵妃位同副后,若是在平常人家便是平妻,爱护妻子实为大丈夫之责任,朕作为天子自当以身作则为天下之表率。” 顿了顿,康熙方才对着下面的阿灵阿道,“爱卿之言朕准奏便是!只是爱卿之功,功在社稷却是与朕赐药并无干系,朕赐药给皇贵妃,实乃爱妻之举,卿之功劳理当奖赏。” 闻得康熙此言,阿灵阿这位人高马大、斩杀无数敌军的汉子不禁热泪盈眶,又是“咚”得一声跪下,同时,钮钴禄府的众人也纷纷跪下,很是虔诚地对着康熙等人行了大礼,“谢皇上(万岁爷)隆恩!谢太皇太后、皇太后恩典!” (因为孝庄作为整个皇室的大家长,对于此事并未反对,在谢恩的时候便是要一并带上的,否则就是对孝庄这位太皇太后的不敬) 康熙拜拜手,不甚在意道,“行了都起来吧。”遂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赶忙将匣子捧到康熙近前,康熙打开匣子,随手拿了最左边的雪莲,盖上羊脂玉盒子,将羊脂玉盒子自紫檀木匣子中拿出、将那株随手拿出来的雪莲放进去,带着些许温柔淡淡道,“送去永寿宫你皇贵主子那儿。” 梁九功接过了那盛着雪莲的紫檀木匣子,应了是,对着康熙躬身行了一礼,便捧着紫檀木匣子退了出去,显然是去永寿宫送东西去了。 梁九功退下,赏药一事也算是告一段落,殿内歌舞继续,期间,康熙自言有些不胜酒力,到殿外醒过一段时间的酒。 待康熙回来,众人又敬了一轮酒。 康熙放下了手中的银箸以及酒杯,轻咳了几声,众人见状,便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等着康熙的下文。 之前本是要宣读封赏圣旨的,结果被阿灵阿插了一道,打断了,没了气氛,便也只得暂时作罢,因而这一回,众人都在暗暗地祈祷,但愿这会儿不要再跳出什么人、发生什么事儿了。 等了半响,平静无事,康熙大爷总算是发话了,众人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康熙二十五年腊月二十三庆功宴的重中之重——封赏开始。 由于梁九功还未曾回来,宣读圣旨的便变成了李德全。 第一百五十章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李德全庄严肃穆的开始了圣旨的宣读。 由于封赏的人不少,因而这圣旨是一道接着一道,足足念了半个时辰才算是将所有的封赏圣旨全部宣读完。 简亲王被封为正二品的銮仪使,其嫡女(简亲王的嫡女才两岁)封郡主、封号“安雅”,赏赐黄金五千两、白银五万两、各色绫罗绸缎百匹、各类上好皮子五箱、各类宝石一箱、如意百宝瓶一对、翡翠白菜一颗、四季风景金镶玉桌屏一架、沙俄特产六箱、皇庄两座,享亲王双奉。 信贝勒晋信郡王、封镶蓝旗护军统领,嫡次子封奉恩辅国公,赏赐黄金五千两、白银五万两、各色绫罗绸缎百匹、各类上好皮子五箱、各类宝石一箱、金镶玉玉如意一对儿、仙鹤紫金熏炉一对儿、八仙过海紫檀桌屏一架、沙俄特产六箱、皇庄两座。 萨老将军封袭三世(不降爵)一等忠毅公、正一品靖边大将军,长子封二等子爵、从二品副将,三子封一等男爵、正三品参将,长孙封七品恩骑尉爵、正四品宣慰使司同知,次孙封从五品守御所千总,幺孙封正六品营千总,赏赐黄金万两、白银十万两、各色绫罗绸缎百匹、各类上好皮子十箱、各类宝石三箱、沙俄贡品一箱、各类上好药品一箱、钻石一匣子、南珠一槲、极品翡翠一块儿;另赐萨老将军黄马褂一件。 阿灵阿封一等武英侯、从二品兵部右侍郎,赏赐黄金五千两、白银五万两、各色绫罗绸缎百匹、各类上好皮子五箱、各类宝石一箱、绝世宝剑一把、合浦明珠一槲、小桥流水象牙桌屏一架、沙俄特产六箱、四君子宝石盆景一套(一套四盆)、极品鸽子血一块儿。 其余的将士官升三级之外,也都根据功劳大小获得了不同数目的黄金白银的赏赐。 阿灵阿的赏赐并不算丰厚,便是比起同为一路大军将军的简亲王、信郡王都略有逊色。 众人都明白之前康熙出去说是醒酒其实是回去拟圣旨去了,如今看来,到底康熙还是用阿灵阿的不少功劳抵了那株数百年的雪莲,否则,依着阿灵阿这一回莫大的功劳,那是肯定要封公、成为一品大员的,而不是如今便是连兵权都没了,到兵部当一个没什么话语权的三把手。 永寿宫。 素颜快步进了东暖阁,“主子,御前的梁公公来了。” “哦?”若幽坐在妆台前,侧头看了看花鸟座钟,已经是八点钟了,这个时候前面应该开宴了才是,梁九功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若幽压下心中的疑惑,拢拢头发,走到巨大的落地镜前照了照,见自己除了散开了头发之外,其他的都很得体,披上一件披风,便转身出了屏风。 “奴才参见皇贵妃娘娘。”见若幽出来,梁九功打了个千儿。 “梁公公快请起,梁公公这个时间到永寿宫来,想必是有什么事儿吧。”若幽笑着坐下道。 梁九功看着若幽披头散发的样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娘娘可是要歇下了?” 若幽倒是不甚在意,“本宫身子不好,便睡得早些。”言下之意便是是要洗洗睡了。 梁九功讪讪一笑,“是奴才打扰娘娘了,今儿个奴才来,是奉了万岁爷的旨意来给娘娘送药的。”言罢,梁九功将紫檀木匣子交给了素心,“这是罗曼王子呈献的近八百年年份的雪莲,万岁爷念及娘娘身子,便让奴才给娘娘您送来。” 若幽打开匣子,一股清香之气扑面而来,略略看了一眼,若幽便合上了盖子。 “果然是极好的雪莲,”若幽叹息一声,随即笑着对梁九功道,“劳烦梁公公帮本宫转告万岁爷,这份礼物本宫心下很是欢喜,臣妾谢万岁爷恩典!”言罢,在素颜的搀扶下站起来,对着太和殿的方向便是一礼,只是行了礼却是许久方才站了起来。 若幽重新坐下,对着梁九功报以无奈一笑,“本宫这身子不争气,让梁公公见笑了。” 梁九功忙道不敢,心下却是不禁暗暗咂舌,这皇贵妃的身子可还真真儿是……… “知晓梁公公前面定是还有许多事儿,本宫便不留梁公公喝茶了,素颜给梁公公拿一个手炉,如今天寒地冻的,又是夜间,梁公公可要注意保暖才是。”若幽温和道。 梁九功捧着热乎乎地手炉,露出一个感激地笑,道,“奴才多谢娘娘体恤,若是娘娘无其他事,奴才便会去给万岁爷复命了。” 若幽含笑点点头,“素颜,送送梁公公。” 素颜应是行了一礼,快走几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梁总管这边请。” 梁九功对着若幽行了礼,方才笑眯眯看着素颜点点头道,“如此,便辛苦素颜姑娘了。” 素颜呵呵一笑,“梁总管谬赞了。” 行至永寿宫大门口,素颜有意无意搀扶了一把梁九功,“梁公公注意脚下。” 梁九功感觉手中多了一个东西,心下了然,对着素颜点点头,“多谢姑娘,姑娘且回吧,想来皇贵妃娘娘那里还等着姑娘伺候呢。” 素颜笑着道,“梁总管慢走。” 及至一处拐弯儿,梁九功将手自袖子中拿出,左手中躺着一枚做工精致的墨色荷包,打开,里面是竟然是一张一百两的金票。 梁九功下意识地拉紧荷包的系绳,将荷包塞进了自己衣服的内袋,方才松了口气。我的乖乖,这位皇贵妃娘娘出手可真真儿是大方,一百两金票便是一千两银子,而且还是任何一家银号都可以兑换的通用金票,就这么眼儿也不眨的打赏了。 虽然他也知道这是冲着那株可以救命的雪莲来的,但是这心底的雀跃却是少不了的。又转念一想,难怪平日里一有什么给永寿宫赏赐的李德全那小子便主动请缨,和着是上赶着来永寿宫劳银子了!梁九功暗暗磨牙,这臭小子特精了,整个儿一闷声发大财的主儿! 第一百五十一章 “送出去了。”明明是问讯的话却是被若幽说成了肯定句。 “是。”素颜见自家主子还在原位坐着没有动,便就在门口脱下披风,凑到薰炉旁烤火去了,好半响待身上暖和过来,才近前来,就怕带了凉气给自家主子。 若幽看着素颜的举动觉着很窝心,扭头对素心道,“给这丫头倒杯奶茶,虽不远,到底是大晚上的出去了一趟。” 素颜笑嘻嘻接过茶碗,“还是主子疼奴婢,知道奴婢不喜那姜茶的味道。” 素心无奈地点点素颜的额头,“就你这丫头最不省心。” 素颜吐吐舌头,喝了奶茶,很是舒服的眯了眯眼。 若幽觉着此时的素颜像极了宜妃养得那只大白猫,平日里被撸毛撸的舒服了也会露出如此的表情,若幽笑着摇摇头。 可算是身心舒畅了的素颜,脑子也跟着舒畅了,想起来了自己已经疑惑了着一刻多钟的问题,“主子,您刚才为何要让奴婢将银票换成金票呀?这也差的太多了吧!” 若幽一副了然的样子,“就凭着着装着雪莲的匣子是从氅衣里拿出来的,便足以说明梁九功是用了心的,一百两金票换你主子的健康,值得!” 素颜对对手指,“可是那是皇上赏给您的呀。” “梁九功的额头上有细微的汗珠,说明这一路上是疾步前来,御前有李德全,他完全不必如此,为何?因为之前装着雪莲的绝不是这紫檀木匣子,若是本宫所料不错应当是玉匣子才是,否则这药力只怕还没到京城便流失了,梁九功长时间跟在万岁爷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然也是知道的。他担心自紫檀木匣子会使药力流失,因而才会走的如此着急,他卖了本宫这样一个大的人情,你说本宫这一百两金子花得值是不值?” 素颜若有所悟,“缘是如此,难怪主子您再见到雪莲之后便改了主意。奴婢要去向素沁学些药理常识,今儿个险些便出了大丑了。”言罢,还拍拍了小胸脯。 若幽看着耍宝的素颜笑了笑道,“行了,明个儿将齐远叫来,如今也是时候了。” 闻言,素心、素颜都正了脸色,道,“是,奴婢明白。” 若幽自榻上站起身,“另外去探探今儿个晚上庆功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翌日,若幽刚刚洗漱完,便有下人来报:齐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倒是来的早。”若幽思付了一下道,“先问问齐太医是否用过了早膳,若是未曾用过,便先给齐太医上些吃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用过了,便带去东暖阁喝茶吧。” “是,主子。”进来禀报的画意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用早膳的功夫,素颜便一边陪侍在侧,一边向着若幽言说前一日庆功宴上传来的种种消息。 “这么说这雪莲是六哥求来的?”若幽喝了一口燕窝粥,幽幽道。 “是,不过倒也封了六爷为侯爷、从二品的兵部右侍郎。”素颜道。 “哼。”若幽轻哼一声,“果然如本宫所料。本宫就说他怎么会如此好心?如此对六哥、对家里来说都是好事儿,虽然如今六哥的风头已是极盛的吗,不过到底手中没了兵权,让人少了些忌惮。” “主子说的是。”素颜继续汇报道,“皇上也听说了六爷福晋随夫出征的事儿,夸了福晋和萨老将军,特特给福晋赐了一品诰命;大少爷也被封为了御前二等侍卫。” “哦?当真真儿是意外之喜了。与安泰一起出去的那些个公子哥儿们,都给了什么封赏?”若幽闻言挑眉问道。 “皇氏子弟基本上都给了爵位的晋封,世家子弟则是按照立功的大小封了御前二等侍卫和三等侍卫,此次一共有六人成为了御前二等侍卫,十一人成为了御前三等侍卫。” 若幽点点头,“那边好,安泰年纪还小,多熬熬资历也是好的,多人一同成为二等侍卫,倒也不必成为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拿起帕子擦擦嘴角,若幽淡淡吩咐道,“既然是大喜事儿,本宫这个做妹妹的、姑姑的也是要有所表示,素心、素颜你二人多挑些好的东西送到府上,贺一贺这大喜事儿。” “是,奴婢遵旨。”素心、素颜二人对着若幽齐齐行礼道。 等到若幽吃饱喝足来到东暖阁时,齐远果然已经后再了东暖阁。 见若幽打后边儿进来,齐远甩袖对着若幽打了千儿,“奴才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行了,起来吧,左右没有外人在,不必如此拘束。”若幽坐下笑着道。 齐远搔搔头,“礼不可废,若是让师父他老人家知道奴才对娘娘不敬,怕是要扒了奴才的皮。” 若幽笑而不语,招招手,素心捧着一个蓝田玉盒子走到了齐远身边,将蓝田玉盒子放到了齐远手边的桌子上,随即便又站回了若幽身侧。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了若幽、齐远、素心以及素沁四人了。 若幽微微一笑,指指那蓝田玉盒子道,“打开看看。” 齐远有些疑惑,倒是也没有追问而是依言拿起了桌子上的蓝田玉盒子,慢慢打开了盒子。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齐远轻轻“咦”了一声,笑着对若幽说,“娘娘可是得了件好东西呀。” 若幽摇头淡笑,“你再仔细瞧瞧。”又对着侍立在一侧的素沁道,“你也去瞧瞧。” 素沁闻言两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对着若幽行了一礼,便欢快地跑到齐远身边——瞧盒子去了。 齐远也不管激动的素沁,挑挑眉,认真看起了手中的雪莲,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过了约莫半刻钟,齐远“啪”得一声合上了盖子,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细细密密地汗珠,有些幽怨道,“娘娘既知这盒子里的是什么,怎的也不早说,这盒子开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要流失了多少的药力。”言罢,齐远还极是心疼地叹了口气又埋怨地瞪了若幽一眼。 第一百五十二章 素心看着恶狠狠瞪着自家主子的齐远已经有些凌乱了,这还是那个温和有礼的一代神医吗?怎的活像个被抢了媳妇儿却又不敢言说的可怜虫儿呢? 而素沁这厢也回过神来,抬头看着若幽结结巴巴地道,“主子,这是真的吗?” 素心拍拍额头,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了,不就是一株年份不错的雪莲吗? 随即便传出来齐远没好气的声音,“你知道什么!” 素心摸摸鼻子,哦,不小心竟然把想法说出来了?这一刻难得这位一直沉着冷静的永寿宫大总管微微红了脸。 齐远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可是千年的雪莲呀!超过了千年的雪莲!”言及此处,齐远亦是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之情,“哇哈哈哈,苍天有眼,竟然让我在有生之年见到了如此完整的千年雪莲!” “不是说是接近八百年,啊不对,这么说应该是七百多年的雪莲才是,这一千年的雪莲又是怎么回事儿?”素心可是清清楚楚记得昨个儿梁九功来的时候对这雪莲的介绍的。 “什么七百年、八百年的,这是千年雪莲!”齐远双眼红彤彤地道。 若幽看着剑拔弩张、鸡同鸭讲的几人,总算是发了善心,“这确实是千年的雪莲无疑,一开始本宫也以为是看错了呢,实在是” “实在是这雪莲的外形和传说中的千年雪莲的样子不大像。”齐远接过话,“若是所料不错的话,这雪莲被踩下来后应当是接触过天星草或是龙雪灵芝(药材名称纯属杜撰)一类的特殊药材,致使发生了些许异变,但是其中的药力确实被锁在了雪莲心之中,避免了药力的流失。” 若幽点点头,齐远的想法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齐远起身正襟行礼,“恭喜娘娘获此宝物。”千年雪莲称之为宝物一点都不为过。 “本宫也未曾想到会有如此机遇。”若幽笑着点点头,心下却是想到:康熙若是知晓他的随手一指便将这千年雪莲给了自己,怕是要懊悔地捶胸顿足了吧,千年雪莲可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称的,虽然依着她看来未免有夸大之嫌,却是绝不可否认千年雪莲的药用功效。 对于药材来说,五年、十年、五十年、百年、五百年,便是药材极大的槛儿,每过一个槛儿,其药力可是以几何倍地递增的,比如五年的雪莲和十年的雪莲相比,十年的雪莲的药效绝不是五年雪莲药效乘以二便可以划等号的。 千年的药材可以说在这世上几乎是不存在的,便是能够达到五百年的都是极少数存在的或者说也是只在皇家宝库中有保存,更何况是千年的。君不见便是王朝的更替长的也不过二三百年尔。 似及至此,若幽眼中的笑意也去了几分,正了脸色道,“此事便只有今日这屋内的四人知晓便可,切记不可外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想必也不用本宫多做赘述了。” 齐远、素心、素沁均是严肃行了一礼道,“主子(娘娘)放心,奴婢(奴才)醒的。” “齐远,你便就在永寿宫的药房准备炮制吧,若是有需要就可素沁要,本宫一应的药材都是素沁在保管,若幽仍有不够,再来告诉本宫,本宫会去想办法弄来的。”若幽看着齐远道。 齐远露出一个激动的笑容,拱手道,“奴才定不负娘娘的期望。” “笃笃笃。”外面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素心走到门边,拉开门,只见画意站在门外,画意见素心出来,对着素心福了一礼,“素心姐姐,慈宁宫的苏麻嬷嬷来了,如今正在小花厅等候。” 素心点点头,“你去盯着点,莫要怠慢了苏麻嬷嬷,我去禀告娘娘。” 画意应了是便急匆匆地返回了小花厅,素心则是回到屋子中向若幽禀告了此事。 若幽站起身,“如此便去见见苏麻嬷嬷吧。”又对着齐远道,“你们今儿个便就开始吧,莫要辜负了万岁爷的一番心意。” 齐远躬身行礼,“恭送娘娘。”低下头的唇角却是微微勾起。 若幽到了小花厅时,苏麻喇姑很是闲适地坐在椅子上喝着奶茶,瞧着应是才刚刚喝了没几口。 “参见皇贵妃娘娘。”苏麻喇姑见若幽进来,放下茶碗,站起身便向着若幽行礼。 若幽扶住苏麻喇姑的胳膊,笑着道,“苏麻嬷嬷可不兴如此,您是我的长辈,怎能行如此大礼。” 苏麻喇姑便也顺势直起了身,亦是笑着道,“老奴多谢皇贵妃娘娘体恤,不过………到底礼不可废。” 两人寒暄了几句,苏麻喇姑倒也不含糊,便直接道明了来意,“昨儿个皇上将罗曼王敬献的雪莲转赠给了娘娘,希望娘娘的身体有所好转,刘御医给太皇太后请平安脉时道:一株雪莲恐怕是‘独木难支’,太皇太后担心娘娘,便特特遣了老奴来给娘娘送些药材,以助娘娘凤体早日康复。” 素心上前接过苏麻喇姑身后跟着的小宫女捧着的一大摞装着各色药材的盒子。 若幽对着慈宁宫的方向福了福身,“臣妾多谢皇祖母厚爱。”又扭头看着苏麻喇姑,拉起苏麻喇姑的手,“辛苦苏麻嬷嬷了,前些日子制了些手套、围脖什么的,还要劳烦苏麻嬷嬷帮我带给皇祖母。” 苏麻喇姑示意小宫女接过素蕊手中的一个包袱,笑着对若幽道,“娘娘放心,老奴一定将娘娘的心意交给太皇太后。” 若幽又从素蕊手中拿过一副护膝、一双手套交给苏麻喇姑,“这是给嬷嬷的,嬷嬷得腿要保暖些才好。” 苏麻喇姑接过护膝与手套揣进怀中,很是感激道,“多谢娘娘,这几年有了娘娘的这些个护具,我这冬天真真儿是好过了许多,不瞒娘娘说,之前娘娘派人送来的,;老奴都没舍得穿,如今还穿的是去年的,待到了年三十,我便换了新的穿戴。” 第一百五十三章 若幽拍拍苏麻喇姑的手,“苏麻嬷嬷尽管穿戴便是,若是旧了破了,支人说一声,我便让人给嬷嬷你送新的去。” 苏麻喇姑含笑感激地点点头,“娘娘如此,老奴……” 若幽很是诚恳地对苏麻喇姑道,“嬷嬷莫要客气了,我是嬷嬷看着长大的,咱们的情分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在我的心中嬷嬷便是我的长辈。” 半响,苏麻喇姑有些颤抖着道,“好,好!”深深吸了口气,苏麻喇姑对着若幽扬起一抹微笑,“时候不早了,嬷嬷要回去给太皇太后复命了,娘娘……您……要早些好起来才是,嬷嬷会在佛前我娘娘祈祷的。”言罢,苏麻喇姑便对着若幽一礼,离开了,行至永寿宫大门时,恰好碰到了奉命前来的塔娜。 二人见了平礼,到底苏麻喇姑长着一辈儿,塔娜便先开了口,“想必苏麻嬷嬷是奉了太皇太后之命前来探望皇贵妃娘娘的吧。” 苏麻喇姑笑着点点头,“可不是,这不还没出门便迎头碰上了你,想来,你也是奉了皇太后之命来探望皇贵妃娘娘的吧。” 塔娜与苏麻喇姑对视一眼,二人均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了然,相视一笑,塔娜道,“正是呢。” 苏麻喇姑催促道,“快进去吧,想来皇贵妃娘娘那边儿已经得了信儿了,让主子久等可是大罪。” 塔娜福了福身,“改日再与嬷嬷叙旧。”便进了永寿宫。 苏麻喇姑看着典雅中透着精致、低调中透着奢华的永寿宫,明媚的阳光洒下来,更给这华贵的宫殿添了几分庄严大气。 苏麻喇姑眯了眯眼,随即叹了口气,这后宫的天………怕是要变了。 一眨眼便到了正月十五,若幽正抱着宝儿坐在软榻上翻绳玩儿,胤禛则是和团团坐在地毯上拼拼图。 就见素颜一脸古怪地进了殿内。 若幽挑挑眉,“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怎么这么个表情?” 素颜深深吸了口气,“主子,出事儿了。安亲王府的经希贝子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腿。” 若幽有些疑惑,“经希贝子?” “经希贝子就是安亲王的嫡次子。”素心看出若幽的疑惑补充道。 若幽轻轻敲敲自己的额头,“哦,就是整残了隆科多的那个吧。” 素心、素颜同时嘴角一抽:……… 随即若幽反应过来,“你是说在这大十五的日子,他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腿?” 素颜点点头,“今儿个是个好日子,这位经希贝子邀了数位世家子弟在绝味楼一起吃饭,从绝味楼出来,经希贝子刚刚跨上马,不知怎的,这马便发了疯,将经希贝子甩了下来,经希贝子便摔断了腿,若非当时在场的西林觉罗家的大少爷达平世子拉住了马缰绳,只怕经希贝子的腿要断成几节了。” “那马突然发狂是因为什么?”胤禛突然道。 素颜看了一眼小大人一般的胤禛,福了福身道,“回四阿哥的话,是马无意间闻到了见香草的味道才会发狂,带着这味道的是一个路过的乞儿。” 胤禛点点头,眯了眯眼,“好手段。” 若幽看了一眼板着脸一副小大人样子的胤禛,沉默半响,轻笑一声,“倒是让本宫忘了竟还有这样一个人物呢!寻个机会了解了隆科多吧,省得如同是阴沟里的老鼠似的,留着堵心。” 素心、素颜浑身一个激灵,看着软榻上出尘的绝色女子,实在是有些难以相信这样的话竟然是从自家仙气飘飘的主子嘴里说出来的,二人对视一眼,默默低头道,“是,奴婢明白。”主子如此说,看来这件事儿十有八九就是那位佟佳三爷隆科多干的了。 胤禛拿着拼图的手紧了一紧,随即有些惊讶地忘了若幽一眼,前世一直都活在类似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运筹帷幄之中,今生醒来之后,因为有着一个强大却病弱的额娘,日子过得很是平静,但不管如何,身边也总是少不了阴谋诡计,直接如此简单粗暴地、没有任何谋划地便解决掉一个人,胤禛感觉有些不真实。 却又听若幽道,“顺便查查,看看有没有人帮着隆科多,本宫总觉着佟佳氏的不简单。” 素颜虽有疑惑,却是点点头,应了是。 正月二十四,京城中发生了一起轰动全城的事件——当今皇上的表弟、宫中明妃娘娘的亲弟弟、佟佳承恩公府的三爷隆科多死在了怡红院花魁红姑娘的床上,传闻这位佟三爷是被人割破了喉咙流血过多而亡的,而躺在佟三爷身边的花魁红姑娘则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在血泊中与死人同床共枕了一夜,还是早晨这位红姑娘的贴身丫鬟叫门才惊醒了红姑娘,红姑娘清醒后大叫一声直接就吓晕了过去,众人破门而入后,红姑娘真的变成了“红”姑娘,浑身上下都被染成了红色。 闻讯赶来的佟三爷隆科多之父——佟国维大人一怒之下让京兆尹将怡红院所有的人都关进了大牢,然一通审讯下来却是什么都没有可出,而唯一可能知情的红姑娘被吓疯了,再次醒来嘴中翻来覆去地就是“人不是我杀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过来”、“我要回家”几句话,让快要崩溃的佟国维大人直接打死了。 而这消息刚刚传开,京城之中却是又传出了关于这位佟三爷的其他消息:佟佳三爷自打骑射会上断了腿绝了仕途之后,便成日里厮混在青楼之中,仗着是皇亲国戚为人更加地跋扈,脾气也是越来越差,但是却更加地喜欢美人,甚至不惜重金派人去寻摸扬州瘦马。这位所谓的怡红院的当红花魁红姑娘便是隆科多从江南买回来的扬州瘦马,不敢领回承恩公府,便养在了怡红院之中。 于是就在佟国维大人旷了早朝去处理自家儿子的事情的时候,朝堂之上,弹劾佟佳氏父子的折子如雪花一样纷纷呈上了龙案。 第一百五十四章 康熙看着眼前足足有一尺高的奏折,听着自己的那些白胡子御史尽职尽责地弹劾着自己的母家、自己的舅舅以及自己的表弟,心中的怒气也是越来越高,脸色也是越来越黑。 站在一旁的梁九功感受着自家万岁爷那不要钱的冷气,再偷偷瞧瞧自家万岁爷那漆黑如墨的俊脸,不禁一哆嗦,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知过了多久,忍无可忍地康熙掷了手中的明黄龙纹茶盏。 “砰”,精致的茶盏摔了个粉碎,原本人声鼎沸的金銮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自诩一世圣明的康熙感觉自己的里子面子全都在这一个早晨的时间丢得是一干二净。 气哼哼地康熙大帝出了金銮殿连龙辇都没坐,便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上了宫道。 梁九功赶忙招呼着后面的大部队跟上自家健步如飞的万岁爷。 待康熙停下脚步,一抬头,“永寿宫”三个熠熠生辉的大字映入眼帘。 后面一路小跑跟着的梁九功一边喘气一边暗暗思付:娘呀,我的万岁爷,您老人家可算是停下了。一抬头看到了永寿宫的牌匾,梁九功暗暗舒了口气,还好皇贵妃娘娘您老人家住的是永寿宫不是景阳宫,要不然奴才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今天铁定是要报废了。 康熙在永寿宫的大门前矗立了许久,方才迈步跨进了永寿宫的大门。 接近正殿之时,便听到一阵空灵的琴音传来。 康熙驻足听了一会儿,方才对着不远处的宫人出声问道,“是何人在奏曲?” 那名永寿宫的宫人,上前对着康熙一礼,恭敬回道,“回皇上的话,应是娘娘在西暖阁(书房)弹曲子给十阿哥和昭阳公主听。” 康熙眉毛一扬,“你家主子还会抚琴奏曲?经常给阿哥公主抚琴吗?” 宫人应道,“娘娘并不经常抚琴,若非是公主缠得紧了,只怕娘娘也不会抚琴给阿哥和公主听。” 康熙点点头,遂向着左边的西暖阁去了。 由于若幽畏寒,因而若幽所居的永寿宫正殿以及东西暖阁、小花厅、偏殿甚至配殿、厢房都是联通的,如同九曲迷宫一样,确保若幽在冬日可以不必出门吹风便能够自由在家中活动;至于原本便有与外界连通的大门的屋子,则是在入门处又搭建了约莫有一个拔步床大小的玄关(可以想象成为现代酒店入门的玻璃小前厅),用以隔绝寒气。 等到康熙转过屏风,透过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便看到一侧端坐于古琴之后穿一袭樱花粉绣银纹蔷薇旗装,清雅端庄的绝色女子。 若幽听到不同于几个素的脚步声,抬头一看竟是康熙站在了拱门珠帘下,若幽挑了下眉头,这个时候康熙不是应该在早朝或者是在御书房与大臣议事儿吗? 虽心下疑惑,若幽倒是手下也没停,直到一曲终了,余音绕梁许久,康熙方才“啪啪”鼓起了掌,“好琴,好曲!”。 一听到声音,两个小包子齐齐扭头,发现一个明黄色的高大人影立在门口,宝儿“唰”一下,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了康熙,“皇阿玛!” 见到康熙的胤?小朋友也很是开心,不过比之宝儿倒是规矩了不少,显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方才蹭到了康熙身边。 康熙抱着宝儿、牵着胤?走到圈椅边,坐下。 若幽给康熙倒了茶在另一侧的圈椅上坐下,笑着道,“万岁爷怎的此时过来了?臣妾这边一切都好。”康熙一身明晃晃的朝服,一看就是一下了早朝就直奔永寿宫来了。 一说起这个好不容易别若幽一曲平复下去心绪的康熙,老脸一红,忍不住又心气上涌了。 感觉到康熙气息变得阴沉沉地就好像是一座火山要喷发似的的宝儿,用小胖手拉了拉康熙的衣袖,随即抱着康熙的脸亲了一口,奶声奶气地道,“皇阿玛不生气,宝儿给你顺顺。”言罢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康熙的胸脯。 胤?则是拿起一块儿糕点递给康熙,“皇阿玛吃糕糕,甜的。” 康熙的火儿一下子便消了下去,亲亲宝儿的小脸又亲亲胤?的小脸,接过胤?的糕点放进了嘴里,笑着对两个孩子道,“你们两个鬼灵精,皇阿玛便是有气也生不起来了。” 被两个孩子哄好了的康熙爷龙心甚悦,看着对面优雅而坐的若幽,饶有兴趣地问道,“爱妃何时会抚琴?朕倒是不知道爱妃竟有如此高超的琴技。” 若幽淡淡一笑,“万岁爷谬赞了,臣妾不过是闲时用来打发打发时间的,略通一二罢了。” 康熙嘴角不禁一抽,挑眉道,“你倒是谦虚。”若是若幽的琴技都说只是一般的话,那么这天下也没有几个能够算得上好的了。 若幽只是温和笑笑,并不做声。 宝儿拉拉康熙的袖子,“皇阿玛,额娘的琴可好了,可是,可是额娘太小气了,”宝儿掰着手指头,“到今天为止,算上这一回,女儿也才听过额娘五次弹琴。” 宝儿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皇阿玛,您老是不知道,女儿是空守着宝山取不了宝儿呀。女儿听过一字千金,额娘的琴,如今便是千金也是求不到呀!” 若幽听着小丫头的抱怨不禁扶额,她也想教这丫头抚琴,奈何这丫头根本就不想学只想听,因此若幽也只得作罢,无事时,自己给自己抚琴听,算是陶冶情操了。 康熙看着撒娇的小女儿,无奈点点宝儿的额头,“想要听你额娘抚琴便直说,现在也学会和皇阿玛、额娘耍小聪明了?” 宝儿扭扭小身子,一点儿没有小心思被看破得窘迫,耸耸肩,叹息道,“额娘太厉害了,宝儿只能借着皇阿玛的龙威听额娘抚琴了。” 康熙、若幽帝妃二人对视一眼,这孩子究竟是像了谁了? 若幽表示一定不是本宫遗传下来的,钮钴禄家的孩子都是乖宝宝。 乖宝宝一号安泰:嘿嘿,原来在姑姑眼里本少爷还是心性纯良的好孩子。 第一百五十五章 乖宝宝二号讷亲:嘿嘿,原来在姑姑眼里本小爷这个“小修罗”竟然还是乖宝宝。 乖宝宝三号舒朗:嘿嘿,没错,本少爷就是乖宝宝,哇哈哈哈…… 康熙表示朕小时候也是好孩子,才不像这个鬼灵精怪的小魔女一样。 若幽撇嘴:呵呵,信你才怪…… 康熙轻咳一声,“既然这丫头这么想听爱妃弹一曲,不如爱妃便为我们父女三人弹奏一曲,朕来得有些晚了,只听了半截,终究是少了些意蕴。” 康熙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幽也只得点点头,“万岁爷既然想听,臣妾遵旨便是。”言罢,若幽便起身再一次坐到了那架古琴之后,悠扬的乐曲自手下缓缓流淌而出。 半个时辰之后,康熙一身轻松、满面笑容地自永寿宫离开。 后宫众人震惊,一个时辰之前康熙气势汹汹、满面怒容地进了永寿宫,很快便传遍了后宫,一众后宫妃嫔都好奇永寿宫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竟惹得一向喜怒不怎么形于色的康熙爷怒气冲冲地便找上门来,大家都已经排排坐等着看永寿宫吃挂落,等着盛怒之下的康熙说不定便将这位皇贵妃变成了妃,那么……众人还在美好幻想的时候,康熙万岁爷满面春风地从永寿宫出来了,好似之前黑着一张脸进去的不是他一般。 而如今康熙这一出儿整的,却是众人未曾想到的,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康熙万岁爷便好似换了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儿? 再一打听,送康熙出来的是宫中的小霸王——昭阳公主,如此,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无外乎就是这位后宫所有人眼中的小霸王、万岁爷康熙眼中的贴心小棉袄心肝儿宝儿贝儿固伦昭阳公主抚平了万岁爷的怒气,让永寿宫的皇贵妃转危为安了呗。 众人唾弃若幽利用女儿之时,也是大感儿女的重要性,都说生闺女没用,皇贵妃所出的这位昭阳公主那可是一众皇子阿哥都比不上的、独一份儿的金贵呢! 送走了康熙,若幽让宝儿和胤?两个孩子去习字,自己则是转移到了东暖阁,倚靠在贵妃榻上,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若幽慵懒而优雅地伸了个懒腰,“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康熙待着的这一个时辰,足够素颜去收集这一个早晨发生的事儿了。 素颜对着若幽微微行礼,便开始了禀报,“主子,佟家三爷隆科多大人今晨被人发现死在了怡红院花魁的屋子里,佟国维大人收到消息便急匆匆地处理儿子被害身亡的事儿,甚至误过了早朝。而现在,隆科多一事儿全京城都传开了,佟佳氏一族怕是要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早朝上,数位御史大人上折子弹劾佟国维、隆科多父子二人流连青楼、贪赃受贿、强抢民女等多项罪名,据说那弹劾的折子堆满了皇上的龙案,皇上雷霆震怒,摔了茶盏,下旨让人传佟国维大人入宫,便退了朝,之后便径直到了永寿宫。佟国维大人已经在乾清宫外跪了半个时辰了。” 若幽点点头,“难怪万岁爷是一脸怒气地进了永寿宫,原来是觉着面上无光了。”若幽冷笑一声,“呵,这早朝时分,隆科多的光辉事迹怕是万岁爷还不知道呢吧。” 素颜默默附和道,“当时应是不知的,不过现如今,皇上回到了乾清宫,想来怕是瞒不住了。”言语中却是不乏幸灾乐祸。 “自打骑射会废了之后,隆科多便再不复曾经阳光向上的俊朗少年郎,整日里无所事事,不是逗狗遛猫儿,便是一掷千金地豪赌,再要不便是怡红院、清风楼的游荡,万岁爷一早便对这个性情大变的表弟不满、觉着丢了他老人家的脸面了,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若幽愉悦地勾勾唇角,“这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干净净,依着咱们万岁爷的爱面子,哦,对了,这佟国维还未了这不肖子孙,旷了早朝、大闹京兆尹,啧啧,这两厢加起来,可是比火上浇油还要来的猛烈些呢!万岁爷这火儿,只怕是要变火山——喷发了!” “主子,还有一事儿,约莫一刻钟之前,明妃娘娘换了素净衣裳,脱簪披发地与佟国维大人一起跪在了乾清宫的门口。”素颜又汇报了一个重要消息。 “哦?”若幽的笑意收敛了几分,“明妃这一跪可是不简单呐,如此情景,只怕未必是去向万岁爷要说法的。依着明妃的脑子,是想不出来这样的法子的,可是有高人指点了明妃。” “主子是说明妃娘娘可能会坏事儿?”素颜有些疑惑道。 “倒也不尽然,”若幽摸摸腕间的白玉镯,“毕竟这样的事儿,便是万岁爷想压也是压不下来的。不过,明妃的这一出儿倒是能够挽回几分万岁爷的情分,尤其是对于她自己,到底是打小儿一起长大的表兄妹,情分在那里,万岁爷总还是要有几分顾虑和怜惜的,明妃的这一手牌倒是难得地出到了正点儿上。” “明妃娘娘若是得了万岁爷怜惜,那么”素颜略有些担忧地看着若幽。 若幽倒很是轻松,“如此倒也没什么不好,明妃的这些个手段无非便是身边的人出的,只是到底不是明妃自己真个儿长了脑子,不足为虑,更何况,明妃复宠,与本宫而言也算是好事儿,明妃光芒大盛、圣宠尤沃,有明妃在前边儿给本宫挡挡也是好的,否则本宫这个快要病愈了的皇贵妃只怕要成为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沉默片刻,若幽道,“注意着些佟佳府以及前朝的动向,如今佟佳氏一族受损已成板上钉钉之事儿,前朝怕是有不少人想要趁此机会压下佟佳氏,给家里传个信儿,最近注意些,莫要被卷进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里去,咱们还没到掺和进去的时候呢。” 素颜点点头。 若幽轻声喃喃道,“前朝动了,这后宫只怕是也要热闹一番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上书房。 胤禛静静站在树荫下,听着各位阿哥、伴读、哈哈珠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一大早发生的大事儿——佟佳·隆科多死在了怡红院。 众人说得热火朝天,却多是嘲笑,而在场的也有好几十号人,竟是无一人为隆科多说上一句。 胤禛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手上刚刚因为进行骑射课而戴上的扳指,脸上面无表情,心下却是忍不住叹息一声:看来,是额娘的人动手了,这一世的隆科多到底也还是死了。 胤禛手下转动着扳指的速度越来越快,对于他此刻的心情,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形容,他不得不承认,这乍一听闻隆科多的死讯,心下竟是一阵轻松,整个人都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随之而来的便是莫名的感慨与感伤。 上一世,隆科多位极人臣,可以说他能够顺利承继大统,隆科多以及背后的佟佳氏一族出了不少力;只是打他登基之后,隆科多仗着是他名义上的舅舅、有着从龙之功的功臣,便日益变得目无尊上、嚣张跋扈起来,纵容宠妾卖官鬻爵,其妾室李四儿甚至敢鞭笞皇室宗妇,这夫妾二人一次有一次地挑战着他的底线。 雍正三年,他撤了隆科多步军统领职务,并下旨不得复用双眼花翎、黄带、紫辔,希望这个在他势弱之时扶持他的舅舅,能够悔悟反省,有所收敛。可惜,隆科多在妾室李四儿的挑唆下,并无任何悔改之意,反而越发地猖狂。雍正四年,牛伦挟势索赇事发,他念及旧情,仅仅罢了隆科多尚书一职,让隆科多去料理阿尔泰等路边疆事务并勘议俄罗斯边界,希望借此能够让隆科多回头。不过可惜的是,隆科多到底是让他失望了,都到了这样的境地竟还结党营私、私藏玉牒。忍无可忍之下,他于雍正五年,圈禁了隆科多。雍正六年六月,隆科多病逝与禁所。 不论孝懿仁皇后、隆科多以及其背后的佟佳氏一族有着什么样的目的,但那些年的帮扶之情以及孝懿仁皇后的抚育之情,他并未忘却,对佟佳氏一族也多有照顾。只是时移事时移事易,在这权力的追逐与交替过程中,终究是迷失了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得了权力,便想要财富、荣耀、地位,慢慢儿的,便走上了前人的那条老路,终是葬送了自己,也辜负了那一番情义。 胤禛闭了闭眼,而这一世,他爱新觉罗·胤禛成为了钮钴禄氏的儿子而非佟佳氏的养子,上一世对他还算过得去的养母,这一世却是伙同他的生母想要要了他的命,而他如今玉碟上的生母实际上的养母却是给了他一个额娘该给儿子的全部,真真儿是何其讽刺!不过,两厢一对比,倒是也让他明白了“额娘”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他愿意保护那个如同神仙妃子一般好似无人可当的绝色女子,不仅仅是她拿他当儿子,而他亦是心甘情愿成为她的儿子。 原本算是他母家的佟佳氏成为了仇敌,胤禛无奈摇摇头,不得不说这世间万法之奇妙。 只是,世事错落有时真的是命中注定,前后两世,隆科多的死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或许这一世的隆科多比起上一世更为凄惨些吧,胤禛暗暗叹息。 胤禛这边是感慨,康熙那边便是脸色铁青地愤怒,不过是去了永寿宫一趟,便得到了隆科多这一惊人的好消息,而且貌似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之后他这个做表兄、做皇帝的才知道,如此不光彩的事儿,佟国维竟然是沸沸扬扬地弄了个天下皆知,康熙双眼喷火地看着跪在门前的佟国维,恨不得一脚踹上去,什么叫作“雪上加霜”、“火上浇油”,这才是!一个早朝,本以为已经是这么多年以来最有挑战性的了,没想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康熙运气再运气,一再告诫自己他是皇帝,要淡定、要喜怒不形于色,可是越看这佟国维越不顺眼,连带着一旁的佟国纲也恨得牙痒痒,谁不知道,现在佟佳氏一族的族长是佟国纲,佟佳氏的大小事情都由佟国纲说了算,而佟国维也是很听佟国纲这个大哥的话的,至少佟国纲若是说往东,佟国维绝不会往西。 隆科多这糟心事儿、佟国维大闹京兆尹,若说是佟国纲不知情,打死康熙都不相信,佟国纲既然知道了却不加以阻止,任由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让他这个天下之主一起跟着丢人现眼,真真儿是可恶至极! 不得不说,这一回,康熙还真是冤枉了佟国纲,佟国纲是真的不知道,等到佟国纲知道,已经事发而且佟国维已经被康熙派出去的小太监宣进了宫,若是说康熙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那么佟国纲大概就是倒数第二个知道的,否则,说什么,佟国纲也会阻止佟国维早晨的这一通折腾的,可惜的是,没有“早知道”呀! 再一错眼,康熙便看到了最边儿上跪着的明妃,更是头大,依着明妃的性子只怕是又要不依不饶了。 看着康熙走近,佟国纲、佟国维、明妃齐齐行了礼,还未等佟氏两兄弟言语,明妃便抢先道,“万岁爷,家弟虽然纨绔,但到底是血脉亲人,阿玛一听闻家弟出事儿便慌了神,做了错事儿。臣妾知道不管是隆科多也好还是阿玛也罢,所作所为都让万岁爷面上无光,只是无论如何还请万岁爷体恤臣妾阿玛的爱子之情以及丧子之痛,从轻发落,莫要伤及阿玛性命便好。”言罢,明妃还对着康熙拜了三拜,最后一拜甚至直接一叩到底,未曾起身。 康熙、佟国纲、佟国维具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沉稳大气却略带些憔悴的明妃,这还是那个有些骄纵、极爱颜面、表面端庄大气的表妹、侄女、女儿吗? (众人:哦,原来佟国纲、佟国维二位仁兄也知道你家闺女的脾性呀!) 第一百五十七章 良久未曾听到康熙的声音,明妃带着些许沙哑惆怅的嗓音再次出声唤道,“万岁爷……” 这一声可是把愣神的康熙等人唤回了魂儿。 康熙轻轻蹙眉,低叹一声,扶起了带着几分柔弱的明妃,“你这是做什么。” 明妃抬头,梨花带雨地看着康熙,“万岁爷……表哥……” “朕……”康熙看了看略带着些许不敢以及恨铁不成钢的佟国维以及哀哀切切、娇娇柔柔的明妃,“罢了,罢了,梁九功,传旨:着佟国维闭门思过半年、官降一级、罚俸一年,以儆效尤;隆科多一案,着刑部京兆尹共同协理,务必尽快捉拿凶手归案;至于隆科多,就以一等侯爵之礼下葬,其长子岳兴阿袭一等侯爵位。” (因为目前明妃还没有成为皇贵妃甚至是如同历史上一般成为皇后,因此,现在佟佳氏的承恩公爵位是封自康熙的额娘孝康章皇后,孝康章皇后的阿玛佟图赖是为第一任佟佳氏承恩公,佟图赖过世后,爵位承袭至嫡长子佟国纲身上,因此目前佟佳氏承恩公为佟国纲,佟国维目前仅仅只是三等公爵,可以说隆科多能够以一等侯的礼制下葬,甚至其如今不过才五六岁的嫡长子岳兴阿能够成为一等侯,真的可以说是康熙推恩至佟佳氏一族了) 闻言明妃退了两步,很是欣喜地对着康熙行了大礼,“臣妾谢万岁爷……表哥恩典!” 那厢佟国维自然是有些不满意康熙的做法,隆科多的死绝对和安亲王府脱不了干系,只是迫于自家大哥的淫威,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佟国纲谢了恩。 看着许久不见的明妃,康熙也生出了几分唏嘘,扶起明妃,拍拍明妃的手,“晚些时候,朕去承乾宫看你。” 明妃是真的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收获,一时之间竟是愣在了原地。 康熙好笑的摇摇头,却又有些心酸,这个表妹与他大小一同长大,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当年活泼纯真却带着几分汉人女子的娇柔的小表妹到底是长大了,如今这样小心翼翼,为着他的一句话便高兴地浑然忘了礼数,这可是明妃这十数年一来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如此的失态与可爱。 “怎的?竟如此高兴?”康熙言语中也带了几分柔情。 明妃的眼泪瞬间便划过了脸颊,点点头,遂觉不妥,又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带着几分幽怨痴痴道,“臣妾有好久都没有见到表哥了,如今,表哥愿意去承乾宫,我……臣妾……自然是喜不自胜。” 明妃有些不雅地吸吸鼻子,对着康熙柔柔一笑,“臣妾会做了表哥爱吃的菜,在承乾宫等表哥来的。”言罢,对着康熙行了一礼,“想来万岁爷还有许多政事要处理,臣妾便告退了。” 康熙点点头,对着李德全道,“小李子,代朕送送明妃。” 李德全打了个千儿,笑着对明妃道,“明妃娘娘,这边请。” 佟佳氏两兄弟一看这架势便也识趣儿地磕头告退了。 乾清宫这事儿是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然是很快便传遍了后宫。 一众听闻明妃跑去御前、准备看好戏的妃嫔们,再一次失望,甚至是转为了愤恨,之前皇贵妃的昭阳公主抚平了康熙的怒火便也算罢了,虽然这位昭阳公主被康熙宠爱的势头便是太子也要逊色几分,可是明妃这又算是怎么回事儿?不过是跑去御前掉了两滴眼泪,便成功将万岁爷拐回了自己宫里,众人心下的警钟是敲得咚咚响,明妃要复宠了!得出这一结论的后宫妃嫔们这下子便有些坐不住了,尤其是主位上的娘娘们,一时之间,后宫可谓是风云涌动。 刚到申时,宜妃便风风火火地前来永寿宫“看望”皇贵妃娘娘。 若幽有些无奈地看着对面一口气灌了半壶茶的宜妃,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总算是平复下来的宜妃,长长地舒了口气,看着一派悠然淡定的若幽,有些挫败道,“臣妾真的是很好奇,有什么事儿能够让娘娘您着急一回的。” 宜妃虽然明艳大方,但却也不是个经不住事儿的,尤其如今膝下有了两位皇子又稳坐妃位、有了协理六宫的大权,地位、儿子、权力这些后宫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宜妃可算是都有了。宜妃是个明白人,知道以自己的出身,皇后之位是不用肖想了,因此心满意足的宜妃,这两年可是沉稳了不少,如此着急上火的,可见明妃复宠一事儿在后宫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若幽淡淡看了一眼宜妃一眼,“有什么可着急上火的?不过是晚上万岁爷要去承乾宫,有什么好惊讶的,明妃也是万岁爷的妃子,万岁爷如何便去不得了?” 宜妃很是不赞成若幽这番话,“娘娘这话可是不对,今儿个这事儿可是都传遍了,相信娘娘定也是知道的,依着这般情形,明妃这是要复宠了呀!” “复宠便复宠,难不成明妃复宠了,你便不是宜妃,变成宜嫔了?”若幽半开玩笑道。 宜妃有些气恼地跺跺脚,“娘娘知道臣妾不是再说这个!” 若幽端起茶盏润了润喉,方才缓缓道,“明妃到底是万岁爷的嫡亲表妹,这份情谊是实打实的,只要明妃不作,就凭着这份情谊,明妃便可立于不败之地。这些年,明妃不满足于自己做拥有的,尤其是打从我姐姐薨逝后,便一直将坤宁宫那宝座视为囊中之物,我的出现使得明妃感受到了威胁,进而采取了一系列的动作,结果便是惹得万岁爷不悦,甚至在一点点消耗着万岁爷与她的这点子情分,可只要一天未曾消耗殆尽,那么明妃的地位便一日不会动摇。如今,明妃一朝顿悟,唤起了万岁爷当年的那些美好记忆,自然便也挽回了万岁爷的心。” 宜妃有些不甘道,“那便任由她这样堂而皇之地复了宠?” 第一百五十八章 若幽耸耸肩,“目前最好的办法便是静观其变。只是,本宫想说的是,纵然明妃重新得了圣宠,也保住了那点岌岌可危的青梅竹马的情分,但,这感情便也如同那镜子一般,即便是破镜重圆,也终究不是最初的那面镜子了。” 宜妃闻言沉默半响,“听娘娘所言,明妃难道还能够复位贵妃不成?” 若幽笑笑,“这可不好说,一切还是要看万岁爷的心意。” 若幽此言便是明妃复位只怕也是迟早的事儿了,宜妃其实一早便也知道的,若非是最近这两年明妃却是闹得有些不像话,只怕这贵妃之位已经复立了,只是到底明妃一日是明妃便还有几分希冀,理是那么个理,也明白,但是心里却是无法不介怀的。 若幽看着神色怔怔的宜妃,不由出言安抚道,“不论明妃如何,你都是这后宫盛宠不衰、地位稳固如山的宜妃娘娘,即便是明妃成为了明贵妃,也丝毫动摇不了你的地位。对待新人如何,你便持着那样的心态对待明妃便是。” 宜妃皱眉思索半响,方展颜一笑,“娘娘说得是,是臣妾迷怔了。” 若幽点点头,“你想通了便好。” 画意快步进殿,对着若幽一礼,“娘娘,兰嫔娘娘求见。” 若幽笑着对宜妃道,“还以为兰嫔是个稳当的。” 宜妃亦是笑着道,“哎呀呀,可算是来了难姐难妹了。” 兰嫔见宜妃也在倒是并不曾惊讶,行礼道,“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宜妃娘娘。” 若幽笑着道,“快起来坐吧。” 兰嫔道了谢,坐在了若幽与宜妃对面的圈椅上。 大家都是老熟人儿了,自然也没什么拘束的,宜妃转转眼睛看着兰嫔道,“咱们刚才在说兰妹妹呢,便有宫人来报说兰妹妹来了,真真儿是‘说曹操曹操到’呢。” 兰嫔掩唇笑道,“知晓姐姐念着妹妹,妹妹便就来了,也算是心有灵犀了,只是,”兰嫔看了看若幽,“叨扰皇贵妃娘娘了。” 众人都知晓若幽的脾性,整个后宫之中能够让若幽以姐妹称呼的只有已经逝世的昭皇贵妃,其他人,对不起,温皇贵妃钮钴禄氏会直接告诉你:在这个后宫之中,钮钴禄家已经没有与她同辈的血亲姐妹了,她钮钴禄·若幽的额娘只生下了她与昭皇贵妃姐妹两个,你又是谁?本宫怎的不知道额娘又生下了一个女儿、本宫还有一个姐妹? 再加上若幽成为皇贵妃,身份地位便是水涨船高,即便若幽此举显得很是不近人情,后宫众人也无人敢说什么,因而,如今后宫所有人见了若幽都是统一称呼“皇贵妃娘娘”,若幽一派之人诸如宜妃、布嫔等人皆是称呼若幽“娘娘”,如此倒也不算是不合乎规矩,毕竟众人的位份都在若幽之下,只是少了几分亲切罢了。 若幽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不过倒是问出了宜妃的好奇,“兰嫔怎的也来了?”无论明妃如何,其实从根上来说都与兰嫔无甚干系,甚至若是明妃能够复位贵妃对于兰嫔来説也是一件好事儿,明妃成为贵妃,妃位上便又空出了了一人,在孝庄的大力扶持下,她便更有希望再进一步了。 兰嫔笑笑,看着若幽道,“臣妾前来是为着娘娘而来的。” “为本宫而来?”这下子即便是若幽都有些搞不清楚兰嫔这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了。 兰嫔点点头,很是肯定道,“臣妾骤然听闻了那消息,震惊之余亦是担忧娘娘,便来了永寿宫面见娘娘。”兰嫔顿了顿,“明妃娘娘若是复起,若说受其影响最大的只怕还是娘娘您呀。” 兰嫔此话一出,若幽便明白了兰嫔之意,将身子倚靠在桌边,淡淡一笑,“哦?此话怎讲?” “娘娘莫要觉着是臣妾危言耸听。”兰嫔带着几分忧虑道,“明妃重得圣宠,若是一旦复位贵妃,那么便是手掌六宫大权、有名有实的贵妃,得了贵妃之位的明妃在地位稳固之后,能够安于现状吗?前几年,若不是为了那个位置,又如何会从好好儿的贵妃变成了妃?臣妾只怕这一回,明妃对那个位置的执念只会比之从前更深,而娘娘您——这个皇贵妃无疑会成为她走向那个位置的……障碍。” 兰嫔的一番话说得很是合情合理,若是明妃成为贵妃且野心不减的话,的确,若幽将成为明妃登临后位的唯一的障碍,这是后宫宫规所定,嫔妃不得越级晋升,若是康熙不直接从宫外的世家女子中另择一人立为新后,而是从现有的妃嫔之中册立新后,那么在若幽成为皇贵妃后,有资格问鼎后位的便只有若幽一人,因此,除非干掉若幽,那么明妃才有希望成为新后。 宜妃的脸色变了一变,看着兰嫔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审视。 若幽倒还是原先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倒是本宫未曾想到,如此,依你之见,本宫该当如何?” 见兰嫔皱着眉头一副忧愁的样子,若幽笑着道,“但说无妨,如今这殿里的都是自己人。” 兰嫔迟疑半响,言语中带了几分愧疚之意,“臣妾………,臣妾也不知该如何,请娘娘恕罪,臣妾还未想及此处。” 听得兰嫔如此说,宜妃眼中的光芒的也弱了下去,扭头看着若幽道,“兰嫔妹妹不无道理,娘娘还是要早做些准备才好,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呐。” 若幽点点头,“本宫知晓了。” “素蕊将刻着如意吉祥的黄花梨木的那个匣子里粉色和蓝色的珐琅彩圆盒拿过来。”言罢笑着对宜妃和兰嫔道,“前几日本宫新的了些打磨好的钻石,一会儿你们一人带上一盒子回去打些首饰。” 如今这年头,打磨好的钻石可是极为难得的好东西。 说话间,素蕊便取来了珐琅彩盒子。 若幽将粉色的珐琅彩盒子给了宜妃,将蓝色的珐琅彩盒子给了兰嫔。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二人接过不足手掌大小的盒子,打开一看,宜妃的盒子里面装着数十颗红色钻石,兰嫔的盒子里则是装着数十颗粉色的钻石,五光十色的煞是好看。 别看是一小盒子的钻石,数量也不多,但是却是千金难求的,便是宜妃所有的钻石加起来也是没有这么一盒子的,若幽可算是大手笔了。(此处指的是打磨好的钻石) 宜妃与兰嫔合上盒盖子,纷纷起身对着若幽郑重一礼,“臣妾多谢皇贵妃娘娘赏赐。” 若幽笑着道,“你们喜欢便好,不必如此见外,快坐吧。” 宜妃与兰嫔再次谢过了若幽,方才坐了回去。 得了钻石的二人明显兴奋了不少,自然话题也从明妃、后宫形势转变为了衣裳、首饰、孩子上面了。 因着宜妃与兰嫔本就来得不算早,说了半响话,外边便已经夕阳西下了,若幽便顺势留了宜妃和兰嫔在永寿宫用晚膳。 因着宜妃和兰嫔在,若幽也不好再按照平时的习惯来,便吩咐下去按照皇贵妃的用膳标准减去三成上膳,即便是如此也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的菜。 席间,宜妃看着一桌子的珍馐美味笑着打趣道,“还是娘娘这里的膳食美味,臣妾以前一直自觉臣妾的便是极好的,今日一比才知娘娘才是美食大家。”宜妃也是个好口腹之欲的,自然平日里也少不了琢磨些个吃食,只是到底尊卑有别,皇贵妃的东西又岂是妃位的能够比得上的,即便宜妃的再好,在若幽这里也终究是失了几分颜色的。 至于兰嫔虽也笑意盈盈,却是有着几分心不在焉,自然是免不了又被调侃一番。 宜妃、兰嫔的孩子都不大,因而用过晚膳二人便匆匆告辞了。 素心一边给若幽通头发,一边轻声道,“主子,今日兰嫔娘娘的来意,奴婢总觉着有些怪异,奴婢也说不上是哪里奇怪,就是觉着有些不对劲儿。” 若幽闭目享受着素心的服侍,老神在在道,“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兰嫔曾经与明妃有过不和,如今明妃复宠,兰嫔自然是要为以后做些打算,若是明妃成了贵妃,这地位权势便不可同日而语了,毕竟妃与贵妃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的。”若幽轻笑一声,“兰嫔这是想要说动本宫与明妃打擂台呢。” “兰嫔娘娘虽说带着些目的,但是奴婢听着倒也有几分道理。”素心道。 “不急,至少也要等明妃成为了明贵妃之后再说,如今,眼红的明妃的人可是不在少数,想来不想让明妃成为贵妃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若幽睁开眼睛,缓缓勾唇,“咱们便稳坐永寿宫看好戏便是了,外面便由着她们闹腾去吧。” 二月初五,两部联合,经过多日调查隆科多一案,却是只调查到了隆科多曾经抢过一名西北的有夫之妇,那女子抵死不从,最后拔刀自刎,而这名女子的夫君乃是一名擅长用快刀的江湖侠客,根据以往这位侠客出手的刀伤与隆科多脖子上的伤口对比,经专业人士鉴定,两种伤口与刀法基本吻合,所以凶手应该就是这位西北的刀客。 因此,最后两部的长官经过商讨,将隆科多一案定义为江湖仇杀,并上报了康熙,康熙对此并未有什么表示,只是淡淡回复了一句:“哦,朕知道了。”,便没了下文,寄语康熙如此莫名的态度,最终由京兆尹出面为此案定了性,并且表示目前这位嫌疑人已经失踪,如果佟佳府找到此人可以直接击毙。 佟佳氏的人自然是不同意如此结果,甚至进宫找了康熙,却是连康熙的面儿都没见上。 然后,隆科多死亡事件便如此“雷声大、雨点小”,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处理了烦人的隆科多案件,康熙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一些年前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康熙二十六年二月十二日,康熙下旨:晋妍常在为妍贵人、夏常在为夏贵人、答应黄佳氏为常在;乌扎库氏、蔡佳氏因父兄在对俄征战中立下汗马功劳,蒙荫入宫,分别封为贵人、常在;罗曼王之女安娜·彼得罗芙娜公主赐予恭亲王常宁为继室嫡福晋。 三道圣旨一下,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热闹了起来。 首先是前朝,对于迎娶安娜·彼得罗芙娜公主恭亲王倒是未曾有太大的惊讶,想来是在沙俄使团到来之时康熙便将打算说与了恭亲王。 而沙俄这边,阿列克谢王子便有些不满了,他的这位妹妹可是打算送进大清皇帝的后宫做皇妃的,如今却是做了皇帝的弟媳妇,这可和当初的设想不一致。 阿列克谢王子进宫觐见了康熙,康熙对此给出的说辞是:安娜·彼得罗芙娜公主乃是罗曼王的掌上明珠,若是入宫做了没品级的庶妃,如此与公主的身份不匹配,但是大清的宫规在此,不论是谁都不能破坏了祖宗规矩,新入宫的妃嫔只能够以庶妃的身份进宫;但是赐婚给宗室便不一样了,宗室的嫡福晋、侧福晋都是由皇帝、太后指婚的,且都是要上皇家玉碟的、有品级的皇室贵妇,身份尊贵得很,而恭亲王乃是皇帝的亲弟弟,身份更是顶顶尊贵,恭亲王的嫡福晋那也是正儿八经的、超品的亲王妃(福晋),如此才配得上公主金枝玉叶的身份,想来安娜·彼得罗芙娜公主也是不愿意没名没分的吧,若是安娜·彼得罗芙娜公主执意要进入皇宫,那么庶妃之位虚位以待。 阿列克谢王子对于大清后宫那些复杂的弯弯绕绕的品级门道并不清楚,不过多方打听之后倒也是知道新妃入宫只能是没品级的庶妃,想要成为皇妃(主位妃嫔)那可是要一点一点熬上来的,(亲,这都是康熙陛下让人透漏给你的),因此也知道康熙所言非虚,便也不再多言。 恭亲王与安娜·彼得罗芙娜公主的婚期经过钦天监得推算,便定在了九月十八,据说这是个极好的黄道吉日。 第一百六十章 再说后宫,对于妍贵人的晋封,众人都在意料之内,只是夏贵人便在意料之外。 这位宫女出身的夏贵人,从官女子到答应到常在再到如今的贵人,旁人三五七年未必能够晋封的位份,夏贵人却是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全部完成,后宫的女子们大概除了妃位的娘娘们还能够安稳如山,便是嫔位上的也有些坐不住了,夏贵人如此的圣宠,真真儿可以说是这康熙朝里的第二人了(第一人便是会跳霓裳羽衣舞的灵贵人),即便是到了现在,灵贵人也依然是圣宠优渥的,每个月康熙都会召幸两三次灵贵人,别看两三次不多,但是康熙一个月进后宫的天数加起来撑死了也就是二十来天,这样的频率,基本上已经和人尽皆知的大宠妃——宜妃差不离了,但是宜妃是谁,那可是两位皇子阿哥的生母、妃位的娘娘、世家大族郭络罗氏嫡出的格格,这样的身份地位又岂是灵贵人这样的草根出身的可比的,但是在圣宠方面灵贵人直追宜妃,可见灵贵人之厉害。 当年灵贵人初获圣宠之时一个月的时间有差不多三分之一是被她独得的,而如今的夏贵人蒙获圣宠的时间只会比至灵贵人更长不会比之灵贵人更短,今日的夏贵人便如同昨日的灵贵人,甚至犹有过之。 横空出世的夏贵人无疑与明妃并列成为了后宫众人的高度防范对象,当然因着夏贵人也让大家想到了灵贵人,因此,什么都没有做的灵贵人也跟着躺了枪。 而本该是众人焦点的新入宫的乌贵人、蔡常在二人,却是在这三位“大佬”的光辉之下,成为了二线“敌人”,这两人一个得了三天侍寝、一个不过才得了两天侍寝,然后康熙爷便又宠爱往日的“旧爱”去了,如此,恩宠一般的境况,不禁是让两人松了口气,也未曾让老人们视作大敌,不得不说,对比往常蒙荫进宫的女子,这二人真的是幸运至极。 之后后宫之中发生的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更是让两个新人觉着还好前面有人顶着,好吓人哦! 明妃到底位高权重身后又有着佟佳氏一族撑腰,即便后宫众人见不得明妃得宠,却也只能暗中慢慢谋划;而对于灵贵人和夏贵人,众人便没有了那么多的忌讳,因此灵贵人与夏贵人这边儿不是衣服坏了,便是吃食少了,更有甚者,有一日竟然有人在给夏贵人的绿豆百合汤中下了足足的红花,若非夏贵人对于宫中的这些个门门道道很是精通且又略通些药理,只怕便要着了道。 夏贵人也不是个软糯性子,直接便带着这碗被加了料的绿豆百合汤去了御前,请康熙做主去了。 自然康熙对于爱妃的如此遭遇很是生气,大手一挥,只说了一个字,“查!”御前的人便在梁九功这个御前大总管的带领下开始了地毯式排查,不过一日的时间,便已经水落石出,这一碗加了料的绿豆百合汤,有恭妃、华嫔、晓贵人、马贵人、何贵人并数位常在、答应,甚至隐隐的还有着惠嫔、僖嫔、德贵人的影子,真真儿是热闹地不得了。 孝庄得知此事后,派人将正准备大发雷霆的康熙请到了慈宁宫,祖孙两个密谈了一个时辰之后,康熙自慈宁宫返回了乾清宫,半个时辰之后,一道口谕传到了翊坤宫:贵人夏氏赐封号“英”。(夏贵人住在翊坤宫后殿) 但是对于那些参与的人,却是并无半点惩戒。 这是太皇太后和万岁爷达成的共识,众人品过味儿来,于是,便渐渐收敛了,后宫也安静了不少。 到了月底,齐远也算是不辱使命地炼制成功了数枚万灵丸,灵药出炉后,若幽用羊脂白玉瓶装了,给慈宁宫孝庄处、宁寿宫太后处、乾清宫康熙处分别送了一枚,又给宫外的钮钴禄府上舒舒觉罗氏送了一枚,以防意外,舒舒觉罗氏的灵药则是若幽特特吩咐了素心出宫送的,当时便看着舒舒觉罗氏吃下,素心方才回了宫。 自然孝庄、太后以及康熙又赏赐了不少的东西到了永寿宫。 当天傍晚,康熙的圣驾便驾临了永寿宫。 当康熙打了帘子进了西暖阁,若幽看到了康熙高大的身影方才知道康熙驾临永寿宫。 若幽面上很是淡定地放下手中的笔,对着康熙行了个万福礼,“臣妾参见万岁爷。”心下却是暗暗吐槽,康熙这是不通报便闯进来上瘾了。 宝儿也学着若幽给康熙行了礼,“女儿参见皇阿玛。” 康熙看着娇娇软软地小女儿没有一见到自己便高高兴兴地跑过来,心下有些不得劲儿,不过面上倒是未显,笑着道,“快起来。” 康熙话音刚落,宝儿便扑进了康熙的怀中。 若幽扶额,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康熙愣神:………,随即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怀中的小宝贝儿,又看了看面带无奈之色的若幽,清了清嗓子,“这是……怎么回事儿?” 若幽看着将小脑袋扎进康熙怀中不出来的宝儿,叹了口气,“臣妾这几日算是白忙活了。” 康熙抱着宝儿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若幽给康熙沏了茶,在康熙对面儿坐下。 康熙带着几分疑惑道,“此话怎讲?” “这孩子整日里就知道到处疯跑,一点儿都没个女孩子的样子,臣妾决定要好好儿收收这孩子的性子,这几日便将她拘在永寿宫,抚抚琴、练练字儿、画些画儿,”说到此,若幽瞪了康熙一眼,“原本臣妾瞧着有些起色,今儿个万岁爷一来,这丫头一见了您,呵呵……” 康熙点点头暗道:难怪不见胤?那臭小子,只有若幽和宝儿母女两个在这西暖阁书房。 随即又想到若幽不无埋怨的话,康熙摸摸鼻子,低头一瞅,发现宝儿也正抬着小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然后,康熙正了正神色,出口的话却是便变成了,“宝儿是咱们大清唯一得固伦公主,是咱们的掌上明珠,合盖是千娇万宠的金枝玉叶,”康熙摸摸宝儿柔软的头发,“咱们的宝儿如今年纪还小,多玩儿两年也没什么不好,再者说,朕觉着宝儿的性子好得很,我大清的公主便该如此,若是整日里像安宪那样子胆小怕事儿的,成什么样子,哪里有半分帝女的风范。” (安宪公主,康熙的第十个女儿,齿序为五公主,系德贵人乌雅氏所出,平日里很是端庄有礼,就是不太爱说话,性子沉静了些) 第一百六十一章 若幽嘴角抽抽,这满后宫有几个能有宝儿这丫头的有恃无恐的出身,如今的乌雅氏不过是个贵人,又如何敢将女儿养成宝儿这样无法无天的小魔女性格,要是不低调点儿,即便是个公主怕也是早不知道在那个角落里香消玉殒了。 康熙见若幽一脸“慈父多败女”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轻咳一声,“不过……”康熙举了宝儿与自己平视,“你皇额娘说得在理,公主还是要学些礼仪规矩、识文断字的。” 宝儿一听瞬间就像那斗败的公鸡似的,有气无力地垂下了小脑袋:唉,看来,皇阿玛也吃不倒额娘,呜呜,宝儿好可怜。 看着一副小可怜样儿的宝儿,康熙继续道,“以后,每日里便跟着你皇额娘学半个时辰的琴棋书画。” 半个时辰!宝儿瞬间又满血复活,一眨不眨地盯着康熙看,“皇阿玛说得是真的?”随即又觉得不对,将视线转向了若幽。 康熙也跟着扭头看若幽。 若幽看着表情如出一辙的父女两个,眉心一跳,长长的叹了口气,“万岁爷既然发了话,臣妾又能如何。”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宝儿也松了口气,抱住康熙便是“啵”的一口,“皇阿玛万岁!皇阿玛最好了!” 若幽黑着脸道,“别高兴地太早了!若是达不到本宫的要求,便加练一个时辰!” 宝儿很是懊恼地看着若幽,高兴过头了,遂又带了几分希冀地看着康熙,希望康熙能够继续龙威大发。 康熙自然是看到了宝儿的眼神,但是若幽犀利的眼神也在同一时刻射了过来,康熙知道若幽是为宝儿好,对于女儿的教导还是要当额娘的来才是,于是英明神武的康熙帝第一次做了缩头乌龟,很是淡定的端起了一旁的茶盏,悠然品茶。 宝儿求救无果,最后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用过晚膳,康熙考教了胤禛的功课,又陪着宝儿和胤?玩了会儿拼图,见时辰不早了,便让乳嬷嬷领着孩子们去洗漱睡觉。 康熙与若幽帝妃两个也梳洗一番,准备安置。 拉下拔步床的层层帐幔,只剩下夫妇二人之时,若幽微微一笑,自一个隐秘的小抽屉中拿出一个羊脂白玉瓶递给了康熙。 康熙拿着小玉瓶,觉着这玉瓶有些眼熟,“这是?”便要拔开瓶塞来看。 若幽按住康熙的手,低声道,“万岁爷莫要拔了这塞子,药力会流失的。” 见康熙有些疑惑,若幽不禁有些挫败,这装灵药的瓶子都是一批赶制的,无论是大小还是样子都是一模一样,但是看康熙的样子分明便是对这瓶子没什么印象,也只得有些无奈道,“这瓶子里装得与白日里臣妾让素沁给您送去的是一样的。” 康熙总算是明白这是什么了,不过却是并没有直接收起来,“你的药可够?朕有那一枚便可,这一枚你自己留着以备万一。” 若幽笑着点点头,“臣妾的药够得,这是多炼制出来的,臣妾长居深宫没什么用处,万岁爷可是天下之主,龙体安康事关天下社稷,多一枚防身总是好的。” 康熙直接将小玉瓶放到若幽手中,“后宫的伎俩朕也是知道的,你如今身居高位,少不了明枪暗箭,便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们做做打算,这药你留着,最好是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若是朕真有用到的那一天,再来向你要也不迟。” 若幽见康熙神色坚决,便收起了药瓶,“那臣妾便先保管着,只是万岁爷的也要时刻装在身上才是。” 康熙握住若幽的手,叹道,“你呀,好容易才得了这么几颗救命的药却是巴巴儿地给朕、给皇祖母、皇额娘都送了,不多想着自己些,难不成你这傻丫头是忘了朕还有好几株放在私库里呢!便是皇祖母那里也有一株库藏未曾动用呢!你倒是不心疼。” 若幽温和一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心疼不心疼的呢。臣妾总盼着一家子人都平平安安的才好呢。” 康熙无奈地点点头,“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若幽撇撇嘴,有些不满道,“万岁爷是说臣妾如同那老嬷嬷似的絮絮叨叨惹人烦了?” 康熙哈哈大笑,“爱妃贤惠至此,如何是惹人烦的?” 这一晚,康熙很是愉悦地搂着娇妻梦会周公去了。 三月二十一,定贵人万琉哈氏发动,经过一天一夜的努力,生下了一位七斤二两、健健康康的小公主。 康熙下旨:待定贵人所出小公主满月,便移居景阳宫正殿。 这旨意一下,众人便明了定贵人这是要封嫔了,只不过,众人有些疑惑的是,康熙为何不直接下旨晋定贵人为嫔呢?难道是要等小公主周岁时再行晋封? 不过若是如此,倒也说得通,毕竟皇家的孩子都不容易保住,即便是公主夭亡的也不在少数。 等到小公主满月之时,若幽也调养了个七七八八,虽不能说是打好了,却也比之以前好了六七成。思虑再三,若幽决定借着小公主的满月宴重新踏出永寿宫的大门、正式回归后宫。 四月二十一,小公主满月,明显有些发福的定贵人在景阳宫正殿为小公主举办了满月宴。后宫之中,嫔位的都来参加了小公主的满月宴,妃位上荣妃和宜妃携手而来。 正在众人准备好好儿看看被乳嬷嬷报出来的小公主时,外面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唱喏声,“皇贵妃娘娘驾到!” 原本喧闹的热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众人看着高挑的身影缓缓从殿外走近,才知刚刚并没有幻听,永寿宫的皇贵妃真得来了。 “臣妾(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殿内所有人对着缓步入殿的女子蹲身行礼。 “众位不必多礼,都起来吧。”淡淡的女声响起。 “臣妾(嫔妾)谢皇贵妃娘娘。”众人这才在身边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看向了已经走到了近前的女子。 第一百六十二章 若幽今日穿了一身青莲色金绣各色牡丹的国色天香旗装,衣襟处挂着极品碧玺珠串成的珠翠手串;架子头正中戴着赤金点翠镶蓝宝石的牡丹凤纹头花、头花两侧是一对儿镂空金累丝点翠如意牡丹镶宝石花钿,左侧插着金累丝点翠凤凰步摇,颗颗饱满圆润的淡金色小米珠被穿成一串儿自凤首处自然垂下;耳朵上虽未佩戴一耳三钳,却也是品相、质地、做功均是上上乘的金嵌东珠的点翠耳坠;手上则带着玳瑁金累丝嵌米珠团寿甲套,这通身的打扮端的是贵气逼人。 面对如此威严贵气的若幽,即便是平日里常常往永寿宫跑的宜妃,也感受到了些许的陌生以及压力,甚至还产生了一种——面前站着的温皇贵妃钮钴禄氏,才是真正的、如今后宫妃嫔中地位最高的副后——温皇贵妃娘娘的感觉。 宜妃摇摇头,压下这样奇怪的感觉,笑着上前,“瞧着娘娘的气色比之之前可是好了不少。” 若幽淡淡一笑,“承蒙太皇太后、皇太后、万岁爷庇佑,再加上齐太医是个年轻有为的,本宫这身子的确是好了不少。”随即,若幽看向被乳嬷嬷抱在怀中的大红色襁褓,带了几分温柔笑意,“可是本宫来晚了?” 定贵人上前自乳嬷嬷手中接过小公主,抱到若幽身前,笑着道,“娘娘来的正是时候呢,嫔妾正要将小公主抱与诸位姐妹们看呢。皇贵妃娘娘能亲自前来,是公主之福,亦是嫔妾之幸。” 若幽看着大红襁褓中白白嫩嫩的小家伙,摘了护甲,抓抓小家伙的小胖手,小家伙便咧着嘴对着若幽“咯咯咯”笑个不停。 对于小公主如此给力的举动,作为亲额娘的定贵人可是高兴坏了,她只是个小小的贵人,虽然如今享受着嫔位的待遇,到底不是正儿八经册封了的嫔主娘娘,更何况即便是成了嫔位娘娘,也不过是待遇上、身份上略高一些,她虽然也是满军旗出身,却并非满军旗世家大族之女,之前能够得了万岁爷的圣宠也不过是因为她的亲哥哥就在这次对俄征战的大军中,立下了不大不小的功劳,现在能够住到景阳宫主殿也是因为万岁爷要对有功之臣进行封赏、她得了蒙荫罢了。 对于自己的情况,定贵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恐怕她在生了小公主之后便快要失宠了,容颜只得清秀、家世也只是一般、没有得了康熙欢心,这样的妃嫔在宫中自然是要小心谨慎些,最好是能够找个依靠,不为自己也为了孩子。能够得了皇贵妃的青睐,以后她们母女二人的生活应该会好过些。 如今,宫中高位嫔妃,温皇贵妃独居高位,宜妃、兰嫔以皇贵妃马首是瞻,布嫔与皇贵妃交情不错,隐隐算是皇贵妃一派;明妃势大、手握宫权,有华嫔、相助,是为一派;荣妃看似是老好人,左右不相帮,实则与恭妃、通嫔关系都不错,即便恭妃一直被禁足,但是恭妃到底是妃位娘娘、身后又有着蒙古的支持,实力不容小觑;从妃位贬为嫔位的惠嫔,与成嫔往来密切,也可算是一派;僖嫔自打因为赫舍里庶妃之事与皇贵妃离心,依靠着赫舍里氏一族的支持,如今也是隐隐要自成一派。 虽然宫中势力盘根错节,甚至皇贵妃一派并不是很占优势,但是定贵人觉着,这位皇贵妃不简单,就说皇贵妃能够以病弱之躯坐稳皇贵妃之位,便是极厉害的,而今日一见,定贵人更是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并没有错,依附皇贵妃,皇贵妃定不会亏待了自己。 思及此,定贵人笑容更加灿烂,“小公主很是喜欢娘娘呢,平日里,臣妾都是要逗上许久小公主才能笑一笑,今儿个一见娘娘,小公主便如此开心,可见是娘娘与小公主有缘呢!” 若幽对于定贵人明显示好的话,笑容之中也多了几分亲近。 一旁的僖嫔轻哼一声,“既然小公主与皇贵妃娘娘如此投缘,那不如,定贵人便将小公主抱到永寿宫去,也能够和昭阳公主去做个伴儿。” 僖嫔此言一出,无疑是彻底坐实了她与若幽离心另起山门的消息。 殿内一时安静的便是掉根针都能听得到,也就只有刚出生不久的小公主,懵懂无知,继续抓着若幽的手指乐呵呵地傻笑。 众人都是持着看好戏的心情,打算看定贵人怎么做,即便是公主,那也算是有了依靠,毕竟有一个比太子还受宠的昭阳公主在前,焉知便不会出了第二个? 定贵人也是被僖嫔的“豪言壮语”惊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笑着答道,“若是皇贵妃娘娘不嫌弃小公主吵闹,嫔妾自然是愿意的,能够得皇贵妃娘娘教导、抚养,是小公主之幸。” 说到最后,定贵人也从有些难舍小公主变成了心甘情愿,别说她如今不过是个贵人,便是宜妃的九阿哥,若是能够养在皇贵妃跟前,也是抬举的,那是一种荣耀,即便作为亲额娘并不舍得自己的孩子,但作为后宫所有孩子都要尊称一声“皇额娘”的副后皇贵妃,的确是有资格抚养任何一个妃嫔的孩子的。 若幽收回手指,拿过帕子,不紧不慢地擦去了手指上留下的小公主的口水,淡淡道,“小公主很可爱,本宫很喜欢。”顿了顿,慢慢儿环视了一圈儿不怀好意看戏的妃嫔们,方才继续道,“定贵人若无事可以经常带着小公主到永寿宫坐坐。” 定贵人闻言一愣,皇贵妃竟然…… 宜妃掩唇笑道,“定贵人这是高兴坏了?还不赶紧谢恩。”算是全了若幽的面子,也给了定贵人台阶下,否则就冲着定贵人这幅样子,若是有心人咬住不放,一个不敬皇贵妃的罪名怕是跑不了了。 定贵人感激地看了宜妃一眼,对着若幽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嫔妾谢皇贵妃娘娘恩典。” 第一百六十三章 若幽扶起定贵人,正待说什么,便听得殿外传来太监尖尖细细的声音,“圣旨到!” 梁九功带着好几个小太监进了大殿,见着满殿的人,也是愣了一瞬,再一瞅便看到了人群之中的若幽,这回便是面上难掩惊诧之情了。 定了定神,梁九功给众人行了礼,“奴才见过众位娘娘、小主,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梁公公请起。”若幽淡淡一笑,“梁公公这是……” 梁九功陪笑道,“奴才奉了万岁爷前来宣旨的。” 若幽点点头,“如此,本宫便不耽搁梁公公的时间了,梁公公这便宣旨吧。” “定贵人接旨!”梁九功展开明黄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贵人万琉哈氏诞育公主有功,特赐享嫔位待遇;朕之十公主赐名文宪。钦哉!” “嫔妾谢万岁爷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定贵人叩首后接过了圣旨。 梁九功笑呵呵道,“恭喜小主了。”又拍拍手,后面跟着的小太监捧着东西上前,梁九功揭开上面盖着的绸布,对定贵人道,“这是万岁爷给小主、文宪公主的赏赐。” 定贵人示意自己的贴身大宫女蔓芝接过赏赐,对着乾清宫方向福了一礼,“嫔妾多谢万岁爷赏赐。” 梁九功见东西已经移交,便对着在场的主子们打了个千儿,“奴才要回去给万岁爷复命,便不打扰各位娘娘、小主了。” 若幽作为在场位份最高的,便出声道,“辛苦梁公公了,万岁爷的差事要紧,梁公公快回吧,莫要让万岁爷等久了。” 梁九功笑着不着痕迹地对着若幽点点头,“奴才多谢皇贵妃娘娘。”言罢,退了两步,便要转身离去。 定贵人扭头对着蔓芝道,“蔓芝,送送梁公公。” 蔓芝会意,快走几步,引着梁九功走出了大殿。 梁九功离开后不久,若幽便也离开了景阳宫,宜妃打着送若幽回宫的旗号也跟着若幽一并离开了。 “娘娘今个儿的打扮真真儿是惊艳呢。”宜妃看着右前方凤辇上坐着的若幽惊叹道。 若幽摆摆手示意慢些,待到与宜妃的肩舆处于一个水平线上时,若幽方才懒懒开口,“总要让人知道这宫中还有一个皇贵妃在,不是?” 宜妃嘴角抽抽,皇贵妃娘娘的彪悍事迹恐怕便是新入宫的乌贵人等人也是知晓了的,不过这话她可不敢直接说出来,想了想,宜妃恭维道,“娘娘凤仪万千、威仪天成,自然是无人可比的。” 若幽斜睨了宜妃一眼,“行了,以你我的交情,这些恭维的话便少说些吧,你说着不得劲儿,本宫听着也累得慌。” 宜妃:……好吧,你是皇贵妃,你是老大,你高兴就好。 “娘娘与僖嫔,臣妾瞧着僖嫔如今倒是翅膀硬了呢。”言归正传,宜妃也正经了许多。 “不必理会她,有了赫舍里氏一族的支持,自然是腰杆子挺起来了。”若幽依旧是懒懒地道,“僖嫔那边本宫有数,你不必担忧。” 听若幽如此说,宜妃便也打消了盯着僖嫔、压压僖嫔气焰的想法。 “本宫今日出现在景阳宫,只怕后宫要动起来了,明妃和荣妃那边你留意着些。”若幽淡淡道。 宜妃点点头,“臣妾知晓了,娘娘放心。” 翌日傍晚,康熙驾临永寿宫。 用过晚膳,夫妇二人坐在东暖阁软榻上下棋消食,康熙看着一身丁香色绣缠枝牡丹纹旗装带着几分慵懒地倚靠在桌边的若幽,眼中带了几分笑意,“朕听说昨个儿僖嫔提议将文宪送到永寿宫来?” 若幽淡淡道,“臣妾拒绝了。” 康熙吃掉若幽五颗棋子,随手扔进棋篓,“朕觉着这个提议倒也是不错,宝儿正缺个玩伴儿呢。” 若幽毫不示弱地也吃掉了康熙的五颗棋子,“臣妾可不愿意做那让别人母女分离的恶人,定贵人就这么一个女儿,以后……”若幽看了看康熙,“只怕是也难,就这么一个念想,臣妾又不是没有孩子,何苦来哉去抢了别人的女儿养,宝儿这一个还不够臣妾头疼的吗?” 康熙轻哼一声,“那是她的福气,她敢不满!” “是是是,是臣妾自己不想养的,可不干定贵人的事儿,万岁爷可莫要去找定贵人的麻烦。”若幽嘴上虽说了讨饶的话,手上却是不停歇地又吃了康熙的一大片棋子。 康熙:………这算是什么事儿? 若幽掩唇轻笑,“万岁爷您可要用心点儿了,这样下去,这一局,臣妾就要赢了。” 康熙认真看了看棋盘,自己的大龙已经被若幽杀得七七八八了,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罢了,这局棋,朕认输。” 若幽笑意盈盈地道,“那臣妾便多谢万岁爷了。” 康熙看着若幽无奈摇摇头,“跟朕下棋,可还未曾有人如此理直气壮的赢朕呢,你这丫头还是第一个。” 若幽坐起来些,不甚在意道,“臣妾棋力本就不比万岁爷,如今有了赢得机会自然是要抓住了,以后在那几个小兔崽子面前也是很自豪的,省得那些小家伙整日里说臣妾的棋艺不佳。” 若幽将棋子一个一个放进棋篓,“再者说,臣妾将万岁爷当做自己的夫君,与自己的夫君下棋是为闺房之乐,为何不敢赢?许多人都说‘棋如人生’,若是臣妾不认认真真地下,岂非是将‘人生’也过得乱七八糟,下个棋还遮遮掩掩的,如此便也失了下棋的真意了。” 康熙闻言一愣,若幽所言却是对极了康熙的胃口,不过还是带了几分严肃出言道,“你这性子呀,这么些年也没变个一分半点儿。” 若幽半是傲娇半是撒娇地轻哼一声,“万岁爷没听过一句古语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臣妾这性子已经维持了二十多年了,改不了了。臣妾素来看不惯那些个妖妖调调、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之人。” 康熙看着眼前难得骄矜的女子,带着几分温柔道,“罢了罢了,如此便如此吧,也没什么不好的。朕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五月初五,是个不错的好日子,宜妃约了若幽前往宝华殿拜佛。 平心而论,若幽对于这些个神呀佛呀的,是不信得,只是宜妃兴致勃勃,再加上她自己也没什么事情,便应了宜妃的邀请。 二人刚自宝华殿出来,便迎面碰上了一位年纪约莫四十上下的女子,那女子显然是认得若幽与宜妃的,一见二人便恭恭敬敬地对着二人蹲身行礼,“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宜妃娘娘,二位娘娘万福金安。” 若幽点点头,道了一声“起来吧。”便打算继续往外走,却听得宜妃轻“咦”了一声,“你是……通嫔?” 通嫔脸上略带了些尴尬之色地点点头。 若不是宜妃出声,若幽几乎都没有认出来面前的人便是通嫔。 通嫔穿了一身石青色绣缠枝桂花纹旗装,一字头上带着几朵绒花并一对儿蝶恋花的珠花,旗头左侧插一支镶了宝石的梅竹纹如意步摇,不论是衣裳还是首饰都已经有了些许岁月的痕迹。这一身的打扮,丝毫看不出来是一宫主位的装扮,若说是个贵人还勉强说得过去。 算年纪,通嫔如今也不过才刚刚三十许,可是眼前之人若说是四十也绝不嫌少,看来通嫔这些年过得也并不如意啊,随即若幽便想到之前端妃病逝之前对她说得那一番话,本还打算寻个机会去找通嫔问问,却是未曾想今日却是在宝华殿碰上了。 “通嫔这是来还愿的?”若幽出声道。 宜妃、通嫔听得若幽问询都是一愣,毕竟之前若幽明显是打算离开、并无搭理通嫔之意。 通嫔看了若幽一眼,遂眼神一暗,摇摇头,“臣妾素来有礼佛的习惯,每月逢五都会来宝华殿上香祈福。” “哦?倒是巧了,难得有缘碰上,待你上完香,不如去你宫里坐坐。”若幽淡淡道。 通嫔浅浅一笑,“皇贵妃娘娘愿往,是臣妾的荣幸。还请娘娘稍等片刻,臣妾去去便会。” 若幽颔首。 宜妃有些狐疑地看着这二人,她可没听说过皇贵妃与通嫔有过交情呀。 若幽看着一脸惊疑的宜妃,笑笑道,“别瞎想,本宫与通嫔没什么交集,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她罢了。” 宜妃点点头,“既如此,那臣妾便不陪娘娘了。” 若幽走到一旁廊下坐下,对着宜妃挥挥手,“你协理六宫事情定然不少,快回去吧。” 宜妃福了一礼,便离开了宝华殿。 通嫔出来看到只有若幽坐在廊下,倒也没有多么惊讶,对着若幽柔和一笑,“让娘娘久等了。” 若幽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 通嫔所居住的关雎宫距离宝华殿并不是很远,二人也都未曾乘辇,一路步行也不过一刻钟便到了关雎宫。 关雎宫算是比较新的的宫宇,只是若幽看着面前的关雎宫,却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新意。 进了关雎宫内,也是简简单单的,虽然并无破败之景,却也是给人感觉清清冷冷的。 通嫔笑着对若幽道,“这关雎宫内,除了臣妾还有一位董佳贵人和一位孙常在,都是不得圣宠,常日里与臣妾一同礼佛,倒是显得宫里面有些清冷了。” 说话间二人便进了关雎宫的正殿,刚刚坐下,便有手脚麻利的宫人给二人上了茶点,茶是很普通的绿茶,点心也不过是红豆酥与桂花糕,与永寿宫的茶点自然是没有可比性的。 若幽知晓通嫔这里的日子不好过,却是也没想到,一个嫔位娘娘竟然过成了这般样子,叹了口气,对通嫔道,“若是有短了缺了的便去找宜妃,宜妃那边也是说得上话的。”后宫拜高踩低亦是司空见惯的,便是她这个皇贵妃在初初病了的时候也曾被怠慢过,只是康熙发了通火、发落了好几个内务的管事,孝庄又派了苏麻喇姑前去敲打了一番,永寿宫才一如往昔。 通嫔很是感激地对着若幽福了一礼,“臣妾多谢皇贵妃娘娘。” 挥退了伺候的宫人,通嫔看着若幽开门见山道,“娘娘今日来想必是有话要对臣妾说吧。” “你是个通透的。”若幽此言便是肯定了通嫔之语。 通嫔了然一笑,“娘娘放心,臣妾必定知无不言。” 若幽轻抿了一口味道极淡的茶水,方才开口道,“本宫来是想问你一件旧事儿,一件十来年前的事儿。” 通嫔半垂着头,长长睫毛掩盖了她眼中的惊涛骇浪,这一刻,通嫔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只听若幽继续道,“本宫的姐姐昭皇贵妃薨逝另有隐情,本宫相信,通嫔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吧。”若幽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通嫔的嘴唇抖了抖,随即扯出一抹似悲凉似无奈的笑,“呵呵,这么多年了,到底还是等到了这么一天。”言罢,通嫔再抬头看着若幽时,眼中已然是一片平静,也不待若幽再问什么,便径自开始了自己的叙述,“当年臣妾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妃,生下的阿哥没了,好不容易才再次有了身孕,臣妾知道,那会是臣妾这一生中最后一次有孕了,臣妾想要保住腹中的孩子,甚至连屋门都不敢迈出一步,可是在四个月的时候,还是发生了意外,臣妾的吃食中被放了夹竹桃,若非臣妾身边的一个宫女略懂些药理,只怕那一次,臣妾的孩子便没有了。那之后又出现了几次想要让臣妾滑胎的事情,臣妾害怕极了。当当时的佟妃娘娘找上臣妾之时,臣妾的恐惧达到了极点,佟妃娘娘问臣妾想不想保住腹中的孩子,臣妾自然是想得呀。然后,佟妃娘娘便对臣妾说,只要臣妾帮她做一件事儿,她就会保证臣妾以及臣妾的孩子平平安安的,说完她便交给了臣妾一个小纸包,告诉臣妾让臣妾将这个东西放进当时还是贵妃的昭皇贵妃娘娘的饮食中。佟妃娘娘走后,臣妾将拿东西给臣妾那个懂些药理的宫女看了,她还很是疑惑地道这药只是会让人疲惫、但是却不会伤害人的身体。臣妾闻言便放下心来,但是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做。过了约莫半个月,贵妃娘娘竟然上门了,是因为恰巧贵妃娘娘的大宫女看到了内务府的人刁难了前去给臣妾领取份例得小宫女,贵妃娘娘念着臣妾有了身孕,便吩咐内务府讲东西备齐了给臣妾带了来。” “你将药下在了茶水中。”若幽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着腕间的白玉镯轻声道。 通嫔苦笑一声,“是,不过,臣妾只用了一点点,剩下的,臣妾藏了起来,不过对着佟妃娘娘却是说臣妾全都下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通嫔深吸了口气,深深看着若幽,“那药臣妾一直都没有扔掉。” 若幽抚摸镯子的手一顿,“拿出来。” 通嫔点点头,手却是伸向了塌上矮桌的下面,片刻拿出了一个有些泛黄的黄色小纸包,“这就是那包药。” 若幽拿起小药包,几乎是足足的一包,可见通嫔并未撒谎,将药包放进袖袋,若幽看了通嫔一眼,“将东西放在这里,你倒是聪明。” “若不是放在了这里,只怕早便被佟妃的人发现了。”通嫔苦涩道,“只是到底给人下药是不对的,臣妾忐忑了许久,甚至还到了宝华殿拜了佛祖,后来并未听闻贵妃娘娘有何不妥,臣妾这才放下心来,一边拉扯四公主,一边为贵妃娘娘祈福。” 通嫔看着若幽的眼睛诚恳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若幽半分虚假便让四公主所嫁非人。”对于通嫔而言,四公主便是她的一切,用四公主起誓,也算是表了决心了。 若幽点点头,“本宫知道了。” 通嫔却是对着若幽跪了下来,“臣妾虽是被胁迫的,但是此事终究是臣妾做错了,这些年也一直心有不安。只是,还请皇贵妃娘娘高抬贵手,放过臣妾的四公主,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若幽闭了闭眼,起身扶起了通嫔,“本宫不会对皇嗣下手,这是本宫的底线,你大可以放心。不论如何,本宫都还是要谢谢你,至少为本宫保留了这一份珍贵的药包。” 通嫔坚持对着若幽拜了三拜,方才站起来,“臣妾多谢皇贵妃娘娘,今日能够与娘娘和盘托出,臣妾也算是松了口气,若是娘娘需要臣妾……” 若幽摇摇头,“不必,此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即便是翻出来也不会对明妃造成太大的影响,反倒是你,只怕是……如此也会一行恪靖公主(四公主)的,恪靖公主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有一个获罪的额娘,这以后只怕会很艰难。”言及此,若幽叹了口气,“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本宫也要回去好好儿想想以后要怎么做。至于你,便忘了此事吧,不仅是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恪靖公主。” 通嫔望着眼前妗贵的女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知道若幽是为了她好,可是……思虑半响,通嫔对着若幽深深一礼,“臣妾明白了,谢皇贵妃娘娘。” 走出关雎宫,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若幽看着远方,缓缓吐出一口气,姐姐薨逝的隐秘真相,或许便要由此揭开了。 回了永寿宫,若幽便将自通拼出得来的药包交给了齐远,让齐远去查查。 康熙二十六年五月二十,康熙带着一众后宫妃嫔以及两宫太后前往畅春园避暑,布嫔、华嫔因为身体不适未能随行,定贵人因为公主年幼、敏贵人因为快要生产、德贵人因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因而三人也未能随行。 坐在延爽楼的院子里,若幽不禁感慨,还是这园子里凉快呀! 宝儿和团团两个小家伙却是早不知道兴奋地跑去了哪里,对于两个小宝子来说,虽然已经来过了,但是小孩子忘性大,对于畅春园只有个模模糊糊的概念,因此这延爽楼对于两小只还是极为新鲜的。 傍晚,康熙照旧来到了延爽楼报道,一家五口用了以凉面为主食的晚膳。 之后一连七日康熙都跑到了若幽的延爽楼蹭吃蹭喝顺便留宿。 五月二十八,一连数日都水土不服的明妃请了太医,被太医诊出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作为当事人的明妃喜极而泣,康熙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则是久久无语。当天晚上,康熙的御驾便驾临了明妃所居住的洲鉴斋。 翌日一早,康熙便下达了圣旨:鉴于温皇贵妃钮钴禄氏病愈、明妃佟佳氏身怀有孕不宜劳累,后宫诸事交由温皇贵妃钮钴禄氏打理,明妃即可移交凤印于温皇贵妃,温皇贵妃可酌情予妃位妃嫔协理六宫之权。 若幽在延爽楼前脚接了圣旨,后脚便迎接了康熙的圣驾。 看着慵懒倚靠在贵妃椅上吃着水果冰沙的康熙爷,若幽一头黑线,这家伙一声不吭地便将宫权从明妃手中夺过来交到她的手中,有没有可过她的意思?虽然她是打算要执掌后宫,但是没想要现在就掌权呐! “这冰碗做得不错。”康熙点点头称赞了一句。 若幽:………,“万岁爷来臣妾这里恐怕不是单单只是来吃冰碗的吧。” 康熙瞅了瞅若幽的神色,怎么着,他为何听出了一股子火药味儿?“朕的圣旨想来爱妃已经接到了。” 若幽咬牙,“是,就在您到延爽楼的前半刻。”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指指不远处桌子上方方正正的紫檀木匣子,“那便是凤印,朕直接给你拿过来了。” “那臣妾是否应该多谢万岁爷?”说着若幽起身对着康熙福了福。 康熙摸摸鼻子,可算是反应过来,他的小娇妻皇贵妃的的确确是生气了,真真儿是稀罕,只是为什么?康熙纳罕之余也有些不高兴了,他兴冲冲地跑来给这丫头送凤印,这丫头就这态度?想到此,康熙很是傲娇地轻哼一声,“朕便不与你计较了。” 若幽扶额,这人还顺杆儿爬了? 气鼓鼓地坐下,若幽也不理会康熙用起了自己的冰碗。 吃了一半儿,若幽心中的火气也降了下来,看着一脸不爽的康熙,叹了口气,又让宫女上了一个新的水果冰沙递给康熙,“刚刚是臣妾失态了,今儿早上臣妾一起来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万岁爷总要给臣妾一个缓冲的时间吧。” 康熙一边吃冰沙一边道,“朕瞧着你有几分不大乐意。”肯定的语气。 若幽苦笑一声,“知臣妾者,万岁爷也。臣妾的性子万岁爷也是知道的,一向是不爱理会那些琐事儿,对于这些个权力也是敬而远之的。如今万岁爷突然将这主理六宫的大权给了臣妾,臣妾……”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听得若幽平心静气的解释,康熙心头的无名火也消了下去,“朕看你就是备懒得厉害,作为皇贵妃、位同中宫的副后,主理六宫事宜是你的职责,自打康熙二十三年朕封了你做皇贵妃,到如今,三年多的时间还不够你偷懒的?这一次说什么你都不能再跑了。” 若幽按按额角,“那明妃那边儿?明妃主持六宫事这么多年,突然便多了她的权力,只怕明妃心里要怨恨臣妾了。” 提起明妃,康熙冷哼一声,“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如何怪的了旁人?既然她选择了孩子,那么这宫权不要也罢。” 若幽知晓康熙也是放着佟佳氏的,不愿佟佳氏再出一个皇子甚至是皇帝了。 转了转眼珠,“臣妾可还是皇贵妃呢,膝下更是有了两个阿哥,万岁爷便不担心臣妾?”这也是若幽所疑惑的,康熙这移权的动作太痛快了,利索地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康熙像是看白痴一样大量了半天若幽,直把若幽看得快要炸毛,方才不紧不慢道,“你与她不一样。” 若幽一脸疑惑。 “或者说你与这后宫里的女子都不一样。”康熙带着几分惋惜道,“朕知道,你心中是有着丘壑的,你的能力绝不止于这小小的一方天地,朕看得出,你的才能便是许多的男子都望尘莫及的,你若是男子定是朕的左膀右臂。” 若幽听得康熙之言,愣了愣,她倒是从没有想到过康熙是这样看待她的。 康熙带着几分温柔继续道,“人人都道高处不胜寒,朕,作为天下之主,真真儿是很寂寞,幸好,上天将你给了朕。”康熙握住若幽的手,“你不知道,第一次你无意间与朕论及时事时,朕心底的震惊与欣喜,总算有一个人能懂得朕的想法,可惜,你总是刻意地回避这些东西。” 若幽嘴角抽抽,“臣妾是后宫妇人,后宫不得干政。” “所以朕才惋惜,幽儿不是男子。”康熙还是很可惜的,不过又一想若是眼前的女子不是自己的女人而是成了自己的臣子,那种感受,康熙摇摇头,还是当自己的女人好,想通了这一点,康熙言归正传,“因此,对于后宫的这些个争风吃醋,朕的幽儿始终都是局外之人、冷眼旁观,在这永寿宫之中自成一方小天地,因为幽儿你不愿掺和亦是不屑掺和。” 若幽微微一笑,心下却是道:哦,这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康熙满意地看着眼前带着几分羞涩地惊讶的女子(若幽:这是您老儿的错觉哈),继续含情脉脉道,“幽儿的法子总是简单粗暴的,但却总是一针见血、釜底抽薪,在朕的心中,朕的幽儿总是这样的淡然与自信的,也只有幽儿才是能够与朕并肩而立的……妻子。” 若幽的嘴角再次一抽,那么赫舍里皇后算什么呢?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正室嫡妻,这话还是自己想想便算了。 若幽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羞意,但随即便正了脸色,“万岁爷说得是,臣妾一向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若幽看着康熙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万岁爷,或许臣妾给了您一种超然物外的………仙子的感觉,但是臣妾想说,臣妾身在红尘,便不可能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臣妾打小儿的生存环境便决定了臣妾………从来便不是什么纯良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说到此,若幽眼中带了几分湿润,“臣妾不敢也不能,臣妾要护着臣妾的亲人,额娘、哥哥、姐姐,只可惜姐姐她………,如今还有万岁爷、孩子们,其实臣妾的愿望一直都很简单,只是希望臣妾的亲人们平安健康便好,便是有再大的权力、再多的财富,若是命都没了,还有什么用?” 康熙紧了紧握着若幽的手,“朕明白,朕的幽儿一向是敢爱敢恨、敢做敢当的。” 若幽有些不雅地吸吸鼻子,闷闷道,“臣妾不是好人。” 康熙点点若幽的琼鼻,“幽儿不可以自伤,幽儿是有自己的底线与原则的,”说着康熙冷笑一声,“进了后宫的女子又有哪一个是真的纯洁无瑕、天真善良的呢?” 若幽心下暗暗思付,哦,原来您老人家也是知道的呀。 康熙看着难得带着娇怜之态的若幽,笑了笑柔声问道,“朕的幽儿怎的如此坦诚?这满后宫敢如此直言不讳说自己的不是的,你还是第一人。你便不怕惹怒了朕?” 若幽带着几分苦涩地一笑,“怕,只是臣妾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开了比较好,藏着掖着的不是臣妾的作风,再者说,臣妾以为万岁爷是臣妾的夫君,即便万岁爷是天子,那也还是臣妾的夫君,夫妇二人之间应该坦诚相待、彼此信任的。若是两人彼此相互猜忌,这样的日子臣妾觉得累得慌,也很是无趣。更何况,若是连枕边人都不能信任,那么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呢?这样的人生不要也罢。” 若幽的这一番话无疑是说到了康熙的心坎儿里去了,皇家少亲情,父子、父女、母子、祖孙、夫妻,有几人能够直言是彼此真心相待呢?谋求算计是一刻都少不了的,皇家之中真情才是最最难得的。 将若幽拉进怀中,康熙勉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方才低头认真看着若幽道,“幽儿的心意,朕已知晓,幽儿既以真心待朕,朕也定不负幽儿之情意,朕……”说到此,康熙有些语塞,组织了半响言语,方才继续道,“朕只能够保证,朕对幽儿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情实意,绝不欺瞒,朕………”康熙有些歉疚地看着若幽。 若幽抬手捂住康熙得唇,“万岁爷,够了,臣妾能得万岁爷以诚待之便已满足,万岁爷是天子,自然是有着许多顾虑的,臣妾明白的。” 康熙搂着若幽,若幽静静靠在康熙宽阔的胸膛上,二人慢慢平复这自己的情绪,一直之间却是多了几分温馨。 第一百六十七章 良久,康熙带着几分笑意的低沉声音响起,“如此,朕的皇贵妃可以安安心心地接过凤印了吧。” 若幽点点头,想了想,“自古权力总是会改变许许多多的事情,臣妾不希望因着这点子权力而让臣妾与万岁爷渐行渐远,权力虽好,却不及家人亲情。”顿了顿,若幽又道,“臣妾身在皇贵妃之位又掌了宫权,忌惮臣妾的、阿谀奉承臣妾的只怕是少不了,甚至是孩子们只怕也会受到影响。”若幽直起身子认真道,“不论是小四、还是小十,臣妾都只希望他们平安喜乐便好,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喜欢什么便去做什么,臣妾不会去束缚他们的天性,臣妾对孩子们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要做一个堂堂正正、品行端正的人,其余的都不重要。出生在皇家,便已经注定了一辈子锦衣玉食、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以说他们的起点便是世上绝大多数人的终点,既如此,为何不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儿呢?” 康熙目瞪口呆地看着若幽,这样的教养孩子的思想,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下意识地便反驳了若幽,“作为皇子阿哥怎能不思进取、浑浑噩噩地度日?简直不成体统!” 若幽勾唇一笑,“万岁爷可曾听过‘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若是所有的皇子阿哥都去学习治国理政,那么,”若幽毫不避讳地望进康熙的眼眸深处,“臣妾或许会说些不中听的话,还请万岁爷莫要生气。那么,臣妾现在便可以预见,未来的十几二十年以后,势必会出现皇子阿哥们争权夺利的的情景,大家都是差不多的优秀,家世又差不多,定会起了攀比之心甚至是争夺之心。而若是让孩子们能够在幼时便向着喜欢、有兴趣的方向发展,那么说不定十几二十年之后便会成为这个方面的大家,一样可以为大清的繁荣昌盛做出贡献,何乐而不为呢?” 康熙轻哼一声,“奇技淫巧终究是下乘。” 若幽叹息,“臣妾瞧着小四对于植物或者说是农学很是感兴趣,平日里臣妾便会给他不少这方面的书,小四很是高兴;小十那孩子,臣妾倒是发现他对于武学很是感兴趣,整日里不是摸摸小四的弓便是学着小四打拳,万岁爷别看小十年纪小,可是学得很有几分样子呢。他们兄弟两个,未来未尝不会成为农学大家、大将军,若是能够改良了如今的农作物或是为我大清开疆拓土,岂非是大大的好事儿?” 康熙不得不承认,若幽这一番话说得在理,但是康熙作为打小儿便接受了正统教育的皇帝,还是觉得自己的儿子不能发展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考虑到胤禛和胤?的嫡子身份,为了国本不动摇、为了太子地位的稳固,到了嘴边的那些不赞成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罢了,不过该完成的课业可是不准拉下。” 若幽笑着点点头,靠回了康熙的怀抱,眼中却是闪过了丝丝狡黠,唇角也极淡极淡地勾起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到底康熙前面还有很多的事情,用过了午膳便离开了延爽楼,不过临走之前很是有些惭愧地表示:他只能够给若幽拿来凤印,而更加重要的中宫笺表还在太皇太后老人家那里,中宫笺表需要若幽去太皇太后哪里取回来。 若幽笑着表示自己知道了。 送走了康熙,若幽回到了殿中,面上的笑容便消失了,看着坐在端端正正坐在软榻上的胤禛,这才放柔了神色,“怎么没去歇个晌儿?” 胤禛没吭声,起身扶着若幽坐下,自己坐在了若幽对面,方才道,“额娘,儿子担心额娘。” 自打上次若幽病重,便让胤禛改了称呼,私下里没人时,胤禛便称呼若幽“额娘”,有外人在时,胤禛称呼若幽“皇额娘”。 “想来你都听见了吧。”若幽看着胤禛很是肯定道。 胤禛点点头,今早若幽接圣旨的时候他便在一旁陪着若幽一起接了圣旨,刚接完圣旨准备回去的时候,康熙便来了,他直觉康熙来此与那道圣旨有着很大的关系,便在给康熙请安后,又自穿廊折了回来,好在殿中有着几盆巨大的平安树放在不起眼的背阴处,加之他身量不是很大,便躲在了这平安树之后,从头到尾听完了若幽与康熙的对话。 “额娘如今刚刚接管宫权,那中宫笺表,额娘还是……”胤禛眉头轻蹙,不无担心道。 若幽看着关心则乱的胤禛,掩唇笑道,“在你眼中,额娘是那种被男人一哄如此没脑子的女人吗?” 胤禛愣愣四摇摇头。 若幽笑着道,“这便是了,放心,额娘不会傻到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的地步,想要把我当枪使,啧啧……” 若幽没有被权利和宠爱冲昏了头脑便好,胤禛听着也放下心来。 “今日你皇阿玛所说,姑且听一半儿信一半儿便是了。不过,想来对于你与小十的防备会少些。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想做什么额娘会支持你的,今儿个额娘说的那些话,也不全是在应付你皇阿玛,对于你们兄弟的未来,额娘是真的希望你们能够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整日里被拘在这四四方方的地方净做些勾心斗角的事儿,这天下很大,额娘希望你们都能够出去看看,外面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胤禛看着若幽,抿了抿唇,郑重地点点头,道,“好。” 若幽看着半大的少年,有一阵恍惚,不论是个什么芯子,总归这孩子是慢慢儿地长大了呀,慈爱地看了胤禛片刻,若幽忽然皱皱眉,“今日的事儿,你心中有个成算便是了,可莫要对外人提起。” 胤禛摸摸鼻子,有些无奈道,“额娘,儿子不小了。” 若幽点点胤禛的光脑门儿,没好气道,“便是四五十了,在额娘面前也还是小孩子。” 第一百六十八章 胤禛:……您老便不能多正经儿一会儿吗? 下午,若幽刚刚歇晌醒来,便听得宫女来报,苏麻喇姑来了。 换了一身兰紫色金银双线绣牡丹玉兰纹的旗装,一字头上戴了镶宝石的八尾金凤钗、脑后则是戴了硕大的镶紫水晶的魏紫绒花,耳上则是戴了东珠流苏耳饰。 收拾妥当,若幽这才出来见了苏麻喇姑。 “让苏麻嬷嬷久等了。”若幽笑着扶住了行礼的苏麻喇姑,“苏麻嬷嬷今日来,可是………” 苏麻喇姑看着眼前高贵典雅的女子,暗暗点头,这才是一国之母该有的风范,张弛有度、雍容大气。 回过神来,苏麻喇姑笑着道,“太皇太后有些寂寞了,想请皇贵妃娘娘前往寿萱春永殿说说话。” 若幽了然点点头,“如此,咱们便快走吧,让皇祖母等久了可就是罪过了。” 进了寿萱春永殿的偏殿,若幽才发现这偏殿中并无宫人,转过屏风,若幽看到了穿着一身藏青色绣团福如意金纹旗装的孝庄闭目坐在正中的软榻上。 “臣妾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金安。”若幽屈膝行礼道。 孝庄睁开眼睛,笑道,“若幽丫头来了,快过来坐吧。” 若幽笑着起身,走到了孝庄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喝了一口面前的奶茶,赞赏道,“还是皇祖母这里的奶茶味道最好了。” “你这贪嘴的皮猴子。”孝庄笑骂道。 若幽一边喝着奶茶一边优哉游哉道,“若是没有臣妾这皮猴子,皇祖母岂非要少了不少的乐趣? 孝庄上下打量了若幽一圈儿,轻哼一声,“穿得倒是像那么回事儿,这一张嘴,便泄了底儿。” “臣妾不管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对于自己的颜值,若幽还是很有自信的,双眼一转,“在皇祖母面前臣妾又为何要掩盖了自己的天性,臣妾的样子皇祖母什么没见过。” 孝庄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口气道,“都是执掌后宫的皇贵妃了,还是这么贫嘴。” 若幽毫不在意继续笑道,“不论如何,若幽在皇祖母面前都是您的孙媳妇、侄外孙女,在自己的祖母面前撒个娇,可是在正常不过了。”若幽转了转眼睛带了几分深意道,“只是臣妾到底年轻,只怕有些时候会言语不当,惹了皇祖母不高兴。” 孝庄眯了眯眼,半响,缓缓露出一个与若幽相似的笑,“小狐狸,老婆子倒是小觑了你。” 若幽眼波流转,耸耸肩,“臣妾原也不愿掺乎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了嘛。” “你这惫懒的狭促鬼。”孝庄点点若幽的额头,“你若是早有心,又何必受了这许多年的不如意。” 若幽淡淡一笑,“臣妾只是不喜罢了,但若是到了臣妾的该承担的时候,臣妾决也不会推辞的。” 孝庄满意地点点头,“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是最好。”孝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银碗中的奶茶,“对了,哀家听说上午皇帝已经将凤印给你带去了?” 若幽敛了几分神色,点点头,“却如皇祖母所言,说来,便是皇祖母今日未曾叫了臣妾来陪着皇祖母解闷儿,明儿个臣妾也是要来叨扰皇祖母的。” “自打你姐姐病逝,这中宫笺表便一直在哀家这里,若非皇帝那凤印也合盖是在哀家这里的,不过是个汉军旗的妃子,如何能配得上这份荣耀!”说到明妃佟佳氏,孝庄的语气明显带了几分不屑。 若幽起身对着孝庄福了一礼,认真道,“既是如此,还请皇祖母您再辛苦辛苦,掌着这中宫笺表吧。” 闻言,孝庄明显一愣,“若幽丫头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若幽浅浅一笑,对着孝庄再拜道,“请皇祖母继续执掌中宫笺表。” “自古以来,中宫笺表与凤印便是中宫皇后的象征,只有有了这二者才算是真真正正的皇后。”孝庄一眨不眨地盯着若幽,“皇贵妃位同副后,执掌后宫大权,形同皇后。你若是只掌凤印而无中宫笺表,那么你这个皇贵妃终究是差了那么几分,行事也会多有不便。” “那又如何,便是之前臣妾并无宫权之时,臣妾也是万岁爷亲封、皇祖母点头的皇贵妃,任是谁见了臣妾,便是有再多的不满,也还是要对着臣妾恭恭敬敬地行礼的。如今,万岁爷将宫权给了臣妾,那么臣妾便是实至名归的皇贵妃,即便是少了中宫笺表,臣妾的话,这满宫的嫔妃又有谁敢明着与臣妾作对。”若幽依旧是笑着的,严重缺失划过几许暗光,“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然臣妾有着自信,但是如今的情况却是不允许臣妾太过出挑,否则,便是臣妾能够保证自己身边如铁桶一般,出了永寿宫,孩子们的情况臣妾又如何能做到万无一失呢?孩子们都还太小了。” “你想要藏拙?”孝庄回过味儿来,也不得不承认若幽说的在理,就如同当年的玉录玳,便是光芒太盛,才最终香消玉殒,“所以你想要借哀家的手来维持平衡。”孝庄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若幽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点头,“是,如今也只有皇祖母能够帮着臣妾了,让万岁爷、让后宫妃嫔、让前朝臣工暂时放下对臣妾还有孩子们极强的防备与戒心,给孩子们一个成长的时间,也给臣妾一个稳固的时间。” 原本若幽有名、明妃有权,二者形成了一个极为微妙的平衡,可是随着明妃有孕、宫权从明妃出转移到若幽手中,这份平衡便打破了。可是后宫需要一个平衡,以此来稳定前朝的局势,那么如今也只有作为后宫实际掌权者的孝庄来制衡若幽这个康熙后宫名义上的第一人,才能够继续勉强维持住目前的局面,这是一种无奈之举,且可行的时间也或许并不会长,但却是目前唯一行之有效的法子,否则对于根基还没有完全稳固的若幽与孩子们来说便是烈火烹油,这样的繁华随时都会化作深渊。 第一百六十九章 盛极必衰,这个道理若幽懂,孝庄也懂,只是若幽在如今这不过双十年华的时候便已经懂得了,而她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却是年过半百方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孝庄看着眼前的绝色女子,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的通透,不仅仅是容颜姣好,更重要的是心智计谋、城府耐性比之当年的她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宫中生存顶顶重要的便是这份冷静自持,这丫头年纪轻轻却是都具备了。 这一刻的孝庄有些茫然,若幽的心性之坚远超他的想象,她甚至可以预见再过上个十年、二十年,待到若幽的孩子们都长大了,在后宫乃至前朝,若幽以一己之力可以掀起多大的风浪。旁人是走一步看三步,若幽是走一步看十步且是以局外之人的出发点来看待,这样的一步便顶了旁人的十步。 孝庄自诩看人很准,若幽也的确是未曾辜负了她的希望,可是这样厉害的女子,她是否扶持错了? 孝庄心下很是纠结,一会儿是觉得自己应该趁着若幽还未彻底立稳脚跟便将若幽彻底绞杀;一会儿又觉得如若幽这般的女子百年难出一个,她的日子不多了,很是需要一个能够接替她的女子,若幽是最合适的。 孝庄思虑了许久,慢慢睁开了双眼,眼中已然是一片清明。罢了,罢了,这是她选择的接班人,是唯一能够帮着她实现她这一生执念的人,即便是只有四分之一的黄金血脉的,那也是不容置疑的黄金血脉后人。 这是她的选择,无论如何她都要继续坚持下去,孝庄看着对面依然淡定自若的女子,便是乱上一乱又如何,那一代的皇位更替是不流血的,她相信若幽是个有着大局观的女子,是不会动摇大清的国本的。 思及此处,孝庄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来,“如此,皇祖母应了你便是!” 听得此言,若幽心下也暗暗松了口气,康熙那边儿是不用指望了,如果若是能够获得孝庄的支持,那么毫无疑问,对于她来说绝对是再好不过了,与孝庄摊牌也是无奈之举,对于能否得到孝庄的支持,说实话她也只有不超过六成的把握,而这六成的可能之中,绝大多数还是依靠着二人已经极为单薄的血脉之情作为筹码的,这一步不可为不凶险,这是一局豪赌,赢了便是海阔天空,若是输了,那么若幽也只能是选择下下之策——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索性,这一局,她钮钴禄?若幽赌赢了。 若幽满是欣喜地站起身来对着孝庄行了大礼,“臣妾多些皇祖母成全。” 孝庄矮身扶起若幽,慈祥地看着若幽道,“只是若是如此,只怕日后你要受些委屈了。” 若幽低低一笑,笑容中带了几分莫名的意味,“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罢了。”说着若幽看着孝庄眨眨眼带着几分调皮的语气道,“臣妾可是手握宫权的皇贵妃,这满后宫的妃嫔谁敢看不上臣妾、给臣妾气受呢?” 孝庄压低了声音爽朗地一笑,“老婆子便知道没有看错了人,丫头,放手去做吧,有事儿,皇祖母给你兜着!”这一刻,属于历经五朝的大清的长达几十年的实际掌权者、大清的定海神针——孝庄文皇后的气势尽显。 不论孝庄的目的如何,但是孝庄这一刻所展露出来的对于若幽的回护之情却是真真切切的,若幽眼中也带了几分湿润,入宫近六年,第一次有了还在府中之时额娘、哥哥对于自己的那真心实意的疼爱之情。 若幽的声音中也带了几分哽咽,点点头,笑着道,“好,那皇祖母可是要多多费心了呢。”神情中也带了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女子的张扬与恣意。 孝庄摇摇头,带了几分宠溺,点了点若幽的头,随即板了脸正色道,“你这无法无天的妮子,若是捅破了天,哀家可是不管的。” 若幽笑着给孝庄添了奶茶。 若幽将永寿宫经营的很是不错,不过到底是她第一次执掌后宫大权,虽说二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终归是有所不同的,孝庄便将自己这些年执掌后宫的一些经验传授给了若幽,也好让若幽少走些弯路。 祖孙二人一个说一个听,时间倒也过得极快,一转眼便已经到了太阳偏西,若幽瞅了瞅外面已经开始暗下来的天色,对着孝庄柔和一笑,“皇祖母,臣妾该回去了。” 孝庄愣了一瞬,方才叹了一口气,“罢了,终归是来日方长。”虽见面上带了几分惋惜之色,“难得咱们祖孙二人一起,皇祖母确实不能留你这丫头在皇祖母这里吃口热乎的再回去。” 若幽带着几分狡黠的一笑,“皇祖母不是说来日方长嘛,说不得很快臣妾便又要来叨扰皇祖母了呢。” 孝庄也跟着一笑,旋即便将手边上好的如意福文碟子挥到了地上。 若幽见孝庄有了动作,便退到了门边儿,对着孝庄无声地行了一礼,孝庄点点头,若幽方才略提高了些声音道,“皇祖母既然身子不适,那臣妾便告退了!” 言罢,若幽便打开了门,沉了脸色扬长而去。 便殿外的宫人们看着若幽面色略有不虞地出来,均是纳罕:皇贵妃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哪一回来不都是待着一水儿得赏赐离去吗,今儿个这是唱的那一出儿?宫人们虽疑惑却是碍于身份不敢上前。 苏麻喇姑转了转眼珠,迎了上来,带着几分关切问道,“娘娘,您……” 若幽仍是沉着脸,淡淡道,“苏麻嬷嬷还是先进去看看皇祖母吧,本宫还有事儿,便先告辞了。” 也不管苏麻喇姑的脸色,若幽说完便径直向者外面走去,出了寿萱春永殿便上了殿外停着的凤辇,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示意抬轿辇赶紧地走人。 而寿萱春永殿中,若幽离开后,苏麻喇姑面上便带了几分焦急之色,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快步进了便殿。 第一百七十章 许久,苏麻喇姑脸色不是很好地出来吩咐小宫女去做些清淡消火的吃食,便又进了便殿侍奉孝庄去了。 回到永寿宫,若幽一边往里走,一边对着身后的福来道,“小福子,你去趟乾清宫请万岁爷来一趟。” 福来一脸担忧地领命奔去了乾清宫。 进了内殿,若幽卸了一字头上的首饰,重新梳了一个两把头簪了几朵牡丹绒花、斜斜插了一支白玉牡丹花纹的步摇;换了一身银绣并蒂含苞牡丹的长春花色旗装。 看着硕大金边儿镶宝石的全身镜子,若幽很是满意地点点头,缓缓勾起一抹笑,这一抹笑转瞬即逝。 若幽搭了素心的手,对着一旁低头侍立的小宫女淡淡道,“去小厨房吩咐素沁一声儿,晚膳多做两个江浙的大菜。” 小宫女应了声儿,便退下了。 素心扶着若幽到了东暖阁,若幽躺靠在贵妃椅上,素心上前给若幽按压额头上的穴位,低声道,“看主子这样子,应该是成了吧。” 若幽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迈出了第一步,太皇太后那边儿应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这做戏还是要做全套了,以后还有得磨。”说着若幽叹息了一声,“果然是这两年舒服日子过多了,这才一日,便觉着脑壳子疼。” 素心轻笑一声,手下不停道,“主子习惯习惯便好了,随着小主子们一天儿天儿地长大,咱们迟早是有一天要面对这些事儿的,如今早些面对也是好的,也省得日后措手不及。” 若幽懒懒道,“理是这么个理,但是事儿却不是这么个事儿,刚刚梳头可是掉了不少头发?本宫觉着本宫这头发都不如之前那般黑亮了。” 素心按揉的手一顿,深吸一口气,“主子,您的头发一根也未曾少,依旧如之前一般乌黑油亮。” 若幽豁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瞪了素心一眼,“本宫又不是六哥的‘闪电’,还乌黑油亮?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排喧起主子的不是了?” 素心将若幽按回贵妃榻,继续给若幽按头,“主子的精神头儿不错,奴婢便放心了。”想了想,素心又道,“主子若是觉得既要顾及后宫又要顾及前朝力有不逮,不妨考虑一下四阿哥。” “禛儿?”若幽笑笑,“还不到时候呢!” 素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了,主子,宜妃娘娘午后来过,恰巧您去了寿萱春永殿;兰嫔娘娘那边儿也派人来问过。” 若幽淡淡一笑道,“嗯,既是如此,那便派素颜去给宜妃传个话儿,明天她便不必过来了,有什么等初一一并说。另外,着人给各处传话,初一巳时,本宫在延爽楼等着与后宫的众位姐妹聊天。” 素心点点头,“主子放心,奴婢保管上至妃嫔娘娘下至答应小主全部一个不落地通知到位。” 戌时初,康熙带着胤禛踏进了延爽楼,一眼便看到了院子里大树下躺椅上以帕子覆面仰躺着的女子。 走近前,康熙掀开若幽脸上的帕子,对着若幽吹了几口气,若幽倏然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眼前放大的人脸。 若幽眨眨眼睛,脸上还带着几分小憩后的慵懒与迷茫,对着康熙淡淡一笑,“万岁爷来了。” 康熙点点头直起身子,顺带着拉起了若幽,“怎的在院子里便睡着了?如今虽是已经入夏,但是你之前终归是伤过身子,可是马虎不得的。” 若幽淡淡地“哦”了一声,按按额角,醒了几分神道,“院子里不冷的,再加上臣妾想着万岁爷快来了,便在院子里等,谁知道,不知道怎的便好似睡着了。”说着脸上也带了几分懊恼之色,看到一旁的胤禛,奇声道,“禛儿是跟着万岁爷一道过来的?” “今儿个朕考教了皇子阿哥们的功课,便带着老四一起过来了。”康熙眼中划过一丝心疼,却是转换了话题,“晚膳用什么?朕一踏进这院子便闻到了一股子香味儿。” “臣妾让人准备了些口味儿清淡些的江浙菜,还有炙羊肉、酸笋老鸭汤。”笑着应道。 说话间三人已经坐到了偏殿的八仙桌前,若幽对着素颜道,“去把十阿哥和公主唤来。”话音刚落下,便听得哒哒哒地小跑声,随即宝儿软软糯糯的娃娃音传来,“皇阿玛您终于来了!”真真儿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康熙捞住穿着一身白绿色绣蝴蝶旗装的宝儿,“这么热的天,小心跑出一身的汗,你额娘让你回去沐浴了再来用膳。” 宝儿摸摸自己光洁的额头,摊开小胖手,傲娇道,“没出汗!”又看向后面进来的胤?,踢踢小腿儿,带着几分嫌弃道,“十哥太慢了。” 胤?对着康熙和若幽恭恭敬敬行了礼,“儿子见过皇阿玛、额娘,四哥好。” “起来吧。”康熙笑呵呵道,“老十瞧着又稳重了不少。”指指胤禛身边的椅子,“坐吧。” 胤?搔搔脑袋,咧嘴一笑,“谢皇阿玛。”便坐在了胤禛的身边。 康熙看着一桌子将近三分之二的荤菜,一边夹了一筷子肥而不腻、酥香味美的东坡肉、一边饶有兴致地看了若幽一眼。 若幽只做不知,胃口大好地吃着外酥里嫩的松鼠鳜鱼。 胤?和宝儿两个吃货自然是高兴一下子可以吃到这么多的肉肉,吃得是不亦乐乎。 大概一家五口,只有胤禛有些郁闷,吃着面前的龙井虾仁。 (胤禛因为信佛,上一世一直吃得比较素;这一世跟着若幽以及胤?和宝儿两个食肉动物,在若幽有意无意地努力下,胤禛已经能够勉强做到荤素搭配了,只不过还是更喜爱吃素罢了) 美美用过晚膳,胤禛这个好哥哥便带着弟弟妹妹下去活动去了。 若幽经过一通补充,这时候也恢复了不少,康熙看在眼里却是笑在心里,到底还是个刚刚双十年华、未脱稚心的丫头,也就是平日里看着老成些罢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夫妇两个分坐在罗汉榻的两侧,因着是晚上,若幽便着人上了些有助于克化的果茶。 康熙虽然未曾喝到喜爱的六安瓜片,但是对于口味儿清新的果茶,也很是满意,偶尔尝个鲜也是不错的。 若幽与康熙一边喝茶,一边将下午自己去寿宣春永殿的遭遇娓娓道来,自然这番“实情”是康熙想要听到的。临了,若幽带了几分懊恼与委屈道,“皇祖母可能生臣妾的气了,估计暂时是不想要看到臣妾了。万岁爷,是臣妾不好,还请万岁爷能帮着臣妾在皇祖母面前美言几句。”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放心与满意,显然很是愉悦若幽和孝庄不合之事,不过开口尽是安慰之语,“皇祖母要强了一辈子,如今上了年纪自然也是不甘寂寞的,有了中宫笺表也算是有了些许事情做,此事是朕疏忽了,未曾考虑到这一层。朕想着皇祖母未必便是真的与你置气,想来不过是想找个人发泄一下罢了。”说着康熙拍了拍若幽的手,“你不必忧心,明日朕便去寿宣春永殿走一遭,先探探皇祖母的口风,若是皇祖母还在气头上,那便过些日子,朕再劝解劝解皇祖母。” 若幽柔柔一笑,“是臣妾不好,做事儿不周全,还要劳烦万岁爷帮着臣妾善后。” 康熙哈哈一笑,“你我本是夫妻,妻子受了委屈、遇到了事情,朕这个做丈夫的合盖挺身而出。” 若幽单着不易察觉的羞涩淡淡一笑,“臣妾可当不得万岁爷‘夫妻’之称,万岁爷的妻子乃是已故的仁孝皇后。” 康熙柔声道,“如何当不得?爱妃是朕的皇贵妃,若是放在平常人家便是平妻,平妻也是妻子,既如此,朕的幽儿自然便是朕的妻子。” 若幽回以康熙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 康熙二十六年六月初一,温皇贵妃钮钴禄氏于畅春园延爽楼接受了六宫妃嫔的请安。 这一日若幽特意早起了两刻钟,与孩子们一同用过了早膳,便回了内殿梳妆。 素蕊根据若幽的要求为若幽选了一顶点翠嵌宝石金累丝八凤钿(皇后为九凤,贵妃位七凤,妃为五凤,嫔为三凤,嫔位以下不得使用凤钿),凤首、凤尾均镶嵌着成色极佳的合浦明珠;凤翅饰以数颗红、蓝二色的钻石、宝石;凤口衔着由小号金珍珠串成的珍珠璎珞,下垂红宝石坠角;钿口为金累丝嵌珠宝丹凤朝阳钿口;钿子后部垂一十二串合浦明珠制成的珍珠璎珞。 若幽看着镜中女子头上珠光宝气的凤钿,不禁抽了抽嘴角,“素蕊,你这是把压箱底的宝贝翻出来了吧。” 素蕊摇摇头叹了口气,“若非主子您说了要低调奢华有内涵还要凤钿轻便一些的,奴婢才不会选择这个凤钿呢,比这个好看又贵气的凤钿还有好几个呢!” 这还是若幽第一次佩戴凤钿,别看着凤钿琳琅满目地点缀了不少的好东西,实际上比起往日里的那些成套的首饰,还是要轻便了不少,就是这些个珍珠璎珞让一般都是戴一个步摇应应景的若幽有些不习惯。 换上鹅黄掺金银绣线的彩绣山水芙蓉芙蓉旗装,戴上金累丝镶白钻东珠的甲套,若幽看着落地穿衣镜中雍容大气的女子,点了点头,缓缓勾起一抹笑,“素蕊做的不错,本宫的那对赤金如意铃铛耳坠赏你了。” 素蕊欣喜谢恩,“奴婢些主子赏。” 一旁的素颜羡慕地叹了口气,“赶明儿奴婢也去学学这穿衣打扮,以后奴婢也要转行儿。” 素颜此话一出,周围侍奉的宫人俱是捂嘴轻笑。 若幽眼波流转,笑着道,“行了行了,永寿宫上下都赏一个月的月例银子,素颜那只水仙镶宝石的金簪是你的了,另外那如意镂金梅花簪你给素沁带回去,还有前些日子内务府送来的那个绞丝莲花纹的珐琅镯子便赏给素心了。” 素颜笑着对若幽行了一礼,“奴婢代素心姐姐、素沁妹妹谢主子恩典。” 素心也笑着行礼谢了恩。 这时,画意进了后殿对着若幽一礼,“主子,各位娘娘与贵人小主都到了。” “哦?”若幽便搭了手在素心的胳膊上,“那便出去吧。” 正殿之内,众妃嫔正在喝茶,便听得唱喏,“皇贵妃娘娘到!” 众人赶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理理旗装,对着上首行礼,齐声道,“臣妾(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若幽在主位上坐定,淡淡道,“都起来,坐吧。” “谢皇贵妃娘娘。”众人谢恩起身,坐回了椅子。 殿内总计放了二十二把椅子,倒是坐了个满满登登,除了因着老弱病残等原因未曾跟着圣驾到畅春园避暑的,其余的倒是一个不落的全都来了。 若幽挑眉看着左首第一把椅子上坐着的、一个极出乎人意料的人——明妃佟佳氏。 明妃今儿个穿了一身浅绯色绣缠枝芍药的旗装,架子头正中是金累丝海棠嵌宝石的梅竹纹头花,头花两边儿是一对儿栩栩如生的点翠镶宝石蝴蝶花钿,花钿底部垂着长约二寸的金流苏。 这样的简单偏素净的打扮可是与往日里明妃一贯张扬大气、雍容华贵的风格大相径庭。 “许久不见明妃了,瞧着明妃的气色还不错。”若幽看着明妃温和道。 明妃摸摸还未显怀的小腹,面上带了一抹温柔,“皇贵妃娘娘说的是,许久不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的气色也很是不错呢。” “胎像可还好?”若幽看着明妃的小腹出声道。 明妃点点头,柔声道,“杜御医给臣妾诊了脉,说臣妾的胎像不错。” “终归是头三个月还是要小心些的,知晓你不满三个月,昨个儿本宫特意着人带话给你今儿个你好好安胎便是。”若是万一明妃在给若幽请安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只怕便要算在若幽头上了,若幽可不想背这个黑锅。 第一百七十二章 “皇贵妃娘娘说的是极,明妃妹妹还是要小心些为好。”明妃下首的荣妃笑着附和道。 “本宫自会小心地,如今本宫这肚子里的可是本宫盼了这许多年才盼来的,万岁爷也很是重视的。”明妃指指身后一位穿着藏蓝色通草纹的嬷嬷,“这一位,便是万岁爷特意拨给本宫的养身嬷嬷。”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的脸色可谓是色彩纷呈。 脸色最精彩的还是要数荣妃和惠嫔了,这二位可是比之明妃还要早伺候康熙的老人了,孩子也生了不少,最得意的时候也未曾有过如此殊遇;至于坐在明妃对面的宜妃,说不羡慕嫉妒是不可能的,不过一想到这是明妃用凤印宫权换来的,再加上之前已经有了若幽给打的预防针,这心里面便平衡了不少。 僖嫔带着几分酸气道,“明妃娘娘好福气。” 明妃看了僖嫔一眼,“那是自然,这样的福气旁人便是羡慕也是无用的。” 若幽看着明妃言语之中掩饰不住的兴奋与骄傲,决定还是收回之前对于明妃变了的评价。 若幽轻咳一声,心痒难耐正准备加入“战局”的宜妃果断闭嘴。 “今儿个将众位请过来是有几件事儿要和众位宣布一下。”若幽扫视了下方众人一圈,“从今儿个起,本宫正式接掌凤印、打理六宫事宜,以后若是有了什么委屈可以与本宫言说;另外,本宫已经请示过万岁爷,宜妃、荣妃继续行使协理六宫之权。” 宜妃、荣妃二人本以为若幽掌权之后必定会结束之前宫权三分的局面,独掌大权,却是未曾想到若幽仍然愿意她二人继续协理六宫,这件事就是意外之喜,这有协理六宫之权和没有协理六宫之权内里的差距可是大了去了,从惠嫔的身上便可窥见一二,以前惠嫔还是惠妃有着协理六宫之权时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如今的惠嫔又是多么的低调甚至透着几分落魄,这可不仅仅是降位所带来的。 “臣妾谢皇贵妃娘娘。”宜妃、荣妃起身对着若幽行了大礼。 若幽示意素心、素颜上前扶起二妃,“你们二人协理六宫多年,本宫新官上任,有你们二人在,本宫也可轻省些。” 宜妃笑着道,“娘娘聪慧能干,想来不消几日便可手到擒来了。” 若幽也带了几分笑意,点点头,“如此便承宜妃你的吉言了。” 看着还站着的宜妃与荣妃,若幽道,“你们二人坐下吧。” 宜妃、荣妃自然是再次福身谢恩方才坐了下来。 见二人坐下,若幽继续道,“第二件事儿便是后宫恢复请安制度。如今到了园子里,规矩上自然是松了不少,以后逢十请安便是,待到回了宫便逢五请安,请安的时辰便定在辰时四刻(早上八点整);如今,明妃有着身孕,便不必来了,好好养胎才是你当下的重中之重。” 明妃闻言笑着起身对着若幽一福,“臣妾多谢皇贵妃娘娘体恤。” 若幽点点头,又对着众人道,“你们之中若是有谁有了身孕,跟本宫报备了之后也可在自己宫中静心养胎。” 这下所有人都自椅子上站起身,对着若幽行礼道,“臣妾(嫔妾)谢皇贵妃娘娘。” 若幽短期旁边方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行了,今儿个便都散了吧,宜妃留下。” 众人对着若幽再行一礼,“臣妾(嫔妾)告退。” 荣妃见明妃行过礼又坐了回去,轻轻蹙眉道,“明妃妹妹这是?” 明妃看了荣妃一眼,“本宫许久未曾见过皇贵妃娘娘了,想着与皇贵妃娘娘叙叙旧,怎的,本宫想留下与皇贵妃娘娘说话,还要经过荣妃你的同意不成?” 荣妃运气,“明妃这说得是哪里的话,只是本宫不比明妃悠闲,本宫还有着不少的宫务要赶着回去整理,回头好汇报给皇贵妃娘娘。”言罢,荣妃对着若幽微微一笑,“皇贵妃娘娘臣妾这便失陪了。” 若幽点点头,荣妃便扬长而去,僖嫔等人也跟着荣妃身后按照位份高低离开了延爽楼。 见妃嫔们都离开了,明妃看了一眼对面悠闲喝茶的宜妃,又看看若幽,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若幽略思索片刻,对着素颜道,“带着你宜妃主子去偏殿凉快凉快。” 素颜点点头,走到宜妃身边,对着宜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宜妃娘娘请随奴婢这边来。” 见状,宜妃瘪瘪嘴,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轻哼一声跟着素颜去了偏殿。 “说说吧,有什么事儿一定要本宫将人都打发了。”若幽挥退了大殿之内伺候的宫人,仅余了贴身伺候的素心一人。 明妃抚着小腹,柔和的面容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皇贵妃娘娘明人不说暗话,臣妾今儿个来是想向皇贵妃娘娘借一个人。” 若幽挑眉看着明妃,示意明妃继续往下说。 “臣妾想向娘娘借齐院判往臣妾的承乾宫走一趟。”明妃笑盈盈地看着若幽道。 五月初,恰巧之前的太医院右院判因为年纪大了,致仕回家养老去了,康熙考虑到齐远医术的确高超又是若幽的专用太医(按例皇贵妃是可以配置御医的),齐远的品级不够难免让人小瞧了作为皇贵妃的若幽,因而便提拔齐远做了太医院的右院判,专门为若幽以及若幽膝下的四阿哥胤禛、十阿哥胤?和固伦昭阳公主看诊。 若幽见明妃的申请很是真挚不似作假,轻轻蹙眉道,“齐远?本宫记得图医正一直负责给你看诊,图医正也是太医院里千金方面的圣手了,有图医正在,明妃还不放心吗?” 明妃带着几分清嘲地一笑,“图医正是老人儿了,也是佟佳氏在太医院的人。不过,人心都是会变的,臣妾可是万万不敢拿腹中这孩儿做那试探人心的买卖。”说着明妃言语中也带了几分坚决,“不瞒娘娘说,为了这个孩子,臣妾可以舍掉一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明妃抬起头,直直看向若幽的眼中,“那一日,万岁爷知晓臣妾有孕,便给了臣妾两个选择,孩子和宫权,臣妾只能够选择一样儿。臣妾很干脆地到了内室拿出了凤印交到万岁爷手上,臣妾对万岁爷说,臣妾不求其他,只求这个孩子可以平平安安地生下来,这是臣妾唯一所求,万岁爷应允了臣妾,不过也告诉了臣妾一件事儿——臣妾的承乾宫牛鬼蛇神不少、也不干净,他可以派人来保护臣妾,却也不能做到事无巨细,毕竟‘家贼难防’!臣妾至今仍记得万岁爷在说到‘家贼难防’之时那怪异的语气。”明妃轻轻一笑,“娘娘是通透人儿,这家贼难防,想必也不用臣妾再做解释了。” 饶是聪慧如若幽,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明妃了,明妃既然能够与他坦言相告,便说明自己已经证实了这所谓的‘家贼’,若幽按按额角,这佟佳氏一族也是真够乱的。 “想来你除了想要让齐远去承乾宫走一趟,还想让本宫配合你将承乾宫的那些个钉子都换成万岁爷的人吧。”若幽掀了掀眼皮,没什么温度道,“明妃你打得好算盘呐。” 明妃笑着点点头,“皇贵妃娘娘圣明。” “可是本宫凭什么要帮你呢?”若幽拨拨茶中的浮沫儿,“本宫不仅与你明妃不熟,而且依着本宫看来,本宫与你………可算是敌人吧。” 明妃脸上的笑容一僵,这位温皇贵妃的性子还真是…………直接,与她的姐姐昭皇贵妃还真真儿是不同,若不是真切知道二人是同胞的亲姐妹,还真是难以相信。 “皇贵妃娘娘想要什么,不妨直说。”明妃深吸口气,“但凡臣妾能够给娘娘的臣妾必定不会吝啬的。” 若幽沉吟半响,抬眼看着明妃,“本宫要你佟佳氏在宫中一半儿的人脉、以及你佟家的一件辛秘;再加那株五百年份的血灵芝。”若幽顿了顿,“当然,作为交换,本宫可以送你一张保胎的方子。” 明妃很认真地听完若幽的要求,便倒吸了一口气,“皇贵妃娘娘不担心自己的胃口太大了撑坏了吗?” 若幽拂拂鬓边的碎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明妃应当明白这个道理。至于…………吃不吃得下,那便是本宫的问题了,还用不着明妃你来为本宫操心。” 明妃沉吟片刻,“宫中的人脉我最多给你三分之一,这可是这么多年来臣妾在宫中的立身之本;不过,臣妾那里还有两株三百多年的老参,便作为补偿送给娘娘吧。” 若幽手指轻敲桌面,“本宫要银街正中的那十二间旺铺以及你手上的那对儿极佳的初生茸(鹿茸的一种)。” 明妃一咬牙,“成交,只是还请皇贵妃娘娘莫要食言,那药方…………可莫要寻个假的来骗臣妾。” 若幽淡淡一笑,“这药方是本宫怀着十阿哥和昭阳公主时喝得,自然是错不了的,放心,本宫不是那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小人。” 明妃点点头,“除了那铺子的地契,明日一早,臣妾便将东西给皇贵妃娘娘送来。” “也好,明儿个一早,素心会带着齐远到承乾宫给你诊脉,届时素心会将方子也一并给你。”若幽笑着道,“至于那铺子,明妃可派人联系本宫的六哥——钮钴禄·阿灵阿。” 明妃端起茶盏,对着若幽遥遥一敬,若幽亦是端起茶盏对着明妃微微一笑。 送走了明妃,若幽方才来到了宜妃所在的偏殿。 宜妃懒懒地靠坐在大迎枕上,手中拈着一块儿玫瑰酥,瞧见若幽进来了,宜妃将只得拇指大小、花瓣状的玫瑰酥放进口中,吞咽下肚,方才笑着道,“娘娘与明妃说完了?其实娘娘可以再说一会儿的,臣妾不介意的。” 若幽看着已经空了的两个莲纹青玉碟以及剩下一少半儿的玫瑰酥,不禁抽了抽嘴角,“你是不介意,可是本宫的素沁会介意。” 宜妃拿起另一个青玉碟子中的杏仁佛手塞进嘴中,用杏仁甜露顺下,“娘娘这里的点心便是御膳房也是望尘莫及的。” 若幽无奈地对着左右道,“以后若是宜妃来,可莫要上点心,否则本宫这永寿宫怕是要被这贪吃鬼给吃穷了。” 众人捂嘴闷笑。 宜妃转转眼珠子,“那下回臣妾带着食材来还不行吗?” 若幽打趣道,“宜妃此言差矣,你可知如今什么是最兴钱的?”看着宜妃茫然摇头,若幽缓缓道,“自然是秘传的手艺人喽!宜妃,想吃本宫的大宫女做的点心,可是要付人工成本的。” 宜妃瞠目结舌,还可以这样,从前怎的没发现皇贵妃竟是如此的爱财! 正说着,素沁便端着一碟子豌豆黄进了偏殿,笑着对宜妃道,“宜妃娘娘奴婢的手工钱不贵,娘娘随意赏奴婢个坠子、金锞子的便是了,也好让素颜那丫头眼红眼红。” 宜妃看了若幽一眼,“娘娘今儿个定是赏赐了身边其他的大宫女,却是没素颜的份儿。” 若幽笑着不置可否,宜妃摇摇头,对着素沁道,“那本宫可不能嘟嘟赏了你,否则下次见了素颜那丫头,怕是要听上半日不重样的好话儿了。不过,倒是可以给你这丫头些金丝椰枣,那是本宫的兄长大从新疆那边儿给本宫送进来的,个儿头有半个鸡蛋大呢。” 素沁对着宜妃一礼,“奴婢些宜妃娘娘赏,这样的枣子用来做枣泥糕可是再好不过了,待奴婢做好了,定送一碟子去翊坤宫给宜妃娘娘您尝尝鲜。” 宜妃笑着对若幽道,“娘娘这丫头真真儿是讨喜,还是娘娘会调教人儿。” 若幽笑着挥挥手,素沁福了一礼便退下了。 “紫鹃的规矩才是顶好的,本宫宫里的几个尽是些调皮的。”若幽心情很好地夸了宜妃身后站着的掌事大宫女。 这一段小插曲倒是使得这偏殿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宜妃笑着起身对若幽福了一礼,“臣妾恭喜娘娘实至名归。”、 若幽颔首,指指软塌示意宜妃说下说话,带了几分感慨道,“这话倒是不假,时至今日,本宫这皇贵妃才算是名副其实了。只是这路只怕是有些艰难。” 宜妃眯了眯眼,“那又如何,名正言顺地收拾了那些不安分的也就是了。” “有你在,本宫也能安心不少。”这可是若幽的大实话,即便是若幽能力再强,到底是初掌宫权,有宜妃这个协理六宫多年的老人儿从旁协助,确是会省了若幽不少的功夫。 言及此,宜妃再次向着若幽施了一礼,“之前大殿之上人多,臣妾不好直接言谢。臣妾多谢娘娘提携之恩。”这么些年,宜妃与若幽相处下来,对于若幽的脾性也是有一些了解的,别看平日里若幽对万事儿不怎么关心,但是真的事涉几身,若幽是绝不容许旁人置喙的,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外如是。这一次若不是因了自己,只怕这宫权作为皇贵妃的若幽是一定要收归己用的。 不得不说,宜妃的所思所想倒是贴合了若幽的一部分考量,但是于若幽而言,保留宜妃与荣妃手中的宫权同时也是展现给康熙自己势弱的一种信号,毕竟宫权不同其他,若幽这一次是难得有机会将权力收回的一次,若是这一次未能将宫权收回,那么无疑以后再想要收回便是难上加难。 从康熙的角度来看,若幽是不会放弃这一次的机会的,无论若幽本心是否愿意,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宜妃、荣妃依然有着宫权,为什么?答案显而易见——作为太皇太后的孝庄出手了,否则若幽为何要妥协?他这个做皇帝的可是从始至终都是冷眼旁观的。 康熙的误解是若幽想要看到的,而能够通过这一小部分的宫权让宜妃对自己更加忠心,无疑是更加划算的,后宫之中若是仅凭一己之身,想要成事儿还是很费周折的,团队出击很有必要。 若幽扶起宜妃,“你我多年相交,我对你又有什么是信不过的。能有你帮着,我这心里也能安定不少。” 二人再次坐下,若幽叹了一声,“不瞒你说,这两日我常常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这后宫以后只怕是要不平静了。” 闻言,宜妃也正了神色,深以为然道,“臣妾亦是觉着如今这气氛着实是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娘娘且安心,一动不如一静,管它发生了什么,咱们呐,便先按兵不动,瞧瞧在说,后宫之事,左不过便是争宠、位份、儿子再进一步便是宫权,娘娘既然勉力维持住了原本的宫权划分,那么宫权这一块儿便可以说是平静地便交接了,只是,娘娘还是要防着些明妃那边儿才好。” 若幽抿唇,“然也,不过明妃倒是不必担心,她今日来便是来和本宫做交易的。” “做交易?”宜妃轻轻蹙眉,“为了腹中之子?” “不错。”若幽点点头,“她这承乾宫便跟个筛子似的,如今她倒是难得发现了,想要让本宫出手帮她一把,代价便是她会乖乖地养胎、心甘情愿交出宫权。” 宜妃有些担忧道,“可信吗?这宫中出尔反尔之人可是不少呢。” 若幽长叹一声,“咱们都是做额娘的人,为了孩子有什么不能的呢?” 宜妃一愣,“是啊,为了孩子。明妃这些年也是可怜,如今难得怀上了,可不是要豁出了命来保着这个孩子。若是换了臣妾,能给孩子一个平安的环境,臣妾也是愿意的。” “便是如此。本宫已经安排了齐远明个儿一早儿上承乾宫请平安脉。”若幽轻啜了一口茶道,“对了,明妃的胎,只怕万岁爷那便也派了人手,你可莫要…………” ———— 宜妃点点头,“臣妾明白,再说了便是她这一胎生个健壮的小阿哥又如何,我也是有两个健健康康的儿子的。” 若幽好笑地看着有些小傲娇的宜妃,“你明白便好了。” “那荣妃那边儿?”宜妃试探道。 “先看看再说,这后宫也总不能咱们一家独大,群起而攻之的感受本宫可是不想尝试的。”若幽淡淡道。 宜妃陪笑道,“娘娘说的是。” 两人谈完了正事儿时间也不早了,宜妃便赖在若幽这里用过了午膳方才离开。 而康熙那边儿倒也未曾食言,三五不时地边去寿宣春永殿给孝庄请安,若幽这边儿亦是隔三差五地去一趟寿宣春永殿,只是都被拦在了殿外,若幽带来的东西倒是一次也未曾落下地全都送了进去。 如此若幽与孝庄冷战了大半个月。 而在这大半个月中,长春宫的华嫔阿鲁特氏于六月十一突发急症去了,不过由于华嫔在宫中之时便已然失了康熙的宠爱,加之膝下并无皇子公主,且由于后宫众人基本都已经到了畅春园避暑,宫中华嫔的丧仪也甚是凄凉。夏日炎热,棺椁不好存留,华嫔不过停灵三日,便被仅以嫔位之礼下葬于妃陵。 华嫔的死在这诺大的后宫便如同一滴水进入了大海,没有掀起一丝风浪。 六月二十,被晾了近一个月的若幽被请进了寿宣春永殿。 谁也不知若幽与孝庄到底说了些什么,若幽离开寿宣春永殿时面上的神色倒是柔和了不少。而也是打从这一日起,若幽与孝庄的关系又好似恢复到了以前一样,至于是否是真的如同以前那般,这边是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康熙二十六年六月二十四傍晚,宫中传来消息,敏贵人于巳时末(约莫是快到中午十一点)诞下一名六斤二两的小阿哥,母子均安。 康熙收到消息时正好是在延爽楼,一家五口准备用晚膳,听了这个消息,康熙心情大好,便是晚膳的饭都比平时多用了一碗。 用过晚膳,康熙着梁九功带着一大堆的赏赐回宫给敏贵人贺喜。 第一百七十五章 若幽这边儿自也是搭了顺风车,顺便拜托梁九功将她给敏贵人的东西一并带了回去。 不过因着康熙打算八月初便要抵达木兰围场进行木兰秋狝并会见蒙古王公,敏贵人所出的小阿哥的满月宴自然是来不及举办了,不过为了安抚敏贵人也为了不让后宫众人看轻敏贵人母子,孝庄与康熙商议后,特地为敏贵人所出的小阿哥赐名胤裪、同时康熙还特意下旨言敏贵人所出之胤裪为十二阿哥。并赏赐了比之平时阿哥满月还要厚上两成的东西作为补偿。 七月初五,康熙奉着孝庄启程前往木兰围场,太后因为有些许腹泻之症,便只得回了紫禁城。 此次木兰秋狝后妃之中,若幽这个好不容易康复的皇贵妃自然是伴驾随行的,妃位中荣妃随行,嫔位中惠嫔、僖嫔、兰嫔、通嫔随行,贵人中德贵人、灵贵人、英贵人、妍贵人、谦贵人、乌扎库贵人随行,另有数名常在、答应随行侍奉,后宫随驾的人员便有近二十号人之多。 阿哥们则是从大阿哥胤禔一直到七阿哥胤祐全部跟着前往木兰围场;至于公主们,便只有荣妃所出的荣宪公主以及通嫔所出的恪靖公主在随驾的名单之中了。 若幽的双胞胎此次并未跟着一道前来,而是被太后一并带着回了紫禁城,宫中有太后和宜妃二人在,若幽倒也不担心胤?和宝儿的安全问题。 七月十九,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到了仪仗之中——启祥宫的布嫔兆佳氏于七月初九病逝了。 算上上月的华嫔,这已经是后宫近期病逝的第二位身居主位的嫔位娘娘了,后宫经常便有常在、答应去了,但是嫔位娘娘相继离世,即便是不得宠的嫔位娘娘,那也是不得了的了。 康熙收到了布嫔病逝的消息,沉默了很久,后便派人宣了若幽至龙辇伴驾。 若幽上了御驾正要对着康熙行礼,康熙便辅助若幽,指指一旁的矮圈椅,出声道,“不必行礼了,坐下吧。” 若幽依言坐在了康熙右手边儿的圈椅上。 静默良久,康熙方才长长地一叹,“幽儿,你说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自打之前在康熙面前表露了心意,康熙在只有两人在的时候便会唤她幽儿,起初若幽还觉着有些肉麻,如今时间长了倒也是习惯了。 “万岁爷何出此言?”若幽有些疑惑,她还以为康熙叫她来是要商议安排一下布嫔的后事儿的。 “端慧贵妃、敬嫔、布嫔、通嫔、惠嫔、荣嫔都是极早便跟了朕的,二十二年敬嫔先去了,去年端慧贵妃病逝,如今便是布嫔也走了。这些年,通嫔大概若不是为了恪靖那丫头,只怕也要去与端慧贵妃她们作伴儿了。”康熙细数着这些早年陪伴他的女人们。 “万岁爷怎的便生出了这样的感慨,您如今不过刚过而立之年,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如何便伤春悲秋起来了。”若幽有些无语,端慧贵妃也好,敬嫔也罢,不都是早年多次小产、又怀孕、又小产,如此数次,便彻底损了身子,加之又不受宠,内务府的人拜高踩低,身体油尽灯枯,这才英年早逝的;当然这其中除了身体原因,也还有心情抑郁,成日里偏居一宫,百无聊赖,这样的情况下,又如何能不生病呢?至于康熙,成日里精神奕奕地,白天处理政务,晚上与妃子谈心,成日里花样不断,要是康熙这般也能如同这些个身娇体弱、多愁善感的妃嫔一样自己吧自己给呕死了,若幽表示这才是真人才呢! 康熙抬头认真地望进若幽的眼中,“朕今年已经三十有六了,寻常人家在朕的这个年纪已经要做祖父了。想来,朕也很快便要做玛法了。明年选秀,朕打算给胤禔和胤礽指婚。” 若幽嘴角一抽,“万岁爷,咱算实际的,您今年不过才三十四,比起臣妾家中的哥哥们还要年轻呢!至于说您要做玛法这件事儿,臣妾以为,最少也还得再过个两三年,便是明年指了婚,最快也得下半年成亲,怀胎十月,满打满算您也得后年才能升级做玛法的。便是退一步讲,做了玛法又如何,咱们的孩子今年这才不过四五岁,敏贵人刚刚不是才生了十二阿哥?您呀年轻着呢!” 康熙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若幽的话,觉着若幽的话在理,心下的戚戚然也消散了不少。 ————— 沉吟片刻,康熙道,“朕打算追封敬嫔为敬妃,布嫔便追封为布妃吧,也算是给她们一份哀荣。”说着康熙停顿了一下,方才看着若有继续道,“至于布嫔的六公主靖安,便抱到永寿宫吧,你将孩子们教导的很好,尤其是宝儿,这才像是我大清的公主!当然,靖安正好也能和宝儿那丫头做个伴儿。” 若幽有些迟疑,“这…………”虽说不过是个公主,接到永寿宫也没什么,不过到底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有子有女的,难免旁人不会多想。 见若幽想要推辞,康熙便细细给若幽分析,“布嫔追封便是妃位,依着规矩,靖安便只能够由如今妃位及妃位以上的妃嫔抚养,原本明妃膝下无子是最好的人选,只是如今明妃有了身孕,便也不合适了;宜妃、荣妃具是有儿有女的,又掌了宫权今年,若是再将靖安抱过去,生出些不该有的念头便不好了;至于恭妃,朕在收到布嫔的消息时,亦是收到恭妃那里………也不大好的消息”说道恭妃,康熙也是不禁叹息一声,虽然对于这个科尔沁出来的高傲的表妹没什么好感,但是到底也是这么多年了又如何能真的半分触动也无。 康熙淡淡笑笑,“罢了不说她了。”便又将话题拉了回来,“况且,布嫔生前又一向与你交好,交到旁人手中,只怕你这丫头也是不放心的,如此还不如直接放在身边,你也好安心。” 第一百七十六章 对于靖安那丫头若幽倒是也挺喜欢,挺聪明伶俐的一个小丫头,如今不过才比宝儿大了一岁,便没了生母庇佑,以后在这宫中定是极不容易的,罢了罢了,谁让她对于小孩子就容易心软呢,“如此便按着万岁爷的意思来吧,靖安那孩子也是可怜。” 至此,康熙的脸上方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靖安与宝儿年岁相仿,经常与宝儿在一起玩儿,他自然也是能够三五不时地见到这孩子,对于靖安也是有着几分真心的疼爱的。年幼失怙,在这皇宫之中才是最最难过的,此中韵味,他是深有体会,即便彼时他已经是九五之尊,骤然失去了额娘,心中的那种茫然与恐惧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幸好如今的太后对他呵护备至,让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额娘的那种纯粹的关心与爱护,他一直都很庆幸,他有一位很善良和蔼的嫡额娘。推己及人,他也希望自己的女儿同自己一样有一个好的养母,平安快乐的长大,若幽不管嘴上如何的强硬、冷淡,但是他能够感觉得出,若幽对于孩子心底的那种柔软。 (康熙一直对自己的嫡母孝惠太后尊敬有加,很大的原因便是年幼之时的养育之恩。) “万岁爷便不觉着此时有些蹊跷吗?”安排了好了布嫔的一干事儿,若幽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毕竟短短一个月便接连病逝了两位嫔位的娘娘。” 闻言,康熙蹙了蹙眉,“朕已经着人去查了,想来过些时候便会有答案。” 若幽点点头,“万岁爷心中有数便好。” “万岁爷,礼部尚书求见。”御驾外传来梁九功的通禀之声。 “既如此,臣妾便告退了,万岁爷的吩咐臣妾这边儿也会尽快安排下去的。”若幽站起身对着康熙微微福身。 康熙点点头,“额娘没有跟来的皇子阿哥们,务必要叮嘱到位,朕也会同他们说的,万不能闹了笑话出去。” 若幽应了是,便转身想着门口走去,临推门之际,若幽轻声道,“万岁爷是位好皇父,对着所有的幌子公主都是有着一颗慈父之心的。”言罢,若幽便推了门,下了龙辇,她知道,康熙一定会听见的。 身后,康熙看着若幽端庄优雅的身影,唇畔缓缓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回到皇贵妃的辇车中,若幽对着素心问道,“咱们的人可有消息传来?” 素心摇摇头,她们收到布嫔病逝的消息比之康熙要早三天,若幽在一收到消息,便下令立刻调查布嫔的死因。 “给宜妃写信,让她也好好儿查查。”既然今儿个在康熙这边儿过了明路,宜妃那边儿便可以传信了。 “是,奴婢明白。”素心点点头,“娘娘放心。” 七月二十七傍晚,一路走走停停的浩大仪仗队经过了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此次前行的目的地——木兰围场,而宫中关于布嫔的消息也传到了若幽的手中。 康熙那如同一座大宫殿似的龙帐自然是扎在了整个队伍的最核心,若幽的帐殿在规格上只比皇后小了一点儿,虽不如康熙的那座“大宫殿”,但委实也是不小了,基本上相当于荣妃妃位的殿帐两个大小。 安顿好了之后,若幽方才坐在了内帐之中的椅子上,打开了蜡丸,蜡丸之内乃是一张写满了蝇头小楷的极小极薄的一张纸。 若幽很快便看完了小纸条上的字,冷笑一声,“果然不出本宫所料。” 素心将一杯热茶放到若幽手边,“主子可是查出什么眉目了?” 若幽带着几分冷意道,“布嫔的确是病逝的,不过却是认为原因病逝的。布嫔得了风寒,原本已经有些起色,为她看诊的古太医便重新开了方子,可就是这新开的方子要了布嫔的命。” “难不成是太医开错了药?”素心有些疑惑道。 若幽摇摇头,“方子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抓方子的人有问题。据传回来的消息,是负责抓药的医女不小心抓错了一味药,导致整个方子的药性大变,最终误了布嫔的性命。”说到此处,若幽的眼中闪过寒光,“那医女本宫也是知道的,跟着古太医也有些年头了,又怎会犯了便是新来的捣药的小药徒都不会犯的错误,更何况,那药……是一味很常见的药。” 素心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有人要害布嫔娘娘?” 若幽淡淡看了素心一眼。给了素心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素心无意识地绞绞手中的帕子,“可是,主子,容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依奴婢看来,有人给主子您下药想要除掉您这不奇怪,可是布嫔娘娘一向与人交好,在这后宫之中,性子那可真真儿是顶顶好的,这些年便没听说与谁红过脸的。而且,布嫔娘娘膝下只有一个六公主靖安公主并无皇子,又无圣宠,若非是皇上念及布嫔娘娘早年数次有孕且伴驾已久,只怕这嫔位也是坐不上呢。这样一个全然没有半分威胁的嫔位娘娘,谁会想着要来加害她呢?” 是啊,布嫔无子无宠晋升无望,谁会来害她呢?若幽慢慢抚摸着腕间的白玉镯,既然布嫔不是挡了高位嫔妃的路,那么便是挡了下面人的路,而有动机又有能力的人……… 德贵人乌雅氏?灵贵人杨氏?妍贵人额勒赫氏?谦贵人齐佳氏?不对,若幽摇摇头否定了,这几个人都是随驾的,即便是有心也无力。 那么………佟佳庶妃?郭络罗庶妃?也不对,若幽再次摇头否定,这二人虽然不在伴驾的名单之中,明妃、宜妃也都在宫中,但是这二人……呵呵,即便是所有的嫔位都死光了,也轮不到这两个人封嫔,不论是孝庄还是康熙都不会允许在后宫出现一门双主位的,有这个闲工夫干掉了布嫔还不如直接干掉明妃、宜妃来得干脆,明妃、宜妃只要在一天,她们便没有任何的希望。 第一百七十七章 那么究竟是谁做的呢?若幽苦思冥想许久,将所有可疑的人都排查了一遍,仍是没有什么头绪。 良久,若幽徐徐吐出一口气,“传信儿回去,让咱们的人警醒些,好好儿查查布嫔的事儿,尤其是那医女,都和谁接触过。” 素心点点头,应了是,便去准备给在宫中的素颜写信。 八月初一,休息了两日的康熙正式接见了蒙古的王公,若幽则是接见了一众蒙古王妃福晋以及她们带来的公主格格们。 下午,康熙着人在空地上做了围挡又在正中间搭起了篝火,看样子晚上是要在这空地上举办篝火晚宴了。 申时过半,若幽便带着一众后宫妃嫔、两位公主、皇室宗妇以及一干蒙古王妃和格格先行到达了空地。 酉时,康熙带着一众蒙古王公、皇子阿哥以及宗亲大臣方才姗姗来迟。 见康熙缓步而入,一众女眷起身行礼,“臣妾(嫔妾)(儿臣)(臣妇)(臣女)参见万岁爷(皇上),万岁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扶起若幽,心情大好地道,“都起来吧!” “臣妾(嫔妾)(儿臣)(臣妇)(臣女)谢万岁爷(皇上)。”众人谢恩之后方才站起身,坐回了椅子上。 看着坐在上首的康熙与若幽,下方随驾的妃嫔们以及几位出身高贵的蒙古格格,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与嫉恨。 因着是在围场,自然是不像宫中那般拘束,酒过三巡之后,在座的人便放开了不少。 几位蒙古部落世子牵头表演了摔跤,得了康熙的赞赏,之后便有些年轻的蒙古王子向几位阿哥发出了邀请,比一比库布和射箭,已经快要十六岁的大阿哥胤禔、十四岁的太子胤礽自然是被推到了台前。 一番比试下来,倒是大阿哥略胜一筹,得了康熙赏赐的一柄黄金镶宝石刀鞘的短刀。 小伙子们比试完了,合盖轮到姑娘们了。 科尔沁部达尔汗亲王和塔之嫡幺女宝音娜仁献上了一曲很适合蒙古女子的胡旋舞,这位博尔济吉特·宝音娜仁的家世身份可是不一般,她是世祖悼妃的侄女,与康熙的关系比之宫中的恭妃还要近一些,今年十七岁,乃是达尔汗亲王的老来女,宝音娜仁之意便是“有福的太阳”,可见达尔汗亲王夫妇对于这个女儿是多么的宝贝。 一曲终了,宝音娜仁因为跳舞而红润的脸上扬起一抹带着阳光的微笑,给带着几分温婉的的小脸上增添了几许英气,宝音娜仁对着上首的康熙恭敬一礼,用着极为流利的满语道,“宝音娜仁祝愿我大清国运昌隆,愿皇上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康熙很是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赏!” 宝音娜仁笑着接过了赏赐,对着上首之人又行了一礼方才退了场。 若幽淡淡地斜睨了一眼龙颜大悦地康熙,低声道,“不知是跳得好还是说得好,亦或是长得赏心悦目?” 这一次上场的是数名蒙古贵女,一起表演了踢踏舞。 康熙喝下一碗马奶酒,好笑地看着神色淡淡、雍容大气地若幽,凤眸之中多了几分暗色,低声调侃道,“朕的皇贵妃这是吃醋了?” 若幽用帕子沾沾嘴角,“万岁爷说笑了。说来这位宝音娜仁格格还是万岁爷的表妹呢,臣妾瞧着宝音娜仁格格可不大像是蒙古的格格,倒是有几分汉军旗贵女的风姿,臣妾先在这里恭喜万岁爷又得佳人。”言罢,若幽便端起盛了马奶酒的小银碗对着康熙一敬。 康熙哈哈一笑,亦是端起银碗却是与若幽的银碗轻轻一碰。 若幽挑挑眉,“臣妾先干为敬。”便喝干了小银碗中的酒。 放下小银碗,若幽还未及动作,垂下的手便被康熙的大手紧紧握住,若幽看了康熙一眼,康熙略凑近了些,低笑道,“皇贵妃今日很美,场中女子不少,却无一人能及皇贵妃风华万中之一。且……”康熙顿了顿,神色之中的迷醉与温柔却是少了几分,扭头看了左侧的孝庄一眼,“是否能得佳人也要看皇祖母的意思,不是么?” 左侧的孝庄淡淡看了康熙一眼,倒是未曾显出不悦来,“哀家如今年纪大了,这些事儿,皇帝自己做主便好,若是喜欢便纳进后宫,若是不喜欢配了宗室便是了。”孝庄顿了顿,看了另一侧的若幽一眼,“你们年轻人的事儿,可莫要拿哀家这个老婆子作筏子,赶明儿皇贵妃若是不依,岂非要说是哀家的不是?自己的媳妇自己哄去,哀家可不兴掺乎这些。” 康熙讪笑两声,松开我这若幽的手,对着孝庄神色之中有了几分释然与放松更带了真诚,端起酒杯对着孝庄一敬,“皇祖母说的是,是孙儿喝多了有些糊涂了,都是孙儿的不是,这杯酒就当是孙儿给皇祖母赔不是了。” 孝庄颔首,喝下了自己小银碗中的马奶酒,算是揭过了这茬儿。 放下小银碗,孝庄扶着桌子站起身,康熙也跟着站起来,扶住孝庄,孝庄淡淡笑笑,“无妨,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喝了些酒便觉得乏的厉害,皇帝继续便是。”说着对着站在康熙身旁的若幽道,“皇贵妃送哀家回去便是。” 若幽福福身,走到了孝庄身边。 康熙微微蹙眉,“还是孙儿同皇贵妃一道送您回去吧。” ———— 孝庄拍拍康熙的手,“皇祖母无事的,这是木兰,周围都是咱们大清的精兵驻守,能出什么事儿。有皇贵妃和苏麻在便够了。” 孝庄如此说,康熙也只得作罢,让开孝庄身侧的位置由若幽顶上,叮嘱若幽道,“务必照顾好皇祖母。” 若幽浅浅一笑,“臣妾醒的,万岁爷放心便是。” “行了行了,这低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孝庄笑骂道,“哀家婆媳两个说些体己话,皇帝安心坐着便是。” 言罢便扶着若幽的手向帐殿的方向行去。 康熙扭头对着梁九功道,“还不跟上!” 梁九功躬躬身,小跑着追人去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回到孝庄的帐殿,若幽笑着对后面跟着的梁九功道,“辛苦梁公公跑一趟了,快回去给万岁爷复命去吧。” “这是奴才应该做的,既然太皇太后回了帐殿,那奴才便告退了。”梁九功给孝庄和若幽打了个千儿,便退下了。 孝庄挥退了伺候的人,只留下了苏麻喇姑。 坐在铺着柔软虎皮的塌上,孝庄对若幽倒是比之之前更添几分亲切,“丫头放心,皇祖母不会偏袒旁人的。” 这个旁人自然说的便是宝音娜仁了。 若幽笑着点点头,“臣妾明白皇祖母偏疼臣妾。” 孝庄叹息一声,“看样子,皇帝是要将宝音娜仁迎入宫了。依着哀家看,那丫头只怕不是个省油的灯。”说着拍拍若幽的手,“此次是哀家棋差一招,忘了皇帝如今最喜欢的事儿便是哀家不允的,皇帝便会去做,尤其是在对科尔沁的态度上。” “此次木兰秋弥,不论如何,万岁爷总归也是要迎那蒙古的贵女入宫、许配宗室的,臣妾一早便心中有了数,便是没有宝音娜仁格格也会有旁人的。”若幽倒是看得很开,对沙俄一战,蒙古诸部出力不少,康熙为了安抚蒙古各部,除了上次金银珠宝外,自然是要纳几个蒙古贵女入宫以安蒙古各部的心,毕竟姻亲才是最好的纽带不是? “不过……宝音娜仁倒是也不错,毕竟恭妃还在,想来皇帝不会给她太高的位份,便是以后,皇帝总要顾忌着哀家、还有你皇额娘以及已经出了四位皇后的科尔沁,和塔的这一步棋可是没走好,他以为有哀家和太后在,宝音娜仁便能够一步登天?真真儿是天真。瞧着皇帝这些年对恭妃的态度,哀家便明白,属于科尔沁女人的后宫时代已经过去了,皇帝不会再立一个出自科尔沁的皇后甚至是贵妃了。”说到最后,孝庄的言语中也带了几分怨恨与无奈。 听着孝庄絮絮叨叨,若幽不禁心下也是一叹,即便如今的科尔沁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心站在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身后的科尔沁了,但是孝庄的心里依然放不下。若是换了自己,若幽不禁想,自己会如何? 捧着温热的奶茶喝了一口,若幽的眼中渐渐恢复了清明,君既无情我便休,不论是对康熙也好还是对钮钴禄氏一族的族人也罢,如今她钮钴禄·若幽所求只有家人平安喜乐,何为家人?不外乎父母、儿女、兄弟姐妹、夫君,至于旁的,没了这些个至亲之人的家那还是家吗?若幽摇摇头,不是了呀。 “皇祖母,儿孙自有儿孙福的。”若幽劝着孝庄道。 孝庄闻言却是冷笑一声,“到底不再是一家人了,外人,不值得哀家费那个心神。”说着孝庄看着若幽释然一笑,拍拍若幽的手,慈祥一笑,“不过,也无妨,老婆子我还有你,好在你是个孝顺争气的。” 若幽会意地陪着孝庄淡淡一笑。 两人又说了小半个时辰,若幽瞧着时间不早了,便与苏麻喇姑伺候孝庄换了衣裳、简单洗漱后,便回了自己的帐殿。 临睡前,若幽吩咐素心将此次前来的蒙古贵女的资料三日之内送到帐殿,尤其是博尔济吉特·宝音娜仁。 三日后,素心送来了若幽需要的资料,最上面的便是宝音娜仁的。 若幽细细看完了一众贵女的资料,从中挑出了几名贵女作了红色标记,分别是来自左翼察哈尔部四等台吉阿如罕嫡长女才恩吉雅、阿巴哈纳尔部郡王沃阔冲嫡女吉布楚和以及喀尔喀车臣汗部扎克赛因贝勒之女乌仁图娅。 这可是若幽用了足足三日的功夫方才从几十位蒙古贵女之中挑出来的,依若幽看来,这几个人有着六成以上的可能会被康熙选入后宫。 若幽这厢刚刚整理完了,便听得帐外李德全求见。 “奴才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一进了外殿,李德全便对着上首的女子打了个千儿。 “李公公快请起。”若幽温和道,“不知李公公前来………可是万岁爷那边儿有事儿?” 李德全笑着道,“还请娘娘换身旗装,万岁爷在围场等着娘娘呢。” “哦?”若幽挑眉,“还请李公公稍候片刻。”言罢,便转身进了内帐。 过了约莫一刻钟,若幽已经换了一身火红的旗装,头发则是梳成了简单的小两把头,戴了同色的镶珍珠牡丹绒花,额前配了红珊瑚的凤纹额饰,端的是英气十足。 李德全在素心的咳嗽之下,方才回过神来,讪讪一笑,“娘娘恕罪,奴才………” 若幽淡淡一笑,“无妨,劳烦李公公带路。” 若幽的坐骑一匹通身赤红的汗血宝马,名唤“烈焰”。 烈焰见到若幽很是愉快地打了个响鼻,随即便极是亲昵的用着硕大的马头蹭着若幽,若幽轻轻拍拍赤炎的脑袋,“今儿个带你去兜兜风。”烈焰很是欢快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若幽的手。 若幽一个利落的翻身便稳稳地端坐于马背之上,也不用人牵着马,烈焰便自行向前走去。 到了围场边缘,康熙已经骑着一匹通身黑亮、体魄健壮的高大黑马等在了入口处。 若幽见状低声对着烈焰道,“略快些,咱们去找黑龙。”(康熙的坐骑名唤“黑龙”) 听到身后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康熙便知晓是若幽来了,一回头,便见到一身红衣的若幽骑在一匹毛色油亮的红马之上快速向着自己跑来。 红衣、红马,这样带着英气、利落十足的若幽是康熙第一次见,这一刻,康熙只觉这天地之中只剩了这红衣的绝代佳人,康熙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就希望时光永远停在这一刻的冲动。 走得近了,烈焰方才放缓了速度,若幽看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康熙,挑了挑眉,对着康熙微微一笑,“让万岁爷久等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康熙觉得便是正面一笑,也是让这天地失了色。 康熙自诩这一辈子活了这么多年,各色环肥燕瘦的佳人的笑也见过不少了,可只有这一笑方才真真儿当得起“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万岁爷?”直到若幽再一次唤康熙,康熙方才自神游之中回过神来,脸上有些发热,带着些不自在地轻咳两声,“你来了,咱们便走吧。”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康熙补充道,“今儿个,就咱们夫妻二人,再无旁人。” 若幽柔柔一笑,“臣妾心中很是欢喜。” 康熙拨转马头,“先走走吧。”却是掩饰了双颊几分可疑地红晕。 若幽点点头,拍拍烈焰示意烈焰跟上黑龙。 皇上和皇贵妃已经出发,后面的侍卫便远远地跟着吊车尾,谁也不曾上前,人家两口子甜甜蜜蜜地出来放风儿,她们若是不识趣儿地凑上去,呵呵,相信英明神武的皇上陛下一定会让你“不负此生”的。 康熙看着身侧始终落后自己半步悠然前行的若幽,挑了挑眉,“幽儿的骑术看起来很是不错。” 若幽看着康熙温和一笑,“承蒙万岁爷夸奖,臣妾的骑术还过得去。”自打生了胤?和宝儿兄妹俩,她便再没有上过马,如今生疏了不少,好在来了这木兰围场之后也被邀请着和各家的王妃福晋们跑过几次马,曾经的那种感觉也回来了不少。 若幽一向很是谦虚,明明极是擅长的东西,也只会说还可以,如今若幽说还过得去,便是骑术最起码也是有两把刷子的,绝非是初学的,思及此,康熙哈哈一笑,马鞭前指,“不如咱们跑上一段儿,如何?” 若幽看了康熙一眼,点点头,眼中带了几分跃跃欲试,“那不知道,万岁爷跑马可是要些彩头?” “彩头?也好,这些日子,喀尔喀的衮布郡王前些日送了不少上好的玛瑙、绿松石以及紫宝石,若是爱妃最后能够不与黑龙差一个身位,便算是爱妃赢,那些宝石便是爱妃的,如何?”康熙笑着道。 “好!”若幽转转眼珠,“既然万岁爷出了彩头,臣妾便……………嗯,臣妾曾得过一块儿上好的墨玉,若是臣妾输了的话,臣妾便将这玉雕好赠与万岁爷如何?” 康熙很是愉悦地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届时玉的形状由朕来定。” 若幽浅浅一笑,“便依万岁爷所言。” 康熙指着远处的树林道,“便以那片树林为重点吧。”见若幽点头,康熙勾了勾唇,“开始!” 二人便同时扬鞭冲了出去,从二人先前所处的位置到树林的这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二人足足跑了有两刻钟方才同时抵达了树林处。 康熙看着与自己一同到达的若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倒是未曾想到若幽的骑术竟然这么好,而且看若幽的样子分明是还有余力,虽然他也有所保留,但照着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怕若幽的骑术并不在他之下了。 “幽儿总是能让朕大吃一惊。”康熙看着若幽,随即像是想起来什么道,“说来,幽儿好似得过骑射会的魁首?” 若幽笑着点点头,“侥幸得过。臣妾的额娘一向喜爱这些个骑射,臣妾兄妹几人便都打小儿就学了骑射;这几日又得了几位精通骑射的蒙古福晋的指点,臣妾的骑术又有了些进步。”说着若幽扬扬眉,“对了,万岁爷可莫要扣下那些宝石,臣妾好不容易与万岁爷打赌赢了呢。” 康熙摇摇头,果然还是个小女人,就惦记这些个闪闪发光的石头,“朕何时食言过?保管你一回到帐殿,就看到了。” 若幽笑着道,“那臣妾便先谢过万岁爷了,这下子,宝儿那丫头不必磨着臣妾,说臣妾不给她带礼物了。”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 康熙点点若幽,“你这丫头,倒是打的好算盘。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做额娘的都准备了这么多的好东西,朕这个做阿玛的也不能吝啬,宝石你给了那丫头,朕便打些好皮子,回去你们娘儿几个做几件冬衣吧。” 若幽倒是没想到康熙警示动了射猎的念头,对着康熙拱手一礼,“那臣妾便多谢万岁爷了。” “哈哈,爱妃便瞧好儿吧!你的夫君也是巴图鲁呢!”康熙满是豪情壮志道。 若幽含笑,“臣妾再次恭候万岁爷满载而归!” 康熙对着身后跟着的侍卫道,“雅布你带着一半儿的人马留下守护皇贵妃,其余人跟朕来!” 若幽目送康熙带着大队人马进了山林,想了想,对着身后的人道,“咱们也进林子里转转。”也不等身后跟着的简亲王雅布反应便一夹马腹率先冲进了密林。 简亲王雅布拍拍脑门,这两口子都不是什么省心的,对着身后面面相觑的众人,没好气道,“还不快跟上!” 若幽的运气不错,不过多半个时辰便猎到了一只狍子、一只野猪以及一只梅花鹿还有一对儿玉雪可爱的小白兔,嗯,靖安和宝儿两个小姑娘一人一只,小姑娘应该都会喜欢的吧。 若幽对着一旁抱着两只活泼可爱没有丝毫受伤痕迹小白兔的简亲王雅布微微一笑,“辛苦简亲王了,不如简亲王先在这里歇歇,本宫再去前面瞧瞧?” 简亲王雅布嘴角一抽,要是让您家的那位老大知道了,本王让您老一个人前行,还不得削了本王!连忙摇摇头,简亲王挤出一丝笑意,“本王身强体壮的,后面的这些个侍卫也都是千挑万选的,一个个都是精兵强将,便是打上一天的猎也是不会累的。” 若幽点点头,“那便留下三人看守猎物,其余人随本宫深入。” 简亲王无奈只得妥协,快速安排好留守看猎物的人,刚刚翻身上马,便听得,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简亲王刚刚拍马走到若幽身边,马蹄声的主人便已经来到了跟前。 第一百八十章 为首的正是四阿哥胤禛与五阿哥胤祺,陪在两位阿哥身边的则是若幽的亲哥、新晋武英侯阿灵阿。 胤禛与胤祺跳下马背,对着若幽行礼,“儿臣参见皇额娘。” 阿灵阿则是带着身后一队侍卫给若幽和简亲王行礼,“奴才参见皇贵妃娘娘、简亲王殿下。” 若幽笑着道,“快起来,” 兄弟二人站起身,又对着简亲王一拱手,“见过简王叔。” 简亲王颔首微笑,“四阿哥、五阿哥好。” 若幽微微纳罕,“你们怎么在此。” 胤禛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若幽,因为他如今年纪还不算大,若幽是不让他到林子里来的,若非是磨了康熙许久得了康熙同意,又恰巧身手不凡的阿灵阿也在,大概也进不了林子,面对若幽温和的询问,胤禛有一种干了坏事儿被抓包的感觉,天晓得这样的感觉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胤禛扳着小脸,有些发愁。 一边儿的五阿哥胤祺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家的四哥,不知道为何四哥不回话,不过皇额娘问话那是必须要回的,既然四哥没开口,那他这个做弟弟的便顶上吧。 胤祺笑着对若幽一拱手道,“儿臣与四哥得了皇阿玛的首肯到林子里来看看。”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 “哦?是这样?”若幽很是怀疑,指指哥俩身后侍卫扛着的虎皮“这叫看看?” 胤禛听出了若幽语气中隐藏的不善,一把捂住了五阿哥胤祺还待解释的小嘴,将胤祺拉到身后,胤禛对着若幽道,“皇额娘,我们确实是出来放放风儿的,至于这只老虎………”胤禛看了一眼硕大的已经挺尸的老虎,走到了后面的阿灵阿身边儿,接过了阿灵阿手中的………白团子。 “儿臣与五弟出来其实是想要寻些小动物给皇额娘和宜母妃先来逗逗乐儿。”胤禛捧着白团子很是淡定地将之献给了若幽,“额娘,这只……小白猫便是儿臣出来最大的收获,还有一只黑黄相间的,五弟打算送给宜妃,皇额娘,儿子可是没有半点虚言的,小舅舅可以为儿臣作证。” 若幽看了看阿灵阿,唤道“六哥…………” 阿灵阿一阵头大,你们娘俩斗法为何要牵扯到我呀!这年头当人哥哥和舅舅也是不容易呀。 阿灵阿拱手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确是如此。两位阿哥入林不久,便遇到了一只已经死了的老虎,在这老虎身下还有一白一黑黄两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崽子,将两只幼崽冲洗干净,四阿哥便要了白色的打算送给娘娘,五阿哥留了黑黄相间的打算带回宫送给宜妃娘娘,至于那支已经死透了的老虎,二位阿哥商量之后决定一并带着回来交由万岁爷处置。” 如此也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不过,若幽看着胤禛,这臭小子竟然不听话,哼哼,若幽目露凶光地看了胤禛一眼,胤禛后背一凉,直觉不好,抬头看着若幽看向自己的眼神,胤禛知道,这回自家额娘是真的生气了,小白虎也没能让自己额娘消气,唉,失算了。 想通了的若幽不再看那让人操心的儿子转而看向了手中小小一团的小团子,戳了戳,小团子哼唧两声,继续睡觉。若幽又戳了戳小家伙,小家伙猛地睁开眼睛对着若幽小声“嗷呜”叫道,表示抗议。 一人一兽大眼瞪小眼半响,若幽不禁一头黑线,这是小猫崽子?这分明是一头虎崽子! 若幽正在与小白老虎较劲儿时,康熙也带着人回来了。、 “臣妾(臣弟)(儿臣)(奴才)参见万岁爷(皇阿玛)(皇上)。”众人纷纷下马行礼。 见到这么多人都在,康熙也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起吧。”说着走到若幽身边扶起若幽,“这是在做什么?” 若幽将被顺了毛的小老虎放到康熙手中,“这是禛儿给臣妾的。” 康熙直觉手中一沉,低头一看便对上了一双无辜又萌萌哒的虎眼,康熙用另一只手给小老虎顺顺毛,小老虎舒服地直哼哼,康熙笑着弹弹小老虎的脑门儿,“不错,很可爱的小猫儿,老四是个孝顺的,有心了。” 言罢,将伸展四肢乱动的小白老虎交回到若幽手中,若幽无奈地看着这一对儿指虎为猫的父子,感觉眉心跳了跳。 于是小老虎便正式在康熙面前过了明路养在了若幽的身边。 康熙看着胤禛、胤祺身后的大老虎,再看看若幽身后的狍子、野猪、梅花鹿,暗道好险,还好他猎了足足两只玄狐、一窝五只的花貂、两只猞猁并十数只稚鸡野兔,数量和质量都还算可观,否则这一代天子打的猎物还不如自己的女人和儿子多,传出去了他这个皇帝的脸面往哪里搁。 一家人愉悦地满载而归,晚上便吃了几人带回来的动物制成的烤肉,多余的则是分给随驾的阿哥、公主以及妃嫔们,因着数量有限,那些个身份低的常在、答应之流的便没有了,不过倒也是得了剔除了肉之后骨架炖出的汤,这些小常在、小答应的还是很开心的,毕竟这个可是万岁爷猎回来的猎物炖的汤不是。 九月底,康熙带着大队人马启程回京,顺便带走了包括宝音娜仁在内的三位蒙古贵女,除了宝音娜仁之外被选为天子妃嫔的还有左翼察哈尔部四等台吉阿如罕之女才恩吉雅、喀尔喀车臣汗部扎克赛因贝勒之女乌仁图娅;至于之前若幽挑中的三人之中的阿巴哈纳尔部郡王沃阔冲之女吉布楚和则是被赐婚给了宗室的平郡王世子,成了平郡王世子嫡福晋;当然,康熙爷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弟弟恭亲王常宁,怜惜自己的弟弟被迫娶了位来自异国的公主做嫡福晋,便大手一挥顺便给常宁赐了一个与宝音娜仁同出科尔沁的蒙古贵女,只不过这位蒙古贵女的阿布(蒙古对于父亲的称呼)只不过是一个四等台吉,与宝音娜仁的出身可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十一月初五,若幽方才随着康熙回到了久违的紫禁城。 去的时候走了二十多天,回来的时候却是走了一个多月,除了因为天寒地冻之外,还因为六阿哥胤祚在路上病了,康熙对于六阿哥胤祚本就很是喜欢,否则也不会起了这样的一个名字,自然胤祚病了,康熙这个做皇阿玛的要照顾儿子一点,而且得宠多年的灵贵人有了身孕,算时间是在九月份的时候怀上的。 一个生病的孩子、一个有孕不足三个月的孕妇,自然要稳妥起见,走得慢些才是。 太后带着一干后宫妃嫔以及皇子公主候在西华门,等待着孝庄的回归。 见到孝庄的凤驾,太后等人齐齐行礼,“臣妾(孙儿)(孙女)参见太皇太后(老祖母),皇太后(老祖母)千岁金安。” 若幽扶着孝庄下了车架,孝庄笑着扶起太后,“这大冷天儿,等在这里做什么,又不是外人。” 太后顺势站起来扶住孝庄的右手,亦是笑着回道,“总要迎迎,看到皇额娘,儿臣这心里才踏实。” 若幽放开扶着孝庄的左手,退后两步,笑着对太后福了一礼,“臣妾参见皇额娘。” 若幽身后一众随驾回来的妃嫔、皇子、公主齐声行礼,“臣妾(孙儿)(孙女)参见皇太后(皇祖母),皇太后(皇祖母)万福金安。” “皇额娘不如便让大家都起来吧,这一路舟车劳顿的也是辛苦。”太后笑着道。 孝庄点点头,淡淡道,“都回各自宫里去吧。” 连着先前给孝庄在内的妃嫔、皇子、公主俱是心下松了口气,总算可以起来来了,“谢太皇太后(老祖母)、皇太后(皇祖母)。” 若幽一路跟着太后一道将孝庄送回了慈宁宫方才被孝庄赶回了永寿宫。 至于康熙带回来的三个蒙古贵女,因着若幽不在,便传信儿给了荣妃与宜妃,让荣妃与宜妃二人商量着提前安排了三位蒙古贵女的住处。 宜妃与荣妃二人商量又请示了太后,分别将三人安排在了三处,宝音娜仁被安排在了东六宫尚无主位的景仁宫,才恩吉雅被安排在了惠嫔的延禧宫,乌仁图娅则是被安排在了西六宫恭妃的储秀宫里(如宫殿位置与真实不符请勿喷) 若幽回了永寿宫,三个孩子齐齐立在门边,对着若幽行礼问安,“参见皇额娘。” 若幽看着几个月不见的胤?和宝儿,挑挑眉,这是学乖了,温柔一笑,“好孩子,快起来,天气冷,咱们回屋里说话。” 胤?和宝儿见到分别了四个月的额娘,高兴地不得了,叽叽喳喳地拉着若幽说个不停,这可是自打双胞胎出生以来与若幽分别时间最长的一次了。 安抚了闹腾个不停的胤?和宝儿,若幽这才看向了一直微笑着看着她们的靖安公主。 若幽拉过靖安公主的手,让靖安公主坐在自己的身边,柔声道,“靖安在永寿宫待得可还习惯?” 靖安公主柔柔一笑,慢声细语地道,“回皇额娘的话,靖安很好,大家对靖安都很好,靖安很欢喜。” 若幽叹息一声,“从今以后靖安就要一直住在这里了,要把永寿宫当成自己的家,在永寿宫不必拘束。我与你额娘交好,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前我相当于是你的姨母,如今咱们更是亲密,以后我也是你的额娘,靖安不必担心害怕,你既然来了永寿宫,便是我的孩子,在我的心里,便与宝儿并无二致。” 靖安公主这时候方才红了眼眶,“皇额娘” 若幽将靖安搂进怀中,一下一下拍着靖安的后背,“好孩子,我知道你害怕的紧,哭吧哭吧,哭出来便好了。” 良久,靖安公主变成了小声地啜泣,自若有怀抱中抬起头来,靖安公主可怜巴巴地唤道,“皇额娘” 若幽温和一笑,摸摸靖安公主的小脑袋,“皇额娘在呢,靖安想和我说什么?” 靖安公主红着一双眼睛,小鼻子一抽一抽地看着若幽,“皇额娘,我我知道我额娘已经病逝了,额娘临走以前和我说了好多的话,她说皇额娘是这个皇宫中最好的人,她说若能让皇额娘抚养是我的荣幸,额娘说要靖安好好地听皇额娘的话。” 若幽顿了半分,随即恢复了常态,正在情绪中的靖安倒是未曾感觉到若幽的变化。 若幽眼中划过一抹惊讶,这布嫔倒是个通透人,竟然在病逝之前便已经猜到康熙会把靖安送到永寿宫由她来抚养,一早便给靖安打了预防针,为靖安安排好了以后的生活,也让靖安能够毫无芥蒂地接纳她、亲近她,尽快融入在永寿宫的生活。这份慈母之心,真真儿是难得呀! “好不好的,还是要你自己去体会,不过,皇额娘可以向你保证的是,以后宝儿有的也一定不会少了你的,皇额娘一向相信真心换真心的。”若幽看着靖安的眼睛认真道,“以后有什么心事儿可以告诉皇额娘,有什么高兴地、不高兴的也可以告诉皇额娘,皇额娘愿意做你最衷心的听众,好不好?” 靖安点点头,“那靖安可不可以要皇额娘抱抱靖安?” 看书还可领现金! 若幽伸手抱住靖安,“当然可以,靖安可以如以前一般,在皇额娘这里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姑娘,想在皇额娘的怀抱里说些咱们母女的体己话也可,想和皇额娘撒娇也可,与以前靖安在启祥宫并无二致的。靖安有什么都要和皇额娘说,什么事儿,说通了便好,切切莫要闷在心里。” 靖安我再若幽怀中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翌日,若幽便带着胤禛去宁寿宫拜访了太后,太后的精神倒是不错,与若幽说了一上午的话,又留着若幽与胤禛用过了午膳方才让若幽母子离开的。 第三日下午,宜妃方才踏进了永寿宫。 宜妃看着气色还不错的若幽眨眨眼,笑着道,“看来娘娘的身子是真的大好了,这一趟奔波,娘娘的气色反倒是更胜从前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若幽摸摸自己的脸颊,“是么?这次出去了一趟倒是心境开阔了不少。” 宜妃面带羡慕嫉妒道,“下次便该轮到臣妾出去放风了!” 若幽笑着道,“好,下次本宫留下,你出去好好儿放松放松。” 宜妃顾盼生辉道,“那便就这么说定了,届时娘娘可不能耍赖哦。” 若幽无奈道,“你呀,与孩子们待在一起时间久了,倒是越发的幼稚了。” 得了若幽的保证,宜妃便也不再纠结,喝了两口小银碗中热热的奶茶,正了正脸色道,“关于布妃的事儿,臣妾并未查到背后之人。” “哦?你在宫中联合了本宫与你的势力也是未曾查出些蛛丝马迹?”若幽有些不可思议。 宜妃面色有些难看地点了点头。 若幽蹙眉思索半响,“罢了,此事儿再从长计议吧。对了敏贵人母子那边儿可好?” 说到敏贵人,宜妃笑着道,“这一下敏贵人后半辈子可是有了依靠了,十二阿哥健壮得很呐,那小胳膊小腿儿的又可有劲儿了。” 若幽点点头,孩子康健便好,“敏贵人身子可还好?” “娘娘临走之前留下的那株百年份的长白山老山参可是起了大用处呢,若非是娘娘有先见之明,恐怕敏贵人……”说起这事儿,宜妃也是有些后怕,康熙临走之前可是将敏贵人的这一胎交给了她的,若是敏贵人出了什么事儿,她也是要吃挂落的。 若幽眯了眯眼,有些人果然是按捺不住出手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宜妃冷笑一声,“是给敏贵人的一个接生嬷嬷出了问题,这个接生嬷嬷倒也是干脆,被发现后,直接便服毒自尽了。那接生嬷嬷虽是干脆利落,不过当时屋子里的除了臣妾的人、娘娘的人还有便是太后与荣妃的人,一出了事儿,臣妾便立即封锁了整个儿长春宫,许进不许出。顺藤摸瓜,倒是查出了御膳房的一个嬷嬷、造办处的一个小太监、内务府的一个小管事还有景仁宫的一个小宫女并一个景阳宫的管事儿嬷嬷。” 若幽摸摸腕间的白玉镯,“可有查出来是谁做的?” 宜妃面上带着几分不屑地摇摇头,不过却满是嘲讽之意道,“虽是没什么重要的人,但是却是隐隐指向了一个人……” “永和宫,德贵人乌雅氏。”若幽淡淡道,却是极为肯定的语气。 宜妃叹道,“娘娘英明,果然是瞒不过娘娘的。” “乌雅氏想封嫔已经快要想疯了,原本在这宫中她的出身便是她的硬伤,只不过,乌雅氏好福气,生了一胎又一胎,三女二子,除了本宫的胤禛和二十二年已经夭亡的小公主,如今膝下仍有两女一子,这福气可是旁人少有的。”平心而论,若幽与德贵人这样的人原本是不会有什么太多的冲突与交集的,或许有的也是若幽对于昭皇贵妃的死会迁怒于乌雅氏,仅此而已。因为,二者的身份与地位便决定了二者本根便不可能有着一致的竞争,除非有哪一日德贵人变成了德贵妃,大概二者才会有交锋;但是一个胤禛,却是使得原本应是阳关道、独木桥并无干系的两个人产生了交集,也使得若幽在一次次地与德贵人的接触中对德贵人这个人产生了厌恶之情。 “那又如何,如今不还是个贵人?”宜妃很是瞧不上一副假面菩萨脸的德贵人,一个小小的贵人成日里贤德宽容是几个意思。 若幽带着几分神秘轻声笑道,“或许很快便不是了呢。”顿了顿,“到底是生育有功的,这些个年的贵人也熬够了资格,晋位也不奇怪,不是还有一个更不行的在后面衬托着呢么。” 良贵人也是个可怜人,虽是有一副好姿色,可惜在这后宫之中,良贵人这个因为生了八阿哥惹怒了康熙的美人,到底是成为了最没有存在感之一的人,比起良贵人,德贵人可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宫里有这么个人,便是连空气都觉着污浊了呢,人面蛇蝎心的晦气玩意儿。”宜妃带着不满道。 “你一个妃位娘娘,又何苦和她一个包衣宫女儿置气呢,看不惯,便让她避得远远的便是了。”若幽有些好笑地看着激动地宜妃。 “这样的女人,说不定那日便要与本宫这个宜妃平起平坐了呢。”虽只是一时顺嘴说出来的,但是宜妃越想越觉着可能,如今是太皇太后压着,万岁爷要顾及着太皇太后,一旦那日太皇太后驾鹤西去,乌雅氏再生下个皇子阿哥,保不齐,万岁爷一个高兴便封了妃位也未可知。 这一刻,宜妃生出了浓浓的危机感,而且有了一种只要乌雅氏生下了皇子阿哥便一定会成为“德妃”的强烈感觉。 不得不说,宜妃的这个直觉还真是厉害,因为历史上的乌雅氏可不就是因为是康熙一朝的生育冠军成功封为了德妃,盛宠不衰多年么。 宜妃眼中闪过寒芒,“决不能让一个包衣宫女与本宫平起平坐!”说着宜妃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若幽,“臣妾以为,德贵人的福气也便止于此了。” 若幽挑眉,不知道宜妃又想到了什么,不过…………“你想如何?可莫要自误呐。” 宜妃勾唇一笑,“德贵人年纪大了,如今生孩子力不从心、产后血崩也不是不可能。” “当心些,乌雅氏可不是好对付的更何况,万岁爷只怕也注意着呢。”若幽提醒道。 宜妃笑得越发灿烂,“多谢娘娘提醒,臣妾明白的。” 十一月初十,原本已经快要好了的六阿哥胤祚的病情突然反复,德贵人乌雅氏担忧惊吓之下早产,经过一夜,于十一月十二清晨,诞下了一名六斤七两重的大胖——小公主。 德贵人因为情绪大起大落加之已经过了最佳的生育年纪且小公主有些胎位不正,小公主出生后,便发生了血崩,太医全力施救,保住了德贵人的性命,但是德贵人却也是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当天晚上,康熙驾临永寿宫,用过晚膳,康熙面色带了几分复杂地对若幽道,“幽儿,朕打算晋封德贵人为德嫔,希望有了嫔位的乌雅氏可以为老六添些福气。” 若幽点点头,“德贵人是陪伴万岁爷的,老人了,算上刚刚出生的小公主,算来也为万岁爷生下了两子四女,是个有福气的,万岁爷为德贵人晋封也是应该。” 康熙点点头,“明年选秀,便该给胤褆选个福晋了,到底是朕的长子,生母位份低了也不好看,朕打算将惠嫔复位惠妃。” “臣妾瞧着这些日子,惠嫔也的确是低调了不少,想来是诚心悔过了。”若幽想了想,看了康熙一眼道,“今年病逝了好几个高位的妃嫔,如今后宫的高位多有空悬,万岁爷不如大封后宫,临近年关也让大家一同乐一乐。” 康熙眼中一亮,认真盯着若幽看了半响,抚掌大笑,“知朕心意者,唯幽儿也!” 若幽笑着与康熙对视一番,尽在不言中。 康熙端起消食的茶水抿了两口,“既是如此,那有孕的妃嫔便都晋晋位份吧,明妃有了身孕,便复位贵妃吧。”说到此处,康熙看了看神色淡淡的若幽,讪笑一声,“那个,你放心,朕不会再给她其他的任何念想了,宫权本就该掌握在你这个皇贵妃的手中的。” 若幽淡淡一笑,“臣妾又不是那不明事理之人,万岁爷不必如此。臣妾若是真是爱重着宫权,当时也不会仍然让荣妃和宜妃继续协理六宫了。” 康熙拍拍若幽的手,“朕知道,朕的幽儿是顶顶好的妻子。”收到若幽的笑容,康熙方才继续道,“僖嫔伴驾多年、前些时候索额图又办了一件大事儿,便晋位僖妃吧;定贵人、敏贵人诞育皇嗣有功,灵贵人也有了身孕,便都晋位为嫔吧。” 若幽算了算,“如此贵妃位上便是明贵妃,妃位上有恭妃、荣妃、宜妃、惠妃、僖妃等五妃,嫔位上有成嫔、兰嫔、通嫔、德嫔、定嫔、敏嫔、灵嫔等七嫔,除了还余有贵妃一之外,高位的妃嫔便算是满员了。” “朕不打算双贵妃并重,如此一来又如何显示贵妃的‘贵’之一字呢?”康熙笑着解释道。 若幽了然,那就是全部满员了,下面的贵人要是想要封嫔、封妃就需要先干掉上面的主位喽,啧啧,还真真儿是狠呐! “万岁爷可有和皇祖母商量?”若幽出声道,“仰承太皇太后慈谕”可不是瞎说的,要是换了太后,说不定不会反对康熙,但是涉及到孝庄,呵呵,只要孝庄还在一天,孝庄不同意的,他康熙便别想下了这圣旨,康熙若是敢做初一,孝庄老太太可是会做出十五的,而且是绝对不带含糊的那种。 康熙脸色僵了一下,“明儿个朕会去和皇祖母商量的。” 若幽笑笑,“万岁爷心里有数儿便好。” 过了一日,康熙一下了早朝便直奔慈宁宫而去,直到中午陪着孝庄用过午膳,又转道永寿宫,将孝庄已经同意了的消息告知给了若幽,又与若幽一道小憩了一觉,方才回了乾清宫。 只是还未等康熙大封六宫的圣旨下达,永和宫便传出了噩耗。 十一月十七,德贵人的六阿哥胤祚病逝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若幽正好被孝庄叫到了慈宁宫。 孝庄挥退了报信儿的宫人,冷哼一声,“果然是个福薄的,胤祚那孩子哀家也见过,虽不如咱们胤?结实,却也不是个药罐子,这样的孩子竟然被德嫔养死了,真真儿是个没福气的。”言罢,有些庆幸地拉过若幽的手,“还好当年改了玉碟,将老四养在了你那里,否则哀家岂不是又要少一个重孙?” 若幽:…………好吧,老太太不讲理,谁也没办法。 十一月二十一,康熙下达了大封六宫的圣旨,除了主位妃嫔的晋封之外还有一些贵人、常在的晋封,三位蒙古贵女也确定了位份,宝音娜仁、才恩吉雅、乌仁图娅三人都封了贵人,宝音娜仁赐了封号“宣”是为“宣贵人”,比之另外两人略高出一筹;值得一提的是,入宫多年的庶妃郭络罗氏与佟佳氏分别被封为了“涵贵人”和“悫(que`,四声)贵人”,册封礼于腊月二十二举行。 明贵妃与惠妃因为是复位,因而,不再举行册封礼。 腊月初一,除了尚在月子中的德嫔外,有资格请安的全部齐聚永寿宫正殿,包括已经有孕近八个月的明贵妃佟佳氏。 “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金安!”见若幽进殿,众人行礼道。 若幽给素心使了个眼色,素心会意,快步走上前扶住了身形笨重的明贵妃。 “都坐吧。”若幽坐下后,淡淡道。 “谢皇贵妃娘娘。”众人这才坐在了椅子上。 如今后宫之中有贵妃一、妃五、嫔七、贵人十九人,加起来正好是三十二人,素颜着人在左右各放置了两排椅子,若是全来的话正好全都坐满。 前排的椅子上,按照位份高低依次顺延坐下,只是,这位次,若幽挑了挑眉,有些意思: 左首以明贵妃佟佳氏为首,依次是宜妃郭络罗氏、惠妃纳喇氏、兰嫔海氏、通嫔那拉氏、灵嫔杨氏,往下便是妍贵人额勒赫氏、顺贵人刘佳氏。 右首以恭妃博尔济吉特氏为首,依次是荣妃马佳氏、僖妃赫舍里氏、成嫔戴佳氏、定嫔万琉哈氏、敏嫔章佳氏,往下便是宣贵人博尔济吉特氏、英贵人夏氏。 其余的贵人们则只能坐在了第二排的椅子上。 也好在若幽的永寿宫正殿够大,否则,这些个贵人们便只能站在自家主位的后面了。 有着八阿哥的良贵人竟然被挤到了第二排,若幽余光瞥了一眼即便是在第二排也不在前列的良贵人,暗暗叹息,这后宫便是如此,没有圣宠、没有家世的女人便会难过些,尤其是那些明显是被皇帝、太后不喜甚至是厌弃了的,如良贵人这般。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这些年良贵人在宫中一直活得都很是默默无闻,几乎就是一个小透明的存在。 视线回转,若幽看着气色红润的明贵妃佟佳氏,开口道,“明贵妃今儿怎的也来了?你如今月份大了,应该在承乾宫里好好待产才是。” 明贵妃佟佳氏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笑着道,“今儿是大日子,臣妾自然是要来永寿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的。” 僖妃轻哼一声,“是打算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磕头的吧。” 明贵妃佟佳氏看了僖妃一眼,“给太皇太后请安本就是我等应尽之责。” 僖妃摸摸眼前上好的描金牡丹花珐琅彩瓷茶杯,垂着眼睛道,“臣妾怎得听闻这大封六宫可是皇贵妃娘娘提出来的呢。”说着僖妃抬起头看着若幽,勾唇一笑,随即看向明贵妃,“明贵妃娘娘可莫要谢错了人。” 明贵妃神色一僵,“本宫如何做,还用不着僖妃你来教。”看了僖妃一眼,明贵妃冷冷道,“僖妃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这一次晋封的除了你僖妃,旁的可都是诞育皇嗣得了晋封,或是有了皇嗣的,名正言顺。而………”这一声明贵妃拉了很长,“僖妃你既未曾诞育过皇嗣,如今也没有身孕在身,皇家重视子孙绵延,正所谓子多福,僖妃,你这位置与旁人比起来可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啊。” 僖妃仰着头,“那便不牢明贵妃娘娘费心了,既然太皇太后、万岁爷给了臣妾妃位,那便说明在太皇太后、万岁爷眼中本宫这个僖妃是名副其实的,既如此,便是名正言顺,有没有子嗣,也不打紧,这也说明太皇太后、万岁爷认为本宫品行淑慎堪当妃位!”说着僖妃看着明贵妃的眼中也带了几分挑衅之色,“不像有些人,要靠着肚子才能得了万岁爷的一丝怜惜,啊,不对,怕是怜惜也没多少吧,好似………万岁爷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某些人了呢。” 明贵妃气结,是,是她拿着恩宠、拿着宫权换了这个孩子,虽说是她心甘情愿的,不曾后悔,但是却也是心中那以言说的痛,“你……你放肆!” 僖妃拨拨指甲,“明贵妃这么激动做什么,臣妾可没说是您呀!您这么快便对号入座了!”看着明贵妃愈加阴沉的脸色,僖妃假意惊呼道,“明贵妃娘娘,息怒,息怒呀!动怒可是无异于龙嗣康健呐!”僖妃看着明贵妃的肚子,笑得越发灿烂。 “行了,僖妃你少说两句吧,凡是莫要太过了。”见僖妃越说越不像样子,若幽不得不出面,要是明贵妃一个不好发动了,便不好了。 僖妃撇撇嘴,转了转眼睛,“皇贵妃娘娘,好气度。” 若幽抿了一口茶水,“本宫的气度一向都是很好的,僖妃,你若是仍不知收敛,本宫不介意让你感受一下本宫的‘好气度’。” 僖妃深吸了口气,闭上了嘴,她相信,若幽既然说得出,便一定做得到。 其他的人见若幽发话,自然也是乖乖继续坐着喝茶,不过眼中的兴奋之情却是难以掩盖的,真真儿是一出好戏! “想来多数人还未曾见过几位蒙古来的新妃吧,正好,今儿个都在,宣贵人,你带着几位姐妹给大家见个礼吧。”若幽笑着道。 宣贵人宝音娜仁与另外两位贵人才恩吉雅、乌仁图娅站起身对着若幽一礼,“是,皇贵妃娘娘。” 宣贵人打头,“嫔妾宣贵人博尔济吉特·宝音娜仁见过诸位娘娘。” 若幽淡淡道,“宣贵人是科尔沁部达尔汗亲王和塔之女,乃是世祖悼妃的侄女,与太后娘娘关系很是亲近。算来也是恭妃的堂姐妹呢。” 宣贵人正要笑着接过来话,却听得恭妃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 恭妃扯扯嘴角,“臣妾小门小户的,可不不敢高攀。” 宣贵人的笑僵在了脸上。 好吧,恭妃还是那个傲娇的恭妃,看不顺眼的仍旧是不留情面。 若幽看了恭妃一眼,继续道,“延禧宫的博尔济吉特贵人,乃是左翼察哈尔部四等台吉阿如罕之女。” 才恩吉雅带着几分英气地屈膝行礼,“嫔妾贵人博尔济吉特·才恩吉雅见过诸位娘娘。” “储秀宫的博尔济吉特贵人,乃是喀尔喀车臣汗部扎克赛因贝勒之女。”若幽看向最后的乌仁图娅淡淡道。 乌仁图娅大大方方地屈膝行礼,“嫔妾贵人博尔济吉特·乌仁图娅见过诸位娘娘。” 之后若幽又给三位新来的蒙古贵人介绍了各宫的主位,一通行礼过后,若幽瞧瞧一旁的座钟,淡淡笑着道,“行了以后再慢慢儿熟悉吧,时候不早了,该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了。”说着若幽扶着素心的手站起身来,“除了三位新人,其余的贵人便先回去吧,主位们随本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明贵妃,”若幽看着也跟着站起来的明贵妃,“你此时不比寻常,今儿个人多,路上当心些。” 明贵妃诚恳道,“臣妾多谢皇贵妃娘娘挂怀。” 若幽点点头,便往外走去。 到了慈宁宫,若幽带着一大票十几号人浩浩荡荡地给上首的孝庄和太后行礼,“臣妾(嫔妾)参见皇祖母(太皇太后)、皇额娘(皇太后),皇祖母(太皇太后)、皇额娘(皇太后)万福金安。” 孝庄笑眯眯地道,“都起来吧。”随即看到了艰难起身的明贵妃,“明贵妃也来了。” 明贵妃笑笑恭敬道,“臣妾自当是来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的。” 孝庄点点头,也不说破,“你有心了,坐下吧。” 明贵妃这才在放置了靠垫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便是她明贵妃再高傲也是不敢在太皇太后面前放肆的。 众人坐下,在最后边儿的三位贵人这才上前对着孝庄和太后行了三跪三拜的的大礼。 孝庄看着下边儿跪着的三人淡淡道,“既然进了宫,便好好儿地收收性子,在宫中要守宫中的规矩,宫中不比草原上,你们需时刻谨记。”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是,嫔妾谨遵太皇太后娘娘教诲。”三人齐声道。 太后看着下方年轻娇嫩的三人,尤其是宣贵人虽然极尽收敛却仍是透出野心的、以及明显带着几分不屑一顾与目空一切的才恩吉雅,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你们紧急太皇太后之言便是,在这宫中安安分分的,守着规矩总不会错的。” 三人自然是规规矩矩地应了是,“嫔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孝庄瞅了瞅,沉了脸,“怎的没见德嫔?” 若幽用帕子沾沾嘴角,看着孝庄道,“皇祖母,德嫔还没出月呢。” 孝庄点点头,这才恢复了脸色,至于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便无从得知了,毕竟有着八个月身孕且一直孕相都不是太好的明贵妃都来了不是。 “今儿倒是热闹,哀家明人不说暗话,这次大封六宫,虽说皇帝的圣旨是写了"仰承太皇太后慈谕",实际上却是皇贵妃向皇帝提议大封六宫的。”孝庄看了看面色各异的众人,“你们是该来给哀家请安,却也该谢过皇贵妃的。” 孝庄如此说,无论是得了晋封的还是未曾赶上的,众人少不得要再次起身对着若幽行礼,“臣妾(嫔妾)谢皇贵妃娘娘恩德。” 若幽坐着,坦然受了众人的礼,淡笑道,“本宫也不过是向万岁爷提了一句,具体的册封名位还是万岁爷和皇祖母、皇额娘商议了的,本宫只能算是"抛了个砖"罢了。” 敏嫔小声道,“不论如何,皇贵妃娘娘的贤德臣妾是记下了的。” 敏嫔的声音的确是很小,但是却又小的恰到好处地让所有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孝庄抬眼看了敏嫔一眼,“皇贵妃的确是个贤良淑德的,此事做得不错。” 若幽起身对着孝庄一礼,“皇祖母谬赞了。” 孝庄虚扶了一把,“既然做得好,便该有赏。”孝庄侧头对苏麻喇姑道,“苏麻,将那套十二生肖的玉雕拿出来给皇贵妃吧。” 苏麻喇姑行礼应是,转身去后殿取东西去了。 荣妃见状和善一笑,“还是皇贵妃娘娘有福气呢。” 明贵妃闻言有些不高兴,之前也没见这老太婆当着众人的面儿给过她什么赏赐,看了看若幽又看了看孝庄,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嫉妒道,“听说这一套十二生肖的玉雕是两广总督在太皇太后寿诞之时献上的。” 僖妃附声道,“明贵妃娘娘所言甚是,臣妾还听说全天下独此一份儿呢,乃是那两广总督花了大价钱请人专程打造的呢。” 孝庄转转手中的佛珠,不甚在意道,“不过是个玉摆件罢了,有什么好珍奇的。” 恭妃看着明贵妃与僖妃嗤笑一声,“太皇太后愿意给谁便是谁的,明贵妃、僖妃你二人倒是知道的多,莫不是想要越俎代庖做了太皇太后的主?” 明贵妃与僖妃齐齐皱眉,看着上首明显面色不虞的孝庄,赶忙起身对着孝庄一礼,明贵妃率先开口道,“太皇太后明鉴,臣妾并无对太皇太后不敬之意。” 僖妃也不甘示弱道,“是呀,太皇太后容禀,臣妾也只是羡慕皇贵妃娘娘有福气得了此宝贝,并无他意。” 说话间,苏麻喇姑便将东西取了回来,孝庄给了苏麻喇姑一个眼神儿,苏麻喇姑便将装着十二生肖玉雕的盒子交给了若幽,若幽起身,捧着盒子对着孝庄一礼,“臣妾谢皇祖母赏赐。”、 孝庄点点头,“好了,坐吧。”又看了看已经有些维持不住姿势的明贵妃,轻哼一声,“你们两个也坐下吧!” 明贵妃与僖妃心下暗暗叫苦,面上却也只能感恩戴德地谢了恩。 见若幽将盒子转交给了身后跟着的素心,孝庄淡淡道,“既然给了你,便是你的,无需理会旁人。” 孝庄此话一出,明贵妃与僖妃脸色更是难看。 若幽眨眨眼,忍住笑意,点点头,“谢皇祖母教诲,臣妾知道了。” 众人又陪着孝庄与太后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方才告退离开。 慈宁宫外,若幽回头看着跟在后面的宜妃、荣妃二人,“荣妃、宜妃随本宫走一趟吧。” 荣妃、宜妃对视一眼,福了福身道,“是,娘娘。”,言罢,三人便上了暖骄,一路向着永寿宫行去。 永寿宫正殿,小花厅。 “坐吧。”若幽指指铺了厚厚软垫的圈椅道。 “谢娘娘。”荣妃、宜妃道了谢方才坐在了椅子上,比之荣妃带着几分紧张之态,宜妃可是要自在得多,拈起一块儿鲜花饼放入口中,再喝一口热乎乎的奶茶,宜妃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 若幽瞧着眯着眼睛的宜妃,笑着对荣妃道,“这是甜口儿的奶茶,你尝尝看。” 荣妃带着几分感激地对着若幽一笑,“多谢娘娘。”说着便端起小碗喝了一口,随即眼中一亮叹道,“甜而不腻,与平日里喝的奶茶倒是大不相同,娘娘真真儿是心思奇妙。” 若幽摇摇头,“不过是满足些口腹之欲罢了,当不得心思奇妙之称的。” 喝了一碗奶茶,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娘娘,今儿个之事,那明贵妃与僖妃也着实是过分。”荣妃带着几分打抱不平的语气道,“若不是娘娘提议大封六宫,又有她们什么事儿,真真儿是那咬了农夫的蛇。” 若幽似笑非笑地看了荣妃一眼,看来这些年掌着宫权、一向老好人的荣妃也随着三阿哥渐渐长大,有了别的心思了。 “荣妃,你也是宫中的老人儿了,该当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有些话本宫说过一次,便不会再说第二次。”若幽语气平平地看着荣妃,说出来的话,却是不怎么给荣妃的面子。 荣妃神色一僵,顿了顿方才道,“是,皇贵妃娘娘说的是,是臣妾妄言了。” 若幽放缓了语气,“本宫与明贵妃一向不和,与僖妃也算是撕破了脸,她二人若是哪日不看本宫笑话了,那才真真儿是不可思议呢。对于她们这些个不痛不痒、拈酸含醋的言语,不必理会便是。” 第一百八十六章 荣妃听得若幽解释,脸色也好看了不少,“臣妾明白了,多谢娘娘提点。” 若幽点点头,便开始转入正题,“如今临近年关,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操办起来。此次大封六宫,新晋主位的迁宫、迁殿事宜你二人便多盯着些,荣妃的钟粹宫在东六宫,东六宫的便由你负责;宜妃的翊坤宫在西六宫,西六宫的便由你负责。” 荣妃、宜妃二人点点头应了是。 “只是,这宫室要如何分配安置呢?”荣妃有些头疼道。 目前尚无主位的宫室有:东六宫的景仁宫、景阳宫,西六宫的长春宫、启祥宫,只是,宣贵人一进宫便得了太皇太后的懿旨直接住在了景仁宫的正殿之中,原本是正正好的宫室,一个宣贵人却是直接导致了目前无法分配的窘境。 对于这样的情况,若幽也很是无奈,按按眉心,“本宫与万岁爷商量过了,便先委屈定嫔一些时日吧,定嫔暂时不挪动,就先还在翊坤宫吧。德嫔挪到景阳宫正殿,敏嫔挪到长春宫正殿,灵嫔挪到启祥宫正殿。” 荣妃、宜妃二人对视一眼,“是,臣妾明白了。” “虽说定嫔不挪动,但是定嫔那里的一应器具摆设务必要最好的,”若幽吩咐道,“万岁爷还下了旨意,定嫔享嫔位双例,如此,也算是对定嫔的补偿了。” 宜妃眨了眨眼睛,掩唇笑道,“定嫔这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臣妾代定嫔谢万岁爷、谢娘娘恩典。”说着起身对着若幽一礼。 若幽摆摆手,示意宜妃坐下,带了几分叹息道,“宫中日子不易,能好过些便好过些吧。” 荣妃带着几分敬意道,“娘娘宽仁大度,实乃后宫之福。” 若幽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对了,德嫔也快要出月了吧。”若幽看向荣妃问道。 荣妃点点头,“还有十来天便满月了。” “景阳宫正殿务必要在德嫔满月之前收拾好,待到德嫔满月,小公主的满月宴便办在景阳宫。此事儿,荣妃便交由你负责了。” 荣妃面带忧色,“依着万岁爷对小公主的重视,小公主的满月宴是该大办的,只是,如今六阿哥刚刚夭亡,若是大办也是不合适。” 若幽垂了眼帘,“这是自然,万岁爷看重小公主也不过是因着六阿哥夭亡,怕旁人轻视了德嫔母女。小公主的满月宴办得隆重却不必太过张扬便是。” 荣妃眼睛一亮,起身对着若幽一礼,“臣妾多谢娘娘指点。” 说完了正事儿,三人又聊了些家常话,荣妃便先行告辞了。 看着荣妃远去的身影,宜妃皱了皱眉头,“这荣妃看来也是有了小心思了,今儿个若不是她先挑起了话头儿,只怕明贵妃与僖妃也不会对娘娘出言不逊的。” “权力总是最能改变一个人的。”若幽勾唇,意味深长道,“是与不是且等着瞧便是了。” 宜妃一个激灵,恳切道,“娘娘,臣妾发誓,臣妾对娘娘可是绝无二心的!”老天,她跟着皇贵妃这么久,皇贵妃有多么可怕,她也是多少知道些的,这位皇贵妃可不是那心慈手软的,这位可是个黑心的主儿,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自己可是知道的,她可不想最后稀里糊涂地便去见了仁孝皇后,她还想着看着自己的孙儿出生、过些含饴弄孙的悠闲日子呢! 若幽看了宜妃一眼,点点头。 十二月十二,德嫔迁宫景阳宫,同时,也是在这一日,德嫔所出的小公主满月。 小公主的满月宴,嫔位的倒是都到了,妃位上的只有荣妃、宜妃、惠妃到了,若幽派了素心去观礼,顺便将若幽的赏赐也一并带了去景阳宫,也算是全了德嫔的面子,毕竟阖宫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素心便是若幽身边的第一得力人。 明贵妃、恭妃、僖妃的诚意便差了很多,都不过是派了二等的宫女送上了赏赐便离开了。 (高位给低位的东西叫赏赐) 永寿宫。 若幽放下手中的书,“回来了。” 素心微笑着对着若幽行了一个万福礼,“见过主子。” 若幽点点头,“如何?” 闻言,素心便叹了口气,“倒是很隆重,只是……只是德嫔娘娘这个主人明显是神思不属,而小公主据说生下来的时候也是个白白胖胖,如今满月了,看起来并没有胖多少,看起来可怜巴巴儿的。”说着,素心难得地露出了有些震惊的神情,“主子是不知道,德嫔娘娘整个人瘦的都脱了相,与之前见过的简直是判若两人。” 若幽眯了眯眼道,“看来没了六阿哥胤祚,对德嫔的打击倒是挺大的。对了没万岁爷那边儿可有表示?” “万岁爷着人送来了十匹蜀锦、十匹云锦、六匹革丝缎,各色的宝石一箱,还有些零碎儿与摆件儿,林林总总的倒是不少呢。来送东西的是御前的梁总管,梁总管还来带了圣上的圣旨,皇上给小公主赐名悫安。”素心道,“只是,德嫔娘娘在梁总管宣读完圣旨,也是没有丝毫的欢喜之意,当时的场面一度很是尴尬呢。” “哦?”若幽失笑,“你莫不是在给本宫讲笑话吧,德嫔装了这么多年的贤惠知性、善解人意,如今竟然当着后宫一多半儿妃嫔的面儿,如此地……给了万岁爷面子?” “确是如此,奴婢可不敢拿这样的事儿开玩笑。”素心严肃道。 若幽唇角上扬,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腕间的白玉镯,“素心呀,本宫的心情可真是好呢。” 开心了好一会儿,若幽站起身,“德嫔那边儿暂时不必理会,本宫倒是要看看不能生了又失了圣心的德嫔,还能干出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十二月二十二,盛大的册封礼如约而至。 若幽被太后一并拉着到了慈宁宫接受众妃的参拜,原本若幽是不想去的,太后悄悄告诉若幽这是孝庄的命令,若幽无奈只得遵从。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因此,等到僖妃带着一众晋位册封的妃嫔来到慈宁宫叩谢太皇太后恩典之时,便看到了坐在右侧、一身明黄色皇贵妃吉服、带着华贵的金累丝镶合浦明珠与宝石的八凤朝阳凤钿的若幽。 (孝庄居中,太后居左,若幽居右) “臣妾(嫔妾)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皇贵妃娘娘。”众人行六肃三跪三拜大礼。 孝庄严厉的声音淡淡响起,“你们以后也都算是这宫中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物了,要谨守宫规,安守妾妃之德,莫要恃宠生娇。哀家虽然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但是这心里可是跟明镜儿似的,莫要到哀家跟前儿耍些小聪明。若是让哀家发现知晓谁算计到了哀家的头上,也莫要怪哀家不讲情面了。” “臣妾(嫔妾)谨遵太皇太后懿旨。”众人齐声道。 孝庄看了太后一眼,太后会意,开口道,“哀家不大管宫中的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事儿,你们想要争宠、用什么法子哀家也是不管,但是有一点哀家却是断断容不得,那便是用皇嗣作筏子邀宠!” “是,臣妾(嫔妾)谨遵皇太后懿旨。”几人低眉顺眼回道,至于太后这一番敲打的话有没有入心,便不得而知了,至少这诚惶诚恐的样子还是做得不错的。 孝庄看了若幽一眼,“皇贵妃既然来了,便也说上几句吧。” 若幽对着孝庄欠欠身,“是,皇祖母。” 坐正身子,若幽看着下方的几人淡淡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已经是宫中的老人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必心中也是有数了,本宫便不多说什么了,希望诸位以后能够修身养德、谨言慎行、谨守宫规、和睦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是,臣妾(嫔妾)谨遵皇贵妃娘娘教诲。”对着若幽微微躬身道。 “行了,都起来吧。”孝庄见礼数齐了,便叫了起。 “谢太皇太后。”众人谢了恩,站起身,只是孝庄没发话,众人也只得站着。 这一站起来,若幽方才看到了第二排身着嫔位朝服站着的德嫔,的确是瘦了不少,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是刚刚才出了月的,宽大的朝服穿在身在给人晃晃荡荡的感觉;即便是上了粉有上了胭脂腮红,却也是掩盖不了神色的憔悴。 德嫔的样子可是一点儿晋位封嫔的喜气样子都没有,这样的大好日子,德嫔依旧是这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若幽暗暗思暗暗思付,只怕会惹得孝庄老太太不悦呀。 虽然这一次册封的人不少,可是人数再多,也不过就是几个人而已,在这慈宁宫宽阔的正殿之中,便是再来上十倍也是站的下的,更何况是这几个人?孝庄居高临下,下面几个人的样子自然是仅需轻轻一瞥,便尽收眼底。 果不其然,在看到德嫔时,孝庄花白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这大好的日子,德嫔怎的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德嫔蓦然被点名,惊了一下,方才对着孝庄行了一礼,回道,“回太皇太后的话,臣妾………臣妾许是太过兴奋,昨个儿没有睡好,精神有些不济,请太皇太后恕罪。” “哦?”孝庄眯了眯眼,冷笑一声,“怕不是这么简单吧?德嫔,你可是在怪怨哀家在康熙二十一年皇帝大封六宫之时,哀家没有同意皇帝册你为嫔,对哀家心生怨怼,不想看到哀家,所以摆着一副哭丧脸给哀家看?” 德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太皇太后明鉴,臣妾没有呐,臣妾……臣妾怎敢对太皇太后生出怨怼之心?” 德嫔这话一出,若幽心中便替德嫔点了一根儿蜡,这德嫔果然是死了儿子之后这脑子便不好使了。 “是不敢,而不是不能?”孝庄冷哼一声,“既然不想看到哀家这个老婆子,便也罢了,来人呐,将德嫔娘娘给哀家请出这慈宁宫,哀家的慈宁宫庙小,还容不下德嫔娘娘这座大佛。” 于是,只来得及唤出一声“太皇太后”的德嫔便被堵了嘴拖出了慈宁宫正殿,一路被架着“请”出了慈宁宫十丈(三十多米)远。 一直跟着德嫔的景阳宫掌事宫女茶禾,也不知怎的自家娘娘便被人架了出来,而她也被“请了出来”,一位慈宁宫的老嬷嬷告诉她:“太皇天后有旨,景阳宫德嫔以后不必再来慈宁宫请安。”言罢便扭头回了慈宁宫,徒留下来外面一众抬轿的奴才以及跟着德嫔的宫人大眼儿瞪小眼儿。 茶禾看了看精神更加不在状态的德嫔,叹了口气,将神情恍恍惚惚的德嫔扶着上了轿子,回景阳宫去了,有什么话,也只能是等回去再说了。 慈宁宫正殿内,看着发飙的孝庄,剩下的几人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孝庄看着战战兢兢的几人,挥挥手,有些疲惫地按着额头道,“行了行了,都回去吧。”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中齐齐对着上首的孝庄道,“太皇太后息怒,臣妾(嫔妾)告退。”见孝庄并未再多言,便按着位份先后退出了慈宁宫。 出了慈宁宫的大门,众人不禁都松了一口气。 一阵寒风吹来,僖妃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大氅,随即便好似惊醒了一般,带着几分笑意低声道,“哎呀呀,本宫今儿个可是又开阔了一番眼界呢!” 定嫔、敏嫔、灵嫔三人齐齐点头,可不是,定嫔用帕子掩了唇,“德嫔姐姐可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灵嫔淡淡一笑,“的确是让人叹为观止,还好本宫的启祥宫离着德嫔的景阳宫远着呢,若是一个不慎影响到了我儿可如何是好。” 灵嫔平日里便是个妙人儿,众人却是未曾想灵嫔竟是能够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一番更妙的话。 几人忍住笑意,僖妃轻咳了两声,“行了行了,都聚在慈宁宫门口也是不像话,快走吧,太皇太后若是怪罪下来,咱们谁也吃罪不起。”言罢,便扭着小腰进了暖轿。 定嫔、敏嫔、灵嫔对视一眼,也上了各自的轿子回各自的宫里去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若幽给孝庄添上茶水,温声劝道,“皇祖母不必生气,自打六阿哥夭亡,德嫔的精神便一直不是很好,想来是还未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并非是对皇祖母不敬。” 太后也跟着给孝庄顺气,“是啊,皇额娘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呢,没得气坏了身子。” 孝庄轻哼一声,“就凭她?还不配,哀家只是瞧不上她那张苦瓜脸,没得惹人烦。” 瞧瞧,这“哀家”都出来了,还不是生气了。 “皇祖母不愿见,不见便是了,明儿个臣妾带着孩子们来给皇祖母请安吧。”若幽想了想,还是决定岔开话题吧。 “好好好,这几个小猴儿来了,老婆子这慈宁宫也能热闹热闹。”孝庄很是高兴,拍拍若幽的手,“好孩子,还是你有福气,只有你才配得上皇帝身边的那个位置。不像是那德嫔,不论怎么抬举也还是一副小家子气,到底还是上不得台面,更是称不上皇帝给她的封号。” 若幽:…………这回儿可真不能怪她了,对于躺枪的德嫔,若幽表示,她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同情一下了,谁让老太太好巧不巧的正好便记住你这高大的负面形象了呢。 景阳宫。 茶禾带着一众宫人服侍德嫔脱下厚重的朝服、朝冠,换上常服、将头发梳成一字头,见德嫔仍是恍恍惚惚任由她们折腾摆弄,茶禾叹了口气,让其他的人先出去。 扶着德嫔在软榻上坐下,又给德嫔沏了一杯祁门的红茶放到德嫔手边,轻声对着德嫔道,“娘娘,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见德嫔并无反应,茶禾又轻轻唤了一声,德嫔还是没什么反应。 茶禾咬咬牙,扶住德嫔的肩膀使劲儿地晃了晃德嫔,“娘娘,您醒醒吧!即便是六阿哥没了,您还有三位公主呐!” 听到孩子的名字,德嫔转了转眼珠子,这才有了点儿反应,随即豆大的泪珠便滚滚而下,“本宫的小六………” “娘娘,六阿哥已经走了,您要振作起来呀!”茶禾劝道。 德嫔拉着茶禾的手,悲悲戚戚道,“茶禾,本宫的小六没了,本宫还有什么指望。” “娘娘,您还有三位公主呐!”茶禾无奈,为什么自家主子从来便没有将三位公主算在内呢。 闻言,德嫔面上的悲戚之色有所收敛,转而带着几分狰狞,恶狠狠道,“若不是这些个丧门星,本宫的小六如何会离本宫而去,尽是些赔钱货,除了过些年去扶蒙还有什么用处!” 茶禾吓了一跳,赶忙去拉德嫔的袖子,“娘娘,这话可是说不得的呀!”随即便想着,还好还好,之前将人都赶了出去,否则这一番话若是传了出去,只怕自家娘娘不仅仅是要彻底失宠了,便是连如今的位份和三位公主的抚养权,只怕是也保不住了。 “有什么说不得的,本宫说的都是事实,只有儿子才是依靠!”德嫔尖锐道。 “娘娘难不成忘了皇贵妃娘娘所出的昭阳公主?论及皇上的疼爱,便是太子殿下也是远远不及呢。”茶禾道。 “皇贵妃?对,对,对,”德嫔蓦然眼睛一亮,抓紧了茶禾的手,激动道,“本宫怎的没想到皇贵妃,茶禾,还好你提醒了本宫。” 德嫔放下茶禾的手,站起身兴奋道,“快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永寿宫。” 茶禾看看天色,无奈道,“娘娘,只怕现在皇贵妃娘娘还未从慈宁宫出来呢,娘娘不如明个儿再去?左右皇贵妃娘娘也不会跑了不是?” 德嫔也冷静了不少,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明儿个是小年儿,那便………后天再去永寿宫拜访皇贵妃吧。” 腊月二十三,小年,宫宴早早便结束了,康熙与若幽分别将孝庄与太后送回慈宁宫和宁寿宫,康熙便与若幽一道回了永寿宫。 翌日,康熙用过早膳考教了一番孩子们的学业,便回了乾清宫。 难得若幽偷得浮生半日闲,宜妃便约了兰嫔与敏嫔一同上门找若幽打叶子牌。 宜妃带着五阿哥胤祺、九阿哥胤禟,兰嫔带着七公主宁安、十一阿哥胤禃、,敏嫔则是因为十二阿哥年纪太小,便独身前来了。 宝儿带着几个孩子到后面去看已经有四个月大的小白(被认成小猫的某小白老虎),若幽则是与宜妃、兰嫔、敏嫔去了小花厅的偏厅打叶子牌。 几人在小花厅刚刚打了一圈儿,便有宫人通报:德嫔求见。 若幽挑挑眉,推了手中的牌,淡淡道,“请进来吧。” 宫人应声退下。 若幽看了看宜妃三人,“与本宫一道见见这稀客吧。”说着便向着正厅而去。 若幽四人刚刚坐下,德嫔便被宫人引了进来。 见到主位之下的宜妃三人,德嫔愣了一瞬,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旁的人在。 宜妃的翊坤宫与敏嫔的长春宫与若幽的永寿宫都离的很近,尤其是宜妃的翊坤宫紧挨着永寿宫,这二人都是步行着来的永寿宫。 平日里,宜妃到永寿宫也都是走着来的,从来没乘过轿子或者是肩舆。 也就是兰嫔的咸福宫离得稍远些,加之又有孩子,便乘了暖轿,因此,永寿宫外面停着的只有兰嫔的轿子。 德嫔一一给若幽、宜妃行了礼,又与兰嫔、敏嫔见了平礼。 行礼之后,若幽看着精心装扮过、明显是精神正常的德嫔淡淡道,“德嫔今日来见本宫可是有什么事儿?” 德嫔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安然坐着品茶的宜妃几人。 宜妃放下茶盏,“看样子德嫔是想和娘娘单独说几句了。” 兰嫔很是善解人意地看了德嫔,又对着若幽恭敬道,“不如臣妾等人回避一下,想来是臣妾几人在这里德嫔不好开口。” 若幽摆了摆手,示意宜妃、兰嫔、敏嫔稍安勿躁,“德嫔,有什么话便直说吧,宜妃协理六宫,是本宫的左右手;兰嫔、敏嫔与本宫交情匪浅,本宫这里没什么是不能她们让知晓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德嫔一咬牙,不再迟疑,上前几步,对着若幽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皇贵妃娘娘,臣妾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还望皇贵妃娘娘应允。” 若幽摸摸腕间的白玉镯,淡淡道,“说说看,你想要求本宫何事儿。” 德嫔抿了抿唇,直接跪在地上,仰头看向若幽,坚决道,“臣妾求皇贵妃娘娘将………四阿哥还给臣妾!”言罢,便一头磕到了底。 除了若幽还保持着淡然,包括宜妃在内的三人俱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德嫔。 半响,宜妃、兰嫔、敏嫔又互相看了看,怀疑自己莫不是听错了? 对视一番后,几人这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那么,德嫔这是………疯了吗? 回过神来,宜妃蹙眉看着德嫔,提高了几分声音道,“德嫔,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于宜妃的话,德嫔却是如同未曾听见一般,对着主位上的若幽又磕了一个头,声音比之之前又拔高了一些道,“求皇贵妃娘娘将四阿哥还给臣妾!” 见状,宜妃直接黑了脸,这个德嫔竟然敢无视她的存在! 挨着宜妃坐着的兰嫔见宜妃沉了脸,忙劝慰宜妃,可莫要和德嫔一般见识。随即,又看向跪着的德嫔,“德嫔,你如今也是一宫主位了,应当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在皇贵妃娘娘面前不得放肆。” 敏嫔跟着道,“德嫔姐姐,皇贵妃娘娘念着你痛失爱子、精神恍惚,不与你计较,你也要适可而止才是,可莫要蹬鼻子上脸!四阿哥的生母可是当今的皇贵妃娘娘,这可是天下人皆知的事儿,与你德嫔可是没有分毫的关系。德嫔………做人可是要认清自己才好。” 如果说兰嫔的话还算是给德嫔留了几分面子的话,敏嫔的这一番话可谓是半分情面都没有留,端的是严厉与刻薄。 也不怪敏嫔针对德嫔,之前都是贵人的时候,德嫔便时常在敏嫔的面前拿乔。 敏嫔虽然出身不高,但好歹也是正经人家的嫡出格格、通过选秀选进宫的,阿玛官拜四品佐领。 德嫔不过是之前明贵妃宫中的一个洗脚婢,长得有几分姿色、按摩的手法也是不错,后来便伺候了康熙,成为了天子御嫔。 成为了康熙的女人之后,德嫔知道自己的文化水平不高,便做起了解语花的角色,康熙倒也很是受用,贤良淑德、宽容大度、恭顺有礼,这边是康熙对德嫔的印象,也是德嫔刻意营造出来的。可是这样的形象久了,在后宫这群身经百战、身具火眼金睛的女人眼中,便是虚伪与做作,恐怕也只有刚进宫、没什么城府的人,才会和德嫔亲近,知晓些内情的、有身份地位些的,都很是瞧不上德嫔的假面菩萨的样子呢。 德嫔抬起头,直视着若幽,“皇贵妃娘娘………” 宜妃正想说什么,却是被若幽轻描淡写地一看缩了回去……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德嫔。”若幽开口,“本宫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想到要如此理直气壮地,来向本宫要本宫的四阿哥的呢?” 德嫔眼中带着几许不可置信,“皇贵妃娘娘,虽然如今四阿哥实际在了您的名下,可是也不能够抹杀臣妾才是四阿哥的生身之母这个事实呀!” “德嫔,你可知万岁爷已经在玉碟上将四阿哥记在了本宫名下?本宫不仅仅是胤禛的养母,更是他名正言顺的…………生母。”若幽淡淡看着德嫔,幽幽道。 德嫔眼中带了些许不以为意,轻嘲道,“玉碟?可写便可改,皇贵妃娘娘,事在人为。只要皇贵妃娘娘将四阿哥还给臣妾,玉碟的事情,在从长计议便是。” 若幽拨拨指甲,点点头,淡淡道,“凭什么?” 德嫔面上一喜,随即磕了一个头,“臣妾谢皇贵妃娘娘。” “噗……”宜妃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看着在场所有人,包括磕头的德嫔都抬起头投来的目光,宜妃掩唇道,“咳咳,德嫔,你继续,继续啊。” 实在是太精彩了,若幽的那一本正经的一句“凭什么”简直刷新了宜妃对于若幽的了解,真的是很难想象一直以来堪称后宫女子仪表典范的温皇贵妃娘娘………竟然能够说出如此接地气的话,而随之而来的德嫔的动作更是………让人瞠目结舌,这也太………嗯,太具喜感了吧! 在场的众人对于德嫔这样良好的自我沉浸式的自以为是,俱是无法维持之前对着德嫔的严肃态度,便是一向淡定的若幽也不禁抽了抽嘴角。 这时德嫔才反应过来,事情好似有些不对,她回头看向若幽的方向,慢慢回想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儿,半响,德嫔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皇贵妃根本就没有应了她! 德嫔带着几分被戏耍之后的愤怒自地上站起来,直视若幽,“皇贵妃这是何意,为何要戏耍臣妾。” “戏耍你?”若幽拨着指甲轻笑出声,淡淡睨了一眼德嫔,“本宫可还没那么无趣。” 若幽的语气、态度无一不表明了对于德嫔的轻视或者说不在乎。 “那皇贵妃这是何意!四阿哥是臣妾生的,从前臣妾不够资格,如今臣妾也是一宫的主位,自然是有资格抚养皇子阿哥的。”德嫔紧紧捏着帕子道。 “那又如何。”若幽仍旧是淡淡的口气,却已是隐隐含着风雨欲来之势。 听着若幽淡淡的语气,宜妃皱着眉头,“德嫔,急流勇退不失为上策,可莫要得寸进尺。” 德嫔嗤笑一声,“宜妃娘娘的孩子没有被旁人夺走,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言罢,德嫔也不再看宜妃,而是对着若幽道,“皇贵妃娘娘,当年你膝下没有皇子傍身,万岁爷将四阿哥送到了永寿宫养在你这里,如今,你已经有了十阿哥,便放过臣妾的四阿哥吧,如今,臣妾只有四阿哥一个儿子了。” 第一百九十章 若幽缓缓站起身,俯视着德嫔,淡淡开口道,“从康熙二十一年九月,万岁爷将胤禛记在本宫名下、本宫成为胤禛的额娘之后,四阿哥胤禛便是我钮钴禄氏与爱新觉罗氏的孩子,本宫从未曾将胤禛与胤?分开来看,与本宫而言,胤禛与胤?并无什么不同,他们都是本宫的儿子。” 德嫔激动大喊道,“你胡说!养子与亲子怎可同日而语!” 若幽淡淡看了德嫔一眼,对着殿门处,微微福身,“臣妾参见万岁爷。” 众人齐齐回头,一身靛青色龙袍的康熙带着胤禛就站在门口。 “臣妾参见万岁爷。”众人回过神来,赶忙对着康熙行礼问安。 “都起来吧。”康熙一边往里走一边淡淡道,路过德嫔时却是半个眼神都没给德嫔。 走近了若幽,胤禛对着若幽恭敬行礼,“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若幽淡淡一笑,扶起了胤禛,随即便被康熙拉着坐了下来。 看着小花厅内站着的宜妃几人,康熙朗声道,“都坐下吧。” 宜妃几人对着康熙略略福身,“臣妾谢万岁爷。”方才坐了下来。 至于德嫔,则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继续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不过德嫔倒是也不在意,只不过,康熙的到来让她有一丝慌张,随即,那丝慌张便在看到胤禛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德嫔看着胤禛便好似看到了一座金山一般,对于旁人的反应反倒是不甚在意了。 侍立在不远处的茶禾看着自家娘娘眼中一闪而过的狂热之色,心中不由得生出些担忧,只是,一屋子的主子,她一个奴婢自然是没有插嘴说话的份儿。 “德嫔想要将老四接到景阳宫去?”康熙喝了一口茶方才看着德嫔道。 德嫔笑着回道,“是,万岁爷,这些年皇贵妃娘娘帮着照顾四阿哥,臣妾感激不尽,只是四阿哥到底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从前是臣妾并无资格抚养四阿哥,如今臣妾有了位分,臣妾便想着接回四阿哥,皇贵妃娘娘如今也是有了十阿哥的,照顾两位阿哥,难免辛苦些。” 德嫔的话倒是显示出了一派贤德的风范,话里话外也好似全是为若幽着想。 不过在座的明白德嫔意图的,却是心下不屑的很,漂亮话谁不说,还不是想着抢过四阿哥以后有个依靠。 康熙放下茶盏,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若幽身边的胤禛,“老四,事情的大概你也都听了个差不多了,你怎么说?” 胤禛走到康熙面前,恭敬地对着康熙行了一礼,方才认真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打从来到这个世上有了记忆起便只有一个额娘,那便是坐在您身边的皇额娘。儿臣只知道,皇额娘在儿臣病了之后会一连数日衣不解带地照顾儿臣;儿臣不小心碰伤时,皇额娘会一边数落儿臣一边给小心翼翼地儿臣上药;天冷了,皇额娘会给儿臣添衣;儿臣去了上书房,皇额娘每日都会派人给儿臣送些点心;儿臣有喜欢的,皇额娘会鼓励儿臣,即便儿臣天资愚钝,不论是学业还是骑射都很是一般,皇额娘也从未苛责儿臣,只是会在儿臣回来之后,用些活络筋骨给儿臣按摩肌肉、让儿臣的身上不那么酸痛,很是温柔地对儿臣说‘好孩子,没关系,你还小,不急,慢慢儿来便是了,额娘相信你’。”说到此,胤禛的眼中多了些湿润,这些都是上一世从未有过的感受,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带了几分黯然道,“皇阿玛,皇额娘对儿臣真的很好,儿臣并未感觉出皇额娘对儿臣与对十弟有什么不一样,甚至在此之前,儿臣都不知道,原来……儿臣并不是皇额娘的亲生儿子。” 德嫔听着胤禛一字一句都是对若幽的眷恋,忍不住愤然出声道,“四阿哥,皇贵妃那是在‘捧杀’你啊!你可莫要被她骗了呀!” 宜妃撇撇嘴,看了一眼上首没什么表情的康熙,开口道,“德嫔,皇贵妃娘娘明明是拳拳的慈母之心,怎的到了你口中便是别有用心地要养废了四阿哥,本宫瞧着四阿哥进退有度、温文尔雅,很是不错呢。只怕………那居心不良的是你德嫔吧!” 德嫔一脸悲愤地看了宜妃一眼,遂对着康熙一礼,“请万岁爷为臣妾主持公道!” 宜妃:……………,目瞪口呆了半响,方才回过神来,今儿个可是见识了什么是颠倒是非黑白、什么是指鹿为马的最高境界。 小花厅内一时之间极是安静,康熙面色沉沉,却是并未言语,好似在思考一般。 胤禛看着康熙的神情,抿抿唇,对于德嫔的打算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胤祚死了,一向认为没有儿子就什么都没有的德嫔自然是一如前世那样将算盘打到了她的身上,后来有了乖巧灵动的十四,便又将他弃之不顾。 想了想,胤禛跪下,对着康熙叩首道,“皇阿玛,儿臣不想离开永寿宫,不想离开皇额娘,也不想与十弟和宝儿分开,求皇阿玛开恩让儿子留在永寿宫皇额娘身边,儿臣只有这一个请求,儿臣不在乎玉碟上儿臣是谁的儿子,只希望能留在这里。”言罢,胤禛有深深地叩了一个头,“求皇阿玛允准。” 下边儿德嫔的脸已经完全黑了,怎会如此,她考虑了很多的麻烦与问题,但却是未曾想到胤禛竟然会这么做。 果然是养不熟的狼崽子,德嫔暗恨,不过面上却是一副做额娘的被伤到了心的悲戚样子,泪眼盈盈却又带着几分痛心疾首地望向胤禛与康熙所在的方向。 若幽看着软声哀求的胤禛,不禁皱了皱眉,若是德嫔之前厉声相向的样子未曾被康熙看到,只怕此事还有的磨,如今这般,德嫔想要要回胤禛,只怕会难上加难,这一点她清楚,想来胤禛也应是清楚的。 正因为胤禛清楚,所以胤禛才选择向康熙下跪,将那极低的可能性再压一压。 第一百九十一章 若幽闭了闭眼,留下胤禛是一定,她自也准备好了后手,只是却是不希望胤禛用如此卑微的方法,虽然这个法子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 罢了罢了,若幽心下叹息,既然胤禛选择了这一步,那么她这个做额娘的自然也是不能拖了后腿。 思及此,若幽自椅子上站起来,转身也对着康熙跪了下来,这大概是自打封了皇贵妃之后,若幽第一次向人下跪,“万岁爷,臣妾恳请让禛儿留在永寿宫。” 没有咄咄逼人,没有梨花带雨也没有厉声哭求,但正是这淡淡的、带着几分恳切哀求的语气,最是让人心酸。 若幽一跪,下面坐着的宜妃等人自然也是不能干瞪眼,纷纷跪下,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支持。 康熙轻叹一声,扶起若幽又扶起胤禛,“这是做什么,朕又何时说过要让老四改了玉碟呢?”说着康熙又扭头对下面的宜妃等人道,“你们也都起来吧。” 宜妃等人谢了恩,坐回了原处。 德嫔瞪大眼,不可置信道,“万岁爷………” 康熙却是未曾理会德嫔,执着若幽的手道,“打从五年前将老四养在你膝下,朕便从未打算要在更改玉碟,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说的没错,老四就是你钮钴禄氏与爱新觉罗氏的儿子。” 若幽点点头,回以康熙一个淡淡的微笑。 康熙与若幽的甜蜜互动直看得宜妃一脸黑线,恩爱甜蜜什么的、夫妻情深什么的能不能不要在她们这群皇帝小妾的面前展现,真真是让人无语至极。 而德嫔却是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直接跪坐在了地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便是连万岁爷也不站在她这一边,没有了儿子,她以后又该怎么办?德嫔想着,越想越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康熙自觉与若幽传递够了情义,便拉着若幽坐了下来,胤禛也被赐了坐。 坐下后,康熙的目光方才扫向了一脸失魂落魄的德嫔,到底是给他生了两子四女、伴了他多年的女人,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道,“德嫔,朕知道老六夭亡你很痛心,老刘也是朕的儿子,朕又何尝不痛心呢?” 若幽一听康熙这话,便嘴角一抽,暗付:六阿哥胤祚的的确确是你的儿子,可是您老都已经有了十二个儿子了,这还是活着的,可算上那些个夭折的,都有二十好几了,又不是天天带在身边的,少了一个,这样的痛心自然是比不上只有一个儿子的德嫔,如何能够感同身受?可真真儿是……… 若幽这细微的神情变化,康熙自然是不曾发觉的,他的注意力都在了德嫔身上。 只听康熙继续道,“朕与你还有三个公主,今日,朕可以给你个承诺,至少会留下一个公主,就下嫁在京城之中,如此,待公主出降了,也可经常进宫陪陪你。”这也算是康熙的恩典了,毕竟,这满宫里数位公主,可只有德嫔得了康熙的这份口谕。 若幽冷眼看着柔柔弱弱向康熙行礼的德嫔,只怕德嫔并不满足于此吧,据手底下的人来报,德嫔所出的三位公主可是不怎么受德嫔的待见呢。 夺子大战结束,眼瞅着康熙明显是打算留下了用午膳的节奏,宜妃等人自然也是不好再留下来,于是便带着自家的宝宝们与康熙行礼告辞,各回各宫去了。 德嫔自然也是被茶禾拉着上了轿子回景阳宫去了。 外人都走了之后,康熙拍拍胤禛的肩膀朗笑道,“好小子,不枉费你皇额娘这些年尽心竭力的把你拉扯大,是个孝顺的。” 对于康熙的夸奖,胤禛面色坦然却带着几分对于皇父的恭敬之色,接受了。 康熙用了午膳,歇过晌,便回了乾清宫,上午会来永寿宫,也是正好考教了皇子们的功课,胤禛对于“农业”的看法很有见解,这才临时起意与胤禛一道去了永寿宫。 胤禛看着一如往昔的若幽,轻轻皱起了眉头,“额娘………” 若幽看着一脸严肃的胤禛,笑着指指椅子,“坐下说,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做什么。” 胤禛依言坐下,眉头皱得更深,“额娘,儿子………” 若幽抬手轻敲了一下胤禛的光脑门,“你这孩子,成日里脑子里竟会胡思乱想,可是担心额娘与你生分了?” 胤禛摸摸被若幽弹了的地方,点了点头,“是,今日,德嫔娘娘,”胤禛深深吸了口气,“额娘,其实,儿子与皇阿玛在德嫔娘娘说想要儿子去景阳宫之时,便已经到了。”所以,基本上全过程都听到了。 若幽点点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早些,不过来的越早,德嫔那歇斯底里的样子,哦,不对,应该是声音,康熙也定是听了个一清二楚才是。 若幽勾勾唇,德嫔多年树立起来的好形象,可谓是毁的差不多了,即便是有着六阿哥的死作为前提,德嫔不“德”的种子也已经在康熙的心中种下,啧啧,德嫔这一次真真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呀。 “你担心额娘与你生分,若是依着你的说法,岂非额娘更应该担心你与额娘生分才是。”若幽轻笑一声,看着胤禛道,“其实额娘心中并无多少忐忑,尤其是在你对额娘行礼之后,额娘最后的那一点不安也是彻彻底底的消散了。” 胤禛不解地看着若幽,不过是一个行礼的动作竟能够让额娘彻底放心?虽然他们彼此都未曾瞒着对方,他也一直都是知道德嫔才是他的生身之母,但是,今儿个,德嫔这么一闹,便好似将这件本应该按下的事儿突然摆到了明面儿上,旁人的揣测与流言蜚语,才是最有可能使得原本知情且亲密无间的母子二人陌路的利器。 他真的是没有底呐! 若幽的这一番话,也是他真真儿无法想象的,他真的很是担心若幽会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儿,会不会怀疑他与德嫔有了联系却是瞒着作为额娘的她? 胤禛从未像这一刻,有过如此焦虑的情绪,也从未像这一刻,对德嫔如此地痛恨,为什么,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德嫔都不能放过他,为什么德嫔就不能盼着他好? 若幽很是慈爱地看着胤禛,“你是额娘看着长大的,不管是康熙二十一年之前还是康熙二十一年之后,哪有一个做额娘的会不了解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子呢。你虽然是个内敛的性子,什么都喜欢憋在心里,但是,你的心思额娘也是能够猜到一二的,这些等你做了阿玛便会知道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胤禛:为什么他觉得,不管是他还是他英明神武的皇阿玛,都不怎么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呢?而且,上一世,不论是养母孝懿仁皇后还是生母德妃好似都对他的想法不怎么了解,根本就不会知道他的喜恶,莫非是对儿子关心不够?胤禛觉得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放开已经有些跑偏的思绪,胤禛看着若幽的神色之中多了几分释然与复杂,长长舒了一口气,“额娘未曾与儿子生分,儿子便放心了。额娘,儿子心中的额娘仅您一人,旁的再无其他人,儿子也是断断不会与额娘生分了的。” 若幽笑着点点头,“你说的额娘都明白,你的心意额娘也明白,既然你我母子心意相通,额娘又何必计较呢?你是额娘抚养长大的,这么多年,额娘自信是不会看错人的。再者,”若幽双眼一厉,目光灼灼道,”额娘怎会让那些个小人称心如意,来瞧着咱们母子的笑话,哼,若是如此,那这些年,我钮钴禄?若幽也算是白活了。“ 胤禛眼中闪过感动,抿了抿唇,郑重道,“额娘,儿子定不会让额娘伤心失望的。” 若幽含笑颔首,母子两个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而景阳宫便没有永寿宫这般的宁静温馨了。 自打德嫔神情恍惚地用过午膳,便好似满血复活了一般,将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碎,整个景阳宫正殿的地上都是各种器物以及碎片。 德嫔足足砸了一个半时辰方才因为砸无可砸,停了手。 茶禾见德嫔瘫软地坐在罗汉榻上,慢慢顺着气,低声对着后边的宫人道,“赶紧的将这些东西收拾了,莫要伤到了娘娘。”言罢,便小心绕过碎片走到了德嫔身后,帮着德嫔抚背顺气。 发泄了一通,德嫔心中的怒火也平息了不少,待到气顺了,这人也冷静了下来。 德嫔制止了给她顺气的茶禾,“行了,给本宫道些茶水来。”从早晨到现在数个时辰她还一口水没喝呢,现在只觉着嗓子火辣辣的,快要冒烟儿了似的。 茶禾应了是,手脚麻利地给德嫔端来了温热的茶水。 一盏茶下去,德嫔可算是舒服了不少。 将茶盏随手搁置在一旁的矮桌上,看着空空如也的殿内以及已经被宫人收拾干净的地面,德嫔发出了冷笑,“好一个皇贵妃,好一个四阿哥!真真儿是本宫的好儿子!”咬牙切齿的意味已是不能够再明显了。 “娘娘。”茶禾有些担忧地轻声唤这德嫔。 德嫔眸色沉沉,“本宫无事儿,如今本宫清醒得很呢!是本宫心急了,今儿个方才被摆了一道,来日方长,且待以后吧。既然不愿意做本宫的儿子,本宫也不稀罕,左右这宫中也没了高位,届时本宫抱养一个也便是了。” 闻言,茶禾松了口气,她就怕自家娘娘一个不冷静再跑去永寿宫或者是御前闹腾,届时,便不好办了。如今,娘娘恢复了冷静,一切便也可从长计议了。 “叩叩叩。”外面传来极轻的敲门声。 “什么事儿。”在得了德嫔首肯之后,茶禾扬声道。 “娘娘,皇贵妃娘娘身边的福总管来了。”小宫女恭声禀报。 德嫔略一思考,站起身,理理衣裳、顺顺龙华,“本宫的旗髻可有松散?” 茶禾帮着德嫔扶正了有些歪斜的旗髻与步摇,扶扶鬓边的碎发,退到德嫔身侧恭敬道,“娘娘,好了。” 德嫔抽出帕子,将左手搭在茶禾的手上,身姿袅袅地走了出去。 “奴才见过德嫔娘娘。”福来见到德嫔便打了个千儿。 “只不知是什么风儿把福公公吹来了本宫这景阳宫。”德嫔温声细语地看着福来。 福来淡淡一笑,“奴才是来传皇贵妃娘娘的旨意的。”说着福来自袖中掏出一张布帛展开道,“景阳宫主位德嫔乌雅氏,御前失仪、藐视皇贵妃威仪、以下犯上,着禁足半年、罚俸半年、罚抄宫规百遍,忘德嫔安守妾妃之德。” 德嫔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脸便沉了下来,即便是之前在殿内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现如今被若幽以加盖了凤印的……懿旨,毫不留情地做了处罚,可谓是里子面子都丢了个一干二净,只怕这满宫里都要笑话她德嫔自不量力。 福来笑眯眯地将布帛递给德嫔,“德嫔娘娘接旨吧。” 德嫔深吸口气,拿过了福来手中的布帛,手却是无意识的攥紧了布帛,“皇贵妃娘娘倒真是看得起本宫,竟是动用了凤印。” 福来看着德嫔手中已经变形了的布帛,缓缓回道,“皇贵妃娘娘统领后宫,肩负教导妃嫔之责,自然是要多操心些的。既然德嫔娘娘已经接了懿旨,那奴才便告退了。”言罢,对着德嫔行礼一礼,便径直扬长而去。 德嫔立在原地好半响,方才自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关上景阳宫的大门,静——思——己——过!” 守门的太监,有些为难地看看拦在一边的索佳贵人与高贵人,又看看德嫔,“娘娘,这” 德嫔阴仄仄地看着两个贵人,“怎么,本宫还做不得这景阳宫的主了?茶禾,去敬事房说一声,索佳贵人与高贵人身子不适,需要静养。” 索佳贵人与高贵人闻言变了脸色,主位是有着通禀自己宫里人身体情况是否有问题的权力的,若是德嫔真的去派人说了,那么她们的绿头牌是一定会被撤下来的,景阳宫的几人本就不怎么得宠,如此便彻底绝了侍寝的机会了。 形势比人强,索佳贵人与高贵人也值得让步,讪笑道,“娘娘说的是,说的是。” 德嫔冷哼一声,转身进了殿内。 若幽与德嫔的夺子风波,自然是到了下午便已然是阖宫皆知了,还未等众人反应,若幽的一道加盖了凤印、申斥德嫔的懿旨亦是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乾清宫。 康熙听着下人来报若幽给德嫔下了懿旨,不由得闷笑出声,看着跪在地上一头雾水的小太监,康熙好心情地挥了挥手,让小太监退下了。 “这丫头的这性子,真真儿是……”康熙摇摇头,“罢了,梁九功,你去挑些鲜亮的革丝缎给皇贵妃送过去。” 梁九功听着康熙的吩咐应了一声,心下暗付,这皇贵妃娘娘可真真儿是万岁爷心尖尖儿上的,明明最后是德嫔娘娘铩羽而归、现在被罚了的也是德嫔娘娘,结果却是皇贵妃娘娘得了万岁爷的安抚,这在万岁爷这儿的高下可是立见呐。 又对着康熙行了一礼,梁九功方才带着一肚子的心思,后退了两步去挑料子去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慈宁宫。 听了宫女的禀报,孝庄眯了眯眼,讥讽道,“看来这德嫔也是个心大的呢。” 苏麻喇姑一边扶着孝庄一边笑着道,“这满后宫哪个妃嫔不想要一个儿子傍身呢。” 孝庄摇摇头,冷笑一声,“德嫔这一次也算是急昏了头,出了这么一个昏招儿,竟是将念头打到了若幽那丫头的身上,若幽那丫头要是不狠狠来一下让她知道疼,哀家才是要奇怪若幽丫头莫不是转了性子。不过是个包衣出身的洗脚婢,能够成为一宫主位便算是对她的恩典了,这是还肖想着再进一步呢,志向倒是不小呢。” “格格一说,倒是让奴婢响起皇贵妃之前说过的一句‘不想当皇后的妃子不是好妃子’,可不是应景。”苏麻喇姑半开玩笑道,“到底还是皇贵妃看得透彻呀。” 孝庄静默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若幽丫头通透着呢,进了这后宫的,甭管位份高低,都有着一份野心,低位的想成为一宫主位的娘娘,做了嫔位娘娘便想着妃位娘娘,做了妃位便想着贵妃之位,成为了贵妃,便想着将皇后拉下来自己坐上去。身居高位,即便是你想着安稳度日,旁人也是断断不会容许的,为了家族、为了孩子,都是要搏上一搏的,没有谁能够例外的。” 远远的,风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既像是在感叹自己的一生,也好似是在叹息后宫女子的无奈。 康熙二十七年正月初一,康熙帝携温皇贵妃钮钴禄氏祭拜天地先祖,温皇贵妃钮钴禄氏成为继其姐昭皇贵妃之后,康熙帝后宫第三个有资格站在皇帝身边,登堂入室的女人。 正月初二,若幽接见内外命妇。 若幽见到了传说中现任沙皇,哦,不对,是罗曼王的掌上明珠、沙俄最美的公主——安娜·彼得罗芙娜公主。 作为恭亲王府的嫡福晋,安娜公主也只得入乡随俗地穿起了旗装、梳起了旗头。 一身石青色的亲王福晋吉服,却是一点都不显得老气;大大的一字头上带着一套赤金镶南珠的首饰,三寸长的珍珠璎珞自然垂下,随着安娜公主的动作轻轻晃动,倒是比带了宝石步摇还要更摇曳多姿几分。 安娜公主有着一头微卷的红棕色头发,搭配着闪耀着光晕的圆润南珠,倒是更衬得美人肌肤如雪、温文如玉了。 安娜公主身后跟着的便是恭亲王的两位侧福晋——萨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羽福晋伊拉里氏。 “臣妇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千岁金安。”安娜公主操着一口沙俄口音带着两位侧福晋向若幽问安。 若幽淡淡一笑,“恭亲王福晋请起。” “谢皇贵妃娘娘。”安娜公主站起身后,便走到了一旁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至于两位侧福晋,在正月初二这样命妇觐见的时候,这然是没有地方坐的,只能是站在自家嫡福晋身后;而庶福晋则是根本便没有入宫的资格。 若幽与几位年纪较长的宗室亲王福晋寒暄几句之后,便看向了百无聊赖、坐在椅子上端详茶盏的安娜公主。 “恭亲王福晋来了京城之后可还习惯?”这一句,若幽用的是俄语。 安娜公主猛然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若幽,其他人则是一头雾水地看着若幽,根本没有听懂若幽再说什么。 好半响,安娜公主才试着用俄语回了一句,“我很好,多谢皇贵妃娘娘关心。” 若幽颔首道,“如此也可向罗曼王有个交代了。” 安娜公主“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眼放光地激动道,“皇贵妃娘娘,您真的会说我们的语言!” 若幽浅笑着点点头,“会一些,是跟着本宫母家的六嫂学得。” 安娜公主转了转眼睛,“就是很厉害的那个姓钮什么的侯爷的夫人吗?” 姓钮什么的侯爷………若幽一脸黑线,“是,钮钴禄·阿灵阿,万岁爷亲封的武英侯,是本宫的亲哥哥,家中行六。” 这时候,殿内的一众妃嫔命妇也是反应了过来,若幽这是在用沙俄那边儿的语言和安娜公主交谈。 惠妃不咸不淡地拨着指甲道,“皇贵妃娘娘倒是博学多才,竟是连着这不毛之地的语言都会呢。” 宜妃嗤笑一声,“惠妃姐姐这是见皇贵妃娘娘与恭亲王福晋交谈眼热了吧,皇贵妃娘娘凤仪万千,自然不是等闲之人可比的。” 惠妃面色一沉,“你!” 荣妃笑着打哈哈道,“这样的日子,你们两个便莫要玩笑了。” 惠妃与宜妃同时轻哼一声,到底是顾忌着,便禁了声。 裕亲王福晋和善一笑,看着安娜公主道,“五弟妹看着倒是别有一番风韵,能生出五弟妹这般水灵的人儿,自然也是文化长远之地才是。” 简亲王福晋附和,“可不是,我听着我家王爷说,沙俄的冶铁技术可是不错呢。” 安娜公主听不大懂裕亲王福晋与简亲王附近的话,不过这二位福晋一直是看着她的,想来也是和她有关,眨眨眼睛,便大方一笑,不大熟练地用汉语道,“多谢夸奖。” 众人闻言却是纷纷掩了唇,轻笑出声。 安娜公主见众人笑,便也跟着笑,众人见状却是笑得愈发开怀了。 作为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公主,安娜公主正在努力地融入大清上层的贵妇圈子。 一名小宫女快步进入殿内,素颜见状悄悄离开若幽身边,走到小宫女低声询问。 未几,素颜便回到了若幽身边,耳语了几句。 若幽点点头,淡淡道,“知道了。” 僖妃扬声道,“皇贵妃娘娘得了什么喜信儿,也说出来给臣妾们乐一乐。” 若幽淡淡睇了僖妃一眼,“明贵妃发动了,到也算是件喜事儿。” “正月添丁,可算是大喜事儿呢。”康亲王福晋笑呵呵道。 若幽点点头,“明贵妃也是个有福气的。” 僖妃撇撇嘴,“究竟是皇子还是公主,还未可知呢。” 惠妃凉凉道,“不管是什么,也总比生不出来的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 惠妃今儿个这是吃了枪药了,怎的见谁怼谁,若幽不易察觉地皱皱眉,“好了,总归皇家又要有新生儿降生,的确是件喜事儿,本宫已经着人去禀报太皇太后、皇太后和万岁爷了。” 惠妃和僖妃齐齐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看着对方。 荣妃笑着恭维了一句,“皇贵妃娘娘一向思虑周全。” 若幽对着荣妃点点头,遂又看向了后面坐着的佟国纲夫人,“今儿个日子特殊,本宫分身无暇,佟佳承恩公夫人(佟国纲嫡妻安佳氏)不妨先行一步,道承乾宫也好何佟佳二夫人(佟国维嫡妻赫舍里氏)有个照应。” 安佳氏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若幽行了一礼,满是感激道,“臣妇多谢皇贵妃娘娘恩典。”明贵妃的这一胎不仅仅对明贵妃自己来说很重要,对他们佟佳氏一族也一样很重要,这可关系着佟佳氏一族以后的站队及布局。 若幽淡淡一笑,”素颜,寻个人引着承恩公夫人去承乾宫。 素颜应了是,便与佟国纲夫人退出了大殿。 及至午时,众人一并用过午膳后,家中有女儿在后宫的自然是去了对应的宫室;没有的女儿入宫但能够与宫中的这些个妃嫔拉挂上的,自然也是分拨儿分批地去往了目标所在的宫殿;宗室的福晋们则是前往慈宁宫和宁寿宫觐见两宫太后;剩下的,一小部分便是前往有着姻亲关系且还未出宫的太妃们的住处去了,另一些则是去了畅音阁听戏。 “澜雅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作为钮钴禄府新晋嫡长媳,第一次面见长辈的董鄂?澜雅给坐在上首的若幽行了跪拜大礼。 康熙二十六年十月初二,法咯的长子安泰与和硕郡主澜雅完婚,(婚期是康熙给定下的)当时尚在远方的若幽自然是没有赶上小两口儿的婚礼,也能使让人将礼加厚了三成送到了钮钴禄府。 “快起来,快起来,咱们都是自家人,不兴这些个虚礼的。”看着被素心扶起来亭亭玉立的澜雅,若幽笑着道。 对着有些紧张的小姑娘,若幽招招手,澜雅悄悄看了婆婆富察氏一眼,富察氏笑骂道,“你这丫头,你姑母唤你,你过去便是,看着我做什么。” 澜雅吐吐舌头,“儿媳这不是紧张吗,”看看一脸温和的若幽,“之前也只是远远地见着姑母,只觉着姑母威仪凛然、凤仪万千。” 换了一身妃色绣鸾凤牡丹纹衣裳的若幽无奈道,“穿戴着那样厚重有正式的衣裳,便是想要不威仪些也是难呐。” 澜雅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立在若幽身在,好奇地看了若幽半响。 若幽点点澜雅的额头,“丫头,姑母可与旁人有何不同?是有四个眼睛,还是有两张嘴呀?” 澜雅回过神,嘻嘻一笑,“姑母又不是夜叉,怎会长得那样奇怪。姑母是天上的仙女儿呢,绝代风华。” 若幽以及下面坐着的舒舒觉罗氏、法喀的福晋富察氏、富宝的福晋齐佳氏齐齐笑出声,若幽看着富察氏道,“大嫂,你可是找了个好儿媳妇儿。” 富察氏笑盈盈道,“可不是,不瞒娘娘说,自打澜雅来了之后,家里面比起平日里都多了几分人气儿呢!” 舒舒觉罗氏、齐佳氏赞同的点点头,自家的孩子们一个个的都是少年老成,整日里无趣极了。有了这么一个灵动有极有分寸的丫头,平日里确是多了欢乐。 对于一家子人都极为喜欢澜雅,若幽也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这桩亲可是不错呢。 自素心手中的盒子里拿过一只金累丝镶粉水晶的鸾鸟步摇,若幽将之轻轻插到澜雅的旗髻中,后退两步,点点头,“果然还是小丫头戴着这首饰好看。” 澜雅微红了小脸,微微福身道,“谢姑母赏赐。” 若幽失笑,“这不是赏赐,是姑母送给你的见面礼,本是一套一十二件的,我挑了这一只步摇,倒也与你今日的服饰相得益彰,余下的,你回去换了头面再戴便也是了。” 看着盒子里晶莹剔透的粉水晶首饰,便是一向是见惯了若幽大方的几人,也不禁愣了愣神,舒舒觉罗氏微微蹙眉,“前些日听说湖广总督进献了一块儿质地极好的粉水晶,不会便是这一块儿吧。” 若幽笑着颔首,“万岁爷给了我,让我打些首饰,只是…………我如今不过是双十年华,却也是不适合这样的的颜色了。今儿个见了澜雅戴上,才是觉着找对了人呢。” “那公主那边儿?”富察氏问道。 若幽摆摆手,“那丫头,就喜欢个金色的、红色的,与这粉水晶一道儿进献的黄水晶一早儿便已经被那丫头从她皇阿玛哪里要走了。” 说到宝儿那丫头的喜好,若幽也是无奈,如今这宫中但凡是亮闪闪的红、黄二色的宝石、钻石,没有一个能够逃得过这丫头的魔掌的,而不论是孝庄、太后还是康熙对于宝儿独特的喜好都并无二话,反很是支持。 若幽在反对无效后,便也索性不管了,反正生在皇家,又是唯一的固伦公主,这也不是太出格的事儿,爱咋咋地吧。 作为额娘的若幽也很是心累呐,明明是个小丫头却最是不让人省心。 于是一套价值连城的粉水晶头面便被澜雅收入囊中,作为极有身份的和硕公主的幺女,澜雅也是被若幽的财大气粗给震惊了,皇贵妃娘娘好有钱、好大方——这是澜雅对于第一次见面的若幽的最深的印象。 “对了,一会儿将这些个细绸带回去,就当是给六嫂的贺礼了。”说着若幽将目光自一旁的盒子上挪开,带了几分埋怨地看了舒舒觉罗氏一眼,“六嫂都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额娘竟也不差人到宫里说一声。” 舒舒觉罗氏笑着道,“你六嫂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向是个大大咧咧的,我们也就比你早知道两日罢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说着舒舒觉罗氏带了几分庆幸,“这事儿说起来便生气,你六哥前些日子休沐竟还带着你六嫂去了庄子上猎兔子,真真儿是越发不知道轻重了!” 若幽:六嫂好彪悍。 “那后来呢?”若幽有些好奇。 阿灵阿与完颜?静敏成婚后,这么多年,两个人的感情是越发好了,自打回了京城,两个人将孩子往府里一丢,三五不时地便去庄子上泡温泉、跑马,真真儿是好不快活。 舒舒觉罗氏轻哼一声。 富察氏笑而不语。 齐佳氏抿唇道,“六叔被罚回乡祭祖去了。” 逢年过节的回乡祭祖到也正常,不过这大过年的,啧啧,看来,这一次为了孙子,额娘这一次也是下了狠心了;而且,看如今这情况,估计大哥、四哥夫妇都是没求情,谁让阿灵阿夫妻两个这么惹人嫌呢?若幽想着自家六哥一脸幽怨地辞别亲亲媳妇,便觉着这情景简直不能更有趣了。 申时过半,画意快步入殿,“娘娘,和硕哲慧长公主在外求见。” “快请进来。”若幽倒是没想到本应该在慈宁宫陪着孝庄的和硕哲慧长公主竟然会跑到她这里来。 “哲慧参见皇贵妃娘娘。”和硕哲慧长公主向着已经站起身的若幽行了一个万福礼。 舒舒觉罗氏婆媳几人自然也是对着和硕哲慧长公主福身行礼。 若幽扶住和硕哲慧长公主,“皇姐怎生如此客气,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的。” 和硕哲慧长公主亦是笑着道,“礼不可废嘛。” 再次落座,和硕哲慧长公主看着一边儿乖巧的女儿,暗暗点头,准头看向若幽带了几分小心道,“不知道澜雅这丫头可有给娘娘添麻烦?” 若幽了悟,这是怕自家闺女受气了,“澜雅这丫头的性子本宫很是喜欢,又是没事儿的话倒是可以常来本宫宫里坐坐,想来昭阳也是会喜欢澜雅这个表嫂的。” 见若幽的话不似作假,和硕哲慧长公主也是放下心来。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若幽便先回了内殿换回了之前的装扮,瞧着时间不早了,便带着一众女眷前往太和殿参加宫宴。 宫宴结束后,康熙随着若幽回了永寿宫,夫妇二人换下沉重的大衣裳,若幽迟疑地看了康熙半响,最终还是开口道,“万岁爷,明贵妃那边儿…………” 康熙跨进浴桶,舒服地叹谓一声,不甚在意道,“梁九功已经去守着了,据情况看,还要好些时辰呢。今儿个也累了一天了,明儿个一早咱们再去便也是了。” 若幽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康熙,很是不雅地耸了耸肩,左右不是她在生孩子,既然人家皇帝不想去,正好本来她也不想去的,如此,晚上可以好好儿地在自己的寝殿里好好儿睡上一觉,还不用担心被有心人拿出这件件事儿来咬住不放。 翌日,康熙与若幽用过了早膳,方才施施然乘着暖轿晃到了承乾宫。 进了承乾宫的大门,绕过影壁,便听得一声声痛呼自偏殿传来。 “皇上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眼尖的小太监见到康熙和若幽,跪地行礼的同时不忘高声唱喏。 偏殿内的门打开,呼呼啦啦出来了一大片人,“臣妾(嫔妾)参见万岁爷、皇贵妃娘娘。” 若幽仔细一瞧,除了承乾宫的低位妃嫔,五妃之中来了三个,宜妃、荣妃作为协理六宫之人自然是在列的,另一个则是新封的僖妃了;至于嫔位上,德嫔被禁足、灵嫔有了身孕在自己宫里养胎、兰嫔需要照顾得了风寒的十一阿哥,因而只有成嫔、通嫔、定嫔、敏嫔等四人在。 若幽看着一身绣缠枝芍药桃红旗装、带着一整套红玛瑙头面的僖妃,眼神之中划过几许流光。 “都起来吧。”康熙沉声道。 “谢万岁爷。”众人站起身,承乾宫的妃嫔以及荣、宜二妃,面上不约而同地都带了几分憔悴与苍白,眼睛也是红红的,显然是已经熬了不短的时辰;僖妃以及另外的嫔位们状态则是好了不少,尤其是僖妃,精神奕奕。 看着疲惫的荣、宜二妃,若幽再一次暗暗感谢了康熙一把,对于照看敌人生孩子这样的事儿,她还真真儿是没什么兴致,不补刀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撩开偏殿的帘子,一股子沉闷的便扑面而来。 若幽与康熙在朝阳的榻上坐了,便有宫人端上了新沏的茶水。 康熙喝了一口手边的茶水,轻轻皱了一下眉,遂看向了荣妃,“荣妃,明贵妃的情况如何了?” 荣妃面上一喜,显然是对于康熙的问询有一些受宠若惊,不过很快便平复了心情,对着康熙微微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明贵妃娘娘到底年纪也不小了,虽说也不是头胎,可这一胎与上一胎隔了十余年,产道早已封闭,自是要慢些的。万岁爷来之前,里面的接生嬷嬷说已经开到了九指了,想来应也快了的。” 康熙点点头,淡淡应了一声,再没了下文。 半刻钟之后,惠妃也到了。 康熙淡淡受了惠妃的礼,便让惠妃静静一边儿坐着去了。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只听得产房里一阵惊呼,随即便自产房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了一名身着紫檀色绣如意纹、约莫五十上下的老嬷嬷。 若幽看了一眼康熙一眼,轻呵道,“慌什么!” 那名老嬷嬷对着帝妃二人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皇贵妃娘娘,明贵妃娘娘见了红,情况不大好,奴婢是来问若是万一保大还是保小?” 康熙脸色更沉了几分,须臾,吐出一口气,“朕大小都要保!”说着,康熙自榻上站起,“李德全给朕将金院正、杜御医还有齐院判都叫来,梁九功你去取来罗曼王进献的雪莲来。” 不到两刻钟,几位医术高超的医者便已经跪在了康熙的面前,康熙黑着脸让几人去给你明贵妃看诊,要求务必保住明贵妃以及腹中的龙裔。 午时过半,一声细弱的啼哭声自产房响起。 康熙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金院正慢慢自屏风转出来,带着几许微笑地对着康熙作了个揖,“恭喜万岁爷,再得一位明珠。”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到底金院正年纪不小了,折腾了一上午,此时虽面上带笑却也难掩疲惫。 听到明贵妃生下了一位公主,荣妃、宜妃以及惠妃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有一个压在上面有子有女的皇贵妃已经够了,要是再来一个有皇子的贵妃而且还是出自皇帝母家,这明贵妃还不得上天了去! 若幽倒是没什么心绪上的起伏,明贵妃生的是阿哥还是公主,她都不在乎,不论是什么,她都不会给佟佳氏威胁到她的孩子的机会的。 看着准备挥退了金院正的康熙,若幽淡淡出声道,“明贵妃如何?” 金院正愣了一下,见康熙也看着自己,方才回过神,恭声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明贵妃娘娘并无性命之忧。” 若幽挑眉,没有性命之忧?“金院正不妨将那后半句也说来。” 金院正苦笑,“娘娘慧眼,明贵妃娘娘虽无性命之忧,身子却是彻彻底底地坏了,只怕于寿数有碍,且便是小公主也有些不足之症。” 康熙轻哼,“皇宫大内还能缺少了好药不成?有好药尽数供着承乾宫便是了。” 金院正擦擦额头的上的汗,连声应是。 其余的妃嫔也都笑着恭喜康熙,康熙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直接让梁九功带着人去慈宁宫和宁寿宫给孝庄和太后报喜去了。 慈宁宫和宁寿宫得了消息,孝庄和太后都只是按照惯例进行了赏赐,显然不论是孝庄还是太后对明贵妃辛苦诞下的小公主都没什么期待。 消息传到宫外,期待了这个孩子大半年的佟佳府上,却是半点也无喜气。 佟佳承恩公府书房。 佟国纲与佟国维两兄弟对视一番,最终,佟国纲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叹息一声道,“罢了,你如何便如何吧。” 此话一出,佟国纲便好似老了十岁。 佟国维撸撸胡子,笑着道,“大哥,你放心,咱们佟佳氏一族的荣耀一定会延续下去的。” 佟国纲神情淡淡,“但愿如此,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佟国维带了几分关切道,“可要请个太医来瞧瞧?” 佟国纲摆摆手,“不妨事儿,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歇歇便也好了。” 佟国维扶着佟国纲坐到里间的软榻上,便离开了。 佟国纲看着弟弟轻松欢快地背影,眼中的忧虑更甚。 二月十一,据驻守西北的将军回报,喀尔喀蒙古发生内乱,准噶尔部在首领噶尔丹的带领下与札萨克图汗部新任可汗沙喇结盟,两部与土谢图汗部交战。 康熙急招朝中重臣商讨喀尔喀蒙古内乱一事。 三月初一,康熙派出了裕亲王作为天子钦差前往蒙古,进行战事的指挥与调停。 因着朝局可能不稳,本该三月进行的三年一度的选秀被无限期推迟。 五月初七,土谢图汗战败南逃,准噶尔部大军向南挺近。 五月十五,康熙下旨向外蒙古边境增兵十万,由大将军图海统领。 六月二十,灵嫔诞下一位六斤六两的小公主,七日后,边境处传来消息,迫于大清的压力,准噶尔部同意与土谢图汗部言和。 康熙大喜,认为灵嫔所出的小公主乃是伴着祥瑞而生,齿序十三公主,赐名定安。 七月初,准格尔部北撤五十余里。 喀尔喀蒙古内乱基本平定,康熙心情大好之下,下旨选秀于九月初举行。 七月二十,定安公主满月,康熙下旨大办,满月宴之规模远远超出一般公主的满月宴。 康熙二十七年九月初九,重阳佳节,被推迟了半年之久的三年一度的选秀正式开始。 此次选秀,由温皇贵妃钮钴禄氏主持,明贵妃佟佳氏、荣妃马佳氏、宜妃郭络罗氏从旁协助,由于明贵妃自打正月诞下十二公主——康瑞公主后,身体便不大好,因此,选秀一事儿主要为荣妃与宜妃协助。 康熙二十七年的康熙帝已经周岁三十五岁了,人进中年的康熙爷表示,这一次选秀主要给大阿哥胤禔、太子胤礽选福晋,由于涉及到大阿哥,因而,康熙允许惠妃旁观选秀。 此次阅选的地点定在了御花园东边儿的绛雪轩。 第一日进行阅选的是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 孝庄、太后以及康熙悉数到场,康熙仍是走了个过场便离开了,而孝庄与太后却是留了下来。 孝庄当仁不让地坐在了正中的主位上,太后坐在了孝庄的左边儿,若幽则是坐在了孝庄的右边儿,至于明贵妃、荣妃、宜妃、惠妃四人便就只能坐在下首两边的椅子上了。 选了近一个时辰,正黄旗共计选出了二十七位秀女,到了镶黄旗,不过第二轮便出现了一个该是熟悉的人,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之女——佟佳●嘎鲁玳,像佟佳氏这样原本的汉军旗家的女子名字一般都是带着些书香气的、婉约而富有内涵的名字,而不是满族名字。 佟佳●嘎鲁玳,佟国维最小的女儿,明贵妃佟佳氏同父同母的妹妹,若幽微微眯了眯眼,看着下方端庄甜美中却又带着几分天真青涩的不过二八年华的少女,好一个“嘎鲁玳”,好一个“凤凰”! (在满语中“嘎鲁玳”便是凤凰的意思) “哀家听说这佟佳秀女是明贵妃的嫡亲妹妹。”孝庄看着下方行礼的佟佳●嘎鲁玳淡淡问道。 明贵妃站起身对着孝庄行了一礼,方才带着几分虚弱地恭声道,“回太皇太后的话,确是如此,小妹乃是康熙十二年生人,是臣妾阿玛与额娘的老来女。” “抬起头来。”太后看了看不再做声的孝庄,出声道。 佟佳●嘎鲁玳柔柔应了一声,抬起了头,不过倒是按着规矩看着不远处的地面。 “长得倒是不错。”孝庄语气平平,看了一眼还立在原地的明贵妃,“行了,明贵妃你也坐吧。” 明贵妃这才再次谢了恩坐下。 下面,已经跪了近两刻钟的佟佳●嘎鲁玳勉励稳住自己的身形,保持端庄标准的姿势。 第一百九十七章 孝庄看了若幽一眼,若幽会意,“秀女佟佳氏,可识字?读过什么书?” 佟佳●嘎鲁玳柔声道,“回皇贵妃娘娘话,在家中阿玛请过女夫子,臣女略识得几个字,不至于做了睁眼瞎。臣女平日里读些《女则》《女戒》。” 中规中矩的答案,不过……若幽看了神情淡淡的孝庄,心中下了结论:过关很难。 “在皇帝身侧侍奉,什么都不懂,要你何用!”孝庄凉薄道。 佟佳●嘎鲁玳霍然抬头,震惊失色道,“太皇太后,臣女” 孝庄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下一个。” 一旁侍立的太监会意,“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之女——佟佳氏,撂牌子,赐花!” 两个极有眼色的嬷嬷上前扶起佟佳●嘎鲁玳,笑容可掬道,“佟佳格格,这边儿请。” 佟佳●嘎鲁玳将目光转向明贵妃,“明贵妃娘娘,姐姐” 明贵妃叹了口气,扭过了头。 其余旁观之人均是面露几分不屑,太皇太后在此,别说是一个明贵妃,便是万岁爷,也是不好直接拂了太皇太后的面子的,不过是一个女人,在“孝”字面前,并不值得一提的。 如此,佟佳●嘎鲁玳便被“请”出了绛雪轩。 康熙二十七年的选秀,佟佳●嘎鲁玳一选成名,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当今皇帝的嫡亲表妹、明贵妃娘娘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更因为这位佟佳格格是唯一一位被太皇太后下令请出绛雪轩的。 选完了镶黄旗的秀女,明贵妃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告病回了承乾宫,众人了悟,明贵妃这是知道自家妹子要来参选给自家妹子撑场子来了的,结果场子没撑住,面子倒是丢了个干净。 因着之前已经选了几名身份贵重的蒙古贵女入宫,这一次选秀,便只留了几名出身一般的蒙古贵女准备赐婚宗室。 经过几日的选秀,满蒙汗八旗一共选出一百一十九名秀女,至于这百余名秀女之中又有几人能够留在宫中便要看接下来的一个月了。 九月底,康熙下了圣旨,为大阿哥胤禔、太子胤礽赐婚。 正白旗汉军都统、三等伯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为太子胤礽之嫡福晋;尚书科尔坤之女伊尔根觉罗氏为大阿哥胤禔之嫡福晋,郎中巴奇纳之女吴雅氏为格格。 大阿哥的婚期定在了来年的三月二十,太子的婚期则是定在了十月初十,都是上上大吉、宜嫁娶的好日子。 除了被赐婚的四名秀女,剩余的一百一十五名秀女中,有十一人留宫,其中值得一提的便是被分在承乾宫的三品协领祜满之女瓜尔佳氏第一个侍寝,侍寝之后便被封为了贵人,赐了“和”为封号,是为和贵人。 本该是争奇斗艳的康熙二十七年便翻了篇儿,迎来了康熙二十八年的春天。 二月初,已经失宠了一年有余的德嫔,在去往宝华殿的路上偶遇了康熙,没有萎靡不振、没有苍白瘦削,温婉知礼的德嫔不过寥寥数语便将康熙拐回了景阳宫,自此一连五日康熙都宿于了德嫔的景阳宫。 二月十五,后宫众妃嫔齐聚永寿宫。 若幽看着左首空着的椅子,淡淡道,“康瑞公主还未见好吗?” 和贵人起身对着若幽一礼,“回皇贵妃娘娘,康瑞公主已经退了热,只是明贵妃娘娘放心不下公主,还请皇贵妃娘娘恕罪。” 和贵人出身大族,端庄守礼,被分到了明贵妃的承乾宫后,倒是与明贵妃处的不错。 若幽点点头,“也是难为了明贵妃,康瑞公主见好了便好。” 康瑞公主自打出生便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混着一个同样整日里面色苍白的明贵妃,承乾宫如今已经快要变成了“药宫”了,而打从康瑞公主降生,明贵妃为人也低调和善了不少,对于紫禁城中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很少理会,倒是给人一种有女万事儿足的感觉。 康瑞公主身体不好,却也是病病歪歪地养过了周岁,这也让得一众太医惊讶了好些时候,之前他们可都是没有什么信心的。 康熙对于表妹明贵妃一改往日的跋扈变得如同十几年前一般温婉动人甚至带了几分母性的光辉,也是感到惊奇,甚至心中隐隐有些“若是早一些给表妹一个孩子,会否他与表妹也不会走到差点儿就决裂的地步”的想法,不过很快英明神武的康熙帝便压下了这样的念头,若是早上个数年,只怕佟佳氏的野心便要直指他屁股底下的龙椅了。 不过不论如何,康熙对明贵妃的印象也是好了不少,一个月里总也会往明贵妃处去个一两次,明贵妃倒也算是因祸得了福,到底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保留了康熙与她的那最后一丝情分。 明贵妃能够明显感受得到康熙对她态度的转变,不过…………那又如何呢?经过了之前的那些个事儿,他们两个终究是再也回不到曾经年少时期,表哥与表妹青梅竹马的青葱岁月了,如今有的只是维持表面平静的皇上与贵妃罢了,不过能够得了康熙的几分怜惜到底对于她以及她的女儿还是好的,她会拼尽全力护着女儿长大嫁人的。 明贵妃这边儿是岁月静好了,但是旁的人难免便要心中泛酸,尤其是这一届新人之中拔过头筹的和贵人也是在明贵妃的承乾宫中,承乾宫如今即便算不上是最炙手可热的,那也是各宫之中数一数二的。 僖妃拨拨珐琅镶宝石的护甲,带着几分不怀好意道,“不论如何,明贵妃也该和皇贵妃娘娘这边儿说一声才好,如今被娘娘问起了,才派个贵人出来算是怎么回事儿。” “僖妃娘娘说得在理,不过想来是明贵妃娘娘一时疏忽了。”德嫔温声道说着看向若幽,“还望皇贵妃娘娘莫要怪罪明贵妃娘娘的慈母之心。” “冷了这么久,德嫔倒是知礼了不少。”宜妃似笑非笑地看着一派贤良淑德模样的德嫔。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不过德嫔,”宜妃冷冷一笑,“你这话是说皇贵妃娘娘没有慈母之心么?” 德嫔低声道,“宜妃娘娘怕是误解了臣妾的意思,臣妾” “本宫看你便是这个意思!”宜妃斜睨着德嫔,“本以为德嫔修身养性了这么久该学乖了才是,啧啧,没成想,到更加的牙尖嘴利了。” 德嫔闻言脸色一白,也坐不住了,自椅子上跪下,“皇贵妃娘娘明鉴,臣妾绝无半分对皇贵妃娘娘不敬之意,臣妾只是心疼康瑞公主小小年纪便整日与那苦涩的汤药为友,怜惜明贵妃娘娘这个额娘的不易,皇贵妃娘娘也是做额娘的,自然也是明白‘伤在儿身,痛在娘心’的。” 说来这康瑞公主也的的确确是可怜,自打出生便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混着一个同样整日里面色苍白的明贵妃,承乾宫如今已经快要变成了“药宫”了,而打从康瑞公主降生,明贵妃为人也低调和善了不少,对于紫禁城中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很少理会,倒是给人一种有女万事儿足的感觉。 康瑞公主身体不好,却也是病病歪歪地养过了周岁,这也让得一众太医惊讶了好些时候,之前他们可都是没有什么信心的。 康熙对于表妹明贵妃一改往日的跋扈变得如同十几年前一般温婉动人甚至带了几分母性的光辉,也是感到惊奇,甚至心中隐隐有些“若是早一些给表妹一个孩子,会否他与表妹也不会走到差点儿就决裂的地步”的想法,不过很快英明神武的康熙帝便压下了这样的念头,若是早上个数年,只怕佟佳氏的野心便要直指他屁股底下的龙椅了。 不过不论如何,康熙对明贵妃的印象也是好了不少,一个月里总也会往明贵妃处去个一两次,明贵妃倒也算是因祸得了福,到底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保留了康熙与她的那最后一丝情分。 明贵妃能够明显感受得到康熙对她态度的转变,不过…………那又如何呢?经过了之前的那些个事儿,他们两个终究是再也回不到曾经年少时期,表哥与表妹青梅竹马的青葱岁月了,如今有的只是维持表面平静的皇上与贵妃罢了,不过能够得了康熙的几分怜惜到底对于她以及她的女儿还是好的,她会拼尽全力护着女儿长大嫁人的。 明贵妃这边儿是岁月静好了,但是旁的人难免便要心中泛酸,尤其是这一届新人之中拔过头筹的和贵人也是在明贵妃的承乾宫中,承乾宫如今即便算不上是最炙手可热的,那也是各宫之中数一数二的。 僖妃拨拨珐琅镶宝石的护甲,带着几分不怀好意道,“不论如何,明贵妃也该和皇贵妃娘娘这边儿说一声才好,如今被娘娘问起了,才派个贵人出来算是怎么回事儿。” “僖妃娘娘说得在理,不过想来是明贵妃娘娘一时疏忽了。”德嫔温声道。 “冷了这么久,德嫔倒是知礼了不少。”宜妃似笑非笑地看着一派贤良淑德模样的德嫔。 敏嫔掩唇笑道,“宜妃姐姐说的是,臣妾也是要向着德嫔好好儿学学呢,这知错就改可是优点呢。” 德嫔依旧是那副贤德的菩萨面,“有皇贵妃娘娘教导,自然是要知礼守规矩的。”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莫要整日里肖想那些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希望德嫔能够明白这个道理。”若幽看了德嫔一眼,面上是和颜悦色的,语气之中的敲打之意却是无人不晓。 德嫔站起身,恭敬地对着若幽福了福身,“是,臣妾谨记皇贵妃娘娘教诲。” 若幽微微颔首,继而扭头看向了荣妃,“钟粹宫紧挨着承乾宫,荣妃,你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又是儿女双全的,明贵妃那边儿你便多照应一下。” 荣妃笑着应道,“理当如此,是臣妾疏忽了。” “行了,时辰不早了,该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若幽站起身,朝外走去。 众人跟着起身,应了是,按着位份依次而出。 慈宁宫。 “参见(皇祖母)太皇太后、(皇额娘)皇太后,(皇祖母)太皇太后、(皇额娘)皇太后万福金安。”众人在若幽后的带领下向两宫太后行礼问安。 “起来吧。”孝庄淡淡叫了起。 “咳咳……”太后突然轻咳了几声,若幽抬头关切地望向太后,太后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众人刚刚坐下,孝庄便自人群中看到了一身宝蓝色绣缠枝芙蓉旗装的德嫔,轻轻皱了下眉,“德嫔。” 德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遂站起身对着孝庄一礼,“太皇太后。” 孝庄端起茶盏慢慢儿地喝了半盏茶,方才徐徐道,“皇帝做什么,不是太出格儿的,哀家便不会插手。只是你作为皇帝的妃嫔便该安分守己,做好一个妾妃该做的事情,如有再犯,哀家,绝不轻纵。” 德嫔低眉顺目、恭恭敬敬道,“是,臣妾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作为妃嫔尤其是已经侍候皇帝多年的老人儿,‘雨露均沾’四个字,德嫔,你扪心自问,可曾做到?哀家可是不想这后宫里再出现第二个董鄂氏了。”孝庄神色淡淡却是不乏威慑。 此言不可谓不诛心了,德嫔直接跪倒在地,脸色变了又变,终是抿了唇,深深一拜,“臣妾惶恐,万不敢言行无状。”端的是谦卑恭敬之态。 孝庄轻哼一声,“一直跪着,怕不是要说哀家薄待了你,起来坐吧。” 德嫔垂首恭谨道,“臣妾谢太皇太后。” “咳咳………”太后轻咳几声,一旁侍立的塔娜忙给太后递上茶盏。 若幽听得太后轻咳,带了几分关切道,“皇额娘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请御医来瞧瞧。” 孝庄赞同地点点头,“身子不舒服便宣太医来瞧瞧,讳疾忌医可不好。” 太后微微一笑,温和道,“一到了换季,总是要咳上两声的,让皇额娘和皇贵妃忧心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既是不适便早些回去歇着,吩咐小厨房炖些银耳雪梨,多少进些,许是会舒服点儿。”孝庄看着太后叮咛道。 太后不好违逆了孝庄的好意,便点点头,“那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言罢,站起身,若幽上前扶住太后,对着孝庄微微屈膝,“皇祖母,臣妾送皇额娘回去,您便放心吧。” 孝庄满意颔首。 若幽这才扶着太后往外走去。 “臣妾恭送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众人起身行礼。 见着若幽与太后离开,孝庄摆摆手,“行了,哀家也乏了,你们也都跪安吧。” “是,臣妾等告退。”众人再次行礼这才离开了慈宁宫。 回景阳宫的路上,茶禾走在肩舆旁低声对着德嫔道,“娘娘莫要往心里去。” 德嫔悠然斜倚在扶手上,低笑道,“本宫虽说不年轻了,可是却也还有好几十年好活,届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且先让她们得意着吧。” 过了几日,紫禁城因着康熙的一道南巡的圣旨炸开了锅。 皇贵妃、僖妃、德嫔随行,至于其他后宫随行伴驾的名单,则是由皇贵妃决定。 一时之间,永寿宫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若幽看着双眼亮晶晶的宜妃,扶额道,“你放心,这次一定让你出去透透风儿。”说着又看向兰嫔,“兰嫔也出去瞧瞧。” 兰嫔有些犹豫,“孩子们都还小,臣妾有些放心不下。” 宜妃掩唇一笑,“那有什么难的,你的胤禃(十一阿哥)和宁安如今都已经满了五岁了,带着出去也没什么不好。” 兰嫔有些惊讶道,“南巡还能够带着孩子们吗?” 若幽淡淡一笑,“没什么不可以的,宝儿叫唤着要出去看看、要坐大船,万岁爷已经同意了。” 兰嫔面上一喜,“这么说来,还是沾了昭阳公主的光儿呢。” 宜妃伸了伸胳膊,舒展了一下身子,“总归能出便是好的。” 闻言,兰嫔一愣,随即叹息一声,“可不是呢,成日里闷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里,都快要忘记了外面的喧嚣与繁华了呢。” 很快随驾的名单若幽便与康熙商定了下来,除了若幽、僖妃、德嫔之外,妃位之中宜妃、惠妃随驾,嫔位上兰嫔、定嫔、通嫔随驾,贵人上则是妍贵人、宣贵人、英贵人、谦贵人、良贵人、和贵人、索绰罗贵人以及新人册封的鄂卓贵人,另点了几名新入宫的常在及答应伺候。 恭妃一向是不受康熙待见的,自然这样的好事儿是轮不上的;荣妃则是需要打点荣宪公主的嫁妆,准喀尔部的首领葛尔丹与大清议和之后便向康熙求取了荣宪公主,康熙将婚期定在了今年的十月,如今自然是要开始准备着了;灵嫔本是在随驾名单的,但是因为担心刚出生的定安公主便自请留了下来,敏嫔也是如此,至于成嫔,根本就不在康熙的考虑范围之内。 三月十三,太后突然病重,只是南巡一事儿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经过商讨,最终若幽决定留下照顾太后,康熙奉太皇太后孝庄南巡。 南巡的日子就定在了三月十五,也就是大阿哥成婚后的第五天,康熙特许大阿哥带着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随行,阿哥们则是从大阿哥一直到十一阿哥全部都被点了随行。 时间上还是很紧张的,被点了随驾的自是开始了紧锣密鼓地准备, 三月十五辰时,若幽带着一众后宫妃嫔于西华门送别孝庄以及康熙。 康熙看着面前盛装的若幽,暗暗点头,即便是已经相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眼前的女子也总是能够给他惊艳之感。 若幽身着一身玫瑰紫绣凤纹的旗装,乌发用凤凰如意纹的赤金扁方挽成一个高高的架子头,八尾金累丝的凤凰头花插在架子头的正中,凤首衔着一串红玛瑙的流苏直直垂到了额际,两侧则是佩戴了镶嵌着合浦明珠的凤凰牡丹花簪,脑后是一朵硕大的金边儿魏紫绢花。 “臣妾恭祝万岁爷一路顺风。”若幽微笑着看着康熙道。 康熙握住若幽的手,“这一次宫里便交给了,皇额娘便要辛苦你了。” 若幽粲然一笑,“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为皇额娘侍疾是臣妾应尽之责。”顿了顿,若幽带了几分关切,“万岁爷在路上也要注意身子才是,南北方的气候差异不小,万岁爷定要保重好自己。” 康熙点点头,随即看向若幽身边儿孩子们,“朕也会看好这几个调皮蛋儿的。” 孝庄也和蔼道,“有哀家在,皇贵妃不必忧心。” 若幽感激地看着孝庄点点头,随即肃了脸色,看着胤?和宝儿,“路上要听老祖母和皇阿玛的话,知道吗?不许淘气,惹老祖母和皇阿玛生气,尤其是你,宝儿。” 胤禛板着脸认真道,“皇额娘您放心,儿子会看好弟弟妹妹不让老祖母和皇阿玛忧心的。” 胤?也赶忙表态,“额娘,儿子会乖乖听话的。” 宝儿吐吐舌头,“知道啦,额娘,这话都要听得耳朵起茧子啦!那个……额娘,女儿要走啦,您可不要太想女儿哦!” 本来带着几分离别的愁绪也是被宝儿这俏皮的话给冲淡了。 “时候不早了,太皇太后、万岁爷,该起驾了。”梁九功走到康熙身边轻声道。 “皇祖母、万岁爷一路保重!”言罢,若幽笑着后退两步,福身行礼道,“臣妾恭送皇祖母、万岁爷。” 康熙握了握拳,遂转身扶着孝庄上了凤辇。 因着留下的宫妃们都要为太后侍疾,若幽便免了各宫的请安。 三月底,太后也康复了,说来,太后这病也算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了,竟是拖拖拉拉的近半月才好。 康熙离开了后,这宫里着实是安静了不少了,便是太后好了若幽也没有恢复请安,难得清净两日嘛。 到了五月,天气便热了起来,若幽与太后商量过后,便带着留守人员前往畅春园避暑。 第二百章 “呕………”即便是不断有着凉风而过且本就清凉的延爽楼,也是不能缓解若幽因为长时间乘车而带来的难受劲儿。 素心一边给若幽顺气,一边担忧道,“主子,要不将齐太医请来给您瞧瞧吧。” 若幽漱了口,神色恹恹地靠在美人榻上,“不必了,想来是前几日未曾睡好,今儿个车里面又有些闷热,这才晕车的,说来也是好多年不曾这般晕车难受了。” 素沁在一旁打扇,“主子,奴婢已经吩咐过了,今晚便上些清淡、开胃的膳食。” 若幽接过素颜递过来呈深紫色的大樱桃放进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之中,若幽闭了闭眼,又吃了数个大樱桃,这才感觉那晕车的感觉略略下去了些。 这一次的晕车,若幽足足休养了五六日方才恢复了过来。 到了六月,外面的天气倒是越发的热了,白天,基本上若幽都是能不出去便不出去,到了傍晚暑热消下去些方才会出来走走。 这一日,若幽陪着太后在云涯馆用晚膳。 因着并无外人在场,两人便也没了那些个俗礼,太后给若幽夹了一筷子酥炸小黄鱼,“你尝尝,今儿个的小鱼儿味道不错。” 若幽正要张开嘴咬上一口时,图觉着一股子反胃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匆忙放下筷子,便站起身,却是因着起身太急,眼前一黑,便往旁边儿的地上倒去。 好在后边儿伺候的素心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若幽倒下的身子。 太后自也是吓了一跳,惊魂未定至于忙指挥着伺候的宫人,“快,快将皇贵妃扶到榻上去。塔娜,快去请太医来。” 留宫值守并且跟着来畅春园的太医之中官位最高的便是赫院使,因而,一看到是塔娜去请太医,不仅是齐远便是赫院使以及太后常用的图御医亦是跟着来了云涯馆。 “奴才参见太后娘娘。”三人齐齐跪地行礼。 太后让开若幽身边的位置,坐得略远了一些,急切道,“快来给皇贵妃瞧瞧,好好儿地用着膳,人便倒下了。” 三人之中图御医的年纪是最大的,因此,便由图御医现行为若幽诊脉。 图御医诊过之后,赫院使、齐远分别为若幽诊脉。 诊脉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足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三人会诊这才结束,若幽也算是缓了过来。 太后看着用眼神交流的三人,带着几许紧张道,“如何?” “既是皇贵妃娘娘的身子一直由齐院判负责,不如便由齐院判说吧。”图御医与赫院使对视一眼,撸着胡子笑眯眯道。 齐远倒也不推辞,与图御医、赫院使颔首之后,对着太后躬身道,“回太后娘娘的话,皇贵妃娘娘身体并无大碍。” “那为何皇贵妃会眼前发黑、站立不稳?”太后微微皱眉。 “皇贵妃娘娘…………已经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了,娘娘眩晕是因为起身之时太过着急,才会眼前发黑。”齐远一撩衣摆,跪地道,“恭喜太后娘娘、恭喜皇贵妃娘娘。” 图御医、赫院使亦是跪地恭贺,“恭喜太后娘娘、恭喜皇贵妃娘娘。” 若幽眨眨眼,将手轻轻覆在小腹的位置,有些不可置信,她…………又怀孕了? 太后也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激动道,“好!好!好!” 看着有些发愣的若幽,太后激动之余,眼中也多了几分怜惜,再次坐到若幽身边,将手覆在若幽的手上。 “皇额娘,我………我又有宝宝了。”若幽扭头看着太后轻声道,就好似怕大声一点,吓跑了腹中的孩子似的。 太后拍拍若幽的手,柔声道,“皇额娘知道的,知道的。好孩子,苦了你了。” 太后也知道,自打康熙二十三年若幽伤了身子,虽嘴上不说,但是心里的滋味也定是不好受的,即便是已经有了孩子的,但是哪一个女人不希望多生两个孩子呢?便是后来沙俄进贡了上好的雪莲,游泳了无数名贵的药材制了养身的药丸子,若幽的身子也好了起来,但是孩子这件事,只怕若幽也是未曾抱过希望的,如今咋闻有孕,可不是缓不过来。 图御医抬着明显情绪上下起伏的厉害的太后和若幽,轻咳一声,“皇贵妃娘娘虽说胎像还不错,但是也要切忌情绪上的大喜大悲,这样才有利于腹中龙嗣的健康成长。” 太后用帕子沾沾眼角的泪花,点点头,“是是是,不行哭的。”说着又给若幽擦擦泪水,“这是大好事儿,嗯?” 若幽深吸口气,点点头,“皇额娘,我明白的,这个孩子便是上天给我的恩赐,我会好好儿保重的。”决不能让那些个阴沟里的老鼠们看了热闹和笑话。 太后见若幽的情绪稳定下来,哈哈一笑,朗声道,“赏,都赏,每人赏半年的份例银子!至于三位太医,每人赏黄金百两,哀家要你们务必好好儿地照顾好皇贵妃以及皇贵妃腹中的龙嗣。” 三人只觉着这百两黄金烫手得很,这宫中的鬼蜮伎俩多得很,皇贵妃这一胎………不过再如何,也只得心中苦笑,嘴上却是坚定道,“是,奴才定当竭尽全力,以保得皇贵妃娘娘母子无虞。”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若幽,点了点若幽的额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额娘了,有了身孕自己竟也是不知道。” 若幽苦笑一声,“臣妾的月信一向是会晚上个十来天,便也没往这处想。” 太后轻哼一声,“那也是你身边的人照顾不周,这样的事儿便是你自己忙糊涂了,身边儿伺候的也不应不记得才是。” 若幽拉着太后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撒娇道,“前几日她们是说着要给臣妾请太医来着,不过呀,让臣妾自己给否决了,臣妾自己也是懂些药理,觉着没什么问题,便莫要小题大做了。皇额娘,您可不能发落了她们,她们要是都伤了便没人伺候臣妾、伺候您的小金孙了。” 第二百零一章 太后立起眼,严肃地看着几个素,带着几分厉色道,“罢了,这次看在皇贵妃的面子上,哀家便放你们一马,好好儿伺候着皇贵妃,若幽再出了什么叉子,哀家变脸这此次的疏忽一起和你们算账,知道了吗!” 几个素跪地磕头,齐齐坚决道,“奴婢多谢太后娘娘恩典,奴婢定当舍身护娘娘和小主子周全,万死不辞!” 若幽失笑,“本宫可不要你们几个舍生忘死的,你们可都是本宫的左膀右臂,没了哪一个都不行。” 太后看着这主仆几个互动,亦是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行了行了,要皮也等回了你的延爽楼,哀家这里可不行看你们这些。” “皇额娘说得是极,还不赶紧收起你们这嬉皮笑脸的样子。”若幽板了脸道。 几个素看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主子,很是无奈:好吧,您是主子,您老最大,这锅,变咱们这些个做奴婢的背吧。 “皇贵妃可需要用些安胎凝神的?”太后喝了口茶水,方才看向一旁站着的三位太医。 “皇贵妃娘娘的身子之前调养得不错,上一次生产的亏虚已经尽数补了起来,是药三分毒,依着奴才等人看,娘娘目前并不需要用进补的汤药,在饮食上注意些便可以了。”赫院使微笑道,“奴才等人为皇贵妃娘娘商量出一个养身滋补的膳食方子,有的时候食补比起药补的效果更好。” 如此,太后便也放下了心。 若幽突然想起想来刚刚太后也是吓了一跳,便道,“图御医,你一直扶着这皇额娘的脉案,快来给皇额娘瞧瞧,只怕皇额娘也是受惊不轻呢。” 太后知晓了若幽福中有了自己的小金孙,自然是高兴不已,那还顾得上之前的惊吓,“不打紧,不打紧。”不过到也还是伸出了手。 图御医摸过脉,微微躬身道,“太后娘娘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太后一副:我就是是如此的的表情,看了若幽一眼。 若幽抿唇笑道,“总是要诊过方才安心嘛。” 云涯馆此番如此大的动静,其他的宫阁又如何会不知晓。 还未入夜,整个畅春园便都知晓了当年生产伤了身子的皇贵妃竟然有了身孕! 洲鉴斋。 明贵妃哄睡了康瑞公主,方才转出了内室,坐到了外间的软榻上,喝了一口蜂蜜水,淡淡道,“哦?皇贵妃有了身孕?她倒是好运气。” “娘娘………”彩儿有些忧心道,“您………想开些。” 明贵妃淡然一笑,“本宫如今还在乎这些?”说着明贵妃向着内室的方向望了一眼,“有了康瑞,本宫便已经知足了,旁人便是生下头金龙,本宫也是不在意的。” 彩儿掩唇笑道,“那是,咱们关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便是,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眼不见为净,省得闹腾得慌。” 明贵妃叹息道,“本宫从前执着了这许多年,如今看来,却真真儿是不值,那个位置,从一开始便不会是本宫的,是本宫没有看清了前路,如今,贵妃便已然是本宫的终点了,或许,有一日,本宫去了,表哥会念着些许的情分,让本宫成为同昭皇贵妃一般的,如此便也足够了。” 彩儿皱了皱眉,“娘娘,能看清是好的,只是,老爷…………” 明贵妃冷笑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若非是本宫打小便被灌输了会成为表哥的女人,甚至再进一步,会成为母仪天下的万凰之王,这样的想法,本宫与表哥青梅竹马,又怎会走到差一点儿便情义双绝的地步。本宫的前半生一直都是为着后位、为着佟佳氏一族的荣耀而活,后半生,本宫要为自己、为本宫的康瑞活一次,什么家族荣耀、什么母仪天下,本宫若是立时便去了,又有谁还会记得本宫的付出,人心不古呐!” 彩儿握住明贵妃因为用力有些发白的手,“娘娘,不论前路如何,奴婢都会站在您这一边儿的。” 紫云堂。 荣妃挥退了前来报信儿的小太监,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将博古架上的的青花瓷瓶挥到了地上。 松芝递上一杯上好的雪顶含翠,“娘娘消消气儿。” 荣妃接过茶盏,揭开茶盖儿,却是又猛然盖上,随手将茶盏掷在了小几上,“不喝了,没心情。那钮钴禄氏还真真儿是好命,当年差点儿便丢了性命,时隔多年,竟也能够再次怀上。” “怀上又能如何,生的下来才是本事,便是生下来,那也要长成了才算。德嫔的六阿哥算来也到了进学的年纪了,还不是说没便没了的。”松芝意味深长地一笑,“娘娘的三阿哥可是快要到了娶福晋的年纪了呢。” 荣妃紧锁的眉宇也舒展了不少,“此话不假,若是…………罢了,本宫已经是快要不惑之人了,确是为了宫中有孕的妃嫔便这样争风吃醋,不值得了。” “娘娘能想通了便好,明年咱们的荣宪公主便要去做大妃了,娘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松芝又重新沏了一杯雪顶含翠,放置于矮几上。 荣妃喝了两口,长长舒了口气,“好在本宫的荣宪是个大气且心性坚韧的,这蒙古的大妃,本宫的荣宪定是会长长久久地做下去的。” 荣妃眼含了赞赏之意地看着松芝,“你说得不错,本宫的福气呀,还在后面呢!如今,本宫要做的事儿,便是养足了精神,等着看戏喽!” 言罢,荣妃站起身,向着内室走去。 香合斋。 “想办法将消息给惠妃递过去吧。”成嫔顺顺及腰的长发,“这些个事儿,本也不是本宫一个无宠的小小嫔位能够掺乎的。” 香莲福了福身,“娘娘,惠妃娘娘那边儿恐怕想要的可不是这么简单。” “惠妃的那些个小心思本宫可不想管,便就如此吧,本宫能给她递出消息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何筹谋便是她的事情了,左右本宫也只求本宫胤祐平平安安的取了福晋,本宫含饴弄孙便是。” 第二百零二章 无逸斋。 “太好了,娘娘再次有了身孕,不论是阿哥还是公主,这地位都是更加的,若是个阿哥便更好了。”敏嫔想了想,拉过馨蕊,“本宫记得咱们临来之前将那前些日子才刚刚制好的决明子软枕也一并带来了。” 馨蕊点点头,“娘娘是想要将这用贡品决明子制成的软枕送给皇贵妃娘娘?” 敏嫔颔首,“还要再制些酸甜的蜜饯,有孕之人用了最是开胃不过。” 馨蕊瞧着自家娘娘转来转去地向着要给皇贵妃送去的东西,不禁有些无奈,这兴奋劲儿,便是当初怀了十二阿哥之时也不过如此了吧。 舞墨苑。 “皇贵妃这时候有了身孕,还真真儿是赶得好呢。”灵嫔莲步轻移做到妆台前,“面对皇贵妃,不论是有着什么鬼蜮伎俩也得在了才能实现,远在万里之外便想着对皇贵妃下手,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如今皇贵妃娘娘已经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待到南巡回来,算算时间,皇贵妃娘娘那时也该是差不多七个月了,的确是为时已晚了,若是…………娘娘您届时只怕………”阿蛮一边给灵嫔通头发,一边道。 灵嫔冷哼一声,眼中划过厉光,“本宫盼了多少年才盼来了这个孩子,她竟想着用本宫的孩子作筏子,真真儿是好大的脸!这笔账,本宫可是给她好好地记着呢!再者说,如今本宫已经是一宫的主位,这么些年下来,又如何会是那粘板上的鱼,容着她胡作非为,大不了便是一拍两散。除了本宫的身世,本宫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便是身世,呵呵,如今本宫的身世,这宫里面有头有脸的,又有哪个不知道?想拿捏本宫,她还差了点儿火候!” “好在娘娘的定安公主虽比不了皇贵妃娘娘的昭阳公主,却也是在皇上面前极得脸的,娘娘的亦是春恩常在的呢。”阿蛮笑着道。 灵嫔眼波流转,勾唇一笑,“惯会来打趣本宫,明儿个传个消息出去便也罢了了。” 连着下了两日的大雨,畅春园中的天气也一扫之前的闷热,天空带着些许阴沉,却是阵阵凉风习习。 难得天气不错,太后便在鸢飞鱼跃亭宣了南府的戏子、歌舞伎解解闷子。 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一出大闹天宫,倒是喜庆的很。 “皇贵妃娘娘的气色瞧着可是不错呢。”灵嫔上下打量了若幽,笑盈盈道。 若幽神色淡淡,“这孩子是个乖巧的,不怎么折腾,本宫也舒坦些。” “臣妾听闻民间有个说法——‘儿丑娘、女美娘’,皇贵妃娘娘气色甚佳,怕不是这一次的是个小公主?”荣妃面上笑意又深了几分。 太后“砰”的一声,将茶杯扔在了如意团纹的织金地毯上。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起身跪下,“太后娘娘息怒。” 便是原本热闹的台子上也是瞬间安静。 若幽原本也打算起身应应景,却是被太后按住了,若幽耸耸肩,端起茶盏喝着酸甜的果茶。 喝了半盏茶水,若幽放下茶盏,用帕子沾沾嘴角,缓缓道,“荣妃怕是昨儿个夜里没睡好,精神有些恍惚。松芝还不扶你家主子回去好好儿养养精神,待明白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再出来吧。” 摘了护甲,若幽不紧不慢地剥了一个荔枝递给太后,“皇额娘不必与荣妃置气。这荔枝瞧着便是不错,昨儿个,宝儿还与臣妾言说这荔枝好吃呢。” 太后将荔枝放进口中,荔枝的果肉甜中带着些许的凉意,倒是让太后的火气也降下去了不少。 “皇额娘觉着如何?”若幽含笑问道。 太后点点头。 若幽带了几分惋惜,“可惜臣妾今年是吃不到如此的美味了。” 荔枝容易上火,若幽是喜爱荔枝的,若是不能够进行,那还不如不吃。 太后好笑地拍拍若幽的手,“待明年的荔枝贡上来,个儿大的紧着你吃。” 若幽笑得温婉,双眼一转,“皇额娘,这戏可是要唱着才热闹呢。” 太后见荣妃已经被架了下去,微微颔首,“都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恩典。”足足跪了两刻钟的众人这才坐回了椅子,台上也继续开唱。 此时已是换了《贵妃醉酒》。 恭妃将一颗草莓慢慢咀嚼下肚,闲闲道,“听说万岁爷在苏州纳了一个王姓知县的女儿,其生母之前还是个汉人。据说这王氏容颜姣好,万岁爷甚是宠爱。” 之前太后发火,恭妃恰巧去“更衣”(如厕的文雅说法),等到回来的时候,正好众人坐回椅子,加上恭妃和太后本就有那么一层亲戚关系在,是以恭妃很多时候在孝庄和太后面前都很是得脸的。 成嫔拨了拨指甲,看了太后一眼方才漠然道,“不过是一个知县之女,又是敬献上来的,若是没个好颜色,又如何能够入得了万岁爷的眼。” “万岁爷路过扬州的时候不也收了一名据说很是貌美的袁姓女子,只不知这二人孰强孰弱。”敏嫔温吞吞却很是犀利道。 “不论如何,都是又要有新的妹妹相处了。”顺贵人感叹道。 丰贵人附和道,“可不是,咱们呀便瞧着便是了,年轻娇艳的花骨朵儿总是赏心悦目的。” “再如何总也越不过你们几个去。”若幽看了带着几分拈酸含醋的几人,“宫里自是有宫里的规矩。” 顺贵人刘佳氏是早年侍候康熙的妃嫔,只是家世不显,生下四公主恪宪公主这才被封了贵人。 丰贵人徐氏进宫也有许多年了,阿玛是个地方上的四品官,家世也还算是不错,小产过两次,便再没怀上,如今恩宠也是稀薄的很。 这二人也算是贵人之中的老资历了,除了被一个出身科尔沁部的宣贵人压了一头之外,其余的贵人如英贵人、妍贵人之流那也还真是要排在她们之后了。 “是。”几人齐齐应了,若幽的话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给了她们安慰。 第二百零三章 八月底,石文炳之母、豫亲王多铎之女安穆老郡主逝世,康熙命人快马传书会京城,太子与太子准嫡福晋瓜尔佳氏推迟三年完婚。 除了太子婚期推迟之外,另有一个重大消息传回,立时便再一次轰动了畅春园。 “原以为咱们不过是要多几个身份低下的有着汉人血统的妹妹,却是不成想,竟然会多了一个万岁爷的嫡亲表妹做妹妹。”荣妃感叹,“这日后,宫里只怕是要更加的热闹了。” 明贵妃沉着脸,她的嫡亲妹妹在大选上被撂了牌子,不过时隔一年便爬上了自己姐夫的龙床,成为了姐夫后宫小妾的一员,真真儿是够讽刺的了。 “姐妹共侍一夫,”恭妃凉凉道,“明贵妃也算是成全了一段‘娥皇女英’的佳话了。” 后宫之中不成文的规定,若是家中已有嫡女入宫,便不会再送嫡女入宫固宠,而是会选择庶女或是旁支的嫡女或庶女进宫固宠,如此方才不会乱了主次,当然,若是嫡女病逝或者是逝世与其他的原因,则会再寻机会送嫡女入宫。 在后宫这些个出身高贵的世家勋贵格格眼中,庶女只是工具,只有嫡亲的姐妹才算是姐妹。 在明贵妃明显身体并无大碍之时,佟佳氏的两个嫡女都成为了皇帝的女人,可想而知,对明贵妃来说无异于在她的脸上扇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当年昭皇贵妃娘娘病重,皇贵妃娘娘以贵妃之礼被迎入宫中。”成嫔带着忧虑抿唇道,“只是不知道,如今明贵妃娘娘的嫡亲妹子入宫,是要以什么身份入宫?依着规矩,后宫设贵妃二、妃五、嫔七,妃位与嫔位上都已经满了,便只剩下贵妃之位仍有空余,难不成…………” 明贵妃将手中的茶盏置于桌上,深深吸了口气,冷声道,“位份如何自是要由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岁爷与皇贵妃娘娘商议定夺的,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小的嫔位置喙,成嫔,莫不是平日里大伙儿都看走了眼,这空下的一个贵妃的位子才是你想坐上去的?” 成嫔瞬间白了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明鉴,臣妾可是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呀。” 太后神色也不见好,淡淡道,“明贵妃说的不错,成嫔你作为一宫的主位,是该好好儿地反省一下自己的言行了,回去将宫规朝上十遍,长长记性。” 成嫔闻言舒了口气,“臣妾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不再理会成嫔,转而看向了明贵妃,“明贵妃,宫中的那些个风言风语不必理会,哀家知晓此事与你无关,顾好自己、照顾好康瑞便是,若是有谁言行无状冲撞了你,你便好好儿教导一番,到底也是这后宫里唯一的贵妃,总不能堕了贵妃的名头。” 明贵妃面上好看了不少,起身对着太后一礼,“臣妾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发话了,若幽也不好不表态,“本宫虽说如今因着有孕懈怠了些,却是也不想整日里进耳的尽是些捕风捉影、以讹传讹之事,你们回去都约束好自己的宫人,在太皇天后和万岁爷回来之前,本宫不想再听到任何一丝的风声,否则别怪本宫不讲情面。” 众人齐齐站起福身,“是,臣妾(嫔妾)谨遵皇贵妃娘娘懿旨。” 刚出了云涯馆,便听得后面传来明贵妃的清唤,“皇贵妃娘娘可是要回延爽楼?”见若幽颔首,明贵妃和颜一笑,“恰巧臣妾也要去那边儿摘些凌霄花,可否与皇贵妃娘娘同行?” 若幽点点头,“既是同路,那便一起吧。” “皇贵妃娘娘的肚子看着不大、尖尖的,想来是个小阿哥。”明贵妃看着若幽隆起的小腹,带着几分羡慕道。 若幽柔和一笑,“阿哥也好,公主也罢,本宫只希望是个乖巧、懂事儿的便好。” “是啊,不论怎样都好,总归是自己的孩子,做额娘的哪有不喜欢的呢。”明贵妃神色带了几分黯然,随即又认真道,“不过,依着娘娘如今的处境,到底还是个阿哥的好。” 若幽有些惊讶地看了明贵妃一眼,明贵妃这变化可不是一点点儿,若非是与明贵妃相处了这么些年,若幽都有些要怀疑眼前的明贵妃是不是换了芯子。 明贵妃看着若幽惊诧的神情,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带着几分苦涩地一笑,“娘娘大概不知道吧,臣妾与昭皇贵妃一同入宫,实际上,我还长了昭皇贵妃一岁、与万岁爷是同岁,如今已经三十有六了。” 三十六岁的女人,若幽细细端详着明贵妃依旧美艳的脸庞,即便是放在前世也是不算年轻了,更何况是现在这个社会,这个年纪,是已经可以做祖父祖母的人了。 仿佛知道若幽在想什么,明贵妃叹道,“是啊,旁的人到了我这个年纪都已经是要含饴弄孙了,可笑,我还在想着法儿的争宠夺权,”明贵妃看向若幽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自嘲,“皇贵妃娘娘,你说我是不是蠢透了。” 若幽抿唇,“你又何必如此自贬,世家大族的女子莫不是如此。” 明贵妃带了几分恨意,“世家大族的女子?呵,世家多凉薄之人,没有了利用价值,便会被弃之不顾。进宫这十几年,为了佟佳氏一族,我付出了多少,甚至引得万岁爷不满,可是到头来,我的亲阿玛竟然将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送上了我夫君的榻,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明贵妃悲凉的笑声响彻了这一小片树林,一如那飘飘落落在地的树叶,带着寥落与寂寥。 “他们可曾有想过我的感受?没有的,也不会想,因为我已经再无法给佟佳氏一族带来更多的荣耀了。”明贵妃低语。 佟佳氏的确是无情了些,不过………若幽想到了自己的额娘、哥哥,她相信她的家人! “你还有康瑞公主。”若幽拍拍明贵妃纤弱的肩膀,细声安慰。 第二百零四章 “是啊,我还有康瑞。”明贵妃用帕子试试眼角的泪痕,“让皇贵妃娘娘见笑了。说来也是可笑,这十几年,不论是与你的姐姐昭皇贵妃还是与你,从一开始,我与你钮钴禄氏的女子便一直都是出于敌对状态,却是没曾想,还会有这样敞开心扉的一日。” 言及此处,明贵妃也变得严肃了起来,“皇贵妃娘娘,之前的感慨,福至心灵地想要劝你一句,除了那个位置,真正属于你的只有你的孩子,情爱、权力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在登上那个位置之前,咱们都是棋子,执棋者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便可以剥夺一切。皇贵妃,守住你的心!” 若幽认真看着明贵妃,点点头,“多谢。” 明贵妃勾了勾唇,“除此之外,我接下来要说的,才是这一次邀着娘娘同行,想要和你说得。可千万莫要小瞧了我那好妹妹,佟佳·嘎鲁玳,原本我的好阿玛给她起的名字为——静姝,‘其女静姝’,多好的寓意,不过在她五岁那年,被她自己改成了‘嘎鲁玳’。去年的选秀,我的额娘便进宫与我说了她要入宫的事情,被我回绝了;阅选上,又直接被太皇太后‘请’了出去,本以为便可就此断了她的念想,却是未曾想到,就在太皇太后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是让她成了事儿,此等手段,”明贵妃笑盈盈地望向若幽,虽是笑着却是没有半分温度,“皇贵妃,你可能做到?” 若幽认真思考过后,轻轻摇了摇头,“本宫也不知,不过本宫并不屑于这样做。” 闻言明贵妃大笑出声,甚至笑出了眼泪。 好半响,揩掉泪花,明贵妃带着叹服看着若幽,“皇贵妃果然是爽利人儿,端的是光明磊落,从前是我小觑了皇贵妃你心胸。”说着,明贵妃对着若幽福了福身子,“便是冲着这一点,不仅仅是我不如也,便是她佟佳·嘎鲁玳亦不如皇贵妃也。” 若幽淡然道,“比起阴谋,我更喜欢阳谋,背后使些下作勾当,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皇贵妃当得起‘光明磊落’这四个字。”明贵妃赞叹道。 若幽轻笑,“你倒是这满后宫之中,第一个说本宫是光明磊落之人。” “在这宫中久了,便会变得没有底线,只有成败,成则荣宠一身,败则冷宫度日,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未来,便是要不择手段的。”明贵妃眼神有些悠远。 “是啊,”若幽顺顺鬓边的碎发,“能够出淤泥而不染的,总是少之又少的,日子久了,总是要近墨者黑的。” 走到延爽楼院子门口,明贵妃驻足望着若幽认真道,“若说是有一个人能够笑到最后的,我情愿是皇贵妃你,我看得出,你是有底线的,并一直坚守着这份初心。” 若幽不置可否。 明贵妃仰了仰头,明媚的阳光刺地明贵妃不禁眯了眼,良久,明贵妃方才扭正了脖子,“时候不早了,想来我想要摘得花怕是摘不到了呢,不过,这延爽楼景致不错,以后或许还要来叨扰。” 若幽与明贵妃对视一眼,微微笑道,“好,届时本宫定当扫榻相迎。” 明贵妃轻轻一甩帕子,对着若幽微微一福身,“皇贵妃,这便告辞了。” 若幽颔首,在明贵妃转身的刹那,轻声道,“多谢相告。” 明贵妃身形一顿,“帮了你,或许也是在帮我自己,毕竟,我才是某人的大敌不是么?” 若幽轻轻摇摇头,转身向着延爽楼内走去,远远听得随风而来的叹息,“皇贵妃,愿你一直记得你的初心才好。” 若幽轻轻勾唇,“会得,怎么会忘呢?” 九月中旬,众人回到了紫禁城。 九月底,圣驾回銮,若幽与太后带着一众后宫妃嫔早早地便候在了西华门。 因着有孕,若幽与太后商量过后,便在西华门处摆了长长的条凳,众人一起坐着等,等到圣驾到了神武门,这才起身。 “恭迎太皇太后凤驾,恭迎万岁爷回銮。”众人行礼。 却是未曾听到孝庄的声音,只有一阵急促的车轮碾压石板的声音呼啸而过。 “参见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苏麻喇姑快步上前行了礼。 “这是怎么回事?”太后微微皱了眉。 苏麻喇姑眉宇之间带着浓浓的担忧,“两位主子,太皇太后宣召,请两位主子随奴婢前往慈宁宫,至于其他的娘娘、小主,太皇太后有命:便先回各自的宫室。” 太后与若幽对视一眼,均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不过,眼下还是先去慈宁宫吧,到了慈宁宫,想必便有了答案。 若幽着素心去传了孝庄的懿旨,自己则是同太后分别上了各自的凤辇,一起往慈宁宫而去。 进了慈宁宫,便看到李德全站在东侧的廊下,见着太后与若幽,李德全快步上前,低声道,“奴才参见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二位娘娘可算是来了,太皇太后和万岁爷都在里边儿呢。” 太后与若幽点了点头,便推了门进了偏殿。 绕过屏风、转过珠帘,便看到了一抹挺拔的明黄色身影。 “臣妾…………”若幽正待行礼,便被康熙扶住了。 康熙看着一身丁香色绣缠枝蔷薇旗装的若幽,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辛苦你了,这么大月份了,还让你奔波。” 若幽淡淡一笑,“来给皇祖母请安是臣妾应尽职责,何谈辛苦。” 康熙看着若幽的眼中更添了几许暖色与柔情,看向一旁的太后,康熙放开若幽,对着太后躬身道,“皇额娘。” 太后点点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康熙苦笑一声,正待说什么之时,里面传来孝庄的声音,“可是其其格?” (太后本名博尔济吉特·阿拉坦其其格) 康熙只得咽下到了嘴边儿的话,“皇额娘你们快进去吧,皇祖母大概现在不大想看到朕。” 太后拍拍康熙的手,便与若幽进了内室。 第二百零五章 孝庄身着赭色绣如意蝙蝠纹旗装,一头银发一丝不苟地梳成了一个两把头,旗髻上只插着两根固定头发用的碧玉簪,戴着一条镶各色宝石的同色抹额,闭目侧躺在大迎枕上,面上带着几分疲惫与虚弱。 如此装扮倒是少了平日里那叱咤风云的孝庄太后的威仪,倒是添了几分老来的凄凉之感。 “参见皇额娘(皇祖母)。”若幽与太后一起行礼。 听得若幽的声音,孝庄倏然睁开眼睛,花白的眉毛皱起,“若幽丫头,你怎么也来了?哀家不是让苏麻去传话让你回宫歇着吗?” 若幽柔和一笑,“皇祖母抱恙,臣妾心中担忧,便和皇额娘一同来了,皇祖母可莫要怪罪苏麻嬷嬷。” 孝庄看着若幽的脸色更加和缓,更带了几分慈祥,指了指不远处的圈椅,“快坐吧,想来在西华门外等久了吧。” 若幽与太后依言坐下。 “孩子可还好?”孝庄看着若幽明显隆起的肚子笑着问道。 若幽摸摸圆滚滚的肚子,点点头,正待回话,突然皱了一下眉,随即松开了眉宇。 一直注意着若幽的孝庄岂会没有看到若幽神情的变化,“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不仅是太后在意若幽的这一胎,便是孝庄同样在意,“苏麻!快传太医!” “皇祖母,臣妾无事,不用劳烦苏麻嬷嬷的。”若幽赶忙出声叫住了转身欲走的苏麻喇姑,却是一扭头看见了有些紧张奔进屋中的康熙。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康熙摸摸鼻子,轻咳一声,给孝庄打了个千儿,“孙儿参见皇祖母,皇祖母吉祥安康。” 孝庄轻哼一声,“哀家可不安康。” 室内亦是静默,突然若幽再次轻哼一声,将孝庄的思绪拉了回来。 孝庄这才想起刚刚要做的事儿,康熙也是一脸紧张,刚才子外面便听得孝庄让苏麻喇姑传太医,不知发生了什么,才贸贸然闯了进来。 若幽看着紧张的孝庄与康熙,展颜一笑,“小宝宝见到了老祖母和皇阿玛心中高兴,在和老祖母与皇阿玛打招呼呢。” 康熙将手放到若幽的肚子上,过了片刻,感觉手上被狠狠踢了一脚,“好家伙,不愧是朕的儿子,真真儿是有劲儿!”看到若幽蹙眉,康熙轻轻在若幽的父子摸了摸,放柔了声音道,“乖一些,你额娘不舒服了,你乖一些,待你出来之后,皇阿玛好好儿赏你。” 看着康熙与孩子互动,孝庄原本自打康熙进来便绷着的脸也柔和了不少,“这孩子每日都是如此活泼吗?” 若幽摇摇头,“这么剧烈的胎动还是头一遭,想来也是血脉亲情的的缘故吧。” “孩子动地有劲儿说明健康,只是作为额娘,少不得要受些苦,”孝庄温和地看向若幽,“好孩子,你是个有福气的,不比那些个狐媚子。” 康熙看向孝庄,“皇祖母………” 孝庄挥挥手,不耐烦道,“行了,哀家乏了,你们退下吧。这几日,都不用来请安了,尤其是皇贵妃。” 若幽看着态度坚决的老太太,也只得应了是。 见若幽态度良好,孝庄点点头,“皇帝,你送皇贵妃回永寿宫。” 回了永寿宫,康熙与若幽一道用了午膳,小憩过后,康熙换了一身常服,若幽给康熙整整衣领,“关于佟佳格格的事儿,臣妾也听说了一些,不过,想来能够穿了千里传到京城来的,也多半是流言了。万岁爷,可否同臣妾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康熙对着落地的穿衣镜,满意地点点头,沉吟片刻开口道,“说来此事也是巧合…………” 原来是左翼察哈尔部的博尔济吉特贵人才恩吉雅给康熙的汤羹之中放置了大补的药材,康熙喝下之后觉得心烦燥热,打算去德嫔那边儿透气,确实在这过程中的过程中碰到了随着额娘前来请安的佟佳·嘎鲁玳,佟佳·嘎鲁玳身上的荷包中有着依兰与玫瑰的花瓣,香气与补药两相结合,便成了最好的催情剂。 于是,康熙便阴差阳错地幸了近在咫尺的佟佳·嘎鲁玳。 难怪孝庄会说佟佳·嘎鲁玳是狐狸精了,正经人家的女子谁会带着具有迷情效果的依兰花瓣作为香囊中的香料。 “难怪皇祖母会大发雷霆呢。”若幽叹息,心中却是暗暗诽腹:周围那么多宫女,你随便揪一个也好过找了一个孝庄最是厌恶的人幸了。 康熙亦是很无奈道,“朕也是万分后悔的,只是到底那佟佳氏已经成为了朕的女人,若是就此不管不顾…………” “万岁爷只怕还想着给佟佳格格一个位份吧?”若幽打量了康熙几眼,带着几分嘲讽道,“若只是向着要收进后宫,找个没人的地方安置,想来眼不见为净,皇祖母不会发这么大的火。” 康熙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到底是出身朕的母族,名义上又是朕的表妹、明贵妃的嫡亲妹妹,总不好无名无分地便进了后宫。” “万岁爷大可找个宫女儿问问,愿不愿意无名无分地跟着您。”若幽淡淡道。 “你这丫头,怎的又吃起醋来了,这不是你来问朕的吗?”康熙看着神色淡淡、语气不佳的若幽,才后知后觉,他的小娇妻这是不高兴了呢。 “臣妾只是问问而已。”若幽走到一旁坐下,端起蜂蜜水喝了几口润了润喉咙。 康熙凑过来就着若幽的杯子,也跟着喝了几口,“不错,清清淡淡的。” 若幽淡淡瞧了康熙,没吭声。 康熙扳过若幽的身子,扶住若幽的双肩道,“在朕的心里,你便是朕唯一的妻子,便是再来上十个、一百个女子也是不可能有人取代你在朕心中的地位的。就如同那一桌子的膳食,菜可以有百样儿,饭却只能有一碗。” 若幽眼中闪过惊讶,神色也放松了不少,“臣妾的性子一早万岁爷便是知晓的,臣妾自是不比姐姐贤良淑德的。” 康熙笑着点点若幽的琼鼻,“朕觉着你这样很好。” 第二百零六章 若幽傲娇地轻哼一声,“如今五妃、七嫔之位都已经满员,仅贵妃位上还有空余,万岁爷莫不是打算直接将佟佳格格册为贵妃吧。” 康熙不甚在意地摇摇头,“贵妃之位?她怎配得起,原本宫中便没有嫡亲姐妹一同入宫的,原本朕是打算直接给个妃位,没有封号、不办册封礼也就是了。只是皇祖母听闻此事,却是勃然大怒,后来朕说先将人接进宫,位份的事儿,在从长计议,皇祖母也直接否决了。” 若幽嘴角一抽,难怪孝庄直接翻脸了呢,出身科尔沁的宣贵人如今不过还是个贵人,佟佳·嘎鲁玳竟然肖想妃位,如今,佟佳氏也还是汉军旗呢,如何比得上正黄旗的博尔济吉特氏来得尊贵。 “万岁爷如今是什么打算?”若幽淡淡出声问道。 康熙转转拇指上的扳指,“先便以庶妃的名义将人接进来,至于其他的,容后再议便也是了。” 若幽轻轻一笑,“若是如此,只怕皇祖母那边儿不会同意的。其实,万岁爷何必急在这一时呢,佟佳格格已经被万岁爷幸过了,那便是万岁爷的人了,想来便是给佟国维大人十个胆子也是不敢再将佟佳格格许了的,同样也不会有哪个不起眼的上门去提亲。” 康熙点点头,示意若幽继续。 “那么,万岁爷不妨等上些时日,等此事引起的风波过去,等皇祖母消消气,时间久了,人们便会慢慢儿将此事儿淡忘,届时再将人接进宫来,想来便容易上许多。若是万岁爷现在一定要将人接进来,”若幽叹了口气,“只怕于万岁爷的名声与形象都有损,便是我大清的皇室只怕也会被那些个别有用心之人诟病甚至加以攻讦。” 康熙凝目沉思,不得不承认,若幽的话十分有道理,佟佳氏在阅选时引得太皇太后不悦被直接撂下去的事儿不是秘密,如今他临幸佟佳氏便等同于是忤逆了自己的皇祖母,甚至如今皇祖母为着这事儿已是凤体抱恙,只怕外界已经是颇有微词,若是此时纳了这佟佳氏便是彻底坐实了这“忤逆不孝”的名声,如此自己的一世英名也可谓是毁的差不多了,为了一个几乎是素未谋面的女人,不值得。 想通了来龙去脉,康熙紧锁的眉宇亦是豁然开朗,执着若幽的手,柔声道,“朕的幽儿真真儿是朕的解语花,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若幽温吞吞一笑,“万岁爷的夸赞,臣妾便收下了。” 不论若幽的提议是否是真心为康熙考虑,但却是当下最有效的解决方法,暂且搁置了宫外的佟佳·嘎鲁玳,除了若幽的永寿宫,康熙便是到明贵妃的承乾宫,安抚之意溢于言表。 对于此,孝庄自然是乐得眼不见为净,只是虽是精神上好了许多,但是孝庄的身体却是未曾见好,反而有着向着不好的趋势发展。 十月十六,荣妃所出的二公主、康熙实际上的长女——和硕荣宪公主出嫁,仪式上,便是一直卧病在床的孝庄太皇太后都露了面,只为给荣宪公主撑了门面,告诉准格尔部、葛尔丹,对于荣宪公主的重视。 荣宪公主出嫁后,孝庄便好似用尽了全部的精力,身体情况变得不好起来。 到了十一月初,孝庄便如同日落西山一般,身体情况是每况愈下,特别是在这一关口儿,佟佳·嘎鲁玳爆出有了两个月有余的身孕,之前本已平息了下去的事儿,此时却是死灰复燃,好似一夜之间便传遍了大街小巷,也不知打哪个地儿传出来——佟佳承恩公府佟国维大人嫡出的二格格、明贵妃的嫡亲妹子腹中之子乃是大灾星,与太皇太后相克,原本精神矍铄的太皇太后如今已经卧病在床、难以起身了! 又过了十余日,太后因为一直侍奉在孝庄窗前,加之上了年纪,有些撑不住,只得回宫休养;而与此同时,明贵妃也病倒了,于是流言更甚:佟佳二格格克倒了太皇太后之后,相继克倒了皇太后与自己的亲姐姐明贵妃,若非皇贵妃身怀龙裔得了龙气庇佑,只怕此时也是要卧床不起了。 又两日,关于皇贵妃腹中龙裔所携带之龙气被尽数压制、皇贵妃被克胎像不稳的沸沸扬扬地被传了开来。 “砰”,乾清宫内又是一套上好的贡品茶具粉身碎骨,对于如此庞大的流言,康熙也是束手无策,也只能砸砸杯子发泄发泄怒火。 “吱”御书房的大门被人推开又被人轻轻合上,随即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康熙头也不抬地扔出了手边最后一个茶盏,“滚!朕不是说过没有朕的宣召任何人不得入内吗!梁九功你是不是想挨板子了?” “哎呀呀,皇阿玛是不愿意见到宝儿吗?”软糯清脆的童音在这寂静的御书房内响起。 康熙心下一惊,抬头一看,一身粉嫩嫩的心肝儿宝贝儿就扑闪着大眼睛站在不远处,带着几分委屈地看着他。 康熙站起身,快步走到宝儿身边,蹲下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宝儿,“快告诉皇阿玛,有没有被伤到?” 宝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摇摇头,“宝儿躲开了呢。” 康熙见宝贝闺女确实没有受伤,方才松了一口气,抱起小丫头,坐回了龙椅,看着下方站着的梁九功,沉了脸道,“梁九功,你好大的胆子,昭阳公主来竟然也不知道通报一声,若是公主伤着了,哪怕是一根头发丝儿,也不是你这狗奴才能够担待得起的。” 梁九功苦着脸直接跪在了地上,“万岁爷息怒,奴才知错。” 宝儿扯扯康熙的袖子,“皇阿玛,您别怪罪梁公公,在外面的时候,梁公公说您心情不好,宝儿想着给皇阿玛一个惊喜,才没让梁公公通报的。” 康熙冷哼一声,“既然公主不怪罪你、给你求情,还不赶紧的滚起来收拾了,没眼力劲儿的。” 第二百零七章 “奴才谢万岁爷恩典,谢昭阳公主恩典。”梁九功感激地对着龙椅上的二人叩首行礼,便赶忙找了人将这一地的狼藉收拾了下去。 宝儿对着素颜招招手,素颜会意,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了宝儿指着的龙案上,规规矩矩地一福身,退下了。 宝儿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吃食一样样地摆了出来,一盏冰糖雪梨、一碟芸豆卷、一碟奶豆腐、一碟枣泥糕、一碟奶黄包还有一碗蛋羹。 康熙看着简单却不失的精致的小食,心头划过一抹暖流。 “皇阿玛,女儿午睡醒来,便听说中午皇阿玛又没有进膳,原本是想要将炸小鱼给皇阿玛带来的,可是额娘说皇阿玛应该吃一些好克化的吃食,女儿便选了这几样,问过额娘都是好克化的才带来的。”宝儿一边将银箸递给康熙,一边带着几分求表扬的小傲娇神情道。 康熙揉揉宝儿的头发,宝儿一缩脑袋,跳下了康熙的腿,“皇阿玛,头发要乱了!” 康熙看着可爱的女儿以及精致的点心,心中的怒火也是消散了泰半。 吃了小食,康熙将宝儿揽过来,“皇阿玛很喜欢宝儿给皇阿玛选的吃食,这几日皇阿玛忙着与朝政,没有时间去永寿宫看你们,你额娘可还好?” 宝儿点点头,又摇摇头,“额娘的肚肚可大可大了,”宝儿用小手比划着,“宝儿瞧着有些吓人,不过,弟弟在额娘的肚肚里面很乖,很少调皮。” 康熙点点头。 宝儿拉着康熙的手撒娇,“皇阿玛,晚上去永寿宫用膳好不好,宝儿现在见过了皇阿玛,相思之苦便算是解了,可是额娘还没有见过皇阿玛呢,宝儿听说孕中女子可是敏感多思呢,皇阿玛去陪陪额娘,小弟弟也会健康的。” 看着宝儿萌萌哒却又很是严肃认真的小神情,康熙忍住胡撸一把宝儿小脑袋的冲动,点点宝儿的额头,“你这小奶娃,知道的倒是不少。” 宝儿鼓鼓腮帮子,“宝儿已经不吃奶了,不是小奶娃!”随即又晃着康熙的胳膊,“皇阿玛…………” 康熙无奈道,“好好好,朕去便是了,朕瞧着这几日你也憋坏了,下午便在御书房待着吧,莫要回去烦你额娘了。” 宝儿眼睛一亮,“真的?” 康熙严肃点点头,“君无戏言。”准备等着小宝贝给他来一个香“啵”。 宝儿眨眨眼,跳下去,有模有样地给康熙行了一礼,“儿臣多谢皇阿玛隆恩。” 康熙黑了脸:……… 半响,宝儿都没有听到康熙的声音,有些不满地抬头,却是康熙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行了,有没有外人在,如此多礼都生分了。” 宝儿笑嘻嘻道,“宝儿要有小弟弟了,自然要有些长姐风范。” 康熙大笑道,“哈哈哈,朕看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宝儿气鼓鼓地看着康熙:才不是,哼! 此后,一连三日康熙都是去了永寿宫用晚膳,虽不曾留宿直接回了乾清宫,但却也足以让后宫的其他女人们羡慕嫉妒恨了。 眼瞅着孝庄是一日不如一日,为了冲喜,康熙甚至备下了寿材,所有人都在怀疑孝庄能否活过康熙二十八年的千秋寿辰。 十二月初七深夜,若幽发动。 经过了数个时辰,终于在破晓的那一刻瓜熟蒂落,与此同时,屋外纷纷扬扬地飘起了洁白的雪花。 “恭喜太后娘娘、恭喜皇上,”一名身着暗朱色旗装的老嬷嬷一脸笑意地抱出了一个淡蓝色的襁褓,“皇贵妃娘娘顺利产下一个健康的小阿哥,小阿哥可是足足有六斤八两呢!” 襁褓内的小宝宝已经被洗干净了,倒是不似旁的孩子一副小老头儿的样子,额头饱满、白白净净的。 太后看着蜷着小手的大胖小子,抚掌笑道,“好好好,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 康熙也很是满意,看着小宝宝眼中亦是满满的慈爱,“皇贵妃如何了?” 老嬷嬷笑着道,“皇贵妃娘娘安好,只是费了不少的力气,现下已经睡过去了。” 康熙大手一挥道,“好,全都有赏!永寿宫上下上一年的月例银子,接生嬷嬷每人赏黄金十两、白银百两,太医赏黄金五十两、白银五百两。” “哀家也凑个份子,今儿个在场的,宫人们每人赏二十两银子,管事儿的赏五十两,嬷嬷赏百两,太医赏两百两!” “奴婢(奴才)谢太后娘娘赏,谢万岁爷赏!”众人齐齐跪谢道。 十二月初十,太皇太后脱离病危之态;十二月十五,太皇太后第一次自昏迷之中醒来。 康熙二十九年正月初八,温皇贵妃钮钴禄氏所出十三阿哥被赐名胤祥,据悉此名为孝庄太皇太后与康熙帝共同商议决定。 据《大清实录》记载:十三阿哥胤祥诞生当日空中飘雪,此雪足足下了三日,于十三阿哥洗三方停;十三阿哥生辰与孝庄太皇太后为同日,十三阿哥诞生带来生之气,使得重病的孝庄太皇太后转危为安,经此二事,十三阿哥胤祥被认定为“祥瑞之子”,赐名“胤祥”。 “十三阿哥可真真儿是健壮呢,”明贵妃摘了护甲,逗弄着咧嘴笑得傻兮兮的胤祥,冷不防被胤祥蹬了一脚,“呦,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可真是有劲儿!” 若幽笑着看着胳膊腿儿乱动的胤祥,“这小子可是能吃的紧,他一个人便差不多吃了当年昭阳和胤?两个人加起来的总和,若是不胖,都对不起乳嬷嬷喂得那些奶水了。” “能吃些好,身子也健壮。”明贵妃收回手,笑盈盈道。 若幽看着又睡过去的小儿子,不禁无语,这小家伙,睡醒了除了吃之外,统共一天也醒来自己自娱自乐的时间也不超过两个时辰,真真儿是这与养了一头小猪也没什么区别了,示意乳嬷嬷将胤祥抱下去,乳嬷嬷乃是若幽自己的人,不过是打着舒舒觉罗氏的名号送进来的,自然是极为可靠。 第二百零八章 明贵妃戴上护甲,“前两日大福晋那里也传出了喜信儿,说是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这一下子,宫里可是热闹喜气了不少呢。” 若幽淡淡一笑,“大阿哥与大福晋成亲不过半年多便有了喜信儿也是好,省得惠妃整日里上蹿下跳的。听说见着成亲几个月大福晋都没有身孕,在南巡的路上,惠妃便想着给大阿哥塞人呢。” “可不是,上半辈子输在了身份上,现如今可不便指望着这大阿哥的子嗣了,吃相也忒难看了些。”明贵妃面带不屑,“如今太皇太后身子好了,听闻大福晋有孕,直接下了一道懿旨,让惠妃去法华寺祈福半年,这一来一回的,只怕惠妃回来,大福晋都出了月呢。” 若幽也是瞧不上惠妃,本以为惠妃经了这么多事儿,前些时日安安静静的是想通了,没想到却是在这儿等着呢,“大福晋如今怀着的是孙子辈们的一个嫡嗣,不论是男还是女,这意义都是非凡的,自然,皇祖母那里是要重视些的,依着惠妃的性子,若是还在这宫里,只怕是要出不少的乱子,索性将人打发的远远儿的,眼不见为净也就是了。” “宫里面喜事儿不断,只怕我那好妹妹如今怕是要焦头烂额了。”明贵妃话锋一转,却是说起了佟佳·嘎鲁玳。 “如今也有六七个月了吧。”若幽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 “有七个月了。”明贵妃笑盈盈地舒了口气,“一想到这都七个月了还跟个外室似的养在外面,我这心里面呀,便舒爽得不得了,大概这也是咱们大清自开国以来的头一遭吧,皇帝的女人进不了宫,啧啧………” 若幽垂眸,“七个月了…………”手指摸摸腕间的白玉镯,随即抬头看向明贵妃,“若是本宫所料不错,只怕也快要被接进宫里来了,到底腹中的是万岁爷的孩子,若是真的生在了佟佳府中,这名声也不好听。到底,这后宫里,子嗣才是第一要紧的。” “若是克祖克兄的‘妖星祸世’,不知道,凤凰还能不能飞得起来呢?”明贵妃捏着帕子,面上带着几分狰狞道。 又过了十余日,一日康熙留宿永寿宫,对若幽提及了佟佳·嘎鲁玳一事。 若幽似笑非笑地看着康熙,“万岁爷的意思是让臣妾去慈宁宫做说客?” 康熙盯着若幽的审视,点了下头。 若幽轻哼一声,“万岁爷请回吧,臣妾还没那么大度,能够为一个对臣妾出言不逊且要来抢臣妾夫君的人开口。” 康熙摸摸鼻子,之前佟佳氏的确是说过一句不大好的话,但是所指很是隐晦,却是未曾想当时若幽就在不远处,自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的,若幽对佟佳氏自然不可能有好脸色。(当然只是表面上的原因) “朕知道真的梓潼是个爱顾孩子的,佟佳氏腹中的也是朕的孩子,总不能让孩子没名没分吧。”康熙软声道,若不是为了名声,那佟佳氏养在外面便也算了,“不如幽儿同朕说说,如何才愿意帮你的夫君这一次?” 若幽面上松动了些,轻哼一声,“万岁爷当真是好没诚意,这样的事儿也是可以拿来做交易的吗?” 康熙一看有门儿,再接再厉道,“总要让爱妻高兴才好。” 若幽看了康熙一眼没吭声。 康熙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也是未曾想出,究竟能够如何讨得面前佳人的欢心,活了三十好几年,从来都是别人讨好他的万乘之尊,头一次体验到了讨好一个人有多难。 “过几年老四也要娶福晋了,不如届时由你做主?”康熙试探性地出声,“还有老十和…………小十三?” 若幽沉了脸,“万岁爷这是打算一言堂吗?孩子们的婚姻大事岂可儿戏?福晋可是有奥相伴一生的人,万岁爷便打算随随便便地就给孩子们指了婚?” 得,康熙情知自己说错了话,“自然不是,你是他们的额娘,自然是你先相看………咱们商量着来。” 若幽轻哼,这还差不多,盲婚哑嫁的,多怨偶。 “待到咱们的宝儿出嫁时,朕赐给宝儿一块儿封地,许宝儿一千私兵,如何?”半响,康熙可算是想出了一个好点子。 若幽惊讶地看着康熙,“这………臣妾,这样不好吧,我朝还未有如此先例呢。” “那是为了防止不安分的皇子们犯上作乱,”康熙笑着道,“咱们的宝儿便该有着这最好的。” 若幽沉思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万岁爷………” 康熙霸道道,“便就如此决定了,朕的女儿,没什么不行的!”说着又点点若幽的额头,“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纸老虎,面上强硬得不得了,却是个心软的。” 若幽轻捶了一下康熙的胸膛,随即靠在了康熙的肩头,“万岁爷惯会编排臣妾。” 康熙拦住若幽,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埋在康熙肩头的若幽,也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良久,若幽抬起头,“皇祖母那边儿,万岁爷想臣妾怎么说?这一回,万岁爷怕是要先低头了。” 康熙点点头,沉吟道,“罢了,佟佳氏便先以庶妃的身份入宫吧,之后给个贵人的位份便也是了;延禧宫的博尔济吉特贵人(才恩吉雅)以妃位之礼下葬。” 若幽点点头,“按着身份虽说有些委屈了佟佳格格,可是到底规矩如此,便是皇祖母的后人、出身科尔沁部的宣贵人如今不也还是在贵人的位份上嘛。” 若幽如此一说,康熙的浓眉反倒是狠狠一皱,是他疏忽了,难怪皇祖母这一次会如此地大动干戈,根源竟是在此。 佟佳氏出身再好,自然也是比不过宣贵人的,宣贵人入宫尚且被他以“同族女子入宫不可同时占据高位”为由拦了下来,只得了一个贵人的位份,如今轮到了他的表妹,又如何能够封嫔为妃呢?皇祖母这是在与他打擂台呢,康熙心下叹息,“佟佳氏便安排在景仁宫后殿吧。” 第二百零九章 翌日,慈宁宫。 “皇祖母这气色看着可是比之前两日更好了呢。”若幽笑盈盈道。 孝庄和蔼一笑,“老婆子好了,你这个孙媳妇可是要居首功的,若不是你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又如何能够生得下来哀家的小十三那么有福气的‘祥瑞之子’呢,不仅仅旺了哀家,也旺了大清的国运。” “皇祖母可是我大清的定海神针,自是有长生天庇佑的,胤祥那小子能够与皇祖母一个生辰,那才叫福气呢。”若幽谦虚道。 闻言,孝庄哈哈大笑,点点若幽道,“你这狭促鬼,如今竟也学会了这些个油腔滑调来哄老婆子开心。” 若幽亦是跟着抿唇一笑,不过,旋即带了几分歉意道,“臣妾今个儿除了是来给皇祖母请安的,也是来做一回说客的,不过,无论如何,还请皇祖母莫要动怒才是。” 若幽此言一出,孝庄便知晓若幽的来意了,“定又是皇帝自己没法子了,才遣了你这个得脸的来与我这个老婆子说项。” 若幽淡淡一笑,“果真儿是什么都瞒不过皇祖母。” 孝庄拨动佛珠,淡淡道,“皇帝是什么意思。” “佟佳氏腹中到底怀着的是万岁爷的孩子,若是就这么在外面,皇家的面子上也不好看。”若幽语气平平,“万岁爷的意思佟佳氏便以庶妃的身份进宫,安顿了宫室再封为贵人。” 孝庄冷笑一声,“皇帝倒是好算计,不过到底也是全了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颜面。” 康熙一早便下了圣旨,博尔济吉特·才恩吉雅追封为慧妃,下葬于妃陵。 “罢了,既然皇帝给了哀家面子,左右不过是个庶妃,哀家也不好在行阻拦,想接进来便接进来吧。”孝庄放下手中的佛珠,端起茶盏润了润喉,“不过只一点,要等佟佳氏生了孩子才可以给位份。” 若幽点点头,提起了另一件事儿,“万岁爷有意将佟佳氏安排在景仁宫的后殿。” 孝庄抬了头,“哦?”随即轻笑一声,“如此倒也不错,宣贵人出身大家,好好教导教导佟佳氏宫中的规矩也是好的,明贵妃身子到底差了点儿,还有康瑞要照顾,难免精力上有些不济。” 康熙二十九年四月初二,有孕已有近八月的佟国维嫡次女佟佳·嘎鲁玳以庶妃的身份,被一顶小轿自角门抬入了紫禁城。 景仁宫门前。 “见过宣贵人。”佟佳·嘎鲁玳下了因为有孕被赐了的轿子,对着堵在景仁宫大门前的宣贵人曲了曲膝盖。 “佟佳庶妃。”宣贵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佟佳·嘎鲁玳缓缓露出一抹笑,“还真真儿是久闻大名呐。” “宣姐姐谬赞了。”佟佳·嘎鲁玳柔柔道,“妹妹初来乍到,还望姐姐多多关照。” 宣贵人带着几分玩味,意味深长道,“那是自然,本小主居景仁宫正殿,你居后殿,往后都是一个宫里面的人儿,自然是要多多照拂才是。” 佟佳·嘎鲁玳微微颔首,正待迈步之时,忽然,宣贵人拍了拍脑门,“对了想来佟佳庶妃还未见过景仁宫里的其他人吧,来来,姐姐为你引见引见,依着宫里的规矩,少不得都要和众位姐妹见礼才是。” “这一位是乌扎库贵人。”宣贵人指着一名身着翠绿色绣缠枝葡萄纹的圆脸女子道。 “见过乌扎库贵人。”佟佳·嘎鲁玳曲膝。 “佟佳妹妹多礼了,”乌扎库贵人温和一笑,“妹妹出身佟佳承恩公府,想来这好东西也是司空见惯了的。姐姐也没什么好的东西,这是前两日皇贵妃娘娘赏赐下来,便转赠给妹妹,也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点子心意了。”说着将头上的一支镶嵌着蓝绿双色宝石的双蝶扑花鎏金簪子拔下递给了佟佳·嘎鲁玳。 佟佳·嘎鲁玳接过,笑着道,“嘎鲁玳多谢姐姐,如此好的簪子,妹妹都有些看呆了呢。” 簪子么自然是好的,不过贵人位份上,自然不可能是奇珍异宝。 乌扎库贵人带着几分满意地点点头。 “这是迟佳常在和许常在。”宣贵人指着一名身着淡粉绣桃花飞舞旗装的女子和一名身着水蓝色绣兰花旗装的女子道。 “两位……姐姐好。”佟佳·嘎鲁玳再次曲了曲膝盖。 “佟佳庶妃有礼了。”两位常在微笑颔首。 “这是靳答应。”宣贵人指着最后站着的一名身着青葱色绣卷草如意纹旗装的女子道。 “说起来,佟佳庶妃今年应是有十七了吧,算下来,靳答应还要比佟佳庶妃小上两岁呢。”乌扎库贵人掩唇笑道。 “宫中何时也是以年纪来论高低了?”宣贵人面上带了几分肃色,“位份高的自然是姐姐,同位份的,入宫早的自然是姐姐,乌扎库妹妹,这个道理莫不是妹妹浑忘了?” 乌扎库贵人痴痴一笑,“宣姐姐说笑了,妹妹怎敢忘了宫规法度,不过是看到了靳妹妹娇嫩的容颜,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乌扎库贵人与佟佳·嘎鲁玳算是同年。 佟佳·嘎鲁玳眼中闪过一抹暗恨,随即柔声道,“两位姐姐说的是,妹妹见过靳姐姐。” 靳答应忙道不敢,她不过是个汉军旗出身的小答应,如何敢和面前几位出身高贵的女子相提并论。 宣贵人看着如小兔子一般的靳答应,轻哼一声,扭身率先向着景仁宫内行去。 乌扎库贵人轻笑一声也紧随而去。 两位常在倒是对着佟佳·嘎鲁玳微微颔首之后方才进了这巍峨辉煌的大门。 靳答应凑到佟佳·嘎鲁玳身边柔柔一笑,小声道,“宣姐姐出身科尔沁,性子高傲些,如今代管这景仁宫的宫务,有时难免傲气些,佟佳姐姐莫要往心里去,大家都是同住一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姐姐” 佟佳·嘎鲁玳笑着点点头,“我初来乍到,不知可否邀妹妹同行。” 靳答应轻轻点头,“我就住在姐姐的旁边,说来也是和姐姐做邻居呢。姐姐请。” 佟佳·嘎鲁玳笑着道,“妹妹先请。” 第二百一十章 “人已经安顿下了?”若幽慢慢描绘好最后一朵牡丹花瓣,淡淡开口道。 “是,宣贵人做尽了地主之态,靳答应有意无意地同佟佳庶妃示了好。”素颜接过画笔在盛了水的青瓷圆钵中洗净挂回了笔架,“宣贵人与乌扎库贵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言语上没少挤兑佟佳庶妃,不过,佟佳庶妃到底出身大族,涵养和规矩还是不错的,并未露出什么不满来。” “算计了这么多,好容易才入得后宫,这小佟佳氏若是连这点子考验都经不起,还谈什么以后未来。”若幽净了手,带着几分冷意道,“本宫至今可还是能够清晰记得,一年半前阅选时,她那甜美外表下安耐不住的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的。” “给本宫好好地选上一身儿装扮,明儿个,咱们也去慈宁宫看看热闹去。”若幽顺了顺乌发,坐到了拔步床上。 翌日,当若幽乘着凤辇抵达慈宁宫时,意外发现,后宫里面儿够资格来慈宁宫的妃嫔都来了,除此之外,出身蒙古的几个贵人、一直以来圣宠不衰的英贵人以及悫贵人(佟佳府的庶女)、涵贵人小郭络罗氏亦是在座。 “臣妾(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众人向若幽蹲身行礼。 “起身吧。”若幽行至左首第一个座位淡淡道。 “谢皇贵妃娘娘。”众人纷纷落座,明贵妃看着自己对面的若幽露出一个和缓的笑,若幽回以微微颔首。 若幽环视一周,朱唇轻启,“都来了。” 若幽右手边儿的恭妃淡淡笑道,“可不是么,一大早的,都来看热闹了,皇贵妃娘娘不也是么。” 若幽但笑不语,宜妃闲闲道,“今儿个不是逢五逢十请安的日子,但恰巧赶上有新人来,。可不是只能在太皇太后这里瞧上一眼了。” “这位佟佳庶妃的面子倒是不小,让咱们这满宫的人等她一个。”僖妃拨拨赤金护甲上镶嵌着的红珊瑚,不阴不阳道。 荣妃温煦道,“佟佳庶妃才刚进宫,又是有着八个月的身孕,慢些也是有的。” “呵,如今荣妃的嘴皮子也是如此的利索了呢,倒是不改往日的宽容呢。”惠妃斜睨了一眼荣妃,带着几分讥讽道。 “佟佳庶妃到。”门口传来短促的唱喏。 佟佳·嘎鲁玳身着桃红银绣喜鹊登枝花纹旗装,行走之间,有如意暗纹若隐若现;两把头上正中是一朵盛开的蔷薇绒花、两侧一对儿同样是喜鹊登枝纹的金镶宝石短流苏簪子;耳上一副蔷薇花粉玉耳坠儿,腕上一对儿成色上佳的冰种翡翠镯子,手上戴了镶粉色宝石的缠枝蔷薇花纹银护甲,通身的打扮倒是庄重中带着一份属于少女的甜美与活泼。 恭妃瞭了门口的粉色身影一眼,微微蹙眉,“佟佳庶妃好大的排场。” 佟佳·嘎鲁玳扶着腰慢慢走了几步,面上带了柔和甜美的笑,“是妹妹来迟了,庶妃佟佳氏见过各位姐姐。” “佟佳庶妃有孕在身,起来吧。”若幽淡淡道。 “妾身谢皇贵妃娘娘。”佟佳·嘎鲁玳站起身,看向恭妃,“这位姐姐是?” 恭妃扯扯嘴角,“佟佳庶妃还是注意称呼得好,本宫母家可是没有上赶着成为自己亲姐夫小妾的妹妹。” 佟佳·嘎鲁玳面上一片绯红,带着几分无助地望向了右首第一个椅子上坐着的明贵妃,咬了咬下唇,“姐姐” “宣贵人,看来你这代理主位当得可是有些不尽职尽责呐。”恭妃犀利的眼神看向了坐在末尾的宣贵人,“妃位娘娘问话竟是看着旁的主位娘娘叫唤,是什么规矩。” 宣贵人起身对着恭妃福了福身,“恭妃娘娘容禀,昨个儿过了午时,佟佳庶妃方才到了景仁宫,嫔妾还没说上两句话,佟佳庶妃便以月份大了身子不适为由,闭门谢客了,嫔妾便是能够将宫规倒背如流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这讲授的对象都没有,嫔妾” 看着难得露出示弱的宣贵人,敏嫔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见众人均是望向自己,敏嫔清了清嗓子,“本宫觉着,宣贵人这比喻甚是恰当。” “明贵妃娘娘怎么说。”恭妃轻哼了一声,又看向了明贵妃。 明贵妃按按眉心,“恭妃这是何意?这新入宫的年轻妃嫔们不知道,难道你恭妃还不知嘛?本宫早早便进了宫,本宫进宫之时,嘎鲁玳还在牙牙学语,她的规矩到底如何,本宫又如何会知晓?再者,便是之前规矩学得不好,如今进了宫不还是有大把的时间再学么。” “规矩不好若是冲撞了贵人便不好了,既是明贵妃姐姐的嫡亲妹子,明贵妃姐姐也是要多上上心的。”恭妃平复了下心情,甚至带了几分和颜悦色。 “本宫身体不适,还要照顾康瑞,着实是没这个精力了,嘎鲁玳是宣贵人景仁宫的人,恭妃却是让本宫管着,可见恭妃你是觉着宣贵人的规矩亦是平平了,说来,恭妃也不过比本宫晚了那么几年进宫而已,这些年积淀下来,宫规定也是熟记于心、身体力行了。”明贵妃轻抿了一口茶水,“恭妃身为五妃之首,也该当尽尽心,行管教之责,为皇贵妃娘娘分分忧了。” “你!”恭妃头上的小米珠流苏一顿乱颤,手中的帕子亦是被扯成了麻花,半响,恭妃冷静下来,冷冷一笑,对着若幽微微颔首致意,“明贵妃姐姐说的不错,这些年臣妾着实是因着身子不好有些懈怠了,自当勤勉才是。” 若幽点点头,“有你在一旁指点着,想来佟佳庶妃的规矩定当出不了差错的。” 若幽此言无疑是算是对于佟佳·嘎鲁玳学规矩一事儿盖棺定论了。 站在大殿中央的佟佳·嘎鲁玳,作为这殿内几十号人中唯一站着的“主子”,看着坐在前面的几人轻飘飘地三言两语便决定了她的事情,而未曾有过一人要问问她的意思,面上的风平浪静也出现了裂痕。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这一刻,佟佳·嘎鲁玳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处的是一个皇权高度集中的封建礼教时代,社会等级如此的尊卑分明,作为地位卑下者,在尊位面前,是没有发言权的,不,或许应该说这是一个没有人—权—的社会。 有那么一瞬间,佟佳·嘎鲁玳心下有了一丝后悔,她后悔以这样的身份来博取了靠近皇帝的机会,这样的卑微,即便是她之前已经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也是未曾料到的场面,没有人在乎她,似乎她便是空气一般。 可看着首位上那一身华贵凤穿牡丹玫瑰紫旗装、戴着镶嵌合浦明珠金累丝凤凰步摇的女子,佟佳·嘎鲁玳的那意思后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老天既然让她来到了这里,她若是不成为母仪天下的万凰之王,方才是给穿—越—老祖们蒙了尘,那些个电视剧、小说里,哪一个不是最终登上了皇后宝座甚至是太后宝座,成为了人生的赢家的? 甚至没有几个,是有她这样的好出身的——皇帝的嫡亲表妹,佟佳·嘎鲁玳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说不知道为什么大佟佳氏(明贵妃)不是皇贵妃,而是钮钴禄氏做了皇贵妃,不过不要紧,大佟佳氏没有成为皇贵妃便也不可能被追封为皇后,那么,她便极有可能成为皇后。 在她所知道的历史中,康熙的第三任皇后便是出自佟佳氏一族,依着身份上来推断,她现在的这个身体的身份便该是孝懿皇后的妹妹,后来的悫惠皇贵妃、康熙朝的佟佳贵妃,康熙中晚期后宫实际上的第一人。 作为一个有学历、懂历史的高材生,佟佳·嘎鲁玳不认为自己会不如一群几乎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天空之下、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无知妇人。 若是若幽知晓佟佳·嘎鲁玳的想法,一定会大笑出声,这明显边和她们所知道的不是一回事儿嘛,更何况,如今后宫里面,正儿八经儿的八旗勋贵出身的贵女们,有几个是真正的大字不识一个的?可不能小觑了古人们的智慧呢!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佟佳·嘎鲁玳暗暗告诉自己,且先不与她们计较便是,且待来日。 “奴婢给各位娘娘、小主请安。”苏麻喇姑打后边儿转出来,对着殿内众人行了一礼。 若幽和煦一笑,开口问询道,“苏麻姑姑有礼了,可是皇祖母有什么旨意?” 苏麻喇姑温声道,“正是呢,太皇太后让奴婢带了口谕。” 若幽正了脸色,自椅子上站起身,“那便不耽误苏麻姑姑宣旨了。” 其余人自也是在看到若幽起身后,跟着站了起来。 苏麻喇姑微微福了福身,“皇贵妃娘娘和诸位娘娘、小主客气了,太皇太后口谕是下给佟佳庶妃的,各位娘娘和小主坐着听听便是。” “既然皇祖母说了咱们不必跪迎,自也当是站着聆听凤喻才是,否则岂非是对皇祖母不敬。”若幽淡淡道,“苏麻姑姑尽管宣旨便是,不必管本宫等人。” 苏麻喇姑见若幽坚持,便也不再说什么,转正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殿中的佟佳·嘎鲁玳,“佟佳庶妃,接旨吧。” 佟佳·嘎鲁玳又上前了几步,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双膝跪地,“妾身佟佳氏恭听太皇太后懿旨。” “奉太皇太后口谕:庶妃佟佳氏既为天子妃嫔,便该安守妾妃之德,静心修身,忌为魅惑君上、惑乱后宫之举。”苏麻喇姑肃穆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内。 孝庄这话,殿内的众人纷纷对视,这大概是康熙所有妃嫔接受的训话之中,最嗯不客气的了。 佟佳·嘎鲁玳挺着硕大的肚子,深深叩首,却是在低头的一瞬间,一颗颗晶莹落在了交叠的手上。 “庶妃小主,太皇太后念着小主刚入宫有身怀有孕,便特许小主在慈宁宫外静跪半个时辰,以示孝心,小主行孝,便在景仁宫静养便是。”苏麻喇姑轻轻拍了拍手,便有两个嬷嬷拿着蒲团微微施礼,“东西已经给庶妃小主备好了,庶妃小主请吧。” 佟佳·嘎鲁玳慢慢自递上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苏麻喇姑一眼,扭头向外走去。 苏麻喇姑对着殿内的众人行了一礼,“奴婢还有命在身,便不招待各位娘娘、小主了。”言罢,跟着出了大殿的门。 “宣贵人,想来太皇太后的懿旨你也听到了。”若幽看着宣贵人道。 宣贵人福了福身,“皇贵妃娘娘放心,嫔妾会谨遵太皇太后的懿旨的。” 若幽点了点头,“行了,都散了吧。” 一直邻近午时,佟佳·嘎鲁玳方才被送回了景仁宫,作为景仁宫的代理主位,宣贵人还很是尽心地为有些不适的佟佳·嘎鲁玳请来了太医。 经太医诊断,佟佳·嘎鲁玳有些动了胎气,需要好好儿静养。 宣贵人很是心满意足地将太医送了出去,折回后殿,行至佟佳·嘎鲁玳床前,顺了顺鬓边的碎发,“佟佳妹妹便好生休养吧,若是有什么缺了短了的,就支人到前面儿来和姐姐我说上一声便是。” 佟佳·嘎鲁玳白着一张脸,柔柔笑了笑,“多谢姐姐好意,妹妹身子实在不适,无法起身给姐姐行礼了。” 宣贵人掩唇淡淡笑道,“你我不必如此客气的,怎说妹妹都是这景仁宫李德人,姐姐自当照拂照拂自己宫里的人不是。”言罢,宣贵人便转身离开了后殿。 映画帮着佟佳·嘎鲁玳掖了掖被子,又给佟佳·嘎鲁玳端来温水让佟佳·嘎鲁玳喝下。 佟佳·嘎鲁玳看着忙地团团转的映画,温和一笑,指指八仙桌旁的绣墩儿,“行了,你也别忙着了,坐下歇歇吧,这忙来忙去的,看的我也有些头晕。” 映画抿了抿唇,将手中的帕巾放到架子上,又端了些奶饽饽放到了佟佳·嘎鲁玳床边儿放着茶盏的矮几上,“主子稍稍食用些垫垫,一会儿便有热乎的膳食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佟佳·嘎鲁玳拈起一块儿葡萄大的奶饽饽放入口中,立时口中便充满了浓浓的奶香味,微微眯了眼,赞赏道,“映棋的手艺海一如既往好。” 映画带着几分心疼道,“苦了小主了。”她家格格打小儿便是老爷和夫人的掌上明珠,又有一个在宫中做贵妃的亲姐姐,还是当今皇上的嫡亲表妹,真真儿是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争相逢迎交好的对象,可不过进宫短短两日,讥讽嘲笑、冷言冷语、冷眼相待,这些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前往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却是被当着后宫所有主位妃嫔的面儿拒而不见,甚至罚跪慈宁宫外半个时辰,成为了全紫禁城的笑话。 原本好好儿的身子,也是因着这长时间的罚跪,动了胎气,后面的两个月只得卧床静养,映画是真心替自家格格不值。 佟佳·嘎鲁玳笑着拍拍映画的手,“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无论有多么的艰难,哪怕是跪着,也要走完,何谈‘苦’?不苦的。” 映画叹气,“小主本是金枝玉叶,如今却是如此的低声下气,奴婢为小主惋惜也为小主不值。” “古语有云‘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吃得苦中苦,又如何能够为人上人?”佟佳·嘎鲁玳眼中闪过亮光,“且先让她们得意着吧,如今最最要紧的便是平平安安地将这个还是生下来,禁足了也好,省得整日里每个安省,如今我的处境越是不好,这个孩子便越是安全。” 康熙二十九年四月初一未时,景仁宫庶妃佟佳氏经过两天两夜生下了一个七斤重的大胖小子。 慈宁宫。 “哦?当真生了个阿哥?”孝庄倚靠在大迎枕上,半眯着双眼。 一名身着豆绿色二等宫女服饰的女子恭声道,“会太皇太后的话,是。” 苏麻喇姑扬声道,“行了。你下去吧,太皇太后知晓了。” “是。”宫女福了福身退下了。 孝庄直起身子,“这小佟佳氏倒是运气不错,不过被皇帝幸了一回,便生了个阿哥。” “那又如何,如今景仁宫做主的是宣贵人,”苏麻喇姑给孝庄添了一杯蜂蜜水,“小佟佳氏现在不过是个品级未定的庶妃呢,如何也越不过去宣贵人的。” “自然,明儿个将宣贵人唤来,哀家问问宣贵人的意思,若是宣贵人有意,不妨便让宣贵人做了那孩子的养母,也是不错。”孝庄喝了半盏蜂蜜水,“若幽这丫头还真是有一套,这歇晌起来喝些蜂蜜水果真是比茶水来的舒服。” 苏麻喇姑笑道,“若论孝顺,这宫里这么多的妃嫔,皇贵妃娘娘那还真真儿是头一份的。” 承乾宫。 看着坐在一旁玩着积木的康瑞对她挥手,明贵妃也温柔地对着康瑞挥挥手,“倒是个好运的,准备一下吧,本宫要往慈宁宫走一趟。”声音中却是并无丝毫温度。 彩儿有些担忧,“娘娘,您这样,府里只怕是会不高兴。” 明贵妃将一个圆形的积木搭在康瑞摆起的三块方形积木上,神色淡淡道,“那又如何,这里是紫禁城,又不是佟佳承恩公府。在后宫,一切都是要以太皇太后为首的,便是万岁爷也是不能够违逆太皇太后的,否则便是不孝,哼,本宫不过是一个妾妃,即便是贵妃又如何,还不是要在太皇太后跟前儿讨日子过。” 明贵妃摸摸康瑞的小脑袋,柔声道,“康瑞乖,额娘有事儿要出去一趟,康瑞先自己玩,好不好。” 康瑞公主冲着明贵妃甜甜一笑,“好。” 到了慈宁宫,明贵妃很是顺利地见到了孝庄,似乎自打她有了身孕,与孝庄之间,倒是比之早年关系和缓了不少。 “坐吧,尝尝,这是皇贵妃新炮制的果茶。”孝庄盘腿坐在罗汉榻上,悠闲地品着茶。 明贵妃依言坐下,喝了一口茶盏中的茶水,又喝了一口,直至喝了大半盏,“皇贵妃娘娘制茶总是别出心裁,甜而不腻,回味悠长,好茶!” 孝庄朗声一笑,“给贵妃再添上。” “臣妾多谢太皇太后。”明贵妃端庄一笑,“今儿个来叨扰太皇太后,实是为了臣妾的妹妹佟佳庶妃而来的。” 孝庄挑眉看着明贵妃。 明贵妃带了几分苦涩与黯然道,“佟佳庶妃到底年纪小,是臣妾阿玛与额娘的老来女,是家中娇养着长大的,之前难免言语上冒犯了太皇太后,还望太皇太后莫要与她计较。臣妾作为她的长姐,便在这里代她向太皇太后赔罪了。”说着明贵妃起身对着孝庄施了一礼。 “你虽是她的长姐,却早早进了宫,这规矩不规矩的自也是由不得你的,”孝庄抬抬手,“行了,起来吧。” 明贵妃低垂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臣妾谢太皇太后垂怜。” “佟佳庶妃诞下小阿哥,是大喜事儿,只是,嘎鲁玳到底年轻资历浅,不足以担当高位。依着宫中的规矩,自是没有资格将小阿哥养在身边的。”明贵妃顿了顿,直视着孝庄道,“还是要寻个出身高贵、位份足够的养母才是。” 孝庄看着明贵妃淡淡道,“那么依贵妃之间,何人可为小阿哥的养母?”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明贵妃,太皇太后的威压尽显无疑。 明贵妃温吞吞一笑,“佟佳庶妃是景仁宫的人,自然也该当是景仁宫的主位来抚养自己宫里的阿哥,就如同八阿哥,不是一直养在惠妃的跟前么。” 半响,孝庄慈祥一笑,仿佛刚才的凌厉如同做梦一般,“难为你有这个心,为何不将小阿哥接去承乾宫,到底你是佟佳庶妃的亲姐姐,如此到也不为过。” 明贵妃轻轻摇摇头,“臣妾是不行的,”明贵妃有些伤感地一笑,“不瞒太皇太后臣妾也是想过的,可是,臣妾的身子一直也不好,康瑞也是自生下来身子便弱得很,如今,臣妾照顾康瑞一个便已经觉着精疲力竭了,若幽再来一个孩子,臣妾只怕是力有不逮,若是疏忽了,臣妾瞧着难受,这心里面自也是难受的紧,如此,还不如臣妾去看看,孩子安好便也是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宣贵人到底是科尔沁嫡出的格格,对于如何做好一个大妇的,自当也是了然于胸的,臣妾相信宣妹妹的,还请太皇太后允准臣妾之请。”说着明贵妃起身对着孝庄一拜。 孝庄微微点头,对着一旁的苏麻喇姑道,“苏麻,快扶你贵主子起来。” 明贵妃顺着苏麻喇姑的力道站了起来,对着苏麻喇姑道谢后方才坐回了椅子上。 “你的心意哀家知道了,此事哀家会与皇帝商议。”孝庄面上带着笑,“前两日吉林将军进献了两支上好的老山参,你拿回去好好儿补补身子。”见明贵妃又有站起身谢恩的的举动,孝庄抬抬手,“行了,坐着便是,不必如此。” 明贵妃沉思了一瞬,依着孝庄的话,恭顺地坐回了椅子。 “今儿个你与哀家来说项,哀家虽可保证在场之人不会外传,但若是小阿哥真的由宣贵人抚养,那么,旁人立即便能够将你与此事联系起来,佟佳庶妃以及佟佳氏一族只怕会对你产生不满。” 明贵妃不甚在意地一笑,“太皇太后,到了臣妾如今的这番地步,臣妾还能求些什么?臣妾的路是已经到头了,如今臣妾只盼着康瑞能够长大便好了,如此又与佟佳氏有何干系。” 良久,孝庄轻叹一声,“有什么困难便去永寿宫说与皇贵妃,皇贵妃不会坐视不理的;实在不行便到慈宁宫来,只要哀家在一日,便还是做得了主的。” 明贵妃面带感激道,“臣妾谢太皇太后恩典,既是说到此处,臣妾还想求太皇太后一个恩典,能否让康瑞便留在京城,若是康瑞能够长成,康瑞的身子只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孝庄略一思付,“好,哀家应了你便是。” 明贵妃闻言心下一松,又与孝庄聊了几句家常,便起身告辞。 翌日,孝庄唤了宣贵人前来。 “嫔妾见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千岁金安。”宣贵人笑盈盈地给孝庄行了礼。 对于这个同出身科尔沁的侄孙女,孝庄并没有太过亲近,“坐吧。” “谢太皇太后。”宣贵人也不在意孝庄寡淡的态度,这些年,科尔沁被皇帝有多疏远,她还是知道的,孝庄的态度也是对科尔沁的一种保护。 “今儿个将你叫来,是想问问你对于佟佳庶妃所生小阿哥有什么看法。”孝庄倒也不含糊,直截了当便问了出来。 宣贵人闻言一愣,好半天方才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太皇太后的意思是……” 孝庄看着小心翼翼地宣贵人摇头失笑,“你这滑头,罢了,哀家也不与你绕圈子,若是让你养着佟佳庶妃所出的小阿哥,你可愿意?” 宣贵人垂眸沉默良久,方才抬头看着孝庄,开口道,“嫔妾愿意,只是,臣妾虽说是住在景仁宫正殿、是景仁宫的代理主位,可倒是不是正儿八经的嫔位娘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万岁爷只怕是………不会同意的。” 孝庄微微颔首,“你所言不差,依着皇帝的态度,咱们科尔沁的女子只怕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小佟佳氏的孩子,哀家会尽力说服皇帝将孩子养在你的膝下,也算是等到百年之后有个养老送终的。” 说着孝庄带了几分欣慰之色,“看得出来,你额吉和你阿布很用心的教导过你,咱们科尔沁出来的女子都是苦命的,只是为了家族,为了科尔沁,即便再是艰难,咱们也要咬牙坚持下去。” 宣贵人娇俏一笑,“嫔妾知道的,打从嫔妾被万岁爷选中,嫔妾便已经心中有了数的。” 孝庄拍拍宣贵人的手,“好孩子。” 待到小阿哥满月,康熙下旨:小阿哥齿序为十四阿哥,十四阿哥暂由景仁宫主位宣贵人抚养,庶妃佟佳氏封为佟贵人。 也就是说十四阿哥同八阿哥一样,并不改玉碟,但是却不能够养在生母身边,生母有着探视的权力。 宜妃剥掉一枚葡萄的外皮儿,将晶莹剔透的冰葡萄放进嘴中,“真真儿是不得不说,这景仁宫可真是没有一日不热闹的。” 兰嫔摇着扇子缓缓道,“好不容易得了个阿哥,却是又要被抱走,想来天下没有哪个额娘愿意如此。” 敏嫔赶忙拉了拉兰嫔的袖子,兰嫔一愣,方向想起来,还真有,四阿哥可不就是当年德嫔自愿献出来以此换来的贵人位份么,兰嫔看了上首的若幽一眼,见若幽并没有什么反应,方才稍稍安心了些。 “这个孩子是怎么得来的,阖宫上下人尽皆知,皇家的阿哥都是天之骄子,又如何能够让如此一个心术不正、成日里净想些妖妖道道东西的额娘来抚养,自然是要寻一个出身高贵、为人端庄矜持的妃嫔做额娘了,否则若是养出了个不成器的不孝子,岂非是让民间看了咱们天家的笑话。”敏嫔冷冷道。 宜妃带着几许不屑冷笑一声,“因为佟贵人而惹出来的笑话还少吗。” 兰嫔放下团扇,轻抿了一口茶水,略沉思了片刻,带了几分疑惑看着若幽道,“按理说这明贵妃与佟贵人是嫡亲的姐妹,怎的万岁爷便将孩子给了宣贵人抚养,若说是佟贵人不够格,明贵妃可是比之宣贵人更有优势才是。” 若幽斜倚在美人榻上,单手支了头,幽幽道,“想来这决定是太皇太后与万岁爷商议定下来的,便是明贵妃有心只怕也是无力。” 宜妃笑着道,“可不是,听说佟贵人诞下十四阿哥当日下午,明贵妃便巴巴儿地去了慈宁宫,只是出来这神色嘛,可是半分喜悦都不曾见呢。” 若幽倒是多少能猜到一些,只怕明贵妃去慈宁宫不是为了要十四阿哥的抚养权,而是为宣贵人进了言,让宣贵人养着十四阿哥,大概条件便是待康瑞长成留在京城之中。 明贵妃自打看破了“红尘之后”,倒是精明了不少,若幽一只手慢慢摩挲着袖子上的花纹,静思凝神。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论佟贵人有多么的不情愿,都不能够和孝庄、和康熙、和圣旨抗衡,十四阿哥刚过了满月,便被抱到了正殿的宣贵人处。 到了五月底,天气热起来,康熙便奉着孝庄以及太后、带着一众妃嫔前往畅春园避暑。 不到两个月的十四阿哥与宣贵人这个养母、佟贵人这个生母,自然是一起留在了紫禁城——这座空了泰半的皇城之中。 七月初八,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生下一个六斤七两的小格格。 虽然不是金孙,但是做了祖父的康熙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是第一个嫡出的孙女,同样是意义非凡的。 作为祖父的康熙,经过深思之后,在长孙女满月之际赐名——乌尔宫额,在满语之中代表着“喜悦”,足可见康熙对于小格格的重视了。、 作为祖父的康熙很是高兴,但作为祖母的惠妃便没有那么高兴了,不应该说是愤怒,她为了这个还是到庙里烧香拜佛如素了半年,就盼着能够一举的男,结果,竟是个丫头,伊尔根觉罗氏这个没用的东西! 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惠妃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在砸完了所有能砸的东西之后,惠妃冷静下来,伊尔根觉罗氏生不出儿子不要紧,明年便是大选之年,再给胤褆只一个好生养的侧福晋便也是了,不论如何,总是要在太子之前生出儿子才是。 毓庆宫的太子可是高兴坏了,对于惠妃以及老大胤褆的打算,太子也算是门儿清的,不就是相比他早点儿生下儿子吗,这一次大嫂伊尔根觉罗氏生下了个格格,惠妃和老大的算盘落了空,想想,他便浑身的舒爽,既然是庶出,便该认清自己的地位,成日里向着和他分割高下,真真儿是没规矩,不过胤礽掰着指头算了算,看来明年选秀还是应该让皇阿玛先给他指个侧福晋才好,距离瓜尔佳氏出孝可是还有段时间呢!没有嫡子有了长子也可,他可是太子,有了后,便没有了什么短柄,至于惠妃与老大那边儿便也可以断了他们的念想,可谓是一举多得。 八月中,葛尔丹率领数万大军,越过杭爱山,入侵漠北喀尔喀蒙古边境地区。 康熙闻言怒不可遏地在畅春园召集了一众臣工商讨葛尔丹南下一事儿。 三日后,圣旨下达: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大阿哥胤褆为副将,率兵十万为左路军,出古北口;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札为副将,出喜峰口,率兵六万为右路军。 此外,佟国纲、佟国维兄弟二人随裕亲王出征,索额图、明珠随恭亲王出征。 而荣妃自也是在听到了葛尔丹南侵的消息,坐立不安,她的女儿才刚刚嫁了去成为了葛尔丹的大妃,前些日子还收到荣宪公主的信,荣宪公主在信中言说自己生下了一个儿子,葛尔丹取名为“俄日和木”,意为“华贵”。 俄日和木满月之时,葛尔丹向康熙递了折子,请立俄日和木为世子,康熙已经准了葛尔丹所奏,且赏赐了十大车的金银珠宝作为小世子俄日和木的满月之礼。 荣妃真真儿是没想到,前脚葛尔丹才态度良好地立了荣宪公主的儿子为世子,怎的这才几日便发兵南下,一派意图进攻中原的架势,若是真的打了起来,那么她的女儿荣宪公主要怎么办,会不会被葛尔丹拿来祭了旗? 一想到被夹在丈夫和阿玛之间的荣宪公主,荣妃便心焦如焚,可不论再如何着急,康熙的书房那可不是她一个后宫妃嫔能够擅闯的,只能是等康熙做决定。 等了整整三天,好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等到了康熙的决定,却是一个更大的晴天霹雳,康熙出兵了! 当下,荣妃也顾不得其他,随意披上一件大氅便直直向着康熙的清溪书屋奔去。 荣妃到清溪书屋之时,众大臣均已经离开,是而倒也没多等,便被康熙唤进了殿内,“臣妾参见万岁爷。” “起来吧,你怎么来了?”康熙暗暗眉宇到这几分不易察觉地疲惫道。 荣妃站起身抿了抿唇,开口道,“万岁爷,咱们是不是要和葛尔丹开战了?” 康熙闻言猛然看着荣妃,目光犀利,荣妃倒也无所畏惧地与康熙对视。 好半响,康熙方才道,“前朝之事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荣妃露出一个半是嘲讽半是凄凉的笑,“不是臣妾该知道的?好,万岁爷,葛尔丹是荣宪的丈夫,那么,臣妾这个做额娘的,是否有权知道自己女儿和女婿的情况呢?” 康熙看着荣妃憔悴、苍白的容颜,叹了一口气,闭了闭眼,道,“朕知道你担心荣宪,荣宪也是朕的女儿,是朕实际上的长女,朕又如何不疼爱荣宪?可是,朕,不单单是一个阿玛,也是一个君王,更是大清的皇帝!朕不能仅仅考虑儿女私情,朕要将大清、将一整个国家的兴盛扛在肩上。朕将荣宪许给葛尔丹也是希望葛尔丹能够安分,只是,没想到,葛尔丹的野心竟是如此的……欲壑难填,娶了朕的长公主竟还想着称霸草原。” 这一点,荣妃亦是暗恨不已。 说着康熙走下来,轻轻拍拍荣妃的肩膀,“你且放心,朕安插在荣宪身边的人回报,荣宪并未受到冷待与囚禁,一切如常,葛尔丹对荣宪并未因为南下而有所改变。” 荣妃点点头,却是安心了不少,打不打仗的她不关心,只要她的荣宪好就行,“那葛尔丹野心勃勃,若是万一真的……那咱们的荣宪………” 康熙沉吟片刻,“若是真到了那步田地,朕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荣宪平平安安地接回来的。” 荣妃后退一步,对着康熙行了大礼,“臣妾代荣宪谢万岁爷隆恩。” “快起来。”康熙见荣妃直接给他跪下了,便赶忙去扶荣妃。 荣妃硬是坚持着磕了三个响头,方才顺着康熙的力道站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顺了顺额前的碎发,泪眼盈盈地对着康熙柔和一笑,“万岁爷,是臣妾失态了,事涉荣宪,臣妾这个做额娘的便慌了手脚,还望万岁爷莫要怪臣妾御前失仪。” 康熙紧皱的眉头松了几分,“不怪你的,关心则乱。” 荣妃整理好了心情和服饰,对着康熙福身一礼,“那臣妾便不打扰万岁爷了。” 康熙微微颔首。 荣妃便深色端庄地悠然回了自己的紫云堂,倒是不复来时的匆忙。 八月十八,康熙在京城郊外为大军将士践行,并作壮行诗一首:“获丑宁遗类,筹边重此行。据鞍军令奏,横槊凯书成。烟火疆隅堠,牛羊塞上耕。遐荒安一体,归奏慰予情。“ 八月二十三,康熙带领禁卫军出发,准备前往外蒙古御驾亲征。 由于八月多雨水,康熙患了风寒,及至盛京,康熙便越发病重,高热不退,在众臣的极力劝阻之下,康熙不得已决定终止御驾亲征并打道回京休养,同时送信至京城要求太子胤礽出发迎接圣驾回归。 在盛京皇宫休整了几日,九月初十,康熙圣驾启程回京,于木兰行宫与太子所率领的迎候队伍相遇。 进了木兰行宫,安顿好之后,太子到了康熙所在的寝殿,简单询问过后,太子便以皇父身体欠安为由退下了。 康熙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终是没有忍住摔了手中的药碗,一阵剧烈的咳嗽充斥着安静的寝殿。 梁九功忙上前给康熙顺气。 好半响,康熙方才止了咳,“不孝子,不孝子!朕,咳咳,朕是他的皇阿玛啊,他,他,他竟然没有流露出半分的着急与关切!”沙哑的声音中透漏出了康熙的愤怒,在这愤怒之中还夹杂着伤心、痛心、失望,甚至还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脆弱。 “皇上,四阿哥求见。”外面传来小太监的通报。 “老四?咳咳“康熙轻咳一声,“让他进来。” 梁九功扬了声道,“传四阿哥觐见。” “儿臣参见皇阿玛。”胤禛一进来便行礼道。 “起来吧,近前来说话。”康熙靠坐在床头淡淡道。 胤禛上了前,也不说话,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半天康熙,方才皱着眉头道,“皇阿玛定是淋了雨又没有好好儿休息吧。” 康熙:这臭小子是怎么知道。 胤禛轻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瓶子交给梁九功,“这个绿色瓶子的是治风寒的,一次两颗,一日三次;这个蓝色瓶子是治咳嗽的,一次一颗,一日两次,都以温开水送服。” 梁九功看了康熙一眼、 胤禛轻哼一声,“这可是临走之前额娘特意塞给儿臣的,齐院判的独家秘药。” 康熙微微颔首,梁九功这才扭头去找水准备给康熙喝药。 胤禛拦住梁九功道,“梁公公且先等一等。”说着又对康熙道,“想来皇阿玛还未曾用膳吧,儿臣带了些清淡开胃的吃食,皇阿玛不如先用些,再喝药,额娘说空着肚子喝药不好。” 康熙的确是还没有用午膳,光是气也气饱了,不过看着胤禛殷切的目光,也不好拒绝,便点了点头。 梁九功扶着康熙下了床坐到桌边,胤禛将带来的吃食一样样摆了出来,撇去浮油的鸡汤砂锅面片儿、一碟酸黄瓜、一碟小葱拌豆腐、一碟西芹百合、一碟素三丝、一盅老鸭酸萝卜汤、一盏蛋羹外加一小碗红腐乳。 梁九功看着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膳食,不禁抽了抽嘴角,不愧是皇贵妃娘娘的儿子,自风格果然是如出一辙。 康熙却是看着这简简单单的几样感觉自己好像真的饿了,就着配菜很是优雅地一连吃了三碗鸡汤面片方才被胤禛给阻止了第四碗。 胤禛笑眯眯地看着康熙,“皇阿玛若是喜欢,晚上儿子再来配着皇阿玛用膳便是,额娘担心皇阿玛进得不香,特地遣了素沁姑姑一同前来。” 康熙双眼一亮,面上还是一本正经道,“如此,晚上你便来与皇阿玛一同用膳吧。” 胤禛也不点破,恭敬应了是。 撤下膳食,康熙准备喝些消食的茶,却是被胤禛奉上了一杯温温的蜂蜜水,美其名曰:患了风寒之人不宜饮茶,且茶会影响接下来要服用的药物的药性。 康熙眼中带了暖色,对于胤禛有些不敬的行为也没有发怒,而是很平淡地便接受了,这一刻,康熙痛苦并幸福地享受着来自儿子的服侍以及胤禛口中是不是便会蹦出来的一句“额娘说”——来自若幽远在千里之外的关心。 一直到睡下,康熙的心情都很好,再不复之前的痛心沉闷与伤心失落。 到了晚间,康熙又烧了起来,胤禛纠结了一会儿,将若幽曾经用过的烈酒降温的法子告诉了康熙,康熙便着李德全寻了两坛子烧刀子回来。 胤禛与梁九功轮番用浸泡了烈酒的帕子给康熙擦身,折腾了大半夜,康熙的高热总算是退下去了一些,忙乎了一晚上的胤禛索性也不会自己的寝殿了,便在康熙床对面的软榻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康熙再睁开眼睛,已是天光大亮,舒展了一下身体,只觉着身上比之前几日舒坦了不少,再一转头,便看到了对面软榻上歪在大迎枕上打瞌睡的胤禛。 胤禛的衣着已不复昨日的整洁,衣服上有了皱皱巴巴的痕迹,便是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辫子,也有了几分松散。 尽管胤禛如今的样子算是在御前失了仪态,但是康熙看在眼中却是感到了久违的窝心。 梁九功就靠在康熙的床边,隐约听到有很轻地稀稀疏疏的声音传来,梁九功迷蒙之际,甚至缺失瞬间清醒,看到正准备自己坐起来的康熙,赶忙便要去扶康熙,却是未曾想到在脚踏上窝了一夜,腿部血液流通不畅,腿麻了,直直向着康熙倒去,好在梁九功反应很快,撑住了床沿,暗恨自己这腿麻的不是时候,正待喊人之时,便听到康熙轻声道,“莫声张,朕自己能起得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言罢,康熙便慢吞吞地自己坐了起来,梁九功麻掉的腿也渐渐回复了知觉,活动了一下,梁九功在康熙身后塞进一个大迎枕,“奴才……” 康熙比了一个轻声的手势,“小声些,老四还没醒呢。” 梁九功回头一看,果然胤禛还在睡着,知晓康熙这是心疼四阿哥伺候了一夜,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奴才让她们进来服侍您洗漱吧。” 见康熙微微颔首,梁九功便轻手轻脚地走到外边儿唤人去了。 等到胤禛在朦胧中听到响动醒来,康熙已经洗漱完毕,正有小宫女往八仙桌上摆着早膳。 胤禛一骨碌自软榻上下了地,带着几分自责与惭愧道,“皇阿玛………” 康熙笑着指指身边的位置,和蔼道,“正好,去漱了口,先过来用过早膳。” 胤禛挑挑眉,没有动。 康熙笑骂道,“臭小子,还等着你皇阿玛去请你吗。” 胤禛忙道不敢,乖乖漱了口,挨着额康熙坐下用早膳。 在行宫之中休养了三日,三日后,康熙在胤禛的药丸和物理降温两种措施双管齐下的情况之下,总算不再发烧,第四日,大部队开动,继续向着京城方向前进。 九月二十九,后宫众人自畅春园回到紫禁城。 整整四个月的时间,都没有看到佟贵人那张带着惺惺作态之色的甜美的脸,众人表示很是愉快。 十月初一,康熙的銮驾回到京城,康熙的身体也基本上康复,这一路上,作为太子的胤礽努力做好了一个储君或者说是半君应该做的事情,至于陪在康熙身边侍疾这样的事儿,胤禛明确表示二哥是做大事儿的人,整日里忙碌得很,他这个做弟弟的别的不会,也只能是陪伴在皇阿玛身边为皇阿玛侍疾,减轻一些太子二哥的担子。 这番话,不论是对着太子还是对着康熙,胤禛都是这么说的,太子很是感动,之后,太子也的确是很少侍奉在康熙左右。 至于康熙,并未表什么态,反而对于太子处理的几件事儿表示了充分地肯定,夸赞太子颇有担当;至于对胤禛,没有外人在时,康熙与胤禛便好似真的只是一对儿普通的父子一般。 对于康熙这样的变化,胤禛自然是能够感受到的,说来也好笑,这大概是他与康熙之间距离最近的一次了。 回京之后,康熙下旨褒奖了太子,顺带夸奖了胤禛,赏赐了太子不少的好东西,至于胤禛这边儿虽然也被赏赐了不少,但是比之太子便相去甚远了。 十月初九,前线消息传回,福全与葛尔丹在乌兰布通开战,据福全判断,葛尔丹是打算进行长期地消耗战;福全上报作战计划:他自正面利用火炮之力迎敌,由大阿哥胤褆带兵从侧翼迂回,佟国纲为大阿哥军师从旁协助。 十月十二,福全的战报再一次传来,与葛尔丹的初次交锋,正面势均力敌;侧翼偷袭失败,佟国纲为掩护大阿哥胤褆不幸身亡。 此战报一经传入京城,立时便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佟佳氏一族的掌门人佟国纲竟然战死沙场! 承乾宫。 “你说什么?伯父竟然为了大阿哥挡枪身亡了?”明贵妃扶着彩儿的肩膀不可置信道。 彩儿也是不愿相信,可是这事儿不仅是她们的人传进来,便是外面亦是传遍了的,“娘娘,您……要保重身子呀。” 明贵妃放开彩儿,有些失魂落魄地跌坐在软榻上,“伯父竟然如此便去了………”两行清泪便顺着脸庞落了下来,“彩儿,你是打小儿便在本宫身边儿的,该明白伯父与我而言,他……他并不仅仅只是伯父那么简单呀!” 彩儿低声好言相劝,“奴婢知道的,这些年,娘娘一直都是不容易的,若不是有大老爷支持者娘娘,只怕娘娘也走不到今日的。” 明贵妃垂泪,“是啊,我写得第一个字是伯父教的,我会的第一首曲子是伯父请的人相授的,甚至我的及笄礼也是伯父和伯母主持的。后来,也是伯父教会了我如何在这深宫之中保全自己。可是,可是,如今,怎的突然便去了,伯父的身子很好的,甚至在这一次远征之前还托人和本宫说要给本宫带一些上好的羊毛地毯回来呢………” 佟国维夫妇一直是重男轻女且带着几分市侩的,对于明贵妃这个女儿,自然是多有疏忽。 彩儿带着颤音顺着明贵妃的背道,“娘娘,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您身子不好,不可太过伤心。” 良久,明贵妃轻笑一声,“这份情,这份牵挂到底还是断了呀。” 景仁宫。 “佟国纲阵亡了?”佟贵人诧异道,“这消息可真?” 映画低声道,“小主,千真万确。” 佟贵人轻轻皱眉,“竟然这个时候突然死了。”随即脸上带了莫名的笑,轻声呢喃道,“如此也好,阿玛便也可以顺利接掌佟佳氏一族了。” 映画附声道,“可不是,明贵妃娘娘打小儿是在大房那边儿长大,到底是和咱们不一心,大老爷执掌佟佳氏一族,有大老爷在的地方,老爷便没什么话语权。大老爷偏重明贵妃娘娘,那都是打明儿了的。” 佟贵人顺顺龙华,“好在我与她的年纪近乎隔了一辈儿,待我长大,我的好姐姐都已经是这个紫禁城的老人儿了。” 说着,佟贵人嗤笑一声,“对了,这大伯逝世了,我的好姐姐在佟佳氏最大的倚仗便也没了,我到要看看,我这好姐姐,以后还有什么可骄傲的。” “可不是,从前小主受着大老爷的诸多约束,如今老爷上位,这风向自然是要吹向小主的。”映画笑着道。 佟贵人站起身,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粲然一笑,“从今以后,属于我佟佳?嘎鲁玳的时代便要到来了!” 映画后退一步,对着佟贵人行了大礼,“奴婢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哦,不对,应当是,奴婢参见娘娘!” 之后,一连数日,康熙都是在乾清宫处理政事, 第二百一十七章 永寿宫。 若幽剪下一个冒头的枝叶,“佟国纲死了,倒也是好事儿。” 将剪子递给素心,若幽看着呈现圆球状的盆景满意地点点头,走到软塌边儿上坐下,徐徐道,“依着佟国纲的年岁与能力,没能做的了辅臣,也不过是因为出身汉军旗罢了,到底万岁爷对于这个能力卓绝的舅舅还是很倚重的。如今,佟国纲是为了大阿哥才战死的,两厢合一,佟佳氏姐妹、佟佳氏一族都将会在短时间内更上一层楼的。” “没有了佟国纲大人的佟佳氏,已经不再对咱们构成威胁,只是如今佟国纲大人的这份恩典,佟佳氏一族也不过是进爵罢了,明贵妃如今已是贵妃之尊,有主子珠玉在前,再进一步也是不可能,那么………”素心看着若幽,皱了皱眉,“极有可能推恩至佟贵人。” 若幽微微眯了眼,“明贵妃才是打小在大房长大的,对佟国纲如同对自己的亲阿玛,佟国纲亡故,这恩典自然是要明贵妃才接的,佟贵人算是哪根葱。” 素心将填了水的的茶盏放到若幽手边,微微笑道,“自然是不能让佟贵人越俎代庖了呢。” 延禧宫。 不同于承乾宫的悲伤、景阳宫与永寿宫的宁静,惠妃得到这个消息可是吓了一大跳,佟国纲死了,那么她的大阿哥、她的胤禔呢?是否也受了伤,还是…………惠妃已经不敢往下想了,只能是一再地安慰自己,不会的,她的胤禔还那么年轻,不会的,胤禔是皇长子,不会有危险的。 下午,惠妃收到了明珠自前线传来的密报:大阿哥胤禔除了有些擦伤外,并无大碍,但是佟国纲确是在危急关头提大阿哥挡了一枪当场丧命。 既然儿子无事,惠妃也渐渐冷静下来,依着明珠的信儿,侧翼偷袭,胤禔有些急功冒进,险些被葛尔丹的人围困,正是在撤退之时,葛尔丹的人射了冷枪,佟国纲离着胤禔最近拉开了胤禔,自己却是正中要害。佟国纲是替胤禔挡了一劫,无论如何,都不能当作毫不知情,那么她这个额娘也该去万岁爷面前表个态了。 思及此,惠妃唤了贴身的大宫女绿萍给自己换了一身莲纹湘色旗装,简单梳了一个一字头戴了几朵绒花并一支镶碎宝石的莲纹鎏银坠小米珠步摇,便向着乾清宫而去。 到了乾清宫,惠妃也不着人通报,直接跪在了乾清宫门口。 门外守着的是李德全的徒弟庆年,一见着架势,赶忙去找他师傅李德全通禀去了。 李德全一听,便知道这惠妃定是听了消息,这大概是来求消息来了,轻叹了一声,进了内殿给康熙通报去了。 “让惠妃进来吧。”康熙按按太阳穴,有些疲惫道。 “臣妾参见万岁爷。”惠妃行礼。 康熙霍然睁开双眼,瞧着下方的惠妃半响,“惠妃啊,起来吧。” “谢万岁爷。”惠妃站起来,到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焦急、紧张,“万岁爷,宫中到处都在传佟国纲大人战死了,咱们的胤禔……………也出了事儿,臣妾,”惠妃深吸一口气,“臣妾心中慌乱得很,想求万岁爷给臣妾一个准信儿,胤禔他到底怎么了?” 康熙深深看着惠妃,“朕以为明珠应该告诉你了才对。” 惠妃心下一惊,叹息道,“明相确是传信与臣妾却也只是严明胤禔无生命之忧,可胤禔他是臣妾怀胎十月方才生下来的,他之前的两个哥哥都没有保住,好容易磕磕绊绊地涨到了这么大,简单一句‘生命无忧’,臣妾又如何能够安下心来,那是战场啊,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佟国纲大人若是都遭了不测,那胤禔………臣妾实在是不敢往下想了,只能来求一求万岁爷给臣妾定定心。” 康熙看着神色憔悴、鬓发也有些松散的惠妃,想起这些日子收到关于惠妃一直在延禧宫小佛堂祈福的消息,也软了几分,惠妃虽然脑子不清楚了些,但是爱子之心确是实打实的,叹了口气道,“胤禔无事,不过他所带领的两万侧翼兵马却是战死了六成之多,作为军师的佟国纲为了救胤禔也战死了。” 惠妃显示松了一口气,随即却又惊讶道,“佟国纲大人真的………” 康熙沉重地点点头,“都是因为这个逆子贪功冒进,否则怎会白白地填进去了这么多好儿郎的性命!” 听着康熙带着痛心愤怒的声音,惠妃也不敢迟疑,复又跪了下来,“胤禔本就是爱冲动的性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是臣妾没有教导好胤禔,还请万岁爷降罪。” 康熙叹息一声,“罢了,胤禔到底还年轻,虽说平日里的兵书读的不错但到底没经过这样的大事儿,将佟国纲指给胤禔也是希望佟国纲能从旁指点指点胤禔,如今出了事儿,倒也不能全然怪罪胤禔。至于降罪于你便更是无稽之谈了,你将胤禔教导的很不错,敬重皇父、爱护弟弟,说来也是朕有所疏忽呀!纸上谈兵终觉浅呐!”康熙扶起惠妃,“不怪你的,你的心意朕是知晓的。朕已经给裕亲王下了圣旨,就让胤禔好好儿跟着他将葛尔丹击溃带回京城。” 惠妃抿唇,“臣妾代胤禔谢万岁爷恩典。” 十月底,葛尔丹所携带的火药全部消耗殆尽,不得已之下,只得北撤,在胤禔所带领的先锋军与蒙古喀喇沁部援军的配合奋力追击下,足足留下近万人的性命方才退出了喀尔喀蒙古。 临近年关,大军方才返回京城。 裕亲王福全作为左路军的最高统帅,自然是要为征讨葛尔丹失利、左路军折损了数万大军以及一位朝中重臣负起责任,大军回返的路上,便已经将请罪的折子递到了康熙的龙案上。 对于福全,康熙不是没有恼怒,可是到底福全与常宁是他仅剩的两位兄弟,这些年又都是兢兢业业地辅佐着他,倒也不好太过苛责。 ------题外话------ 提前祝各位小可爱新春快乐,新年万事如意~~ 第二百一十八章 因而,最后,康熙下旨:裕亲王福全不尊号令擅自行事,着罚俸三年、撤三佐领、取消议政之权,让福全回家安安心心地做和硕亲王养老去了。 对于康熙的处罚,福全倒也没什么意外,安心接受,不过到底他替对大阿哥贪功冒进导致大军死伤惨重之事背了锅,心有不满。 至于大阿哥胤禔,由于有裕亲王背了锅,康熙便以大阿哥虽神勇歼灭葛尔丹近万人但到底年经仍需历练为由,将大阿哥扔进了兵部。 至于佟佳氏,那不必说,自然是厚赏:佟国纲以国礼下葬,追封一等忠烈公,根据佟国纲临行前留下的遗书,次子法海袭爵成为新一代的佟佳承恩公;佟国纲长子推恩加封三等侯爵,弟佟国维封二等公,袭三代;明贵妃佟佳氏加封为明懿贵妃,佟贵人赐封号“瑾”为瑾贵人。 而实际上,虽然法海成为了新一任的承恩公,但是佟国维却是成为了佟佳氏新一任的族长、掌舵人。 恩赏完佟佳氏一族,康熙又下了两道圣旨,其中一道是赐婚圣旨:赐三公主恪靖公主与喀喇沁部蒙古杜凌王之世子噶尔臧于明年八月初八完婚。 另一道则是下给了后宫,储秀宫博尔济吉特贵人赐封号“穆”,为穆贵人。 送走了前来传旨的李德全,宣贵人不冷不热地看着瑾贵人道,“哎呀,恭喜瑾贵人了,这才多久,便要和姐姐我平起平坐了。” 瑾贵人淡淡道,“不敢,妹妹岂敢与宣姐姐比肩。” “也是。”宣贵人娇笑一声,“还以为这以后景仁宫便要是妹妹你的天下了,啧啧,却不过是换了个封号而已,倒是姐姐我多想了。” “以姓为封号算得上是什么封号,如今,瑾贵人这才算是有封号的贵人了呢。”乌扎库贵人没什么诚意地对着瑾贵人福了福身,“恭喜瑾贵人了,以后怕是要称呼一声‘瑾姐姐’了。” 瑾贵人看了一眼乌扎库贵人贵人,生生受了乌扎库贵人的礼,乌扎库贵人的脸色便变得好看起来。 宣贵人斜睨了一眼乌扎库贵人,轻哼一声,“不过是唤个称呼而已,乌妹妹也是贵人,既然你二人都是贵人,便莫要摆那主位的谱儿,等什么时候真的成了一宫的主位,再来论资排辈儿,自然大家都是熬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的。” 瑾贵人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宣贵人轻嗤一声,“别摆着一整臭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瑾贵人这是对万岁爷给的封号不满呢!”说着挥了挥帕子,“行了行了,这圣旨也接了,都还矗在这大门口儿的做什么?都散了吧。” 言罢,宣贵人也不给瑾贵人出声的机会直接扭身进了正殿。 乌扎库贵人冲着瑾贵人淡淡一笑,追着宣贵人去了。 靳答应上前一步,低声劝慰道,“瑾姐姐莫要把宣姐姐的话往心里去,咱们都知道,姐姐对万岁爷给姐姐精心挑选的封号很是喜欢呢。” 瑾贵人脸色稍霁,拍拍靳答应的手,看向剩下的迟佳常在与许常在,“我伯父刚刚逝世,虽说今儿个也算是我的好日子,只是这样的好日子,我却是放不下伯父,恕我没有这个心情与几位妹妹共庆了,待出了伯父的七七,再补上吧。” 迟佳常在与许常在对视一眼,“还请瑾贵人保重身体。” 瑾贵人微微颔首,与靳答应一道回后殿去了。 “瑾者,美玉也,看来万岁爷对这小佟佳氏是上心了呢。”宜妃戳着碧玉碟中黄橙橙的橘子,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酸气。 若幽淡笑道,“‘瑾瑜匿瑕美德贤才’是为瑾,看来在咱们万岁爷眼中,小佟佳氏算是‘瑕不掩瑜’了,也难为万岁爷给她选了这么一个有内涵有深意的封号。” “就她那样子,也配!”宜妃不屑道,“怀瑾握瑜,瑾贵人这也算是熬出头了。” “明贵妃得了双字封号,如今是明懿贵妃了,怎的也不见你不高兴?”若幽笑着看向宜妃道。 “‘温柔贤善柔克有光’,看这几年的做事儿,明贵妃倒也算是名副其实了,其实,早年明贵妃也是一个温柔端庄的女子呢!”宜妃带着些许怀念,缓缓道,“万岁爷青梅竹马的表妹,到如今也算是一起走过了风风雨雨地二十多年,这份情谊,可是无人能比的。” 若幽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一个‘懿’,一个‘瑾’,还不能够说明谁更得万岁爷的心么?” 宜妃显示轻轻蹙眉,随即嫣然一笑,“可不是,‘嫥久而美也’,‘嫥者、壹也’,能得一‘懿’字作为封号,真真儿是可为死而也无憾了,一生之中最美好的人呐!”到了最后,宜妃已是羡慕感慨了。 这个时代的女子大都以能够得到诸如“淑”、“贤”之类的封号为傲,却是没有谁不想做这万胜之尊心头的唯一,白月光也好、朱砂痣也罢,能够得一唯一,那才真真儿是不忘人间走了这一遭呢,端淑贤德之下又有多少难以启齿的痛呢? 若幽沉默半响,方展颜道,“如咱们这样的,那些个情情爱爱的,最是靠不住的,这么多年,你还看不透这一层吗?又何必羡慕旁人呢?” 宜妃收起眼中的艳羡,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可不是,那些东西到底都是画本子里的,平日里看看便也当作是消遣了。左右不是让那起子小人得了志,我这心里面便也踏实了不少。” 若幽勾唇,事实又岂会是这般容易?佟国纲阵亡消息传出来的第二日,她便去了一趟慈宁宫,好容易才说动了孝庄主动与康熙言说佟佳氏姐妹一事,掌握了先机,使得康熙对于小佟佳氏的那些怜惜愧疚,在孝庄为了孙儿退一步的慈爱祖母之心面前,变得毫无作用,甚至让康熙产生了对孝庄的愧疚,让祖孙二人的关系更近一步,一石两鸟,这可是事前,若幽自己也未曾预料到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前线的战事告一段落,康熙三十年,便以良好的开局开始了。 到了三月初,三年一度的大选便又要开始了。 荣妃所出的三阿哥胤祉如今也十四岁了,康熙打算给胤祉指个福晋;同时给已经十七的太子胤礽指个侧福晋,毕竟准太子嫡福晋瓜尔佳氏要明年才能出孝,总不能让太子等到明年去吧。 当然,康熙也有意给胤禛也指个福晋,被若幽拒绝了,不过才十二岁的小毛娃娃成什么亲? 当惠妃来求着康熙给胤禔指个侧福晋时,若幽恰巧在侧,待惠妃离开,康熙还很是打趣了若幽一番,被若幽一句:“臣妾一则还年轻,目前还没有做祖母的打算;二则,臣妾又没指望着胤禛赶紧生个大胖小子好一夺魁首。”给怼了回去。 康熙一听,想起这几年惠妃卯着劲儿地想让皇长孙落在胤禔这儿,便觉着心烦,亦是对惠妃产生了不满,只是还不等康熙如何,便有小太监来报:大阿哥求见。 康熙大手一挥,见! 谁知,大阿哥一进来显示看到若幽坐在康熙旁边小小惊讶了一下,问过安,略思付一阵,便直直冲着康熙跪下,双眼一闭道,“皇阿玛,您可千万不要听额娘的,儿臣不想要什么侧福晋!” 闻言,康熙在若幽挪揄的眼光中彻底黑了脸,一拍矮几,“混账!这事儿也是由得你说要不要!” 大阿哥叩首道,“额娘的想法儿臣知道,可是儿臣的福晋很好,有不是不能生养,儿臣和福晋都还年轻,总会有后的,儿臣只想让长子出自福晋,庶长子,儿臣不想要!” 这几年,胤禔和胤礽因为嫡、长的身份,明争暗斗了不少,由于也未曾涉及到什么原则上的问题,他这个做皇父的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不管,却是没想到胤禔………胤禔是个好孩子,可惜惠妃的心太大了! “罢了,皇阿玛应了你便是,在你福晋有嫡子之前不给你赐人便是。”康熙冷静下来,看着胤禔淡淡道。 胤禔闻言一喜,“儿臣谢皇阿玛隆恩!” 康熙笑骂道,“行了,还不赶紧地跪安,这样的事儿竟也闹到朕的面前来,真真儿是不像话!” 胤禔挠挠头,憨笑一声,行礼告退。 若幽看着康熙认真道,“臣妾也不想闹出什么庶长子、嫡次子之类的,所以,还请万岁爷莫要一声不吭地便瞎往孩子们的身边儿赐人,若是多来几个惠妃这样的,臣妾可是受不住。” 康熙摸摸鼻子,无奈道,“好好好,不过是个妾侍,你这个做额娘的安排便是了。” 若幽满意地点点头,呢喃道,“臣妾看惠妃便是成日里太闲了,见天儿地盯着大阿哥屋里的那点儿事儿,真真儿是没趣的紧。” 康熙一想也对,沉思片刻,唤了梁九功进来,让梁九功去延禧宫传旨:着惠妃与穆贵人前往法华寺祈福。想了想,又让梁九功一并去了景阳宫与关雎宫,德嫔与成嫔一并前往法华寺祈福。 三月十五,阅选正式开始。 孝庄当仁不让地主持了两黄旗的阅选,看完了两黄旗,孝庄便不再阅选剩下的六旗秀女,着若幽主持,明懿贵妃、荣妃、宜妃三妃从旁协理。 经过近一周的阅看,共计一百零七名秀女通过了阅选。 一月后。 都统、勇勤公彭春之女董鄂氏被指给了三阿哥胤祉,不过由于太子胤礽的婚事未定,胤祉这个做弟弟的自然也是不好越过太子先行成婚,因而康熙的圣旨也只是赐了婚,并未写明婚期。 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李佳氏被赐给了太子胤礽做侧福晋。 留宫的秀女合计为八人。 德嫔的景阳宫、荣妃的钟粹宫均是被分了两人,兰嫔的咸福宫、灵嫔的启祥宫、通嫔的关睢宫以及没有主位娘娘在的景仁宫各进了一个人。 景仁宫的新人,是孝庄着意安排进去的,若幽也只挑挑眉便将人划了过去,不过这心里还是好奇的很,孝庄这一出,是还嫌景仁宫不够乱么? 若幽倒是已经做好了看好戏的准备。 新人进宫倒是热闹了不少,四月十五,正是众人前来请安的日子。 若幽打后面的穿堂进了正殿,可真真儿是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 几名新人规规矩矩地对着若幽了行了大礼,若幽依着规矩赐了东西,又一一将在座的主位娘娘们介绍给了新人。 这一届的新人之中,最为出挑的合共有两人,其中一人便是出自江南的江宁织造曹寅之女曹佳氏。 这位江宁织造曹寅大人,年轻时曾做过康熙伴读,如今也是深得康熙的器重的左膀右臂;而另一位则是文渊阁大学士李光地的独女亦是嫡女。 二人都是标准的江南美女,李氏则是因为打小体弱更多了几分扶风弱柳之姿,倒有些“林妹妹”的我见犹怜之态。 “本宫记得王常在便是打江南来的,如今一看曹佳妹妹与李妹妹,倒是不得不承认,这江南倒真真儿是人杰地灵,瞧瞧这水灵的。”僖妃笑盈盈道。 惠妃带了几分酸气道,“可不是,跟着这几位水灵灵的江南妹妹一比,咱们倒是都成了人老珠黄了。”曹佳氏本是她给胤褆的侧福晋人选,如今儿媳妇没做成反倒成为了自己丈夫的妃嫔,惠妃这心里别提多不得劲了。 “惠妃可别带上咱们,本宫还算不得人老珠黄呢!”宜妃讥诮道。 “宜姐姐说得是,咱们这些个萤火便不说了,皇贵妃娘娘才是风华绝代的真明珠呢,凤仪凛然,又岂是旁人可一概而论的呢。”敏嫔眼波流转,对着若幽的方向微微福身。 曹佳氏对着主位上的若幽微微福身,“皇贵妃娘娘自然是雍容华贵,妾身还年轻自然是不敢与皇贵妃娘娘相提并论的。” 殿内瞬间一片安静,别看僖妃、惠妃、宜妃互相明里暗里怼地很是起劲儿,但是,却是没有谁会直接下了若幽的面子,曹佳氏如此行径无异于是在说若幽这个皇贵妃已经人老珠黄了。 第二百二十章 原本懒懒散散倚靠在椅背上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身子,齐齐望向极为“知书达礼”的曹佳氏。 若幽轻轻一笑,“曹佳庶妃倒是能说会道。” 曹佳氏恭敬道,“皇贵妃娘娘说笑了,妾身不过是据实以告。” 若幽点点头,“曹佳庶妃倒是直接,希望曹佳庶妃以后都能保持着这直性子才好。” 曹佳氏粲然一笑,“妾身谨遵皇贵妃娘娘教诲。” 若幽带着一大票人又去了慈宁宫给孝庄请安,待出了慈宁宫,宜妃与若幽一道缓步在宫道上,宜妃不禁开口道,“娘娘,那曹佳氏言语无状,娘娘怎的如此轻描淡写。” 若幽看了宜妃一眼,“怎的,还要罚这曹佳氏抄抄宫规?” 宜妃轻哼,“那也算是便宜她了。” 若幽失笑,“那你好好儿想想,那曹佳氏,如何对本宫不敬了?她说本宫雍容华贵,不对么?说她自己还年轻,不对么?说她自己不敢与本宫比肩有错么?” 宜妃认真思考后,摇摇头。 若幽笑道,“既然并无冒犯,本宫为何要罚她?这位曹佳氏可是个妙人呐!” 宜妃暗暗心惊,这位曹佳氏要不就是真的一根肠子的直性子,要不就是表面的直肠子实际上的玲珑心,可是,能够进入这紫禁城的又有哪个是傻子? 若幽拍拍宜妃有些发凉的手,“任她再厉害,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是了,不必担忧的。更何况……依着本宫看来,曹佳氏,现如今可未必会与咱们为敌呢,且看着便是。” 四月底,康熙给新人定了位份,庶妃曹佳氏、李氏封贵人,庶妃陈氏、易氏封常在,其余均为答应。 六月,通嫔所出的三公主被封为和硕恪靖公主。 八月初八,和硕恪靖公主与喀喇沁部蒙古杜凌王之世子噶尔臧在京城完婚。 十月初二,和硕恪靖公主与驸马启程返回蒙古喀喇沁部。 一转眼进了冬月,天气也冷了下来。 后宫之中,来自江南的曹佳贵人、王常在等人却是并未随着天气的转凉儿少了几分恩宠。 站在廊下,看着胤禛带着宝儿、胤?在空地上堆雪人,若幽不禁感慨,“又是一年要过去了。” 素心将银狐皮的大氅给若幽披上系好系带,笑着道,“可不是,连咱们十三阿哥都已经能够满地跑了呢。” 是啊,若幽侧过头看着被乳嬷嬷牵着、瞪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凤眼好奇地看着哥哥姐姐跑来了跑去的胤祥,温柔地笑了笑。 走到胤祥的身边,若幽正了正胤祥头上戴着的虎头帽,温声道,“祥儿是不是也想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去玩呀。” 胤祥眨眨水灵灵地大眼睛,认真地摇了摇头,抓住若幽大氅外柔软的银狐毛,“陪额娘。” 若幽会心一笑,摸摸胤祥的小脑袋,“祥儿真乖。” 胤祥回以若幽清脆的笑声。 素颜着淡粉色小袄疾步上前,施了一礼道,“主子大消息,永和宫的僖妃娘娘有喜了!” 若幽摸着胤祥小脑袋的手一顿,面上带着几分惊讶与复杂道,“僖妃……有喜了?” “是,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了。”素颜一字一顿道。 若幽站起身,“如此算来,便是和硕恪靖公主离开前那一次侍寝怀上的。僖妃入宫也好些个年头了,如今有了身孕,倒也是不易。” 若幽眼中闪过明明灭灭的光,好半响,方才叹了口气,“罢了,去小库房中挑些不易下手的东西给僖妃送去当贺礼吧。” 素颜应了是,才转身走了两步,若幽突然开口道,“本宫记得去年西域进贡了一件圆环玉璧?” 素心略一思付,点点头道,“确是如此,那块玉璧乃是上好的整块和田玉打磨成的,圆润通透,不过就是小了些,也就只得大些的石榴大小。” 若幽微微颔首,“你同素颜一道去,将这块玉璧找出来,一同送去永和宫,到底是妃位娘娘,不可太寒颤了。” 素颜有些疑惑地看了若幽一眼,这么一说,那玉璧她也有些印象,那可是好宝贝呢,不过看看自家主子和素心一派淡然的样子,素颜耸了耸肩,主子不心疼便是了,反正主子做此事儿自有主子的用意。 僖妃这可多年的老树开了花,康熙自然也是高兴的,当日傍晚便去了永和宫陪着僖妃用晚膳。 僖妃兴冲冲地拉着康熙道小库房看白日里各宫妃嫔送来的贺礼,走到若幽送的玉璧跟前时,僖妃娇滴滴道,“万岁爷您猜猜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哦,对了这可是皇贵妃娘娘派了身边的素颜姑姑亲自送到臣妾手上的呢。” 僖妃着意在“皇贵妃”和“亲自”上面加重了语气。 康熙低头看了拈酸含醋的僖妃一眼,“都是要做额娘的人了,过去的那些事儿又何必再斤斤计较呢,你呀你,听听这话里话外的,忒不像话。” 换得僖妃轻哼一声,康熙笑着摇摇头,“不过皇贵妃一向出手大方,想来也不是一般的东西。既是贺你有孕的,那便肯定不是吃食,可是玉摆件?” 僖妃皱皱鼻子,得意一笑,“万岁爷猜错了呢,这可是一件好宝贝呢!”言罢,打开盒子,洁白无瑕的玉璧便出现在了康熙的眼前。 康熙伸手轻轻抚上玉璧,“原是这个东西,的确是好宝贝,皇贵妃也是有心了,将这东西送给你,摆放在内室倒是有镇宅安宁之效,对你和孩子着实是不错的。” 僖妃面上带了几分轻嘲,“自然皇贵妃娘娘哪里什么都是好的。” “好了好了,怎的又生气来,朕也是就事论事罢了,你若不愿摆出来,便算了。” 僖妃一扬头,“这可是和氏璧呢,这么好的东西,怎呢不摆出来,必须摆出来,还要摆在显眼处才好,省得哪日又有小人在背后嚼舌根,给臣妾安一个‘不敬皇贵妃娘娘’的罪名。” 言罢,僖妃便使了人将玉璧摆在了内室一人宽的三层博古架上。 ------题外话------ 感谢各位小可爱们一年以来的支持,繁华会继续努力滴~~ 第二百二十一章 僖妃多年未曾有过身孕,竟然在二十八岁的时候有了身孕,自然是引得包括恭妃、宜妃、成嫔、兰嫔、敏嫔、定嫔等进宫多年的老牌妃嫔们的眼热。 “僖妃还真真儿是好福气呀。”兰嫔羡慕道。 “可不是,僖妃这也算是老铁树开花了呢。”宜妃亦是幽怨道。 若幽看着虽未说话却是同样一脸羡慕嫉妒恨的敏嫔与定嫔,摇了摇头,和声道,“你们一个个儿的,都是有子有女的,没的羡慕僖妃做什么,僖妃是这辈子头一次做额娘,你们的孩子可都是满地跑的了呢。” “若是可以的话,咱们也是愿意再有一个孩子的,不论是公主还是阿哥的,都好。”定嫔柔柔道。 兰嫔附声道,“可不是,臣妾虽得了娘娘的恩惠保住了性命,也生下了宁安,甚至还抚养了胤禃,按说也算是儿女双全了,可,看着这后宫里面一个个地有孕,说不羡慕、不想再添一个孩子,那才真真儿是不尽不实呢。” 兰嫔这话也算是道出了众人的心声,一时之间,倒是引得一室的静默。 “嗨,咱们这是怎么了,长吁短叹的,竟说些酸气的话,僖妃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不值得咱们上头的。”宜妃突然轻拍桌子岔开了话题,“算算时间,等下一回选秀,我的胤祺也该娶福晋了,哎呀呀,再过上几年,我也是要做祖母的人了,这些个拈酸含醋的事儿,该是那些个刚进宫的小姑娘才做的呢。” 若幽笑着点点头,“正是这么个道理,定嫔、敏嫔也还年轻,虽不如刚入宫那会儿子正是宠眷正隆却是还是的万岁爷欢心的,说不得那日便有了身孕也未可知。兰嫔,你也不必灰心,这些年养身的药你也没少吃,本宫也问过太医,你的身子好了不少,说的那日便怀上了,在这,本宫瞧着十一阿哥也是个懂事儿孝顺的,那孩子生母早逝,打生下来便抱到了你的身边,与你自己所出也是无甚差别,你呀,福气还在后头呢!” 兰嫔笑笑,对着若幽微微欠身,“愿如娘娘吉言。” 腊月,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再次有孕,只是相比于僖妃有孕来说,除了惠妃欣喜若狂、太子暗恨之外,便是未曾翻起半点水花。 康熙三十一年便在僖妃独得后宫之人眼球之际悄然到来。 二月,太子侧福晋李佳氏爆出有孕,自打得了大福晋有孕的消息便有些郁卒的太子,整个人都变得昂首挺胸了起来。 对于皇家一下子出现了三名孕妇,康熙还是很高兴的,这可是大大的吉兆呢! 三月底,和硕恪靖公主有了身孕的消息才刚刚传进紫禁城,四月初,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便夺走了通嫔的性命,这也给一直飘飘然的康熙降了温。 念及出降蒙古的和硕恪靖公主,康熙下旨追封通嫔为通妃,通妃的丧仪上,康熙甚至专程前来算是送了通嫔的最后一程。 若幽站在人权的最前方,看着上好的紫檀木浮雕棺椁,有些恍然,通妃也去了呢。 其实,打从去年通妃的身体便已经开始呈现了油尽灯枯之态,能够顺利地将和硕恪靖公主送走,这背后,通妃不知用了多少的虎狼之药,方才使得整个人虽看起来病弱了一些但好似却并无大碍,和硕恪靖公主一走,通妃便彻底地倒在了床榻之上,太医看后都直摇头的状态之下,却是一直坚持到了新的一年。 如此想来,大概和硕恪靖公主传回的这有孕的消息才是压倒了通妃的最后一根稻草,听到女儿有孕,通妃心中那根紧绷着的弦一松,这整个人便立时去了。 后方,惠妃与荣妃亦是心有戚戚焉,通妃几乎是与她们一道儿进宫侍驾,最初的老人们,大概也就剩下了明懿贵妃与她们两人了。 人群之中的德嫔以帕掩面,样子倒很是悲伤,不过垂下的眸子中是无法掩饰的野心。 人群后方,瑾贵人面上带了几分悲戚,抬头看向前方,略过明懿贵妃之时却是划过几分暗芒;宣贵人倒是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地站在柱子旁,不过瞧着前方明显空了一个嫔位的地方,眼中闪过了几分志在必得之色;作为贵人中的老牌角色,妍贵人自然亦是不受控制地看向了那空着的位置。 若幽回身恭送康熙的一瞬,倒是将场下中众人的神色看了个七七八八,再转回来,若幽微微勾了勾唇角,看来通妃的死,倒是让一直以来算是小动作不断但却未有狂风骤雨的紫禁城再一次沸腾了呢,安静了这么些年,终于是坐不住了呢。 过了半月,作为新死了一个陪伴自己多年女人的皇帝,康熙可算是走出了感伤悲痛,在一片称赞声中,恢复了后宫的雨露均沾。 六月初六,高龄产妇僖妃生下了康熙的第十五子,十五阿哥生下来之时亦是六斤六两,康熙大喜,对于这个“六六大顺”的白胖儿子很是喜爱。 十五阿哥满月这一日,英贵人竟然与瑾贵人在前往永和宫的宫道上发生了口角,发展到最后,二人甚至大打出手,还误伤了一旁拉架的曹佳贵人。 永和宫偏殿。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若幽用茶盖拨拨茶叶,“英贵人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怎的还和瑾贵人动起手来?” 英贵人对着若幽福了一礼,“惊动了皇贵妃娘娘是嫔妾等人的不是,还请皇贵妃娘娘恕罪。”英贵人先是向若幽告了罪,方才徐徐道,“左不过便是嫔妾听不惯、更看不惯某些人拜高踩低的怄人姿态,多说了几句引得某些人不满罢了……………” 若幽微微眯眼,原来是英贵人正好看到瑾贵人对着惠妃献了几分殷勤,这么多年,惠妃与明懿贵妃二人明争暗斗的自然是少不了的,如今明懿贵妃的亲妹妹凑上来示好,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机会,明里暗里地讥讽了明懿贵妃不少。 ------题外话------ 小可爱们,情人节快乐! 纪念一周年第二更~~ 第二百二十二章 瑾贵人大概是不大能够见得如英贵人这般,没什么好出身,却是腰杆子挺得很是硬气的,曾经明里暗里地嘲讽过英贵人的出身,明懿贵妃却是曾帮英贵人说过话,不论是顺势而为,还是有意帮衬,英贵人都是领了这份情的,见得此种场面,英贵人自然是免不了要出声的,倒也没说什么中华,不过是轻描淡写地问了:瑾贵人可有去看过亲姐姐明懿贵妃,作为亲妹妹却是连自己的亲姐姐病了也不闻不问,真真儿是好修养。 瑾贵人最恨旁人将她与明懿贵妃绑做一起,言东言西,自然亦是毫不客气地开怼英贵人,两个人足足互相嘲讽了有一盏茶的时间,瑾贵人冷笑着说了一句:你英贵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借着旧主上位、又攀上了新主,不过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可怜虫。 英贵人一把揪住瑾贵人的衣领质问瑾贵人是什么意思,由此两个人便发生了所谓的“干了一架”,曹佳贵人则是在一旁劝解的同时,不小心被瑾贵人撞到了一边。 这便是“打架”事件的全过程。 “曹佳贵人的伤可有请太医看过?”若幽看向曹佳贵人。 曹佳贵人笑着摇摇头,“嫔妾不过是被撞了一下,并无大碍。” 若幽对着素颜道,“去请个太医来给曹佳贵人瞧瞧。” 素颜领命退下。 “至于你们两个……”若幽轻轻皱了皱眉,“瑾贵人你回去好好儿将《妇言》《妇德》还有宫规一样抄上十遍,英贵人说的不错,明懿贵妃到底是你的亲姐姐,还是该去承乾宫看看的,也尽一尽心意。” 瑾贵人抿抿嘴,福了福身,“是,嫔妾知道了。” 若幽微微颔首,“如此你这便去吧,僖妃那里,本宫会告知僖妃的。” 瑾贵人捏了帕子,抬头看了若幽一眼,见若幽虽神色淡淡但却是带着不容置疑。 低下头,瑾贵人带了几分不甘不愿道,“是,嫔妾谨遵皇贵妃娘娘懿旨。” “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看着这偏殿内如此热闹,恭妃不禁挑挑眉,对着若幽恭敬行礼,方才扬了脸笑着道,“皇贵妃娘娘此时唤了臣妾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来了。”若幽指指一旁的椅子,“坐下说。” 恭妃依言坐在了下手的椅子上。 若幽看着恭妃道,“英贵人到底是你宫里的人,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也不好不把你这个主位叫来。” “哦?”恭妃微微皱眉,“恕臣妾孤陋寡闻了,竟是不知这英贵人做了什么事儿,还望娘娘明言。”说着,恭妃顿了顿,“英贵人的性子虽说烈了些,可到底不是那起子骄横跋扈之人,依着臣妾所见也是颇有几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性的,若说是她主动惹事,臣妾也是不信的,这些年,英贵人可是从未主动惹过事的。” 英贵人对着恭妃行了一礼,“多谢娘娘信任嫔妾,为嫔妾美言,只是今日之事确是嫔妾的不对,嫔妾愿意领罚。” 若幽看了恭妃与英贵人二人一眼,倒是有些意外,这二人都是几骄傲的,这同在一个屋檐下,竟然相处地如此和谐,倒是出乎意料得很。 “恭妃,你说得也对也不对,各中缘由待你们回去了再自行分辨吧,说下来,倒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只是,平日里,大家拌拌嘴也是有的,不过作为天子妃嫔,动上手了,可是有辱斯文的,若是传出去了,也是有损皇家的颜面的。”若幽带了几分几分语重心长道。 “皇贵妃娘娘说得是。”恭妃对着若幽微微欠了欠身、英贵人则是对着若幽再施一礼。 “瑾贵人抄了宫规,英贵人你便抄抄般若心经吧,也磨磨你的性子。”若幽思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 英贵人有些意外地看着若幽。‘ 一旁的恭妃见英贵人直勾勾地看着若幽也不做反应,轻斥道,“英贵人,皇贵妃娘娘从轻发落,还不赶紧的谢恩!” 英贵人这才如同回过神一般,对着若幽行了一礼,“嫔妾谢皇贵妃娘娘恩典。” “娘娘,太医到了。”素颜进殿禀报。 “奴才参见皇贵妃娘娘、恭妃娘娘,见过各位小主。”来的是一位已经有不惑之年的老太医。 “起来吧。”若幽抬抬手,“给曹佳贵人瞧瞧。” 过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老太医方才收回了手,神情冷肃地将帕子放进药箱,走到殿中对着若幽躬身一礼,“皇贵妃娘娘。” 若幽用帕子按按唇角,“情况如何?” 老太医顺着胡子道,“曹佳贵人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只是…………” 若幽看了一眼明显喜出望外的曹佳贵人以及神色不明的恭妃、英贵人,淡淡道,“只是什么…………” 老太医眉头微皱回道,“只是曹佳贵人的这一胎的胎息看起来似乎有些弱,也可能是奴才并不专精与此的缘故吧,这孕相与平日里的脉象并不能混作一团。” 若幽微微颔首,老太医接了赏赐便退下了。 “曹佳贵人既然有了身孕便赶紧回去歇着吧,素颜你再去一趟太医院,将妇科圣手贾医正请到钟粹宫再给曹佳贵人诊诊。”若幽温和一笑,“孕中需要注意的事项不少,曹佳贵人回去不妨好好儿向荣妃取取经。” 曹佳贵人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对着若幽福身道,“嫔妾多谢皇贵妃娘娘。” 七月初六,这一日,不仅仅是僖妃出了风头,便是曹佳贵人亦是吸引了泰半的目光,进宫一年半便有了身孕,这福气,可真是没的说,毕竟这后宫里承宠十来八年都未见得有孕的人,可是一大把一大把的呢。 在期盼之中,曹佳贵人果然是等来了康熙,不过康熙只是前来探望曹佳贵人,祝福曹佳贵人好好儿养胎,陪着曹佳贵人用过晚膳,康熙便离开了曹佳贵人处,驾临了永和宫。 不论是出月还是有孕,出自赫舍里氏又身居妃位的僖妃都该是得意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进了八月,天气倒是凉快了不少。 八月十五,依着康熙的意思便知举办了中秋家宴。 中秋之夜,明月高悬,自然是一派祥和安乐的景象。 若幽看了素心一眼,素心轻轻拍手,素沁带着永寿宫的宫人端上了几盘装在银碟之中的月饼,每一碟月饼都只有六块,每一块月饼都被雕成了黄金菊的样子,却是只有荔枝大小,端的是精致。 孝庄夹起一块月饼咬了一口,轻轻咀嚼,“味道不错,这是装得………菊花的馅料?” 若幽笑着道,“皇祖母好厉害呢,只一口便尝出了这馅料呢。” 康熙带了几分惊讶道,“这带了几分清香的是添了茶叶?” 若幽点点头,“万岁爷的是将绿茶制成馅的,皇祖母的是大红袍的,皇额娘的是普洱的。一碟六块月饼,都包着不同的馅料。至于分给其他人的,便是随机的了,不过总也不重样,便是了。” 宜妃娇笑道,“咱们姐妹可是有福了,听说这样式和馅料可都是皇贵妃自己的主意呢。” 太后很是愉悦地赞道,“皇贵妃有心了。” 孝庄则是直接了很多,“哀家的那柄羊脂白玉的如意便赏给皇贵妃吧,黄金菊代表着团圆如意,倒也算是应景。” 若幽对着孝庄福了福身,“臣妾谢过皇祖母。” “太皇太后、皇太后、万岁爷,臣妾自己制了些桂花酿,度数不高,倒是正适合宴饮呢。”惠妃起身对着上首道。 “可。”孝庄淡淡道。 不过片刻,被灌进了小酒壶的桂花酒便被摆到了众人面前的案几上,小小的酒壶恰好能盛二两,不多不少,倒是恰到好处。 康熙喝了两口桂花酿,点点头,“柔和甜美,醇厚绵长,甚好。” 惠妃面上才扬起几分得意,却又听得康熙道,“味虽好,却是有孕之人不宜多饮,曹佳贵人,你尝尝味儿便也罢了,可不能贪杯。” 惠妃这面上的笑却是僵在了脸上。 曹佳贵人扶着案几起身,微微屈膝,“嫔妾谢万岁爷关怀。” 康熙微笑,和声道,“快坐下,莫要累着。” 曹佳贵人柔柔地娇羞一笑,依言坐了回去。 继若幽的黄金菊月饼、惠妃的桂花酒之后,灵嫔敬献了桂花糕,德嫔敬献了蟹黄豆腐,瑾贵人敬献了冰皮月饼,妍贵人敬献了百花团圆饼。 圆月当空之时,曹佳贵人正准备尝一口造型精致的黄金菊月饼,突然感到自己有些内急,与旁边的顺贵人打了声招呼,曹佳贵人便扶着侍女的手去更衣了。 曹佳贵人离席,自然是瞒不过坐在上首高台上的几人,若幽支了素颜去瞧瞧,片刻素颜回禀,伺候曹佳贵人的宫人说曹佳贵人大概是水喝多了,去更衣了,曹佳贵人也拜托了同桌的顺贵人告一声假。 过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突然有一名身着草绿色旗装的宫女急冲冲地跑进大殿,对着上首的几人草草行了一礼,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曹佳贵人见红了!” 原本欢乐祥和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康熙放下酒杯,淡淡道,“曹佳贵人怎么了?” 小宫女也不敢起来,跪在地上,带着心有余悸道,“回,回皇上的话,曹佳贵人在石子路上被裴贵人碰了一下,就……就见了红。” 孝庄板着脸站起身,“既然出了这等事儿,皇帝和皇贵妃便去瞧瞧吧。” 康熙和若幽跟着站起起来,听得孝庄如此说,康熙带着几分歉意道,“败了皇祖母的兴致,是孙儿的不是,”康熙看了对视一眼,“不如,孙儿与皇贵妃先送您和皇额娘回去?” 孝庄摆摆手,“还是皇嗣要紧,太后送哀家回去便是了。” 康熙与若幽对视一眼,见孝庄主意已定,齐声行礼道,“孙儿(臣妾)恭送皇祖母、皇额娘。” 下面的一众妃嫔见孝庄与太后离开,亦跟着行礼,“臣妾(嫔妾)恭送太皇太后、皇太后。” 看着殿内黑压压地一大票人,康熙果断道,“除了荣妃、惠妃、宜妃、僖妃几个妃位上的(明懿贵妃与恭妃称病并未出席),其他人都散了吧。” 康熙发话了,准备着看好戏地众人也只得眼睁睁地恭送了高位们前往钟粹宫。 曹佳贵人已经被抬回了钟粹宫后殿。 康熙、若幽并荣、惠、宜、僖妃到了后殿,才坐下,凳子都还没焐热,便有一名满头大汗的太医转了出来,对着众人一礼,“皇上,曹佳贵人腹中的胎保不住了。” 康熙的手倏然一紧,遂放开了手道,“朕………知道了,既如此,定要保得曹佳贵人万全。” 那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喏喏应了是,复又回了内殿。 既然曹佳贵人依然出了事儿,腹中的龙胎未能的保,自然也该问问是怎么一回事儿。 “袁贵人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若幽看了站在最后面的宝蓝色绣团花旗装的女子淡淡道。 袁贵人出身汉军旗,入宫也有十余年了,也是宫中的老牌妃嫔,曾经有过一个小格格,只是未满周岁便夭亡了,后来便再也没有有过孩子了。 “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嫔妾晚宴上有些不胜酒力,便出去透透风,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便迎面碰到了曹佳贵人,说是嫔妾碰了曹佳贵人,也不过是与曹佳贵人在转弯时擦了一下,曹佳贵人只是晃了一下,便稳住了,还与嫔妾说了几句话呢。”袁贵人带了几分惶恐道,“真的不是嫔妾害了曹佳贵人,还请万岁爷、皇贵妃娘娘明察。” “曹佳贵人所言可属实?”若幽看向了一直站在柱子阴影处的曹佳贵人身边的大宫女荔枝。 荔枝走到殿中,对着康熙和若幽行了一礼方才道,“回皇贵妃娘娘,袁贵人说得都是实情。” 若幽点点头,虽然不是袁贵人撞了曹佳贵人导致曹佳贵人小产,但是却也不能排除袁贵人是否带了有可能使人小产的东西,如含了麝香、红花等的香囊、巾帕,这些气味导致了曹佳贵人的小产。 第二百二十四章 若幽放缓了声音对着袁贵人道,“袁贵人,你不必害怕,本宫不过是例行问问,你先坐下吧。” “是,嫔妾谢皇贵妃娘娘。”袁贵人这才在末位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启禀万岁爷,杜御医、齐院判现在殿外等候宣召。”李德全躬身道。 “宣。”康熙直接将人唤了进来。 “奴才参见皇上、皇贵妃娘娘,见过各位娘娘、小主。”杜御医和齐远行礼。 “你二人先去瞧瞧,袁贵人身上可有携带可致妇人小产之物。”康熙淡淡道。 袁贵人闻言面上一白,也只得抿着唇站起身去了屏风之后,由着二人跟随的医女进行检查。 袁贵人随身佩戴的饰物自然是拿到了外面,由两位太医仔细查验。 一炷香之后,杜御医对着康熙躬身道,“万岁爷,袁贵人小主随身携带之物并无活血之物,根据医女检查,也并未发现活血之物的气味。” 康熙点点头,“你们再进去看看曹佳贵人。” 杜御医与齐远又转进了内室。 惠妃看着楚楚可怜的袁贵人,嗤笑一声,“袁贵人这也算是正的清白之身,怎的还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袁贵人直直看着惠妃,不语。 惠妃有些不自然地顺顺鬓边垂下的赤金流苏,“这么巧者本宫作甚?难道袁贵人这是对万岁爷的处置心有不满。” 袁贵人看了一眼康熙,带了几分沙哑道,“嫔妾不敢。” “今日之事是委屈了袁贵人,梁九功,将江南新贡上来的那两匹蓝色的蜀锦一会儿送到长春宫后殿(袁贵人住处)去。”康熙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了眼,“皇贵妃继续吧。” 若幽应了,方才看了殿中敛眸垂手站着的荔枝道,“荔枝你是曹佳贵人贴身伺候的,曹佳贵人小产的经过你且细细道来,切莫漏过什么才是。” 荔枝福了福身,组织了组织语言便将打从离开钟粹宫赴宴,一直到曹佳贵人宫道感觉腹痛见红,再次被抬回到钟粹宫的整个过程平铺直叙地诉说了一遍。 “这倒是奇了,这曹佳贵人好好儿地走在路上,也就碰见了袁贵人,袁贵人又验明了正身,既然不是袁贵人,那曹佳贵人这莫不是冲撞了胎神?胎神娘娘不愿保着袁贵人了?”僖妃倚在扶手上,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了荔枝一眼,“哼,该不是你这奴才没有伺候好主子,这所言不尽不实吧!” 荔枝对着僖妃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礼,“僖妃娘娘若不信奴婢所言大可询问樱桃和小章子。” 若幽若有所思地看了僖妃一眼,“荣妃、宜妃、僖妃还有惠妃,你们各自遣了身边儿得力的盘问樱桃和小章子吧,分开了问,省得串了供。” 几人派了身边儿的掌事宫女去盘问,僖妃掩了唇,“到底还是皇贵妃娘娘做事儿雷厉风行,臣妾敬服。” 杜御医与齐远打后边儿出来,对着康熙和若幽一礼,“皇上,皇贵妃娘娘。” 康熙睁开眼睛,“如何?” 杜御医与齐远对视一眼,躬身道,“根据脉象来看,曹佳贵人曾服食过为数不少的大寒之物以及破血之物,加之麝香为引,这才导致了小产,奴才等人在曹佳贵人脱下的外衣上,隐约闻到了似有似无的麝香的味道。” “梁九功。”康熙一唤,梁九功轻轻一拍手,便有人提着食盒进到了殿中,摆在临时抬来的桌子上,正是曹佳贵人在宴上使用过的东西。 杜御医与齐远分别对着这一桌子的吃食开始检验,齐远在蛋黄豆腐中发现了大量的蟹膏,桂花酒之中则是有着红花;杜御医在百花团圆饼中发现了山楂,而在曹佳贵人歇过脚的小亭子的茶水中发现了大量的马齿苋。 螃蟹、山楂、马齿苋、以及芦荟,都是孕妇禁食之物,至于红花,那更是没得说,活血化瘀最好不过了。 “好,很好!”康熙握紧了拳头,“李德全去将德嫔和妍贵人带来。” 李德全应了是,快步离开。 “惠妃!”康熙看向惠妃,“为何你的桂花酒之中会有红花!” 惠妃惊了一下,对着康熙跪下道,“臣妾,臣妾不知呀,臣妾从未用过什么什么红花。” 若幽轻轻拉了一下康熙的衣角,“万岁爷,不如让两位太医也瞧瞧其他的酒壶。” 康熙微微颔首。 待宫人取来其他的酒壶以及惠妃宫中剩余的桂花酒,杜御医齐远二人看后,均是没有发现有红花的痕迹。 惠妃委屈道,“万岁爷,定是有人在给曹佳贵人上酒时将红花混入了酒壶之中,臣妾酿制的桂花酒气味浓郁,颜色也是深了一些,想来红花的气味是被酒的味道给掩盖了。” 康熙冷哼一声,“有人?负责上酒的是你宫里的人,而给曹佳贵人倒酒的是曹佳贵人身边儿的人,惠妃,你倒是告诉朕,是谁给曹佳贵人下了药,嗯?” “万岁爷,臣妾入宫几十年,如今都已经是做祖母的人了,曹佳贵人便是生下个阿哥,又与臣妾有何干系?臣妾又未曾与曹佳贵人有过龃龉,臣妾,臣妾没有理由要害曹佳贵人的,这这一定是有人想要栽赃嫁祸给臣妾的!”惠妃一叩到底,“万岁爷,臣妾是冤枉的呀,万岁爷!” “万岁爷,惠妃姐姐成日里就注意着大福晋的胎,怎么可能去害一个与她半点干系没有的贵人呢?”荣妃好言道,“说不得是与惠妃姐姐有怨的人,借此陷害惠妃姐姐也未可知呢。” 惠妃猛地抬起头,“荣妃是不是你陷害本宫?曹佳氏是你宫里的人,你最好下手了!” 闻言,荣妃脸都绿了,指着惠妃,“你!” 惠妃冷笑一声,“怎么,荣妃,被本宫说中了不成?” 若幽看着目呲欲裂、恨不得冲上前打一顿惠妃的荣妃,有些头疼地开口,“够了,惠妃,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莫要失了你作为妃位娘娘的体统!” - 第二百二十五章 言罢,若幽又对康熙道,“万岁爷不如先让惠妃起来,虽说是桂花酒中出了问题,但惠妃却是没有动机,到底也不能便说是惠妃下的手呀。” 康熙看了一眼惠妃一眼,“梁九功先送惠妃会延禧宫,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延禧宫的人暂时不需进出。” 众人:万岁爷,您老老真真儿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呐,这都快赶上封宫了。 看着惠妃不瞒还要嚷嚷,康熙挥手,“惠妃不舒服,还不赶紧将惠妃扶出去!” 惠妃便被堵了嘴强行扶到轿子里送回了延禧宫。 “既然有可能出手的,便是当时惠妃宫里给曹佳贵人上酒的和侍奉曹佳贵人的,不如,便将这几人控制起来,审上一审,究竟怎么回事儿,想来届时便也就水落石出了。”宜妃徐徐道。 若幽看了康熙一眼,见康熙不置可否,便微微颔首,“此事便由你来审吧。” 宜妃对着康熙和若幽福了福身,“是,臣妾遵命。” 惠妃前脚刚被送走,德嫔和妍贵人后脚便到了。 “臣妾(嫔妾)参见万岁爷,万岁爷吉祥。”德嫔和妍贵人蹲身行礼。 康熙也不叫起,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赶忙将那本应是蛋黄豆腐的蟹黄豆腐以及百花团圆饼放到了二人跟前。 “瞧瞧,这可是你们二人呈上来的?”康熙淡莫道。 德嫔和妍贵人点点头。 “德嫔,你来给朕解释解释,你自己夸下口言说,可以将蛋黄豆腐做得和蟹黄豆腐并无二致,便是直接了当的用了蟹膏么?嗯?”康熙怒道。 “臣妾,臣妾没有呀,”德嫔一听也是有些慌乱了,“臣妾确确尝过了,方才敢敬献到御前的呀。” “那这是什么?还是你认为杜御医和齐院判合起伙来诓骗朕?”康熙直接摔了手中的茶盏。 杜御医与齐远一听,直直跪在地上,齐声高呼,“奴才不敢!”心中却是对德嫔生出几分不满,你自己想脱罪,没事儿将我们扯进来干嘛,真真儿是不可理喻! 德嫔不语半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地想了想前后,方才婉声道,“万岁爷,是臣妾失察了,研制出来这蛋黄豆腐的,是臣妾身边儿跟着臣妾有几年的丫头,很是擅长做些吃食,这蛋黄豆腐臣妾也曾邀了惠妃娘娘和灵嫔妹妹一同品尝,她们也曾亲眼得见这蛋黄豆腐的制作过程。”说着德嫔声音中带了几分哽咽,“只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是藏了祸心的,臣妾,臣妾对不住曹佳妹妹呐” “去,将那个做蟹黄豆腐的丫头带来。“康熙淡淡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会意,扯了德嫔的掌事大宫女绿萍一道去延禧宫逮人了。 “妍贵人,这百花团圆饼可是你亲自做的?”康熙不再理会德嫔,转头看向了妍贵人。 妍贵人闻言一哆嗦,轻轻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带了几分颤音道,“是,是嫔妾带着人到御膳房请刘公公做得。” 刘公公是御膳房负责制作糕点的大师傅。 “那你可知这百花团圆饼之中都放了什么?”康熙语气沉沉道。 “玫瑰、桂花、百合、菊花、栀子………”妍贵人将百花饼的配料一一细数,倒是足足有十几种馅料。 “那这山楂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康熙带着几分不耐道。 “是,是为了让百花饼的口感更好,刘公公说,山楂酸甜可口,又有利于消食,便………便加了进去。”妍贵人盯着康熙慑人的气势磕磕巴巴地说完了原因。 康熙一把将手边装着点心的盘子挥在地上,“你难道不知道山楂性寒,有孕之人不得食用山楂吗?” 妍贵人带着些许惊讶与迷茫地看了康熙一眼。 这便是不知道了。 若幽冷眼瞧着,妍贵人也算是撞到了枪口上,不过,若是让康熙在盛怒之下赐死了妍贵人反倒不美,这个中蹊跷,一看,便知晓定不会是妍贵人主谋的,妍贵人应该也是一枚棋子才是。 荣妃看了看妍贵人叹息一声,“想来妍贵人是真的不知道,到底妍贵人伴驾这许多年都未曾有过身孕,这有孕之人的这些许禁忌,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 虽然妍贵人极不喜旁人用孩子来说事儿,但是此时性命和孩子比起来,自然还是性命重要一点儿。 妍贵人往前爬了两步,拉住康熙衣角,“万岁爷,嫔妾是真的不知呐,若是知道,嫔妾是断断不会再百花团圆饼中加了山楂的。” 若幽带了劝慰开口,“不知者无罪,妍贵人也想来也是未曾料到会出了这样的事儿,两位太医也说过,曹佳贵人也是因为服食了大量的阴寒之物加之问了麝香才导致了小产的,那百花团圆饼,曹佳贵人也不过食用了一块儿,那点子山楂,若不是混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想来也起不了多大的用处的,更何况,出了这主意的可不是妍贵人,妍贵人充其量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了,算不得主谋。” 言及此,若幽顿了顿,“依臣妾看,这最要紧的还是这蟹膏,曹佳贵人几乎将这一整盅的蟹黄豆腐都吃了,便是正常人,只怕也是要难受上几日的。” 康熙冷哼一声,“妍贵人额勒赫氏,敬献含了山楂的百花饼致使曹佳贵人小产,念你本不知情,着常在,闭门思过三月。” 妍常在舒了口气,对着康熙磕了三个头,“嫔妾谢万岁爷隆恩。” 言罢,又对着若幽和荣妃磕了一个头,“多谢皇贵妃娘娘、荣妃娘娘为嫔妾美言。” 若幽淡淡道,“妍常在,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可莫要再好心办了坏事儿。” 妍常在福身,“嫔妾谨遵皇贵妃娘娘教诲,回去后,嫔妾会为曹佳贵人腹中的小阿哥抄经祈福,到底是嫔妾的无心之失导致了………嫔妾难辞其咎。” 康熙面色缓和了一些,“回去吧。” 妍常在这才转身告辞。 出了钟粹宫,妍常在回望这座金碧辉煌的宫宇,良久,眼底闪过一抹暗光,放下帘子,几不可闻地淡淡道,“回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 “李德全,去御膳房将那狗奴才给朕压去慎刑司好好儿地问问。”康熙看着妍贵人远去的身影,眼中划过一抹阴霾。 “是,奴才这便去。”李德全行了礼便赶忙奔赴了御膳房。 过了盏茶的时间,去延禧宫拿人的梁九功先行回来了。 梁九功面有不虞地对着康熙打千儿道,“万岁爷,奴才去晚了一步,那宫女已经悬梁自尽了。奴才在那宫女的住处发现了这些东西。” 梁九功摊开掌中的帕子,两张一百两的银票、一支金镶绿宝石莲花纹簪子并一对儿翡翠铃铛耳坠子。 银票是那种最普遍、京城之中任何一家银号都可以兑换银子的银票;簪子是足金的,做工只能说是还不错,但却绝不是出自内务府之手,上面也并无留下任何的记号;翡翠铃铛耳坠,倒是精巧,质地也算上乘,同样不是内务府督造、没有特殊印记,自然也是入不了康熙的眼的。 若幽看着栩栩如生的翡翠铃铛耳坠,倒是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样,但却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何时何地见过,毕竟这样的耳坠子,戴起来没有什么身份之说,宫妃、公主、甚至是女官、宫女都是可以佩戴的,只是材质不同罢了,不说旁人,便是几个素都是有的,只是若幽出手一向大方,几个素的耳坠子自也不是凡品,且若幽这里出去的饰品都是有着独特的印记的。 “除了这些,奴才还在那宫女的指甲缝中发现了几根蓝色的丝线,看质地应该是小太监统一衣服的颜色。”梁九功略一思付,“奴才还查看了那宫女的脖子,看勒痕不大像是自己上吊的,奴才已经请了仵作去验尸。” 康熙面色沉沉地点了点头,“可有找到其他的物什或是有其他的发现?” 梁九功摇了摇头。 这时,李德全也带着人回来了。 见着梁九功,李德全对着梁九功颔首示意,轻声唤了声,“师傅。” 梁九功微微点头。 李德全对着康熙行礼,“万岁爷,奴才无能,那刘厨子已经死了。” 若幽挑眉,又死了一个,倒是有趣的紧呐。 康熙却是面色更深,忍着心中的怒意,“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且细细道来。” 李德全应了是,“刘厨子是在院子里打水之时突然抽搐,没两下便没了气儿。奴才搜了刘厨子的房间,在他的枕头里发现了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块儿金条。”说着李德全将银票与金条放到了康熙手边的桌子上。 同延禧宫里死了的宫女的东西一样,都是极为稀松平常的,到哪个钱庄都可以兑换的。 “不过………”李德全又补了一句。 康熙狠狠剜了李德全一眼,“狗奴才,有话一次性都给朕说完了。” 李德全一哆嗦,赶紧的回了话,“与刘厨子一起共事儿的李厨子说,前两日刘厨子出去了一趟了,回来便很是高兴。据御膳房门口做洒扫的粗使婆子道,那日她无意间看到刘厨子是被一名约莫二十六七岁、身着青碧色旗装的姑姑模样的女子叫走的。” 可算是有点儿消息,康熙追问道,“那绿衣裳的宫女找到了吗?” 李德全恭声道,“已经让小庆子去找了,想必很快便能有结果。” 李德全的话音才落,便听得外面“奴才小庆子求见。” 康熙扬了声道,“进来回话。” 庆年跪地行礼,“奴才参见皇上。” “你师傅让你查的事儿如何了?”康熙直直看着庆年道。 庆年恭敬道,“回皇上,那名宫女是咸福宫打理花草的管事儿姑姑名唤采桑,奴才到时,那采桑已经没气儿了。根据与采桑同屋的采青言说,采桑与关睢宫的紫晴关系不错,两人是同乡,平日里也是多有来往,且前些日子,二人常常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事儿,只是………这紫晴,昨日便已然在北三所病逝了。” “那这紫晴………”康熙微微蹙眉。 “紫晴是从前伺候通妃娘娘的三等宫女,通妃娘娘病逝后,紫晴留在了关雎宫负责看守打扫正殿。” 这便是线索又断了,关睢宫通妃一早便病逝了,如果这紫晴与曹佳贵人小产有关,那么这紫晴的背后到底是谁,便不得而知了;若是无关,那么这采桑又是怎么回事儿?兰嫔有是否知道? 康熙按按眉心,本不过是一个贵人小产,却是未曾想竟然揪出了这么多的牛鬼蛇神,他的后宫出了高人呐,竟然不了如此精妙的一局棋,思及此,康熙微微眯了眼。 若幽看着沉思的康熙,温和道,“万岁爷今儿个也累了一天了,如今眼瞅着线索都断了,不如等上一等,看看宜妃那边儿能不能得出些信儿。” 康熙闻言点点头,挥退了庆年。 康熙看着跌坐在地的德嫔,“至于德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识人不清,滥竽充数以致曹佳贵人小产,能不配位,着………”康熙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夭亡的六阿哥以及德嫔膝下的几位公主,到了嘴边的话改为了,“着由索佳贵人代行景阳宫主位之权,德嫔禁足景阳宫正殿思过一年。” 若幽微微眯了眼,康熙到底还是对德嫔手下留了情,不过………来日方长,钝刀子才更磨人。 德嫔没想到康熙竟然会剥夺了她作为一宫主位的权力,亦是愣怔在地。 若幽看着失神的德嫔,眼中划过一抹流光,微微启唇,淡淡道,“德嫔,还不谢恩?” 德嫔回过神来,凄凄楚楚地看了康熙一眼,见康熙无动于衷,知晓康熙如今正在气头上,只怕她再如何努力康熙也是不予理会,抿了抿唇,叩了首颤声道,“臣妾谢万岁爷隆恩。” 康熙站起身,对着荣妃道,“曹佳贵人你好生照看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便是。” 荣妃福身,“是,万岁爷且放心。” 康熙点点头,携着若幽离开了钟粹宫,回了永寿宫。 第二百二十七章 翌日,若幽刚刚送走了康熙,宜妃便风风火火地进了永寿宫。 “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这般着急。”若幽倒了一盏奶茶推给宜妃,“不着急,缓缓再说。” 宜妃便也当真慢慢喝起了奶茶,待一盏奶茶去了个七七八八时,宜妃用帕子优雅地沾沾唇角,徐徐开口,“忙活了一夜,可算是有结果了,娘娘您是不知道,这一晚上,我这心脏呀,一上一下的,真真儿是快要患上心疾了。” 若幽挑眉看着宜妃。 宜妃挑了颗葡萄放入口中,“才到慎刑司,刚扬起鞭子,那奴才便招了,不过却是吓了臣妾一跳,”说到此,宜妃凑近了若幽,“娘娘不妨猜猜看,那狗奴才招了谁出来?” 若幽凝神思考,片刻,微微启唇,“我。” 宜妃很是没形象地一口茶水喷了出去,“什什么?娘娘您说什么?” 若幽勾唇,带了几分悠然之色,“我说我,曹佳贵人身边儿的宫女应当说得是‘是温皇贵妃指使我去给贵人下药的’,对么?” 宜妃瞪圆了眼睛,好半响,对若幽竖起拇指,方才敬佩道,“娘娘,您真真儿是神了,便是这话都是一字不差的。” 若幽回以宜妃淡淡一笑。 宜妃很是惊奇道,“娘娘,您是如何猜到的?臣妾听到那奴才的话,可是差点没把眼珠子惊出来呢。” “你的表情、你的语气,好似是发生了极为震惊、极为出乎你的意料甚至是让你感到愤懑,宫中高位的左不过就那么几个,能让你出现如此情绪的,大概只有本宫了。”若幽慢慢分析,“至于为何我不猜你,”若幽看着宜妃一脸“怎么可能不是我”的表情,继续道,“若是你的话,依着你的性子,见到了我,你定会带了几分委屈以及难以掩饰地怒火的。” 宜妃眨眨眼,这样也行,“娘娘看人的这功夫,若是认第二,定是无人敢认第一的。” 若幽轻轻摇摇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若非是我足够了解你,只怕也是要猜上好一阵呢。” 宜妃:………皇贵妃娘娘,咱们都这么熟了,何必如此谦虚呢? 赞扬过若幽,宜妃继续正题,“那狗奴才招了娘娘出来,臣妾自然是不信得,便吩咐了上刑,两轮鞭子过去,那狗奴才竟然招出来了荣妃。” 若幽摩挲着国色天香花纹的茶盏轻吟,“荣妃………” “可不正是荣妃嘛,那丫头说,曹佳贵人仗着家世与万岁爷的宠爱不怎么敬重荣妃这个主位娘娘,荣妃心下不满,便对曹佳贵人出了手。”宜妃带了几分嘲讽,“其实吧,臣妾觉着那丫头说得也并不是全然没有道理,依着曹家在万岁爷心中的地位,这曹佳氏若是诞下一个小阿哥,说不得还真有可能封嫔呢。” 若幽微微皱眉,“如此说可是有些牵强,曹佳氏是个难得的明白人,说话虽然直接了些,但却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据本宫得来的消息,荣妃与曹佳贵人相处得可还是不错的呢。退一步说,便是曹佳贵人封嫔,那也是荣妃钟粹宫里出去的人,那边天然打上了荣妃一派的标签,如今三阿哥年纪也大了,待到下一次选秀,便要指个福晋成婚了,曹佳贵人若是真能生下个小阿哥,差了这多年,若真是………曹佳贵人这齿序算是小十六的阿哥,能掺乎得了什么?过上些年,岂非正好做了三阿哥的左右手?” “可不是,”宜妃嗤笑一声,点点头,“这孩子大了,这些个小心思便一个个儿的都露了出来。” 说着宜妃顺顺垂下的赤金镶小米珠的流苏,“臣妾便真真儿想不明白了,一个个地为何都跟那乌眼鸡似的,盯上了哪个位置,不累得慌吗?做个富贵闲人不好吗?” 若幽抬头,眸色深深地看着宜妃。 宜妃摸摸自己的脸,笑道,“是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娘娘怎生这样看我?” 半响,若幽面上带了意味深长的笑,“难得你有这份心、这个意,这满后宫之中,同你一般想得可是没几个呢。” 宜妃面上不甚在意道,“自家人说自家事儿,老五连汉话都说不好,能指望个什么?若不是有着你家四阿哥,只怕如今连咱们满语都说不顺溜儿呢!至于老九,”宜妃按了按额角,“不瞒娘娘说,我也曾抱过些希望,只是那不成器的,整日里净是喜爱些黄白之物,数术倒是不错,其他的简直是惨不忍睹,你说说还能指望着老九成什么器?还不如看开些,随着孩子们去了,如今想通了,倒也觉着富贵王爷也是不错的。” 若幽微微颔首,“是这么个道理,正所谓‘没那个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像小十,成日里就喜欢跟在谙达后面上蹿下跳地,你说你家老九课业一塌糊涂,小十的才真真儿是一塌糊涂呢,那些个经史典籍一概是一问三不知,除了骑射上是真不错,其他的,永远都是倒着数的第一名。” 宜妃“扑哧”一笑,眼波流转,带了几分嗔怪,“哪有这样说自家孩子的。” “我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万岁爷因着这事儿也没少拉着胤?说教,不过这小子乖是乖得很,保证也保证地很有决心,到了上课的时候,该睡觉睡觉、该刻小木剑刻小木剑,多在椅子上坐那么一会儿,便跟坐在钉板上了似的,被罚出去面壁,还能蹲小半天马步。你说我若是生气,岂非要被气得卧床不起了?”若幽叹了一口气,“还带胤?还算是听话,昭阳那孩子,那才是”一说到宝儿,若幽就很是无奈,当年的混世小魔女,随着年龄的增加,在康熙的娇惯纵容之下,如今是硬生生进化成了混世女魔王。 “娘娘这话,我可是不赞同,”宜妃难得与若幽唱了反调,“昭阳公主才是我大清嫡公主该有的风范,我瞧着,昭阳公主可是有分寸的紧呢!老九若是有昭阳公主的三成,我和郭络罗氏一族或许还能赌一赌、拼一拼。”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固伦昭阳公主,生于康熙二十三年,虚九岁,论口才,可以辩倒当朝探花;论武艺,可以打倒当朝太子爷胤礽;论能力,在几个素的协助、若幽的指点之下,统领整个永寿宫、打理日常事务并不费力,实乃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康熙帝爱新觉罗?玄烨的掌上明珠、骄傲,没有之一的那种。 是的,作为康熙帝最得意的女儿,固伦昭阳公主,在刚满七岁的时候,看到皇太子胤礽讥讽自己的长兄四阿哥胤禛、嘲笑自己的胞兄十阿哥胤?,气愤的小姑娘拦住胤礽,要求皇太子胤礽赔礼道歉,结果被太子胤礽巴拉到了一边儿,惯性使然坐到了地上。 从来都只有她欺负旁人、断然没有被旁人欺负的昭阳公主,怒气冲天之下,做了一件旷古绝今的事情——扑倒了太子胤礽、并重重给了太子脸上一拳之后,仍觉着不解气,又给胤礽的脸上来了一拳。 这一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作为大清的半君,胤礽何曾被这样对待过;作为打小养在康熙身边长大的皇子阿哥,便是康熙也没有直接向着脸上招呼的。 在场所有的阿哥们都差点儿惊掉了下巴,除了太子之外,其实其他的皇子阿哥都对昭阳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妹妹(小姐姐)很有好感,皇阿玛面前最得脸、最受宠的明珠,交好很是有必要的。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胤禛,胤禛见事不妙,赶忙将昭阳从胤礽身上拉了下来,护在身后。 太子这才反应过来,“放肆,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公然对着太子下手,真真儿是反了天不成!” 被宫人扶起,胤礽顶着两只熊猫眼、黑着脸,指着昭阳恶狠狠道,“来人给孤将着无法无天的小贱人拿下!” 胤禛皱了皱眉头,出声道,“此事儿是昭阳的不对,臣弟代昭阳向太子赔罪。” 太子冷笑,“赔罪?你赔得起吗?”言罢,对着手下的宫人道,“还愣着干什么,拿下!” 剩下的几个阿哥纷纷站在胤禛身旁出言规劝,昭阳则是趁着一众哥哥们都挡在身前的机会,一溜烟儿地跑去了乾清宫。 当康熙看到头发松松散散、衣服皱皱巴巴、小脸儿也脏了一块儿的宝儿,瞬间便沉了脸,正要问缘由,小丫头直接便跪了下来,委屈巴巴、哭唧唧地道,“皇阿玛对不起,宝儿闯祸了,宝儿不小心打了太子殿下。” 康熙听得自己心肝宝贝儿对太子的称呼,瞬间黑了脸,什么叫做太子殿下?那是称呼亲哥哥么?只有奴才称呼主子才这么称呼。 再看看狼狈至极的小丫头,分明就是小丫头被欺负得很了,不小心还击了一下,便吓成了这个样子,康熙心中的怒火蹭蹭蹭地上了数个台阶。 脑补了这整个过程的康熙,眼中便只有受了委屈的小宝贝儿,轻轻抱起昭阳公主,放到腿上。 接了梁九功递过来的帕子,康熙一边儿轻柔小心地给小宝贝儿擦脸,一边儿温声地询问事情的经过。 昭阳公主静静坐在自家皇阿玛的腿上,一边儿悄咪咪地享受着自家皇阿玛贴心的服务,一边儿一抽一噎地小声述说着事情的经过,末了,小丫头抬起小脑袋,一副怕怕的小表情,“皇阿玛,宝儿真的知道错了,太子殿………”看着康熙不赞同的神色,宝儿乖顺改了口,“太子二哥好像脸上青了一大块,皇阿玛您要不去瞧瞧吧,而且其他的哥哥们可能………”。 康熙眉宇紧蹙,“其他哥哥怎么了?” 昭阳公主戳戳自己的手指,“女儿闯了祸,四哥怕太子二哥一怒之下打伤了女儿,便拦在了太子二哥的前面。太子二哥很是生气,其他哥哥见太子二哥是动了真怒,便也为女儿说了好话,十哥说要是太子二哥有火的话就打他好了,他是男孩子,皮糙肉厚的不比小姑娘矜贵。”说着昭阳公主拉拉康熙的袖子,“皇阿玛,宝儿虽然是女子却也知道‘一人做事儿一人当’,宝儿不想哥哥们被打的。” 听着昭阳公主的前半段叙述,康熙只觉着心中的怒火更胜,太子越发地无法无天,那是他的弟弟,又不是奴才,怎的随口便要喊打喊杀的,成何体统!而听到了后面,康熙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丫头,怎么可以这么有趣可爱,刮刮昭阳公主的小鼻子,“所以,你这是搬救兵了来了?” 昭阳公主抿抿唇,点了点小脑袋,“事后,皇阿玛要打要罚,女儿都愿意领受。” 康熙将昭阳公主放到地上,自己也站起身,“来人,给公主梳妆。” 立时便有小宫女进了殿。 康熙摸摸昭阳公主的小脑袋,温声道,“乖宝贝儿,你先去将你的头发梳一梳,之后皇阿玛再与你去御书房。” 昭阳公主点点头,乖乖跟着小宫女去了后面梳妆,整个人都重新打扮了一遍,这才跟着康熙一道去了御书房。 康熙和昭阳公主到时,四阿哥胤禛和十阿哥胤?身上已经多了两道鞭痕,最外面的锦缎棉衣已经被抽破。 至于其他几个阿哥,五阿哥胤祺、九阿哥胤禟还有十一阿哥胤禃身上的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的,颇有些灰头土脸的既视感。 太子仍在那边阴仄仄道,“老四,别以为做了钮钴禄氏的儿子便可以与孤较量,那钮钴禄氏算什么,也配与孤的皇额娘想比,孤的皇额娘是皇阿玛的嫡妻、大清的皇后,岂是她一个妾妃所能比拟的,皇额娘她也配?什么皇贵妃所出的也可算是嫡子,妾室就是妾室,妾室的儿子就是庶子!如能够与嫡子相比?” “逆子,放肆!”康熙黑着脸忍不可忍怒道。 “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福。”众人一看康熙来了,赶忙行礼。 康熙冷哼一声,“一个个儿的都长本事了,竟然公然聚众斗殴?” 太子抬起头,“皇阿玛说得是,儿子正在教导臣弟们为弟之道。” 第二百二十九章 康熙直接一脚踹过去,“就属你最放肆!朕平日里教你的、御书房的师傅们教你的那些个仁义礼智信,你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吗?殴打弟弟、欺辱妹妹、不敬妃母、肆意编排长辈,这就是你学的规矩?” 太子不服气,指指自己青黑的眼眶,“儿子也很想兄友弟恭,可是皇阿玛,您瞧瞧,他们可曾将儿子这个太子、这个兄长放在眼里?都敢直接往儿子的脸上招呼了!” 康熙看着一身光洁如新的太子,台盖除了眼眶青了,真是看不出来那里被人“不敬”了,青黑的眼眶大概便是宝儿那丫头干的好事儿了;倒是老四、老十,一看便是被太子给打了,鞭子还拎在太子手中呢,至于其他几个,估计是劝架来着,还算是有几分手足之情。 宝儿那丫头,别看是个小女娃、年纪又小,那力气,可真是不小,和老十一样都是天生神力,小小年纪便已经不输成年男子的气力了,只是宝儿那丫头平日里都是娇娇气气的,除了他这个皇阿玛、永寿宫众人、孝庄以及专门负责教授宝儿的骑射师傅之外,再无旁人知晓。 (神射手、巴图鲁什么滴是有遗传天赋的~~) “事情的前因后果朕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胤礽,你太让朕失望了。”康熙语气沉沉看着太子胤礽。 胤礽直着脖子道,“皇阿玛您怎能听信这小………小丫头的一面之词?”说着胤礽看向昭阳公主,“孤便说你的几个好哥哥为何一直挡在孤的面前,感情是跑到乾清宫告状搬救兵去了。” 康熙冷哼一声,“一面之词?朕在这里听了有一会儿了,便是无人与朕诉说前事如何,朕也能够推测的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不就是你胤礽仗着自己是皇太子,不把其他妃母所出的兄弟放在眼里,甚至当作奴才一般看待,不仅如此,还辱及他们的额娘,为人子女的,但凡是个有些血性的又如何能忍?自然便要干起来了。 胤礽一时语塞,知晓是他的那番话被皇阿玛听了去,皇阿玛此时只怕是已经将事情定了性,任他再说什么也是无益了。 思及此,胤礽阴狠的目光略过胤禛、胤?、昭阳公主,都是这几个该死的东西,害的他被皇阿玛误会。 这时,胤禛上前一步,对着康熙直直跪下,“皇阿玛,儿臣有一事相求。” 康熙挑了挑眉,不动声色道,“说来听听。” 胤禛叩首道,“今日之事,是儿臣这个作为兄长的没能约束管教好弟妹,儿臣知错。但是,太子殿下言语之中对皇额娘多有不敬,儿臣希望太子殿下能够收回之前所言。” “太子殿下”这称呼一出,康熙面上便又是一沉,又是这该死的“太子殿下”,是不是他所有的儿子都是这么称呼胤礽这个太子的,康熙不满地看了面带狰狞的胤礽一眼,眼中眸色沉沉。 另一边儿,胤?、昭阳公主一听胤禛的话,也很是干脆地跟着胤禛跪在一旁,齐声叩首道“求皇阿玛成全!” 康熙低头看着面前跪了一排的三个孩子,眼中闪过几许的欣慰之色,若幽将孩子们都教得很好,兄长又兄长的担当、弟弟妹妹有弟弟妹妹的坚持。 余光瞥见五阿哥胤祺和九阿哥胤禟还有十一阿哥胤禃,康熙心下暗自点头,宜妃和兰嫔也是不错。 康熙将三个孩子拉起来,赞赏地拍拍胤禛和胤?的肩膀、慈爱地摸摸昭阳公主的小脑袋,方才扭头看向胤礽,却是含了厉色,“胤礽,你如今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说不得那天便要做阿玛了,竟还和年幼的弟弟妹妹们一般见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有,朕的妃嫔,即便是个答应,那从辈分上来说,也是你的长辈,当然那些个贵人、常在、答应身份低下,便也不说什么。可皇贵妃是得了你老祖母首肯、朕亲自册封,每年的初一随着朕一同祭拜祖宗家庙的,如何便由得你直呼其姓,你眼中还有没有半分的祖宗规矩?还有没有朕这个皇阿玛?” 康熙越说越生气,尤其是看着胤礽一副不服的样子,更是来气,“回去,给朕将祖宗规矩、孝经好好儿地抄上一百遍!现在,给你四弟、十弟、八妹道歉!以后不许对你的妃母们无礼,尤其是皇贵妃,你若是念着你皇额娘赫舍里氏,不愿称呼皇贵妃一声‘皇额娘’,朕体谅你,但是,见了皇贵妃礼数给朕做足了,若是再让朕知道你对皇贵妃不敬,祖宗家法伺候。” 太子见康熙动了真怒,也只得运气再运气,最后对着胤禛、XX、昭阳公主拱拱手,干巴巴道,“方才是孤不对,孤道歉。” 胤禛回了胤礽一礼,“太子殿下说弟弟什么,弟弟都会静听,只是以后还请太子殿下,莫要涉及弟弟的额娘,否则…………弟弟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胤礽冷哼一声,微微眯起凤眸,带了狠劲儿道,“老四,你这是在威胁孤?” 康熙见胤礽这个态度,正要发火,昭阳公主拉拉康熙袖子,软软糯糯道,“皇阿玛,皇额娘今儿个做了特别好吃的锅子,咱们一起回去吃吧。” 康熙愣了一愣,随即轻轻一弹昭阳公主的额头,朗笑一声,抱起昭阳公主,“好,皇阿玛陪着咱们的小公主一起用晚膳。”言罢便转身向外走去。 昭阳公主趴在康熙的肩上对着胤礽的方向,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至此,昭阳公主一战成名,打了当朝皇太子,不仅没有受到半分惩罚,反而是成功将康熙帝带回了永寿宫共进晚膳,而被打了的太子却是受到了惩罚,这样的战斗力已经不是厉害便可以形容的了,简直是“斗战胜佛”级别的。 原本便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固伦昭阳公主,此后,越发是无人敢惹,没谁认为自己能够比当朝皇太子还得圣心、还厉害的。 第二百三十章 吐槽过了糟心的孩子,若幽与宜妃的话题又回到了曹佳贵人身边宫女的审讯上。 “既然那奴才招了荣妃出来,臣妾便想着,看看能不能再套些其他的东西出来,便继续让精奇嬷嬷施刑。”宜妃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带了几分惊奇继续道,“却是未曾想,那奴才竟然又变了口风,这一回却是招出来了储秀宫的英贵人。” “英贵人?”若幽扬了扬眉。 “可不正是英贵人。”宜妃带了几分感慨叹息道,“英贵人这一回只怕是”洗不脱这罪名了。 若幽微微蹙了眉,“怎么说?” 宜妃叹气,“据那奴才所言:英贵人之前与瑾贵人发生争执,曹佳贵人曾从中斡旋说和,不也正是那一日,曹佳贵人被诊断有了身孕的吗?就此英贵人便记恨上了曹佳贵人,也才有了昨个儿这一出大戏。” 若幽摇摇头,“这不符合英贵人的性子,且此事,凭借英贵人的实力,还尚且无法做到如此周全缜密的。不过”若幽慢慢转动着腕间的白玉镯,眯了眼。 “不过什么?”宜妃有些不解。 若幽缓缓舒了口气,“罢了,没什么,许是我想多了。不过,我还是不大相信此事儿是英贵人做得。” “笃笃笃。”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进来回话。”若幽略提高了声音。 “奴婢见过主子,见过宜妃娘娘。”素颜对着若幽和宜妃行礼。 若幽抬了抬手,“可是查到了?” 素颜直起身,“查到了,那采桑曾在坤宁宫当过差。” 宜妃略略思付,“是仁孝皇后的人?” 素颜点点头,“仁孝皇后逝世的那年年初才到坤宁宫伺候的,仁孝皇后薨逝后便被分到了司苑照看花草,后来才被派到了咸福宫兰嫔娘娘初当差。” 见宜妃没什么想问的了,若幽便挥挥手,素颜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宜妃舒展了眉眼道,“昨个儿后半夜臣妾才得了消息,说是万岁爷顺藤摸瓜,追查到了一个咸福宫宫女的头上,这一晚上,臣妾还为兰嫔担忧呢。” 若幽含了笑,“兰嫔是个有成算的,她都还没来找本宫,可见是心中有数,你倒是着急了。” 宜妃面上带了几分愁苦,叹了口气,“唉,你们这一个个的平日里都是那高岭之花,有什么都不肯说,成日里便是稳坐钓鱼台的主儿,我这个急性子,可不是要替你们急上一急。” 若幽看了看似精神很是亢奋实则带了疲惫的宜妃,“忙乎了一夜,你也快回去休息休息吧,剩下的便交给我吧。” 宜妃瞅了一眼座钟,是不早了,便有些不雅地伸了个懒腰,“那我就回去了。” 宜妃离开后,若幽用过午膳美美地小憩了一阵儿,才唤了福来去乾清宫问问康熙晚上可有空道永寿宫用晚膳。 过了小半个时辰,福来带回了康熙要到永寿宫用晚膳的消息。 晚间,与康熙一道漫步在小道上消食,若幽缓缓将白日里的调查讲给了康熙听,自然也很是客观地说了她自己的看法。 康熙听后是长久的沉默,好半响,方才道,“先派人去储秀宫搜搜吧。” 若幽轻轻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心下叹息:英贵人,只怕是真的要成为替罪羊了。 翌日,梁九功带了人前往储秀宫英贵人所居的东偏殿搜查,为了表示尊重与公平,梁九功奉了康熙之令,特意向若幽借了素心一同查证。 这浩浩荡荡地架势,惊动了正殿养病的恭妃。 恭妃一脸病容地在宫人的搀扶之下步出了正殿,看着站了一院子的人,沉了脸,“咳咳,梁公公、素心姑姑,这是做什么?打算要抄了本宫这储秀宫不成?” 梁九功与素心齐齐对着恭妃一礼,梁九功恭声道,“恭妃娘娘说笑了。” 恭妃冷哼一声,“那这是做什么?” 梁九功陪笑道,“奴才也是奉了万岁爷的令,去英贵人小主那边瞧瞧的。” 恭妃轻轻皱了皱眉,“英贵人?她犯了什么事儿?竟要劳动梁公公大驾。” 梁九功虚摸一把额头上的汗,忙道,“娘娘折煞奴才了,前儿个曹佳贵人小产,经过调查,一名宫人指认了英贵人对曹佳贵人下了药,奴才今儿个是来英贵人这边儿例行查查的,还望恭妃娘娘行个方便。” 后边儿站着的英贵人冷笑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对着恭妃一礼,“娘娘,便让梁公公搜吧,嫔妾没有做的事儿,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不搜搜,免得旁人说嫔妾底虚、说娘娘偏袒嫔妾呢。” 恭妃凝视了英贵人半响,带着几分疲惫,“罢了,随你便是。” 唤了掌事大宫女乌兰来,恭妃叮嘱道,“好好儿地陪着梁公公查查,莫要怠慢了梁公公。” 乌兰依言行礼。 梁九功见恭妃应允了,对着恭妃行了一礼,“奴才多谢恭妃娘娘,娘娘且放心,只是例行瞧瞧。” 恭妃可无可不无地微微颔首,便扶着宫人的手转回了殿内。 英贵人示意自己的大宫女跟着一同前去“瞧瞧”,她自己则是独自前往了乾清宫。 待到梁九功回乾清宫复命时,便惊悚地看到了立在殿内的英贵人。 梁九功给康熙请了安,又给英贵人见了礼。 康熙抬眸淡淡道,“如何?” 梁九功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什么都没有搜到。” 康熙轻轻一挥手,梁九功会意退下。 英贵人带着几分倔强看向康熙,“万岁爷,您也瞧到了,梁公公并未找到什么,此事并非嫔妾所为。” 康熙沉了眸色,“朕………” 英贵人凄然一笑,“万岁爷也知道不是嫔妾做得,只是,那奴才只招认了嫔妾一人,再无旁的人了,万岁爷………需要给出一个交代,即便是没有物证。” 康熙叹息,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CoM “这一次只怕是要委屈你了,待这一次的风浪过了,朕会好好儿补偿你的。” “补偿?”英贵人面上带了嘲讽,随即便转为了坚决,“不必了呢。”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万岁爷,嫔妾这一生都活得明明白白的,不论是做宫女的时候还是做了天子妃嫔。”英贵人看向康熙眼中带了几分追忆,“嫔妾曾经年少之时为万岁爷的英武不凡、丰神俊朗所倾倒,这些年也一直深深地恋慕着、敬仰着您。” 康熙点点头,“朕知晓你对朕的心意。” 英贵人轻轻摇了头,“您不懂的,嫔妾对您的心,您不会明白的,您是嫔妾心中的太阳啊!”说着,英贵人眼中的光渐渐淡了下来,“嫔妾的太阳终究不是属于嫔妾的,到底是嫔妾妄想了这许多年。” 康熙皱了皱眉头,盯着英贵人。 英贵人凄婉一笑,眼中带了决绝,“嫔妾从不后悔跟了万岁爷,与万岁爷的那些个在一起的日子,是嫔妾此生最快乐的,只是,若有来生,嫔妾一定要寻一个爱嫔妾的平常人家的男子,好好儿地做一个贤妻良母。” 言罢,英贵人便在康熙疑惑的目光中直直撞向了雕着栩栩如生金龙的大红柱子。 康熙直接自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喊道,“来人,快传太医!”说着快步冲到英贵人身边,自地上揽起英贵人,“你这又是何必?” 英贵人粲然一笑,虚弱道,“嫔妾要强了一生,清清白白的来,自也是要清清白白的走的,我………我不能容许我的………我的身上有着污点,如此………应……应是,应是能够………自证清白了…………” 英贵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被康熙握着的手滑落在地,这个出身卑微却是从不自弃的骄傲女子终究是选择了最为烈性的方法去了另一个世界。 康熙揽着面带柔美微笑、双眸紧闭如同睡着了一般的英贵人,良久。 直到气喘吁吁地梁九功带着同样上气不接下气的杜御医赶到时,康熙方才回过神,挥退了欲要上前的杜御医,放下英贵人,淡淡道“去永寿宫知会皇贵妃一声,英贵人病逝,追封英嫔。” 梁九功震惊地看了一眼额头血红的英贵人,打了个哆嗦,忙应了是。 永寿宫。 若幽正与胤禛在后花园的小庭中下棋,便听得宫人来报梁总管求见。 若幽缓缓落下一颗棋子道,“请梁公公进来。” “奴才参见皇贵妃娘娘、参见四阿哥。”梁九功一进来便打了个千儿。 “梁公公不必多礼,这时候梁公公不在乾清宫伺候万岁爷,怎的来本宫这里了。”若幽笑着看向梁九功打趣道。 梁九功却是肃了脸色,“娘娘出大事儿了。” 若幽挑眉,什么事儿能让一向处变不惊的梁九功带了这样明显的情绪。 梁九功深吸一口气,“英贵人,殁了。” 若幽修长的远山眉便是狠狠一皱,带了几分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梁九功叹气,“娘娘,英贵人殁了,就在刚才。” 胤禛闻言,同样带着些许惊诧,转头看向了梁九功。 若幽纤长的手指轻扣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早上不是还好好儿的吗,怎的这才过了多一会儿,便突然殁了?” 梁九功四下望望,若幽挥退了四周伺候的宫人。 梁九功这才上前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道,“奴才搜查完了英贵人的寝宫回去向万岁爷复命,便瞧见了英贵人在乾清宫的殿内,奴才回禀完了,便退下了。过了好一阵,突然听得里面好像是传来了‘咚’的一声,奴才正准备出声儿询问,便听得万岁爷“传太医”的喊声,奴才吓了一跳,当下便急急忙忙地去了太医院请太医,待奴才带着杜御医赶回乾清宫时,便瞧见了已经没了声息的英贵人满脑门儿都是鲜红的地躺在万岁爷的怀中。之后,万岁爷便让奴才前来给娘娘报信儿,说是英贵人病逝,追封英贵人为英嫔。” 若幽放平了手指,微微颔首,“这么说,英贵人是触柱而亡的。”疑问的话确实肯定的语气。 梁九功点了点头,“瞧着情形应当是错不了的。” 若幽舒了口气,“本宫知道了,梁公公赶紧回去御前吧,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可是少不得你这个御前大总管总管的。” 梁九功躬身一礼,“那奴才便告退了。” 小庭之中一时寂静无声。 胤禛看着无意识摩挲着茶杯的若幽,轻咳了一声,试探开口问道,“额娘可是在为英贵人的事儿烦心?” 若幽放下茶杯,轻轻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感慨罢了,英贵人…………到底是可惜了。” 胤禛接了话,赞同道,“是个烈性的女子。” 若幽带了些许怅惘,“你可知英贵人为何要触柱自尽?” 女人的心思最是难猜,胤禛摇摇头,“请额娘赐教。” 若幽叹息,“英贵人的出身不高,但是却是有着一颗自珍自爱极为高傲的心,她与你皇阿玛的相识相知相处或许可以用浪漫形容,你皇阿玛便是她心中的净土。” “所以,英贵人才能够这么多年………活得很是潇洒?因为她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宠爱、名分、地位,而是那种心心相惜的感觉?”胤禛有些不可思议,一个人竟然可以依靠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却不求世人汲汲一生所追求的,英贵人看着挺雷厉风行的的女子也会痴迷于这些,女人还真真是难懂。 若幽带着几分无语地看了胤禛一眼,心下叹气,皇帝或许都是智商高、情商为负的吧,“是啊,英贵人保持着这份初心与美好,这样一直过了这么多年,可惜,没有出身、没有家世、没有子嗣作为支撑的风花雪月,尽都只是镜花水月罢了,英贵人的美梦终究还是碎了。你皇阿玛如今为了尽快平息曹佳氏小产一事,虽然明知道不是英贵人所为,也只能够先委屈了英贵人。” “没有实质性额证据,皇阿玛不会要了英贵人的命,最多不过是禁足、罚俸罢了。”胤禛沉吟道,“待过了这段时日,想来皇阿玛心中有愧,对英贵人的恩宠定会更胜从前。” 第二百三十二章 “应是如此了,”若幽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胤禛,“可是觉着你皇阿玛对英贵人也算是龙恩浩荡了?” 胤禛下意识地点点头。 若幽轻笑一声,“禛儿,可曾听过‘破镜重圆’的故事?” 胤禛有些不解,怎的好好儿地又说到了“破镜重圆”之上,不过到也还是应了,“听过的,,不是用来说得夫妻之间感情和好吗。” “是如此的,只是,禛儿,可曾想过破镜即便重圆,也不是曾经的那面的镜子了。”见胤禛疑惑,若幽徐徐道,“曾经的镜子镜面光滑平整,重圆后的镜子布满了裂纹,再也无法清晰地照出完整的影像,又如何能一样呢?” 胤禛敛眉垂眸半响不语,他以前从未想过关于破镜重圆这般美好的事竟还有着另外一种解读,但不得不承认,这很有道理。 胤禛抬头认真看着若幽,“额娘说的是极,皇阿玛如此做是伤了英贵人的心了,英贵人一贯要强,眼里揉不得沙子,自然是不肯如此那般的。额娘,英贵人有着这美好的念想,额娘您可曾………” 轻轻敲了一下胤禛光亮的脑门,若幽带了几许嗔怪道,“你额娘我又不是石头做的,怎会没有?不过是一早便看透了这皇宫之中的冰冷罢了,在这金瓦红墙的紫禁城之中,情情爱爱最是奢侈的。” 言及此,若幽看向胤禛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禛儿,正所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其实这话用在女子身上也是一样的,你打小儿便在这宫墙之中长大,自是该知晓这真心有多难得。额娘希望,你…………过些年,你若是能够遇到两心相知的女子,便好好儿地对那女子,额娘希望,你身边的女子,能够成为与你携手并进、并肩而立的人,而不是依附于你、只有冷冰冰的荣华富贵,那样活着……太累。” 胤禛放在腿上的手簌然握成了拳,这样的话,真真儿是这前前后后几十年第一次有人同他说,那些已经尘封了数年的记忆再一次浮上心头,乌拉那拉氏、钮钴禄氏、李氏、耿氏………一张张或娇嗔或端庄的脸闪现而过,胤禛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或许只有性情张扬的年氏对他还算是有几分真心吧,只是那样的真心,在一次次的猜忌和算计中也逐渐的变了味儿。 呵,他前前后后也有十数个女人,两心相知的,他真的想不起来有谁了,真是可悲、可叹,不应该说是可笑、可怜,曾经的他与他的皇阿玛都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可却也是地地道道的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呐! 胤禛掀掀唇角,看着若幽的眼中更带了几分感激与温暖,“儿子明白了,谢额娘。” 若幽唤来素心安排了英贵人的事儿,安排好了之后,才发现胤禛眉宇紧锁,显然是在思索着什么,若幽点点胤禛的眉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胤禛这边儿也算是顺清了英贵人这事儿的前前后后,忍不住皱眉,抬首对若幽开了口,“这曹佳贵人小产、英贵人暴毙,儿子觉着这背后定是有人操控的,此事绝不简单。” 若幽有些意外地看了胤禛一眼,今儿个倒是稀罕,胤禛竟也管起了后宫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 虽心下纳罕,若幽却是点了头道,“的确如此,不仅仅是曹佳氏小产、英贵人暴毙,妍贵人也被降位,甚至还牵扯进了包括我在内的,荣妃、惠妃、德嫔、兰嫔等一干主位妃嫔以及仁孝皇后,自然是不简单的,不过,这事儿便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胤禛板起脸,“因为涉及到了赫舍里氏?” 若幽赞赏地看了胤禛一眼,“人总是要有些偏心的嘛,牵涉到了故去的人还好说些,若是再查下去,再牵扯出来了别的谁,届时要怎么收场?” 胤禛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若幽笑笑,“不过,如今看来,此事儿,赫舍里氏寄予重望的那一位至多也不过是推波助澜一下,主谋么………” 胤禛快速地在心中过了一遍目前康熙后宫比较有实力的妃嫔,这才发现,有可能的人选基本上都被波及了,“儿子想不出谁得嫌疑最大。” 若幽看着胤禛的样子,也将胤禛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笑着道,“你漏了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便是谁会从中得了最大的利?此次虽波及了很多人,但实际上却是贵人这个位份上受到的影响最大,贵人之中,有人想要往上爬了呢!” 胤禛双眼寒光一闪,“是小佟佳氏!” 若幽额头滑下几根黑线,嘴角亦是跟着一抽,小佟佳氏,这是称呼你皇阿玛妃子该有的称谓吗? 若幽压下有些跑偏的思绪,定了定神,抚掌道,“不错,八九不离十应是她了。” “打从佟国纲逝世后,佟佳氏便好似放弃了明懿贵母妃转而扶持起了小佟佳氏,有着孝康章皇后(康熙生母)留下的人手,倒的确是差不离了。” 言及此,胤禛对于佟国维的这一做法也有些不解,好歹大闺女还是贵妃呢,放弃一人之下的贵妃去拼命地捧一个完全不被待见的没流儿的小贵人,这脑子,也真真儿是,偏心好歹也要有个大局观呐! 不过,这小佟佳氏显然比起贵妃的城府要深了不少,这一次的这一招浑水摸鱼可是用得不错呢!胤禛微微眯了双眼,郑重对若幽道,“额娘,这小佟佳氏心思可不小呢,额娘您可莫要掉以轻心呐。” 若幽含笑颔首,“小佟佳氏暂时还成不了气候,只要明懿贵妃还在一日,她便无出头之日,即便是再得你皇阿玛的青睐也是无用。” “那便要让明懿贵母妃好好儿地在这宫里才是呢,”胤禛看着若幽会心一笑,“对了,想来老祖母自也是不许的,如今十四弟不是还养在宣贵人跟前儿吗,总越不过一个‘孝’字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钟粹宫的曹佳贵人在知晓自己小产一事儿,虽然好似牵连出来了个英贵人,却是没想到英贵人突然得了急病,不仅病逝还追封了英嫔,便猜到了英嫔并不是幕后之人,至于其他的,最后竟然只是简简单单地打死了几个奴才便了了事儿。 悲怒交加之下,曹佳贵人的身体反倒是更加的不好了。 景仁宫后殿。 瑾贵人小佟佳氏双眸微合,侧卧在美人榻上,由着映书、映画捏肩敲腿。 上扬的唇角显示着瑾贵人甚佳的心情。 “小主,奴才东海有事儿禀报。”门外传来带着几分青年朝气的声音。 “进来回话。”瑾贵人慵懒道。 一名约莫十七八岁长相清俊、身着掌事太监衣饰的七尺男子推开殿门,快步上前,对着美人榻上的女子行礼恭敬道,“奴才参见小主。” 瑾贵人睁开双眼,面上带了笑,“快起来,是有什么好事儿?” 东海站起身,对着瑾贵人和煦一笑,“算是一好一坏两个消息,”,东海倒也不卖关子,温润道,“好消息是:大福晋生了,是个小格格。坏消息是:惠妃娘娘被放出来了。” 瑾贵人双眼一转,“哦?你说大福晋又生了个格格?这如何能不是好消息呢?至于惠妃,之前的事儿本也与她关系不大,迟早是要放出来的。” 伊尔根觉罗氏又生了个闺女,她记得好像这位大福晋一直生了四个闺女方才生了一个儿子,生下儿子没多久便去世了,这大福晋也算是个悲情的,从和大阿哥成婚便开始不停地生生生,最后生生将自己给耗死了。 如今,这位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已经连生两个女儿,若是太子侧福晋李佳氏的这一胎是个男孩的话,那么,瑾贵人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这个时空的进程总体上便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的。 “东海呀,你可是给我带了一个好消息呐,”瑾贵人坐起身子,看着殿内自己的心腹,扬声道,“赏,大家都重重有赏,每人赏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奴才(奴婢)谢小主。”几人纷纷跪下写了瑾贵人的恩典。 瑾贵人自美人榻上下来,一一扶起了几人,眼中带了灼热的光,“这点子赏赐算什么,以后自是要成为这宫里一等一的呢。” 东海温和地看着瑾贵人,眼中却是带了让人无法忽视的亮光,微微勾唇,“只要是小主的心愿,奴才自当竭尽全力助小主达成。” 映书、映画对视一眼,娇笑应和,“奴婢等自当以小主马首是瞻,唯小主之命是从!” 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丹霞大阿哥嫡次女一事儿,也让康熙想起了太子的准嫡福晋瓜尔佳氏似乎是出了孝,大手一挥,着令钦天监测看最近的良辰吉日。 不过两日,钦天监监正上禀:次年的三月二十六便是最近的、上上大吉的好日子,康熙据此下旨:皇太子胤礽与准太子嫡福晋瓜尔佳氏于次年三月二十六大婚。 九月底,太子侧福晋李佳氏诞下了太子的长子亦是康熙的长孙,虽然是庶出的,但到底是有了孙子,得了大胖孙子的康熙大喜之下在太子庶长子满月之时为其亲自赐名“弘曙”。 (“大红薯”出现啦~~) 十一月初,京城下了第一场雪,便是这样一个雪夜,近两年来,整个后宫都是极尽风光的贵人曹佳氏,缓缓合上了她那双美丽灵动的双眼。 据传,在曹佳贵人病逝前,预感自己时日无多,曾经求见过皇太后,后着自己的掌事大宫女秘密呈递给康熙一封信。 曹佳贵人病逝后,那名宫女也殉主而亡,那封密信之中到底写过什么,便无从得知了。 翌日,康熙下旨:追封贵人曹佳氏为“洁贵人”,下葬于妃陵。 过了年,还未出正月,袁贵人被诊出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新年起始便有了这样的好消息,康熙与两宫皇太后自然很是高兴,袁贵人得了不少的赏赐。 只是,得了赏赐的袁贵人却是并未见有多开心,她知道,盯着她这一胎的人不少。 二月,距离诞下嫡次女仅仅半年,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再次有孕。 消息一传出,延禧宫的惠妃、景仁宫的瑾贵人都是高兴不已,前者是卯着劲儿想要赶在太子之前生下嫡子,后者则是高兴——历史的车轮在次向前了一步。 好容易熬到了三月,原本饮食很是清淡的袁贵人口味大变,开始大量食辣,酸儿辣女,不少人都说袁贵人此胎是个公主,如此袁贵人这边儿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自然是少了不少。 三月二十六,皇太子胤扔,历经波折,时隔三年总算是将太子嫡福晋瓜尔佳氏娶回了毓庆宫,也由此,开始了与太子嫡福晋瓜尔佳氏的努力造人计划,不争馒头争口气,说不得,他的好大嫂伊尔根觉罗氏这一胎又是一个格格呢? 四月初,承乾宫明懿贵妃所出,齿序十二的康瑞公主突然病危。 康熙震惊之余,下令全太医院的太医会诊,太医院、御药房一切药物均先紧康瑞公主,可即便是医术最高明的太医、用尽了最好的药,甚至动用了那沙俄进贡来的五百年的雪莲,亦是没能留得住康瑞公主年幼的生命。 康熙三十二年四月十二,年仅五岁的康瑞公主病逝。 明懿贵妃悲伤过度,无法接受爱女骤然离世的事实,数次昏厥,若非是用了那曾经救治过温皇贵妃钮钴禄氏的雪莲神药。明懿贵妃只怕也是要随了康瑞公主而去了。 康熙亦是悲痛难忍,于四月十五下旨:加封康瑞公主为固伦康瑞公主,为固伦康瑞公主修建了极为奢华的公主陵寝。 固伦康瑞公主的灵柩足足在宫中停了灵七日,方才了下葬,这也算是康熙为康瑞公主尽了最后的一份心,毕竟依着宫中的规矩,幼年夭亡的皇子阿哥亦或是公主,是不允许在宫中停灵,且不会单独修建陵寝,更加不会进行追封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娘娘,皇贵妃娘娘来看您了。”彩儿略提高了些声音,对着床上一动不动、安安静静躺着的女子道。 明懿贵妃却是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大睁着双眼,无神地看着上方那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浅色帐顶。 彩儿见自家娘娘毫无反应,心下焦急无奈,只得带着歉意地对着若幽福福身,“皇贵妃娘娘恕罪,我家娘娘自打公主殿下去了,便整日里茶不思饭不想,与娘娘说话,娘娘也不做理会,实不是有意冒犯皇贵妃娘娘的。” 若幽略上前了两步,看着形销骨立、面色苍白的明懿贵妃,忍不住微微蹙了眉,须臾,叹了口气,侧头对着一旁的彩儿道,“本宫想和明懿贵妃单独说两句话。” 彩儿先看看床上毫无反应的明懿贵妃,又看看老神在在的若幽,抿抿唇,对着若幽行了一礼,“皇贵妃娘娘若是有什么事儿,只管扬声喊奴婢便是,奴婢就在殿外侯着。” 若幽微微颔首。 彩儿着人搬了一把圈椅放在明懿贵妃床边儿,便带着人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殿门。 偌大的殿内便只剩下了若幽与明懿贵妃。 若幽慢慢喝了两口手边茶盏中的茶,茶竟还是去年的旧茶。 放下杯子,若幽徐徐开口,“本宫知晓你是听得见的,只是不愿说罢了,无妨,那本宫便先说上几句。” 若幽淡淡启唇道,“康瑞公主病逝,你这个做额娘心痛万分,也想要随着康瑞一并去了是不是?整日里不吃不喝,一天天地虚耗着,如此又有什么意义呢?不仅不能让康瑞回来,只会是让害了康瑞的凶手洋洋得意。” 在听到“害了康德的凶手”时,明懿贵妃身侧的手握成了拳,明懿贵妃转过头,与若幽对视,虚弱沙哑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若幽的双眼道,“你说什么?” 若幽轻勾了唇,“康瑞打小身体不好众人皆知,可是这些年你全心全意地照顾下,康瑞生病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少了,近一年康瑞基本没有生过很严重的病,是也不是?” 明懿贵妃点点头。 “如此便就奇了,缘何康瑞一直很是平稳的身体却是突然变病得一发不可收拾了呢?”若幽直直盯着明懿贵妃,像是要看进明懿贵妃的心里去,“巧合?亦或是时也命也?呵” 若幽轻笑,“本宫是不信的,什么巧合,若是真有那么多的巧合,为何这世间人事又许许多多的人还都挣扎在能否存活下去这个问题上?若说是上天注定,那么,本宫只能说事在人为。” 明懿贵妃挣扎着慢慢儿坐了起来,微微喘着气道,“是谁?” 若幽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轻啜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明懿贵妃,“答案不是已经在你的心中了么?又何必再来问本宫呢?” 放下茶盏,若幽叹息,“明懿贵妃,你该学会正视前路的,一味的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事实既成,便应直面现实。” 明懿贵妃眼中的光暗淡了下来,垂眸半响,方才苦笑道,“为什么?这些年我在在这宫中深居简出,近乎成了隐形人儿,为何要如此对我?” “只要你还在一日,你这个人便是一个障碍,”淡漠的声音直直插进了明懿贵妃的心里,“打从康熙二十七年起,你的存在便已然成为了她眼中通往泼天之路的绊脚石。” “是啊,”明懿贵妃声音之中带了几分苍凉,“院使我一早变成了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呢,到底是我天真了呢” 良久,明懿贵妃对着若幽一拜,“多谢皇贵妃娘娘点醒了臣妾。” 若幽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明懿贵妃,启唇带了几分凉薄道,“不必谢本宫,不过是本宫不想让某些人太得意罢了。” 明懿贵妃抬了头,柔柔勾了勾唇,“不论如何,娘娘的这份恩情,臣妾是记下了,臣妾的身子是坏了,但是,娘娘且放心,臣妾总也要为康瑞做些什么,方才有脸去那个世界与康瑞团聚呢!总也要康瑞的在天之灵瞑目才是。” 若幽带了温和之色,“你能如此想便是最好,需要什么若是太医院不肯给,便派了人来永寿宫便是,本宫会为你做主。” “是,”明懿贵妃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笑,“臣妾多谢皇贵妃娘娘的照拂。” 若幽微微颔首,“你且先好好儿地养病吧,本宫这便回了。” “臣妾恭送皇贵妃娘娘。”明懿贵妃略略低了头恭声道。 见着若幽带着人离开,彩儿这才进了内殿,见到自家娘娘竟然只着,衣衫单薄的靠着床柱而坐,心下便是一惊,快步上前,带着几分忧心道,“娘娘,您………您怎的起来了?可是皇贵妃娘娘她………” 明懿贵妃瞪了彩儿一眼,“不许在背后排揎皇贵妃娘娘,本宫无事,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彩儿看着自家主子带着些许冷峻的容颜,愣了半响,方才反应过来,惊喜道,“娘娘,您…………您想通了!” 明懿贵妃微微颔首,“是想通了,不过却是皇贵妃一语惊醒梦中人呐!” 彩儿仍旧带着几分兴奋,不过却又带了几分崇敬道,“皇贵妃娘娘还真真儿是厉害呢。” 明懿贵妃斜睨了彩儿一眼,抬手轻敲了一下彩儿的额头,“以后不许对皇贵妃无礼,知道么?” 彩儿咧了咧嘴,笑嘻嘻道,“是,娘娘,奴婢晓得了。” “行了,伺候本宫洗漱,躺了这些天,本宫如今已经快要饿得眼冒金星了,给本宫备膳!”明懿贵妃心情大好道。 彩儿笑着唤了人进殿伺候明懿贵妃梳洗,又亲子到后面的小厨房安排了明懿贵妃的膳食,明懿贵妃到底是才缓过来些,好些天没有好好儿用膳,自然是不能够由着自家娘娘的性子来,还是清淡些的好。 明懿贵妃这边儿才刚刚有了些许的起色,前朝却是发生了一件极为重大的事情。 第二百三十五章 -====-=-康熙三十二年,五月底,江南地区(长江中下游中断地区)数日连下暴雨,长江沿岸数地被淹,数万百姓流离失所。 瑾贵人小佟佳氏在康熙看望十四阿哥之际,巧妙利用陪十四阿哥玩水之时的蓄水方式,向康熙隐晦地透漏出了一妙计良想——“治水,堵不如疏”,可以在远一点儿的地方兴建水库,将水引到水库之中。 康熙得了启发,便直直赶回了乾清宫,召集众臣商讨,皇四子胤禛结合其舅父富保常年在江南观察所得,联合太子向康熙上奏疏:不如由北向南兴修水渠,将江南之水引至滴雨未下的北方,如此即可缓解江南的水患又可缓解北方的旱情,可谓是一举两得。 三阿哥胤祉向康熙上奏:水库水渠可同时修葺,可双管齐下,同时亦可动员当地百姓一同修筑。 众人经过反复推敲,均言皇子们的计策实乃上上之策,可行。 六月初五,康熙下旨由大阿哥胤禔、恭亲王常宁带领数万兵丁前往江南地区挖水渠。 及至六月底,水渠挖成、水库建成,偏北的广大中原地区的旱情得到了缓解,江南部分地方的水患得以减轻。 八月初,足足下了两个多月的雨方停歇,在江南以及江南以北遍地开花的水库、水渠基本处于蓄满之态。 水患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极有可能为瘟疫。 宣贵人在得了孝庄的授意之后,献出了一张草原上用于防治时疫的独门方子;而自小在江南长大的王常在,亦是不甘示弱地向康熙贡献了一个民间用于治疗时疫的土方子,以求能够减缓水--====患后可能爆发的瘟疫。 若幽则是组织后宫的众位妃嫔、发动京中命妇,准备衣物等物资,禀报了康熙之后,派了内务府可靠之人送往灾区。 明懿贵妃则是撑着还未好全的病体,于宝华殿为江南地区的民众祈愿祈福,祝祷洪水早日退却,民众早日重返家园。 值得一提的是,景仁宫的靳答应母家为草药皇商,其阿玛自愿捐出价值二十万两的草药。 一时之间,真可谓是,前朝后宫齐齐动员起来,待大水退后,除了一些偏远的地方,基本上没有产生大规模的瘟疫。 就在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之时,大规模的蝗虫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恰在众人开始为到来的蝗灾头疼之时,袁贵人也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经过一天一夜,袁贵人平安诞下了一位公主。 只是,在这样要紧的关头,年初引得众人瞩目的小家伙,此时却是没有引起任何的波澜。 康熙以及两宫太后的赏赐一直过了两三日才下来,若非是若幽在孩子降生之后便依着规矩,着人将赏赐抬到了袁贵人处,只怕康熙、孝庄、太后的赏赐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自然,小公主的洗三、满月宴都没有人主持操办,敏嫔是个心善的,心疼小公主,禀报了若幽后,便主持着在长春宫正殿叫了长春宫的人一同坐了一桌,算是为袁贵人和小公主办了一个简单的宴席。 席间,若幽也派了素颜带了一个白玉如意长命锁到长春宫,算是给小公主尽了一份心。 又过了两日,一直当着透明人一般存在的良贵人到永寿宫求见了若幽,向若幽述说了一个故事,良贵人年幼时,家中条件不好、孩子又多,有一次,她的阿玛曾经捉了田中的蝗虫烤了给她和她的兄弟姐妹吃,那时她才知道,蝗虫也是可以吃的。 若幽听后,让良贵人先行回了延禧宫,直到康熙披着晚霞走进来,若幽仍在思考着良贵人的故事。 康熙看着自己进来都没有察觉的若幽,不禁笑了笑,走到若幽身边坐下,揽过若幽,“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康熙坐下,若幽方才回过神来,靠在康熙的肩头,温声说了下午良贵人的故事。 康熙听完后沉默了片刻,问道,“幽儿觉得如何?” 若幽和声道,“臣妾觉着可以一试,只是,这样的东西,若是………只怕不大能够被人们接受。” 虫子宴什么的,若幽曾经也曾听说过,不过,以前若幽总觉着这东西看着都不大讨喜,若是再吃下去,呵呵,别开玩笑了,好吗? 因此,若幽觉得这年代,若不是真的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大概没谁会去吃………虫子吧!这么一想,良贵人倒也是真的可怜,如今说出来这段话,明显是想着能给八阿哥长长脸,这些年,因为出身,八阿哥也没少被排挤。 康熙拍拍若幽的手,“好了,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交给朕便是了。都到了要用膳的点儿了,别再想了,想多了,一会儿你又该进不香了。” 若幽点点头,便真的抛之脑后了。 不过令若幽震惊的是,康熙所谓地交给他便是……………便是作为天子的康熙,竟然亲身示范了蝗虫可食! 若幽听闻直接一手抚上了额头,真真儿是够拼的。 原本的鱼米之乡,在水患、旱灾的接连侵袭之下,几乎可以说是颗粒无收,若不是常宁带了兵马镇守,又施了粥,只怕便要出现人吃人的现象了,亦或是发生动乱也未可知。 康熙在亲身示范过之后,便着太子胤礽快马加鞭地带着圣旨赶往江南。 太子胤礽将此法传给了常宁,让常宁宣之于众,流民虽不愿,但在王爷(常宁)捏着鼻子的示范之下,也只得是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至少有的吃总比饿死强不是? 蝗虫被处理过后,又被裹了面粉下锅油炸,经过油炸的蝗虫与平日里的酥炸肉的大小与形状竟是差不多,一时之间被戏称为“黄金卷”。 人们分到这卖相极佳、闻着也香喷喷的“黄金卷”,一吃,惊讶的发现,这样的东西竟然可是比喝瞪眼米汤好了不知凡几,更重要的是,竟然还管饱! 吃饱喝足了的流民们,有了力气,便也乐得按照官爷们的要求,井然有序地重建起家园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由于这一场水患涉及了长江流域大大小小数十个地方,自此产生的灾民亦是达到了十数万之多,但即便是来势汹汹的蝗灾,亦是不能够抵挡来自广大人民的热情,本该成为灾祸的东西却是意外地成为了十数万人顺利存活下来的重要支持。 对于北方广袤的大地而言,在干旱之时,意外得到了南方引来的水缓解了旱情,在蝗灾刚刚冒头之时便又被南方的民众既是扼杀在摇篮之中,进入九月,北方中原获得了全面的大丰收,在一定程度上也稳定住了整个大清的自然经济。 本应该是天灾人祸不断的康熙三十二年的大半年,便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顺利渡过了难关,解决了难题,大清又恢复了国泰民安。 待整件事儿都解决完了,心情大好的康熙决定论功行赏。 太子胤礽、大阿哥胤禔在灾祸发生后,亲临前线,获得了不少民间的赞美,尤其是大阿哥胤禔,与众官兵同吃同住,一同冒雨排水挖渠,进一步得了数万大军士兵的心,大阿哥胤禔的吃苦与亲民的良好形象更是深入人心。 康熙三十二年,十月十八,康熙下旨:皇太子胤礽治蝗进言有功,赏皇庄两座、珠宝玉器若干箱;大阿哥胤禔治水有功,封直郡王;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进言有功,封贝勒;五阿哥胤祺赏文房四宝两套、极品玉石一箱。 原本康熙并未打算直接给胤祉、胤禛封贝勒的,后来转念一想,明年这两个孩子便要指婚娶福晋了,此时封了贝勒,成婚后,便可以出宫开府,倒也是不错,便将原本封贝子的圣旨改成了封贝勒的圣旨。 前后三道圣旨一出,顿时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惠妃见胤褆封了直郡王,那内心别提有多高兴了,胤褆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一岁便得封了郡王爷,那么再过上几年一个亲王的爵位是肯定跑不了了,太子没什么建树,她的胤褆却是步步高升,那这未来,鹿死谁手可还是不一定呢! 荣妃也很是高兴,她本以为这一回她家的三阿哥胤祉最多也就是得点赏赐什么的,却是没想到自家的儿子竟然封了爵,还是贝勒,如此,明年选秀之时除了康熙给指的福晋之外,也能给胤祉相看两个出身更好的侧福晋或者是格格。 想着想着,荣妃突然想起了什么,“松芝,四阿哥胤禛也被封了贝勒?” 松芝回道,“正是呢,四阿哥与咱们三阿哥一样,都被封了贝勒爷。” 荣妃那心里面便像是沁了蜜一样,当真儿是通体舒畅,“哼,皇贵妃所出又如何,嫡子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跟本宫的三阿哥一般,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松芝亦是笑着道,“这也说明了咱们三阿哥能力卓绝,极得皇上的圣心呐,大阿哥为长封了郡王,四阿哥为嫡封了贝勒,咱们三阿哥非嫡非长,却同四阿哥一样,可不正说明咱们三阿哥的优秀吗?” 荣妃眼神闪了闪,带了得色道,“这些年,本宫与胤祉一直都是安分守己、静静窝在这钟粹宫过日子。如今,本宫是协理六宫的妃位娘娘,胤祉也得了万岁爷的器重,哼,小心翼翼了这么多年,风水轮流转,轮也该轮到本宫母子了。” 永寿宫。 送走了前来传旨的梁九功,胤禛看着手中明黄的圣旨,感觉有些恍惚更带了几分不真实,上一世,他被封为贝勒是在康熙三十七年,当时的他二十一岁,却仍是被不少的人称赞年少有为。 这一世,不过康熙三十二年,他便被封为了贝勒,比之上一世早了足足五年,而现在的他不过十四岁,十四岁呀!如此算下来,却是足足提前了七岁便被封了爵。 胤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此时的心情,只能说是倍感交集,曾经费尽千辛万苦方才得到的,如今不过是几句话便成为了唾手可得,不,应该说是已经成为了囊中之物,他觉得讽刺的同时,却也觉得幸运。 胤禛看了一眼身旁身着金银鸾凤如意纹玫瑰紫旗装、带着镶嵌着合浦明珠的点翠凤钗的雍容端庄的女子,心中一暖。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若幽见胤禛一直沉默不语,还以为胤禛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胤禛对着若幽轻轻一笑,“儿子无事。” 若幽微微皱了眉,“讳疾忌医可不好,还是宣了齐远来给你瞧瞧吧。” “是啊,四哥,不如让齐院判来给你瞧瞧吧,这样咱们也可以安心。”靖安公主亦是在一旁柔声劝慰道。 胤禛对于若幽和靖安公主的好意无法拒绝,只得点头应了。 若幽这才展了眉,由着靖安公主扶着她的手一并回了殿内。 ——————————————————————————————— (若幽:好女儿啊,额娘还没七老八十呢,咱可以拉着手回屋。) (靖安公主:皇额娘,女儿还是扶着您点儿好,四哥总是最不听话了,若是他真惹得您生气,有女儿扶着看您也不至于直接仰倒。) (可能被气了个仰倒的若幽: (不听话、可能惹额娘生气的胤禛:) ——————————————————————————————— 齐远给胤禛诊了脉,却是并无大碍,只是前些时日有些伤神,好好儿休息休息便也是了。 若幽满意地让齐远回去了。 见胤禛并无大碍,靖安公主也是放下了心,起身对着若幽一礼,“皇额娘,今儿个是四哥的好日子,女儿去后边儿小厨房瞧瞧,咱们一家人总要为四哥庆一庆才好。” 若幽笑着点点头。 胤禛这是对着靖安公主微微抱拳,“辛苦六妹了。” 靖安公主没好气地白了胤禛一眼,“若不是怕皇额娘操劳,我才不要管呢,来上一个锅子,便什么都满足了。” 若幽在一旁看着互相打趣的胤禛和靖安公主,愉悦一笑。 打从康熙二十六年靖安公主来了永寿宫,如今一晃眼,也过了六年了,当年可怜巴巴、小小一团的娇柔小丫头,如今成了亭亭玉立、活泼动人的少女,真是时光荏然呐! 第二百三十七章 靖安公主虽比不得昭阳公主那般耀眼夺目,却是在性子上更得若幽的喜爱。 若幽一直都想要一个乖巧的女儿,靖安公主柔中有刚、温柔耐心,便是若幽所期盼的好女儿形象。 在昭阳公主身上没能收获到的小棉袄体贴,靖安公主倒是全部满足了若幽,因而与若幽的母子感情亦是极好,且靖安公主行事很有尺度和分寸,该她知道的,她便知道,不该她知道的,即便是不小心知道了,也当做不知。 对于靖安公主如此的识时务,便是一向疑心都很重的胤禛也不得不点头,对靖安公主也渐渐从审视发展到了如今,便是如同一家人一般嬉笑打闹的存在,几乎与昭阳公主并无二致。 靖安公主去了后面,母子二人才欲说正事儿,昭阳公主与胤?便闻讯赶了回来。 “恭喜四哥!”昭阳公主与胤?一同对着胤禛拱手道。 胤禛眉眼带了温和,“四哥便收下了,只是还是要谢谢额娘才是,若非额娘指点,我也还身在局中呢。” 说着,胤禛对着若幽行了一礼。 若幽扬眉笑道,“都是一家人,整这些个虚礼做什么,快都坐下!” 几个孩子这才依言落座。 “老四呀,你如今也封了贝勒,赶明年开春儿,只怕是你皇阿玛便要打算在这一届秀女之中为你指婚了,”说到此,若幽叹了口气,“其实额娘并不想这么早便让你成婚,你年纪还小,这么早便要做阿玛,额娘我这么早便要做祖母,还真真儿是有些接受不了呢。” 胤禛、昭阳公主、胤?听到后面俱是一脸黑线,嘴角一抽:额娘,您老是认真的吗? 若幽看着一个个孩子们,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毫不客气地一人赏了一个暴栗,这才心满意足地捧起了茶碗优哉游哉地喝了口茶。 揉揉被若幽弹了的脑门儿,胤禛又恢复了平日里一本正经(面瘫脸)的样子,“额娘……” 若幽被胤禛这么一喊,又想起来自己刚刚还有话没有说完,放下茶盏,轻拍自己的额头,正色道,“对了,额娘还有话要说。” 见若幽开了口且神色很是严肃,胤禛、昭阳公主、胤?不约而同地纷纷坐直了身子,听着若幽接下来的话。 “老四,依着规矩,在你指婚之后,便要先行给你赐两个伺候人事儿的宫女,可是,额娘想说的是,伺候便伺候,这是规矩,额娘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不许给额娘整出一个什么怀孕的来,若是让我知道在嫡福晋生下嫡子之前,有谁的肚子鼓了起来,”若幽面上带了几分冷意,“我便打断你的腿!” 胤禛闻言有些诧异地看着若幽,他的额娘果然是与众不同呐! 君不见,惠妃那边儿已经盼孙子盼的眼睛都绿了,前世的德妃虽然也同样不怎么待见他,但是盼孙子的这份心情却是不变的。 胤?听着自家额娘彪悍的话,不禁瞪圆了一双凤眼。 若幽轻哼一声,“还有你,小十,和你四哥的要求是一样的,给你们宫女儿,那是不想掉了你们的面子!” 胤禛则是认真地看着若幽道,“额娘放心,儿子定不会忤逆额娘的意思。” 胤?则是一哆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额娘,儿子,儿子会向舅舅们学习的。” 若幽瞥了胤?一眼,轻哼一声,“你们可别学老九,整日里就喜欢盯着貌美的丫头看;当然,也不许学你们皇阿玛,女人多的都快没地方住了。人多是非多,那些个妖妖调调的,少往回家领,否则迟早有一天会生出乱子的。” 虽然若幽的话不大中听,不过,作为已经经历过一次九子夺嫡的过来人,胤禛表示,很是有道理,他的皇阿玛可不就是因为妃嫔太多、儿子也太多,这才有了这一场“打了”多年的夺嫡之战,前朝后宫整个都是乌泱泱的一锅乱麻。 说完了这糟心的事儿,儿子们也都很是乖觉,若幽表示,孩子们可算是懂事儿,不过其他的事儿,也该提上议程了。 “你虽然封了贝勒,但是估计至少在你新婚之前,都还是要在阿哥所住的,大婚之后,大概才会出宫开府、上朝观政。”若幽道。 胤禛点点头,其实出宫开府、上朝观政,这些曾经汲汲赢取的,如今,他倒是不甚在意了,出宫如何、不出宫又如何,他的基础已有,自是不着急的。 “封了爵又即将要迎娶福晋,你如今也算是大孩子了,”若幽认真看着胤禛,“额娘想听听你对以后的打算。” “打算?”胤禛轻声呢喃,遂眼中带了光,“额娘的意思是…………” 若幽轻笑,“你………”语气中却是带了深意,“对那个位置可有念想?”言罢,指了指北方。 胤禛沉了眸色,“额娘………十弟也在,您………” 若幽看了一眼一旁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无聊地快要数星星的胤?,嘴角一抽,“你是长兄,自然要先问你的。” 胤禛抿了抿唇,“额娘,若是儿子想,十弟也想又该如何?” 若幽认真道,“你若是有意,额娘自然会为你筹谋,至于你十弟………” 胤?立马接话道,“四哥,弟弟我为你保驾护航!”说完还嘿嘿傻笑了两声。 若幽捂脸:…………这蠢儿子一定不是本宫亲生的。 胤禛ap;昭阳公主:我们不认识他! “回去将‘保驾护航’的意思给本宫好好儿地抄上一百遍!”若幽没好气地看着胤?道, 胤?一听头都大了,瘪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若幽,拖长了音,“额娘…………” 若幽忍了又忍,没忍住,站起身,恨铁不成钢地扯着胤?的耳朵,“看样子,平日里师父教的那些个东西你是一点儿都没往脑子里面儿记!就这样,你还好意思跟我卖惨?真真儿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嗯?” 胤?哎呀呀地呲牙咧嘴,眼睛却是骨碌碌地乱转,看看胤禛又看看昭阳公主。 第二百三十八章 面对着发火的若幽,胤禛与昭阳公主对视一眼,俱是给了胤?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 胤?气结,不靠谱的四哥、不靠谱的八妹!哪里有六姐好,哼! 最终,求助无果的胤?,只得缴械投降,软声道,“额娘,儿子知道错了,嘶………您,您轻点儿!那个,儿子这便回去抄,额娘,您别生气哈!” 若幽看着胤?态度良好,便松开了手,胤?一得解放,立马便跳到了一边,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小声嘟囔,“额娘太狠了,耳朵肯定红了。” 若幽坐回椅子,看着胤?叹了口气,“小十呀,不是额娘非要硬逼着你学习,只是你想要成为一名大将军,便不能只靠着你这一身的蛮力,还要用脑子呀!你看看咱们大清哪一位名将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正所谓,‘爱一行干一行,干一行爱一行’,你想要当大将军,总要先能够看得懂兵法、看得懂奏报吧。” 胤?鼓了鼓腮帮子,双眼明明灭灭地看着若幽,未曾说话。 胤禛接话道,“十弟,额娘说的是,你是皇子阿哥,自然是不可能屈居人下去做一名阵前先锋的,可你若是只凭借着这一身的天生神力行事,小兵不可能做、将军你做不了,未来,难不成你要去仗剑天涯?” 胤?直了脖子,“我才不要做什么侠客,我要做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王!” 组织了半响言语,胤?先是看着胤禛道,“四哥,你便好好儿地准备着成为像皇阿玛那般的人吧,弟弟我可没有心思和你争那个位置,整日里累得要死,睡个觉都不安生。” 胤禛有些哭笑不得,摇摇头,“谁说我要争了的?不过,十弟,你当真是应该好好儿读读书了。” 胤?这回倒也不恼,认真点点头,又看向了若幽,“额娘,您放心,儿子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大将军王,定是儿子的。” 言罢,胤?行了一礼,便回去抄书去了。 “这孩子。”看着胤?风风火火的离开,若幽虽是带了嫌弃的语气,眼中却是带了暖意,“但愿不是心血来潮地新鲜几日。” 胤禛笑着道,“儿子相信十弟。” 昭阳公主亦是笑着附和道,“额娘,十哥平日里虽然大大咧咧的,却也是个有恒心有毅力的,这一回,定是明悟了,您便别为十哥操心了。” 若幽点点头,又想起了胤禛刚才的话,好像不对呀,看着胤禛奇道,“老四,你刚刚说你对那个位置没意思?” 胤禛很是淡定地点点头,“儿子确实无意。” 若幽挑了眉看着胤禛。 昭阳公主亦是惊讶问道,“四哥,你文韬武略样样都不输于太子,你………” 胤禛笑道,“那又如何?让额娘和妹妹失望了,胤禛心不往之,只愿为潇洒贤王。” 若幽有些不信邪地道,“老四呀,你这可是真心话?”雍正陛下,这是被皇帝这个职业深深伤害了吗? 胤禛面不改色地郑重道,“是,十三弟聪慧伶俐,将来必成大器,儿子愿辅佐十三弟。” 若幽嘴角一抽,小十三现在还是个玩泥巴的年纪呢! 大概是胤禛也觉得胤祥的年纪确实有点小,将目光移向了昭阳公主,带了几分惋惜道,“可惜八妹是个女子,八妹若是男儿身,以八妹的性子与手段,无论是哪一个方面都是极为合适的。” 昭阳公主轻哼一声,“四哥此言差矣,女子又如何?额娘一早便与我说了,我将来定是要抚蒙的,待我出降到了蒙古,届时天高任鸟阔,我便潇潇洒洒地做我的蒙古女王,岂不来的肆意与快哉!” 若幽与胤禛眉心齐齐一跳,好丫头,可真是敢说。 昭阳公主见额娘与哥哥都是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嘻嘻一笑,“安啦,额娘,四哥,我可是皇阿玛唯一的嫡出固伦公主,将来出嫁,皇阿玛定是会给我备足了嫁妆的;不仅仅是嫁妆,届时,皇阿玛定还会派了工匠、护卫什么的,”说到护卫,昭阳公主皱了皱英气的眉毛,“就是这护卫的人数少了些,这么点儿人,能够干成什么事儿?而且这护卫的编制也不是属于我麾下的,除了巡巡逻,其他的只怕是也做不了什么,管理起来定也是不尽如人意的。” 听着昭阳公主碎碎念,若幽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胤禛则很是赞同道,“八妹是个有志向的,额娘应当支持才是。” 若幽颇为无奈,“你们便一个个儿地惯着这丫头吧,真真儿是什么都敢想。” 奔放爱自由的昭阳公主,如今这样的想法,大概便是孝庄年轻的时候未曾有过。 若幽只是想将闺女培养的坚强一些,到了蒙古草原上亦能如鱼得水的过好日子,谁知一个不小心,有些用力过猛,竟然培养出了一个走刚猛路线的女王。 昭阳公主扬了扬头,“额娘,您的才华被埋没在了这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外面的世界、外面的天地、外面的星辰大海,还有您的理想,女儿来替您实现!” 若幽嗔怪地看了昭阳公主一眼,“谁说额娘向往星辰大海了?” 眼中透着慈爱,若幽顺了顺鬓边的碎发,“罢了,你这孩子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说说吧,想要额娘如何支持你?” 昭阳公主灿烂一笑,对着若幽福身一礼,“女儿谢额娘成全。”方才坐下来,正色道,“女儿希望额娘能够给女儿派几个得力的人,再给女儿一些额娘您的………嗯………那些利器宝贝。” 若幽略一思付,微微颔首,“可以,不过,银子要你自己出,我可是不管你那些个花销的。” 昭阳公主狡黠一笑,“自然是不用额娘再操心的,人也无需太多,但却是要拔尖儿的。” 若幽无奈一笑,点点昭阳公主的额头,“好,都依你。” 第二百三十九章 胤禛转转拇指上的玉扳指,“八妹是打算向皇阿玛要人?” 昭阳公主理所当然道,“自然啦,不仅仅是人,还有银子呢!毕竟,将来本公主可是要带着这些人去震慑蒙古诸部、维持边境安稳的。” 言外之意便是,本公主这可都是为了维护大清,皇阿玛这个皇帝不出钱出人,本公主如何能做得到? 若幽听得昭阳公主之言,不由得抚掌大笑,“好!不愧是本宫的女儿,懂得物尽其用!” 胤禛轻咳一声,“此计甚妙,只是,八妹,向皇阿玛借兵要钱-=====--还是要从长计议的好。” 昭阳公主点头,“听说喀尔喀部的敦多布郡王已经向皇阿玛上折子,求取大清的公主,想来皇阿玛便快要下旨让四姐出降了。待皇阿玛下旨,我便向皇阿玛提及此事。” (四公主,名嘉琪,生母为顺贵人刘佳氏) 胤禛笑着赞道,“甚妙!” 赏赐了前朝的有功之臣,封赏了儿子们,康熙歇下来将目光投向后宫之时,方才想起来,他的小十五的周岁宴已经过了。 心情极佳的康熙略略一思付,便拍桌子决定给他“六六六”的小十五补过一个抓周宴。 十月二十五,十五阿哥的周岁宴在永和宫举行,康熙亲自出席了十五阿哥的抓周宴,并为十五阿哥取名胤禑。 “禑,福也。”可见康熙对于十五阿哥的喜爱了。 抓周宴结束后,康熙在若幽暗戳戳地提醒之下,方才想起来,瑾贵人所出的十四阿哥也还没有取名,康熙思考了不到半刻,大笔一挥,写下一个字,“禵”。 “禵”,也有福气的意思。 瑾贵人的面色当时便有些挂不住,不过,到底是康熙钦赐,总比没有的好,也只得咬牙笑着谢了恩。 一个是特意研究出来的,一个是根据前面的意思信手拈来的,孰重孰轻,便是傻子也能够看得出来。 费尽心思为自己的福气儿子取了名,又顺带给另一个儿子赐了名,康熙很是高兴,便是在席间也多喝了两盏酒。 僖妃作为主角之一,自也是意气风发、得意万分的,一整晚都是笑得明媚如花的。 而瑾贵人却是一整晚都是如坐针毡,僖妃有多得意,她便有多狼狈。 瑾贵人心中暗恨,不仅看着僖妃的眼中时不时闪过冷光,便是看着若幽也是寒光闪闪。 若不是皇贵妃多此一举提醒了万岁爷,她的小十四也不会被万岁爷随随便便地赐了一个仿佛是沾了旁人福气、施舍而来的名字。 若无皇贵妃的这神来一笔,事后,万岁爷想起来小十四还未取名字,定是会存了愧疚的,这份愧疚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小十四都是极为有力的。 可是,瑾贵人暗暗握了拳头,以至于手心被护甲扎伤,感觉到了疼痛方才反应过来。 松开手,瑾贵人看着隐隐沁血的手掌,都没了,都没了呀! 顶着众人嘲讽的目光勉强撑到了宴席结束,瑾贵人沉着一张脸回了景仁宫后殿。 一进门,瑾贵人便要举了一侧的珐琅彩八仙瓶往地上去。 映书吓了一跳,赶忙抱住了瓶子,“小主,可摔不得呀!” 映画见状扶了瑾贵人坐在软榻上。 映书将瓶子放回原处,倒了茶水递给瑾贵人,“小主,消消气儿。” 瑾贵人深吸一口气,接过茶盏,咕咚咕咚,没两口,一盏茶便见了底,瑾贵人心中的火气也消下去了泰半。 “小主何必与她们计较这一时的高低。”映画见瑾贵人面上恢复了常态,低声劝慰道。 瑾贵人微微蹙了眉,“你说得不错,万岁爷已经封赏了前朝,想来很快便要封赏后宫了,如今,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最要紧的还是要留存住了万岁爷那边儿的好印象,待我成为了一宫主位、要回了我的小十四,再慢慢筹谋也不迟。” 映画带了几分担忧,“小主的功劳极大,想来晋位不是难事儿,只是这想要要回十四阿哥,怕是有些难度。” 瑾贵人眼中精光一闪,勾了唇道,“既如此,便要想想办法了呢。” 进了十一月,孝庄的寿诞便也开始准备了起来。 康熙与孝庄商议,此次救灾,后宫也多有出力,加之多年宫里也未曾有这样的大好事儿,是该借此大封六宫一回,也算是给孝庄的寿诞添一添彩。 孝庄对此倒也没有异议,到底是喜事儿,不过,这位份与赏赐,却是要好好儿地斟酌一番。 康熙三十二年,十二月初八,孝庄太皇太后八十寿诞,举国同庆。 这一日,孝庄特意穿了一身玳瑁红彩绣团龙如意蝙蝠纹的旗装、配以如意纹龙华;如意金扁方撑起的架子头上,带了一整套的赤金如意吉祥镶红宝石以及大东珠的凤凰钗环;耳上则是福寿双全三层东珠耳环。 孝庄这通身下来,到可谓是福运无双、贵气逼人。 若幽看着精神矍铄的孝庄,笑着赞道,“皇祖母这一身儿,真真儿是好看,也就只有皇祖母才能穿出这绝代无双的效果呢!” 孝庄带了慈祥的笑看着若幽,一时倒也平易近人了不少,嗔道,“你这丫头惯会哄老婆子开心,我这年纪一大把了,还整日的穿红着绿,像什么话?若不是这一身衣裳,是你这丫头敬献上来的,哀家才不穿呢,这红艳艳的,年轻人穿着多好!” 若幽扶着孝庄坐下,“皇祖母虽然说您今儿个是过八十大寿,可您问问苏麻嬷嬷,这一扮上,便是说您今儿个不过才六十,也是极贴切的呢。” 苏麻喇姑笑着接了话,“可不是呢,格格,别说是六十,便是五十也可呢!” 孝庄没什么杀伤力地横了苏麻喇姑一眼,“你这老家伙儿,竟也学着这丫头打趣起老婆子来了。” 苏麻喇姑看着明显是心情更好的孝庄,眯了眼道,“要奴婢说,您呀,就适合这艳色的衣裳,曾经是,现在也是。” 说着苏麻喇姑一拍脑门子,“哎呀呀,可不行,奴婢也得去换身衣裳,不然就要和格格您差上一辈儿了呢!” 一时之间,屋内笑成了一团。 第二百四十章 -寿宴设在了太和殿,所有的宗亲、出降的公主、四品以上的大臣以及家眷全部出席。 康熙在紫禁城之外,还设了流水席,三天三夜,一同为孝庄庆贺。 “太皇太后娘娘驾到,皇太后娘娘驾到,皇上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远远的便有宫人高声唱喏。 “儿臣(臣妾)(孙儿)(奴才)(臣)(臣妇)(臣女)参见太皇太后(老祖母)、皇太后(皇祖母)、万岁爷(皇上)(皇阿玛)、皇贵妃(皇额娘)。”众人齐齐跪地行礼。 康熙扶着孝庄坐下,若幽扶着太后在孝庄身边落座,康熙这才回身道,“都起来吧。” “谢万岁爷(皇上)。”众人起身坐下。 康熙简单地说了几句,便带着在场的所有人起身向着孝庄敬酒祝贺。 孝庄亦很是高兴,连着同众人喝了三杯,方才放下了酒盏。 酒过三巡,自孝惠太后开始纷纷向孝庄进献生日贺礼。 太后送了孝庄一幅富贵耄耋图,康熙送了孝庄一尊朝日仙鹤熏炉并一对儿彩绘如意蝙蝠玉碗,若幽的则是送了八仙祝寿的宝石象牙屏风并一件镶以各色宝石的百鸟朝凤吉祥如意锦绣凤袍。 对于若幽所送的奢华大气的衣裳,孝庄瞧着很是喜爱,夸赞连连,很是大气地赏赐了若幽不少的东西。 若幽笑着接了孝庄的赏赐看,却也不忘了带上康熙,直言这衣裳的构思还是她自康熙处得来的。 孝庄对于若幽与康熙夫妻恩爱倒也是乐见其成,带了几分挪愉地打趣了康熙与若幽一番。 后宫妃嫔之中,最为独特的便是瑾贵人之礼,瑾贵人献上了一个约莫半人高的八层生日蛋糕,每一层都绘制着不同的祝寿图案。 对于如此新奇的东西,孝庄自然很是开心,不仅按照瑾贵人所言许了愿望,还亲自切了蛋糕,分与了在座的众人。 若幽看着面前桌案上摆着的蛋糕,描绘精致的眉毛微微一动,用小银匙轻轻舀下一块儿,细细品尝,带了玫瑰果酱的蛋糕,在口中散发着丝丝的甜意。 若幽用帕子轻轻沾沾嘴角,以极低的声音喃喃自语,“味道还可以,只是火候还略略差了些,不过,倒也难为了瑾贵人。” 难为瑾贵人为了能够得了孝庄的青睐,竟然将这生日蛋糕都搬了出来。 若幽缓缓勾起嘴角,原来竟是老乡呢,瑾贵人 这样喜气的时候,众人见得孝庄对于这蛋糕很是喜爱,好话便似不要钱般滔滔不绝。 孝庄食尽了银碟子中盛放着的蛋糕,饮了一口茶盏中的果茶,方才看向了下方一身浅桃红色吉服的瑾贵人,启唇道,“瑾贵人,你的礼物哀家很满意,哀家许你一个赏赐,说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瑾贵人自席位上走到殿中,对着上首的孝庄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太皇太后能喜欢嫔妾进献的贺礼,嫔妾很是欢喜。至于赏赐” 瑾贵人略顿了一顿,面上带了为难之色。 孝庄淡淡笑道,“尽管说来。” 瑾贵人深吸了一口气,“伺候好太皇天后本是嫔妾的本分,嫔妾是不应讨赏的,只是,嫔妾却有一事儿想求太皇太后成全。” 孝庄闻言微眯了双眼。 瑾贵人拜倒在地,“嫔妾恳请太皇太后允准嫔妾将十四阿哥养在身边。” 殿内一时静默。 若幽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遮住了微微翘起的唇角,原来费尽了心思,是等在了这里。 康熙则是带了几分复杂与期许地看向了孝庄。 其余人,只明懿贵妃同若幽一样,很是淡定地拈起一块儿玫瑰酥细细品尝外,全部将目光投向了孝庄。 孝庄拨拨手上的碧玺珠子,半响,露出一个带着深长意味的和蔼微笑,“这团圆的大好日子,哀家便如你所愿。” 瑾贵人对着孝庄拜了三拜,“嫔妾谢太皇太后恩典!” 恭妃唇畔勾勒出一抹冷然,具备对着左侧的明懿贵妃道,“恭喜贵妃娘娘了。” 明懿贵妃看了恭妃一眼,端起酒盏与恭妃轻轻一碰,淡淡道。“恭妃妹妹此言差矣,本宫可没有什么好值得恭喜的。若说是恭喜,恭妃妹妹只怕是找错了人。” 恭妃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明懿贵妃半响,奇道,“原以为贵妃娘娘与瑾贵人乃同母所出的嫡亲姐妹,便是比不得已故的昭皇贵妃娘娘与温皇贵妃娘娘,自也当是姐妹情深的。之前还听闻贵妃娘娘病后,瑾贵人是在皇贵妃娘娘下令之后方才去承乾宫看望贵妃娘娘,原想是以讹传讹,竟不想却是真的?” 明懿贵妃哂笑,斜睨了恭妃一眼,“没了十四阿哥在身边儿,只怕宣贵人要伤心好一阵子了,到底是同出一组的堂姐妹,恭妃妹妹当是好生安慰一番宣贵人才好。” 恭妃傲然道,“我博尔济吉特氏一族之人,自然是不会像某些个眼皮子浅的,为这么一件事儿,差一点儿搅黄了这全天下之人都关注着的、太皇太后这人生之中唯一一次的寿宴呢。” 明懿贵妃看了一眼后边儿面色僵硬、时不时用淬了毒一般的目光扫向瑾贵人的宣贵人,勾了勾唇,“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的女子自然规矩都是好的。本宫身子不好,白白担了这协理六宫、教化妃嫔的名头。说来,妹妹到底是五妃之首,也是有辅助皇贵妃娘娘教导后宫妃嫔的职责的,只怕还是要妹妹好好儿尽一尽心了呢。” 恭妃眼波流转,看了喜不自胜的瑾贵人一眼,娇笑一声,“既是如此,那臣妾愿为贵妃娘娘分担一些。” 明懿贵妃与恭妃闲谈之际,后宫妃嫔以及诸皇子、公主便已经献完了,宗室那边儿开始献礼。 恭亲王福晋、来自沙俄的安娜公主,献上了一件由一百零八颗硕大金珍珠制成的珍珠披肩,串联金珍珠的天蚕丝线上则是比之金珍珠略小了一些的紫色珍珠,金珍珠、紫珍珠交相辉映,倒是使得这珍珠披肩越发的耀眼夺目。 第二百四十一章 可算是举世无双的珍珠披肩可算是换回了孝庄的笑脸,孝庄夸赞恭亲王夫妻两个有心了,赏赐了恭亲王府不少的东西。 寿宴尾声,康熙喜气洋洋地宣布了孝庄为了让大家一同分享喜庆,决定大封六宫的消息,在争得了孝庄的同意之后,拿出了册封的圣旨。 宣贵人博尔济吉特氏晋宣嫔,良贵人卫氏晋良嫔,瑾贵人佟佳氏晋瑾嫔,妍常在晋妍贵人,王常在、武常在晋贵人,图答应、齐佳答应、杜答应、靳答应晋常在;定嫔迁居关雎宫正殿,为关雎宫主位。 宣读了晋封的圣旨,所有涉及晋封的妃嫔行礼谢恩过后,孝庄便在若幽的搀扶之下离席回宫。 宫中的大BOSS们都走了,下面的人,自也是按照身份高低,三三两两的退了场。 “熬了这么多年,你也可算是熬出了头。”惠妃微微侧了头,看向落后她半个肩舆的良嫔道。 良嫔柔柔一笑,“多谢娘娘的提携。” 惠妃对着良贵人这幅恭敬的样子甚是满意,“虽然不曾给你拨了单独的宫室正殿,但是圣旨以下、再有十日便是册封礼,如此便是名正言顺地嫔位娘娘,以后本宫也能轻省些了。” 良嫔微微垂了眼,掩去了眼中的苦涩,恭敬道,“娘娘说的是,嫔妾” 见惠妃投来不赞同的目光,良嫔顿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臣妾定当以娘娘马首是瞻,尽力为娘娘分忧。” 惠妃微微颔首,“明儿个将胤禔和八阿哥都叫来延禧宫,也为你摆上一桌,贺上一贺。” 良嫔眼中平静无波,言语中却是带了感激,“是,臣妾多谢娘娘。” 坐在妆台前,良嫔看着镜中依旧容貌艳丽的女子,眼中带了几分哀愁,“芯芸,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芯芸一件一件为良嫔卸下钗环,笑着道,“娘娘怎的有了这样的想法?” 良嫔回头握住芯芸的手,“你是最了解我的,当年若非是我存了那一点点的私心,或许也不会累得胤禩这么多年都抬不起头来。” 芯芸回握住良嫔的手,“都过去了不是么?如今娘娘已经封了嫔位,八阿哥也不差其他的阿哥什么的,娘娘,一切都会慢慢儿地好起来的。” 良嫔美丽的眸子中尽是哀伤,“封了嫔又如何?到底还是要瞧着惠妃的脸色过日子,胤禩也不得不在大阿哥的手底下讨日子过,贵人也好、嫔位娘娘也罢,总归是没什么区别的。” “那如何能一样呢?”芯芸柔声劝导道,“如今宫里面,太子殿下乃是仁孝皇后所出最为尊贵;四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乃皇贵妃娘娘所出,比之太子略差一筹;大阿哥是惠妃娘娘所出,三阿哥是荣妃娘娘所出,五阿哥、九阿哥是宜妃娘娘所出,十五阿哥是僖妃娘娘所出,这五位阿哥算是再次一等;再下来,成嫔娘娘的七阿哥、娘娘八阿哥、兰嫔娘娘十一阿哥、敏嫔娘娘十二阿哥,哦,还有一个不被太皇太后喜欢的瑾嫔娘娘所出的十四阿哥,这几位阿哥都是嫔位娘娘所出,又有什么不同呢?” 良嫔微微皱了眉头,却是不得不承认芯芸之言很是有理,至少在生母位份上,胤禩并未落下了其他的皇子阿哥,只是,“我只希望胤禩能够平平安安地做一个富贵王爷便好,只是,瞧着惠妃母子的样子,又岂是如此简单便能了事儿的呢?” 芯芸叹道,“八阿哥是个有大志向的,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娘娘您如今只需要好好儿地将身子养好了,过些年等着抱孙子便是了。” 良嫔早年在辛者库操劳身子本就很不好,生八阿哥之时又是难产,足足生了三天方才生下来,身子便更加的不好,若非延禧宫主位惠妃不是个刁钻、爱克扣自己宫里人的,后宫主事儿的温皇贵妃又极是宽容大度,良嫔能不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好说,不过如今封了嫔,份例上来了,良嫔的病也能更好地将养着了。 良嫔幽幽叹息,“罢了,胤禩在前朝我不能给他什么助力,便在这后宫安安稳稳地让他少挂念些吧。” 胤禩一直极是努力,也未尝没有为她这个额娘争一口气的心呢! 延禧宫这边儿是安安静静的,景仁宫却是热闹得不得了。 宣嫔坐在院子里那硕大的石榴树下,冷眼看着瑾嫔身边儿的人进进出出地搬着十四阿哥的东西。 十四阿哥依偎在宣嫔的身边,好奇地看着进进出出忙碌成一团的宫人,仰了头不解道,“额娘,我好困呐,为什么不能进去睡觉呀。” “自然是要回家才能睡呀!”瑾嫔走到树下,笑盈盈地看着十四阿哥道,“还有,以后要称呼宣母妃。” “这里不就是十四的家吗?”十四阿哥完全不能理会瑾嫔话中的意思,“为什么要称呼额娘为宣母妃?额娘,”十四阿哥拉拉宣嫔的衣裳,“你不要我了吗?” 宣嫔神色复杂地看着虎头虎脑的十四阿哥,眼中含了泪,正要回答,瑾嫔扳过了十四阿哥的小身子,殷切道,“太皇太后已经下了旨,打从今儿个起,你便可以回到额娘的身边了,额娘才是你的亲额娘呀!” 十四阿哥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两个额娘,一个有些生疏的额娘住在后面的殿宇内,后面的额娘(瑾嫔)时不时地会给他带一些玩具、陪他一起玩耍,他很高兴又多了一个好看的姨姨和他玩,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旁的人都只有一个额娘、一个皇额娘(若幽),他却有两个额娘、一个皇额娘。 瑾嫔看着没什么反应的十四阿哥,还以为是十四阿哥高兴坏了,没反应过来,抱住十四阿哥,开心道,“今晚你便可以搬回到后殿,回到咱们母子的家中,同额娘一道睡觉了。” 十四阿哥这才回过神来,退出瑾嫔的怀抱,皱了眉头,指着灯火通明的正殿道,“我的家就在这里!” 第二百四十二章 瑾嫔“腾”地一下子自地上站起来,拔高了些许声音道,“这不是你的家,不是!本宫,佟佳·嘎鲁玳,才是你的生母,你唯一的额娘,现在,景仁宫的后殿才该是你的家!” 十四阿哥摇头,拉起宣嫔的手,哭喊道,“不是,这才是我的额娘!你不是我的额娘!” 闻言,宣嫔眼中的泪一下子便落了下来。 瑾嫔则是直接便炸毛了,一个箭步冲过来,拍掉了十四阿哥拉着宣嫔的手,将十四阿哥拉得距离宣嫔足足有三丈远,方才低了头,低声咆哮道,“爱新觉罗·胤禵,看清楚了,本宫才是十月怀胎生下你的亲生额娘,她宣嫔,不过只是你的一个临时的养母罢了,如今太皇太后也就是你的老祖母已经下了懿旨,她宣嫔已经同你十四阿哥爱新觉罗·胤禵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你若是唤额娘,只能唤本宫一人,听明白了吗!” 十四阿哥在瑾嫔的怀中挣扎,“额娘,我要额娘!” 瑾嫔气结,对着一旁的乳母嬷嬷们烦躁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十四阿哥抱到后殿去!” 乳母嬷嬷们对视一眼,应了是,才要接过十四阿哥,却是被十四阿哥一个扭身跑了出去。 十四阿哥直直跑向了宣嫔,一头扎进了宣嫔的怀中,哭唧唧喊道,“额娘” 宣嫔接住十四阿哥,却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宣嫔与十四阿哥母子情深不可谓不是深深刺激到了瑾嫔,瑾嫔高声道,“映书、映画,将十四阿哥给本宫送到后殿去,立刻,马上!” 十四阿哥一听,双手越发紧紧地抱着宣嫔的脖子,不撒手了。 映书映画到底是做奴才的,也不敢真的来硬的,只得无奈地看向瑾嫔。 瑾嫔运了运气,大步上前,正待说什么时,宣嫔抬了头,平静看向瑾嫔道,“瑾嫔,本宫有些话要对十四阿哥说,说完之后,本宫保你得到你想要的。” 瑾嫔冷笑,“你会这么好心?” 宣嫔淡淡道,“否则,瑾嫔是要断了十四阿哥的手?还是砍了本宫的脑袋?” 瑾嫔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当然是哪个都不能做。 “既然如此,”宣嫔缓缓站起身,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扫了瑾嫔一眼“瑾嫔便好好儿地回后殿等着吧,半个时辰之后,本宫给你送回去一个高高兴兴的孩子。” 瑾嫔捏紧了手中帕子,目光在宣嫔与十四阿哥来来回回数十次,最终妥协道,“罢了,宣嫔你最好说到做到。” 言罢,瑾嫔一甩帕子,带着大部队向着后殿去了。 周遭乱糟糟的人都走了,前殿便也安静了下来。 十四阿哥自宣嫔肩窝处抬起头,见周围除了宣嫔的大宫女乌兰之外便再无其他人,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跳下来,拉着宣嫔的手坐在了庭内的石凳上。 “刚才累着额娘了吧。”十四阿哥按按宣嫔的手臂,带了几分小心翼翼道。 宣嫔摇摇头,眼中带了慈爱,摸摸十四阿哥的小脑袋,柔声道,“额娘不累。” 十四阿哥扁扁嘴,“额娘又骗人,十四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宣嫔仍旧是温温柔柔道,“好,额娘的小十四长大了,懂得疼额娘了。只是,额娘的小十四既然长大了,便也要明白一些事儿,对不对?” 十四阿哥泪眼汪汪,“额娘,儿子不想离开你!” 宣嫔叹气,拿出帕子擦擦十四阿哥的小脸,“小十四啊,人活一世,总是有着许多的不得已、许多的无奈的,上至真龙天子、下至贩夫走卒,无一例外的,无论是在哪里,都要遵循着一定的规矩的。” 十四阿哥不解,“可是,额娘没有犯错、十四也没有犯错,老祖母为何要让我们分开!” “傻孩子,这不是在惩罚咱们,若非要形容的话,便是拨——乱——返——正,或者说是各归各位。”宣嫔缓声道,“瑾嫔说的没有错,你的的确确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她才是你的亲生额娘。至于我” 宣嫔顿了顿,言语中带了几分苦涩,“我不过是博尔济吉特氏与爱新觉罗氏博弈的棋子罢了,适逢其会地让你养在了我的身边,这一养便是这么多年。如今,瑾嫔可算是得了机会、翻了身,可不是要把你这最最重要的宝贝给要回去。不过,到底还是在一个宫里的。” 十四阿哥撇嘴,虽然瑾嫔娘娘对他也很好,可是他还是最喜欢额娘,他不想离开正殿到后殿去,即便同在景仁宫,“额娘,我不想去。” 宣嫔抿了抿唇,“这是你老祖母的懿旨,即便是你皇阿玛也是不能违抗的,否则便是忤逆不孝。” 提起孝庄,即便十四阿哥没有与孝庄见过几面,但是对于孝庄的畏惧却是刻进了骨子里。 长久的沉默过后,十四阿哥轻声问道,“那………儿子还能来额娘这里吗?” 宣嫔点点头,和声道,“自然是可以的,说到底,我也还是这景仁宫的主位,即便瑾嫔同样是嫔位,她只要还在这景仁宫一日,便还是要受到我这个主位的辖制的。” 十四阿哥闻言松了一口气,“只要额娘还愿意认儿子、儿子也还能够和额娘见面便好。” “不过,你以后便不能直呼我‘额娘’了,要唤我‘宣母妃’。”宣嫔看着十四阿哥认真叮嘱道,“也省的瑾嫔对咱们的关系与亲近不满,让你难做。” 十四阿哥皱着小脸应了。 宣嫔故作轻松地拍拍十四阿哥的肩膀,“好了,额娘的小十四,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咱们来日方长。” 十四阿哥看着宣嫔良久,突然跪了下去,对着宣嫔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郑重道,“额娘保重,儿子爱新觉罗·胤禵……拜别。” 言罢,十四阿哥站起身,对着宣嫔一礼,便头也不回地向着后殿去了。 宣嫔望着十四阿哥远去的背影,到底还是没忍住,两行清泪顺着脸庞缓缓落到了地上。 第二百四十三章 翌日一早,康熙与若幽刚刚梳洗打扮妥当,还未曾用过早膳,便有宫人来报:齐院判求见。 康熙纳罕,“这一大早的,齐远怎的来了?” 因着前一日康熙是歇在了永寿宫,因而对于若幽是否宣召了齐远看诊还是知道的。 若幽眨眨眼,“怕不是来谢恩的吧。”随即,掩唇笑道,“平日里看着也是个稳重的,怎的碰到了事儿便如此猴儿急。” 想了想,若幽对着康熙道,“万岁爷,咱们不如先用早膳吧。” 见康熙颔首,若幽又招来素心,“你去问问齐院判可曾用过了早膳,若是还未曾用过,便给齐院判上早膳,总要吃饱了才好做事不是。” 素心领命去了偏厅。 摆膳的功夫,若幽与康熙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原是昨个儿若幽喝了些酒,心情高兴之下便给素沁和齐远下了加盖凤印的赐婚懿旨。 若幽一早便给素沁和齐远二人指了婚,婚期订在了次年(康熙三十三年)的正月十八,届时,素沁将从果毅公府以钮钴禄氏养女的身份出嫁。 用过膳,康熙笑着道,“你对你身边儿的这大丫头倒是好。” 若幽眼中带了几分暖意,“她们都是打小儿便伺候在臣妾身边儿的,这么多年下来,便如同臣妾的姐妹一般。素沁许嫁之前,臣妾便同她们都说过,不论是谁出嫁,都是以钮钴禄氏的女儿出嫁的,臣妾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五间铺子、一个庄子、五十亩良田、两万两银子以及赤金、金镶宝石、珍珠头面各一套的嫁妆。” 康熙听闻看着若幽的眼中带了几分惊讶,这份嫁妆,便是一般的官家格格出嫁都未必有这般丰厚,“你倒是舍得。” 若幽柔和了神色,“有什么舍不得的,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臣妾的那些个产业您又不是不知道,一年也能有不少的进项,就她们几个的嫁妆,臣妾还是出得起的。” “朕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豁达的主子。”康熙笑着打趣道。 “到底是臣妾的人,若是连些个钱财傍身都没有,臣妾岂不是很没面子,不是知道的,还以为臣妾有多抠门呢!”若幽言语之中亦是透着娇嗔。 “你呀你呀,这要强的性子,真真儿是……”康熙叹息着,扭了头对着梁九功道,“还不赶紧的将人唤进来!” 梁九功赔了笑,赶忙出去唤了齐远进殿。 “奴才参见皇上,参见皇贵妃娘娘。”齐远一进门便行了大礼。 “行了,起来吧,这一大早地过来,朕还以为是皇贵妃身有不适呢。”康熙淡淡道。 齐远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摸摸鼻子讪笑一声,“是奴才莽撞了。” 康熙轻哼一声,“都是皇贵妃平日里太纵着你们了,便该给你们好好儿地立立规矩。” 若幽拉拉康熙的袖子插科打诨道,“万岁爷,齐院判怕不是有事儿吧。”说着给齐远使了个眼色。 齐远会意,磕了个头道,“奴才今儿个来,是来叩谢皇贵妃娘娘为奴才和素沁赐婚的。”言罢,对着若幽磕了三个响头。 若幽温声道,“快起来吧,说来也是本宫的不是,前些日子太过忙乱,竟是忘了给你二人赐婚,好在还是赶上了呢,不觉本宫这赐婚来的迟便好。” 齐远双眼亮晶晶道,“能得皇贵妃娘娘赐婚乃是奴才和素沁三生有幸。” 康熙幽幽道,“还算懂事儿,既然皇贵妃为你们赐了婚,朕也不好无所表示,青石巷有一座五进的宅子便赏了你吧。” 齐远极是惊喜,“奴才谢皇上赏!” 康熙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年后便不用先来宫里了,好好儿地准备去娶新娘子吧,你二人成了婚,再来宫里给皇贵妃磕个头。” 齐远应了是,又给康熙与若幽磕了头,方才离开了永寿宫。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十五,是去慈宁宫给孝庄请安的大日子。 几个新晋的嫔位自也是一同去了慈宁宫给孝庄请安。 说了些许话,孝庄便叫散了。 若幽叫了荣妃与宜妃一同到永寿宫商议除夕宫宴之事,三人便先行离开。 若幽三人方才商议完了正事儿,素颜便称有事禀报。 唤了素颜进殿,若幽纳罕道,“出了何事?” 素颜行了一礼,“恭妃娘娘以不敬高位、目无尊卑为由,罚了瑾嫔娘娘在慈宁宫旁的长街上跪省两个时辰、抄宫规十遍。” “缘何恭妃罚了瑾嫔跪的?”若幽问道。 “妃位上的几位娘娘均是离开之后,唯独恭妃娘娘一直坐在椅子上未曾动作,还与苏麻嬷嬷说了好些个话,其他还未离开的众人都以为恭妃娘娘这是要留下来,与太皇太后说说话儿,解解闷儿,纷纷向着恭妃娘娘行了礼,便依次离开了。可谁知道,众人刚刚出了慈宁宫的大门,恭妃娘娘又打后边儿出来了。”说到此,素颜言语中带了几分古怪,“其他的嫔位娘娘们看到恭妃娘娘出来,便都默不作声地避让到了一边儿,只瑾嫔娘娘没有任何的动作挡在了前面。“ 宜妃托着腮,笑着道,“难怪恭妃生气呢罚了瑾嫔呢,如此这般明晃晃地无视了妃位娘娘的存在,便是给了我,我也是要生气的呢,更何况…………”更何况,双方本就有恩怨,这么好的机会,恭妃若是放过了,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呢。 荣妃叹了口气道,“前两日,宣嫔去过储秀宫,想来是找过恭妃诉苦了。到底都是出身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即便平日里不合,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如此,恭妃这也算是给宣嫔出了口气。” 宜妃侧头瞧了瞧座钟,据她们出来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了,惊讶地看着素颜问道,“太皇太后没有说什么吗?” 素颜摇摇头,“太皇太后并未派了人出来管这事儿,便是连问上一问都没有呢。” 若幽微微颔首,素颜见状又施了一礼,扭身退下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若幽看着荣妃,徐徐道,“瑾嫔是东六宫的人,在恭妃那边儿受了气,待回去,你便去景仁宫好生安慰安慰吧,总要做个样子出来。” 荣妃有些头疼,却也不得不应下,“是,臣妾明白,会好好安抚瑾嫔的。” 若幽颔首,几人又说了几句,荣妃与宜妃便告辞了。 下午,若幽刚刚小憩醒来,便有宫人来报,瑾嫔求见。 若幽略一思付,吩咐道,“将人请到小花厅,奉茶。” 见宫人领命而去,若幽侧了头对素心道,“素心,你去钟粹宫请了荣妃过来。” 素心会意,“主子可还要请了宜妃娘娘?” 若幽略略思考一番,点了点头,“把恭妃也请来吧,宜妃与恭妃便让福来去吧。” 素心福了一礼,应了是,出了殿请人去了。 若幽则是不紧不慢地换了一身葡萄紫描金边儿彩绣远山旗装,梳了一字头,戴了合浦明珠点缀宝石的牡丹凤凰金步摇,方才慢慢踱步到了小花厅内。 已经喝干了三盏茶的瑾嫔,可算是盼来了若幽。 一见着若幽,便起身对着若幽行了礼,不过因着之前罚跪,这姿势便有些一言难尽,“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 “不必多礼,坐吧。”若幽坐在上手后,方才看向了瑾嫔,这一看,倒是让若幽挑了挑眉。 瑾嫔仍旧穿着早上那一身绣怒放缠枝蔷薇妃色如意纹宽边儿旗装,只是上好的妆花缎却是已经有了多处的褶皱;架子头上带着的鎏金并蒂蔷薇小米珠步摇已经歪了几分,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亦是多了几分凌乱。 再加上刚刚明显摇摇晃晃地艰难行礼,不难看出,瑾嫔这是才被罚跪完了,便直奔着永寿宫来了。 还不待若幽开口问询,瑾嫔便梨花带雨地对着若幽道,“皇贵妃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呀!” 若幽:……………这一上来便哭哭啼啼的,怎的好像她才是那个坏人呢? 若幽身后的素颜面上已是带了几分不屑与嫌恶,微扬了声音道,“瑾嫔娘娘,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家皇贵妃娘娘给了您气受呢,您好歹收收这珍珠,莫要让人误会了才是。” 若幽给了素颜一个赞赏的眼神。 素颜面上无甚表情,亮晶晶的眼睛以及微微上挑的眉毛仍是显示出了她此时的好心情。 抽抽噎噎的瑾嫔闻言顿时便是一僵,抽出帕子优雅地沾沾眼角的泪,方才红着一双眼睛看向若幽,矮了矮身,“是臣妾思虑不周,还请皇贵妃娘娘恕罪。” 若幽带了些许温和道,“无妨,本宫这大丫头说话有些直,瑾嫔莫要往心里去。” 瑾嫔面上带了柔弱的笑,“原就是臣妾一时失仪,臣妾还要多谢素颜姑娘提醒呢。” 若幽微微颔首,这才转了话题,“你方才说,让本宫给你做主,要本宫给你做什么主?” 瑾嫔面上带了委屈,“皇贵妃娘娘,臣妾…………”说着瑾嫔的泪水便又蓄满了眼眶,随即想到了刚才发生的事儿,又努力地将泪水憋了回去,如此这眼泪欲落不落的,倒是更给瑾嫔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娇弱之色。 可惜,若幽不是怜香惜玉的康熙,对着瑾嫔这一番故作姿态的样子,实在是没兴致欣赏。 好半响,瑾嫔平复了心绪,正要开口,却是福来在外扬声禀报,“娘娘,宜妃娘娘、恭妃娘娘到了。” 若幽看了瑾嫔一眼,“请进来吧。” “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宜妃、恭妃二人行礼。 若幽指指一边儿的圈椅道,“坐吧。” 宜妃、恭妃二人谢了恩,依言坐下。 恭妃看着仪容有些不整的瑾嫔轻哼一声,“瑾嫔这是来皇贵妃娘娘面前告状诉苦来了吗?” 瑾嫔看了恭妃一眼,低声道,“臣妾不敢。” 恭妃嗤笑,“本宫看瑾嫔可是厉害的紧呐,连太皇太后都敢逼迫,还有什么是瑾嫔你不敢做的呢?” 恭妃未曾想到过这不过是她想着刺一刺瑾嫔的话,却是在未来竟然一语成谶,当然不仅仅是恭妃,便是若幽也是未曾想到过的。 瑾嫔面色有些不好看,言语也冷了几分,“恭妃娘娘说笑了,臣妾可不敢做这些个大不敬的事儿。” “启禀娘娘,”画意进殿禀报,“荣妃娘娘、宣嫔娘娘求见。” 恭妃与宜妃对视一眼,均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宣。”若幽淡淡道。 荣妃与宣嫔进了小花厅之后,看到宜妃与恭妃,挑了挑眉毛,不动声色地给若幽请了安,又与宜妃与恭妃见了礼。 一通行礼下来,荣妃与宣嫔方才坐在了另一侧的圈椅上,至于瑾嫔,已经挪到了最后面。 荣妃对着若幽谦和道,“臣妾想着瑾嫔到底是宣嫔宫里的人,便拉着宣嫔一道过来求见娘娘了,还望娘娘莫要怪罪臣妾与宣嫔叨扰娘娘才好。” 若幽淡淡一笑,“无妨,荣妃思虑很是周全细致。” 荣妃略低了头,“娘娘夸赞,臣妾汗颜。” 宣嫔与恭妃对视一眼,起身对着若幽与恭妃分别福了福身,“皇贵妃娘娘、恭妃娘娘,臣妾没有约束好自己宫里的人,给二位娘娘添了这许多麻烦,还请二位娘娘恕罪。” 宣嫔这算是直接给瑾嫔定了罪。 若幽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温和道,“宣嫔,起来吧,本宫正要问询瑾嫔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们便一个个儿地向本宫请罪,真是将本宫也搞乱了。” 作为若幽手下的头号大将,宜妃笑着道,“嗨,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恭妃姐姐打太皇太后那边儿出来的时候瑾嫔妹妹好巧不巧地挡了恭妃姐姐的道,恭妃姐姐罚跪了瑾嫔妹妹。这不,恭妃姐姐觉着自己做得有些过了,却又有些面皮薄,便拉着臣妾一道来叨扰娘娘了。” 若幽看向瑾嫔,“瑾嫔,是这样吗?” 瑾嫔捏紧了手中淡粉色蝶恋花双面绣帕子,半响,方才抿了唇道,“是。” 这一声“是”,怎么听着都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第二百四十五章 若幽得了答复,又看向了恭妃,徐徐道,“恭妃,你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入宫这么些年了,怎生脾气还是这样的火爆,瑾嫔或许是一时未反应过来,也未可知呀。” 恭妃起身对着若幽一礼,微微笑了道,“皇贵妃娘娘实不相瞒,昨个儿晚上臣妾没睡好,今儿个晨起有些气性大,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以后会克制一些的。” 恭妃这话看似是在向若幽请罪,实则是在向着瑾嫔表达:本宫看你不顺眼就是想罚你,怎么了? 闻言,瑾嫔的脸都绿了,听听这话,恭妃这是什么意思! 若幽在瑾嫔爆发之前出了声,“既然如此,不如恭妃你便给瑾嫔赔个不是吧,荣妃,你说呢。” 荣妃心下叫苦,她说,她不想说呀,说是吧,瑾嫔必定得怨恨上她,若是说不是吧,恭妃定是不会满意。 思付一瞬,荣妃对着若幽一福身,顺了坡下道,“皇贵妃娘娘说得是,恭妃妹妹愿意如此,自是再好不过了。” 若幽满意颔首,恭妃看了荣妃一眼:算你识相。 之后,恭妃看向了瑾嫔,微微眯了眼,“之前是本宫脾气不好,向瑾嫔你赔不是了,想来,瑾嫔定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瑾嫔冷冷看着恭妃,没吭声。 恭妃扬了眉道,“怎么,瑾嫔这是看不上本宫吗?” 荣妃打了圆场,“想来是瑾嫔妹妹身子不适,恭妃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呢。” 瑾嫔依旧没作声。 恭妃讥讽道,“想做和事儿佬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荣妃闹了个没脸,便只得悻悻地喝茶压惊去了 还是若幽出了声,“好了,既然恭妃这歉意也表达了,原就不是大事儿,那抄宫规便也免了吧。素心,将太皇太后赏赐给本宫的那瓶雪花玉露膏拿来,瑾嫔,你回去好好儿地擦擦,消肿止痛是最好的。” 瑾嫔微微福身,“臣妾谢皇贵妃娘娘。”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素心取回了雪花玉露膏,瑾嫔接了药瓶,便借口身体不适,先行告辞。 其他人一看主角儿都走了,自然这戏便也看不下去了,便也纷纷起身告辞离去。 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若幽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真真儿是精彩呐! 康熙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傍晚,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再产下一女,是为直郡王的第三女。 除夕宫宴,太子嫡福晋瓜尔佳氏曝出有孕三月,康熙大喜,大手一挥,赐了毓庆宫不少的好东西。 正月十八,素沁与齐远成婚,若幽将剩下的三个素都派出了宫,去参加素沁与齐远的婚礼。 让人震惊的是,拜了天地之后,梁九功竟然带着圣旨到了府上。 梁九功带来的圣旨很简单:太医院院判齐远之嫡妻钮钴禄氏(素沁)封为正五品宜人。 (按照规矩妻子的封诰是不能够超过丈夫官职的品级的,因为齐远是正五品的院判,所以素沁是正五品的宜人) 齐远夫妻两个晕晕乎乎地接了圣旨,梁九功笑嘻嘻地将身后小太监捧着的宜人的诰命夫人吉服转交给素沁,“恭喜贤伉俪了。” 素沁接了诰命服,对着梁九功福了福身,笑着道,“多谢梁总管。” 梁九功甩甩拂尘,和气道,“宜人客气了,万岁爷说了,一则夫人是皇贵妃娘娘身边儿出去的,自是要风风光光的,方才不堕了皇贵妃娘娘的面子;再则,夫人有了诰命在身,便也可递了牌子进宫,省得皇贵妃娘娘在宫中惦记着夫人。” 素沁点点头,敛眉应了,“是,臣妇谨遵圣意。” 见梁九功传达完了康熙的圣意,齐远笑着请梁九功留下喝一杯喜酒再走,梁九功亦是笑着应了。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梁九功方才与素心、素颜、素蕊一道在拱门落钥之前回了宫。 若幽看着很是欢欣雀跃的三个素,打趣道,“如何?可是也想着像素沁一般风风光光地许一个好人家?” 素心带了几分沉静道,“奴婢才不要出宫去嫁人,奴婢如今是这永寿宫的掌事姑姑,在这后宫之中,便是那些个娘娘们见了奴婢也是要礼遇有加的,若是嫁了人又要侍奉公婆、又要操持家务,哪有如今这般风光。” 若幽挑了眉,“素沁不就很好?” 素心撇了嘴,“素沁是运气好,婆母早亡,不必见天儿的立规矩;公公又是个开明的,而且与齐院判又是感情极好的算是半个青梅竹马,自然是舒心的,这样的条件又如何是这般的好找,如此,还不如便就在主子身边呢。” 若幽转了目光,看向素颜和素蕊,“你们两个呢?不会也和你素心姐姐一般吧?” 素颜撅了噘嘴,“主子,人家年纪还小呢,过两年再说,过两年再说!” 素蕊对着若幽甜甜一笑,“主子,奴婢就在宫中伺候您不好吗?” 若幽嘴角一抽,得,又一个被素心带跑偏了的。 看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若幽叹了口气,慢慢地改造吧,总要出宫嫁人,这样在自己身边蹉跎一辈子可是不成。 素和(原名画和,是素沁的徒弟,素沁离开后便被若幽提成了大宫女,改名素和)给若幽添了茶水,笑着道,“主子何必急在一时,好男儿总是要慢慢儿地挑不是。” 若幽拍拍素和的手,“好素和,还是你贴心。” 月底,伴驾多年的王贵人有了两个月身孕。 康熙的高兴劲儿才刚刚下去,慈宁宫太皇太后突然病倒。 若幽与康熙协商后,安排了后宫贵人以上的妃嫔轮流侍疾。 三月初一,康熙下旨,三年一度的选秀推迟举行。 进了五月,孝庄的病情再次反复,孝庄昏迷的时间开始越来越长。 若幽看着一脸忧愁的苏麻喇姑,轻声道,“苏麻嬷嬷,皇祖母今儿个如何?” 苏麻喇姑摇摇头,叹了口气,“今儿个白日里,格格清醒的时间加起来一共不到两个时辰。” 若幽也跟着皱了皱眉头,不到两个时辰呀…………… 第二百四十六章 “苏麻………”孝庄轻轻呼唤的声音打断了若幽的思索。 “格格,奴婢在,皇贵妃娘娘也在呢。”苏麻喇姑上前撩开床幔,扶着孝庄坐起来,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 若幽端来蜂蜜水,递给孝庄,“皇祖母,喝点水,润润喉吧。” 喝了水,孝庄也精神了不少,目光慈爱地看着若幽,“这些日子两头跑,辛苦你了。” 若幽笑道,“这是臣妾的本分,何来的辛苦一说?更何况,若是皇祖母能好起来,便是辛苦些也无妨。” 孝庄却是眼神暗了一瞬,带了几分黯然与叹息,“皇祖母的身子,皇祖母自己知道,这一回,只怕是不重用了呀。” 若幽抿唇,“皇祖母…………” 孝庄拍拍若幽的手,和声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老婆子我,已经活了八十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的没见过,到了如今,那些个忌讳便也少了。你不必说些个漂亮话来安慰我,我这心里面儿呀,都跟明镜儿似的。” 面对这样的孝庄,若幽一时语塞,怔怔地看着孝庄,不知该说些什么。 恰巧,苏麻喇姑端了燕窝粥并几个爽口的小菜来,方才打破了这一时的静谧。 若幽服侍着孝庄用过了晚膳,孝庄又简单问了几句孩子们,便露了疲色。 见此,若幽便打算伺候孝庄洗漱,却是被孝庄制止了,“行了,快回去吧,一会儿恭妃便过来了,不用你在这里了。” 若幽还想坚持,却是被孝庄笑骂着让苏麻喇姑给撵了出去。 送走了若幽,苏麻喇姑方才回了内室。 孝庄微阖双眸,“走了?” 苏麻喇姑温声道,“奴婢亲眼看着皇贵妃上了凤辇。” 孝庄睁开眼,眼中却是清明得很,“有些事儿,需要准备起来了呀!苏麻,扶我起来。” 苏麻喇姑身子微微晃了晃,带了黯然之色,“是,格格。” 翌日,苏麻喇姑奉孝庄太皇太后之命,带着一大堆的赏赐,出宫去了一趟舒舒觉罗府,面见了老封君博尔济吉特?琴妮——若幽的外祖母。 五月十九,孝庄病情加重,陷入长时间昏迷。 五月二十,康熙见祖母病危,下令辍朝,与温皇贵妃钮钴禄氏守候于慈宁宫孝庄太皇太后床前。 五月二十三日傍晚,昏迷了数日的孝庄太皇太后醒了过来。 见着双眼清明、浑然不似已经昏迷了好几日的人的孝庄太皇太后,在场的人的心中便是一沉,这一回只怕是………回光返照了。 孝庄一一扫过围了一圈的人,挑了挑雪白的眉毛,挥挥手,“人太多了,瞧得哀家头晕,太后、皇帝和皇贵妃留下就行了。” (后宫的主位妃嫔以及康熙的皇子、公主并恭亲王、裕亲王及福晋都在殿内) 其他人低眉敛目行礼,“是,臣妾(孙儿)遵旨。”依次退出了殿内。 康熙扶着孝庄靠坐在大迎枕上,若幽则是端来了蜂蜜水给孝庄润喉。 孝庄喝过水,先是看向了太后,“琪琪格。” 康熙起身,让开了太后身边儿位置。 “皇额娘。”太后握了孝庄的手,“我在。” 孝庄看着眼角留下了岁月痕迹的太后,心下一阵感慨,她印象中那个总喜欢穿一身浅蓝色衣裳、性子沉稳安静的蒙古少女如今也到了这两鬓斑白的年纪了,“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到底……是我对不住你呀!” 太后怔了怔神,柔和一笑,“皇额娘说哪里的话,琪琪格打从进了宫便是皇后之尊,之后又做了皇太后,上有皇额娘的照拂、下有皇帝的孝顺,琪琪格很是满足呢。” 孝庄也跟着笑了,“我知道你是个好性子的,只是,当年为了科尔沁、为了博尔济吉特氏一族到底还是让你虚度了这些年的光阴。若是,让我现在再做一次决定,我定是不会再让你入宫了。皇后如何、皇太后又如何,顶顶尊贵却也最是孤寂,寻个如意郎君、有几个贴心懂事儿的娃娃,美满一生才是女子该有的人生。” 太后长长的眼睫颤了颤,有泪水自眼角滑下。。 孝庄看了一眼康熙,对着太后道,“好在,玄烨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将胤祺那孩子养在了你的身边。玄烨心中有你这个皇额娘,如此,我也放心了。” “皇祖母放心,孙儿会好好儿孝顺皇额娘的。”康熙出声道。 孝庄点点头,拍了拍太后的手,打趣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在老婆子的面前掉眼泪。” 太后双颊微红,用帕子沾沾眼角,“是臣妾失仪了,”知晓孝庄该和康熙交代了,又道,“皇额娘,且我去后面理理妆容。” 孝庄含了笑,“去吧。” 太后转身离开后,孝庄又转向了上前的康熙与略落后康熙半步的若幽,看着跟前儿丰神俊朗的康熙以及风华绝代的若幽,不禁心下暗叹,好一对儿璧人呐! “玄烨呐,皇祖母这一生最骄傲的便是教导出来了你这么优秀的帝王。”孝庄看着康熙的眼神,便是如同平常人家的祖母看着自己优秀后辈一般无二,“只是,皇祖母老了,走不动了,这往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下去了。” 当年康熙继位之时,孝庄曾拉着康熙的手,慈爱地对康熙说,“玄烨,不要怕,皇祖母会一直在你的身边,陪着你走下去的。” 康熙红了眼眶,带了哽咽道,“皇祖母………孙儿………孙儿需要您,您,您不要离开孙儿。” “傻孩子,”孝庄一如几十年之前那样慈爱地看着康熙,“别说是皇祖母,便是你皇额娘也不可能陪着你过完这一辈子,能陪在你身边的是你的妻子。” 说着孝庄对若幽伸出了另一只手,若幽上前握住孝庄的手。 孝庄笑着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这才是陪着你共度一生的人。幽丫头是个好孩子,知礼懂事儿又有分寸,往后有幽丫头在你身边,皇祖母便也能放心了地去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说到此,孝庄望向若幽,“幽丫头,玄烨他,到底是天子,你………要多多包容、理解他,皇祖母不求你做一个贤良淑德、端方有礼的妻子,那样太辛苦了,皇祖母只希望你能够和玄烨相知相惜、共度白头,夫妻之间,吵吵闹闹的才是真,相敬如宾的,那是熟悉的陌生人。” 康熙闻言垂在身侧的右手握成了拳,不论,曾经,他与皇祖母有过多少的分歧,这一刻,皇祖母是真的在为他着想。 若幽微微闭了闭眼,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侧了头看向康熙,眼中带了流光、带了温柔,轻声启唇,“君若不离,我便不弃。” 声音不大,却更像是隆重的誓言。 康熙身子一震,孝庄却是带了笑,“好!好!好!玄烨,莫要负了幽丫头的这一片真心。” 康熙握了若幽的手,恳切道,“皇祖母,孙儿会和幽儿好好儿的。” 孝庄神色放松了不少,舒了口气,又对康熙认真道,“玄烨,皇祖母最后放心不下的还有一件事儿。” 康熙心中的弦又绷了起来,眼神微闪,面上却是极为自然地温声道,“皇祖母您尽管说便是。” 孝庄好似只一瞬便洞察了康熙的内心,却也只是淡淡一笑,看了苏麻喇姑一眼,方才缓缓道,“苏麻跟了我一辈子了,如今我要去了,玄烨,皇祖母希望你能够继续将苏麻奉养在宫里,让她有个颐养天年的地儿。” 听得此言,康熙的眼瞳不自觉地微缩了一下,亦是转头看了苏麻喇姑一眼,苏麻喇姑面上同样带了惊讶之色。 见的此景,康熙心中对刚才瞬间生出的怀疑与紧张,产生了不可遏制的、浓浓的愧疚之意,他怎么能在此时还在怀疑自己的皇祖母呢?即便是皇祖母真的开口为了科尔沁说了什么,他也该顺了皇祖母才是! “孙儿亦是苏麻嬷嬷看着长大的,在孙儿的心中,苏麻嬷嬷同样是孙儿的长辈,皇祖母放心,孙儿会好生奉养苏麻嬷嬷的。”康熙清明的目光之中带了坚定。 苏麻喇姑哆嗦着嘴唇,双眼含泪,“格格,就让苏麻陪着您吧,咱们相依相伴了这么多年,我我不放心格格一个人呐!” 孝庄面上带了严厉,声音却是虚弱了不少,“苏麻,好好儿地活着,连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儿地,我要你看着大清在玄烨的带领下成为这天下的霸主,这是,这是哀家的命令!” 苏麻喇姑泪如泉涌,好半响才在孝庄如炬的目光下,哽咽地应了。 孝庄的目光也柔和下来,反手自枕头下拿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圆形龙纹纯金令牌放到了若幽的手中,“好孩子,这块金牌你要收好。这是当年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留下来的金龙令,因着当年我的性情耿直、有一说一,以防哪日我说错了话,太宗皇帝(皇太极)将之赐给了我,若是真的有一日惹怒了他,见的此令,便不可降罪与我。” 若幽下意识地想要推脱,“皇祖母,这太珍贵了,我” 孝庄握紧若幽的手,“你一定要收好,你若是真的认定了的事儿,只怕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又是个眼中不揉沙子的性子,有了它,你便可以大胆地向皇帝进言,你是皇帝的妻子,不是皇帝的奴才,若是连你这个枕边人都不敢和皇帝说实话,只怕这满后宫便无一人敢直言了。” 康熙握住若幽的手,温声道,“皇祖母让你收下,你便收下,不过,皇祖母,孙儿大可在次向您保证,这金牌不过是幽儿不想忤逆您,日后是决计不会用得上的。” 孝庄目光幽深,慈祥笑道,“是我多虑了,看到你们小两口感情这般好,我呀就放心了。” 交代完了自己需要交代的,孝庄变得更加虚弱,便如同那风中的残烛一般。 康熙深吸一口气,终是没忍住,“皇祖母,您您便不为科尔沁、不为博尔济吉特氏一族说些什么?” 孝庄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眸转向了康熙,淡淡一笑,“我这一辈子为了科尔沁、为了博尔济吉特氏一族费了多少心力,如今,那已经不再是我的科尔沁、我的家了,我累了,如果如果,你有心,便给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女子留个念想吧,深宫寂寞,终归也是不容易的。” 言罢,孝庄扭头望向了博古架上的那一柄镶着宝石的短刀,目光变得悠远,却是极尽缠绵温柔,“苏麻,我我看到他他骑着黑龙、背着同他一般高的长刀来接我了,他那只神气的海东青对我笑了” 孝庄的声音一点点地淡了下去,伸出的手也渐渐地滑落在了绣着吉祥如意、团圆幸福纹样的锦被上。 “格格”苏麻喇姑冲到床前,握着孝庄的手嚎啕大哭。 这个历经五朝,前后辅佐了两代帝王、见证了大清自初建到繁荣的大清的定海神针——昭圣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终归是走完了她传奇的一生。 若幽看着伏在孝庄身边哭得不能自己的康熙与苏麻,神情有些恍惚地缓缓跪下,眼中亦是泪水横流,不论孝庄的手段到底有多高明、权欲有多重,打从她入宫开始,这个始终被康熙忌惮的皇祖母便一直有意无意地护着她。 若幽对着孝庄的遗体磕了三个头,不管孝庄对她的回护是为了博尔济吉特氏血脉的延续还是看在了外祖母的情面之上,那份对晚辈的疼爱却是真心实意的、没有掺杂了一分半毫的利用。 平心而论,在钮钴禄府她从未感受过的祖孙天伦之情,这十年来,孝庄却是一丝不落地给了她。 太皇太后薨逝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外面哭声四起,不知过了多久,若幽隐隐乎乎地听到了一声又一声低沉的钟声,是丧钟,咚——咚——咚——,直直地敲进了心窝子里。 若幽只觉着自己的心也随着这一声又一声的钟声,有那么一块儿,渐渐地逝去了。 ------题外话------ 昭圣太皇太后才是孝庄的尊号,孝庄文皇后是孝庄死后上的徽号~~ 第二百四十八章 康熙三十三年五月二十三,昭圣太皇太后薨逝,康熙帝大怮,在昭圣太皇太后病床前痛哭以致昏厥。 翌日一早,整个京城都挂起了白幡,举目望去,尽皆缟素。 五月二十八清晨,康熙帝下旨:选秀取消,皇室宗亲、文武百官百日之内皆着素服、不得剃头,大清国境内举国哀悼,一年之内,任何人不得行婚嫁迎娶、寻欢作乐之事。 之后康熙又下旨辍朝一月,为昭圣太皇太后守灵,以尽哀思。 这样隆重的丧仪规制,还是大清开国以来的头一遭。 六月初八,康熙帝遵照昭圣太皇太后遗命,暂安昭圣太皇太后灵柩于京东清东陵。 昭圣太皇太后起灵的那一日,所有的后宫妃嫔、皇子公主、皇室宗亲以及在京的五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全部进宫磕头为昭圣太皇太后送行。 又要操持孝庄的整个丧仪、又要守灵,不过短短几日,若幽便瘦了一大圈。 叩完了最后一个头,若幽在素心的扶持下,缓缓地自蒲团上站起来,同康熙一道慢慢走出慈宁宫的大殿。 路过两旁跪着的、哭得很是伤心的妃嫔们,若幽微微垂眸,没有了孝庄这个太皇太后的压制,这整个后宫只怕是群芳斗艳、各显神通了。 若幽扭头回望,在微弱阳光照耀下,即便入目皆白、哭声不绝,自带了肃穆庄严的慈宁宫,也透着淡淡的风雨欲来的味道。 昭圣太皇太后的灵柩缓缓移出大殿,出身蒙古的几位有头有脸的妃嫔,恭妃、宣嫔包括穆贵人,眼中除了悲伤还有着淡淡的迷茫,不论孝庄省钱是否与她们亲近,只要孝庄还在一日,便是她们所有出身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女人最大的靠山,如今,这座大靠山倒了,她们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瑾嫔娇弱苍白的脸上缓缓躺下泪水,眼中却是时不时地闪过莫名地兴奋,这么多年一直压得她喘不过来气的大山终于没了! 瑾嫔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外人看来,是瑾嫔太过悲伤,一时有些岔了气,实际却是一种从头到尾的放松。 带着烟火香烛的味道缓缓进入瑾嫔的鼻子,瑾嫔并未觉得难闻,反而有些激动,久违了呢,自由的味道! 放松了的瑾嫔,余光自明懿贵妃、恭妃、荣妃、宜妃、宣嫔等人身上一一略过。 片刻之后,瑾嫔微微翘了嘴角,好姐姐们,咱们的游戏来日方长! 送走了太皇太后灵柩,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在宫中守灵、哭灵,都是累了个够呛,回了各自的寝殿都是沐浴的沐浴、让宫女舒活筋络的舒活筋络。 储秀宫。 乌兰一边给恭妃敲腿一边心疼道,“娘娘累坏了吧。” 恭妃慢慢打着扇子道,“本宫这与皇贵妃比起来也算是小巫见大巫了,咱们都已经回来了,皇贵妃此刻估摸才刚到了东陵。” “皇贵妃娘娘好事儿都占了,自然是要劳累些的。”乌兰带着几分打抱不平道。 恭妃睨了乌兰一眼,轻笑一声,“不过是太皇太后临终之前未曾召见了本宫,你怎生有如此大的气性。” 乌兰愤愤,“怎的皇贵妃留下,却也未曾留下娘娘,论着关系,娘娘可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呢!” 恭妃轻斥,“不可对皇贵妃无礼。”遂又笑了道,“本宫留下了又如何?反倒不如不留下,或许还能得了几分万岁爷的怜惜。” 乌兰眼中带了几分迷茫之色,“娘娘为何有这样的想法?娘娘若是………到底是太皇太后所托,万岁爷一向最是重孝道的,断无不应之理。” 恭妃轻笑,“万岁爷对科尔沁、对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防备,这些年你跟在本宫的身边,应当也是切身感受了的。” 乌兰点点头。 恭妃眼中溢满了苦涩,继续缓缓道,“所以,这后宫之中,但凡出身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女子,无一有孕。其实,如本宫、如宣嫔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早年的那些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子几乎都是红颜薄命呀。” 恭妃笑着,眼中却是带了水光,“太皇太后未曾让本宫留下,也是为了护着本宫呐!” 乌兰带了几分明悟,“可是为了降低皇上对娘娘、对博尔济吉特氏的戒心?” 恭妃赞赏地看了乌兰一眼,“而且,若是本宫所料不错,太皇太后定也是未曾向万岁爷为博尔济吉特氏一族说了任何的好话。有的时候,什么也不说,或许比起说了千千万万蛊惑人心之言,都要来的让人愧疚呢。” 喝了几口茶水,恭妃起身淡淡叹息,“若是本宫留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又为本宫求了恩典,只怕………本宫这破败的身子即时便要去见太皇太后了。” 乌兰闻言震惊地瞪圆了双眼。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钟粹宫。 荣妃换下了沾满了焚香味道的孝服,换上了一件素色绣灯笼暗纹的虾青色旗装,坐在妆台前,由着松芝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通着柔顺的乌发。 “娘娘这下子可以好好儿地歇上几日了。”松芝放下紫檀木梳子,轻轻按揉着荣妃的头顶的穴位。 荣妃叹气道,“这倒不算什么,只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导致选秀取消,原本给胤祉看好的福晋人选只怕也是不成了。” 松芝手下不停,劝慰道,“是有几家的格格要逾了岁,但是不是还有娘娘最中意的董鄂大人家的格格以及乌拉那拉大人家的格格吗?三年之后,董鄂格格与乌拉那拉格格都恰巧十七,不逾岁,年纪也刚刚好,只怕娘娘年底便能抱上大胖孙子了。” 三年之后,胤祉便二十了,若是当真给胤祉挑个年纪小的,也的确是不合适,董鄂氏与乌拉那拉氏的年纪倒是刚刚好,荣妃缓缓睁开眼睛,对着镜子中的人儿淡淡一笑,“你说的没错,那些个旁的,本也便是备选,有了这两家的格格,本宫倒也不必如此烦忧,静待着选秀恢复便是。”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过了半刻钟,荣妃只觉着自己的脑袋清明了不少,却是又想起了一件事儿,“说来四阿哥不过比起胤祉小了两岁,算算也到了该选福晋的时候了,无论是董鄂?七十还是乌拉那拉?费扬古可都是朝中手握兵权的重臣,极得万岁爷的重视,皇贵妃那边儿………难保不会有想法。” 松芝的手顿了顿,“皇贵妃娘娘的兄长武英侯钮钴禄大人身在兵部还有其夫人所在的完颜家不是掌握着东北军吗?皇贵妃娘娘若是再选了武将家的格格为四阿哥福晋,便不担心惹了皇上的猜忌吗?” 荣妃低声轻笑道,“谁知道呢?若是换了本宫,即便是会惹了万岁爷的猜忌,但到底还是这兵权来得动心重要呐。只是…………”只是该如何才能让这两家的格格成为自家胤祉的福晋呢? 思索半响,荣妃也未想出个所以然来,最终也只得叹了口气,“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七月初一,康熙复朝,下旨为其皇祖母昭圣太皇太后上谥号:孝庄仁宣诚宪恭懿翊天启圣文皇后(后世简称“孝庄文皇后”)。 七月初十,太子嫡福晋瓜尔佳氏诞下一女,为太子胤礽的嫡长女。 八月二十五,王贵人诞下了一名小阿哥。 要说这些年宫中的孩子们哪一家的是最平安降落的,大概王贵人所出的小阿哥真可以说是TOP1了,王贵人初初有孕之时,恰好赶上了即将大选,后宫的女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关注着新一届的秀女;选秀还没开始,孝庄便病倒了,于是后宫之中,有点地位地又都被拉去了慈宁宫侍疾,虽然若幽很是人性化地安排了“三班倒”,众人还是累了个够呛。 待到王贵人月份大了,孝庄的丧仪刚刚结束,没有谁想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以此来挑战一下康熙的底线在哪里,于是王贵人的小阿哥便平平安安地生了下来。 不过到底因着孝庄的薨逝,小阿哥的洗三、满月都取消了,但在小阿哥满月的那一日,康熙去了景阳宫王贵人所在的后殿陪着王贵人用了晚膳,并下了旨:小阿哥由王贵人抚养。 对此,王贵人是又惊又喜,她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好,小阿哥只怕是难以留住,不过主位德嫔自打六阿哥夭亡后便再未生育,景阳宫的其他人也都没有生下阿哥,若是养在德嫔那里,小阿哥定是会得到德嫔的关照与喜爱的。 只是养在旁人那里,又如何比在自己的身边放心,康熙的这一道旨意真真是下到了王贵人的心坎里。 翌日一早,王贵人便带着小阿哥到德嫔所居住的正殿请安,同德嫔表达了:愿意同德嫔娘娘一同抚养小阿哥长大、德嫔娘娘也是小阿哥的额娘云云,倒是将德嫔哄了个心花怒放。 孝庄病逝后的这一段时间,大概是后宫明面上最为平静的一段时间了。 若幽站在廊下,看着外面怒放的金菊,“又是一年了呢。” “主子,赏菊宴您可要出席?”素心站在若幽身后给若幽披上一件披风。 若幽垂了眼,蒲扇一般的长睫轻轻颤动,微微勾唇道,“这还是出孝后,宫中头一次的活动呢,本宫怎么也要去凑凑热闹。” 翌日上午,若幽着一身如意牡丹金纹青莲色旗装,架子头正中簪着红宝石八尾凤钗,左侧斜插着是一支点翠凤凰步摇,凤首垂下指甲盖大小的紫珍珠,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赏菊宴在御花园举办,原本是由若幽主持,但若幽恰好身体有些不适,便将赏菊宴交由宜妃、荣妃二人主持,康熙闻得此事,便下了旨:宣嫔、兰嫔、灵嫔、瑾嫔从旁协助。 若幽到时,后宫的妃嫔以及皇室在京城的宗妇基本上都到了。 “臣妾(嫔妾)(臣妇)参见皇贵妃娘娘。”众人齐齐行礼。 若幽行至上首,“都起来吧。” “谢皇贵妃娘娘。”众人依言起身落座。 由于明懿贵妃抱病,坐在若幽左下首第一个的便是恭妃,恭妃之下则是荣妃、宜妃、惠妃、僖妃,再往下是宣嫔、成嫔、兰嫔、定嫔、敏嫔、灵嫔、德嫔、瑾嫔、良嫔。 右边的则是太子嫡福晋、裕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大阿哥福晋、简亲王福晋等一众皇室福晋宗妇,两边儿的人合围成了一个半拢的圆,正中则是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菊花花圃。 席中,后排的陈常在突然发出了一声干呕,在场众人的目光瞬间自场中翩翩起舞的舞姬身上转移到了陈常在身上。 陈常在见大家全都看着自己面上一白,急急忙忙起身对着若幽一礼,“皇贵妃娘娘,嫔妾,嫔妾不是故意的,求皇贵妃娘娘恕罪。” 若幽看着陈常在紧张的样子,掀了掀唇角,“陈常在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陈常在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嫔妾………” “陈常在这怕不是有喜了吧。”兰嫔掩唇笑道。 “可不是,算算日子,也是差不离的。”宣嫔扬了扬眉,“成嫔,恭喜啦,你这宫里又要添人了呢。” “陈常在既然身有不适,皇贵妃娘娘不如为陈常在请个太医过来,也好知道陈常在到底是怎么了。”荣妃和善道。 若幽并未接了荣妃的话,抬眸看向了成嫔,“成嫔,你觉着如何?” 成嫔看了陈常在一眼,面上带了几分勉强的笑,“劳烦皇贵妃娘娘费心了。” 若幽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素心,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给陈常在瞧瞧。” 素心应了,转身离去。 僖妃娇笑一声,“到底还是皇贵妃娘娘贤德、体恤后宫妃嫔。” 过了一刻钟,素心带着自太医院请来的太医回到了御花园。 “奴才参见皇贵妃娘娘、参见各位娘娘、小主。”来的是太医院妇科的钱医正。 “钱医正,不必多礼。”若幽淡淡笑道,“陈常在身有不适,烦请钱医正给陈常在好好儿瞧瞧。” 第二百五十章 钱医正起身后躬身道,“是。”言罢,行至陈常在身侧,自医女手中接过药箱,取出了脉枕与帕子。 陈常在见此,咬了咬唇,伸出了右手,平放到了脉枕之上。 片刻之后,钱医正收回诊脉的手,收起帕子与脉枕,对着若幽行了一礼,“皇贵妃娘娘,陈小主已经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若幽微微颔首,“辛苦钱医正了。素心,送钱医正出去。” “陈常在真真儿是好运气,统共便侍寝过两回,其中的一回便有了。”瑾嫔带了几分羡慕的酸气道,“说起来,陈常在一向与王贵人交好,这福气也是一等一的好,王贵人在大丧之前有了身孕,如今,这才出了孝没几日,陈常在也有了,你们也算是姐妹情深了呢。” 原本置身事外的王贵人脸上带了几分尴尬与困窘,看了陈常在一眼,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陈常在此时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柔柔一笑,接了话道,“瑾嫔娘娘说笑了,嫔妾能有今日都是仰赖天子福运、皇贵妃娘娘的恩德以及成嫔娘娘对嫔妾照顾有加,嫔妾心中极是感激呢。” 瑾嫔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会在一向唯唯诺诺的陈常在那里碰了个软钉子,垂了目道,“以前倒是未曾发现陈常在竟也生了一张巧嘴。”遂又抬了眸子看向成嫔,“还是成嫔姐姐教导有方呢。” 能言善辩,可不是什么好的形容后宫妇人的词语,成嫔沉了脸。 “陈常在年轻,面皮子薄儿,瑾嫔,打趣也要适可而止。”荣妃见场中的气氛有些冷凝,打了圆场。 若幽看够了戏,站起身,淡淡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陈常在有了身孕,成嫔你便早些带着陈常在回去歇着吧。” “恭送皇贵妃娘娘。”众人起身。 傍晚,若幽用过膳,到后面的小花园消了食,便回了殿内教授胤祥奏琴。 若幽教胤祥奏曲已经有十几日了,如今,胤祥已经可以弹出简单的曲子。 胤祥奏完了若幽教的曲子,便央着若幽奏一曲,若幽无奈,便应了。 一曲终了,胤祥还未给自家额娘鼓掌,便听得门口传来一阵浑厚的笑声,“好曲,真真儿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美人、好琴、妙曲,实乃一绝!” 若幽抬头,略带惊讶地看向了门口,“万岁爷?” 胤祥扭头看着门边的康熙,面上露出笑容,蹬蹬蹬跑到康熙跟前,像模像样地给康熙行了一礼,“儿子参见皇阿玛。” 康熙笑着揽起胤祥,颠了颠,“几日不见,咱们小十三又长高了。” 胤祥略带羞涩地笑了笑。 若幽上前解下了康熙披风,“万岁爷怎的来了?” 康熙打趣道,“怎的,朕今儿个不能来瞧瞧朕的妻儿?” 若幽斜斜看了康熙一眼,带了几分娇嗔道,“这整个后宫都是万岁爷的,自然是万岁爷想去谁的宫里便去谁的宫里了。” 康熙腾出一只手点点若幽的琼鼻,低头对着胤祥道,“瞧瞧,你额娘又耍小性子了。” 胤祥看看康熙又看看若幽,嘻嘻一笑,“额娘是想皇阿玛了。”言罢,便捂着小脸跑开了。 若幽摇头,“这孩子,真是………”真是太不可爱了,小小年纪的整日里净不学好。 康熙执了若幽的手,与若幽慢慢向着寝殿行去,“陈常在有孕,朕已经去看过了,小十三都已经六岁了,幽儿,再给朕生一个公主吧。” 若幽嘴角一抽,挑眉道,“万岁爷,臣妾已经是奔着而立之年去的人了,过上几年怕是都要做婆婆、做祖母的了,可是比不了才不过双十年华的陈常在。” 康熙凑到若幽耳边道,“那又如何,你的额娘、朕的岳母不是年近不惑之年方才有了爱妻的吗?朕的幽儿还年轻呢。” 若幽满脸黑线:……………呵呵…………… 翌日一早,夫妇两个刚刚用过早膳,便有宫人来报,景仁宫宣嫔病危。 若幽与康熙赶到景仁宫之时,宣嫔已经进入了回光返照,无力回天了。 一直在殿内静候的瑾嫔,见了若幽与康熙,赶忙行了礼,“臣妾参见万岁爷,参见皇贵妃娘娘。” 康熙抬抬手,脚下不停地进了内室。 见到康熙,宣嫔面上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臣妾临走之前还能再见万岁爷一面,便已算是心满意足。此次,是臣妾不察,着了小人的道,只是…………”宣嫔苦笑,“臣妾这也算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以后,臣妾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伴在万岁爷身边了。” 康熙坐在宣嫔的床边,带了几分柔意道,“你的心意,朕都知晓。” “十年之前,万岁爷巡幸蒙古,臣妾第一次见到万岁爷,那时候,臣妾便想这世上怎会有这般丰神俊朗的男子。”宣嫔眼中带了梦幻的色彩,“后来,臣妾知道科尔沁又要送女子入宫,臣妾便主动同阿布说了,当时阿布其实并不同意臣妾入宫的,后来,实在是拗不过臣妾,也只得应允了。” 康熙叹气,握住宣嫔的手,“这些年,是朕负了你的心意。” 宣嫔摇摇头,“打从臣妾进宫,臣妾便知晓,臣妾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只是,想想能够和万岁爷在同一片天空之下,时不时的万岁爷讹赖臣妾宫中,臣妾便觉着很开心了。臣妾的这一生虽短,亦有这许多的遗憾,但不论如何,在这一刻,万岁爷得了消息便赶来见了臣妾,臣妾已经满足了。臣妾………臣妾的时间不多了,臣妾想求万岁爷一件事。” 康熙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面上的神色淡淡,沉声道,“你………说吧。” 宣嫔倒也不在意康熙有些勉强的神色,徐徐道,“臣妾恳求万岁爷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谁要害臣妾,不然………不然,臣妾会死不瞑目的。” 康熙神色一松,“你放心,朕一定会查出对你下毒手之人的。” 宣嫔满意地点点头,“若是,有来生,臣妾………好希望能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再有………几个活泼伶俐的………孩儿。” 言罢,宣嫔便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五十一章 看着宣嫔神色安详的去了,康熙沉默半响道,“宣嫔博尔济吉特以妃位之礼下葬吧。” 终究是未曾追封宣嫔。 若幽福了福身,“是,臣妾会安排内务府为宣嫔好生准备丧仪的。” “宣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康熙看向了宣嫔的贴身大宫女娜木,“昨个儿不是还好好儿的吗?” 娜木福了福身,“回皇上的话,我家娘娘的确是昨日参加赏菊宴之时还是好好儿的,但是打从赏菊宴回来,便身子有些不适,娘娘也未曾在意,只以为是有些累了。下午小憩醒来,娘娘仍觉着整个人没什么气力。但,到了晚上,用过晚膳,娘娘便觉得身子更沉重了,人也有些恍惚。奴婢等人觉着不对,便请了太医。当值的太医是个刚进入太医院不久的小太医,也未曾看出个所以然来。可是,待过了子时,娘娘竟然昏迷不醒了。那年轻的太医给娘娘诊脉之后,认为娘娘有可能是中了一种难以察觉的毒或是中了蛊,建议奴婢最好赶快请来圣手为娘娘看诊。奴婢取了之前太皇太后赐给娘娘的金牌,连夜出宫请了何院判,何院判给娘娘诊脉过后,确定了娘娘确实是中了一种极为凶猛的毒,此毒有着两到六个时辰潜伏期,毒发后,若是不能在两个时辰之内解毒,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取了人的性命。” 闻言,若幽微微眯了眼,有潜伏期的秘毒?这样的情况倒是好生熟悉呢! “这么说,宣嫔是在昨个儿的赏菊宴上中了毒。”康熙慢慢摩挲着玉扳指道。 娜木点点头,“应是如此。娘娘平日里的饮食都是景仁宫小厨房制做出来,有专门的精通药理的宫女验看之后。方才会端至娘娘跟前的。” “昨个儿赏菊宴的吃食可有异常?”康熙转头看向若幽。 若幽略略回忆了一下,“菜色并无相克致毒,杯盘会由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验看三次,以此来确保无虞,若是涂毒的话,定会被查验出来的。如此,便只有一个可能,毒是下在食物中的,且是不容易被查验的食物。娜木,宣嫔可吃了一些较为独特的食物,比如进贡的水果一类的。” 娜木摇摇头,“皇贵妃娘娘容禀,昨个儿,我家娘娘桌上的食物应该并没有问题,昨日,略通药理的查日乐亦是随行,她检查了之后,娘娘才食用的。” 若幽凝眉,“宣嫔可用过别的妃嫔桌上的吃食?” 娜木认真的想了想,“娘娘给皇贵妃娘娘、明懿贵妃娘娘以及几位妃位娘娘敬酒之后,又与兰嫔娘娘以及穆贵人敬了酒。” “万岁爷,不如派人去明懿贵妃、五妃、兰嫔、穆贵人处问问?”若幽看着面色不怎么好的康熙道。 “臣妾那里倒是不必了。”恭妃身着一身宝蓝色绣缠枝银边绣球旗装,扶着乌兰的手进了殿,对着若幽与康熙蹲身行礼道,“臣妾见过万岁爷、皇贵妃娘娘。” 瑾嫔对着恭妃见了礼,“参见恭妃娘娘。” “坐吧。”康熙指指一旁的椅子,“你怎么来了?” 恭妃面上带了哀泣之色,“臣妾到底是与宣嫔同出一族的堂姐妹,早晨听闻宣嫔突然抱病,心下担忧,便来瞧瞧,宣嫔她,她怎么样了…………” 若幽看了只带了一朵宝石簪花并一对儿固定头发的如意纹碧玉簪子,便知晓恭妃确实是急急忙忙地赶来景仁宫的,叹了一口气,“宣嫔已经去了,恭妃………你节哀。” 恭妃神色一顿、面上一白,带了颤声道,“什么?宣嫔她…………”话还未说完,豆大的泪珠便已然顺着脸颊滚落。 好半响,恭妃方才止住了泪水,红肿着双眼,看向若幽与康熙,“宣嫔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走得这样突然?” 若幽叹气,“宣嫔是中了烈性之毒方才暴毙的。” 恭妃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带着几分震惊,瞪大了双眼,“宣嫔中毒?” 想了想,恭妃又道,“宣嫔在吃食上一向极是谨慎,如此算来,莫不是在赏菊宴上中了毒?” 若幽微微颔首,“本宫已经细细问询过,宣嫔桌案上的吃食是没有问题的,中毒应是吃了他人的食物。恭妃,宣嫔除了与你敬酒之外,可有吃你桌案上的东西?”。 恭妃细细回忆了一下,面色有些不好看,“宣嫔吃了臣妾桌上的一样水果,而那样水果是臣妾没有吃的,叫什么书书(Buah su su,印尼的一种水果,需要用嘴来吸,果汁是乳白色的)的,说是东南的一个小国敬献的。臣妾不大喜欢他的样子,便没有食用,恰巧宣嫔很是喜欢它的味道,臣妾便将之送给了宣嫔。” “荣妃娘娘到,宜妃娘娘到。”殿外有宫人通传。 “臣妾参见万岁爷,参见皇贵妃娘娘。”荣妃与宜妃行礼道。 恭妃与二人见了平礼,瑾嫔则是再一次自椅子上起身对荣妃与宜妃行了蹲身礼。 (瑾嫔愤愤: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本宫蹲身行礼,阿西吧………) 素心则是跟在了两妃身后一同进了殿,行礼回禀,“回皇上、回娘娘,奴婢已经详细询问过了,明懿贵妃娘娘、四位妃位娘娘、兰嫔娘娘以及穆贵人小主,均都只是和宣嫔娘娘喝了酒,宣嫔娘娘的酒水是宣嫔娘娘身后的宫女斟的。” 若幽轻轻转动腕间的白玉镯,“这么说来,有问题的便是恭妃的那盘水果了。” 恭妃的手抖了抖,“这是有人要害本宫,是宣嫔替本宫挡了灾!” “万岁爷,皇贵妃娘娘,可要为臣妾做主呀!”这是恭妃第一次感觉死神与自己竟然如此之近,想想都觉得后怕。 康熙有些头疼地按按额角,站起身,扶起恭妃,扭头对着若幽道,“朕前边儿还有事,皇贵妃,此事便交给你了。” 若幽并其他一众人起身。 若幽福了福身,“是,恭送万岁爷。” 其他人齐声道,“恭送万岁爷。”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事情的始末如今已然明了,显然是有人想要毒害恭妃,却是未曾想那有毒的水果被宣嫔吃了,导致宣嫔中毒暴毙。”若幽看着在座的几人,“饮食这一块是荣妃带着宣嫔与兰嫔一起操办的,荣妃,你有什么话说。” 荣妃心下暗暗叫苦,真真儿是流年不利,办个宫宴也能出了人命,竟然还死了个嫔位娘娘,若是让她知道是谁做的,她一定要让她好看! 不过,不管再怎么抱怨,荣妃也只得硬着头皮道,“皇贵妃娘娘明鉴,臣妾绝无要害恭妃之心呐!” 若幽淡淡看了荣妃一眼,沉思半响,徐徐道,“不论是你还是兰嫔,本宫都不愿相信害人之人就在你们之中,只是,你们到底是直接负责此事的,不如大家都来说说,如何能够还荣妃、兰嫔一个清白。”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瑾嫔小心翼翼道,“皇贵妃娘娘,最好的法子莫过于…………搜上一搜。” 闻言,荣妃瞪向了瑾嫔,“瑾嫔,你说什么?” 瑾嫔柔柔一笑,“荣妃娘娘莫要着急,臣妾这也是为了娘娘好,现下,娘娘可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能够自证清白吗?” 自然是………没有! 宜妃带了几分惊讶与嘲讽道,“倒是没看出来,瑾嫔也有如此果决的主意。” 瑾嫔仍是温温柔柔的,看向若幽,“皇贵妃娘娘以为如何?” 若幽轻啜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盏,微微勾了唇,直直看向瑾嫔,“瑾嫔的这个提议………虽有些过分,却也是现下最有效的法子。” 说着,若幽看向荣妃,“荣妃,此事…………只怕是要委屈你一些了,不过,你大可放心,本宫会去向万岁爷请了旨意,让御前的人一道前往,想来有了御前的人,那些个奴才也是不敢放肆的,恭妃,你说呢?” “当年因着曹佳贵人小产,储秀宫的的确确是搜宫过,有梁公公看着,倒也确实没出什么乱子。”恭妃笑了笑,“说来,也是有趣,上一次搜宫,瑾嫔那时候还是贵人,怕不是也…………”全然干净的吧,英嫔的死,你瑾嫔只怕也脱不了干系。 荣妃看着瑾嫔的眼神更加不善,从前到是小觑了瑾嫔,随即想到了明懿贵妃,她怎么忘了,佟佳氏一族便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若幽淡淡看着几人交锋,见荣妃最终咬牙应了,便扭头对着素心道,“你去乾清宫,和万岁爷请一道搜宫的旨意吧。”若幽特意加重了搜宫二字,素心会意,微微一笑,退了出去。 “皇贵妃娘娘,为了保险,不如便在景仁宫等上一等吧。”瑾嫔恭声道。 若幽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瑾嫔,只把瑾嫔看地后背发凉,方才不徐不疾道,“也好。” 到了午时,素心仍未回禀。 若幽老神在在道,“行了,午膳便就在景仁宫用吧。” 瑾嫔微微皱眉,怎的去了这么久,不过,面上却是笑着道,“是臣妾疏忽了,那臣妾这便去后面吩咐一声。” 若幽淡淡道,“不必了,素和,传膳吧。” 素和应了是,出去吩咐了几句,便有宫人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瑾嫔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不尴尬。 几人用过午膳,素心与梁九功方才转了回来。 “参见皇贵妃娘娘,见过各位娘娘。”素心与梁九功行礼。 若幽点点头,叫了起,“如何?” 素心与梁九功对视一眼,素心回禀道,“奴婢与梁总管带人在荣妃娘娘、兰嫔娘娘处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但是…………” 素心看了瑾嫔一眼,“在瑾嫔娘娘处发现了红花。” 瑾嫔见素心看向自己,便直道不好,浑身都如同绷紧了的弓弦,却听得发现了红花,整个人又放松了下来。 荣妃闻言松了口气,这提起的心也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恭妃冷笑一声,看着瑾嫔,“瑾嫔,你还有什么话说?” 瑾嫔扬了脸,笑着道,“不过是些许红花罢了,十四阿哥淘气,前几日刚摔了一跤,臣妾便向太医院要了些红花给十四阿哥泡泡澡,舒活舒活经络。恭妃姐姐,红花是活血通络之物,可不是毒药呢!” 恭妃气结,“你!” “好了,恭妃,瑾嫔说得没错,仅凭一点儿活血的红花并不能说明瑾嫔与下毒一事儿有关。”若幽摩挲着茶盏上的花纹,“你莫要关心则乱。” 可算是摘出来的荣妃忍不住出声讥讽道,“可不是,若是此事儿和几年之前曹佳贵人小产之事儿,换上一换,瑾嫔这大概也没跑了。” 若幽看向素心,“可还有其他的发现?” 素心摇摇头,“再无其他。” 若幽微微颔首,略略思付片刻,若幽看着荣妃道,“荣妃,宣嫔的丧仪你来主持吧,恭妃……从旁协助。” 荣妃与恭妃起身对着若幽行礼,“是,臣妾定不负皇贵妃娘娘所托。” 宜妃看着左侧斜倚在扶手上的若幽轻声道,“娘娘如何看此事?” 若幽含笑看了宜妃一眼,“有些人已经安耐不住了呢。” “娘娘也觉着她的可能性更大?”宜妃眼中带了冷意,面上仍是笑盈盈。 “不是觉着。”若幽服了素心的手,下了凤辇,“本宫可以肯定此事与她绝对脱不了关系。” 宜妃有些惊讶,跟在若幽身后一起进了永寿宫。 “娘娘缘何有此结论?这嫔位之中,除了成嫔、良嫔、定嫔、敏嫔、兰嫔外,德嫔、灵嫔、瑾嫔只怕都是不甘心止步于此呢。” 若幽捧了热茶喝了两口,摇摇头,“你呀,该当往深了瞧才是,有的时候眼见未必为实。” 宜妃细细品了若幽的话,瞪圆了双眼,“娘娘的意思是,兰嫔、定嫔、敏嫔也这,这,这不大可能吧!” 若幽眼中带了暗光,“成嫔、兰嫔、敏嫔、瑾嫔,都是有皇子阿哥的人;嫔位之中,论出身,瑾嫔最好,兰嫔、定嫔次之;论资历,成嫔最深,兰嫔、定嫔、敏嫔次之;论圣宠,瑾嫔、灵嫔、敏嫔差不多,定嫔、兰嫔略逊一筹。” 第二百五十三章 “依着本宫之见,真正不大可能对恭妃下手的便只有灵嫔与良嫔二人。”若幽放下茶盏,“前者是真的不在乎,后者是知道自己全无希望。” 听了若幽的分析,宜妃不得不承认,若幽说的极对,她自己没有那个心思,不代表旁的人没有,便是做了皇后不也还想着皇太后的宝座呢吗? 咳咳,想远了,宜妃轻轻敲敲自己的额头,平日里与兰嫔、敏嫔、定嫔交好,又觉着这几个的性子也是温婉柔顺的,便忘记了,在这后宫之中,能够真的坐到了这个位置上的,又有几个是真的好相与的?便是自己真的不在乎,可是为了家族、为了儿女,也是不得不在乎的,世家大族的女子难,宫中的女子更是艰难。 “那娘娘缘何以为灵嫔并无可能?”宜妃有些好奇道。“只是,只凭借着那些个红花,还不足以指向瑾嫔。” 若幽看着雾气蒸腾的茶盏,幽幽道,“灵嫔………无心,或者说是在她的眼里,这些东西并不能够引起她的重视。犹记得,第一次见到灵嫔之时,我便心生纳罕,我竟然完全看不透灵嫔这个人,便好似,灵嫔真的是精灵仙子一般,她的眼中极为平静,那种平静是源自她的内心的,并非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无欲无求么?怎会有这样的人!”宜妃微微蹙眉,“莫不是这灵嫔早些年的经历骗过了娘娘?” 若幽轻轻摇头,“一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后来,定安公主的出生,让我明白,我的判断并没有错。” “定安公主………”宜妃沉思,“灵嫔在乎的是孩子!” “应是错不了的。”若幽微微颔首,“且,根据我的观察,不论是阿哥还是公主,在灵嫔眼中都是差不离的。” 宜妃不解道,“可是,嫔位所出的公主、妃位所出的公主,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若幽难得带了几分不确定,“大概………在灵嫔眼中,贵妃、妃、嫔,所出的公主并无什么不同。”不是联姻世家便是远嫁蒙古。 宜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 若幽看着宜妃认真的神色嘴角便是一抽。 好半响,宜妃回过神来,“那剩下的这些人………” “有动机的不少,但究竟有没有动手,便不好说了,便是瑾嫔,虽然我认定了她有份参与,如今却也没有证据。”若幽有些无奈道,“如今也只能是等,看看素颜那边儿进展的如何了。” 若幽留着宜妃在偏殿小憩了一阵儿,素颜方才回了永寿宫复命。 若非打从若幽执掌宫务开始,便设置了事前责任分工签字表,只怕素颜这大半天的时间也是远远不够用来查案子的。 根据素颜的调查,给恭妃上水果的是一名名唤琳儿的宫女,出身内务府包衣姚氏,是姚氏旁的不能再旁支的庶女,今年十六,刚入宫被分到了茶库,后来又被调到了御膳房,负责给东西主宫室之外的小主们送膳食。 大概是昨个儿夜里便投了井,今儿个中午捞出来时,整个人都已经被水泡得有些肿胀了。 琳儿性子活泼,与周围的小宫女、小太监关系都不错,不过最要好的还是衍庆宫(成嫔为主位)的同乡小宫女鲜儿,鲜儿比琳儿小上一岁,今年十五,是伺候衍庆宫东偏殿伊贵人的,不过却是进不了伊贵人屋子的粗使宫女。 “那可有询问这鲜儿?”若幽问道。 素颜点点头,“问了的,只是鲜儿只说自己与琳儿关系要好,旁的便没了。即便是进了慎刑司,也是什么都没吐出来的。” 若幽点点头,“意料之中。那水果的出处可曾查到了?” “那水果乃是通商使赖青大人敬献上来的,赖青大人便是谦贵人(齐佳氏)的阿玛。”素颜看了若幽一眼,“根据太医的验看,那毒是存在于水果的心里面的,并不是涂抹在表面的。” “那瑾嫔呢?”宜妃有些安耐不住急道。 “瑾嫔娘娘?”素颜有些疑惑,“并未查出与瑾嫔娘娘有关的线索。” 若幽轻笑,“这才对,如此,便是伊贵人与谦贵人都牵扯了进来。” 宜妃冷笑道,“呵,不过是两个贵人,能做的了这一环扣一环,如此缜密的事儿?娘娘,这样的话,说出来,谁信?” 若幽对着素颜挥了挥手,素颜便行了一礼退下了。 “不管信不信,事实便摆在了这里。”若幽垂了眼睫,“伊贵人与谦贵人是洗不脱了,不仅如此,便是成嫔与灵嫔都是摘不出来的。” 宜妃顿了一下,方才附声道,“可不是,作为一宫主位,竟然没能好好儿管教自己宫里的人。” 宜妃轻轻敲了小几,“不对呀,娘娘,这是把咱们也一并算计进去了!伊贵人是衍庆宫的,谦贵人是启祥宫的,这衍庆宫和启祥宫可都是西六宫的的宫室,我是管着西六宫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的,娘娘您又是居西六宫的,这怎么看也是在咱们的地盘上出的事呀!若是,万岁爷听信了小人的谗言,那么,咱们两个岂不是也要跟着吃挂落?” “本宫倒是还未曾想到这一茬儿上,不过”若幽微微眯了眼,“既然如此,本宫便给这火堆再添一捧柴火吧!” “娘娘打算如何做?”宜妃来了兴致,靠近若幽低声道,“娘娘可是要将瑾嫔也拉下水?” 若幽推开了凑过来的宜妃,“此事儿,本宫来处理便是了,你便不要掺乎了,届时,若是真的让万岁爷起了疑心,反倒不美。” 宜妃闻言有些沮丧,想了片刻,宜妃抬了亮晶晶的眼,直勾勾地盯着若幽,“娘娘,我想出了一个法子,也是可以掺乎到其中的!” 若幽挑眉。 宜妃愉悦道,“娘娘这几日都不大舒服,这些个琐事也是交给了臣妾打理,如此出了这样的事儿,臣妾这个左膀右臂,自然是有义务要大张旗鼓地做些什么才是。” 第二百五十四章 傍晚,宜妃持了加盖了凤印的懿旨,直接到了衍庆宫以及启祥宫,向着成嫔和灵嫔说明事情的缘由之后,便将伊贵人和谦贵人身边儿伺候的一干人全部带到了慎刑司。 第二日,夜间,鲜儿被毒死在了慎刑司,在鲜儿的手中发现了一朵做工很是精致的黄豆大小的、花蕊镶嵌着一小块极不明显的红宝石纯金桃花,看样子像是从什么地方生生扣下来的。 做工不错,但却绝不是贵人以上的主子们佩戴的饰品金镶宝石的饰品;根据镶嵌的痕迹,金桃花应该是从镯子上扣下来的,那宝石虽小像是边角料,成色却是极佳,乃是之前外邦进贡来的红宝石,如此便直接排除了常在、答应,此二者之中没有一个人被赏赐过这样好的宝石。 如此,那么这朵金桃花的主人的身份便很明显了。 宜妃带着人查了康熙赏赐红宝石的名单:皇贵妃、惠妃、宜妃、荣妃、德嫔、兰嫔、瑾嫔、穆贵人。 若幽与宜妃的红宝石都还被原封不动地锁在库房里,惠妃的红宝石被惠妃送给了大福晋,荣妃的则是被荣妃送去了荣宪公主那里,德嫔的也是完好无损。 兰嫔、瑾嫔、穆贵人都用红宝石打了首饰,自然也是都有将边角料赏赐了身边之人的,瑾嫔别出心裁地做了铃兰、金盏花、桃花、杏花图案的手镯赏赐了身边儿的宫女,每一个手镯之上都有五朵雕琢精美的花朵,而得了桃花手镯的便只有瑾嫔身边儿二等宫女的雪荷。 宜妃赶到了景仁宫,二话不说便着人压住了雪荷,一撩起雪荷左手的袖子,那桃花镯子便露了出来,果然那镯子上少了一朵桃花。 宜妃阴仄仄一笑,扬了眉毛,中气十足地轻喝一声,“带走!” “慢着!”瑾嫔拦住了众人,“宜妃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宜妃冷笑一声,“本宫以为瑾嫔妹妹该是心知肚明才是。” 言罢,宜妃一把推开瑾嫔,昂首阔步地带着人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瑾嫔在后面咬牙切齿,“宜妃,你真当这景仁宫是你想怎样便怎样的,咱们走着瞧!”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瑾嫔便梨花带雨地站在了乾清宫内。 “万岁爷,臣妾………臣妾真真儿是没脸出去见人了。”瑾嫔柔柔弱弱地哭诉道。 康熙看着娇弱的美人,放柔了声线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怎的不去找皇贵妃给你做主?后宫之事一向都是皇贵妃做主的。” 瑾嫔瘪了瘪嘴,“皇贵妃娘娘近日身体抱恙,一应具体事务都是由宜妃娘娘协理的。” “宜妃?宜妃也是协理六宫多年的老人了,虽说性子有些急躁,但是处事还是比较公允的。”即便宜妃性情直爽,但康熙对于宜妃的能力还是认可的。 “就是宜妃娘娘,带着人闯进了景仁宫,二话不说地便带走了臣妾的宫女。”瑾嫔幽怨道,“万岁爷,您说说,臣妾好歹也是身居嫔位,宜妃娘娘连一句解释都不给地便扣了人,如此这般,臣妾便要沦为这整个紫禁城的笑柄了,这以后还让臣妾如何在后宫之中抬得起头来。” 康熙微微皱了眉头,这两日宜妃在慎刑司的那些个“大动作”,他也是略有耳闻,宜妃奉了若幽的懿旨查案并无过分出格的举动,如此………想来是有什么隐情吧。 思及此,康熙对着一旁当柱子的梁九功道,“梁九功,你去一趟慎刑司将宜妃叫来。” 梁九功行了一礼,才堪堪转身,便听得李德全在门外禀报,“万岁爷,皇贵妃娘娘、宜妃娘娘求见。” 康熙挑眉看了瑾嫔一眼,笑着道,“快宣。” “臣妾参见万岁爷。”若幽与宜妃行礼。 康熙虚扶了若幽一把,“不必多礼,坐吧。” “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宜妃娘娘。”瑾嫔对着若幽蹲身行礼。 “起来吧。”若幽微微颔首 康熙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若幽,关切道,“今儿个风大,皇贵妃怎的也来了乾清宫?如今正是换季的时候,皇贵妃还是要注意身子才是。” 若幽含了笑应道,“是,臣妾明白。前些日子吹了些风,身上便觉着不舒坦了,”说着若幽特意带着几分羡慕的神色看了瑾嫔一眼,“到底是年纪大了,这身子呀,是比不得这双十年华的人好了。不服老也是不行的了。” “你呀你呀,竟然在朕的面前说这什么岁月催人老的事儿,”康熙笑着点点若幽,“梁九功,将前几日吉林将军敬献的人参,给皇贵妃拿两支补补身子。” 若幽忙拦住了梁九功,“万岁爷,臣妾可不要您的人参。臣妾今儿个来,是有事儿要和万岁爷您禀报的,可不是来讨赏的。” 瑾嫔冷眼瞧着若幽与康熙恩爱互动,心下不禁冷哼,正待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厢若幽却是已经将话题拉了回来。 “哦?”康熙饶有兴致地看了看若幽,又看了看宜妃,“何事儿值得皇贵妃撑着病体专程来见朕?” 若幽看了瑾嫔一眼,“说来此事也与瑾嫔有关。”说着若幽淡淡一笑,“臣妾这几日,谁知的精神头有些不好,调查赏菊宴下毒一事儿,便让宜妃帮着臣妾盯着些。谁知昨儿个夜里,与那可能下毒的涉案宫女关系极为密切之人,竟然让人毒死在了慎刑司里,宜妃在被毒死之人的当场发现了这朵金桃花。” 若幽将那朵金桃花递给梁九功,梁九功又将之呈给了康熙。 康熙细细一看,“样子倒是精巧,咦”康熙拨了拨花蕊处,“这是红宝石?” 若幽点点头,“正是,经宜妃查实,这红宝石正是前些日子敬献上来的那一批。” 康熙摩挲着金桃花,“朕有些印象,有好几块,是未经打磨的原石。因着数量不多,后宫之中得了这红宝石的人亦是不多。” 第二百五十五章 若幽含了笑,“用了这红宝石打了东西的更是不多,仅三人而已,兰嫔、瑾嫔以及穆贵人。” 康熙了然,“这花明显是从什么东西上硬扣下来,应该便是瑾嫔宫里那个被带走的宫女儿身上的某件事物上缺失的吧。” “万岁爷圣明。”若幽对着康熙微微低了头,称赞道。 瑾嫔抿了抿唇,柔声道,“万岁爷,雪荷那丫头,臣妾是知道,平日里最是胆小,别说是杀人了,便是踩死一只蚂蚁都是不敢的,怎会” 宜妃轻哼一声,“瑾嫔你急什么,谁也没说那宫女儿便是杀人凶手,但是东西是她的,总要问问才是,瑾嫔莫不是以为本宫便要就地格杀了那丫头吧!啧啧,瑾嫔你没有管理过宫务,想来自然也是不知晓这其中的利害与区别了” 若幽淡淡看了宜妃一眼,宜妃默默住了嘴。 若幽这才对着康熙福了福身。 康熙皱了眉,“你坐下说,身子不好便莫要逞能!” 若幽摸了摸鼻子,依言坐下,带了歉意道,“宜妃便是这样一个说风便是风、要雨便是雨的急性子,好容易查出些线索来,便急吼吼地带了人走,却也是未曾考虑了瑾嫔的感受。” 说着若幽叹了口气,“臣妾在知晓了此事后,也说了宜妃,定是要先和瑾嫔说清楚了再带走人,瑾嫔到底也是万岁爷母家嫡出的格格,即便是幼女,也定当是个明事理的,又怎会拦着宜妃,不让问个清楚呢。” 说到此,宜妃站起身来,对着康熙微微屈膝,“是臣妾莽撞了。”又对着若幽很是歉然道,“还连累了皇贵妃娘娘为臣妾跑这一趟,为臣妾分辨。” 瑾嫔便是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上上不来、下下不去,这二人倒是硬生生将错处奖惩了失误!见过口若悬河、舌灿如莲的,却是未曾见识过如此指鹿为马、颠倒是非黑白的,这黑脸红脸唱的,若是在现代估计能够拿个奥斯卡小金人了! 康熙无奈地看了宜妃一眼,“你呀,都快是要做婆婆的人了,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宜妃娇艳一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万岁爷,臣妾这急脾气、直肠子,好几十年都这么过来了,怕是改不了呢!” “行了,行了,坐下吧。”康熙没好气道,“做事儿三思而后行!” 宜妃态度良好,“臣妾尽量!” 康熙微微颔首,“说来,瑾嫔也是受了些委屈,梁九功,去找两匹鲜亮些的革丝缎送到景仁宫去。” “是。”梁九功微微躬身。 “行了,既然说清楚了,便都回去吧。”康熙挥挥手。 才刚出了殿门,梁九功,打后边儿追上来,“皇贵妃娘娘,请留步。” 宜妃见状,对着若幽眨眨眼,行了一礼,“既如此,臣妾便先告退了。” 若幽微微颔首。 后边儿跟着的瑾嫔也只得同样行了礼,告退。 “梁公公,可还有什么事儿?”若幽看向梁九功温声道。 还不待梁九功回答,披了玄色金龙腾云披风的康熙朗声道。“你身子不好,朕送你回去。” 若幽扑闪扑闪眼睛,笑着应了,任由康熙握了自己的手,与自己十指相扣,二人并肩向外走去。 是夜,康熙不仅在永寿宫用了膳,也顺便在永寿宫留了宿。 景仁宫。 一名身着桔梗色绣卷草纹旗装的小宫女快步进殿,行了一礼,恭声禀报,“启禀娘娘,永寿宫的灯火已经熄了。” 瑾嫔挥挥手,小宫女便退下了,殿内除了瑾嫔便只剩下贴身伺候的映书和映画了。 “皇贵妃倒是好手段。”瑾嫔冷笑一声,“今儿个连消带打的,倒是将宜妃之过撇了个一干二净。” 映书一边儿給瑾嫔敲腿,一边儿笑着劝道,“娘娘何必为此生气呢?即便皇贵妃娘娘容貌倾国无双,只是皇贵妃娘娘到底也是不年轻了,娘娘却是正值大好的年华,又何必与皇贵妃较这一时的长短。” 瑾嫔面上带了冷色,“皇贵妃不过是护着宜妃,至于说本宫与皇贵妃置气,本宫的气量到也还没那么不堪。下毒一案本就不好查证,宜妃如今难得得了这么一个消息,自然是要如同闻了腥味的狼一般,紧追不放了。” 映画给瑾嫔倒了一杯热茶,“万岁爷特意赏赐了这上好的革丝给娘娘,想来心中也是极重视娘娘的。不过,雪荷…………” 说到雪荷,瑾嫔不禁叹息,“雪荷只怕是………废了。” 随即瑾嫔又带了恨恨道,“比起那些旁的,本宫倒是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究竟是谁设计了雪荷、想要将本宫牵连进去!” 映书敲着腿的手顿了一顿,“娘娘,您说会不会和宜妃娘娘有关?” 瑾嫔敛眉思索一番,随即摇了摇头,“不是宜妃,一来宜妃做不了这么缜密;二来,若真是宜妃做的,宜妃不会如此大张旗鼓且理直气壮地闹到万岁爷哪里了。” 瑾嫔将后宫这些个有些实力的人物挨个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慢慢眯了眼,她怎么忘了还有一个人的可能是极大的。 瑾嫔认认真真扒拉了扒拉与自己有仇并且如此“手眼通天”之人,无疑恭妃的动机都是最大的。 几年之前的曹佳贵人小产一事儿,直接导致了英贵人暴毙,恭妃却是一直都认为是她使了绊子,害死了英贵人;自己与宣嫔同住一宫,恭妃虽面上与宣嫔不甚亲近,但是在她与宣嫔之间发生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却总是不假思索地偏袒宣嫔;甚至在自己夺回十四阿哥的抚养权之后,公然罚跪了自己。 如此种种,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恭妃若是不将此次的事情安到她的头上,那才真真儿是见了鬼了。 若是若幽知晓瑾嫔的这一番思虑,定是会不屑撇嘴:难道本来便不是你做的吗?一副大义凛然的虚伪样儿! 思及此,瑾嫔面上带了豁然开朗之态,“恭妃,是本宫小觑了你!只顾着想孝庄那老妖婆薨逝,你的保护伞灭了,却是忘了那老妖婆定也是给你留了不少的东西。” 第二百五十六章 翌日一早,康熙在永寿宫用过了早膳,方才回了乾清宫。 漫步在长长的宫道上,康熙漫不经心地向着一旁跟着的梁九功道,“小梁子,你说,此事儿到底是有人故意陷害瑾嫔,还是瑾嫔真的掺乎了进去?” 梁九功一听康熙喊自己多年不曾喊过的昵称,便觉着不好,果不其然,康熙抛给了他一个世纪难题。 想了想,梁九功嘴里发苦、面上带了小心翼翼地看了康熙一眼道,“昨个儿万岁爷赏赐了瑾嫔娘娘,奴才还以为万岁爷是信了瑾嫔娘娘的呢。” 康熙似笑非笑地看了梁九功一眼,只差直言:你装,你再装!竟然敢在朕的面前装不知道,真以为朕是个傻的! 梁九功赔了笑,“万岁爷,奴才就是个缺了一半儿的下人,您便别为难奴才了。” 康熙轻哼一声,“去查查。” 梁九功面上带了笑,“万岁爷您便等好吧,奴才定将那祖宗八辈儿都查个清清楚楚。” 梁九功倒也是个利索的,不过傍晚时分,便已经真如他自己所说查了个底儿掉。 康熙一边细细品着手中的六安瓜片,一边听着梁九功的禀报。 沉默半响,康熙方才徐徐道,“这么说来,对于那死在慎刑司的宫女一事儿,瑾嫔是真的不知道,但是却是在乾清宫安排了个眼线?” 康熙轻笑一声。 梁九功却是绷紧了的神经,康熙的这笑,虽然听不出来喜怒,不过,作为在康熙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头号大太监,梁九功却是知道,康熙这是不高兴了。 “梁九功,那小李子便不必留着了,你处理了吧。”康熙淡淡道。 “是。”梁九功行了一礼默默退下了,心下却是叹息,好好儿地又折了一条人命,何必呢。 待瑾嫔收到这个消息,康熙已经进了永寿宫了。 瑾嫔有些烦躁地挥退了前来禀报的宫人,“到底还是没能保住小李子。” 映画和声道,“娘娘,索性到了现在皇上并未对娘娘有所发落,便说明皇上不打算向娘娘追究此事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呀,打从雪荷被带走,咱们不就已经做好折了小李子的准备了吗。” 瑾嫔扯了扯帕子,“这么多年,咱们也就在御前安插了一个不怎么打眼的小李子,即便一早就知道保不住了,但如今知道就这样没了,还真真儿是有些不甘心呐!” 映画勉力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了一个小李子,咱们日后在想着按上个小张子、小王子什么的便也是了,最重要的是,娘娘仍旧得着皇上的宠爱。” 瑾嫔深吸口气,微微颔首,“你所言不错,事已至此,咱们总还是要向前看的。” 永寿宫。 若幽看着一派悠闲晃悠进来也不让人通报的康熙,不禁嘴角抽了抽,“万岁爷怎么来了,竟也不让人提前说一声。” “皇阿玛吉祥。”几个孩子站起身,齐声道。 “快坐下。”康熙挨着若幽坐下,看了看一桌子各色菜肉,朗笑道,“这不是正好赶上了么。” 若幽轻哼一声,打趣道,“好在今儿个吃的是锅子,若是旁的,万岁爷不说一声便来,只怕是只能喝汤管饱了。” 康熙笑着握了若幽的葇荑,“幽儿宫中的汤品也甚是美味。” 若幽轻嗔地看了康熙一眼,“孩子们都还在呢!”遂又抽出了手,夹了一筷子肉给康熙,“再不吃,肉要老了。” 康熙笑着吃了一口小碗中的肉,赞道,“滋味…………甚美!” 若幽、康熙并五个孩子,一家七口愉快地用过膳,康熙考教了胤禛、胤?、胤祥的功课之后,三人便一道回了阿哥所,至于昭阳和靖安则是回了后殿。 看着已经出落地亭亭玉立的靖安的背影,康熙扭了头对着若幽道,“靖安那孩子今年也有十四了吧。” 若幽给康熙添了茶,又给自己也填了茶,方才不紧不慢道,“是,翻过年便十五了,万岁爷这是打算给咱们的六公主指婚了?” 康熙笑眯眯道,“幽儿觉着如何?” 若幽撇撇嘴,“臣妾觉着靖安年纪还小呢,咱们大清的公主又不愁嫁。” 康熙瞅了若幽几眼,“先相看着,总要挑个好的才是。” 若幽倒是不反对,自己家的总要配个好的,“臣妾一共便得了这两个女儿,可不能过上几年,万岁爷都给臣妾远嫁蒙古去了。” 康熙沉吟了片刻,“朕打算将靖安嫁去蒙古,咱们的昭阳宝贝儿便留京招婿。” 若幽一脸“我就知道你会如此”的表情。 想了想自家闺女那野心勃勃的小眼神,若幽抿了抿唇,“万岁爷,臣妾觉着还是昭阳那丫头嫁去蒙古比较合适。” 康熙闻言有些意外,“幽儿缘何会这么想?” “静安是个乖巧懂事儿的,用‘其女静姝’来形容最是合适不过,妥妥的一个淑女。”若幽摩挲着茶盏杯沿娓娓道,“昭阳那孩子,这些年被你们这些个阿玛、哥哥们宠的整个便是一个混世魔王,万岁爷不会忘了前几年昭阳的壮举了吧。” 康熙摸了摸鼻子,点点头。 “昭阳打小便不是个守规矩的,成日里便跟个假小子似的,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自由自在地潇洒过活,草原上规矩小,正好可以释放了那丫头的天性。”润了润喉,继续道,“而靖安便不同了,即便这些年在昭阳那丫头的耳濡目染之下,性子很是开朗,哪也不能够改变人家是个真淑女的本质,而不是昭阳那假小子的性子。” 康熙极为赞同若幽的观点,“只是……将昭阳嫁去蒙古,你便不忧心?不心疼?” 若幽很是自然地点点头,“这做额娘的,哪一个希望自己的孩子与自己隔了天涯海角的,只是,臣妾到底不愿意为了自己的私心便将孩子束在身边一辈子,孩子们该当有自己的天空,自由翱翔才是。” 若幽的一番话,再一次刷新了康熙对她的认知,朗声一笑,“你倒是想得开。” 第二百五十七章 若幽托了腮,幽幽叹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总要依着孩子们的性子来,若是因着这些让孩子们受了委屈,我这个做额娘的才要真真儿是寝食难安了。” 康熙点点头,“你既然这样想,回头朕也问问昭阳,若是昭阳真的有意,朕便要好好儿地给咱们昭阳挑一个各个方面俱佳的驸马才是,断断不能委屈了朕的金枝玉叶!” 若幽看着一脸凝重的康熙,嘴角一抽,心下暗暗诽腹:感情之前出嫁的都不是您闺女呀! 见康熙深思游离,若幽轻咳一声,“左右孩子们年纪还小,咱们这做阿玛额娘的也可以慢慢儿地相看。” 康熙长舒一口气,“确是不急,再朕的宝贝疙瘩,最少也要等过了十八再说。”康熙盘算盘算,顿觉心塞,十八,不也就才是五年以后吗! 他打小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辛辛苦苦、小心翼翼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就要嫁到别人家去,康熙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子的怨气。 半响,康熙掷地有声道,“届时便让咱们的宝贝儿做一个海蚌公主,在京城修建一个公主府,一年回来住上半年,也省得朕日日茶不思、饭不想的。” “对了。”若幽起身自一旁七层高的紫檀木海山斗柜之中拿出一本折子递给康熙,“关于赏菊宴下毒一案,臣妾已经在这折子中陈情,正准备明日一早呈到御前去。” 到底事关主位娘娘和蒙古,若幽也是要同康熙商议一番的。 康熙翻开折子,略略看了,“瑾嫔那边儿,就依着‘管教不力’来吧,禁足两月、罚奉一年,其余的便不必再追究了。至于伊贵人、谦贵人,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赐,罢了,冷宫安置吧,到底是伺候朕多年的了,其他的一干奴才全部杖毙。成嫔与灵嫔,罚奉一年,以示惩戒。” 若幽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被牵连了,点点头,“是” 不过,瑾嫔康熙竟然便如此轻描淡写地放过了,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若幽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看来,以后还是要慢慢儿来才是。 “万岁爷,不好了”李德全快步进了殿,打了个千儿,“奴才参见万岁爷、皇贵妃娘娘。” 康熙皱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敏嫔娘娘的大宫女方才来报,敏嫔娘娘突然中毒昏厥。”李德全低着头小心翼翼道。 “砰!”康熙直接摔了手中的甜白釉茶盏,“放肆!” 若幽将手轻覆在康熙手上,“万岁爷莫要大动肝火,咱们去瞧瞧,便知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康熙反握住若幽的手,带了几分疲惫,“真是没个安生!” 两人到了长春宫,敏嫔已经得到了救治,人已经醒了过来,只是仍是有些虚弱。 若幽看向太医,“敏嫔如何?” “回皇贵妃娘娘的话,敏嫔娘娘晚膳用了绿豆粥,绿豆本就有解毒之效,加之敏嫔娘娘甫一毒发,身边的宫女便能为敏嫔娘娘灌下了牛奶,亦是缓解了毒性。只是此毒来得凶猛,虽救治及时,但也免不了伤了些根本,敏嫔娘娘还是要好生休养才是。” “万幸保住了性命。”若幽舒了口气,看了康熙一眼,康熙挥手道,“你下去开方子吧,务必要将敏嫔的身子给养回来。” 若幽与康熙转进内殿,敏嫔面色苍白地仰躺在宽大的床上,一见二人便要挣扎着起来。 康熙和声道,“你才遭逢大难,好好躺着养身子吧,不必讲究这些个虚礼。” 敏嫔弱弱应了,随即眼泪便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落,“万岁爷、娘娘,臣妾” “你身子还虚着,莫要太过激动。”若幽放柔了声音。 敏嫔点点头,轻声哽咽,“臣妾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如此狠心,想要要了臣妾的性命。” “你放心,朕会为你做主的。”康熙拍拍敏嫔的手。 敏嫔面上带了笑。 若幽叹息一声,转了出来,让康熙安慰自己的妃嫔去吧,至于她自己,总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说吧,是怎么回事儿。”若幽坐在外间的罗汉塌上,看着敏嫔的大宫女馨蕊,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回皇贵妃娘娘的话,”馨蕊行了一礼,恭声道,“近几日娘娘便时有头晕,今儿个用过了晚膳不过一刻钟便昏迷不醒了,奴婢等人吓了一跳,赶忙着人去请了太医,又想起皇贵妃娘娘曾说过:若是吃错了东西可以喝些牛奶缓解些情况,奴婢便给娘娘喂了些牛奶,娘娘吐了一回,太医来了又给娘娘施针催吐,之后皇贵妃娘娘您便来了。” 若幽微微颔首,转而看着面前躬身而立、已经接近天命之年的老太医,温声问道,“敏嫔中了什么毒?” 老太医摸摸额上的虚汗,对着若幽躬身拱手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敏嫔娘娘中毒乃是一种混毒,此毒并不复杂,但是却极为霸道,一旦发作,不消一个时辰便可要了人的性命。此毒一共分为三个阶段,起初,中毒者会时而感觉头晕、身体也会略感疲惫,此阶段大概会持续二到五日,因个人身体情况不同,故而天数不大一致;到了第二个阶段,中毒者会逐渐感觉四肢有些无力、头脑昏沉,其症状像极了风寒;这时候,只需一味药引,便会进入第三阶段,一旦服下药引,最多半个时辰便会毒发,毒发后,凶猛的毒便会迅速的遍及全身,待到大夫赶到,只怕是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解毒时间。” 若幽轻轻摩挲腕间的白玉镯,“这毒倒是厉害,不过,这人更是厉害,竟是将这时间算计的如此精妙,若非是阴差阳错,敏嫔,只怕是” 半响,若幽方才继续问道,“如此说来……若是没有那药引,便不会进入第三阶段了?” 老太医略带惊讶地看了若幽一眼,方才恭敬道,“正是如此。” 第二百五十八章 “若是在进入第二阶段之后的七日内,中毒者未曾服下药引,那么便不会毒发,便相当于是意外的病了一场,并不会损伤身体的根本。”老太医恭声回禀。 若幽略略一思付,徐徐问道,“药引是什么?前两个阶段的药物又是什么?” 老太医摸了摸胡子,徐徐道,“第一个阶段的是两种食物的混合,轻微分量的芋头芽块与蟹黄混合之后,不会致人死亡却会使人有轻微的眩晕虚弱之感;第二个阶段的不是食物亦不是药物,而是一种植物——美人桃的花粉,加入了美人桃花粉,身体的情况会如同患了风寒一般,每况愈下;至于第三个阶段,所需要的是一种药物也是药引——千星草粉末,千星草呈近乎于白色的淡淡黄色,无味,极易溶于水。” “芋头、蟹黄、美人桃、千星草………”若幽轻声呢喃,半响看向了馨蕊,“太医说得这些东西,敏嫔最近可有吃过?” “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入了秋之后,我家娘娘见御膳房制出来的芋泥糕不错,软糯清甜,这些日子总是要时不时地食用些芋泥糕。至于蟹黄,赏菊宴后,娘娘觉着那日的蟹黄豆腐很是美味,点过几日的蟹黄豆腐。”馨蕊慢慢回忆道。 “那便是有人洞悉了敏嫔的这一小小的变化,下手了。”若幽慢慢摩挲着茶盏的杯沿,“这么微小的变化都能够察觉的,只有你们自己宫里的人方才能够做得到,外面的人很难抓住这样的机会的。” 馨蕊闻言神色一变,“皇贵妃娘娘之意是………长春宫出了内鬼?” 若幽抬首直直望向馨蕊,“正是如此。” “这怎么可能!”馨蕊有些不敢置信,“平日里,娘娘对各位小主极为照顾,各位小主也都不是那爱惹是生非、都是自己过自己日子的,怎会生出了如此歹毒的心思…………” “敏嫔可有吃过其他人送来的吃食?”若幽倒是不意外馨蕊有些激动的情绪,出了家贼,这等事儿,谁也不好过。 馨蕊擦擦眼角的泪痕,点点头,“顺贵人送来过鲜花饼,蓝常在送来过菊花糕,钱答应送来过菊花酿。” 顺贵人、蓝常在、钱答应,长春宫加上敏嫔一共就住了五人,倒是一下子牵扯进来了一大半儿,不过…………若幽微微眯了眼,“近几日有谁送过敏嫔什么带香味的东西吗?” 馨蕊认真地想了想,“武贵人给娘娘送了一盆绿色的菊花。哦,对了,赏菊宴之前,顺贵人给每个人都送了一个菊花香囊,那香味很是好闻。”馨蕊看着若幽有些窘迫道,“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若幽端起茶盏,皱了皱眉,总觉着这个顺贵人有些奇怪。 若幽放下茶盏,“晚膳之时,敏嫔吃了些什么。” “因着娘娘身子一直不爽利,故而近几日的饮食都是比较清淡的,晚膳给娘娘备了凉盘四样:凉拌三丝、蚂蚁上树、金针拌芹菜、盐水老鸭,热菜六样:金玉满堂、荷塘月色、腌笃鲜、平桥豆腐羹、珍珠糯米丸子、大煮干丝,主食是鸡汤面和奶香饽饽。”馨蕊叹气,“娘娘不过是吃了半碗鸡汤面,一勺豆腐羹,金玉满堂和凉拌三丝各一筷子,统共也没吃两口。” 若幽点点头,“这些吃食可是已经处理了?” 馨蕊摇摇头,“未曾,皇贵妃娘娘可是怀疑贼人将毒下在了食物之中?” 见若幽肯定,馨蕊又带了几分试探问询道,“那奴婢带着大人去瞧瞧?” 若幽轻嗯了一声,“素和你也跟着去瞧瞧。” 素和对着若幽行了一礼跟着馨蕊与老太医一道去了后面。 康熙打内殿出来时,便见若幽靠在罗汉榻一侧的织金方枕上闭目养神。 康熙在若幽的对面坐下,见若幽睁开了眼睛望向他,便轻声问道,“情况如何?” 若幽淡淡一笑,“事情的始末大概已经清楚了,是有人给敏嫔下毒了,下毒之人应该就在长春宫内。素和跟着去调查取证了。敏嫔如何了?可是已经安抚住了?” 康熙点点头,“敏嫔受了惊吓,现下已经睡下了。只是……”康熙微微皱了眉,“你说是长春宫的人对敏嫔下的手?” 若幽将整个过程与康熙徐徐道来,听了之后,康熙不怒反笑,“竟有如此之事?呵呵,朕的后宫之中真真儿是出了些个能人呀!” 若幽微微眯了眼,这后宫之中,自然是能人倍出的。 又过了约莫半刻钟,素和与馨蕊、老太医返回了正殿。 几人见了康熙行礼道。“参见皇上。” “起来吧。”康熙抬抬手,“如何了?” 几人对视一眼,老太医上前一步禀报道,“回皇上的话,经过查验,那千星草是在鸡汤面中发现的。” 恰在此时,有宫人在殿外高声禀报,“启禀皇上,齐院判求见。” 康熙看了若幽一眼,淡淡道,“宣。” “奴才齐远参见皇上、皇贵妃娘娘。”齐远一进殿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康熙抬了抬手,“起吧。” 齐远谢了恩,站起身后,自后边跟着的小医童手中拿过一个青花瓷的小罐子,“皇上,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命奴才制作一种可以与千星草发生一些反应的显色水,幸不辱命,显色水在此。这一小罐子的显色水乃是经过提炼的,需要兑水使用,这小小一罐子便可以兑出一个水缸的水量。只要是触碰过千星草的人,接触过此水,手便会呈现出兰紫色,一个时辰后颜色便会自行消退;如未曾触碰过千星草之人,手便不会变色。此显色水亦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任何的伤害。” 康熙赞赏地看了若幽一眼,对着齐远点点头,“皇贵妃心细果敢,你依着皇贵妃之言自然是极对的。既然制出来了,那便用用吧,李德全,去,让长春宫所有的人都到正殿前面来,一个一个地验看检查。梁九功,将长春宫其他的妃嫔请到正殿来,进来之前先净个手。” 第二百五十九章 “是,万岁爷。”梁九功、李德全会意,应了一声,接过小罐子便带着人出去请人的请人,检查的检查去了。 不过一刻钟,长春宫住着的其余几人便站在了康熙与若幽的面前,“嫔妾参见万岁爷,参见皇贵妃娘娘。” 若幽见康熙不置一语,看了康熙一眼,淡淡道,“都坐吧。” “谢皇贵妃娘娘。”众人这才依言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 若幽与康熙便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茶,殿内的几人见康熙与若幽都不言语,也不敢吱声,只得一并跟着默默喝茶。 过了足足有两刻钟的时间,若幽不经意抬眸,看到了顺贵人刘佳氏带了一抹紫色的手腕,眼中闪过暗光。 放下茶盏,若幽看向顺贵人,淡淡道,“顺贵人,你的手怎么了?” 若幽此言一出,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顺贵人。 顺贵人眼神一闪,面上却是镇定沉稳,起身对着若幽福了一礼,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笑道,“多谢皇贵妃娘娘关怀,是臣妾在作画的时候不小心将颜料蹭到了手上,这颜料不易洗掉,这才………让皇贵妃娘娘见笑了。” “哦,是吗?”若幽似笑非笑道。 康熙微微眯了眼,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顺贵人身形一僵,随即笑了笑道,“自然。” 蓝常在感觉这万岁爷、皇贵妃与顺贵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眨了眨眼,起身对着康熙与若幽福了一礼,方带了几分柔意,微微笑道,“顺姐姐是咱们几个姐妹之中最为年长的,做事情最是周到细致不过,平日里与敏嫔娘娘的关系也是极好的,想来也是忧心敏嫔娘娘方才失了仪态。” 康熙轻瞥了蓝常在一眼,轻哼一声,“你倒是与顺贵人关系不错。” “万岁爷与皇贵妃娘娘大概还不知道,顺贵人曾经有恩于蓝常在,蓝常在得以侍奉万岁爷、又被分到了长春宫与顺贵人同住,可是高兴了好一阵呢。”武贵人带了几分莫名的意味,“自然是关系极好的,敏嫔娘娘那边儿也只能称得上是恪守本分罢了。” 康熙看着蓝常在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审视,“顺贵人留下,其他的人都退下吧。” 众人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规规矩矩行了礼告退。 殿内便只剩下了康熙、若幽与顺贵人三个主子,其余留下的宫人见主子们都只是安静地喝茶,自然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下了。 又过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李德全进了殿,行了一礼之后,低声向着康熙禀报了长春宫上上下下检查的结果,不出所料,在一个小厨房伺候的、已经进宫几十年的老嬷嬷的身上发现了端倪。 尽管那老嬷嬷抵死不认,但是知晓些内情的人都知道,这位老嬷嬷与顺贵人身边的大宫女杜鹃感情极好、形如母女。 康熙放下茶盏,淡淡道,“将齐远唤进来。” 齐远进殿之后,行了一礼后,站到了一旁。 “顺贵人,”康熙带了几分冷意看向顺贵人,“你还有何话说?可需要让齐院判给你瞧瞧?” 顺贵人低着头,半响不语。 康熙皱了眉,正待说什么,顺贵人抬了头,一脸平静道,“不必了,万岁爷,是嫔妾做得。” 康熙带了几分惊讶,扭头与若幽对视一眼,若幽看清了康熙眼中的意味,分明是有些不解,缘何顺贵人又忽然如此坦然地便承认了? 若幽抿了抿唇,“顺贵人,你这又是何必呢?” 顺贵人轻笑了一声,“皇贵妃娘娘身居高位多年,又如何能够明白如嫔妾这样,在宫中艰难过活的小人物的无奈?” 若幽挑眉,饶有兴致地等着顺贵人接下来的话。 “嫔妾是康熙十二年进宫的,到如今算来也有二十多年了。”顺贵人直直看向康熙,“嫔妾今年已经三十有八了,呵,万岁爷,二十年呐!嫔妾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都在这四四方方的天里了!” 康熙皱眉,“惠妃、荣妃比你进宫伴驾的时间更早!” 顺贵人冷笑,“是呀,是比我早,可人家是妃位娘娘,又阿哥傍身,我又有什么呢?一个无子无宠、只能屈居后殿方寸之间的贵人罢了,仅有的女儿恪宪也很快便要去扶蒙,我这个做额娘的甚至拿不出来一份体面的嫁妆给她。” 康熙心下震怒与顺贵人如此胆大包天之言,却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得轻喝一声,“放肆!” “放肆?”顺贵人哈哈大笑。 康熙的一张俊脸却是随着顺贵人的笑变得铁青。 好半响,只把眼泪都笑了出来,顺贵人才堪堪止住了笑,“万岁爷呀万岁爷,您说我放肆,呵,”顺贵人用帕子轻轻沾了沾眼角的泪珠,“我不过是将实话说了出来,不过是不再如同那过去的几十年一般唯唯诺诺、小心翼翼,您竟然觉得我放肆?真真儿是有趣至极!” 顺贵人自顾自地行至一旁的桌子上,端起茶盏喝了几口茶水。 若幽看着顺贵人如此举动,便知晓顺贵人只怕是已然是破罐子破摔了,否则断不会如此无礼。 康熙却是黑着一张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搁置在膝盖上的手也握成了拳,显然,已经是快要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万岁爷,荣妃、惠妃与您有阿哥,我也曾给您生育过阿哥呀!可惜,我的阿哥,不满周岁便夭亡了。您可曾记得咱们的孩子?”顺贵人轻嘲道,“只怕都快要忘记,这后宫之中还有我这样一个人了吧!” “这些年,这后宫之中不断有新人进来,也不断有老人逝去,开始的几年,我时常抱着恪宪,想象着万岁爷英武不凡的样子,后来,万岁爷再没有给过我一个有意的眼神,慢慢儿地我心中的那一点点的希望也熄灭了,只想着和恪宪好好儿地熬日子,有一天,我的恪宪风风光光地出嫁便也是了。”顺贵人慢慢地叙述,康熙握着的拳头慢慢松开。 第二百六十章 “如今宫中还健在的妃嫔们,细细算来,除了惠妃、荣妃、明懿贵妃、恭妃哦,最多再算上个德嫔,再没有比我的资历更老的,可是我一日日地盼着、等着,十几年呐,便一直在这贵人的位份上等了十几年,宫女出身的乌雅氏成了德嫔、辛者库出身的卫氏成了良嫔,御前的宫女夏氏也追封了英嫔,便是一个汉人出身的王氏也与我平起平坐。”顺贵人言语之中带了幽怨与愤愤不平,“家世不如我的、进宫比我晚的、甚至没有子嗣的,一个个地都封了嫔、甚至封了妃,万岁爷,您可还记得,我也是正儿八经的满军旗格格选秀进宫,家中阿玛也是官至四品的呀!缘何便比不得德嫔、良嫔、灵嫔了?” 康熙沉声道,“即便朕没有升了你的位份,那也是朕的事情,你怎能迁怒旁人?更不该因此便心生怨怼,对着一直对你照顾有加的主位敏嫔动手!” 顺贵人凄然一笑,“万岁爷,您以为我想吗?敏嫔是个好人、好主位,我若说,其实对敏嫔出手并非我的本意,您可相信?” 康熙眉宇紧锁。 若幽淡淡道,“本宫相信你。” 顺贵人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若幽一眼,“皇贵妃竟然愿意相信我?” “依你之前所言,若是本宫所料不错,你应当是想要对付德嫔、灵嫔亦或是良嫔其中的一人吧?”若幽带了几分肯定。 顺贵人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苦笑,“只能说是天意弄人罢了。皇贵妃心细如发,我本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是不曾想,这么快,皇贵妃便猜到了是我。” 若幽叹气,“巧合多了,便不是巧合,而是必然了。” 顺贵人闭了闭眼,“我本也求得不多,也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得好一些,说出去,能够挺得直腰杆子。” “如今出嫁的几位公主之中,除了纯熹之外,所有后妃所出的公主都是以和硕公主的身份出嫁的,嫁妆上,朕也一视同仁,并未区别对待,恪宪自也是一样,不论如何,总也还是朕的女儿,朕自也是希望她好的。”康熙语气沉沉。 “一视同仁,是呀,都是和硕公主,可是妃位娘娘所出的和硕公主与贵人所出的和硕公主能一样吗?”顺贵人轻笑,“就如同,万岁爷为何要抬举了良嫔,还不是不想让八阿哥太过难堪?阿哥如此,公主自也是如此呀!哪怕如良嫔一般是个虚位也好啊!” “为了恪宪,你也算是豁出去了。”若幽长叹一声,“可惜,你选错了路,你若是求到万岁爷跟前,万岁爷未必不会应了你。” 康熙沉默不语,也算是默认了若幽之言。 “事已至此,我已无话可说。”顺贵人看着康熙,“万岁爷想如何处置嫔妾,嫔妾绝无怨言,只是嫔妾如今只求万岁爷莫要牵连降罪于恪宪,她什么都不知道。” 人人皆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其实反过来,可恨之人又如何没有可怜之处呢? 若幽不禁心下叹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顺贵人也算是为了恪宪公主操碎了心。 良久的静默过后,康熙起身,“顺贵人刘佳氏,为主位敏嫔试药暴毙而亡!” 顺贵人松了一口,跪坐在了地上,没有牵连到了她的恪宪便好,“嫔妾谢主隆恩!” 康熙缓步自顺贵人身边向外边儿走去。 若幽自也是夫唱妇随,不过却是在路过顺贵人之时,轻声问道,“布妃之死只怕也同你脱不了干系吧。” 顺贵人双眸一凝,继而笑着道,“皇贵妃真真儿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这份洞察之力,嫔妾拜服。不过,嫔妾也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不想要布嫔好过的人,可不止嫔妾一个呢。” “曹佳氏的事儿,你也掺乎了一脚吧。”若幽笃定。 “不错。”顺贵人粲然一笑,“不过,其余的,便真的不干嫔妾的事儿了。到了现在这一步,嫔妾也没什么好隐瞒得了。” 若幽微微颔首,“这一次,你太心急了,若非如此,只怕你也不会漏了怯。” 顺贵人垂首不语,也算是认同了若幽的观点。 在若幽错身而过之时,顺贵人低声道,“皇贵妃娘娘,小心瑾嫔。” 若幽迈出的步子,略略一顿,继续如常向前走去,伴随着淡淡地兰花清香隐约飘来,“多谢。” 顺贵人看着慢慢远去的身影,微微勾了唇,仰了头,两行清泪缓缓而下,我的恪宪,我的女儿,对不起,往后的路,额娘不能再陪着你了 康熙见若幽出来,握住了若幽的手,“怎的如此久?” 若幽淡淡一笑,“与顺贵人闲说了几句,解了这么多年心头的疑惑。” 康熙拉着若幽的手一边迈步向着长春宫往外行去,一边挑眉道,“哦?” “当年布妃走的突然,臣妾心下生疑,只是到底臣妾当时并不在宫中,故而即便是后来回宫查探了许久,也未曾得出个结论。”握着康熙的手,若幽慢慢跨过门槛。 康熙扶住若幽,“也是她做的?” 若幽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她应当只是其中的一份子罢了。” 走在长长的甬道上,康熙沉默了许久,“朕依稀记得,早年的顺贵人极是温婉娴静,如今却是变成了这样子。” 若幽慨然一叹,“为母则强,顺贵人也不过是一心为了恪宪公主罢了。” 到了永寿宫的门前,康熙停住了步子,侧过身,放开了这一路上一直握着的葇荑,改为扶住若幽的双肩。 梁九功见状便知晓康熙这是有话要和皇贵妃娘娘说,便赶忙带着人退的远远儿的。 康熙慢慢低了头,深深看向若幽,“幽儿可会为了孩子,用了手段去不顾一切地算计?” 若幽轻笑摇头,“顺贵人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地位不高,想要谋个位份,以此也好为自己的女儿谋个好前程,说出去了让自己的女儿面上有光、多几分屏障和依靠罢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若幽仰了头,淡然的桃花眼中尽是清澈与坦然,“论位份,臣妾如今已然是皇贵妃,这后宫之中又有谁能够越得过臣妾去?再说子女,昭阳那孩子得了万岁爷多年的疼爱,万岁爷定然是不会委屈了那孩子;万岁爷不是已经同意靖安嫁在京中?京城之中那么多好男儿,总不愁给她挑个称心如意的驸马;至于老四、小十、十三,将来一个郡王的爵位总是跑不了的,荣华富贵都有了,臣妾还有什么旁的想法?” 康熙扶着若幽肩膀的手一紧,“那” 若幽打断了康熙未说出口的话,“臣妾知晓万岁爷想说什么,可是臣妾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整日里都活在算计之中,那样太累了,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再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儿,岂不是更好?人生短短几十年,难得有条件活得自在些。” “朕的幽儿,总是这样的豁达,看得极是透彻、活得极是洒脱,这样美好似仙子的幽儿,总给朕一种随时便要回了仙宫的感觉。”康熙拥住若幽,低低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幽儿,莫要离开朕” 若幽回抱住康熙,轻声道,“君若不离我便不弃。” 当天夜里,李德全带了康熙口谕到了长春宫后殿:蓝常在御前失仪着降为答应,禁足三月,静思己过。 顺贵人的死,大概除了恪宪公主变得更加沉默,在诺大的后宫并未引起一丝波澜。 不论是敏嫔亦或是其他的人,即便是有所怀疑,但当时在场的一共便只有康熙、若幽、梁九功、素心、齐远以及顺贵人和贴身大宫女杜鹃,杜鹃在顺贵人暴毙之后的第二日便殉主而亡。 剩下的四人,有着康熙下的死命令,自然是什么都别想问出来的,后宫之中所有的怀疑也只能被悉数咽回肚子里去了。 年关将近之时,毓庆宫传出好消息,太子嫡福晋瓜尔佳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侧福晋李佳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格格王氏也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康熙大喜,大手一挥,赐了不少的好东西给太子的妻妾们。 康熙三十五年三月底,在经历了半年之前的那一场下毒事件之后,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恭妃,不小心着了风,内忧外患之下,病倒了。 恭妃到底也不年轻,进宫二十余年也未曾走进康熙的心中,几乎是整日里守着诺大的储秀宫数地砖,心下的郁闷可想而知。这些年身子自也是时好时坏,这一回病,不仅仅是因着倒春寒的天气,更多的也还是心病。 对于后宫之中硕果仅存的、身居高位的蒙古妃嫔,康熙自然是不能熟视无睹的,无数珍贵的药材如流水一般抬进了储秀宫,却也只换得了恭妃的冷冷一笑。 康熙也探视了恭妃几回,也算是给足了恭妃的面子,只是帝妃二人相望,除了漠然,大概也不剩什么,与彼此而言,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故而,每一次康熙都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如同过客一般;甚至有时为了全了恭妃的面子,不得已,便到了后殿的穆贵人(博尔济吉特氏乌仁图娅)处,呆上一阵子。 看着有些萧索的储秀宫正殿,太后也不禁心生感慨,她们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女子即是享受了无尽的荣耀,却也要背负着无尽的寂寞与苦闷。 病床之上的恭妃,消瘦了不少,昔日那个泼辣明媚的草原公主终究是如烟尘般逝去了。 见着太后,恭妃在大宫女乌兰的搀扶下靠着大迎枕坐起身,“姑母怎的也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听闻你身子不好,左右无事,哀家便来瞧瞧你。”太后在恭妃的床边坐下,“总不能让奴才们小瞧了去不是?” 恭妃面上带了笑,“姑母可要保重身子才是。” 太后点点头,“哀家的身子硬朗着呢,只是你” 恭妃面上笑意不减,却是带了几分苦涩,“臣妾自己的身子臣妾自己个儿知道。不过是心下郁结,这一回儿,便一股脑儿地全爆发了出来。” 太后叹气,拍了拍恭妃的手。 恭妃收起了苦涩,莞尔一笑,“虽然臣妾不大喜欢皇贵妃,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年皇贵妃管着后宫,那些个克扣之事的的确确是被遏制了,姑母大概是觉着这储秀宫有几分冷僻,实际上,该我的却是一分半毫也未曾短过。” 储秀宫缺的从来便不是东西,缺的不过是人气儿罢了。 “你好好儿地将养着,哀家听说今年秋天皇帝要巡幸蒙古,你养好了身子,到时候回去看看你额吉。”太后转了话题。 “姑母,您且放心,我定是要好好儿地,不为了别的,便是为了争这一口气,也要好好儿地,总不能让那小人看了我的笑话。”恭妃对于那个已经离开了二十多年的“家”已经有了一些陌生,她的阿布在五年之前便已经去世了,如今继承了她阿布爵位的是她的二哥。 太后笑着,“好好好,如此,老婆子便也放心了不少。有皇额娘的人护佑着你,旁的人也加害不了你,重要的还是你自个儿,要调整好了心态才是。” 送了太后离去,恭妃收起了面上的笑,幽幽一叹,她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地再熬上些日子罢了。 五月初,大福晋爆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也算是安抚了惠妃自打太子嫡福晋瓜尔佳氏有孕以来的焦躁不安的心情。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 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可领! 五月十七寅时,陈常在发动,生了足足两日两夜,方才在五月二十卯时正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年过不惑,再得一子的康熙自然很是愉悦,下旨晋了陈常在为贵人。 陈贵人住在永和宫后边的东配殿,晋了贵人便自后殿的东配殿搬到了后殿的正殿之中。 主位僖妃看着陈贵人打从入宫以来,也算老实,便开了恩,发话让陈贵人先自己养着新鲜出炉的小阿哥。 僖妃的这一举动可是把陈贵人高兴坏了,陈贵人知道自己的家世不好,出身也低,能捞个贵人也算是祖上积德了,可是从来都没想过还能自己养孩子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六月二十,太子侧福晋李佳氏为太子再添一子。 六月底,若幽为素颜和御前二等侍卫多伦赐了婚,婚期定在了次年的二月。 七月初十,太子嫡福晋瓜尔佳氏再诞下一女。 七月中,康熙便奉着太后,带着一众妃嫔、儿女,浩浩荡荡地启程前往木兰,会见各蒙古王公了。 后宫之中随行的妃嫔,除了若幽外,妃位之中荣妃、宜妃、僖妃随驾,嫔位上兰嫔、瑾嫔、定嫔、灵嫔被允了随驾,其余便是穆贵人、刚刚生育了阿哥的王贵人和陈贵人以及靳贵人、武贵人、乌扎库贵人、索绰罗贵人、魏佳贵人并一些个还算是比较得宠的常在、答应。 恭妃到底也未能如太后所期盼的那样,健健康康地一道陪着太后,去蒙古见见已经阔别多年的额吉与兄长。 前往木兰,若幽身边“素”字辈的大宫女跟着的是素颜和素和。 想着以后便不能常伴若幽的身边,这一次若幽前往木兰,素颜争着抢着要陪着若幽一道前往,若幽本想着让素颜在京中备嫁,却是架不住素颜的一通撒娇,无奈同意了素颜的要求。 阿哥之中,太子留下监国,其余从大阿哥胤禔到十四阿哥胤禵尽数随扈;公主之中,自四公主恪宪公主到八公主昭阳公主尽皆随扈。 (四公主恪宪公主系顺贵人刘佳氏所出) 大队人马刚刚抵达木兰,京中便传来消息,太子的格格林氏又为太子添了一个闺女,不过即便是个格格,太子也上了折子为林氏请封了庶福晋之位。 抵达木兰的第三日上午,康熙方才会见了诸位蒙古王公,若幽则是会见了各蒙古王妃、福晋。 一连五日,无论是康熙还是若幽都是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商议完了重要的事情,若幽与康熙歇了一日后,夫妻二人便去草原上跑马放风,过了一日浪漫的二人世界。 这一日,和卓郡王妃伊尔根觉罗氏(当年与若幽比箭的那位蒙古格格)约了若幽一道出来跑马,二人才出来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有宫人来报:昭阳公主那边儿出事了,与莫葛特辅国公之女发生了争执。 若幽直觉便是自家的小魔王只怕是又与人动了手,带着歉意看了和卓郡王妃伊尔根觉罗氏一眼,“其其格,今儿个只怕是不成了,本宫得回去瞧瞧那不省心的丫头。” 和卓郡王妃伊尔根觉罗氏明媚一笑,“咱们改日再出来就是了。左右无事,不如我陪着皇贵妃娘娘一道去。” 若幽笑着应了。 待若幽与和卓郡王妃伊尔根觉罗氏赶到时,除了一干皇子公主之外,便只有一些蒙古王公的世子、公子等男子,别说和昭阳发生冲突的蒙古郡主了,便是其他世家大族的女孩子也是没有看见一个。 “参见皇贵妃娘娘。”众人一见若幽纷纷行礼。 “参见额娘。”看见若幽,原本张牙舞爪、盛气凌人的昭阳也一下子成了乖乖女。 “不必多礼。”若幽抬了抬手,看向身边的和卓郡王妃伊尔根觉罗氏,介绍道,“这位是和卓郡王妃。” “见过和卓郡王妃。”众人又对着和卓郡王妃伊尔根觉罗氏问好。 和卓郡王妃伊尔根觉罗氏侧了身,受了众位皇子阿哥、公主们的半礼,笑着道,“诸位阿哥、公主安好。” 行了礼,昭阳便迫不及待地哒哒哒地跑到了若幽的身边,笑嘻嘻道,“额娘,您怎么来了?” 若幽看着一副乖宝宝样儿的昭阳心下一阵无奈,却也仍是正了脸色道,“有宫人来报说这边儿起了冲突,本宫与郡王妃便来瞧瞧。” 昭阳眨了眨眼睛,“额娘,女儿这边一切安好,额娘您便莫要担心了。” 若幽却是无视了一脸讨好的昭阳,“直郡王,劳烦与本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直郡王胤褆摸摸鼻子,轻咳一声,对着若幽抱拳一礼,“回皇额娘,这个…………”说着又看了昭阳一眼。 若幽直截了当道,“不必理会她,有什么,直郡王直说便是。” “是。”直郡王组织了一下言语,“敦多布多尔济世子猎了一只小狐狸,送给了八妹,阿尔其郡主也很是喜欢,便说是八妹抢了她的小狐狸,要求八妹将小狐狸还给她,八妹不依,阿尔其郡主便与八妹起了争执,八妹与阿尔其郡主比试了一番,三局两胜,前两局阿尔其郡主都输给了八妹,大概是觉着面上有些挂不住,便先行离开了。” 敦多布多尔济乃是噶勒丹多尔济郡王长子、喀尔喀的世子爷,阿尔其郡主则是敦多布多尔济额吉的远房表姐的女儿,倒也勉强称得上敦多布多尔济一声“表哥”。 若幽挑眉,这阿尔其郡主这是自觉被她家的小霸王欺负了,回家找阿布额吉哭诉去了吧。 扭头看了一眼昭阳怀中毛发光滑、散发着淡淡银色光芒的小狐狸,若幽勾了勾唇,原来是一只小银狐呀,若是换了她,只怕是也要抢回来养着,可是个稀罕的宠物呢! 敦多布多尔济上前对着若幽一礼,因听着若幽与胤禔都是用汉语对话,便操着不甚熟练的汉语道,“皇贵妃娘娘,这银狐本就该是公主的,敦多布多尔济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阿尔其的事儿,都是敦多布多尔济没有约束好她,以至冲撞了昭阳公主殿下,是敦多布多尔济的不是,还请皇贵妃娘娘莫要怪罪公主殿下。” 若幽看着面前身高足足有六尺(清朝一尺约为31厘米,六尺约为186厘米)、浓眉大眼、英武不凡的青年,温和一笑,“世子客气了,昭阳打小被本宫和她的一众哥哥们惯坏了,性子难免骄纵些,还请世子回去代本宫向台吉福晋致歉。” 敦多布多尔济看了昭阳一眼,红了耳朵尖儿,对着若幽勉力正色道,“昭阳公主殿下很好,性子开朗又大方,是阿尔其冒犯了公主殿下才是。待敦多布多尔济回去,定会与姨夫姨母好好儿言说,让阿尔其好好儿地学学规矩。” 第二百六十三章 若幽微微笑道,“世子愿意从中调和,自是最好不过,至于昭阳,本宫也会严加管教的。” 敦多布多尔济悄悄打量了昭阳一眼,小麦色的脸上带了几分腼腆,“皇贵妃娘娘大度,敦多布多尔济代阿尔其谢过皇贵妃娘娘。” 敦多布多尔济又看了昭阳好几眼,昭阳对着敦多布多尔济眨眨眼,敦多布多尔济面上泛起了红晕。 好半响,敦多布多尔济方才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对着若幽施了一礼,“如此,敦多布多尔济便先行告退了。” 若幽点点头,“世子慢走。” 胤禛对着若幽拱手一礼,“皇额娘,儿子去送送世子。” 若幽含笑,“好。”又对其他人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都回各自的帐篷去吧。” “是。”众阿哥、公主行了一礼,“儿臣告退。” 和卓郡王妃伊尔根觉罗氏见着若幽有话要对自家闺女说,瞅了一眼远去的敦多布多尔济又瞅了昭阳一眼,便带着一脸神秘的微笑告辞了。 胤?、胤祥、靖安、昭阳四人自然是乖乖跟着若幽回了皇贵妃的帐殿。 若幽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几个孩子很是自觉地排成了一排,乖乖等着若幽发话。 若幽打量了几人一眼,“行了,都坐吧。” 几人这才如蒙大赦般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 “你们什么时候又和那敦多布多尔济世子搅和在了一起?”若幽虽说好像是在问大家,但实则看向了胤?。 胤?倒是上道,很是乖觉地接了话,“额娘,我们一起去打猎,无意间碰上了敦多布多尔济世子,便一道走了。” 想了想,胤?又道“其实这件事真的不能怪八妹的,那只小银狐分明是我和那敦多布多尔济一起猎到的,我送给自己的妹妹有什么不行的?是那阿尔其郡主胡搅蛮缠,见不得旁人得了这稀罕物件。” “老十这话不错!”康熙掀了帘子,大步流星地进了帐殿,后面跟着的是胤禛。 “参见皇阿玛。”四个孩子齐齐给康熙行礼,后面的胤禛也对着若幽施了一礼,“儿子参见额娘。” 看着康熙,若幽便觉着额角一跳,“万岁爷怎的也来了?不过是些许小事儿,竟也惊动了万岁爷,是臣妾没能管教好孩子。” 康熙叫了起,挨着若幽坐下,握了托幼的葇荑,“不妨事,咱们的宝贝女儿被欺负了,朕这个做皇阿玛的总要来瞧瞧不是?” 说着,康熙满是赞赏地看了看龙凤胎兄妹——胤?和昭阳,“不过是一只银狐罢了,朕的女儿喜欢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也是使得的。” 若幽扶额,万岁爷,您会把这丫头惯坏的,不,是已经惯坏了,现在已经向着无法无天的道路行去了。 昭阳看了一眼自家额娘,略带了几分不好意思地冲着康熙福了一礼,“皇阿玛最好了,女儿多谢皇阿玛为女儿做主。”遂又带了几分撒娇地拍了拍小胸脯道,“皇阿玛,您是不知道哪个什么阿郡主有多厉害,还好今儿个看上的是女儿的小狐狸,女儿又是天生神力、会些个拳脚功夫,若换做一向是咱们皇室公主之中的淑女典范的六姐,只怕不仅仅是六姐的爱宠要被那什么阿郡主抢走,依女儿看,只怕是还要挨上几鞭子呢。还好女儿生来皮糙肉厚、身手敏捷,制住了那讨人厌的郡主。” 闻言,康熙沉了脸,一时只听见“挨鞭子”这句话,“怎么,不过一个小小的辅国公之女,也敢向我大清嫡出的固伦公主耍鞭子?” 说着,康熙站起身快步行至昭阳公主身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昭阳公主,“哪里伤着了?快告诉皇阿玛!” 若幽一脸黑线,这活蹦乱跳、神采飞扬,便是连头发都是一丝不苟的小丫头,哪里有一分半毫受了伤的样子? 昭阳吐吐舌头,拉着康熙的胳膊娇娇道,“皇阿玛,人家没事了啦。” 康熙仍是不放心,硬是唤了素和给昭阳到内室去瞧瞧。 心肝宝贝儿离开,康熙坐了回去,却是沉着脸,一拍桌子,“老四、老十,你们两个就是这么当哥哥的?由着外人欺负自己的亲妹妹!” 坐着也躺枪的胤禛ap;胤?兄弟二人组: 若幽叹了口气,拉了拉康熙的袖子,“万岁爷,且放心,你家的宝贝闺女儿没受委屈”不仅没受委屈,还大杀四方地把人家骄横小郡主给气回家找阿布额吉哭鼻子去了。 康熙轻哼一声,“这是两回事儿!” “小十三,你来说说,你八姐到底有没有受委屈。”若幽看了一眼乖宝宝一般坐在椅子里,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们的胤祥。 见自家额娘点了自己,胤祥跳下椅子,对着康熙与若幽躬身一礼,“那个,回额娘的话,八姐很厉害的,不仅赢了那个凶巴巴的郡主、折了凶巴巴郡主亮闪闪的长鞭,还把凶巴巴的郡主给气跑了。” 若幽有些头疼:本宫就知道是这样!遂又有些忧郁,只怕是这会儿子,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大清皇贵妃所出的固伦昭阳八公主很是彪悍地欺负哭了横行草原的明珠----阿尔其郡主。 虽然自家的宝贝疙瘩没有受了委屈还很是耀武扬威了一把,但是康熙陛下还是很不客气地教训了一通胤禛兄弟,灌输了一通爱护妹妹(姐姐)的理念。 晚间的篝火晚会,在自家闺女一事儿上很是记仇的康熙陛下,语不惊人死不休地看着莫葛特辅国公,笑眯眯道,“朕听闻辅国公之女阿尔其郡主很是喜欢狐狸?” 莫葛特辅国公直觉不好,心下将阿尔其骂个半死,面上却是带了笑,拱手道,“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喜好罢了。” 康熙面上的笑收敛了几分,“哦,是么?” 莫葛特辅国公这才反应过来,上午不就是因为一只狐狸,自家闺女才和那昭阳八公主起了冲突的吗?坏了坏了,这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第二百六十四章 只听康熙不急不缓地徐徐道,“图扎部落所在之地狐狸品类繁多,每年进贡上来的各类皮子中亦是以狐裘为主,多吉(图扎部落首领)台吉前两日还求着朕给他的四子赐一个草原上的好姑娘,朕瞅着,阿尔其郡主便很是适合呀!” 图扎部落不过是东北库页岛再往北、靠近原大清与沙俄边界的一个小部落,黑山白水的,日子自然是过得很是拮据,也就是大清彻底降服了沙俄之后,图扎部落的日子这才一日比一日过得舒坦,到了如今,也基本上达到了小康水平。 这样的图扎部落自然是比不上莫葛特辅国公这位博尔济吉特氏的边缘旁支,所以人家莫葛特辅国公是辅国公,而多吉台吉却不过是挂了个最为末等的四等台吉的爵位。 莫葛特辅国公还未作什么反应,后面坐着的阿尔其郡主便跳了起来,“我不要,我才不要去什么图扎部落,我喜欢的是敦多布多尔济表哥!” 莫葛特辅国公第一次有了想要砍si这个一向很是得他心的女儿的想法,匆忙自桌案后起身跪地请罪道,“皇上恕罪,是臣没能管教好女儿,让皇上见笑了。” “阿布!”阿尔其郡主带了几分尖声。 “你闭嘴!”莫葛特辅国公扭头看了阿尔其郡主,“皇上面前岂容你放肆!” 阿尔其郡主满脸不甘,但是碍着自家阿布很是严峻的脸色,到底还是没再吱声。 莫葛特辅国公见着阿尔其可算是安静了,赶忙对着一旁的台吉福晋使了个眼色,台吉福晋会意,让心腹将阿尔其郡主连拖带拉地拽了下去。 能够与博尔济吉特氏联姻,即便是远的不能再远的旁支,多吉台吉也是很高兴的,再说了,还有大清皇帝的赐婚,这样的荣耀,草原上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思及此,图扎部落首领多吉台吉赶忙起身行至中央对着康熙行了一礼,“皇上皇恩浩荡,多吉感激不尽,多吉代小儿那日松谢万岁爷隆恩。” 莫葛特辅国公也赶忙表了态,“皇上放心,臣定当与多吉台吉好好儿地配合,给孩子们办一场盛大的婚典,以此来感念皇上的恩典。” 康熙皮笑肉不笑地轻哼一声,带着些许深长地意味,“但愿如此。” 如此,阿尔其郡主与多吉台吉第四子那日松的婚事便算是定了下来。 至于当事人阿尔其郡主乐不乐意嗯,小姑娘嘛,经事儿少,总会想通的,天子赐婚可是莫大的荣耀,不仅仅是对多吉台吉一家,对他莫葛特辅国公一家亦如是。 九月二十一,为期七日的围猎正式开始,前五日乃是众位阿哥、宗亲、蒙古藩王之子、大臣之子等年轻一辈进行狩猎角逐,最后两日便算是自由竞赛,不分年龄、性别。 九月二十八,围猎的最后一天,康熙看着一众阿哥、宗亲们在猎场上驰骋纵横,也觉心痒难耐,便带着几十人的禁卫军,也下了场,活动活动筋骨。 至于一众女眷,自也是三三两两地成群结队地进入了猎场边缘地带,打些个兔子、山鸡之类的,以作消遣娱乐。 一大早,和卓郡王妃伊尔根觉罗氏便约了若幽一道去猎场围猎,同行的还有简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老十、简亲王世子。 由于在场的几人都是骑术极为不错的,故而,前进的方向亦是向着猎场深处进发的。 众人走走停停,闲聊、打猎一个不落,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众人便猎到了两只野猪、五只山鸡、两只野兔,也算是收获颇丰了。 正打算继续深入之时,正北方的天空之上腾起了一个巨大的红色云纹的烟花。 众人纷纷抬头,如恭亲王福晋、和卓郡王妃之流自然是对着突然出现在天空之上的烟花很是好奇,而若幽、简亲王等人却是面色有些凝重。 待红色的烟花散去,简亲王拍马上前,对着若幽拱手一礼,“皇贵妃娘娘,这……瞧着像是万岁爷亲卫随身携带的信号弹?” 若幽微微皱了眉,点了点头,“应是错不了的。” 简亲王握了握拳,面上带了几分凝重之色。 略一沉思,若幽看向了和卓郡王妃,“可否请王妃让郡王带着人赶来,与本宫一同前往护驾?” 半刻钟之前,他们刚刚碰到了和卓郡王带着足足有百人的大队人马,前来探望娇妻。 和卓郡王妃一惊,“之前那红色的云型烟花莫非是………” 若幽微微颔首,“一般情况之下,是不会动用的,想来是万岁爷那边儿遇到了紧急情况。” 和卓郡王妃当下也不作迟疑,自怀中掏出一枚雕刻着雄鹰、造型极为精美的哨子。 见和卓郡王妃已经搬了救兵,若幽回身看了众人一眼,肃声道,“简亲王福晋你对这里最是熟悉,劳烦你带着大家先回营地去,本宫要与简亲王同郡王妃一道去看看。” 简亲王福晋美目中带了几分担忧,却是点了点头,“皇贵妃娘娘请放心,臣妇定当将人安安全全地带回营地,只是,皇贵妃娘娘可要留些侍卫以作万一?” “不必,和卓郡王就在附近,很快便能赶来。”若幽言罢,上前握了简亲王福晋的手,“只是要辛苦你了。” 简亲王福晋明媚一笑,“皇贵妃娘娘客气了。”遂又转头看向了简亲王,“王爷,一切小心。” 简亲王笑着点点头,沉声道,“放心。” 简亲王福晋这才招呼了众人,调转马头往回走。 十阿哥胤?却是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返回,反而拍马上前,双眸中尽是坚定,“额娘,儿子同您一起去。” 若幽定定看了胤?一会儿,笑着道,“好。” 这一会儿的功夫,本就离得不远的和卓郡王便已经自西南赶了过来。 “其其格,你没事儿吧!”和卓郡王人到了近前话音才落。 和卓郡王妃红了脸,瞪了和卓郡王一眼,“无事,可能是皇上那边有了情况,才用骨哨唤了你来。” 闻言,和卓郡王先是松了一口气 第二百六十五章 随即和卓郡王又皱紧了眉头,看向若幽,“皇贵妃娘娘可是正北方?” 若幽微微颔首,“想来郡王亦是看到了之前的那烟花吧。” “正是。”和卓郡王看了看若幽,“皇贵妃娘娘与十阿哥要一道前去?” “不错。”若幽掷地有声,“郡王咱们这边出发,如何?” 和卓郡王叹了口气,“谨遵娘娘凤喻。” 策马狂奔近两刻钟之后,前方传来了兵器相撞的声音。 康熙身边几十人的亲卫,只剩下了伤痕累累的八人将同样挂了彩的康熙和胤禛围在中央,而持了弯刀的黑衣人却仍是足足有五六十号。 为首的黑衣人阴冷一笑,“康熙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黑衣人说得竟是蒙语! 若幽见黑衣人展开攻势,略皱了英气的眉,取下长弓,自箭筒中抽出三支箭,搭箭、拉弓一气呵成。 三箭既出后面紧跟着又三箭,不长的距离,若幽却是将箭筒中的箭射了个七七八八,但射出的箭却是箭无虚发,箭箭命中目标。 紧随若幽其后的是十阿哥胤?的箭,见自家额娘大发神威,十阿哥胤?也是不甘落后,只是不如自家额娘动作快,但也都是一箭中敌。 紧紧围着康熙等人的黑衣人不过片刻便倒下了十数人,留下了数具尸体,原本形成的紧密包围圈亦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康熙看着一身大红云纹骑装、绝尘而来的绝美女子恍了神,雷厉风行、英武果决,离得近了,甚至隐隐有那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胤禛也有些呆滞地看了持了长弓、逆光而来,貌若天仙却势如修罗的女子。 康熙见过端庄的若幽、温婉的若幽、淑静的若幽甚至是英气的若幽,却是未曾见过如同经历过战场杀伐、鲜血洗礼一般的带着杀气的女子,这样的若幽如同一朵带刺玫瑰,尽管冷艳却是带着致命的诱惑。 若幽打量了一下略带着几分狼狈与伤痕的康熙及胤禛,挑了下眉,“万岁爷,您没事儿吧?” 康熙仍是定定看着面前倾国倾城的女子,没有吭声。 若幽暗暗思付:康熙陛下怕是在打斗的过程中,被人打伤了脑袋吧,怎的目光如此呆滞、双眼如此无神? 不过…………若幽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康熙一圈儿,身上虽然有几处挂彩,却都是小伤,脑袋上可是干干净净地,半分伤痕也无。 见着康熙没有任何反应,若幽只得是又唤了一声,“万岁爷?” 这时胤?也跟着挤了进来,看着康熙一眨不眨地盯着若幽,奇道,“额娘,皇阿玛这是怎么了?”说着,将手中的长剑背到身后,便伸了手去探康熙的额头。 胤?的这一嗓子可算是惊醒了沉浸在若幽盛世美颜与摄人气势之中的康熙。 没好气地拍掉胤?的爪子,“臭小子,竟敢排喧起朕来!”康熙赏了胤?一个暴栗,“没大没小的,回去再跟你算账。” 胤?捂着不红不痛的额头,默默挪到一边儿,补漏去了。 一脸忧伤的胤?:呜呜呜被皇阿玛敲了什么的,太伤心了,最重要的是,小爷我英明神武的形象可是一朝尽丧! 胤?带着满腹的幽怨投入了战斗,将一腔的愤懑全都化作了对敌的动力。 碍眼的儿子走了,康熙这才皱了眉,看着即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依然有着盛世美颜的小娇妻,“你怎么来了?这刀剑无眼的,若是一个不小心伤着了,可如何是好?真真儿是胡闹!” 若幽眨眨眼,随手抽出康熙箭筒之中的一支箭,掷向了康熙身后。 康熙表情从不赞同转为了惊疑: 康熙回身,手中天子剑自下而上一带,一串血珠随之扬起。 只见,三步之外,一个手持双刺的黑衣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脖颈处有着一道三寸深的平滑伤口,右胸正中插着一支还在微微晃动的金尾羽箭。 快、准、狠,一击即中、下手不留情,作为一个精通骑射的、马背上打天下的皇帝,康熙自然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况且这样的人一看就是死士,即便是留下了活口,定也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转回头,面前的美人儿依旧如之前一般,不过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带了柔情,语气却是带着几分与眼下氛围很是不协调的轻松,“臣妾担忧万岁爷,便跟着一起来了。万岁爷且放心,臣妾可是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拿过骑射会魁首的,虽然好些年没这么活动了,但总还是不会堕了这名头的。” 康熙深吸了口气,上前两步,一手持剑一手握了若幽柔软温暖的纤纤玉手,抬了眸子望向若幽,看着若幽的眼中带了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深情,笑着柔声道,“好,朕相信朕的梓潼是这天底下顶顶厉害的奇女子。” 紧挨着康熙正在奋勇杀敌的简亲王,猝不及防被这帝妃二人喂了一嘴的狗粮,握着剑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原本是要留活口的一个黑衣人,被他一不小心,直接一剑刺中了心脉。 黑衣人瞪着眼睛倒了下去。 简亲王:他容易吗,好容易打残了一个,正准备留下问话,却是直接去见如来佛祖了,真真儿是哗了狗了 简亲王又解决掉了一个攻向胤禛的黑衣人,轻咳一声,“咳咳咳。” 麻烦您二位想要秀恩爱也分分场合! 若幽与康熙可算是结束了这好像过了一个世纪的漫长凝视。 若幽面上带了些许红晕,娇嗔地看了康熙一眼,扭了头,看向一边儿同样有些神思不属的胤禛,带着关切柔声道,“老四,你可还好?” 胤禛回过神正待说什么,一名侍卫突然喊道,“四阿哥小心!” 胤禛肃着脸回身便是一刀,黑衣人猝不及防之下迎面便被胤禛来了一下,虽然避开了要害却也是惯性地后退了两步,后面紧跟上来的侍卫补刀,击毙了黑衣人。 目睹如此险境的若幽,自然是为着自家孩子担心了一把,见着胤禛自己解决了,若幽也算是安了心,按耐住了出手的打算。 第二百六十六章 解决了不开眼的,胤禛回过头来,对着若幽露出一个安抚的笑,“额娘,儿子无事,额娘莫要担心。”见若幽扫过他身上的基础伤口,胤禛摸摸鼻子,“都是不小心划伤的,上点儿药不出两天便好了。” 若幽点点头,现在不是叙旧的时机,其他的等回去了再说也不迟。 等直郡王大阿哥带着大队人马赶到时,场中的局面已经控制住了,毕竟和卓郡王带出来的这百来号人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那可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皇阿玛,儿臣救驾来迟请皇阿玛恕罪。”胤禔翻身下马,在康熙面前跪地请罪。 康熙扶起直郡王,“不怪你,这一回,是朕大意了。” 回头看了若幽,见若幽对着他点点头,康熙沉了声,“先回去再说。” 康熙在大部队的保护之下回了驻守的营地,却是发现营地之中也是乱哄哄的,原本就沉着的脸彻底黑了下去。 原来,就在康熙遇袭不久,营地也被里外夹击了。 围猎自然是要在猎场(林子)里进行的,围猎是个技术活也是个体力活,如此,自然不是所有前来围猎场的人都能够下场参加围猎,老、弱、病、残之流总不能干瞪眼吧,故而,这几日便换着花样的组织了些无伤大雅的活动,诸如蹴鞠、投壶、歌舞表演等。 这最后一日,几乎所有不上场的人都聚集在了这为猎场边上的观赏台上。 为了热闹些,不仅有歌舞还安排了杂耍,便是如此也给了歹人钻空子的机会。 看过了杂耍,紧接着上来的便是一群舞姬,跳的是经过改良的胡旋舞,舞至情浓之时,十几名舞姬齐刷刷自袖中掏出短刃,如同花瓣一般四射向周围,展开了行刺。 这一波操作可是把在场的众人吓了个够呛,在场的仍是以女子、老人、孩子为主,青壮年几乎都是不在的。 尖叫声此起彼伏。 坐在首位上、作为如今大清名以上地位最高的太后,自然是被重点照顾的对象,再加上就在太后的身边坐着大清皇帝最宠爱的嫡出公主——固伦昭阳公主,强强联合之下,便吸引了包括刺客领队在内的五名女刺客。 昭阳公主面不改色地拿出了一把做工精致的匕首,掷向了靠左边的女子,左边的女子下意识格挡,却是在碰到匕首的一瞬间,匕首变成了数柄泛着蓝光的飞刃,这名女子以及她左边的另一名女子猝不及防之下均被飞刃刺中,被刺中的一瞬间便觉着身体一僵,倒在了地上,不过两个呼吸便气绝而亡。 扔出了匕首之后,昭阳公主看也不看直接抽出了腰间一直别着的金鞭,“金珠,保护好皇祖母!银珠,随我对敌!” “是,公主。”一名身着米黄色劲装的圆脸女子解下腰带上挂着的的银链,上前两步挡在太后身边。 另一名淡蓝色劲装的鹅蛋脸女子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紧跟着昭阳公主,与冲上来的三名女刺客扭打在一起。 三名刺客的武功到很是不错,尤其是为首的女子,绝对是超一流的存在,昭昭阳公主和银珠二人对付另外两人尚可,再加上如同大杀器一般的女首领,二人很快,便完全落了下风。 这一刻的昭阳倒是有些庆幸,要是再加上那两个,只怕是等不及暗卫支援她们娘们几个便要团灭了。 若非昭阳公主身上装备着层出不穷且淬着剧毒的暗器,使得刺客三人组很是头疼,只怕用不了百招昭阳公主这个二号目标便要被率先击毙了。 不过有这一段时间,也足够远处守护着的暗卫们反应过来,有了暗卫们的介入,昭阳公主与银珠便退回了太后身边。 太后倒很是镇定,见昭阳公主回来了,上上下下打量了昭阳公主一番,除了头发略有些陵端,身上倒是没有任何伤痕。 舒了口气,太后握了昭阳公主的手,将昭阳公主揽进怀中,“好孩子,让你受惊吓了。” 昭阳公主眨眨眼,自太后怀中抬起头,“皇祖母,您没事儿吧?” 太后看着一脸惊疑的昭阳笑着道,“皇祖母能有什么事儿,傻孩子,皇祖母活了这么多年还能看不开这‘生’‘死’二字么?左右不会让那些个歹人有机可乘,逮着机会,用了皇祖母去威胁你皇阿玛便是了。” 昭阳公主默了默,好吧,皇祖母您老人家这心胸咱们这种小年轻没办法比。 太后淡定地坐在上首,揽着昭阳公主,“你这孩子,打小便是个胆大的,今儿个这一出儿,倒是把皇祖母都给惊着了。” “皇祖母,孙女也是一时情急。”昭阳公主乖乖坐在自家祖母身边,倒是全然没了之前王霸之气全开的女王范儿。 太后笑眯眯低了头,“好孩子,长大了,知道护着皇祖母了,皇祖母这心里呀熨帖得很。只是你到底是大清的嫡公主,你额娘和皇阿玛的宝贝,也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危才是呀。” 这时候,昭阳公主突然想到,刚刚这么危急,回头她家额娘,哦,还有皇阿玛知道了,只怕是 顺杆爬的昭阳公主扯了太后的衣角,撒娇道,“皇祖母,待皇阿玛和额娘回来,您可要帮着孙女说几句好话。” 太后拍着昭阳公主的手,眼中带了怜惜,“皇祖母会为你说情的。” 昭阳公主憋了小嘴,抱住太后的胳膊,“皇祖母孙女儿就靠您了。” 就在祖孙两个说好了悄悄话,瑾嫔着急忙慌地奔了过来,双眼含泪地急冲冲上前,娇声道,“太后娘娘,您没事儿吧?” 太后、昭阳公主、金珠、银珠,众暗卫: 正好站在几个主子前方对付女刺客首领的暗卫一个晃神,不小心被女刺客首领错了身,射出了一枚飞镖,而射出这枚飞镖的代价便是女刺客首领被刺了一剑。 看到女刺客首领动作的第一人是金珠,金珠便出了声提醒,昭阳公主抬眸见了女刺客射出飞镖,便顺势拔出了头上的金钗。 第二百六十七章 昭阳公主正待要射出金钗时,瑾嫔直接扑了上来,大喊道,“太后娘娘小心!” 便是这一瞬间的迟疑,飞镖射中了瑾嫔的肩膀。 受了伤的瑾嫔很是满意地冲着太后虚弱一笑,“还好太后娘娘没事儿。” 言罢,瑾嫔便很是娇弱地双眼一番,晕倒在了太后和昭阳公主的腿上。 昭阳公主看看手中的金钗又看看太后,恰巧太后也看过来,二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满满的无奈之情。 金珠、银珠赶忙将已经昏迷的瑾嫔自太后和昭阳公主的腿上扶起,放置在一旁空着的椅子上。 太后按按额角,对着昭阳公主温声道,“丫头,把金钗收起来吧。” 昭阳公主沉着脸点点头,看着瑾嫔的眼中带了几分厌恶。 收起金钗,昭阳公主扶着太后起身,太后看了一眼人事不知的瑾嫔,淡淡道,“将瑾嫔送回帐子里,请两个医术高明的太医给瑾嫔瞧瞧。塔娜,你也跟着去照应照应。” 塔娜对着太后福了一礼,“是,娘娘且放心。” 太后与昭阳公主才回了太后的帐殿,便有宫人通禀:五阿哥求见。 “孙儿参见皇祖母。”五阿哥胤祺给太后行了礼。 “小五呀,快起来。”太后虚扶了一把,“快坐下。” 五阿哥胤祺谢了恩,才站起来,便对上了少女笑盈盈的脸,“五哥安好。” 胤祺笑着对昭阳公主微微颔首,遂又看了太后,“皇祖母和八妹无事,我便放心了。” 昭阳公主算了算时间,“五哥,可是外面也出了乱子?” 五阿哥面上带了几分肃色,“营地被袭击了,袭击者足足有数千人,除了这外来的袭击者竟还有内应,是杂耍班子里的人,若非七弟和八弟发现了些端倪,只怕是要冲进营地里来了。我和三哥带了人阻击了这些个贼子,又听闻台上也出现了刺客,放心不下,与三哥说了一声,三哥先善后,我便先来瞧瞧。” 太后皱了眉,“这只怕是早有预谋的袭击,小五,可有留下活口?” 五阿哥点点头,“有几个活口,已经分开单独关押并派了专人看守。” 太后略略舒展了眉头,“皇祖母这边安好,又有你八妹照看着。小五,查刺客的事儿要紧,你快去忙吧。” 五阿哥见老太太态度坚决,叮嘱了好一通,方才带着满腹的忧心离开了太后的帐殿。 众人一合计才知晓,不仅仅在看台上翩翩起舞的十几名舞姬全是由刺客假扮的,便是杂耍班子也混迹了刺客。 康熙回来见到乱糟糟的样子便是三阿哥与五阿哥在进行善后事宜。 听闻自己的嫡母与爱女遇刺,康熙与若幽夫妻二人又马不停蹄地杀到了太后的帐殿。 见到风尘仆仆的二人尤其是身上挂了彩的康熙,一向淡然的太后也有些坐不住了,对着康熙好一通关切,又急招了太医前来给康熙看诊,直到太医确诊康熙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极轻的小皮外伤,太后看着太医给康熙处理了伤口,这才放下了心。 因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自然还有许多需要康熙处理的,太后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也不拘着康熙,不过在康熙离开的时候出于良心,略略提了一句瑾嫔被刺客刺伤了,便将人打发走了。 昭阳公主看看太后,小脸上带了几分惊讶,这就没了? 太后轻描淡写地看了昭阳公主一眼,昭阳公主秒懂,好吧,她已经确认了,她家皇祖母确实是不喜欢瑾嫔。 关于瑾嫔受伤一事,康熙回了天子的帐殿才在桌案之前坐下,李德全便禀报了全过程,结合着之前太后的态度以及昭阳公主微妙的神情,康熙转动着扳指得出了一个结论,瑾嫔如果不是着急想要表现自己,只怕便不会受伤,守在昭阳身边的那两个侍女可不是吃干饭的,她们一定会提前拦下那飞镖的。 瑾嫔只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不过到底是众目睽睽之下为太后挡了一镖,康熙吩咐梁九功往瑾嫔处赏赐了不少好东西,但心中却是少了面对若幽之时的柔情与暖意。 等到康熙处理完了乱七八糟的的事情,已经是两天以后了,好容易得了闲的康熙这才去了瑾嫔的帐殿,探望被刺伤的瑾嫔。 见着康熙,瑾嫔面上的坚强再也撑不住了,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偏偏又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至极。 因着瑾嫔肩膀受伤,康熙也不好揽了人安慰,只得拍拍瑾嫔的手,“可是疼得厉害?” 瑾嫔点点头又摇摇头,用一双兔子似的红眼睛看了康熙半响,方才抽抽搭搭道,“臣妾只是担心万岁爷,如今见着万岁爷,臣妾这心里面便也踏实了。” 说着瑾嫔伸出手想要握了康熙的手,却是才抬了胳膊便轻呼一声。 康熙赶忙按住了瑾嫔的手,扭头对着外面道,“快传太医!” 言罢接了映画递来的帕子,为瑾嫔轻轻拭去了额上的冷汗,“你呀,着什么急,朕在这里又跑不了。” 瑾嫔面上带了几分羞怯。 给瑾嫔看诊的太医本就住在不远处的帐子里,故而来的很快。 请了安之后,便在瑾嫔的手腕之上搭了帕子。 一盏茶之后,太医收回手,撸撸山羊胡子,又让跟着一道前来的医女为瑾嫔检查了伤口。 如此,方才对着康熙一拱手,“皇上且放心,瑾嫔娘娘的伤口并无崩裂,腹中的龙嗣也并无大碍。” 康熙微微颔首,正欲挥退了太医,突然蹙了浓眉,“你刚刚说什么?” 太医有些茫然地又将诊断结果说了一遍。 康熙扬了声,“你说瑾嫔有了身孕?” 太医点点头,“瑾嫔娘娘已经有了近四个月的身孕,虽然受了惊吓又受了伤,但并未动了胎气,喝些安胎的汤药再静养一些时日便可了。” 康熙大笑一声,“好,好,好,赏,统统有赏!近身伺候的都赏三个月的月银,太医赏银百两!” 众人喜气洋洋地谢了恩典。 第二百六十八章 挥退了一干闲杂人等,康熙握住了瑾嫔的手,“你呀,都已经是做过额娘的人了,竟然还这么大意。” 瑾嫔小脸微红,“这一次是臣妾疏忽了,自打有了小十四,臣妾的信期一向都是不准的,这一路行来也没有什么不适,便也没有注意,不过”瑾嫔满是真诚地望向康熙的双眼,带着坚定道,“若是重来一回,臣妾也还是会这样做的,臣妾爱慕万岁爷,自也是将太后娘娘当作了自己的额娘看待,看到自己的额娘涉险,臣妾又如何能够视而不见、见死不救呢?” 康熙的面上带了几分柔意,“傻丫头。” 瑾嫔面带羞涩地一笑。 两人岁月静好了许久,瑾嫔方才如同恋爱中的小女生,娇柔道,“臣妾有孕之后,可是没少收了礼物呢” 看着掰着指头带了几分小傲娇神色向自己诉说的瑾嫔,康熙耐心地听了,还时不时地夸赞瑾嫔几句,惹得瑾嫔开怀娇笑。 不论瑾嫔是因为救护太后有功还是因为有了龙嗣,总之是拴住了暂得一日空闲的康熙,折让其他同样受了惊吓的随侍妃嫔们暗恨不已。 素颜看了自打听了宫人来报便一直静静坐在软榻上看书的若幽,捧了一杯热茶置于若幽依靠的矮桌之上,“主子,您若是心中不快,可莫要闷在心里。” 若幽放下书,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本宫何时不快了?” 素颜定定看了若幽,不就是听了皇上去了瑾嫔哪里,不仅陪着瑾嫔用了午膳,便是直到现在还没出来么? 看着素颜的表情,若幽轻笑,“本宫的心里没什么不快,救驾、有孕,不论是冲着那一点,万岁爷都不可能弃之不顾的。” 素颜撇了嘴,真正救了驾的是她家主子才是。 “瑾嫔娘娘怕是要封妃了吧。”冷不防素和插声道。 素颜愣了一下,若幽却是含了笑点了点头,“差不离了。” 素颜蹙眉思索一阵,冷哼一声,“倒是让她捡了个大便宜。” 昨日,她们收到了宫中传来的消息,明懿贵妃的身子只怕是不大好了。 这个消息只怕到了现在康熙那边儿还未曾收到,她们用了特意培养出来的闪电鹰隼传递消息,自是要比之快马加急以及信鸽传递要快上三四日的。 “贵妃撑了这么多年,也终究是撑不下去了;被贵妃压了这么多年,瑾嫔也该翻身,挪动挪动了。”若幽轻叹,“不过也仅止于此了,到底宫规不可违,救驾也好、生下阿哥也罢,也是要一步一步来的。” 素颜眼中带了几分忧色与厌恶,“那瑾嫔娘娘可是个有心思的,没了贵妃娘娘的制约,一朝登上了妃位,只怕过上两年,坐稳了这妃位,便要………”素颜看了若幽一眼,“便要对着主子下手了。” 若幽顺顺软榻上铺着的柔软兽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宫接着便是。” 素颜眼中略过一抹凶光,凑近了若幽耳边,“主子,不如…………” 若幽屈起手指轻敲了一下素颜光洁的额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粗暴了?” 素颜嘟了嘴,“那个女人一肚子坏水儿,奴婢不也是心疼主子嘛。”人没了,便是再想要掀风作浪也只能是去了阴曹地府折腾去了。 “咱们不能动不动就想着掀桌子,世家大族、深宫宅院,牵连甚广,总要将那些个见不得光的也一并收拾了才好,若是让得敌人投鼠忌器了,反倒不美。”若幽眼中带了暗光,一个瑾嫔怎么能够呢,最起码也要有佟佳氏嫡系一脉相陪。 又过了两日,有传讯官持了八百里加急送入了康熙的帐殿。 康熙遣退了所有伺候的人,在自己的帐殿之中独自一人待了整整一日,不眠不休亦不传膳进食。 梁九功心下担忧,便去请了若幽过来。 若幽才掀了帘子进了帐殿,便与转过屏风的康熙碰了个正着,二人四目相对,康熙看到了若幽眼中的温柔与担忧,若幽看到了康熙眼中的柔情与温暖。 “梓潼怎的过来了?”康熙拉了若幽的手,扭身往回走。 若幽带了几分打趣温声道,“这不是听闻万岁爷废寝忘食,担忧万岁爷的龙体安康,特意给万岁爷送些小食。” 到了桌边,若幽将左手提着的食盒放到桌上。 康熙挑挑眉,倒也不见外,自己动了手打开食盒,上层放了马蹄糕、鲜花饼、奶香饽饽,中层放了四碟子爽口小菜,最底层放了温着的鸡汤面与银耳莲子羹。 因着偌大的帐殿之内只有夫妻二人,康熙便也不讲究那许多的规矩,净了手,便拿了筷子吃了起来。 若幽托着腮看着康熙不失优雅却是风卷残云般吃掉了简单的饭食,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地看了若幽一眼。 若幽失笑,“万岁爷若是喜欢,不妨午膳到臣妾哪里吃便是。” 康熙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若幽:………其实我就是让一下,客气客气罢了。 美美的饱餐了一顿,康熙不待若幽问询,便自己叹了气,“幽儿,表妹她………不大好了。” 若幽愣了一下神。 这幅样子落在康熙的眼中便是不可置信。 康熙握了若幽的手,“朕得到消息,贵妃………病重了。” 若幽眨眨眼,“虽说这些年贵妃的身子一直都不大好,可这一回………” 康熙叹了气,带了些许沉重道,“幽儿,朕打算后日便启程回京。” 若幽回握住康熙的手,“好,臣妾这边去做安排。” 康熙定定看着若幽,神情温柔缱绻,“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幽儿,有你在朕的身边,朕很欢喜。” 若幽温柔笑道,“妾身亦然。” 康熙让梁九功送了若幽回去,自己则是到了太后的帐殿。 算上太后,三代皇后都经营在了大清的后宫,自然紫禁城之中的消息,也是瞒不过太后的,见了康熙,太后便猜到了康熙的来意,对于后日回鸾也没什么意见,到底是打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这份感情自然是旁人比不了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皇额娘,朕打算晋一晋瑾嫔的位份。”说完了明懿贵妃与回鸾一事,康熙又抛出了一则大消息。 太后皱了皱眉头,半响,方才道,“罢了,到底是佟佳氏嫡出的格格,前几日又被刺客刺伤、如今还有了身孕,给一个妃位倒也不算是过分。” “不过,”太后抬眼看了康熙,“瑾嫔的晋封绝不能让贵妃伤了心,一门双妃的荣耀,还不是现在的小佟佳氏能够担得起的。” 康熙微微颔首,“皇额娘放心,儿子明白的。不论是为着什么,后宫之中都只会有一个佟佳氏的妃位娘娘的。” 得了康熙的保证,太后点点头,“皇帝心中有数便好。” “皇额娘,朕还有一事要和皇额娘商量。”康熙见太后摆出了倾听的神态,认真道,“皇额娘,朕,打算册立新后。” 太后平静的神情有了龟裂,“册封皇后?” 康熙点点头,“朕打算册封皇贵妃为皇后,新年初一,朕要携新后共同祭拜祖宗太庙。” 沉默了半响,太后沉声道,“皇帝已经想好了?册立皇后可不是册立妃嫔。” “是,自那日猎场归来,朕便已经下定决心册立幽儿为皇后,皇贵妃虽也尊贵,可是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太后神色复杂地看了康熙许久,“但愿今日皇帝的决定,来日不会后悔。” 若是无太子的存在,太后大概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有了太子,这个多年得了皇帝疼惜的嫡子,太后很是担心若幽母子的将来,继母难当,继后更是不易。 康熙斩钉截铁道,“断然不会!”遂又放柔了语气,“皇额娘,朕与幽儿两心相知,朕心悦于她。册立幽儿为后,也是儿子思来想去,能够在儿子百年之后给予幽儿最大的庇护。” 他长了若幽十几岁,即便整日里被人山呼“万岁”,却也是知晓自己定然是不可能真的活上个千岁、万岁爷,人间七十古来稀,能得七十的寿数已是极为难得。 更何况,自打过了四十,这几年,他已经开始渐渐地感觉自己的体力、精力有所下降,很难说他能够坚持到哪一天,若是一旦太子胤礽上位,胤礽一向不大看得上若幽母子,那么他疼爱的幼子幼女以及他心悦的女子,会面临什么样的的境况,作为掌控了大清几十载的铁血帝王,他康熙再是清楚不过。 他要给他心爱的女子、他们的孩子留一条出路,封后,让若幽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太后看着康熙在提及若幽之时眼中闪动着的点点星光,不由地想到了几十年之前,有一个青年在提到一个女子的时候也会双眼亮晶晶的宛若那漫天的星子一般,可惜,天妒红颜,那女子早早儿地便去了,留了青年却是没过几年也去了。 太后闭了闭眼,看着一脸柔情的康熙,只愿这两个孩子即便不能够恩爱共白首,也能够互不相负才好。 “你能得了知心之人,皇额娘自是为你高兴的,想来你皇祖母在天有灵,定也是极为欣喜的。”太后抽了帕子,试了试眼角,“如此,皇额娘对你皇祖母、你皇阿玛也能有个交代了。” 康熙知道自己的嫡母对自己极是疼爱,太后所言皆出肺腑,心下亦很是感动。 好半响,太后方才平复了心境,慈爱地看了康熙,“你既然选定了携手之人,便好好儿地与若幽丫头走下去,那孩子是个好孩子。” 康熙面上带笑,认真地点了点头,“既然儿子打算册立幽儿为皇后,那边要再为幽儿选一个合适的封号才是。” 依着规矩,皇后是该有双字封号的。 “皇帝心中如何想?”太后凝了眸子看向康熙。 “朕本想用‘贤’字作为封号,又觉着‘贤’字不好。”康熙看了太后一眼,毕竟当年的董鄂妃甫一入宫便获封“贤妃”的,“皇额娘以为‘淑’字如何?” “淑”字倒是比之“贤”字更上一层,都是对女子的赞赏,自然是极好的封号。 “淑者,温仁咸仰、虑善从宜,‘温淑’很好的封号。然,这一次你在猎场遇袭,皇贵妃悍勇救驾,你二人生死相依、共度险关,如此,这‘淑’字反倒有些不恰当,”太后沉吟片刻,“‘元’字何如?‘元者,始也,善之长也’,皇贵妃的举动也算是这后宫女子的头一份了,与此字倒是很相合。” 康熙缓缓转动着拇指之上的白玉扳指,“元者,宣慈惠初、善行仁德,与幽儿倒是极相称的。” 太后却是又摇了摇头,“这‘元’也不好,仁孝皇后是你的元后,如今皇贵妃为继后,若是用了‘元’字………只怕是会引来非议,还是‘淑’字好。” 康熙却是面上带了笑,“皇额娘,您可真真儿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呐!依着朕看,这‘元’字就很好,幽儿是朕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挚爱,自然当得上这‘元’字,也只有这‘元’字才是最称幽儿的,朕也要让所有都明白,幽儿这个继后在朕心中的地位并不比仁孝皇后这个元后差。” 太后微微垂眸,“到底是皇帝册立新后,此事皇帝做主便是。” “既然皇帝定下了封号,那么皇帝打算何时举行册封大典?”太后状似不经意问道。 康熙喝了口茶,带了几分激动与迫切道,“朕想着年前便册封了幽儿,如此,幽儿便会以全新的身份迎接新年,皇额娘以为如何?” 太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年前?算算也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可否有些太着急了?”她也是继后,自然是知晓这册立继后比之册封元后也并不会差了太多的,一个月的时间只怕是连礼服都赶制不及,“不过,继后本就比不得元后,虽说时间上紧了一些,赶一赶,礼制上不出错也就是了。” 闻言,康熙的激情却是消减了一些,一脑子的狂热之情退却,人也变得冷静了不少。 第二百七十章 是呀,康熙暗暗思付,听闻了表妹之事,他便只顾着想要一心让幽儿成为了自己的皇后,却是忽略了封后那繁复的礼制规矩。 即便是拖到年底也不过就是两个月的时间,不说旁的,便是连幽儿册封大典上的礼服都是赶制不出来的,难不成要穿着皇贵妃的礼服?那怎么成? 康熙沉默了许久,方才抬了头,深吸了一口气,“是儿子心急了,年前宣读了圣旨,幽儿也算是有了名分,一样是朕的皇后、大清的国母,至于册封大典,便定在来年的春天吧,春暖花开之时。” 太后可无可不无地点点头,态度到很是明显,你这个当皇帝的娶媳妇,自己决定便好,哀家可是不管。 见太后面露疲色,康熙与太后一同用过了晚膳,便离开了。 夜间,康熙便下了密旨,着内务府及礼部开始操办封后事宜,一切礼仪规制均按照迎娶元后的来。 用漆封的小木桶装好,康熙遣了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 到了来年的春天,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半年的时间,当年与赫舍里氏大婚可是足足准备了近一年的时间呢,即便是有了旧例可循,早些开始也是好的,他可不想委屈了他心悦、要携手后半生的女子。 十月初五,圣驾回鸾。 十月二十八,大部队回到了京城,太子带着在京三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在京城十里之外迎驾。 回了紫禁城,翌日,康熙便去了明懿贵妃的承乾宫,一直待到了日头偏西,康熙方才打承乾宫出来,只是心情却很是沉重。 第三日,若幽也去探望了明懿贵妃,留下了一大堆的赏赐。 回了永寿宫,若幽便唤来了素颜,让素颜尽快出宫回钮钴禄府待嫁。 大家都是聪明人,若幽此举,素颜便明了了,明懿贵妃只怕是真的不行了。 素颜要走,若幽便提了二等宫女之中的画眉上来改名为素眉,素颜回府待嫁后,接替了素颜为永寿宫的大宫女。 十一月初二,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难产了两日,可算是诞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大阿哥胤禔盼了多年的嫡子可算是盼到了,只是,为了生下这金贵的嫡子,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虽然救了回来,但是身子却是伤了根本。 惠妃得了嫡孙自然是高兴地不得了,若不是还有几分理智、忌惮着佟佳氏与康熙的那斩不断理还乱的羁绊,只怕是都要放了鞭炮庆祝一下了,这可是孙辈的第一个嫡孙呐!与太子争了这么多年,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对于第一个嫡孙,康熙也很是高兴,赏赐了一大堆的东西道直郡王府,并直接允了大阿哥胤禔奏请册立世子的折子,并亲自为这小嫡孙取名弘昱。 直郡王府、延禧宫是高兴了,收到消息的太子却是高兴不起来,虽然大阿哥胤禔这么多年不过才有了一个儿子,而他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但是他的儿子其中两个是侧福晋李佳氏所出、一个不过是提成了格格的侍妾所出,都是庶出,如何能够比得过嫡子尊贵! 招了索额图好一通诉苦与密谋之后,冷静下来的太子也只得回了毓庆宫,发了狠似的与太子嫡福晋瓜尔佳氏努力生嫡子了。 离宫数月,才处理完了累积的宫务,悠闲了不到半日,就见素眉脚下生风地进了后园的小庭院之中。 素眉对着若幽行了一礼,恭声道,“主子,明懿贵妃娘娘派人递了话,说,想见您一面。” 若幽沉默了一瞬,理理衣襟,带了赤金镂空镶小米珠点翠牡丹纹护甲的左手搭在素眉的手背上,“走吧,去瞧瞧明懿贵妃有何遗言想要对本宫言说。” “皇贵妃娘娘来了。”明懿贵妃靠在床头,定定看着一身玫瑰紫绣金边牡丹纹旗装的若幽,半响,方才虚弱地对着若幽淡淡一笑,“这么多年了,皇贵妃娘娘还是一如当年初见之时那般惊艳耀眼呢。” 若幽目光一凝,随即淡笑道,“岁月催人老,终究是不比当年了。便是容颜依旧,这心,也沧桑了。” 明懿贵妃痴痴一笑,“是啊,时移世易,人未变,心却变了呢。” 深吸一口气,明懿贵妃收起了感伤,正了脸色道,“今儿个请了皇贵妃娘娘来,是臣妾自感已经时日无多了,有些话若是再不与皇贵妃言说,只怕是便没有机会了。” 若幽微皱了眉,“你…………” “太医虽不肯言明,但是病了这么些年,臣妾自己的身子自己还是知道的,左不过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明懿贵妃面上带了放松却也隐隐有着些许不甘,“这些年,臣妾一直熬着,到了如今也是该油尽灯枯之时了,若是,能够再给我几年,咳咳…………” 明懿贵妃一阵猛咳,若幽蹙了眉,将矮桌上的温水递给了明懿贵妃。 “多谢娘娘。”喝了水,明懿贵妃也舒坦了一些。 “我一旦病逝,便在无人能阻了嘎鲁玳。”明懿贵妃直直看进若幽的眼中,“皇贵妃,你现在与万岁爷感情甚笃、情意绵绵,只是这世间之事最难琢磨的便是人心,特别是帝王之爱、帝王之心。你能够保证你与万岁爷便能够永远两心相知、不会产生分歧吗?” 见若幽沉默,明懿贵妃缓缓道,“既是如此,一旦你与万岁爷有了那一点点的空隙,佟佳·嘎鲁玳便会趁虚而入,进而想尽一切办法将你取而代之。皇贵妃,不是我想要咒你,而是佟佳·嘎鲁玳那样的人,便是只要能够有一丝的空隙,也是要钻上一钻的人。” 若幽亦是认真地与明懿贵妃对视,良久,方才轻笑出声,“早在十几年之前,本宫便知晓帝王之爱不可尽信。” 明懿贵妃一愣,随即苦笑,“难得在这样的时候,你还能保持着这份冷静,我败得不冤。” 若幽眼中带了幽深,“若是真的有那样的一日,那便…………”若幽用了极轻的声音,“也不必再留情面了,尽皆都倾覆了吧!” 第二百七十一章 若幽的最后一句,明懿贵妃并未听得清楚,却是也并不在意,她只是不想要看到佟佳·嘎鲁玳踩着她一路爬上巅峰,她佟佳·嘎鲁玳不配! “皇贵妃,能否给我一副让人体弱无法有孕的药?”明懿贵妃恳求道。 “你怎知本宫有,且一定会给你?”若幽无甚表情地扫了明懿贵妃一眼。 “我相信皇贵妃娘娘您的能力。”明懿贵妃眼中带了狠劲儿,“佟佳·嘎鲁玳害死了我的康瑞,害我在这病榻之上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总也要付出点儿什么才是,不然,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便这样去了呐!” 一连说了这么多话,明懿贵妃有些气喘,又喝了几口水,缓了缓,明懿贵妃又道,“当然,臣妾也不会白白要了皇贵妃娘娘的东西,作为回报,臣妾手中剩下的全部势力尽皆归皇贵妃娘娘使唤,另外臣妾还将奉上一份足以搬倒佟佳氏一族的一个秘密。” 若幽想了想,“本宫还要知道当年本宫姐姐究竟是怎么被你们联合算计了。” 明懿贵妃灿烂一笑,“如皇贵妃娘娘所愿。” 走出承乾宫,明媚的阳光让若幽不禁眯了眯眼,不论承乾宫内的气息有多么的腐朽,这外界温暖的阳光都会驱散阴霾。 若幽并未乘了凤辇回了永寿宫,而是扶着素眉的手,慢慢地走过长长的甬道,顺着古朴宽阔的墙砖,若幽站到了整个后宫最高的城楼之上,大半的紫禁城宫宇就在脚下。 若幽站在居中的垛墙之后,俯视着诺大的紫禁城,淡淡道,“素眉,你瞧,这紫禁城之中来来回回的人,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是这金瓦红墙的却是依然耸立在哪里。” 素眉笑着,“就如同这后宫年轻貌美有的圣宠的女子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是只有娘娘您始终占据了皇上的心中极为重要的一处,是这偌大后宫的女主人,也是唯一一个有资格站在皇上身边、与皇上并立之人。” 若幽凝视着最前方巍峨的大殿,唇畔带了冷笑,“这世间哪有什么是能够长长久久的,永无变化之事。” “娘娘,您又何必将贵妃娘娘的话放在心上呢。”素眉带了劝慰。 “贵妃的话不足以影响到本宫,却也是再一次给本宫提了醒。素眉啊,你或许是想象不到的,本宫刚进宫之时,与明懿贵妃是有多么的水火不容,那个时候,若是可以立下生死状,来上一场死生不计的较量,本宫一定会与明懿贵妃来上一场,亲手送她一程的。”若幽说着扭头看了素眉一眼。 素眉惊讶,挠挠头,“娘娘,奴婢只觉着您沉稳冷静、谋而后定,却也未曾想,您竟也有如此………不冷静的时候。” 若幽点点素眉的额头,“你这性子,真真儿是像了你师父(素颜)不少。” 素眉吐吐舌头。 若幽扭回了头,继续徐徐道,“如今,本宫也还是亲自送了贵妃一程,只是,本宫倒是从未想过,会与曾经的生死大敌,如此和平地布下以后的数步棋,真真儿是世事难料。” “明懿贵妃娘娘说到底也是被家族所拖累,奴婢觉着,贵妃娘娘其实并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大恶人。”素眉看着若幽的脸色,带了几分小心,“娘娘的坚持并未改变。” “或许吧!曾经,本宫也只是想要给姐姐报仇、给钮钴禄氏一个护佑。这十几年过去了,即便本宫的初心始终未变,但是很多的东西,却也不再是如同最初那般纯粹与简单了。”若幽眼中情绪翻滚,好半响,眼中逐渐恢复了清明,“现在、未来,本宫不求万世长存,但求一世巅峰,即便…………高处不胜寒!” ———————————————————— “娘娘,皇贵妃娘娘身边的素心姑娘来了。”彩儿对着正准备小憩的明懿贵妃道。 明懿贵妃压住心中的喜悦,“可是有什么事儿?快请进来。” “奴婢参见明懿贵妃娘娘。”素心行礼。 明懿贵妃微微抬了抬手,“素心姑姑不必多礼,可是皇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皇贵妃娘娘见明懿贵妃娘娘身子不适,特意寻了一根百年的长白山老参赠与贵妃娘娘。”素心上前几步,将手中的锦盒递给明懿贵妃,却是在明懿贵妃接锦盒的瞬间将一个小小的纸包一同放进了明懿贵妃的手中。 明懿贵妃将锦盒放到床上,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支上好的老参。 握紧手中的纸包,明懿贵妃笑容满满地对素心道,“劳烦素心姑姑回禀皇贵妃娘娘,臣妾万分喜欢的赠礼。” 素心应了是,又行了一礼,方才告退。 景仁宫。 刚刚午睡醒来,便听得了永寿宫的皇贵妃娘娘赏赐了承乾宫的明懿贵妃娘娘一支老参,瑾嫔笑着拢拢垂下的红玛瑙流苏珠串,“走,咱们也无承乾宫瞧瞧本宫的好姐姐去。” 明懿贵妃听得瑾嫔来访时,不禁冷笑出声,“彩儿,备下吧,既然本宫的好妹妹巴巴儿地来瞧本宫,本宫总不能让她失望了才是。” 彩儿看着明懿贵妃,“娘娘,您真的想好了?” 明懿贵妃看着彩儿坚定道,“物尽其用才好,你注意些,就用一半吧,万一不成,便按照原计划来。” 彩儿点点头,下去准备了。 瑾嫔在明懿贵妃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彩儿给明懿贵妃和瑾嫔斟了水,便带着一殿的宫人退下了,见此情景,瑾嫔便也挥退了一道进来的映画。 瑾嫔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喝了两口盏中温热的茶水,“上好的庐山云雾,不错,没想到姐姐如今病成了这个样子,内务府的人竟还如此上心。” 明懿贵妃靠在大迎枕上,神色冷淡道,“你来做什么?” “做什么?”瑾嫔放下茶盏,抬眸看了明懿贵妃,娇笑道,“自然是来探望探望姐姐你的呀。” “如今,本宫的人,你也见到了。瑾嫔,你回去吧,本宫累了。”明懿贵妃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第二百七十二章 瑾嫔却是咯咯笑道,“姐姐怎的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好歹咱们也是嫡亲的姐妹一场不是?” “你还知道本宫是你的嫡亲姐姐?”明懿贵妃蓦地抬眼,眼中的寒光如利剑一般射向瑾嫔。 “哎呀呀,姐姐做什么这么生气!动怒可是无异于姐姐玉体安康呢。”瑾嫔掩了唇轻笑,“若是姐姐立时便交代在了这里,只怕是妹妹我还要好好儿地向万岁爷解释一番呢!所以,我亲爱的姐姐,息怒,息怒呀。” 明懿贵妃冷笑一声,“只怕是你巴不得本宫立时便去了,好给你腾位置、铺路吧。” 瑾嫔掩了唇,带了几分惊讶,“妹妹还以为姐姐一早便知晓了呢!打从妹妹进宫,不,应该说是参选秀女的那一刻开始,姐姐便该知道,姐姐你已然是佟佳氏一族的弃子了。” “没有价值的人便该早早儿地认清现实才是,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我的好姐姐,你也该知足了!” 明懿贵妃看了瑾嫔半响,“佟佳氏能够舍弃了本宫这个与万岁爷羁绊最深的贵妃,送了你进宫来博宠,焉知那一日不会弃了你这个还没有到了本宫这高度、亦无如本宫一般与万岁爷有着青梅竹马情分又年老色衰的女子,另选了花儿一般的好颜色送进宫来呢?” 瑾嫔猛地抬头看向了明懿贵妃,“你!……………” 明懿贵妃唇畔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怎么,佟佳氏一族,啊,不对,应该说是阿玛的冷血,妹妹不会没有领教过吧,啧啧,这么多年了,妹妹你竟然还抱着幻想不成?” 好半响,瑾嫔方才平静下来,“以后本宫如何,那是本宫自己的事情,总归姐姐您………是看不到了呢!” 顺了顺鬓边垂下的珍珠流苏,瑾嫔扬了脸,“话说回来,当年姐姐可是握了一手的好牌,如今竟然落到了这步田地,真真儿是………哎呀,妹妹是该说敬服呢?还是该说一声愚不可及呢?” 明懿贵妃嗤笑,“本宫再如何,也是大清唯一的贵妃,在贵妃之位上十数年屹立不倒。可是不敢与佟佳二格格媲美,被当做外室养在府里,好容易凭借着七月的身孕进了宫,却也是只得没名没分的偏居一隅,生下了阿哥也不能够养在身边,佟佳?嘎鲁玳,这样的本事,本宫为之汗颜!” 原本是来看笑话的瑾嫔,竟是头一次发现:人前高冷端庄的大佟佳氏竟然有如此好的口才,牙尖嘴利都不足以形容大佟佳氏的舌灿如莲,这简直,便是每一句话都是再往人的心里面扎刀子! 看着被怼的说不出来话、面色铁青的瑾嫔,明懿贵妃心中便是一阵畅快,想要来刺她,心里便要做好承受她怒火的准备,人之将死,她又有什么可在乎的。 瑾嫔端起描金海棠图样的甜白釉茶盏,喝猛了几口茶盏中的茶水,皮笑肉不笑道,“姐姐还真真儿是无情呢,妹妹我进宫这么多年,姐姐也从未帮衬一下,如今便是连面子上的功夫也是不愿做呢。” 抬眼看了明懿贵妃一眼,“人死如灯灭,不论姐姐再如何能耐,终究是不可能登上那个位置了。” 明懿贵妃不屑地看了瑾嫔一眼,本宫不行,你便行了么? 瑾嫔轻轻抚着自己已经隆起的腹部,“我与姐姐最大的不同便是我有儿子,如今腹中还有一个,这后宫之中什么都比不过来一个儿子更有力的。我,佟佳·嘎鲁玳,终究是属于哪个位置的。” 儿子与后位,无疑是明懿贵妃这一生唯二的两个遗憾了,即便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亦如是。 不咸不淡地刺激了一下明懿贵妃之后,瑾嫔说出了此行来的目的,“姐姐,妹妹今儿个来是想与姐姐做一笔交易。” 明懿贵妃挑眉,她可不认为事到如今她与瑾嫔还能有什么交易可谈。 喝了一口茶盏中的温水后,明懿贵妃淡淡道,“洗耳恭听。” 瑾嫔带了几分志在必得,“妹妹希望姐姐能够在万岁爷面前给妹妹我求个恩典,想来这一点小小的要求,万岁爷是不会拒绝的。作为回报,妹妹可以告诉姐姐………康瑞公主夭亡的…………真相。” 明懿贵妃双眸如淬了冰一般,直直射向了瑾嫔,整个人的气势也变得凌厉起来,“你说…………什么?” 瑾嫔轻笑,“我那可怜的小外甥女虽然身子差了些,可是………妹妹我意外知道了些消息,我的小外甥女是被人……………怎么,姐姐不想知道凶手是谁吗?” 明懿贵妃双手紧紧抓了身上盖着的百福锦被,佟佳·嘎鲁玳,她,她怎么敢! 打从若幽与明懿贵妃说了小公主死因有蹊跷后,明懿贵妃便动用了一切的手段和力量去查,查来查去,验证了若幽的话是对的。 明懿贵妃整个人因为激动儿不停的发抖,愤怒地看着瑾嫔。 瑾嫔则是将明懿贵妃的这一系列反应都看作了是:突闻爱女暴毙缘由的不可置信与随之而来的愤怒,嗯,完全可以理解的。 明懿贵妃极力忍耐之下,足足过了一刻钟,方才冷静下来,轻咳了几声,身子靠在了床头的大迎枕上,神色之中却是带了几许疲惫,“是谁?” 瑾嫔露出一个带了几分得意的笑,好似一早便知道明懿贵妃会妥协,“温皇贵妃钮钴禄氏、宜妃郭络罗氏。” 明懿贵妃淡淡看了瑾嫔一眼,“瑾嫔以为本宫是傻子吗?” 瑾嫔笑着道,“正因为康瑞公主只是个公主,姐姐才会这样想,可是,姐姐呀,没了你,凭借着生了两个皇子的宜妃才有希望坐上这贵妃之位呐,宜妃成为了贵妃,这后宫可不就是她温皇贵妃钮钴禄氏一手遮天了么。” 这一刻,明懿贵妃不得不承认,佟佳?嘎鲁玳能够走到今日甚至是得了康熙的喜爱,这份面不改色便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以及那比之城墙都厚的脸皮子,都非她所能及的,或许,这满后宫绑在一起,也是难以找出来一个能够与她佟佳·嘎鲁玳相媲美的女人。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佟佳? 嘎鲁玳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出身勋贵大族的高门贵女,到更像是一个市井泼辣户出身的。 明懿贵妃闭了闭眼,“本宫知晓了,你回去吧。” 瑾嫔闻言却是不紧不慢地端了手旁放置的茶盏,喝干了茶盏中的茶水,抽了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唇角,方才自椅子上起身,“那妹妹便等着姐姐的好消息了,届时,妹妹也会将手中的那些个证据交给姐姐。” 明懿贵妃点点头,“慢走,不送。” 瑾嫔带着心满意足的笑,离开了承乾宫。 瑾嫔轻快的脚步带起了一阵微风,拔步床周围的烛火被这微风吹的晃动不止,明懿贵妃看着瑾嫔的背影,眼中的光亦是如同这烛火一般明明灭灭。 彩儿候在大殿之外,见瑾嫔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昂着头、心情大好地离开,便赶忙进了内殿,小心翼翼地看了床上气息有些不稳、面色苍白的女子,轻声唤道,“娘娘,您可还好?。” 这姐妹两个一向不和,瑾嫔的嘴巴又毒辣的很,可别给自家娘娘这本就破败的身子再添上一把火。 明懿贵妃轻轻摇摇头,看了一眼瑾嫔用过的杯子,淡声道,“处理了吧。” 彩儿点点头。 待彩儿处理了瑾嫔来过承乾宫的一切痕迹再次回到内殿时,明懿贵妃静静躺靠在大迎枕上,好似已经熟睡。 彩儿看了明懿贵妃片刻,正待上前扶着明懿贵妃躺平时,明懿贵妃睁了眼,“明儿个一早去乾清宫通禀一声,晚上,本宫请万岁爷前来承乾宫叙话。” 彩儿应了是,“娘娘可要进些吃食?” 明懿贵妃微微颔首,“总要存些力气做了这最后的事儿。” 夜间,明懿贵妃躺在床上,看着彩儿放下床幔,“给皇贵妃传个话儿,就说瑾嫔打算利用康瑞之死拉她和宜妃下水。” 彩儿持着床幔的手炖了一瞬,垂了眸子,“是,娘娘。” 翌日傍晚,承乾宫。 明懿贵妃焚香沐浴之后,推拒了彩儿捧来的、曾经她与康熙花前月下之时康熙亲命最好的工匠为她赶制的花好月圆的旗装,“去将本宫册封贵妃之时的朝服拿过来。” 明懿贵妃穿了贵妃朝服,倒是没有带朝冠,反而带了鸾凤朝阳金累丝镶红宝石南珠凤钿,耳上带了同款的东珠流苏耳环,描了远山眉、画了点绛唇、打了淡色的腮红。 一番装扮下来,整个人倒是精神了不少,远远看去竟是不像一个油尽灯枯之人。 康熙踏入承乾宫之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见了康熙,明懿贵妃仍是坐在原味未曾动作,只是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表哥,你来了。” 康熙有一瞬间的恍惚,好似看到了那个绝代风华的女子带着几分慵懒、如同平常人家的妻子等待晚归的夫君。 轻咳一声,康熙行至桌前坐下,看着盛装的明懿贵妃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你身子不好,怎的起来了?” 明懿贵妃仍保持着那温婉的笑,“总要精精神神地见表哥才好。” 指了指桌上精致的吃食,明懿贵妃看着康熙柔声道,“表哥尝尝看,可还是当年的味道。” 康熙深深看了明懿贵妃一眼,拿起了桌上放置的银箸。 明懿贵妃有些吃力地为康熙与自己斟了酒,“这是臣妾窖藏了二十年的桃花酿,今儿个还是头一次启封,万岁爷尝尝看。” 康熙端起酒盏轻抿了一口,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窖藏了二十年的桃花酿却是口感极佳,“醇馥幽郁、回味绵长,好酒。” 明懿贵妃难得带了几分傲然之色。 用了膳食、喝了二十年的桃花酿,明懿贵妃的气色看起比之之前还有好上一分。 “许久都未曾与表哥这样同桌共食,这么多年,表哥的喜好也是有了变化呢。”明懿贵妃带着些许感慨,“不过,那些个以前的老毛病倒是一点都没变。” 康熙挑了眉,“哦?” 明懿贵妃却是并不打算说与康熙听,康熙看着小钮钴禄氏的眼中有情,这一点只怕是康熙自己也未曾察觉吧,小钮钴禄氏,温皇贵妃到底是走进了这大清天子的心中。 “表哥即便是政务繁忙也是要注意身子的,午膳、晚膳,可莫要忘了进;冬日里,少喝些绿茶,多喝些暖身子的………”明懿贵妃絮絮,竟是有了一种在向康熙交代后事的感觉。 康熙握了明懿贵妃的手,明懿贵妃因着久病,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曾经的纤纤玉手如今已是干枯瘦弱,毫无美感可言。 “柔儿,你…………”康熙叹息,“你何必如此,朕…………” 明懿贵妃没什么力道地回握了康熙的手,“表哥,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这一次,我真的熬不住了,几十年了,大概也就是这几日了。” 明懿贵妃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一番话,让康熙的心中很不是滋味,想当年,出身母族佟佳氏的嫡格格、他的嫡亲表妹是何等的傲气,怎的会被蹉跎成了看破生死红尘的清冷性子。 看着面前心如止水、即便是浓妆都无法掩饰苍白虚弱的女子,康熙忍不住再次叹气,“这些年,委屈你了。” 明懿贵妃如扇般的睫毛颤了颤,“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比起绝大多数的人,我已经是极幸运的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这辈子,够了。” 轻咳了几声,明懿贵妃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咙,徐徐道,“只是终究没能为表哥留下一儿半女。” 康熙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若不是………” 明懿贵妃止住了康熙要说出口的话,美目满是柔情地望着康熙,“另有一憾事,便是不能成为陪伴在表哥身边的唯一。” 康熙有些受不住明懿贵妃那温柔的目光,颇有些不自在地低了头,沉默半响,“柔儿……………朕,是朕对不住你,负了当年的誓言。” 情窦初开的青梅竹马在桃花树下,俊朗的青年对着温婉的少女温柔笑着,“柔儿,你等我,待时机成熟,我爱新觉罗?玄烨定立你做我的皇后。” 第二百七十四章 明懿贵妃看着明显有些心虚的康熙,只想着放声大笑,是她傻呀,情窦初开的年纪信了年轻帝王那美好的感情与情话,在这幽暗的深宫之中,付出了她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年华、她的梦想与希望还有她的孩子。 那些年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 明懿贵妃仍是柔柔地看着康熙,“我不怪表哥,表哥到底是天子,总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不得已,给不了她一个孩子;不得已,让一个个年轻貌美的人踩在了她的头上;不得已,在太皇太后的一次次威压之下,冷待她、让她听话,呵,帝王之爱,何其凉薄! 康熙心下感动,抬了头,“柔儿…………” “到了如今,我只有一件事,想要央了表哥,”明懿贵妃深吸了口气,“表哥,柔儿不求做你身边的唯一,也不奢求那至高无上的凤位,只想着求一求表哥,就让我做表哥…………唯一的贵妃吧!” 康熙涩声道,“唯一的………贵妃?” “是啊,如今,我也只有这一个愿望了,”明懿贵妃认真看着康熙,“只此一个啊!表哥,很难吗?” 康熙微微蹙眉,微微低了头,快速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沉默良久之后,康熙方才看了明懿贵妃,沉了声道,“好,朕答应你。”成为朕唯一的双字封号…………皇贵妃。 不过一刻钟,康熙便下了决定,追封明懿贵妃为明懿皇贵妃,以前没有双字封号的皇贵妃,以后也不会有双字封号的皇贵妃,这………是他唯一可以应承的,且不会再一次食言的。 明懿贵妃弯了弯唇角,“表哥,谢谢你。只是,对不起。” 拉了康熙的手,明懿贵妃带了惋惜,“终究是不能陪着表哥一起走下去了,表哥,以后定要好好儿地保重自己。” 康熙眸色沉沉,“………好。” 康熙等着明懿贵妃说出为佟佳氏一族求恩典的话,却是始终都未曾听到明懿贵妃言语。 在康熙要踏出殿门之时,明懿贵妃轻唤了一声,“表哥,万岁爷,佟佳氏一族的荣耀已经足够了,还请万岁爷莫要再给佟佳氏更多的希望与荣耀了…………” 康熙的脚步一顿,带着惊讶回头望向明懿贵妃。 昏黄灯下的女子身上带着淡淡的光晕,温温柔柔地对着他一笑,“万岁爷,‘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数也。’,适可而止,给佟佳氏留上一分,也算是全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了。” 康熙抿了抿唇,“朕的母家该是荣耀的,佟佳氏一族如此,表妹,柔儿,你………亦如是!” 明懿贵妃面上的笑淡了,一整晚眼中那灿若星火的光,在这一刻熄灭了。 康熙又深深地看了明懿贵妃一眼,好似要将明懿贵妃刻进心里一般。 那一眼不过一瞬,却也好似一生。 看着康熙离去的背影,明懿贵妃慢慢靠在椅子上,低低地笑了起来,只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明懿贵妃捂了唇,一丝丝的猩红一点点地自那苍白的葇荑之中透出来。 “娘娘!”彩儿慌忙上前给明懿贵妃顺气。 明懿贵妃笑着拿开了手,用了帕子,认认真真、细细致致擦净了手,若不是唇畔仍残留着那刺目的红,只怕是难以看出之前那个咳出了血的是她。 扔了帕子,明懿贵妃喟然长叹,“佟佳氏,真的保不住了呀!” 彩儿给明懿贵妃斟了水,“娘娘怎的会这般想?佟佳氏是皇上的母家,总会照拂一些的。更何况,娘娘不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管府里的事儿了吗?” 明懿贵妃苦笑,“虽说自打伯父逝世,我便已经彻底寒了心、也发了誓不再理会那一家子的死活,只是,彩儿,到底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呀,即便是没了那份羁绊与感情,但始终,我也是不想佟佳氏落得个家破人亡甚至是灭族的地步的呐。” 彩儿带了几分疑惑地看着明懿贵妃,不论如何,佟佳氏也不至到了那般地步呀! 匀了匀气,明懿贵妃声音弱了些,似笑非笑地看了彩儿一眼,凉凉道,“你以为这后宫的争斗便仅止于后宫吗?天真!” “瑾嫔那个蠢货一再挑衅皇贵妃,你以为皇贵妃为何不直接出手对付瑾嫔?” “那是因为皇贵妃在放长线钓大鱼!” “皇贵妃是在等啊,等着瑾嫔、等着佟佳氏兴风作浪,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或者说瑾嫔、佟佳氏目空一切的时候,便是皇贵妃出手的时候了。” 彩儿扶着明懿贵妃自椅子上站起来,“既然皇贵妃与佟佳氏势成水火,那为何” “为何,却是对本宫多有照顾?”明懿贵妃依靠在彩儿身上,慢慢向着内殿走去,“因为十几年前,我曾经无意之中救过昭皇贵妃一次呀!皇贵妃没有对付我,也是因为昭皇贵妃的病逝从始至终都与我无关,但却是与佟佳氏有着扯不清的干系。” 彩儿扶着明懿贵妃的手抖了一下,带了不可置信,“皇贵妃娘娘是要为故去的昭皇贵妃娘娘报仇?” “是啊,皇贵妃高明呀!光明正大的阳谋,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明懿贵妃叹息,“若是佟佳氏一族懂得急流勇退,皇贵妃抓不到那样足以抄家灭族的大把柄,凭借着万岁爷的情分,佟佳氏至多是折损一些人手、钱财,却是能够得以保全的;可惜,不论是瑾嫔、还是佟佳氏都想着要再出一个皇后、一个皇帝,继续做新帝的母家,延续‘佟半朝’的辉煌与荣耀,更可怕的是,万岁爷也并没有想过要遏止佟佳氏,呵呵,如此的佟佳氏,简直是自取灭亡!站得越高,跌落神坛之时,摔得便越惨呐!” 彩儿默然良久,“如此,也只能说是佟佳氏一族的命数如此了。” 明懿贵妃行进的步子顿了一顿,少顷,带了几分释然的叹息,“是啊,命该如此,怨不得旁人” 第二百七十五章 康熙三十五年十一月十一,明懿贵妃佟佳氏于承乾宫病逝。 十一月十三,康熙帝下旨追封明懿贵妃为明懿皇贵妃,丧仪规制高皇贵妃半格举行;明懿皇贵妃之父,国舅佟国维加封一等承恩公,袭三世;弟庆复为承恩公世子加封一等子爵。 明懿皇贵妃治丧期间,康熙帝辍朝七日,以表自己对于表妹、对于皇贵妃逝世的哀思。 移送明懿皇贵妃梓宫的那一日,在京三品以上的文武百官、皇室宗亲,尽皆来为明懿皇贵妃送行。 人群之中的瑾嫔冷眼看着做工华美的明懿皇贵妃棺椁,又看了一眼最前方主持丧仪的温皇贵妃,心下冷嗤一声,愚蠢的东西,竟是连这一点余热都没有发挥了。 明懿贵妃病逝前邀康熙前往承乾宫之事,并非密事,一直到明懿贵妃病逝也没见康熙发落了温皇贵妃,加之康熙又将明懿皇贵妃的丧仪交由温皇贵妃主持,瑾嫔便知晓明懿皇贵妃失败了。 而最最可气的是,康熙竟然什么安抚的东西都没有派了人往景仁宫送,倒是佟佳承恩公府得了不少的赏赐,不仅仅是东西还有加官进爵的恩典,这是什么意思? 瑾嫔心中如同明镜似的,明懿皇贵妃生前根本就是连她一个字都没提,康熙便也就下意识地忽略了她这个已逝明懿皇贵妃的嫡亲妹妹。 真真儿是好样的,死了,都要再给她添上一次堵、恶心她一回! 明懿皇贵妃下葬后,整整一个月,除了三五不时地到承乾宫坐上一坐,康熙都未曾再踏入后宫其他人宫殿一步,自然也未曾找人侍寝。 作为康熙嫡嫡亲的表妹——明懿皇贵妃病逝,后宫的人精们自然也没有谁想着在这个时候去康熙面前刷一波争宠的存在感,故而整个腊月,紫禁城都处在了一种诡异的和谐气氛中,没有争宠、没有献媚、没有阴谋诡计,安安静静中便过了小年。 封笔的前一日,康熙下了旨,除夕宫宴一切从简。 接到圣旨之后,若幽连带着宜妃、荣妃便依着惯例准备起了宫宴,虽说时间急了点,不过,这种时候,中规中矩一点,便也就可以了。 除夕宫宴上,康熙抛下了四道圣旨,分别是赐婚、立妃、封妃、立后。 第一道圣旨,加封四公主恪宪公主为和硕恪宪公主、五公主安宪公主为和硕安宪公主,四公主指婚札萨克多罗郡王鄂齐尔次子乌尔衮,大婚婚期八月二十六;五公主指婚阿巴亥辅国公世子桑吉木拉坦,大婚婚期九月十二。 第二道圣旨,册立太子嫡福晋瓜尔佳氏为太子妃,册封礼于三月十五举行。 第三道圣旨,晋恭妃博尔济吉特氏为恭贵妃、瑾嫔佟佳氏为瑾妃,册封礼定在了三月初十。 第四道圣旨,册立温皇贵妃钮钴禄氏为皇后,封号:温元,立后大典于三月初八举行。 有了第四道圣旨的巨大冲击,即便是册封出身科尔沁部的博尔济吉特氏贵妃甚至是太子妃,亦是未能引起众人的重视。 作为太子胤礽的坚固后盾、赫舍里氏一族的领军人,索额图给了太子胤礽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之后,第一个跳出来,“元后仁孝皇后所出太子殿下尚在,此时册立新后,太子又该如何自处?还请万岁爷三思!” 立后是大事,作为先皇后的母家,他赫舍里氏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太子心急,他赫舍里氏更急! 明珠亦是出列,“立后乃国之大事,请万岁爷三思!” 有一个嫡出的皇太子在前面顶着,就已经够恶心人的了,再来几个嫡子,大阿哥胤禔怎么办?他们纳兰氏一族又该怎么办? 好容易大阿哥在生嫡子一事上胜了太子一筹,还没高兴几天,这又要跑出来三个皇后嫡子,且明年开春,四阿哥定是要指婚的,只怕十阿哥也要指婚,两个能力不俗的嫡子阿哥成婚,这以后还有他们大阿哥的事儿吗? 阿灵阿冷哼一声,“索相与明相,两位大人这是何意?万岁爷圣旨已下,二位大人难不成是要万岁爷朝令夕改?再者,这册立新后,说白了乃是万岁爷要迎娶妻子,既如此,便是万岁爷的家事,万岁爷的家事难不成还要经过了两位大人的同意不成?” 索额图与明珠怒视阿灵阿,“阿灵阿,你!”却也是不敢含糊地齐齐对着康熙一拜,“万岁爷,奴才绝无犯上之心,还请万岁爷明察!” 佟国维也加入了劝慰的行列,往明珠身边儿一跪,“还请万岁爷三思!” 这时候,被一道道圣旨砸蒙的后宫中人也回过了神。 惠妃的反应最为激烈,直接自椅子上站了起来,“万岁爷!” 康熙扭头看了惠妃一眼,“你闭嘴!” 惠妃瘪了嘴,看向一脸平静坐在上首喝茶的太后,“太后娘娘,您作为咱们皇室的大家长,竟也不说上几句吗?” 太后放下茶盏,却是没有看惠妃,而是看向了殿中所有的人,扬了声,“关于立后一事,皇帝与哀家说过,哀家支持皇帝的决定!” 闻言,即便是一向显得置身事外的荣妃也不禁瞪大了双眼。 不过很快众人便释然了,太后一向与康熙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康熙的任何决定,太后都不曾反对或者阻止过。 康熙轻哼一声,看着或惊讶或不满或惊喜的众人,“此事,朕意已决。今日,不是在与众位爱卿商议立后一事,而是在告知众位爱卿:朕,要册立温皇贵妃钮钴禄氏为朕的皇后、大清的国母。另外” 康熙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索额图,意味深长道,“册立皇后与太子并无干系,皇后是皇后,太子是太子,皇后的册立只是朕选择了朕的妻子、后半生要与朕携手共度之人。而太子仍然是朕与仁孝皇后的嫡子、大清的太子。” 阿灵阿直接跪地高呼,“万岁爷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二百七十六章 有了阿灵阿起头,钮钴禄氏的其他人以及与钮钴禄氏有着关系的、一干有眼力劲儿的宗亲以及归附于若幽的诸如宜妃等人,纷纷跪拜行礼,“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康熙如此说,那些个反对的也只得捏了鼻子,同其他人一道满心不甘地恭贺高呼了。 受了众人的大礼,康熙提及了之前太子上书请立有孕的庶福晋唐佳氏为侧福晋一事,大手一挥,便也算是欣然同意了。 立后一事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忧,钮钴禄氏马上便要出了一位皇后,一跃成为皇帝的岳家,这份尊贵可算是彻底将钮钴禄氏捧上了大清第一世家的宝座。 果毅公府。 一回到了府里,人人脸上都洋溢起了狂喜的笑。 富察氏(老大法喀之妻)才扶着舒舒觉罗氏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阿灵阿便毫无形象地拍着桌子大笑,“哈哈哈,老子这一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 后边儿跟着的法喀没好气地一巴掌糊到了阿灵阿的大脑门上,“你是谁老子!” 阿灵阿愣了半响,见法喀端着一张严肃脸坐在了椅子上,方才反应过来,直接自椅子上跳起来,“老大,你这是啥意思!” 屋内众人哄笑一堂。 舒舒觉罗氏用上好的紫檀木拐杖敲敲地,“行了,老六,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别整日里没个正形,这孩子们可都还在呢。” 老娘发话了,阿灵阿也只得摸摸鼻子坐了回去,却仍是不忘狠狠瞪了法喀一眼。 “皇上要立幽儿做皇后是大好事,咱们高兴的同时却也是要小心行事呐。”舒舒觉罗氏带了几分严肃道。 法喀点点头,“额娘说的是,虽说小妹做了皇后,成为了皇上名正言顺地妻子,几位阿哥也成为了名正言顺地嫡子,只是如今太子深得皇上的喜爱器重,这继后与元后嫡子终究是难以相容呀。咱们府里的人更是要警醒些,万不能被这一时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被人钻了空子、连累了小妹。” 舒舒觉罗氏赞赏地看了法喀一眼,“正是如此。你们兄弟三人,老大虽说袭了爵、成为了钮钴禄氏的族长,是如今咱们家真正的家主,但是对外,却只是任了正四品的闲散官职,并无实权;平日里结交的,也大多都是清正古板之人,想来能被人攀诬的可能性极小。” 法喀点点头,他们三兄弟,他这个做长兄的不需要太高的官职,但却一定要稳得住,更何况他的性子也并不适合官场的那些个左右逢源。 舒舒觉罗氏又看向了富保,“虽说老四非我亲生,但打小养在我身边,是与亲子无异的,外人也都并未将老四区别看待了。这些年,老四一直外放,如今不过方至不惑之年,便走到了这从二品的两广布政使司布政使的位置,这一路走来也是殊为不易,但也正是如此,外人只怕是会从这些个过往下手。老四,你要心里有个数才是。” 富保认真道,“额娘,儿子心中有数的,这些年皇上对儿子隐有扶持,儿子才能够一直有惊无险地走到了今日,这只怕也是看在了小妹的面子上。至于以后,小妹做了皇后,很多事情约莫也和从前不一样了,儿子会慢慢儿地做好收尾之事的,总不会因此让人拿捏了把柄的。” 舒舒觉罗氏微微颔首,最后看向了阿灵阿,“至于老六,你们兄弟几人唯一从了武道的,也算是智勇双全,即便这些年被皇上有意压制了,也仍是凭借着赫赫军功,年纪轻轻地便坐到了正二品兵部左侍郎的位置。” “如今,幽儿被封了皇后,作为皇后母家,没有身居至高位的可是不成的,依我所见,只怕是开了春,皇上便要对准喀尔部用兵,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届时老六你定会随军;待到大军凯旋,你的官位定会再往上挪一挪的。” “那么老六,你作为手握兵权又是钮钴禄氏身居至高之位之人,各种明枪暗箭只怕都会冲着你来的,枪打出头鸟,你要做好准备。” 阿灵阿冷哼一声,“朝中看不惯我的大有人在,一帮帮尸位素餐的老东西,不过便是见不得别人只用了他们半数的年纪便站的比他们高罢了。老子的位置,是一刀一剑地拼杀下来的,让他们去,只怕是飞来一支羽箭便能吓尿了裤子。” “世道如此,”法喀叹息,“六弟终究是太年轻了。” 阿灵阿喝干了茶盏中的茶水,又道,“若这一回皇上真的点了我去,我打算带上安泰和讷亲一道去。” 阿灵阿此言一出,屋内的众人具是微微蹙了眉头。 “六弟缘何有此想法?”富保看了看两个大侄子,讷亲便就算了,打小便是只爱武不喜文的,安泰么,一个户部调到兵部的员外郎,跟着凑什么热闹。 “窝了这么多年,安泰是该动一动了。”舒舒觉罗氏看着玉树临风的大孙子,很是满意,“安泰的骑射功夫是幽儿和老六一手教出来的,上沙场没什么问题的。” 安泰对着舒舒觉罗氏一拱手,“孙儿多谢玛嬷信任。” 富察氏对于自家一向从事文职的儿子要上战场倒是没什么反应,那小子的功夫虽然比不过他六叔,却也算是个个中高手,再加上一肚子的阴谋诡计,他若还能出了事,那钮钴禄氏下一代便真么指望了,“安泰若是真有机会,好好儿提点提点你弟弟。” 澜雅则是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兴奋,“家属可以随军吗?” 安泰一脸宠溺道,“娘子可以去问问你的好那克出(舅舅)。” 澜雅一脸郑重地看着安泰,“夫君说得是极,若是消息属实了,我便进宫去找那克出,请求随军。嘻嘻,上阵杀敌什么的,听着就很热血沸腾,这么多年,也是时候露两手了。” 众人绝倒,丫头,这是上战场,不是过家家! 第二百七十七章 回了永寿宫,若幽与康熙舒舒服服泡了香薰澡,这才回了内殿,换上寝衣,摒退了伺候的宫人,说些个体己话。 没了外人,若幽方才带着几分慵懒地横了康熙一眼,“万岁爷竟也不提前与臣妾说一声,方才在宴上可是吓了臣妾一跳呢!” 康熙靠过来,给若幽顺了顺气,笑着道,“如何,朕的这新年礼物,梓潼可喜欢?” 若幽很是认真地点点头,“万岁爷待臣妾之心,臣妾很是欢喜,只是” 说着,若幽美目中带了几分担忧,“万岁爷如此这般,外面的那些个朝臣只怕是又要说个完没了了,太子那边其实,万岁爷的心意,臣妾知道就好,万岁爷不必如此,左右臣妾也是不在乎那些个虚名的。” “你哥哥有一句话说得是极,是朕要娶妻又不是他们要娶妻,一帮老家伙,管的倒是多,朕都没管着他们的嫁娶婚事,他们反倒是管起朕来,真真儿是不知所谓!” “至于太子,哼,儿子还想左右老子不成?这些年,也是朕太纵着他了。”康熙揽了若幽的肩,“朕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朕不想委屈了你,既然朕将你当作朕的妻子,便合该给了你妻子应有的名分。” 若幽靠在康熙解释的胸膛上,静静听着康熙有力的心跳,“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妾愿与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看着昏黄烛灯之下,那一双璧人相互依偎的影子,梁九功与素心对视一眼,只愿皇上与皇后能一直夫妻情好、琴瑟和鸣下去。 永寿宫情意正浓,对后宫绝大多数的人来说,这本应是最美好的一夜,却注定要彻夜难眠了,延禧宫、钟粹宫、景仁宫、景阳宫以及咸福宫的灯却是足足到了三更天才熄了。 翌日一早,若幽与康熙才撩开了床幔,便见了这一屋子换了喜气洋洋的宫人笑嘻嘻地看着她二人。 在素心和梁九功的带领下,众人齐声行礼,“奴婢(奴才)给皇上、皇后娘娘拜年了,皇上、皇后娘娘新春吉祥。” 见了此景,若幽反倒是有些发懵。 康熙笑着将若幽手中的床幔挂在床柱上,朗声道,“好好好,新年新气象,所有人都有赏,赏一年的例银!” “谢皇上。”这一回是真的喜气洋洋了,这新年的头一个早上便得了这样一个大礼,以后的这一年定都是好运连连! 因着康熙的圣旨已下,打从昨儿个除夕宫宴开始,若幽便已经是大清的皇后娘娘了,今儿个一早,众人便都改了称呼,反倒是若幽一个早上都觉着有些别扭,做了皇贵妃十几年,突然一下子升格了,还真是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呢! 初五,舒舒觉罗氏带着三个儿媳、三个孙媳、一个孙女浩浩荡荡地进了宫。 见了若幽,钮钴禄府这一大家子人硬是规规矩矩地行了参拜皇后的大礼。 行了礼,若幽便遣退了一众侍候的宫人,只留了素心、素眉在殿内照应。 闲聊了几句,若幽看向了完颜氏(阿灵阿夫人)身边坐着的粉色鸢尾花旗装的小少女,笑着道,“不过一年没见,咱们雅利奇也长成大姑娘了。” 雅利奇站起身大大方方地对着若幽福了一礼,“姑母,雅利奇可是长高了不少呢!” 若幽对着雅利奇招招手,“来,到姑母身边坐。” 雅利奇便很是乖巧地坐到了若幽的身边。 “说来雅利奇今年也有十岁了吧。”若幽看着活泼伶俐却也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很是喜欢。 “可不是,出了正月便是实打实的了。”完颜氏笑着道,“娘娘可莫要被这丫头的外表骗了,可是个有主见的呢!说来都是被咱们给宠惯坏了。” 富察氏、齐佳氏齐齐横了完颜氏一眼,“雅利奇可是个好孩子呢,六弟妹莫要乱说。” 若幽摸摸雅利奇的小两把头,“咱们府里小一辈的,八个孩子统共就这一个丫头,是该千娇万宠着的。” 完颜氏:……………得,又来一个。 顺够了小丫头的毛,若幽这才放了人,“靖安、昭阳带着你们表妹和表嫂去院子里逛逛。” 见着孩子们都离开了,殿内余下的婆媳几人便也肃了脸色。 “见着你好好儿的,额娘也就放心了。”好半响,舒舒觉罗氏方才憋出了这么一句。 若幽掩唇一笑,“旁人的额娘可是巴不得自己的闺女能够成为皇后呢,怎的到了额娘这里,便好似女儿进了龙潭虎穴似的。” “额娘只求我儿平平安安的便好,那些个虚名不要也罢。”舒舒觉罗氏叹道,“额娘又何尝不希望你们兄弟姐妹几个能成为人上人,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额娘也是担心你呐。” 富察氏笑着道,“今儿个一瞧,想来,额娘的心可以收回肚子里了吧。” 齐佳氏附声道,“可不是,咱们家便数着娘娘最是透彻,娘娘做了皇贵妃这么多年,如今做了皇后,也算是正了名分,往日里皇贵妃做得,依着娘娘的聪慧,今日自然亦是能够胜任得了皇后之位的。” 完颜氏抚掌笑道,“正是如此呢,额娘,咱们一家人在一起齐心协力,便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舒舒觉罗氏点点头,心下叹息,罢了罢了,儿女都是债,其走一步看一步,到底小女儿封了皇后,这是大喜事儿,没得弄得一肚子的烦忧。 思及此,舒舒觉罗氏面上亦是带上了和缓的笑。 进了二月,内务府与礼部便更加地忙碌,连带着宜妃和荣妃亦是忙个脚不沾地。 二月十六,距离册封大典还有半月的时间,若幽的皇后朝服可算是赶制完成,内务府广储司的总办郎中宝柱(可称呼一声总管)便巴巴地送来了永寿宫给若幽试穿。 皇后的朝服与皇贵妃的朝服自然是有所不同的,比之皇贵妃的朝服更加的奢华、繁复亦是更加的威严大气。 皇后的朝服分为冬朝服与夏朝服,除朝冠、朝服外,额上束金约,颈下饰领约,朝服内衬朝裙,外罩朝褂,朝珠戴三盘,胸前所垂彩帨与耳上所饰耳坠等皆在礼制之内。 第二百七十八章 因着若幽的册封大典为三月初,天气乍暖还寒,故而送来的便是冬朝服。 皇后朝冠,冬用薰貂,夏用青绒,上缀有红色帽纬,若幽的这一顶朝冠便是用了上好的熏貂制成的。顶三层,上衔大东珠一,朱纬上周缀金凤七,后金翟一,翟尾垂珠,五行二就,每行大珍珠一,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一,末缀珊瑚;冠后护领,垂明黄条二,末缀宝石,青缎为带。 皇后冬朝袍色用明黄色,披领及袖俱石青,片金加海龙缘,肩上下袭朝褂处亦加缘;绣文前后正龙各一,两肩行龙各一,腰帷行龙四,中有襞积,下幅行龙八;领后垂明黄绦,其饰珠宝惟宜;冬朝裙,片金加海龙缘,上用红织金寿字缎,下石青行龙妆缎。 皇后朝褂,色用石青,片金缘,绣文前后立龙各二,下通襞积四层相间,上为正龙各四,下为万福万寿;领后垂明黄绦,其饰珠宝惟宜。 皇后朝服御朝珠三盘,东珠一,珊瑚二;佛头、记念、背云、大小坠、珠宝杂饰惟其宜,绦皆明黄色。 皇后金约,镂金云十三,饰东珠各一,间以青金石,红片金里;后系金衔绿松石结,贯珠下垂,五行三就,共珍珠三百二十四,每行大珍珠一,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二,每具饰东珠珍珠各八,末缀珊瑚。领约镂金为之,饰东珠十一,间以珊瑚,两端垂明黄绦。中各贯珊瑚,末缀绿松石各二。耳饰左右各三,每具金龙衔一等东珠各二。 皇后彩帨绿色,绣文为五谷丰登,佩箴管、縏袠之属,绦皆明黄色。 换上了一身皇后朝服,若幽对着巨大的落地描龙凤金边儿的穿衣镜照了照,微微颔首,“不错,很是合适。” 一旁侍立的宝柱微微躬了身,笑着道,“娘娘觉着合身便好,除了这朝服之外,内务府还为娘娘准备了几件冬衣、几件春衣,娘娘先应应急,实在是时间有些赶,还望娘娘恕罪。” 言罢便有小太监捧了匣子上前,宝柱打开匣子,四件冬衣、四件春衣,都是上好的革丝、蜀锦制成。 四件冬衣分别是大红绣龙凤呈祥的、明黄绣团龙吉祥如意纹的、浅绯色绣凤凰于飞的、鹅黄绣百鸟朝凤的;四件春衣分别是丁香色绣月下牡丹吐蕊的、淡黄绣百鸟朝凤纹的、藕荷色绣百花团圆纹的,朱砂色绣凤穿牡丹纹的,到都是极为喜庆的颜色和图案。 若幽看了看绣功精良,点缀了各色宝石、珍珠、玛瑙、碎钻等,奢华大气却不失典雅高贵的衣裳,微微勾了唇,“宝总管有心了。” 素眉上前接过了呈着衣裳的匣子。 宝柱对着若幽微微躬身,笑着道,“若是娘娘没什么吩咐,那奴才便告退了。” 若幽微微颔首,“素心,送宝总管。” 宝柱对着素心谦和道,“劳烦素心姑姑了。” 素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宝总管客气了,这边请。” 换了一身珊瑚色绣湘兰金纹旗装,若幽看了一眼架子上厚重的皇后朝服,“素蕊,好生收着吧,待三月初十举行大典之时再用。” 素蕊行了一礼,敛眉严肃道,“是,请主子放心,奴婢定当好好存放这朝服。” 看着素蕊一脸的严肃,若幽忍不住莞尔一笑,拍拍素蕊的肩膀,“不必如此。” 素蕊却是摇摇头,“这可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盛大典礼,可是马虎不得。” 素眉掩了唇轻笑,“主子,您还是让素蕊姐姐看着吧,要不然,素蕊姐姐可真真儿是要坐立难安了。” 若幽失笑摇头,“罢了,随你便是。” 素蕊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却不想若幽紧着着又来了一句,“可莫要拖垮了身子,三月初十,本宫可是希望你们几个能一个不落地去观礼呢!” 素蕊面上扬了笑,“主子,您放心便是,衣服,奴婢定给您看好了;那大典,奴婢定也是不会缺席的!” 说话间,素心便已经踏进了内殿。 若幽行至软塌,斜靠在了扶手上,方才带了几分慵懒道,“如何?” 素心微微一笑,“是个聪明的,虽然示好了咱们,却并不谄媚。” “如今内务府的总管是太子的奶公,咱们与太子之间的关系怕是整个内务府,或者说是整个大清,没有几个不知道的。这个宝柱,如今才不过刚刚执掌了广储司,便能够顶住了压力,亲自来咱们永寿宫给本宫示好,这份心、这能力,都极是难得的。”若幽摩挲了茶盏,“看着点儿,若是真能为咱们所用,帮上一帮,也无妨。” “是。”素心会心一笑。 二月二十八,若幽方才自太后的宁寿宫请安回来,便看见了坐在巨大梧桐树下身着一身耀眼明黄龙袍的康熙,对着自己温柔的笑。 若幽挑挑眉,这是已经上完了早朝? 康熙站起身,行至若幽跟前,牵了若幽的手,“梓潼回来了。” 若幽回以温和一笑,“万岁爷怎的这么早便过来了?可曾用过了早膳?” “今儿个事儿少,下朝便早了些。”康熙笑着道,“用过了,你让人送去的早膳甚合朕的心意。” 若幽点点头,“万岁爷喜欢便好。” “朕准备了一份礼物要送与你,早些看完了,朕也能早些安心。”说着康熙便拉了若幽向外走去。 若幽侧目看了康熙一眼,“哦?臣妾很是期待万岁爷给臣妾的礼物呢。” 站在坤宁宫大门外,若幽想,她大概知晓康熙要送她的礼物了——整座坤宁宫。 除夕夜宴,她被封为皇后之后,康熙便曾与她说过,让她搬到坤宁宫来,被她婉拒了,到底在永寿宫住了这十几年了,不想挪动了。 康熙看着站在门外驻足不前的若幽,带了几分调侃,“怎么,都到了门口,还不进去瞧上一瞧?这样犹疑不定,可不是你的性格与作风。” 若幽轻飘飘看了康熙一眼,“有什么不敢进去的。” 言罢,若幽便迈步跨过了坤宁宫高高的门槛。 第二百七十九章 转过影壁,正中是一个足有三米高花瓣形状的喷泉鱼池;左侧,两棵需要双人合抱的硕大梧桐树映入眼帘,两颗梧桐树的旁边还种了几棵略小一些的合欢树,树下是玉石打制的龙凤桌椅;右侧,紧贴着墙根的两排浓密青葱的樟子松,樟子松旁则是被修剪地极为整齐的由矮灌与花圃共同组成的植物花墙。 若幽年幼之时,也曾随着舒舒觉罗氏入宫拜见那时候居住在坤宁宫的皇后——仁孝皇后赫舍里氏,她依稀记得,那时候的坤宁宫并不是眼前这样典雅精致的,给她的印象除了威严便是大或者说是空旷。 若幽扭了头,看向康熙。 康熙看懂了若幽眼中的疑惑,柔声道,“如何,可喜欢?” 若幽点点头,带了欢喜道,“臣妾很是喜欢。” 康熙好似松了口气一般,“你喜欢便好,你的喜好朕也知道个七七八八,这格局布置是朕亲自为你设计的。” 若幽眼中带了光,星星点点,认真看着康熙,“臣妾很喜欢,真的很喜欢。”说着吸吸鼻子,“万岁爷待臣妾之心,臣妾……………” 康熙捂住了若幽的嘴,“朕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朕只希望朕的梓潼能够一直牵着朕的手,与朕走下去。” 若幽靠在康熙的肩膀,好半响,方才抬了头,低低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君若不离,我便不弃!” 帝后两个柔情蜜意了好一会儿,康熙方才兴致勃勃地拉着若幽向着正殿行去。 坤宁宫约莫相当于两个永寿宫大小,这便是妃与后的差距,即便是皇贵妃也没有资格入住坤宁宫。 甫一进了正殿,若幽便觉着一股子亲切熟悉之感迎面而来,盆景、摆件、桌椅、床榻,若幽一件件扫过,眼中带了惊喜,“万岁爷,这是……………” 康熙伴在若幽身边,“知晓你对永寿宫有了感情,朕便吩咐一切依着永寿宫的布置来,只是永寿宫到底不比坤宁宫宽敞,故而朕也更着意添置了一些。正殿、内殿、偏殿甚至是后面的院子俱是如此,朕的梓潼,这一回,可不许再推拒了。” 若幽心下一阵阵暖流喷涌而过,康熙对她真的是用了心的。 中午,帝后两个便在坤宁宫用了午膳,下午,若幽回了永寿宫处理宫务,康熙则是回了乾清宫处理政务。 傍晚,不过夕阳西下,康熙便再一次踏入了永寿宫的大门。 用过晚膳,一家子在后院消食,康熙执了若幽的手,“明儿个一早你便要出宫回府了,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若幽听着康熙这一副委委屈屈的声音,有些无奈,这让她回府待嫁,不是康熙自己提出来的吗,这时候又闹的什么情绪。 康熙自觉着,不能委屈了若幽,不仅是要求内务府、礼部按照迎娶元后的礼仪规制为若幽举行封后大典,翻修了坤宁宫之外,还提出了让若幽回果毅公府待嫁,待到三月初八,再从果毅公府将若幽自午门迎入紫禁城,一如当年迎娶赫舍里氏一样。 若幽回握住康熙的手,“左不过也就七日,咱们很快便见面了。” 康熙默了默,罢了,对于他的小娇妻来说,这一辈子就这一次,自是不能马虎的,更何况,余下的几日他也是有的忙呢。 想通了,康熙便也不再纠结,将孩子们赶回去,拉着若幽说了好一通话,这才回了内殿歇息。 翌日,一下了早朝,穿着朝服的康熙便赶来了永寿宫,正好碰上准备离宫的若幽与靖安和昭阳两个孩子。 此次若幽回府,同康熙商议过后,顺便将两个闺女也带出了紫禁城,而负责护送若幽母女三人的则是四阿哥胤禛。 一直到将若幽母子三人送出了紫禁城的侧门,康熙才上了龙辇。 待若幽乘着凤辇悠悠逛逛地抵达果毅公府时,一大家子人都已经在府门外恭候多时了。 “参见皇贵妃娘娘、四贝勒、靖安公主殿下、昭阳公主殿下,皇贵妃娘娘、四贝勒、靖安公主殿下、昭阳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若幽下了凤辇,“不必多礼,都起来吧。”,说着,扶起了舒舒觉罗氏。 “谢皇贵妃娘娘。”众人谢了恩,这才站起了身。 呵,原来不仅仅是自家人,还有已经分出府的侧福晋巴雅拉氏带着儿子颜珠、媳妇多罗氏并两个嫡子,女儿巴林郡王福晋佛尔果春以及女婿巴林郡王并二人所出的两女一子。 若幽与自家额娘对视一眼,便知晓这巴雅拉氏是不请自来的。 若幽目光一转,对着巴林郡王微微颔首,“郡王安好。” 巴林郡王对着若幽拱手一礼,“听闻皇贵妃娘娘今日回府,小王特来拜会,还望皇贵妃娘娘莫要见怪。” 这巴林郡王倒是明白她们这嫡庶之间的关系,既然没有用了遏必隆这边儿的关系,那么这面子是该给的。 若幽微微勾了唇,“郡王说笑了,不论从哪个方面说,本宫与郡王都是有着几分亲戚关系的不是?” 巴林郡王朗声一笑,“娘娘客气了,这满京城谁不知道,小王与万岁爷的关系快要出了五服了。” “郡王谦虚了,郡王是万岁爷的堂兄弟,是正儿八经皇室宗亲,那个敢瞧不上郡王的?”若幽看着巴林郡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郡王府里叙话吧。” 巴林郡王知晓皇贵妃这一关自己算是过了,谦逊道,“娘娘先请。” 若幽微微颔首,便扶着舒舒觉罗氏进了果毅公府,后面跟着胤禛、靖安、昭阳。 待贵人们进了府,作为现任果毅公,法喀笑着对巴林郡王道,“郡王爷,请。” 巴林郡王亦作出一个“请”的手势,“果毅公,请。” 二人相视一笑,便带着自己的福晋进了府。 巴雅拉氏与儿子、儿媳、孙子是最后一波进府的,那张风华犹存的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打从若幽一行人下了车辇,便连半个眼神都欠奉,这样彻底被无视的感觉,让巴雅拉氏只觉得自己的脸被人扔在了地上踩。 第二百八十章 主客在正堂内落座,巴雅拉氏方才到了正堂,看着已经坐好了的众人,面上更是难看。 待看到只剩下门口的两把椅子时,巴雅拉氏脸上已经是阴云密布了。 只是这巴雅拉氏还不知道,这还是舒舒觉罗氏看着人多,将小一辈儿的都先撵回了各自的院子,否则,只怕是不仅仅是这门口的椅子没了,便是这堂内都不一定有她们一家子的地方呢! 黑着脸坐下,巴雅拉氏看着坐在上首精神矍铄、雍容贵气的舒舒觉罗氏便是一阵暗恨,扬了声,带着几分尖锐道,“姐姐如此这般,便不觉这有失礼仪分寸么?” 舒舒觉罗氏本是正在喝茶,闻言抬了眸子,淡淡看了巴雅拉氏一眼,只把巴雅拉氏看得浑身不自在。 昭阳公主掩唇娇笑一声,“本宫的姨祖母本宫也是见过的,恩博侯府的老太君,是位面善心慈的长者。这位………夫人?请问你又是谁?本宫可不记得郭罗玛玛还有旁的姐妹了。” 巴雅拉氏面上一阵难堪,好半响方才赔了笑,“臣妇是…………老果毅公的侧室。” 昭阳公主带了几分鄙夷,“哦………原来是我已经过世的郭罗玛法的妾室姨娘呀,听说已经分了出去的。既是个下人,一屋子的贵人主子面前岂有你说话的地儿?见了本宫的郭罗玛玛不问安行礼反倒是质问本宫郭罗玛玛的礼仪如何,啧啧…………” 昭阳上下打量了巴雅拉氏一番,带了几分厉色,“看来是这些年的优渥生活过多了,那些个规矩礼仪竟是全都浑忘了!” 巴雅拉氏喏喏道,“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带了盛气凌人之色,“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胆敢直呼本公主的名讳!藐视皇家威严,无视尊卑体统,巴雅拉淑人(遏必隆在世时给巴雅拉氏请封三品淑人)这样的罪名你可担待不起!” 靖安公主看了若幽一眼,对着昭阳公主柔声唤道,“八妹。” 巴雅拉氏见着靖安公主开了口,眼中带了几分希冀,众所周知,温皇贵妃钮钴禄氏的养女靖安六公主是众公主中最为端庄守礼的,其礼仪与规矩可堪称皇室典范。 靖安公主温温和和道,“论理,外命妇如何,咱们作为公主的可以指出,若非直接冒犯了,却是不能够直接干涉的;论情,淑人到底年纪不小了,又是巴林郡王婶的额娘,不看僧面看佛面,总是要给巴林郡王叔和王婶留些情面才是,免得旁人说咱们不敬长辈。” 昭阳公主敛眉对着靖安公主福了一礼,“是,妹妹受教了。” 靖安公主点点头,循循善诱,“这便是了。淑人不懂规矩,回头禀了皇祖母,赐下两个嬷嬷好生管教一番也就是了,没得失了身份与规矩。” 靖安公主与昭阳公主的一番话,无疑是将巴雅拉氏的脸彻底踩在了地上,不罚她巴雅拉氏不是看在遏必隆的面子上、也不是看在了她这个长辈身份上,而是一则看在了巴林郡王福晋——那个打小便不怎么被她待见或者说是漠视的女儿的面子上、再则不屑于教训她。 巴雅拉氏的一张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黑,如同调色盘一般,倒是让除了巴雅拉氏母子之外其余旁的人,看了赏心悦目了不少。 巴林郡王夫妇极有眼色,有了巴雅拉氏闹得这一出,二人便也没多作停留,又叙话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从始至终,夫妇二人却是未曾多给巴雅拉氏一个多余的眼神。 勉强算是靠山的巴林郡王夫妇走了,巴雅拉氏自也是没脸再留下,也寻了个理由也离开了。 外人都走了,众人便也都不再端着了,进了暖阁,昭阳公主便直接窝在了舒舒觉罗氏的身边,开启了撒娇模式,哪还有方才半分娇蛮公主的咄咄逼人。 舒舒觉罗氏慈爱地看着四阿哥、靖安公主与昭阳公主,“倒是让你们几个孩子们看笑话了。” 昭阳公主依偎在舒舒觉罗氏身边,撅着小嘴,“那个女人还有她那蠢儿子是在太讨厌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也上赶着往咱们跟前儿凑。不过,倒是没想到,巴林郡王福晋竟然是她的女儿。” 巴林郡王福晋一看便是个端庄沉稳的合格大妇,这些年的口碑也是不错的,竟然摊上了这么一个妖妖调调还脑子有些拎不清的额娘,还真是可怜。 胤禛有些无奈地看了自家娇气的小妹一眼,对着舒舒觉罗氏拱手道,“郭罗玛玛若是不喜,胤禛可以…………让给他们从此再碍不了您的眼。” 舒舒觉罗氏嘴角一抽,看了若幽一眼,不愧是你的孩子,这凶残劲儿,可真是如出一辙! 若幽摸摸鼻子,回了舒舒觉罗氏一个带着几分傲娇的小眼神:那又如何,凶残一点总比被人欺负回来了强! 母女两个的互动,胤禛自也是发现了的,不过却是不大明白自家额娘与郭罗玛玛在说什么。 舒舒觉罗氏轻咳一声,“不必了,自打分府之后,我也是头一回见他们,今儿个也不过是听闻了幽儿要做皇后了,想着来露一露脸,也许能为颜珠谋个好前程。” 到底是有着那份血脉亲情在的,即便是他们不想承认,若是巴雅拉氏真的一上来便打感情牌,看在同宗同源的份上,若幽还真不好直接将人赶出去。 可惜,那巴雅拉氏用错了法子,直接让昭阳公主给挤兑回家了。 ————————————————————————— 打从若幽进了果毅公府后,除了钮钴禄氏的旁支之外,其余的家族也都纷纷呈上拜帖,求见皇后娘娘。 第一日,若幽接见了钮钴禄氏一族中比较有身份、有地位的;第二日,若幽接见了一些钮钴禄氏的姻亲、皇室宗亲以及与果毅公府有着极大干系的当家夫人。 打第三日起,若幽便谢绝了一切来访,皇后娘娘便是出了宫,那也是皇后娘娘,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想见就能见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康熙三十六年三月初八,上上大吉之日,宜嫁娶,忌死丧。 不过五更,若幽便被挖了起来,焚香沐浴、净面上妆,这一系列过程,若幽几乎是闭着眼睛任由一众宫人嬷嬷施为,甚至在上妆之前还被素心闭着眼睛喂了好几口如意饺子和燕窝粥。 若幽的皇后朝服是一早便送了来的,上好了妆,便开始穿戴朝服。 换好了朝服,若幽也可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看着一屋子的红,若幽抿了抿唇,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前后两世,她竟也是要体会一回这人世间最为盛大的婚礼。 才与舒舒觉罗氏等人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便有机灵的小太监来报,迎亲的使者裕亲王、恭亲王、简亲王以及索额图大人到了。 原本简亲王是不在迎亲之列的,但是简亲王向康熙上书,直言当年皇后娘娘册封为皇贵妃之时他为使者,今次皇后娘娘册封为后,这样的高光时刻他亦应在场,作为见证人。 康熙拗不过简亲王,再说这本也是好事儿,便大笔一挥,将简亲王也加了进去。 “参见皇后娘娘。”裕亲王、恭亲王、简亲王以及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索额图一见若幽出来便行了礼。 若幽微微一笑,虚扶了一把裕亲王,“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行礼问安过后,裕亲王自身后宫人捧着的托盘中拿过圣旨,笑呵呵地对着若幽道,“皇后娘娘,咱们这便进入正题吧。” 若幽含笑颔首,缓缓跪在了早已准备好的蒲团之上。 裕亲王打开明黄的圣旨,朗声道,“朕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壸仪实王化之基,资淑德以承庥,宜正名而敦典。咨尔温皇贵妃钮钴禄氏,乃公遏必隆之女也。钟祥世族,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风昭令誉于宫庭,雍肃持身、允协母仪于中外。兹仰承皇太后慈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诚孝以奉重闱,恭俭以先嫔御,敬襄宗祀、弘开奕叶之祥,益赞朕躬、茂著雍和之治,钦哉!”(此处参考孝昭皇后册封圣旨) 若幽叩首,“臣妾谢皇上隆恩。” 接了圣旨,裕亲王侧开身子,恭敬道,“皇后娘娘,请上凤舆。” 若幽回首望了这座她大婚之前居住了多日的宅子、记录了她初来乍到的那十几年青葱岁月的地方,眼中带了几分感慨与追忆。 深了口气,收起了那些个感伤,若幽回身对着舒舒觉罗氏行了跪拜大礼,“额娘,女儿这便要走了。额娘珍重,女儿拜别。” 舒舒觉罗氏亦是红了眼眶,她的两个女儿,虽说都是天子的贵妃,可是却也都不过是乘着轿子、带着嫁妆直接自侧门进了紫禁城。如今能看着小女儿如同寻常女子一般,能够有一场婚礼,热热闹闹地出嫁,舒舒觉罗氏只觉着这可比女儿做了皇后还让她来的高兴。 侍立在舒舒觉罗氏身后的富察氏见着舒舒觉罗氏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忙出了声,带着笑道,“额娘,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好日子,是大喜,可不兴的哭得。” 舒舒觉罗氏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扬了笑,“我儿的大喜日子,我这个做额娘的确是要高高兴兴的、开开心心的。” 待若幽三叩首之后,舒舒觉罗氏扶起了若幽,帮着若幽正了正戴着的朝冠,“我的儿,莫怕,这天下女子都是有这么一天的,这一路呀,额娘会一直陪着你的。” 若幽勉力维持住自己已经在眼眶打转的晶莹,笑着道,“好,女儿知晓了,女儿………不紧张的。” 凤辇自果毅公府出发,要绕着京城一周后,方才自午门而入,及至太和门止。 过了太和门,若幽便需要自己一步一步地行至太和殿、行至康熙的身边,接受百官朝拜。 下了凤辇,若幽看着站满了前来朝拜、观礼的文武百官、皇室宗亲以及后宫妃嫔、皇子公主,微微眯了眼,在那巍峨大殿前,一抹明黄的身影赫然而立。 踏上已经铺就好的红毯,两侧观礼的人依次行礼致意。 若幽走得很慢,就好像这从太和门到太和殿的不长的距离,走得不是这几百米的距离,而是她自己的前半生。 自康熙二十一年入宫,到现在,她已经在这座红墙碧瓦的恢弘皇城之中生活了十五个年头了,今年她已经三十岁了,这个年纪,不论是在前世还是在当下,都已经不算年轻了,从二八年华到而立之年,一个妙龄女子最美好的时间都在这里度过了。 踏上第一级台阶,已经依稀可以看见那面带微笑、立于石阶顶端的九五之尊,若幽亦是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她用了十五年,从贵妃走到皇后。以后的日子,路还很长,但是,无论是谁,都别想将她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任何人都不行! 若幽缓缓踏上最后一级石阶,眼神变得平静而坚定,她,钮钴禄氏若幽,是康熙帝的第二位皇后也会是最后一位皇后! 跪在康熙的正前方,裕亲王再一次宣读了那份立后的圣旨。 若幽接过圣旨,对着康熙叩首之后,裕亲王又将金册金宝交至若幽的手中。 见此,一旁侍立的礼部尚书佛伦朗声道,“礼成!”言罢,甩了袖对着若幽行了大礼,“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了礼部尚书的起头,其余观礼之人也纷纷行了参拜大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康熙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扶起若幽,扣了若幽的手,与若幽并肩而立,俯视着下方跪地行礼的众人。 “幽儿,朕很高兴,此时此刻,你能够站在朕的身边同朕一起接受百官的朝拜与祝贺。”康熙微微侧了头,满目柔情。 若幽紧了紧康熙与自己相扣的手,回以康熙一个绝代芳华的笑,“臣妾也很高兴,也希望万岁爷能够与臣妾相携共白首。” 康熙喃喃道,“会的,一定会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宁寿宫正殿。 太后身着朝服坐在上首,看着若幽行了大礼,“皇后钮钴禄氏,早毓名门,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柔嘉成性,娴熟礼法,贞静持躬。今以册宝,立尔为皇后、正位中宫,望尔日后修德养性、克赞恭勤,和睦六宫、母仪天下。” 若幽对着太后叩首,“臣妾谨遵皇额娘教诲。” 太后笑着亲自将若幽扶起,拍拍若幽的手,“好孩子,你能有今日,实属不易,皇额娘为你高兴!” 若幽下意识看了康熙一眼,温和一笑。 太后也随着若幽看去,丰神俊朗的男子与国色天香的女子,太后慈爱道,“好好好,好一对儿恩爱佳偶!” 康熙倒是坦然大方地接受了太后的夸赞,“能够娶幽儿为妻,实乃是朕三生有幸。” 太后失笑,“行了行了,莫要再在哀家这老婆子面前甜蜜恩爱了。拜也拜了,话也说了,快走吧,外面还有不少人等着呢!” 康熙与若幽对视一眼,一同行礼,“儿子(儿媳)告退。” 康熙与若幽并行到坤宁宫外,康熙握着若幽的手,“好梓潼,坤宁宫内朕已经着人备下些许吃食,你可稍稍用些,待晚间,朕再回来与你洞房花烛。” 若幽面上带了淡淡的绯色,却是点了点头,福身道,“臣妾恭送万岁爷。” 入了坤宁宫,便有一早侍立于内殿的宫人上前帮着若幽换下了厚重的朝服,转而为若幽换上绣着龙凤呈祥样式的大红凤冠霞帔。 素和带着两个小宫女笑着对坐在凤床上的若幽道,“时辰还早,主子娘娘不妨先用些?” 若幽微微颔首,四样点心、一小盅银耳莲子羹、并两碟子极清淡的零嘴儿,为了方便若幽食用,每一样都不过拇指大小。 稍稍吃了一些,略补补口脂,若幽便安心地坐在挂着喜帐的凤床上等着康熙回来。 不过才天黑,外边儿便传来了一阵阵的喧闹,素心赶忙将喜帕盖在若幽的头上,又将一个红彤彤地大苹果塞进若幽的手中。 才做完这一切,门口便传来请安的声音,接着康熙便推门而入。 康熙用玉如意揭开若幽头上盖着的盖头,一张施了粉黛的绝色容颜便显露眼前。 白日里若幽不过是上了一层淡淡的妆,回了坤宁宫自然又是一番描补,虽然未曾化了那传统的新娘妆却也算是上了浓妆的,这样的若幽自然是多了几分明艳与妩媚的。 康熙愣了一瞬,随即略凑近了些,笑着道,“朕的梓潼好美,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若幽娇嗔地瞪了康熙一眼,旁边还有不少人呢,真真儿是如此这般轻佻也不分时不分晌。 这一眼,却是看的康熙心中火热,深深忘了若幽一眼,康熙带了几分肆意看着若幽一笑,随即站直身子,在一旁嬷嬷的提醒之下坐到了若幽的身边。 裕亲王福晋端着呈放了合卺酒的托盘上前,微微福身,“请皇上、皇后娘娘共饮合卺酒。” 若幽与康熙各拿起一只雕着龙凤呈祥如意纹的琉璃玉盏,手臂相绕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裕亲王福晋笑呵呵道,“皇上、皇后娘娘帝后恩爱、天长地久。” 康熙对此甚是满意,“说的好,赏!” 裕亲王福晋谢了赏,简亲王福晋便端来了尚还冒着热气的子孙饽饽,“请皇上、皇后娘娘用子孙饽饽。” 康熙拿起碗边摆着的刻了吉祥如意纹银箸,夹起一个子孙饽饽喂给若幽,若幽很是自然地就着康熙的手咬了一口,挑眉道,“生的。” 裕亲王福晋抚掌笑道,“正是生的,恭祝皇上、皇后娘娘早生贵子、子孙绕膝!” 屋内的众人又说了好一通吉祥话,方才退了出去,帝后大婚自是没有不起眼的有胆子前来闹洞房的。 殿内只剩了若幽与康熙,二人不约而同地长长出了口气,对视一眼,均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放松。 康熙笑着按按若幽的脖子,“这凤冠可是沉得很,先解下来吧。” 若幽深以为意,忙不迭地点头。 将凤冠放到一旁,见若幽散着头发靠在床柱上舒服地叹谓,康熙带了笑意,“今儿个白日里看你带着朝冠很是悠然地完成了各项礼仪,怎的到了晚间便累成了这样?凤冠竟是如此沉重?” 若幽心中两相对比了一下,“凤冠确是更重一些。” 康熙好笑地点点若幽的额头,“你呀,真真儿是越发地娇气了,朕记得你封贵妃的那晚也是穿戴了凤冠的。” 若幽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到底是岁月不饶人了,体力不比当年了。” 康熙揽过若幽,“如今这般岁月静好,正是朕之所愿。” 若幽柔声道,“亦为臣妾之愿。” 这一夜,自是帝后恩爱不提。 翌日,若幽先是接见了前来朝拜的外命妇,方才轮到了后宫妃嫔。 “臣妾(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若幽穿了一身大红色龙凤呈祥如意纹旗装、带了一整套的金镶一等大东珠的龙凤首饰,坐在上首的凤位之上,轻轻抬了带着正中嵌小一号东珠的赤金掐丝如意凤纹镶红宝石护甲,“免礼,平身。” “谢皇后娘娘。”众人谢恩之后方才依着位份落座。 恭贵妃因着病重并未前来坤宁宫参拜,其余的人倒是一个不落的全都到齐了,包括已经身怀六甲的瑾妃。 恭贵妃未到,故而坐下后左首的便成为了诞育了大阿哥、一身上好的银红色革丝料子彩绣缠枝芍药旗装、红宝石明珠五尾凤凰步摇的惠妃,没有了恭妃的压制,惠妃便迫不及待地坐在了这妃位第一人的位置上。 右首则是一身宝蓝色如意蝙蝠纹旗装、头戴点翠福禄寿镶小米珠花钿的荣妃,再往下,依次是着一身绣百蝶绕花玫紫色旗装、头戴金累丝镶南珠玛瑙蝶恋花钿的宜妃,金绣并蒂海棠浅橙色旗装、头戴金累丝点翠碧玺海棠花钿的僖妃,洋红洒金绣鸾鸟旗装、头戴赤金如意云纹鸾鸟朝阳嵌合浦明珠花钿并左侧斜插赤金玛瑙珠串展翅青鸾步摇的瑾妃。 第二百八十三章 看着惠妃与瑾妃的打扮,若幽唇畔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又是银红、洋红的,又是凤凰、青鸾的,这便忍不住了么? “这些日子辛苦荣妃和宜妃了。”若幽看着下手的荣妃和宜妃,“这两套首饰是本宫特意着人打造的,你们瞧瞧可还喜欢?” 素心将两个黄花梨木匣子分别递给了荣妃与宜妃。 荣妃的是一套珍珠翡翠彩云金光菊花头面,宜妃的则是一套宝石点翠垂丝海棠头面吗,都是极好的材料制成的,端的是精致大气。 荣妃与宜妃二人得了这样好的头面自是心中欢喜得很,起身对着若幽福身道,“臣妾谢皇后娘娘赏赐。” 惠妃面带几分不屑地看着荣妃与宜妃,阴阳怪气道,“不过是两套头面,本宫还当是什么好东西竟也值得你二人如此眼巴巴儿的,啧啧,可真是” 瑾妃掩了唇笑道,“惠妃姐姐这话说得真真儿是在理呢,要不有一句话说得好,‘同人不同命’,之前的贵妃跃上枝头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九天凤凰,这么多年了过去了,有的人还只是个妃或者说是嫔?” 宜妃闻言礼也不行了,扭头瞪着瑾妃,“你说什么?” 瑾妃眨眨眼,“怎么本宫说得不对吗?” “你!放肆!”宜妃面色很是难看。 见着宜妃气得不轻,荣妃伸手拉了宜妃一下,瑾妃可是要不了多久就要生了,宜妃若是冲动了,到时候她这个就站在宜妃身边儿的人,也是讨不了好的。 若幽淡淡看了一眼一副有恃无恐的瑾妃,“宜妃,狗咬你一口,你还能咬回去不成?坐下,尝尝这新贡上来的雪顶含翠,若是喜欢,本宫这里还有一些,你一会儿带回去便是了。” 宜妃喜欢雪顶含翠,此事众人皆知。 既然若幽开了口,给了宜妃台阶下,宜妃面色略路和缓了一些,对着若幽福了福身,这才坐下。 至于瑾妃,方才还洋洋得意的脸上此时已经带了几分阴沉,这钮钴禄氏做了皇后,嘴巴倒是越发的毒辣了。 “瑾嫔”若幽润了润喉,再度开口,却是让得瑾妃的脸色更黑了一层。 “万岁爷在除夕宫宴上已经下了圣旨晋臣妾为妃位,皇后娘娘却是唤臣妾瑾嫔,可是在不满万岁爷的圣旨?”瑾妃愤愤开口。 “我大清的规矩便是行了册封礼、给皇后磕了头敬了茶才算是实至名归,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你瑾嫔可是还没有举行册封礼更别提后续之事了,依照祖宗规制行事,到了你瑾嫔口中便成了本宫目无君上?啧啧,瑾嫔,你这一张巧嘴,不去说书真真儿是可惜了!” “扑哧”宜妃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见着众人都看向自己,宜妃对着若幽略略欠身,“臣妾实在是觉着皇后娘娘此言太过正确,不小心失了仪态,还望皇后娘娘莫要和臣妾计较。” 若幽只看了宜妃一眼,便继续对着瑾妃道,“瑾嫔佟佳氏,搬弄口舌是非、无视尊卑、口出狂言、藐视皇后、无视规矩体统,念在你身怀有孕,便罚俸一年,待产下龙嗣后,抄写宫规、女则、女戒各百编,抄不完,便不必出来了。” “另,景仁宫掌事宫女映画,不能尽到规劝主子之责,着赏十大板、罚俸一年、贬为景仁宫三等宫女,三年之内不得升迁。” 瑾妃恨恨看着若幽,“今儿个可是皇后娘娘您成为皇后的第一日,如此做派,难道皇后娘娘便不担心传了出去,说皇后娘娘您心胸狭隘、责罚有孕妃嫔吗?” 若幽看着瑾妃半响,方才轻笑出声,“本宫是皇后,所行所言皆是依照宫规办事儿,为何要怕?便是此时此刻,万岁爷在此,本宫也一样该赏便赏、该罚便罚,若是真正放纵那些个上蹿下跳、无视祖宗体统之人,才是本宫作为皇后的失职。” 宜妃起身对着若幽行礼,“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赏罚分明,臣妾敬服。” 宜妃开了头,其他人也不好视作不见,只得纷纷起身对着若幽行礼,“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臣妾敬服。” 便是惠妃虽未开口,却也装模作样地微微福了身。 瑾妃的脸黑成了锅底。 “行了,都坐吧。”若幽淡淡看了瑾妃,“更何况,皇后懿旨,所到之处,罚也是赏!是在赏赐你德行有亏!本宫此举可是在将误入歧途之人拉回正道之上。” 僖妃轻轻拍手,“皇后娘娘所言甚是,今儿个臣妾也算是开了眼了,娘娘这口才臣妾同样敬服。” 若幽似笑非笑地看了僖妃,“到底是正儿八经的秀女入宫,僖妃的规矩到真真儿是好得很。” 僖妃对着若幽一福身,“谢皇后娘娘谬赞。” “既然僖妃的规矩不错,得了空便去延禧宫和景仁宫多走走。” “有些人即便是已经进了宫几十年了,这规矩还不如那新入宫的小宫女好;有的人虽说入宫年头短些,却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选进来的,这规矩呀,总是差些的。” “自家人面前规矩差些不要紧,若是让外人瞧见了,指不定要如何笑话咱们皇室呢!僖妃,你说呢?” 若幽温吞吞看了僖妃和声道。 入宫多年依旧不懂规矩的惠妃ap;通过歪门邪道进宫的瑾妃:呵呵! 僖妃眯了眯眼,方才扬了笑,“皇后娘娘说的是,后宫姐妹本就该多走动走动的。” “惠妃,虽说你都是几个孩子的祖母了,可这规矩上也该上上心,也给孩子们做个表率!回去好好儿地将宫规、女则、女戒各抄上个三五十遍,长长记性!”收拾了瑾妃,作为出头的惠妃又如何能够放过呢,总还是要敲打敲打的。 惠妃憋着气,起身对着若幽草草一福身,咬牙切齿道,“皇后娘娘教诲,臣妾定当铭记在心!” 皇后,该死的皇后! 当年赫舍里氏压在她的头上奚落她,赫舍里氏的儿子压在她的儿子头上,好容易赫舍里氏没了,如今又来一个钮钴禄氏,竟也敢奚落于她,该死的钮钴禄氏! 第二百八十四章 惠妃恨恨暗道:钮钴禄氏即便成为了皇后又如何,如今她的胤禔有儿有子,这以后鹿死谁手可是犹未可知呢!咱们且走着瞧! 发落了惠妃,若幽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至少世界都安静了不少不是? 依着位份,若幽给每人赏赐了一支不同纹饰的足金金簪,妃位的都是镶嵌了钻石的,嫔位的都是镶嵌了上好南珠的,贵人位份的都是镶嵌了宝石的。 得了赏赐,除了被下了面子的惠妃与瑾妃,众人都是一脸喜气的谢了恩,这位皇后娘娘可是大气呢! 最后,宜妃美滋滋地抱着若幽另行赏赐的两匹革丝缎、一张水头极佳的紫貂皮子并一对儿如意八宝琉璃玉屏,昂首挺胸地回了翊坤宫。 未及午时,康熙便来了坤宁宫,阻止了通报的宫人,便这么大咧咧地进了偏殿。 看着一身浅绯色缠枝葡萄如意蝙蝠纹旗装、靠坐在窗下静静看书的若幽,康熙忍不住莞尔一笑,走到若幽的身侧一把抽走了若幽手中的书,“《地理杂谈》,看来梓潼的心情不错。” 被忽然抽走了书,若幽倒也不惊慌,抬了头,对着康熙点点头,温和一笑,“万岁爷来了。” 又顺手给康熙到了一杯果茶,“这是新制的蜂蜜柚子茶,万岁爷尝尝看。” 康熙接过描金鱼戏莲叶冰裂纹茶盏,细细品了盏中的茶,叹道,“味甘却不甜腻,果香绕喉,不错,好茶。”随即带了几分打趣道,“品茶看书,梓潼好雅兴。” “品茶、看书,本就是惬意之事,与心情无关。”若幽给康熙添上茶,微微勾了唇,“不过,臣妾的心情确是极好!” 闻言,康熙带了几分惊讶地看了若幽几眼,“梓潼倒是诚实。” 若幽轻哼一声,“收拾了那些个不开眼的,又得了不少人真诚的感激与祝福,臣妾这心情自然是极好的。” 康熙点点若幽光洁的额头,“你呀,何必与一个孕妇计较。” “有了身孕便可以下犯上、不守宫规了?”若幽嗔了康熙一眼,“怎么着,万岁爷这是心疼了?便是您心疼了也不行,臣妾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想踩着臣妾这个皇后往上爬,是谁给她的脸!想靠着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先奠定一下自己尊崇的地位?哼,下辈子吧!” 康熙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对于有孕的嫔妃总是要格外的优待一些,瑾妃的性子本就骄矜了一些,恃宠而骄、仗着家世与亲缘关系便敢对皇后不敬,此举却是有些过了,也是该让她收收性子,“梓潼说得是,自是不能助长了此等歪风邪气,梓潼赏罚分明,实乃是朕的贤内助。” “梁九功,去朕的私库里,将那株宝石盆景还有那几匹霞色的革丝缎、大红和明黄的蜀锦都给你皇后主子送来。”康熙看着若幽的皓腕,又补了一句,“还有那一副极品老坑翡翠龙凤同心如意玉镯子。” 梁九功应了一声,赶忙回去给皇后娘娘取东西去了,同样的也对着这位皇后娘娘产生了由衷的敬意,旁的便也不说了,那对儿老坑翡翠的玉镯子已经在康熙的私库里躺了近三十年了,便是当年的仁孝皇后赫舍里氏也只是听说康熙有一对儿品相极佳、寓意极好的玉镯子,也曾央求康熙赏赐于她,却始终未曾得了康熙吐口。 今儿个竟然给了钮钴禄氏皇后,真真儿是厉害呀! 即便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若幽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副镯子无论是才是还是样式都是上上之品。 康熙见若幽看着镯子有些走神,便拉过若幽的左手,将若幽原本带着的白玉镯子褪下,自盒子中拿起其中的一只,戴在了若幽的左手腕上;待若幽回过神,康熙如法炮制,将另一只戴在了若幽的右手上。 若幽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已经被套上镯子的双手,“这样好的东西,臣妾还打算当成传家宝呢!” 康熙略带不赞同道,“本就是给你的,当什么传家宝,你瞧瞧,多称你!” 若幽低头看着腕上翠绿的玉镯,摸了摸,确实………很好看,那便这样吧。 若幽将被康熙放在一旁的白玉镯子放进盒子里转手递给素心,“收好了。” 素心接了盒子,福了一礼,便退下了。 三月十三,恭贵妃、瑾妃册封礼,同日册封的还有一个贵人两个常在,不过因着皇后的封后大典在前、贵妃病重缺席,这册封礼亦是一切从简。 瑾妃挺着近八个月的肚子硬是完成了妃位册封礼的一切礼仪,到坤宁宫给若幽磕了头、敬了茶、聆听了若幽的训导,这才拖着有些水肿的腿,回了承乾宫。 还不等坐热了椅子,李德全便带来了康熙的口谕,“瑾妃身有不便,着于景仁宫静养半年。”这便是变向的禁足了。 瑾妃明白,康熙这是在给皇后撑面子呢,虽心中不快,却是只得规规矩矩接了圣旨。 册封礼当天被禁足,不消一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紫禁城,这也算是自打康熙登基以来的头一遭了。 后宫众人莫不是明着暗着地拍手叫好,这几年,瑾妃太得意了,已经碍着了不少人的眼。 三月十六,太子妃瓜尔佳氏册封的第二日,时隔六年,大选终于开始,此次阅选是在御花园举行。 这一次参选的秀女堪称历届秀女人数之最,每参阅一旗都要花上一到两日的时间,数日下来,若幽、荣妃、宜妃三人都是累个够呛。 原本太后还兴致勃勃地一起参加阅看,毕竟今年也是要给五阿哥选福晋的,结果人数太多,老太太勉强看完了正黄旗、镶黄旗,便打道回府了,没办法,实在是有些呛不住了。 一直到四月初,才算是阅看完了所有参选的秀女。 若幽正坐在院子里翻看此次选秀留下的秀女名册,便有一个修长的影子投在了跟前,“梓潼还在翻看秀女名册?” 若幽点点头,“这秀女人数太多,总要挑个好的,毕竟这娶的福晋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康熙瞅了瞅几乎已经到底的册子,“想来梓潼心中已经有了范围。” 若幽淡淡一笑,“知臣妾者,万岁爷也。” “臣妾正打算寻个时候,和万岁爷说上一说呢。”言罢,若幽自册子下抽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递给康熙,“万岁爷瞧瞧。” 康熙接了纸,细细看去,纸上行云流水地写着秀女的基本情况,抚远大将军乌拉那拉·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都统董鄂?七十之女董鄂氏、右都御史瓜尔佳·鄂伦之女瓜尔佳氏、两湖总督栋鄂·泰齐岱之女栋鄂氏。 “这瓜尔佳氏与栋鄂氏的家世有些低了,与咱们老四有些不相称,不过若是做侧福晋的话,倒是可以。”康熙摸着下巴带了几分嫌弃。 若幽嘴角一抽,从二品、正三品官员的嫡女,竟然嫌弃人家家世不好? “都是世家大族出来的格格,规矩上想来是错不了的。”说着,若幽带了几分打趣道,“要说这天下尊贵的便是爱新觉罗氏,还能找出比之爱新觉罗氏更尊贵的?这给老四选福晋,贵在人品要好,且又能和老四合得来才是最最重要的。” “梓潼比较中意哪一个?”康熙笑着看向若幽。 若幽笑笑,给二人的茶盏中添了茶,“臣妾中意有什么用,总要老四喜欢才行,又不是臣妾要和这丫头过日子。” “不过”若幽下意识地摩挲了茶盏上的花纹,“说来,该是选个好时机,让老四也能亲自瞧上一眼。” 康熙愣怔了一瞬,方才摇头,无奈道,“你呀,就算是太惯着他们了。” “臣妾做个慈母便好了,万岁爷便充当那严父的角色吧。”若幽难得面上带了几分调皮,“万岁爷觉着呢?” 康熙最是受不了一向端庄的心爱女子对自己撒娇,无奈道,“都依你还不成。” 若幽眉眼弯弯,但笑不语。 夫妻两个闲话了一阵,康熙突然想起了什么是的,看着若幽,“梓潼,这一回你当真不打算给老十选一个?侧福晋也是好的。” 若幽悠然地用帕子沾沾嘴角,“上面的哥哥都还没定下来,他一个毛儿还没长齐、未成年的小孩子着什么急。” 康熙瞪了眼,“老十今年已经十四了,不小了,想当年朕” “三年以后也不大,小毛娃娃一个,成日里不是想着上树便是想着比武,让他娶福晋,不是霍霍人家小姑娘嘛?”若幽轻哼一声,“自己还是个孩子便想着养孩子,臣妾可不惯着这毛病。好歹混个人样儿出来,再说娶妻生子之事吧。” 康熙: 若幽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侧福晋什么的,臣妾已经都和那几个小兔崽子说明白了,嫡福晋进门儿,生下的嫡子立住了之后,才许往府里抬女人,什么姨娘庶长子之类的,若是真的有了,臣妾这个做额娘的便当了那一个恶人,将那搅家精摁死了。” 康熙算算,嫡子立住了,那不至少也得个三五年以后了?当下便反对,“那可不成。” 若幽瞪了康熙一眼,“有何不可?臣妾瞧着大阿哥府上便好得很,大阿哥大福晋两口子恩恩爱爱的,生了三女一子,全都好好儿的;再瞧瞧毓庆宫,太子身边的女人倒是不少,这些年,太子的子嗣,小产、夭亡的有多少?乱糟糟的,真是烦也烦死了。” 康熙被若幽的这一通大道理说得哑口无言,虽说大阿哥是心中有执念才一直没有往府里纳人,但是事实也的确如此,只大福晋一个如今膝下的子女便几乎顶得上太子十几个女人的总和。 康熙按按额角,“罢了罢了,你这个做额娘的都不操心,朕这个做阿玛、做公公的,瞎操的什么心。” 三日后,若幽见天气不错,便邀了宜妃又叫了几位秀女到御花园赏花。 “参见皇后娘娘、宜妃娘娘、六公主殿下、八公主殿下。”八位秀女齐齐行礼。 “起来吧。”若幽温声道。 “谢皇后娘娘。”众人这才站起身,却也是不敢直视上首坐着的若幽。 为了不吓到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若幽特意选了一身紫金绣怒放黄魏(姚黄与魏紫,分别有“牡丹之王”“牡丹之后”的美誉)如意凤纹旗装,架子头正中是一朵硕大的姚黄两侧则是金累丝嵌东珠宝石凤凰步摇,脑后则是一朵略小一些的魏紫,倒是与旗服上的姚黄魏紫遥相呼应。 宜妃则是穿了一身洋红压枝海棠蝙蝠纹旗装,同样梳了架子头,却是用了点翠镶红宝石的海棠鸾凤流苏花钿。 昭阳公主站起身行至众秀女身边,“本宫还未见过你们,也不知你们谁是谁,不如你们自我介绍一番,也好让本宫认认人。” 八位秀女对视一番,最左侧穿了一身浅紫色绣蔷薇旗装、约莫十六七岁、长相清秀端庄的女子上前一步,福了一礼,“臣女,抚远大将军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参见八公主殿下。” “乌拉那拉氏?你便是费扬古的老来女?”昭阳公主打量了眼前恭敬有礼却不卑不亢的女子,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知怎的,她就是对着这乌拉那拉氏有些不喜。 乌拉那拉氏敛眉道,“回公主殿下的话,正是臣女。” 昭阳公主微微蹙了眉头,“都会些什么呀?别说‘只识得几个字、读了《女则》《女戒》’之类的话,本宫可不想听这样的场面话!” 乌拉那拉氏有些诧异地看了昭阳公主一眼,原本她是打算这么说的,既然如此,“臣女平日里喜欢读书、习字。” “这么说,书法不错?”昭阳公主可算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这乌拉那拉氏了,第一,竟然和自家额娘的衣裳撞了色,没眼力劲儿!年纪轻轻地便一副老成的样子!第二,太端着了!不是不好,而是感觉太过无趣,这整个人都像是木头人一般。 “公主殿下谬赞了,臣女的字也不过是勉强拿得出手罢了。”乌拉那拉氏仍旧恭敬端庄道。 第二百八十六章 若幽与宜妃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无奈。 第二个上前的,是一名身着樱粉色绣着大朵大朵樱花与五彩斑斓蝴蝶旗装、约莫十五六岁、容颜姣好的女子,一双桃花眼扑闪扑闪的,很是喜人,“臣女,都统董鄂七十之女董鄂氏参见八公主殿下。” 昭阳公主看看若幽又看看董鄂氏,不禁点点头,这个董鄂氏虽然比不上自家额娘,但是这颜值,嗯,绝对可以排进她见过的女子前五之列,对于美人,打小被养刁了眼睛的昭阳公主,自然很是有好感的。 “董鄂格格,你有什么特长爱好呀?”昭阳公主笑着问道。 董鄂氏眨眨眼睛,“臣女喜欢画画,不过最擅长的还是设计衣裳首饰,今儿这身衣裳便是臣女自己设计的;臣女也喜欢美食;还有,臣女…………臣女喜欢………骑射。” 说到最后,董鄂氏的声音小了下去,好像大家闺秀应该是喜欢琴棋书画的吧?董鄂氏暗暗戳戳手指,好像她又说错话了。 昭阳公主闻言却是眼前一亮,“哦?你会骑射?” 董鄂氏点点头,下意识道,“臣女曾经独自猎过一头鹿………”说完却是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一个小姑娘干了成年男子也未必能做的,只怕是今日之后,自己这彪悍的名声也要传出去了。 董鄂氏咬唇,阿玛啊,对不起呀,大概您老儿给女儿努力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好形象要没了! 昭阳公主眼中带着笑,看向了第三个。 身着天蓝色绣绒花旗装、约莫十四五岁、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小姑娘行礼道,“臣女,大学士阿兰泰之孙女索绰罗氏参见八公主殿下。” 言罢也不待昭阳公主追问,便直接道,“臣女会弹琵琶,只能算是入门,还达不到精通。” 昭阳公主笑着点点头,“索绰罗格格倒是直爽。” 第四个是一名约莫十三四岁、身着一身樱草色绣迎春萱草纹旗装、眉清目秀的女子行礼道,“臣女,两湖总督泰齐岱之女栋鄂氏参见八公主殿下。” “栋鄂格格会些什么?”同样是端庄温婉的,这个董鄂氏便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栋鄂氏柔和一笑,“琴棋书画均有涉猎,不过臣女倒是更喜欢那些个西洋画和乐器,去年在一个西洋商人处得了一个叫做什么……小提琴的乐器,很是有趣,如今正在习练这把小提琴。” 小提琴,昭阳公主自也是见过的,不过…………昭阳公主看看栋鄂氏,“本宫有一架竖琴,待格格得了空,可到永寿宫来,想来格格会喜欢。” 若幽封后的次日,康熙便下旨将永寿宫赐给了靖安公主与昭阳公主同住,由此也绝了其他妃嫔的念想。 栋鄂氏一脸惊喜,笑着道,“臣女多谢公主殿下。” 第五个是一名桃红色绣落英纷飞旗装、约莫十六七岁、眼角微微上挑天然带了几分媚意的女子。 那女子上前微微一福身,“臣女,右都御史鄂伦之女瓜尔佳氏参见八公主。” 昭阳公主眼前一亮,这个瓜尔佳氏也是个好颜色的,“瓜尔佳格格,平日里有什么爱好的?” 瓜尔佳氏带了几分腼腆道,“臣女,会吹箫和笛子。” 昭阳公主点点头,“典雅有情趣,听说格格还写过话本子?” 瓜尔佳氏面上红晕更甚,“不过是闲时博家中祖母一笑。” 见着人都快埋到地里去了,昭阳公主便将目光投向了瓜尔佳氏右侧一身青碧色绣荷花旗装的女子。 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便已是亭亭玉立的佳人,“臣女,太常寺少卿尔察之女萨克达氏参见八公主殿下。” 昭阳公主微微颔首,“听说萨克达格格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萨克达氏微微一笑,“玛法喜爱诗书,臣女有幸拜读了一些大家之作。” 昭阳公主暗暗撇嘴,又是一个做作的。 第七个是一名身着浅橙色绣丽穗凤梨(一种花名)旗装、约莫十五六岁、明眸皓齿却不失英气的女子,“臣女,员外郎张保之女他塔喇氏参见八公主殿下。” 说来这他塔喇·张保也是个倒霉的,好容易殿选之时凭借着优秀的能力与不错的外貌得了个探花郎,结果才刚刚游了街,祖父便逝世了,于是张保便回家丁忧了三年;丁忧结束,张保便被外放做了个小官,任满升迁之时,额娘又过世了,张保便又回家丁忧三年;这一次丁忧结束,张保便进了户部做了个主事,慢慢一步步升到了五品的员外郎,就在晋升郎中的关头,祖母又逝世了,于是张保再一次回家丁忧。 可以说在张保正当年之时,绝大多数人拼了命地向上爬的时候,他回家守丧了,好好儿的一把牌,硬是打了个稀碎。 昭阳公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塔喇氏半响不语。 他塔喇氏没有等到公主问话,忍不住悄悄抬了眼,却是恰好与昭阳公主对视了个正着。 “公主………公主殿下,臣女………”他塔喇氏有些尴尬。 昭阳公主笑着摆摆手道,“没事儿,你继续。” 他塔喇氏抿了抿唇,“臣女会双面绣,还会跳胡旋舞。” 昭阳公主挑眉,“胡旋舞?那可是个要体力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身量纤纤的他塔喇氏,实在是有些难以相信他塔喇氏能够跳完一整支胡旋舞。 他塔喇氏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臣女的身体素质很好的,只是臣女属于那种干吃不胖的,所以………” 在场众人:干吃不胖,好羡慕! 最后一个,是一名身着鹅黄绣迎春花旗装、十六七岁上下、脸盘圆圆的女子,“臣女,监察御史哈朗之女常佳氏见过八公主殿下。” 昭阳公主看了看常佳氏的眉眼,“常佳贵人是你的………” 常佳氏微微福身,“回公主的话,贵人小主是臣女的堂姑母。” 昭阳公主点点头,“说说你自己吧。” 常佳氏微微一笑,“臣女打小长在江南地区,歌舞书画均有所涉猎,但最喜爱的还是筝。” “江南美人,古色古香。”昭阳公主赞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见着昭阳公主盘问好了,靖安公主对着若幽与宜妃微微福身,方才转了身,端庄一笑,“请各位格格移步到亭子里展示才艺,皇额娘已经请了宫中最好的大家进行评判。” 众人闻言自也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便对着上首的若幽与宜妃行了一礼,随着靖安公主去了另一边儿的亭子里。 若幽用小银叉子插起一块拇指大小的苹果放入口中,看向宜妃,“如何?” 宜妃想了想,“家世最好的莫过于乌拉那拉氏与董鄂氏;若论相貌董鄂氏与瓜尔佳氏不相上下,萨克达氏与他塔喇氏略次之,不过,那栋鄂氏相貌亦是不错,不过才刚刚十三便已有如此颜色,想来,假以时日定不会逊色于董鄂氏与瓜尔佳氏的。” 若幽点点头,“那么,依你之见,若是挑儿媳,你中意哪一个?” “若是给老五的话,”宜妃撑了下巴,“虽说这些年有着四阿哥的扶持,没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蒙古汉子。可是老五终究是在太后膝下长大的,只怕那些个家世门第高的还瞧不上老五。” 若幽却是不大赞同,“莫要自贬,且不说老五是皇帝亲子,便说这五阿哥的生母是你这个手握宫权又得圣宠的宜妃娘娘所出,如此,哪一个敢瞧不上老五的?” 宜妃叹气,“到底是我对不住老五,如今,家世门第的倒是在其次,我只想着能给老五寻个可心的便好了。” 若幽拍拍宜妃的手,“这便对了。” 宜妃喝了两盏奶茶,回了精神,“话说回来,娘娘又相中了哪一个?臣妾可是听说乌拉那拉氏和董鄂氏已经被荣妃传唤过好几回了,貌似荣妃可是很中意乌拉那拉氏的格格呢。荣妃一直没有去乾清宫,只怕是也在看娘娘您的态度呢,到底荣妃虽然中意这乌拉那拉氏,却也不敢和您明着抢人。” 若幽轻嗤一声,“乌拉那拉氏又不是个宝儿,若是荣妃真的喜欢,给她便是。” 宜妃眨眨眼,这是没看上乌拉那拉氏?那乌拉那拉氏虽然人长得普通了一点,但是那端庄大气的样子,可是很符合大妇的要求和标准呢! “怎么不信?”若幽看了宜妃一眼,见宜妃点点头,笑着道,“我选媳妇,最重要的不是家世而是人品,乌拉那拉氏面上看着端庄沉稳,可依着我看来却是个十足十的伪善之人,这样的人若是真的娶回了家,那才真真儿是要家宅不宁呢!” 宜妃虽然也不大喜欢乌拉那拉氏的性子,但是,好歹是勋贵世家的嫡出格格,甚至还和皇室沾了亲故,不至于吧,不过,左右也不会是胤祺的菜,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若幽轻抿了一口茶,“我瞧着那栋鄂氏倒是不错,与小九正好相配。” 宜妃细细回忆了一番栋鄂氏的表现,点点头,“老五是个好性子的,老九…………” 自家人说自家话,九阿哥胤禟的相貌,真可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再加上打小见到的也都是颜值在线的,不论是若幽的几个孩子还是五阿哥,颜值都是很耐打的,再加上宜妃和若幽两个绝世美人,于是乎,九阿哥成功地成为了颜控,身边伺候的无一不是长相上乘的。 “那个臭小子!”宜妃咬牙,随即巴巴看向了若幽,真心感激道,“还是娘娘慧眼如炬,那栋鄂氏的容貌确实是好,今儿个来看,性子也是不错,容臣妾再瞧上一瞧,正所谓日久见人心,若真是个的好的,臣妾便去向万岁爷请旨。” 若幽微微颔首,“你心中有数便可,栋鄂氏家世不错,只怕是有不少人惦记呢。” “臣妾省的了。”宜妃按按额角,“这儿女都是债呀!” 比试了才艺,时辰便不早了,若幽留着人用过了午膳方才带着两个闺女回了坤宁宫。 自然,前脚才坐下,后脚胤禛、胤?、胤祥三兄弟便也跟着进了门。 一家六口围坐在小花厅内,若幽看向靖安公主与昭阳公主,“测试的结果如何?” 昭阳公主小机关炮似的道,“那个乌拉那拉氏会的是左右手书法,一手簪花小楷,几位大家很是赏识呢!真是个虚伪的!哦,还有那个萨克达氏也是一样,真可谓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比之南府的那些个乐姬也是不差什么的。” 若幽失笑,看来昭阳是真的不喜欢乌拉那拉氏和萨克达氏了。 “老四,你觉着呢?”若幽看向了胤禛。 从一众秀女请安开始,胤禛、胤祺、胤禟、胤?、胤祥便站在了若幽与宜妃身后的那座假山之后,各位秀女的表现可谓是看了个真真切切。 胤禛僵了身子,好半响方才板着脸道,“一切全凭额娘做主。” 若幽挑眉,“你若是现在不拿个主意,届时,你皇阿玛可不会顾着你的心意了。依着额娘所见,你皇阿玛十有八九会将那乌拉那拉氏指给你做福晋的。” 胤禛默然,上辈子可不就是如此。 “额娘,儿子不喜欢乌拉那拉氏。”好半响,胤禛方才蹦出了这么一句。 若幽了然,“你觉着董鄂氏如何?”见胤禛沉思,若幽又道,“虽然额娘觉着门第家世不是最重要的,但是你皇阿玛却是极看重这一点。依着你的身份,再对比这一届参选的秀女,符合你皇阿玛要求的只乌拉那拉氏、董鄂氏以及索绰罗三人。” 所以,刷掉了乌拉那拉氏,便成了二选一。 胤禛皱眉道,“索绰罗氏是大学士阿兰泰的孙女,还没过十四岁生辰,还是个小丫头。而儿子都已经十八了,这索绰罗氏,不妥。” 回想了见到的董鄂氏,明媚活泼不失端庄大气,比之乌拉那拉氏不知真实了多少。 董鄂氏,胤禛轻扣桌面,大概除了“董鄂”这个姓氏之外,真的没什么缺点,只是,姓“董鄂”又如何,左右他又没想着要登上那个位置,如此,这董鄂氏正好! 思及此,胤禛认真看向若幽,“额娘之意甚好。” 第二百八十八章 若幽笑着道,“如此便好。额娘想说的是,家世门第都是外物,娶妻娶贤,古人诚不欺吾辈!别说是姓‘董鄂’,便是个九品小官之女,只要你想要争那个位置,额娘也定能帮你实现那个愿望。” 胤禛面带惭愧之色,对着若幽拱手道,“之前是儿子迷怔了,只是,还请额娘明鉴,儿子真的没有那个想法,只想安安稳稳地当个富贵王爷便好了。” 若幽不甚在意地笑笑,“这事儿不急。” 胤禛:…………他说的都是真的……… 未及金乌西沉,康熙便踏进了坤宁宫。 用过晚膳,康熙便与若幽到了后院散步,“今儿个在御花园赏花赏得如何?可有相中了的儿媳妇?” 皇后娘娘在御花园召见新晋秀女一事,此刻不仅仅是整个紫禁城都知道了,只怕是大半个京城里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臣妾瞧着那董鄂氏还不错。”若幽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康熙点点头,“嗯,董鄂氏是个好的………嗯?你说你看上董鄂氏了?董鄂七十家的?” 若幽点点头,“是啊,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康熙微微蹙了眉,“董鄂氏………乌拉那拉氏端庄、家世也好,额娘觉罗氏还有着皇室血脉,朕瞧着她很是合适。” 若幽摇摇头,“董鄂氏便不端庄了?同样是世家大族出来的,规矩上差不离的。乌拉那拉氏是不错,只是性子沉闷死板,再配上老四那个寡言少语的,这以后日子要怎么过?总不能还要我这个做额娘的活跃气氛吧。万岁爷您倒是眼不见为净了,臣妾成日里有这样一个木桩子杵在跟前,看着便心烦,没病也给憋出病了。” 康熙轻瞪了若幽一眼,“什么病不病的,不许乱说。” 若幽撇撇嘴,“论家世,二人不相上下;论长相,乌拉那拉氏看着便寡淡,董鄂氏看着便是个讨喜的;既然如此,臣妾为何不选个可心的?董鄂氏规矩好,性子也好,长得也好,甚和臣妾心意。” 康熙:…………梓潼都将道理说了,朕还能说什么? 若幽拍拍脑门,“对了,我也问过胤禛了,他也没有反对。” 康熙沉默半响,停下脚步,扭头认真看着若幽,“梓潼可是真的想好了?皇祖母曾有言,董鄂氏………”不得入宫。 也就是说,选了董鄂氏,基本上就和大位无缘了。 若幽亦是认真道,“臣妾明白,胤禛也明白。既然本就无心,又何必在意这些。” 康熙看着若幽平静澄澈的双目,半响,笑着道,“好,朕会下旨为他们赐婚的。” 之后,康熙又与若幽讨论了一番关于五阿哥胤祺以及九阿哥胤禟福晋之事。 若幽心下了然,这宜妃也是个性急的,这上午才看了人,下午便都和康熙说了,这是生怕貌美如花的儿媳妇被旁人拐带了不成? 实则若幽猜得不错,御花园分别之后,安亲王府便托人递进话来,安亲王想要为嫡孙求取栋鄂氏。 宜妃一看,便知这好亲事拖不得,换了一身衣裳便急吼吼地去乾清宫求见了康熙。 三月底,康熙给户部员外郎张保升了官:从三品通政使司副通政使。 四月初一,康熙下旨,一连给六个儿子赐了婚:抚远大将军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赐婚三阿哥胤祉,为三福晋;都统董鄂七十之女董鄂氏赐婚四阿哥胤禛,为四福晋;通政使司副通政使张保之女他塔喇氏赐婚五阿哥胤祺,为五福晋;副护军参领法莫之女纳喇氏,为七福晋;安亲王岳乐外孙女郭络罗氏赐婚八阿哥胤禩,为八福晋;两湖总督泰齐岱之女栋鄂氏赐婚九阿哥胤禟,为九福晋。 具体大婚之日,由钦天监测算之后,再行决定。 除了这六个儿媳妇之外,康熙还给大阿哥胤褆指了一个侧福晋——总兵张浩尚之女张佳氏,给太子指了一个侧福晋——郎中济朗之女舒穆禄氏。 这两道圣旨一下,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最高兴之首,莫过于太子。 “皇阿玛果然还是更看重孤的,凭他什么继后、什么继后养子、继后亲子的,都要排在孤的后面。”太子精神抖擞道。 索额图撸撸胡子,“太子殿下明白万岁爷的心意便好。四阿哥迎娶了董鄂氏之女,便意味着已经失去了夺嫡的资格;这一次指婚独独漏下了十阿哥这个皇后亲生嫡子,也透出一个意思,万岁爷还是更看重您这位元后所出的嫡子。” 太子点点头,旋即又皱紧了眉宇,“不过,皇阿玛却是给老大赐了一个家世不错的侧福晋,老三的外家乌拉那拉氏也是个厉害的。” 索额图宽慰道,“虽说大阿哥仗着长子的身份这些年没少与太子殿下相争,但是说到底也还是惠妃与明珠二人在背后指点。惠妃与明珠,比之皇后嫡出以及身后的钮钴禄氏一族,到底还是差了不少。” “自古以来均是请立嫡长子为继承人,正所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嫡’在‘长’前,既然万岁爷打压了皇后嫡子,咱们按部就班便是。” “至于大阿哥、惠妃等人,呵,不过是惠妃等人的一厢情愿罢了,若是没有皇后嫡子,说不得还真有几分希望,如今皇后所出的三个嫡子在前,哪还有他一个庶长子的事儿!” 延禧宫。 心想事成的惠妃,午膳都多用了一碗。 “如今胤褆是嫡子也有了,侧福晋也快要进府了,哎呀,本宫也算是快要看见曙光了!”惠妃美滋滋地靠在美人榻上,“对了,那四个格格可送去直郡王府了?” 绿萍笑着道,“送去了,听说咱们大阿哥已经去了一个的房里了。” 闻言,惠妃来了精神,“哦?哪一个?” 绿萍给惠妃身后塞了个软枕,“好像是郭格格。” 惠妃轻哼一声,“本宫就说,这天下的男人呀,都一个样,哪会对漂亮的女人不动心呢!” 第二百八十九章 钟粹宫。 “呵,”荣妃由着松芝给自己涂上玫红的丹蔻,带了几分得意之色,“皇后又如何,最后还不是本宫的胤祉娶了乌拉那拉氏的嫡出格格,嫡出的四阿哥却是只能娶了董鄂氏的女子。这想想啊,便如同那炎炎夏日吃了冰盏一样,真真儿是通身舒畅呐!” 松芝手下不停,笑着道,“可不是,娘娘的好日子呀,还在后面呢!” “所以说,这生个好儿子,可是比什么都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端看谁能笑到最后了。”得了心中想的儿媳妇,荣妃的底气也是足了不少。 两日后,钦天监经过测算,上报了下半年的上上大吉之日,康熙再次下旨:乌拉那拉氏与三阿哥胤祉于八月二十大婚;董鄂氏与婚四阿哥胤禛于十一月二十大婚。 至于留宫的秀女,总共加起来不过寥寥一掌之数,也就是康熙用来撑撑面子罢了。 “主子,储秀宫来报,昨个儿夜里,恭贵妃病逝了。”素眉对着正在净手的若幽道。 若幽用帕子擦干了水,戴上点翠镶碧玺玳瑁凤纹护甲,站起身,低头瞅了一眼身上天青色烟雨豆绿牡丹凤纹旗装,“走吧,去储秀宫。” 若幽到时,储秀宫已经来了不少人了,西六宫的主位已经到齐了,“臣妾(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若幽一边往内殿去一边道。 “谢皇后娘娘。”众人起身,宜妃作为手握宫权、管理西六宫的宫妃,跟上若幽轻声道,“娘娘,恭贵妃已经打理好了妆饰。” 若幽点点头。 恭贵妃已经换上了一身贵妃的朝服、带了贵妃的金累丝点翠镶宝石合浦明珠七凤凤钿,面上化了淡淡的妆,双手覆于小腹之上,一脸安静、神态安详,如同睡着了一般躺在宽大的拔步床上。 如此安静恬淡的恭贵妃,还是若幽第一次见,一时也是有些恍然,在她的印象中,恭贵妃除了病重之后,平日里一直都是如同一只孔雀一样骄傲、不可一世。 “皇后娘娘?”恭贵妃的大宫女乌兰见若幽盯着恭妃出神,再一次出声唤道。 若幽回了神,眼中恢复了清明之色,侧了头看向乌兰,“怎么了?” 乌兰捧着一个黄梨木的盒子,微微福身道,“贵妃娘娘让奴婢见到皇后娘娘后,将这个盒子呈递给皇后娘娘。” 素心接过盒子,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方才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是一颗上好的夜明珠,夜明珠旁放着一个信封。 若幽正欲拿起信封,一旁的素心轻唤道,“娘娘………” 若幽摇摇头,“无妨,不打紧的。” 恭贵妃写给若幽的这封信很长,足足有五页纸。 若幽看得很慢,好似在一字一句地品读着什么。 过了许久,若幽微微阖了双眸,再次睁开,轻声道,“本宫会尽本宫之所能的。” “恭贵妃写了什么,怎的你的神情这般严肃?”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若幽侧过身,微微福身,“万岁爷。” 康熙扶了若幽,“不必多礼。” 若幽将手中的信递给康熙,带了几分叹息道,“恭贵妃也是个可怜见的,即便是在病中也是不得安生。” 恭贵妃在信中,先是很诚恳地向若幽致了歉,之后请若幽在力所能及之内看顾一下穆贵人,最后,恭贵妃直言自己的病除了心病之外还有人对她下了药,她拜托若幽将这个人找出来,其他的便是恭贵妃的一些推测和收集到的证据。 康熙攥紧了手中的信,带了怒意低声道,“放肆!竟敢谋害当朝贵妃!” 片刻后,康熙深吸了一口气,沉沉看了若幽,“梓潼,此事暂时不易声张,你悄悄地去查便是。便是皇额娘那里也暂时先不要告知。” 眼下康熙要对准格尔部用兵,蒙古可是一大助力,恭贵妃身体不好人尽皆知,若是此时传出恭贵妃是被害病逝的,只怕是蒙古那边儿不会善罢甘休,如此不利于平定准格尔。 若幽略一思付便明白了康熙的意思,当下点点头,“臣妾明白。” “太后娘娘驾到!”帝后二人才达成共识,太后便进了内殿。 “参见皇额娘。”康熙与若幽齐齐行礼。 太后抬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看了一脸祥和的恭贵妃,“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怎的…………”却已是泣不成声,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到底是同出一族的堂侄女、相处了几十年了,如何能没有感情呢。 若幽安抚太后道,“还请皇额娘节哀,切切要保重凤体呀!” 康熙看了乌兰一眼,乌兰上前对着太后行了一礼,“太后娘娘,我家娘娘走得很是安详,另外,娘娘给太后娘娘留了一封信,请太后娘娘过目。” 太后用帕子沾沾眼角,接过了乌兰呈上来的信。 给太后的信不多,只有三页纸,却是看得太后老泪纵横。 自然康熙与若幽作为儿子、儿媳只得是好一通安慰,好半响,太后方才平复下来,“哀家无事,皇帝呀,给贵妃的阿布吉阿郁锡去个信儿吧。” 康熙点点头,“朕打算以皇贵妃之礼为贵妃治丧,皇额娘以为如何?” 太后垂眸半响,方才淡淡道,“这些事皇帝与皇后商议着办便好,哀家也不过是来送这孩子一程的。”说着太后站起身,“塔娜,扶哀家回去吧。” 康熙与若幽对视一眼,若幽带了关切道,“皇额娘,不如………臣妾送您回去吧。” 太后摇摇头,拍拍若幽的手,“这里里外外的事还要你来操持,哀家无事,自己回去便成。” 话说到这份上,若幽也不好再坚持,只得与康熙一道送走了太后。 翌日,康熙下旨:追封恭贵妃为恭慧贵妃,以皇贵妃之礼下葬。 恭慧贵妃出殡当日,景仁宫宫女慌慌张张地跑到丧仪上,“皇后娘娘,瑾妃娘娘发动了。” 若幽带着众人一叙完成仪式。 那宫女见若幽不睬不理,复又嘶声力竭道,“皇后娘娘!瑾妃娘娘………” 第二百九十章 若幽带着一众妃嫔、皇子、公主完成出殡前的最后一项仪式,回过身,看着下方一身粉嫩的宫女,眼中一片冰冷,“把人送到慎刑司去,好好儿地学学规矩。” 若幽话音未落,便有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站在了殿中,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块巾帕塞进那粉衣宫女嘴中,将人拖了下去。 殿内一片寂静。 若幽淡淡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荣妃身上,“荣妃你去景仁宫瞧瞧。” 荣妃敛眉肃声道,“是,皇后娘娘。” 出了大殿,宜妃看着神色略显疲惫的若幽想了想,轻声问询道,“娘娘可要去景仁宫瞧上一瞧?” 若幽仍旧维持着支了头、斜靠在凤辇上的姿势,“本宫去做什么?荣妃不是已经去了吗?” 宜妃无奈地按按额角,您老可是皇后呀,皇后! 若幽好似知道宜妃的腹诽一般,淡淡出声,“有荣妃在就行了,本宫若是去了,只怕是瑾妃,反倒是要担心本宫出手对付她,用力过猛之下一个不小心生不出来了,回头又要闹腾个不停。”谁让她与瑾妃不睦之事人尽皆知。 宜妃眨眨眼,好吧,您老说的都对。 才到了坤宁宫,茶还未曾喝上一口,便有宫人来报,瑾妃生了,是一位五斤七两的小公主。 若幽挥退了报信儿的宫人,扭头看了宜妃,“景仁宫如今是谁在负责教导宫人规矩的?” 宜妃撑着下巴想了想,“瑾妃的自佟府带进宫来的一个姓郑的嬷嬷。” “郑嬷嬷………”若幽眼中划过一抹凉意,随即起身行至案几旁,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扔给了宜妃一份加盖了凤印的皇后手谕。 宜妃看了手谕,“娘娘,这………” 若幽不甚在意,“你放手去做便是了。如今,瑾妃这孩子也生了,也是该好好儿地治一治这不良之风了。除了瑾妃的那几个陪嫁心腹,其他那些不懂规矩的人都送去慎刑司吧,好好儿地给景仁宫换上一批懂规矩的。” 于是拿了皇后手谕地宜妃娘娘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景仁宫。 瑾妃刚刚生产,已经脱力昏睡,荣妃则是带着人去给太后和康熙报喜去了,剩下些个贵人、常在、答应,又有谁真敢不要命地阻拦带着懿旨的宜妃呢? 君不见,靳贵人不过出面说了两句,便被宜妃以阻挠懿旨为由,堵了嘴硬是罚了五板子;而诸如乌扎库贵人甚至是巴不得瑾妃倒霉,更加不会阻拦了。 等到瑾妃夜半起来,便发现自己一直信赖的郑嬷嬷不见了,细问之下,方才得知,何止是郑嬷嬷不见了,她这景仁宫泰半的宫女、太监都不见了。 一怒之下,瑾妃砸了呈着燕窝粥的汤盅,“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见着瑾妃双目赤红、胸口起伏不定,映书忙上前给瑾妃顺气,“娘娘,您才刚刚生产,不易动怒啊!” 好半响,瑾妃方才缓过劲儿来,整个人却是没了半分的气力,恨恨道,“若非本宫生了一个公主,皇后与宜妃又如何敢这般作践本宫,真是可恨!” (若幽:你便是生个金元宝,本宫也敢,哼哼………) 冷静下来,瑾妃也觉察出了不对,“本宫在景仁宫好好儿地养胎、生产,郑嬷嬷也一直在本宫的身边伺候着,如何便能惹了皇后去?” 映书叹气,“娘娘发动之时,恰逢恭慧贵妃出殡之日,阖宫妃嫔都去参加了恭慧贵妃的丧仪。” 瑾妃点点头,“本宫知晓,后来不是皇后派了荣妃来了吗?” 映书絮絮道,“去给皇后娘娘报信儿的是那个负责给娘娘侍弄花草的丫头,那丫头不仅穿着一身桃粉近红的衣裳,还在恭慧贵妃的灵前大吵大闹,差点便打断了恭慧贵妃的丧仪。” 听到此处,瑾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目中无人的丫头,无形之中当着阖宫妃嫔、皇子、公主、皇室宗妇的面儿挑战了皇后的威仪,皇后若是不拿她开刀立威,那才是有鬼了。 而她,作为那宫女的主子,皇后念及她诞育有功,并未降下处罚,处置了她身边教规矩的人,这是恩典! 如此,皇后不仅立了威,还得了一个宽容待下、赏罚分明的淑贤皇后的名头。 思及此,瑾妃攥紧了百子千孙锦被,低吼道,“该死的丫头!” 映书端来温水,“娘娘且消消气,无论如何也要保重玉体呀!” 瑾妃就着映书的手喝了几口水,“你说的不错,本宫可不能便这么倒下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只有养好了身子,本宫才有资本再与那起子贱人斗法!” 瑾妃平安诞下一女,太后、康熙、若幽都依着惯例赏赐了瑾妃与小公主,其他妃嫔见此情景便知瑾妃既没有因为那宫女一事儿被牵连,也没有因为生了小公主儿翻身,便也都依着正常的礼节随了礼。 四月十五,康熙下旨御驾亲征,简亲王为左路军大将军、阿灵阿为右路军大将军、康熙自己坐镇中军,东、中、西三面大军同时开拔征讨准格尔部叛贼;直郡王入左路军为副将,十阿哥胤?随左路军观摩学习,四贝勒胤禛、九阿哥胤禟随右路军观摩学习,五阿哥胤祺、八阿哥胤禩随中军。 京城,则由太子监国,三阿哥从旁协助。 左右两路大军三日之后开拔,康熙亲自率领的中军则是七日之后开拔。 圣旨一下,便立刻遭到了一票人的反对,“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康熙乃是天子,更是不应如此涉险。 便是一直如同世外之人的太后也有些坐不住了,来了乾清宫好几趟,只为劝说康熙放弃这样危险的想法;后宫之内,康熙去了翊坤宫、钟粹宫、延禧宫,可不论康熙去了哪一宫,亦是得到了极为“热情”的劝说 连着被炮轰了三日,康熙烦不胜烦,将人轰出去之后,便让李德全守在乾清宫外,任何人不得放进来,自己则是从后门溜达了出去。 看着巍峨的坤宁宫,康熙一时有些犹豫。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下达圣旨之日,他去见了若幽,若幽并未说什么,只是如今………想了想,康熙还是迈进了这座他亲手设计布置的宫殿。 康熙到时,若幽正在指挥这一众宫人忙乎地热火朝天。 康熙走近若幽,带着笑道,“梓潼这是在做什么?” 若幽扭头看见康熙,亦是不由得一笑,“万岁爷来了。” 说着便自椅子上站起来,想要去拉康熙的手,却是未曾想眼前一黑,若非康熙一个健步上前,只怕是若幽便要一头栽到地上去了。 “幽儿!”康熙扶住若幽,“来人!快去叫太医!” 若幽虽说仍是头晕,却是笑着拉拉康熙的胳膊,“臣妾无事,不过是起得有些猛了,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罢了,缓缓就好。” 康熙却是一脸严肃地扶着若幽坐下,让若幽靠在自己的肩上,“那可不成,身子不舒服便要宣太医瞧瞧。” 靠在康熙肩上好一会儿,那阵眩晕的感觉方才褪下,直起身子,看着康熙,柔和一笑,“臣妾已经没事了,万岁爷莫要担心了,嗯?” 这一会儿功夫,齐远与杜御医已经带着小医女气喘吁吁地给帝后二人请安了。 康熙对着抬抬手,柔声对若幽道,“来都来了,总要诊上一诊,也好安朕的心。” 若幽无奈,便伸出了手。 过了足足一刻钟,二人方才诊过了脉。 见二人均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康熙忍不住皱眉,“皇后的身子可有什么不妥?”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对着康熙与若幽行礼,“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已经有孕三月有余。” 若幽与康熙闻言具是一震,后知后觉的若幽摸摸自己的小腹,她有孩子了? 康熙将手覆到若幽的手上,带着惊喜与激动,“幽儿,我们我们又有孩子了!” 随即,康熙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扭了头对着齐远与杜御医急道,“皇后方才头晕目眩、双眼发黑有着不短的时间,是何缘故?皇后与腹中龙嗣可有大碍?” 杜御医拱手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眩晕、眼前发黑,应当是一时激动之下,猛然起身,血脉不通所致,加之娘娘身怀有孕,反应难免大些,故而不适之感略长。皇后娘娘与龙嗣一切安好,娘娘平日里注意休养便可。” 康熙点点头,也放下心来,算算时日,差不多便是年节之时怀上的,看来自己这立后之举果然是异常圣明呀,才下了圣旨,他的皇后便怀上了龙嗣,真是意外之喜,天佑他大清呀! 皇后一册立便有了身孕,康熙心情大好之下,大手一挥,给坤宁宫上下上了一年的例银,两位太医自然也得了百两的赏银并一匣子的金裸子。 若幽有孕自然是是要报给太后的,让太后也高兴高兴。 却是不过过了小半个时辰,太后的凤驾便驾临了坤宁宫。 而得了坤宁宫唤了太医消息的胤禛兄弟三人以及靖安公主、昭阳公主姐妹二人,与太后前后脚进了坤宁宫,却是知晓自家额娘又怀上了,自己要有弟弟妹妹,自然是高兴地不得了。 于是乎整个后宫最尊贵的一家八口愉快地共进了晚膳。 这样的大动作,自然是瞒不过后宫众人的眼睛。 坤宁宫上上下下如同铁桶一般,自然是什么都打听不出来;而两位太医一个是若幽的人、一个是康熙的人,自然是如同那锯嘴的葫芦一般。 但是有太后在呀,不仅太后本人驾临坤宁宫还带了不少的赏赐,这人多了,难免便漏了些风声。 于是乎,消息灵通些的,晚膳时分便知晓,坤宁宫的那位新册封的皇后娘娘有喜了!不灵通的,到了就寝之时,也知道了。 这一夜,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泰半个紫禁城都是灯火辉煌的。 景仁宫。 “娘娘,不好了。”映画着急忙慌地进了殿。 彼时,瑾妃正在用晚膳,看着这个一向稳重的陪嫁如此慌张,忍不住皱了眉头,“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映画深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神,放低了声音道,“娘娘,刚刚收到消息,坤宁宫的皇后娘娘有喜了!” 瑾妃看了映画一眼,“说什么呢?谁有孕了?” 映画沉声道,“娘娘,千真万确,皇后娘娘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连太后娘娘都惊动了呢。” 瑾妃手中的海棠花纹银箸掉在了桌子上,喃喃道,“皇后真的怀孕了?” 呆滞了片刻,瑾妃回了神,挥掉了桌上的做工精致的杯盘,“贱人!贱人!本宫这才刚刚生产,那贱人便传出了有孕的消息,生生夺了万岁爷的目光去,真真儿是好算计!” 映书面带忧色看着瑾妃,“娘娘” 瑾妃深吸口气,对着映书摆摆手,“本宫无事。倒是皇后真真儿是好气运,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能怀得上孩子!” “说来,四阿哥年底便要大婚了,皇后这也算是老蚌生珠了,哼,也不臊得慌!” “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后宫的这些个娘娘们只怕是也要坐不住了吧!”映书眼中带了几分寒光,“娘娘,不如” 瑾妃冷笑摇头,“且不说本宫如今才坐上了这妃位,便说本宫如今尚在月中、便是出了月也是要接着禁足,后宫如何,一时也与本宫无关。皇后这一胎是皇子也好、公主也罢,与本宫而言并无差别。” 映书附声,“可不是,后宫之中能怀的上、生下来再养大了,那才是本事,可是这小皇子便是长成了也得再过上个一二十年,到时候,一切只怕是早已尘埃落定了,还能轮得上着嫡出的小皇子什么事儿。” 瑾妃轻笑,“正是这个道理。现在比咱们着急的,怕是大有人在呢!” 想了想,瑾妃看着映画又道,“映画,你盯着点儿惠妃、太子那边儿的动静,必要的时候,给她们添上把火,皇后的这一胎定要是祥瑞之子才是。祥瑞之子、天命真凰”瑾妃弯了眉眼,“本宫倒要看看太子和惠妃还能不能坐得住!” 第二百九十二章 送走了太后,孩子们也都被赶回去做功课,若幽这才想起来,下午自己正在做的“正事”。 拉着康熙到了偏殿,偏殿内已经收拾出来了好几个小箱子,素心上前一个个地打开,装食物的、装衣服的、装药物的,林林总总、大大小小地加起来一共有七八个箱子。 康熙看着眼前东西,扶着若幽的手紧了一紧,即便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却仍是忍不住出声道,“梓潼,这些是” 若幽温和笑笑,“知道万岁爷不日便要率军开拔了,臣妾便给万岁爷准备了些东西,路上以备不时之需。虽然万岁爷身边伺候之人定也是给万岁爷备下了一应用具的,只是臣妾到底是不亲自准备些,这心里面总是空落落的。” 康熙心下感动之余却是带了几分疑惑,“梓潼不劝劝朕?” 若幽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摇摇头,“去年准格尔部刺杀偷袭,乃是犯上谋逆的大罪,万岁爷定是要惩办了这些个胆大包天的贼子、扬我大清的国威的,否则,万岁爷的颜面何存?大清的颜面何存?” “于公,臣妾作为您的皇后,应当谨遵君王之命、为您管理好后宫;于私,臣妾作为您的妻子,应当支持您的决定、为您打点好行装。” “万岁爷心中装着的是这万里江山、壮志豪情,即便臣妾心中不舍,但却是会尊重您的决定,故而,臣妾不会劝,但是臣妾希望万岁爷能毫发无伤地凯旋而归!” 康熙执了若幽的葇荑叹道,“知朕者,梓潼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朕此生能娶梓潼为妻,实乃朕之福气呐!” 翌日一早,康熙念着若幽如今有孕已是年纪不小了,便下了圣旨恩准果毅公府之人入宫陪产直至皇后诞下龙嗣、出了月。 这圣旨一出,自然是又引起了整个紫禁城人的侧目,妃嫔有孕,一般是到了七个月以后方才能够请旨请求家人入宫陪产,这样的待遇自也不是人人都有的,除了主位也只有极为得宠的低位妃嫔或许能够得了这样的恩典,却也一般是到了八、九个月的头上,家人才能进宫。 若幽如今还不满四个月,康熙便允了钮钴禄氏的母家人入宫陪产,这一份殊遇可真真儿是康熙朝以来,实打实的头一份儿呢! 这一出儿,便是原先淡定的,也不淡定了,无他,康熙对于皇后的这一胎太看重了! 后宫之中暗涌迭起,无数的眼睛盯向了坤宁宫。 坤宁宫。 “主子,如此一来,您岂非成为了众矢之的?”素眉不无担忧道。 若幽闲闲靠在美人榻上,“万岁爷出征在即,如此做也是在安本宫的心,也是一番好意。至于那些个不怀好意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咱们走一步看一步便是了。左右窝在这坤宁宫不出,旁人又能奈本宫何?” 素心附声道,“可不是,咱们坤宁宫上下如铁板一块儿,任是旁人有那万千计谋,进不来咱们坤宁宫也是无用的,平日里小心防范着也就是了。” “娘娘,宜妃娘娘求见。”殿外有宫人高声禀报。 若幽慵懒地看向素眉,“素眉,你去迎迎宜妃,若是还有旁的人来,就说本宫身体不适,不见客了。” “是。”素眉福了福身,转身退下了。 “见过皇后娘娘。”宜妃福了福身,便在若幽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上下打量了若幽半响,笑着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后娘娘这气色瞧着比之那二八年华的小姑娘都要好上十分。” 若幽摸摸脸庞,“你呀,又来埋汰本宫了。” 宜妃挑眉,“臣妾说得可都是大实话,娘娘不妨问问素心、素眉,看看臣妾说得是也不是。” 宜妃的话说的讨喜,几个素亦是纷纷附和。 见状,宜妃笑眯眯地对着若幽又福了一礼,认真道,“臣妾恭贺皇后娘娘有孕。” 若幽扶了宜妃一把,“行了行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宜妃喝了几口果茶,叹道,“还是娘娘有福气,这才封了后,便又有了,真真儿是双喜临门。”言语之中不乏艳羡之意。 “不过,”宜妃突然话锋一转,“如此倒也好,娘娘的后位便算是彻底稳当了。” 若幽不置可否,地位是稳当了,但是她的这一胎,无疑也是要小心保着了。 坐了一会儿,宜妃看着悠然的若幽,猛地想起了一件事儿,“娘娘,万岁爷御驾亲征之事那个您可有劝过?” 若幽看了宜妃一眼,“你是想问万岁爷是否打算收回成命,连带着胤祺、胤禟都不必去了吧。” 宜妃讪讪一笑,“还是娘娘知晓臣妾。” 若幽轻轻摇头,“万岁爷已经决定且下了圣旨的事儿,谁能劝的了?朝令夕改可是大忌。” 闻言,宜妃便垮了脸,“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臣妾臣妾这做额娘的也是担心呐,娘娘也是做额娘的,难道便不担心四阿哥和十阿哥的安危吗?” 若幽叹息,“儿行千里母担忧,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可是,孩子们大了,总要有自己的生活,尤其男孩子们,沙场征战,大概没有几个男孩子会不向往的。” 宜妃想想自家那两个不省心的,亦是跟着叹气,可不是,一听要上战场,那两个兴奋地跟什么似的。 若幽给自己和宜妃添了茶,和声道,“所以呀,咱们能做的便是支持孩子们的决定,为他们做好这些个后勤工作,尽量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宜妃震惊地看了若幽好半响,方才摇头道,“皇后娘娘性情豁达实为女中豪杰,臣妾不如也!” 若幽莞尔一笑,“不过是换个角度看问题罢了,此路不通,便换个方向、换条路子,正所谓条条道路通京城,换个方向思考,有时反而会有着意想不到的收获。” 宜妃认真思索片刻之后,对着若幽一拱手,严肃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臣妾受教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且说果毅公府里接到了康熙这入宫的圣旨,阖府上下具是一片欢声。 女儿(妹妹)(姑姑)刚刚才被册封为后,便传出了喜讯,如此,这皇后之位也算是稳当了,若是能够再得一个小阿哥,那更是好,这儿子越多也越有底气不是?尤其是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呢! 舒舒觉罗氏却是在高兴之余,犯了愁,想想,自己的闺女今年都三十了,这个年纪有孕不比二十来岁正当年之时,这一回有孕定会极为辛苦的,宫中情势复杂,闺女又是皇后,这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自家闺女这舒舒觉罗氏叹气,愁呀! 因着有了康熙的口谕在前,次日一早,舒舒觉罗氏不顾一家子人的反对,硬是换上诰命服坐上马车进了宫。 进了坤宁宫,舒舒觉罗氏一眼便看到了树下一身鹅黄金绣双乔牡丹如意纹旗装的若幽,“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见了舒舒觉罗氏,若幽也很是惊讶,自椅子上起身,“额娘快起来。” 素心眼明手快地扶了舒舒觉罗氏坐下。 若幽也跟着坐下,又对着跟着舒舒觉罗氏一起来的富察氏点点头,“大嫂,坐吧。” 问过安,若幽便轻蹙了眉头看着舒舒觉罗氏,“这一大早的额娘怎的也进宫了?虽说如今已经进了四月,可是早上的天气还是凉得很。” 舒舒觉罗氏不甚在意道,“额娘身子骨好着呢,昨儿个御前的人来府里传旨,额娘这心里呀便七上八下的,怎么能不进宫来瞧瞧你?” 富察氏在一旁掩唇笑道,“可不是,昨儿个额娘忧心娘娘,可是一整宿都没睡好,今儿个天不亮便拉了臣妇进宫拜见娘娘呢。咱们也都是劝过了的,可是………这做额娘的哪有不惦念自己孩子的呢。” 若幽感激地看了富察氏一眼,对着舒舒觉罗氏娇声道,“额娘,女儿可是皇后,谁还能欺负到女儿这个大清国母的头上?” “正因为你是皇后,额娘才更是不放心呐!”舒舒觉罗氏叹道,“你如今坐在了后宫无数人想要坐的位置上,这里里外外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你又在这样要紧的时候有了身孕,只怕是前朝后宫有不少人这心里面呀,都不得安宁了。” 舒舒觉罗氏轻啜了两口茶,继续道,“你如今年岁也不算小了,也不是有孕的最佳年龄,这个年纪有孕,只怕是要比你之前有孕的时候难过不少,这方方面面都要精细些才是。” 若幽眨眨眼,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否则也不会有身孕都三个月了还不知道,不过看着舒舒觉罗氏一脸严肃的样子,也只得乖乖点点头。 舒舒觉罗氏这才舒了口气,借着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若幽不少。 下午,三人又探讨了半响,最后一致决定,虽然圣旨已下,但是府里的人暂时先必不入宫陪产,待到若幽有孕七月之时,再接府中之人入宫。 晚膳时分,康熙准时准点儿地踏入了坤宁宫。 用过膳,康熙带着几分好奇问若幽,“今儿个听说岳母入宫了,怎的没有留下?” 若幽看了康熙一眼,倒是有些不解,这康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八卦了? 康熙被若幽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好在下一刻若幽便出声解答了他的疑惑,“臣妾又不是第一回有孕了,哪就那般脆弱了?额娘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宫里面规矩又大,在宫里面自然是不如在府中清闲。” 康熙握住若幽的手,“朕出征在即,也是想着若是有岳母陪在你身边,你的心情也能好些,却是忘记了岳母亦是上了年纪的人。” 若幽温和一笑,“万岁爷待的臣妾好,臣妾都知道。” 四月二十二,康熙御驾亲征。 在京城边儿上,太子带着文武百官给康熙践行。 康熙鼓舞了一番士气,正要调转马头之时,鬼使神差地向着城楼之上看了一眼,一抹浅绯色映入眼帘。 若幽换了便服,悄然出现在了城楼之上,看着康熙抬头,对着康熙挥了挥手。 康熙抿了唇,停顿了一下,微微点头,随即,便转了身,一扬鞭子,“出发!”心中却是暖暖的,即便是凛冽而过的寒风亦是不能驱散这由心脏而出的暖流。 看着大部队绝尘而去,素心在若幽身后轻声道,“主子如今有孕在身,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 若幽点点头,“走吧。” 进入五月,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若幽自己犯了懒,便让荣妃和宜妃带着一众后宫妃嫔去了畅春园避暑,自己则是留在了紫禁城,人少些,也清净。 六月,大清的大军与葛尔丹的人进入了焦灼的状态。 七月中,大清凭借着人数与武器的优势占据了上风,把握时机对着准格尔部一通穷追猛打。 八月中,十阿哥胤?领了先锋营的五千兵马活捉了葛尔丹。 葛尔丹被押解至康熙面前,康熙屏退了所有人,与葛尔丹密谈了一个时辰,翌日,葛尔丹引戮自尽。 除了荣宪公主所出的一子一女外,葛尔丹其余的五子四女均被康熙派人斩杀,葛尔丹的一干侧妃妾室亦是全部下去陪伴葛尔丹了。 八月底,康熙带着一干皇子阿哥先行班师回朝,留下简亲王与阿灵阿进行善后事宜。 九月中旬,康熙凯旋而归。 因着还有一大部分将士在外征战,故而康熙决定待所有将士凯旋之后再举行庆功宴。 翌日,若幽见到了跟着出去的胤禛与胤?。 半年不见,胤禛除了略黑了些倒也没有其他的变化。 胤?却是变化不小,人长高了一大截不说,也变得成熟了不少,从前眼中的稚气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阵阵的锋锐之气,若说之前的胤?是一柄刚刚打造出来、质地上乘的铁剑,如今便是开了刃的宝剑。 进殿的一瞬间,若幽不仅感受到了胤?身上散发出来的寒冷锋锐与杀气,亦是看到了胤?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那是只有经过了鲜血洗礼的人方才会拥有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 若幽拉着胤禛与胤?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胤?顶不住自家额娘探照灯一般的目光,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胳膊上和后背上有两处皮外伤。 除了这两处见了血的伤处之外,其余还有些个磕磕碰碰的淤青,这在战场之上自然是在所难免的。 胤禛身上没有破皮流血的,不过倒是有两处撞伤。 确认了胤禛与胤?却是没有大问题,若幽召了素和来,消肿化瘀的、止血止疼的、祛疤生肌的等各类上好药物,兄弟两个一人一大盒子。 胤禛、胤?对视一眼,一脸无奈地接过了据说是额娘监制的“神药”,对着若幽行礼谢了恩。 兄弟两个没什么大毛病,如今又给兄弟两个将这些个上好的药带回去,若幽这心下也是安定了不少,便开始一边慢慢儿喝着茶一边儿打量自己的两个儿子。 坐在软榻上,若幽看着高大英俊且成熟了不少的胤禛与胤?,不禁感慨,孩子们都长大了呀。 看着之前还一脸担心的现在却是一脸伤感的若幽,兄弟两个不禁面面相觑,二人很是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当年自家额娘怀着小十三的时候,好像………也是如此多愁善感的。 额娘如今月份这么大了,可是不能情绪上有太大的起伏。 思及此,可怜兄弟两个,一个平日里便寡言少语、另一个则是五大三粗的武夫,此时却是要绞尽脑汁地哄着若幽高兴,真真儿是不容易! 若幽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两个儿子的开导之下很快便换了话题,人的兴致也高了起来。 听着胤禛、胤?讲述他们如何出其不意地打退敌军、如何活捉了葛尔丹,一个下午很快便过去了。 晚间,康熙来了坤宁宫,一家七口人愉快地共进了晚餐。 九月底,简亲王带着大部队凯旋而归。 十月初一,康熙在太和殿设庆功宴,大宴群臣。 宴会上,康熙大肆嘉奖了此次出征的一众将士,作为左右两路大军的主帅,简亲王由亲王爵再进一级,成为了;阿灵阿由原本的一等侯变成了二等公,为武英公,官职也由之前正二品的兵部左侍郎升迁至从一品的领侍卫内大臣。 其余的将士全部官升三级,另赐黄金、白银、珠宝赏赐若干。 而之前被阿灵阿带着一道随军出征的舒朗与讷亲,亦是得了不少的赏赐。 舒朗连升三级之后成为了从三品的指挥同知;讷亲因为协助十阿哥擒获葛尔丹有功,不仅仅官至从四品的副护军参领,甚至被康熙特特赐了恩典,越级从一等男爵封为了三等伯爵。 可以说,这一次征讨葛尔丹,钮钴禄氏一族凭借着军功,一跃成为了当下最为炙手可热的家族。 至于一众皇子阿哥们,康熙除了赏赐了一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以及几座皇庄之外,却是没有在庆功宴上做什么其他的表示。 庆功宴一散,一直绷着的太子便松了一口气,赏赐些财物,便是再多都不要紧。 ————————————————————- 十月初九夜间,若幽发动,坤宁宫彻夜灯火不息,康熙一直在产房外陪着若幽。 十月初十,太阳跃上地平线的那一刻,一声嘹亮的哭声自坤宁宫偏殿响起。 “生了,生了!”产房内一阵欢呼雀跃,不过一刻钟之后,便有嬷嬷抱了明黄的襁褓出来。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诞下了一个足有六斤八两的健壮小阿哥!”老嬷嬷笑着打开襁褓的一角。 康熙看着天庭饱满、好奇地睁着一双凤眼滴溜溜乱转的胖小子,很是兴奋,顺手接过襁褓,“好小子,不枉你皇额娘辛苦了这许久。” 老嬷嬷与周遭伺候的宫人们吓了一跳,满人可是有着“抱孙不抱子”的习俗的。 康熙的这一大票儿子女儿之中,除了太子之外也就是皇后所出的昭阳公主被康熙抱过,可是昭阳公主是闺女,自然是不算做“子”的,时隔二十余年,康熙竟然再一次抱了儿子,可见这刚出生的小阿哥有多得康熙喜爱。 康熙抱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小福星,缓和了声音问道,“皇后如何?” 紧跟着老嬷嬷出来的杜御医躬身道,“皇后娘娘只是产后有些脱力,其余并无大碍。不过皇后娘娘到底不是最佳的生育年纪了,此次生产伤了元气,要好好儿地调养才是。” 康熙闻言松了一口气,“太医院上下务必全力为皇后调养身体,万不能让皇后的身体有了亏空。” 抱了一会儿小儿子,康熙方才将已经睡过去的小儿子交回给了老嬷嬷。 坐下喝了口茶,康熙方才想起来还未曾派人给太后那边儿报喜,唤了梁九功去给太后报喜,康熙这才去了内殿,看望已经自偏殿产房转移到内殿的若幽。 若幽已经由宫人伺候着换了一身藕荷色的中衣,虽然虚弱,但人却是醒着的,看着康熙进来,还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 康熙上前在若幽床边坐下,握住若幽的手,上扬的语调带着几分兴奋道,“梓潼,你又给朕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咱们又有嫡子了!” 若幽眨眨眼,“万岁爷看过了。”明明是问句若幽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一说到小儿子,康熙的兴奋之意更浓,“那小胳膊小腿儿的,可有劲儿了,六斤八两,是个有福的孩子。对了,那孩子的眉毛和嘴巴可是像极了你呢!” 若幽失笑,刚生下来的小猴子如何能看得出来像谁?不过能得了康熙的喜欢也是好的。 皇后生下了一个小阿哥,一个极得万岁爷喜爱的小阿哥。 这个消息如同一阵龙卷风一般,不过一个早晨,该知道的不该知道便全都知道了。 与若幽交好的,自然很是高兴,若幽这后位越稳当,于她们这些个投靠了皇后的来说,便越好。 对于惠妃、荣妃等人来说,自然又是一通酸气,皇后这把年纪还能生出个嫡子来,这样的运气谁能不羡慕嫉妒恨? 至于其他的,也就是那些个才刚刚有了孩子的妃嫔暗恨这皇后所出的小阿哥,其他人,包括刚刚被索额图顺了毛的太子在内,对于极得康熙喜爱的幼子,从心境上来说还是比较平和的。 从大局上来看,这小阿哥即便是被宠上了天,也无甚大雅,毕竟,等到这小不点长成最少还要十几二十年,这么多年,要是还定不下来、坐不到那个位置上,那这辈子也算是白混了。 不过,这小不点儿到底是皇后所出,与有资格争的老四、老十可算是一母同胞了,可是要防着点儿康熙爱屋及乌,别一个高兴念及这点子血脉亲情,最后让老四、老十摘了桃子,那可就不妙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十一月初十,小阿哥满月,康熙下旨大办满月宴,并于满月宴当日为小阿哥赐名胤祄,齿序十八,是为十八阿哥。 满月宴上,康熙顺便下旨为诸子册封:大阿哥,直郡王胤褆封直亲王;三阿哥,三贝勒胤祉为诚郡王;四阿哥,四贝勒胤禛为雍郡王,享亲王俸禄;五阿哥胤祺为恒郡王;七阿哥胤祐为贝子;八阿哥胤禩为贝勒;九阿哥胤禟为贝子;十阿哥胤?,越过一众兄长,直接被册封为了敦郡王。 太子的脸随着梁九功一字一顿地将圣旨读完,彻底黑成了锅底。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的一众兄弟,一个个的,不过还未及或者才至弱冠之年,便已经成为了郡王,老大甚至成了亲王。 他的这一票好兄弟们,在光头阿哥的时候,便已经一个个地蠢蠢欲动了,如今有了爵位、有了身份,那点子心思只怕是要放到明面上来了,如此一来,他的储君之位堪忧呐! 惠妃、荣妃虽不满康熙在十八阿哥的满月宴上宣读了这册封的圣旨,就好似是沾了这皇后嫡幺子的光儿似的,但是到底自己的儿子封了爵,有了这争上一争的资本,这些许的不满也便消散了。 不过,这四阿哥作为现任皇后的嫡长子且有着众多军功在身,竟然没有被封了亲王,而只是个郡王,惠妃、荣妃等人一想到此,那心中的小火苗便蹭蹭地往上升,甚至产生了一种“皇后嫡子,不过如此!”之感。 最为高兴的大概莫过于宜妃了,宜妃本以为五阿哥这一次能有个贝勒的爵位便已经顶了天了,可真真儿是没有想到老五能捞上个郡王,而且没什么建树的老九也混了个贝子,不再是光头阿哥,宜妃觉得,这几日自己个儿做梦都能笑醒了。 不过,八阿哥胤禩被封了贝勒,这一点让宜妃有些火光,那良嫔不过是个辛者库贱籍出身,她的儿子竟然封了贝勒! 胤禩成为贝勒一事,让宜妃心中警铃大作,看来皇后娘娘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这老八果真是个有心机的,这些年若不是有着老四的照看,只怕是她家那个傻老九便真的被着胤禩给哄骗着卖命去了,而且是那种被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的那种! 至于说十阿哥被封了敦郡王,宜妃心中可是一点也不羡慕嫉妒恨,人家十阿哥是自己上了战场用自己的命搏出来的爵位,和老九这样的去蹭功劳的能一样吗? 其实要宜妃自己说,十阿哥的英勇,不仅仅在于生擒了葛尔丹、大展神威地击退了那些个叛军,便是去年在危难之时的救驾行为,就足够封个郡王了,如今便是得个亲王都不过分,有志不在年高嘛! 不得不说,宜妃也算是真相了,康熙一开始还真的打算给胤?直接封个亲王来着的,而且不仅是胤?还有胤禛,康熙也打算直接封了亲王。 可是在康熙将此事说与若幽听之后,若幽极力反对,直言胤禛、胤?年纪还小,还需要锻炼;胤?上面的哥哥们还都是光头阿哥,胤?一个弟弟如何能做了亲王?如此一大堆的说辞,直把康熙的冲动给按了下去。 康熙再三思虑一番,最后觉着不能太过委屈了自家英勇救驾的儿子们,因此给胤禛、胤?都封了郡王,但是胤禛却享着亲王的待遇,再过两年,让胤禛的资历再深些,就加封胤禛为亲王;至于胤?,康熙则是打算等到胤?成亲之时再加封亲王,那时候,也算是时机成熟了。 消息传出宫外,自然是又引起了一阵波澜,一众文武大臣开始思索考虑康熙这一举动的用意,不少的人暗地里开始了行动,还有不少的人在思考之后站了队。 朝堂上的风云变幻若幽身为皇后自然不会不知道,故而在舒舒觉罗氏离宫之时便让舒舒觉罗氏给法喀与阿灵阿带了信。 前朝局势暗潮汹涌,后宫则是另外一幅景象,延禧宫、钟粹宫却是打从圣旨下达的第二日起,便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主子,咱们真的不做些什么吗?”作为若幽的左膀右臂,负责传递消息的素眉对于若幽的布置自然是清楚的。 若幽慢慢勾勒完最后一笔,一副惟妙惟肖的昙花绽放眼前。 放下画笔,若幽徐徐道,“瞧瞧,本宫这花儿可美?” 素眉认真端详了若幽笔下的昙花,“主子的绘画造诣真可谓是巧夺天工,依着奴婢看,便是宫中那些个专业画师也难极主子笔下昙花之神韵。” 说着,素眉脑中灵光一闪,“昙花………” “对呀,”素眉眼中亮闪闪地道,“主子是想说他们如今的盛世之景、得意之像便如同那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如今瞧着春风得意,却是不知这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 若幽赞赏地看了素眉一眼,“正是如此,现在上蹿下跳的不过是昙花一现的跳梁小丑罢了,咱们便在一旁安安稳稳地看戏便是了…………至于旁的,现在还不到时候呢!” 欣赏了一番自己的画作之后,若幽唤来了福来,“还有三日胤禛便要大婚了,阿哥所那边儿准备的如何了?” 虽说上半年接到了赐婚圣旨之后,若幽便着手准备了起来,只是如今康熙突然下旨将胤禛封为了郡王,郡王的大婚自然和贝勒是不同的,福来以及手下的一干大小太监、素心甚至是画字辈的丫头们都被若幽派了去帮忙。 福来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主子且放心,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 若幽点点头,“宫外的郡王府如何了?” “新改动的图纸已经出来了,还需要郡王爷看过之后,再进行修建。” 若幽想了想,“此事儿不急,等到老四大婚之后,让他们小两口去操心吧,左右这一两年之内是不着急搬出去的。” 福来心中惊讶,主子这话明显便是打算等到四福晋进门之后,要让四福晋相看这雍郡王府的设计布局图的。 压下心中的情绪,福来恭敬道,“是,奴才明白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康熙三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当今的四阿哥、继后所出嫡长子雍郡王胤禛大婚。 作为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以郡王规制成婚的皇子阿哥,胤禛的婚礼自然是空前盛大亦是备受瞩目。 大婚之前,自己的女婿突然升格做了郡王,自己的女儿将被以郡王福晋的礼仪迎娶过门,董鄂七十这心中可算是乐开了花。 加上自胤禛封了郡王之后又从宫里面赏赐下来的、若幽胤禛母子两个私下里悄悄添补的,董鄂七十很是豪迈地硬生生将自家闺女的嫁妆从原先的一百二十八台提到了一百六十八抬,只比当年太子迎娶太子妃瓜尔佳氏的时候少了二十台,而前几个月才过门的三福晋乌拉那拉氏那自以为极丰厚的一百零八抬嫁妆自然是被秒成了灰渣渣。 (一般的宗室福晋的嫁妆也就是六十四台,再好一点儿八十八台,乌拉那拉氏的嫁妆规格已经非常高了) 并不是董鄂七十不想再增加,而是实在是觉得这一百七十八这个数不如一百六十八好听,就定了这一百六十八抬。 不过这一百六十八抬可不是面子上好看,而是实打实的,比如装着金银的箱子里面,除了上面的两层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下面压着的都是百两起步的银票;所有陪嫁的家具都是用紫檀木打造的;一套套的头面首饰都是十足十的纯金打底、镶着的宝石也都是成色极佳的上乘材料。 董鄂七十是个实力宠闺女的,这一辈子就娶了一个正室夫人,与正室夫人生了五个儿子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对于这个老来女,自然是极为疼爱的,打小儿便将这小闺女宠上了天,故而之前董鄂·乌云珠去参选,董鄂七十两口子愁的一个月没有好好儿睡觉,闺女被宠的不成样子,虽说礼仪规矩一样不差,但是这性子………… 说起来两口子就后悔,女孩子喜欢的,董鄂·乌云珠兴致缺缺,反倒是喜欢喜乱七八糟的的东西,甚至是舞刀弄枪的都不在话下。 因着他们家的家世,十有八九董鄂·乌云珠是要嫁进皇家,但是董鄂·乌云珠这样的性子,是真的不适合皇家的生活的;若是能够做个宗室的福晋到还好些,若是成为了皇子福晋,那么………董鄂·乌云珠注定不会有好结果,即便董鄂·乌云珠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子嫡福晋,“董鄂”这个姓氏就是原罪呀! 果不其然,一切都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董鄂·乌云珠不仅仅成为了皇子嫡福晋还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儿媳妇,老两口这个愁呀,尤其是董鄂·乌云珠回家之后天真烂漫地说皇后娘娘人很好的时候,就更惆怅了。 打从康熙十八年仁孝皇后赫舍里氏薨逝,这前前后后近二十年的时间康熙都没有再册立皇后,这继后不过三十岁,就干倒了后宫一票虎视眈眈的妃嫔问鼎了凤位,岂是那么好相与的? 若真是如此,这些年,那些个栽在温元皇后钮钴禄氏手中的就不会没有一个能够全须全尾出来的,这样的一个人成为自己傻白甜闺女的婆母,用泪流满面都不足以来形容董鄂七十老两口复杂的心情。 可是自打下了赐婚的圣旨,这位皇后娘娘却是时不时地就派人往府里赏赐些东西,就是下的聘礼,除了内务备下的,皇后娘娘也是没少再往里补;之后,又明里暗里地没少给董鄂·乌云珠添补嫁妆,甚至还派来了靖安公主与昭阳公主,这样的举动无疑表明了皇后娘娘对于这个准儿媳妇还是很满意的。 若幽以及胤禛的种种举动都让董鄂七十一家子略略安心,董鄂七十的四子甚至撸撸袖子拍着他阿玛的肩膀道,“阿玛您老别担心,要是那四阿哥敢欺负小妹,儿子就打得他,他阿玛额娘都不认识他,保管不叫小妹受了委屈去!” 老二、老五甚至还义愤填庸地同声附和,董鄂七十只觉得更不安心了,不,应该是更头疼了,直接将几个不省心的都关到祠堂去面壁。 那是皇子阿哥、皇上皇后嫡出的儿子,是你能惹得起的?还什么“阿玛额娘”都不认识了,老~子看,是你阿玛我不认你了! 董鄂七十感觉这段时间自己的头发都愁白了不少,不过思来想去的,董鄂七十也只得叮嘱老妻好好儿地教教自家那野丫头那些个内宅之事,至于儿子们,好在老大、老三都是明事理、能挑起大梁的,那几个只知道撸袖子的蠢货还是让老大、老三去收拾吧。 好容易挨到了娶亲,四阿哥胤禛竟然亲自来董鄂府上迎娶新娘子,随着四阿哥一道儿来的还有五阿哥胤祺、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十三阿哥胤祥。 这样大的阵仗,可还是头一遭呢,董鄂七十头听了下人的禀告,头懵懵地看着几位身份最贵的皇子阿哥,就要撩袍子行礼,却是被胤禛一把拖住,胤禛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竟然难得地带了温和,“岳父大人不必多礼,小婿是来迎娶乌云珠的。” 胤禛话音才落,董鄂七十就被胤祺和胤?架着进了府里。 等到董鄂七十回过神来,就见自己的小闺女一身凤冠霞帔地站在自己跟前儿,拜别自己和老妻。 看着一个劲儿拿着帕子按眼角儿老妻,董鄂七十一个激灵,拉着董鄂·乌云珠开始絮絮叨叨。 最后眼见着吉时快到了,董鄂夫人忍无可忍一把抽出自家闺女的手,大喝一声,“老大,背着你妹妹上花轿!”那些个什么伤感呀、不舍呀的,都被董鄂七十这一出儿给整没了。 胤禛兄弟几个也是对着这平日里彪悍的董鄂都统大人有了新的认知。 胤祺等人纷纷投给了胤禛一个同情的眼神:四哥好可怜,本以为好豪爽的老泰山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再加上还有五个五大三粗的小舅子,啧啧,这以后的日子呀几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神秘一笑。 第二百九十七章 胤禛带着一干皇子阿哥亲自前往董鄂府上迎亲,自然又引起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热谈,毕竟前些时候三阿哥大婚之时,可是没有如此的大阵仗呢。 胤禛骑在白色骏马之上绕了京城快一周方才领着迎亲的队伍和新娘子进了宫。 胤禛作为自己的长子成婚,又是在宫里面举办婚礼,若幽这个做额娘的自然是要作为高堂出席婚礼仪式的,一方面是不想留下什么遗憾,另一方面也是给胤禛造势。 因着之前爵位册封一事,前朝后宫有着不少的风言风语,胤禛兄弟几个在众人眼中就等于是和“失宠”“不得圣心”划了等号。 这一次若幽作为皇后出席胤禛的婚礼,也是要告诉众人,即便是她的孩子们(明面上好像)拼死拼活地才得了个爵位,那也是中宫皇后之子,成亲当日,是有着额娘主持婚礼的,与那些个妾妃之子成婚之时冷冷清清的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出席并主持皇子的婚仪,这是皇后的威仪也是皇后的权力,妾妃想要出席,若是没有皇后的首肯与懿旨,那么,想都不用想;当然若是在没有皇后的情况下,得了太后或者皇帝的同意也是可以的。 这便是皇后与妃嫔的区别,正室与妾室的区别! 胤褆、胤礽、胤祉成婚,只胤礽成婚康熙帝露了个脸,到底是皇太子、一国储君,这点子的礼仪排场还有要有的。 若幽身着明黄团龙如意八宝立水纹吉服与同样一身明黄团龙福山寿海纹龙袍的康熙坐在主位上,看着一身大红团龙纹喜服的胤禛牵着同样一身大红凤冠霞帔的董鄂·乌云珠徐徐走进正堂。 看到带着九凤朝阳金累丝镶东珠宝石凤钿、描画了精致妆容的若幽,包括胤禛在内的兄弟几人大脑都是空白了一瞬,这额娘(皇额娘)的装扮也太………雍容华贵了吧! 描绘了金红双色眼影的眼尾微微上挑,远远瞧着便只觉着威仪凛然、贵气逼人,在配上螺子黛描出的远山眉与大红的唇妆,众人除了敬畏便只有臣服,这才是大清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该有的凤仪。 由于若幽为了给儿子撑场子装扮地实在是太过霸气,以至于在看到与若幽并肩而坐的康熙之时,众人都少了几分惊讶。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礼部尚书在喊出“礼成”之时,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帝后俱在,他也紧张呐! 胤禛拉着董鄂·乌云珠的手慢慢地向着新房走去,感受着带着些许薄汉的小手,胤禛眼中划过一抹笑意,这小丫头这是紧张了呢。 随即胤禛的眼中便被一抹坚定做取代,这是他的额娘用心为他挑选的女子、是他选择相伴一生的妻子,这一世,他要好好儿地和她一起做过这漫漫人生路,不负如来不负卿。 看着从眼前飘过的、上好革丝缎制成、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喜服,瞧着众星捧月般被簇拥着的董鄂·乌云珠,再联想到那一抬一抬好似永远也抬不完的十里红妆,乌拉那拉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甚至因为用力过猛,长长的指甲嵌到了手心的肉中。 都是皇子嫡福晋,为什么董鄂氏的婚礼全京城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都来了,甚至是帝后亲临主婚?同样是郡王嫡福晋,凭什么她董鄂氏有直逼太子妃嫁妆的一百六十八抬,而她只有一百零八抬?大家均是上了玉碟的皇子正妻,为何一向冷面地四阿哥能够小心温柔地拉着清魂的妻子,而她的丈夫却是并无半分怜惜? 乌拉那拉氏看着揭了盖头,一脸娇羞的董鄂氏,忽然便生出了一种坐在那里的合该是她的错觉。 这一夜,胤禛与董鄂·乌云珠自是情意绵绵,而乌拉那拉氏却是心事重重彻夜未眠。 翌日,直至日上三竿,董鄂·乌云珠方才悠悠转醒,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董鄂·乌云珠方才懵懵懂懂、迷迷糊糊地想起来昨天自己成亲了。 看着自己的小娇妻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胤禛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醒了?” 董鄂·乌云珠点点头,声音却是有些沙哑,“爷?” 胤禛递给董鄂·乌云珠一杯水,董鄂·乌云珠喝了水也算是彻底清醒了,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身体,紧接着便感受到了力道适中的按摩,董鄂·乌云珠忍不住舒服地哼出了声。 胤禛有些懊恼,“昨儿个夜里是我没有控制好,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董鄂·乌云珠略带羞涩地点了下小脑袋,“那爷以后可要疼惜些臣妾呢。” 胤禛柔声道,“好。” 觉得身子舒坦了不少,董鄂·乌云珠才想起来一件大事儿,翻过身看着胤禛,“爷,现在什么时辰了?咱们还要去给皇阿玛、皇额娘敬茶呢吧。”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拿过床头的怀表看了一眼,“巳时二刻。” 董鄂·乌云珠哦了一声,慢吞吞爬起来,“那咱们快起吧,误了时辰便不好………什么?巳时二刻?”说到最后已经成了惊呼。 胤禛拉住着急忙慌便要下地的董鄂·乌云珠,笑着道,“莫慌,额娘已经与皇阿玛说过了,明儿个再去敬茶。” 董鄂·乌云珠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一早,董鄂·乌云珠穿了一身水红色百花如意纹旗装、带了一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看着镜子中端庄得体的人儿,这才心满意足地跟着胤禛去坤宁宫给帝后敬茶。 “臣媳参见皇阿玛、皇额娘,皇阿玛、皇额娘万福金安。”董鄂·乌云珠乖乖行了大礼,又给康熙和若幽奉了茶。 若幽接过茶喝了一口,看了康熙一眼,见康熙没有要说话的打算,便笑着道,“老四,乌云珠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儿地和乌云珠过日子。” 胤禛肃着脸点点头。 若幽满意颔首,起身扶起了董鄂·乌云珠,温声道,“快起来吧,小姑娘家家的跪久了腿疼。” 第二百九十八章 康熙、胤禛闻言惊愕地看着若幽,这就完了?新媳妇敬茶,做婆母的不是要好好儿地给新媳妇立立规矩的吗? 康熙想着当年与赫舍里氏大婚,赫舍里氏足足被孝庄与太后联手训了一个多时辰;胤禛则是回想着上一世她与乌拉那拉氏成婚,因着他不被德妃所喜,乌拉那拉氏被德妃足足训了近两个时辰。 康熙与胤禛对视一眼,果然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呀! 这厢董鄂·乌云珠也松了口气,站起来看了若幽一眼,只觉着若幽与选秀时、成婚时都不一样。 今儿个若幽怕吓到小姑娘便穿了一身烟霞色绣国色天香的凤纹旗装,梳了一字头带了九色点翠凤凰步摇,显得极是亲和。 拉过董鄂·乌云珠,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套十二花神头面递到董鄂·乌云珠手中,笑着道,“瞧瞧,可还喜欢?” 若幽的这一套十二花神首饰,以四季作为首饰材料,春季为粉玉,夏季为老坑翡翠,秋季为紫玉,冬季为羊脂白玉,每一种玉都是成色极佳、万里挑一的好玉石。 十二花神便是十二个月份对应的一种花,分别为:水仙、玉兰、桃花、牡丹、石榴、荷花、兰花、桂花、菊花、芙蓉、月季、梅花。 将这一十二种花分归到四季之中,以四种玉石雕以不同的花样、镶嵌各色宝石,制成头面,虽然每一种花样的头面都不过是花簪与花钗各一对儿、花钿一个、额坠一条、耳坠儿一对儿,但要制成这十二种为一套的头面却是极为难得,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董鄂?乌云珠捧着硕大的盒子有些傻眼,出身董鄂氏又是嫡脉唯一嫡出的格格,董鄂?乌云珠自然是见过了不少好东西的,但是眼前的这一套,饶是见多识广的董鄂?乌云珠也被深深地震撼了。 而康熙与胤禛这一对儿父子才刚刚感叹完了同人不同命,却又是被若幽这大手笔给惊了一下,这份礼物之贵重简直可以当作是传家宝了! 好半响,董鄂?乌云珠回过神来,合上盖子,对着若幽诚恳道,“皇额娘,这………太贵重了,臣媳受不起,还请皇额娘随便给臣媳个物件儿便好了。” 若幽拍拍董鄂?乌云珠的肩膀,笑着道,“那有什么,额娘喜欢你,便愿意送给你这些个好东西,这份礼物可是额娘特意为你准备的呢,你如今只告诉额娘,你可喜欢?” 董鄂?乌云珠傻傻点头,若幽笑着道,“那不就行了,下次来见额娘的时候,戴上一套,让额娘也瞧瞧便好了。” 董鄂?乌云珠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胤禛一眼,胤禛上前接过硕大的紫檀木盒子,“长者赐,不可辞,更何况是额娘费了大心力专门为你准备的,额娘对你的好你记着便是,以后要好好儿地孝顺额娘。” 话说到这个地步,董鄂?乌云珠也不再推辞,大大方方地对着若幽深深施了一礼,笑眯眯道,“皇额娘,您放心,臣媳和四爷一定会好好儿孝敬您的。” 康熙的赏赐就简单粗暴多了,就是一个装了万两银票的大红包并一匣子上好的合浦明珠。 喝了媳妇茶,康熙知道若幽定是还有不少话要说,便离开了,不过临走时倒是撂下话,午膳还回来用,让老四两口子也回来用午膳。 见着康熙离开坤宁宫,董鄂?乌云珠松了口气,面上明显松快了不少。 胤禛看着明显没了之前拘谨的董鄂?乌云珠,忍不住轻咳一声,换来了若幽的淡淡的目光和董鄂?乌云珠关切的眼神,“爷,可是嗓子不舒服?” 胤禛看着董鄂?乌云珠澄澈的眸子,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若幽拉过董鄂?乌云珠,“估摸是被水呛到了,甭管他,快坐下,咱们娘俩好好说说话儿。” 董鄂?乌云珠是个心大的,便很是乖巧地被若幽拉着坐在了软塌上。 胤禛一脸黑线: “乌云珠,以后就随着老四直接称呼我为额娘便是,你也不要一口一个‘臣媳’,听着怪生分的。在这坤宁宫呀,你就和回到了家里面是一样的,咱们一家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若幽笑着道。 董鄂?乌云珠点点头,“额娘真是很平和呢,和儿媳想的完全不一样呢!” 胤禛捂脸,这傻丫头,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若幽挑眉,“哦?那乌云珠心目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董鄂?乌云珠想了想,“儿媳打小也看了不少的书、家里面也教导了儿媳不少宫里面的事儿。额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儿媳还以为额娘很是有威仪呢,就像就像皇阿玛那样的,看了就让人心生敬畏的。” “之前在选秀的时候,儿媳也悄悄远远地看了额娘,只觉着额娘当真是端庄雍容、凤仪万千,却是没成想,今日与额娘离得近了,才知额娘竟是如此的平和慈爱,和儿媳的额娘一样的好呢!不对,比儿媳的额娘年轻貌美好多呢,若是额娘与儿媳一道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是姐妹俩呢!” 若幽点点董鄂?乌云珠的额头,失笑道,“你呀,这小嘴儿叭叭地,真是会说,不过,这话讨喜,额娘听着心中很是欢喜。” 董鄂?乌云珠嘟了嘴,“额娘真的貌若天仙,儿媳才没有胡说呢!” “乌云珠,额娘面前不得放肆!”胤禛轻声呵斥道。 若幽瞪了胤禛一眼,见胤禛摸摸鼻子闭上了嘴,方才回头对着乌云珠柔和道,“老四这臭毛病呀,你莫要放在心上,你这样的性子,额娘很是喜欢呢!” 见董鄂?乌云珠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头,若幽又道,“那些个威仪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咱们关起门来,一家人还要端着岂不是累得很?” 董鄂?乌云珠抬起小脸看着若幽,很是认真严肃地点点头,“额娘,儿媳明白了,不过,还请您放心,儿媳在外面绝不会给您和四爷抹黑的。” 第二百九十九章 若幽又与董鄂·乌云珠说了几句,便将小夫妻两个赶回了阿哥所,去见一见胤禛的兄弟以及一干后院儿的大小妯娌们。 乌拉那拉氏脸上带着厚重的妆,看着只不过是略施粉黛却是粉妆玉琢、水灵灵的董鄂·乌云珠,即便面上仍旧是一副端庄嫂子的形象,但是眼中却是带着摄人的光。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做一个梦,直到三日前,这个梦开始一点点地变得清晰、变得更长、更完整,那是一个关于她自己的梦,在梦中,就好似是她旁观了自己的一生。 梦中,她十岁的时候便被赐婚给了当时十三岁的四阿哥胤禛,十四岁与胤禛圆房。胤禛的生母是德妃乌雅氏,她与胤禛成婚,没少受到来自德妃的刁难。她与胤禛的日子过的只能够用相敬如宾来形容,她是他的福晋、他是他的夫君,仅此而已,没有柔情蜜意、没有郎情妾意更没有小意温柔。 那个梦太过真实,真实的甚至是让她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这两日,她也会想,其实不管是梦中的、还是实际的,好像都是差不多的,对她这个嫡福晋,也都是敬重有余、恩爱不足,他们都有自己喜爱的妾侍,三阿哥喜欢田氏、四阿哥宠爱李氏和年氏,再瞧瞧大阿哥与太子,乌拉那拉氏以为大概嫡福晋便都是这样过来的吧。 可是,直到刚才,或许是因为梦的缘故吧,她一直都在悄悄的注视着四阿哥,自然也就瞧见了四阿哥在看着董鄂氏之时的那一抹温柔缱绻,那一瞬间,她觉得好似有什么从心底划过了一般带起了阵阵的异样与疼痛。 乌拉那拉氏总有一种很是奇怪的感觉,是董鄂氏抢走了那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她才应该是当今皇后的儿媳,她才是应该被丈夫温柔以待、被婆母体贴可以第二日再敬茶请安的幸福女子,这种感觉不仅仅是因为那个梦,更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直觉。 乌拉那拉氏的异样掩饰的很好,在场的一众兄弟、妯娌竟是无一人发现。 认了人、互赠了礼,时候便也不早了,胤禛带着董鄂氏与胤?、胤祥一并回了坤宁宫,一家子人一起用了午膳。 席间,董鄂氏原本是打算服侍若幽用膳的,却是被若幽给按回了座位,董鄂氏是个开朗的,在昭阳的引导下,很快便融入了这个大家庭。 又是一年的除夕宫宴,康熙毫不意外地继续放了大招:恒郡王胤祺与他塔喇氏于五月初五大婚;七阿哥胤祐与纳喇氏于九月初二大婚。 正月的尾巴上,乌拉那拉氏传出了喜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没一个月,毓庆宫太子妃瓜尔佳氏与侧福晋舒穆禄氏同时传出喜讯。 若幽按照惯例赏赐了太子妃瓜尔佳氏与乌拉那拉氏,荣妃那边儿却是派了自己身边儿经年的老嬷嬷去看顾乌拉那拉氏,若乌拉那拉氏这一胎是个小阿哥,那么便是胤祉的嫡长子,这对于以后的事儿,可是一个不小的助力呢! 三月初,素眉笑着给若幽报喜,“主子,素颜姐姐那边儿生了,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 若幽面上带了喜色,“哦?当真?” 素眉笑着道,“六斤八两,壮实着呢!” 若幽抚掌笑道,“好好好,素眉你去库房里挑些补品再挑些绸缎、头面之类的,午后便出宫一趟,送去给素颜家的小丫头,顺便看看那一家子人的态度。” 素眉会意,“主子且放心,断断不能让他们小瞧了素颜姐姐去,奴婢定会让他们一家子都知道,即便是素颜出嫁了,也还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人儿,皇后娘娘也还是挂念着的。” 若幽满意颔首。 晚间,素眉步伐轻快地回了坤宁宫。 “主子,多伦大人对刚出生的女儿很是喜爱,府上的老夫人也并未生出任何的不满,见了奴婢便对奴婢说,当年她也是先开花后结果,一连生下了两个儿子。对于刚出生的小孙女很是喜爱呢,那份喜爱不似作假。”素眉绘声绘色地将多伦一家子人的反应禀报了若幽。 若幽点点头,素颜过得好便好,素颜与多伦和素沁与齐远情况是不一样的,齐远打小是孤儿,是他师傅将他养大的,素沁与齐远两个人算是志趣相投、家世相当;而多伦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八旗子弟,还是出身镶黄旗的,虽然家境普通了一点,但是却不能够抹灭贵族的出身的。 这个时代讲究的便是一个门当户对,若素颜不是她身边儿的大宫女、得力的女官,有她的懿旨赐婚,再加上又入了钮钴禄氏一族、从果毅公府出嫁,于多伦这样的八旗贵族子弟来说,依着素颜的出身,最多也就是能做个贵妾。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去求了康熙,希望康熙能给素颜一个恩典。 康熙倒也不含糊,在素颜与多伦成婚当日,便给了素颜一个三品淑人诰命的圣旨,还是李德全带着人去选读的圣旨。 三品虽说不高但却足以在身份上压过并无任何诰命品阶在身的老夫人;素颜成婚、生产,她都派了自己身边儿的掌事姑姑出宫给素颜赏赐,既是赏赐也是立威,她就是要告诉多伦那一家子人,即便素颜无亲无故,但那又如何,素颜的背后站着的是她钮钴禄?若幽——大清的皇后,素颜的万事都有她这个皇后娘娘做主! “对了,瞧瞧奴婢这记性,竟是将这么一件重要的事儿给忘了。”素眉拍拍脑儿门,“多伦大人已经给小丫头起了名字,就叫雅利奇。” “雅利奇?小甜果,倒是好名字,看来这多伦确实是挺喜爱这小丫头的。等到这小丫头满月、周岁,你再着人带些赏赐去。”若幽看着不远处的琉璃香炉,那是素颜去年进宫请安时给她的,眼中带了几许怅惋,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日子怎么过还是要看素颜自己能不能够立得起来。 第三百章 过了还不到半个月,便有小太监匆匆来报,毓庆宫太子侧福晋舒穆禄氏在毓庆宫旁的宫道上摔了一跤,胎气大动,此事儿甚至是惊动了御前。 挥退了报信儿的小太监,若幽唤了素心去毓庆宫瞧瞧,到底是发生在宫里的,她这个皇后、嫡母,总还是要做个态度的。 遣走了素心,若幽又唤了素眉,“素眉,你去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本宫觉着这事儿可是有些蹊跷。” “是,主子。”素眉行了一礼之后,便快步出了暖阁。 下午,若幽才小憩醒来,刚刚简单地梳起了一字头,便有宫人通禀:宜妃求见。 若幽戴上耳坠子,失笑,“宜妃这急性子呀。” “参见娘娘。”见着若幽进了偏殿,宜妃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笑着福了一礼。 “行了,坐吧。”若幽在软榻上坐了,“这么急着眼巴巴儿地跑来坤宁宫,也不嫌这日头大。” “如今才不过三月,便是日头足了些,也不过就是暖洋洋的,这是舒服呢。”宜妃淹了唇,打量了若幽几眼,“娘娘这日子到真真儿是越发地惬意了。” 若幽穿了一身绣玉簪品兰牡丹凤纹的天蓝色旗装,一字头上也不过是一个点翠镶宝石如意鸾凤步摇并几朵宝石牡丹玉花,端庄典雅之中却也透着几分淡然随性。 “如今有了一个贴心可人儿的儿媳妇,自然是日子过的几位舒畅的。”若幽笑笑,“说来,你离着这样的日子也不远了。” 宜妃轻哼一声,“那是,怎么说也是过了我眼的儿媳妇,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参见主子娘娘,参见宜妃娘娘。”两人正说着话,素眉进了殿,对着两人行了一礼。 若幽斜睨了宜妃一眼,“正好儿,你心心念念的答案来了。” 被若幽看穿来意的宜妃倒也不恼,笑着给若幽添了茶,“知臣妾者,娘娘也。” 若幽轻抿了一口茶,“素眉,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素眉应了是,便将自己调查来的结果娓娓道出。 太子妃自打有孕了之后,基本上每个五日便会去宝华殿上香祈福,今儿个晨起太子妃有些不舒服,便临时取消了行程。 而侧院里住的舒穆禄氏刚好觉着天气不错,又听闻太子妃经常去宝华殿上香祈福,便想着也去拜一拜。谁知才出了门不久,便摔了。 不过好在当时周围伺候的人都是机灵的,有两个舒穆禄氏随身伺候的眼疾手快地垫在了舒穆禄氏的下边儿,若非如此,舒穆禄氏的肚子只怕是要保不住了,不过即便是孩子还在,但也是胎气大动,以后只怕是也要一直卧床休养了。 “太子妃那边儿如何了?”若幽淡淡道。 “太子妃骤然听闻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并无大碍。”素眉想了想,“不过据说太子殿下发了好大的火儿呢。不过,很快便熄了火儿,毓庆宫东院儿又有喜了,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倒是真巧呢!”宜妃撑着下巴,“明显就是冲着太子妃去的呢,舒穆禄侧福晋这是被意外牵连进来了。” 若幽点点头,又道,“可有查明是谁动的手脚?” 素眉面上带了几分轻嘲,“说是太子殿下的一个侍妾,嫉妒舒穆禄侧福晋有孕,已经吞金自尽了。” 宜妃叹道,“好利落!如此便也算是盖棺定论了。” 若幽沉吟片刻,“可有查出来是否有后宫之人动手的痕迹?” “只牵扯出来内务府几个打杂的小太监,人才到了慎刑司便没了气儿。”素眉敛眉道。 若幽微微颔首,素眉便退下了。 “娘娘是觉着此事儿是”宜妃向着东边示意了一下,“她们也掺乎了?” “里勾外连,不外如是。”若幽冷笑一声,“太子妃的这一胎,盯着的人可是不少呢!” 宜妃心下震惊,想了想,便明白过来,倒吸口凉气,她们这是想那个位置想疯了吧!竟然连皇孙都下得去手! “那有什么。”若幽垂了眸子,“为了这长子、嫡子,早些年,这后宫之中夭亡的孩子还少吗?” 宜妃皱了眉,“倒也是,此事儿出在了毓庆宫,依着那几位的手段,即便是查出来了,最多也就是查到那吃里扒外的、见不得嫡子出生的侧福晋身上,后院儿妻妾争斗导致孩子夭折,太正常不过,又有谁能想得到她们的身上呢?即便是想到了,没有切实的证据,只怕也只会当做是胡乱的攀咬,这一招,高呀!” ———————————————————— 望着宜妃踏着夕阳离开的背影,若幽微微眯了眯眼,只凭借着惠妃的脑子定是想不出来如此高明的法子,至于荣妃若幽转转手上的龙凤翡翠玉镯,依着这么多年的了解看,不大像是荣妃的风格,反倒像是另一个人的手法,做事儿不留痕迹。 若幽微微侧了头,唇畔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本以为是个老持沉重得,倒是没想到,这夺嫡才开始,你便坐不住了佟佳?嘎鲁玳,且让本宫瞧瞧你的手段吧! 舒穆禄侧福晋险些小产一事儿,到底还是吓坏了太子殿下,毓庆宫的一干的大小孕妇直接都被下了禁足令,甚至是小厨房,太子爷也派了自己的得力干将去盯着,这个时候,后院以及他的子嗣可是不能再出问题了。 毓庆宫防得如同铜墙铁壁,再加上此事儿也引起了康熙的关注,后宫之中搅风搅浪的几人,见状也只得不甘心地收了手。 儿子们一个个地都成了家,自然也该开始观政办差了,康熙琢磨了好几日,最终决定老三去吏部、老四去户部、老五去刑部、老七去礼部、老八去工部。 一个大问题解决了之后,康熙心情愉悦地到了坤宁宫,与若幽闲谈之时,透漏出了自己的想法。 若幽悠然喝了口茶,方才笑着道,“这些个前朝之事,臣妾就当听个新鲜,如何安排,万岁爷自是有万岁爷的道理。” 第三百零一章 顿了顿,若幽放下茶盏,“不过,不论做什么,臣妾总觉着万岁爷还是该听听孩子们的意见,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才能够各展所长,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万岁爷以为如何?” 甫一听若幽之言,康熙只觉着若幽是太娇惯这些个小兔崽子,后来细细一想,倒也是很有道理,比如胤?若是去带个兵剿个匪什么的还不错,若是让胤?去翰林院编书,只怕是胤?这臭小子能把翰林院给烧了。 翌日,康熙便挨个儿召见了几位阿哥。 胤祉、胤祺、胤祐都没什么意见,到了胤禛,胤禛却是说他想去两湖地区看看,前年雨季雨量大,不少地方又有着或多或少受灾的情况,之前的大洪灾他有些心得,说不定能够用得上。 康熙沉默地打量了跪在地上的四子良久,方才沉声问道,“老四,你可想好了?” 胤禛极为肯定,“皇阿玛,额娘曾说过每个人生来都有不同的兴趣爱好与人生目标,儿臣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够多做些实事儿,还望皇阿玛成全。” 康熙闻言却是黑了脸,又是额娘,这整日里教出来的孩子们一个个的都没有个上进心! 康熙扶额,儿子们太有雄心壮志,他这个当阿玛的愁,如今心思不在朝政上,他这个做阿玛的也愁,这为人父母,真真儿是难呐! 最终康熙允了,不过却是在胤禛提出另一个要求之后,得悬没将那飞龙镇纸给扔出去!胤禛竟然要求要带上福晋一道! 将这个不省心的儿子轰出去之后,康熙怒气冲冲地跑到了坤宁宫。 若幽本在院子里浇花儿,看着康熙半上午地便大步流星地进了坤宁宫直奔着侧殿就去了,眨了眨眼,放下水壶,吩咐了几声儿便也跟着进了偏殿。 给康熙沏了六安瓜片,若幽在康熙对面坐下,笑着道,“万岁爷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万岁爷生气了?” 康熙没好气地看了若幽一眼,“还不是你太过宠爱那几个小兔崽子,一个个儿地简直是不知所谓…………” 康熙倒豆子般发了一通牢骚,若幽却仍是笑盈盈的。 见着康熙说完了,若幽还很贴心地又给康熙续了杯,这才不紧不慢地徐徐道,“老四愿意出去便出去呗,志不在朝堂也挺好,左右也是缺不了衣、少不了食,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出去瞧瞧也好。” “至于老四要带上媳妇,也是常理之中的,如今小两口才成婚不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生生拆散他们、让人家小两口天各一方,咱们为人父母的可是不能这么干。” 康熙轻哼一声,没说话。 若幽继续道,“话说回来,若是老四一走便是个三两年,夫妻长期分居,老四身边也不能每个人照顾不是?” “赐几个格格给老四不就行了。”康熙就是见不得若幽这么一味地惯孩子。 “然后呢?”若幽似笑非笑,“嫡子尚不知在哪里,倒是跑出来了一大堆的庶子。庶长子,乱家之根本!” 康熙一听,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儿。 若幽叹息,“孩子们都已经成家了,是该有自己的生活了,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做阿玛额娘的何必管那么多?过日子嘛,平平安安、和和气气的多好。” 于是,康熙再一次被小娇妻说服。 四月初一,康熙下了圣旨,将几个成年的儿子踢到了各部,胤禛被封了钦差大臣,负责巡查整个长江流域的所有水利设施。 胤禛接了圣旨,很是高兴,那日康熙一脸怒容地冲向坤宁宫他是知道的,没想到,不过半上午时间,额娘便说服了皇阿玛。 麻溜儿地进了坤宁宫,胤禛给若幽谢了恩。 过了五日,胤禛便带着福晋董鄂氏高高兴兴地南下去了,便是一向安静如鸡的宋氏都给留下了。 胤禛如此作为自然是又让这一众皇子嫡福晋们羡慕不已,要知道,家中爷们儿外出办差基本就没有带着嫡福晋出门的,董鄂氏还真真儿是好命! 一眨眼,到了五月初五,胤祺与他塔喇氏大婚,若幽与康熙商议之后,康熙下了旨特意准了宜妃去主持婚礼。 即便是没有康熙,宜妃也很是满意了,至少比起之前大阿哥、三阿哥大婚,自家的老五还有自己这个额娘不是? 翌日,胤祺带着他塔喇氏先到了坤宁宫拜见了若幽,以及顺道过来喝媳妇茶的康熙。 接过赏赐,胤祺又非常诚恳地表达了对若幽的感激之情,这才去了宜妃的翊坤宫敬媳妇茶。 宜妃见着前面儿几个的后院儿整日里闹腾,每个消停;而胤禛后院儿除了嫡福晋董鄂氏之外,就一个若幽当年依着规矩不得不全了胤禛脸面赐下的教导格格宋氏,干干净净的,反倒是小夫妻两个感情极好。 对于胤祺,有着胤禛的珠玉在前,宜妃也想着自己能够安生一点儿,便也没学着惠妃、荣妃一般,可了劲儿地往儿子的后院儿塞人,这一举动反倒是意外地让宜妃和他塔喇氏之间的婆媳感情更进一步。 七月底,三阿哥的格格田氏爆出了两个月的身孕,直把乌拉那拉氏气了个够呛,原本乌拉那拉氏是想着趁着田氏月份尚浅弄掉了田氏的胎,却是未曾想荣妃直接将身边的嬷嬷派到了田氏的身边,乌拉那拉氏到底是个才进门不久的新妇,论手段、论人脉自然是比不过老牌妃嫔的荣妃,这口气也只得吞下了。 八月二十六,太子侧福晋舒穆禄氏最先发动,生下了一个小阿哥,太子得了自己的第三个儿子。 八月底,他塔喇氏突然昏厥,胤祺火急火燎地请了太医,还没等太医赶到,宜妃便先到了,等到老太医诊过脉,笑着对宜妃母子拱手,五福晋有喜了!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胤祺直接便懵在了当场,宜妃则是给老太医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心中美滋滋,这儿媳妇可真是给力! 第三百零二章 九月初二,胤祐与纳喇氏大婚。 胤祐的婚礼与胤禛的婚礼自然是没有可比性的。 聘礼方面,除了本身身为嫡子便比庶子多出来不少的份额外,有着若幽这个强有力的后盾作为支撑,胤禛的聘礼比起太子迎娶太子妃的也就少了明面上的一点儿。 胤祐的生母成嫔不过是一个嫔位,又多年不得圣宠,母家戴佳氏也非钮钴禄氏这样底蕴深厚的大家族,能够补贴胤祐的自然是比不过财大气粗的若幽。 规格方面,胤禛是郡王,胤祐是贝子,自然这其中的差距可谓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当然不仅仅是胤禛,便是胤祉、胤祺也没得比。 不过即便是没有那么大的排场,胤祐的婚礼也不是一般旁人能够比的上的,亦是热热闹闹地举行了仪式。 胤祐打小因着腿脚有些不好,便知道自己和其他的兄弟是没得比的,在成嫔的教导之下,心胸也是个开阔的,对这些个权钱名利不能说完全不在乎,但却也没什么妒忌的情绪,没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心思,反倒是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九月十九,乌拉那拉氏经过一天一夜的奋战,生下了一个六斤三两的大胖小子。 自然不仅仅是乌拉那拉氏本人,荣妃、胤祉亦是高兴地不得了,嫡子呀!如今他们弟兄几个,就老大有了一个嫡子,他这嫡子可是金贵的很呐! 荣妃原本是有些不喜乌拉那拉氏有些沉闷的性子的,但是这一见到了大金孙,那些个不满什么的立刻烟消云散,用荣妃的话来说,那便是:乌拉那拉氏可是她们的大功臣! 看着隔壁的老三都得了嫡子,胤礽对着太子妃瓜尔佳氏的这一胎更是期盼,几乎是日盼夜盼地希望瓜尔佳氏能够生下一个儿子。 十月初一,太子妃瓜尔佳氏生下了一个六斤六两的小格格。 于是惠妃、荣妃甚至是胤褆、胤祉都松了一口气。 同时荣妃看着乌拉那拉氏越发地顺眼,成亲不过一年多点儿,头胎便生下了小阿哥,乌拉那拉氏是个有福的! 荣妃再一次庆幸当年是乌拉那拉氏做了自己的儿媳妇。 希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大,于胤礽来说,他今年已经二十有四马上就要二十五、向着而立之年去了,可笑的是,到这个年纪确实没有个嫡子,他的兄长、弟弟先后都有了自己的嫡子,他的儿子数量不少却都是庶出,庶出啊! 胤礽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足足呆了三日有余,方才从自己的寝殿出来。 毓庆宫或者说太子胤礽的后院自此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太子妃打从生下了太子的嫡次女、三格格便彻底失宠,毓庆宫一半的管家之权被胤礽强行自太子妃瓜尔佳氏手上拿走给了侧福晋李佳氏。 康熙三十七年十一月十三,侧福晋李佳氏平安诞下一子,为太子胤礽之第四子。 康熙三十八年正月十六,太子以太子妃身体不适为由剥夺太子妃掌家之权,毓庆宫管家之权至此尽数落到侧福晋李佳氏手中,毓庆宫一度成为了侧福晋李佳氏的天下。 毓庆宫的好戏还未过去,三阿哥的格格田氏发动,于二月初一生下了一个同样六斤六两的白白胖胖的小阿哥。 小阿哥满月的党日,胤祉便上了请封田氏为庶福晋的折子,康熙很是痛快地大笔一挥同意了。 乌拉那拉氏面上仍是带了端庄得体的笑,手上却是捏紧了帕子,该死的狐媚子,莫不是想要效仿那李佳氏? 乌拉那拉氏暗恨,不过她可不是瓜尔佳氏那个不中用的,她有儿子、有家室,万万不会将手中的一把好牌打到了瓜尔佳氏的那般地步! 几个皇子阿哥的后院风波不断,倒是衬得后宫风平浪静了不少。 四月初八,他塔喇氏生下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小格格,等到小格格满了月,众人才发现,这小格格的模样就和宜妃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宜妃对这个形似自己的小孙女喜爱的不得了。 六月二十四,胤禩与郭络罗氏大婚。 大婚第二日,郭络罗氏给若幽敬过茶之后,便到了延禧宫先给惠妃敬了茶,这才到了后殿给良嫔敬了茶。 此事儿一出,良嫔顿时成了后宫的笑料。 若良嫔还是个贵人,郭络罗氏这般做倒是也没错,可是良嫔如今到底是正儿八经行过册封礼的嫔位娘娘、郭络罗氏的正牌婆婆,郭络罗氏却是先给惠妃见礼,这不是明晃晃地看不上良嫔么。 良嫔也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好,儿子能够娶的到这么一个身份显赫的儿媳妇实属不易,为了胤禩的理想,也因着这么多年习惯性的底气不足,良嫔反倒是劝慰了胤禩良久,直言郭络罗氏这样做也能够与惠妃那边儿打好关系、这样对他以后的发展大有裨益云云,也表示了自己对于郭络罗氏的喜爱。 这些年如同小透明一般地都过来了,还有什么是看不开呢,对于良嫔来说,能够帮得到自己的儿子胤禩,才是最重要的,她已经拖累了儿子这么多年了,如今不能再因为计较这一点儿小事儿而彻底断了儿子的未来。 良嫔殚精竭虑地行动可算是稳住了局面,与郭络罗氏勉强维持了表面上的平和,同时维持住了和惠妃与大阿哥的关系。 不过,此后,郭络罗氏若是到延禧宫请安,必定是要先去与惠妃婆媳情深过后,才到后殿极是敷衍、带着象征性地见上良嫔一面,这些良嫔都默默忍受,从来都不敢和胤禩提起。 郭络罗氏与胤禩成婚不到两月,胤禩身边儿,上到格格、下到伺候笔墨起居的丫头,但凡是有点儿姿色的,全部都被郭络罗氏一股脑儿地送到了陪嫁的庄子上,至于下场如何,那自是不必言说。 这一出子之后,胤禩身边儿伺候的,除了太监或者是经年的老嬷嬷,余下的便是长相丑陋粗犷的宫女,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再无踪迹。 众人纷纷震惊于郭络罗氏的胆大,郭络罗氏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将所有正室嫡妻的心中想,完美地搬到了台前! 第三百零三章 胤禩是个有大志向的,本身对于女色便没有什么在意的,郭络罗氏如此,除了让胤禩挂上了一个“惧内”的称号之外,却是也有不少人说“夫妻情深”的话的,且后者偏多,于胤禩而言倒是意外收获了一个“深情”的赞扬,同时,如此良好的态,自然也是让胤禩得到了来自安亲王一脉的全力扶持。 而与此同时,八福晋郭络罗氏彪悍的名声也响遍京城,上至后宫妃嫔下至普通农妇,但凡对自己的丈夫还有一丝情意的,无一不羡慕如此敢爱敢恨的八福晋。 七月初,七福晋纳喇氏也被诊出了身孕,成嫔自然很是高兴。 如此,大婚的一众阿哥里就剩下董鄂氏与郭络罗氏还是毫无动静了,郭络罗氏吧,才刚刚成婚,但是这董鄂氏与胤禛成婚都已经有两年了,竟然是半点儿孕息都无,康熙暗戳戳地和若幽表示,明年的选秀,要多给老四选几个可人的。 若幽不动如山。 十一月,胤禛被康熙召回了京城,胤禛回京顺便带回了自己已经有孕的媳妇。 夫妻两个收拾了一番,胤禛去乾清宫给康熙汇报,董鄂氏则是到坤宁宫给若幽请安。 看着董鄂氏微微隆起的肚子,若幽只有一种想要打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素眉,去太医院请齐院正来。” 年初的时候,齐远成为了太医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院正大人,正四品。 齐远给董鄂氏诊过脉,对着若幽微微躬身道,“娘娘且放心,四福晋与腹中胎儿安好,四福晋想来是没少随着郡王走动,身体底子比之闺阁女子强了不知凡几,母体康健,腹中胎儿只会更加健康。” 若幽这才放了心,女子怀孕生子很是危险,这小两口倒好,竟然天南海北地到处乱跑。 若幽拨了一个身边儿的嬷嬷去董鄂氏身边伺候,这丫头傻得厉害,在外面就只是小心别磕了碰了便好,如今回来了,便要小心那些个暗箭了。 这两年,太子和大阿哥的争斗倒是越来越激烈了,再加上个中间浑水摸鱼的老三,这个节点回来的老四两口子可是得小心着点。 离开京城近两年的时间,胤禛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康熙对于胤禛此次外出的表现很是满意,赏赐了胤禛不少的好东西。 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康熙便同胤禛一道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内,若幽、靖安公主、昭阳公主以及董鄂氏正聊天聊得高兴,一见这康熙带着胤禛进来,若幽面上的笑便淡了几分,等到康熙坐下之后,若幽便很是优雅地、从头到尾一个脏字没有地将胤禛骂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面。 一开始,康熙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向在孩子们面前都是一副慈母形象的若幽,今儿个一见着儿子怎么就跟吃了枪药似的,靖安公主小声一说,康熙也加入到了数落胤禛的行列。 若幽与康熙扶起二人混合双打了足足半个时辰,一直到昭阳公主出声提醒还有一个孕妇等着用膳,若幽才停了下来,很是关切地拉着董鄂氏去了小花厅。 胤禛哭丧脸:爷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昭阳笑眯眯:哥哥乖,咱们家的哥儿都是草,耐摔又耐打。 用过午膳,胤禛两口子被赶回了阿哥所。 路上,董鄂氏带了几分心疼安慰胤禛。 胤禛拉着董鄂氏的手,带了几分愧疚,“是我不好,让你跟着我受累了。今儿个,这小家伙儿还听话吧。” 董鄂氏点点头,还想安慰胤禛几句,胤禛摇摇头,“无事,此次是我疏忽了,也合该被训,额娘和皇阿玛也是担心咱们,不是有句话说的好,‘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没人爱’,这是额娘疼咱们呢!” 于是董鄂氏便真的安心了,回了阿哥所换下外衣便直接到头睡了。 胤禛则是看着董鄂氏娇美的侧脸,微微一笑,这么多年头一次这样被人骂,感觉………还真是好! 看着胤禛夫妻相偕离去,若幽淡淡道,“万岁爷之前的担忧,如今想来也是尽数去了吧。” 康熙好半响方才反应过来,想了想,既然老四后继有人,那赐人的事儿,他一个做公公的还管什么! 又过了不到半月,三阿哥的庶福晋田氏竟然又怀上了,说是已经有两个月了。 众人震惊,这田氏二月才生了,不过才半年多一点儿的时间,这就又怀上了?这样易孕的体质简直和荣妃年轻的时候有的一拼呐! 作为三阿哥福晋的乌拉那拉氏却是暗恨不已,摸摸自己的小腹,她也未曾想到这田氏竟然这么快便怀上了,明明这小半年三阿哥有了一个新宠奇德里氏,分了这田氏不少的恩宠,她日防夜防这奇德里氏,到底这奇德里氏虽说家世一般,但却是满人还是出身正白旗的,一旦有孕,十有八九便会被提成侧福晋。 如今未曾想被田氏钻了空子,乌拉那拉氏扯碎了不知道多少条帕子。 儿子们的妻妾接连有孕,让康熙想到了一件事儿,儿子们该出宫开府了! 除了大阿哥胤褆已经出宫开府外,其他的儿子都还窝在阿哥所呢,现今,这阿哥所用人满为患来形容都不为过! 思及此,康熙大手一挥,让钦天监算了日子,老三、老四、老五年前就出去,老七、老八一出了正月就出去。 至于老九康熙看着钦天监报上来的吉日,圈定了四月十八这个好日子,选秀结束了,就赶紧成家滚蛋吧,给后面儿的弟弟们赶紧腾地儿! 康熙的圣旨一下,不仅仅胤祉、胤禛、胤祺忙活起来,连带着三人的额娘也都忙活起来,虽然各自在宫外的府邸都已经建造完毕,但是在阿哥所这么多年,这搬家自然也及时费力气的。 胤禛顾及董鄂氏才怀孕不久,将一切的大小事儿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若幽看着胤禛忙得团团转,便让昭阳公主与素心一并帮着胤禛打理,至于十阿哥胤?,自然是一早便被胤禛拉走帮忙了。 第三百零四章 就在胤禛夫妻两个从阿哥所搬走的前一日,董鄂氏那边儿险些出了岔子。 胤禛与胤祺交好,董鄂氏与五福晋他塔喇氏关系也很是不错,走之前,董鄂氏又去了一趟五阿哥两口子住的院子。 却是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从角落里冲出来的小太监,若不是董鄂氏反应快加之本身有些许功夫底子,便要被着小太监装个正着了,若单是董鄂氏倒也没什么,但是董鄂氏现在可是还怀着孩子呢! 那小太监当时便被扣了下来,至于董鄂氏,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因着里五阿哥的院子也不远了,众人便将董鄂氏扶到了五福晋那里。 另有机灵的除了请太医、给胤禛报信儿之外还给坤宁宫也报了信。 胤禛与太医前脚儿刚到,若幽带着齐远后脚儿便赶到了。 两位太医再三保证四福晋与腹中胎儿无虞,若幽这才放了人离开,对着董鄂氏一同好生安慰之后,便让胤禛将人领了回去,至于后续,一切都由若幽接手。 不过一日,明面上的结果便水落石出,那小太监七拐八弯儿地竟然与凌普搭上了线,不过那小太监却是矢口否认与太子有关,之后便咬舌自尽了。 这些年,值得若幽这个皇后亲力亲为的事情,真的是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这一件事儿,自然是毫不意外地惊动了御前。 康熙得了结果,静坐了半日,最终下旨以失察之罪将凌普降了官职、罚俸一年。 —————————————— 若幽听着凤三的禀告,微微勾起了嘴角,没想到这乌拉那拉氏竟然也掺乎了一腿。 呵…………乌拉那拉氏,若幽眯了眼,看来真的是太闲了呢! 之后若幽安排了人,让胤祉邂逅了两名美人,让乌拉那拉氏数日彻夜难眠。 进了腊月,除了众人忙着搬家以外,又出了一件大事儿。 太子妃瓜尔佳氏是个能忍的,一直忍到了康熙来毓庆宫顺便看望孙女,却是发现寒冬腊月的正院连碳火都没有,于是,自认为重视妻子、爱护妻子的康熙怒了,将太子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之后,将李佳氏贬为了庶福晋、一干拜高踩低的奴才全部杖毙,太子妃瓜尔佳氏所出的两个小格格全部封为郡主。 等到康熙带着一身怒气地回了乾清宫,便即刻下旨:太子胤礽禁足半年;轻车都尉李佳·舒尔德库教女无方,官降三级、闭门思过半年。 如此康熙仍不满意,带着人到了坤宁宫,硬是压着若幽下了懿旨:太子庶福晋李佳氏禁足一年任何人不得探视。 圣旨、懿旨下达之后,康熙让梁九功带着御前的两位老嬷嬷去了毓庆宫——好好儿教导李佳氏体统规矩。 同时梁九功还传了口谕:将李佳氏所出的小阿哥、太子的四阿哥抱养到太子妃瓜尔佳氏膝下抚养,无诏,李佳氏不得再见小阿哥一面;另外,太子大阿哥、二阿哥全部抱到毓庆宫前院儿。 李佳氏闻言却是彻底傻眼了,降了位份她不怕,有着三个儿子、有着太子的宠爱,迟早还是会升回来的。 可是,如今这才刚出生不到一年的儿子就被抱走,且不得再相认;剩下的两个儿子也全都被强行抱到前院儿,也就是说,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三个儿子一夕之间全都没了! 她最大的依仗没了! 李佳氏直接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于是风光了不过两年的前太子侧福晋李佳氏倒台。 等到李佳氏禁足解除,才发现太子的后院之中又多了一个堂妹,一个比她年纪更小、容色更好的女子,位份却是侧福晋!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才出了康熙三十九年的正月,康熙就满心愧疚地找到了若幽 康熙直言:这几年蒙古出了不少力,大清虽然嫁了公主,但是一众蒙古王公显然更希望能够与皇子阿哥联姻,而蒙古那边儿推出来打算和皇子阿哥联姻的郡主,自然也是身份极为高贵的几名蒙古贵女。如今,一众适龄的皇子阿哥中,出身高贵的也就只剩下了十阿哥胤?。 若幽听闻倒是一脸平静,这样的事儿,其实打从上一次选秀指婚,她便已经猜到了几分。 老四娶了董鄂氏一族的女子明面上绝了夺位的可能之后,胤?作为正儿八经的的嫡出皇子,这样的身份,对于太子的威胁不言而喻,但是总不能让老十再娶一个出自董鄂氏的女子吧,如此,与蒙古联姻,不失为一个绝佳的法子。 这些年,康熙对于蒙古的依仗慢慢减少,对于蒙古的妃嫔,即便蒙古的妃嫔都很是尊贵,却是没有一个能够坐上后位的,便是恭妃也是孝庄在世时,趁着康熙才亲政不久根基尚不稳固、与康熙多次斗法才得来的。 恭妃之后,纵观后宫,哪还有一个高位的蒙古妃嫔? 所以娶了蒙古女子,基本上与娶了董鄂氏一族的女子在结果上也是差不离的,君不见五阿哥打小养在太后身边,已经自动被排除在了继承人之外了。 沉默良久,若幽抬眸看向康熙,一瞬间,康熙只觉着自己好像看到了一泓深不可见的幽潭,但是再看却仍是那一双倒映着自己影子、带了温柔的秋水剪瞳。 若幽弯了弯唇,“到时候,儿媳妇的人选臣妾要自己来挑,万岁爷说了不算,那些个什么蒙古王公说了更是不算的。” 康熙愣了片刻,本以为还要废好大的口舌才能说服若幽,却是没想到若幽竟然这么爽快的便同意了,只要是蒙古贵女与胤?成婚,至于选谁,他一个老公公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再说之前也答应过若幽,儿媳妇,还是要她自己先看的。 不过到底让嫡出的皇子娶了蒙古贵女,此事儿确确是有些对不住若幽母子了。 思索片刻,康熙执了若幽的手,“届时,朕会加封咱们的老十为亲王,成婚的仪制只比太子低半格。如此,任是谁也不能苛待了老十去。” 若幽面上带了笑,自康熙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葇荑,起身对着康熙福身一礼,“臣妾代胤?谢万岁爷恩典。” 第三百零五章 康熙拉起若幽,又与若幽说了起选秀,打算再给几个儿子赐人。 若幽听闻,淡淡看着康熙明确地表示,“胤禛福晋刚有了身孕,这时候赐人,只怕是董鄂氏的这一胎便要不安稳了,为了嫡孙能够顺利的出生,老四身边儿便不用赐人了。” 本就因着胤?之事心存愧疚的康熙,便也应下了若幽之言。 看着离开的康熙,若幽面上那浅淡的笑渐渐隐去。 素心带了几分忧心打后边儿出来,“主子。” 若幽面上仍是淡淡,眼中却是如同深渊寒泉,“呵,到底是本宫高看他了。” 素心抿了抿唇,安慰道,“十阿哥本就没有那份心,平日里又很是豪爽,这样的性子对上那些个娇滴滴的女子,只怕也是合不来。蒙古女子性情开朗,找寻个心思简单些的、能够与十阿哥好好儿过日子的,也是好的。” 殿内一时静默,好一会儿,方才想起了若幽无甚起伏的声音。 “不过是为了他那点子见不得人的心思罢了。什么太子,不过都是他的幌子和借口。”若幽冷冷道,“这些年,本宫的皇后之位稳固,钮钴禄氏一族随着本宫成为皇后,隐隐已有勋贵之首的迹象。” “咱们的万乘之尊,这是怕了,担心再出一个鳌拜,不,应该是再出一个吴克善亲王亦或是博尔济吉特氏一族吧,压得他爱新觉罗氏和他们爱新觉罗氏的江山几十年都喘不过气来。” 素心看着若幽的眼中带了几分心疼,这几年,主子的努力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但凡遇到涉及太子、储位之事,主子都是能避就避,主子对着万岁爷的感情、与万岁爷的夫妻之情甚至是涉及到的前朝后宫的这些个夺嫡的争斗,主子都是极力地想要维系得住这来之不易的岁月静好的日子的。 可以说,主子很是珍惜这份算是亲情的感情的,可惜………主子的这份良苦用心,终究是错付了!素心心下惋惜的同时,却也暗恨这康熙皇帝的冷血无情。 只是素心收起眼中复杂的情绪,“奴婢瞧着方才皇上眼中满是愧疚,想来心中也是纠结矛盾的。或许是为了太子也未可知呢?到底太子是皇上亲自抚养长大的,舐犊情深呐!” 若幽看着皓腕上透着淡淡莹润光泽的龙凤翡翠玉镯,片刻,弯了弯唇角,“是什么都不重要了,皇家凉薄,到底是本宫奢望了。” 素心还想着再劝上一劝,却见得若幽看着不远处紫檀泥金凤凰展翅香炉,幽幽道,“如此倒也好,这么多年在太皇太后的授意之下,本宫虽得了蒙古的支持,却到底隔着那么一层;如今,胤?娶了蒙古贵女,蒙古那边儿的口风也是时候变上一变了。” 素心看着平静地主子,心下叹了口气,皇上的这步棋,只怕是这么多年以来下过最臭的一步了。 二月底,胤褆府上的侧福晋张佳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这也算是变向地请求康熙少往府里赐些人。 康熙三十九年三月初八,时隔三年,大选开始。 太后与康熙仍旧如同之前一样,不过相看了正黄旗与镶黄旗两旗的秀女便离开了。 惠妃、荣妃都暗戳戳地想着给自己的儿子添上两个可人儿的,好开枝散叶。 因着康熙发了话,这一次选秀要给十一阿哥也选一个福晋,故而若幽将兰嫔也叫了过来。 看着地下一波波儿地秀女,宜妃扭了头看向兰嫔,“兰妹妹可是要好好儿地看上一看,看中了哪个,也好回头儿禀了娘娘赐婚。” 兰嫔对着宜妃略略一欠身,“宜姐姐说笑了,到底臣妾人微言轻的,左不过是皇后娘娘唤了臣妾来先混个脸熟罢了,胤禃的婚事自有万岁爷与皇后娘娘做主的。” 荣妃理理垂下的宝石流苏,笑着赞了一声,“还是兰嫔妹妹懂规矩。” 宜妃闻言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依旧是神情淡淡的若幽,扭了头看向了下面的秀女。 这一次阅选统共不过留下了不到一百人,过了不过十余天,惠妃、荣妃便先后去乾清宫见了了康熙,大阿哥胤禔赐了三个格格、三阿哥胤祉赐了四个格格。 给老大、老三赐了人,康熙又下旨给太子赐了一位才及笄的侧福晋并四个娇美的格格,侧福晋小李佳氏乃是毓庆宫太子庶福晋李佳氏的堂妹,四个格格里,两个汉军旗、两个满军旗。 四月初,这一批新晋秀女的去处也都定了下来,留宫的秀女一共五人,胤祺、胤祐各赐了一个格格,胤禩却是赐了两个格格。 刑部侍郎索尔多之女那拉氏赐婚十一阿哥胤禃。 得了消息的八福晋郭络罗氏自然是差点儿没一口气背过去,将康熙赐下的两个人格格都打包送去了庄子上,等到胤禩回来才发现自家皇阿玛才赏赐下来的人又没了,直气了个仰倒,到底是圣旨赐下的,这如何能够与之前的那些女人一样? 郭络罗氏此举,分明是将圣旨当了儿戏,这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是要参他个目无君上了,胤禩头一回开始为有这样一个家世强大却又极其善妒的福晋而头疼。 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足足待了半日,胤禩转身到了正院,却是只见郭络罗氏双眼通红、面色苍白地迎了上来。 见状,胤禩的心也软了几分,只是还未及开口,郭络罗氏便梨花带雨地伏在了他的肩上,小声啜泣,“爷,臣妾知错了,臣妾也只是太在乎爷了,臣妾已经派人去庄子上接人了,爷,莫要再生气了可好?” 看着郭络罗氏小心翼翼的样子,胤禩叹了口气,用帕子擦擦郭络罗氏的脸,便揽着郭络罗氏的肩进了屋子。 “也不怪你,只是到底是皇阿玛赐下来的,咱们只要好生供养者便是了。”胤禩扶着郭络罗氏的肩,认真道,“慧儿,我的心里只有你。” “臣妾亦如是。”郭络罗氏破涕为笑,柔柔道,“有爷的这句话,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第三百零六章 四月十五,七福晋纳喇氏生下了一个小阿哥。 得了嫡孙的成嫔也很是高兴,胤祐打小腿脚不利索,作为额娘的成嫔也只盼着胤祐能够平安富贵、儿孙满堂便好了。 四月底,选秀之时,荣妃求着康熙赐给胤祉的一位格格——何氏有孕了。 看着荣妃整日里喜气洋洋的,惠妃便是惆怅的很,胤禔如今都快三十了,才只得了一个儿子,虽是嫡子,却也太少了点儿,太子有四个儿子、老三有两个儿子,便是老七都有了儿子。 越想越是难过的惠妃干脆又给胤禔的府上赐了两个人,只求着赶紧能再生出个儿子来;又在延禧宫的偏殿设了小佛堂,每日里上香拜佛。 延禧宫这边儿鸡飞狗跳的,坤宁宫连带着宫外的雍郡王府却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董鄂氏的预产期就在五月初,到底是胤禛的第一个孩子,若幽与胤禛都很是重视,产婆、乳母足足准备了十个有余。 五月初七傍晚,董鄂氏发动,若幽当即便派了素心与齐远去雍郡王瞧着。 五月初八清晨,董鄂氏生下了一个小阿哥。 消息报到宫里,若幽也松了口气,董鄂氏也是个有福气的,如今这个时代,能够一举得男,这以后的日子便好过了不少。 皇后有了嫡孙,自然是一件可喜可贺地大好事儿,只见坤宁宫如流水般的赏赐往雍郡王抬,便可见皇后娘娘心中的满意。 若幽这般大方,康熙与太后的赏赐自然亦是少不了,雍郡王府足足腾出了一个院子来安置这些个琳琅满目的赏赐。 小家伙满月之时,康熙亲自下旨赐名弘晖。 胤禛看着这明黄的圣旨却是有了片刻的恍惚。 直到董鄂氏拉了他的衣袖,胤禛方才回过神来,谢了恩,邀梁九功喝了满月酒,这才亲自送了梁九功离开。 宴席散了,董鄂氏看着面上仍旧是不苟言笑的胤禛,用胳膊捅了捅胤禛,“爷,你今儿个是怎么了,打从接了圣旨之后便有些神思不属。” 胤禛轻咳一声,“爷的表情很明显?” 董鄂氏摇摇头,“估计也就是臣妾看出来了。” 胤禛松了口气,看了妻子娇艳的脸庞,握了握拳,不是乌拉那拉氏那张永远端庄、无懈可击的清秀脸庞,所以康熙三十九年出生的弘晖,定也会在他们夫妻两个的爱护之下,好好儿地长大成人的。 胤禛看着董鄂氏面上带了浅浅的笑,抚上董鄂氏的侧脸,“我的乌云珠今儿个可真美。” 董鄂氏娇嗔地瞪了胤禛一眼,“臣妾在与爷说正事儿呢!爷又这般的没正行!” 胤禛朗声一笑,将董鄂氏拦腰抱起,不顾董鄂氏的惊呼,入了内室。 弘晖满月之后,康熙便带着太后以及一众妻妾妃嫔前往畅春园避暑。 七月二十,京中诚郡王府传来好消息,三阿哥庶福晋田氏剩下了一个小阿哥,胤祉当即便向康熙请旨:封田氏为侧福晋。 对于老三家这个能生养的庶福晋,康熙也是有所耳闻,能为皇家开枝散叶自然是有福气的,于是康熙大笔一挥,下了册封田氏为侧福晋的圣旨。 田氏母凭子贵成为了侧福晋,满人格格奇德里氏又有了身孕,乌拉那拉氏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听着、看着董鄂氏与四阿哥夫妻恩爱,乌拉那拉氏便觉着自己是一肚子的黄连水儿,她的丈夫对她只有相敬如宾,最风光的是田氏那个妖妖调调的,最得宠的是一个地方官员敬献上来的、有着一半儿汉人血统的王氏和汉军旗出身的吴氏,母家家世最强的便是奇德里氏,旁人的府里只有一个,她家却是一来来了四个,都能凑上一桌儿叶子牌了! 这样的日子与乌拉那拉氏期盼之中夫妻恩爱和睦、儿女成群的幸福日子相去甚远! 无端端来的,乌拉那拉氏想起了那个有些荒诞但却极为真实的梦,若是她是四福晋,那么如今夫妻恩爱、婆婆关切、没有妾侍闹心的人便合该是她! 乌拉那拉氏独自坐在未曾点了灯的屋子中,斜倚薰笼到天明,看着一点点亮起的远处,乌拉那拉氏的眼中也映照出了点点光亮。 七月底,康熙下旨:五日后启程前往木兰,大阿哥胤禔、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留下监国,其余皇子阿哥从太子胤礽一直到十五阿哥胤禑全部随扈;六公主至九公主全部随行;皇后、荣妃、僖妃、瑾妃、德嫔、兰嫔、灵嫔、穆贵人、和贵人、密贵人、陈贵人伴驾。 就在圣旨下达的翌日,三阿哥格格吴氏与何氏外出赏花时双双意外滑倒,吴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失去了才刚满一个月的孩子。 何氏的孩子同样没有保住,据说是个已经成了型的男胎。 吴氏作为胤祉后院儿最为得宠的女人之一,没了孩子,对于三阿哥其他后院的女人来说自然是好消息一桩:吴氏不仅仅是没了孩子,自然亦是失去了陪着三阿哥前往木兰的资格。 而何氏虽然样貌中规中矩,单只作为新人这么快便怀上了孩子,同样是不可小觑的,毕竟有一个田侧福晋给打了样儿呢!如今,何氏没了孩子,同样让已经进府数年未曾有过生养的女人们松了口气。 三阿哥后院儿因着一下子两个孕妇都出了事儿,自然是引得所有人都忍不住要关切一下这诚郡王府的情况。 荣妃黑着脸把乌拉那拉氏叫进宫中好一番问询,又派出了最信任的松芝去诚郡王府查探。 松芝足足呆了五日,却是最终无功而返,种种迹象都表明了吴氏与何氏真的是意外小产,与任何人都无关。 如此,荣妃也只得作罢,不过仍是派了身边儿人去奇德里氏身边儿,但愿奇德里氏的这一胎不要出了什么问题才好。 最终,胤祉点了嫡福晋乌拉那拉氏与格格王氏一同前往木兰,原本胤祉是没打算带了乌拉那拉氏的,但是太子、老五、老九都带了自己的嫡福晋出行,他也只得保持了队形。 第三百零七章 因着董鄂氏才生了孩子,孩子太小,胤禛这边儿只得带了宋氏充数。 八月底,康熙带着大部队抵达了木兰。 会见了蒙古王公的第二日,便有宫人禀报,喀尔喀郡王世子敦多布多尔济求见。 若幽与靖安公主对视一眼,笑了笑,“请世子进来吧。” “敦多布多尔济参见皇后娘娘,见过敦郡王、十三阿哥、靖安公主、昭阳公主。” “世子不必多礼。”若幽抬了抬手,温声道,“不知世子前来可是有事儿?” 敦多布多尔济先是看了昭阳公主一眼,方才拱了手道,“奴才的额吉(蒙语母亲)制了些奶酪,特意派了奴才前来敬献给娘娘。”说着,敦多布多尔济自身后跟着的随从手中拿过一个盒子,里面是满满一盒子淡淡绯红色的圆形奶酪。 素和接过盒子,放到了若幽跟前的矮桌上,暗暗点了点头。 若幽拿起一块,尝了尝,叹道,“入口即化,除了浓浓的奶香还有着一股子淡淡的茶香。” 敦多布多尔济憨厚一笑,“娘娘好生厉害,这奶酪之中正是掺了一点点的茶粉,没想到娘娘竟然尝了出来。” 若幽笑笑,“若是本宫所料不错的话,应当是用得滇红吧。” 敦多布多尔济眼中惊讶更甚,“正是滇红。滇红不论是香气、还是滋味都甚是浓烈,加之又有暖身之效,家母甚是喜爱。” “天气寒凉之时喝上一杯热热的红茶确是极佳。”若幽点点头,对着昭阳公主道,“昭阳,你去将那今年滇藏总督敬献上来滇红取出来一罐子送给世子吧,哦,那正山小种茶的味道也很是不错,也给世子取一罐,拿回去给郡王妃尝尝。” 昭阳公主看了若幽一眼,乖乖行礼应了是。 见着昭阳公主与敦多布多尔济离开,十三阿哥眨眨眼,压低了声音道,“额娘,这不会便是我的八姐夫吧。” 若幽摸摸胤祥的小脑袋,叹了口气。 靖安公主笑着道,“看来咱们的小十三也长大了呢!” 胤祥闻言睁大了眼睛,“这位喀尔喀郡王世子真的是未来的八姐夫?” 靖安公主看看若幽,见若幽只是低头喝茶,悄声道,“差不离了,这位世子打从五年前见到你八姐的第一眼,可能就对你八姐一见钟情了。” 胤?也凑过来,“十三,你可知道四哥为何不在?” 胤祥摸摸脑门儿,“不是去了皇阿玛哪里?” 胤?给了胤祥一个暴栗,“傻小子,你四哥是去探察敌情去了!” 胤祥揉揉额头,上下打量了胤?好几眼,“那十哥你为何不一道去?” 胤?神秘一笑,“你十哥我自然是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呀!” 胤祥皱眉看向胤?,“什么任务,竟是连弟弟我都不能告诉?” 胤?揉揉胤祥的脑袋,“自然很是重要,所以要暂时保密,不过,想来你很快便知晓了。” 翌日一早,十阿哥胤?跑到了喀尔喀郡王的营地,点名道姓要和喀尔喀郡王世子敦多布多尔济切磋。 等到消息传到康熙的耳朵里,康熙恰好在若幽处。 挥退了报信儿的侍卫,康熙挑眉看向若幽。 若幽很是淡定地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万岁爷不一道儿去瞧瞧?” 康熙轻哼一声,背着手出了帐殿。 等到帝后二人赶到时,已经围了不少人。 所有的皇子阿哥、公主倒是一个不少的都在,见着康熙与若幽便要行礼,康熙一摆手,“行了,不必多礼,先看这切磋。” 胤?与敦多布多尔济又足足打了两刻钟方才收了手。 胤?轻锤敦多布多尔济一拳,“好小子,功夫不错,竟能够与我不相上下地打了这么久。” 敦多布多尔济对着胤?一拱手,谦虚道,“是敦郡王手下留情了,王爷神勇,敦多布多尔济岂敢与王爷相提并论。” 胤?倒也不在意这些个虚头巴脑的话,敦多布多尔济是个有本事的,他这一关,敦多布多尔济算是过了。 康熙看了一眼一边儿站着的喀尔喀郡王,皮笑肉不笑道,“敦多布多尔济能够与老十不分伯仲,真可算是草原上的巴图鲁了,郡王倒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喀尔喀郡王忙躬了身,连道不敢。 康熙轻哼一声,与若幽咬耳朵,“梓潼可是确定了?” 若幽点点头,“臣妾让老四去打探过了,这敦多布多尔济如今也有二十了,身边却是一个女人都没有,平日里也没有与那个女子不清不楚,为人也稳重,今儿个与老十比了一场,这功夫亦是不错,保护宝儿那丫头足矣。” 康熙眼中带了傲色,“既然想要尚公主,身边儿若是还敢放了人,那么这样的人,不选也罢,不过是将将合格罢了,粗鲁莽夫,如何配得起朕的金枝玉叶!” “喀尔喀郡王一生只娶了郡王妃一个女子,并无妾妃通房,夫妻二人共育有两子两女,家庭简单和睦。”若幽淡淡看了康熙一眼,“最要紧的是,万岁爷,您家的闺女显然也对人家有意。” 康熙看了一眼站在边儿上,时不时向着敦多布多尔济方向瞅一眼的昭阳公主,暗暗咬牙,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道,“朕打小儿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儿,就被这真真儿是孩儿大不由爹!” 场上的人,也看到了康熙与若幽,胤?与敦多布多尔济越过众人向着帝后二人行礼,“儿臣(奴才)参见皇阿玛(皇上)、额娘(皇后娘娘)。” 若幽拉了拉康熙的袖子,康熙带了傲娇地轻哼一声,若幽面上带了笑,“不必多礼,起来吧。” 胤?与敦多布多尔济见康熙默许了,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两人,尤其是敦多布多尔济,康熙便觉着心中一堵,没好气地瞪了胤?一眼,“当众打架,老十你是太闲了么?” 胤?搔搔头,“皇阿玛,儿臣听闻世子骁勇,一时技痒便与世子切磋了一番。”见康熙面色不虞,胤?忙道,“那个,儿子这便去给诸位哥哥分忧。” 第三百零八章 胤?环视了一周,这才发现好像一众兄弟姐妹都来了,心中顿时有了底气,“皇阿玛,您看,诸位哥哥也都在呢!”您老就不要再揪着儿子不放了! 康熙也跟着环视了一周,“热闹也看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众人一听,赶忙行了礼退下。 原本还人声鼎沸的场地上,便只剩下了康熙若幽一家以及喀尔喀郡王一家。 喀尔喀郡王妃在喀尔喀郡王背后一拧,喀尔喀郡王嘴角一抽,硬着头皮上前行了大礼,带着几分视死如归道,“万岁爷,奴才犬子仰慕八公主已久,还望万岁爷成全!” 喀尔喀郡王身后,一家子都跟着跪了下来。 康熙沉默良久,淡淡出声,“郡王想要代敦多布多尔济世子求取朕的八公主?” 喀尔喀郡王看了敦多布多尔济一眼,“是,自打五年前小犬得见公主芳容,便一直念念不忘,心中只有公主殿下一人。” 敦多布多尔济对着康熙一拜,诚恳道,“皇上,奴才是真心实意想要求取八公主殿下,奴才奴才可以在此立誓:此生只有八公主殿下一个妻子,终其一生绝无其他的妾侍、通房!” 康熙的手动了动,半响,上前扶起了喀尔喀郡王,“容朕再想一想吧,昭阳是朕与皇后唯一的女儿、大清唯一打从出生便册封固伦公主的嫡公主。朕也不瞒着爱卿,原本朕是打算要给朕的小八招婿的。” 闻言,敦多布多尔济面上便带了几分急色,喀尔喀郡王妃轻轻拉了敦多布多尔济一把,示意敦多布多尔济莫要多言。 敦多布多尔济悻悻地跪在一边,只得眼巴巴地看了自家的阿布。 喀尔喀郡王见康熙的神情不似作假,只得叹了一口气,“万岁爷说的是,这儿女生来都是债,咱们为人父母的也只能是尽量依着孩子们的心意。” 康熙微微颔首,轻轻拍了拍喀尔喀郡王的肩膀,便转身携了若幽的手离开了。 喀尔喀郡王带着一大家子再次行礼,“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等到再看不见康熙等人的影子,敦多布多尔济上前小声道,“阿布,皇上这是个什么意思呀?” 喀尔喀郡王斜睨了自己的长子一眼,“你说呢?” 言罢,喀尔喀郡王便大步向着营帐走去。 敦多布多尔济摸摸鼻子,又看向了喀尔喀郡王妃,喀尔喀郡王妃笑着拍拍敦多布多尔济,“傻小子,回去等好消息吧。” 敦多布多尔济裂了嘴,“额吉,您是说” 喀尔喀郡王妃轻轻摇头,“说来,此事儿若是真的成了,只怕是还要感谢皇后娘娘呢。” 见着儿子一头雾水,喀尔喀郡王妃叹了口气,“皇上那边儿只怕是真的不大愿意,但是皇后娘娘是个明白人儿,你的这些个小心思,说不得好几年之前皇后娘娘便已然晓得了。这一次敦郡王与你切磋,估摸着也是得了皇后娘娘的授意。为了你们的事儿,皇后娘娘定是没少从中斡旋。” 敦多布多尔济深吸口气,“儿子明白了。” 抬眸看向喀尔喀郡王妃,敦多布多尔济眼中带了几分愧色,“辛苦额吉和阿布了,若不是儿子额吉和阿布也不必如此。” 喀尔喀郡王妃慈爱地看着敦多布多尔济,“傻孩子,只要你能过得好便是了。八公主虽说性子刚烈了些,但却是个识大体的好姑娘,能够有这样的儿媳妇,额吉很是开心呢!” “不过,即便是你入了皇上的眼,只怕也还不够呢,额吉还要和你阿布再好好儿地商讨一下,后续的事宜才是。” 回了帐殿,康熙面上的凝重之色尽去,拉着若幽的手不禁叹道,“还是梓潼的眼光独到呐,也算是这个敦多布多尔济有心了。” 若幽笑着将一盏热气腾腾的奶茶推到康熙跟前儿,“几年之前臣妾头一次见那孩子的时候,便发觉那孩子对咱们的小公主有意,这两年倒是越发的明显。宝儿那性子,这些年都被咱们娇惯坏了,之前还言之凿凿地与臣妾说:她的丈夫必须要打的赢她才是,万岁爷,您说说,这叫什么说法?” 康熙起初听到若幽唤昭阳公主“宝儿”还恍惚了一瞬,已经有好多年若幽不曾这样唤过了,而等听到后面,康熙却是不以为意,“自然,若是连宝儿都比不过,日后要如何保护咱们的小公主?” 若幽嘴角一抽,“宝儿的功夫,除了大阿哥、老十之外,还有哪一个兄弟姐妹是能够说完胜那丫头的?”天生神力可不是吹的。 康熙这才反应过来,好像也是这个道理,轻咳一声,“那敦多布多尔济的功夫不是也就略逊老十一筹么?想做朕的女婿,总要能够保护得了朕的女儿吧。” 若幽默了默,转了话题,“除了这些个考教之外,这几年,臣妾也给琪琪格去了信儿,让琪琪格也留意着,到底同在草原上,比咱们山高路远的清楚些。敦多布多尔济这孩子品行均属上乘,有一次通信,琪琪格还说若不是她家清一色的臭小子,她都想抢去做女婿了呢。” 康熙沉吟,“琪琪格?和卓郡王妃?” 见若幽肯定,康熙这才点点头,“朕也让人去查了这臭小子的底儿,对了,老四不也去查了么,倒也确是如此。” 若幽让胤禛去查敦多布多尔济的事儿,自也没有瞒着康熙。 当然,除了调查敦多布多尔济一事儿之外,若幽还调来了所有适龄贵女的资料,留下家世为贝勒爵位及以上的贵女,细细看了数日,选出了五位各个方面都比较合适的蒙古贵女。 定下了昭阳公主的婚事儿,若幽又会见了几波儿蒙古贵妇,如此过了七八日,方才得了空儿,邀了五位贵女家中的所有女性一道骑马散心,又拉了和卓郡王妃琪琪格、靖安公主与昭阳公主作陪。 年轻的小姑娘们由两位公主招待,年长一些的,则是与若幽一道在后面慢慢前行。 第三百零九章 看着少女们在草原上嬉笑飞驰,若幽看了一旁慢悠悠策马前行的和卓郡王妃一眼,带了几分感慨道,“到底是老了,没了那股子朝气。” 和卓郡王妃掩唇轻笑,“娘娘可不兴说这话,这谁人不知,几年之前娘娘巾帼不让须眉、奋勇救驾,流星赶月的几箭,箭箭正中歹人。” 若幽夹了夹马腹,“你也说了是前几年的事儿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的。” 和卓郡王妃撇撇嘴,“那前日里策马扬鞭,害得本王妃吃了一路土的人是谁?” 说着和卓郡王妃凑近了若幽,“娘娘不必自谦,可是娘娘担心太过勇猛彪悍而找不到可心的儿媳妇?” 若幽轻哼一声,“本宫雍容贤德的名声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琪琪格,你是该担心担心你自己才是,据本宫所知,你家四个小子,除了老二打小儿定下了娃娃亲,其余三个可还都没有着落呢!” 琪琪格咬牙,“娘娘够意思!” 转了转眼睛,又凑近了若幽,“靖安公主还未曾婚配,不如,将靖安公主许给我家老大如何?这两个孩子可也都是年纪相当呢!” “靖安那般乖巧,我可是要留在身边儿照看着点儿的。若是真嫁到蒙古来,就靖安那小身板儿、打小儿又是金贵着长大的,只怕是我这个做额娘的便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若幽叹道,“靖安与昭阳可不一样,昭阳那性子,便是扔进了乞丐堆儿里,都能够如鱼得水的。” 和卓郡王妃想了想靖安公主与昭阳公主截然不同的性格,也不由得赞同,“这倒也是。” “唉,说起来,我瞧着那个叫宝音的孩子便不错,和你家的老大倒是相配的紧。”若幽低声道。 琪琪格点点头,“是宝音德勒格日。”随即又反应过来,“不是给你家小十相看媳妇吗,怎的又扯到了我家老大的身上?” 若幽明媚一笑,“咱们两个难姐难妹的,若是真能都相中了,岂非是好事儿成双?” 如此下来,和卓郡王妃到还真真儿是依着若幽所言暗中观察了那名唤宝音德勒格日的蒙古贵女。 日头偏西,这一行人的外出散心自也是告一段落。 和卓郡王妃倒也不见外,随着若幽回了皇后的帐殿,硬是蹭了饭,方才告辞离开。 若幽根据自己的观察以及从靖安与昭阳处得出的结论,五人中又划掉了两人,剩下了两人备选,一为扎尔多拉齐亲王之女满达日娃(牡丹),一为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苏迪雅陶格斯(最美的孔雀)。 该寻个机会让老十也见上一见,若幽暗暗思付。 若幽这边儿猜拳定了儿媳妇人选,翌日傍晚,康熙便与若幽言说,众蒙古王公于三日之后办了场篝火晚会,邀请他与若幽赏光。 若幽欣然同意。 篝火晚会之前,若幽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胤?,胤?笑嘻嘻地应了,却是惹的若幽更是担忧。 篝火晚会结束,若幽问了胤?对于两位贵女的感觉,谁知道这臭小子竟然来了一句,都挺好,额娘做主便是。 若幽一听,便知道胤?定是没有上心,心下惋惜,白白地错过了这样好的一个机会。 不过转念一想,左右还要再在这木兰待上个把月,总还是会有机会的,若幽便也放过了胤?这一遭。 谁知不过过了五日,胤?便一脸愤然地掀了帐殿的帘子。 若幽见胤?情绪不对,便挥退了伺候的宫人。 胤?满是严肃地对若幽道,“额娘,我绝对不会与那牡丹成亲!” “牡丹?”若幽疑惑。 胤?道,“就是扎尔多拉齐亲王的小女儿。” 若幽眨了眨眼,“这又是怎么了?嗯?说与额娘听听。” 胤?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方才道,“额娘大概不知道,那位牡丹郡主的善解人意、开朗大方都是装出来的。“ “儿子去和索莫贝勒跑马,却是意外的发现那位牡丹郡主正在一处小树林里拿着自己的贴身婢女撒气。原是因着塔拉特乌莫亲王的嫡孙女前几日因为梳了一个什么发型得了八妹的喜爱,而那日这牡丹郡主本也是要梳这个的,但那婢女劝说牡丹郡主换了一个发型,牡丹郡主没能得了八妹的赞赏,只得拿身边儿婢女撒气。” 胤?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咚一通猛灌,搁了杯子,方才沉声道,“这样的女人若是真娶回了家,才真真儿是没个消停呢!” 若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温声道,“好,额娘知道了。” 胤?得了满意的答案又陪着若幽用了午膳,方才离去。 若幽自然是不会只听了胤?的一番话便下了结论,唤了素眉,着素眉悄悄儿地将那满达日娃身边儿的人带来一瞧,好家伙,满达日娃这一回跟来的两个丫头身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若幽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位扎尔多拉齐亲王妃倒是个厉害的角色,这位郡主如此性子却是半分不好的消息都未曾透出来过。 确如胤?所言,这样的人若是娶进了门,那便是在身边儿安了一枚定时炸弹,如此便是不行了。 若幽转转腕上的龙凤翡翠玉镯,唤了一直跟着的凤二,去那位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苏迪雅陶格斯身边儿观察。 又五日,胤?力压一众蒙古王公世子获得了围猎的头名,康熙大喜之下,将胤?册封为亲王。 在场众人,大概除了若幽一家子以及归附于若幽这边儿的宗亲大臣之外,无一例外的嘴中说着恭喜的话,心中却是酸水横流。 若幽淡淡看着众人表里不一的样子,却是明白这是康熙在一步一步地兑现他的诺言,借着这一次的木兰围猎先将胤?捧上亲王之位,过上些年,待平了边境上仍然四处活动的葛尔丹余孽,有了机会,也就能顺理成章地将胤?封为铁帽子亲王,如此便也算是全了康熙的金口玉言。 若幽端起杯盏对着康熙一敬,康熙亦然笑着回了若幽。 微凉的马奶酒顺着喉咙一路而下,进了胃里却是带起了淡淡灼热之感。 第三百一十章 康熙确实在慢慢做到他的承诺,可是那又如何呢?她的小十到底还是越过了一众的兄长,成为了继康熙长子大阿哥胤禔之后的第二位亲王,不,胤禔又如何能与她的小十相提并论,她的小十还未大婚、还未及冠,她的小十还是个孩子! 若幽慢慢饮尽杯中酒,侧首望了一眼,年过不惑却仍旧俊朗的帝王也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中的温柔缱绻再明显不过,若幽缓缓勾唇,回以一个温和的笑。 转回头,若幽轻轻闭了闭眼,心中的凉意淡了些,这一刻,她只愿是她想多了,她的身旁只是一个一心为着儿子着想的父亲。 足足过了有半个月,凤二回了帐殿复命,这位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与资料显示并无太大出入。 若幽提着的心也落回了实地。 九月底,太子那边儿又出了事儿。 太子与几位蒙古王公外出宴饮,喝多了,不知怎的就与那位扎尔多拉齐亲王之女满达日娃整在了一起,本来知道这事儿的也没几个人,但是这扎尔多拉齐亲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硬是将此事儿弄了个人尽皆知,甚至是搞到了康熙跟前儿,讨一个公道。 眼见着此行便要圆满结束的康熙自然是被气了个够呛,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扎尔多拉齐亲王劝回去之后,便将太子胤礽叫到了天子帐殿,足足骂了一个时辰方才将太子扔回了太子的帐殿。 生气之余,康熙也对太子的行径产生了不满与猜忌。 得了消息,若幽正在妆台前梳妆。 镜中,即便是已经年过三十却仍然如同双十年华的女子缓缓勾唇一笑,“太子可真真儿是走了一步好棋呀!” 抬眼看了正在选首饰的素眉,若幽笃定道,“你将老十的消息透出去了。” 素眉选了一支凤凰于飞的步摇为若幽簪上,徐徐道,“咱们又没有掖着藏着,这点事儿,这整个木兰谁不知道?奴婢不过是找人提点了一句、又略略提了一句四阿哥罢了,谁知有人竟是个心急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面儿上最有力的给办了呢。” 所以你是将选媳妇的主角儿从老十换成了老四?难怪太子急不可耐地便找上了扎尔多拉齐亲王一家呢。 若幽没什么杀伤力地瞪了素眉一眼,“就你机灵。” 素眉嘻嘻一笑,扶着若幽起身,“奴婢多谢主子夸赞。” 若幽抬步向外间去,行动之间一道幽幽女声响起,“疑心生暗鬼,猜疑这东西一旦有了便再难消除,更何况是事实本就如此呢?” 康熙三十九年十月初一,康熙下旨: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苏迪雅陶格斯为十阿哥敦亲王胤?嫡福晋,来年四月初八大婚;博尔济吉特氏扎尔多拉齐亲王之女满达日娃为太子侧福晋。 这一回,之前羡慕嫉妒恨胤?走大运被封了亲王的人,全都如同夏日里来了一杯冰盏一般,通身都舒畅了,这还有什么可羡慕的,别说是亲王,便是再升一级成了,那也与大位无缘了。 娶了蒙古贵女为福晋可比娶了董鄂氏的女子做福晋来得更绝,至少董鄂氏还只是当年太皇太后还在世时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如今皇上明显着只是在面子上供着蒙古做个吉祥物而已,实则是绝不会再让蒙古的女人母仪天下的。 翌日,就在众人还在津津有味地拼着给两位阿哥的赐婚时,康熙再次下旨:皇后养女六公主靖安,加封固伦靖安公主,出降大学士阿兰泰之子富察?富宁安;兰嫔之女七公主宁安,加封和硕宁安公主,出降佟国维之孙佟佳?舜安颜;皇后嫡女八公主昭阳,加封固伦靖国昭阳公主,享亲王双俸、赐三千公主亲卫军,出降博尔济吉特氏喀尔喀郡王世子敦多布多尔济;德嫔之女九公主端宪,加封和硕端宪公主,出降一等台吉敦多卜。 这一道圣旨如同一道惊雷一般,比之上一道圣旨还来得让人震惊。 皇后与皇上只怕如今只剩下那点子表面的情分了吧,皇后亲生的嫡子娶了蒙古的闺女做嫡福晋、唯一亲生的公主要和亲蒙古,即便是再尊崇又如何,还是不能够摆脱远嫁的命运。 而反观皇后的养子,成了郡王、娶了都统的女儿;养女,成了大清的第二位固伦公主,留京嫁了大学士之子。 啧啧,什么宠爱有加、卷鲽情深,都是假的,否则,娶来蒙古贵女的便该是四阿哥而非十阿哥、和亲的便该是六公主而非八公主。 而当事人若幽、胤?、昭阳,甚至是胤禛、胤祥、靖安,所有的孩子都齐齐聚在了皇后帐殿之内。 “这一回,你们两个可是要改改你们的臭脾气了,无论旁人说什么,你们两个也不许当面边和人家动手。”若幽看着一脸满意的胤?和昭阳,这两个,前者是真的只爱用武力解决问题,后者是扮猪吃虎假装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 兄妹两个齐声乖乖应是。 “皇阿玛的这两道圣旨一出,只怕是有的人就要坐不住了。”胤禛不紧不慢道。 昭阳转了转眼珠子,撑了下巴,目光灼灼看着若幽,“额娘,要不咱们来一个将计就计?反正那些个什么‘因爱生恨’‘为夺家产反目成仇’的戏码也是不少的。” 胤禛眼中明显也带了几分光亮,虽然他有些不大看得上,但是不得不承认,还是很有效的。 “额娘,女儿也觉着这或许是个好机会,这些年,我们几个一直抱成团,莫说是旁人,只怕”靖安低了声音,虽未挑明,但是在座的即便是如胤?这般不爱动脑子的,亦是一瞬间便反应过来靖安说得是谁。 说来也好笑,皇家天生凉薄,即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姐妹,能得善始善终的也是没几个,更何况是养子养女与亲子亲女之间呢,一般来说,为了那最后的争夺,没有落井下石已经可以算是仁至义尽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胤禛认真地想了想,大概也就只有他家的额娘最是厉害,六个孩子,四个亲生的、两个抱养的,这么多年以来,硬是让她们从来都是抱成一团,就如同那最最普通的农家孩子一般,从身到心都是使在一处的,大家从未有过二心。 不,胤禛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或许农家的孩子也没有他家的这般齐心。 毕竟农家也还要为了糊口生计甚至是穿衣上学这样的事儿发生争执呢,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了,她们兄弟姐妹几个除了玩笑打闹之外,却是从未有过脸红脖子粗的时候。 这样好的日子曾经的他只是幻想着、只在梦中梦到过,前世他做了阿玛之后,将他的儿子们都接到了前院儿一同教养,便是希望他们能够相亲相爱,却是终究没能如愿。 胤禛看向若幽的目光之中带了深深的敬佩,他的额娘应是在这样一个尔虞我诈的地方,为他们撑起了一片洁净的天空,让他们这些个小苗能够自由、茁壮的生长。 这边儿胤禛还在感伤,那头儿胤?却也是跟着一拍桌子,“就是额娘,总有些个小人想着使些个小手段背后离间我们几个、再顺便给额娘添堵,这次,咱们也玩儿一回阴的。” 看着跃跃欲试的几只,若幽忍不住按按眉心,“别人先不说,小十,就你这样的,只怕是出了这个门就让人家看出端倪来了。” 胤?不忿,“额娘,我这是大智若愚。” 想了想,胤?又道,“那个,额娘可以让四哥和我决裂,我嘛本色出演不就行了吗?” 若幽没好气地看了胤?一眼,“行了吧,明年四月便要大婚了,还整日里没个正形。如今,你是亲王了,不少的东西都要随之改动,你还是先操心好你自己吧。” 胤?摸摸鼻子,不得不承认,他家额娘说的很对,府邸要改动、大婚的仪制也要改动、还有聘礼,想一想都觉得头疼。 “至于你们几个,”若幽看向胤禛、靖安以及昭阳,“现在还不是时候。靖安的婚事安排在了明年的八月,昭阳的婚事,我会与你们皇阿玛协商,安排在明年的年底,等到过了年,老四,你便启程去西方吧,尽量说服老九同你一道前去,京城之中的事儿,你们还是不要牵涉其中的好。” “额娘!”除了胤祥之外,剩下的四人纷纷出言,很是不赞同地看向了若幽。 若幽垂了眸子,带了几分严肃,“接下来的几年,你们几个只好好儿地过你们自己的日子便是,其余的事儿你们便当作闲时听来的趣事便可。” 看着还欲说些劝慰之言的几人,若幽给几人下了任务,“若是你们当真心有不甘,那么老四,你的任务便是去尽可能多的积攒财富;老十,你好好儿地带你的兵便是,最好是给额娘挣个大将军王回来;靖安,你身在京城,平日里不妨和京城之中的贵妇们多走动走动,有时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却是可以窥见全局;昭阳,你去了蒙古就好好儿和敦多布多尔济过日子,想来你们大婚之后,敦多布多尔济便要继承爵位了,届时你们小两口就努力地发展壮大自己吧。” 胤禛、胤?、靖安、昭阳起身应是。 昭阳扯扯帕子,娇笑道,“凭他娶了什么亲王之女,额娘且放心,女儿会将蒙古变成铁板一块儿的,到时候,水也别想着欺负到咱们娘几个的头上。” 胤禛认真看了胤?、昭阳,“你们尽管放开手脚去做便是,我会看着老九的,有老九在,钱财不是问题。”自己不会生财不要紧,找到能生财的人便是了。 胤?点点头,“总要让某些人知道,咱们家不仅仅是齐心协力那么简单的,额娘不是常说,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且走着瞧!” 靖安公主抚掌笑道,“十弟领兵之后,这成语倒是越用越好了呢!” 闻言,众人哄堂大笑。 笑过之后,胤祥眼中带了星光,朗声道,“哥哥姐姐们且去放心做大事儿,额娘身边儿还有弟弟我呢!” 半大少年狭长的凤目波光流转,青涩稚嫩的脸庞上透着一股无辜天真,只微微勾起的唇角展现了少年那与年纪不符的深沉稳重与冷静睿智。 昭阳摸摸胤祥的小脑袋,笑眯眯道,“对了,还有你这个小狐狸在额娘身边呢。” 被摸了的少年面上的笑一滞,跳到一旁,“八姐,不许再摸我的脑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瞧着炸毛的少年,众人捧腹大笑,见着胤祥小脸发红,这才歇了笑声。 昭阳托了腮认真看着胤祥,“咱们的小十三也长大了呢。” 胤祥面上稍霁,却又听得昭阳继续道,“不过即便是长大了,也还是咱们的小十三。” 嬉闹够了,时辰也不早了,一大家子人一起用过了晚膳,孩子们这才一一行礼告辞。 启程回京的路才走到一半儿,便有京城的消息传来,大阿哥的侧福晋张佳氏于十月初九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得了消息,若幽忍不住叹息,“好歹是弘昱已经算是立住了,否则,这家世尚可的侧福晋一举得男,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可真真儿是难做了。” 素心在一旁看着若幽感慨,不禁笑道,“这些个做婆母的妃嫔里面,又有几个如主子这般好儿性的,即便是那也希望自己的儿子儿女成群才好。” “都是这么过来的,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呢?”若幽敛了眉,“便是一母同胞的还会生了龃龉,何况是异母呢?本宫也只是希望本宫做不到的事儿,本宫的孩子们能够品上一品个中的美好,总没了遗憾才好。” 十一月初,康熙带着一众妻妾儿女回到了京城。 一回了紫禁城,若幽便开始忙乎了起来,便是除夕宫宴这样的大事儿也全权交给了宜妃与荣妃二人处理。 一个儿子娶福晋、两个女儿待嫁,不仅仅是若幽,整个坤宁宫上下都是忙得团团转。 第三百一十二章 若幽与康熙数次商议之后,最终将昭阳公主的婚事定在了十月初十,兰嫔的七公主出阁则是定在了九月初二。 康熙掰着指头算上一算,发觉只剩下大半年,自己的心肝儿便要出嫁,只觉着这时间太短,生怕委屈了打小身边儿长大的小公主,思索了几个晚上之后,决定除了原先定下来的二百四十八抬的嫁妆、三千公主护卫军、四百余匠人宫人等组成的陪嫁之外,再添二十万两白银、五万两黄金、每一类手艺匠人再各添五十人、陪嫁宫人再添百人。 若幽这边儿对于几个将要成亲的儿女也都不含糊,不论男女,均是一人三十万两银子、一万两黄金、五个庄子、一十二间铺子、五百亩良田,至于其他的摆件儿、头面之类的再另行计算,总之也是一人一份儿。 当然,若幽也只能是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根据实际的情况,自然也还是会有所偏颇。 考虑到昭阳要去的是蒙古,带着旁的,不如多给些银子,于是若幽明着暗着加起来一共给了昭阳近百万两之多的银子。 如此庞大的数额,即便是一直跟在若幽身边儿素心也不禁暗暗咂舌,这么多钱的现银,基本上可以说已经占了若幽手上能够动用银钱的近一半了,果然,即便平日里主子对昭阳公主嘴上再是嫌弃,这内心里面也还是极为疼爱这唯一的女儿的。 康熙四十一年的大门便在这忙碌之中打开。 作为一众皇子阿哥中唯一一个以亲王身份大婚的,胤?婚礼的排场比起之前胤禛的要来的更加的盛大,不仅仅是那亲王身份带来的,亦是有着同样爱女如命的蒙古郡王的大手笔。 同样是远嫁,乌尔锦噶喇普郡王虽然不如若幽与康熙这帝后二人这般的豪气,但是作为纵横草原多年的老牌儿蒙古王公,自也是不差的。 因着前有扎尔多拉齐亲王不顾规矩,硬是给即将成为太子侧福晋的满达日娃添了一百四十八抬的嫁妆,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就效仿前者,直接给自家闺女来了一百八十八抬的嫁妆,总不能让一个侧福晋比了下去,即便是太子的也不行! 胤?的盛大婚礼放出的风声,直接盖过了大阿哥格格吴雅氏生子、三阿哥格格奇德里氏剩下胤祉长女给胤禔、胤祉带来的喜悦之情。 于是四月初八,当今的十阿哥、皇后嫡子敦亲王胤?在万众瞩目中迎娶了他的新娘子,不负众望的,康熙与若幽,帝后二人再度携手为儿子主持婚仪。 敦亲王府外,甚至大摆流水宴三日,以示庆贺。 这一幕自然是看的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皇子阿哥心中直冒酸水儿,若是目光能杀人,只怕是在婚宴现场,新婚的十阿哥夫妻二人便已经千疮百孔了。 只是前来参加婚礼的众人尚且不知道,再过上半年,还会有一场更加震撼人心的婚礼等着他们去观礼呢! 有着“孔雀”之称的十福晋陶格斯在某些方面倒是还真和四福晋董鄂乌云珠有得一比,若幽免了新婚第一日的拜见之礼改到第二日进行,十福晋陶格斯还真就放放心心地休养了一天。 第二日拜见若幽之时,也是大大方方的,全无扭捏之态,而见到了若幽特意准备的十二生肖的玉盏,面上却惊讶,却是恭恭敬敬地收下了。 收了若幽的见面礼,陶格斯很是真诚地睁着一双杏眼,水灵灵道,“儿媳知晓皇额娘赠与儿媳的礼物很是贵重,儿媳不推辞,不想损了皇额娘的一番苦心,皇额娘且放心,以后有了好东西儿媳定会先进宫奉给皇阿玛和皇额娘。” 偏生胤?还在一旁帮腔,“皇阿玛、皇额娘,孔雀陶格斯是个好姑娘,以后一定会孝顺二老的。” 这一番直白的话倒是说得若幽与康熙两人哭笑不得,这直肠子倒是和老十配到一起去了。 若幽没好气地看了胤?一眼,“本宫还不老呢。” 陶格斯马上接着道,“是呢是呢,皇额娘与儿媳站在一起,若是不说,便是如同姐妹呢!皇额娘,可是不能藏私,要将那保养的法子告诉儿媳,儿媳也好伺候皇额娘不是?” 康熙朗声一笑,“你这小嘴儿倒是会说话,平日里无事多到坤宁宫来陪陪你皇额娘,让你皇额娘也乐呵乐呵。” 陶格斯咧嘴一笑,“只要皇额娘不厌烦儿媳便是。”能够跟长得和仙女儿似的婆婆说话,不,便是瞧着仙女儿,那也是好的。 打发走了小两口,若幽在宫人的服侍下换了一身鹅黄绣酒醉杨妃牡丹如意纹旗装、梳了一字头,这才歪到了东暖阁的美人榻上,由着素眉在脚踏上坐了,用美人锤敲腿。 “奴婢瞧着,十阿哥和十福晋是极登对呢!今儿个,十阿哥看着十福晋的眼中,明晃晃的都是柔情。”素眉一边捏着美人锤一边道。 “可不是,十福晋看着十阿哥的眼中也都是情谊满满呢。”素心笑着道,“十福晋是个妙人儿,主子,也可放下心来了。” 若幽点点头,“只希望他们小两口儿能和和美美地便好了。” 过了两日,胤禛一大早便到了坤宁宫,母子两个悠然用过了早膳。 若幽喝了一口酸甜的花茶,看着一身藏青竹叶暗纹便服的胤禛,慢慢道,“这时候去江南也好,正好能躲个清闲。” 胤禛一向严肃的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还是额娘懂儿子。十弟大婚才不过三日,我的哪些个好弟兄们已经有好几个便已经明里暗里的挑拨儿子与十弟的关系了,便是乌云珠哪里也没落个清净。” “儿子已经嘱咐过了乌云珠,待儿子离开之后,除了进宫向额娘请安之外,便一律关门谢客便是。” 若幽挑了挑眉,还有人去乌云珠跟前嚼舌根?摇摇头,“好在你们已经出宫开了府,若是还在阿哥所里,便是想要闭门谢客也是不成的。” 胤禛对此深以为然,阿哥所里面,根本就藏不住人和事儿,还是出宫开府了以后这日子舒坦自在。 第三百一十三章 六月中,四福晋董鄂·乌云珠带着弘晖入宫给若幽请安,却是极巧地在宫门口碰上了同样进宫请安的十福晋陶格斯。 已经有了一岁的弘晖不仅会爬会走,还会扬着小奶音甜甜地叫人,再时不时地冒出几个字或词语,萌萌地可爱极了。 尤其是弘晖与胤禛极为相似,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个缩小版的胤禛萌萌哒地眨着大眼睛和你撒娇,不论是若幽还是乌云珠,每见一次都觉着新奇的不行,前者是在弥补当年未曾见过小软萌包子胤禛的遗憾,后者则是高兴与终于不用继续脑补胤禛小时候的样子,就弘晖便足以说明一切。 嫌弃脸·胤禛:爷我小的时候才不是这个蠢样子呢! 快要四岁的胤祄,看到与自己相差不太大的小侄子也很是兴奋,拉着弘晖两人叽里咕噜地玩儿地好不愉快。 弘晖到底年纪小,与额娘、祖母、婶母玩了一会儿便已经开始眼皮打架,若幽让乳母将孩子抱到了偏殿。 至于胤祄,虽然也有些疲惫,不过到底年岁大些还不至于如此便昏昏欲睡了,若幽想了想,便让素心一并将胤祄抱到了偏殿,至于要不要和弘晖一起睡觉,那便是胤祄自己的事情了。 孩子们都被送走了,便剩下婆媳三人在东暖阁闲磕牙。 到了午时,除了乌云珠与陶格斯这两个媳妇陪着若幽用膳之外,靖安、昭阳、胤?、胤祥以及打了个盹儿有精神奕奕的胤祄全都陪在了一旁。 一道道的家常菜被宫人有序端上八仙桌,若幽没有被别人伺候着用膳的习惯,自然几个孩子们也随了若幽,没有外人在时,便一家子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桌上,自己动手,即便是胤祄也是坐在一个高高的小椅子上慢吞吞地自己吃着饭。 胤?给陶格斯夹了一筷子她最喜欢的松鼠桂鱼,却是不曾想陶格斯还没将那如花儿般的鱼肉送入口,便放下筷子急冲冲地起身跑了出去。 剩下的一桌子人面面相觑地大眼瞪小眼,若幽看了胤?一眼,“还不赶紧的去瞧瞧你媳妇去?” 胤?这才反应过来,拿了杯温水便奔了出去。 乌云珠见着胤?慌里慌张的背影,带着几分不确定道,“额娘,十弟妹这反应………是不是有了?” 昭阳好奇,“四嫂,有什么了?” 若幽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看样子还真有可能。”遂扬了声,着素眉去太医院请了齐远来。 素眉离开,若幽这才回答了昭阳的疑惑,“傻丫头,你可能要有小侄子或者小侄女了!” 昭阳定顿了一下,“额娘是说,十嫂有喜了?” “看样子………像。”若幽话音才落,胤?便扶着脸色略有些苍白的陶格斯进了殿。 陶格斯面带愧色道,“儿媳这两日大概是吃坏了肚子,扰了大家的兴致,是儿媳的不是。” 若幽对着小两口招招手,“都是一家人,什么兴致不兴致的。老十,快扶着你媳妇坐下。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哪有一个敢说自己一辈子一点不适都没有的。” 陶格斯依言坐下之后,乌云珠递给陶格斯些酸甜的果脯,陶格斯谢过之后,拈起一块放入口中。 若幽见陶格斯面上舒缓了不少,关切道,“如何,可还难受得紧?” 陶格斯难得腼腆一笑,“说来亦是奇怪,现在是一点儿都没感觉了。” “主子,齐院正到了。”素眉在殿门外通禀。 若幽淡淡道,“快宣。” 陶格斯知晓这是为自己叫得太医,心中更是过意不去,“额娘,儿媳真的没事儿,回去喝几天粥便好了。” 若幽拍拍陶格斯的手,“讳疾忌医可不好,齐远来都来了,便让他瞧上一瞧,额娘安心,老十也安心。” 陶格斯只得乖乖伸了手,让齐远诊脉。 片刻之后,齐远收起帕子和脉枕,对着若幽一礼,“娘娘,十福晋身子并无大碍,腹中胎儿也很是康健。” 若幽了然地点点头,“几个月了?可用进些安胎汤药?” “快两个月了。”齐远顿了顿,“奴才以为,是药三分毒,十福晋与胎儿安好,平日里可通过饮食进行调养。” 若幽颔首,“如此,老十,你跟着齐院正到后边儿去开单子,好好儿地学学。” 这厢,胤?与陶格斯两口子才反应过来。陶格斯一手摸着小腹,有些恍神,“我有宝宝了………” 胤?比陶格斯还激动,带了颤音道,“我……我………我这是要做阿玛了?” 若幽轻敲了胤?一下,“正是,还不赶紧的去和齐院正取经?” 胤?忙不迭点头,直接扯了齐远便出了殿门。胤?傻里傻气的样子,即便是陶格斯也忍不住随着众人开怀大笑。 笑过了,其他的几人这才一叠声儿地恭喜陶格斯。 陶格斯缓过劲儿来,面上染起了红霞,她还以为是吃坏了肚子呢! 看出陶格斯的窘意,作为唯二有过经验的乌云珠笑着道,“十弟妹不必不好意思,这都是小意思,有孕之人闻不得荤腥、口味也会变上一变呢!” 之后,一屋子的女人们人便围着孕妇的话题,开始了经验传输大会。 胤祥一听便赶紧拉着胤祄溜号了,这些事儿还是等到他娶了福晋之后再说吧! 陶格斯有孕,若幽便也不多留,半下午,乌云珠以及胤?小两口便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上,乌云珠抱着弘晖,不由得一叹,“十弟妹还真是好运气呐,这才进门便有了身孕。” 抱书在一旁低声道,“福晋有着大阿哥何必羡慕十福晋呢。” 乌云珠看着弘晖的小脸,“十弟与十弟妹这才成婚便有了孩子,我与爷成婚近三年才有了弘晖,这如何能比?不少人都传言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子容易生养,此言不虚呐!” 抱书最是看不得一向开朗活泼的福晋这般自艾自怜,很想反驳一下自家福晋,宫中的那些个出身博尔济吉特氏的娘娘小主们可是一个都不见有孕的,便是太子侧福晋这都大半年了也没个信儿。 温元皇后传 第三百一十四章 话到嘴边儿,抱书却是转念一想,也不对,京中的那些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的宗室福晋们,可不都是五六七八个儿子的生嘛,远的不说,就是最近的太皇太后,在太宗皇帝那乱七八糟的后宫里面不也生下并抚育长大了三女一子。 思及此,抱书没来由地跟着长叹一声,这后宫的水呀,是真深。 听得抱书的这一叹,乌云珠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这丫头不是在安慰我吗,怎生又叹起气来了。” 抱书愁眉苦脸了好一会儿,方才道,“福晋,你可要加油呀,可千万要好好儿地和郡王爷过日子呀!” 乌云珠一头雾水地看着抱书,才想着这丫头估计是又脑补了不少的东西,腾出一只手,点点抱书的额头,“你这丫头成日里的竟胡思乱想个什么?” 抱书吐了吐舌头,“说来,其实福晋您也很幸福了,咱们府上的事儿皇后娘娘不仅一概不插手之外,便是皇上那边儿想要给王爷塞个人,皇后娘娘都给挡了。” 乌云珠沉默了片刻,“你说得不错,如今已经成婚和将要的成婚的阿哥里面,除了十弟,便是咱们府里最是省心。若不是额娘一力担着,即便是爷不主动,如今这后院儿里少说了也要有上四五个服侍爷的,我的的确确是该阿弥陀佛了。” 乌云珠拉了拉弘晖身上的小毯子,“而且,不论是爷还是额娘,都没有如其他的婆母夫君那般,一味地想要儿子;没有如同太子、三哥府上二嫂、三嫂要面对那般妖妖调调妾侍的烦心、没有如同大哥府上大嫂生儿子的压力,我是该知足了。” 抱书眨眨眼,“福晋能想通便好,过日子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福晋可是万万不能和王爷离了心。” 乌云珠垂了眼,“我明白的,不论是为着什么,我也会好好儿地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岁月静好的。” 由于若幽并未刻意着人隐瞒,翌日,十福晋有孕的消息边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若幽与康熙夫妻两个,赏赐了不少的好东西去敦亲王府,尤其是康熙,对于这个蒙古来的儿媳妇满意地不得了,能生就是福,康熙暗戳戳给陶格斯盖上了一个“有福气”的章儿。 便是傍晚康熙到坤宁宫与若幽一并用膳,说起此事儿,都难掩自己的惊讶,这儿媳妇有孕的速度也………太快了。 康熙尚且如此惊讶,更不用说其他的人了。 后宫的妃嫔们是羡慕这博尔济吉特氏的生养能力,真真儿是一个顶五个,有这样的儿媳妇还担心什么子嗣问题! 其他的皇子福晋们则是羡慕:十福晋这一进门儿便有了身孕,若是能够一举得男,那么这地位可是妥妥的稳了;且,照着这样的妊娠能力,三年抱俩也并不是难事儿。 皇家还是讲究母凭子贵的,儿子才是立身的根本呐,儿子多,便什么都有了呀。 不管外界如何,被迫窝在敦亲王府的陶格斯很是忧郁,她不就是怀了个娃娃吗,打从宫里回来的那天起,她就好似变成了易碎的玻璃人,被胤?直接自马车上一路抱回主院不说,还应是被压着在床上躺了五天,若不是她极力的反抗,只怕还要躺更久! 到如今,眼看着靖安姐姐的婚期将近,她这个做弟妹的却是一点子忙都帮不上,只能成日里不是躺着便是靠坐着,然后…………两眼望天。 是的,别说是跑马、耍鞭子了,便是到府里的小花园散散心,也要“左右护法”在两旁全程搀扶,不能跑、不能跳甚至不能快步走。 忍了一个月多之后,陶格斯实在是忍无可忍,派身边儿的侍女给若幽递了信。 若幽接了陶格斯送进来的信,便直接被陶格斯厚厚一摞的“苦水儿”给逗笑了。 将手中的信递给素心,“你瞧瞧,也是难为这孩子了。” 素心一目十行地看了信,片刻,笑着道,“十福晋真真儿是个妙人,这求救信都能写成这个样子。” 素心笑了半响,收了信,“主子,可要去‘解救’一下这可怜的小妇人?” 若幽点点头,“你去一趟敦亲王府,将那小两口都唤进宫来,这么下去可不是回事儿。” 素心笑着应了是,便带着手令出了宫。 下午,若幽才小憩起来,便见到了笑盈盈立在床边儿的素心,若幽淡淡扬了扬眉,“人来了?” 素心拿过一件藕荷色绣红云飞片牡丹纹旗装给若幽换上。 若幽看着镜中一字头上带着配套红云飞片牡丹首饰、略施粉黛的女子,无奈笑道,“这样娇嫩的花样子,真亏你能想得出来。” 素心笑着将两侧淡金色的珍珠流苏顺直,“若是光瞧面相,主子也就是双十年华,如何穿不得、带不得这样的衣裳首饰了?尽让旁人羡慕去!” 若幽眉心一跳,摆摆手,“罢了罢了,只在自己宫里倒是也不打紧。走吧,去瞧瞧我那不省心的儿子去。” 若幽到了偏殿,只见陶格斯一脸木然地靠坐在软塌之上,身后是舒适柔软的大迎枕,面无表情地任由胤?将一个个已经扒好了的核桃仁喂进嘴中。 见此情景,若幽摇了摇头,轻咳了一声。 胤?与陶格斯双双扭头看向门口,前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冲着若幽一笑,后者则是双眼一亮,就好似溺水之人抱住了浮木一般,“额娘,您来了!” 话音未落,陶格斯便趁着胤?这一不留神的功夫,直接滑下了榻,鞋子也不穿,直直向着若幽奔过来。 胤?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只是这片刻的迟疑便已足够陶格斯溜出了他能够控制的范围。 “额娘,陶格斯终于见到您了!呜呜呜”陶格斯一头扑进若幽的怀抱,激动之余已经快要变成了泪人。 被抱了个满怀的若幽现在只想庆幸,还好自己穿的是绣花鞋而不是花盆底,要不就这一下,只怕是她们婆媳两个便要与这铺了波斯地毯的金砖地面来一个拥抱了。 温元皇后传 第三百一十五章 若幽拍拍陶格斯的后背,错眼又看到拎着陶格斯绣花鞋却又带着几分无措的胤?,放柔了声音道,“你如今到底是有孕在身,着不得凉,听额娘的话,穿上鞋子,咱们坐下来慢慢儿说,嗯?” 这一会儿,陶格斯也缓过劲儿来,面上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用帕子擦擦眼角的晶莹,乖乖由着若幽拉了她坐回软塌,吸吸鼻子,“让额娘见笑了。” 若幽摸摸陶格斯也没戴什么首饰的发顶,“好孩子,有什么就和额娘说,额娘为你做主。” 若幽将一杯蜂蜜水递给陶格斯,“喝点儿水,然后说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一杯温温的蜂蜜水很好地安抚滋润了因着陶格斯刚刚哭了一通而有些沙哑的喉咙。 放下杯子,陶格斯看了一眼胤?,抿了抿唇。 若幽老神在在地靠了一边儿的扶手,“不必看他,有什么便说出来,不要怕。” 陶格斯想了想,叹了口气,“额娘,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自打儿媳有孕之后,胤?他,他太紧张儿媳了,在这样紧张的情绪之下对儿媳实在是太好了。” 若幽眼中带着几分惊讶、几分赞赏地看了陶格斯一眼,又看了表情很是复杂甚至是带了几分困惑的胤?一眼,心下暗叹一声,自家儿子这情商还是有待替提高呀。 若幽又将目光转回到陶格斯的身上,点点头,“你的信儿额娘大致看过了,却也看得出你在信上说得大概也就是见着最重要的说了,今儿个不妨和额娘细说说,老十到底具体做了些什么?” 陶格斯复杂地看了胤?一眼,沉默了半响,方才徐徐道来。 足足大半个时辰,陶格斯方才将这段时间的悲惨遭遇诉说完了。 大概是有孕之人情绪波动的厉害,若幽这边儿还没有什么反应之时,陶格斯那边儿倒是又开始梨花带雨了,一边儿抽噎还一边儿看着若幽道,“额娘,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觉着心中委屈的厉害,这………这不由自主便流了泪………” 胤?一见着媳妇哭,便慌了,手忙脚乱地想要给陶格斯擦眼泪,结果人家陶格斯一委屈便直接投入到了自家额娘的怀抱。 这让胤?只得面色僵硬地杵在了原地,对于陶格斯说了什么便真真儿是两耳朵都未曾进了,只用一双带着担忧的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陶格斯。 若幽揽了陶格斯在怀中,一下一下轻轻拍着陶格斯的后背,“额娘知道你受委屈了,此事儿是胤?的不是,即便是出于关心也不能这般待你不是?便是那牢中的囚犯还有个出来放风的机会呢!” “只是,你如今是有了身子的人了,情绪起伏太大,对你、对孩子都不好。” 陶格斯又哭了一场,大概是郁气发泄了不少,情绪也慢慢地平复下来,不过却仍旧是拉着若幽的胳膊不松手,若幽便也由的陶格斯去了,到底还是个孩子,远嫁到京城来,人生地不熟的,此时是需要个依靠的。 若幽手上慢慢顺着陶格斯的毛儿,目光却是已经看向了胤?,带着几分无奈又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孩子,让额娘和说你什么才好。你媳妇是怀孕了,又不是得了绝症,你这般整日里拘着她,不得自由,可曾考虑过她的感受?” 胤?皱了皱眉,“额娘,不是都说妇人生子便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吗?儿子实在是怕得很,您生小十八的时候儿子可是就在一旁听着的,到现在回忆起来都还是心有余悸呢!” 若幽回想了一下,她一直有习武锻炼的习惯,身体底子很是不错,生小十八的时候好像也没费多大劲儿就生出来了,至少比起当年生胤?和昭阳这对儿龙凤胎来得轻松了不止一星半点。 胤?继续叹息,“皇家的孩子想要生下来再养大,很是艰难。二哥、三哥家的孩子都失了多少个了,儿子不想也不愿这样的事儿发生在儿子和陶格斯的身上。” “若是………依着陶格斯的性子,只怕是…………”说到最后,胤?的语气带了几许黯然与担忧。 若幽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傻小子,皇家的孩子难以存活绝大多数都是人祸。一方面是后宫、后院儿无休无止的争斗,另一方面则是母体本身孱弱导致的。” “人祸?”胤?不解。 “后院儿女子为了争宠、为了地位而争斗不休,且手段层出不穷,孩子便是女人们争斗中最重要的筹码。”若幽看着胤?认真道,“宫中也好、世家大族也罢,后院儿的女子整日里都不怎么出的门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此娇养着,身体素质自然是差些的。” “想来你应该也曾见过那些田里劳作的农妇,孩子不少生,但是身子却仍是很健康。” 胤?明白过来,“也就是说,这成日里劳作,啊不,是成日里走来走去、忙里忙外的,反倒是身体底子好?” 若幽点点头,“正是这个理,所以蒙古来的贵女们往往更容易有孕生子,这与之前经常在草原上跑马、骑射是分不开的。” “之前齐远给陶格斯诊脉的结果你也是听见了的,陶格斯的身体底子好得很,稍稍注意一些,不要食用活血之物、不要做些剧烈的运动便成了,你这成日里拘着陶格斯算是怎么回事儿,好好儿的身子也是要让你折腾出来问题了。” 胤?摸摸鼻子,“儿子也是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嘛…………嘿嘿…………” 随即胤?又想到了后院儿的女人们,不知不觉地这方面也松了口气,“还好,儿子的后院儿干净得很。这么说来,陶格斯还是安全的了?” “你说呢?”若幽没好气地敲了胤?一个暴栗,“臭小子,一天天的正事儿不干,净整些个幺蛾子。” 见胤?只是捂了头傻笑,若幽按了按眉心,‘行了行了,用了晚膳,便赶紧带着你媳妇回府吧。 温元皇后传 第三百一十六章 在坤宁宫蹭了晚膳之后,胤?两口子便麻溜儿地出了宫,胤?难得地没有骑马而是钻到了马车里,搂着自家香香的媳妇咬耳朵,“陶格斯,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儿地与你过日子的,定不让你如同二嫂、三嫂那般整日里忧心太子、三哥后院儿的那些个糟心事儿。” 陶格斯虽然性情豪爽,但是打小作为郡王嫡女,那些个后院儿的手段自然是也是知晓的,这脑子自然是差不到哪里的,闻言只得无奈道,“那你看看谁家的爷们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这个年代三妻四妾的才是平常,可莫要再说混话了,小心给皇阿玛听到了,还以为是我在撺掇你呢。” 胤?揽着陶格斯,不甚在意道,“谁说男人便一定要三妻四妾了,八哥,那不是最好的例子吗?八哥的府上后院儿里可是就八嫂一个女人。” 陶格斯带了几分忧色道,“咱们可不能和八哥八嫂比,八嫂倒是将八哥的那些个妾室都收拾的一干二净了,但是你瞧瞧,如今对于八哥八嫂的坊间流传、还有皇阿玛那边儿对八哥八嫂的态度,总归还是不好的。” 胤?扒了颗荔枝,递给陶格斯,“不就是惧内吗?那有什么。皇阿玛对八嫂不满,不过是因着八嫂与八哥成婚好几年了都还没有子嗣,咱们的情况可是大不相同了,你这才过门儿便有了身孕,便是皇阿玛都夸你是个有福气的呢,有了子嗣,皇阿玛一个老公公能对你说什么?” “更何况,即便是皇阿玛不喜又如何,左右我又不想着要坐上那个位置,好赖如今都是亲王了,只要不做些个犯上叛乱之事儿,就咱们两个再加上咱们的孩儿,一辈子荣华富贵的有什么不好。” 陶格斯吐出果核,“好好好,即便是如此,那额娘那边儿便不会不愉吗?”她就没见过一个不为自己儿子子嗣忧心的额娘。 胤?一拍脑门,“对呀,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咱们还有额娘呢!让额娘帮着咱们一起,有额娘顶着,皇阿玛更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言罢,胤?抱着陶格斯,便在陶格斯的脸侧印下了一个深切的吻,“还是我媳妇儿聪明!” 一派云里雾里的陶格斯,被胤?彻底给整蒙了,“咱们不是在说额娘那边儿的问题吗?” 胤?点点头,“对呀。” 见陶格斯仍旧是一副迷糊的样子,胤?反应过来,笑着道,“媳妇儿,你放心,额娘才不会插手咱们的小日子呢!额娘这个人吧,性子是极好的,反正是我长了这么大还从未见着过额娘和谁红过脸。” “额娘心中有一条底线,只要不触碰了底线,做什么都行,她都是支持的,当然了,若是最后出了什么岔子,额娘也是不管的。” “可是,这子嗣问题可是大问题呐!”陶格斯有些不可置信道。 胤?耸耸肩,“到了额娘那里,和‘晚膳想吃什么’,大概也差不离了。” 胤?所言,再一次刷新了陶格斯的世界观,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好的婆母! 陶格斯觉着自己真的是太幸运了,所有女子的愿望大概在她的身上都要实现了,有一个愿意与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君、有一个和善且不刁难自己的婆母、还有好几个听话可爱的孩子,真真儿是幸福不要来得太突然! 胤?两口子可算是恢复了正常,九贝子府又传出好消息,九福晋栋鄂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算算时间,倒是与陶格斯前后脚儿有喜的。 这可是把宜妃高兴坏了,终于呀,老九媳妇也有了身孕! 接下来的一个月,宜妃走路都是带风的。 不过宜妃高兴归高兴,却也是不敢马虎,爽利地赐下了自己身边儿两个经年的老嬷嬷,免着九福晋不小心中了招儿。 九贝子府里面的女人们也是高兴坏了,有宜妃这个如来佛压在上面,九福晋一日怀不上孩子,就轮不上她们呀,现在九福晋怀上了,她们也可以开始准备备孕了! 七月底,三福晋乌拉那拉氏再次有孕,不过却不是满了月份爆出来的,而是才堪堪满了两个月。 很快消息便人尽皆知,坤宁宫得了消息之时,恰好宜妃在若幽处蹭果茶。 将一块儿冰镇过的西瓜放入口中,宜妃冷笑道,“看来这诚郡王府也是热闹地紧呐!这才出了个有孕的格格,嫡福晋又怀上了,咱们三阿哥也可算是颇有乃父之风了,若是照着这么个速度下去,很快便要赶超毓庆宫的哪一位了吧。” 说来也是怪得很,打从康熙三十七年年底太子庶福晋李佳氏生下太子的第四子之后,毓庆宫便再未传出有谁有了身孕的,其他阿哥府上的人不论是谁、有没有生下,好歹是有过孕事的。 对此,康熙也派了自己的心腹爱将杜御医以及太医院院正齐远和擅长千金的太医都去瞧了,得出的结论却是太子殿下以及毓庆宫的一干妻妾身子都很是康健,没有一点儿问题,如此,也只能说是缘分未到。 好在太子到底是有了四个儿子三个闺女,这在一众已经成婚的皇子阿哥中,这般的生育能力也算是出类拔萃了。 说到底,太子是儿子不缺,缺的是嫡子,但是明眼人谁不知道,这打从康熙三十八年太子与太子妃彻底撕破脸之后,这两口子便是年节赴宴都是离得能有多远有多远,妥妥的相看两生厌,细算下来,若不是康熙还在,只怕是太子真能干出休妻的事儿。 太子与太子妃关系如此恶劣,又如何能够生的下来嫡子? 自然康熙心中也跟明镜儿似的,但问题这事儿的错全在太子身上,他也曾找过太子,可惜太子是完完全全不给他这个皇父面子,那嚷嚷着要休妻的声音便是外边儿的御前侍卫都听得见。 当事人不配合,康熙这个当皇帝、做皇阿玛的又能如何,马儿不喝水,你也不能强按着马头喝水不是? 温元皇后传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太子妃瓜尔佳氏打从嫁入皇室起,便一直循规蹈矩、挑不出任何一点儿错处,便是没有儿子这一点,也是立不住的,太子根本不到正院儿,太子妃若是能有了儿子那才是闹了笑话;若是真的废了太子妃,只怕不仅仅是太子的名声一落千丈,便是康熙这个做皇帝也要留下一道污名。 这事儿,完全就是个死循环。 面对太子如此的不上道儿,康熙心中也憋了气,只是下了旨:太子妃仍旧是太子妃管理太子后院儿的一切大小事务。 如此也算是保住了太子妃的地位,至于其他的,康熙便也索性也不管了,任由那两口子折腾去。 如此算下来,还真就只有八福晋郭络罗氏,不对,应该是说,就只有八贝勒府上是半点喜讯也无了。 康熙见此情景,便将八阿哥两口子叫进了宫,当着八福晋的面儿,赏赐了八阿哥两个看着就好生养的格格。 八福晋当时的脸便青了,不过到底是在康熙面前,郭络罗氏即便是面色再不好看,也只得忍了下来。 到了八贝勒府,郭络罗氏竟然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很平静地一个人下了马车,又一个人头也不回地向着主院儿行去。 若不是从始至终八阿哥都一直同行,此时,胤禩都要怀疑前面那个一身橙红旗装的女子是不是自己的福晋。 吩咐管家安排了康熙赐下来的两个格格,胤禩这才买了大步追赶前方已经快要看不见人影的郭络罗氏,可算是在进正院儿的正屋儿前追上了郭络罗氏。 胤禩拉住郭络罗氏的胳膊,“慧儿” 郭络罗氏却是沉默地拂开了胤禩的手,继续向前走。 胤禩看着空空地手,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快步走到郭络罗氏的前方,“你这是”却是看到了满脸泪痕的郭络罗氏。 那个一向要强的泼辣女子竟然也有这样梨花带雨的样子,胤禩的大脑短暂的当机的数秒。 “你…………”胤禩回过神看着面色苍白泪水奔涌而出的郭络罗氏,便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将郭络罗氏揽入怀。 谁知,郭络罗氏却是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胤禩伸出的手。 扯下衣襟上别着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郭络罗氏好似又恢复了往日的骄傲,略略扬了头,“皇阿玛才刚刚赏了爷两个格格,也合该去陪陪两个新人才是。臣妾今儿个身子不适,要歇着了,便不留爷用膳了。” 只是那通红的双眼与微微颤抖的声音,却是出卖了郭络罗氏强装出来的坚强。 “慧儿,你该知道的,这人是皇阿玛赐下来的,我………不能拒绝的。”胤禩上前一步看着郭络罗氏带着雾气的双眼,“好了,慧儿,我知晓你今日受了委屈,你放心,我的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别闹了,好吗?” 郭络罗氏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她求着外祖父“抢”来的夫君,须臾,郭络罗氏放声大笑,好容易止住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胤禩皱眉看着毫无形象的郭络罗氏,“够了,你是发的什么疯!” 郭络罗氏却好似没有听到胤禩的轻斥,足足笑了有半刻钟的时间,方才安静了下来。 “这几年,臣妾大概从没有像这一刻这般清醒过。”刚刚哭过的郭络罗氏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嘶哑,看着胤禩的眼中如火般的炽热不在,取而代之的却是淡淡的疏离。 郭络罗氏的神色太过平静,平静的就好似就好似那个骄傲跋扈的少女一下子长大了,变成了一个端庄持重的贵妇一般。 胤禩的眉心因为用力的缘故出现了两道刻纹,“你在说什么?这又不是皇阿玛第一次往咱们府里赐人,找个院子安置了不就是了,你这又是闹哪一出儿?我都说了我只在乎你一个人,你还有什么不满的,还在闹什么?” 郭络罗氏仍旧是那淡淡的神情,“臣妾没有在闹,说的话也都是真心话。”说着,郭络罗氏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今儿个,臣妾只是有些累了,爷不妨到两位新妹妹的院子里坐坐,也好不辜负皇阿玛的一番苦心。” 言罢,郭络罗氏也不管胤禩作何表情,便绕过胤禩径直向着屋子里行去。 错身而过的一瞬,胤禩拉住了郭络罗氏的胳膊,“慧儿,你一定要和我这般闹腾吗?” 这一刻的胤禩声音是稳的,但是不知为何这心却是惴惴不安的他觉着好似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 郭络罗氏停下脚步,“胤禩,从前是我错了,因为幼年的一些不好的经历产生了一些不大切合实际的想法。如今,我幡然醒悟了,很多的东西并不是努力便能够得到的。” 说着,郭络罗氏慢慢地转过身平静且认真地看着胤禩那狭长的凤目,“所以,以后,我会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幼稚想法,做好一个皇子福晋该尽的义务,这不是玩笑。” 郭络罗氏一点一点掰开胤禩拉着自己的手,“八爷,臣妾日后不会再阻着你去那些个格格的屋子里,庄子上的人,明儿个我会派人全都接回府里,今儿个,我累了,没办法招待爷了,爷请自便。” “福晋这是打算以退为进么?”胤禩换了另一只手拉住了郭络罗氏的小臂,放柔了声音,“不必如此,慧儿,我哪里都不会去的,你且放心,只是,能不能不要再折腾了,这一天我也很累。” 郭络罗氏嗤笑一声,“以前我霸着你,你觉着是我无理取闹;如今,我放手了,你却仍旧觉着是我无理取闹。胤禩啊胤禩,你曾经将我的一片赤诚踩在脚下,不过就是仗着我爱你便纵着罢了,如今,我收回了我的心、那份纵容,你便受不了吗?” 再一次掰开胤禩的手,郭络罗氏目中带着疲惫与失望过后的虚无淡漠地看了胤禩一眼,“爱情、婚姻总是两个人的事儿,这么多年,只有我一个人像个傻子一般剃头挑子一头热,我也是个人啊,追逐了这么多年也未曾追得上,那便不追了,留在原地歇歇也是好的。” 温元皇后传 第三百一十八章 胤禩难以置信地看着郭络罗氏,爱情这种东西,是说不爱便不爱了的么?亲情这种东西,又是说能割舍便能割舍的吗? 胤禩再上前一步,双手扶住了郭络罗氏的肩膀摇晃,“你清醒一点!不要再发疯了!” 郭络罗氏本就因着这一路的压抑与哭泣有些头晕,被胤禩这样晃来晃去,只觉着眼前的景物越发地模糊,胤禩的声音也渐渐远去,慢慢地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 胤禩摇着摇着,发现郭络罗氏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略松了些,郭络罗氏的身子便如同一片落叶似的向后倒去。 一旁站着的郭络罗氏的两个大丫头在郭络罗氏眼前发黑时便觉着不对,默默地向着郭络罗氏移了几步,这才站定,便见着郭络罗氏从胤禩地手中直直向后倒去,两人赶忙上前扶住了郭络罗氏,这才避免了郭络罗氏滚下台阶。 正院的其他人也是被着一幕吓了一跳,见两个大丫头扶住了郭络罗氏,便一拥而上地将郭络罗氏抬进了屋子里,该请太医的出去请太医、该给郭络罗氏换衣裳的换衣裳、拆头发的拆头发,整个正院儿忙作一团。 而胤禩这个当事人、八贝勒府的男主子却是齐齐被所有人遗忘了在了一旁。 八贝勒府鸡飞狗跳的的消息很快便由八贝勒府传了出去,等到郭络罗氏身边儿的总管太监将太医请回府,基本上整个皇家——这个最上层的圈子便都知晓了。 傍晚,康熙与若幽用过晚膳,两人相携着道后面的小花园散步,康熙与若幽谈及此事,充分表达了对于八福晋这般不懂事儿的不满。 依着若幽看来,郭络罗氏就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骄纵跋扈不过是要掩盖心中的不安与自卑。 郭络罗氏的家世听着很是不错,其实也不过是个纸老虎,即便是安亲王岳乐对郭络罗氏再宠爱,那也只限于安亲王岳乐在世的时候,一旦这位已经年纪不小的安亲王逝世,未来安亲王府当家的便是如今的世子玛尔浑。 玛尔浑这个郭络罗氏的亲大舅,在其福晋的影响之下,可是对于郭络罗氏这个外甥女感情很是一般,一旦上位掌了大权,只怕是能维持表面的关系便不错了,如此,郭络罗氏的家世便也不再算是她的倚仗。 如此这般,没有家世、性子不够温顺再加之并无任何子嗣傍身的嫡福晋,在皇家,还真的是不怎么能吃得开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一切顺其自然便好,很多东西强求是不行的。”若幽也只得劝慰上几句了。 康熙轻哼一声,却是见不远处李德全鬼鬼祟祟的,不由地冲着李德全怒吼道,“李德全,畏首畏尾地做什么?还不赶紧滚过来!” 李德全麻溜地上前行礼,“万岁爷、皇后娘娘,八贝勒府上传来消息,八福晋有喜了,已经快三个月了。” 若幽看了明显脸色好了不少的康熙,打趣道,“瞧瞧,臣妾说什么来着,缘分到了自然便有了。” 康熙傲娇地不愿承认,只盯着地上的李德全,“依着惯例………还是厚上两分赏赐老八媳妇吧,到底今儿个白日里有些落了老八福晋的面子,叮嘱老八福晋好好安胎,别再搞些什么幺蛾子。” “是,奴才这便去。”李德全再施一礼,退了两步,便扭身快步离去。 很快八福晋有孕的消息,便比之前八贝勒府鸡飞狗跳的消息以快了数倍的速度传到了各个皇室吃瓜群众的耳朵里。 翌日一早,大阿哥便被惠妃叫到了延禧宫。 “胤褆,郭络罗氏有孕了,你有什么看法?”惠妃伸开五指由着绿萍将混了玫瑰花的凤仙花汁涂到自己的指甲上。 胤褆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额娘如此火急火燎地将儿子叫进宫里便是为了说这个?” 惠妃见胤褆一副悠然的样子,心中的怒气便不打一处来,“砰”一声扬手拍在矮桌上,“这可是大事儿,你就不能上上心!” 胤褆看着柳眉倒竖的惠妃不由地叹了口气,上前坐在惠妃身边,给惠妃顺气,“额娘莫急,不过就是八弟妹有了身孕么,又不是太子妃有了身孕。” 惠妃恨铁不成钢地戳戳胤褆的额头,“也就你整日里傻兮兮地将人家当你的好兄弟,老八那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可是有着大志向呢!” “老八一直被出身所累,在你们几个兄弟面前颇有些直不起腰来,便是前朝对于他的出身也不大瞧得起。” “大婚后的这些年,你当是老八为何一直独宠八福晋、宁愿背上惧内的名声?不过是为了安亲王一脉的支持以及你皇阿玛的青睐罢了。” 说着,惠妃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一拍额头,“这不是与前些年你一直扛着不纳人,只与伊尔根觉罗氏生嫡子如出一辙吗?” “好好好,本宫这是还养出了一头黑心的白眼儿狼了!”惠妃咬牙切齿地挥落了绿萍才放到她手边的茶盏。 胤禔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额娘想要儿子怎么做?这全天下人都知道,八弟是儿子这一派的,若是现在就和八弟撕破了脸,只怕是儿子立即便要遭了皇阿玛的厌弃。” 惠妃轻扣桌面,半响,微微眯了双眼,“此事儿,额娘来解决,至少现在还不是他安亲王能够拉起大旗支持老八的时候,待你和太子决出胜负、登上了储君之位,到时候再收拾他们也不迟。” 胤禔认真瞧了瞧带着几分亢奋的惠妃,想了想,八贝勒府在皇城之外,若是想要动手仅凭借着八贝勒府里的那两苗人手可是不够的,如此,额娘便是想要在宫里动手了。 胤禔只觉着额角跳得更加厉害,轻咳一声,对着惠妃肃声道,“额娘,这宫里可是皇后的天下,您若是想要在宫里动手,可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呐!” 惠妃胸有成竹一笑,“你且瞧着额娘的手段便是,定不会有人怀疑到咱们的身上的。” 温元皇后传 第三百一十九章 八月初,离开了小半年的胤禛赶在靖安公主成婚之前回到了京城。 胤禛倒也无愧于他“冷面王爷”的称号,到了江南,这短短的几月时间,不仅仅视察了泰半的水利设施的运行情况、农税情况,还顺便拉下了企图以金钱美色来买通他的两个三品官、两个四品官、四个五品官。 (乌云珠挥拳头:敢给本福晋的男人送女人,真是皮痒痒了!) (宠妻狂魔胤禛严肃脸:福晋说得是极,来人呐,将这些个惹福晋生气的家伙拉下去,贬官、流放宁古塔!) 拿人、贬官,自然都是钦差大臣可以做的,尤其这钦差还是皇子亲王的情况之下,但是,拔起萝卜带起泥,这些人背后的牵涉的可就不仅如此了。 胤禛还未回京,康熙的案头上便已经堆起了尺高的弹劾胤禛的奏折。 康熙指着一侧桌上厚厚的好几摞奏折,“你瞧瞧。” 胤禛挑了挑眉,没吭声,沉默地走到一旁,拿起了桌案左边儿最上面的一本折子。 折子很长,言辞堪称华丽而激昂,这是一封弹劾他——当朝雍郡王、四阿哥胤禛的奏折。 胤禛放下折子,又拿了起了另一本折子,亦是一本用句考究、辞藻华丽的长长的折子,不过,罗里吧嗦一大堆,仍旧是弹劾他的。 又翻了几本折子,无一例外都是弹劾他的,区别只在于折子的长短而已。 胤禛放下手中的折子,行至殿中。 康熙看着仍旧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胤禛,“看过了?” 胤禛微微低头,“回皇阿玛的话,儿臣看过了,都是弹劾儿子的折子。” “有什么想说的?”康熙认真看着胤禛,“抬起头来,看着朕!” 胤禛依言抬了头,定定看着康熙的眼,“皇阿玛,儿臣………觉着没什么好说的。” 康熙沉了声,“那一桌子都是弹劾你的折子,你便不为自己说上几句?” 胤禛淡淡道,“儿臣没什么好说的,如这等尸餐素位之人,该罚!至于弹劾,嘴长在他们自己的身上,儿臣拿了人还不让人家发发牢骚、申辩几句?” 康熙微微眯了眼,“你便不担心朕信了他们所言,众口铄金的道理,你该是懂的。” 胤禛毫无避讳地直视康熙的双眸,“有道是‘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儿臣行的正、做的直,自然是不怕的。” 康熙沉默了片刻,方才朗声笑道,“好小子,朕没看错你!” 胤禛微微躬身,“儿臣谢皇阿玛信任。” 康熙抬抬手,“行了,去坤宁宫给你额娘请个安,正好你媳妇和弘晖今儿个进宫给你额娘请安,你也一并见见。” 胤禛心下暗道,倒是赶巧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是,儿臣明白。” 康熙瞅了瞅不远处的西洋座钟,“对了,和你额娘说一声,一会儿朕到坤宁宫与你们一共用晚膳。” 胤禛点点头,行了一礼,转身出了乾清宫。 踏入坤宁宫,胤禛才发现不光是乌云珠和弘晖,胤??福晋陶格斯、靖安以及昭阳竟然都在。 “儿子给额娘请安。”胤禛上前给若幽磕了个头。 “老四回来了,快坐下。正说你呢,你便来了。”若幽笑着道。 弘晖自若幽怀里钻出,蹭蹭跑到胤禛身边儿,“阿玛,弘晖好想你!” 胤禛一把揽起弘晖,将弘晖放到自己腿上,“好小子,又重了不少。” 弘晖鼓鼓小嘴,“阿玛,弘晖长高了,没有长胖!” 胤禛揉揉弘晖的小脑袋,板了脸道,“臭小子,竟敢回嘴了!” “行了行了,别一回来便凶你儿子。”若幽对弘晖招招手,“来,弘晖,到祖母这里来。” 胤禛放开弘晖,弘晖犹豫了一下,胤禛拍拍弘晖的后背,“祖母叫你,还不快去。” 弘晖跳下胤禛的腿,蹭到了若幽身旁,接了若幽递过来的一小块儿香蕉,“孙儿谢祖母”。 若幽拍拍弘晖的肩膀,“好孩子,让素心姑姑带你去和小白玩一会儿好不好?” 弘晖知道小白就是坤宁宫后院儿那头威风凛凛的大白老虎,一提到要去看小白,小孩儿的眼中立时便放出了光,“真的吗?弘晖可以摸小白了?” 若幽点点头。 弘晖一蹦一跳地拉了素心的手,严肃着小脸儿,“祖母,您放心,弘晖会乖乖听素心姑姑的话的。” 若幽给了素心一个眼神,素心施了一礼,便带着弘晖退下了。 没了这个小插曲,胤禛面上也渐渐柔和下来,“刚刚额娘说在谈论儿子?不知说了儿子些什么?” 若幽几人对视一眼,若幽到还好些,余下的几人纷纷掩了唇,轻笑出声。 胤禛直觉好似有些不妙。 若幽轻啜了一口茶水,笑眯眯开了口,“也没什么,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再有十来天,靖安便要大婚了,老十、昭阳几个这些个日子是忙得昏天暗地的,正好你回来了,老十也能稍微轻省些。” 昭阳凑到了胤禛跟前,笑嘻嘻道,“可不是,妹妹我十月也是要成婚的,又要帮着六姐又要忙着我的那些事儿,咱们这些个人真真儿是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便是宜母妃家的五哥和九哥也被借了过来帮忙。四哥,您老这半年可是清闲,如今回来了,便要氮气大任呦!” 胤禛:说好的半年不见,母子抱头痛哭呢?说好的半年不见,兄妹泪眼汪汪呢?都是骗人的,哼! 到了晚间,胤??一见到胤禛活像是被饿了十天八天似的,眼中都冒起了绿光,“哥,亲哥!您老可算是回来了!” 言罢,便拉着胤禛喝酒,论酒量,便是五个胤禛也顶不上一个胤??,于是胤禛已经躺在椅子上时,胤??还能双眼清明地给若幽添汤、陶格斯夹菜。 当然,心下有气的昭阳自然也是贡献了一波的,这双胞胎兄妹两个一唱一和,比之胤??预期的还要省事了不少。 由于大家兴致颇高,都喝了不少,康熙便破例允了众人晚上就宿在宫里,翌日一早,再回府。 第三百二十章 回府休整了堪堪两日,胤禛便被胤?直接从雍郡王府给揪了出去。 一错眼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宫宴,因着若幽一直忙于筹备靖安的婚礼,中秋宫宴便交给了宜妃与荣妃二人负责,而她自己则是只在大事儿上拿个主意。 只是在宫宴即将举行的前三日,康熙来了坤宁宫与若幽促膝长谈了许久。 这一年,儿女成婚的成婚、媳妇儿怀孕的怀孕,下一代都有了着落,康熙这个做皇阿玛的可很是高兴,到底皇室添丁是大喜事儿,思虑一番,康熙便同若幽商议了一番,决定今年的中秋宫宴将家宴改为朝宴,所有在京三品以上的官员俱可携妻带子参加宫宴。 皇室的喜悦是该和众人分享一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若幽沉默地看了康熙片刻,见着康熙一脸兴致勃勃,到底是未曾将劝慰拒绝之言宣之于口,只得在心底里默默为着宜妃和荣妃二人念上一声“阿弥陀佛”了。 翌日一早,若幽便遣了人将荣、宜二妃传唤至了坤宁宫。 乍一听闻若幽所转达的康熙的圣旨,二人的反应虽不尽相同,但是眼底的抗拒却是如出一辙。 荣妃一向是个和事佬,贤良温顺的荣妃虽是面上僵硬了片刻,到底还是将一肚子想要反问、反驳之言咽了回去,乖乖领了新的大差事便麻溜的回去着手处理了。 见着荣妃告退,宜妃便也不端着了,向着椅背上一靠,整个人便垮了下来,一脸郁郁地瞅着若幽,“娘娘这惊喜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若幽看着一身玫紫色花蕊镶宝石的金边儿缠枝海棠葡萄纹旗装、金累丝鸾凤点翠镶红宝石凤口衔粉珍珠流苏步摇的宜妃,从方才明艳十足的宠妃形象一瞬成为两眼无神的深宫怨妇形象,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昨儿个晚上,乍闻这个消息,本宫也很是意外。”若幽叹了口气,“只是,瞧着万岁爷那副精神奕奕、兴致高昂的样子,本宫也不好拒绝。” “不过好在,只是增加了一些参加宫宴的人,举办宴会的地点不也还是在太极殿外么?整体的布置没什么变化,如此倒是也还不算紧张。” “娘娘说得倒是轻省,那可是一下子多了好几百号人呢!”宜妃有些不满地撇撇嘴。 “本宫已经吩咐过内务的宝总管,采买的一应事宜他都会安排妥当。”若幽言语之中带了安抚,“至于宫宴上需要增加的器具摆设,荣妃不是已经去办了么?你只要好好儿地将多出来的菜品盯着御膳房的人备好了便也是了,除夕宫宴都应付得来,又何必担忧一个小小的中秋宫宴呢?” 宜妃唇角一抽,行吧,您是皇后娘娘,您说了算。 到了中秋宫宴这一日,若幽与康熙先至宁寿宫接了太后,三人方才一并摆驾太极殿。 荣妃与若幽商议过,特特请了京城之中有名的杂耍班子和戏班子助兴,倒是给这中秋宫宴又添了几分欢愉。 席中,已经满了三月的八福晋因着有了身孕,便不可控制地起身去了偏殿“更衣”,待到月上中天之时,八福晋再一次提出要去更衣之时,胤禩已是见怪不怪,只是叮嘱了八福晋身边儿伺候的大丫头,却是未曾如同之前一般陪着八福晋一道前去。 出了歌舞升平的太极殿,郭络罗氏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对着扶着她的陪嫁道,“彩玲,咱们去小花园里透透气吧。” 彩玲带了几分心疼地点点头,“福晋本就有了身孕,难挨得很。好不容易安稳些,今儿个又折腾了这大半天,也是辛苦福晋了。” 八福晋轻轻拍拍彩玲的手,“可不许胡说,你没瞧见三嫂、九弟妹、十弟妹都在席上么?我没事儿的,只是被吵得有些烦躁罢了。” 在小花园里坐了片刻,八福晋瞧着天上悬挂着的大玉盘,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之下,之前心中的烦闷郁气倒也消散了下去。 算算时辰,估摸着自己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便唤了彩玲往回走,谁知眼瞅着就要到了进入太极殿的角门,却是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 “福晋!”因着脚下打滑,彩玲亦是晃了一下,没能及时拉住八福晋,只得眼睁睁瞧了八福晋向前倒去。 八福晋双手紧紧地护着自己的肚子,心下却是一片冰凉。 依着这个力度、这个角度,摔实了,她腹中的孩子定是要保不住了,这个她日盼夜盼的孩子或许今日便要缘尽于此了。 就在八福晋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之时,一阵淡淡的香气传入八福晋的鼻中,随之那倾倒的身子便被拽了起来。 “八嫂?”昭阳公主看着被她拽起来的人挑了挑眉,面上带了几分惊讶之色。。 “福晋!”彩玲看着八福晋被人大力薅(hao)起来,快要跳出嗓子的心可算是落回了肚子里,老天保佑,她家福晋和小世子都化险为夷。 快步上前扶住仍然抖个不停、还未曾回神的八福晋,彩玲对着昭阳公主道谢,“多谢公主殿下出手相救,否则我家福晋和腹中的孩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彩玲这一说话,八福晋的双眼方才聚了焦,伸出仍旧有些颤抖的双手握住了昭阳公主的一双葇荑,颤声道,“八妹,谢谢你,谢谢你,若不是有你,我的孩子只怕是便要离我而去了。” 昭阳公主慢慢抽出手,有些不大适应如此热情的八福晋,面上带了几分不自然的一笑,“八嫂客气了,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 八福晋用帕子沾沾眼角,“或许于八妹而言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是这个孩子于我而言却是我以后生活的全部希望,八妹救了我、救了我的孩子,便是我郭络罗?珺慧的恩人,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 八福晋极尽真诚地看着昭阳公主,“只要不危及我儿,以后但凡八妹有所托,八嫂我定不推辞。” 昭阳公主公主有些惊讶地看了八福晋,这话看来老八两口子不和一事儿是真的了,而且瞧着这样子,大概是她的这一位骄横跋扈的八嫂对她的那位好八哥死心了。 这可是个好消息呢! 昭阳公主心下心思转圜,面上却是带了独属于昭阳公主的明艳的笑,“既如此,那妹妹我便先应下了,以后若是有事儿定当上门拜访八嫂。” 八福晋点点头,“若是皇额娘那边儿有需要,也尽可开口。” “妹妹明白。”昭阳公主心下更是惊讶,她的好八哥到底做了什么,让此前一直痴恋于他的八嫂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要知道之前因着双方处于两个阵营,她的八嫂见面不怼人便已算是不错了。 八福晋险些小产直接回府休养一事儿,自然是没有瞒着,不仅仅是八福晋派了身边儿的人去向康熙和若幽告了罪,便是昭阳公主亦是向着帝后二人言说了此事。 在中秋宫宴上出了这等事儿,康熙自然很是不虞,下令彻查,却是查来查去,只查到了一个小贵人身边儿的一名小太监不小心将一瓶用来醒神的风油精弄洒了,因着洒了东西的地方偏僻,故而那小太监便也只与自家小主说了,谁知道却是一个不小心差点儿害得八福晋小产。 康熙一怒之下直接将那小太监发往了慎刑司,而那位倒霉被牵连的贵人,直接被降为了答应。 至于良嫔与胤禩母子两个自然是的了康熙不少的安慰,而已经回府的八福晋却是得了不少的赏赐。 惠妃面上极为关切,心中却是恨地咬牙切齿,真真儿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还有昭阳公主,这个该死的程咬金,竟会坏她的好事儿! 这一次在宫里面没有弄掉了八福晋的这一胎,若是再想着要在宫里面动手、又不牵扯到她的身上,可就难了,皇后、荣妃、宜妃这三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此后对于宫里的管理只会是更加的严格。 而八福晋受惊险些滑胎,便是康熙都下了圣旨又是关怀又是赏赐,她又如何能够充当了恶人将人给唤进宫里来使些手段? 而到了宫外,八福晋经了这一次的事儿,只怕更是警觉,她鞭长莫及,有心也无力啊! 不仅仅是八福晋自己上了心,就是胤禩和安亲王亦是上了心,不过两日便硬是将八贝勒府主院打造成了铁板一块儿,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温元皇后传 第三百二十一章 八月十八,靖安公主出降富察·富宁安。 作为第一个出嫁的皇帝亲女(亲生女儿)固伦公主,又是嫁在了京城之中,因此,即便是亲母早逝,但一直养在当朝皇后膝下的固伦靖安公主的婚礼,也是前面五位已经出嫁的公主们所不能比拟的,再加上在皇后的授意之下,有雍郡王、敦亲王两位哥哥送亲,这一场婚礼可谓是热闹非凡。 婚仪是在靖安公主府举行的,若幽遣了身边儿的素心出现在了婚礼的现场;因着梁九功病了,康熙便遣了李德全前来公主府观礼。 即便是康熙只遣了李德全,但,于靖安公主也好、富察氏已足以,这都是无上的荣耀,毕竟,还真没有哪一位公主成婚,是有皇后与皇帝二人的亲随都在场、亲自参加的。 婚礼仪式举行完成,素心留下了一道若幽的手谕:靖安公主与驸马后日再行进宫谢恩。 富察氏一家子对着若幽留下的这样一道手谕大感不解,一般来说,有着宫中赐婚,都是要在成婚的次日进宫磕头谢恩的,不论是皇子阿哥还是公主,都是要遵守这一条的,怎的到了靖安公主这里就推了一日? 底下,若幽的一干儿女却是心照不宣的一笑,行吧,到了六妹(六姐)这里也仍旧是老规矩! 素心因有着若幽的吩咐,要在公主府留上两日,待到公主进宫谢恩时再一起回宫,也算是彰显对于靖安公主的看重,故而回宫之时,便只有李德全带着御前的人走了。 富察氏一大家子送新娘子入洞房之时,将胤禛哥几个请到了一边儿,问询,可是万岁爷与皇后娘娘对他们富察氏不满? 胤禛、胤?兄弟两个看着诚惶诚恐的阿兰泰老爷子,不由得觉着心中好笑。 胤禛轻咳一声,“大学士且放心,这是皇额娘心疼六妹与妹婿,便向皇阿玛讨了这一份圣旨。” 胤?则是直接拍拍阿兰泰的肩膀,“老大人,您别紧张,既然咱们都是一家人,本王便也不瞒着老大人了,其实,咱们兄弟几个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也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么过来的 可怜阿兰泰年纪一大把,等到这哥俩走远了,才反应过来,合着是这两位阿哥爷新婚第二日才带着新媳妇给婆婆,哦,是皇后娘娘敬了茶。 阿兰泰摸着下巴,都说皇家规矩严苛,当今皇上极重视规矩体统、皇后娘娘更是凤仪凛然,看来,传言不可尽信呐 皇室公主成婚后的规矩也是极大的,公主与驸马一般是不住在一起的,公主若是想要与驸马在一起,那便是宣召;驸马若是想要见公主一面,那便是要递折子等待召见的,一般来说,公主府都会配上数个嬷嬷,来维持皇家颜面、保证不乱了规矩。 所以,其实,公主与驸马就如同那牛郎与织女,相见时难别亦难呀! 若幽在看到了这一条规矩之后,便在修建公主府的时候直接将公主府的正院照着正常规模扩建了一倍,别说是再住一个人,便是再住上五六七八个的,都没问题;之后,大手一挥,霸气吩咐,以后公主驸马一同住在正院。 那什么召见不召见的规矩便被若幽如此便轻而易举地破除了,并且还真的是没有违反了任何一条规矩。 负责公主礼仪的老嬷嬷险些被皇后娘娘惊人之举给气昏了,穿戴好了自己的官服,便直接到了乾清宫求见康熙。 康熙乍一听闻,起初也觉着若幽的做法太过出格,可是当听到若幽的回答之后,却又确确实实挑不出来毛病。 不管是公主召见驸马还是驸马求见公主,前提都是二人分府而居的,这么多年下来,一般在公主出嫁前修建公主府的时候,也是会在公主的旁边修建一座驸马府的,以便公主与驸马的正常生活,如此自然也是要遵守规矩的。 可是也确实没有那一条规矩明言,公主与驸马便不能够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的。 康熙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唇畔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 看着还杵在原地的老嬷嬷,抬抬手将人挥退了。 当晚康熙与若幽谈及此事,若幽很是理直气壮:又没有违反宫规,不过是学艺不精,竟然还敢拿出来卖丑!皇帝的女儿、大清的金枝玉叶,要怎么过日子,有何时轮得到一起子大字都不怎么识的奴才来决定了?若真是如此,那才真真儿是笑话呢! 康熙默然良久,翌日一早,便下旨将那老嬷嬷送回乡下“荣养”去了。 于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谁人不知皇后娘娘好大的排场,竟然连有着品级、已然是伺候了两位皇帝的老嬷嬷都给遣送出了宫。 靖安公主与驸马富宁安便就在公主府住了下来。 直到第二日方才进了宫给若幽和康熙磕头谢恩,靖安公主被若幽留下说话,富宁安则是被胤禛与胤?拉到偏殿,弟兄两个好一通威逼利诱,总之就是要富宁安好好儿地对靖安公主。 富宁安很是头大地打发了两位难缠的大舅子,就在用过午膳后被康熙单独拎到了院子里。 康熙倒是平平淡淡,“皇后看中靖安,打小儿也很是疼爱靖安,朕不想让皇后忧心,你和靖安好好儿的过日子,朕不会亏待了你以及你身后的富察氏一族的。” 富察富宁安:这是小的不行,又出来了老的吗?不对,这分明是他的岳父爱重岳母,好吧,不管怎么说,结果都是差不离的。 靖安小夫妻两个带着两马车的赏赐回了公主府。 第三日,靖安公主才到了富察府给富察府的一众长辈请安。 阿兰泰老爷子还有两个兄弟,他与大哥是嫡出,老二是庶出,在阿玛尼喀纳逝世后,便分了家。 这一次富宁安尚了公主,对于整个富察氏来说都是面子上的荣光,故而,在靖安公主上门给公公婆婆请安的这一日,这些个叔伯也一大早便到了阿兰泰的府上,等着见上一见这位据说在皇后娘娘面前很是得脸的六公主,也顺带看看能不能给家中待嫁的格格与小子们某一个好前程。 第三百二十二章 “固伦靖安公主驾到,众人迎驾!”一声唱喏骤然响起在这寂静的街道之上。 “奴才(臣妇)(臣女)参见固伦靖安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富察府门口满满当当地跪了几十口人。 华丽的公主凤车在众人前方缓缓停下,一双凤凰牡丹镶南珠点缀各色宝石的大红蜀锦制成的花盆底鞋出现在眼前。 靖安公主看了富宁安一眼,越过富察氏的族长、阿兰泰大哥诺尔齐夫妻,扶起了跪着的阿兰泰以及索绰罗氏,淡淡启唇,“都起来吧。” 待进了富察府的正厅,靖安公主不容索绰罗氏推辞地将其扶到了主位上坐下,富宁安见状则是将阿兰泰扶着坐到了另一侧。 原本阿兰泰夫妻只是想着让靖安公主人人便算了,没成想,靖安公主还坚持要为他们敬茶,拗不过又带着几分惶恐的两口子也只得认了。 靖安公主对着阿兰泰与索绰罗氏微微福身,“儿媳靖安见过阿玛、额娘。”说着便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茶盏为二人奉上。 阿兰泰两口子面上镇定其实手抖个不停地喝了茶,又分别给了靖安公主压箱底的好宝贝,便赶忙起了身,将上首的位置让了出来。 靖安公主笑着道,“不如两侧各加一把椅子,本宫便与驸马坐在右侧便是。” 阿兰泰与老妻对视了一眼,最终点了点头。 于是两对儿夫妻分坐两边儿。 阿兰泰抹了一把额上不知是热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汗,心中暗暗祈祷,但愿后日上朝不会有人直接参他一本儿,这公主的茶是那么好喝的吗? 这头阿兰泰夫妻才松了口气,坐在了左边儿的椅子上,下首诺尔齐的夫人马佳氏放下茶盏,漫不经心道,“哎呀呀,到底是公主呢,好大的架子!新媳妇敬茶,就只是端了杯茶?长辈还在呢,竟也不问个好?啧啧,便是平常人家的规矩也不是这般的稀松吧。” 索绰罗氏很是不满地看了阿兰泰一眼,这就是你的好大嫂? 阿兰泰只觉着太阳穴突突跳。 靖安公主淡淡看了一眼自我感觉良好的诺尔齐夫人马佳氏,端起手边儿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靖安公主身侧的素心淡淡道,“这位夫人是哪家的夫人,恕本官眼拙,竟是一时没有瞧得出来。” 马佳氏淡淡轻哼一声,“本夫人乃是有着三品诰命夫人在身的,你没有见过自也是稀松平常的。” “三品只为淑人,还称不得一声诰命夫人。”素心无甚感情地在马佳氏身上插了一刀,“不过一个小小的三品诰命,竟也敢指摘固伦公主的礼仪规矩,真真儿是下了本官一跳呢,还当是眼拙地未曾见过的哪一家的亲王福晋。” 素心嗤笑一声,“说来,便是亲王福晋也不敢如此对公主殿下无礼,淑人言之凿凿公主无礼,岂非是再说皇后娘娘教养有失、不懂规矩?” 素心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索绰罗氏立马起身对着素心一福,“素心姑姑说笑了,公主殿下的礼仪规矩乃是皇室礼仪的典范,此事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说是公主不懂规矩,那只怕是无人敢称自己规矩好了。” 马佳氏带了几分色厉内荏道,“你可莫要胡乱攀扯,本夫人不过是就事论事,可是全无指摘皇后娘娘之意!” 马佳氏身后的一名桃粉旗装少女拉了拉马佳氏的袖子,“额娘又何必自降身份与一届奴婢辩白。” 这话不仅仅是贬低了素心,连着索绰罗氏也一并带了进去。 索绰罗氏身后站着的大儿媳白佳氏就要出声,却是被索绰罗氏一个眼神拦在了原地,既然有的人上赶着投胎,她们也不好阻拦不是? 这些年,大房自以为傍上了宫中荣妃的大腿,成日里没少干那些个狗仗人势的事儿,索绰罗氏看着马佳氏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那便看看是皇后娘娘的养女厉害还是你这个所谓的荣妃娘娘的堂妹更厉害吧。 便是打从坐下便一直表现出来从容不迫的靖安公主在听了那少女的话后,眼中亦是闪过一抹惊讶,斜斜看了富宁安一眼:你这表妹脑子不好使吧! 富宁安耸耸肩,回以一个歉意的眼神:我怎么知道,大房人的脑回路,嗯大概都比较清奇吧! 靖安公主沉默了一瞬,觉着自家驸马言之有理,待回去之后还是要好好儿和额娘还有哥哥弟弟们说一声,驸马从小也是怪可怜的,竟然有着这样一门拎不清的伯父一家人。 “放肆!”这一回是靖安公主右侧的一位年纪不算大却是一身姑姑装扮的女子出了声,“竟然敢对素心姑姑不敬!” 桃粉少女轻哼一声,看向靖安公主,“表嫂,你可得好好儿地管管吓人了,这主子们说话,哪里有她一个下人插嘴的份!” “这一句表嫂本宫可是担待不起!”靖安公主面上平平却是带了几分疏离的一笑,“今儿个倒是不曾听闻竟还有了其他皇室之人上门,还是说本宫眼神儿不好,漏看了哪一位郡主亦或是县主?” 桃粉少女面色一白,紧接着便是满脸羞红,靖安公主此言不就是在说想要论亲,她一个三品淑人之女——还不配么! 靖安公主轻抿了一口茶,复又淡淡看了马佳氏母子一眼,“本宫左侧的是皇额娘身边儿素心姑姑,正三品的代诏女官;本宫右侧的是公主府的内府总管,之前是御前正五品的女史。” 言及此出,靖安公主略略顿了顿,“听说这位夫人是荣母妃的远方堂妹?那夫人大概还不知道吧,即便是身居妃位地位荣妃娘娘,见了素心姑姑也是要恭恭敬敬地唤上一声‘姑姑好’呢!” “细细数来,整个紫禁城在内,除了皇祖母、皇阿玛、皇额娘之外,大概还没有谁真当着素心姑姑的面儿如此直言不讳地来上一句‘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介奴婢插嘴的份!’。” 此言一出,马佳氏母女这还不知道,她们自己这是踢到了铁板上!当下便变了脸,只是说到底,也还是有些拉不下来脸,便僵在了原地。 靖安公主一边欣赏着连带着诺尔齐在内面色苍白的一家子人,一边继续不徐不疾道,“因着素心姑姑便如同太皇太后身边儿的苏麻嬷嬷一般,是要一辈子留在宫里的,皇阿玛感念素心姑姑的忠心,特特赐了素心姑姑三品淑人的诰命,享嫔位份例!” 说着,靖安公主侧了头,好似在与富宁安闲话一般,“驸马啊,今儿个本宫也算是长了一回见识,真真儿是没想到,马佳氏的教养竟是这么好!” 第三百二十三章 富宁安带了几分无奈地看了靖安公主一眼,站起身对着靖安公主一礼,语气是十足十的诚惶诚恐,“还请公主殿下息怒。”言罢又对着素心一礼,“还请素心姑姑海涵。” 对着富宁安的礼,素心微微侧了身,避开了福宁安的礼,那小丫头说的不错,她确实是个奴才,又如何能够受主子的礼。 堂内的其余人见此自也是做不下去了,纷纷起身,行礼赔罪,“公主殿下息怒,请姑姑海涵。” 至于其他人的礼,素心则是很不客气的…………受了。 靖安公主始终表情淡淡地坐在上首,直到所有人都不得不碍于情势赔了礼,方才起身顺手拉起了驸马,又向前几步扶起了阿兰泰这一房的人,微微一笑道,“阿玛、额娘不必如此,马佳氏教女不严,本宫会一五一十地上禀皇额娘秉公处理,此事儿与阿玛、额娘甚至是驸马毫无干系。” 索绰罗氏看着面前温婉端庄却是字字诛心的公主儿媳妇真真儿是越看越满意,到底是打小儿养在皇后娘娘身边儿的固伦公主,这气度真真儿是不一样,外界那些个关于六公主胆小怕事、柔弱少言的说法真是……………害人不浅! “你!”马佳氏蓦然抬首,怒视着靖安公主,什么叫作马佳氏教女不严? 素心微微皱了眉看着马佳氏愤怒地指着靖安公主,“富察淑人对公主不敬,来人呐,将富察大人以及富察淑人还有府上的少爷、格格请出去,莫要碍了公主殿下的眼!” 守在门外的嬷嬷、侍卫们齐声应是,在诺尔齐一家子还未曾反应过来之时,便架起了人一路拖着到了府外。 其余的人一见这架势,在简单介绍并寒暄一番之后,便也都纷纷识趣地起身告辞离去。 外人都不在了,不论是阿兰泰还是靖安公主都不约而同地放松了不少。 靖安公主笑盈盈地看着索绰罗氏,“对于那起子小人,额娘实不必在意,不想见,赶出去便是了。” 索绰罗氏看了阿兰泰一眼,“不过是不想和他们一般见识,没得自降了身份。” 靖安公主点点头。 末尾,一身粉蓝色彩蝶旗装、梳着小两把头、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这位“百闻不如一见”的公主嫂嫂。 靖安公主微微抬头,“湘湘?怎么了,可是我有什么不妥?” 富察湘湘摇摇头,拧了拧帕子,“公主嫂嫂,你好像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和我想象中的也不大一样。” 皇家的公主殿下不都该是高贵无匹的吗?富察湘湘揪揪帕子,也不对,面前的公主嫂嫂确是优雅又端庄的,可是说好的淑静温柔呢?皇家典范呢? “什么公主嫂嫂?”阿兰泰轻咳一声,“没大没小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靖安公主微微一笑,“阿玛,湘湘愿意怎么叫便怎么叫,不过是个称呼,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的。” 富察湘湘吐吐舌头,“还是公主嫂嫂好。” 索绰罗氏暗暗点头,看来这位六公主殿下还是个护短的。 决定好了称呼,靖安公主看着一脸纠结的小姑娘,“湘湘可是觉着我作为公主应该以理服人?温声细语地好生同她们讲道理?” 富察湘湘点头,难道不该是这样的吗? 公主殿下,您该保持您的端庄淑静! 靖安公主洒然一笑,眉宇之间带了傲气,“我是爱新觉罗家的公主,当今的天子是我的皇阿玛,当今的皇后娘娘是从小把我养大的皇额娘,我是金尊玉贵的固伦公主,为何要看一个臣妇的脸色?” 见富察湘湘面上几分恍然之色,靖安公主继续道,“端庄有礼,那是对着自家长辈、对着皇室宗亲、对着外宾的,至于旁的那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我愿意给几分面子称上一声,勉强算是个长辈;若是不愿,便是连给我提鞋也是不配的!” 这一刻,作为皇后膝下唯二女儿的傲气以及属于皇族公主的霸气,靖安公主展露无疑。 富察湘湘在听了靖安公主一番以着极平淡口吻说出的慷慨澎湃之言,顿时双眼放光,满脸崇拜道,“公主嫂嫂,你好厉害呦!” 阿兰泰闻言脸色便是一黑,侧首看了索绰罗氏一眼:你养的好闺女,简直是丢人丢到公主面前了。 索绰罗氏轻哼一声:那也比你那好侄女强,丢人丢到皇后娘娘面前去了。 阿兰泰面上一僵,默默扭头去喝茶了。 素心又在靖安公主府待了两日方才回了宫。 而发生在富察府上的事儿,阿兰泰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一早向康熙请罪比之翻后账来得好,于是,一上朝,阿兰泰在所有御史发难之前上了折子。 阿兰泰跪在大殿中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诚恳,“万岁爷,都是奴才的不好,让公主在府上受了气,要打要罚奴才绝无怨言!” 官拜从四品翰林院侍讲学士的阿兰泰长子见自家阿玛跪了,也只得出列跪在啦阿兰泰身边儿。 殿内静默了一瞬,一众御史们瞬间反应过来,接二连三地弹劾诺尔齐治家不严、教女无方、藐视皇家,反倒是阿兰泰父子被投了一波同情票。 看着吵吵嚷嚷跪了一地的御史们,又看看正中跪着的阿兰泰父子俩,再看看另一边儿跪着求他给公主做主的胤禛兄弟几个,康熙只觉着头都大了一圈儿。 这叫什么事儿,他的固伦公主才成婚几天,就被在婆家下了面子,还是以不懂礼仪规矩的由头,那是下了公主的面子吗? 谁不知道,靖安公主是打小养在皇后身边儿的;谁不知道,靖安六公主那是被他称赞过的礼仪规矩极好的公主;说靖安公主的礼仪规矩不好,那是在打皇后的脸,更是在打他这个皇帝的脸! 愤怒之下的康熙说出了一句与靖安几乎如出一辙的话,“马佳氏的教养真真儿是极好,好得很!” 第三百二十四章 此话一出,无疑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的人,大殿之上,所有姓马佳氏的全部齐刷刷跪下请罪,心里却是将诺尔齐夫妇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说你好好儿地去招惹六公主做什么,不知道皇后娘娘很是护短吗?不知道皇帝陛下很是要面子的吗? 康熙将跪了一地的马佳氏一族的族人狠狠骂了一通,诺尔齐以及马佳氏现任族长、官拜正二品礼部尚书的马佳诺敏分别被康熙官降三级和官降两级、罚俸一年。 至于诺尔齐夫人马佳氏三品淑人的诰命,自也是被康熙下旨剥夺、贬为了庶人。 钟粹宫,荣妃得了消息整个人都蒙了。 细细一打听才知晓原来是怎么回事儿,这时候,即便是已经气得肝疼,但是荣妃已经顾不上生气了,只得在松芝提醒之下,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卸掉钗环首饰,便直直往坤宁宫去了。 到了坤宁宫,荣妃让守在门口的小太监通禀了一声,便撩了袍子,跪在了坤宁宫外。 康熙到时,便见着了一副脱簪待罪样子、直挺挺跪在坤宁宫外的荣妃。 看着荣妃的身影,康熙的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皱,看着身侧的梁九功,“她怎么在这儿?” 下了早朝,康熙仍是觉着心中不快的很,想着去若幽那里坐坐,散散心,便就换了一身常服,向着坤宁宫而来。 谁知,还未到坤宁宫远远儿地便看见了荣妃,康熙心中这个火呀,便像是浇了油一般,蹭蹭蹭地往上冒。 康熙出行的阵仗自然是小不了,是以即便是康熙离着坤宁宫还有好一段距离,荣妃也是看到了康熙的仪仗,“万岁爷…………” 荣妃这一声叫得好不凄楚可怜。 到了门边儿的若幽听了这话,好悬是没把迈出的腿缩回来。 康熙黑着脸向前了几步,恰好若幽慢吞吞地自门里一出来,夫妻二人倒算是打了照面儿。 “臣妾参见万岁爷。”若幽微微福身向着康熙行了一礼。 康熙扶住本就没怎么蹲身的若幽,“梓潼不必多礼。”说着看向一旁的荣妃,眼中带着明晃晃的厌烦,“她怎么在这里?” 若幽眨眨眼,她也很想知道,好伐? 顺着康熙的目光,若幽看了荣妃一眼,带着几分茫然,“臣妾也是听得宫人禀报说是荣妃跪在了坤宁宫门前,这才出来瞧上一瞧的。” 荣妃抿抿唇,俯身叩了一个头,“是臣妾没能约束母家之人,致使皇后娘娘与六公主名誉受损,还请万岁爷、皇后娘娘恕罪。” 康熙冷哼一声,“既然知道,还不好好儿地回去思过!” 这算是直接给禁足了? 面对如此直白、一点情面不留的康熙,荣妃愣了一愣。 若幽挑眉看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虞的康熙,看来今儿个的事情对康熙的冲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荣妃也不敢真的顶风作案,委委屈屈地低声道,“是,臣妾知道了。” “把老三两口子都叫进宫来,好好儿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康熙见着态度还算是良好的荣妃,眼中的火气略淡了一些,到底荣妃也入宫伴驾这么些年,总还是要留些面子的,“回去把《法华经》抄上十遍,好好儿收收心。” 虽说年纪一大把了还被罚抄经书有些丢人,但是总比作为手握宫权的高位妃嫔被降位来得好。 荣妃见好就收,规规矩矩行了礼,便告退了。 不过看着荣妃明显带了火气的背影,若幽眼中划过一抹流光,此事儿还没完呢! 坐在坤宁宫后花园巨大的合欢树下,康熙一连喝了三杯微凉的淡紫色鲜榨葡萄汁,这才觉着通身舒爽了不少。 若幽一边看着康熙带了几分幼稚的举动,一边优雅地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石榴籽放入口中,再将果核吐出扔至一旁的小碗中。 康熙拿过呈着石榴籽的小盅,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咽下果肉又将果核吐出,这才莫名地看了若幽,这样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若幽继续一颗一颗地吃着石榴籽,微微一笑,回了康熙一个眼神,自然是喜欢了! 如此过了一刻钟,见着康熙的火气明显着降下去了,若幽笑盈盈开口,“万岁爷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 “这样的事情朕如何能够不生气?”康熙轻哼一声,“梓潼倒是好气性。” 若幽放下小银匙,“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的生气呢?既然是藐视了皇家的威严、冒犯了皇家,那边依着律法规矩治罪便是了,杀一儆百,想来,以后亦不会有那不起眼的再犯了。” 康熙沉吟片刻,看着沉静端庄的女子,点点头,“此法倒是不失为一个妙法。” “该罚的罚了,该立得威也立了,里子面子都全了,万岁爷又何必再和荣妃置气。”若幽给康熙添了茶,“想来荣妃也是得了消息这才跑到坤宁宫门口来脱簪待罪的。” 康熙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微微眯了眼,“荣妃与老三此事儿或许与荣妃无甚关系,只是”只怕荣妃与老三也起了些心思呢。 若幽用帕子沾沾嘴角,荣妃么,自然是起了争上一争的心思的。 出了坤宁宫的范围,荣妃便让自己身边儿的太监首领拿了自己的腰牌出宫去诚郡王府,将胤祉与乌拉那拉氏召进宫来。 回了钟粹宫,荣妃便挥退了一众伺候的宫人。 过了片刻,东暖阁之内便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什么叫作“出师未捷身先死”,荣妃觉着大概没有什么,是比这句古语用在此时、用在她的身上更贴切的了,她辛辛苦苦地隐忍、筹谋了这些年,结果正准备要开始有动作之际,却是偏偏出了这样的事。 万岁爷会怎么想?荣妃摇摇头,她不知道,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万岁爷一定对她、对胤祉是起了疑心的。 随手挥落了一个天青色汝窑秋菊八宝瓶,荣妃胸脯上下起伏不定地坐在了软榻上,端起矮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第三百二十五章 这么些年,坤宁宫的那位,由皇贵妃一步步走到皇后的位置,这其中小心翼翼地做了多少?皇后是真的无欲无求吗? 荣妃觉着即便真的是,在这深宫之中,也是要被动地变得有所求的,只能说,皇后的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为了不引起康熙的猜忌。 可是,作为皇帝的康熙,便真的对皇后一方人全无猜忌吗? 荣妃看着杯盏之中起起伏伏的茶叶,她是不信的,即便如今皇后与万岁爷整日里上演着帝后情深的戏码,可是,她相信,只要皇后还是皇后、万岁爷还是皇帝,终有一日,他们便会像是今日的自己一般,猜忌、怀疑、冷漠,将会成为他们之间新的代名词。 卷鲽情深?呵…………不过是表面的平和罢了。 皇帝皇后甚至是后宫妃嫔们也好、皇子阿哥们也罢,为了皇位,终究是要走向陌路的,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等到胤祉与乌拉那拉氏急吼吼地跟着荣妃的首领太监喜宝进了钟粹宫,便发现整个钟粹宫正殿静悄悄的,一众伺候的宫人也都站在了廊下。 见着胤祉与乌拉那拉氏,松芝快步上前,福了一礼,“三阿哥、三福晋。” 胤祉虚扶了一把,“松芝姑姑不必多礼,额娘可是在里面?” 松芝点点头,“正是呢,娘娘打从坤宁宫回来便将奴婢等人都赶了出来,只自己一个人在殿中。” 胤祉皱了皱眉头,“可是为了早朝的那件事儿?” “可不正是那件事儿,”松芝叹气,“娘娘也是被气狠了,正好王爷来了,好好儿劝劝娘娘。” 胤祉长长舒了一口气,便带着乌拉那拉氏上前叩门,“额娘……………” 过了片刻,殿内传来带着几分疲惫的女声,“进来吧。” 胤祉推了门,进到了殿中。 转过屏风,便瞧见了一身素色衣裳的荣妃斜倚在软榻上,双眸微合,面上带着几分疲色。 瞧着荣妃面色不好,胤祉上前关切道,“额娘,可要请个太医来瞧瞧?” 荣妃睁开眼,“胤祉你们来了,坐吧。” 指指对面儿的椅子,荣妃直起身子,“额娘,无事,不过是心中气闷,缓缓便好了。” “儿子听说额娘去了坤宁宫,可是皇………皇额娘那边儿给您气受了?”胤祉看着荣妃,尽量和声道。 荣妃按按眉心,“与皇后无关,额娘去坤宁宫的时候,恰好碰到了你皇阿玛。” 于是好巧不巧地,荣妃被愤怒之中的康熙给罚了。 看到一脸担忧的胤祉与乌拉那拉氏,荣妃的心情稍霁,“这段日子,额娘要好好儿地‘闭门思过’了,今儿个将你们夫妻两个叫来,也是有你皇阿玛的意思在的,如此倒是也好,正好能够将你们光明正大地唤进宫来,不必再想了那许多的法子。” 在知晓了荣妃只是被罚抄了经书之后,胤祉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皇阿玛还是给他们留了情面的。 胤祉深以为然,“额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 “如今,你皇阿玛怕是已经因着这事儿对咱们起了疑心,这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要想法子先降低一些你皇阿玛的对咱们的猜忌才是,否则,即便是你得了朝中大臣们的支持,只怕是”荣妃有些头疼道。 胤祉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乌拉那拉氏看着情绪不大好的母子两两人,轻声道,“额娘,儿媳觉着或许此事儿是一个转机呢。” 荣妃看着端端正正坐着的的乌拉那拉氏,挑了挑眉,“怎么说?” 胤祉的孩子是诞生了不少,可是同样夭折的也不在少数,最要紧的是,乌拉那拉氏这个嫡福晋到目前为止就只剩下了一个嫡子,这对于胤祉往后的路可是有些不利呀,庶子再多,那也不是嫡子! 瞧瞧太子便知道了,若是太子与太子妃能够生下哪怕一个嫡子,大概太子的储君之位也不如现在这般引人窥伺的厉害。 这后宫之中,但凡是经历过这些年一众年长些的皇子阿哥们的成长经历的,哪一个会不知晓,康熙对于“嫡出”这两个字看的有多重要,太子若是有了嫡子,不为别的,就为着这嫡长孙,康熙对太子的包容便会更上一个台阶,自然对他们来说,那样的前路,也会更加的艰难。 荣妃对乌拉那拉氏除了这子嗣上有些不满之外,其他的,荣妃也不得不说上一句,乌拉那拉氏便好似是天生便是要坐上那万凰之王的凤位的。 乌拉那拉氏双眼炯炯,端庄道,“但凡家族之中出了娘娘的,不管是得宠的不得宠的,或许本家的还会收敛些,那些个旁系的,哪一个不是仗着宫中的娘娘做些见不得人勾当,这样的事儿,英明如皇阿玛会不知晓?为何便单单拿住了咱们?” 乌拉那拉氏轻笑一声,“若单单只事涉皇额娘、波及到了皇阿玛以及皇室威严这一点,儿媳以为,皇阿玛即便是再愤怒,也不会在坤宁宫皇额娘那里折了额娘的面子,还让额娘将爷和儿媳如此着急地唤进宫来。” 胤祉摸摸下巴,“福晋的意思是皇阿玛是在杀鸡儆猴?” 乌拉那拉氏抚掌应是,“此事往大了说,可以是咱们授意了旁的人不敬当朝皇后;而往小了说,便是那下面的人狗仗人势罢了。这些年,额娘与爷一向低调,对着皇额娘也一向是恭敬有加的,若说是咱们授意了外面的族人对当朝皇后不敬,只怕是傻子都不会信的。” 说到此,乌拉那拉氏冷笑一声,“那被贬为庶人的富察夫人,虽然是姓了马佳氏,可是只要稍稍查上一查,便知晓,不过是一个出了五服、往日里与马佳氏本家也没有什么往来的、远的不能再远的穷亲戚。” “这样的一个人,儿媳有理由相信,在绝大部分的人眼中她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东西罢了,如此,即便是冒犯了当朝皇后,那么真的要是论起来,又与额娘、与爷有什么关系呢?” 温元皇后传 第三百二十六章 “用咱们作筏子杀给前朝后宫看,这是在警告呀”荣妃微微眯了眼,“太子依旧是太子,大清的储君?” 乌拉那拉氏默然,显然,她便是这么想的,康熙不过是借机将此事闹大,给所有人一个警醒,嫡出的就是嫡出的,即便是荣妃已经位列妃位,在皇后这个嫡妻的面前依旧是上不得台面的妾侍;庶子就是庶子,永远差着嫡子嫡女们一头。 良久,荣妃叹息一声,“本宫到底还是老了,老三家的,有你在老三身边儿,额娘也能放心不少。” 乌拉那拉氏端庄一笑,“额娘谬赞了,儿媳也不过是旁观者清。” 荣妃看着乌拉那拉氏带了几分郑重道,“那依你之间,接下来,咱们该如何?” 乌拉那拉氏垂了眸子,片刻,直视荣妃,“以不变应万变,之前怎样以后仍旧怎样。” 荣妃定定看了乌拉那拉氏半响,方才侧了头看了胤祉,“老三,你怎么看?” 胤禛看了乌拉那拉氏一眼,“儿子以为此法甚妙!咱们一如往昔,方能显得心中无鬼,不过有些事儿还是要停一停才好。” 荣妃点点头,原本紧皱着的眉宇松了不少,“就这样吧,这段时间,你们也不必进宫来给本宫请安了,既然你们皇阿玛让本宫静静心,那便静静心也好,总还是要有个态度的才是。” “宫外的事儿,额娘不必忧心,待出了宫,儿子自会去舅舅府上看望舅舅,也顺便儿敲打敲打马佳氏一族的族人,让他们行事收敛些。” 乌拉那拉氏附和道,“乌拉那拉氏一族,臣妾也会回去和阿玛言明的。” 乌拉那拉氏一族到底是正儿八经的世家贵族,对于乌拉那拉氏一族的门规家风,荣妃还是相信的,不过既然这老三媳妇有这个心,再示警一番也是好的。 胤祉与乌拉那拉氏才出了紫禁城,便有诚郡王府的下人上前禀告:府里的两位格格都小产了。 闻言,胤祉忍不住皱了皱眉,加快了速度回了府,详加盘问之下才知晓原是这二人因着一串珍珠项链发生了争执,项链被扯断,已经诊出有孕三月的那个格格不小心踩了珍珠滑到,慌乱之中带倒了另一个,另一个才刚刚有孕不到一个月还未诊出,这结结实实的一摔,两个人的孩子自然是谁的也没保住。 等到胤祉与乌拉那拉氏赶回诚郡王府中,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心情烦闷之下,胤祉宿在了侧福晋田氏的院子里。 至于乌拉那拉氏,很是淡定地恭送了胤祉之后,回了正院,换上一身常服,原本沉稳端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后院儿的孩子已经够多了。 摸摸自己的腹部,乌拉那拉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在她的孩子还没有落地之前,旁的人还是安生些的好! 诚郡王府的动向自然是瞒不过一众皇子阿哥、后宫妃嫔的,收到消息的时候,恰巧胤禛两口子带着弘晖进宫给若幽请安。 挺拔,若幽摇摇头,“这皇子阿哥们的后院儿,比起这巍峨肃穆的紫禁城也是不遑多让呀。” 胤禛皱了皱眉,这样的手法,当真是好生的熟悉呀,捧着茶盏,胤禛不禁回想到了上一世自己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凋敝的后院儿,早些年,他忙着夺嫡,他的后院儿一个又一个夭折的孩子,呵,乌拉那拉氏,即便是换了一个时空、换了一个人,这一切依然还是未曾改变。 侧头看了一眼正与弘晖一道香甜吃着水果冰沙的乌云珠,胤禛的眸子闪了闪,没有那些烦人的、乱七八糟的事儿,真好。 好似感受到了胤禛的目光,乌云珠侧头对着胤禛一笑,还好自家爷不是个花心的,雍郡王府的后院儿也干净。 想了想,乌云珠接了若幽的话,附声道,“可不是,这两年就属三哥府里最是热闹,不是这个格格小产了便是那个孩子夭亡了,算下来,没了的孩子比起三哥现在有的孩子还要多呢。” “可不是,民间有个说法‘三个女人一台戏’,”若幽幽幽看了胤禛一眼,“爵位只有一个,府里的男主子也只有一个,十几个女人争抢一个男人,自然是好戏连台了。” 乌云珠双眼亮晶晶地带着敬佩的目光看着若幽,“额娘真是厉害呢,这么多年竟然将这么多孩子都保护者长大成人,若是换了儿媳,只怕是难以做到。” 若幽笑着拍拍乌云珠的手,“你如今这般便很好,你的性子额娘很是喜欢,你将弘晖也教的很好。” 说到孩子,乌云珠眼中带了几分黯然,“说来也还是儿媳无福,嫁入王府这么些年,就只给爷添了弘晖这一个孩子。” “这生孩子的事儿急不来的,还要看缘分,我当年生了老十与昭阳,不也过了好些年才又得了小十三?”若幽倒是对于子嗣问题不甚在意,有弘晖这个活蹦乱跳又聪明伶俐的孙子,夫妻两个有了后便可以了,至于还要再生几个,那都无所谓了,当然一个孩子终归还是有些寂寞的,又是能再来上一个、两个,也算是能有个伴儿。 乌云珠心下很是感动,大概这世间打着灯笼也难以再找到如胤禛这般体贴爱重妻子的男子,当然自也是难以找到如若幽这般开明的婆母,有多少压力是若幽与胤禛扛下来的,她不是不知道,正因知道,才更为难得、更觉着感动,尤其是在规矩比天大的皇家。 “额娘”乌云珠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这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额娘训责你了呢!”若幽打趣道,“老四,还不赶紧地哄哄你媳妇。” 乌云珠抽抽鼻子,面带红晕地看了胤禛一眼,“额娘最好了,才不会凶人家呢!” 若幽好笑地瞧着乌云珠一副小女儿的样子,“那便是老四常常凶你了?” 见着乌云珠摇头,若幽徐徐道,“那也无妨,若是老四因着这些个小事儿凶着你了,尽可与额娘来说,额娘替你教训他。” 第三百二十七章 安抚好了乌云珠,若幽又与胤禛与乌云珠说了一些关于昭阳大婚的事宜。 昭阳大婚,除了她这个做额娘的在宫里面操持,宫外的事儿也是需要有人看着些的,陶格斯有了身孕,这事儿便只能是让老四两口子帮忙盯着些了。 你说不是还有康熙吗?若幽表示,康熙的的确确是对昭阳这个打小儿最是宠爱的闺女的婚事儿很是上心,安排下去的各方面礼制都是依着最高规格来的,可是也仅仅如此了,具体的实际操作自是不可能去现场勘测、查看的。 昭阳的公主府就坐落在皇城的边儿上,基本上也算是挨着胤?的敦亲王府,如此也算是让这对一起出生的双胞胎有个照应。 这座公主府乃是直接用一座亲王府邸改建的,只是规格上却比之原本的亲王府又扩大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面积,府邸的设计出自若幽手下善工事的能人,依着昭阳的要求,将整座公主府设计成了一座中西结合、雕阑玉砌的辉煌府邸。 康熙看过之后,直夸自家宝贝儿有眼光,遂吩咐下去,昭阳公主府一应修建材料都用最好的,府内需要什么花卉树木尽可去全国采选,若是大清境内没有的,也尽可到国外去找,总之,什么珍贵、什么好,便紧着公主府来。 若幽与胤禛看过之后,心下很是震惊,这样子倒是很有几分后世修建出来的圆明园的模子,只是比之圆明园小了许多,在部分的布局以及结构上更加紧凑精致,倒还真是巧合的很。 建公主府的事儿,即便是有自己安排的人在,若幽也仍旧是是怕出了纰漏,便将之交给了胤禛盯着。 好巧不巧的是,康熙竟也下了一道圣旨,让胤禛负责统领修建公主府的一切大小事由,原因很简单,胤禛已经分别负责过了胤祐、胤禩、胤禟、胤?以及靖安、宁安,四个皇子阿哥、两位公主府邸修建的工事,论经验之丰富,大概目前还没有哪一个皇室成员能够超越胤禛的。 胤禛看着厚厚一摞的图纸暗戳戳的想,或许可以向皇阿玛讨个恩典,早一些将圆明园赐给他,也好早一点将之修建起来,以后避个暑乘个凉什么的,都是不错的。 在得了康熙如此大手笔给昭阳修建公主府的消息之后,不仅仅是若幽与胤禛又被震惊了一回,便是其余的妃嫔、皇子阿哥以及公主们亦是齐齐被震惊了,这座公主府若是建成了,真可谓说是打从大清建国以来占地面积最大、最奢华的公主府了吧,即便是亲王府只怕也是难以望其项背。 大概也只有太子出宫建府,建成的太子府或许能够与之媲美了吧,可惜的是,太子是要长居紫禁城内、不会出宫建府的,正是如此,昭阳公主府这个前无古人的“皇室府邸之最”,大概是没什么人能够打破了。 —————————————————————————— “额娘,您便不要气闷了。”一身樱粉色绣怒放红蔷薇旗装的少女,将一杯温热地茶盏放到软榻上坐着的、身着妃色绣垂丝海棠旗装却带着一身冷气的端庄女子身侧的矮桌上。 “宁安,额娘如何能够不生气!”兰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宁安公主一眼,“同样是公主,不论是公主府还是婚仪规制,这其中的差别可称得上是天差地别了!” 宁安公主握住兰嫔的手,“额娘,人活一世若总是要与旁人比较,总会有不满与差距的,如今这般,便很好了。” “很好?她的公主府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为梁、顶级的小叶紫檀木为架、汉白玉为砖、七彩琉璃为瓦,你的公主府又用的是什么?不过是用紫檀木打了些家具,你便沾沾自喜了?”兰嫔甩开宁安公主的手,“她的嫁妆有足足的二百四十八抬的嫁妆,这还只是明面上内务府、礼部置办的,暗地里还不知道你皇阿玛又贴补了不少。你呢?不过一百八十八抬的嫁妆,你便高兴地欢天喜地了?” 宁安公主愣了一下,垂了眸子,“八妹是中宫皇后娘娘嫡出的固伦公主,我不过是一个嫔位娘娘所出的和硕公主,能够与妃位娘娘所出的和硕公主有着一样的嫁妆还不够吗?即便是六姐出嫁,同样是固伦公主,不也才得了二百零八抬的嫁妆吗?” 兰嫔一噎,怒视着宁安公主,“你是在说额娘我没本事,不能给你整一个好的出身来?” 宁安公主叹了口气,抬起头,认真道,“额娘,女儿没有那个意思,女儿是说,如今这样便很好了。即便是皇阿玛多给了八妹一些,也是应当,毕竟八妹是要嫁去蒙古的,而女儿却是留在了京城的。” 兰嫔轻哼一声,“那也太偏心了些,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皇阿玛却是恨不得将好东西都一股脑儿地给了她!” 宁安公主语重心长道,“伸出手,五根手指还不一样长呢,更何况是有着几十个儿子女儿的皇阿玛,总还是要有所偏爱的,咱们母女已经很是幸运了。同为嫔位娘娘所出的和硕公主,五姐出嫁的时候,除了那一百六十八抬的嫁妆,旁的也就是带了些固定的赏赐便和亲了蒙古。” 顿了顿,瞧着兰嫔的蓝色好了不少,宁安公主继续道,“如今女儿出嫁,不仅是嫁到了京城之中、有着一百八十八抬的嫁妆以及固定的赏赐,皇祖母不是还差人私下里送来了两套头面、两万两银票并五间上好的铺面,皇阿玛不也让李公公送来了两套头面、一盒子合浦明珠、一万两银票并一个庄子的地契,皇额娘也让素心姑姑送来了两套上好的玉头面、一盒子各色的钻石、一盒子各色的宝石、一副冷暖玉棋子并一万两银票么?这可也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呢!” 兰嫔带着几分不满道,“皇后手里的好东西还少?这些年我跟在皇后身后,合该是有你的一份的,如今给你的这些东西,不过是她手中的九牛一毛罢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额娘!”宁安略提了些声音,“皇额娘愿意私下里派了素心姑姑到咸福宫来,给女儿添了这些个东西,便是念及了往日的情分的,旁的那些公主,又有哪一个有着这样的面子与荣耀?” 兰嫔深吸一口气,摆摆手,“罢了罢了,谁让人家是嫡出的固伦公主呢?咱们便顾好自己的日子吧。” 闻得兰嫔此言,宁安公主这才松了一口气,人生最重要的便是知足常乐,若整日里都沉浸在了那些个攀比与不满之中,迟早有一日是会生出乱子的,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明哲保身,能够在这深宫之中寿终正寝才是最难的。 九月中旬,喀尔喀郡王携全家进了京。 翌日,在进宫觐见康熙之时,喀尔喀郡王很是豪气地将一盒子银票、一盒子各类契约呈上。 装着银票的盒子里,足足有三十万两银票和一万两金票;装着契约的盒子里,各类的铺子、庄子加起来,林林总总的有着足足二十间,另外还有着五千亩的良田。 毫无疑问,对于经济能力二流、铁骑作战能力一流的喀尔喀部落来说,能够拿得出来这些,已经是诚意十足了。 康熙对于喀尔喀郡王如此给力的聘礼很是高兴,当即便让李德全去坤宁宫传了话:晚上,作为亲家的两方一起在保和殿共进晚膳,着若幽带着所有的孩子们出席晚宴。 而梁九功这个御前大总管则是负责了整个晚宴的安排。 这个差事可是愁掉了梁九功的一大把头发,最终还是没忍住,直接和李德全一道去了坤宁宫——找若幽借人,借出了素心这个坤宁宫的大管事,梁九功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那什么晚宴,他没办过呀! 酉时正,若幽一身明黄团龙纹下绣立水江崖皇后吉服、戴九凤东珠镶宝石凤钿,与同样身着浅绯色固伦公主吉服的昭阳公主一道到了保和殿,在大殿门前还碰上了带着妻子的胤禛与胤?夫妇以及靖安公主与驸马富宁安。 进了大殿,还未曾坐下,便听得殿外高声唱喏,“皇上驾到!” 众人行礼,“参见万岁爷(皇阿玛)。” 康熙扶住若幽,笑呵呵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跟着康熙进来的喀尔喀郡王夫妇以及所出的两子纷纷对着若幽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若幽抬抬手,温声道,“诸位不必多礼。” 又与胤禛等人见过了礼,众人这才主宾落了座。 康熙与若幽坐在了上首,为了表示尊敬与友好,喀尔喀郡王一家坐在了左侧,胤禛等人则是坐在了右侧。 昭阳公主的位置被很是巧妙地安排在了喀尔喀郡王世子敦多布多尔济的对面,一抬眼便能够看到敦多布多尔济那双深情的桃花眼。 即便是昭阳公主刻意避开了对面儿传递来的明晃晃的目光,但是那热切的注视却是片刻不离左右。 一整个晚宴,昭阳公主真真儿是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别扭至极,抬了头恶狠狠地瞪上敦多布多尔济一眼,敦多布多尔济竟然还能冲着她丰神俊朗一笑,昭阳公主简直是无语至极,狠狠揪着帕子,登徒子! 坐在上首的康熙与若幽一边儿和喀尔喀郡王夫妇闲聊,一边儿注意着昭阳与敦多布多尔济,见着两人间的互动,尤其是敦多布多尔济那毫不掩饰地浓烈爱意,自然,作为女方父母的二人,这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一分,对于敦多布多尔济这个毛头女婿更添几分满意。 十月初十,昭阳公主大婚。 昭阳公主是从紫禁城出嫁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昭阳公主是在坤宁宫装扮妥当后,先到乾清宫拜别了康熙再乘着公主的鸾轿绕京城一周之后,最后回到公主府成婚的。 天还不亮,昭阳公主便被宫女嬷嬷们自拔步床上挖了起来,便是若幽亦是早早儿地就起身了,看着宫人们有条不紊地为双眼紧闭、睡意朦胧的昭阳净面上妆。 感受着自己半是紧张、半是激动的心情,若幽不由得想起了二十年前自己入宫以及几年前成为皇后、与康熙大婚时的情景,不由得有些恍惚。 二十年之前的自己,是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守护家人、为姐姐报仇的心思进了宫,少女怀春的心绪却是半分也无。 便是五年之前,已经年过三十的她,成为康熙了的皇后,又与康熙举行了大婚,那时候,她的心情是平静中带着几许向往的,向往,也许她与康熙在错失年少爱慕之时的爱情后,还有够有着一份弥足珍贵的相知相守的亲情。 只是,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于她而言,都是没有一个作为新嫁娘的害羞、紧张甚至是对于未来夫君的期待之情。 而如今,对着自己女儿的大婚,若幽失笑,倒是比之自己当年多了几分紧张,偏偏昭阳这个最应该紧张的当事人,此时却仍旧是昏昏欲睡的状态,果然呐,这儿女都是上辈子的债! 天光大亮,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昭阳公主的新娘妆可算是画好了,妆是浓妆,但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新娘妆。 在若幽的主持之下,昭阳公主的新娘妆并不是传说中能够把新郎吓死的那种脸白的要死的“鬼面妆”,而是更加贴合现代的正常审美一些的新娘妆,远山眉、金红色的眼影、烈焰红唇再配上带着淡淡牡丹香气的绯色腮红,本就容颜姣好的少女此时更是倾国倾城。 若幽细细端详了一下昭阳公主的妆面,自一旁拿起妆笔,沾了金红双色的脂粉,寥寥数笔便在昭阳公主的眉心勾勒出了一朵怒放的金红色牡丹。 退开两步,若幽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妆笔。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宫人嬷嬷看看若幽又看看昭阳公主,好半响,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方才率先出了声叹道,“皇后娘娘的画工真真儿是出神入化!这花竟活像是绽放在了公主殿下的额上一般无二。” 第三百二十九章 其余人闻言也回过神来,纷纷称赞若幽栩栩如生的画技。 一直闭眼打瞌睡的昭阳公主听着不绝于耳的溢美之词,睁开了眼,有些迷茫地环视一周,便在正前方的镜子中看到了一个眉心绘着盛世牡丹的娇艳佳人。 昭阳公主眨眨眼,镜中的女子也跟着眨眨眼。 昭阳公主侧了头看向若幽,“额娘镜子中的是我?” 若幽微微颔首。 素心笑着道,“这般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的美人,除了公主殿下,还能有谁呢?说来,殿下的额心妆可还是娘娘亲手绘制的呢!” 昭阳公主眼中的惊艳之色仍旧没有散去,看着左侧的若幽,便想要蹭到若幽怀中——撒娇。 若幽伸手推开一副小女儿姿态的昭阳公主,没什么杀伤力地瞪了昭阳公主一眼,“乖乖坐好,让你姑祖母给你梳头,才刚刚上好的妆,蹭花了,你这大婚的吉时只怕是便要赶不上了。” 昭阳公主扁扁嘴,坐回了妆台前的椅子上。 若幽对着坐在后面一身郡王福晋吉服、雍容富态的老人点点头,“劳烦皇婶了。” 一头银发的老穆郡王福晋和蔼一笑,“皇后娘娘客气了,能给昭阳公主做全福人,是老身的荣幸。” 这位老穆郡王福晋别看辈分不算高,但是这年纪却是不小了,如今已经七十有二了,一生与老穆郡王一共生了三子二女,至今全部尚在人世,便是她的丈夫——已经七十七岁的老穆郡王,那身板儿也是硬朗得很呢! 老穆郡王福晋不仅仅是旺夫旺子,便是重重孙辈儿都能满地跑了,家中也算是五世同堂了,子孙繁盛,精神矍铄,这样的福气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的。 原本靖安公主大婚之时便想要请这位老穆郡王福晋的,可惜,那时正值夏日,老穆郡王福晋贪了嘴多吃了几口冰盏,受了凉,病了好些日子,便也错过了靖安公主的大婚,这一回昭阳公主大婚,便正好,也不用再择全福人的人选了。 老穆郡王福晋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自椅子上起身,走到了昭阳公主身后。 接过嬷嬷递过来的凤纹象牙梳,老穆郡王福晋便开始给昭阳公主顺头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岀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老穆郡王福晋一边给昭阳公主梳头发一边儿轻声吟唱着古老的新嫁娘梳头祝福语,“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老穆郡王福晋到底上了年纪,也只是来送个祝福的,繁复的发髻自然还是巧手的嬷嬷为昭阳公主挽起的。 梳起发髻,戴上赤金镶各色宝石的东珠凤冠以及镶嵌着小东珠的龙凤耳坠。 凤冠正中,展翅的七尾金凤口中衔着一串红色钻石打磨而成的流苏,正好垂至赤金牡丹的上方,二者交相辉映,更给本就姣好的盛世容颜填上几分贵气与明媚。 换上绣了龙凤呈祥的大红嫁衣、套上镂空牡丹纹镶红钻石东珠的护甲。 在场的众人,除了若幽这个本身便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儿外,无不为眼前的绝色佳人而叹。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她们不知道当年隐隐有着“京城第一美人”美誉的皇后娘娘在出嫁之时是如何的遗世而独立,但是眼前的昭阳公主却是真真实实地美的让人心生向往。 即便是如同老穆郡王福晋这般阅尽沧海桑田的老人,也是不由地产生了惊艳与叹服。 昭阳公主踩着三寸高、金绣凤舞九天的大红蜀锦制成的花盆底,蹭到若幽跟前,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一般转了一圈,随着昭阳公主的动作,鞋面上镶嵌着的金色钻石与宝石以及正中硕大的东珠,带过一阵阵炫丽的光彩。 “额娘,女儿美不美?”昭阳眼巴巴地看着若幽。 原本是个端庄的大美人,只是这一副做派若幽按按额角,到底没出嫁,还是个孩子,跳脱些就跳脱些吧,大好的日子,要冷静! 围观众人倒是被昭阳公主这一番很“小姑娘”举动给震惊地回了神,前一刻还是倾国倾城的盛世牡丹后一刻变成了傲娇黏人的小太阳花,这差距便好似是天仙成了村姑,不可谓不大。 瞧瞧座钟,时辰还早,若幽便唤了人上些吃食,母女两个在内殿吃,其余人在偏殿吃,距离大婚还有不短的时间,总要补充些体力才是。 填饱了肚子,若幽便也开始梳妆更衣,不过比之昭阳公主的便简单了不是一星半点。 昭阳公主坐在一旁看着素心、素眉为若幽穿戴崭新的吉服,奇道,“额娘之前不是说要穿那件红色的吗,怎的又穿了这件明黄的?” 若幽看了昭阳公主一眼,笑着道,“你是新娘子,一身大红的凤冠霞帔,额娘和你凑什么热闹?你皇阿玛今儿个应是穿了正式的明黄龙袍,额娘便与你皇阿玛穿了这同色的衣裳,也算是应了景。” 虽说是换了明黄的团龙镶宝石皇后吉服,但若幽仍是选择了赤金镶宝石的九尾东珠凤钿、凤朝阳东珠玛瑙耳坠,金红交相辉映,看着既尊贵又喜庆。 对着落地水银镜子好生照了半响,若幽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闺女大婚,当额娘的自然是要精精神神、雍容华贵地出现的。 昭阳公主瞧着自家额娘揽镜自照的傲娇样子,忍不住撇嘴,这爱臭美的好习惯又不是只有她有! 昭阳公主暗戳戳叹息,唉,这可是妥妥的双标没跑了!这年头,当人闺女难,当绝世美人的闺女更难! 换好了衣裳,两个素便也退了出去,将这诺大的内殿留给了若幽与昭阳公主,母女两个便就在内殿说起了悄悄话。 第三百三十章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额娘的宝儿也到了要出嫁的年纪了。”若幽看着对面盛装而坐的昭阳不禁感慨,“真是时光如梭,额娘也老了。” 若幽感觉那个窝在自己怀中撒娇、仅有自己腿高的小丫头的样子好似就在昨日。 昭阳公主嘻嘻一笑,“额娘才不老呢,咱们两个若是一同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是姐妹呢!额娘倾世仙容、皇后凤仪,可不是女儿能比的。” 若幽屈起手指在昭阳公主白嫩的纤手上一弹,“成日里没个整形。” 母女两个嬉笑了好一阵,昭阳公主握了若幽的手,仍旧是笑盈盈的,眼中却是带着亮光,“额娘,您不必如此的。” 闻言,若幽面上的笑略淡了一些,“你看出来了?” 昭阳公主带了几分傲娇之色,“知母莫若女,女儿打小在额娘身边儿,自是对额娘的哪怕是一个细小的动作都是极清楚的呢!额娘不舍女儿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女儿都知道。” 若幽微微颔首,这才慢慢儿地敛起了几分笑意,看着昭阳公主带了几分认真与无奈,“宝儿真真儿是长大了,竟是将额娘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才不是呢,今儿个额娘的心思都表现在了脸上,女儿都不用猜的!”昭阳公主娇俏地皱了皱琼鼻。 “今儿个你还算是咱家的小公主,从明儿个起,你便是别人家的媳妇了,”若幽徐徐道,“不过便是去了别人家,也万万不能委屈了自己个儿。若是真有那不开眼的犯到了你跟前儿,又棘手的,便来告诉额娘,额娘给你做主!” 昭阳失笑,“额娘,您这是关心则乱,女儿可是有着三千人的亲卫队,任谁也欺负不到女儿的头上。” “再者说,从小到大,女儿何曾受过丁点儿委屈?便是当朝的太子,女儿不是说打便打了?除了皇阿玛、额娘还有皇祖母之外,这天底下还能找出第二个比太子身份更高贵的?女儿连太子都怕,还会怕了谁去?” 若幽细细一品,倒也是,这丫头打小儿就是厉害的,不光光是小嘴儿甜的要命,哄起人来一愣一愣的,武力值也很是在线。 康熙的儿子武力值都也还算是可以,到了如今,除了一个同胞的兄弟胤?打不过以及大阿哥胤禔略胜之一筹之外,其余的,包括胤禛在内,单论武功,还没有一个能够干翻昭阳的。 更何况,这丫头暗地里还和她、齐远两口子学了不少的医术毒术,那乱七八糟的旁门左道便是她这个做额娘的有时看着都是心惊肉跳的。 小魔女加上小毒女,再加上一颗小狐狸的七窍玲珑心,啧啧,若幽看了看一脸人畜无害的翩翩佳人,或许她该担心的是喀尔喀郡王一家子,但愿这老两口儿心脏的承受能力够强,能够经受得住这混世魔王的霍霍。 “我瞧着那敦多布多尔济是个实诚的好孩子,你也莫要太过骄纵了,夫妻之道贵在包容理解与信任真诚,莫要仗着人家喜爱你,你便真的无法无天了去,否则,再多、再深沉的爱意,也总有褪去的那一日。” 若幽抿了抿唇,眼中带着希冀与威严,“爱情也好、过日子也罢,都是两个人的事情,若始终都只有一个人在努力,这样的平和安宁是长久不了的。” 昭阳公主搂过若幽的胳膊,轻声道,“额娘,女儿知道的,女儿会好好儿地与敦多布多尔济过日子,也会好好儿地壮大自己的实力。” 若幽轻轻地拍拍昭阳公主,软了声音,“你如今还年轻,经历的也少,或许到了额娘这个年纪,你才会明白,权势也好、地位也罢,终究是比不过人的,即便是你富有四海,可是临了临了,若那万丈之巅只有你一人,又有什么意思呢?丈夫与妻子才该是携手白头之人。” 昭阳公主沉默,这世间最不可测的便是人心,而权势往往便是最容易分化人心的,夫妻反目、父子成仇,这样的戏码在高门大户之中真可谓是司空见惯的。 这些年,额娘拼尽全力维系着与皇阿玛之间的关系,大概也是存了希望能够有一个携手白发之人吧,即便是没有那至死不渝的爱。 于她们这些自小生长在皇室的人来说,真心才是最难得的,四哥、十哥甚至是六姐,都在为着那来之不易的真心继续努力,她自也是不例外的。 敦多布多尔济对她有情,这个她一直都是知道的,且这份感情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变得更加的醇厚,她会好好儿地收着这份感情,也会努力地好好儿取维护这段感情。 丰功伟绩、滔天权势,从来都不是以牺牲真情为代价的,但是,她要走的路,无论是谁,都不可以阻挡! 好半响,昭阳公主方才直起身子,认真道,“额娘,女儿明白,不过,女儿自己选的路,即便是跪着,也会一直走下去的。” 若幽看着满目坚定的昭阳公主,“不后悔?” 昭阳公主欣然一笑,“不悔!” 这十几年来,她最大的底气不是来自于康熙这个皇阿玛,而是来自于她的额娘,这个让她始终能够向阳且自由生长的、一路在满是阴暗算计的后宫之中创出一片蓝天的伟大女子! 她的额娘甚至是她的兄长们已经为了她做得够多得了,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被遮挡庇护在羽翼之下的小雏鸟了,她的亲人们已经守护了她十八年了,如今该换她来守护她的亲人们了。 昭阳公主定定看着几十年如一日、一如记忆之中未曾变过的温婉端庄的额娘,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握成了拳。 曾经,额娘是她最坚实的后盾,未来,她要成为额娘最坚实的后盾。 而那个位置,即便是她这个女儿身的公主坐不得,那么能够坐得上的,也只有她的兄弟们! 她才不要她的额娘活得如同皇祖母一般隐忍而小心,她的额娘便该是这天底下最肆意而尊贵的女子! 温元皇后传 第三百三十一章 “笃笃笃。”殿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随之响起素心的声音,“主子,四阿哥到了。” 若幽瞅了瞅不远处的花鸟座钟,确实是不早了,站起身,帮着昭阳公主理理衣襟,和蔼一笑,拍拍昭阳公主的肩膀,“行了,额娘的小公主,今儿个便不要想那么多了,美美的做新娘子便是,即便是出嫁了,也还是额娘的小棉袄。” 昭阳公主眨眨眼,灿然一笑,“那是自然,便是女儿白发苍苍了,也还是额娘最最疼爱的!” 若幽含笑打趣道,“是是是,谁也越不过你去!” 行至门边儿,给昭阳公主盖上半透明龙凤呈祥的珍珠盖头,若幽这才推开了紧闭着的大门,门外长长的绣着金色如意祥文红毯的一侧,站着的是一身郡王吉服的胤禛。 “额娘。”胤禛微微躬身,对着若幽行了一礼。 若幽笑着微微颔首,“你妹妹便交给你们兄弟二人了。” 胤禛一向严肃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笑,“额娘且放心,儿子与十弟已经商议好,从坤宁宫到乾清门这段路由儿子背着八妹过去,到了乾清门便由十弟背着八妹到乾清宫,现下,十弟已经在乾清门外的广场上候着了。” 若幽深吸一口气,放开了昭阳公主的手,胤禛上前背对着昭阳公主蹲下,“八妹,四哥背你。” 昭阳公主趴到胤禛的背上,胤禛对着若幽点点头,便背着昭阳公主大步离去。 看着渐渐远去的兄妹二人,若幽用帕子沾了沾眼角,“行了,咱们也走吧。”言罢,便就着素心的手上了凤辇。 从坤宁宫到乾清门,要先后经过隆福门、月华门,这一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正常来说至少是要走上足足两刻钟的。 胤禛稳稳地背着昭阳公主走在一眼望不到边儿的大红绣金色如意祥云纹地毯上,长长的甬道两侧亦是挂满了大红的绸缎,他们前面十数步远处是手持节礼的使者,后面六丈远处则是捧着香炉、仪仗、花瓣的宫人。 昭阳公主乖乖趴在胤禛的后背之上,小声道,“四哥,谢谢你。” “谢什么?”胤禛不徐不疾道,“谢我今儿个背你出阁么?” “是,也不是。”昭阳公主带了几分感慨,“还好四哥当机立断,若是现在在这里的是太子,大概妹妹我已经坐在地上了。” 原本康熙打算让太子背着昭阳公主到乾清宫的,但是这个提议一出,便被一向很是严谨的胤禛给否决了,若是让太子背昭阳公主出嫁,只怕是昭阳公主那丫头宁愿自己走着去乾清宫,也不会想要太子来送嫁的,这样的大好日子,又何必互相不快呢? 讨价还价一番,最终定下了他与胤?各背昭阳走一段儿,最后由胤?这个一奶同胞的龙凤胎哥哥将昭阳公主背到乾清宫。 “你这丫头,成个婚也不让人省心。”胤禛笑骂道。 昭阳公主搂着胤禛的脖子,嘻嘻一笑,“反正也不省心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回了,以后呀,便是四哥想要操心只怕是都够不上呢!” 胤禛沉默片刻,“到了蒙古,不必拘着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若是有拿不定主意又或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又不想额娘担心的,便来告诉四哥,四哥帮你解决。” 昭阳公主带了几分不满,“四哥,你怎的和额娘一个调调,你妹妹我是那般容易被人欺负的嘛?向来只有本公主欺负别人,何来的别人欺负本公主的?四哥你真真儿是讨打!” 胤禛颠了颠昭阳公主,宠溺一笑,“好好好,是四哥说错话了,四哥就等着看咱们的昭阳公主一展凤威!” 昭阳公主轻哼一声,“这才是嘛!” 沉默半响,昭阳公主又道,“虽说皇阿玛在京城给我建了公主府,只是这段时间之内,我只怕是不会常住的,京城中的事情,还是要四哥多操心一些,小十三到底还小。” 想到若幽的嘱咐,胤禛难得的沉默了片刻,方才道,“你且放心,只要我在京中,便不会让额娘顶在前面的。” 对于自家冷面四哥的能力昭阳公主还是很信服的,虽然平日里四哥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昭阳公主知道,自家四哥的手段谋略比之老大、太子之流,那真真儿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你到了蒙古,那些事儿倒也先不急着便开始,等你站稳了脚跟再徐徐图之,切不可急功近利。”胤禛轻声叮嘱道,“尤其是要注意:莫要让人漏了消息出来,若是让京城这边儿早早儿地察觉了你的意图,即便是皇阿玛再宠爱你,也是不会放手让你去效仿那‘女武’的。” 昭阳公主认真听着胤禛的唠叨,心下只觉着一阵暖流而过,“四哥,我明白的,京城之中局势瞬息万变,你们不必顾及我太多,若是真有困难,我会用鹰隼给你们传信儿的。” 胤禛点点头,昭阳公主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 “四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小十三的聪慧是咱们有目共睹的,即便小十三如今还小,但是人心不古,却也是要小心些的。”昭阳公主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有小十八,人人都说我是皇阿玛最看重、最宠爱的孩子,可是打从小十八出生以来,皇阿玛对小十八便异常的宠爱,我瞧着,皇阿玛对小十八的宠爱比之当年的我,大概也是不遑多让的。”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康熙作为皇阿玛对小十八好自然是好的,毕竟这满后宫的好几十个皇子公主之中,能够享受得到来自康熙真正的宠爱与关怀的,如今细细算下来也还不满一手之数。 不患寡而患不均,昭阳公主最为打小儿便备受宠爱的孩子,虽说得了不少的羡慕嫉妒恨,但是到底还是个公主便不如皇子阿哥那般的招恨,可以说,若是十阿哥胤?有着和她一样的待遇,大概这么多年便不会活得如此潇洒自在了。 温元皇后传 第三百三十二章 胤禛紧了紧背着昭阳公主的手,“四哥明白,小十三和小十八的身边会再派些妥帖的人手跟着,额娘那边儿也会再说上一声。” 昭阳公主点点头,虽然目前看来小十三和小十八应当是不会参与到夺嫡之中,但是紫禁城之中的这些个人,在动手的时候可是不会管你的年纪大小亦或是不是无辜,只要敌人痛苦了,自己这一方便算是略胜一筹。 又走了几步,远远儿的,便看见了乾清门外一身亲王吉服的胤?和一身皇子吉服的胤祥。 见着仪仗,胤?与胤祥便快步上了前,“四哥,八妹(八姐)。” 胤禛微微颔首,昭阳公主听了声儿,奇道,“小十三?你怎么在这里?” 胤祥腼腆一笑,“八姐出嫁,即便是不能够背着姐姐出阁,但是弟弟总要来送一送姐姐的,否则这心里面呀,总是不踏实的。” 昭阳公主伏在胤禛的肩膀上,对着胤祥所在的方向,低低一笑,“咱们小十三真乖,也不枉姐姐这么多年的疼爱。” 胤?稳稳接过昭阳公主,让她趴在自己宽阔的后背上,低声一笑,“八妹趴好了,十哥背你去乾清宫。” 昭阳公主甜甜道了一声“好”。 感觉到趴在自己背上的昭阳公主兴致不是很高,胤?小声打趣道,“怎么舍不得十哥?” 昭阳公主一愣,随即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带了几分无奈道,“可不是,咱们打小儿一起长大,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这一走,以后若是想干些什么坏事儿,可是没有顶包的人了。” 胤?脚下一个趔趄,听听,这还是亲生的同胞妹妹该说的话吗! 稳住下盘,胤?暗暗运气,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妹,还是大好的日子,不气不气,不气才怪! 胤?笑骂道,“臭丫头,都要出嫁了还要来拿你的亲哥哥开涮!” 昭阳公主咯咯一笑,“好哥哥,别那么小气嘛,开开玩笑有益身心健康。” 胤?沉默半响,“罢了,今儿个是你的大好日子,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吧。” 昭阳公主戳戳胤?的肩膀,“我那豪放不羁、粗枝大叶的哥哥怎生这般伤感了?这可不像你呢!” 粗枝大叶的胤?:果然是亲妹子,这怼起自家哥哥可还真真儿是毫不留情。 昭阳公主见胤?不言语,哥俩好地拍拍胤?的肩膀,“没事儿,就是哥哥你变得多愁善感了也不要紧,最多妹妹我以后多写几封信,开导开导你。” 说着,昭阳公主带了几分遗憾,“不过,估计小侄子的满月酒,我怕是赶不上了。我说亲哥喂,作为咱们家的武力担当,你可要好好儿保护额娘、保护四哥一家子、六姐一家子、十嫂和小侄子,对了,还有小十三和小十八。” 胤祥笑嘻嘻道,“八姐,弟弟我已经快要长成大人了,可是和小十八那个奶娃娃不一样的,弟弟我可是有着自保之力的。” 昭阳公主没好气道,“等你什么时候取了福晋再说你长大成人了,毛还没长齐的小娃娃,还来和姐姐说你已经成人了,真真儿是欠打!” 还没长大的胤祥:………果然是亲姐,这怼人没谁了……… 胤?看着不远处并肩而立的康熙若幽,倒是丝毫不意外昭阳公主拉下了康熙这个皇阿玛,带了几分打趣道,“那是自然,总不能指着你去打遍天下无敌手。” 昭阳公主带了几分傲娇,“本公主是要称霸草原,做你们背后的女人的,这样亲自上场的机会,自然是要留给需要展现实力的人的啦。” 需要展现实力的胤?: “行吧,本王便等着固伦靖国昭阳公主殿下成为草原女王,届时,本王也好背靠大树乘一乘凉。”胤?低声笑着,显然是并不以靠着妹妹狐假虎威为耻。 胤祥在一旁亦是起哄道,“八姐,以后弟弟若是混不下去了,便去投靠你。” 昭阳公主很是豪爽道,“有本公主在,你们便尽情大展手脚吧!”言语之中的自信不言而喻。 踏上乾清宫外的最后一个台阶,胤?将昭阳公主挨着蒲团放了下来,站到了一边儿,后面跟着上来的胤禛、胤祥也跟着胤?站到了边儿上。 透过半透明的珍珠盖头,昭阳公主跪在蒲团上,对着帝后二人行了大礼,“不孝女昭阳拜别皇祖母、皇阿玛、皇额娘。”声音中却是带了几分滞涩与哽咽。 康熙看着跪在跟前儿的昭阳公主忍不住红了眼眶,即便一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到了这一刻,还是没能忍住,如珠似宝地养了十八年的牡丹花就这么着成了别人家的,想想还真是心塞又不舍。 虽然心中极是不情愿,康熙面上却是尽力维持了威严。 微微蹲身扶起跪拜的昭阳公主,康熙拍拍昭阳公主的肩膀,柔声道,“好孩子,大喜的日子可是不兴哭的,再说了,你皇额娘才刚哭过了一场,现在眼睛还红红的,可莫要再招惹了你皇祖母和皇额娘。” 昭阳公主点点头,那有些伤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对于她们这些打小就生长在皇家的孩子们来说,血脉之中天然便带了凉薄之色,非是放在心底的至亲之人,也不会引动心神。 康熙看着一身凤冠霞帔风华绝代的女儿,眼中带了慈爱与自豪,“你的性子打小儿便跳脱,受不得拘束,这些年来,便是在这规矩严苛的紫禁城之中你都能翻出花样儿来,若是真的嫁了高门大户、世家勋贵嫁了,只怕是鸡飞狗跳都是轻的。让你远嫁蒙古,一方面是因着满蒙联姻,你是皇阿玛的掌中宝,一家女百家求。但更重要的还是因着皇阿玛不想拘束了你的性子。草原上规矩少,人也简单些,自由宽广,那才是最适合你的去处。” 珍珠盖头下的昭阳公主抿了抿红唇,她不得不承认康熙所言是极,而且对于自己的那些个小心思,康熙实则还是蒙在鼓里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康熙对于他这个打小儿抱着长大的女儿的了解的。 对于昭阳公主自己来说,她的抱负与梦想,确确实实只有到了草原上方才有可能实现,若是一辈子窝在这繁华富庶的京城之中,是断无实现的可能的。 除去那些作为皇帝的算计,昭阳公主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的父女亲情并不是假的,康熙对她确实是用了心的,只是再多的宠爱、再深厚的感情,在康熙这个皇阿玛的心中终究是抵不过这万里江山罢了。 “女儿明白皇阿玛的良苦用心,也定会谨记自己所背负的使命与责任。”昭阳公主认真道,“定不会让皇阿玛失望!” 温元皇后传 第三百三十三章 康熙老怀欣慰的叹了一声,“朕的娇娇儿长大了!”遂又认真嘱咐道,“丫头,记住,即便是你出嫁了,成为了他人妇,皇阿玛也依然是你的皇阿玛,这紫禁城也仍旧是你的家,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不必害怕也不必担心,通通都告诉皇阿玛,皇阿玛给你做主!” 昭阳公主点点头,“皇阿玛,女儿知道的。” 康熙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侧过身看着太后道,“皇额娘。” 太后同样一身明黄太后吉服,银发上一整套赤金红玛瑙镶东珠头面,慈祥地拍拍昭阳公主的手,“好孩子,皇祖母就盼着你好好儿地,不过,若是能给皇祖母再添上一个小孙孙便更好了。” 昭阳公主:您老还真是没什么要求。 太后说完便看向了若幽。 若幽执了昭阳公主的手,“行了,嫁了人便是大姑娘了,敦多布多尔济是个好孩子,好好儿地和敦多布多尔济过日子,有什么分歧,不要使小性子,两个人坐下来慢慢儿地说,说开了也就好了。” 昭阳公主乖乖应了是,若幽这才看向了另一侧站着的敦多布多尔济,“敦多布多尔济,本宫便将昭阳这丫头交给你了,这丫头这些年被我宠坏了,你多包容些。” 敦多布多尔济上前对着若幽一礼,看了一眼身侧的昭阳公主方才诚恳道,“公主殿下很好,敦多布多尔济定当好好儿地待公主,不让公主有一点儿不开心,还请皇后娘娘放心。” 听听,多实诚的一个孩子,昭阳那丫头有这么一个痴心不改的丈夫真真儿是三生求来的福气,若幽突然有了一种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好白菜——敦多布多尔济:公主殿下真的很好,漂亮、开朗、不做作、敢爱敢恨,哪哪儿都好! 拱了白菜的猪——昭阳公主:算你上道! 一旁的康熙可就没有丈母娘看女婿的良好感觉了。 看着人高马大的敦多布多尔济,康熙心下愤愤,瞧瞧,就是这么个蠢东西,叼跑了他娇娇气气养了十八年的小宝贝儿! 感受到来自康熙释放的冷气,敦多布多尔济又赶忙对着康熙施了一礼,“还请万岁爷放心,奴才定倾尽全力守护公主殿下,让公主殿下一生喜乐无忧!” 康熙轻哼一声,“若是让朕知道你还有你们喀尔喀部,敢对朕的宝贝儿不好,那么喀尔喀部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还在感慨中的若幽:好容易招上门的女婿,万岁爷,您老确定不会给吓跑了? 蒙着珍珠盖头莫名被动一起接受了来自自家皇阿玛冷气的昭阳公主:虽然皇阿玛送了人家和亲,但是这护崽子的霸气,好威武! 吃瓜群众背景板——胤禛、胤?、胤祥:这绝对是真心实意的父爱,就是额好凶残! 最后还是太后出来打了圆场,“皇帝也是爱女心切,皇后你说呢?” 若幽淡淡看了康熙一眼,温和一笑,“可不是呢,昭阳公主是打小便得了万岁爷的宠爱的,如今要远嫁,自然是心中不舍,口气便硬了些。” 敦多布多尔济很是一本正经地拱手道,“奴才在此以喀尔喀一族的荣耀起誓,定不会有那样的一天的!” 康熙面上缓和了一些,“如此最好。” 看了一眼一旁不住使眼色的简亲王,若幽掩住眼中的笑意,侧了头对着康熙道,“时候不早了,不如让昭阳上凤舆吧。” 康熙眼中一沉,叹了口气,挥挥手,“行了,去吧。” 昭阳公主与敦多布多尔济对着太后、康熙与若幽再次行礼之后,敦多布多尔济将昭阳公主抱上了凤舆,后面则是跟着一溜儿负责送亲的皇室宗亲、皇子阿哥。 除了胤禛、胤?、胤祥之外,与若幽交好妃嫔所出的皇子阿哥们:宜妃的五阿哥胤祺与九阿哥胤禟、兰嫔的十一阿哥胤禃、敏嫔的十二阿哥胤裪,都作为送亲之人随着昭阳公主的凤舆一道出了紫禁城前往公主府。 不得不说的是,大阿哥胤褆竟然也加入到了送亲的队伍之中,而实际上最应该出现的太子却是称病始终未曾出现,毓庆宫只来了太子妃瓜尔佳氏,并且这位太子妃很是不给面子的直言今日来给昭阳公主送嫁只属个人行为,与毓庆宫、与太子无关。 当时康熙的脸便黑了下来,不过到底碍于是昭阳公主的大好日子,堪堪忍住了,没有当场发作。 昭阳公主的凤舆绕着京城走了一周,方才在鲜花与人群的簇拥之下到了固伦靖国昭阳公主府。 康熙遣了身边儿的梁九功、若幽遣了素心、便是太后都遣了相伴多年的塔娜前来公主府观礼,除此之外,在宫中前来观礼的代表之中,还来了一个令人想不到的人——苏麻喇姑。 孝庄太皇太后薨逝后,康熙下旨破格给了苏麻喇姑一品诰命并享妃位的待遇,苏麻喇姑便应了康熙的挽留,留在了宫中养老,且在太后的一力坚持之下,苏麻喇姑仍旧住在了慈宁宫,太后自然也没有搬家,继续住在她的宁寿宫。 这些年即便是苏麻喇姑很是低调,但是,不论是太后还是康熙与若幽,对于苏麻喇姑都很是敬重,不仅仅是自己会派了身边儿的人,三五不时地去慈宁宫看上一眼,逢年过节亦或是得了好东西,都不忘给苏麻喇姑处送上一份儿,时不时地也会派了孩子们去看望苏麻喇姑,康熙甚至要求十二阿哥胤裪要向孝敬自己的亲人一般代替他守在苏麻喇姑处。 喀尔喀郡王府夫妇自然是坐在了上首,一同坐在上首的还有苏麻喇姑这位同样历经五朝皇帝的老人,只是苏麻喇姑却很是自觉的将座位横移开了丈远,如此也算是既全了里子也全了面子。 拜堂之时,昭阳公主作为君,自然是不可能向着喀尔喀郡王夫妇行跪拜大礼的,于是便以躬身礼代替,也算是以晚辈的身份表达了对于喀尔喀郡王夫妇的尊重与认可。 温元皇后传 第三百三十四章 礼成后,昭阳公主被簇拥去了正院,敦多布多尔济则是被留下来敬酒,有着一众虎视眈眈的皇子阿哥们盯着、还有皇后娘娘派下的人看着,自然是没有谁会不长眼地去闹腾不休,只能是压着敦多布多尔济灌酒。 敦多布多尔济兄弟也都是个厉害的,不仅喝趴下了所有前来的皇子阿哥还有与若幽一系关系较近的皇室宗亲,顺带着连钮钴禄府的一众表亲也给喝趴下了,公主府正厅里尽是东倒西歪、不省人事的。 看着或躺或坐的人们,敦多布多尔济也松了口气,要是再来上一轮儿,只怕是他也要不行了。 喝下了公主府下人端来的醒酒汤、又用微凉的帕子擦了脸,敦多布多尔济这才向着新房而去。 掀了盖头,一张明艳的角色面容便露了出来,敦多布多尔济可是被眼前的美人儿给震惊了,傻傻地看着昭阳公主,维持着掀盖头的动作一动不动。 昭阳公主见着敦多布多尔济这幅傻样子,噗嗤一笑,“呆子,怎么,被本公主的盛世美颜给震撼了?” 敦多布多尔济见着眼前来回乱晃的手,方才回过神来,面上带了几分薄红,“公主好生漂亮。” 屋内伺候的众人哄然一笑,一旁的喜嬷嬷拿过敦多布多尔济手中的如意,递上了雕着龙凤花纹的玉盏,“驸马爷,该和公主殿下喝合卺酒了。” 敦多布多尔济听着喜嬷嬷的指令,虽然好似是回过神来,不过仍旧是傻呆呆的,几乎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坐在了昭阳公主身侧,端着酒盏,傻傻道,“嬷嬷说得是,该喝合卺酒了。” 昭阳公主与敦多布多尔济小臂交叉喝了合卺酒,这一过程中,昭阳公主都能够感觉得到敦多布多尔济臂膀上紧绷的肌肉。 等到屋内只剩下昭阳公主与敦多布多尔济之后,敦多布多尔济目光灼灼地看着昭阳公主好半响,方才轻声道,“昭阳,我们成婚了?” 昭阳公主伸手在敦多布多尔济胳膊上使劲儿一拧,“疼吗?” 敦多布多尔济委屈巴巴道,“疼” 昭阳公主没好气地轻哼一声,“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敦多布多尔济又盯着看了昭阳公主半响,突然将昭阳公主抱起转了好几圈儿,昭阳公主头上戴着的凤冠都差点儿被转掉了。 好容易回到地上,昭阳公主扶着凤冠,踹了敦多布多尔济一脚,“你这是又发的什么疯?” 敦多布多尔济搓了搓手,“我终于娶到你了,我有点儿太高兴了,之前总觉着像是做梦一般,现在这才真实了。” 说着,敦多布多尔济好似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上前一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昭阳公主,语气之中带了几分紧张。“那个我一时激动怕是手下没个分寸,你没事儿吧?” 昭阳公主嘟了嘟唇,“怎么没事儿的。” 敦多布多尔济一脸紧张,“伤到哪里了?” 昭阳公主一手扶着凤冠,一手按着脖子,“我的脖子快要被这凤冠压断了,你说有没有事儿?” 敦多布多尔济愣怔了一瞬,没受伤便好,松了口气之余,便小心翼翼地上前给昭阳公主将沉甸甸的凤冠拆下放到了妆台之上。 没了那至少有十斤重的足金凤冠,昭阳公主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轻松不少了,转转已经有些僵硬的脖子,只听得静谧的屋内便传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嘣嘎嘣”的声音。 敦多布多尔济又赶忙上前给昭阳公主按起了脖子。 昭阳公主感受着力道适中的按揉,只觉着酸痛的肌肉得到了明显可见的缓解,忍不住叹慰出声,太舒服了! 只是这脖子是松快了,这肚子又有些不争气了,“咕噜咕噜”地开始抗议。 昭阳公主背对着敦多布多尔济的小脸上布满了红云,太丢人了!今儿个一天,可算是将这十八年来的脸,一次性丢了个干净。 敦多布多尔济停下手,拍拍额头,带了几分懊悔,“是我疏忽了,今儿个公主忙乎了一日,我之前竟然就让人送来了些点心,想来公主殿下也是饿得很了。” 言罢,敦多布多尔济便起身向外走去,吩咐了贴身小厮端来些好克化的吃食,这才又回到了屋子里。 看着忙地团团转的敦多布多尔济,昭阳公主难得带了几分困惑:夫君太贴心,她该怎么应对? 不大一会儿,两荤两素、两个凉菜并一锅香气扑鼻的鸡汤面片便被端了上来,显然是一早儿就备下了的。 美美地饱餐一顿,略略消了消食,昭阳公主与敦多布多尔济便去了后面的净室洗漱。 换上一身大红如意暗纹的里衣,昭阳公主自屏风后转出来,却是发现敦多布多尔济带着一身水汽、披散着发,正坐在龙凤雕花的拔步床边儿,目光灼灼地盯着屏风的位置,见着昭阳公主进来,眼中明显亮起了光。 昭阳公主慢慢踱步到敦多布多尔济身前,挑眉,“你这么快便洗漱完了?”此言一出,昭阳公主便觉着不大对,又带了几分描补道,“今儿个累了一天,该好好儿地泡个热水澡才是。” 敦多布多尔认真地点点头,一伸手将昭阳公主揽到身侧,嗅着昭阳公主身上淡淡的玫瑰香味,带了几分低沉道,“公主可是觉着解了乏?” 昭阳公主有些不大自在的动了动,谁知,敦多布多尔反而搂得更紧, 挣扎无果,昭阳公主便索性靠在了敦多布多尔宽厚的肩膀上,“如今却是觉着好些了。” “既然如此”敦多布多尔济眼中带着莫名的光,“公主,娘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洞房花烛了。” 一句在昭阳公主看来很是稀松平常的话,倒是被敦多布多尔济说得很是缠绵悱恻,昭阳公主有些头皮发麻,有了几许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直到了新婚的第二日进宫给帝后请安谢恩时,昭阳公主仍旧感觉自己整个人软绵绵的,走路就好似踩在了棉花上。 温元皇后传 第三百三十五章 若幽看着面前气色红润却是一脸嫌弃的昭阳公主、再看看一旁掩饰不住关切的敦多布多尔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刚刚新婚的小两儿口感情好着呢! 康熙受了昭阳公主两口子的茶,便回了乾清宫,胤禛兄弟几个以及靖安公主的驸马富宁安则是拉着敦多布多尔济到了外面联络感情。 殿内便只剩下了若幽、靖安公主以及昭阳公主母女三人。 “八妹这成了婚有什么感觉?”靖安公主一脸八卦与打趣。 昭阳公主面带“震惊”地盯着靖安公主看了好半响,“你真的是我六姐?”说好的皇室典范、雍容淑女哦,是雍容贵妇呢? 靖安公主看了昭阳公主一眼,端庄道,“怎么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妹妹不必害羞的。” 昭阳公主按按眉心,她哪里害羞了?分明便是有气无力好吗? 搂过若幽的胳膊,昭阳公主恹恹吐出一个字,“累” 靖安公主愣了一瞬,方才掩唇笑道,“看来妹婿当真是如传言那般,喜爱妹妹到了骨子里。” 昭阳公主轻哼一声,“六姐夫不也和姐姐琴瑟和鸣、如胶似漆得很?” 闻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靖安公主却是红了脸。 昭阳公主见状却是双眼一亮,正待追问却是被若幽给按了回去,“明知你六姐面子薄,还来这般打趣你六姐,真真儿是讨打。” 昭阳公主扁扁嘴,“额娘,我这才出嫁,您便不疼爱人家了。” 若幽低头看了一眼抱着自己胳膊撒娇的昭阳公主,点点昭阳公主的额头,“既然知道自己出嫁了,便该是贵妇的形象了,怎的还是这般粘人,我瞧着你这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这是初心不改、心性不变!”昭阳公主理直气壮。 若幽:驸马都喜欢的不要不要的,她这个当额娘的还能说什么? “对了,方才进宫,我碰上了兰母妃和七姐好像是要去宝华殿祈福。”昭阳公主微微皱了眉,“兰母妃面上有些不好看,七姐也是面带忧色的。额娘,可是兰母妃最近身子不爽利?” 若幽皱皱眉,带了几分意外,“兰嫔病了?这我倒是还真不知晓,也未曾听太医院那边儿报上来兰嫔病重的消息。我这段时间也是忙狠了,倒也是有所疏忽。” 因着昭阳公主大婚琐事儿繁多,故而,若幽便免了六宫请安足有半月之久,这半月后宫倒也算是安静,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荣妃与宜妃便处理了。 靖安公主给若幽添了茶,“额娘不妨派个人去瞧瞧,也好知道兰母妃究竟是怎么了。” 若幽微微颔首,唤了素眉进来,“听说兰嫔身子有些不爽利,你去小库房挑几样补品,再去太医院请了齐远去咸福宫给兰嫔瞧瞧。” 素眉眼中带了几分讶异,显然是作为若幽身边儿负责消息的大总管,她并不知晓兰嫔病了一事儿。 若幽对着素眉微微一笑,“也是刚刚昭阳说起,她无意间碰见兰嫔,发现兰嫔脸色不大好。” 素眉面带愧色,竟是让八公主告诉主子的,否则她们还蒙在鼓里,“是奴婢失职了。” “不必如此,兰嫔若是真有心瞒下来,你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若幽抿了口茶,“究竟是真是假,去瞧瞧便知晓了。” “是,奴婢明白了。”素眉施了一礼便退下了。 兰嫔刚刚回到咸福宫,还未来得及喝上口热茶,便听得宫人来报:皇后娘娘身边儿的素眉姑姑到了。 兰嫔与宁安公主对视一眼,迟疑了一瞬,方才道,“请进来吧。” “奴婢参见兰嫔娘娘、宁安公主。”素眉端端正正对着上首的兰嫔母子二人福了一礼。、 兰嫔贤淑一笑,“素眉姑姑快快请起。”说着,兰嫔对着栀香使了个眼色,栀香会意,上前扶起素眉。 “素眉姑姑突然前来可是皇后娘娘那边儿有要事?”兰嫔和善问道。 素眉对着兰嫔柔和一笑,“皇后娘娘骤然听闻兰嫔娘娘身子不适,心下担忧,便让奴婢去太医院请了齐院正前来给兰嫔娘娘看诊。” 后边儿跟着的齐远上前打了个千儿,“请兰嫔娘娘安。” “齐院正。”兰嫔对着齐远点了点头,有带了歉意对着素眉道,“本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竟然惊动了皇后娘娘,是本宫的不是。” “兰嫔娘娘客气了,兰嫔娘娘一向与皇后娘娘交好,皇后娘娘自然也是惦记着兰嫔娘娘的。”素眉不卑不亢道,“皇后娘娘一向看重齐院正的医术,便特特让奴婢请了齐院正前来,若是换了其他的太医,皇后娘娘也是不放心,就怕有那起子庸医耽误了兰嫔娘娘病情。” 话已至此,兰嫔虽是不愿看太医,却也只得带了笑看向齐院正,“那就麻烦齐院正了。” 齐远微微躬身,自药箱中拿出一方帕子铺到兰嫔的腕上,开始诊脉。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齐远收了手,对着兰嫔一礼,“兰嫔娘娘并无大碍,只是近日来忧思甚重加之休息不足方才导致了整个人神情恹恹。” 兰嫔柔柔一笑,“齐院正说得是极,近些日子入了夜总是难以入睡,便是好容易睡着了也睡得不安生,半夜时常惊醒,白日里整个人便昏昏沉沉的。” 宁安公主在一班有些紧张道,“齐院正,我额娘她需要吃些汤药吗?” 齐远摇摇头,沉声道,“依微臣愚见,兰嫔娘娘可在入睡前喝些安神汤,晚膳用得清淡些便也是了,毕竟是药三分毒,哪怕是补药,亦如是。” 兰嫔点点头,“多谢齐院正指点迷津。” 齐远微微一拱手,笑而不语。 素眉适时地将身后跟着的小宫女手中的补品递给齐远,“齐院正,您瞧瞧,这些兰嫔娘娘可用得?” 齐远一一将每一个盒子里的药材都细细分辨之后,对着素眉点点头,又对着兰嫔道,“这些都是年份上佳且药性温和的补品,兰嫔娘娘制些药膳,效果更佳。” 第三百三十六章 “栀香还不赶紧收下,这可是皇后娘娘着意给本宫调养身子的,今儿个晚上就用上。”兰嫔又笑着对素眉道,“还请素眉姑姑代本宫向皇后娘娘表示谢意,待本宫过些日子精神好了,定当亲自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素眉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亦回了笑,“兰嫔娘娘且放心,奴婢定将娘娘之言一字不落地转给皇后娘娘。” 兰嫔满意地微微颔首,“如此,便劳烦素眉姑姑了。” 素眉对着兰嫔福了福身,“兰嫔娘娘如无其他要事,奴婢便回坤宁宫给皇后娘娘复命了。” 兰嫔点点头,“栀香送送素眉姑姑和齐院正。” 待素眉与齐远离开,兰嫔面上的笑便淡了,看了一眼一旁的一大摞盒子,勾了勾唇,“皇后倒是大方,这送来的赏赐尽是些好东西。宁安,你瞧瞧,带回公主府好好儿补补身子,早日生个孩子,以后的日子也能有个靠儿。” 宁安公主有些迟疑,“到底是皇额娘赏赐给额娘的,女儿若是拿回去,怕是不大好吧。” 兰嫔冷哼一声,“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我的亲生女儿,还不兴本宫疼爱疼爱自己的女儿了?” 宁安公主抿了抿唇,最后在兰嫔的威压之下拿走了近七成的东西。 素眉回到坤宁宫的时候,恰巧一大家子人正准备去小花厅用午膳,便是康熙也在场。 若幽见着素眉的身影,“素眉?怎的不进来?兰嫔如何了?” 素眉迟疑了一下方才上前见了礼,“兰嫔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忧思过重又不得安寝,才致整日里精神惶惶、气色不佳。”素眉顿了一下,“兰嫔娘娘要奴婢先代她谢过娘娘的赏赐,待精神头好些了再来给娘娘请安。” 兰嫔这话倒是透着一股子生疏,若幽的眸子闪了闪,挥退了素眉,又对着靖安公主与昭阳公主道,“兰嫔一向是个贤淑温吞的性子,你们姐俩有空了便去瞧瞧宁安,看看是不是宁安那里出了事儿,兰嫔才这样郁郁以致神思不属、夜不安寝。” 靖安公主与昭阳公主应了,康熙执了若幽的葇荑,“朕能有你这样的贤妻是朕的福气。” 若幽看了康熙一眼,闲闲道,“臣妾可一点儿都不贤惠大度,不过是这么多年处下来,与兰嫔也还算聊得来,再加上有着当年皇祖母的嘱托,这才便多照拂几分。至于宁安” 若幽抬眸看了一眼坐了一圈儿孩子们,带了几分和缓道,“不过是看着他们,推己及人罢了。臣妾算不得什么纯良之人,但却也是有底线的,孩子便是臣妾的底线之一。” 康熙看着若幽,眼中带了宠溺,打趣道,“是是是,朕的梓潼是一个有底线的皇后娘娘,嗯还是一个爱吃醋的皇后娘娘。” 若幽抽出手,轻瞪了康熙一眼,“万岁爷净说些什么,孩子们都还在呢!” 康熙轻咳一声,面色自然地环视一周,“朕和你们额娘这么好看?饭菜都要凉了,还不赶紧用膳!” 众人只得收起一副八卦脸,乖乖守着自己跟前儿的一亩三分地用膳,生怕在额娘哪里没能讨了好儿的皇阿玛,万一一个不顺气儿,殃及了他们这些个无辜的小鱼儿。 用过了午膳,一见康熙打算留在坤宁宫小憩,孩子们便极有眼色的、拖家带口地告退了。 搂着爱妻美美地午休后,康熙这才精神抖擞地回了乾清宫。 素心将最后一点儿青丝盘起,微微垂了眸子,“主子既然不喜那佟佳氏,又何必嘱咐了公主们呢?” 若幽看着镜中乌发黑亮、旗髻平滑的女子,叹息道,“本宫确是不喜佟佳氏,只是与兰嫔交好也是阖宫皆知,宁安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若是真的不闻不问,先不说是否会寒了那些个一直追随本宫的妃嫔们的心,便是本宫自己这心下也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素心梳平了架子头上最后翘起的发丝,放下龙凤象牙梳,自妆台上拿起一支点翠镶宝石九尾凤凰金步摇斜斜簪在已经梳好的架子头左侧,“娘娘仁善心慈,总是想求个心安。”言罢,又将一朵并蒂镶宝石牡丹玉花钿簪在架子头正中。 若幽轻笑一声,“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怎生都来夸赞本宫是个‘善人’?”说着,自己对镜戴了一对儿牡丹白玉耳坠儿,“心善未必,但是确是求个心安。” 顺顺自金步摇凤嘴中垂下的东珠流苏,若幽沉静道,“也或许真的是老了,当年的那股子锋锐之气便消磨了,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儿地成了婚又有了自己个儿的孩子,本宫这心里面呀便总想着宁静祥和,若是友人,也是盼着友人能幸福快乐的。至于其他,本宫也不过是只求问心无愧罢了。” 素心扶着若幽向着东偏殿的书房行去,“心安固然是极好,却也不必委屈了自己。” 若幽拍拍素心的手,“本宫何时是会委屈了自己的?不过是瞧瞧罢了,也省的落了个不慈的话柄,左右出了事儿,也还有万岁爷这么个个儿高的顶着不是?” 素心舒展了眉宇,“主子所言甚是。” 不过两日,素眉手下的人便探了消息回来: 佟佳??舜安颜原先有一个年芳二八且十分貌美的通房,据说很是得这位七驸马的欢心,后来这位通房有了身孕还生下了一个传说很是玉雪可爱的小女娃,佟佳??舜安颜便顺水推舟将着通房抬为了妾侍姨娘。 谁知,才过了不到一年,佟佳??舜安颜便被康熙赐了婚与七公主宁安,因着按照规矩,驸马婚前除了宫里派下去的试婚格格之外,是不能有其他女子的,佟佳??舜安颜的其他妾侍通房便全都被遣散了,只除了这心头好儿。 佟佳??舜安颜悄悄将人安排在了京城之外佟佳氏的一处庄子上,便与宁安公主成了婚。 那小妾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便三番五次地请佟佳??舜安颜见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来二去的宁安公主便知晓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若幽听后,默了默,这佟佳氏还真真儿是能作呀! 佟佳??舜安颜,若幽真是想叹一声:此乃真英雄也!竟然敢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耍这些个小聪明。 “本宫虽然是所有皇子公主的‘皇额娘’,但到底事涉驸马,驸马又是有官职在身的,本宫也不好独断。”若幽沉吟片刻,下了决断,“你去将此事儿给万岁爷那边儿说上一声,端看万岁爷的意思了。” 素眉转了转眼珠子,“是,奴婢明白了,奴婢这便去和皇上禀告。” 果不其然,康熙听闻直接沉了脸,挥退了素眉,康熙沉声对着空旷的大殿道,“暗一,去查。” “是。”一道带着些许暗哑的低沉男声响起。 午后,梁九功便持了康熙的圣旨、带着一大队的人马出了宫。 翌日,消息方才传进了后宫,顿时,寂静的紫禁城里便好似炸开了锅。 领侍卫内大臣、佟佳氏一族的族长佟国维被康熙下旨斥责,官降一级,罚俸一年、责令闭门思过三月;佟国维之子叶克书官降三级、罚俸一年。 佟佳氏一族一向得康熙信重依赖,怎生这佟佳氏嫡系一脉的领军人物不是被贬官就是被罚俸的? 有些门路的细细一打探,哦算是打了几分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七驸马在成婚之前便不合规矩,不仅留下了妾侍、整出了孩子,还偷偷儿慢着不上报,佟佳氏一族的还帮着遮掩,这可真真儿是吃了熊心豹之胆了! 可惜,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那貌美如花的小妾去了奈何桥见孟婆,至于那满打满算不过才两岁的小丫头,啧啧,直接被送去了道观为大清祈福。 最惨的还是佟国维父子,年纪一大把了,偏偏要撸上一把老虎须,这报应不就来了! 就在众人还在感慨佟佳氏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神奇”境遇之时,宁寿宫太后身边儿的塔娜嬷嬷又出了宫一趟。 这一回,太后倒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将懿旨晓谕了整个紫禁城:佟佳氏一族的命妇,三年之内不得入宫;适龄格格在府中好好儿学学规矩,待下届选秀再行参选。 后宫的一众吃瓜群众:太后就是太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团灭呀! 佟佳氏一族,不论那女老少,都要成为这康熙四十年最大的笑话了。 太后的懿旨自也是表明了:她与康熙是站在一起的,康熙的决定,她这个母后皇太后是绝对支持的。 至于咸福宫兰嫔处于宫外的宁安公主府上,则是被康熙与太后赏赐了不少的东西,也算是给了两人安慰,只是,虽然紫禁城里的两大Boss都摆明了态度,兰嫔却也是受了好几次的冷嘲热讽,谁让出事儿的是她的女婿呢。 如此,这一桩带着几分离奇色彩的闹剧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这满宫里面,最憋屈的莫过于瑾妃了,几乎可称得上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对于舜安颜藏了小妾一事儿,佟佳氏一族瞒地够好,她这个做姑母的真心一点儿都不知晓,否则又如何会让佟国维与叶克书落到这个田地。 佟国维的儿子女儿不少,有八个儿子、七个女儿,嫡出的有两子两女(已逝的明懿皇贵妃、叶克书、隆科多、瑾妃)。 打从隆科多年纪轻轻便不明不白地死了之后、前几年明懿皇贵妃又病逝后,他们嫡出的兄弟姐妹便只剩下了叶克书和她了,即便是叶克书的天赋与隆科多比起来远远不如,但是到底亲生兄妹,比之那些个庶出的兄弟还是要靠谱得多。 自然,佟国维在聪慧能干的嫡幼子没了后,瞧着康熙重视嫡子的劲头儿,亦是有意地培养了叶克书这个守成有余的嫡长子。 最好的老师、大量的资源、足够多的谋士,再加上叶克书虽然资质一般,但却是个能听进去话的人,多管齐下,到是也将叶克书培养成为了一个称得上是“栋梁之材”的接班人,不至于使得佟佳氏一族出现青黄不接的窘境。 “如今,眼瞅着这夺嫡大战便要开始了,阿玛和大哥竟然在这个时候掉了链子,真真儿是”瑾妃挥落了手边儿的描金芍药白瓷茶盏,“不知所谓!” 映书立在瑾妃身侧劝慰道,“娘娘消消气儿,莫要气坏了身子。如今圣旨已下,便断无转圜的余地。咱们还是要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蠢货!一帮子蠢货!”瑾妃又如何能够平息得下来这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本宫和阿玛好容易才将大哥扶到了这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位置上,如今被贬了官儿,一个从四品的闲职典仪,依着他的能力,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爬的上来?” 映书叹了口气,大爷的资质本就不如三爷好,三爷英年早逝,若是不帮扶着大爷,又能如何?倒是可惜了娘娘这些年的筹谋,“娘娘,或许可以考虑考虑五爷?” “老五,庆元?”瑾妃皱了皱眉头,“不过是一个贱妾之子,出身低贱,五岁了才被阿玛接回府中,与此等人论亲情血脉,没得自降身份!” 映书轻轻拧了眉,“五爷的出身是不大好,只是这样的事儿却也只咱们自己知道,那纳妾的文书上可是明明白白写着荷姨娘(庆元生母)是良妾呢!” 映书换了只茶盏,给瑾妃斟了茶水,“娘娘可是莫要忘了,二爷与七爷可是与钟粹宫的那位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姐妹呢!如今,大爷被贬,娘娘这一辈儿里可就属二爷的官职最高了。” 瑾妃握着茶盏的手一顿,之前,叶克书是正三品的左都御史,老二德克新是太常寺卿,同样的正三品,原本,后者不论是从发展还是从权力都远不及前者。 然而,现在叶克书成了从四品,对于一个能力一般且净做些蠢事儿的嫡子,和一个凭借着自己努力坐上正三品大员、从未惹过事儿的庶子,二者两两相较,焉知这不打眼儿的德克新会不会入了康熙和佟国维的法眼,毕竟,德克新的亲妹子也在这宫中,获封“悫贵人”。 第三百三十八章 所以说这一回叶克书干这事儿那叫一个“蠢”,那正三品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还没坐热,便被撸了下来,从升迁到贬官不过半年的时间,也算是创了康熙一朝的记录了。 “真真儿是上不得台面儿的东西,稍一捧高些,便立马得意忘形。”瑾妃愤愤道,“混迹官场这么些年,一把年纪了,如今却是被庶出的爬到头上来,稳稳地压着,本宫看他这个世子的位置也迟早是要换人了!” 映书在一旁任由瑾妃自己慢慢儿品出其中的味儿来,有些事情,只有自己想通了才行,否则强加于身,只会产生猜忌最终分崩离析,让敌人有机会从内部瓦解她们。 好半响,瑾妃方才道,“罢了,既然大哥是个指望不上的,也只能是寻这一个与咱们最有利的了。老五,如今不过才刚刚三十出头儿,便已官至正四品詹事府少詹事,的确是大有可为。” “皇上对于这状元可是重视的紧呢!五爷不过双十年华,便成为了当年那一届的状元,便是皇上都是称赞过五爷的文章的。”映书看着瑾妃的脸色,又下了一剂猛料。 “佟佳氏的那点子阴私事儿,能瞒得了天下人,却是瞒不过万岁爷的,老五状元出身又同是嫡系子弟,原本该是官运亨通的,可惜便是这么一个尴尬的出身,被打压了这么些年。”瑾妃到也是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这庆元的遭遇与她何其相似?若不是她有些手段和能力,只怕是现在能不能混上一个嫔位还尚未可知呢! “罢了,罢了,”瑾妃叹了口气,“便依你所言,去联络老五吧。” 当天下午,瑾妃的意思便通过佟佳氏特有的消息传递渠道,送到了佟佳氏五爷佟佳·庆元的手中。 看着手中的漆封小竹筒,佟佳·庆元冷冷一笑,看来,这一次老大叶克书的“光辉事迹”让他的这位好嫡妹、高高在上的瑾妃娘娘坐不住了呀。 “去准备个小竹筒过来。”佟佳·庆元对着侍候在一侧的青峰道。 青峰倒好似是一点儿也不意外佟佳·庆元的吩咐,拱了拱手,应了是,便退下了。 作为已经跟了佟佳·庆元近二十年的人,青峰可以称得上是最了解佟佳·庆元的人,了解到,佟佳·庆元皱一皱眉毛,他都能八九不离十地猜到佟佳·庆元是因何皱眉。 自然,青峰亦是佟佳·庆元最为信任的人,没有之一的那种。 青峰能够得到佟佳·庆元的倚重和信赖,除了是自少年时期便陪伴在他的身边外,更为重要的一点便是,青峰的命以及青峰妹妹的命都是佟佳·庆元救回来的,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在青峰的身上可谓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青峰也是个实力宠妹的,只要是他能够办到的,都会给他的妹妹办到,当然,作为青峰的妹妹,那小姑娘也是个很有分寸的,对于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心中可是门儿清得很。 佟佳·庆元救了他们兄妹二人的命,又对他的妹妹极好,青峰自然是极为忠心也极为卖力的。 佟佳·庆元堪堪将回信写好,青峰便带着小竹筒回到了佟佳·庆元的书房。 将回信放入小竹筒,佟佳·庆元将小竹筒递给了青峰,“不急,过上几日再给宫里的那位送进去。” 青峰接了小竹筒,“爷,可要与二爷通个气儿?” 宫里的瑾妃可是个有野心的、也是个狠得,从长远来说,投靠瑾妃,无异于是将自己放在了悬崖边儿上。 “暂时不必。”佟佳·庆元摆摆手,“与瑾妃,也不过是合作关系罢了,互相利用谋取所需。” 青峰皱了皱微微上扬的眉峰,“即便是合作而非投靠,与瑾妃合作也无异于与虎谋皮。” 瑾妃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仅仅青峰知晓,佟佳·庆元亦是知晓的。 “我在这正四品的位置上已经待了四年多了,明年考评也是时候该挪动挪动了。”佟佳·庆元面上带了几许无奈之色,“我的出身,我的那位皇上表兄可是门儿清,一直压着,也不过是因着有着嫡系的老大在前又有着侧夫人所出的老二在后,佟佳氏一族对我,始终保持着不闻不问甚至是坐观他们打压我的态度;英明神武的陛下,他又如何会为了我这么一个出身低下的庶出之子而忤逆自己的亲舅舅的意思呢?” 青峰抿了抿唇,佟佳·庆元这些年来一直受困于自己的身份,即便是成为了状元,处境甚至还不如一个寒门出身的探花来的平顺,若不是佟佳·庆元本身的心性够坚韧,只怕如今要么是被逼疯了要么便是隐退成为谋士了。 可以说,佟佳·庆元这一路各中酸楚,也就他这个一直陪伴在佟佳·庆元身边儿的人最是清楚了,自然,他也清楚佟佳·庆元有多么迫切地想要改变这样的状况。 “瑾妃不是个易与的,爷要小心。”半响,青峰憋出了这么一句。 佟佳·庆元看着面部肌肉紧绷、一脸严肃的青峰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瑾妃不好相与,我便是好相与的了?你家爷可不是那天真无邪的小小少年。” “如今,瑾妃主动伸出了橄榄枝,也合盖到了我出人头地的时候了。借着瑾妃之势位居人臣,咱们也能轻省些。” 顿了顿,瞅着仍旧在默默思索着什么的青峰,佟佳·庆元又道,“瑾妃的野心是不小,能力也不错,只是她想要过河拆桥也能过得了那波涛汹涌的长河才是。” 青峰略带疑惑地抬头看了佟佳·庆元,略略一思索,“爷说的是太子直亲王?” 毕竟瑾妃的那点子意图以及佟佳氏一族的图谋,旁的人不知道,他们作为佟佳氏嫡系的人即便是个庶子又怎会不知? 佟佳·庆元神秘一笑,“青峰呀,你可真真儿是该成亲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青峰莫名,这与他成不成亲有什么干系? “你呀,可莫要小瞧了女人!”佟佳·庆元靠在椅背上悠哉悠哉道,“瑾妃身处后宫,旁的不算,只算妃位往上的,惠妃、荣妃、宜妃、僖妃可都是有皇子的,最厉害的还是要当属钮钴禄氏出来的那位皇后娘娘,足足四个嫡子!这些个有着皇子傍身的娘娘们会没有点儿想法,任由瑾妃最后登临太后之位?” “不会。”青峰肯定道,“这些身居高位的娘娘们所出的皇子阿哥们无非是因着受到了这样或那样的限制,这才呈现了如今两虎相争的局面。” “瑾妃想要成事儿,要跨过的可不仅仅是太子和直郡王。十四阿哥既不占嫡也不占长,当今皇后娘娘膝下可是有四个嫡出的阿哥呢,便是比之太子差了那么一点点儿,这样的身份,可不是一般的阿哥能够比拟的,嫡出就是嫡出!”佟佳·庆元眯了眯眼,“嫡庶尊卑分明的规矩,想来不用我再赘述了。” 青峰倒也明白了,“瑾妃除了要在前朝有着足够的实力,后宫也要防着那些高位娘娘们的算计,若是瑾妃先倒了,那么,十四阿哥便再无登顶的可能。” 皇帝是不能够有一个有着污点在身的额娘的。 佟佳·庆元抚掌,“正是如此。瑾妃比之大姐到底还是差了不少。不论是瑾妃先倒下,还是瑾妃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前者便不必多说了,若是后者,到了那个时候,想来瑾妃的实力已经大量消耗,那时候的瑾妃若是想要出手对付我,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他必然已经大权在握,不惧任何人了。 青峰点点头,只是事无绝对,不论如何,他总要给爷想好退路才是,失败不可怕,怕的是再无东山再起之力! 宫中,瑾妃的信儿打从送出去了,便好似一块儿小石子落入了深湖,没了半点儿声响。 就在瑾妃已经快要安耐不住的时候,映书带回了一个漆封的小竹筒。 瑾妃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竹筒之中的纸条。 佟佳·庆元的回复很简单,只是简单地表达了他同意与瑾妃进行合作,甚至是连落款都没有。 可就是这寥寥数语便让瑾妃那一个带着几分惶惶的心,安定了下来。 将纸条投入火盆,看着火舌将小纸条吞噬,瑾妃的面上带了前所未有的松快,连日以来的阴霾可算是驱散了。 “娘娘,大消息!”映画疾步进了小书房,对着瑾妃一礼。 瑾妃抬抬手,笑盈盈道,“看你如此愉快,想来定是好消息吧。” 映画笑眯眯对着瑾妃微微福身,“娘娘,密贵人有喜了!” 瑾妃立时便坐直了身子,满是不可置信道,“你说密贵人怀孕了?” 映画点点头,“正是呢,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三个月。”瑾妃喃喃,“如此算来,便是八月底或是九月初怀上的了。” 见瑾妃失神于骤然听闻密贵人有孕,映画带了几分焦急道,“娘娘,这可是大好事儿呀!” “喜从何来?”瑾妃被映画的一声喊回了神,“又不是本宫有了身孕。” 映书倒是反映了过来,“娘娘,密贵人有孕,便代表着皇后娘娘那边儿打从诞下十八阿哥以来,一直维持着的帝后恩爱、容不得旁人的神话,被打破了呀!密贵人不过是一个汉女,竟然在皇后和皇上感情正好的时候有了身孕,这说明什么?” “皇后弹压后宫、独得圣宠的好日子就快要到头了!”瑾妃越说,言语之中越是带了几分激动之色,“映画,你说的不错,这是个好消息,大好的消息!” “娘娘也是当局者迷。”映画笑着道,“或许用不了多久,娘娘便能够得偿所愿了呢。” 映书附和道,“可不是,咱们承乾宫或许也要再热闹上许多年了。” 若是承乾宫当真儿添丁添口的,可不就是要热闹好一阵儿了。 瑾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要将之前的不如意尽数吐出,“赏,你们都有赏!另外,密贵人那边儿的赏赐再给本宫厚上三分。” 坤宁宫。 自然瑾妃处得了的消息,若幽不会不知道,甚至比之瑾妃得到消息还要早上一些时候。 素心、素眉在一旁看着已经很是淡定从容修剪花枝足足有近一个时辰的若幽,不禁有些担心,主子这也太平静了些,就好似之前禀报的只是今儿个午膳吃什么一般。 “主子”素眉忍不住出声唤道。 若幽放下花剪,拿过一旁的小水壶,看了素眉一眼,“怎么了?可是本宫的花儿没修好?” 素眉微微蹙眉,“主子您若是心中不快发泄出来便是了,憋在心里,对凤体无益。” 若幽挑眉,“生气?”看着一脸担忧的素眉,若幽索性放下了小水壶,在一旁的清水中净了手、又在巾帕上擦了手,方才认真看了素眉,“你觉着本宫在生气,还是隐忍不发、憋在心里的那种?” 素眉没吭声,却是点了点头。 再看看一旁虽然没说话但神色却明显表现出来关切的素心,若幽轻笑,“你们两个呀,随了本宫这么多年还不清楚本宫的性子么?本宫何时是那种打掉牙往肚子里面咽的?” “可是,这是大事儿呀!”素眉带着几许无奈、几许恨铁不成钢。 “大事儿?”若幽摇摇头,“不过是一名妃嫔有孕罢了,一个贵人有孕又不是妃位上的有了身孕,不是什么大事儿的。” 闻言,便是素心也带着惊讶之色瞪大了眼,忍不住开了口,“不是大事儿?这几年,主子与皇上的情义奴婢等人都是看在眼中的,这满大清,谁不知道当今帝后夫妻恩爱得紧,卷鲽情深、举案齐眉,那一箩筐的好话,真真儿是说也说不尽。如今,皇上突然让一个汉人女子出身的密贵人有了身孕,这不是这不是明晃晃的在往您的脸上扇巴掌吗!” 温元皇后传 第三百四十章 素眉附和道,“是呀,主子。外面也就算了,这后宫里面,只怕是又要传出不知道多少的风言风语来嘲讽、编排您了!您怎的便一点儿也不着急,啊,不对,是一点儿反应也无呢?” “反应?”若幽眼中带了几分嘲讽,“你们是觉着本宫该好好儿地哭上一阵儿,还是该关上门再摔上一地的瓷器?再要不,便是宣了母家之人或是孩子们进宫,好好儿地吐吐苦水、抱头痛哭?” “呵本宫如今已经三十好几了,都是做了皇祖母的人了,又如何能够和那些个才成婚不久的小姑娘们一般,突然发现夫君可能移情别恋、甚至让旁的女子有了身孕,便哭天抹泪、要死要活的。” 确实不大可能,只是素眉好奇,“主子便不觉着伤心吗?” “伤心?或许还说不上,更多的还是失望吧。”若幽淡淡道,“其实本宫一早便知晓‘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般美好的帝王之爱最是虚无缥缈,自也是打从一开始,便没期望着万岁爷的心中只有本宫一个人。” “只是,这几年下来,却也暗暗寄存着希望,也或许,本宫也能够与万岁爷相知相惜、相濡以沫、再无旁人置喙地白头到老。” “毕竟,没了爱情,也还可以有相互扶持前行的亲情。” “到底,本宫与万岁爷一起生了四个孩子、养育了六个孩子,小十八也算是我们情定之后来的意外之喜,更何况还有了那样郑重的誓言。可惜” 可惜,康熙到底还是违背了当年对着祖宗牌位执着她的手所发出的信誓旦旦之言。 “列祖列宗在上,我爱新觉罗玄烨终此一生,得钮钴禄若幽为妻,实乃三生有幸,定会珍之、重之、爱之,方不负爱妻。”昔日如此掷地有声地起誓之举,即便是收了心未曾对帝王爱情抱有幻想的她,也曾为之动容。 时至今日,她也仍然记得,那人一身明黄龙袍热切真挚地握着她的手,温柔对她道,“朕这一生有梓潼为伴、有咱们的五个孩子承欢膝下,此生足矣。” 后来,有了小十八,康熙便像是第一次做父亲一般,兴奋地团团转,直言这是列祖列宗看在他们如此心诚的份上显灵了!过后,甚至还去了太庙向着列祖列宗烧香还愿。 “额娘!”若幽抬头便见着一身大红金绣凤舞九天图样旗装的昭阳急吼吼地跑了进来,后面隔着老远,跟着的是驸马敦多布多尔济以及十阿哥胤?。 “跑什么,额娘坐在这里又不会飞了。”若幽无奈地看着昭阳公主,眼中却是带了包容与宠爱。 昭阳公主上上下下打量了若幽半响,方才带了几分小心翼翼试探道,“额娘那个,您没事儿吧?” 后面跟上来的胤?喘了口气,亦是带了几分宽慰地附和道,“是呀,额娘,咱们都知道,遇到这样的事儿您定是心里不快的,您说出个章程来,儿子替您出气!” 若幽: 昭阳公主敦多布多尔济: 围观了全过程的素心与素眉: 昭阳公主没好气地看了胤?一眼,“真应该让你去礼部好好儿地学学官样儿话。” 胤?不服气地瞪了回去,他怎么了,说得有什么不对的,他也是关心额娘嘛! 昭阳公主磨牙,不过到底还是急着今儿个入宫的目的,复又恶狠狠地瞪了胤?一眼,转过头,对着若幽换上了心疼与愤懑的表情。 见证了昭阳公主瞬间变脸的敦多布多尔济,对于自己的这位小娇妻的敬佩之情,更上一个台阶。 看着一双儿女的小互动,若幽心底的那一点儿不愉与伤感也逐渐散去。 “放心吧,额娘无事。”若幽拍拍昭阳公主的手。 话音才落,靖安公主与富宁安、胤禛与乌云珠带着弘晖也到了。 “参见额娘(皇祖母)。” “快坐下。”若幽笑着抬了抬手,“弘晖怎的也来了?” “阿玛说皇祖母不开心,弘晖来陪皇祖母逗笑,皇祖母便开心了。”弘晖皱着一张包子脸,拉了拉若幽的手,很是严肃认真道,“皇祖母,若是不开心了,就不美了。” 奶声奶气的却还非要绷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话,那小模样,到还真真儿是把若幽给逗笑了。 “皇祖母一看到咱们弘晖便心情好了。”若幽摸摸弘晖的小脑袋,“皇祖母的心情很好啦,弘晖可以放心啦。去和素眉姑姑一起到前边儿玩吧。” 弘晖年纪小,见若幽当真开了怀,便只觉着自己又完成了一项伟大的事业,对着众人行了一礼,便被素眉带着去玩儿了。 弘晖一走,这小庭之中便沉默了下来,还是若幽打破了这静谧。 “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愁眉不展的,又不是天塌下来了。”若幽打趣道,“不怕,便是天塌下来了,也还有额娘给你们撑着呢。”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靖安公主柔声开了口,“额娘,我们收到消息说也是担忧额娘,这才进宫来。” 若幽了然点点头,“才与素心、素眉说了此事儿,你们便都来了。都来了也好,今儿个额娘便将话都说开了,也省的你们心中总是惦记着,不是个滋味儿。” “这一次密贵人有孕,你们谁都不要跟着瞎掺和,你们额娘我,一则还不需要你们一帮孩子们为我出头;再则,此事儿,我也早有心理准备,可以说既在预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乌云珠轻声呢喃,蓦地抬头,带了几分不可置信,“额娘您莫不是,皇阿玛他” 若幽点点头,老四家的到底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虽然性子纯良,但是这些个世家贵族、皇宫侯门内里的弯弯绕,还是门儿清的。 其余人均是一头雾水地看着这婆媳二人,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胤禛倒是慢慢儿地品过了味儿,“这几年皇阿玛也宠幸了旁的妃嫔,却是未曾赐下避子汤。” 言罢,胤禛抬了头看着若幽,眼中透着莫名的光。 温元皇后传 第三百四十一章 若幽给了胤禛一个赞赏的眼神,“正是如此,后宫妃嫔济济,年纪正是适合有孕的妃嫔也不在少数,你们皇阿玛又正值壮年,有妃嫔怀孕再是正常不过了。” 还能这样子?枉他们还以为这几年皇阿玛一直都只来自家额娘这里,帝后二人夫妻感情极好呢! 昭阳公主侧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儿的敦多布多尔济,眼中凶光毕露,压低了声音道,“你若是敢像我皇阿玛一般对不起我,我定会让你一辈子当太监的!” 一家子都是挨得极近,即便是昭阳公主压低了声音,这般近的距离,众人又如何能够听不见呢。 当下,靖安公主便望向了富宁安,虽未言语,但是眼中神色却是与昭阳公主如出一辙。 富宁安握了握靖安公主的手,同样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绝对不会。 那边儿敦多布多尔济则是一点儿也不避讳,还生怕昭阳公主不信,大着嗓门儿、拍着胸脯道,“昭阳,你且放心,便是你有了那心思,我也不会纳妾的!” 众人背着豪言壮语给震得愣怔了片刻,方才大笑出声,这小两口还真是彪悍,一个敢说、一个更敢应! 昭阳公主面上一红,恶狠狠地拧了一把敦多布多尔济,“额娘面前,说什么浑话!” 什么叫作她有了那心思!她不过就是喜欢长得俏的小姑娘和长相清俊的小太监在身边儿服侍,平日里看着养眼,这人,因着这事儿还没完没了,真真儿是不可理喻! 这一阵笑闹过去,庭中的气氛也不似之前那般凝重。 “不论怎样,皇阿玛这般,终究是折了额娘的面子。”靖安公主叹了口气,虽说子女不言父母之过,但是康熙这事儿做得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哪怕是换一个满族大姓的贵人也好呐。 “不论如何,额娘也是宣告了天下、祭了天的皇后娘娘,若是那密贵人敢仗着得了几分皇阿玛的宠爱便不将额娘放在眼里,那么”昭阳公主眼中闪过一抹狠意,“这样的人,也不必留着了,没得辱没了皇家的名头!” 若幽忍不住点了点昭阳公主的额头,“你这孩子,都是成了亲的人了,这性子可要收敛着点儿。” 这厢昭阳公主还未曾答了若幽,敦多布多尔济那边儿便朗笑一声,“额娘,昭阳便是成了婚也是不必收着性子、拘束了自己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除了有皇阿玛、额娘、一众兄长、阿姊撑腰兜着之外,如今还多了儿臣给昭阳扫尾,如此说来,昭阳该是活得更肆意张扬才是。” 说着,敦多布多尔济看了一眼明艳得不可方物的昭阳公主,憨憨一笑,“不瞒额娘和众位兄姊,敦多布多尔济就喜欢这样敢爱敢恨、骄横恣意的昭阳。” 被喂了一嘴狗粮的若幽以及胤禛ap;乌云珠夫妇、靖安ap;富宁安夫妇、一个人来的胤??:好吧,可算是白担心了,人家小两口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甜蜜着呢!不过,话说回来,这兄弟的眼光还有品味,嗯还真是与众不同呢,竟然喜欢这小魔王! 被敦多布多尔济突如其来的告白给整蒙了的昭阳公主亦是呆滞了一瞬,在一家人打趣的眼神中很是淡定地拧了一把敦多布多尔济,扯着嘴角带了几分恶狠狠道,“你给我闭嘴!” 这呆子,这样的话回府说说便也是了,怎的能在额娘和一众兄弟姐妹面前说呢,真真儿是羞死人了! 看昭阳公主小脸儿通红,若幽便拾起了之前的话题,“宫里的事儿你们都不必管,做好自己的便是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还是韬光养晦的好。” 闻言,胤禛等人也收起了之前面上的嬉笑,正了脸色,若幽如此说,便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让他们插手了,既如此,他们便相信自家额娘便是,遂便齐齐应了是。 到了用膳之时,康熙踩着点儿准时到了坤宁宫报道,还顺手带回了在御书房学习的小十三胤祥,看到一屋子的孩子,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如此很明显是一早便收到了消息。 “参见皇阿玛。”众人给康熙见礼。 胤祥随之给若幽和一众兄姊见了礼。 “不必多礼,都坐下吧。”显然康熙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用过膳,康熙兴致勃勃道,“梓潼,朕可真真儿是没想到,王氏竟然有了身孕,朕如今已近知天命之年还能得了麟儿,实乃是上苍庇佑。” 若幽没什么反应,温温和和道,“万岁爷乃是真龙天子,自然是得天所佑、福泽深厚的。” 康熙却是执了若幽的手,“是朕有了梓潼这样一位贤妻,才有了今日之景。古人云:妻贤夫祸少,诚不欺吾!梓潼当是朕的贤内助!” 显然见的,康熙是将密贵人有孕一事儿归功于了若幽身上,认为是若幽这个皇后贤德,方才能够让他的妾妃有了身孕。 一旁陪坐的昭阳公主以及胤??很是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儿又撇了撇嘴。 若幽淡淡看了昭阳公主以及胤??一眼,方才带了慈爱看着弘晖对康熙道,“时候不早了,快让孩子们回去吧。” 对于弘晖这个乖巧伶俐的嫡孙,康熙也很是喜欢,见着弘晖强打了精神窝在胤禛的身边儿,也不由地带了几分慈爱与疼惜,“你们额娘说的是,时候不早了,你们便早些出宫吧。” 胤禛拍拍弘晖的肩膀,对着康熙与若幽一拱手,“多谢皇阿玛、额娘,如此,儿子便告退了。” 弘晖努力打了精神,对着康熙与若幽像模像样地行了礼,“皇玛法、皇祖母保重,孙儿告退了。” 靖安公主与胤??以及昭阳公主对视一眼,一同起身道,“那儿臣们便也告退了。” 康熙挥挥手,末了看着昭阳公主道,“宝儿,没事儿多进宫来陪陪你额娘还有你皇祖母吧。” 昭阳公主深深看了康熙一眼,方才扬了笑,“自然,女儿会多进宫的,除了陪伴额娘与皇祖母也会去乾清宫看望皇阿玛的。” 康熙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朕的宝儿最贴心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待得出了皇城,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昭阳公主不禁冷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额娘有了身孕,那般高兴地说与额娘。” 敦多布多尔济对于这个印象深处英明神武的岳丈亦是有些失望,他的阿布一辈子一共就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额吉、他阿布的正室嫡妻,还有一个算是当年他的额么格额吉(蒙语祖母)送给阿布教导人事儿的女子海云。 谁知道就那海云也是个幸运的,就伺候了那么一回,却是意外有了身孕,此事儿发生之后,阿布深觉着对不起额吉,差点就处死了那个海云,后来还是额吉看不过眼,拦下给了个名分。 额吉虽然也不想要有第三人插足在自己和自己的夫君之间,但是到底并非是那个女子使了手段而那个孩子更是无辜。 那海云海姨娘没想到自己还能捡回一命并且还能留下了腹中的孩子,对他的额吉简直是感激得要命。 当然这位海姨娘也是个有福气的,竟然生下了一对儿双胞胎小格格,阿布虽然不待见这母女三人,但是额吉这一辈都没能有个闺女儿,对他这两个姐姐可是稀罕得很,自也是不曾亏待了的。 打那以后,那位海姨娘见了额吉可是比见了阿布激动高兴得多,不,应该是见到了阿布就绕着走,实在绕不过,也是如同鹌鹑一般缩在一旁;而见到了额吉,那就如同饿狼见到了肥肉一般,两眼都冒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光,热切地不得了。 他的阿布与额吉之间并不是如同旁的勋贵家族那般,因为阿布有了旁的女人,额吉心中不快;更多的是因为,那位海姨娘不仅成日里侍奉在额吉身边儿,还拉着他的那两位姐姐侍奉在额吉身边儿,恨不能将额吉的一切生活所需都包圆了,长此以往,阿布觉着自己媳妇的大多数时间都是被别人霸占了,而心中愤愤。 但不管怎么样,额吉与阿布之间的感情都是极好的,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是心意相通,即便偶有争执,也都是鸡毛蒜皮的小打小闹,从未冷战亦或是发展到“全武行”。 回过神来的敦多布多尔济握了握昭阳公主的手,“这条路是额娘自己选择的,不论如何,咱们做子女的也只能是支持额娘的选择。” 昭阳公主靠在敦多布多尔济的肩上,带了几分黯然,自嘲一笑,“这几年,我整日里见得都是皇阿玛和额娘之间那种淡淡的温馨,或许不曾浓烈,但却是相知相惜的。一个月的时间里,皇阿玛有二十多天都是与额娘在一起的,其余的时候,也不过是去那些有过生育的妃嫔宫中坐上一坐,与其他的兄弟姐妹们一同进个膳。大概真的是这样好似只有一家人的日子太过美好,让我都已然忘了,皇阿玛是天子、还有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敦多布多尔济,你说,这算不算是‘由奢入简易,由由俭入奢难’呢?”昭阳公主低了声音,“原本皇阿玛之前一个月能连着来上四五天便算是不错,我们也从未觉着心中不快,可是如今反倒是心中生出了不愉。” 敦多布多尔济听着昭阳公主低落的声音,便觉着心中一紧,他的爱妻那般骄傲如烈阳般美好,却竟然也有着这般无助的时候。 轻抚着昭阳公主的脊背,敦多布多尔济柔声道,“这算什么,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谁还能不想着自已有一个完满幸福的家呢。”敦多布多尔济略顿了顿,“等回了草原上,咱们好好儿的努力,不为了旁的,便只为了给额娘撑腰,也要好好儿地壮大自身,成为草原上最强大的部落,届时,即便是想来便是皇阿玛也是不敢对额娘太过放肆、明着宠爱妾侍的。” 昭阳公主点点头,握紧了敦多布多尔济的手,“好,咱们也要好好儿的白头到老。” 敦多布多尔济眼中闪过一抹亮色,“自然!” 进了腊月,下了好几场雪,加之年关将近,若幽便免了后宫众妃的请安,也省的生出了事端,却是不曾想,才下了懿旨不久,密贵人便在御花园门口儿的宫道上险些滑倒、受惊之下还动了胎气。 若幽得了消息便派了素心,带着赏赐的补品以及太医院院正齐远和专擅妇科的千金圣手到景阳宫给密贵人看诊,得了密贵人并无大碍只需卧床静养几日便可的脉象后,素心又让几位太医看过带来的东西,才回了坤宁宫复诊。 康熙也派了梁九功前往景阳宫,与素心等人倒是在景阳宫门口遇了个巧儿,赶上了看诊的全过程。 得知密贵人与腹中龙嗣无碍,康熙着人赏赐了写东西,便不再关心此事儿,谁知,不过过了五日,便得了荣妃身边儿的松芝来请,说是有极为重要的事儿需要帝后裁决。 这些年,荣妃帮着若幽打理后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也是荣妃第一次如此严肃正式地派人来请,康熙略略一思付,便去了钟粹宫。 在钟粹宫外的宫道之上,若幽与康熙迎面碰上。 看着一身明黄的康熙,若幽眯了眯眼,看来康熙这是才下了朝,便被请了过来。 “臣妾参见万岁爷。” 康熙扶住若幽,“看来梓潼也是被荣妃宫里的请来的。” 若幽顺势起身,“看来万岁爷也是了,只是不知荣妃这里发生了何等大事儿,竟是惊动了万岁爷,倒是臣妾管教无方了。” 康熙握了握若幽的手,“后宫人多眼杂,你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这些年,荣妃一向妥帖,此次如此着急慌乱,看来也或许是上了年纪了,力有不逮,实在不行,梓潼也可在西宫主位之中再寻一妥帖能干的为你分忧。” 若幽沉默片刻,笑了笑,“此事儿不急,荣妃到底也是经年的老资历了,不妨先瞧瞧是何事儿再说也不迟。” 康熙微微颔首,“梓潼是皇后,后宫之事儿,梓潼做主便是,用的不趁手换了便是,后宫的人多得是,莫要累着了自己才是。” 若幽微微笑着应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钟粹宫外的宫人见到龙辇与凤辇便高声唱喏。 “臣妾参见万岁爷、参见皇后娘娘。”到了正殿,只见这正殿之内站了一屋子请安的妃嫔。 康熙执了若幽的手一路行至上首的主位坐下,方才道,“平身。” “谢万岁爷。”众人依着位份落座。 若幽淡淡看了一圈儿,这屋子内的人的确是不少,整个后宫的主位全都到了。 “荣妃,你这是做什么?”康熙显然也是看清了殿内的情况,浓眉一蹙看向了荣妃。 荣妃起身对着上首的帝后施了一礼,“回万岁爷的话,臣妾臣妾今儿个将万岁爷、皇后娘娘以及后宫的主位姐妹请来,一则是因为臣妾得了个捅破了天的消息,这消息却是臣妾无法决断的;再则,密贵人极力要求请了万岁爷、皇后娘娘以及后宫的主位姐妹们来做一个见证,臣妾无法,这才惊扰了圣驾,还望万岁爷恕罪。” 若幽往后边儿瞅了瞅,倒是果然看到了低着头的密贵人以及挨着密贵人的易贵人、黄常在。 康熙看着荣妃良久,方才淡淡地轻哼了一声,“但愿荣妃你所言不虚。行了,坐下吧。” “是。”荣妃闻言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坐下定了定心神,方抬首看向了最后面的几人,“黄常在,如今万岁爷、皇后娘娘以及后宫的主位娘娘都在,你有什么尽可言说。” 黄常在起身对着荣妃福了一礼,“嫔妾多谢荣妃娘娘,荣妃娘娘大恩,嫔妾姐妹几人万死难报。” 荣妃对着黄常在微微颔首,“本宫既然德蒙万岁爷恩德协助皇后娘娘打理后宫事务,自然是要帮着后宫的姐妹们解决难题的。” 黄常在又对着荣妃福了一礼,方才面向了上首并排而坐的帝后。 “是你撺掇荣妃的?”康熙微微眯了眼,不辨喜怒道。 “是,万岁爷,是嫔妾求着荣妃娘娘将万岁爷以及众位娘娘请来的。”黄常在扬了声,带着几分害怕、不满、愤怒地看了若幽一眼,“嫔妾今儿个便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将密姐姐险些小产的真相说出来,求万岁爷给嫔妾等汉军旗妃嫔做主。” 汉军旗?若幽眯了眯眼,密贵人倒是看得起自己,不过,这黄常在难不成还真的与这王氏处出了些真感情不成? 若幽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顺势斜睨了一眼坐在惠妃身边儿的瑾妃,还真真儿是来者不拒呢!与一个连官家女子出身都算不上的汉女为伍,倒是也不嫌辱没自己个儿的身份。 “哦?”康熙意味深长地看着黄常在,“后宫之事皆有皇后做主,你不知道吗?” 黄常在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尖锐道,“万岁爷,您可知道您身边儿坐着的这位看起来端庄雍容的皇后娘娘,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闻言,康熙直接将手中端起、准备轻啜一口的茶盏掷了出去,“放肆!皇后岂是你能议论的!皇后的清誉岂容你诋毁!” “皇后娘娘是尊贵无双、凤仪天下,可是,若皇后根本就不是就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显得宽容呢?若是皇后她为了一己之私便对着无辜的妃嫔与皇嗣下手呢?”黄常在苦笑一声,“嫔妾等人本就因着出身不显在后宫活得艰难,难到,到了如今便是连生路都无了的情况下,都不得说上几句吗?嫔妾也无他求,不过是求一条活路罢了。” 康熙眼中神色便是一厉,正待发作,却是不妨一只柔软的素手覆上了他的手,“万岁爷莫要动怒,不如听听这黄常在究竟想要说什么。” 康熙迟疑了一瞬,侧了头看向身侧一脸淡然、端庄而坐的女子,“梓潼,你” “臣妾行得正、做得直,自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歪。”若幽微微垂了眸子,掩盖住眼中的寒光,“臣妾也很是好奇,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竟是引得黄常在这般失态,无论如何也要求了万岁爷来做主。” 康熙看着神情自然的若幽,又看了一眼下面儿悲悲戚戚的黄常在,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罢了,既然皇后给你求了情,你便且说说吧,让朕也再‘好好儿地认识认识’你口中的皇后。” 黄常在面带讥讽地轻笑一声,“皇后娘娘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贤惠大度呢!” 若幽的眼皮子动了动,不动声色地看了神情之中带着几分同情与不可置信、眼中却是带了几分意得志满的瑾妃一眼,又眼带几分怜悯地看了黄常在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年轻气盛,被人当了枪使,都不自知。 黄常在自也是知晓有话要赶紧着说,深吸口气,看着康熙道,“就在密姐姐出事儿那一日,嫔妾恰巧与易姐姐前往宝华殿上香,回来之时,意外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木,看到一名身着暗青色大宫女服饰与另一名身着樱草色大宫女服饰的女子在小路的一旁踟蹰不前、指东指西,那名樱草色衣裳的宫女还曾很是惊喜地对着另一名女子道,‘姐姐,你瞧就是这个’。当时,嫔妾等只以为是哪个宫里的来御花园摘花,便也未曾多想就离开了,谁知后来便发生了密姐姐险些滑到小产一事儿。” 易贵人亦是起身对着康熙一礼,“万岁爷,黄妹妹所言皆为嫔妾与黄妹妹所见实情,并无虚言。” 康熙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所以,尔等竟仅凭借着衣裳便来诋毁当朝皇后?” 黄常在摇摇头,“若仅仅如此,嫔妾断然不会联想到皇后娘娘的身上,只是,那樱草色大宫女服饰的女子的声音,嫔妾曾经在太医院听到过。万岁爷或许有所不知,嫔妾打小儿便有一种听过之后,若是再听一次,便能够很快辨识出说话之人是谁。” 言及此,黄常在带了幽深地看了若幽,“很巧,那一日嫔妾在御花园听到的声音与在太医院听到的声音是一致的,而那个嫔妾在太医院听到的人,便是皇后娘娘身边儿的大宫女——素和。” 第三百四十四章 听到这儿,若幽也算是明白了,难怪瑾妃如此老神在在、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了,原来是这般。 康熙沉默片刻,“朕相信皇后绝非那般歹毒残害皇嗣之人。” 黄常在与易贵人面上俱是带了不可置信,都到了这个地步,万岁爷竟还是庇护着皇后! 后面儿一直默不吭声的密贵人也跪到了殿中,先是看了瑾妃一眼,似是受到了鼓励,方才看向了若幽,眼中却是带了愤恨。 对着康熙一拜,密贵人凄声道,“万岁爷,求您给嫔妾与咱们尚未出世的孩儿做主。” 康熙的脸色愈加的不好。 若幽的神色倒是并未有什么变化,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端正跪着的三人,淡淡启唇,“本宫且问你们,你们是何时在御花园看到素和的?” 黄常在与易贵人二人对视一眼,认真思考半响,黄常在认真道,“应是巳时二刻(上午九点半)左右。” 若幽点点头,“那便没错了。本宫再问你们,那一名身着暗青色衣裳的大宫女你们可曾辨认出了是谁?” 黄常在与易贵人齐齐摇头,“并不曾,不过,这满后宫能够被素和称得上一声‘姐姐’的宫人,只怕是也没有几个吧。” 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说另一个虽然未能看清是谁,不过如此推测,想来也定是她这个皇后身边儿的人么? “这倒是真真儿应那一句古语,‘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呐!”殿外忽地传来一声很是不客气、带着几分跋扈的讥讽女声。 闻得此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殿门处。 一身大红色鸾凤齐飞旗装、着同色镶合浦明珠凤凰绣样蜀锦花盆底鞋的昭阳公主带着凌然的傲气进了大殿。 昭阳公主梳了高高的架子头,架子头上戴着赤金东珠镶嵌各色宝石的展翅凤凰金累丝华胜,额心一道金红双色的火焰钻石花钿,眼尾亦是用了金红二色的眼影勾勒起微微上挑的凤眼,尊贵之中尽显凌厉、娇艳。 “女儿参见皇阿玛、皇额娘,皇阿玛、皇额娘万安。”行至主位下方,昭阳公主对着上首的康熙与若幽福身行礼。 “快起来,来朕身边儿坐!”康熙虚扶昭阳公主一把,指了指自己身边儿已经搬来的椅子,笑眯眯道。 昭阳公主直起身子,对着右首的宜妃微微福身,“宜母妃安。” 宜妃侧开身,笑着对着昭阳公主微微颔首,“公主今儿个这一身儿可真真儿是极美,将公主的气质完美地展现了出来。” 昭阳公主淡淡一笑,“宜母妃谬赞了。” 然后,昭阳公主便向着康熙身侧的椅子行去,路过荣妃之时却是半分也未曾停留。 左首等着昭阳公主问好的荣妃,面上的笑便是一僵。 惠妃半是嘲讽道,“到底皇后娘娘嫡出的公主,好大的架子呢!” 瑾妃用帕子掩了唇,“可不是呢,咱们虽说比不得皇后娘娘尊贵无双,但是如今当着万岁爷的面儿,公主便如此的目中无人” 昭阳公主坐下后,凤眸淡淡一扫,“瑾妃娘娘大可撤了帕子说话,本公主的耳力一向极佳,便是瑾妃娘娘你与旁人耳语,本公主也照样听得见,背后说人闲话,可不是娴熟宫规的妃位娘娘应该做得。该说不敢认,本公主倒很是瞧不上此等懦夫的行为呢!” 瑾妃放下帕子,咬牙看着道,“你”遂又带了几分委屈看着康熙,“万岁爷,臣妾公主如此折辱臣妾,臣妾还有何颜面再待下去” “是啊,瑾妃娘娘好歹也是妃位的娘娘,公主那是小辈,竟是如此对瑾妃娘娘不敬!”黄常在被昭阳公主冷言讥讽,好容易找到时机,自然是不会放过。 昭阳公主勾唇一笑,“这里是钟粹宫,瑾妃娘娘若是不喜欢这里、觉着无颜,大可回景仁宫去,想来荣母妃也不会计较的。” “至于说折辱一事儿”昭阳公主扭头认真看向康熙,“皇阿玛,女儿不过是实话实说,也算是折辱吗?女儿可是全程一个脏字都未曾说过呢!瑾妃娘娘的厉害,女儿今儿个也算是领教了,红口白牙的便能指鹿为马,这份功力,女儿拜服。” 康熙的面上便是一黑,还未张口,便又听得昭阳公主小嘴儿吧啦吧啦地带着几分求知欲道,“皇阿玛打小儿便教女儿,身在皇家,先言君臣之道再论关系亲疏,定是要遵守宫规为天下之表率的。既是如此,那么为何女儿进来之后,这大殿之中却是无一人向女儿行礼?” “论君臣品级,女儿是皇阿玛亲封的固伦靖国公主秩同铁帽子亲王,那么,今儿个这一屋子的人,除了皇阿玛和皇额娘,所有的人都该对着女儿行礼致意才是;若是论身份亲疏” 昭阳公主顿了顿,看着瑾妃等人的眼中带了不怀好意,包括康熙在内,所有人都只觉着昭阳公主接下说出的话,只怕会是极为的“精彩”的。 “将咱们放到平常人家,妃位娘娘也不过就是良妾;至于贵人,也就堪堪能够算上个通房。”昭阳公主顺顺垂下的金珍珠流苏,唇畔勾起一个绝美的弧度,“本公主乃是正室嫡出,倒是从未听说过,嫡出的格格要对着一个妾室行礼问安、伏低做小,更遑论是一个连妾室都算不上的通房?” 昭阳公主笑着,目光却是如同淬了寒冰,“也不知这要嫡出格格向着妾室通房行礼,是哪一家的规矩,嗯?” 殿内静默一片,好半响,康熙方才轻咳一声,“自然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 昭阳公主笑盈盈看了康熙,“如此说来,女儿自然便不是目中无人,而是有些人,根本便配不上!” 康熙再次轻咳一声,“只是,咱们到底是皇族,这规矩上自然也是与平常人家略有些不同的。” 昭阳公主点点头,“自然,皇阿玛说得是极。所以,女儿在给皇阿玛和皇额娘行过礼之后,又给宜母妃见了礼,宜母妃还夸了女儿的衣裳好看呢。” 第三百四十五章 “女儿可是很守规矩的呢!”昭阳公主笑得明艳,康熙心中却是无奈,下面围观了全程的宜妃心中是美滋滋,其余人则是心塞塞。 昭阳公主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润润喉,又开了嗓,“荣母妃呀,不知道这肆意顶撞、诋毁固伦公主、目无尊卑,又该如何治罪呢?” 荣妃面上发苦,这该怎么回答? 宜妃看了荣妃一眼,很是“好心”地帮着荣妃解了围,“降位贬黜、褫夺封号、罚抄宫规、闭门思过、庭杖鞭笞,端看情节轻重了。” “哎呀呀,密贵人,你怎的还跪在地上呀!”就在众人都沉浸在要如何施罚之时,德嫔突然出了声,带了几分同情怜惜,“这有孕之人竟是在这地上跪了这么久,真真儿是好生可怜呐!” 德嫔的一席话,倒是将众人因着昭阳公主到来而被带跑偏的思绪,瞬间拉回到了正轨之上。 “将密贵人扶到椅子上去。”若幽看着面色有些不好的密贵人,淡淡道,“素眉,去太医院将负责密贵人胎的太医请来。” 见密贵人不动,宜妃挑了挑眉,“密贵人,怎么,你难不成还想要违抗皇后娘娘的懿旨不成?” “皇后娘娘贤德,密贵人可莫要仗着有了龙嗣便恃宠生娇,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敏嫔拨了拨指甲,柔柔道。 兰嫔通情达理道,“密贵人一向生的娇弱,可谓是我见犹怜,敏妹妹可莫要吓煞了佳人。” 灵嫔看了兰嫔一眼,懒懒道,“既然皇后娘娘给了恩典,密贵人还不赶紧的谢了恩,更待何时?” 密贵人听罢,略略直起身对着若幽一拜,“皇后娘娘恕罪,嫔妾并非对娘娘不敬,只是一时有些腿软,这才未能及时起身谢恩。” 宜妃轻哼一声,“既是如此,密贵人便该早早儿地言明才是。紫鹃,你去帮着扶一把密贵人,总这样坐在地上可不是回事儿,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后娘娘苛待了身怀有孕的妃嫔呢!” “呵”地上跪着的黄常在挪了挪已经有些酸痛的膝盖,轻笑道,“宜妃娘娘可莫要忘了,咱们之前的官司可是还没断完呢!” 宜妃双眼一立,便要发作,突地又想到了若幽淡然的样子,扭头看了一眼悠然端坐的若幽,心下稍定,便又靠坐了回去,狗冲你狂吠,你总不能也叫回去吧! 宜妃虽未曾发作,不过却是有了更加高傲的声音插了进来。 “哦,本宫进门儿之前这位”昭阳公主带了几分不屑看着黄常在,“说到哪里了?你都没看清另一个人的脸便胡乱攀扯皇额娘身边儿的大宫女,啧啧你怎的不说是皇阿玛身边儿的梁总管?真真儿是不知所谓!就冲着这一点,便该治你一个以讹传讹的罪名。” “密姐姐险些滑倒,便是因为,那御花园边儿上的小路不起眼处,被洒了那一年也只得几瓶的香檀花头油。”黄常在捏着帕子,带了几分笃定与讥讽,“公主殿下,嫔妾虽然记性不大好,却也是记得今年进贡上来的头油一共便只得了十瓶,太后娘娘处两瓶、皇后娘娘处两瓶、太子妃一瓶、直亲王福晋一瓶、裕亲王福晋一瓶、恭亲王福晋一瓶、简亲王福晋一瓶,这最后一瓶又被万岁爷赠给了昭阳公主。满后宫里面儿,也就皇后娘娘您和太后娘娘有了,总不能是太后娘娘要对密姐姐出手吧!” “蠢货!”昭阳公主毫不吝惜地讽刺道,“这位你还真当我皇额娘同你一般愚不可及?我皇额娘既然知晓是数量有限贡品且又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又岂会用这么金贵的东西只为了让那个什么密可能小产?” “话又说回来,那香檀花头油可谓是一瓶千金也不为过,那个什么密能值了千金?”昭阳公主嗤笑,“见识少不可怕,可怕的是见识少还没脑子又在这里胡乱狂吠的!” 黄常在怒视昭阳公主,面上涨红,“你你说什么!” 而密贵人更是面色一白,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直言自己连一瓶子头油都比不过,虽然是事实,却仍旧觉着几位难堪。 密贵人的样子被若幽看在眼中,若幽眼含威慑地看了一眼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撇撇嘴,已经不屑于与这脑子拎不清的黄常在对话了,直接一扭身子,对着康熙福了一礼,“皇阿玛,事发当日,皇额娘、女儿以及裕亲王福晋一早儿便去了皇祖母宫里面叙话。因着恰巧齐院正的夫人、素沁淑人进宫给皇额娘请安并带了些自制的养生花茶,皇额娘喝着不错,便带着淑人一道前往了宁寿宫,因着素和姑姑对这些方面有些研究,那日皇额娘便点了素和姑姑随侍。” “皇祖母对素沁淑人的花茶很是喜爱,想着制些能够配得上的点心,素沁淑人提议不如制些蜂蜜梅花糕,皇祖母觉着甚好,于是便遣了自己个儿身边儿的桑和姑姑去御花园才写梅花回来制作糕点,皇额娘便派了素和姑姑一道前去。” 昭阳公主顿了顿,略略思索了片刻,方才又道,“女儿记得,素和姑姑那日穿得便是樱草色的衣裳,而桑和姑姑穿得颜色深一些,是暗青色的。” 宜妃看了黄常在一眼,“依着黄常在所言,那与素和姑姑在一起的是谋害密贵人的同谋,那桑和姑姑岂非是和素和姑姑一起谋害了密贵人?如此说来,那便不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合谋了?” 康熙看了宜妃一眼,“不许胡说。” 宜妃撇撇嘴,小声嘟囔道,“臣妾也不过是顺着黄常在的说法继续说下去嘛。” 若幽淡淡道,“昭阳所述皆为实情,万岁爷若是不信,大可将桑和姑姑请来问上一问,是真是假当场即可验证。” 康熙侧头望向若幽,坚定道,“不必,朕相信梓潼。” 黄常在则是如遭雷击般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是太后身边儿的人,不可能,不可能” 易贵人垂首片刻,幽幽道,“那香檀花头油又怎么解释?” 定嫔不温不火道,“不过是一瓶头油罢了,想要仿制出来一瓶,想来还是不困难的,更何况,谁知道那洒在地上的头油是不是今年新上贡上来的。” 兰嫔叹了一声,“可不是,若是论起往年的,咱们在座的姐妹们得了那头油的也还是有好些个呢! 敏嫔放下茶盏,“即便是真的,也未必便是万岁爷赏赐下来的这一批,臣妾可是听闻外边儿有着黑市,如这般上乘的贡品,多花费些银子也是能买上一小点点儿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 昭阳公主看着仍旧不死心的易贵人与黄常在,凉凉道,“皇额娘一向是不用头油的,因着那头油有着安神养身的功效,皇阿玛赠与皇额娘的头油,皇额娘便尽数送给了皇祖母。” 昭阳公主的一席话,直接将最后的一点儿可能性掐灭,总不能说是太后出手想要让密贵人小产吧。 “你胡说!”黄常在瞪圆了眼睛,“既然要梳旗髻,怎么可能不用头油?” “我皇额娘的头发比那上好的锦缎还要好,乌发如瀑,何需外物来维持自己的容饰?”昭阳公主带着几分怜悯地看着黄常在,“大概这位你永远也不会明白何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我皇额娘的玉容凤仪又岂是你一介凡夫俗子能够明白的。” 说到此,昭阳公主眼中的更添了几分傲视群雄之色,“凤凰终究是凤凰,云泥之别,又岂是小小的家鸡能比的?” 若幽的确从不用头油,由于头发过长,担心长发发端会开叉,为了防止发尾开叉,只会在洗发之后,在发梢上少来一些自制提炼的精油,以达到保养之效。 这一点,或许从前的康熙不得而知,但是,现在作为一个一月之中有将近四分之三时间都在坤宁宫度过的丈夫,这一点上,他还是知晓的。 “够了!”康熙一拍桌子,“皇后的确不用头油束发。黄氏,你还有何话讲?” 黄常在呆若木鸡地坐回了原处,动了动唇,想要开口,却是终究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一旁的易贵人不徐不疾道,“万岁爷,即便不能断定是皇后娘娘所为,但是皇后娘娘的动机可很是充足呢!” 动机?本以为至此结束这出闹剧的众人,瞬间又来了精神。 瑾妃捧了茶盏,慢慢凑近唇边,遮掩了那微微翘起的唇角。 易贵人深吸了口气,抬了头,“皇后娘娘得万岁爷椒房独宠多年,十八阿哥也是尽得万岁爷宠爱。如今,密贵人骤然有孕,打破了这些年皇后娘娘的独宠,臣妾不信皇后娘娘的心中便没有丝毫的不快。” “是啊,又有哪一个为人妻子、深爱自己夫君的女子,不想要自己的夫君恩爱一生呢?”德嫔轻轻柔柔带着几分梦幻般的回忆道。 这话,可不好接。 宜妃略带担忧地看了若幽,若是答了否,那便说明皇后的心中并无万岁爷的存在,也就是说,皇后对万岁爷并无爱意;若是答了是,那么无疑便坐实了易贵人所言。 若幽冷眼看着,好半响,方才微微勾了唇,“本宫既是万岁爷的妻子亦是大清的皇后,还不至于半分容人之量也无;至于本宫与万岁爷的情意,本宫与万岁爷知晓便可,又何足外人道哉。” 若幽话音才落,宜妃便赶忙起身对着若幽福身,朗声道,“皇后娘娘贤德,实乃臣妾等一众后宫妃嫔之幸,亦是天下万民之幸!” 其余众人见着康熙一副“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样子,便是心下不愿,有了宜妃这个领头的,这时候也只得是跟着起身。 康熙肃声道,“你们知晓皇后的好便是,莫要整日里给皇后找麻烦。” “是,臣妾等谨遵万岁爷圣旨。”众人只得恭恭敬敬应了。 “行了。”康熙抬了抬手,“都坐下吧。” “不知万岁爷和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处置易贵人、黄常在还有”兰嫔看了看殿中跪着的易贵人和黄常在,又很是隐晦地看了一眼后边儿坐着的密贵人。 “说起来,也是好多年未曾见过有人敢如此直言不讳地挑战皇后娘娘的凤威了。”惠妃带了几分追忆,“上一次,皇后娘娘好像还是皇贵妃呢。” “可不是。”德嫔心有戚戚焉,顺了顺好似是被回忆吓到了的胸口,轻柔道,“说来臣妾也是记忆犹新呢!” 瑾妃眨眨眼,面上带了好奇之色,“究竟发生了何事?妹妹进宫晚,还请诸位姐姐解惑。” 灵嫔轻抿了口茶水,“不过是有人恃宠而骄,不将当年还是皇贵妃的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大放厥词,最终被当着阖宫上下的面儿,赐了庭杖罢了。” “不过一个宫女出身的小小贵人竟然以下犯上,皇后娘娘依着宫规施罚打了那芳贵人二十杖,也算是手下留情了。”宜妃抚抚鬓角,面上带了几分不屑,“皇后娘娘贤德,否则只怕是那芳贵人不仅小命没了,便是她的家人亦是难逃惩处。” 皇贵妃、皇后是那么好冒犯的么?宫规是那么的好违背的么?位份尊卑、礼仪规矩,在这紫禁城之中最是严苛,祸及家人、罪连三族,可是极为稀松平常的。 殿内静默了一瞬。 “梓潼以为该如何?”康熙侧首看了若幽。 若幽微微垂了眸子,神色无悲无喜,只轻轻浅浅道,“臣妾听万岁爷的。” 康熙转了转扳指,笑着道,“若是依着宫规该如何?” “依情节轻重而定,”若幽神色淡淡,“以讹传讹、捕风捉影,以下犯上、目无皇后,当” 这下子,下面儿安安静静跪了好一会儿的黄常在可算是有了反应,快速向前爬了几步,“皇后娘娘,嫔妾知错了,嫔妾知错了,还请皇后娘娘开恩,嫔妾不想死,不想死呀!” “啧啧,”宜妃看着痛哭流涕、好似悔不当初的黄常在,冷笑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其实”敏嫔缓声道,“黄常在若是肯说出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将功折罪,想来万岁爷和皇后娘娘也定是会网开一面的。” 黄常在捏着帕子的手的紧了一紧,正要说些什么,易贵人轻笑一声开了口,“敏嫔娘娘说笑了,嫔妾等人也不过是据实禀告罢了,何来的指使之人?” “是么?”敏嫔眼波流转,细细看了易贵人,半响轻轻笑笑,不再言语。 “黄常在,你怎么说?”若幽淡淡道。 “我嫔妾”黄常在死死捏着帕子,眼神游移不定,却是在某一瞬微缩,捏着帕子的手松了,带了几分颓然的无力,“嫔妾没什么要说的。” “如此说来,易贵人、黄常在这是认了?”宜妃带了几分惊讶,明明刚刚黄常在还是不想认的,看了对面儿的瑾妃,宜妃眼中闪过暗光。 易贵人、黄常在齐声道,“是。” 兰嫔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起身对着康熙与若幽一礼,“万岁爷,皇后娘娘,适才,万岁爷问及皇后娘娘如易贵人、黄常在这般该当何罪,皇后娘娘仁慈竟是未曾将这二人最重要的罪状罗列。臣妾实在不忍皇后娘娘蒙冤,还请万岁爷为皇后娘娘做主。” 第三百四十七章 “哦?”康熙微微眯了眼,仔细打量了兰嫔一瞬,方才侧首看向了若幽,“兰嫔所言倒是,皇后之前所言未尽便被打断,兰嫔,你且细细说来。” “是。”兰嫔微微扬了下巴,带着几分打抱不平,“依臣妾所见,易贵人、黄常在最大的罪过并非是当堂对皇后娘娘不敬,更非是胡乱臆断,最最重要的是,身为低位妃嫔不想着好好儿侍奉皇后娘娘身侧,竟是随意攀诬皇后娘娘,这若是传扬了出去,皇后娘娘的威仪何在?皇后娘娘的颜面又何在?” 兰嫔顿了顿,“皇后娘娘乃是天下万民之母,岂容旁人随意指摘?这不仅仅是损了皇后娘娘的清誉,更是损了我大清皇室的皇族威严、更是有损于万岁爷您的圣明呀!” 敏嫔起身对着康熙与若幽一福身,“兰姐姐说的甚是,万岁爷定是要为皇后娘娘做主的呀。否则,如此下去,岂非是让旁人觉着我大清的皇后娘娘便是随便来一个人都可以随意攀扯、污蔑的?助长了这样的歪风,岂非是要人人效仿,若是连皇后娘娘都无半分威严,那么” “够了。”若幽看了一眼喜怒不变的康熙,“兰嫔、敏嫔你二人还不坐下,要如何处置,万岁爷自有圣裁!” 兰嫔、敏嫔福了福身,这才坐了回去。 若幽压低了声音对着康熙道,“万岁爷” 康熙拍拍若幽的手,竟是对着若幽露出了一个很是柔和的笑。“梓潼莫要忧心,朕并未曾生气。之前是朕一时疏忽了,今儿个,朕便为你做主!” 若幽微微蹙了眉,点点头,声音仍旧沉静,“好,那臣妾便但凭万岁爷做主了。” “贵人易氏、常在黄氏,捕风捉影、以下犯上,目无尊卑,对皇后不敬、御前失仪,着即贬为庶人杖毙;易氏、黄氏两族教女不严,凡两族男子一律免官回乡,五年之内不得科考、入仕。”康熙顿了顿,“密贵人王氏,识人不清,着即禁足一年、罚俸一年;德嫔身居主位,不能约束宫人,着禁足两月、罚俸半年;荣妃能力不足,有负朕与皇后所托,罚俸一年。至于这西六宫的事务,惠妃,便由你来协助皇后管理吧,荣妃便好好儿地跟在惠妃身边儿学学吧。” 易贵人与黄常在倒是面色还算是平静的领了圣旨;密贵人虽然被禁足一年,但是好歹还未降位、褫夺封号,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至于说德嫔,简直是铁青的面色上带了几分不可置信,什么叫做‘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可不正是说得她么! 荣妃虽然亦是面色不好地起身谢了恩,好在到底万岁爷看在胤祉的面子上,还没有夺了她协理六宫之权,即便是以后不得不屈居于惠妃之下,她也仍旧是有着协理六宫之权的妃位娘娘。 惠妃喜滋滋地谢了恩,没想到只是来看看好戏的,这好戏也看了,却是还意外收获了宫权,今儿个这也算是托了皇后的福了。 带着几分得意地看了荣妃一眼,惠妃心下冷哼,这后宫五妃之中的第一人,便合该是本宫的! “哎呀,兴师动众半日,原来是一场乌龙。”僖妃扭了扭脖子,扬了笑道,“不过倒也是让咱们见识了一下昭阳公主身为嫡出的固伦公主的气度。” 昭阳公主对着僖妃淡淡一笑,“僖妃娘娘谬赞了。” 康熙携了若幽的手站起身,“行了,折腾了半日都散了吧。” “臣妾(嫔妾)恭送万岁爷、皇后娘娘。”众人起身行礼。 回坤宁宫的路上,看着笔直的宫道,康熙叹了口气,“王氏到底有着身孕,朕” 若幽点点头,“说到底密贵人也是受了惊吓,况且孩子是无辜的。” 康熙缓缓转动着翡翠扳指,“德嫔宫女出身,不论是眼界还是学识比之其余的主位到底还是差了不少。王氏不提也罢。”叹了口气,康熙复又徐徐道,“待得王氏生产之后,还是给孩子寻一个出身高贵的养母吧。” 若幽略带惊讶地看了康熙一眼,如此,看来这密贵人在康熙这里是彻底失宠了。 景仁宫。 “皇后倒是有一个好女儿。”瑾妃接过映画递来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可惜” “到底没能影响到皇后娘娘。”映画叹了口气,“倒是可惜了那一瓶子价值千金的香檀花头油了。” “不过是一瓶子头油了罢了。”瑾妃摆摆手,对旁人来说很是珍贵的头油,于她而言,虽也珍贵,但却不是得不到的东西。 至于说,“没能影响到皇后?”瑾妃放下茶盏,“皇后执掌后宫十几年,根深蒂固,深得万岁爷的信任。本也没指望着能够借由此事儿扳倒皇后,若是皇后当真连这样一个小小的坎儿都过不去的话,那么这些年的风浪也算是白经历了。” “这位皇后娘娘当真是难缠得紧呐!”映画不由得叹道、 “可不是,皇后能够坐到凤位上,靠的可不仅仅是家世、美貌、子嗣,能力与城府,咱们的这位皇后娘娘可是一点都不缺呢!”瑾妃握了握手指,“皇后能够越过惠妃、荣妃甚至是我那已逝的姐姐成为皇后,可是厉害着呢!” ———————————————— 还未到了除夕,宫中便又传出了喜讯,已经年纪不算小的敏嫔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康熙倒是将若幽夸了又夸,想着这敏嫔平日里一向与若幽交好,柔顺又懂规矩,给敏嫔的赏赐比之平时的又厚了两成。 敏嫔看着堆了满满一桌子的赏赐,叹了口气,思虑片刻,换了一身明快又不失庄重的衣裳、戴了之前若幽赏赐下来的一套点翠镶宝石的芙蓉头面,便乘了肩舆前往坤宁宫。 看着金碧辉煌、巍峨大气的坤宁宫,敏嫔深吸了口气,方才跨过了门槛,“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若幽扶住打算蹲身行礼的敏嫔,笑道,“你怎么来了?” 敏嫔抬了头带了几分忐忑,“臣妾是来谢恩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若幽挑了挑眉头,遂又了然,“是为了那些个赏赐?” 敏嫔点点头又摇摇头,“既是为了那些个赏赐,也是为了娘娘这些年的关照。” 若幽看了敏嫔片刻,淡淡一笑,拉了敏嫔向着树下的木椅行去,“咱们坐下说。” 二人一坐下,便有宫人为二人斟了茶,之后便远远地退了下去。 敏嫔捧起描金姹紫嫣红图样的茶盏喝了一口,“还是娘娘这里的蜂蜜柚子茶最是好喝。” 若幽手中的是花茶,轻啜了一口,含了笑道,“蜂蜜柚子茶便是有孕之人也是喝得的,你若是喜欢大可带上些。” 敏嫔笑盈盈对着若幽微微福身,“如此,臣妾便也不与娘娘客气了。” 若幽微微颔首。 敏嫔瞧了若幽的神色并无不愉,方才带了几分小心道,“娘娘,臣妾当年,臣妾那一次小产之后,太医便言说臣妾伤了身子,再难有孕;这些年,月事亦是紊乱的厉害。若非有娘娘的照拂,只怕是万岁爷都不会记得臣妾。臣妾当真未曾想到过,臣妾如今一把年纪了,竟然还会有了身孕。” “娘娘,臣妾还请娘娘恕罪。”敏嫔起身对着若幽便是一礼。 若幽看着敏嫔柔和一笑,扶了敏嫔,“你有孕是好事儿,要本宫恕什么罪。” 敏嫔抿了抿唇,眼中尽是坚决,“娘娘,臣妾这个孩子来的突然,臣妾不愿让这个孩子成为臣妾与娘娘之间的嫌隙。”她本就不怎么的圣宠、家世也很是一般,这些年,若是没有皇后的照应,只怕是她与她的小十二一早便被那些个豺狼虎豹给啃得连渣都不剩了。 若幽放下茶盏,垂了眸子,好半响,方才抬了头,一双幽深的眼直直望进敏嫔带着紧张与忐忑的眼中。 敏嫔眼中尽是清澈与诚恳,若幽心下微微一叹。 “呵”若幽温和一笑,拍拍敏嫔的手,“说什么傻话,你有孕了,本宫也替你高兴,这一胎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上天的恩赐,你该当好好儿地保护这他长大才是。” 敏嫔眼中闪过感动,“娘娘娘娘的大恩,臣妾今生真真儿是无以为报!也只得是好好儿地教育孩子们,孝顺娘娘、敬爱诸位兄姊。” 敏嫔虽然胆子小了些,但是教出来的孩子却是很不错,小小年纪便已经有了几分君子风范,对她这个皇额娘,虽算不上是晨昏定省,却是每隔三日都要来她这里请安,但凡她有个风吹草动的,这孩子也是同胤禛他们一般真心想着要来侍疾;对胤禛兄弟姐妹几个,也是打心眼儿里的敬重亲近。 “胤裪是个好孩子,过上两年给胤裪指一个好福晋。”对胤裪,若幽还是很喜欢的。 敏嫔眼中不禁带了几分慨叹,又带了几分祈求,“臣妾久居深宫、人微言轻,胤裪的婚事儿还是要麻烦娘娘您了,还望娘娘能多疼惜胤裪那孩子些,臣妾也不求旁的,只求着胤裪与他的福晋能如雍郡王、敦亲王夫妇那般恩爱便是,家世门第的都不重要,平平安安的才是最好。” “自然,胤裪既然唤本宫一声皇额娘,他的婚事儿,本宫自然是要好好儿地给他相看一个的。”顿了顿,若幽又道,“不过,到底你才是胤裪的额娘,届时本宫便向万岁爷为你讨一分恩典,允你在一旁观看阅选便是。” 敏嫔大喜,对着若幽跪地行礼道,“臣妾谢皇后娘娘!” 若幽扶了敏嫔的胳膊,“好了,快起来吧,你如今月份还浅,万事还是要小心些的。” 敏嫔却是不肯,硬是给若幽磕了三个头这才起来。 看着敏嫔远去的身影,胤禛才自影壁之后转了出来,“儿子给额娘请安。” 若幽点点头,拿起一只新的茶盏斟了茶水,“尝尝,这是你素颜姑姑新制了送进宫来的。” 胤禛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花香悠长、甘甜清冽,当属花茶之上品。” “你觉着不错便好,一会儿回去的时候给乌云珠带上一罐子。”若幽含了笑,“,那丫头可是一直念叨着我这里的茶呢。” 胤禛对着若幽抱拳一礼,“如此,儿子便替乌云珠先谢过额娘了。” 若幽笑着摇摇头,“素和还做了些芸豆卷和枣泥糕,弘晖爱吃,你也各带些回府,诶,对了还有你喜欢的小茶饼和绿豆糕。” “是。”胤禛倒是没想到进宫一趟,额娘倒是将他们一家子喜爱的吃食都备了一份。 喝了茶、吃了点心,胤禛方才出了声问询,“额娘,敏母妃今儿个怎的来了您这里?可是来谢恩的?” 若幽用帕子沾沾唇角,“谢恩还是其次,不过是来表个态、求个心安罢了。” 胤禛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她是担心因为有孕一事儿惹了额娘不快,失了额娘的心?” 若幽看着胤禛无奈一笑,“你呀,这宫里面儿的事儿倒是一清二楚,比昭阳那丫头知晓得还多。” “宫里面人多眼杂,额娘如今身边儿只剩下小十三和小十八,小十三虽然聪慧,但终究还是个孩子;小十八更不必说,还是个奶娃娃,儿子自然是要多关注些,以免额娘着了旁人的道儿。” 若幽眼带欣慰地看着胤禛,这孩子呀,就是爱操心! “额娘当真对敏母妃并无芥蒂?”胤禛思虑良久方才问了出来,“这些年来,敏母妃与十二弟母子一直都仰赖于额娘方才能在宫中立足存活,可以说若无额娘帮衬照应,便断然无今日的敏嫔娘娘与十二阿哥。” “腿长在你皇阿玛自己个儿的身上,要临幸哪一个妃嫔,自也不是那个妃嫔能够做得来主的,不是敏嫔还会有灵嫔、定嫔、良嫔亦或是瑾妃再或者是其他年轻的贵人、常在。”若幽看着起起伏伏的花瓣,眼中一片幽深,“额娘若真是要怨恨,与其怨恨这些个有孕的妃嫔,还不如去找那罪魁祸首,说到底,怀孕生子这事儿也不是一个人便能完成的不是?恰如额娘之前所言,一早便有了心理准备的,难过嘛,也是当时难过上一阵儿,过去了便也好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若幽抬了头,带了几分打趣,“到底这后宫妃嫔上百,额娘若真是那般气性狭隘之人,准儿是一早便将自己个儿气得升天了,那还能如今日这般舒舒服服地坐在这雕梁画栋的坤宁宫里与你喝茶吃点心、闲聊前朝后宫之事呢?” 胤禛舒了口气,“额娘心性淡然,是儿子所不能及也。” “这倒是。”若幽毫不留情,“你这孩子哪哪儿都好,就是呀,这凡事儿太爱较真儿,这点儿可不好,没得给自己寻苦恼不是?人嘛,总还是要学会向前看的。” “额娘说的是。”胤禛摸摸鼻子,这好好儿的怎的又扯到他的头上了。 “既是说到了敏嫔母子,倒是让额娘想到了这宫中格局。”若幽定定看了胤禛,“老四,不妨说说你对她们的看法。” 胤禛挑了挑眉,沉吟片刻,出了声,“依儿子来看,如今宫中各宫主位主要分为四派:额娘、宜妃、兰嫔、敏嫔、定嫔为一派;惠妃、瑾妃、德嫔、灵嫔、良嫔为一派;荣妃、成嫔为一派;僖妃自成一派,或也可以说,僖妃作为已逝仁孝皇后的妹妹,天然为太子那边儿的,并不需要臣服于后宫其余妃嫔。其余的贵人、常在、答应,主要依附于主位娘娘而存,只少数几个出身高贵却并无子嗣的贵人保持中立,并不依附于任何人。” “说是四派,目前看来,实则主要为额娘与以惠妃、瑾妃为首的这一派相对,尤其是在去岁惠妃重新成为有着协理宫权的妃位娘娘之后,惠妃已经隐隐成为众妃之首;至于说荣妃,比之惠妃到底还是差了点。” 若幽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胤禛之言。 “额娘这边儿,宜母妃是最早便跟在额娘身边儿的,据儿子观察,宜母妃以及五弟与九弟对额娘虽不敢言是是十成十的用心,却也是绝对真心。” “兰母妃,出身海氏一族,海氏一族与老祖母关系匪浅。当年先有额娘救了兰母妃母女一命,后又有额娘对兰母妃的照应以及老祖母的牵线搭桥,兰母妃对额娘这些年亦算是尽心。” “不过儿子以为,兰母妃之心却是比不过敏母妃对额娘之心真挚。” 说到敏嫔母子,胤禛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敏妃与十三,这一世的敏嫔无论是音容笑貌还是性情,虽然与前世有着很大的不同,但是他却能够在敏嫔的身上感受到与前世如出一辙的真诚与关爱;面对十二的时候,十二对他的信重与依赖,也给他好似面对了前世的十三一般,是那种可以性命交付的兄弟,如同现在的他与老十、与宁安、与昭阳。 “哦?”若幽倒是带了几分意外,“缘何有这般的想法?” “或许是直觉吧。”胤禛握了握手中的茶盏,“对着十二弟,儿子便好似对着十三弟一般;而对着十一弟,却总觉着缺了点儿那种真心实意交托之感,对着兰母妃亦是。” 若幽点点头,眼中带了几分深思。 “至于定母妃,投效额娘最晚,目的也很是明确,只是希望能够得额娘庇护,好在这宫中有着一席立足之地。目的明确、简单,虽然看似有着很大可能被旁人利用的风险,可是儿子却觉着,定母妃心志很是坚定,为人亦是光明磊落,并非是那般朝三暮四、出尔反尔、随时可能反水的小人。” 若幽转转腕间的翡翠玉镯,“我儿所言甚是,分析鞭辟入里呐!” 又沉默了片刻,若幽再度开口却已是转了话题,“对了,你与乌云珠也该准备起来了,年关将至,过年总是要忙乱上几日的,提前准备些,总没坏处。” 出了正月胤禛便要与胤禟、简亲王世子雅尔江阿一道儿出海去了。 胤禛打算带着乌云珠一道儿出去,考虑到弘晖年纪太小,便被若幽留了下来。 九福晋栋鄂氏的产期就在正月,怎么算是都赶不上了,故而,左思右想之后,胤禟这边儿,是谁都不打算带了,人家胤禛和雅尔江阿都带了嫡福晋出门,他若是带上个格格,岂不是诚心膈应人家这两对儿吗? “额娘且放心,乌云珠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胤禛想着乌云珠那急中有稳的性子,忍不住莞尔,“这一次也不知道要走多久,乌云珠可是恨不得将整个王府都搬走呢!” “海上不方便,多带些东西亦是应当。”若幽笑道,“缺了什么便来和额娘说,额娘给你们添置。” 雍郡王府是忙着准备出行的东西,宫里却也未曾闲着。 不仅仅是因为一场意外,直接导致了两位还算是得宠的汉军旗妃嫔暴毙、惠妃重掌宫权,更因着一连多了两位有孕的妃嫔,这紫禁城之中自然是更添了几分喜气。 除夕宫宴当日,太后与康熙、若幽方才坐下,便有九贝子府的下人来报:九福晋已经发动了! 到底是头一胎,看着胤禟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样子,若幽与康熙耳语了几句,康熙便大手一挥,直接将胤禟给赶了回去,让胤禟回去等着九福晋生产。 胤禟没想到还能有这么好的事儿,当下行了礼便一溜烟儿奔出了大殿。 康熙看着胤禟着急忙慌回府的样子,禁不住莞尔一笑,摇摇头,对着若幽道,“到底是年轻呀!不过,想想当年梓潼生产之时,朕这心里面也是七上八下的。” 若幽回以一笑。 宜妃很是感激若幽,席间,一连敬了若幽三杯酒,自然三杯酒都是宜妃自己喝了,若幽只喝了一杯。 康熙四十一年正月初一,康熙与若幽才祭了天、拜了祖宗回到紫禁城,还未进了内宫,便有宫人来报,九福晋于清晨诞下一双小格格。 双生子难得,虽说不是龙凤呈祥的双生胎,但是这双凤胎也是极好的寓意,康熙大喜,大手一挥,直接将两个还在襁褓中的小丫头封了县主(亲王之女为郡主,郡王之女为县主),赐封号:宁福、宁祥。 至于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珍奇补品,自也是如同流水一般地进了九贝子府,这阵仗简直是比宫中得了皇子阿哥还要来的震撼。 第三百五十章 众人观帝后如此重视九福晋的一对儿双生女,自也是随了帝后,纷纷备了重礼上门恭贺胤禟喜得千金,一时之间九贝子府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康熙特地允了胤禟等到宁福、宁祥过了满月之后再启程。 两个小丫头满月之时,若幽自康熙那边儿讨了份恩典,让宜妃亲自去九贝子府参加两个嫡亲孙女儿满月宴,也算是给两个刚出生一个月便要离开阿玛的孩子,一点儿补偿吧。 二月初三,雍郡王胤禛携嫡福晋董鄂氏、九贝子胤禟、简亲王世子雅尔江阿携嫡福晋瓜尔佳氏,登上了前往西方的巨大风帆。 帝后以及宜妃与太子、大阿哥夫妇、五阿哥胤祺夫妇、九福晋栋鄂氏、十阿哥胤??、靖安公主夫妇、宁安公主、昭阳公主夫妇、十二阿哥胤裪、十三阿哥胤祥以及十八阿哥胤祄尽皆前来给胤禛等人送行。 宗室之中,裕亲王夫妇、恭亲王夫妇以及简亲王夫妇俱是到场送行。 弘晖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很是懂事儿,硬是忍着没掉一滴泪,等到胤禛与乌云珠所在的船驶离,方才伏在了若幽怀中嚎啕大哭,到底还是个孩子,父母骤然远行,忍到这时方才发作,已是极为难得了。 “弘晖不哭,皇祖母在,阿玛和额娘只是出去玩一阵,很快便回来了,到时候还会给弘晖带好多新奇的礼物。”若幽轻拍着的弘晖的后背,“弘晖想不想要礼物呀?” 弘晖点点头,“想,弘晖弘晖就是有点儿忍不住,皇祖母” 若幽看了一眼边儿上的胤祄,胤祄上前拍拍弘晖的肩膀,“弘晖,别伤心,以后小叔叔陪着你,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小叔叔定当先寻了你一道。” 弘晖用袖子擦擦眼睛,吸吸鼻子,对着胤祄点点头,“小叔叔,你可不能欺骗弘晖。” 胤祄拍拍自己的小胸脯,“那是,你也不瞧瞧你小叔叔我是那样有好东西不与你分享的人吗?” 弘晖认真想了想,严肃道,“不是,小叔叔可好了。” 胤祄小大人儿似的撸了一把弘晖,“臭小子,知道你小叔叔我好就是了。”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将这原本带着的几分伤感尽数驱离,众人不由得哄笑一团。 孩子到底是孩子,一个玩具、几块儿点心,便高兴地不得了了。 二月初六,敦亲王府来报,十福晋陶格斯于清晨诞下一个七斤二两的大胖小子,母子均安。 “好,好,好。”若幽亦是一脸喜色,“将本宫准备好的那白玉如意镶宝石璎珞给本宫的孙子送去,另外多带些补品,这女人生孩子最是虚耗元气了,给陶格斯那孩子好好儿地补补。对了,再给陶格斯那边儿派去个养身的嬷嬷,这坐月子饮食可是极为重要的,马虎不得!” “是是是,主子且放心吧,奴婢定当挑选最好的补品以及养身嬷嬷给十福晋送去。”素心笑着应道。 “皇祖母可是有什么大喜事儿?”弘晖一进门儿便看到了一脸喜色吩咐素心的若幽。 “弘晖,你十婶生了个小弟弟,咱们弘晖也是做了哥哥的人了。”若幽一脸慈爱地笑道。 “真的?”弘晖拍了拍小手,“皇祖母,那弘晖能不能去十叔的府上看看小弟弟呀?” “现在还不行,小弟弟还太小了。”见着弘晖丧了小脸,若幽想了想,“等过上一个月,弘晖便可以去了。” 弘晖转了转眼睛,“是去参加小弟弟的满月宴吗?” 若幽看着弘晖轻笑,“呦,咱们弘晖真真儿是长大了,都知道满月宴了!” “额娘额娘,听说十嫂生了!”胤祄还未跨进殿内,便兴奋地直嚷嚷,“额娘,儿子又要当叔叔了!” 若幽轻敲了胤祄一个暴栗,“都知道自己又做了叔叔,还不说稳重些。” 胤祄摸摸额头冲着若幽咧嘴一笑,“额娘,儿子这不也是高兴嘛。” 若幽点点胤祄的额头,“行了行了,下个月,你和小十三带着弘晖一道去敦亲王府参加满月宴。” 胤祄抱住弘晖,“弘晖,下个月小叔叔带你去看小宝宝哦。” 若幽忍不住将胤祄轰到了殿外,这皮猴儿似的性子,真真儿是让人一言难尽! 三月初一,德嫔所出之九公主和硕端宪公主与一等台吉敦多卜大婚,不过有之前昭阳公主的大婚,端宪公主的大婚便多少有些索然无味了。 参加了胤??之子的满月宴,昭阳公主与敦多布多尔济以及才刚刚大婚的九公主夫妇也要启程回蒙古了。 昭阳公主临行之时还带走了与其相伴数年的白虎,却是给若幽留下了一个才不过两个月大的小虎崽。 若幽抱着小小一团的小虎崽,对着昭阳公主挥挥小虎崽的小爪子,小虎崽:“嗷呜?” 若幽低头看着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的小家伙,“小不点儿,你可曾知晓,你的好主人将你的爹娘都带走了,留下咱们这一老一少做伴儿?” 小白老虎动动小爪子,用软软的肉垫轻轻拍拍若幽的手,“嗷呜,嗷呜。” 若幽撸撸小家伙的毛,“真是个傻的,就和小白当年一样,只会对着本宫撒娇。” 小白老虎眨眨虎眼,“嗷呜?” 远处的小白听得小老虎叫唤,也回了一声,挥了挥爪子:宝儿,你爹我跟着小主人去草原放飞自我了,你便好好儿地呆在主人跟前儿与主人解闷吧! 带出了京城范围,小白展了展四肢,发出了一声震天虎吼:可算是出来了,本大王做大猫做了这么多年,容易吗?小弟们,本大王我回来了! 四周跟着的马儿却是被着一声虎吼给震得两股战战。 三月十五,诚郡王福晋乌拉那拉氏诞下一子,是为三阿哥胤祉之第四子,不过月余,诚郡王府再度传来喜信儿,胤祉格格梁氏诞下诚郡王次女,至此,三阿哥胤祉已经有了四子两女。 转眼入了夏,康熙便奉着太后、带着一干妻妾妃嫔前往畅春园避暑,荣妃因着恰巧感染了风寒留宫,而已经快要临盆的密贵人自也是只得留宫待产。 第三百五十一章 才到了畅春园,若幽便收到了胤禛的信儿,足足五页信纸,尽是一些沿途所见的风景、人物、美食等,直至最后一页,方才放出了一个大消息——乌云珠在上船之时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直到船都开了近一个月了,方才有了反应,一诊脉之下,方才发现有了身孕。 如今乌云珠的胎像已稳,且因着出了门,心情开阔,身体更上一层楼,自然小家伙的状况也是极好的。 放下信,若幽不禁叹道,“这两口子可真真儿是,亏得本宫之前还夸赞胤禛是个沉稳有分寸的。” 素心笑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依着奴婢看呐,四福晋这也算是傻人有傻福,歪打正着了!” “孩儿大不由娘,这山高路远的,本宫这个做额娘的还能说着什么?”若幽亦是失笑,“随他们去吧!” 五月二十七深夜,密贵人诞下一名六斤三两的小公主。 翌日,待消息传到畅春园已是时近午时了,康熙恰在若幽的延爽楼用午膳。 “知道了,退下吧。”康熙神色淡淡地挥挥手。 那前来报信儿的小太监一见康熙这态度便明了了,皇上这是不喜密贵人以及密贵人所出的小公主呢!这一回,算是白忙乎了,这赏钱注定是要飞了。 帝后二人又用了近两刻钟的膳食,康熙方才放下银箸,“梁九功,依着规矩赏赐王氏便是。” 梁九功忙躬了身打了千儿应了是,便退下了。 康熙净了手,便拉了若幽坐在窗边儿消食,“朕打算将小公主记在穆贵人名下,由穆贵人抚养,梓潼觉着如何?” “穆贵人?”若幽给康熙添了茶,又给自己斟上茶,“穆贵人出身博尔济吉特氏一族,出身高贵,性子却是难得的开朗却不失端庄,既通经史又晓礼仪,入宫伴驾多年膝下空空,如今能得一女,倒也是喜事。” “只是”若幽认真看向康熙,沉吟道,“密贵人乃是景阳宫之人,即便是密贵人身份不够、不好抚养公主,上头也还有德嫔这个主位在,万岁爷直接将小公主交由与密贵人平级的穆贵人抚养,德嫔与密贵人” 康熙轻哼一声,“德嫔、王氏尽皆一丘之貉!出身不高、大字不识一个,朕好好儿的女儿都被她德嫔教养成了什么模样?身为大清主位嫔妃所出的和硕公主,整日里畏畏缩缩、胆小怕事儿,真真儿是有失我大清皇室之风!” 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康熙又道,“打从恭贵妃病逝之后,穆贵人一直代行承乾宫主位之职,又岂是密贵人所能够相媲美的?恭贵妃临终之时也曾留了遗愿与朕,但求穆贵人在这深宫之中能够有一寄托,如今将小公主交由穆贵人抚养,也算是全了恭贵妃最后的心愿。” 若幽温和一笑,“万岁爷仁德,如此善待出身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穆贵人,为其着想,想来便是皇祖母在天有灵,亦会觉着欣慰。” 康熙执了若幽的素手,深情叹道,“知朕心意者,梓潼也。” 若幽轻笑,回握了康熙的带着些许茧子的大手,“万岁爷惯会打趣臣妾,都是老夫老妻了,竟然还总是说些、做些这般孩子们方才做得举动。” 康熙哈哈一笑,以为若幽是害羞了,“不打紧,你我是夫妻,便该亲密些,若整日里都是板板正正、相敬如宾的,那才是无趣得很呢!” 若幽看了康熙一眼,但笑不语。 卸了钗环,若幽坐在妆台前,不意透过面前的镜子看到了盯着自己看的康熙,微一扬眉,“万岁爷一直盯着臣妾作甚?可是还在想小公主之事?” 康熙先是诧异又摇摇头,“朕看是梓潼还在惦记着小公主之事儿吧!梓潼且放心,朕也非那般无情之人,等到王氏出了月,朕再下旨。”言罢,又看了若幽好几眼,“梓潼都在这妆台前坐了许久了,还不安置?” “臣妾可啊呀”若幽还未曾说完,便被康熙直接自椅子上拦腰抱起放到了铺着冰丝象牙凉席的榻上,带了几分意味深长,“梓潼,天色不早了,早些安置吧!” 帝后按规矩赏赐了密贵人以及密贵人所出的小公主。 消息一出,便是所有人都知晓康熙这是不怎么待见这一对儿母女呐! 正在观澜苑树下乘凉的瑾妃,闻言手中的扇子直接掉落在地。 挥退了报信儿的宫女,瑾妃忍不住带了几分怅然叹道,“看来,到底万岁爷还是因着那件事儿厌了密贵人!” 坐在对面儿的德嫔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密贵人颜色好、又年轻,本是一众贵人里面拔尖儿的,这一回确是可惜了。” 瑾妃按了按额角,“这一次,是本宫失算了,不仅仅没了易氏和黄氏,便是连最得宠、还有着身孕的王氏也失了宠,倒是出乎了本宫的意料。” 德嫔带了几分忧心,“娘娘,那咱们下一步该如何?娘娘宫中的靳贵人与许常在、臣妾宫中的高贵人,还有柏贵人、金佳常在都不怎么的万岁爷的宠爱呐!” “如何?”瑾妃微微眯了眼,“宫中的这些个妃嫔年纪最小的也有二十出头了,正所谓‘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也是时候,该灌注一些个新鲜血液了,都是些昨日黄花,又如何能够与国色天香、雍容华贵的牡丹相比呢?” 德嫔眼中一亮,“娘娘说得是,满园春色尽放,那一枝独秀之景,只怕是便再难寻觅了!” 瑾妃唇畔缓缓勾起一抹笑,“虽是如此,但要等着那些个娇花儿绽放在园子里还是要好些时候呢!” 德嫔带了几分幽深道,“那娘娘的意思是” 瑾妃随手掐掉了一朵开得正艳的大红芍药,眼中泛起异色的光冷然道,“自然是不能让某些人太得意了,咱们呀,是时候送她一份大礼了。” 只是,任谁也未曾想到,这大礼还未曾送出门去,自己便先收到了一份惊喜。 第三百五十二章 “砰!”德嫔挥掉了小几上放着的琉璃盏,“你说什么?万岁爷竟然下旨将小公主养在穆贵人膝下、还记在了穆贵人名下?” 茶禾看着明显有些失态的德嫔,忍不住心下叹了口气,对着那报信儿的小宫女道,“行了,你先退下吧。” 小宫女行了一礼,如蒙大赦般飞速退出了殿内。 茶禾上前递了一杯微凉的果汁给德嫔,“娘娘,您先消消气儿,莫要气坏了身子。” 德嫔本是想要推拒,后来想想觉着自己确实有些口渴,便直接接过一饮而尽,将杯子随手掷在了矮几上,“真是气死本宫了!万岁爷这到底是是什么意思?密贵人是本宫宫里的人,密贵人所出竟然抱到了别宫,若是妃位娘娘便也罢了,一个贵人竟然越过了本宫这个正儿八经的的嫔位娘娘,这是什么道理!” “娘娘,这后宫里面,皇上便是道理呀!”茶禾倒是冷静,“娘娘,您可千万不能违抗了圣意呐!” 德嫔深吸一口气,带了几分颓然,“打从这圣旨一下,本宫只怕是便成了这后宫最大的笑话了!作为主位,自己宫里面儿的人生了孩子,还被抱到别宫的贵人那里养着,呵呵呵茶禾呀,本宫的里子面子可真真儿是一点不剩了!” 茶禾劝道,“娘娘也不必如此丧气,也或许是太后娘娘那边儿的意思也未可知呢!您忘了,昨个儿,万岁爷可是去了太后所居的云涯馆待了许久呢!” “太后?”德嫔打起了几分精神,“你是说这是太后的意思?” 茶禾点点头,“娘娘可莫要忘记了,穆贵人与太后娘娘的关系!那可是太后的表侄女呢!便是不论这层关系,穆贵人那可也是如今宫里面硕果仅存的出身博尔济吉特氏的妃嫔了,就冲着这姓氏,太后娘娘只怕是也要为穆贵人筹谋一番才是。” 德嫔微微蹙了眉,“若是如此,倒也说得通。不过是一个贵人所出的公主,即便是记在了穆贵人的名下,也不会对前朝后宫的局势有多大的影响,反而还能得了孝顺太后的美名。” 茶禾叹了口气,只怕这其中还有安抚蒙古之意,依着目前的局势来看,那位穆贵人十之八九,也要和她家的娘娘平起平坐了。 只是看着德嫔神思不属、面容疲惫,茶禾这话,到底还是未曾说出口去,还是让她家娘娘留个念想也是好的吧。 德嫔尚还只是怒不可遏,觉着损了面子,而对身在宫中才刚刚出了月的密贵人来说,却不亚于是晴天霹雳。 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拼了性命方才生下来的女儿,一转眼儿,不过月余,便要成为了别人家的,而且是那种从头到尾都是别人家的,她这个生母甚至连一声额娘都不能被叫,因为玉碟上,小公主的生母是穆贵人博尔济吉特氏,如此打小养在穆贵人身边儿,又与亲生的何异? 密贵人越想越觉着悲从心来,看着还在襁褓里的小公主被康熙身边儿的嬷嬷抱走,密贵人仰天大笑,直直吐出了一口血,便萎顿原地、不省人事了。 待到密贵人醒来之时,已是日暮时分。 昏暗的内殿之中,密贵人躺在床上,望着绣着葡萄石榴纹的帐子,只觉着心中讽刺,她这一生,大概一直都只是在为了他人作嫁衣。 从幼年开始便被安排学习各种各样的技艺,后来在她有所成之时,她被献给了当今的皇上,成为了皇上的妃嫔,献出了她的人,自然是得了皇上的青睐。 人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起初她还不觉着如何,有着万岁爷的宠爱,她的位份节节攀升;后来她方才知晓,原来万岁爷的宠爱也不是万能的,她的出身大概便注定她配不上那个位置,那个能够自己抚育子嗣的位置。 好容易与无子的德嫔达成了共识,留住了她的儿子同住一宫,她的儿子也能够唤她一声额娘。 其实她又如何不知德嫔的盘算呢?德嫔的心可不仅于嫔位便止步了,妃位、贵妃之位,也或许是那把金灿灿的凤座才是德嫔最终所愿,她也好,她的小十六也罢,都不过是德嫔的一枚棋子,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这等级森严、规矩大如天的宫中,没有家世作支撑,即便有了子嗣,也只得夹着尾巴做人、寄人篱下,她只能由着德嫔踩着她向上攀爬。 如今,她的容颜已经渐渐老去,她没有皇后那般好似岁月格外眷顾的运气,即便如今已经三十好几的人却仍然如双十年华的女子;亦没有如瑾妃那般,与万岁爷有着斩不断的血脉亲情,她能靠的,或许就是还算是有几分宠爱的时候再生几个孩子。 可到了如今,她却连她的女儿也留不住,她生了一天一夜的女儿成为了别人的孩子。 密贵人仰躺着,头下的织金软枕却已然濡湿一片。 心中凄凉无处诉,唯有泪千行 兰藻斋。 抱着粉红襁褓,穆贵人愣怔了许久,直到她身边儿一直跟着她的大宫女乌勒吉送了梁九功回来,唤了她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 “小主,虽说是夏日,但到底公主还小,这一路奔波,还是进殿里吧。”乌勒吉带了关切道。 穆贵人点点头,动作有些僵硬的抱着小丫头进了殿内。 “乌勒吉,你说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呀?”穆贵人低头看着睡得正香的小丫头,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无措与茫然,“我虽是代理储秀宫的主位,说到底却仍旧是个贵人,与密贵人位份相当,万岁爷怎的就将这孩子送到了我这里呢?不仅如此,还记上了玉碟。” “奴婢打听了一下,昨儿个太后娘娘召了万岁爷去,也或许是太后娘娘向万岁爷求了这么一个恩典呢?”乌勒吉猜测道。 穆贵人认真地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不是太后娘娘,即便是太后娘娘心中希望如此,却也不会直直说与万岁爷听的。” 第三百五十三章 顿了顿,穆贵人眼中带了几分无奈与黯然,“万岁爷对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防备与成见,可不是能够因着太皇太后的薨逝乃至于恭贵妃、宣嫔的病逝,便能够抵消得掉的,只要太后娘娘还在,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女子,最好的便也不过是如我这般了吧,更遑论是能够得上个一子半女的。太后娘娘求情,只怕,只会越求越遭万岁爷的厌弃与猜忌。” 乌勒吉握了握穆贵人的手,叹了口气,“这也是这些年来,小主一直关起门来,默默过自己日子的原因吧。不敢求宠、更不敢求着太后娘娘帮忙,甚至都要尽可能地避着太后娘娘些的、不敢同太后娘娘太过亲热真是苦了小主了。” “是啊。”穆贵人幽幽叹了口气,“人人都只看到了博尔济吉特氏一族出身的女子身份高贵,入宫封的位份高、万岁爷的恩宠也过得去、背后又有太后娘娘的支持,可这背后的心酸苦楚与无奈又有谁知呢?” “既然不是太后娘娘帮着小主向皇上讨了这个恩典,那又会是谁呢?”乌勒吉微微蹙眉,开始在心中盘算究竟是谁帮了自家小主。 乌勒吉掰着指头算算,打从恭贵妃、宣嫔相继离世,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后妃便只剩下了自家小主穆贵人这硕果仅存的独苗苗,其他的那些个妃位、嫔位娘娘们恨不得自家小主永远都没有孩子才好呢,又怎会帮着小主说话呢? 穆贵人垂了眼,看着绣了如意吉祥纹的襁褓,又细细思索了半响,突然,面上带了几分恍然大悟之色,“这一回,咱们只怕是要好好儿地谢谢皇后娘娘了。” “小主的意思是”乌勒吉带了几分震惊,“是皇后娘娘向皇上进言的?” 穆贵人拍拍粉红色的襁褓,“乌勒吉呀,你好好儿想想,这满后宫里面儿,有能力、有机会并且愿意向万岁爷进言的,有谁呢?能够说动万岁爷的,如今看来舍皇后娘娘其谁呀!退一步讲,即便是皇后娘娘没有明说,但这一次我能够抚养小公主,却也绝对与皇后娘娘脱不了干系的。” 汉军旗妃嫔攀诬皇后娘娘的事儿,旁的贵人、常在、答应或许不知,她作为接手了博尔济吉特氏泰半势力之人,即便是不明个中缘由,却也猜得到几分,尤其是,易贵人、黄常在突然暴毙,德嫔、密贵人罚俸禁足,这其中若是没有点儿猫腻谁信呢? 乌勒吉有些忧心,“只是,娘娘虽说是得了小公主,膝下不再空虚,但是德嫔与密贵人那边儿,只怕是这梁子便算是结下了。” “那又如何?不过一个洗脚婢出身的宫女、一个连亲族都不敢认的汉女罢了。”穆贵人眼中带了势在必得的光,“如今圣旨已下,小公主已经记在了我的名下,那便是我博尔济吉特?乌仁图娅的女儿,凭谁也别想着从我的手中抢人!” 爱怜地摸摸小公主柔嫩的小脸蛋儿,穆贵人微微勾起一抹笑,抬了头看向远方,“皇后娘娘,这份情,我乌仁图娅记下了呢。” 七月十一后半夜,住在无逸斋的敏嫔发动了。 翌日一早,若幽方才得了消息,宣了齐远,便带着人赶往了无逸斋。 “参见皇后娘娘。”无逸斋里已经有不少人在了,执掌宫权的三妃——惠妃、荣妃、宜妃俱在,离得近些的定嫔、灵嫔也在。 “都起来吧。”若幽坐在了主位上,“齐远你去给敏嫔瞧瞧。” 齐远对着若幽拱了拱手便转身进了屏风。 众人依次落座,惠妃与荣妃的位置恰好做了个对调,惠妃带着端庄道,“皇后娘娘莫急,一直负责敏嫔胎像的太医一早儿便就位了,还有接生嬷嬷也是一早儿便被下的。” “惠妃姐姐倒是说得轻省,左右在里面儿生孩子的不是姐姐。”宜妃虽不介意这若幽之下的第一把交椅,但是却也不大看得惯惠妃这一朝上位便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样子。 惠妃骤然捏了帕子,“宜妃,你!” 若幽轻轻拍了桌子,“好了,都安静些,都是协理六宫的妃位娘娘,如此争吵,像什么样子!” 荣妃笑笑,“皇后娘娘说得是,咱们在外面儿还是安静些的好,免得让里面的敏嫔妹妹分了心。” 惠妃与宜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轻哼一声,别开脸喝茶去了。 “瑾妃娘娘到、兰嫔娘娘到!” 一身橙黄绣金丝芍药旗装的瑾妃与一身水蓝色绣大朵缠枝银边儿昙花旗装的兰嫔款款步入殿中,“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若幽看了二人一眼,抬抬手,“你二人有心了,坐吧。” “谢娘娘。”瑾妃坐在了宜妃右手边儿,兰嫔则是坐在了荣妃的身边儿。 又过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齐远自屏风后转了出来,对着若幽躬身一礼。 若幽沉声问询,“如何了?” 齐远微微低了头,“敏嫔娘娘如今有孕不过堪堪才满九月,腹中龙嗣又非双胎,这时候发动,乃是实打实的早产。情况并不很是乐观。” 若幽沉默半响,“你是太医院院正,带着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尽管放手施为,务必要保得敏嫔母子均安,若是需要用到什么珍奇药材,也尽管用。” 齐远对着若幽拱手道,“是,奴才会尽全力的。” 见齐远退下,宜妃出声劝慰道,“娘娘,敏妹妹一向与人为善,好人有好报,敏妹妹与腹中胎儿定会平安无虞的。” 若幽微微颔首,“但愿如此吧。” 定嫔突然站起身对着若幽福了一礼,“娘娘,臣妾想去宝华殿为敏姐姐祈福。” 兰嫔亦是跟着起身,“定妹妹所言甚是,臣妾等人在这里干等着也是着急,还请娘娘成全。” 若幽深深看了二人一眼,“难为你二人有心,去把。” 定嫔与敏嫔面上带了笑,“谢娘娘。” 看着定嫔与兰嫔离开,若幽给素眉使了个眼色,素眉会意,不引人注意地悄悄退下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到了傍晚,康熙踏着月色进了无逸斋。 “参见万岁爷。”众人行礼。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康熙扶起若幽,看着眼中带了担忧的若幽,“敏嫔如何了?朕听闻昨个儿夜里敏嫔便发动了?” 若幽叹了口气,“敏嫔不知因何原因突然早产,胎位不正,这一胎极是艰难。” 康熙皱了皱眉,“太医院擅长千金的太医可都来了?” 若幽低声道,“都唤来了,齐远也在里头看着。” 听得齐远也在,康熙皱着的眉宇散了不少,齐远的医术若论第二自是无人敢称第一的,若是齐远都没辙儿,旁的太医只怕更是半点儿法子也无了,“李德全,去将那只百年雪参拿过来。” 若幽面上带了几分惊讶,一直神色淡淡的脸上也带了几分浅淡的笑,“臣妾代敏嫔多谢万岁爷了。” 康熙拍拍若幽的手,挨着若幽坐下。 眼瞅着已经到了子时,若幽拉了拉康熙的袖子,“万岁爷还要早朝,不如便先回去歇着吧,敏嫔这里臣妾与三妃看顾着便是了。” 康熙看着神色带了疲惫的若幽,沉吟片刻,“梓潼不如同朕一道去偏殿小憩片刻,你是皇后,还需要主持大局,若是熬垮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下面儿,惠妃站起身劝道,“是呀,皇后娘娘,您便放心吧,臣妾也是生过好几个孩子的了,有臣妾在这里看着,您便放心吧。” 若幽叹息了一声,素眉至今未回,只怕是明儿个还要有硬仗要打,便也不再坚持,随着康熙去了偏殿。 远处的天空才泛起一丝亮光,若幽迷迷糊糊之间便听得外面出来慌慌张张的脚步声,片刻后,便听得李德全在殿外喊道,“万岁爷、皇后娘娘,不好了!” 若幽一个激灵便自榻上坐了起来,鞋子都没顾上穿,直直走向门口,一把拉开殿门,“敏嫔怎么了?” 李德全和梁九功见着披头散发、只着罗袜的皇后站在面前,亦是吓了一跳。 李德全抖着声音道,“皇后娘娘,敏嫔娘娘血崩了!” 若幽晃了一下,便被身后同样惊醒的康熙扶住了身子,“让太医和接生嬷嬷全力施救,朕与皇后稍后便到。” 李德全领命而去,梁九功则是赶忙召唤了宫女太监进殿帮着帝后整理衣饰。 康熙扶住若幽的双肩,“梓潼,莫要着急,太医有齐远在,接生嬷嬷也是宫中经年的老嬷嬷,不会有事儿的,嗯?” 若幽深吸一口气,勉力恢复了平静,“万岁爷说得是。” 若幽与康熙略略梳洗了一下,便赶到了产房所在的后殿。 众人还未行礼,产房内的一名接生嬷嬷便满手是血地跑了出来,直直往地上一跪,“皇上、皇后娘娘,敏嫔娘娘血崩严重,这血怎么也止不住,还请二位拿个主意,是保大还是保小。” 殿内一时静默,过了良久,就在嬷嬷打算再次催促时,康熙看了若幽一眼,沉声道,“先保住孩子,大人尽全力保住。” 那嬷嬷得了信儿,赶忙又跑回了产房。 若幽心情沉重地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闭了闭眼,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再次睁开,若幽看了身侧被唤来的素和,“素和,你也跟进去瞧瞧。” 素和对着帝后行了一礼,进了产房。 眼瞅着时辰不早了,康熙只得先行去了前边儿上朝。 而产房内,随着生产时间的推移,已经生了一天两夜的敏嫔的叫唤声已经变得几不可闻了。 又过了许久,产房内传来了一声不甚洪亮的婴儿啼哭之声。 “生了生了!”宜妃看着若幽面上带了几分惊喜,“娘娘,您听,敏妹妹生了!” 若幽面上的神情略略松了一些,过了半刻钟,便有一位接生嬷嬷抱着一个大红的襁褓自屏风后而出,一同出来的还有素和和另一位被反剪了双手的嬷嬷以及敏嫔身边儿的一等宫女百合。 先出来的嬷嬷跪在地上笑着对若幽道,“恭喜皇后娘娘,敏嫔娘娘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小公主,小公主虽是早产的,却也有着六斤重呢!” 若幽看了一眼襁褓中瞪着一双黑葡萄般凤眼、舞动着小手的小丫头,微微一笑,“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公主,赏!” 那嬷嬷喜笑颜开地谢了恩,“谢皇后娘娘赏!” 若幽将视线挪到素和身上,素和上前一步,对着若幽福了一礼,“主子,敏嫔娘娘血崩,这位接生嬷嬷可是功不可没,她的身上竟然佩戴了有活血之效的香囊;而这位敏嫔娘娘贴身伺候的,竟然在娘娘的提气凝神的补汤之中放了红花!” 若幽冰冷的视线在二人的身上转了一圈,“敏嫔如何了?” “回主子的话,好在那掺了大量红花的补汤敏嫔娘娘并未服下,且齐院正有着一套镇脉之法,再加上皇上赏赐下来的那株雪参,如今勉强稳住了敏嫔娘娘的身子,崩漏之像已有缓解。”素和恭敬道。 闻言,若幽也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素和如此说,便基本上意味着敏嫔的这条命应该是保住了的。 “皇后娘娘,此等恶毒之人,娘娘定要从重处罚才是!”惠妃看了一眼明显面色稍霁的若幽,又看了看在场神色均是带了淡淡喜色的众人,哼,这事儿可定和在场的脱不了干系,左右不是她做的,且让皇后和她们狗咬狗去吧! “惠妃所言甚是。”若幽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谋害皇嗣、戕害嫔妃,后宫自然是容不得这样的人的。” “素眉,你带着人去一趟慎刑司,务必给本宫好好儿地审、慢慢儿地问,本宫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是,奴婢遵旨。”素眉行了一礼,便着人押着那嬷嬷以及百合离开了。 若幽看了康熙留下来的李德全,微微笑了道,“李公公,算算时间,万岁爷想来也快要下朝了,敏嫔平安诞下一位小公主的消息,便劳烦公公禀报给万岁爷了。” “娘娘折煞奴才了,这是奴才应该做的。”李德全微微躬身笑道。 第三百五十五章 荣妃和煦道,“李公公禀报之时可是一定要和万岁爷说上一声,敏嫔妹妹所出的小公主可是个有福气的呢!” 瑾妃挑了挑眉,“荣姐姐此话何意?” 荣妃看了瑾妃一眼,带了几分深意道,“瑾妃妹妹还年轻,想来佛经读得也少。这七月十三,可是大日子呢!这可是“西方三圣”(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之一的大势至菩萨摩诃萨的诞辰呢!” 宜妃含了笑,“可不是,小公主是早产却是生的白白净净的,可不就是菩萨保佑了!” 瑾妃捏了帕子,暗暗看了德嫔一眼,轻轻一笑,“是么?倒是妹妹才疏学浅了呢!” 言罢’瑾妃又对李德全殷切道,“既是如此,李公公,可是一定要将此事儿说与万岁爷听呢,这可是大好事儿呢!咱们皇家竟是出了一位与佛法如此有缘的公主呢!” 李德全不着痕迹地看了若幽一眼,见若幽微微颔首,方才笑着道,“瑾妃娘娘说得是,想来万岁爷闻得此信儿,也会高兴呢!。” 康熙四十一年七月十三,敏嫔诞下一女,因与大势至菩萨摩诃萨为同一日,康熙心下高兴,于小公主洗三之日便为小公主赐名:额尔登布,意为智能之光、德性之光,号福慧公主。 “主子,不好了!”福来快步步入殿内,对着正在桌案边儿画画的一身紫金色凤纹革丝旗装女子道,“主子,无逸斋传来消息,敏嫔娘娘再次发生崩漏,只怕是不好了。” 若幽手中的画笔直直戳在了将要画好的睡莲图上,一副栩栩如生的月下睡莲图顷刻之间便被墨迹染成了一片,骤然抬头凝目望向福来,“你说什么?敏嫔怎会如此?” “据无逸斋的宫人来报,敏嫔娘娘自产后一直都有少量的出血,今日,谁也没想到,在给敏嫔娘娘更换身下的褥垫之时,敏嫔娘娘会再次血崩。”福来深吸口气,“娘娘,奴才已经吩咐了备辇,现下想来凤辇已在门外了。” 若幽坐上凤辇,侧了头对福来道,“派了个脚程快的去给万岁爷报个信儿,请万岁爷到无逸斋。” 福来肃了面色,“主子,且放心,奴才亲自去请万岁爷。” 若幽赶到无逸斋,在外间意外看到了齐远。 见得若幽,齐远打了个千儿,“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若幽扶起齐远,“敏嫔她” 齐远摇摇头,“奴才本是打算给娘娘去请平安脉的,途中巧遇了馨蕊姑娘,只是敏嫔娘娘这一次的血崩尤胜生产之时,奴才纵是拼尽一身医术,也未能止了血崩之像,是奴才无能。” 沉默半响,若幽方才带了几分沙哑道,“你已经尽了全力了,这是她的命数,怪不得你的。” 齐远叹了口气,“时间不多了,娘娘进去看看敏嫔娘娘吧。” 进了内殿,即便是焚了大量的熏香,也依然无法掩盖那浓厚的血腥之气。 “娘娘您来了。”敏嫔虽然脸色苍白,但是精神看着还算是不错。 若幽在敏嫔床边儿的椅子上坐下,握了敏嫔的手,“是本宫对不住你,没能提早发现了拿起子想要害你的人。” 敏嫔淡淡一笑,“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当年臣妾有幸得蒙娘娘所救,苟活了这十几年,看着胤裪从那么一点点儿长得比臣妾还高了半头,臣妾已经很是庆幸了。只是可惜,臣妾不能看着胤裪娶妻生子了,如今有了额尔登布,也不能够等着额尔登布叫臣妾一声额娘了。” 敏嫔看着若幽顿了顿,神色虽有哀伤与遗憾,但更多的却是恳求,“胤裪只怕是要劳烦娘娘费些心思了。” 若幽红了眼眶,勉力稳住声线,“你这般说便见外了,胤裪打小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唤本宫一声皇额娘,既是如此,本宫这个做皇额娘的又岂能不为着他打算,是你爽约了才是。” 敏嫔笑笑,“是啊,去岁与娘娘的约定,臣妾怕是无法做到了呢。” 敏嫔擦了擦眼角的晶莹,“关于额尔登布的事儿,臣妾也听馨蕊说过了,有着一个佛女的好寓意,想来以后额尔登布大概也不会被送去蒙古。娘娘膝下已有六个孩子,只怕是万岁爷不会再让娘娘抚养额尔登布了,臣妾也不求别的,只求娘娘能为额尔登布择一个真心待她的养母,能够庇护她平平安安长大便好。” 若幽深吸口气,“你所言不错,只怕本宫确是本宫会为你向万岁爷进言,追封你为妃位,如此,能够有资格抚养额尔登布那孩子的便只能从五妃之中选一个。这些年宜妃一直想要一个女儿而不得,如今有了额尔登布这样一个玉雪可爱的小棉袄,想来定是会极为高兴的。” 敏嫔眼中亮起光芒,“若果真如此,有宜妃姐姐的疼爱、有皇后娘娘的庇护,额尔登布定会一生顺遂的。若有来生,臣妾定当衔草环以报娘娘大恩!” “额娘!”胤裪突然自外间奔入,扑到了敏嫔的床前。 敏嫔摸摸胤裪的脑袋,温柔地拉起胤裪的手放到若幽的手中,“胤裪,以后额娘不在了,你要好好儿地听皇额娘的话,莫要惹了皇额娘生气,知道吗?” 胤裪很是乖顺地点点头,豆大的泪珠却是滚滚而下,“额娘,儿子会好好儿地听皇额娘的话、好好儿地孝顺皇额娘的。额娘,您您不要离开儿子好不好,儿子有两个额娘,哪一个都不想失去!” 敏嫔满眼慈爱地看着胤裪,“好孩子,人之一生,或早或晚,生老病死总是要经历的,如今额娘也不过是换一种方式陪伴着你罢了。以后,你再抬头仰望星空,看那颗最闪亮的星星,便是额娘,额娘是在天上看着你呢!” “而且,即便是额娘不在你的身边儿,你身边儿护着你的,不仅仅有你皇额娘,还有你皇阿玛、你的兄长们,他们都会护着你的。”敏嫔含了笑望向若幽的身后,“万岁爷,您说是么?” 第三百五十六章 若幽与胤裪同时回头,果然康熙就站在若幽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若幽自椅子上起身对着康熙微微福身,“万岁爷来了。” 胤裪擦擦眼泪,对着康熙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皇阿玛。” 康熙拍拍胤裪的肩膀又转了眸子看向敏嫔,“是,朕会同皇后一道儿,护着小十二长大、娶妻生子的。” 胤裪拉了拉康熙的袖子,“皇阿玛您是天子,能不能让额娘不要离开我们,还有妹妹,额尔登布才刚刚出生,不能没有额娘呀!” 康熙握了握拳,“朕” 敏嫔却是笑着道,“你这孩子,不许给你皇阿玛徒增困扰。” 如此,也算是为康熙的解了围。 若幽心下叹了口气,将胤裪拉到了一边儿。 康熙看了敏嫔片刻,方上前握了敏嫔的手,“小十二也好、额尔登布也罢,你且放心,朕都不会让他们受了委屈的。” 敏嫔含笑点点头,“能得万岁爷如此许诺,臣妾便再无遗憾,也能放心地去了。” 康熙紧了紧握着敏嫔的手,终是未再言语些什么。 敏嫔倒也不在意,她与康熙之间的情分本就没有多少,康熙能在临终之际前来无逸斋送她这最后一程,想来也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她这一辈子,阿玛额娘对她有生养之恩,进宫之后皇后娘娘对她恩同再造,能得皇后娘娘庇护是她之幸! “万岁爷,臣妾还有最后一事儿相求。”敏嫔声音之中带了虚弱,面上的红润逐渐消退,油尽灯枯之像渐显。 康熙看了敏嫔恳求的眼神,低声道,“你说吧。” 敏嫔侧头看了若幽,伸出了另一只手,“皇后娘娘” 若幽放开胤裪上前两步,握住敏嫔的手。 敏嫔将康熙的手覆在若幽的手上,“万岁爷,皇后娘娘虽性子执拗冷淡,但却是实打实的刀子嘴豆腐心。皇后娘娘是好人,臣妾只愿万岁爷与皇后娘娘和和美美的白头偕老才是。若是有那一日,还请万岁爷多想想娘娘的好。” 康熙看了若幽一眼,眼中带了深情,面上的神情也柔和了不少,“自然,朕与皇后两心相知,自是要相濡以沫、白首到老的。” 敏嫔点点头,拉着康熙与若幽的手却是一点点儿的松开,“那便好那便好” 看着一脸安详、如同睡着了一般的敏嫔,若幽终还是未曾忍住,落了泪。 康熙紧了紧手中的葇荑,扬声道,“传朕旨意,敏嫔追封敏妃,以妃位之礼下葬,入妃陵。” 敏嫔在诞下福慧公主的半月后,因为生产之时血崩、大量失血,产后仍有崩漏之像,于康熙四十一年七月二十八病逝。 带着额尔登布回了延爽楼,若幽的心情仍是带着沉重与低落。 康熙与若幽并肩坐在了窗边儿的软榻上,康熙揽了若幽,柔声道,“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控,梓潼莫要如此自责,朕瞧着心中也难受的紧。” 若幽叹息着摇摇头,“若果真是天意,臣妾虽上心难过却不会这般自责,可是敏妃这一回却并非是天灾而是人祸呀,万岁爷。” 康熙皱了眉头,“梓潼的意思是,敏妃难产血崩是有人动了手脚?” 若幽轻轻点头,将自己派素眉调查之后又自产房之中抓到的接生嬷嬷以及百合之事说与了康熙。 康熙深吸一口气,“竟是如此?真是好呐!” 若幽叹了口气,将一本厚厚的奏折递给康熙,“臣妾今儿个原本是打算去清溪书屋寻万岁爷,将此事禀给万岁爷的,可谁知,突然变传来了敏妃不大好了的消息。” 言及此,若幽轻叹一声,“真是料想不到,敏妃竟是突然便去了” 康熙打开奏折,里面细细陈述了:德嫔如何通过采买的小太监自宫外的乌雅氏手中取得催生的药粉;如何指使高贵人通过一名御膳房曾经服侍过明懿皇贵妃的小太监,买通了百合给敏妃下药迫使敏妃早产,又在生产的补汤之中下了红花;如何挟制住那接生嬷嬷的家人,让那接生嬷嬷在敏妃生产之时佩戴了活血之效的香囊,导致敏妃体虚血崩。 “敏妃的这一胎一向是不错,齐远也曾给敏妃看过胎像,亦是没有什么为题,怎的偏偏这就突然早产了?若不是臣妾觉着不大对,提早让素眉去查,只怕是那小太监便已经被灭了口。”若幽眼中闪过寒光,“想来,敏妃一事即便是事后臣妾查出有异,也只能是查到死人的身上了。” 康熙重重地一拍矮几,“简直荒唐!天子禁宫竟会出现这等歹毒之事!” “梁九功!”康熙高喝一声,“传朕旨意:德嫔乌雅氏,戕害妃嫔、谋害皇嗣,名不符实、德不配位,着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赐二十杖,着冷宫安置;贵人高氏谋害妃位娘娘,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赐三尺白绫!” 才刚刚进来的梁九功被康熙这一又怒又急的口谕给整蒙了,“万岁爷” 康熙缓了缓又道,“乌雅氏一族,凡参与德嫔投毒谋害敏妃以及福慧公主一事儿者,尽数秋后问斩,犯者家眷尽数发配宁古塔;德嫔、高氏父兄尽数发往宁古塔。以上罪人,遇赦不赦,三代之内不得重返京城!” 梁九功带着满心的震惊退出了延爽楼的大殿,去德嫔的清荷堂宣旨去了。 两道圣旨一出,康熙的面上也带了疲惫之色,与若幽靠在一处,“梓潼啊,敏妃之事儿,朕也该好好儿自省呀!没想到乌雅氏这个毒妇竟然如此恶毒,不过是禁足罚俸竟然能惹出人命官司来。当年,乌雅氏虽大字不识几个、经义典籍知晓的也不多,但也是个温柔和善、善解人意的女子,怎生会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万岁爷不必为了一届罪妇气恼。”若幽神色淡淡,幽幽道,“只是可怜了胤裪与额尔登布,额尔登布还那么小便没了额娘。” 说起额尔登布,康熙对这个与大至势菩萨一日出生的女儿,还是很有好感的,“敏妃是妃位,如今有资格抚养额尔登布便只有五妃以及梓潼,梓潼与敏妃生前感情甚笃,按理来说,梓潼当是最合适的。只是” 康熙迟疑了片刻,侧过身扶住若幽的肩,眼中带了几分柔色,“只是,朕却不大愿意梓潼如此辛劳。” 原本听着康熙不假思索拒绝之言而面上更添了几分冷淡的若幽,听得此言,神色倒是一缓,她倒是未曾想到康熙会如此说。 抬起微微垂下的的眸子,若幽盈盈一笑,温言细语,“万岁爷的心意臣妾明白。” 第三百五十七章 康熙柔声道,“你管着偌大的后宫,事情已经够多了,十八那个混小子才算是有点儿样子了,若是再来一个,累坏了朕的梓潼,谁来补给朕!” 若幽微微颔首,“那不知万岁爷打算将额尔登布抱到谁那里呢?” “梓潼觉着谁合适呢?”康熙不答反问。 若幽微微一勾唇,“臣妾若说宜妃,万岁爷可觉着臣妾偏私?” “宜妃?”康熙愣了一瞬,随即点了点若幽的琼鼻,“你呀,还真是直言不讳,一点儿不避嫌。” “肥水不流外人田。”若幽微微眯了眼,“五妃之中,也就宜妃和敏妃关系还算是不错,臣妾也与宜妃交好,额尔登布交给宜妃,臣妾也放心。” 说着,若幽轻笑一声,“说来也不瞒着万岁爷,这些年,宜妃一直在遗憾自己没能生个软绵绵的小公主呢!” 康熙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须臾,笑着点了点头,“既如此,敏妃丧仪过后,便让额尔登布养在宜妃膝下吧。” 若幽温温一笑,“如此,臣妾便先代宜妃谢过万岁爷了。” 清荷堂。 德嫔与瑾妃跪着听完了康熙的圣旨,德嫔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梁九功,“梁公公你这是在同本宫说笑吗?” 梁九功居高临下地看着德嫔,“德嫔乌雅庶人说笑了,便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是不敢假传圣旨的呀。” “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德嫔跪坐在地上,“本宫为万岁爷生育了六个孩子,万岁爷不会这么对本宫的,不会的!” 梁九功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恍惚的德嫔,略一思付,转向了左侧站着的瑾妃,“瑾妃娘娘,您看” 瑾妃叹了口气,“茶禾,扶你家小主起来,接旨!” 茶禾带了几分犹豫,“瑾妃娘娘” 瑾妃冷了脸,“接旨!” 茶禾扶住德嫔,“谢皇上隆恩,乌雅氏接旨。” 梁九功将手中的圣旨递给茶禾,对着瑾妃一礼,“多谢瑾妃娘娘。” 瑾妃微微一笑,“本宫身为五妃之一,虽并无协理六宫之权,但却也应以身作则,梁公公前来传达万岁爷之旨意,本宫自然是要全力配合的。” “娘娘客气了,精奇嬷嬷约莫两刻钟后便到,一应刑责将由海公公接手。”梁九功微微眯起眼,笑着道,“乌雅庶人的圣旨已经送达,奴才还需要去高贵人处宣旨,若是瑾妃娘娘没有别的吩咐,那奴才便先告退了。” 瑾妃微微颔首,“梁公公慢走。” 梁九功离开后,瑾妃端起院中乘着凉水的圆钵泼向了德嫔,微凉的井水落在脸上,让德嫔一个激灵,眼中的迷惘渐渐消退,抬起头望向对面儿的瑾妃,“娘娘” 瑾妃放下圆钵,“可清醒了?” 德嫔看看瑾妃有看看茶禾手中明黄的圣旨,眸中聚起了水光,“娘娘,定是有人要害臣妾呀,您可要帮帮臣妾呐!” 瑾妃深深看了德嫔一眼,转身向着殿内行去,“随本宫进来,你还有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德嫔眼中瞬时迸发出了希冀的火苗,在茶禾的搀扶下,自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被水浸湿的鬓发,看着茶禾,“你们都留在院子里,谁也不许打扰本宫与瑾妃娘娘。” 茶禾看着好似重燃斗志的德嫔,叹了口气,屈膝应了是。 殿内并未燃灯,因着时辰已经不早,只靠着落日的余晖,空旷的屋子里很是昏暗。 瑾妃坐在上首,半个人隐在阴影之中,本该是温柔和顺的人却是无端地南让人生出了几分畏惧之感。 德嫔深吸口气,“娘娘,此事定是皇后的阴谋,您可要救救臣妾呐!” “皇后的阴谋?”瑾妃嗤笑,“你来告诉本宫,敏妃的事儿你动没动手?” 德嫔直了脖子看着瑾妃,“娘娘,那不是您” “技不如人,便来向本宫喊冤?”瑾妃轻轻叩着矮几,“乌雅氏,谁给你的自信?” “娘娘!”德嫔带了几分惶恐与不可置信,“那小李子臣妾分明已经派人去处理了的,任是皇后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是查不到臣妾的身上来的呀!这定是皇后栽赃到臣妾的身上来的。” “处理了?栽赃?”瑾妃一拍桌面,“你以为皇后是你这个蠢货!咱们的皇后娘娘用的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就凭你?还不配皇后用阴谋诡计来陷害你。” 即便是光线不好,德嫔的一张脸亦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瑾妃的话可是将这个已经年过不惑的女人气得不轻。 见德嫔气息不定,瑾妃带着几分无奈叹息,“本宫的话虽有些不中听,可确是事实,你且想想,这些年,皇后可曾真的做了那无中生有之事来意图扳倒某一个人?见招拆招、原地反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才是皇后的手段与风格。” 见德嫔面色缓和了不少,却仍有几分不忿,瑾妃压低了声音道,“本宫且问你,你派人去灭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德嫔带了几分不以为然,“敏嫔,哦,是敏妃生产那日。” “敏妃都开始生了,你才派了人去?”瑾妃按按额角,可算是知道为何皇后能够顺藤摸瓜直接揪出了德嫔。 这个蠢货,她是怎么和她说的?真真儿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么大的把柄不早早儿地处理了,还要巴巴儿地往皇后手中送,如今事发了,还来叫屈,真是 瑾妃真是被德嫔的一席话气了个不轻,人人均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瑾妃低沉的气压,德嫔自也是感受到了,瑾妃未曾言语,还等着瑾妃拉自己一把的德嫔自然也就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运气良久,瑾妃方才出了声,既为自己平复心绪,也算是为德嫔解个惑,“敏妃早产,皇后定是察觉了异样,你派去的人想来是晚了一步,那小李子已经被皇后控制住了。” “皇后抓到了小李子!”这一下,德嫔才真真儿是有些慌了神,“娘娘,这那如今可如何是好呀!” 第三百五十八章 瑾妃沉沉看着德嫔,“你之前说得没错,不说其他,便冲着你给生了六个孩子,万岁爷也不会随意给你定罪的。如今下了圣旨,那便是证据确凿、不容抵赖,没有如同高贵人一般直接赐死,只是冷宫安置,已经算是万岁爷手下留情了。” 德嫔彻底泄了气,可是她还没有成为妃位娘娘甚至是贵妃,她怎么能甘心呢?“娘娘,求您救救臣妾,臣妾臣妾不想去冷宫啊!” 瑾妃拨开德嫔抓着自己衣服的手,蹲在德嫔身前轻声道,“形势比人强,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圣旨已下,本宫又能有什么办法?” 良久,瑾妃站起身,意味深长地俯视着德嫔,“本宫曾经听过一言‘好死不如赖活着’,德嫔,先过了眼下这一关。冷宫又如何,只要活着,便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不要忘了,你还有三个公主在,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是为了三位公主,万岁爷也不会让你一辈子都以庶人的身份待在冷宫的。” “娘娘。”映书轻敲殿门,“海公公带着精奇嬷嬷到了。” 瑾妃慢慢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轻声道,“德嫔,究竟是要活着以待来日还是立时便去了,你且自己好好儿思量思量吧!” ———————————————————————————— “乌雅庶人,你且好好儿在这里养伤吧。”一名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太监将一瓶子金疮药放到破旧的矮柜上,略略施了一礼,便一瘸一拐地出了这破败狭小的屋子。 德嫔看着那精致的小瓷瓶,再看看这破破烂烂的屋子,两行清泪顺着风韵犹存的脸颊滑落,她这一辈子便是做明懿皇贵妃的粗使宫女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茶禾端了清水进屋,看着默默垂泪的德嫔,放下木盆,柔声道,“小主,您且先忍忍,过去了,便好了。” 德嫔看着挽了袖子,开始投帕子的茶禾,颤声道,“好茶禾,让你同我一道来这样腌臜的地方,真是委屈你了。” “小主这说的是什么话。”茶禾拧干了帕子,走到德嫔身边儿,撩开德嫔后背的衣裳,开始帮德嫔处理伤口,“奴婢打从跟了小主,便从未想过要再去了别人处。” “都说人走茶凉,”德嫔忍着疼双拳紧握,缓过一阵儿,看着已经不再年轻的茶禾,方才哑了声道,“如今,也只有你还愿意陪在我的身边了。” 茶禾宽慰德嫔道,“奴婢相信小主定能够逢凶化吉、柳暗花明,走出这萧索的北苑的。” 德嫔却是沉默了,好半响,方才幽幽道,“茶禾,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茶禾诧异,“小主缘何会有如此想法?” 德嫔忍不住叹了口气,“若是你说若是我未曾因为一时气愤而听了瑾妃的安排,会不会” “小主,请恕奴婢多嘴,皇后娘娘的厉害,其实您一早便该知晓的。”茶禾有些无奈,“咱们如今也只能向前看才是。”她们与皇后之间,这辈子是不用想着握手言和了。 德嫔自己也是知晓的,不过是想着慨叹一下罢了。 趴在榻上愣怔许久,德嫔方又有启了唇,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像是在同茶禾言说,“咱们不能紧紧靠着瑾妃,还是要自己想想法子才是。” 茶禾拧着帕子的手一顿,“小主说的是,明儿个奴婢便想法子打听打听,这里毕竟是园子,比之宫里面,还是松散了不少的。” 翌日,茶禾才将二人所在的屋子略略清扫出来,屋子的门便被自外面推开。 一名身着管事太监服饰约莫四十岁上下、带着几分凌厉的男子便在数名小太监的簇拥之下进了屋子,不大的屋子一下子多了十来个人,霎时便变得拥挤不堪。 茶禾放下巾帕微微皱了眉头对着来人福了福身。 德嫔略微吃力地扭过身子,看着来人带了几分疑惑,“海公公,你怎么到这北苑来了?” 海公公对着德嫔微微一笑,“叨扰乌雅庶人了,咋家今儿个来,是来请茶禾姑姑走一趟的。” 德嫔心中警铃大作,“什么意思?你们要带走茶禾?不行,茶禾是我的人,你不能带走她!” 海公公身侧一名小太监见着嗓子道,“乌雅庶人此言差矣,依着您如今的身份,只怕是还无权干涉咱们行事;在这儿,茶禾姑姑到此,本就不合规矩,咱们也是依了规矩办事儿。” 海公公深深看了德嫔一眼,对着茶禾道,“茶禾姑姑,请吧。” 茶禾深吸口气,对着德嫔跪下磕了三个头,带了颤声道,“小主,奴婢不能再伺候您了,您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德嫔想要伸手去拉茶禾,却是冷不防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疼得眼冒金星。 待缓劲儿过来,便只看到了茶禾跨出屋子的背影,德嫔挣扎着嘶声大喊,“茶禾,不要离开我!茶禾!” 回应德嫔的却只有缓缓合上的大门与空中留下的一串晶莹。 德嫔也好、茶禾也罢,心下都是清楚的,这一别,大概此生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第二日,调皮的太阳时不时地躲在了洁白的云彩后面儿,给这蔚蓝的天空添上几分神秘的色彩。 “主子。”素眉对着正在修剪花枝的若幽行了一礼。 若幽着一身烟水蓝魏紫牡丹银纹滚金边儿旗装,站在怒放的牡丹中间,倒是将一院子的国色天香都给比了下去。 “如何?”若幽拿过一旁的水壶给修剪好的牡丹洒了些水,艳红的花瓣有了水的滋养越发地娇艳动人了。 “果不出主子所料,除了茶禾之外,其余的人该是能吐的都吐出来了。”素眉略略压低了声音,“待签字画押之后,已经让他们都去陪着敏妃娘娘。” 若幽微微颔首,“人生在世,总是要有舍有得的。背靠着德嫔这棵大树这么些年,既然享受了荣华富贵、也狐假虎威了一场;如今德嫔犯了事儿,他们这些人都或多或少的做了不该做的,既如此,便也该当下去给敏妃赔罪才是。”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主子,那这茶禾该如何处置?”素眉叹息,“说来,茶禾对乌雅氏到真真儿是忠心,无论如何都是咬死不开口,若是能撬开了这茶禾的嘴,想来茶禾一人比之德嫔身边所有人都要来的有用得多。” 若幽闻言面上却是带了笑,“你呀,这有什么好遗憾的。德嫔在这宫中带了这么些年,宫女出身却能得以封嫔,这城府手段自然还是有的,身边儿有这么一两个忠心的也是稀松平常。” 用帕子擦擦手,若幽笑着轻点了素眉的额头,“就如同本宫身边儿有你们几个一般。” 素眉面上带了几分赫然,嗔怪地看了若幽一眼,“主子!奴婢再和您说正经事儿呢,您又来打趣奴婢了。” 若幽展了展腰,坐在了树下的藤椅之上,“本宫自也是说得正经事儿。” 素眉默然,上前两步,将手中厚厚一摞画了押的纸放到了若幽身前的紫檀木桌上。 若幽一页页翻看了所有的画押纸,靠着这一个个零散的信息,慢慢地大致拼凑出了德嫔或者说是乌雅氏一族在宫中的人脉消息网。 微微阖眸,若幽向后靠在了椅背之上,静默良久方才淡淡道,“忠仆当受人敬重的,好好儿地送茶禾上路吧,给她份儿体面。” 素眉微微握了拳,看着端坐一隅、如画中仙般的女子,低低应了是,她家主子到底还是心软了呀。 日移正中,若幽抬手挡了挡自繁密树叶之间漏下的几缕阳光,懒懒推了推桌上的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将这些东西好好儿地收起来吧,留待日后。” 素眉微微蹙了眉,“主子,里面可是有着不少关于惠妃、瑾妃的消息,您” 若幽轻轻摇摇绣着鱼戏莲的双面绣革丝象牙团扇,“不急,以这些东西还不足以扳倒她们,既如此,不如待来日再锦上添花也是好的。” 素眉接过纸放进黄花梨木的匣子里,微微勾起唇角,“主子说的是,放长线钓大鱼。” 若幽微微颔首,自椅子上站起身,随手将团扇放于藤椅之上,“安排一下,也是时候该去见上一面了。” 夜半时分,北苑这座寂静的院落迎来了访客。 “嘎吱。”嘶哑的开门声在这深深夜色之中清晰可闻。 侧卧在塌上的德嫔睁了眼看向门口处高挑的人影,眼中划过惊讶,惊讶之中却又带了几分了然,“皇后娘娘深夜来这破败的北苑看望臣妾,臣妾是否应当说上一声‘蓬荜生辉’呢?” 来人掀开兜帽,露出了一张日月为之倾倒的绝色容颜。 “看来见到本宫,乌雅庶人并不很是意外。”若幽一身墨色窄袖牡丹暗纹旗装,两把头上亦是只带了简单的墨玉簪并一对儿墨色牡丹绒花。 “昨儿个皇后娘娘派了人,气势汹汹地将臣妾身边儿积年的伺候之人带走。”德嫔冷笑着看着若幽,“臣妾便猜到,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儿,皇后娘娘总会想着来见上臣妾一面儿的,只是却是不曾想,皇后娘娘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若幽寻了一把看起还算是好的椅子坐了下来,“到了这种时候,你倒是难得清明了一回。” 德嫔笑笑,带了几分浅淡的忧伤,“茶禾她” “此时此刻想来已经入土为安了。”若幽叹息,“到底是忠仆,本宫给她这一份体面。” 虽然早已做了心理准备,可是在听到茶禾身故的消息后,德嫔仍是没忍住红了眼眶,“茶禾她已经在我的身边儿伴了我几十年了,几十年呀!” “你应当知晓,天无不散的筵席,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若幽神色淡淡,“就如同本宫以为姐姐与本宫该是有着一辈子那么久的姐妹情呢。” “果然还是为了昭皇贵妃。”德嫔冷哼,“皇后娘娘还当真是执着呀,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肯放弃。” “执念自然最是不易放弃的。”若幽抬了眸子看着德嫔,“就如同你一直不甘于平常一般。” 德嫔看着若幽半响,方才轻笑出声,唇畔的弧度带了几分幽深亦带了几分诡谲,“皇后娘娘,您可知就在昨夜,臣妾做了个梦,臣妾梦中,臣妾是协理六宫的德妃娘娘、日后是母仪天下的皇太后!” “是么?”若幽不动声色道,“看来进了这北苑,德嫔不禁未曾好好儿地静思己过,这心气儿倒是越发得高了呢!” “皇后娘娘不信臣妾说的话么?”德嫔眼中带了几分迷惘,很快又恢复了清明,“那样真实的感觉,臣妾可以确信并非是做梦。皇后娘娘可知最后登上大宝的是谁?” 若幽轻笑,看着德嫔的眼中带了几分怜悯与深邃,“虚无缥缈的梦中之事,不说也罢。乌雅氏,你又何必执着于此呢?还是要认清现实的好。” 德嫔却是痴痴一笑,“是老四呀,皇后娘娘,是老四!”德嫔很是激动地撑起身子,直勾勾地看着若幽,“只是不知道本宫那狼心狗肺形同白眼狼的好儿子对皇后娘娘您,可是敬爱有加?” 若幽微微皱了眉头,“乌雅氏,胤禛是钮钴禄氏与爱新觉罗氏的儿子,你可莫要自误!” “是么?”德嫔慢慢靠坐在矮柜上,“这一切难道不是皇后娘娘打从十几年前便算计好了的?” “算计?”若幽笑道,“当年,即便是没有姐姐、没有本宫,自也会是有了旁人的,乌雅氏,凭着你的出身、你的位份,想要抚养皇子阿哥,你莫不是在痴人说梦吧。” 德嫔握了握拳,恨恨道,“身份尊卑、位份高低,你们一个个儿的世家贵族、高高在上的格格们,最后还不是被本宫踩在了脚下?本宫是包衣出身如何,宫女出身又如何?最后成了皇太后的是本宫,是本宫!” 若幽静静看着德嫔状若疯狂的样子,脑中那遥远的记忆慢慢儿地被唤醒,想来德嫔是见到了那书中所述的景象吧,倒是未曾想到,德嫔竟还有着这样的机遇。 第三百六十章 过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德嫔方才冷静了下来,盯着若幽沉沉道,“罢了,如今到底是本宫棋差一招。说来,皇后娘娘,您与瑾妃该当是同类人吧。” 若幽挑挑眉,等着德嫔的下文。 “不,也不对,比之瑾妃,皇后娘娘可是隐藏地很好呢!若非是今儿个突然见到了皇后娘娘,本宫大概也是想不到的呢。”德嫔摇摇头,思付着道,“该是这么说,你们也应当是有着这段记忆的吧,只是瑾妃的那些手段、那性子,比之皇后娘娘可是差了不止一筹呢!” 说着,德嫔面带怜悯地看着若幽,“说来,即便是皇后娘娘智计过人、心胸宽广,可惜时不我与,这些年,想来皇后娘娘过得也是憋屈至极吧!位至中宫凤位,却仍旧是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皇后娘娘,于时运之上,您还是差了瑾妃一筹。” “本宫与瑾妃如何,到底是以后的事儿了。”若幽仍旧是神色淡淡,“你的故事、你的揣测本宫并不感兴趣。本宫今儿个来,只是想要明白:你为何要对与你无仇无怨的敏妃下手?” 德嫔很是复杂地看了若幽,那眼神之中有懊悔、有不甘、有愤恨、有幽怨又夹杂着几分羡慕,须臾,方才道,“我若说是被一时猪油蒙了心,皇后娘娘可信?我其实一开始并未曾想着要对敏妃和她腹中的孩子下手的,可是先是被黄常在一事儿气得不轻,后来又被瑾妃挑拨了,再加在上凭什么胤禛那个白眼狼儿对你这个养母竟是发自内心的的敬爱,还有弘晖那么乖巧可爱。” 德嫔闭了闭眼,“一桩桩一件件的,就这么着,被瑾妃带进了这深渊,永不能回头。” 若幽靠在椅背上,一手撑了额头,肯定道,“你怨恨本宫,却是苦于无法对本宫下手,便在瑾妃的挑唆之下对敏妃动了手,毕竟敏妃与本宫交情甚笃,敏妃倒了,自你们看来,对本宫而言也是痛失一臂了。” 德嫔没什么温度地勾了勾唇角,“皇后娘娘果然是皇后娘娘,这份洞察力,本宫拜服。” 解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若幽淡淡看了德嫔一眼,便很是优雅地自椅子上起身向外行去。 一旁侍立着的素心上前将披风给若幽系好,又向前两步便推开了破旧的木门。 德嫔带了惊讶道,“皇后娘娘这便要走了么?” 若幽顿了一下,“难不成你还以为本宫今日是来了结你的不成?” “斩草除根,”德嫔眼中带了几分悲凉,“这不就是落败之人的下场么?” “看在胤禛的面子上,本宫便放你一马。乌雅氏,你便好好儿地在这北苑自省吧!”若幽眼中划过一抹流光,“只是,本宫放过你了,却不代表这旁的人不会做什么,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的道理,想来你当是知晓的才是。” 德嫔眼中闪过迷惘与不解,定定看着若幽的背影。 风吹过半开的屋门,带起“嘎吱嘎吱”的声音,德嫔突然回过神来,扬了声冲着就要跨出屋门的女子道,“皇后娘娘便不想要从臣妾这里知道些什么吗?” 若幽收回迈出的长腿,回了身,面上一片平静,只微微勾了唇,“知道什么?瑾妃?惠妃?荣妃?亦或是已逝的仁孝皇后、明懿皇贵妃?” 德嫔眼中带了几分热切,“正是!虽然这些年臣妾一直位份不高,但是上至已逝的仁孝皇后下至良嫔这样的隐形人儿,无论是哪一个,臣妾可都有留心,手里的证据或大或小可都是有着不少的。” 若幽垂眸片刻,轻抚着腕间透着幽光的翡翠龙凤玉镯,似带了几分叹息道,“不需要了” 就在德嫔以为自己是一时幻听,若幽却是抬了头,“当年的那些事儿,本宫心中已有定数,时至今日,证据不证据的,已经不重要了。至于说如今,乌雅氏,你的那些证据于本宫而言便形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德嫔细细看了若幽半响,方才展颜露出了一个恍然的笑,“臣妾可算是明白皇后娘娘您为何能够越过这后宫一个个有子有宠有家世的妃嫔,稳坐这凤位这许多年了,论智计城府、论心胸气度,皇后娘娘都是大手笔,幽居这深宫多年,倒是委屈皇后娘娘了。” “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呀!”德嫔长笑一声,看着眼前渐渐合上的门扉,德嫔低低道,“后宫风云于本宫而言终究是恍若隔世了,皇后、瑾妃,不知道你二人又有谁能够笑到最后呢?” —————————————————— “叩叩叩。”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深夜响起。 “进来。”一道温柔的女声自殿内传出。 “娘娘,据咱们在慎刑司的仙人回报,茶禾已经被下葬了。”一名身穿大太监衣裳、约莫二十五六岁上下的青年低声道。 原本在妆台前揽镜自照、带了几分温婉甜美的女子面上一沉,将手中的紫檀木梳“啪”地一声按在妆台上,略略扬了声,带了几分慌乱与不可置信,“茶禾死了?还被好好儿地安葬了?” 回应瑾妃的只有青年几不可闻的清浅呼吸声。 瑾妃胸脯上下起伏片刻,眼中寒光一闪,“既然如此,未免夜长梦多,尽快想法子送她们主仆团聚吧。” 地上跪着的青年低低应了一声,见瑾妃再无其他的吩咐,便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瑾妃看着镜中带着成熟风韵的女子,唇畔缓缓故意一抹弧度,这一次是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没了德嫔,即便是皇后自茶禾处掌握了证据,终究还是差了不少呢,这一场没有硝烟的对决,才算是刚刚拉开了大幕,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 瑾妃将脸侧的一缕秀发别到耳后,看了看透着朦胧暖光的八宝琉璃宫灯,气定神闲地起了身向着后面雕龙附凤的拔步床行去,钮钴禄?若幽,我亲爱的皇后娘娘,咱们来日方长!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三日后,一大早起来,天空便是阴沉沉的,如同泼了墨汁一般。 刚刚用过早膳,便有宫人通报:靖安公主到了。 看着一身浅霞色芙蓉纹旗装规规矩矩给自己行礼问安的靖安公主,若幽眼中染上温度,面上带了笑意,上前扶住靖安公主,“今儿个天气不好你怎的还进宫来了。” 靖安公主顺着若幽的力道乖乖坐在了软榻上,柔柔一笑,“好容易满了日子,况昨日又着人给额娘递了牌子,今儿个若是不来,岂非是女儿不孝。” 若幽点点靖安公主的额头,“你呀,想躲懒竟是寻了额娘做挡箭牌,真真儿是欠打。” 靖安公主面上带了几分幽怨,直勾勾地看着若幽,“额娘,女儿如今可算是感受到了当年十嫂有孕之时的‘幸福’之感了,富宁安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将女儿按在床上,真是太可怕了。” 说着靖安公主还很是配合地抖了抖肩膀。 “头三个月是该上心些的,如今过了三个月,坐稳了胎,稍稍注意些便是了。”若幽看着靖安公主,略略一沉吟,“既是如此,你也可以先在额娘这里住上两日再回去。” 靖安公主闻言大喜,搂住若幽的胳膊,欢心道,“还是额娘最好了!” 母女两个正是传授育儿经之时,素眉面上带了几分严肃地进了偏殿,对着若幽与靖安公主一礼,“主子,北苑的乌雅庶人今晨殁了。” “乌雅庶人?”靖安公主带了几分奇色,“可是之前的德嫔?” 素眉点点头,“前几日谋害敏妃娘娘事发,被皇上下旨褫夺了封号、打了二十板子,贬去了北苑。” “此事本宫也有所耳闻。”靖安公主看了若幽一眼,“二十板子不算少了,挺不住便没了倒也不算稀奇。” 素眉却是微微蹙了眉,低了声道,“乌雅庶人是自己投缳自缢的,并非是因为伤重不治而亡的。” “自尽的?”若幽带了几分若有所思,“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素眉摇摇头,“已经派了人去验看,确实是自己投缳自尽的,不过现场发现了幽兰香的痕迹。” 靖安公主带了些许疑惑,“幽兰香?这是什么香?” 素眉看了若幽一眼,若幽笑着道,“幽兰香那是产自西域的一种奇香,有着不错的助眠之效,只是,若是和鸢尾花与檀香混杂便会是极佳的迷香。” (以上纯属杜撰) 靖安公主点点头,“若是如此,也或许这乌雅氏的自尽另有蹊跷呢。” 若幽看着靖安公主但笑不语,须臾,方才拍拍靖安公主的手,“这些事儿你便不要操心了,你来额娘这里是来安胎的,可不是让你来劳神的。” 靖安公主摸摸自己硬硬的腹部,扯扯若幽的袖子,“额娘,女儿只是有孕了,又是脑子坏掉了。” 若幽点点靖安公主的额头,“有了身孕便消停些,怀着身孕还要想东想西的,小心生出来的宝宝不聪明。” 靖安公主皱皱小鼻子,“额娘莫不是将女儿当了三岁的小孩子?”看着若幽坚持的神色,知晓若幽是为自己好,靖安公主扁扁嘴,“好了啦,额娘女儿知晓了,您放心,七个月后定给您添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外孙,到时候,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您可不能在再不让女儿管了,女儿可是担了保护额娘的重任呢!” “好好好,到时候都依你。”若幽面上带了慈爱道,“你这一大早儿地便进了宫,还不去歇歇,一会儿用膳时,额娘差人去喊你。” 靖安公主感受着确实有些疲惫的身子,也不推辞,对着若幽福身一礼,便到了后面儿小憩去了。 靖安公主离开,偏殿之内更添了几分微凉之意。 “乌雅氏殁了的消息,清溪书屋那边儿可是知晓了?”若幽执了描金繁花似锦白玉团扇带了几分慵懒地靠在铺了玉石凉席的美人榻上。 “皇上已经知晓了,下了圣旨,乌雅庶人一应后事儿均按贵人仪制来。”素眉适时地上一卷明黄色布帛。 若幽随手将布帛置于矮几之上,“既是如此,那便去逸云轩给惠妃传个话儿,一切依着万岁爷的意思办便是了,到底也算是她东六宫的人,没道理她这个协理的妃嫔放着不管;对了,让荣妃协助惠妃一起办,也算是给德嫔一个体面,到底还有几位公主的面子要顾及呢。” 素眉低低应了是,“那乌雅贵人自缢一事儿咱们可还要查探?” 若幽沉吟半响,轻笑道,“不必了,不过是有人担心本宫会从乌雅氏那边儿得了什么真凭实据,方才这般着急地想要掩盖。” 素眉了然,对着若幽福了一礼便退下了。 素心剥了葡萄放入半透明的琉璃碗中捣碎,又混了冰沙与红豆,这才将琉璃碗放到若幽跟前,“瑾妃娘娘这一次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亲手斩断羽翼的滋味想来是不好受的紧呐。” 若幽看了素心一眼,悠然道,“你倒是机灵,这么快便猜到了?” 素心微微一笑,“主子就差直言了,奴婢若是还猜不出,那奴婢便可真真儿是该回家养老了。” 顿了顿,素心又道,“大概瑾妃娘娘自己也是未曾想到,娘娘竟是一早儿便见过了乌雅贵人,且是对着乌雅贵人手中的那些个东西并无兴趣。” “打蛇不死,反受其乱。既然不能直接用那些证据扳倒那些个人,那便先记着,想来总有用到的时候。”若幽叹息,“前朝后宫如今这局势是越发的紧张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既然要做那便是要釜底抽薪才好,省得到头来还得再锄一遍杂草,没得浪费精力与体力。” 素心沉思片刻,“那日主子临走前给了乌雅贵人警示,奴婢觉着或许这乌雅贵人给咱们留了些惊喜也未可知呢!”乌雅氏虽然这些年净做些糊涂事儿,失了圣宠,但是这点子洞察力该还是有的。 若幽意味深长地笑笑,“咱们呀,便拭目以待就是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敏妃下葬之后的第三日,康熙便如约下了圣旨,额尔登布养在宜妃膝下。 圣旨下达之后,若幽最先见到的竟然不是宜妃,而是一身月白衣袍的胤裪。 胤裪好似又长高了一截,但却因着刚刚丧母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不过精神头儿看着倒是还好,“儿臣参见皇额娘,皇额娘万福金安。”声音带了几分处于变声期的沙哑。 若幽温和一笑,“快起来,坐吧。” 胤裪却是恭恭敬敬地对着若幽叩了三个头,“儿臣叩谢皇额娘恩典。” 若幽自美人塌上起身,扶住胤裪,“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儿臣皇额娘大恩,儿臣不知该如何相报,也只能先来给皇额娘磕头了。”胤裪恳切道。 若幽轻叹一声,手下用了力道,“行了,皇额娘受了你的礼,快起来吧。”见若幽如此,便顺着若幽的力道站起身,被若幽拉着坐在了软榻之上。 看着成熟了不少的胤裪,若幽心下叹气,敏妃的事到底还是给这孩子留下了不小的影响。 将一杯微凉的水果冰露放到胤裪的面前,若幽柔声道,“虽说已经夏末了,这时候到底外面儿还是日头大,即便是来谢恩,晚些来也是无妨的。” 胤裪看着眼前的冰盏,“皇额娘的恩情,又岂是因着一个日头大便可作为推辞而晚来的。” 若幽拍拍胤裪的肩膀,“好孩子,你额娘生前与本宫一向交好,你这孩子对本宫亦是极尽孝顺,这些皇额娘都是看在眼里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们的情义皇额娘又如何能不知?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这些都是皇额娘该做的。你如今这幅样子,反倒是叫皇额娘好生难过,这是要与皇额娘生分不成?” 胤裪红了眼眶,摇摇头,“不是的,皇额娘,儿臣儿臣并无此意。” 若幽软了声音,“敏妃去了,这后宫里还有皇额娘在,以后呀,遇到事情了,就来找皇额娘,万事儿有皇额娘给你做主,可千万莫要自己憋在心里、一个人抗,知道吗?” 胤裪点点头。 “只是,皇额娘到底是久居深宫,很多外面的事情怕是有心无力,宫外的事儿就找你十哥、六姐,再不济去钮钴禄府也行,大家一起想办法,事情总能解决的不是。”若幽絮絮叨叨,“你和小十三年纪相仿,平日里若是在阿哥所亦或是上书房遇着棘手有亟待解决的,你便与小十三商量了,那小子主意多的是。” “总之,在皇额娘这里不必见外,都是打小就在皇额娘跟前儿的,于皇额娘而言,你和他们几个没什么差别的。” 胤裪凑到若幽跟前,带着哭腔小声道,“皇额娘,儿臣能不能抱抱您?” 若幽展了双臂将已经与她一般高的少年揽入怀中,轻轻拍着胤裪的后背,“好孩子,不兴哭的,嗯?皇额娘在呢!” 再是长大了不少,实际上也还是个孩子呢! 胤裪窝在若幽怀中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方才抬起了头。 看着双眼红红如同兔子一般的胤裪,若幽轻轻一笑,将帕子递给胤裪,胤裪小脸霎时变得红彤彤的,带着几分窘迫与害羞地接过了绣着姚黄牡丹的丝帕。 若幽眼中带了慈爱,柔声道,“你这孩子,皇额娘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即便是七老八十了,在皇额娘面前也还是孩子,有了喜事儿,该笑就笑;心情不好了,想哭便哭,不必觉着难为情。” 胤裪紧了紧手中柔软的帕子,定定看着若幽,好半响方才对着若幽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是,皇额娘,儿臣明白了。” 说着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已经被打湿了的上好的绣帕,“皇额娘,这帕子能否赏给儿臣?” 对于胤裪的那点儿小心思若幽也不说破,淡淡点点头,“好,不过是一块儿帕子,你喜欢便拿着。这帕子的料子柔软又吸汗,回头,皇额娘让素蕊给你送些过去,也不必省着用,没了便同皇额娘说。” 胤裪笑着对若幽一拱手,“既是如此,那儿子便多谢皇额娘了。” 中午,若幽特意吩咐了素眉去阿哥所将胤祥和胤祄叫回来,却是未曾想道,与胤祥、胤祄一起回来的还有康熙。 若幽挑眉看着一身松竹色龙纹常服的康熙,“万岁爷怎的也没着人说上一声?” 康熙很是自然地挨着若幽坐下,“今儿个你派人去得时候,朕恰好在考教他们功课。你特意叫了这两个小兔崽子,想来定是又有了新花样,朕便来尝尝鲜。” 若幽了然地点点头,“花样嘛倒算是有,不过只怕是万岁爷吃不惯。” 康熙不信邪地看了若幽一眼,“是么?” 因着天热,除了菜品之外,主食,若幽让小厨房准备的是改良版本的高丽(韩式)冷面以及放了肉松和鲜嫩海鱼肉的紫菜饭团。 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面,几个孩子倒是都很喜欢,但是康熙看着浸泡在暗色汤汁里晶莹的面条,原本威武霸气面庞忍不住抽了抽,带着几分懊恼的夹起一个饭团子慢慢吃着,同时不忘恨恨地看了进得正香的母子几人。 用过午膳,若幽又安排几个孩子在偏殿歇了晌,待到日头不那么毒辣时,方才让胤祥陪着胤裪一起回了前面。 看着胤祥与胤裪离去的背影,康熙坐在榻上忍不住叹了口气,“也是难为了小十二这孩子了。” 若幽看了一眼面上带着怜爱之色的康熙,幽幽道,“可不是,今儿个,臣妾一见着胤裪这孩子也是吓了一大跳呢,前些日子还是个不知人间事儿的小少年,这一转眼儿,不仅人长高了、变瘦了,眉宇之间也成熟了不少。” 说着若幽禁不住叹息,“没了额娘在身边儿的孩子总是可怜些的,父母之爱并非是旁的东西能够随便代替的。” 康熙沉默良久,拍拍若幽的手,“还好有你在,朕也能放心些。” 若幽挑了眉,“有臣妾在如何?” 第三百六十三章 康熙带了几分怅惋与感慨,“你与皇额娘是一样的,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当年,朕是皇额娘一手将朕养大的;如今敏妃去了,胤裪有你这样一个慈爱的皇额娘在,是胤裪的福气,胤裪是个懂事儿的,会好好儿孝顺你的。” “是么?”若幽低低道,“臣妾倒是宁可没有这样一个孝顺的儿子,也希望敏妃能够亲自照顾在胤裪身边儿。” 康熙转动着扳指的手一顿,看了若幽的眼中带了柔情,“梓潼心善,是一个好嫡母。今儿个梓潼对胤裪那孩子的怜惜爱护,朕都是看在眼里的。” 若幽转转皓腕上的翡翠玉镯,眼中似是带了浓雾般淡淡一笑,这么多年,儿女双全有了孙子,到底还是心软了不少呢。 翌日,宜妃便带着各色的宝石首饰、绫罗绸缎前来延爽楼“酬谢”若幽。 看着大红大紫的料子以及金光四射的首饰,若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宜妃这些年这喜好呀,真真儿是让人一言难尽,什么看着奢华、什么看着艳丽来什么,打扮倒是一点儿不显老气,但是对比旁的那些个人到中年、孙子孙女满地跑的“老夫人”,宜妃倒更像是风情万种的“少夫人”。 宜妃看着一身青翠色万菊如意纹旗装的若幽,“娘娘的衣着总是如此的仙气飘飘,其实呀,要臣妾说,娘娘如此风华,换上些艳丽的那才更是摄人心魄、仪态万千呢!” “对了,臣妾记得去年娘娘送昭阳公主出嫁的时候的那一身儿衣裳和装扮,可是惊艳了臣妾好久呢!”即便是现如今回想起来,宜妃的眼中带了赞叹与震撼的。 “冬日里穿的艳丽些也无妨,看着便觉着暖和,只是如今”若幽侧目瞧了瞧外面儿明媚的阳光,“这么好的天儿,还是素净些,省得看着觉着躁得慌。” 宜妃扬扬眉,这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与时令季节还有关系?可是她也没觉着夏日里穿着这橙色的衣裳便燥热的慌呀? 沉思了片刻,没有得出结论的宜妃叹了口气,“娘娘惯会拿着臣妾打趣,臣妾天生便生就了一副这明媚张扬似那玫瑰月季般的容貌,哪里如同娘娘一般,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不论是深色的、浅色的亦或是张扬的、素静的,哪一样穿在娘娘的身上,都是别有一番景致的。” “是么?”若幽摇摇群芳斗艳的紫檀木团扇,“你这夸奖本宫容色姣好的话,本宫便却之不恭了。” 宜妃嘻嘻一笑,眼波流转,“臣妾不过是实话实说,娘娘竟也打趣臣妾。” “哦?”若幽停下摇着团扇的手,认真打量了宜妃几眼,“说来,本宫倒是发现,这些年下来,旁的没发现,你这嘴皮子倒是越发的利落了。” 宜妃掩了唇轻笑,“臣妾不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嘛?这多年的夙愿难得如愿以偿,臣妾可是要好好儿地谢谢娘娘呢。” 若幽挑挑眉,“本宫可是记得老九的府上可是已经有了四个格格了。” 宜妃没好气地看了若幽一眼,“那哪能一样?便是个格格,谁还不把自己家的孩子当个宝儿?不论是老九媳妇还是那两个格格,可是把自己的闺女看地跟眼珠子似的,抱进宫里来小住上几日还成,再多上几日便一个个儿地哭天抹泪儿的,好像臣妾这个做祖母的苛待了她们似的。” 若幽点点头,宜妃说的是,这满后宫里面儿,或许也就是乌雅氏有儿有女的时候,不怎么待见自己所出的公主了。 “只是”宜妃收了嬉笑之色,“到底额尔登布被娘娘抱回延爽楼带了好些时日,如今万岁爷突然下了这么一道圣旨,只怕是又要有人说些不中听的了。” 若幽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嘴长在旁人身上,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吧,左右听听也就过去了。” “虽说臣妾平白得了个女儿这心下自也是高兴万分,可是,却是不愿娘娘受人非议。”宜妃微微蹙了眉,“按理来说,娘娘是嫡母,又已经养了额尔登布好些时日,缘何万岁爷不让额尔登布继续养在娘娘的膝下?如此也是名正言顺呐!” 什么时候康熙竟也如此在意一个公主的抚养权了? 若幽微微垂了眸子,掩住了眼中幽深的眸色与一闪而过的暗光,“万岁爷言说,平日里本宫管理后宫诸事也是辛劳,加之如今身边儿还有小十八和弘晖这两个猫嫌狗厌的泥猴儿,若是再来一个小的,忧心本宫的身子吃不消。” 宜妃抿了抿唇,“所以娘娘便向万岁爷举荐了臣妾?” 若幽轻轻颔首,“这种状况,倒是也与本宫和明妃估计的差不离,养在你的身边儿,我们也都放心,如今老九也不在你身边儿,有了额尔登布,你也能排解排解这深宫的寂寞。” 宜妃看着若幽久久无语,只是眼中透出嗲了积分凄凉的担忧泄露了宜妃的心境。 若幽轻笑着看着宜妃,“怎的这般看着本宫?可是本宫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宜妃将涌上眼眶的酸涩之意压下,轻轻摇了摇头,“娘娘您看开些,咱们最重要的依靠还是孩子们呐。” 知晓宜妃这是在安慰自己,若幽温和一笑,将手边儿的玫瑰酥向着宜妃跟前儿推了推,“尝尝,新制的乳酪玫瑰酥。不论做什么呀,总不能苛待了自己不是?” 宜妃拈起一块儿玫瑰样子的小酥饼,咬了一小口,眼中一亮,“娘娘说得是,是不能亏待了自己,咱们呀好好儿地、金尊玉贵的过日子!” 因着敏妃之事,中秋宫宴便只办成了简单的家宴。 过了敏妃的七七,康熙自觉着这不长的时间之内一连殁了两个积年的妃嫔,整个后宫里面儿该是添些喜庆事儿,热闹一番,便下了旨,九九重阳佳节要好好儿地办上一办。 既然康熙下了圣旨,想要热闹一些,若幽便将惠妃、宜妃、荣妃三妃都叫到了延爽楼,与三人一同商议九九重阳宫宴的操办事宜。 第三百六十四章 若幽与三妃才将重阳宫宴的大致章程定了下来,便见着素眉带了一名身着樱草色旗装、约莫二十岁上下的侍女进了殿内。 “参见皇后娘娘,给各位娘娘请安。”素眉与那小侍女一道行礼。 宜妃瞧了瞧那小侍女,轻“咦”了一声,“丫头,你是靖安公主身边儿伺候的?” 那小侍女点点头,面上却是带了焦急之色,“皇后娘娘,十二阿哥和诚郡王发生了争执,只怕是要打起来了,公主殿下见情势不好,便让奴婢前来给娘娘递个信儿,请娘娘前去。” 惠妃看着神色如常的若幽以及带了担忧之色的荣妃,勾了勾唇,“皇后娘娘,靖安公主行事一向稳妥,既然遣了贴身的婢子前来,想到定是事态紧急,不如娘娘去瞧上一眼。” 若幽淡淡看了惠妃一眼,微微颔首,“既如此,便如惠妃所言吧。” 出事儿的地方倒是距离若幽的延爽楼不算太远,众人乘了辇不过半刻钟便到了。 “皇后娘娘驾到!惠妃娘娘驾到!宜妃娘娘驾到!荣妃娘娘驾到!” “参见皇额娘(皇后娘娘)。”聚了一堆儿的人齐齐转过身对着若幽行礼。 “免礼。”若幽下了凤辇,环视一周,淡淡开了口,“既然太子也在,太子不妨同本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太子胤礽、诚郡王胤祉、恒郡王胤祺、八贝勒胤禩、敦亲王胤??、十一阿哥胤禃、十二阿哥胤裪、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禵、十五阿哥胤禑以及靖安公主同驸马富宁安,在场的人倒是不少,几乎将这不大的空地占了个满。 太子皱了皱剑眉,看了若幽一眼,“皇后娘娘,孤也是方才才到,并不是很清楚,皇后娘娘还是问问其他人吧,孤还有事儿,告辞!” 言罢,太子对着若幽略略一拱手,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在场众人看着一身王霸之气而去的太子,面上都带了几分诧异,太子这也太 看来皇后与太子不和一事儿,并非是空穴来风呀! 而若幽面上看不出喜怒,仍旧是神色淡淡,只是眼中的神色更加深邃。 惠妃转了转眼珠子,“皇后娘娘,想来太子是真的不知晓,皇后娘娘不如问问其他在场之人。” 虽是劝慰之语,又好似是给了若幽台阶下,但是惠妃那言语之中看好戏的愉悦之情却是掩盖也掩盖不住的。 若幽轻轻地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瞧着顶着一只熊猫眼、颧骨高高肿起的三阿哥胤祉以及面上明显带了愤怒的胤裪与沉着脸的胤??和胤祥,再加上一旁被富宁安扶着面带忧色的靖安公主,“老五,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被点了名的胤祺摸摸鼻子,对着若幽拱手一礼,“是,皇额娘。” 想了想,胤祺方才徐徐道来,“今儿个儿臣与十弟、六妹约好了来园子里给额娘和皇额娘请安,走到园子门口碰到了三哥来给荣母妃请安,便一道往里走。才到了这荷塘边儿上便碰到了自皇阿玛那边儿过来的太子二哥、十一弟、十二弟、十三弟、十四弟以及十五弟。” “才互相问了安,我们正准备往前走,十二弟便有些气愤地指着三哥的脑袋问三哥:如今敏母妃的七七才刚过,三哥便如此迫不及待地去剃了发,究竟是什么意思?儿臣等人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三哥他” 若幽、惠妃、宜妃、荣妃齐齐向着胤祉看去,果然胤祉的脑门上光亮亮的。 “三哥拎着瓜皮帽言说,如今天气太热了,他一时忘记了,如今这不是带了帽子的吗?”胤祺看了胤裪一眼,“十二弟大概是一时气不过,就上去给了三哥两拳。儿臣等也未曾想到十二弟会突然动手,没有来得及及时阻止十二弟。等到三哥被打了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将三哥与十二弟拉开。” “只是,三哥挨了两拳,却是不愿意了,直嚷嚷着要让十二弟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作‘兄友弟恭’,十弟架住了三哥,说了三哥几句,三哥不满十弟偏向十二弟,又与十弟发生了口角。”胤祺顿了顿,“之后皇额娘便来了。” 所以太子这是全程在一旁看戏了?若幽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堪堪一人高的假山,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若幽点点头,面上淡淡,却是带了几分严厉地看着胤裪,“小十二,你可知错?” 胤裪自后面慢慢走到若幽跟前儿,一撩衣摆,干脆利落跪下,仰着头看了若幽,眼中是愧疚却又带了几分坚定,“儿臣知错,但是儿臣并不后悔动手打人,若是再来一次,儿臣还是会这么做!” 若幽静静与胤裪对视,良久放才道,“既如此,皇额娘罚你十个板子、抄写宫规十遍,你可服气?” 胤裪对着若幽磕了一个头,“儿臣谢皇额娘。” 若幽面上带了几分柔和,扶起胤裪,拍了拍胤裪的肩膀,又看向了胤祉,“老三,本宫且问你,祖宗家法可有明文规定,丧葬百日不可剃发?” 胤祉带了几分不在意道,“是有这么个要求,不过却是要看是谁的丧葬了,那些个位份低的,自然是不配爷们守孝百日不剃发的。”是这么个道理,若是宫里面死了个答应还要一众阿哥服丧,那便有些过了。 “那你可知如今敏妃才刚刚过了七七,距离满百日还尚有一段时日?”若幽带了厉色,“你可知百日之内剃发便是对敏妃的不敬?” “我这不是头上瘙痒的厉害方才剃了发的吗?”胤祉撇撇嘴,“今儿个,不过是个意外。” 说着胤祉指指其余的皇子阿哥们,“他们不都带着帽子吗?我也带着呢!谁让好巧不巧的帽子掉了呢!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剃了发!” 若幽看了其余的皇子阿哥们一眼,“你们把帽子都摘下来。” 众人对视一眼,摘了帽子,原本光亮的大脑门上都长出了一层青黑的短发茬。 若幽看着胤祉冷下了脸,“事实胜于雄辩,老三,你还有何话要讲?” 第三百六十五章 “那又如何?她生前也不过是皇阿玛一个不得宠的嫔位,若非有皇额娘,只怕是连这个嫔位也是混不上的,之前看在皇阿玛和皇额娘的面子上,尊称一声‘敏母妃’已是极限。如此,本王守了这么多天,也算是尽了心了。”胤祉摸摸自己光溜溜的大脑门儿,“再者,大家的头上都带着帽子,到底有没有剃头又有什么区别呢?皇额娘何必如此较真儿?” 荣妃捏了帕子,“胤祉怎么与你皇额娘说话呢!” 胤祉看着荣妃,语气和缓了道,“额娘,儿子也不过是就事儿论事儿。” 荣妃被胤祉这一席话顶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用了歉意的目光望向了若幽。 若幽沉默了片刻,侧头看了一直默不作声望着自己的荣妃,“荣妃,本宫若是对胤祉施以惩戒,你怎么说?” 荣妃对着若幽福了一礼,“但凭皇后娘娘处置,臣妾绝无怨言。” 若欧微微颔首,“老三,你作为兄长,无视祖宗家法,本宫便罚你二十个板子,待你伤好之后,去太庙每日跪上一个时辰好好儿反省,为期一月;另抄写宫规百遍。胤祉,诚郡王,你可有异议?” 胤祉一手扣上自己的瓜皮帽,拉长了调子,“皇~额~娘,即便是我不该剃了发,但是十二弟却是更不该动手打人!我可是他的兄长!” “哦?”若幽寒了声,“诚郡王这是不服了?” “皇额娘如此偏袒,胤祉自然不服。”胤祉微微眯了眼,“打人的不轻不重的揭过,我这个被打的却是被挨了罚,这是什么道理?人人皆言当今皇后娘娘雍容公正,依着本王看来,此言不尽不实!” “逆子放肆!”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自假山处传出,康熙满面怒容地自假山之后现身。 “参见万岁爷(皇阿玛)。”众人见到康熙突然出现均是吓了一跳。 康熙先扶起了若幽,随即便大步走到胤祉身前,一脚将胤祉踹翻在地,“逆子,有你这么与你皇额娘说话的么?” 胤祉抚着闷疼的胸口,却是带了几分不解与委屈,更多的却是不甘,“皇阿玛,您缘何要责打儿臣?儿臣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康熙双目一立,便要再抬脚。 荣妃见状刚忙上前抱住了康熙的腿,带了心疼道,“万岁爷,不能再踹了。” 言罢,又扭了头对着胤祉道,“胤祉,还不赶紧向你皇阿玛认错!” 胤祉看了看荣妃又看了看康熙,低了头,却是不发一言,显然见得是不觉着自己有错。 康熙一把挥开荣妃,指着胤祉寒声道,“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不尊祖宗家法、不敬嫡母、目无君父还不知悔改!” 胤祉见康熙对着荣妃发怒,膝行上前几步,“皇阿玛,此事儿与额娘无关,您若要罚便罚儿臣就是,儿臣都受着。” 闻言,康熙怒极反笑,“看不出来诚郡王还是个孝子!” 闭了闭眼,良久,康熙紧握着的双拳缓缓放开,“诚郡王胤祉,不敬嫡母、顶撞君父,无视祖宗家法,赏三十板子、罚俸三年;着降为贝勒,卸去一切朝中职务,回府静思己过;一个月后,到太庙每日跪上两个时辰,为期三个月。” “荣妃马佳氏,教子不严,禁足三月、罚俸一年。”康熙摩挲着玉扳指,沉吟片刻,“至于这协理六宫之权,荣妃你自己先学好了规矩再说吧。” 荣妃深吸了口气,对着康熙一拜,“臣妾谢万岁爷恩典。” 到底是伴驾了几十年又生了好几个孩子的老牌妃嫔,康熙也算是给荣妃留了些许情面。 “胤裪。”康熙看着若幽身侧乖乖站着的胤裪,倒是还真想象不出,这么乖巧听话的一个孩子是怎么给了比他自己大了那么多的老三两拳的。 “皇阿玛。”胤裪面上并无被康熙突然点到的惶恐与不安,到很是淡然。 康熙看着低眉顺眼的胤裪,肃声问道,“你对你皇额娘的处罚可有异议?” 胤裪摇摇头,“儿臣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打了兄长,便是触犯了祖宗家法,理应受罚。” 好半响,康熙拍拍胤裪的肩膀,“很好,敢做敢当,是朕的儿子!” 胤裪恭敬道,“皇阿玛、皇额娘的教导,儿臣不敢或忘。” 康熙转转扳指,“既是如此,那板子便不用打了,知错认罚,回去除了你皇额娘罚你的宫规之外,再好好儿抄上十遍《般若心经》养养心性。” 胤裪心下意外,面上却是规规矩矩地应了。 “行了,都散了吧。”处理完了糟心儿子,康熙摆摆手,带着梁九功回了清溪书屋。 半路上,康熙背着手突然停在了小道上,带了几分严肃道,“梁九功,你去太子那边儿传旨,让太子每日去太庙给朕跪上一个时辰。” 梁九功一愣,随即明白了康熙的意思,万岁爷这是翻旧账呢!其实他们只是略略比皇后娘娘晚到了一点点儿,故而,太子爷和皇后娘娘的那一番对话是一字不落地听了个全。 太子明明就在场,却是不加以阻止三贝勒与十二阿哥,反倒是在一旁看戏;事后皇后娘娘问询,反倒是嚣张跋扈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即便是元后嫡子,如此做法也是太过了。 梁九功心下摇头,脚下却是不停,向着太子居所去了。 再说园子里的众人,康熙走后,便各回各家了。 回了延爽楼,若幽看着坐了一屋子的孩子们,忍不住慈爱地笑笑,“你们都长大了,尤其是胤?,你做得很好。” 胤?摸摸鼻子,看了胤裪一眼,“四哥不在,儿臣作为一众兄弟姐妹之中最为年长的,理当为兄弟姐妹们撑起一片天的。” 胤裪带了几分不好意思地对着胤?一礼,“弟弟多谢十哥。” 见着时辰也不早了,若幽便留了几个孩子用午膳,至于弘晖和小十八,则是一早儿便去了太后那里。 一家子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了顿锅子,觉着这身心都舒畅了不少。 第三百六十六章 众人还没从桌子上离开,便有宫人来报:御前的李副总管来了。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敦亲王、靖安公主、十二阿哥、十三阿哥。”李德全笑眯眯地打了个千儿。 “李公公怎的这个点儿过来了。”若幽淡淡笑问道。 “万岁爷命奴才给娘娘和敦亲王送些东西来。”李德全招招手,身后跟着的一串儿小太监捧着东西上前,“左侧的是给娘娘的,右侧的是给王爷的。” 左边儿一溜儿站了四个人,分别托着一套白玉凤凰头面、一匣子宝石、一块儿上好的赤狐皮、一对儿八宝如意描金玉瓶。 右边儿一溜儿同样站了四个人,分别托着一套文房四宝、蜀锦和革丝缎各两匹、一块儿上好的玄狐皮、一把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匕首。 若幽看了福来一眼,福来会意带了人将赏赐接下。 若幽对着李德全微微颔首,“辛苦李公公了,想来李公公与诸位还未用膳,不如留在延爽楼吃些点心再回去。” 李德全迟疑了一瞬,方才笑着施了一礼,“如此,那奴才便多谢皇后娘娘了。” 素眉带着李德全以及一干小太监去了偏殿,自然是不会只有点心,虽不是山珍海味,但是李德全却觉着这大概是近些日子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了。 因着康熙下午安排了名家讲授经学,故而胤裪与胤祥略坐了坐便起身回了前面。 靖安公主则是因着有孕嗜睡,便被若幽安排在了偏殿小憩,如此便只剩下胤??一个是要出宫的。 若幽吩咐素和去准备些陶格斯爱吃的点心,一时之间偌大的花厅之中便只剩下了母子二人。 “额娘可是有话要对儿子说?”胤??笑着给若幽添了些消食的茶水。 若幽略带惊讶地看了胤??一眼,她家五大三粗的胤??竟然还有这么灵光的时候? 胤??顶着自家额娘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的目光,摸了摸鼻子,“那个,以前不是有四哥在嘛,儿子就靠拳头吃饭就行了,用脑子好像没啥用;现在四哥出去了,儿子不也得用用脑子嘛。” “这一次老三的事儿,你怎么看?”若幽捧着茶盏轻啜了一口,自家老十也是个扮猪吃虎的。 胤??沉默了片刻,“这些时日虽然三哥飘了不少,但是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按理来说,是不应该在这样的小事儿上犯糊涂的。” 不过就是头发上有些不舒服,老三和荣妃都是谨慎的人,不该在这样的当口显示存在感,除非胤??微微眯了眯眼,除非是有人故意引导这老三这么做的。 若幽放下茶盏,“诚郡王三贝勒府在宫外,你暗中去查查,尤其注意老三后院儿的动向。” 胤??略略一想便明白了若幽的用意,“儿子明白了。” “若是可以确定是老三后院儿的人点了火,不妨将此事儿告诉乌拉那拉氏。”若幽淡淡一笑,“也算是尽了这一份儿心。” “如此”胤??带了笑意,“只怕是三哥的府上要乱上好一阵了。” 五日后,胤??进宫给若幽请安。 “果如额娘所料,三哥会剃头,便是因着受了后院儿一名钮钴禄氏格格的挑唆。”胤??有些头疼,“那位钮钴禄氏格格出自咱们本家五服之外的旁系,阿玛不过是一个正八品的县丞;这位钮钴禄格格得了三哥的宠之后,她那阿玛也是节节攀升,不过两年的时间,如今已经是从六品的州同了。” 若幽转转腕间的翡翠玉镯,“这钮钴禄氏是受了谁的指使?” 胤??看着若幽沉默半响,方才有些沉重地吐出了两个字,“太子。” 若幽转着镯子的手一顿,随即又缓缓转动着镯子,“不是太子,这样的手段不会出自太子之手。” 胤??则是满脑门子的疑惑,“为何不会是太子?如今与太子争得最凶的是大哥,再下来便是三哥。” “利用后宅女子的恩宠与美色,这样的手段,只会是女人想出来的。”若幽冷笑,“这是想挑起本宫与荣妃以及太子之间的矛盾呀!” “若是荣妃娘娘和老三不能察觉这钮钴禄格格是有心人安排的棋子,只怕是这事儿便要扣在咱们的头上了。”胤??摸了摸下巴,“若是荣妃娘娘和老三察觉了,那么这把火便会烧到太子的身上。” “呵真是一招好棋!”胤??冷嗤一声。 若幽沉思片刻,带了几分郑重,“此事儿,你先别管了,便交由额娘慢慢查探吧。” 胤??眼神闪了闪,“看来额娘心中已有怀疑的人选了。” “左不过就是那么几个人。”若幽淡淡道,“额娘心中有数,后宫的这些个事儿,你便莫要参与了。” 胤??笑着应了。 三贝勒府,乌拉那拉氏在收到胤祉被降爵的圣旨后,简直快要喷出火来了,大手一挥,立刻清查,在动用一切手段查探再加上胤??刻意透出来的消息,乌拉那拉氏果不其然地透过钮钴禄格格查到了太子的头上。 查到了这一切的乌拉那拉氏当即便递了牌子进宫,向荣妃禀报了此事儿。 婆媳两个一合计,直接让那位钮钴禄格格“病逝”,至于太子,马佳氏一族以及胤祉手底下的人,自也是没少给太子找麻烦,虽不至于让太子这一方的势力伤筋动骨,却也让太子与索额图烦不胜烦。 太子与胤祉掐的起劲儿,惠妃却是吃瓜吃得更是带劲儿。 从始至终什么都没干,反倒是太子和老三却是忽然掐了起来,惠妃心中这个美呀,真真儿是瞌睡便来了枕头! 惠妃与荣妃入宫的时间差不多、位份差不多、恩宠也是差不多,之前的数年一直被荣妃压了一头,心中很是不忿,如今这光景却像是倒过来了一般,荣妃母子接连遭受打击,夺权的夺权、削爵的削爵,这一通折腾下来,反倒是比她当年还要凄惨上数倍。 不论是前朝后宫,还是荣妃母子自己亦或是旁的人,这心中都是明白的,这一回,三阿哥胤祉想要争一争那个位置只怕是难喽! 第三百六十七章 京城入冬后,若幽收到了自草原上传来的消息:昭阳公主于十月初十诞下一对儿龙凤胎。 看着手中那薄薄的笺纸,若幽那张一向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绝色容颜出现了些许裂痕,眼中的光明明暗暗闪个不停。 两日后,康熙心情大好地来了若幽的坤宁宫用晚膳,谈及昭阳公主生了一对儿龙凤胎之后,康熙真可谓是眉飞色舞,欢喜的不得了,足足絮絮叨叨了两刻钟,方才发现若幽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喝茶。 康熙轻咳一声,带了些许疑惑地看着若幽,“怎么了,宝儿那丫头生了一对儿龙凤胎,你这个做额娘的便不替她高兴?” 若幽慢慢放下茶盏,没什么温度地勾了勾唇,“自然是高兴的。” 康熙:既然高兴,为什么一副活像是旁人欠了几百两银子的样子? 或许是看出了康熙的的腹诽,若幽再次启唇道,“高兴是高兴,只是臣妾更多的却是生气。” 若幽抬眼看了康熙,眉宇之中笼罩了几分阴郁,“这将近一年的时间,臣妾与那孩子通信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可是您瞧瞧,她可有哪一次是提及她自己有了身孕的?如今孩子都要满月了,咱们才收到了喀尔喀郡王递上来的折子说是得了孙子孙女,这可真真儿是孩儿大不由娘,这才几日,便敢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不报!” 经若幽这么一说,康熙方才反应过来,是呀,之前光顾着知晓得了外孙、外孙女儿高兴了,倒是忘记了,他这个做皇阿玛的之前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家闺女竟然怀孕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康熙倒是也明了,若是那丫头一早说了她有了身孕,只怕是他和若幽夫妻两个是绝对不会同意那丫头去草原的,算算时间,估摸着是要留到明年待到他的万寿节过了之后,才放人的。 那丫头定是猜到了,方才瞒着不报,这大半年到了草原没人拘束着,可是释放天性了。 只是看着若幽沉下来的脸色,康熙心下叹了口气,闺女是他给宠惯坏了的,还能怎么办?真真儿是该打的野丫头! “咱们不是给那丫头派了医术极好的太医、医女随行么?如今喀尔喀郡王和那丫头请安的折子都送来了,不是均言说一切安好么?你这远在千里之外的,便是生气担忧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还不如便高高兴兴地接受了喜得龙凤外孙的事实呢!”康熙拍了拍若幽搁置在矮几上的柔荑。 若幽仍是沉着脸,却是比之方才和缓了一些,按按眉心,叹了一声道,“真真儿是,这儿女都是上辈子讨来的债!” 又过了两日,胤禛的信送到了坤宁宫。 胤禛在信中言说,乌云珠于九月十八诞下一子,母子均安;并打算等到老二满月便开始启程返回京城。除此之外,胤禛还说了些当地的风土人情。 根据胤禛的描述,若幽大概推测出,胤禛一行人应是已经到了地中海沿岸,至于说回程的时间,一切顺利的话,应该还是可以提前些日子抵达京城的。 若幽一手撑了下巴,一手轻扣着桌面,思虑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始动笔给胤禛写了回信。 加印了漆封,若幽将手中的信交给了素眉,让素眉着人送出去。 看着窗外雪白雪白的一片,若幽轻轻一笑,老四媳妇又生下了个儿子,这一回,即便是选秀,康熙给老四两口子的塞人的可能性也不大了;老十那边儿,陶格斯又有了身孕,这小两口儿也能安心过个好年;至于小十三,倒是可以以小十二尚未婚娶再拖上几年;靖安那边儿也快要生了;昭阳生下了一对儿龙凤呈祥,这一回,在草原上也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如今便是以待来日了。 孩子们都有了着落,这样宁静而祥和的日子真好,只是若幽的心中也是清楚,这样美好日子之下是怎样的暗潮汹涌,这般的平静,只怕是很快便要被打破了。 康熙四十二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出了正月,整个紫禁城便开始了忙乎,康熙的万寿节就在三月初,这是康熙的第五十个生辰,自然是要隆重大办的。 为了筹办出一个盛大的康熙五十寿诞,不少的东西,其实打从康熙四十一年的冬月便开始准备了。 从康熙寿宴的那天起,紫禁城之外便要开始摆流水宴,这流水宴要足足摆上十天十夜,若幽与康熙商议之后,此事儿便交由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共同负责。 寿宴前后以及寿宴期间京城的安防由大阿哥胤禔与十阿哥胤?负责;太子胤礽则是负责接待所有前来参加寿宴的来宾,十一阿哥胤禃与十二阿哥胤裪被派去给太子打下手。 成年的阿哥们都被分派了差事,众人暗暗揣度康熙的意思,看着不仅仅是康熙对于这一次寿宴的重视,更多的是有意在开始培养众位皇子阿哥们了。 宫外的事情都安排了下去,宫内也是不闲着。 作为手中有着协理六宫大权的惠妃与宜妃自然也是三天两头地便往坤宁宫跑,这个时候只求不出错就不错了,至于其他的那些个算计,谁也不敢想,办砸了康熙的寿宴,谁也别想脱身,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惠妃负责了寿宴上的一应吃食、宜妃负责了寿宴上的器具摆设。 寿宴的菜品单子是一早由若幽与惠妃定下来,呈报给康熙之后,康熙略略改动了一处,就交给惠妃去准备。 至于说盛放菜品所用的器皿,为了而迎合康熙的身份,用得都是描金粉彩八仙拜寿的汝窑瓷器,好看又喜庆,华贵又不失大气。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若幽还特特吩咐赶制了一批银质的的餐具,省得今天中毒一个、明天倒下一个的。 食物有没有毒,往这银质的杯盘中一放,便也知晓了,若是连着银质的杯盘都不能检验出来,那么除非是懂得用毒的高手在场,否则只怕是一般的太医来了也是看不出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 即便是众人千小心万注意的,甚至是派了不少的专人看守,寿宴的前一天,宜妃仍旧是行色匆匆、面色惶恐地敲响了坤宁宫的大门。 若幽看着旗髻都有些松散的宜妃,轻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怎么了这是?” 宜妃缓了口气,便急急道,“娘娘,不好了,装着盘子的一个箱子不知怎的被撞了,里面的盘子碎了、裂了不少。” 若幽眼中一凝,握着茶盏的手指略略一紧。 片刻,若幽放下茶盏,处变不惊道,“走,带本宫去瞧瞧。” 内务府广储司瓷库。 “参见皇后娘娘、宜妃娘娘。”原本很是宽敞的院子里站了不少人,倒是显得狭小了不少。 广储司的总管刘太监苦着一张脸随着众人跪拜在地,他也算是幸运,背后没有后台却是做了这七司三院之一、油水丰厚的广储司的总管太监,只是这一回出了这档子事儿,只怕是他也不干到出宫养老的年纪了。 “都起来吧。”若幽看着跪了一院子的人,“其余人等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不必在这儿候着了。” “皇后娘娘到底体恤下人。”一个带了几分浑厚与盛气凌人的声音在众人行礼告退后,不大不小地响彻在这院子里。 “凌总管,”若幽淡淡看向院子里穿着一身二品内务府大总管衣裳的中年男子,“看来凌总管是有话要对本宫说了?” 凌普轻笑一声,“皇后娘娘的凤驾都亲自驾临了,本官还能说什么?” “既然知道在本宫的面前没有你说话的地儿,那么”若幽微微眯了眯眼,“凌总管便悄悄儿地在一旁候着便是。” “你!”作为太子的奶公,凌普没有想到皇后竟然是半分面子都不给他。 “皇后娘娘面前不得放肆!”素心淡淡看了凌普,“凌总管,还请您注意您的言辞。” 凌普身后跟着的大太监拉了拉凌普的袖子,轻声劝慰道,“大人,现在不是逞一时之气的时候呀。” 凌普冷哼一声,到底是没在多言,只是心下已经打好了算盘,等到若幽一走,他便去毓庆宫与太子话话家常,或许去乾清宫见见圣颜也未尝不可。 思及此,凌普淡淡看了若幽一眼,几位散漫地对着若幽一抱拳便扭身离开了。 若幽看着一脸不服气转身而去的凌普,眼中划过一抹暗光,瓷器毁损,若是没有内应,岂会如此容易? 凌普但愿这一次的事情不要让她查到他的身上,否则这内务府的总管也是时候换个人了。 “东西在哪里?”进了瓷库若幽四下打量了一眼,分门别类的,倒是井然有序。 “回皇后娘娘的话,在这里。”瓷库的管事太监带着若幽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瓷器易碎,又是皇上寿宴用的东西,便都放在了这间屋子,平日里这屋子来的人也少,就怕万一一个不小心打碎了一件儿,奴才们也是赔不起呀!” 屋子门口还站了两个小太监,宜妃跟在若幽身后轻声道,“娘娘这是臣妾身边儿的,一发现那瓷盘子损坏了,臣妾便派了她二人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出。” 若幽轻轻颔首,“你做的很好。” 推开了门,里面倒是没有一般仓库发出的霉味,看来是经常有后人打扫的。 左边儿墙边有一个打开的箱子,若幽走近一瞧,便看到了带了裂纹的亦或是碎了边角的盘子。 “就是这一箱吧。”若欧说着便要伸手去拿箱子里面已经损毁的盘子。 “皇后娘娘使不得!”一直跟在若幽与宜妃身后的瓷库总管急急道,“这这盘子已经损毁,娘娘当心伤了凤体!” 若幽听得瓷库总管一声惊呼,伸手的动作顿了顿,直到听完瓷库总管的一套言辞,若幽微微勾了勾唇,一脸淡然地从一箱子残品之中拿起了一个还算是比较完好的。 若幽细细看了这盘子足足有近两刻钟,方才将盘子放回了箱子里,并阖上了盖子。 屋内的众人都不大明白这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只见这皇后娘娘就盯着这箱子又看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方才看到金尊玉贵的皇后娘娘转了身。 “福来,将东西拿上。”若幽又对着宜妃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之前送来的样品可还在你那里?” 宜妃不知若幽为何又提及到了数月之前呈上来的样品,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在臣妾的小库房里收着呢。” 出了瓷库,宜妃耳边传来若幽淡淡的声音,“带着那匣子样品到乾清宫来,本宫在乾清宫等你。” 宜妃看着阳光下随着若幽走动身上忽隐忽现的凤凰图案,带了几分迷惘地对着紫鹃道,“紫鹃,刚刚可是本宫听岔了?皇后娘娘是要咱们拿着那一盒子寿宴瓷器的样品去乾清宫?” 紫鹃面上亦是带了疑惑,不过仍是肯定道,“娘娘,皇后娘娘是这么吩咐的。” 宜妃闻言回过神,看来不是她听错了。 缓缓深吸口气,宜妃言语之中带了几分慎重,“走吧,拿上东西去乾清宫。”她有一种感觉,或许,这紫禁城里面儿的天要先变上一变了。 “启禀万岁爷,皇后娘娘求见。”李德全隔着门对着里面儿的人通禀。 很快,梁九功开了门,面上带着笑,“皇后娘娘,万岁爷请您进去。” 若幽微微颔首,带着福来以及两个小太监向着殿内行去。 梁九功看着福来身后抬着一个大箱子的两个小太监,奇道,“皇后娘娘这是” 若幽脚下不停,清清淡淡道,“给万岁爷看些东西,就当是看个乐子了。” 梁九功皱了皱眉,若无大事儿,眼前这位皇后娘娘一般不会亲自来乾清宫或者是御书房的,最多也就是遣了身边儿的几位姑姑来给万岁爷送些茶点什么的,今儿这一出儿,倒是奇了。 梁九功摸摸下巴,他怎么总觉着,今儿个这与往日并无差别的皇后娘娘,就是带了那么几分来者不善的意味呢? 第三百六十九章 康熙看着心情倒是不错,摆了文房四宝,看着像是在作画,见着若幽进来,笑着对若幽招招手,“梓潼?快来瞧瞧朕的这幅猛虎下山图如何?” 若幽淡淡挑了挑眉,走到了康熙的身边。 吊睛白虎自山林之中扑出,虎口微张,没有狰狞、亦没有血腥,只有带着王者之气的傲视群雄。 画自然是好画,画中的白虎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更妙的是虎带人气、颇具王者之风的身韵才最是难得。 “好画!好意境!”若幽赞道,“万岁爷风采依旧。” 康熙放下画笔,看了若幽一眼,“梓潼看出来了?” 若幽坦然直视康熙,“万岁爷心情极佳。” 康熙朗笑一声,又给画提了字、盖上了自己的私印,“梁九功,等着画上的墨迹干了,好好儿裱起来送到坤宁宫去,你皇后主子可是绘画大家,得你皇后主子赞赏的画可是不多,朕可得占了一席之地。” 梁九功笑着应了是。 若幽微微勾了勾春,对着康熙略福了一礼,“能得万岁爷的墨宝,才是臣妾三生有幸。” 康熙拉了若幽坐在榻上,“等哪日空闲了,朕给梓潼画一幅可好?” 若幽眼神闪了闪,温吞吞一笑,“好,臣妾等着万岁爷给臣妾也画上一幅,到时候,臣妾定是要挂在小书房里的。” 康熙看了半响一本正经的若幽,柔和一笑,“朕还以为你要把朕的那副猛虎图挂进去呢。” “臣妾的小书房自然是要挂臣妾的像,挂着一个猛虎做什么,长得又没有臣妾这般动人。”若幽打了几分打趣。 康熙摩挲了摩挲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看来是该让如意馆的画师来,给咱们夫妻两个人画上一副,到时候一并挂在你的小书房里。” 康熙话音刚落,殿内便传出来了梁九功的轻咳声。 梁九功:这猝不及防的狗粮呀!万岁爷您老已经五十了,不是十五的毛头小子! 若幽抽了帕子,微微掩了唇,轻咳了一声,“万岁爷,臣妾今儿个来,是有一件事儿要和您通禀一声。” 若幽这么一说,康熙爷想了起来,他的皇后貌似并不是带着好吃好喝来探望他的。 想到自己的皇后明明有这么便利的条件,竟然也不亲自带了茶点补汤来,康熙幽幽看了若幽一眼,他这待遇 好生羡慕皇额娘,总能得了皇后亲自带了东西去,满腹忧伤的康熙拈起了一块儿点心慢慢啃了起来。 若幽不大理解康熙这又是在闹什么小别扭,索性端了茶盏轻抿了一口茶,皇帝的心海底针,她也懒得去猜测。 啃完了点心,康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方才开了金口,“梓潼今儿个来是有何事?” 说着,康熙这才注意到中间地面上放着的一口大箱子,眼中带了几分好奇。 若幽放下茶盏,正待回话,外边儿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李德全的声音传了进来,“启禀万岁爷,宜妃娘娘求见。” 康熙挑了挑眉,看向了安然端坐的若幽。 接收到康熙的目光,若幽温和一笑,“是臣妾让宜妃过来的。” 康熙点点头,“既是如此,那便让宜妃进来吧。” 梁九功会意,扬了声,“宣宜妃娘娘觐见!” “臣妾参见万岁爷、参见皇后娘娘。”宜妃蹲身行礼。 宜妃身后跟着一个体格不错的小太监,抱着一个木匣子,见着宜妃行礼,便将手中的木匣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跟在宜妃身后行了跪拜大礼。 “不必多礼,坐吧。”康熙眉眼微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小太监手中的木匣子,又看了一眼正中放着的大木箱子,带了几分深思。 宜妃坐下后,若幽对着站在宜妃身边儿的小太监招招手,“来,把你手中的东西拿过来给万岁爷瞧瞧。” 小太监不着痕迹的看了宜妃一眼,见宜妃面色平静,方才低低应了一声,捧着木匣子到了康熙跟前。 若幽抬手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一套彩瓷餐具,看样子应是呈上来的样品。 若幽拿起其中的一个盘子递给了康熙,“万岁爷瞧瞧?” 康熙不知若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顺手接过了那做工精致的盘子。 看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康熙方才放下了盘子,转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颜色艳而不俗、贵而不华、沉稳大气,釉质肥厚滋润,拿在手中又圆润如玉之感,好瓷亦是好画!” 康熙看着神色淡然的若幽,眼神闪了闪,言语顿了一下,方才道,“这瓷器难不成是梓潼亲手所绘?” 若幽淡淡笑笑,“差不多吧,不过臣妾也就是将图样给了宜妃,后面的都是宜妃在处理。” “这是打算用在朕寿宴上的吧。”康熙看了看若幽与宜妃二人,若幽笑着点点头。 康熙沉吟片刻,“你们费心了。” “只是梓潼今儿个来可不仅仅是给朕看一看这极好的盘子的吧。” “万岁爷圣明。”若幽面上带了几分冷意,“自是还有东西要给万岁爷瞧瞧的,福来。” 福来打开了大殿中央的那口大箱子,从中取出了一个还算是比较完好的盘子,呈给了帝后。 康熙一看到这盘子,便皱了皱眉头,“这盘子怎的还是裂了的。” 若幽不徐不疾道,“有了裂纹倒是不打紧,万岁爷不妨细细品鉴品鉴。” 若幽既如此说,康熙便也给了若幽这个面子,拿起那盘子细细端详了起来。 却是只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康熙便将手中的盘子掷了出去,瓷器与地面接触后粉身碎骨的清脆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放肆!” 殿内除了若幽仍旧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处,甚至还有心情捧了茶盏喝茶,其余的人莫不是都跪在了地上,“万岁爷(皇上)息怒!” 若幽特意拿了宜妃手中的样盘给康熙,又取了带了裂纹的残次品给康熙,还强调了要康熙好好儿地看,两厢一对比,康熙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而正是因为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康熙才更是怒火冲天! 第三百七十章 一前一后两个碟子,外形、大小、外观花纹甚至是重量都是差不多的,可实际上只要细细一观察,就可以看出这二者之间的天差地别。 如果说前者是上上的佳品,那么后者就是那路边儿的破瓦烂罐,比之“东施效颦”还不如。 殿中央的那口大箱子上还带着内务府的标记,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如若不是毁损了,一箱子的残次品是有八九是要用在他的寿宴之上的。 这样的东西别说是皇家寿宴,即便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官宦人家,也是不会用的。 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样子货若是真的用在他的寿宴之上,那才真真儿是贻笑大方了! 骄傲了一辈子的康熙,如何能够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而且还是发生在他一生之中极为重要的场合! 若幽给康熙斟了茶,康熙拿起茶盏直接将一盏茶全都灌了下去,可是心中的那股子火却是一点儿都没有消减。 握了握拳,康熙“腾”一下子自软榻上站起身。 众人看着阴沉着脸站着的康熙,心下打鼓,均是不大明白这位是想要做什么。 康熙大步走到殿中的大箱子旁,微微一低头便瞧见了这一箱子破的破、裂的裂的残次品。 不论有什么缺陷,都和之前素心拿给他的一模一样。 康熙冷笑一声,抬手将一箱子的瓷盘子掀翻在地。 瓷器哗啦啦碰撞、摔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看着一地的狼藉,好半响,康熙方才转身坐了回去,端起再一次被续满的茶盏,喝了个精干。 发泄了一通,康熙的怒气也缓和了不少,看着跪了一屋子的人,“都跪着做什么?” 众人对视一眼,没敢吭声。 康熙有些烦躁地转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都起来,一个个地杵在那儿,看得人眼睛疼。” “谢万岁爷(皇上)。” 等所有人都起来了,作为御前大总管,梁九功有些头疼地瞅了一眼碎了一地的瓷器,便悄悄儿出了门,找了两个机灵的进来收拾残局。 那一地的碎片,这屋里的主子可都金贵着呢,万一一个不小心伤着了,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个做下人的。 “这样的破烂还有么?”康熙语调平平,倒是不复之前的盛怒,不过低沉的语气仍旧透出了心中的不快。 破烂众人低了头,虽然这盘子的质量是次了一点儿,但若是放在平常之家也很是不错了。 不过,万岁爷瞧不上,也很正常,天子的眼光自然是不能和寻常人一般相提并论的。 若幽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还有两箱子,装得是勺子和筷枕。” 三箱子东西,看起来不少,可实际上,若是要用到寿宴上,就像是一滴水进了一缸水里面,若不是细细辨认,还真是不好辨认的出。 这一回,康熙倒是没有发怒,只是连着冷笑了几声,“梁九功,去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狗胆包了天!” 梁九功对着康熙行了一礼,默默退了出去,看着乾清宫外湛蓝的天空,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这紫禁城的天又要变了。 有这个胆子在康熙的寿宴上动手脚、还有这个能力的,这整个紫禁城,满打满算那也就那么几个人,梁九功摇摇头,平日里有万岁爷罩着,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这么重要的档口,还是这般做派,可真真儿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殿内已经被打扫干净,梁九功也领了差事去调查,若幽想了想站起身对着康熙略略福了福,“想来万岁爷还有事情要忙,臣妾这便告退了。” 宜妃见状已跟着起身向康熙告辞。 康熙皱了皱眉头,侧了下头,沉声道,“时辰不早了,朕同你一道去坤宁宫,说来,也多时未曾到你宫里用午膳了。” 若幽听得康熙要一道回去,面上倒也没有多大的波动,只是暗暗看了跟着的福来一眼。 福来会意,悄不做声儿地快步退出了乾清宫,回坤宁宫小厨房知会一声。 才歇了晌起来,梁九功便已经后在外边儿了。 其实康熙与若幽才刚刚躺下,梁九功便回来了,只是倒也不算是及紧急的事儿,梁九功便在坤宁宫宫人的接待下美美用了一餐,顺便儿等着康熙歇晌起来。 “如何?”睡了一觉的康熙,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自然之前的那份暴躁也随之消退了不少。 “回万岁爷的话。”梁九功咽了咽口水,“已经查出来了,是凌大总管手底下的人将宜妃娘娘自江南定制的器具给换了的,此事儿凌总管也是知情的。” “凌普?”康熙摩挲着牡丹花纹的青花瓷茶盏,微微蹙起了眉头。 一旁坐着的若幽则是微微垂了眸子,掩盖了眼中一闪而逝的暗芒。 “他怎么说?”沉默了良久的康熙定定看向了梁九功,到底是赫舍里氏留下来的,又是胤礽的奶公,总还是要给太子几分情面的。 梁九功面上带了几许踌躇,低声道,“凌大总管说他府上还有几箱子上好的青花瓷,若是奴才有需要大可拿走。” 梁九功说完便垂了头。 这是有没有盘子的事情吗? 康熙面无表情地坐了许久,直至若幽喝完了第三盏茶,方才沉声道,“去把凌普还有胤礽给朕叫过来。” 吩咐完梁九功,康熙顿了顿,又道,“等等,胤礽就不必过来了,让他直接去乾清宫外跪着吧。” 梁九功:“是。” 内务府本就在紫禁城之中,凌普自然来得很快。 “奴才参见万岁爷。”凌普给康熙打了个千儿,至于与康熙并肩而坐的若幽则是被凌普无视了个彻底,他是元后仁孝皇后留下来的人,又是太子的奶公,自然是有着自傲的资本的。 “放肆!”康熙直接摔了手中的茶盏,“狗奴才,你的眼中还有祖宗规矩吗!” 凌普直接愣在了当场,这么多年,这还是康熙第一次冲着他发了这么大的火。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万岁爷息怒。”凌普趴在地上,细细想了自己打从进来之后的行为举止,并没有对康熙不敬呀! 康熙冷哼一声,站起身,绕着凌普走了一圈儿,声音冷冷淡淡,“朕看你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这些年,看在赫舍里氏的面子上,朕真是对你们太宽容了” “以至于你们竟是浑然都忘记了身为臣、身为子的本分!” 若幽端茶盏的手一顿,微微垂了眼。 康熙闭了闭眼,声音染上了几许疲惫与失望,“凌普,看在胤礽的面子上,朕留给你最后一份体面,你回去好好儿写写这些年你、你的手下还有胤礽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儿,朕会留你一命的。” 凌普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方才勉强消化了康熙的这几句话。 “万岁爷,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呀!” 蓦然抬头,凌普就恰好直直对上了悠闲喝茶的若幽。 “是不是她,是不是她在您的面前搬弄是非,奴才对万岁爷您的忠心天地日月可鉴!” 康熙沉沉看着抱着自己大腿不撒手、哭喊撒泼的凌普,眼中淡漠的情绪已经渐渐转为了厌恶。 将凌普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康熙拔出腿,坐回了软塌。 凌普跟了康熙几十年,康熙的这般态度,即便是这些年养尊处优、骄横过了头,脑子有些飘飘然的凌普也反应了过来,康熙这是彻底放弃他了。 凌普跪坐在原地,神情带了几分恍惚,但是是脑子却是无比的清楚:他,还有他身后的家族,完了。 不,或许太子 想到这里,凌普突然一哆嗦,康熙刚刚说什么来着,让他将他、凌氏一族还有太子做过的好事儿完完整整地写下来。 凌普面上带了震惊与惶恐地望向了康熙,难不成 康熙却是已经带了不耐烦,挥挥手,“既然这情面不想要便也罢了。梁九功,带下去,送到大理寺去,三司会审,好好儿地给朕审审。” 梁九功勉力维持了镇定,直接掏了块帕子塞进还待说什么的凌普口中,两个大力太监便将这位在紫禁城或者说是在京城之内呼风唤雨十几年的“大人物”架了出去。 康熙沉默地坐在软榻上喝茶,若幽看了康熙沉着的脸,便也就一声不吭地陪着康熙喝茶。 如此,在帝后二人喝完了整整一壶茶后,康熙放下茶盏,转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站起身,“寿宴的事情” 若幽用帕子沾沾唇角,“臣妾心中有数,不会误了万岁爷的寿宴的。” 康熙微微颔首,“如此,朕便先回乾清宫了,若是有事儿,便派人来前面儿说上一声。” 若幽站起身,对着康熙微微福身,“臣妾恭送万岁爷。” 康熙走后,若幽便到了后边儿院子里的暖房,伸手轻轻拂过各色艳丽的珍品,最后驻足在了中间种着各色牡丹的花圃旁,看着怒放的牡丹,眼中如一泓深潭。 为臣、为子的本分? 呵可是还要加上为妻、为妾的本分? 何为为臣子、为妻妾的本分? 不过八个字,恭敬顺从、谨言慎行。 若是不够乖顺了,那便是忘了自己的本分,王者所至,莫不顺服。 若幽随手揪下一朵开地正盛的姚黄慢慢把玩。 若是不顺服? 若幽一用力,手中的姚黄片片零落。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听话了,便换上一个,总会有合心意的。 ———————————————————————— 一直到将近子时,康熙才让梁九功传了话,将太子胤礽打发回了毓庆宫,从始至终,胤礽都只是见到了康熙一个沉默冷酷的背影,连一句话都没说上,就被罚跪在乾清宫的大门外,一回到毓庆宫,一肚子怒火的太子将自己的书房砸了个稀烂。 好容易缓过来劲儿的太子才招了人进来,问询白日里发生的事儿。 一问之下,方才知道,原来是凌普偷偷换了康熙寿宴用的东西出宫去买,被发现了,如今凌普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寺由专人看守,等到康熙寿宴结束便会三司会审。 胤礽勉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想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以康熙那般爱面子的性子,凌普这一次无疑是拔了康熙的逆鳞了,此事儿一定不会就这般简单地结束的。 胤礽看着暗黑深沉的夜空,这或许就是个开始。 这几年,康熙日渐对他的不满、防备,他都是知晓的。 还有他的那一众好兄弟,也一个个儿地跟乌眼鸡似的,恨不能立马将他从这储位上拉下来。 这一回,有了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他们又怎么会放弃呢? 胤礽怔怔看着廊下挂着的宫灯,透过防风罩投下的微弱光芒,恨吗? 胤礽攥攥拳头,是恨的,可是他该恨谁呢? 这一次的事情是宜妃捅给皇后、皇后实地考察之后又并禀报到了皇阿玛处,皇阿玛下旨办了凌普、罚了他的。 恨宜妃?宜妃也不过是兹事体大,自己处理不了便禀告给了皇后。 恨皇后?凌普向来一副天老大、太子老二他老三的样子,他怕过谁?他都可以想象得到,当时凌普是以一种怎样嚣张的态度面见了皇后的,皇后心中有气,又拿到了真凭实据,怎能不拿他一个奴才开刀立威。 恨凌普?凌普这些年来的嚣张他亦是知情的,却是未曾加以约束,反而任由其发展,似是也不该的。 恨皇阿玛?那个给了他无上尊荣,如今却又处处提防他、明着暗着培养他的那些个狼子野心兄弟的人,如今又是不问青红皂白,让他在他的寿宴前夕在乾清宫整整跪了一个晚上。 或许,他是该恨他的这个狠心的阿玛的,为了稳住他的帝位,血脉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胤礽有些疲惫地闭了闭布满了暗红血丝的双眼,他的战斗,储君之位的保卫战,或许这就要开始了,还真真儿是讽刺得紧,就在他亲爹,他的皇阿玛五十寿辰的时候。 还真是一个好开端! 不过,这倒是也不错,真刀真枪的来上一场,他也好好好儿看看这满朝的文武百官、皇室宗亲,到底哪个是忠、哪个是奸。 第三百七十二章 康熙四十二年三月初八,康熙帝五十寿辰,大清的万寿节。 周边的附属国、远在边界的蒙古王公、皇室宗亲、地方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尽数齐聚紫禁城,为康熙贺寿。 不论是康熙这个寿星本人还是若幽这个皇后,俱是一大早便起了床开始进行装扮。 上午帝后二人要先要到太庙去祭拜过祖先亦是感恩之后,会有得到的高僧、喇嘛等先行进宫为康熙诵经祝寿。 由于参加寿宴的人数众多,寿宴举办的地点便自太和殿内改为了太和殿前的广场上。 所有前来参加寿宴的人都要穿着朝服方才能够进入紫禁城。 午时,康熙与太后、若幽身着朝服抵达太和殿广场。 “参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坐在正中的龙椅上,看着地下黑压压跪了一地前来给他祝寿的人,心情大好地大手一挥,“众卿平身。” “谢皇上。” 太后与若幽分坐了康熙的左右两侧。 若幽淡淡看了一眼意气风发的康熙,眼中划过几许暗嘲,难怪人人都想着要当皇帝,不说旁的,便是这被万千人齐齐跪拜的滋味,那俯视天下苍生、唯我独尊到了极致的掌控欲、满足感,想来没有那个男人会厌恶的。 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登临顶峰,没有哪一个男人在经历过人世间的至高无上之后,还能够不迷失本心、不想要守住自己的这份权势与地位的,商贾如是、官员如是、皇帝亦如是。 皇权之下,尽皆蝼蚁! 自台上主位之下,左侧为一众后妃、皇室宗亲,右侧为使臣以及一干文武大臣以及家眷,依照品级前后各坐了四列有余,至于排数,基本上已经坐到了广场的边儿上。 前来给康熙祝寿表演的都是整个大清数得上号的班子,开场的是一个京城里面有名的戏班子,之前太后过大寿的时候,也曾来给太后唱过。 热热闹闹的麻姑献寿、大闹天宫后,自若幽这个皇后起便开始向康熙敬献寿礼。 若幽给康熙准备的寿礼是一架一十二折的金丝楠木为骨的万里江山图屏风,屏风上没有什么华丽的宝石、钻石点缀,只是雕琢了各式各样的龙纹并辅之以缥缈云纹,沉甸甸地往那里一放,华贵之气自然而然地便透了出来。 康熙看着这硕大的屏风,愣怔了片刻,方才带了惊艳地看着若幽,“这图是梓潼亲手所绘吧。” 若幽含了淡淡的笑,轻轻点点头,“是,万岁爷可还喜欢?” 康熙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朗笑道,“知朕者,梓潼也!梓潼之寿礼,朕甚悦之。” 帝后二人的互动,坐在下面儿人因着离得远,并不大听得清,只是康熙面上的愉悦以及毫不掩饰的笑声,还是体现了康熙对皇后这份礼的满意。 太子的贺礼是一对儿足足有两个拳头大、内里隐隐有着飞龙舞动的夜明珠,这样的夜明珠还是一对儿,真可谓价值连城。 康熙却是对太子的贺礼并不如之前在收到皇后贺礼之时那般的开怀,太子倒是也不怎么在意康熙这不是很高昂的态度,有了昨晚的事情在前,对于康熙的认可,他也看淡了,甚至若不是一时找不到符合他身份的贺礼,这一对儿极品夜明珠他都不打算依着原计划献给康熙。 胤祉与荣妃母子倒是也因着康熙的寿宴提前解了禁,胤祉送上的乃是他自己抄写的祝祷经文,足足写了有九百九十九页,虽然不名贵,但到底也是表了孝心的,一番诚意在其中,康熙对着胤祉面上也带了淡淡的笑。 从海外回来的胤禛,献给康熙的礼算是众兄弟之中极为特别的了,他的寿礼乃是一根古朴奢华、金光四射的权杖。 说实话,严谨了两辈子的胤禛在第一看这差点闪瞎人眼球的黄金权杖,是真的不喜欢,一人高的纯金权杖上足足镶嵌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颗宝石以及珍珠,雕龙附凤,工艺很精湛,但也架不住沉甸甸地也就放在哪里好看,就是当个拐杖还沉地根本就拿不动,能拖着走就不错了。 但是,乌云珠在看到这根土豪气十足的权杖之后,便很是认真严肃地将之定为了献给康熙的寿礼。 这一世立志要做一个好男人的,爱新觉罗??妻管严??胤禛,嫌弃归嫌弃,最后还是乖乖听了乌云珠的话,将这个一无是处的权杖带了回来。 康熙一见到这根黄金权杖后,双眼便像是定在了这权杖上一般,一直到胤禛介绍完了权杖,康熙都没什么反应。 若幽轻咳一声,低声唤了一句,“万岁爷。” 康熙回过神来,借着起身,你捏了捏若幽的手,轻声道,“朕,无事。” 走下最高的丹陛,康熙抬手轻轻抚上黄金权杖,眼中带了痴迷与狂热。 整个广场之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地注视着上方发生的一切。 胤禛就站在康熙的对面,自然是将康熙眼中外露的情绪尽收眼底,看着康熙握住了权杖,胤禛轻轻松手,任由康熙坚定而缓缓地握住了黄金权杖。 胤禛默不吭声地往一侧退了几步,让出了正中的康熙,微微垂了头,掩盖了眼中化去的淡淡的震惊转变为的嘲讽。 康熙顿了顿手中的黄金权杖,在场之人先是有些愣怔,随即便见着八阿哥胤禩出列对着康熙双膝跪拜,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禩如此,在场之人慢了一拍,齐齐对着康熙行了跪拜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身后,胤禛面无表情地跟着一道跪了,心中却是不由地赞叹,自家福晋看人还真是准,不过是一个华而不实的金疙瘩,竟然会让自诩千古第二帝的康熙如此失态,啧啧,福晋,厉害呀! 康熙握着沉重的权杖,站在高高的丹陛之上,心中的万丈豪情油然而生,权杖、皇位、天下,合该尽皆臣服于他爱新觉罗??玄烨的脚下! 第三百七十三章 胤禛如此礼物自然是受到了康熙的大加赞赏,当场便给胤禛赐了两处皇庄、数十匹绫罗绸缎,在胤禛毫不居功地又言及此事儿还有九阿哥胤禟的一份功劳后,康熙不仅仅又给胤禛赏赐了几箱子各色的宝石、皮子,给胤禟也赏了两个庄子并两箱子珠宝,同时下旨破格赐封胤禟嫡长女宁福县主为郡主。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侧目,感慨这九阿哥的命还真是好。 郡主,那可是只有亲王的嫡女才有资格获封的,而能够得圣旨册封、有了封号的郡主,更是少之又少的,如今一个贝子所出、刚刚会说话的小女娃这便成了郡主,这不是好命,是什么! 除了胤禛的这一份寿礼得了康熙的大加赞赏,后面儿其余的皇子阿哥们献上的寿礼也就只有八阿哥胤禩的寿礼得了康熙到底青睐。 八阿哥胤禩的寿礼是一对儿姿态高傲的仙鹤,成双成对儿地康熙祝寿,康熙自然是龙颜大悦,好好儿地赏赐了胤禩一番。 后妃敬献的寿礼之中,最打眼的莫过于瑾嫔,瑾嫔准备了两样:六尺六寸六的腾飞金龙生日蛋糕和一件金光灿灿的宝甲。 都是豪气冲天的金色,便是远处的官员与家眷一是能够看到丹陛上刺目的金光。 若幽看着康熙被黄金反射的光打的更亮的脸庞,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生日蛋糕做得不错。 只是这宝甲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样子货罢了,甲叶打磨地过薄,根本承受不住练家子的一击,若是遇上流矢,被穿透的概率比穿了一件棉衣也好不了多少。 而且,这金光灿灿的,若是真到了战场上,那就是一个明晃晃的活靶子,等着被群攻的那种。 不过就冲着这打磨甲片的工艺,还是有一定的收藏与观赏性的。 冲着这好寓意,康熙大手一挥,赏了瑾嫔一套黄玉镶宝石的海棠头面。 等最后一个妃嫔进献了寿礼,太后笑眯眯地对着康熙开了口,“皇帝,今儿个是你的生辰,皇额娘也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贺上一贺。” 康熙闻言很是惊讶,毕竟太后是长辈、是大清皇室现任的大家长,太后竟然会给他准备寿辰礼物,实在是颇有几分受宠若惊。 “不知皇额娘为儿子准备了什么礼物?”康熙兴致盎然,“儿子可很是期待呢!” 太后自他那手中拿过一个雕刻着梵文、做工精致的木匣子,慢慢打开了盖子。 一串儿带着明黄穗子一十八颗的紫檀木佛珠静静安置在盒子中的锦缎之上,佛珠颗颗圆润饱满,显而见的是极好的小叶紫檀木制成的,且是有着人经常转动的。 “这串佛珠是广源大师亲自开过光的,算算到如今,已经在佛前供奉了九年之久了。九,为数之极,很是合你的身份。”太后将匣子里的佛珠拿出,“到了皇额娘这个年纪,也不求旁的了,只求着你平安康健才好。” 康熙接过佛珠戴在手上,抿了抿唇,“皇额娘慈母之心,儿子铭记在心。” 太后拍拍康熙的手,“希望这佛珠能够保佑你康健无忧,如此便也不枉费哀家这些年拿着它在佛前的祝祷了。” 康熙心下感动,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额娘心诚,上苍定会感念皇额娘的母爱庇佑万岁爷的。”若幽微微笑了笑,算是替康熙解了围。 康熙柔和地看了若幽一眼,点点头,“皇后说得是极。” 太后慈爱地看着康熙若幽,眼含深意地和善一笑。 寿礼敬献过后,这一场正式大宴便也就高一段落了,各桌案上的满汉全席依次撤下,换上了各色的点心与茶水。 康熙细细观察了之前撤下的杯盘以及信端上来的杯盘,之前大宴上所用的是群仙祝寿图样的杯盘,后面儿端上来的则是繁花似锦、吉祥如意图样的,前后的图样不一,却是并未有昨儿个他见过的那一套图样的。 康熙眼中划过赞赏与满意,压低了声音对着若幽道,“难怪昨儿个梓潼并无半分着急慌张,看来梓潼应是早有准备。” 若幽微微侧头看了康熙,面上是端庄雍容,“万岁爷的寿宴,臣妾自然是不敢不尽心的。这杯盘,臣妾一共准备了五套,就是以备不时之需,也省的有那些个不长眼的借此生事,败了万岁爷的性质。” 康熙含笑轻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有梓潼这般的贤内助,朕何愁大业不成!” 若幽轻轻勾勾唇,“臣妾不过是作为皇后、万岁爷您的妻子,尽力为万岁爷分担解忧罢了。” 下面儿,已经开始歌舞表演,是舞狮,叮叮咚咚的好不热闹。 看着华贵艳丽的狮子在场中跳跃,康熙觉着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等到这狮子表演结束,舞狮人自狮子下方出来向着康熙行礼之时,众人这才发现,这几名狮子的狮头竟然是几位阿哥,大阿哥胤褆、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以及十一阿哥胤禃,正好八位阿哥组成了八个狮头。 十二阿哥胤裪则是举着大绣球,游走于场内,现下则是放下绣球站在了胤禃的身后。 不远处负责敲鼓的十三阿哥胤祥亦是放下手中鼓槌来到哥哥们身边儿,同各位哥哥们一道向康熙行礼。 “恭祝皇阿玛万寿大吉!” “哈哈,好好好!”康熙转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难怪前几日老大、老五来向朕给老三求情、老四、老九一回来也跟着求了情,原是这般,好好好!” “看到你们兄弟这般和睦,朕心甚慰!” 胤褆向前一步,对着康熙拱手道,“皇阿玛,儿臣等不才,想了许久这才想出了如此法子为皇阿玛贺寿。如今,能搏皇阿玛一笑,儿臣等便心满意足了。” “好好好,地上凉,都起来,都起来。”康熙朗声一笑,“这节目朕很喜欢,赏,重重有赏!” 第三百七十四章 想了想,康熙大手一挥,“梁九功,去,将吉林将军贡上来的那些个玄狐皮、紫貂皮给他们一人分上一条,还有那长白山的老山参,一人两根;对了,江南新贡上来的琉璃茶具一人一套!” 场上的众人闻言微微一愣,这可都是好东西呀,“谢皇阿玛恩典。” 太后掩了唇打趣道,“皇帝收了孩子们这么多礼物都没有高兴成这样子,看来还是这寿礼更得皇帝的心,如此,以后便让孩子们来上一段儿,还能给他们、给咱们国库里省下一笔不小的银子呢。” “若是他们兄弟能一直这般兄友弟恭、和和睦睦的,朕便是不要那些个寿礼又如何。”康熙笑着应道。 太后和蔼地看了下方的孙子们一眼,点点头,只是却是在看到席间坐着的太子以及瑾妃所出的十四阿哥之时,眼神闪了闪。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皇家,面和心不和的多了去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也不是她这个老婆子该掺乎的,她还是高高兴兴地颐养天年吧! 一众阿哥们退了场,便有了西欧板子和杂耍上场表演,见接穿插几个公主或是小妃嫔的表演;老牌的妃嫔们尤其是主位的娘娘们,都是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一边儿看着场中的表演,一边儿闲磕牙。 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吃着精致的点心、喝着上好的贡茶,这样的生活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都是极难享受的,那点心、那贡茶,在座的人里面,除了上首坐着的三位大Boss之外以及太子,也就是那些个得宠的主位娘娘们亦或是得了康熙青睐的阿哥公主们偶尔能分到一些,其余的人,即便是亲王,也是要看时运的了。 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随之一群穿着渐变黄粉二色舞裙的女子缓缓进场。 却只不过过了片刻,场中便已然安静地只能听得丝丝缕缕的丝竹之声了。 场内数十名容颜姣好的年轻女子翩翩起舞,却是无法掩盖居中那名身着彩衣女子的光华。 席中不乏学识渊博的当世名家、侃侃而谈的风流才子,看得场中如仙人般的舞姿,便有人下意识地轻吟出声: “千歌百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 “舞时寒食春风天,玉钩栏下香案前。案前舞者颜如玉,不著人家俗衣服。”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缨累累佩珊珊。娉婷似不任罗绮,顾听乐悬行复止。” “磬萧筝笛递相搀,击撒弹吹声逦迤。散序六奏未动衣,阳台宿云慵不飞。” “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 “上元点鬟招粤绿,王母挥袂别飞琼。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铮。” “翔鸾舞了却收翅,唳鹤曲终长引声。当时乍见惊心目,凝视谛听殊未足。” 原本坐着淡定喝茶看表演的若幽,亦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眼中带了震惊之色,良久,轻轻启唇,“霓裳羽衣舞!” 没想到,竟然能够看到如此完整的霓裳羽衣舞,不是据传,这霓裳羽衣舞已经失传已久了么? 场中之人所跳之舞,分明是已经深谙其中精髓,而非那些个根据流传下来的文献记载自己摸索而出的霓裳羽衣舞,这是真真正正的霓裳羽衣舞! 若幽眼中神色幽深地看着场中的灵嫔,早前听闻灵嫔会霓裳羽衣舞,后来又见过灵嫔在孝庄寿宴上的舞,她也只以为是灵嫔自己所悟之舞,徒有其型而无神韵,如今看来 这分明是之前藏拙了,这霓裳羽衣舞之神髓,并不是擅长舞蹈多年便可悟出的,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舞蹈大家频出,却无一人能够还原得了当年霓裳羽衣舞的盛景了。 灵嫔若幽微微眯了眯眼,不简单呐! 一舞终了,全场静默,过了许久,众人方才回过神来,“此舞只应天上有呐!” 一些老一辈的宗亲们不禁慨叹。 这时年轻一辈之中有一人站起身来,对着康熙恭敬行礼,“恭喜万岁爷,定是万岁爷之英明神武令上苍为之动容,方才赐了这位娘娘天人之舞为万岁爷贺寿!” 其余人等亦是溢美之词不断,可以说灵嫔的这一曲霓裳羽衣舞,将康熙的这一场寿宴推向了顶峰。 戌时,这一场持续了将近一日的寿宴方才结束。 太后因着年纪大了,下午看完灵嫔的霓裳羽衣舞便回了宁寿宫,故而宴席结束后,就剩下了康熙与若幽帝后二人,康熙想了想,便同若幽一道回了坤宁宫。 若幽美美地在净室泡了个花瓣澡方才出来,却是意外发现康熙已经在内殿的软榻上坐着看书了。 康熙随意地披了一件靛色的常服袍子,见着若幽披了半湿的长发,微微蹙了眉,唤了素心拿了帕子来给若幽擦头发。 “都多大的人了,竟还湿着头发就出来了,也不怕明儿个起来头疼。” 若幽轻轻一笑,“如今天气热了,这头发一会儿便干了,不碍事的。” 康熙叹了口气,让素心给若幽擦拭青丝。 “万岁爷若是累了便早些歇息。”若幽撩了撩垂下的一缕秀发,“臣妾怕是要是一会儿呢。” 康熙摇摇头,“不妨事儿,近来前朝后宫事多,咱们两个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这般好好儿说说话了。” 若雨默然,便也不再相劝。 康熙看了看敛眉而坐的若幽,放下手中的书笑着道,“今儿个,一众礼物之中,还是梓潼的万里江山图屏风最是合朕的心意。” 若幽挑了挑眉,没想到,康熙一开口竟然说的是这事儿,这是怕她多想?如今又来探她的口风?还是来安慰她的? “如此,臣妾便塌心了。”若幽面上扬起温温和和的笑,却是微微垂了眼,长长的羽睫掩下了那一双毫无波澜的眸子。 不得不承认,万里江山图屏风确是她花了心思的,却不是作为一个小妻子为了讨丈夫的欢心而为,她是皇后更是六个孩子的额娘,她的性子可以不温婉贤淑,却一定要有母仪天下的格局。 ------题外话------ 文中风流才子所吟唱的诗句出自唐诗人白居易的《霓裳羽衣歌和微之》,这里作部分节选~~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不过若幽觉着好笑,不得不提的一点是: 康熙么呵,还真是想多了,她早已经过了那般会为了心上人的喜欢而激动不已的花样年纪了。 康熙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总归是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了自己的面子的。 就如同昨儿个即便康熙对太子很是不满,今儿个也依旧笑眯眯地接了太子的寿礼,这既是无奈也是必然,只要太子还是太子,便不会有所改变。 皇后也是一样,帝后情深固然是极好,却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话说回来,即便帝后二人相敬如宾,皇后也依然是皇后,人前,皇帝对于皇后,面子必是要给足了的,除非皇后被废。 若幽看了看自己葱白的手指,废后 若幽心中哂笑,她后位的稳固从来靠的都不是康熙与她的卷鲽情深。 康熙自是不知若幽心中所想,见若幽并未有异色,面上带了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等到选秀结束了,再过些日便要南巡,梓潼也可以着手准备准备了。” 若幽点点头,“臣妾明白,一些东西的确是要开始有所准备,如今便收拾些日常所需的东西便可。” “这一回南巡的妃嫔不知道万岁爷打算带着谁去?” “你看着拟个单子便是了。”康熙眼中带了笑意,“总之,是不会落下梓潼的便是。” 若幽轻瞪了一眼康熙一眼,“臣妾在同万岁爷说正事,万岁爷却是又来打趣臣妾。” 康熙就只是看着若幽笑而不语。 翌日,见天气不错,若幽便叫了孩子们进宫一道用午膳,到底这么久了,一家人也还未曾好好儿地聚在一起说说话儿。 有孩子便将孩子也一并带进了宫给若幽请安。 靖安公主穿了一身鹅黄银边儿凌霄花如意暗纹旗装,昭阳公主则依旧是一身大红展翅凤凰牡丹纹旗装,虽颜色不一,不过到都是喜庆的很。 一向穿着颜色很是清浅的胤禛也难得换了一身宝蓝色郡王常服,倒是衬得人越发的矜贵。 至于胤??则是与昭阳公主很有默契地穿了同色系的衣裳——一身枣红的麒麟团纹常服,倒是英气勃勃的很。 胤裪在胤祥的强烈要求下穿了一身浅绛紫色如意祥云纹的常服,多了几分鲜活的少年气息。 胤禛两口子带了弘晖和弘昐,胤??两口子带了弘旭,靖安两口子带了儿子富察褚莫,只昭阳小夫妻两个就自己进了宫,她们的那对儿龙凤胎因为太小,这一回就没带进京城来。 作为一众兄弟姐妹之中年纪最小的胤祄,一下子有了这么多的侄子,心下责任感爆棚,直接带着一堆小萝卜头去了后面儿。 兄弟姐妹几个一见面,便纷纷恭喜昭阳公主。 喀尔喀郡王已经向康熙上书请求由世子敦多布多尔济承爵,康熙已经同意,等到这一次回去草原,就会举行盛大的交接仪式,昭阳公主也将由喀尔喀郡王世子妃升级成为喀尔喀郡王妃。 昭阳公主倒是没多有特别大的反应,于她而言,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在有了龙凤胎之后,她便知晓,这一天不远了。 不过高兴也是真的高兴,成为了喀尔喀部的女主人,很多事情便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做了。 更何况,如今还得了家人的祝福,于她而言,带给她的重要性不知道要胜过那繁复隆重仪式多少倍。 说着说着,众人讨论的话题便转移到了明天也就是三月初十的选秀上。 “额娘,这一回皇阿玛应该不会往我府里赐人了吧。”胤??看了一眼身侧坐着的陶格斯,“我福晋可是才生了儿子的!” 靖安公主打趣道,“如此,十弟该是去问皇阿玛才是。” 胤??摸摸自己光亮亮的额头,“既然是额娘主持的,自然是要问额娘的,去问皇阿玛只怕是,我这一进门儿就得被轰出来,一个不小心弄巧成拙了,陶格斯会让我睡书房的!” 众人哄然而笑,陶格斯淡淡看了胤??一眼,“那倒也不会。” 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陶格斯闲闲道,“我进宫来陪着额娘便是。” 若幽放下茶盏,“我这里有小十八一个就够头疼的了,再加上你家的皮小子,只怕是我这坤宁宫便要翻天了。” “再者,你若是见天儿地在这坤宁宫里面,老十这臭小子只怕是整日里也是要没皮没脸的凑过来了,你岂非是更心烦?” 陶格斯认真一思索,很是认真地点点头,“额娘说的是。” 毕竟这做儿子进宫给额娘请安可是天经地义的,虽说也没哪个成年的阿哥会天天到自家额娘跟前点卯,但是就胤??这性子估摸着还真能做出来。 见着陶格斯这幅真把若幽的话听进去的样子,众人忍不住再次笑出声,难得还有这么可爱率真又实心眼儿的姑娘。 面对如此实诚的儿媳妇儿,若幽也不好再开玩笑。 “关于这一回选秀赐人的事儿,我会和你们皇阿玛斡旋的。” 胤禛与胤??对视一眼,起身对着若幽一礼,“多谢额娘。” 乌云珠与陶格斯亦是起身对着若幽福了一礼,“多谢额娘成全。” 家中的爷们娶不娶侧福晋、纳不纳妾,受到影响最大的还是她们这些个嫡福晋,比如,隔壁整日里后院闹得不得安宁的毓庆宫太子后院还有胤祉的三贝勒府。 而对于若幽这个婆婆来说几乎是半分影响也无。 “好了好了,都坐下,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若幽面上很是温和,“额娘只盼着你们一个个儿地都好好儿地过日子就成了。” “倒是小十二,你有什么想法?” 胤裪愣了愣,没有想到,本是在说几位哥哥嫂嫂的事儿,如何突然便话锋一转说到了自己。 “我儿臣” 胤裪吭哧了半响,方才道,“儿臣暂时尚无娶福晋的打算,儿臣想要为额娘守孝三年,还请皇额娘体恤。” 若幽轻轻点点头,“此事儿,你皇阿玛也与我提起过,只是,小十二,再等三年,届时你便已经十九了,那时候能够和你相配的女子只怕是少之又少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若幽如此说,便说明心中已有成算。 胤裪沉默片刻,“那依皇额娘的意思是” 若幽和蔼道,“皇额娘觉着不如这一次选秀先相看好了,等到你出了孝期,再与那姑娘成婚,那时候,年纪正好。” 胤裪抿了抿唇,看着若幽的目光带了几许复杂。 这样的盘算,即便是他的额娘或许也难以实现。 自古以来,成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够在他的的婚姻大事儿上说得上话的,也只有他的嫡母、当今的皇后娘娘。即便他如今已经是妃位娘娘所出的阿哥,可是这偌大的后宫之中,没有额娘照拂的孩子注定是活得小心坎坷的。 可打从额娘离世以来,皇额娘对他的照顾、还有皇额娘所出的几位兄姊对他的关照,他不是没有体会得到的。 他的一应待遇不仅没有丝毫的减少,内务府的那帮人反而是见当今皇后娘娘对他的一应事情全都亲自过问之后,他的待遇甚至比之之前额娘在世的时候还要好上几分,毕竟之前他也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嫔位之子。 原本他以为他能够得了这样平静的生活便已是极为不易,可是,他没想到,如今,皇额娘竟然是一心一意地为着他做了打算。 胤裪心下感动,眼眶略红,给若幽磕了头,“儿臣多谢皇额娘。” 若幽站起身,拉了胤裪,“你这孩子,好好儿地说着话怎生便行了礼?” “皇额娘不是说过了么,在皇额娘跟前不必拘束着。” 胤裪低低应了声。 若幽拍拍胤裪的手,“你且放心,万事还有皇额娘在。” “是,是儿臣狭隘了。” 看着若幽绝美的面容,他胤裪虽身无长物、也不够得皇阿玛看重,但是如今前朝后宫的局势他还是看得清的,皇额娘膝下的兄弟们,总有一个是要争上一争的,否则新帝上位,第一个被清洗的就是皇额娘以及皇额娘所出的子嗣。 胤裪暗暗下了决心,不论是哪一个兄弟,他总是要出一份力的,让这一大家子人得以保全。 晚上,若幽又留下众人用过了晚膳方才放了人离开。 “额娘。”胤禛以弘晖和小十八有话要说为由,晚众人一步离开。 今儿个白日里,胤禛便觉着自家额娘当是有话要对着自己说,只是人多,虽说都是自家人,但是有些话,到底还是适合私底下来说。 “嗯,”若幽微微颔首,“坐下说。” 胤禛依言坐在了若幽对面儿,“额娘可是想要问那根黄金权杖。” 虽是疑问的话,胤禛却是用了肯定的语气。 “你不该将那黄金权杖带回来的。”若幽叹了口气,“你该知晓那权杖代表了什么,于你而言,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胤禛神色放松,“额娘,儿子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乌云珠说的不错,那根权杖,皇阿玛绝对会爱不释手。” “儿子也知道,有了这根权杖,皇阿玛必定会对儿子另眼看待,或者说是青睐有加,可是,额娘,那又如何?” 胤禛定定看了若幽的眼睛,“身在这个位置上,即便是儿子一直默默无闻,也注定会是被拉进这一趟漩涡之中的,与其如此被动,还不如把握时机,掌握些主动权。” “但是额娘,观你至言行。可是并无打算要真的与他们争个头破血流的。”若幽微微蹙了眉,“你是想将这池子水彻底搅浑。” “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过额娘。”胤禛倒是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若幽微微沉了脸,“简直是胡闹!如今这样的时候,一旦你会成为下一个明晃晃的靶子的!” “额娘不必担忧。”胤禛微微眯了眼,“成为靶子是一定的了,只是成为靶子却也不一定便会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箭矢。” “只有明确的靶子,才会具有目标性,若是连靶子都看不见,又如何瞄准开弓呢?” 若幽若有所思地看了胤禛半响,面上方才带了几分无奈,“你这孩子,该让额娘说你什么好呢?” “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些,毕竟孩子们还小,禁不住这些个风浪的,你们夫妻两个要多注意看顾孩子们的安危。” 胤禛给若幽倒了茶,“额娘,且放心,儿子心中有成算的。” ———————————————————— 三月初十,三年一度的阅选正式开始,经过三天半的阅看,这一届过选秀女的名单便也定了下来,一共一百一十二人,康熙打算留宫的秀女已经提前告知了若幽,一共却只有五人。 三月十七,若幽以赏花的名义在御花园召见了她看中的几名秀女,御花园里的假山上,胤裪与胤祥将自己藏在形状各异的石头之后。 “十二哥,如何,可有你喜欢的?”胤祥趴在胤裪肩膀上,悄声道。 因着二人距离那清一色的秀女们也不算远,故而两人说话都是压低了声音的。 胤裪闻言却是没有立时便回应了胤祥,仿若不受控制般地将目光投向了下方一身淡青色银边儿昙花旗装的少女。 胤祥见胤裪直勾勾地盯着下方,挑了挑眉,看来自家十二哥还真的是有看上的女子了,只是却不知是下面出自哪一家的格格。 自然,若幽还唤了宜妃、靖安公主与昭阳公主作陪。 “参见皇后娘娘、宜妃娘娘、靖安公主殿下、昭阳公主殿下。”一众秀女齐齐行礼。 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这声音自也是有着独属于少女的清甜与婉转。 “免礼,赐座。” “谢皇后娘娘。” 这一届的秀女之中自然是不乏容颜姣好的,只是容颜最盛的三个秀女已经提前被康熙赐了人,一个被赐给了太子,一个被赐给了八阿哥胤禩还有一个则是被赐给了九阿哥胤禟。 前两个都是那种一看就不是安分的,赐给胤禟的,虽然容色不错,但是却不是那种汲汲营营的,出身不好也不算坏,阿玛不过是一个从五品的惠州知州。 自然,不仅仅是家世,便是论容貌,也是比不上九福晋栋鄂氏这盛世美颜的。 第三百七十七章 宜妃看着跟前儿坐着的五个秀女,掩了掩唇,轻笑道,“要说这看人的眼光,还是娘娘最是厉害。” 面前这几个,家世虽有高有低,但却都是那种不张扬、端静贤淑的女子,从性格上来说,和胤裪那孩子倒是极为相配的。 若幽笑着看了一眼宜妃,“夫妻两个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儿,是该寻个能够合得来的性子,这样方得长久之道。” “娘娘说得是。” “你们不必拘束,今儿个叫你们也不过是话话家常。”若幽温温和和道,“随便聊聊便是,也不必起身行礼,都坐着说。” “是。”五个秀女齐声回道。 昭阳公主看了看最左侧一身淡粉色蔷薇花旗装的少女,展颜一笑,“不如就从你开始说说自己的喜好吧。” 那淡粉旗装的女子先是一愣,随即落落大方地应了一声,“臣女索绰罗氏,今年十六,比较擅长女红,在家中之时,阿玛请过女夫子,识得几个字。” 左起第二个秀女,一身浅橙色鸢尾花旗装,女子微微敛眉,声音甜美道,“臣女白佳氏,今年十五,擅长绘画,平日里喜欢画花鸟画,师从李大家。” 李大家,女子之中颇负盛名的花鸟画大家。 居中的秀女一身烟蓝色缠枝墨兰旗装,远山眉、丹凤眼,“臣女辉发那拉氏,今年十六,平日里练练书法、帮着额娘打理府中事务。” 右边儿第二个女子,一袭月牙色银边儿缠枝白莲旗装,亭亭玉立,声音也是端庄优雅,“臣女钮钴禄氏,今年十五,琴棋书画均有涉猎,尤擅丹青。” 最右边儿的女子,一身淡青色昙花旗装,举止进退有度,声音温和淑静,“臣女兆佳氏,今年十五,喜欢读书、擅弹筝。” 几个秀女之中,辉发那拉格格的家世最好,但若是论风评,还是钮钴禄格格最佳。 宜妃细细打量了一圈儿,压低了声音,“不知娘娘中意哪一个?” 若幽不动声色地轻轻瞟了假山一眼,云淡风轻笑道,“本宫中不中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事人中意了便成了。” 宜妃顺顺鬓边垂下的玛瑙流苏,面上带了意味深的笑,“可不是,这过日子可不是便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 “说起来,这位钮钴禄格格与娘娘同姓,不知可是娘娘的哪位堂侄女?” 对于若幽家中的事情,宜妃也是知晓的。 若幽母家钮钴禄承恩公府里的小辈之中,统共就阿灵阿得了一个闺女,名唤钮钴禄?? 雅利奇,钮钴禄嫡系一脉,上至老封君舒舒觉罗氏下至安泰弟兄几个,全都宝贝得不得了。 雅利奇去年年初已经出嫁,康熙爱屋及乌之下破格在出嫁前夕封了县主,嫁给了顺义郡王世子为世子福晋,如今已经生下儿子,在顺义郡王府已经站稳了脚跟。 若幽看了钮钴禄格格一眼,小姑娘低眉顺眼的,“只能算是同姓族人。” 钮钴禄氏是大姓,自然是不止遏必隆这一支。 宜妃了然地点点头,跟了若幽这么多年,若幽这话便说明她与这位钮钴禄格格没什么交情,而且她也没怎么看得上这位。 不过她倒是觉得,这位钮钴禄格格不错,宜妃又看了看,还是觉着不错,不过到底是和皇后娘娘同族,不在考虑之中也是应当。 毕竟钮钴禄氏出了一个皇后已经是富贵至极了,若是若幽再选一个钮钴禄氏的格格给算是养在自己膝下的养子做嫡福晋,难免会传出些风言风语,为了避嫌,若幽只怕是也不会选的。 宜妃心下暗暗可惜,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不过,转念又一想,进宫成为皇子福晋,也未必是这天下第一得意事。 快到午时,若幽便让人各自散去了。 用过午膳,若幽笑眯眯地问了胤裪,“今儿个人也见了,你觉着哪个好?” 胤裪闻言就红了脸。 胤祥在一旁看着一脸认真的若幽,忍不住捂脸,自家额娘这也太直接了! “额娘,你这样子让十二哥怎么回答。” 若幽看了胤祥一眼,“缘何不能回答?” 昭阳公主低低道,“十二弟向来温文尔雅,额娘,您这般直接,十二弟又不是十哥那个大老粗,脸皮一向厚得很,十二弟呀,这是害羞了呢!” 胤祥扶额:姐姐,您老也很直接! 靖安公主拉了拉这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母女两个,“额娘,八妹,总要给十二弟些缓冲的时间吧。” 胤祥点点头,“可不是,额娘、姐姐们,作为全程陪在十二哥身边的我,可以肯定一点,那五人之中,真的有十二哥心仪的女子。” 霎时,三双六只如同探照灯般的美目定格在了胤裪的身上。 胤裪握了握拳,轻咳一声,“额娘、六姐、八姐,是兆佳格格。” “兆佳氏?”母女三人齐齐回忆。 靖安公主先出了声,“可是穿着青色衣裳的那个格格?” 胤裪点了点头,“是他。” 昭阳公主看着一脸羞涩,脸耳根子都红了的胤裪,转了转眼睛,带了几分严肃,“十二弟,你不诚实。” 胤祥与靖安公主齐齐看向昭阳公主。 “你这样子,分明是之前便与那兆佳格格认识。”昭阳公主气定神闲。 “难怪”胤祥摸摸下巴,“当时我一问十二哥,十二哥就定下那一溜儿的格格看,也不同我说道说道。” 胤裪抿了抿唇,抬头看了自己的姐姐与弟弟,“才不是,莫要如此说,女孩子的清誉最是当紧!” 又看向了若幽,“皇额娘,儿臣与兆佳格格之前并无私交,还请皇额娘明察。” 若幽点点头,胤裪这孩子品行一向好的很,绝不是那好色奸猾之徒,但是显然是对那兆佳氏并不陌生,至少绝不是头一次见。 胤裪这一番言辞说得又快又急,下意识的回护之情,只怕是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 如此种种,原本一向沉静的靖安公主此时都忍不住好奇,这小十二与那兆佳格格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我” 胤裪见着大家都看着他,犹豫良久,方才慢吞吞道,“前些时候,我有一次去十哥府上给小侄子送东西,在路上偶然遇见了兆佳格格。” “那时候,有几个满军旗正黄旗与镶黄旗出身的格格众星拱月般捧着明相的孙女,话里话外都在贬低兆佳格格。” “兆佳格格面上沉静,说话不紧不慢的,却是句句鞭辟入里,一个人站在那里却是尤胜千军万马。” “后来,选秀入宫,去宝华殿祈福,路过御花园,却是偶然遇到兆佳格格的姐妹们在挤兑兆佳格格,兆佳格格温吞吞地,却是让她们吃了瘪。” 想了想,胤裪觉着好似这几次兆佳格格都挺厉害的,如此说,皇额娘会不会以为兆佳格格是个嚣张跋扈的,对兆佳格格生出不满来? 抿了抿唇,胤裪又看了看若幽,“皇额娘,其实,兆佳格格身世也是坎坷。” “她额娘在她七岁的时候便因病过世了,不到两年她阿玛马尔汉便扶正了原本的侧室为继福晋,那继福晋还有三个女儿。” “虽说上面还有一个嫡亲的姐姐,但是大姐早早便出嫁,马尔汉府中自也是有些鞭长莫及的。” “在后母手下,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在,到底马尔汉身为男子多专注于前边儿,对后院儿这些事儿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兆佳格格这日子过得也是艰难。” 对于这兆佳格格的背景,若幽自然是清楚的。 马尔汉这一辈就得了这兆佳格格亲弟弟这一个儿子,还是老来子,自然是对这个嫡出儿子极好。 不过马尔汉也是个有抱负的,这些年一直营营汲汲的,虽说子女的教育未曾落下,但是显然是对这一双年纪不大的嫡出儿女关心不够,否则这位兆佳格格也不会本应是沉静的性子却是如此的刚烈。 不过,性子沉静却不失风度,不似一般温婉女子那般温吞和气的如同一个面团子,这倒是好得很,若幽眼中划过满意,倒很是符合胤裪的福晋的要求,这后宫之中,面团子的受气包性格可是长久不了的。 “这世道于女子而言存活本就艰难些,性子泼辣些的女子反而能够活得潇洒自在些的。”昭阳公主也忍不住慨叹,“不论是达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俱是如此。” 靖安公主亦是心有所感地点了点头,她虽外表端静祥和,可是这骨子里却不是那种懦弱的性子,自也是不大看得上如同安宪、端宪姐妹几个(德嫔所出公主)那般的柔弱。 胤裪的一席话自然是在靖安公主与昭阳公主这里给兆佳格格刷了好感,靖安公主与昭阳公主明显亲近软化的神色,胤裪自是尽收眼底。 只是看着面色如常的若幽,胤裪心下有些打鼓,也不知说这么多,皇额娘对兆佳格格的印象有没有好一点儿。 胤裪忐忑又有些不安的小眼神,沉浸在长吁短叹之中的姐妹俩或许没有注意到,但是敏锐如若幽又怎会察觉不到。 “兆佳氏各方面还不错,年纪也与你相当。”若幽沉吟,“只是这家世若是做嫡福晋,只怕是还差了些的。” 胤裪眼巴巴地看着若幽,轻声唤了,“皇额娘” 这厢姐妹两个也回过神来,看着有些焦急的胤裪,忍不住噗嗤一笑。 胤裪有些茫然地看了二人一眼,昭阳公主给了胤裪一个暴栗,“臭小子,额娘是那般看重门第家世的人吗?” 胤裪闻言一愣。 “可不是,若不是额娘本就有意,那位兆佳格格今儿个又怎会出现在御花园里。”靖安公主笑道,“十二弟你这可不就是当局者迷了么。” 胤裪看着老神在在坐着喝茶的若幽,一直有些迷迷糊糊的脑子这一刻突然清醒,“儿臣多谢皇额娘成全。” 若幽放下茶盏,笑吟吟扶了一把胤裪,“快起来。” “不过,若是你皇阿玛问起,你可莫要表现得如此在意兆佳氏。” 胤裪点点头,“是,皇额娘,儿臣明白。” 若幽和善一笑,“你且放心,只要你不表现得出对那兆佳氏极为上心,旁的,一切都有皇额娘。” 昭阳公主插科打诨,拍拍胤裪的肩膀,“十二弟,有皇额娘出面,你这小媳妇是没得跑了。” “你呀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面对姐姐的打趣,胤裪摸摸鼻子,回了一个腼腆的笑。 三月二十五,康熙下了数道赐婚的圣旨,各秀女也有了归处。 除了胤禛和胤??,从大阿哥胤褆到十一阿哥胤禃,每一个人都被赐了两个格格,而子嗣尤为艰难的胤禩更是被赐了四个格格。 左都御史马尔汉之四女兆佳氏嫡出凝香格格,被赐婚给十二贝子胤裪,为十二贝子嫡福晋,待十二贝子出了孝期,择吉日成婚。 马尔汉只得正三品,兆佳氏也并非满洲老牌勋贵大族,不过是正白旗中不打眼儿的存在,能够被赐婚为皇子阿哥的嫡福晋,这简直就是祖坟冒了青烟的事儿。 马尔汉接了圣旨,只觉着自己这脊背都不知道又挺直了多少。 不过,马尔汉这心中也是有几分复杂的。 皇子嫡福晋,还是养在皇后娘娘跟前的皇子阿哥的嫡福晋,那便是半个嫡子的身份,没想到这四丫头还有着这样的福气。 而他一直都比较宠爱的五丫头却是在阅选的时候被撩了牌子,这真真儿是造化弄人呐! 据传闻,这四丫头是皇后娘娘一眼看中的,马尔汉看着不远处面色肃然、穿戴一丝不苟的嬷嬷,面上扬起了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心下却是暗暗琢磨,看来这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 “兆佳大人。”一身藏青色缠枝藤纹旗装、瞧着不过三十出头的教养嬷嬷对着马尔汉福身行了一礼,“奴婢是皇后娘娘派来的教养嬷嬷,大人可称呼奴婢一声‘容嬷嬷’。直到凝香格格出阁之前,奴婢都会在府上教导格格。” “是是是,如此,小女便劳烦嬷嬷了。”马尔汉回了一礼,“只是不知,我其他的女儿” 第三百七十九章 “奴婢是得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前来府上来教导未来的皇子嫡福晋的。”年轻的嬷嬷板着脸,“根据奴婢得到的旨意,大人府上应当只有凝香格格一人被赐婚为十二阿哥嫡福晋,其余的莫不是奴婢老眼昏花亦或是看差了,府上还有一位被赐了婚的格格?” 容嬷嬷明明是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一番话,却是在马尔汉看来硬生生多出了几分威慑来。 马尔汉面上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讪笑道,“嬷嬷说笑了。” “皇家之事容不得玩笑,兆佳大人还请慎言!”容嬷嬷面无表情言语之中却是带了几分不满。 马尔汉没有想到皇后派到府中的这位嬷嬷竟然如此的不近人情、古板刻薄。 深吸了口气,马尔汉拱了拱手,“嬷嬷说得是。” “还请兆佳大人约束好府中之人。”容嬷嬷却是并不打算就此打住,“皇子阿哥的嫡福晋在外便是天家言行的代表,如今时间紧任务重,奴婢也只能是尽了全力教导凝香格格,万万受不得任何的打扰,否则,教导不好未来的皇子嫡福晋是小,失了天家的颜面才是大。” “届时,若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奴婢可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只怕,便是兆佳大人也是承受不起皇上与皇后娘娘的怒火吧。” 言罢,容嬷嬷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马尔汉的继福晋以及其所出的行五的格格。 马尔汉顿时这一口气就有些上不来,而马尔汉继福晋母女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只是有着当今皇后这面大旗,再不满,也只得忍着。 继福晋母女恨恨看着容嬷嬷却也是不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云淡风轻的兆佳府四格格——兆佳凝香 运气了好半响,马尔汉方才咬着牙道,“嬷嬷说得是,本官自会约束好府中之人,不会让人打扰了嬷嬷的。” 容嬷嬷满意点点头,没什么诚意地夸了一句,“还是大人明事理。” 马尔汉: 想来顺风顺水的草根马尔汉大人,这一回被毫不留情地怼回来,只觉着自己这张老脸都没处放了。 为了不让自己直接被气得中了风,马尔汉干脆利落地喊来管家,让管家去处理容嬷嬷的一应事宜,自己则是揉着发闷的胸口慢慢儿踱步回了前院儿的书房。 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惹不起、说不过,他还躲不起么! 有着扛着皇后这面大旗行事的容嬷嬷坐镇,兆佳?凝香过了打从额娘病逝后最为悠闲舒适的两年。 兆佳府内的这些个官司府外之人自是不知,只是却无一不羡慕兆佳氏这逆天的好运气。 —————————————————————————— 选秀结束,因为倒卖康熙寿宴用具事发的凌普,在甫一开始在大理寺的大牢因为险些被毒杀后,便被转到了刑部天牢候审。 原本康熙对于凌普一事儿也并未曾放在心上,却是不曾想到,不过关进去短短三日,便已经又明里暗里的好几拨人想要凌普的命。 康熙这才意识到,看来凌普是条大鱼呐! 明面上,康熙派了御林军守卫,暗地里则是遣了暗卫蹲守在天牢四周,以防不测。 到的如今,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审了近一个月,甚至于康熙私下里还派了慎刑司的亲信参与其中。 慢慢看了手底下三路人马汇报上来的情况,康熙忍不住冷笑,之前倒是他小瞧了这凌普。 将这些时日所有的出来的证据整合在一起,倒是零零碎碎地拼凑出来了一个巨大的利益链条,几位远一些的皇室宗亲、赫舍里氏、纳兰氏、曹佳氏甚至是他的母家佟佳氏以及圣宠优渥的安亲王府都有参与。 难怪,之前有那么多的人想要在大理寺的监牢之中悄无声息的灭了凌普的口,瞧瞧,都是他的肱股之臣,却是在眼定定地盯着他的这点儿东西。 从前,他只是以为他的好臣子们看中的是他未来的接班人、大清的下一任帝王,如今看来,可不仅仅是他屁股底下的这张椅子,还有他手中的这些个财富与宝贝。 康熙带着复杂的心情,亲自前往参加设在刑部大堂的关于凌普的最后会审。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仅仅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一众官员懵了,便是得了会审消息守在刑部之外的一种吃瓜群众也懵了。 凌普之前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二品的内务府总管,身后的家族也并非是大清京城的顶流贵族,若不是有着太子当靠山,只怕是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混着呢,能有三司的长官会审,这已经是极为难得了,却是没想到竟然还惊动了宫里的,御驾亲临了! 众人还未曾从圣上亲临这一巨大的消息之中缓过劲儿来,便听得通传,“裕亲王到!简亲王到!安亲王到!索相大人到!明相大人到!佟国舅到!” 这些个平日里便是百闻难得一见,跺跺脚,京城便要抖三抖的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怎的也来了刑部会审? 众人面面相觑,以至于后续随之而来的数位有着贝勒、贝子、辅国公等爵位在身的那些平日里他们也要仰望的人,也被忽略了。 之前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因着今儿个是三司会审开堂的大日子,知晓前来的人定是少不了,刑部便特意腾了腾刑部的大堂,却是因着康熙以及奉着圣旨而来观审的人员众多,这大堂坐不下了。 康熙大手一挥,所有人都搬到了院子里,那里宽敞,能坐下。 索额图知晓今儿个是审理凌普的日子,只是为何万岁爷会亲自审理,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陆续到场的人,又打量了毫无表情的康熙,索额图微微眯了眼,今儿个这事儿,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看着面色有些不大好的明珠,索额图心中更是带了疑惑,难不成还会与明珠这个笑面虎有关系?若是如此,那便真真儿是太好了!凌普出事儿,太子与赫舍里氏一系总是脱不了干系的,如今看到一直以来的死对头有可能被牵连其中,这可真是身心愉悦! 第三百八十章 索额图这边儿是如同炎炎夏日喝了冰水,通身舒畅,明珠那边儿却是实打实的眉宇紧锁,今儿个一收到康熙传下来的口谕,他这心里便突突突跳个没完,总觉着要有不好的事儿发生,苦思冥想许久却也未曾得了结果。 到了刑部,见到了平日里都可谓是身居高位的一众“大人”以及皇亲国戚,这内心的不安尤胜之前。 这么些年,自己的感觉变从来都没错过,这一回,明珠微微垂了眸子,只怕深吸一口气,明珠暗暗思付,只要不牵连了直亲王,一切便都好说。 见所有的人都到了,康熙直接示意刑部尚书开堂审理。 带着镣铐、一身囚衣好似老了十数岁的凌普便被人带了进来。 凌普慢慢走进来的功夫却是已足够扫视一周,见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凌普心下带了几分明了。 “罪臣参见皇上。”凌普恭恭敬敬给康熙请了安,心脏却是不可抑制地快速跳动了起来。 康熙淡淡点点头,看了一眼梁九功。 梁九功自袖子中掏出一份罪状,行至凌普近前,“凌大人,您且瞧瞧。” 凌普接过厚厚一摞纸,开始一张张的看。 堂内众人包括三司的长官面上都带了惊讶之色。 作为负责向康熙呈禀的刑部尚书,看着凌普手中那厚厚一摞纸,心下暗自惊疑,康熙什么时候有了那么厚的罪状,他记得他呈递给康熙的应该没有那么多才对呀。 如此说来,这暗中康熙还布置了人手。 思及此,刑部尚书不禁吓出一身的冷汗,幸好他一直兢兢业业的,从未曾懈怠过。 待凌普全部看完,已经过去了两刻钟。 “凌普你可认罪?”康熙喜怒不变地看着凌普淡淡开口。 凌普抬头看向康熙,面上竟然带了笑意,“万岁爷已然已经查得如此清楚,奴才又能如何辩白?” 康熙这架势摆明了就是不会放过他的,如此,早晚都是认罪的,抵死不招又有何用处,徒增烦恼罢了。 言罢,凌普极是痛快地伸手点了红泥按在了最后一张纸上,“奴才认罪!” 康熙见着如此干脆利落的凌普,眼中倒是升起了几许满意,“既如此,朕便赏你最后一份体面,让你安静地去了。” 像凌普这样的,私吞贡品、买官卖官、偷卖宫中财物、强行圈地逼死良民,也算是罪大恶极了,最不济也是要被拉到午门行刑的,如今一杯鸩酒,还真是全了他最后的体面。 凌普对着康熙叩了首,“奴才谢万岁爷恩典。” 康熙点点头,却是并未让人将凌普带下去,反而是话锋一转,“梁九功,将凌普的供词传给在座的诸位大人们,让大家都瞧瞧,这些年,利用这朕的信任,都做了些什么好事情!” 康熙一共准备了两份供状,凌普自也是在这两份之上都签了字画了押的,此时两份供状自左右两边儿旁听的席位分别开始传阅。 康熙一边儿老神在在地坐在上首喝茶,一边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的言行举止。 果不其然,几位并无参与其中的,自是面上带了讶异与愤怒。 至于旁的,两眼发直、惊疑不定更甚至于两股战战、面色发白。 呵康熙眼中闪过淡淡的寒意,这就是他的好臣子、好奴才。 临近午时,在场的所有人方才全部看完了那厚厚的供词。 康熙不轻不重地放下茶盏,却是在这静可闻针落地之声的院子里显得尤为突兀,这声音不仅仅是杯盏碰撞桌子发出的,更是响在了不少心怀鬼胎之人的心上。 “砰”的一声之后,明显,有几个早已经看完、惴惴不安许久的,直接一骨碌滚下了椅子。 “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 “奴才知道错了,还请万岁爷开恩!” 康熙看着下方锦缎华服的宗室子弟,眼中划过淡淡的厌恶之情,却是微微侧了头,看向了面色如常只微微垂了头,不知在思索什么的索额图与明珠,“怎么,索相、明相,朕的两位肱股之臣,就没什么想说的?” 索额图倒是一早便有着心理准备,听得康熙点名,直接自椅子上起身,对着康熙一礼,“奴才身为赫舍里氏一族的族长,发生此等之事,奴才难辞其咎,还请万岁爷责罚。” 康熙转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倒是承认的干脆,这个老狐狸,凌普供出来的不少,赫舍里氏之中位高权重的也不少,只是却唯独没有这老狐狸的把柄。 明珠面上带了几许灰暗之色,他还能怎么办,一撩衣袍直挺挺往中间一跪,“奴才也是一时糊涂,请万岁爷降责。” 康熙眼中带了玩味之色,“哦?明相不打算辩解辩解?” 明珠声音萧索,“做过了便是做过了,错了便是错了,奴才认罚。” 康熙冷哼,“明相倒是爽快。” 明珠却只垂了头不语,他知道,这一次他这个所谓的“明相”大概是要保不住了,以后罢了,再图以后吧! 只是,明珠斜瞄了一眼一旁的索额图,微微沉了眸子,大阿哥本就因为出身低了太子一头,处处受制,若是他不复往日的荣光,大阿哥和太子的较量,只怕是在朝堂之上便要落于下风了呀。 康熙移开了眸子,拔弄了手中的佛珠片刻,好似是在运气又好似是在看众人的反应。 良久,康熙方才淡淡道,“安亲王,你是三朝元老,朕本不想落得个苛待老臣宗亲的名声,只是过犹不及,既然亲王的爵位已经不能够满足于你,那便降位郡王,免去朝中一切职务,回府思过去吧!” “索额图,身为一族之长,不能够约束族人、未能尽教训之责,身为朝廷的肱股之臣不能够明察秋毫,着免去议政大臣之职,回府闭门思过,静修己身。” “明珠,身为太傅不能够以身作则,为朝廷股肱之臣不能恪尽职守,着免去内阁大学士之职,回府闭门思过,静修己身。” “叶克书,枉顾朕之信任,看在明懿皇贵妃的面子上,朕留你一命,免去所有官职、收回承恩公世子之位。” 第三百八十一章 康熙四十二年三月二十六,太子胤礽一党的领军人物索额图、大阿哥胤禔一党的领军人物明珠,曾经权倾朝野的“索相”与“明相”,这两位重臣尽皆被免职回府思过,连带着罢免了不少两族的族人。。 之前因为内务府总管凌普失势,而导致两方力量对比略微失衡,却是在后续时间的发酵过程之中,因为牵连甚广,赫舍里氏一族及其附属之人、纳兰氏一族及其附属之人被牵连者十之二三,如此,抓的抓、贬官的贬官,倒是使得两大方面势力的实力在不断的靠近,太子与大阿哥两党之间的博弈再一次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同时朝堂之上,也因此而大洗牌,原本两虎相争的局面被打破,钮钴禄氏、马佳氏、瓜尔佳氏、富察氏、索绰罗氏等老牌勋贵大族族人以及族下门人和一些被康熙特意提拔的汉军旗家族之人迅速填充朝堂。 而这一次朝堂大换血,损失最少的便是佟佳氏,这是折了一个原本就不怎么出色的嫡出世子以及一些不怎么打眼的旁系族人,佟佳氏一族嫡系的实力几乎得以保全。 至于事情的起点,原内务府大总管凌普,被赐鸩酒。 凌普身后,简亲王奉康熙之命查抄凌普府邸,抄得黄金十万两、白银近百万两,地契————良田四千倾、庄子十五个、铺子四十间,其余各色贡品、珍品不计其数。 总得算下来,这抄了一个凌普的府邸大概抵得上大清一年国库收入的泰半了。 足可见这些年,凌普这个内务府总管得了多少的好处。 这数据算出来,不仅仅是太子被吓了一跳,便是康熙都震惊了。 (康熙震惊脸:原来朕竟然这么有钱!) ———————————————————————— 三月二十八,康熙奉着太后,带着皇后、惠妃、宜妃、僖妃、瑾妃、灵嫔、兰嫔、定嫔以及几位颇得圣宠的贵人、常在,踏上了南巡之路。 除了太子、五阿哥胤祺、八阿哥胤禩留下监国以外,其余的诸子尽数随行。 而已经出阁的公主之中,伴驾南巡的只有靖安六公主、宁安七公主等两位嫁在了京城之中的公主,未出阁的公主倒是有幸一起伴驾。 昭阳公主没跟着,一则是因为孩子还在草原上,离开已经很久了,甚是思念,急着回去看孩子;二则是因为要赶紧回去举办了承爵仪式,正位后,好紧锣密鼓地开展草原女王计划。 康熙还甚是遗憾,自己从小如珠似宝呵护着长大的、最宠爱的小女儿昭阳公主没能一起去江南转一圈。 昭阳公主却很是看得开,甚至还煞有其事地对着康熙道:等过上五六年,带着外孙一起去南巡岂非美哉? 康熙没好气地差点儿就将这个即便是已经为人母、在自己面前仍旧像个没长大一般撒娇的小丫头给轰出去,真真儿是 到底还是没舍得将人给撵了的康熙,最后将自己的小娇娇搂进怀里柔声安慰。 自己生的、自己惯着长大的,娇气的不得了,没法子,只能哄着! —————————————————————— 人人皆言: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三月之美可见一斑。 若幽随着南巡的队伍抵达扬州的时候,自然是已经进入了四月。 四月的扬州,天气已经热了起来,虽不是初春盛景了,但那郁郁葱葱的树木随处可见,似锦的繁花亦是艳丽的很,没得让人观之——精神振奋。 早些年,康熙着人在扬州修了保障湖(瘦西湖),据传景色极佳,之前虽也伴驾南巡,却是一直未在扬州多作停留,故而若幽一直未曾见识过。 这一回,康熙下了圣旨在扬州停留三日,若幽倒是有了机会看一看扬州的美景。 慢慢走过长长的大虹桥,两岸一眼好似望不到边儿的桃柳相见而立,虽无三月桃花烂漫、柳丝婀娜之态,远远望去,绿莹莹的一片,亦是心旷神怡的紧。 “如何?”太后虽说年纪大了,但是这腿脚还很是硬朗的,已听闻若幽要来这保障湖边儿转转,便忙不迭地也跟着来了。 “自然是极美的。” 若幽话音还未落,便见着太后蹭蹭蹭地往桥下走,顿觉有些无奈,老太太困在紫金城大半辈子,这突然放出来了,一见着这满园绿意盎然的便兴奋的不得了,“皇额娘,您慢些。” 太后穿着一双厚底金纹福字绣花鞋,笑着对若幽招招手,“无妨,咱们不是还要去‘二十四桥’么,还是要快些,省得一会儿天色暗了还没看够便要回去,多败兴!” 若幽上前搀扶住太后,“皇额娘,这里距离那‘二十四桥’还有些距离,不如咱们先乘着肩舆到了近前儿,再下来好好儿瞧。” 太后略略一思索,“好孩子,你说的是极,咱们是该乘了肩舆,那些个年轻人腿脚麻利,可是比咱们快上好多呢!” 若幽对着后面儿跟着的素心低声道,“去传肩舆过来。” 不过片刻,两台小型的肩舆便到了近前。 因着保障湖大多是些不是很宽阔的鹅卵石路,若幽与太后出行便没有用凤辇,只是传了两个最简单的肩舆用作歇脚。 将太后扶上前边儿的肩舆,若幽自己才上了后面儿的肩舆。 走在太后后边儿,还能听到太后催促抬肩舆快些走的声音。 “二十四桥”,得名于杜牧的“二十四桥明月夜”,乃是一座单孔拱桥,汉白玉栏杆,如玉带飘逸,似霓虹卧波。 桥长二十四米,宽两米四,栏柱二十四根,台级二十四层,桥上到似处处都与“二十四”对应。 莹白的栏板上有着彩云追月浮雕,桥与水衔接处巧云状湖石堆叠,桥之四周遍植馥郁丹桂,使人随时看到水、云、花、月,体会到“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妙境,遥想杜牧当年的风流佳话。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若幽轻吟低笑,抚着玉白的栏杆,“到也不算是堕了这‘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名头。” 温元皇后传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太后却是有些大失所望,“哀家也读过这句诗,总想着该是如何的美景,今儿个一见到也不能说不精致,却是难免与哀家想象之中的仙桥不大一样。” 凡人俗世,即便是尊贵如帝王又如何,终归也会化作一抔黄土,仍旧是俗世之人,既如此又如何能能够修建得出那仙宫仙桥。 手下温润的汉白玉栏杆,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莹莹的光,若幽勾唇一笑,“总是比园子里的桥好了不少。” 太后点点头,“那倒也是。” 想了想,若幽出声劝慰,“咱们出来是来赏景散心,皇额娘又何必执着于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呢。” 太后仔细瞅了桥上精雕细琢的图,半响,扬了笑,“可不是,这一出来,见着这山山水水的,这人呀也精神了不少,丫头,走,咱们呀到前边儿的亭子去歇歇脚去,人老了,这腿脚也是不行喽!” 若幽与太后一直到了日暮时分方才回了船上。 却是意外在画舫之上看到了正在手把手教胤祄练字的康熙。 “万岁爷?”若幽有些意外,康熙竟然等在自己的船上。 康熙放下手中的狼毫,柔和对着若幽一笑,“回来了。” 若幽上前给康熙递了擦手的巾帕,“今儿个皇额娘的兴致高,硬是看了泰半的保障湖。” 康熙挑了挑眉,“皇额娘兴致高?那梓潼呢?难不成不喜欢保障湖的景致?” 若幽看了康熙一眼,摇摇头,“怎会,保障湖景色极美,臣妾也是看呆了呢。” 康熙眼中带了自得之色,“梓潼若是喜欢,待下次来扬州之时朕陪你一道去赏花。” 若幽神色不变、宠辱不惊地温温和和一笑,“能得万岁爷相伴实乃臣妾之幸。” 康熙执了若幽的葇荑,“你我夫妻本为一体,合该如此,这一次来扬州,朕未能抽出时间陪你已是一大憾事,岂能再负了韶华?” “只是下一回,定是要三月来扬州才好。” “届时,朕陪你一道赏尽扬州的琼花。” 康熙此时意犹未尽地同若幽畅想着一道同游的美好幻想,却是不知洁白的琼花是圣洁美丽的代表,它寓意着浪漫美丽、完美无暇的爱情,作为皇帝与皇后的他们,注定是不会拥有这般美好而纯真的感情的。 五月初,康熙抵达了苏州。 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苏州,康熙却仍旧是兴致勃勃,深深为苏州秀丽之风景所吸引。 只是即便是康熙再怎么兴奋激动,也终究是在抵达苏州的七日之后方才有了时间,邀了若幽一道出游。 为了能够尽兴,康熙与若幽二人换了平常富贵人家的服饰。 康熙一身藏蓝色松竹暗纹锦袍、玄色云纹镶翡翠金边儿腰带,头上戴同色镶宝石瓜皮帽,衬得康熙整个人越发的威严挺拔。 若幽则是一身菖蒲紫色并蒂芙蓉纹袄裙,如月形的苏州髻上插着一对儿白玉芙蓉南珠小步摇并几朵镶宝石并蒂芙蓉莲花珠花,耳上一对儿白玉铛,一身简单却不失贵气优雅的装扮却是意外地多了几分娇艳与明媚之色。 轻车从简地便自行宫悄悄溜了出来,随行之人算上护卫,也不过十余人。 到了闹市区,康熙与若幽便不再乘马车,而是改成了步行。 男的虽人至中年却清隽威严,女子样貌倾城绝艳看不出年纪,说是二十多岁也可说是三十多岁也可,二十多岁自是因着那撼人心魄的国色;而说三十多岁,则是因着若幽身上那端庄沉静自带威仪的气质,那是岁月沉淀的痕迹。 这样一对儿老夫少妻的组合,自是引得路人频频回头,看得自也是那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的端庄女子。 众人的目光,康熙与若幽自也是感受得到的,康熙不动声色地将若幽藏在自己高大的身形之下,行动举止之间所表现出来的带着浓浓的宣告之意。 若幽走在康熙里侧,突然听得耳畔传来带着几分怏怏不快的声音,“朕我后悔了,咱们应当乘着马车进来的。” 若幽拿起看中的双面绣团扇,见着素心将碎银子递给小摊的老板,方才回了头,带着诧异地看了一眼康熙,“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不长眼的冲撞了爷?” 康熙牵起若幽的左手,与若幽十指相扣,“这一路行来,有多少人都在看你,真真儿是不知所谓,盯着已经成了婚的女子看个不停,难不成便不知道‘非礼勿言、非礼勿视’的道理么?圣贤书都堵到狗肚子里去了!” 若幽用了团扇遮面轻笑,凑近了康熙,低声道,“爷,您这莫不是吃醋了吧?” 康熙紧了紧握着若幽的手,凤目带了几分威慑地看了若幽一眼,却是怎么都带了几分心思被戳破后的窘迫。 若幽轻轻回握了康熙的手,“爷又何必如此烦忧?这些可都是大清的子民,总是往妾身这边瞧,那也只能是远远地看上一眼,说来爷该高兴才是,这样惹得众人侧目的女子是您的妻子,难道您便不骄傲自豪么?” 康熙看了一眼好不谦虚自夸的女子,面上神色松了不少,眉宇之间的不快亦是去了不少。 沉默片刻,康熙轻哼一声,“爷倒是不知道,夫人的口才与心性竟是这般得好,自夸都无半分羞涩。” 若幽用小指夹了扇柄,伸出葱白的食指摸了摸自己的脸庞,目光坦荡,声音淡然,“妾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长得好看便是长得好看,长得不好看便是不好看,都是阿玛额娘给的,有何可遮遮掩掩的? 过分的谦虚那便是矫情! 恰巧前面是一个卖糕点的小摊,康熙面无表情地拉着若幽走过去,还不待老板介绍,便直接用一旁的油纸捏起了一块儿点心,送到若幽唇边,“尝尝,李德全说,这家的芙蓉糕很不错。” 若幽轻轻咬了一口,软软糯糯夹杂着芙蓉花的香气,甜而不腻,确是不错。 只是还不及咽下口中的点心,却见康熙直接将剩下的芙蓉糕塞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第三百八十三章 若幽一向神色古井无波的绝色面容上出现了裂痕,面前这个怕不是个假的康熙吧! 一路随侍的梁九功ap;ap;素心ap;ap;一众御前侍卫: 梁九功那一句:“爷,这东西不干净。”就说出了一个字,爷,后面的就被震惊地咽回去了。 康熙看着一脸震惊的若幽,心下的不虞尽数散去,捏了捏若幽纤细的手指,略略挑了眉,“怎么,夫人觉得不好吃?” 若幽回了神,下意识地摇摇头,“没挺好吃。” 康熙眸中染上满意,随手丢了油纸给后面儿跟着的人,“梁九功,夫人很是喜欢这家的点心,一样包上一份,那芙蓉糕多包几份带回去给老夫人也尝尝。” 梁九功懵懵地接了康熙扔过来的油纸,应了是。 看了后面儿跟着的一串儿尾巴,梁九功压低了嗓子,“留下一人将爷要的点心包好,其余人,还不赶紧地跟上。” 前边儿,慢慢逛着闹市的两口子可是不管后面随从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 而康熙好似喜欢上了这样独属于夫妻之间的带着几分旖旎的亲密举动,总是时不时地要买些东西亲自喂给若幽吃上一口,自己再咬上一口方才罢休。 一条街走下来,若幽已经吃了十几种的各色小吃,虽然都只是一口,但是 若幽看着仍旧兴致勃勃地康某人,第一次面上带了严肃,“爷,妾身已经吃不下了,您若是喜欢哪一样,咱们过两日再出来吃吧。” 闻言康熙下意识地瞅了瞅若幽的腹部,只是衣裳穿得也宽松,又如何能够看得出是否到底是不是真的吃撑了。 将手中的一颗殷红的小果子塞进自己的口中,康熙拿出帕子擦擦手,扣了若幽的十指,“既然夫人吃不下了,那便不吃了,咱们去别处瞧瞧。” 若幽面上扬起一抹笑,心下却是松了一口气,这般热情的康熙,有些吃不消呀! 接下来,康熙倒是真的不再投喂若幽,只是 “夫人瞧瞧这个。”康熙拿起一支紫玉芍药镶宝石簪子插在若幽的鬓发之中,又拿起一只琉璃镶碎钻的如意并蒂合欢花步摇对着若幽比划了比划。 首饰铺子的老板是一对儿年轻的小夫妻,妻子是个活泼外向的性子,“这位爷,你的眼光可真好,您手中的这支步摇可是我夫君昨儿个才打制出来的,这才摆上,您便瞧见了。” “这琉璃镶宝石的手艺,这一条街,就只有我们家的铺子有,今儿个,您二位也是来巧了,我们呀,一个月也最多就能制得出来一支这样的簪子,有的时候两个月才出一支呢。” “这一支步摇,”说到此,年轻的老板娘面上带了几分傲然之色,“不瞒您二位说,可是足足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才打磨制造完成的。” 若幽接过步摇,细细看了,确是一支品相极佳的步摇,手艺,比之宫中钻研此道多年的老师傅也是不差的,就是材质略差了一些。 若幽看了康熙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既如此” “这步摇多少钱?给爷我包起来吧!”一个带了几分嚣张跋扈的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打断了康熙的话。 康熙还是平生头一次被人打断,原本带着的笑逐渐淡去。 年轻的老板娘带着歉意地看了一眼康熙与若幽,方才扭向了来人。 来人是一名约莫二十上下,身着暗金色豹纹滚金边儿锦服、织金镶蓝田玉腰带,带了足足六枚镶嵌各色宝石的足金戒指,左手之中拎着一把白玉为骨的洒金折扇。 青年后面儿还跟着三名同样穿金戴银、很是阔绰的青年,再往后则是数十名身强体壮的练家子。 四人面相倒是都不错,只是眼底却是不约而同地带了几分青黑,脚下也是有些虚浮无力。 “李少爷,”年轻的老板娘对着一身土豪气息的青年点点头。 “知道是你家爷,还不赶紧地将东西包起来!”李少爷有些不耐烦地用手中的洒金折扇敲了敲木质的台子。 “真是不巧,这支步摇,这二位已经看上了,正要付钱呢!”老板娘笑嘻嘻地看着李少爷,“不如您再看看别的?” 李少爷唇角带了漫不经心的笑,“正要付钱?那就是还没付钱喽?” “多少钱?”青年挥挥手,身后一名家丁服饰的人立刻上前将一沓子银票放到了老板娘面前,“这是三千两银子,够不够?” 青年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是言语之中的肯定却是不容忽视。 老板娘看了一眼财大气粗的李少爷,将那一只琉璃步摇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一个黄花梨木的匣子里,“算上夫人头上的那一只簪子,一共一千八百一十三两。” 康熙拿起一对儿紫玉葫芦下坠珍珠的耳坠、一把紫檀木梳子,“把这两个也算上。” 老板娘接过两样东西,分别放进两外的两个小匣子里,“那耳坠子上的珍珠是极为难得的黑珍珠,价格高些,要六百九十八两,那梳子是九十五两,如此一共算下来是两千六百零六两,就算两千六百两吧。” 康熙点点头,“好” 李少爷一把按住木匣子,阴仄仄道,“你们倒是旁若无人的做起生意来了,这是不把爷我放在眼里么?” 老板娘淡淡看了青年一眼,“先来后到,我自然是要先接待这二位客官了。” “放肆!”青年一拍柜面儿,“齐芸娘,别以为你有个做了吏部郎中的舅舅就了不起,你可别忘了,我姐姐可是皇家妇!” “还有你们”青年扭头看向康熙与若幽,却是乍见之下被眼前国色天香的佳人给震惊了。 自然跟着青年一道来的剩下三人亦是被若幽的倾世容颜所震撼。 好半响,青年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是不曾想这里竟还有以为如此美貌的小娘子,倒是少爷我唐突佳人了。” 说着,青年还自以为很是风度翩翩地对着若幽作了一揖,“不知之前可有吓到了小娘子?李某在此给小娘子赔个不是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这家首饰铺子不小,却是真的静默了一瞬。 站在角落里充当背景板的梁九功,忍不住在心中给这位意气风发的李少爷点了根蜡,您老有骨气,竟然敢当着皇帝的面儿当街搭讪当今的皇后娘娘。 那边儿青年行过礼,上前了两步,含情脉脉地看着若幽,“姑娘,我乃是盐政使李大人嫡子,不知姑娘芳名?” 若幽淡淡看了青年一眼,拉了拉康熙的袖子,“我已经成婚,这是我夫君。” 青年顺着若幽的眼神看了康熙一眼,“不过一糟老头子,姑娘不必害怕,你跟了我便是,在这苏州没人敢寻你的麻烦。” 梁九功闻言瞪大了双眼,我滴个乖乖,这个不得了呀,这搭讪了皇后娘娘还不够,这还挖起万岁爷的墙角来了! 听着这青年这般放肆大胆的话,若幽忍不住侧目看了青年一眼,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胆子敢顶着康熙的冷气逆流而上的。 “怎么你觉着我配不上她?”康熙冷淡看向青年。 青年斜睨了康熙一眼,“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自然是要配青年才俊的,你一个一脸穷酸相的,如何配上的这般出色的女子?自然该是本少爷这样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才最是适合。” 康熙浑身冷气如同不要钱般的地嗖嗖往外冒。 后面儿一直看戏的老板娘突然出了声,“我倒是觉着李少爷此言差矣,这位爷与夫人自是郎才女貌极为登对的,男子比女子略大些,也是好的,至少不会轻佻,让人更有安全感。” 说着,老板娘看了一眼自己的憨厚老实夫君,“不瞒二位,我的夫君也是比我大了好多岁呢,可是,我的夫君待我极好呢!” “可不是,我家爷待我也是极好的。”若幽笑着拉了康熙的手,“说来,我能有今日的这般好颜色,也是多亏了夫君在外奔波劳碌,挣下了不菲的家业,方才有了机会好生养着的。” 老板娘细细打量了若幽,抿唇笑道,“夫人虽神韵内敛沉静却气色红润,显而见的是保养的极好的,瞧着也不过是双十年华出头的样子。” 被人夸赞了年轻貌美,若幽眼中亦是带了几分笑意,“哪有这般的好年纪,我孙子都好几个了呢!” 这一回,不明康熙与若幽身份的在场众人具是一惊,再一次细细打量了若幽与康熙。 康熙嘛,这外表看起来倒是还差不多,可是,为何这位年轻貌美的小妇人竟然一惊是做了祖母的人,还是好几个! 老板娘木木开口,“亲,亲的?” 若幽以团扇掩面,轻笑,“自然是了。” 原来是真的,这青春不老的样子,是仙子吧! 门边儿上嚣张跋扈的一行人自也是在风中凌乱了许久。 李少爷甚至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可窈窕佳人还是那般的仙姿绰约。 那就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向仗着与皇家有几分关系便甚是嚣张的李少爷,头一次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人生。 被老板娘和若幽这么一打岔,再加上铺子里没了让人厌烦的声音,康熙身上的寒气也散去了不少。 低头看了一眼拉着自己的玉手,康熙主动与若幽十指相扣,侧头看了木讷的老板一眼,“你倒是有个好夫人。” 言罢,便要牵了若幽的手向外走,只是在路过李少爷之时,康熙抬了腿。 康熙抬起左腿的一瞬间,除了若幽与素心,都无人看清康熙究竟是怎么做得,方才还像一只开屏的孔雀般的李少爷直接飞出了门外。 “砰”的一声,李少爷以平沙落雁式的优雅姿势,在扬起了半空飞尘的状态下落了地。 其余众人看着康熙行云流水的动作再一次陷入了石化。 这位爷,还真是猛! 走了两步,康熙微微顿了顿,“梁九功将钱给老板娘结清了,换门的钱也一并算了。” 梁九功应了是,自袖中掏出一摞银票放在柜台之上,“老板娘,这是五千两银票,您瞧瞧可够?” 老板娘回过神,笑着冲着梁九功点点头,“那两扇门加起来也不过三百两,您这给多了。” 梁九功笑眯眯道,“多出来的便权当是给老板娘压惊的了。” 老板娘见状便也不再推辞,“客官,荣妾身提醒一句,那几位少爷可都不是好热的,您若是还是早些收拾东西离开吧,江南一带都不可待,往西北走,会安全些。” 梁九功面上的笑滞了一瞬,对着老板娘一拱手,“多谢提醒,有缘再会。” 言罢,梁九功拿起包好的一个盒子向前追赶康熙而去。 老板娘看着康熙等主仆几人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她虽然年轻,但是这些年走南闯北下来,这眼力还是可以的。 打从这一对儿看起来年纪相差有些大的老夫少妻进门,她便觉着这二人颇有些不凡。 身上的料子虽然是好料子价格也不菲,但却是有些家产的便能够置办一身儿的,只是那通身一套下来,简单精致却是贵气大方,处处透着考究的气息,每一样的搭配都是恰到好处,这样的讲究,这么些年,她只在那些传承多年的世家大族之中出来的大家之子的身上见过。 这夫妻二人虽言语之中不乏亲切温和,但却是隐隐自带一种淡淡威压,可以说是不怒自威的气势,那是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这样的威慑之感,只有久居高位之人才会自然而然的形成。 上位者的气势,若是放在男子身上倒是不奇怪,即便是常年行商的,在形成一定规模之后,亦是会带了这般的气势,只是商人的气势难免会有着几分市侩之感。 可若是出现在女子身上却是不同,威仪凛然,这样的女子又岂会是一般普通后宅的妇人? 老板娘眼中划过深沉。 方才她已经多次暗示过这二位李少爷一行人的身份不简单,这二位是聪明人不会察觉不到,但二人的神色却是从始至终并无担忧害怕。 温元皇后传 第三百八十五章 退一步讲,就算是察觉不到自己的暗示,那位李少爷可是已经自曝过家门。 即便是平头百姓也该知道这苏州布政使定是个品级不低的官,更何况,还直言是与皇家沾亲带故的,那就更是不得了了。 别说是平头百姓,便是一般的商贾或是官员,在一听到与“皇家”二字沾边儿的时候,那也可是有多远避多远的,笑话,能与皇家沾亲带故的有几个是简单的,惹上这样厉害的存在,只怕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这夫妻二人却是好似与听到了“这是东家的谁谁谁”一般,根本便没有任何的畏惧。 甚至在听到了这般强硬的背景之后,那男子竟然还一脚将人给踹了出去。 这是为什么? 呵,要么是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个弯弯绕绕的傻大憨粗,要么便是真的不将这所谓的“布政使”“嫁进皇家的姐姐”放在眼里的大人物。 那后来付钱的人明显便是管家一类的,见了这般的场面还如此镇定甚至是言笑晏晏的管家,呵,至少,知州府上的管家没这个水准,不对,便是巡抚府上的管家也没有这般处变不惊的。 老板娘撑着下巴,而且,她怎么觉着方才的管家,这声音有点儿嗯不够雄浑呢? 片刻,老板娘唇畔微微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看来这苏州的天也是要变上一变了呢! 直到康熙带着若幽施施然迈出了铺子的门槛,李少爷方才被一众家丁自地上扶了起来,看着云淡风轻的夫妻二人,恨声道,“都给我抓起来!” 这时候,即便是再沉迷于若幽的天人之姿,也抵挡不住以如此不雅的姿势,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的愤怒。 “对,决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远处跟着李少爷一起来的三人出声附和,又看了看自己带出来的人,“你们也去帮上一把,在苏州,抢了三爷的东西、打了三爷,还想拍拍屁股潇洒走人?呵,真是笑话!” 这一回,连着一直面上带了和煦笑容的梁九功也跟着沉了脸,“诸位这是何意?” “何意?”李三爷斜斜歪在不知何时搬出来的一张太师椅上,阴仄仄盯着康熙,“呵,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们打了爷,自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放肆!”作为打从康熙幼年之时便跟在康熙身边的人,这一辈子活了半个世纪,梁九功还是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嚣张跋扈地说要付出代价。 康熙倒是神色平平,看了一眼梁九功,“稍安勿躁,不妨听听李三爷想要什么代价。” “呵,”三个青年之中有一人冷笑一声,“既然这么识趣儿,早干什么去了?” 康熙只定定看了李三爷,“说说吧。” 李三爷摸摸自己光亮亮的大脑门儿,“看你的穿着打扮以及出手,应该还算是有些家底。” “既是如此,用十万两黄金买你的一双腿,不过分吧。” “你名下所有的产业,每年盈利之中的纯利,将五成交于爷。” “还有,以后唯本少爷我马首是瞻,爷我让你往东,你便不能往西;让你往北,你便不能往南,好好儿地做了爷身边儿的一条狗,吃肉或许没有,但是一口热肉汤总还是能喝得上的。” “还有么?”康熙平平淡淡问道。 李三爷看了一眼若幽,“三天之内把你家待字闺中的闺女或者是孙女送到爷的府上来。” “没了?” 李三爷微微坐直了身子,“最后一条,过来给爷爷我磕上三个响头,算是你投诚的诚意。” 听到最后,若幽抬眼看了大马金刀坐在太师椅上的李三爷一眼,又看了看身侧面容一派平静的康熙,侧了侧头,对着素心低声耳语,“去般两把椅子来吧。” 素心会意。 只是等着素心将精致的桌椅搬出来、并将一应茶具摆到桌子上,甚至还在桌子后方支了两把硕大的伞盖,李三爷也仍旧是未曾等到康熙上前俯首帖耳地跪拜于他。 直到见了若幽扯了康熙的袖子坐在了那布置舒适的宽大紫檀木椅子上,李三爷面上的高傲再也维系不住,却而代之的是怒不可遏,“你耍我!” 康熙端起若幽斟得茶水,细细品尝。 “耍你?”倒是侍立在一侧的梁九功轻嗤一声,“就凭你?还不配让我们爷耍你。” 梁九功这话虽然是大实话,但是说出来着实扎心得很。 李三爷双眉一立,一拍扶手,“你!” 好似下一刻便要暴起伤人,却是在吐出这一个字后,又缓缓地坐了回去,看着康熙的眼神亦是明明暗暗地闪烁个不定。 “你这是在拖延时间,”李三爷摸摸手指上闪闪发亮的宝石,“难怪有着底气和爷对着干,这是派了人回去搬救兵了。” “只是让爷来猜猜,你这是派人去请了谁?知州?守备?知府?宣抚使?” “即便是知府大人亲临又如何?”李三爷面上扬起了一抹嗜血的笑,“爷我的背后是当朝太子殿下,即便是知府,那也是要客客气气地同爷说话的。” 原来是有太子在背后撑腰,难怪这般的嚣张跋扈,梁九功摸摸下巴,心下不禁为太子默哀,这前段儿时间才刚出了凌普的事儿,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儿,这桩桩件件都被万岁爷赶了个正好,太子爷今年这年景可是不大好呀! 听闻李三爷提及太子,一向古井无波品着茶的康熙是真的沉了脸,这个逆子! 那厢,李三爷倒是也不在意康熙骤然阴沉下来的脸,仍旧絮絮,“既然你想等,爷便陪着你一起等。” “算算时间,你的救兵也应该快到了。” 又过了约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街道的尽头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行动过程中盔甲因为摩擦而发出清脆声响。 李三爷单手支着脑袋看着康熙一行人的眼神更加幽深,竟然真的能够将守备那里的士兵调过来,啧啧,看来这底气是真的很足呢,不过,再足的底气对上皇家那个庞然大物的时候也会变得脆弱不堪,一碰即碎 第三百八十六章 很快两队身着铠甲、全副武装的士兵便将整个街道封锁,两名身着描金团龙纹箭袖衣裳、两名身着统领铠甲服饰、三名头戴顶戴、身着文官服饰的男子快步而来。 对面儿一直安坐于太师椅上的李三爷四人见着来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其中穿着团龙服饰的两人和穿着盔甲的两人他们都不认识,但是那三位穿着文官朝服的其中两人他们还是认识的,苏州的知府大人和苏州盐运使司的大人。 来的一行人见着首饰铺子前端坐两方的人马,先是一愣,随即在两位身着团龙纹常服男子的带领下,向着正在慢悠悠品茗的康熙夫妻二人走去。 “参见皇阿玛、皇额娘。”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康熙方才茶盏,抬了抬手,“起来吧。” 因着梁九功的示意,胤禔和胤??的请安的声音压得极低,跟着后面儿的几个大臣的声音也很低,故而,坐在康熙对面儿的一行人就看见了行礼请安的工作,却是没有听清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见着胤禔等人来了二话不说就先行了跪礼,李三爷等人是真的有些坐不住了,这夫妻二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这四品的知府一上来竟是如此小心翼翼。 “三爷,打头儿的那两个衣裳上好像绣得是龙纹。”一个青年凑到李三爷耳边儿低声道。 李三爷双目一凝,“你没看错?” 另一个亦是低声凑过来,“三爷,我好像也看到了。” 四人在这边儿惊疑不定地嘀嘀咕咕,对面儿也没闲着。 胤禔侧身看了一眼李三爷这边儿,低声问询,“皇阿玛和皇额娘可有受惊?” 若幽闻言嘴角一抽,用了莫名的眼光看了康熙一眼,大概受惊的是对面儿才是。 康熙淡淡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苏州知府,“朕倒是尚还不知晓这江南胜地,竟也还有这般目无王法、当街拦路、众目睽睽之下便鱼肉百姓之徒。” 苏州知府擦擦额上的冷汗,“皇上息怒,是奴才无能,让人冲撞了圣驾。” 康熙冷笑,“若非是朕一时兴起邀了皇后便衣出行,却是还不知原来在这繁华富丽的江南,这所谓的盛世繁华的中心,治安良好、百姓最是安居乐业的地方也有着这般的不堪。” “真是好哇,”康熙直接砸了手中的茶盏,“前几日给朕看得、之前上的折子竟然都是在哄骗于朕!” “这是当真以为你们联手欺上瞒下,朕便查不出来了么?” 苏州知府双膝一软,扑通一声直接就给康熙跪下了,“皇上明鉴呐!便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欺骗皇上呐!” “呵”康熙冷笑,“胤禔,你给朕带着人好好儿地将这苏州的大小官员给朕查个仔细,朕倒是要好好儿看看,朕究竟养了多少的尸餐素位、吃里扒外、鱼肉百姓的大蛀虫!” “老十,你从旁协助。” “是,儿臣遵旨。”胤禔与胤??齐声应道。 江南一带多是太子、胤祉和胤禩一系的人,尤以太子为最。 胤??暗戳戳地搓了搓手,之前一直忙着在北方布置,这一回倒是可以接着整顿苏州官场进军一下江南地区,看老爷子这架势,想来这苏州只是第一站,后面儿的杭州等地只怕是也不能善了。 胤禔则是带了几分意气风发,这些年,不论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总归,他与太子之间是再无转圜的余地,不是你是就是我亡,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他若是不好好儿地用上一用,只怕是都对不起自家老父亲准成派人来护卫答应走的这一遭了。 “来人,将这一干以下犯上之徒尽数押回大牢。” 跟着一起来的两名身着盔甲的男子之一对着胤禔一拱手,“是。” 李三爷看着走过来的一队士兵,忍不住皱眉,扬声道,“许知府,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知府看了李三爷一眼,叹了口气,没吭声 李三爷见着许知府沉默,心中便是一沉,今日这事儿只怕是难以善了了。 许知府见状,不禁心下摇头。 他自己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能管得了旁人? 更何况,若不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在太岁头上动土,又何至于此? 招惹了谁,有着太子做后盾,即便是皇子阿哥总也还是要给当朝太子几分薄面的,最多也就是打一顿、赔点儿银子就了了事儿了。 可是,你说你好好儿地日子不过,没事儿去招惹当今圣上做什么? 这天底下最不能惹的,你惹了,如今还想着来探探情况?早干什么去了? 如今,只怕不仅是他自己栽了进去,他阿玛只怕是也好不了喽!毕竟这子不教父之过呐! 思及此,许知府也不禁有些埋怨,这李大人难道就不知道先将着祸害先拘在府中几日么?等到御驾离开苏州,你想怎么折腾还不都由着你! 再不济,也要好好儿地告诫一番,这些日子就夹着尾巴做上几日人,还能憋坏了不成? 就着今日这事儿看来,这位李三爷明显是根本就不知道万岁爷的外貌特征的,可是这满大清容颜如此出色又与夫君年纪有些差距的女子,还有这夫妻两个的身高气质,就是个傻子也该明白这二人的身份吧! 还不说身后还跟了个面白无须的梁九功,这一把年纪的男人谁不留个胡子,也就只有太监才是白白净净的。 蠢呐,真真儿是愚不可及! 如今可倒好,惹了这顶顶尊贵又护短的皇帝,这一进去,只怕是再看不到这么明媚的阳光了。 李三少一行人被押着离开,康熙与若幽便也自椅子上站起身,既然发生了这等事,只怕是今儿个也不能再继续游玩下去了。 上了马车,正准备离开,康熙却是冷不防地看到了若幽头上插着的那只紫玉簪子,想了想,康熙撩了帘子,“梁九功,你去问问那首饰铺子的夫妻二人可愿进内务府谋个差事。” 梁九功一听便明白康熙这是看上人家小两口的手艺了,应了之后便忙不迭地去了那首饰铺子。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夫人。”梁九功笑眯眯地对着老板娘打了个招呼。 老板娘微微福身,“大人怎的又回来了?可是还有什么需要?” 梁九功笑着摇摇头,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憨厚男子,“我来是有一事儿想要问询二位的。” 老板娘眼中闪过诧异,“大人但说无妨。” 梁九功和蔼道,“想来我们的身份二位大抵也是猜到了的,我家夫人很是喜欢二位的首饰,爷见夫人喜爱,便派我来问问二位可有去京城内造处的想法。” 老板娘闻言瞳孔便是一缩,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绢帕,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对着梁九功勉力一笑,“这是大事儿,还请大人给我们些时间,让我们夫妻二人商讨一下,如何?” 梁九功看了看一直关注着这边儿动静的男子,轻轻一笑,“不急,贤伉俪慢慢探讨便是。” 心下却是对着小两口的好感立时提了一个度,在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又有机会去京城、去皇宫里面儿伺候帝后,自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这二人却是没有直接应承下来,而是要再行商讨一番,这品质、心性绝对是上上。 “那您先稍坐,喝点儿茶,吃些点心。”老板娘笑着将梁九功让进客间,给梁九功斟了茶、又端上了几碟子精致的点心。 梁九功便也依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客气道,“多谢夫人。” 首饰铺子是两层的,老板娘吩咐了一声掌柜的,便同老板上了楼上二人用来临时休息的房间。 “相公,那位梁总管的话,想来你也听到了,你怎么看?”引进了内间,老板娘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一贯忠厚老实的男人脸上仍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只是眼中却是划过一抹深沉。 过了片刻,男人自怀中掏出一块儿玉佩,放在了八仙桌上。 玉佩乃是一块雕琢了麒麟的弧形墨玉玉佩。 老板娘细细看了玉佩,微微蹙了眉,“这是半块儿玉佩。” 男人点点头,“不错,这是方才那位夫人派人送给我的,还稍了一句话。” 男人顿了顿,又道“见牌如见人,如到京城可持了玉佩到京城的落英阁。” “落英阁?那可是京城有名的脂粉香露铺子,竟是夫人的!”老板娘把玩了片刻玉佩,挑眉看向了男子,“相公,你的意思呢?” 男子看着墨玉玉佩,叹了口气,“这位夫人看人真是准呐!” “咱们本就有意想要往京城那边儿发展,这位夫人也算是给了咱们一个够得着的台阶。若是咱们真的到了京城,有着这一位的帮衬,又何愁无法在京城立足。” “可是,那位梁总管”老板娘看了男子一眼,“这不是明显是看上了咱们的手艺,让咱们到皇宫去么?” “都是夫人看上咱们,又何必如此呢?” “你呀,”男子轻轻点了老板娘的额头,“给咱们玉佩是夫人的意思,但是让咱们入匠坊可就未必了。” “夫人的的确确是看上了咱们的手艺,但是却也明显看出了咱们想着过小日子的打算,所以才让人送了玉佩来,算是结个善缘;至于那位大人,多半是受了那位爷的指派,看上手艺是真,想让咱们为人奴才也是真。” 老板娘皱了皱柳眉,“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今儿个这一出,看得人可真是胆战心惊,你说那李三爷好歹也是在苏州称王称霸这么多年,还不是这一下就被带走了。咱们这样的小人物,在那些个贵人眼中只怕是连个蚂蚁都不如。” “相公,我不想去过那样的日子。”老板娘带了几分可怜兮兮地看着男子,“咱们能不去吗?” 男子看着娇软的女子,低笑一声,指了指老板娘手中的玉佩,“芸娘不喜,自然是可以的。” 老板娘看了看手中玉佩又看了看男子,半响,面上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 过了小半个时辰,楼下客间的门被轻轻敲响,“大人,是妾身。” 梁九功放下茶盏,“夫人请进。” 老板娘打开房门进了客间,后面儿跟着憨厚老实的男人,“大人,让您久等了。” 梁九功笑笑,“看来二位是有了结果了。” 老板娘闻言点了点头,却是紧接着又叹了口气,带了几分歉意对着梁九功福了一礼,“妾身与夫君只拍是要辜负大人的美意了。” 见着梁九功眼中带了惊讶与不解,老板娘徐徐道,“想必大人也是看得出,其实那些个首饰都是我家夫君打制的,平日里经营铺子的事儿都是我来做的。” 梁九功微微颔首。 “我家相公生性木衲、不善言辞,偏又好慢工出细活,还性子犟的厉害。”说着老板娘颇有些愁苦的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压低了”声音,瓮声瓮气道,“我怎么了,那做这东西的不慢慢做怎么能做好?你瞧瞧你做得那些有哪一个比得上我的。” 老板娘横了男人一眼,方才看着梁九功道,“让您见笑了。您瞧瞧就他这个性子,我京中皇城所在之处贵人多,只怕是会冲撞了贵人。” 梁九功看了看男人,不由得点了点头,这要是进了宫,可就由不得他们的性子了,若是这么好的手艺就此失传了倒也可惜。 见着梁九功被说动,老板娘再接再厉,“大人,您瞧不如这样,我们到京城中开一家铺子,若是哪日夫人想要了什么首饰,只管差人来说上一声,我们定会仔仔细细打制了,给夫人送去。” 梁九功摸摸下巴,看了一眼长袖善舞的老板娘,又看了一眼跟在老板娘身后明显又不知道神游去了哪里的男人,“也罢,左右夫人能够戴上贤伉俪制出来的首饰便成。” 老板娘闻言大喜,对着梁九功行了一礼,“多谢大人,妾身夫妇感激不尽。” 见着男人无动于衷,又刚忙扯了扯男人的衣袖,男人看了老板娘一眼,对着梁九功作揖行礼,“多谢大人。” 梁九功面上仍旧维持着如沐春风的笑,虚扶了一把老板娘,“夫人客气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既然已经说定,双方之间的关系自然是更进一步。 “夫人这些日子可先慢慢儿收拾东西,毕竟搬家不是个小事情,又是自苏州到京城,上千里远,更是不易。”梁九功笑着温声道,“我会留下两个人帮着夫人一道收拾东西。” “至于铺子的事情,夫人也不必忧心,京城那边儿,我会打点好一切,届时等到贤伉俪夫妇抵达京城,直接搬进去即可。” 老板娘笑笑,“如此便有劳大人了。” 梁九功自袖中掏出一块儿铜制小令牌,“夫人在苏州这边儿若是有什么事儿,可拿着这块儿令牌到府衙去。” 看着梁九功手中的令牌,老板娘却是迟疑了一下,“这” 梁九功笑笑,将令牌放入老板娘手中,“难得夫人喜欢,我家爷爱重夫人,不愿夫人不快,便只能想些法子了。” “如今突然要让二位搬离故土,自然是要为贤伉俪行些方便的。” “这令牌,还请夫人务必收好。” 老板娘看了看手中的令牌,扬了脸对着梁九功一笑,微微施礼,“多谢大人。” 虽然有些波折,但终归是将人弄到了京城,也算是完成了康熙的交代。 走到行宫门口儿,梁九功却是意外碰见了也正好打外边儿回来的李德全,“你这是?” 李德全对着梁九功行了一礼,压低了声音道,“奴才这是去七贝子和十一阿哥处传旨去了,万岁爷口谕,让七贝子带着十一阿哥,跟着直亲王一道历练历练。” 梁九功点点头,原是如此,七贝子因为腿脚不好早早儿便绝了夺嫡的可能,这些年一直也不掺乎朝中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如今万岁爷将七贝子放进来,这是担心直亲王将太子往死里踩呢! 毕竟,那敦亲王就是个纯武将,用用武力还行,这弯弯绕绕的,肯定是撒手不管的,一看就是万岁爷整过来凑数的,大权还是在直亲王手中的,有了七贝子看着,直亲王也能收敛着些。 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是从小手把手教着长大的情分,终归还是有些不舍得呀! 因着要查苏州吏治的问题,康熙在苏州比预计的多停留了七日。 有直亲王这一位一心想要揪下太子来的主儿在,这办事儿的效率自然是极高的。 直亲王手底下的人不过是饿了两顿、甩了两鞭子、咋呼咋呼那群纨绔子弟,不到一日,除了李三爷之外的几人便全痛哭流涕地招了,恨不能将祖宗历史都背出来。 得了这些个纨绔子弟的证言,直亲王自然是顺藤摸瓜,不过短短三日便已经搜集了不少的证据。 故而对李三爷这个头号目标自然也是好一番折腾,想来撬开了李三爷的嘴,李家也就离覆灭不远了。 却是不成想在第五日头上,李三爷竟然吞金自尽了! 得了消息的直亲王差点儿没把前来报信儿的人拖出去砍了,这么重要的人,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死了! 直亲王还不待想出个所以然来,康熙便派人宣召。 一进门儿,康熙便扔了个茶盏。 直亲王微微侧身避过,这才看见屋子里还站了一名中年男子,身着三品官员的衣裳,想来就是那李三爷的阿玛,盐政使李煦了。 “儿臣参见皇阿玛。”胤禔给康熙行了一礼。 一旁站着的李煦面无表情地对着胤禔行了礼,“参见直亲王。” 康熙抬抬手,胤禔站起身,看了一眼李煦,“李大人不必多礼。” 李煦就站直了身体,低头垂眸。 胤禔见着李煦这态度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方才看向康熙,“不知皇阿玛宣儿臣前来可是有事儿要吩咐儿臣?” 康熙冷哼一声,“朕且问你,那李鼎可还活着?” 胤禔眉心一跳,“死了。” “死了?”康熙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李煦,又道,“怎么死的?何时死的?” 胤禔深吸口气,“应是今晨亡故,死因——吞金而亡。” 康熙冷哼一声,直接将一本奏折甩在了胤禔身上,“你自己瞧!” 胤禔自地上捡起奏折,仔细瞧了,却是面色大变,“这怎么可能!” 奏折是李鼎所在的大牢司狱呈上来的,原本这样的折子是到不了康熙手中的,却是不知为何竟然出现在了康熙的龙案上。 奏折之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疑犯李鼎凌迟百刀气绝而亡。 胤禔大脑发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相信他手底下的人不会谎报情况,但是那司狱显然也不敢欺瞒康熙。 只是还不待胤禔所有反应,一直安安静静的李煦突然跪下对着康熙叩首,“子不教父之过,奴才平日里忙着公务,却是不曾想竟然养出了这么个鱼肉乡里的东西,真真儿是死有余辜!只是那毕竟是奴才的老来子,如今人已经死了,还求万岁爷开开恩,让奴才将他的尸首带回去,好生安葬了。” “好歹”好歹什么,李煦没有继续说下去,却已是泣不成声。 李煦跟着康熙已经有好几十年了,感情之深不比曹家差。 康熙自然也是知道他有一个老来子,家中从老太太到下面儿的兄弟姊妹都很疼爱这个小弟弟,却也没想到,竟然就这么巧的冒犯了他,原本还想着若是真的与李煦无关,便只要那小子一命,也算是全了李煦跟了他这么多年的情分,结果谁知道,如今人不仅已经死了,还连个全尸都没有。 康熙这就一口气堵在了心口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胤禔一眼,都是这个蠢货! 看着下面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煦,康熙忍不住心头动容,为人父母的都不容易啊! 康熙心下唏嘘,自龙案后行至李煦李煦身前,扶起李煦,温声道,“事已至此,爱卿便带着回去好生安葬了吧。” 李煦大为感动,对着康熙再拜,“奴才谢万岁爷恩典!万岁爷恩情,奴才万死难报!” “什么死不死的,你好好儿给朕办差便是了。”康熙摆摆手,“行了,回去处理后事吧,” “是。”李煦站起身,“奴才告退。” 第三百八十九章 康熙伫立原地目光幽深地看着李煦离开,良久,方才将目光移向了站在一旁眉宇紧锁的直亲王,“胤禔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胤禔被康熙这一唤,回过神来,才发现李煦已经离开了。 “皇阿玛请您明察呀,儿臣,儿臣真的没有让人了结了那李鼎。” 要说冤枉,胤禔觉得自己真真儿是比窦娥还冤,那李鼎,他不过就是打了几下,你要是说把人给打残了,这也许有可能,但是决不可能把人给打死了。 李鼎可是一条大鱼,要是死了,不说旁的,李旭这个他觉着一直以来都暗暗和太子有联系的,不就拿不到证据了么?他又不是傻的。 康熙倒是相信李鼎不是胤禔杀得,但是人是死在了他胤禔的手中,这不是能力不足又是什么?康熙眼中带了几分失望,果然还是不成器的东西! “罢了,过两日,就要启程去杭州了,你先行一步,今日就走吧。”康熙按了按眉心,见胤禔站着没动,“怎么,还有事儿?” 直亲王小心翼翼地看了康熙,“皇阿玛,那苏州这边儿?” 康熙神色淡淡,“苏州之事也就剩下扫尾善后了,也算是告一段落,怎么,你是觉着你的弟弟们都是成事有余败事不足的摆设么?” 直亲王吓了一跳,直直跪了下去,“皇阿玛息怒,儿臣不敢。” 康熙摆摆手,“跪安吧。” 直亲王叩了首,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开了康熙行宫的书房。 康熙自己一个人在诺大的书房之中坐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方才略略扬了声,“梁九功。” 梁九功推了门进屋,打了个千儿,“万岁爷。” 康熙缓缓转动翡翠扳指,“传朕口谕,苏州吏治整顿一应事宜自即日起交由雍郡王主持,敦亲王、七贝子从旁协助,十一阿哥、十二阿哥观摩学习。” 梁九功心下打了个突,面上却是一派平静地应了是。 就在梁九功准备转身之时,又传来康熙的声音,“罢了,再加上三贝勒从旁协助吧。” 梁九功扭了头对着康熙行了一礼,却见康熙已经略带疲惫的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梁九功无声地摇摇头,默默退了出去。 又三日,包括整个苏州府在内的江宁府、松江府、扬州府、镇江府等江苏省多个州府的官员大换血,其中被换掉的人之中,太子一系的人足足有六成之多,可以说,太子在江苏的人脉网近乎毁于一旦。 而这些,远在京城的太子以及索额图尚未知晓。 ———————————————— 康熙抵达杭州之时,已经进入了五月,正是欣赏曲院荷风的好时节。 不过在经历了苏州事件之后的康熙,可是暂时没有什么好心情去欣赏杭州五月的美景,直接将一干儿子派了出去,搜集各类的证据。 不过,作为一向以只用拳头、不用脑子而出名的胤?,很是愉快地推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的事情,有他家能力卓绝一个顶十个的四哥在,还要他做什么? 他这个大老粗自然是要在祖母和额娘跟前,拉着福晋一道尽孝喽! 康熙这边儿忙得不可开交,若幽与太后却也是不闲着。 在杭州修养了三日之后,婆媳两个便在胤?的保护之下,去了一趟距离杭州府还有些距离的瑶琳洞,当地人则是称其为“瑶琳仙境”。 能够被称之为仙境,自是因为其景致的幽深奇秀。 瑶琳仙境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是杭州当地那周围州府喀斯特洞穴的典型代表,地势地貌如鬼斧神工雕琢而出,尽是奇特;洞内钟乳石景更是瑰丽多姿、让人目不暇接。 瑶琳仙境虽说是个洞,但是其内面积不小,考虑太后的身体状况,祖孙三代硬是足足在这洞里面转了三天方才意犹未尽地回了杭州。 虽然拖了整整三日,但是太后到底是上了年纪,洞内又潮湿阴冷,回了杭州行宫,老太太便神色恹恹,好在并未有风邪入体,只是也仍需多多注意修养。 太后一脸遗憾地看着忙前忙后的若幽,长吁短叹半响,将若幽撵会了自己的住处,并让若幽没事儿便出去转转,这杭州的景还是有不少好看的。 太后随着康熙也来过几次杭州,自然这杭州城内的景色是都看过了的,故而便让若幽不必再等着自己,想去了直接去便是。 若幽才迈步进了行宫所居的“有凤来仪”,便瞧见正殿廊下来来回回走个不停的宜妃。 “这是怎么了?”若幽带了纳罕。 宜妃对着若幽蹲身行了一礼,便急急拉着若幽的手,“我的主子娘娘呦,您怎的还是这般的气定神闲呢?” 若幽挑眉,但笑不语,由着宜妃拉着她的手,将宜妃带进了殿中。 才坐下,宜妃便急不可耐道,“娘娘,您可知那冯氏有孕了?” “冯氏?”若幽细细回想了片刻,方才想起来,不就是他们才到济宁的时候,济宁知府送上来的么,长得倒是不错,就是有些妖妖调调,太后很是不喜。 后来,康熙喝多了,便不小心幸了那女子,太后知道后当时便黑了脸,好像一直到现在都没个过了明路的身份。 迟迟未见若幽的下音,宜妃扯了扯若幽的袖子,“娘娘,您可曾听见了臣妾方才之言?” 若幽微微颔首,平平淡淡道,“冯氏有孕了,几个月了?” “快两个月了。”宜妃闷闷回道。 若幽轻抿了一口茶水,“倒也是个有福气的,想来也快要有个身份了。” 宜妃眼睛亮了亮,“娘娘果然厉害,一个时辰之前,万岁爷下令晋封冯氏为官女子,如今该是称呼一声冯官女子了。” “哦。”若幽看了宜妃,“你这火急火燎地跑来本宫这里就为了这事儿?” 这一回,倒是换了若幽奇道,“不过一个官女子罢了,你怎的这般上心?” “她不过是一个家世不详的低贱汉女,如今竟然也是有了身孕还有了名分,娘娘,这可不算是小事儿了。”宜妃很是不解,“您怎的便一点儿反应也无!” 温元皇后传 第三百九十章 “反应?”若幽轻笑,“本宫要有什么反应。” “若不是有了身孕,冯氏一早便不知道被遗忘在哪个角落里了。即便是如今有了身孕,生产之时,至多也就是封个常在,如此,依着她的身份,孩子也是不可能养在自己身边儿,总还是要寻个出身不错的养母的,这样的人又何必上心在意呢。” “后宫之中,这些年得了圣宠的汉女也不是没有,大概最风光的也就是王氏了,前前后后地给万岁爷生了三个孩子,可到了如今却也不过是个贵人,若是换了其他正儿八经选秀出身的,最不济也该混个嫔位了吧。” “王氏都是如此,以咱们的身份,又何必在意一个连得宠都算不上的官女子冯氏呢。” 宜妃皱了皱描画精致的柳叶眉,“可是万岁爷这般做法,,臣妾是担心这些个狐媚子只怕是会分薄了万岁爷对您的恩宠呐。” 作为皇后最铁杆儿的盟友,宜妃深深知道,只有若幽这个皇后好、地位稳固,她这个宜妃娘娘才会一直风风光光的。 若幽喝茶的动作顿了顿,眉宇疏离地淡淡一笑,轻声道,“自古以来,皇后立足靠的从来都不是皇帝的恩宠,恩宠这东西向来都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历代的皇后都是这么过来的,本宫又怎会是例外呢?” 若幽的声音很轻,但是坐在若幽对面儿的宜妃却是听了个真切,面对这般通透的若幽,她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娘娘,臣妾”宜妃带了懊恼,她好似是说错话了。 若幽对着宜妃温和一笑,好似方才那缥缈空灵的状态只是昙花一现,“咱们都是孙子好几个的人了,何必与那些个年轻妃嫔争风吃醋呢?” “万岁爷如今正值壮年,侍寝的妃嫔又俱是正是青春年华,有了身孕可不是正常得很?”若幽拍拍宜妃的手,“你且放宽了心态,便是来上十个八个的,你也仍旧是这是后宫里面风头无两的宜妃娘娘。” 闻言,宜妃面上带了浅浅的绯色,以帕子掩了面,“娘娘惯会打趣臣妾,这一回臣妾可不依。” 若幽看了宜妃一眼,不紧不慢道,“既如此,过些日子,本宫要去西湖瞧上一瞧,一同前去如何?” 宜妃放下手,起身对着若幽微微福身,满面笑容,“那臣妾便多谢皇后娘娘厚爱了。” 三日后,确认了太后并无大碍,若幽便与宜妃一道出了行宫,前往西湖,一同前去的还有老九、老十两口子、靖安公主以及临时撂了挑子,美其名曰出来放松一下的胤禛。 昨儿个夜里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细雨,烟雨过后的西湖带了几分朦胧之美,且因着此时时辰尚早,空气之中还带了几分淡淡的夹杂着青草气息的雨后的味道。 待到再靠近些,太阳也自云层之后探出了头,西湖之上便出现了一道长长的七色彩虹桥。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九福晋栋鄂氏淡淡出声,“这西湖之景当真是极美。” 若幽看着一脸好奇与赞叹的栋鄂氏和陶格斯,柔和一笑,“老九媳妇、老十媳妇都是头一次来,老九老十,你们两个便好好儿陪着你们媳妇看看,不必跟在我们这两个老婆子身边儿了。” 陶格斯闻言双眼一亮,“额娘,此话当真?” 若幽看了一眼同样蠢蠢欲动的胤?,“老十,还不赶紧的把你媳妇领走。” 胤?与陶格斯对视一眼,夫妻二人齐齐对着若幽行了一礼,“儿臣多谢额娘恩典,儿臣告退。” “去吧,到底是刚下过雨,地上湿滑,你们多注意些。”若幽含了笑,又看向胤禟和栋鄂氏,“你们也一道去吧。” 胤禟和栋鄂氏看了一眼宜妃,见宜妃亦是笑盈盈地点了头,这小夫妻两个方才行了一礼,“谢皇额娘恩典,儿臣告退。” 两对小夫妻又对着宜妃施了一礼,方才高高兴兴地游湖去了。 宜妃见着连蹦带跳就走了的两对小夫妻,忍不住慨叹,“年轻真好呀!” “宜母妃还很是年轻的呢,可不兴这般的长吁短叹!”一旁的靖安公主柔柔一笑道。 宜妃美目流转,“还是咱们六公主最是会说话,皇后娘娘可真真儿是好福气呢!” 若幽淡淡瞧了宜妃,“福慧那孩子玉雪可爱的,将来长大了也会是你的贴心小棉袄,又何必来羡慕本宫。” “福慧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一说到福慧,宜妃眼中便带了几分柔光,“臣妾便借了娘娘的吉言,只盼着福慧快快长大才是呢。” “可惜,那丫头年纪太小了,不然这一回带出来也好让她的哥哥、姐姐们好好儿带着乐上一乐,可不比窝在那四四方方的墙里面强。” “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若幽眸子中划过淡淡的光,以康熙如今这般的心态,以后,还担心康熙不来江南? 西湖的美景不少,若幽在胤禛和靖安的陪伴之下与宜妃看过了“苏堤春晓”“花港观鱼”“断桥残雪”等三景之后,便已然是临近午时了。 一行人在西湖边儿上的一家很是有名的酒楼用了午膳。 西湖醋鱼、叫化鸡、东坡肉、龙井虾仁、蜜汁火方、油焖春笋、荷叶粉蒸肉、蛤蜊汆鲫鱼、西湖莼菜汤,八菜一汤,可是将几个人吃了个酣畅淋漓。 略作休整,未时四刻,众人便有开始了游赏。 走过了“柳浪闻莺”和“南屏晚钟”,宜妃便死活也不肯再走了。 即便是穿了厚底的绣花鞋,这一天下来,比她平时一个星期走得都多,实在是走不动了。 见状,若幽便留下了同样累得不轻的靖安公主与宜妃作伴,自己则是和胤禛去了今日的最后一个计划景点——“雷峰夕照”。 雷峰塔矗立于夕照山上,因晚霞镀塔、佛光普照而得了康熙亲赐“雷峰夕照”之名。 夕照山上种了大量香樟、枫香、榆树等树木,远远望去,雷峰塔掩映在葱葱郁郁的树丛之中,倒还真真儿是美极。 第三百九十一章 缓步拾级而上,若幽与胤禛慢慢地到了塔顶。 站在塔顶自上而下俯瞰整个西湖景色,倒是与在山下所看到的景色完全不同。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若幽远望,远处的山朦朦胧胧的带了缥缈之感,而下方的湖水、下方的桥亦或是下方的人,都显得渺小了许多。 “如何?比之泰山可还有那般的豪迈之感?”若幽微微侧头,看向胤禛。 “登高望远,泰山也好、雷峰塔也罢,平地拔高这许多丈,心中总还是都有着这俯视芸芸众生、高高在上之感的。”胤禛眼中带了追忆与怀念,却是并无对于巅峰的留恋,“只是高处不胜寒,终归还是人间好些。”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天下男儿莫不营营汲汲于此。”若幽微微侧了首,“你倒是难得如此通透淡然。” 胤禛看了若幽,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额娘说笑了,不过是儿子胸无大志罢了。” 他能告诉自家额娘自己他上辈子是被“高处不胜寒”给累死的吗?他只想活得潇洒自在一些,重要的是多活几年! 若幽又看了胤禛几眼,很快便收回了目光,“甘于平庸也好,总不至于活得那般累。人生嘛,不过就是一次次的选择,既然已经选择了,那么即便是跪着走也要走完自己选的路。” 在若幽打量他的那短短的一瞬,胤禛只觉着面前的女子好似已经将他看透了一般。 干笑一声,胤禛一手负于身后,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状似远眺,实则却是在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看着身侧的女子,“额娘说的是。” 须臾,只听得女子淡然温和的声音传来,“这段时间江南地区的官场官员大幅变动,你是亲自参与了的,你怎么看。” 胤禛转着扳指的手顿了一瞬,“这一回,明着是那几个不长眼的纨绔子弟惹到了皇阿玛,皇阿玛借机整顿吏治,实则” 胤禛看了若幽一眼,见若幽并无半分变化,方才徐徐道,“实则,皇阿玛一早便盯上了这江南的官员,那件事儿只不过是恰好撞在了皇阿玛的枪口之上罢了,即便是没有那件事儿,也还会有其他的事儿。” 康熙总是要借机发作的。 “至于目的,这么些时日,儿子也大概看出来了,不过是借机削了太子在江南的势力;原本老大会是最大的受益者,却没想到,一个李鼎,让老大也没有捞到多少的好处。” “反倒是老三、老七、老十一甚至是十二弟、十三弟、老十四,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捞到了不少的好处,自然也安插了不少明面上的自己人。” 闻言,若幽饶有兴致地回头看了胤禛,“你没安插人?” 胤禛微微眯了眼,“皇命难违,自然是有那么一两个不怎么重要的。” 若幽又转回了头,“只怕是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你一个人在暗处安插的多。” 到底是做过一世帝王的,这些个皇子阿哥们的手段,现在看来,还是稍显稚嫩的。 胤禛倒是没什么被看破的尴尬,“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额娘,儿子这般,也是想着能多一重保障。” 若幽微微颔首,“你怎么做额娘都不管,若是有需要便同额娘说上一声。” “再有便是,行事要小心些,莫要被人抓了小辫子。” 胤禛点点头,“儿子明白。” “这一回,江南吏治整顿,虽说之前一直是直亲王负责也没少铲了太子的党羽,但终归后面是你接了手,如今只怕是太子和直亲王这两方人马都会将你视作眼中钉了。” 胤禛倒是不甚在意,“待明年开了春儿,儿子便打算继续出海去。” 至于今年,康熙夏天南巡、秋天要去巡幸蒙古,约摸着入了冬才能折返京城,如此折腾下来便也快要过年了,即便是太子和老大想要对他做些什么,也是要有时间布置才行。 过了年,他便出海去,待上个一两年再回来,到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你心中有成算便好。”说着若幽轻笑一声,“难怪老十那小子这些日子如此的悠闲,有了你这个顶梁柱在,他便可着劲儿的逍遥了。” 胤禛也跟着轻轻一笑,“总归儿子在跟前儿,弟弟妹妹们想偷偷懒,便由得他们去吧。” 若幽与胤禛言语闲谈之间,却是已经到了夕阳西下之时。 夕阳斜照,雷峰塔在霞光的笼罩之下熠熠生辉。 “夕照雷峰霞满天,天光云影碧水涟。涟漪拍岸轻舟过,古塔辉煌万人瞻。”若幽缓缓回首,“古人诚不欺吾!” 远远瞧着,便是佛光宝气,普映山水,整个夕照山景色越发的富丽堂皇,当不负康熙所题“雷峰夕照”之名。 胤禛扶着若幽,随了若幽一同驻足回看,眼中倒映着金红的光芒,微微勾了唇,“确是美极!” ———————————————————— 又过了几日,一直忙于应付杭州府官员以及整顿杭州吏治的康熙可算是腾出了时间,一问才知,西湖周景,除了“三潭映月”之外,其余的,都已经留下了若幽的足迹。 说好要陪着爱妻一同游览西湖美景的康熙带了几分忧伤,尤其是在看到跑到若幽这里蹭吃蹭喝的胤?之后,心中的郁闷达到了极致。 这些天胤?陪着若幽一同游览西湖名胜一事,他一直都是知晓的,只是看着优哉游哉的胤?,康熙便忍不住咬牙:这臭小子倒是舒坦的很。 康熙心下不快,思考了片刻之后,看着胤?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 大手一挥便下了圣旨,直接将胤?扔去跟着胤褆抄家去了。 被毫不留情赶出去的胤?哭唧唧:他出来陪着老娘和媳妇公费旅个游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呜呜呜皇阿玛欺负人! 轰走了碍人眼的儿子,心情甚佳的康熙便美滋滋地拉着若幽一起去看了日暮时分的“三潭映月”,夫妻二人又一道吃了不少的杭州特色小吃,一直到了月上枝头,这才打道回府。 第三百九十二章 才刚进了行宫,便有一名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跪在了二人跟前儿,“皇上、皇后娘娘不好了,冯官女子小产了。” 康熙居高临下地看着拦路的小太监,“缘何小产?” “这”小太监支支吾吾却是也未说出个所以然来。 康熙颇有些烦躁地挥挥手,梁九功会意,便让人堵了那小太监的嘴拖了下去。 有了这么一出儿,康熙这一下午的好心情也算是被破坏殆尽了。 沉默了片刻,康熙看了若幽,放柔了声音道,“朕先送你回去吧。” 若幽猜到康熙大概心情不好,便只是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康熙的说法。 二人才回到了“有凤来仪”换了身衣裳出来,梁九功便将冯氏的情况报了上来。 原本冯氏有孕便引得一众低位妃嫔以及同冯氏一般出身的女子眼热,偏生这冯氏还不是个安分的主儿,见天儿地仗着肚子四处炫耀,若不是有着瑾妃明里暗里的护着,只怕是这孩子一早便没了。 这不,瑾妃的人一个不留神儿,冯氏去园子里赏花,就脚下一个打滑直直栽进了中心的荷花湖里,当时园子里虽说还有其他的人,但是距离冯氏最近的也有足足三米远,这距离,也只能说是冯氏自己不小心了。 冯氏落水,倒是把其他人吓了一跳,有一个甚至当场就给吓晕了,这一晕不要紧,叫了医女过来一瞧,好家伙,竟然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说到此,梁九功暗戳戳看了若幽一眼,发觉皇后娘娘并无什么异样,便复又微微垂了头。 康熙沉默不语,若幽便只默默喝茶。 过了片刻,康熙方才看了若幽,“将那钱氏晋为官女子,梓潼以为如何?” 若幽放下茶盏,“既然有了身孕,依着规矩是该当有个名分的。” 康熙点点头,“那就晋为官女子吧。” 梁九功打了个千儿,应了是,便退下了。 “万岁爷不打算去瞧瞧冯氏?”见着康熙打算歇在“有凤来仪”,若幽带了几分纳罕,前些日子,康熙对于冯氏还是挺关注的,东西也赏赐了不少。 “朕又不是太医,去做什么。”康熙面上无喜无悲,“经梓潼这么一提醒,朕倒是想起来,是该派个太医去给周氏瞧瞧。” 周官女子,比冯氏伴驾的时间略晚些,典型的江南美女,吴侬软语,康熙很是喜欢,如今也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若幽点点头,浅淡一笑,“如今也算是有了两个孕妇了,臣妾该是恭喜万岁爷的。” 康熙拉了拉若幽的手,“不过是个奴才生的罢了,没什么好欢喜的。” 若幽眼帘微动,“时候不早了,今儿个万岁爷也累了一天,明儿个还要接见大臣,不如早些安置了吧。” 康熙面上带了疲倦困乏,微微颔首,便拉了若幽进了内殿。 ———————————————— 诚如太后所言,杭州城内的美景不少,等到若幽慢慢地欣赏完,杭州的吏治也整顿的差不多了。 不得不说的是,这一次的整顿过程中,最为打眼的不是被人们“寄予厚望”的直亲王,也不是后来居上、自直亲王手中接过接力棒的雍郡王,更不是翻身有望的三贝勒,而是一众年轻的小阿哥们,从十一阿哥一直到十四阿哥,这段时日以来,康熙的赞赏便没有停过。 尤其是十一阿哥,因着在一众小阿哥之中年纪最长,为人处世更加成熟稳重,反倒更的了康熙的青睐,连带着兰嫔都沾了不少的光儿,康熙到兰嫔处用膳的时候大概快要抵得上往常一年的总和了。 不仅如此,织造局呈上来的不少的好料子都被康熙赏给了兰嫔,一时,这位在后宫之中默默无闻了好些年的兰嫔风光无两,即便是一向圣宠不衰的宜妃和瑾妃也是要退兰嫔一射之地的。 也不对,应说该是宜妃也被兰嫔给比了下去,到底瑾妃还有十四阿哥在,十四阿哥虽不如兰嫔的十一阿哥那般打眼,却也得了康熙不少的嘉奖,作为额娘的瑾妃自也是风光无限。 不过,不论是一众年纪尚小的阿哥骤然得了康熙的青睐,还是得了圣宠的兰嫔、瑾妃母子,亦或是圣宠不断的江南贡女们,这些个前朝后宫的变动,于住在“有凤来仪”的若幽而言,却是半点儿影响也无。 打从苏州开始,康熙便有意无意地在打压太子以及直亲王两派,进而扶持实力相对薄弱的一众成年皇子的势力,如今又将一众一直以来游离在夺嫡战场之外的小儿子们拉进来。 康熙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太子和直亲王朝中所拥有的势力,已经开始让他这个君父开始忌惮了。 既如此一枝独秀,不如百花齐放。 六月中旬,圣驾启程回京。 康熙终究还是在启程之前再一次晋封了那位纤弱温顺的周官女子为答应,一同进封的还有两个原本是答应的如今成了常在。 返程所用的时间比之来的时候少了一半有余,众人乘船一路自京杭大运河向北、又换乘了马车。 七月初,方才回到了京城。 太子率文武百官于京郊十里处恭迎康熙回宫。 即便康熙在江南将太子的私立铲了个七七八八,但在太子亲迎的时候,康熙却也是给足了太子的面子,父子二人之间的相处好似一如往昔。 甚至还在翌日上朝之时,康熙夸赞了太子监国期间的表现。 不过明珠和索额图却是仍旧在府中闭门思过,康熙半分没有透露出来要将这二人放出来的意思。 康熙这般忽远忽近的举动,让不少朝堂上的人驻足观望。 七日后,瑾妃伴驾之时突然晕倒,唤了太医来,原是瑾妃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之所以晕倒,乃是之前自江南而回路上奔波,太过劳碌所致,加之瑾妃本就有些气虚,这才眩晕倒地。 索性龙胎安稳,并无大碍,只是母体需要静养。 康熙闻言大喜,赏赐了瑾妃不少的好东西,让瑾妃好好儿地安胎。 第三百九十三章 瑾妃再度有孕,在后宫这平静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深潭之中无疑是又投下了一枚炸弹,让着这潭水沸腾起来。 “瑾妃有孕了?”若幽放下手中的狼毫,带了惊讶,“不是说当年瑾妃在怀着纯宪公主的时候坏了身子、不能再有身孕了么?” 素心给若幽递了帕子,“可不是,此事儿实在是蹊跷得很。” 当年那药还是她亲自送到承乾宫的,明懿皇贵妃既然讨要了,便不可能不用的。 若幽微微眯了眯眼,“左右也是妃位娘娘有孕了,本宫这个做皇后的是该上门去瞧瞧的。” 素心微微笑了,“奴婢这便去请齐院正。” 半个时辰后,景仁宫。 “皇后娘娘驾到!” 瑾妃赶忙扶了宫人的手挪下了床,小心翼翼地福了身,“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便只能给皇后娘娘行了万福礼。” 若幽虚扶一把,“瑾妃既是有孕在身,便不必多礼了,快回去躺着吧。” 言罢,若幽又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你们也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若幽坐了不远处的软塌,“瑾妃这里倒是热闹。” “难得这宫里面又传出了喜讯,可不是大家都要赶过来瞧瞧。”惠妃扬了笑。 “可不是,说来瑾妃今年也有三十了吧,一把年纪了还能有了身孕,还真真儿是上天庇佑呢!”僖妃拨拨赤金点翠镶宝石葡萄纹护甲,“臣妾当年也不过是二十八有了胤禑,瑾妃可是比之臣妾当年还有福气。” “啧啧,能怀上自然是有福气的。”宜妃打了帘子进来,对着若幽行了一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若幽微微颔首,笑着指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宜妃仪态万千地坐下之后,方才带了几分莫名的笑看向瑾妃,“这怀得上还得要生的下来方才是好福气呢。” 靳贵人面上带了几分薄怒,“宜妃娘娘这是何意?” 宜妃倒也不看靳贵人,“这整个后宫谁人不知晓,瑾妃一向甚是娇弱得很,生孩子若是没有个好身体,即便是熬过了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只怕也是生的艰难。” 瑾妃的面色黑了一瞬。 荣妃温吞吞一笑,看着瑾妃带了意味深长,“瑾妃妹妹是该好好儿地保养身子,母体健壮,腹中的胎儿才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荣妃这一番算是和稀泥的言辞,倒是让瑾妃颇为受用,面上也好看了不少。 对着荣妃微微颔首,“多谢荣姐姐提醒,妹妹醒得了。” 宜妃总归是看不惯瑾妃的这衣服娇里娇气的小女人做派,康熙这个最该是怜香惜玉的人又不在这里,装给谁看呢? 遂带了几分讥诮道,“说来也是可惜,原本瑾妃是板上钉钉要伴驾前往木兰的了,如今,瑾妃身子这般娇弱,必然是不能前往了。” “只是不知,瑾妃可是抬举了你的好姐妹”宜妃微微侧了首轻瞥了靳贵人一眼,“靳贵人可是要代替了你家瑾妃娘娘去承了恩宠?” 靳贵人原本带了笑的面上一僵,眼中闪过几丝慌张,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绣了凤仙花的锦帕。 “伴驾的名单不是都已经定下来了么?”瑾妃看了宜妃一眼,“皇后娘娘还在这里,宜妃姐姐这是在质疑皇后娘娘的懿旨么?” 瑾妃之言不可谓不诛心,此言一出,宜妃原本懒散的眸子骤然一立,下意识地看了若幽一眼。 若幽不动声色地给了宜妃一个安心的眼神,宜妃松了口气,随即面上带了深意地看了瑾妃,“瑾妃真真儿是好口才,原先皇后娘娘夸赞你吧,本宫还不觉着,今儿个也算是领教了一番。” “只是瑾妃可知,这舌灿如花在这深深宫禁可是毫无‘妇言’之举?”宜妃眉宇之间尽是冷意,“即便是上面儿已经定下来,可对于某些人而言,暗度陈仓之事,只怕是也不是头一回了。” “你!”瑾妃胸脯上下起伏,“宜妃,你是在说本宫阳奉阴违、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么?” 宜妃拨拨指甲,轻佻一笑,“这话可是瑾妃你自己说的,在座的这么多姐妹可都是可以给本宫作证的!” “好了,宜妃你也少说两句。”若幽淡淡开了口,有些戏瞧个新鲜便也是了,太出格了,只怕是便要吃力不讨好了。 正欲反驳宜妃的瑾妃:呵,果然是一丘之貉! 正待要出口帮衬瑾妃的惠妃:皇后不愧是皇后,倒是舍得下面子为自己的人撑腰。 准备护着自家主位的靳贵人:娘娘,嫔妾无能,无法为娘娘辩驳。 皇后娘娘还真真儿是及时雨,直接一锤定音,宜妃看着几人一脸愤愤、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这心情简直不要太美好,扬着唇角,对着若幽微微一礼,“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谨记。” 若幽淡淡看了一眼宜妃,眼中划过几许无奈,见着站在门口的齐远,转了话题,“齐院正,你来了。”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见过各位娘娘小主。”齐远打了个千儿。 “你既然来了,便去给瑾妃瞧瞧,之前本宫可是听说瑾妃这一胎的胎像不是很好。”若幽一脸淡然,说出的话却是让瑾妃心中恨恨。 你才胎像不好,你全家都胎像不好! 瑾妃攥紧了锦被之下染了凤仙花汁的素手,面上却是扬起了一抹娇柔的笑,“齐院正医术精湛,一直以来,除了给太后、万岁爷以及皇后娘娘看诊之外,从不给旁人看诊,臣妾” 若幽抬了抬眸子,“到底你这一胎是万岁爷看中的,本宫身为皇后也该是多关注你一些的。齐院正,给瑾妃瞧瞧吧。” 瑾妃眼中带了不甘,却是不得不伸出了手。 僖妃看了齐远拿出丝帕,抿唇笑了,“皇后娘娘不愧是皇后娘娘,到底是母仪天下的风度,瑾妃胎像不稳,便请了齐院正来。” “瑾妃还真真儿是好福气呢!” 瑾妃幽幽看了僖妃一眼,这样的福气她是承受不起,谁想要谁要! 第三百九十四章 过了小半盏茶的时间,齐远收回了手。 荣妃温吞吞启唇,“齐院正,瑾妃妹妹的胎像可还好?” 齐远收了帕子,对着若幽行了一礼,见若幽微微点头,方才道,“瑾妃娘娘的胎像目前看来还算稳固,只是瑾妃娘娘身体有些羸弱,需要好好儿的静养、进补。” 荣妃好似轻轻舒了一口气,“既是如此,瑾妃妹妹还是要好好儿地休养才是。” 若幽古井无波地看了瑾妃一眼,慢慢站起身,“瑾妃如今有了身孕,需要静养,这便都散了吧。” 言罢,便扶了素心的手,转身向外行去。 “是。”众人纷纷起身对着若幽的背影蹲身行礼,“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回了坤宁宫,若幽留了素心、素和以及齐远。 “素和、齐远,你们二人可在瑾妃处发现什么异常?” 素和与齐远对视一瞬,齐远率先对着若幽拱手道,“还是奴才先说吧。” 若幽微微颔首。 “从脉相来看,那药确实是在瑾妃娘娘的身体之中的,只是,似乎对瑾妃娘娘的影响并没有达到此药该有的效果。” “此种脉象显示,就像是这药被某些东西中和稀释一般。” “依奴才推断,应是有人给瑾妃娘娘想法子缓解了药性。”言及此,齐远面上带了几分肃色,“能解此药者,定是个中高手。” 素和微微福身,“主子,瑾妃娘娘的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馥郁香味,是一种混香,初初判断有安神、镇静、温养以及解毒之效。” “哦?”若幽挑了眉,“不过是一位熏香,还能解毒?” 齐远却是正了正神色,“娘娘,素和姑姑所言不假,奴才也闻到了这香,只是当时专注于脉象一事,便并未多加关注,如今细细想来,确是如此。” “娘娘可莫要小看了这香料,有的香料可以镇静安神、有的可以使人情动、有的可以无声无息便夺了人的性命,这些并非是妄言。” “医书药典之中均有所记载。” 若幽轻轻点了点头,“齐远,你是切了瑾妃脉象的,依你之见,这一胎,能否保得住?” 齐远沉吟片刻,“虽说瑾妃娘娘身体孱弱本是不利于保胎、分娩的,但是她身边儿有一位高人在,又有上好的滋补之品,保胎至瓜熟蒂落应是不难。可是,如此诞下的胎儿只怕是会注定天生体弱,终年要与药物为伍了。” 这般的孩子生下来简直就是在活受罪。 素心忍不住颜面叹息,“真真儿是造孽呀!” “可不是。”素和亦是叹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真是好狠的心。” 若幽转了转腕上的翡翠龙凤玉镯,冷笑一声,“小佟佳氏本就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自也是下得去手的。” 素心附和,“主子说得是,只是这后宫之中能够站得高位的,又有哪一个不是厉害角色呢。” “人人都说为母则强,为了争宠便毁了孩子的一生,这对于那尚未出生的孩子来说也未免残忍了些。”素和很是唏嘘,她虽是孤儿,却也真是未曾见到过如此狠心的额娘。 齐远听着几人的慨叹,心下腹诽,后宫的女人,啧,心不狠、地位不稳啊! 到底几人也是见过世面儿的,感慨几句,便也恢复了常态。 “主子,瑾妃那边儿”素心比了个灭杀的手势。 若幽轻轻摇摇头,“不必,咱们便坐着看戏便是,瑾妃的这一胎看着的人不少,只怕是等着本宫出手的人更是多,既如此,咱们便不动如山,也省的最后什么锅都要本宫来背。” “自然,本宫也是要瞧瞧这她废了这么大劲儿保下来的孩子,又能撑到几时。” ——————————————————— 在京城休养了近十日,康熙带着大部队启程前往木兰。 妃嫔之中,随行的便成了荣妃、僖妃、宜妃、成嫔、兰嫔、灵嫔。 一众皇子阿哥之中,三贝勒胤祉、七贝子胤祐、敦亲王胤?留京监国。 其余的,从直亲王胤禔、太子胤礽一直到十五阿哥胤禑,全部随驾。 太后却是因着临行之前不小心染了风寒,虽说不严重,却是到底也留在了京城安心静养。 胤?满心忧伤地看着自家额娘以及兄长、弟弟愉快地出了京城,摸了摸身边儿站着的胤祄的光脑门儿,“小十八呀,接下来,就咱们哥俩相依为命了。” 胤祄沉思了片刻,仰了头,“十哥,你说的不对,十嫂不是还在呢么?应该是弟弟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好不可怜。” 胤?低头看了胤祄,胤祄一脸的无辜可怜。 胤?只觉着自己受到了一万点,说好的兄弟情深呢?这是什么两肋插刀的好兄弟,这是插兄弟两刀的极品吧! 捂着再次受伤的小心脏,胤?满心郁卒地回家找亲亲媳妇儿求安慰去了。 ———————————————————— 八月中旬,颠簸了数日的康熙一行人抵达了木兰,一众蒙古王公已然等候多时,自然,已经升格成为喀尔喀郡王妃的昭阳公主赫然在列。 这一回,昭阳公主带来了自家的一对儿龙凤胎,一直心心念念着龙凤胎的康熙与若幽两口子可也算是见到了外孙。 两个宝宝都已经快要满周岁了,不仅会翻会爬,还会操着一口不大熟练的小奶音喊人,直把康熙的心都给喊化了。 但凡不是上马狩猎的场合,几乎所有的蒙古王公都能看到康熙笑眯眯地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与平日里威严持重的帝王形象相去甚远。 很快众人便知晓了,这小女娃娃是固伦靖国昭阳公主所生龙凤胎之一的小公主,联想到打从出生起便一直独得康熙宠爱的昭阳公主,据说便是当朝的太子殿下对上昭阳公主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儿。 如此,对于康熙如珠似宝的疼爱昭阳公主所出的外孙女,众人便也就释然了,比起当年的昭阳公主,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没什么好奇怪的。 更何况,这么可爱的小丫头,他们也很是喜欢,可惜万岁爷太抠门,根本不给旁人抱一下!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第三百九十五章 十月初,一对儿龙凤胎满月,在康熙的授意之下,这场满月宴办得一点儿都不比皇子阿哥的满月宴差。 小丫头就同当年的昭阳公主一般直接拿了康熙的玉佩和敦多布多尔济悄没声放进去的郡王私印,至于小小子则是拿了一把黄金小弓。 康熙笑眯眯地抱起小丫头亲了一口,看向一旁站着的昭阳公主,“这丫头很有你小时候的风范。” 昭阳公主摸摸自己的脸庞,带了几分傲娇道,“那是,也不看看这臭丫头的额娘是谁!” 龙凤胎的满月宴的尾声,康熙下了圣旨:小公主册封为和硕公主,封号:珍华;小世子则是直接封为了郡王,封号骁。 敦多布多尔济低头看了一眼还在满世界乱爬的小儿子,顿时就心塞了,他才当了郡王多半年,他的儿子也成了郡王,这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只是,下一刻满心的心塞却是被巨大的惊喜给淹没。 梁九功带了几分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固伦靖国昭阳公主、喀尔喀郡王敦多布多尔济、接旨!” 昭阳公主与敦多布多尔济对视一眼,缓缓跪下,“儿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喀尔喀郡王敦多布多尔济平叛有功,着册为亲王;固伦靖国昭阳公主为喀尔喀亲王妃,钦哉。” “儿臣谢皇阿玛恩典。”小两口叩首谢了恩,便被康熙扶了起来,“你们两个只要好好儿地过日子,给朕好好儿地守着这草原,朕便心满意足了。” 敦多布多尔济抱拳道,“儿臣定不辜负皇阿玛厚爱,好好儿地待公主、还草原一片安宁。” 康熙朗笑一声,“好好好!” 其余的皇子阿哥、皇室宗亲以及蒙古王公们亦是纷纷恭贺起这一对儿年轻的亲王夫妻。 自然也不乏明着恭喜实则暗暗挑拨小两口关系的人,敦多布多尔济都是一笑而过。 他这个亲王的爵位是怎么来的,他心中清楚的很,若是没有他的妻子,只怕他就是再努力上十倍也不可能被提为亲王的,从郡王到亲王,尤其是蒙古王公,那里是那般容易的。 有捷径可走,有什么不好的,这以后的待遇可是要提升一大截的!能靠着媳妇儿升官儿,那也是一种本事,君不见那么多王公不也就只有他一个升了官的,一个个儿地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太子看着被围在人群中的昭阳公主与敦多布多尔济,眼中明明灭灭,不愧是皇阿玛最宠爱的孩子,即便是已经出嫁,仍能够得了这份独一无二的荣耀与宠爱。 “八妹、八妹婿,恭喜。” 昭阳公主看着眼前一身杏黄太子常服的胤礽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与敦多布多尔济对视一眼,均是在双方眼中看到了淡淡的惊讶。 这是前来示好的么? 轻咳了一声,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昭阳公主面上笑着对着太子一拱手,“多谢太子皇兄。” 太子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微微颔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高台之上的康熙,见康熙正与一位蒙古王公说话好似并未注意到这边儿的动静,攥了攥拳头。 深吸口气,太子对着昭阳公主道,“八妹,孤还有些事情,就此别过。” 昭阳公主笑着点点头,对着太子拱手道,“恭送太子皇兄。” 周遭的其余人见状,也纷纷对着太子行礼,“恭送太子殿下。” 高台之上的康熙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良久,对着梁九功轻轻挥了下手,梁九功会意退下。 回了帐殿,太子一把将披着的玄狐大氅扯下,随手扔在了一旁。 一名身形有些瘦弱的身着大太监服饰的青年男子上前将大氅拿起,挂在一旁的架子上,复又行至矮几边儿斟了一盏茶递给了胤礽,“殿下消消气。” 胤礽接过茶盏一股脑儿地将盏中的茶水喝了个干净,方才将茶盏掷在了矮几之上。 “明明孤才是当朝的太子,如今却是一个两个的都去巴结一个外嫁女生得闺女。” “孤纡尊降贵的和他们主动攀谈,却只是换来不轻不重的几句话,呵还真真儿是好大的脸。” 年轻的大太监再次给茶盏里斟了水,不徐不疾道,“殿下彰显为兄为君的风度,他们对殿下冷淡,便是对殿下不敬,而殿下并无愠怒,如此才更凸显殿下的宽宏与大度。” “大度?不过是一个个儿都盯着孤坐着的这把椅子罢了,”胤礽微微眯了眼,“孤在江南的实力确是折了个七七八八,朝中叔公又被贬回府,这些人便真的以为孤就成了那没牙的老虎,任人宰割了不成?” 青年太监只默默站在一旁,静静听着胤礽好似在自说自话一般的言语,不置一词。 “老大、老三、老四、老十、昭阳公主,呵”胤礽眉眼尽是冷色,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如今不过是情势迫人罢了,咱们且等着瞧吧。” 帐子内一时静默,过了良久,胤礽的声音方才响起。 “小李子,去将孤的那两坛二十年的女儿红取来。” 胤礽懒懒靠在榻上,“另外,去传了林氏、唐氏还有曹氏来。” 曹氏便是今年选秀的时候康熙赐下来的,很是得太子的喜爱。 这几年,太子在朝堂之上屡屡被打压,太子妃又与太子一向是面不和心也不和,回了毓庆宫,无事之时,太子便更加的喜爱饮酒作乐。 林氏虽然不年轻了,但是却是太子回了毓庆宫后的解语花,在几位太子侧福晋之中,最是得宠,即便是太子为了巩固自身势力迎娶的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也是比之不上,可以说,在太子妃瓜尔佳氏不掺乎的毓庆宫后院儿之中,林氏就是毓庆宫第一得意人。 小李子看了胤礽一眼,轻声吐出几个字,“殿下心情不好,也万要保重身子才是。” 言罢,便躬身对着胤礽行了一礼,后退了几步,转身出了帐殿。 胤礽盯着晃动的帐帘,良久,方才懒懒勾唇一笑,“这狗奴才,还真真儿是越来越放肆了呢。” 第三百九十六章 是夜太子在帐殿酗酒并传唤三女侍寝的事情很快便被报到了康熙处。 挥退了前来报信儿的小太监,康熙冷哼一声,“朕还以为这孽子长进了不少,原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梁九功看了康熙一眼,欲言又止。 康熙挑眉,“有什么话便说,不必支支吾吾的。” 梁九功叹了口气,“恕奴才直言,今儿个万岁爷之举,只怕不仅仅是太子殿下,便是其他的阿哥们心中也多少有些不快。” 康熙听了默然,遂又冷笑,“一个个儿的都长大了,这心思便也不复幼年之时的单纯了。” “还是小的时候好呀,简单、干净,即便是不开心了,打上一架便也就没事儿了,没那么多的心思与算计。” 一说到年纪尚幼的阿哥,康熙便不自觉的想到了他的老儿子——胤祄,“还是朕的胤祄最是贴心懂事。” 言及此,康熙言语之中带了几分惋惜,“可惜这一回不能带了小十八一起来。” 梁九功笑眯眯道,“十八阿哥孝顺,知晓万岁爷忧心太后娘娘的凤体安康,便主动留下为万岁爷分忧。” “是啊,朕的小十八可是孝顺的很呢。”康熙自案几上一个匣子里抽出一封信,扬了扬,“瞧瞧,昨日还收到了小十八写来的问安信,问询朕的身体如何,有没有好好儿吃饭睡觉。” “十八阿哥也是关心万岁爷。”梁九功笑笑,“说来,这几年万岁爷出门,十八阿哥每隔几日都要给万岁爷写一封问安的信呢。” 一开始就是画的画,后来是歪歪扭扭、乱七八糟的字,可算是到了如今,那字还算是有了点儿意思了。 康熙放下信,手指轻扣桌面,“也是该到时候启程回京了。” 两日后,康熙亲自下场参与了围猎,却是不曾想在追逐一头鹿的时候,竟然掉下了陪伴他自己多年的爱驹黑龙,这可是把跟着前来的一众皇亲贵胄给吓坏了。 尤其是跟在康熙身后负责护卫康熙安全的直亲王胤禔,见着康熙落马,他自己也险些惊得自马上掉下去。 康熙并非是那孱弱不堪的书生皇帝,在落马的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虽是摔在了地上,却也是借过力的,故而伤得并不严重,只是扭着了腿上的关节、拉伤了肌肉。 回到营地,虽说受了伤,面色不佳,但康熙的神志还很是清醒的,人也还算是精神,便安排了直亲王胤禔与简亲王雅布负责营地的安全护卫,太子胤礽与雍郡王胤禛负责处理政事。 而作为皇后的若幽,得了康熙落马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赶到了康熙的帐殿,安排一应的内外事宜。 看着忙前忙后的若幽,康熙皱了皱浓眉,下了圣旨,除了胤禔、胤礽以及胤禛,其余的八位皇子阿哥,两两为一对儿,分为四组,每三个时辰一轮换到帐殿侍疾。 所有值守的侍卫,除了若幽这个做皇后的发妻和梁九功这个一直近身伺候康熙的人以外,其余所有的人想要进入帐殿,均只认令不认人。 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一众事宜之后,浓浓的倦怠感袭上心头,康熙斜靠在榻上,身后垫着明黄的大迎枕,接过若幽递来的温水,眼眸却是顺便淡淡扫了一周。 除了被他派出去检查防守的胤禔和去传令的胤禛,其余的皇子阿哥们,都面带忧色地站在不远处,只除了太子。 润了喉,康熙放下杯盏,神色淡淡道,“太子呢?” 在场的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好像一直没有看到太子。 这时李德全打后边儿出来对着康熙行了一礼,“回万岁爷的话,太子爷的侧福晋派人来告罪,说是昨儿个太子宿醉至今未醒。” 李德全说完里衣便洇湿了一片,这太子殿下也是,如今万岁爷出了意外,你这做儿子的,只要有一口气在,你便该到万岁爷跟前儿来尽孝的,这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地在自己的帐殿里睡觉,真真儿是不可理喻! 殿内静默一瞬,众人俱是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一下。 若幽看着自己的点翠凤纹嵌紫珍珠的护甲,微微眯了眼,这太子还真真儿是 太子身边儿的这一位侧福晋也是够优秀、够拖后腿的,毫无大局观,这人情世故,应该说是这情商可还真是欠费的紧。 良久,就在众人以为康熙要发怒的时候,却是传来了康熙带了几分疲惫虚弱的声音,“都退下吧。” 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纷纷抬头看向康熙,却见康熙已然双眸微合,显而见的是不想再言语了。 若幽看了康熙一眼,启唇道,“行了,你们先都回去吧,依着方才万岁爷的安排,今儿个晚上开始,便准备着来侍疾吧。” “是,儿臣告退。” 如此,这偌大的帐殿之内便只剩下了若幽与梁九功。 若幽上前撤了大迎枕又扶着康熙慢慢躺下。 康熙微微睁开了眼,躺下后,握了若幽的手,“今儿个受惊不小,你也回去歇着吧,有梁九功和太医在,朕无事儿的。” 若幽轻轻一笑,“没事,臣妾不觉着乏,就在这里陪陪万岁爷吧,回去坐着也是不塌心的。” 康熙叹息,“可莫要为了朕再将你也拖垮了,这里里外外的事儿,还需要你主持大局呢。” 若幽看了康熙,“万岁爷说什么呢?” 康熙没什么力气地笑笑,“病来如山倒,即便是天子也不例外,这一回,朕有感觉,只怕是一时半刻好不了了,如此,这诸遭事宜若是没个主心骨儿,又该如何是好呢?” “所以呀,梓潼你可要保重好自己才是。” 若幽给康熙掖掖被子,“好好好,臣妾知晓了,若是累了便回去休息还不成么。” 闻言,康熙这才放心,轻轻点点头,缓缓阖上双眸,沉沉睡去。 若幽坐在康熙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眼角细纹横生的中年男子,忍不住轻轻叹息,与康熙相伴了几十年了,这大概是康熙病得最为脆弱的一次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康熙其实伤的并不算是很重,若是换了伤的是胤?这样的年轻小伙子,大概好好儿静养上半个月至多一个月的便也无事儿了,可是康熙到底是年纪大了,到了夜间还是发起了高热。 当晚负责侍疾的是五阿哥胤祺和九阿哥胤禟,胤禛有些不放心若幽的身子,便在办完康熙交代的差事亦是来了帐殿。 康熙发热是一点点儿的烧起来的,等到康熙温度高得吓人的时候,一众太医已经被召到了帐殿之内、开出了药方子。 只是一碗碗的药灌下去,直到了太阳升起,康熙的高热也是未减分毫。 太医们的方子换了一个又一个,药亦是一碗一碗地灌下去,可是康熙的病情却是并未见半分好转。 第三日清晨,若幽提出用烈酒给康熙擦身降温,众人经过商讨后,觉着虽有不妥,却也可行,至少现在不是没法子可用么。 灌药、烈酒擦身、多盖些棉被降温,各种各样的降温方法在这一日试了个遍,折腾了一日,可算是在晚上,康熙的高热有了消退的迹象。 到了子时,康熙虽然仍在发热,却已然脱离了高热的的范围,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晚负责侍疾的是胤裪和胤祥兄弟两个,看着双眼通红、眼下乌青一片的若幽,胤裪忍不住出声,“皇额娘,您也去歇歇吧,您已经在皇阿玛这边儿不眠不休地盯了三天了,便是铁打的身子亦是熬不住的。” “是啊,额娘,十二哥说的有道理。”胤祥附声,“眼下皇阿玛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这里有我们,若是额娘不放心我们兄弟二人,不是还有杜御医和李公公在么。” “本宫” 不待若幽说完,胤裪便截住了若幽的话,“皇额娘,若是我们这边儿有了什么异动,便立刻到您的帐殿请您过来。” 皇后的帐殿紧挨着皇帝的帐殿,若是这边儿真有个什么异状,倒也赶得及。 思及此,若幽便也不再坚持,确实,熬了三天,有点撑不住了,嘱咐了几句便回了皇后帐殿。 卯时末,胤裪、胤祥与十四阿哥胤禵、十五阿哥胤禑交了班。 走到帐子门口儿的时候,胤裪突然停止了脚步,与胤裪同行的胤祥见状也停了下来,“十二哥,怎么了?” 胤裪在自己的身上摸索了半天,又翻找了腰间挂着的锦囊,“我的令牌不见了。” 胤祥的瞌睡虫瞬间飞走,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应当是落在了皇阿玛的帐殿里。”胤裪拍拍胤祥的肩膀,“你先回去,我去一趟皇阿玛的帐殿。” 胤祥沉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胤裪笑笑,“无妨,我就回去找一趟,你这也一晚上了,早些歇息。” 胤祥摇摇头,“我还是和你一道去吧,你的令牌找不到,我这便是回去了,也是心下难安。” 胤裪见胤祥眼中的坚持,便也不多说什么,兄弟二人遂原路返回。 只是胤祥却是未曾发现,胤裪在转身的一刹那唇畔勾起的微小弧度。 天子帐殿。 十五阿哥胤禑自内帐屏风后转出来,看着歪在软榻上的胤禵,轻声道,“十四哥,时候不早了,我去旁边儿的小帐子里瞧瞧那粥可煨上了,皇阿玛这边儿你看着些。” 胤禵靠在软塌的大迎枕之上,微微闭着眼睛,还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快去快回。” 胤禑看着闭目养神,动也没动的胤禵,心下叹气,打了帐帘子出了天子帐殿。 就在胤禑刚刚离开,一道黑影悄没声儿地溜进了帐殿之内。 一进帐殿转过门口处放置的屏风,便瞧见舒舒服服躺在软榻上的胤禵,黑影一惊,显然是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人,手中拿着的令牌差点儿就掉在了地上。 黑影站在原地屏息凝神,却是听到了塌上之人发出的微弱鼾声,原本紧绷的神情立刻放松了下来。 轻手轻脚地绕过软榻上的胤禵,黑影小心翼翼地进了内帐。 拨开层层的帐幔,躺在龙榻上的人便露出了身形。 苍老、虚弱而消瘦、苍白,若非是微微起伏的胸膛,只怕是说是硬挺挺躺了一具尸体亦是不为过。 黑影看着塌上病弱的人,良久,轻声呢喃,“真真儿是没想到,一向英武、不可一世的皇阿玛,竟也有躺在床上的一日。” 黑影说着轻笑摇头,却是冷不防,床上一直双眸紧闭的人,突然睁开了双眼。 康熙眼中的神光奕奕,完全没有久病沉睡之人初初醒来的迷惘。 四目相对,康熙看着黑影面上还未散去的笑,微微皱眉出声,嗓音带了高烧之后的沙哑与低沉,“胤礽” 康熙的突然出声,胤礽吓了一跳,“唰”地一下放下床幔,便想转身离开,却是不曾想慌忙之下带倒了一旁搁置蜡烛的烛台,烛台倒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胤禑才打了帘子进了帐殿,便听得内帐之中传来东西倒地的声响,“遭了,皇阿玛!” 胤礽握了握拳,抽出康熙挂在床头的天子佩剑,对着帐子猛然一划,帐子划出一个口子,便自口子中钻了出去。 等到胤禑奔进内帐,只余一把躺在地上的宝剑和帐子上一个被划破的大口子。 胤禑一把撩开床帐,却是意外发现康熙竟然醒过来了。 懵了一瞬,胤禑方才轻声呐呐唤道,“皇阿玛?” 康熙面色阴沉地微微颔首。 “您,您没事吧。”胤禑看着面无表情眼中却是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康熙,声音有点抖。 康熙轻轻摇头,“扶朕起来。” 胤禑赶忙上前扶起康熙,给康熙的身后垫了大迎枕,又急急去给康熙到了温水来。 康熙喝了水,细细瞅了胤禑,“朕记得侍疾的应该是两个人,怎么只有你一个?” 胤禑眨眨眼,挠挠后脑勺,略一思付,带了几分不确定道,“那个十四哥应该是听到响动追出去了吧。” 他总不能说,他进来的时候,胤禵还在外面的榻上睡着吧,虽然当时他也不知道胤禵是假寐还是真的睡着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胤禑话音才落,胤禵便转过了屏风,“十五,让你进来看看情况,你怎么还不出来” “皇阿玛!”胤禵没想到会看到一个坐着的康熙,下意识的便是连说话的语调都高了不少。 (胤禵拍胸脯:吓死宝宝了) 康熙看着一脸惊惶不定的胤禵,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直接摔了杯子,“逆子!” 胤禵一哆嗦。 胤禑赶忙给康熙顺气,“皇阿玛息怒。” “滚!”康熙闭了闭眼,指着胤禵,“滚出去!” 胤禵对着康熙行了一礼,麻溜儿地出了内帐。 见着胤禵出去,康熙闭了闭眼,好半响方才缓了下来,“你皇额娘可还好?” 胤禑看了康熙一眼,“听十二哥和十三哥说,皇阿玛退了热,皇额娘过了子时才离开的,算下来皇额娘已经在皇阿玛这里守了三日了。” 康熙默了默,“你皇额娘在朕这里不眠不休地守了三日?” 胤禑点了点头。 康熙叹息一声,瞅见屏风边儿上的李德全,“罢了,给朕传直亲王、雍郡王。” 顿了顿,康熙又道,“暂时先别惊动皇后。” 李德全诺诺应了,转身离去。 因着康熙的特意交代,李德全还专门去了一趟皇后帐殿,细细叮嘱了皇后帐殿前的一众侍卫、宫人,万万不可打扰了皇后娘娘之后,这才去胤褆和胤禛的帐子传旨。 这边儿李德全前脚离开,后脚胤裪和胤祥便到了。 得知康熙醒了,兄弟二人赶忙进了内帐给康熙请安,“儿臣请皇阿玛安。” 塌上的康熙却是没有叫起,而是定定看着地上跪着的二人眼中神色深沉。 足足过去了一刻钟,康熙方才淡淡道,“起来吧。” 胤裪与胤祥暗暗对视一眼,胤祥见着胤裪神色平平,心中那不安的感觉却是并未得了多少安抚,反倒是那不好的感觉越发的明显。 “听小十五说你们两个方才交接了回去,怎的又回来了?”康熙面上淡淡,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胤裪面上神色平静,恭敬对着康熙躬身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折返是因为儿臣不慎掉了令牌,特特回来寻找。” “哦,是么?”康熙微微眯了眼,随手扔下一个物什,“好好儿瞧瞧。” 那是一枚泛着金光的圆形令牌。 胤裪弯腰捡起地上的令牌,前后翻看了片刻,眉眼低垂地对着康熙拱手道,“皇阿玛,这令牌正是儿臣掉落的令牌。” 闻言,康熙面上带了冷意,“确定是你的令牌无疑?” “是。”胤裪声音不带波澜道。 “那你可知这令牌是在何处找到的?”见胤裪摇头,康熙指了指帐子上那破开的口子,“瞧见了么?” 胤裪随着康熙所指扭头瞧了过去,在瞧见那长长一道的明显是被利器所划出来的划痕,面上带了几分震惊,“这是” “这是有贼人闯入了?”胤裪的面上带了浓浓的关切看向康熙,“皇阿玛,您没事儿吧。” 康熙面上的神情一顿,看向胤裪的眼神少了几分冷意多了几分探究,“朕无事。” 胤裪闻言松了一口气,“那闯入的贼人可曾抓住了?” 康熙正待要张口,却是听得屏风外传来梁九功的声音,“万岁爷,直亲王和雍郡王求见。” 康熙眼中闪过一抹意外,“宣。” 衣料摩擦的声音过后,胤褆与梁九功转过了屏风,“参见皇阿玛(万岁爷)”。 康熙看了一眼,“老四呢?” 胤褆微微垂着头,“回皇阿玛,四弟他需要整理一下衣冠。” 胤褆话音才落,胤禛便也转过了屏风,“儿臣参见皇阿玛,儿臣御前失仪,还请皇阿玛恕罪。” 不论是胤禛还是胤褆,头发都不复往日的平滑工整,衣服也带了几分褶皱,甚至二人连束袖都没有穿戴。 如此装束,显而易见的,就是刚刚从塌上被挖起来的。 康熙抬抬手,“行了,都起来吧。” 看着眼下一片乌青的梁九功,康熙微微蹙了眉,“梁九功你又来做什么,不好好儿地回去休息着。” 梁九功笑笑,“一听闻万岁爷醒了,奴才哪里还能睡得着。” “你呀,有李德全在,还不放心么,真真儿是拿你没办法。”康熙摇摇头,“罢了,既然回来了,你便好好儿呆在朕的身边儿。李德全,你再和胤褆走一趟吧。” 言及此,康熙面上带了几分肃色,“胤禛,你带着人去四下搜寻贼人踪迹,若有可疑之人一律先抓起来;胤褆,你带一队精兵亲去太子那里瞧瞧,太子若是还在,便将人带过来吧。” 康熙的前一道口谕还算是正常,有贼人夜闯天子帐殿自然是要戒严抓人的。 可是在场众人听着康熙的这后一道口谕便是一愣,这大半夜的为何要带人去太子那里?难不成 众人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胤禛、胤褆与李德全离开后,康熙这才复又看向了胤裪,“胤裪,这令牌乃是那贼人逃跑时所遗留下来的,你有何话说?” 胤裪低头看了手中的令牌,没吭声。 半响,胤裪撩了衣袍直挺挺跪在了地上,“儿臣知罪,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看着胤裪,“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一旁的胤祥看着毅然领罪的胤裪,忍不住心下着急,一撩衣袍,跪在了胤裪身侧,带了急色,“皇阿玛容禀,儿臣可以为十二哥担保:那贼人与十二哥并无任何干系!” “我们与十四弟、十五弟交接之后便离开了天子帐殿,一路同行,及至自己的帐子门口,十二哥突然发现令牌不见了,我二人便立刻返回皇阿玛这里找寻令牌,沿途驻守的将士都可以作证的。” “你们倒是兄弟情深。”康熙轻笑,“胤裪,小十三给你作证,你便不为自己辩解上几句?” 胤裪抿抿唇,沉声道,“遗失令牌本就是重罪,况,儿臣不仅仅遗失令牌,所遗失的令牌还被贼人捡到致使贼人有机可乘,险些伤了皇阿玛龙体,此间种种俱是儿臣的不是,故此,儿臣并无话可说。” 说着,胤裪对着康熙磕了个头,“好在皇阿玛并未受到贼人迫害,否则儿臣万死难辞其咎。” 第三百九十九章 “呵你倒是认得干脆,朕且问你,你可有吃里扒外、里通外贼?”康熙看着胤裪眼中带了威严,“朕焉知那令牌便不是你故意遗失的?” 康熙顿了顿,轻抿了两口温热的蜂蜜水,“胤裪,朕且问你,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儿臣没有私通贼人,至于遗失令牌是否为儿臣故意,”胤裪抬头看了康熙一眼,眼中尽是澄澈,“儿臣无法证明。” 康熙相信胤裪并没有与胤礽相互勾结,尤其是在看到胤裪坦诚干净的眼神后,便更加确信了这一点,只是 看着胤裪直挺挺跪着,并无半分害怕惶恐,有的只是接受现实的平静与坦然,康熙摔了手旁的茶盏,“你倒是承认地光明磊落,里里外外的前因后果,三言两语便说了个一清二楚。若是朕执意要罚你,岂非是朕这个做皇父的太过不慈?” 胤裪只低声道了一句,“儿臣不敢。”便再没了下文。 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胤禑和一心想要帮着胤裪的胤祥,见着康熙与胤裪的这一番对话,不禁俱是心下暗道一声“不好。” 恰在此时,胤褆带了太子回来,在帐殿外求见。 康熙深深看了胤裪一眼,冷声道,“让他们进来。” 片刻后,一行七八人进了内帐殿。 太子打头儿,身上的衣裳倒是工工整整的,便是发丝也是半分不乱。 不过一向都穿着杏黄色太子常服的胤礽这一回却是披了墨色的大氅,大氅之下则是穿了一件的玄色团龙衣裳,左侧腰间的香囊却是明显的少了一只。 而与太子一同进来的还有被五花大绑了的扎尔多拉齐亲王以及另两位蒙古王公。 太子等人一进来,再加上之前的人,这不小的内帐便也显得拥挤了不少。 康熙淡淡环视了一周,在扫过扎尔多拉齐亲王以及另两位蒙古王公之时略略顿了一顿,眼中带了几分深沉。 垂眸思索了片刻,康熙掀了锦被,“都去外边儿说。”想来亦是发现了这有些压抑的空间。 梁九功才伺候着康熙在外间的龙椅上坐定,外面又传来通禀,雍郡王求见。 站在帐外的胤禛与李德全打了个照面儿,李德全暗暗给胤禛比了个十二的手势,胤禛略略一思索,对着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苏培盛会意,悄不做声的离开了。 进了帐殿,胤礽、胤裪还有几个被五花大绑了的蒙古王公均是跪在地上,胤禛微微蹙眉,上前见礼,“儿臣参见皇阿玛。” “起来说话。” “是。”胤禛虽疑惑太子与胤裪之间又何时扯上了干系,却到底未曾出声问询,只对着康熙微微躬身道,“皇阿玛,儿臣在太子皇兄帐子的不远处发现了一名鬼鬼祟祟之人,此人瞧着有些面生,儿臣便将人捉了起来,如何处置还请皇阿玛示下。” 康熙看了一眼太子,“把人带进来。” 很快便有甲士压了一名身着小太监服饰的青年男子进了帐殿。 “说说吧,为何鬼鬼祟祟地在太子帐前。”康熙神色喜怒不变。 小太监对着康熙一通猛磕头,“皇上,奴才只是恰巧走到了太子殿下的帐前,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呀!请皇上明鉴。” 康熙却是迟迟并未出声。 小太监或许是一着急,抬了头,额头已经隐有血迹,向前膝行两步,带了悲戚道,“皇上,奴才真的是冤枉的啊!” 一旁站着当柱子的梁九功却是轻“咦”一声,“小城子?” 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此人你认识?” 梁九功对着康熙施了一礼,“回万岁爷的话,这是此次跟来的粗使太监之一。” 胤禔与胤禛俱是心中快速划过一道暗光,御前的人在这个时候却是跑到了太子帐前被逮了个正着,不论有没有与太子勾结,都是说不清了的。 康熙看着下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城子,淡淡冷笑一声,“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说出实情,你的家人得以保全;要么闭口不言,夷三族。” 小城子眼中闪过一抹畏惧,面上却仍旧是无辜与委屈,“万岁爷………” 康熙略略抬眼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便扬了声,“来人呐,带下去…………” 见康熙如此决绝,小城子也是吓了一跳,“万岁爷,奴才说,是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给奴才塞了一张千两的银票,若是有了什么大动向便给太子殿下透上一点儿。” “奴才就告诉太子殿下皇上的高热已退,旁的什么都没有做,还请皇上明鉴呐!” 梁九功捏捏浮尘柄,抬腿上前便给了小城子一脚,“狗奴才!” 御前的消息是那么好透露的么?这么多年了,为何御前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御前的消息却是这后宫之中最难以探听的,那自然是用鲜血换来的。 御前伺候的,年纪稍微长些的,便没有不知道的,想要在皇帝跟前儿伺候的时间久,那么装聋作哑就是最基本的功课,只有管好自己的嘴、看好自己的眼,才能活的长久。 梁九功看了一眼懵在原地的小城子,心下叹息,好好儿一个小伙子,可惜喽! 康熙抬抬手,两名甲士对着康熙一礼,捂了小城子的嘴,便将人拖了下去。 “太子,你怎么说。”康熙神色淡漠地看着胤礽,“这奴才说得可是真的?” “是。”胤礽直直看了康熙,眼中带了几分讥诮,“若儿臣说儿臣是在关心皇阿玛的病情,皇阿玛可信?” 见康熙不语,胤礽轻笑,环视了一周,“大概你们也是不信的吧,说来,若是换了孤,或许孤也是不信的呢。” 在场的除了胤禛,看着胤礽的眼神之中俱是带了淡淡的震惊,在康熙这个皇帝跟前儿自称“孤”,太子这是疯了不成? 这可是大大的不敬! 胤禛动了动手指,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康熙与太子,眼底带起一抹嘲讽,这一对天家父子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算算时日,还真真儿是快呢! 只是不知这一回,太子还能否保住这储君的名头? 第四百章 “太子竟是如此关心朕这个皇父的情况?”康熙微微眯了眼,言语中竟是料峭寒意,“这么说太子深夜悄悄儿瞒过众人探访朕的帐殿,这是父子亲情亦是关心朕的病情了?” 太子面上带了的笑不变,处变不惊道,“正是。” “你可真真儿是朕的好儿子,好儿子呐!”康熙看着义正严词的太子被气笑了,“探视皇父病情,需要偷偷儿拿着你弟弟的令牌来么?可是朕下了旨意不允你这个做太子的、朕的亲生儿子前来朕的帐殿探病?” 这一回太子沉默了。 “既然都不是,那你就该在捡到了胤裪的令牌之后,便在第一时间送还给胤裪才是,而不是行那鬼鬼祟祟之事!” 康熙冷笑一声,又指了被五花大绑了的扎尔多拉齐亲王以及另两位蒙古王公,“太子不如说说,这更深露重的,他们这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你的帐子里又是作何打算?” “我儿臣”太子皱了皱眉,却是半响也未曾说出个所以然来。 太子如此反应,让得康熙对太子抱有的那最后一点儿的念想彻底湮灭。 事已至此,康熙已是不想再听太子的辩解,这还有什么不明了的,在铁一样的证据之前,再多的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 “传朕旨意” “万岁爷,”一直被扔在一旁的扎尔多拉齐亲王往前凑了凑,“万岁爷明鉴,奴才这时候与塔不图他们俱在太子殿下的帐殿之中乃是” “乃是因为博尔济吉特侧福晋与太子殿下起了龃龉,深更半夜地那孩子跑来与奴才哭诉,奴才脑子一热,见着自家闺女受了委屈,便拉了塔不图他们到了太子帐殿,想与太子殿下讨个说法。” “是么?”康熙阴沉沉地看了扎尔多拉齐亲王。 扎尔多拉齐亲王连连点头。 康熙冷哼一声,微微侧了首,“梁九功出去瞧瞧,简亲王可到了?” 不消一刻,帐外传来通禀之声,“启禀万岁爷,简亲王求见。” “进来。” 简亲王随着梁九功进入帐殿,却是一身暗色的轻甲,如此装束,自然是不可能是才从帐子里被挖出来的,显然是一早便领了康熙的令出去了。 “奴才参见万岁爷。”简亲王抱拳行礼。 “不必多礼。”康熙微微抬手,“说说情况如何了?” 简亲王站直身子,目不斜视道,“果如万岁爷所料,奴才已经将乌珠穆部落两百余名骑兵、五百精兵以及镶杭部落、扎鲁特部落的合共五十余弓箭手、六百精兵尽数拿下,现由副将看守。” “奴才已经与带兵的统领核实过,乃是奉了各自王公的命令前往朝廷营地所在、防守相对较为薄弱的西南方向的。” 扎尔多拉齐亲王面上一白,不复方才的镇定从容。 “你还有何话说?”康熙语气沉沉,“怎么,来向太子讨个说法竟是还要拉帮结派地带了几百上千人的精锐来?” “扎尔多拉齐亲王,你是将朕、将朕的一干将士们都当傻子么?” “奴才”扎尔多拉齐亲王喏喏,还未说出个所以然来,康熙却是一抬手,“简亲王将这一干叛臣贼子给朕拿下!” 一名蒙古王公这一听便急了,扬了声,“万岁爷,皇上,奴才可是半点不敢有犯上之心呐!” “拉克申镇国公,难道不知,若无皇令便调动精兵等同谋逆么?”胤禔看着那面上浮现惶恐之色的蒙古王公,冷冷一笑,“镇国公这一调便是数百的精兵,为得还是旁人的女儿,如此说辞不觉可笑么?” “若只是为了些许口角便要动用了数百精兵围堵讨要说法,那么若是那一日两口子动口不能解决问题之时,是否便要带了几万铁骑叩关了?” “诸位,是将我大清的国法当儿戏么?” 胤禔一撩袍子,对着康熙道,“如此罔顾法纪、目无君上的恶徒以及意图犯上作乱的罪魁祸首,还请皇阿玛严惩,以儆效尤!” 胤禔此言无疑是将太子也包括了进去,直指太子逼宫。 蒙古王公私调精兵一事儿,说到底并非是以太子之令调得兵,故而可大可小,若是康熙有心,大可从轻发落;可若是与太子联系在了一起,那便真的是有意图谋逆、弑父夺位之嫌了。 康熙看了一眼简亲王,挥挥手。 简亲王便着了甲士将包括扎尔多拉齐亲王在内的三名蒙古王公压了下去。 一时之间,诺大的帐殿之中,便只剩下了康熙和他的几个儿子们以及当着柱子的梁九功。 “老四你怎么说?”到了这时候,康熙反倒是不急着处置这几人,他想看看,他的儿子们,这心里的小算盘究竟是如何盘算的。 胤禛略略思付片刻,方才对着康熙道,“身为蒙古藩王深夜突然无令调动大队兵马精锐,确是该罚。” 康熙却是不打算就此放过胤禛,“胤禔之言此事儿与太子脱不了干系,老四,你以为呢?” “儿臣若论实际以及父子亲情,儿臣愿意相信太子皇兄并无谋逆之心。”胤禛微微低头,“儿臣拙见,若是太子皇兄真有此心,那么在见到皇阿玛醒来之时,便不会慌不择路地划破帐子离开了。” “四弟此言差矣。”胤禔皱了浓眉,“若是太子真无犯上谋逆之心,那么打从一开始便不会偷拿了十二弟的令牌悄悄儿潜入皇阿玛的帐殿,夜探皇阿玛的病情。” 对于胤禔的话,康熙并未出言反驳亦或是说些什么,反而是又看向了站在最后的胤裪、胤祥、胤禵、胤禑四人,“你们几个虽然如今还未正式到各部学习观政,但是今儿个发生的事儿,你们从始至终都参与了,如此不妨说说你们的看法。” 胤裪抿抿唇,目光很是复杂地看了太子一眼,“事涉儿臣,儿臣儿臣自己都说不清楚了,至于太子皇兄作何想法,兄长们说得都有道理,证据也都摆在眼前,儿臣实在是无法揣度,还请皇阿玛恕罪。” 第四百零一章 胤裪犹豫,胤祥倒是很利落,“儿臣以为太子皇兄夜探皇阿玛帐殿是真、与几位蒙古王公聚在一起也是真,但是儿臣觉着从太子皇兄对皇阿玛应该并无恶意。”太子估摸着是不打算害你康熙这个人,但是要不要坐你屁股下的那把椅子,就不好说了。 胤禵看了看胤禔又看了看太子,“皇阿玛,儿臣以为,太子皇兄夜探皇阿玛帐殿就是来一探虚实的,至于是否要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啧啧,若是太子皇兄心中无鬼,今儿个便如同前几日一般在自己的帐殿之中饮酒作乐便是,又何必这般小心谨慎地巴巴儿跑一趟呢?” “皇阿玛或许不知,今儿个太子皇兄可是一反常态地没有饮酒作乐呢!” 康熙病了这许久,他们随行的皇子阿哥都前来侍疾了,只除了太子。 康熙病了几日,太子就头一日来瞧了一眼之后,便再未曾踏足康熙这座天子帐殿一步,余下的这几日都是在自己的帐殿之中饮酒、赏舞、睡觉。 对于如此悠闲的太子,已经轮了两回夜班的胤禵,早就看不惯了。 康熙倒是还不知晓自己病了这许久,太子竟是不闻也不问,自顾自地娱乐。 “咳咳咳”本就刚刚醒来的康熙,在经历过与胤礽的惊险对视后,再一次气血上涌。 梁九功见状赶忙上前给康熙顺气,好一会儿,康熙方才缓过劲儿来, 下面儿或跪或站的几人俱是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即便是太子眼底亦是带了忧心。 见此,康熙眼中的情绪难辨,最终指了指胤禑,“十五,你说。”。 胤禑叹了口气,“儿臣与十三哥看法基本一致,儿臣亦是觉着太子皇兄应该是没有加害皇阿玛之心。” 良久,康熙方才哑了声看着太子道,“胤礽,你弟弟们的看法想来你都已经听到了,你怎么说?” 康熙闭了闭眼,在太子回话之前又道,“朕想听你的实话。” 太子定定看了康熙,深吸一口气,“既是皇阿玛想听,儿臣便将这心里话同皇阿玛讲上一讲。” “从什么地方说起好呢?”太子看着康熙,目光又自康熙的脸上一一扫过一旁站着的他的一串儿好兄弟,面上带了几分讥讽。 “说来儿臣也算是皇阿玛打小儿便带在身边儿的,年纪尚幼之时便被皇阿玛立为了太子,到的如今,儿臣在这太子之位已经坐了二十多年了,这些年,儿臣自问这太子做得也算是勤勤恳恳、小心翼翼了,对您这位皇父亦是毕恭毕敬。” “可是皇阿玛为何还要重用栽培我的一干好兄弟?”胤礽面上带了愤愤之色,抬手一一指过胤禔等人,“您可知晓,我的这些个兄弟在您的刻意引导之下,如今都一个个儿地如狼似虎地盯着我屁股底下的这个位置?” 康熙微微蹙了眉,“你是太子不假,但却也不能面面俱到,朕是希望你能够同朕与裕亲王、恭亲王一般,有亲兄弟的帮衬,总好过你一人单打独斗。” “兄弟情深?裕亲王、恭亲王?”胤礽不无讽刺一笑,“打从恭王叔迎娶了那沙俄公主之后,皇阿玛可有让恭王叔去办过一件能够接触到朝中机密之事?” “早些年或许皇阿玛对王伯、王叔是真的很是倚重,到的如今,这份信任倚重、血脉亲情还剩下多少呢?” “放肆!”康熙轻咳,“朕与裕亲王、恭亲王手足情深,岂容你质疑?” “是么?”胤礽转转拇指上的扳指,“皇阿玛是皇帝,您说是便是吧,左右两位王伯与王叔如今不也是乖乖儿地窝在府中颐养天年的么?” “那么他们呢?”胤礽转向胤禔,“其余的人先不说,就说说孤的好大哥,可是没有一日不曾想将孤这个太子拉下马,自己上位呢!” “太子”胤禔如何敢在此时承认自己有觊觎太子之位的心思。 “大哥,直亲王”胤礽拍拍胤禔的肩膀,“不用急着辩解,有些事儿呀,只会是越描越黑的。”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皇阿玛,”胤礽转过身,字字泣血,“皇阿玛博古通今,想来亦是听过一句话的,‘既生瑜,何生亮。君未归,孤何安?’,既然皇阿玛已经立了儿臣为太子,为何还要一手捧起一个身后有着明相支持、军功卓着的直亲王与儿臣分庭抗礼?” “皇阿玛也不必说些什么是为了儿臣好之类的说辞,那些个场面话,你知我知,不过俱是些用来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之言。” “这里都是自家人,咱们便也敞开天窗说亮话。” “皇阿玛立了儿臣为太子,起初许是真心疼惜儿臣,后来儿臣年岁渐长,在朝中的威望亦是不断攀升,到了近些年,皇阿玛只怕是对儿臣这个太子在朝中的声望多有忌惮了吧,呵” 康熙面上阴沉,“太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真当朕一无所知么?” 胤礽扬了眉,“所作所为?是饮酒作乐,还是幸了几个宫女?亦或是一掷千金买了些古玩玉石?” “想来皇阿玛是要说儿臣不思进取了,只是儿臣缘何如此?皇阿玛难道心中没些成算么?” “一定要让儿臣揭破这最后一层的窗户纸么?” “就是因为朕扶持了你的几个兄弟,”康熙深吸了一口气,“太子便要拉帮结派,深夜探访天子帐殿、意图犯上作乱么?” “事发之后竟还要用了如此蹩脚的谎言欺骗于朕?” “太子这些年学得东西竟是都浑忘了不成?” “皇阿玛之前的种种所作所为,难道不是在逼着儿臣向着那万丈悬崖靠近么?”胤礽微微仰了头,“早年儿臣被立为太子是儿臣所不能决定;时至今日,虎狼环伺、太子储君之位摇摇欲坠之势,亦非儿臣所能控制,儿臣做了这太子二十好几年,到的如今,才真真儿是深觉着疲惫不堪。” “太子之位,何其风光,却又有多少人看得到这背后的无可奈何与刀光剑影?” “一切皆不由吾啊!” 温元皇后传 第四百零二章 “这么说来,这个太子你还当得委屈了不成?”康熙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发白。 胤礽静默了一瞬,“其实儿臣是能够理解皇阿玛独独喜爱偏疼小十八的,正是天真烂漫、活泼伶俐讨人喜爱的年纪呢!” “说来,如小十八那般可爱的孩子,即便是继后所出,儿臣亦是厌恶不起来,有时还甚是羡慕,有着疼爱自己的阿玛额娘、遮风挡雨的兄姊,多好!” “哦?朕倒是还未曾知晓,原来太子竟还如此羡慕小十八。”康熙轻咳两声,面上带了浓重的寒意,声音却是不无讥讽,“既如此” “启禀万岁爷,皇后娘娘求见。”突地,帐外传来了李德全通禀的声音。 康熙握着茶盏的手一顿,看了一眼下方的太子,又瞅了一眼一旁低眉顺眼站着的胤禛。 放下茶盏,康熙对着身后的梁九功淡淡道,“去请你皇后主子进来。” “是。”梁九功应了声,便出了帐子,见着外边儿身着藕荷色凤纹披风的若幽打了个千儿,“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若幽点点头,“梁公公怎的出来了。” 梁九功笑笑,“万岁爷着奴才出来请娘娘进去。”又略略凑近了一些,轻声道,“十二阿哥无意丢了令牌被太子殿下捡到,太子殿下持了十二阿哥的令牌夜探万岁爷帐殿被抓了个现行,万岁爷现在正在气头儿上呢!” 若幽微微颔首,“多谢公公提醒。” 梁九功面上的笑意不变,往前几步,为若幽撩开了帐帘,“皇后娘娘,请。” 进了帐殿,若幽当先看到的自然是高坐于主位之上的康熙,“臣妾参见万岁爷。” “咳咳咳”见着若幽只梳了一个简单的两把头带了两朵点翠牡丹花钿,康熙神色温和了不少,“快起来。” “儿臣参见皇额娘(额娘)(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若幽轻声道。 见着康熙咳个不停,若幽叫了起之后也未曾回头,直接上前给康熙顺气,言语之中不乏担忧,“万岁爷这才刚醒来,怎的便到了外帐?这外账到底不比内帐暖和,有什么事儿到内帐处理便也是了,太子、直亲王都是自家的孩子,有什么可避讳的?万岁爷可不能这般地不爱惜自己个儿的身子。” 康熙就着若幽的手喝了温热的蜂蜜水,这才缓缓止了咳,轻轻握了若幽的手,“朕无事,倒是叫你担心了。” 若幽叹了口气,眸子之中责怪之意却是未减分毫,“万岁爷这般,臣妾怎么能不担心?” 梁九功在康熙身边儿放了椅子,康熙拉了若幽,“先坐下,待此间事了,朕便回内帐去。” 康熙话已至此,若幽也不好再劝,便依了康熙之言坐在了椅子上。 只是方坐下抬了头,若幽好似这才发现了胤禛兄弟等人,便惊讶出声,“老四?小十二?小十三?你们怎么也在?” 胤禛沉默地三人看了康熙一眼没吭声。 若幽仿若后知后觉一般,侧身看了康熙,“万岁爷可是在商议朝中之事?如此,臣妾” 康熙按了若幽的手,“是朝事亦是家事,你这个当皇后、做嫡母的也合该在场的。” 若幽挑了挑眉,扭正了身子,看向下方站着的一众皇子阿哥。 有了若幽的这一打岔,康熙也不复之前的愤怒,神色平静了不少,“皇太子胤礽,你既不想要当这个太子,朕今日便如你所愿!” “梁九功,传朕旨意” 若幽反应了片刻,这才反应了过来,康熙这是要废了太子! 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后,若幽起身看着康熙的眼中带了几分诧异与震惊,“万岁爷,这这您” 康熙被若幽打断,倒也不脑,反而是神色平静到可怕地轻描淡写道,“求仁得仁,太子既然不想做太子,朕便如了太子所愿,废了他这太子之位,也算是全了朕与他的这份父子之情。” “万岁爷,这废立太子可是大事呀!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太子废立关乎国本、社稷安稳,您可一定要三思呐!” 若幽又微微侧头看了太子一眼,“太子虽说在小节上有些不修边幅,可是却也无大过,万岁爷教训教训便也是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他?无大过?”康熙冷哼,“他自己做了什么,他自己心中有数,朕也不想再问了。今儿个,朕是一定要废了这个逆子!” 康熙将若幽拉回椅子,再不给若幽劝慰的机会,直接扭头对着梁九功道,“传朕旨意:皇太子胤礽,恣行乖戾,无所不至,种种恶端不可枚举。窥伺朕躬起居,天子之私,无不探听。此子,绝无忠爱君父之念、毫无兄弟友爱之意,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今废其太子之位,以正国本昌隆。”(参考康熙一废太子胤礽诏书) 太子闻言,面上古井无波,对着康熙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儿臣谢皇阿玛恩典。” “着皇长子胤禔、皇四子胤禛共同看守二阿哥胤礽,昼夜交替,不得有误。” “儿臣遵旨。”胤禔、胤禛行礼应是。 胤禔微微垂下的面上,划过一抹快意。 “行了,下去吧。”康熙摆摆手。 胤禔便要上前压了胤礽,胤礽却是淡淡看了胤禔,胤禔心下发突,下意识收回了手。 看着自己收回的手,胤禔的面色有些阴沉,他竟然会被一个废人的眼神吓到?不,不会,一定是他看错了,一定是。 胤礽再次对着上首的康熙与若幽一拜,直起身,定定看了若幽数秒,“皇阿玛、皇后娘娘保重。” 言罢,胤礽转身大步离开了这四处俱是明黄的天子帐殿。 胤礽离开,胤禔草草行了一礼便追着胤礽而去,反倒是胤禛认认真真对着康熙若幽一礼,“皇阿玛且放心,儿臣会看好太二哥的。” 康熙微微颔首,“你是个沉稳的,去吧。” “是,儿臣告退。”胤禛抱拳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却是在路过胤裪之时,眼神带了几分复杂难辨。 温元皇后传 第四百零三章 康熙又看了远处角落里的胤裪,“皇十二子胤裪,遗失令牌,致使奸人有机可乘、窥伺帝踪。为子尚不能尽心护卫皇父周全、为兄不能以弟至表率,着返京后前往养蜂道静思己过。” 胤裪神色镇定如常,撩了衣袍,跪下,正要叩首谢恩,却是冷不防地听到了若幽的声音。 “万岁爷,小十二”若幽抿唇瞧着垂首跪在地上的胤裪,声音之中带了慈爱与怜惜。 抿了抿唇,自椅子上起身,若幽行至帐殿中央,对着康熙缓缓跪下,“小十二还小,还请万岁爷念在小十二年纪尚幼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养蜂道终年潮湿阴暗,若是小十二真的到了那地方,只怕是这一辈子都要毁了。” “胤裪还年轻,总不能这一生便交代在了那地方,臣妾叩请万岁爷三思。”言罢,若幽对着康熙一拜。 “皇后,你”康熙眼中闪过震惊,胤裪不过是敏妃病逝时托付了若幽代为照看的,却是未曾想若幽对胤裪这孩子竟然如此上心。 康熙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心绪久久不能平复,这些年,不论是作为皇贵妃还是皇后,若幽向他下跪的次数简直是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如今却是为了胤裪一个名义上的养子跪下向他求情。 康熙看着若幽的眼神尽是幽深与复杂。 后方跪着的胤裪亦是心绪大动,垂着的头掩盖了眼中的震惊与复杂。 一阵轻微的衣料摩擦声过后,若幽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了起来,“万岁爷” 若幽抬首看向康熙的一双澄澈剪瞳带了几分希冀。 康熙紧了紧扶着若幽的手,“皇后梓潼,胤裪犯下的过错不容饶恕,朕不罚不足以服众。” 若幽眼神闪了闪,“臣妾明白,遗失令牌是重罪,小十二合该被罚,只是不论是打板子也好、罚跪太庙也罢亦或是将他罚去寺中为大清祈福也好,总是好过去养蜂道的呀!” 见康熙皱了眉不语,若幽垂了眸子轻叹,“说来,胤裪也是臣妾的孩子,今儿个胤裪犯了错,有了疏忽,也是臣妾的失责。” 说着若幽又望向了胤裪,眼中带了慈爱,“臣妾本是要一直在万岁爷跟前儿守着的,是孩子们心疼臣妾,执意要臣妾回去休息,若是臣妾不回去,想来或许也不会发生了这许许多多的事情。” “是臣妾不好,万岁爷,若是真的要如此怪罪、降责于小十二,便连臣妾这个做皇额娘的一并罚了吧。” 康熙松开抓着若幽手臂的手,转身向着上首慢慢儿行去,待到行至桌案跟前儿时,康熙长叹一声,“也罢,既然皇后如此恳切地为这不孝子求情,朕便网开一面,胤裪,待回了京城,你便去皇陵对着列祖列宗好好儿思过吧!这段时日,你就在自己的帐子里静思己过。” 若幽面上带了继续如释重负的笑,对着康熙微微福身,“臣妾谢万岁爷隆恩。” 胤裪却是骤然抬头望向若幽继而望向康熙,眼中似有流光闪过,重重一叩首,“儿臣谢皇阿玛恩典谢皇额娘。” 康熙转过身,复又道,“皇十四子胤禵,侍疾期间玩忽懈怠,着罚抄四书五经百遍,抄不完不得外出。” 胤禵面上带了几分不可置信,触及到康熙冷冽的眼神,虽是不情愿,却也只得乖乖行礼,谢了康熙的恩典。 处置完了一众不省心的儿子,康熙面上亦是带了疲色,挥挥手,“都退下吧。” 胤裪、胤祥对视一眼,与胤禵以及胤禑齐声行礼,“儿臣告退。” 若幽上前与梁九功一左一右扶了康熙,转过了屏风进了内帐。 仰靠在塌上的大迎枕,又喝过药,康熙面上的倦怠之意更甚,看着递过蜜饯的若幽,康熙笑着拈了一块放入口中,苦涩的药味便被这酸酸甜甜的蜜饯冲淡了不少。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康熙看着若幽眼下如同泼了墨似的乌青,轻轻一叹,“好容易休息片刻却是也不得安生。” 若幽淡淡一笑,“臣妾与万岁爷结拜为夫妻,夫妻本是一体,臣妾作为万岁爷的妻子合该为着万岁爷龙体康健操心的。” “至于孩子们的事儿,到底是打小儿看着长大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又如何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好好儿地一个孩子年纪轻轻便坏了身子。”若幽勾勾唇,坦诚地看尽康熙幽深探究的眼中,“说来,也是臣妾一时着急,在万岁爷跟前儿失仪了,还望万岁爷莫要怪罪臣妾。” 康熙凝视了若幽良久,倏尔一笑,“慈母之心,朕又有何责怪之理?” 说着康熙拍拍若幽的素手,带了几分无奈,“你呀,就是太纵着他们了,一个个儿地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还整日里要你这个额娘着急上火。” 若幽眉眼都染上了柔和,“便是四五十岁了,到了臣妾跟前儿也还是孩子。臣妾这做额娘的,只怕是只有闭上了眼,才能不操心。” 康熙闻言却是沉了脸,“不许胡说,咱们是要一块儿共白首的。” 若幽愣了一瞬,也是未曾料到康熙竟会如此看重一句戏言。 “是是是。”若幽将康熙的手放进锦被,面上复又带了笑,“是臣妾说错了话,万岁爷,臣妾知错了。 “臣妾将方才之言收回,如此,您可能好好儿休息了?” 康熙面色稍霁,微微颔首,“这边儿有梁九功、李德全看着,你也回去歇着,别朕还没好全,你又倒下了。” 见着若幽还待说些什么,康熙不容置疑地略略扬了声,“梁九功,送你皇后主子回去。” 若幽看了一脸笑眯眯站在屏风边儿上的梁九功,微微垂了眸子,半响,自椅子上起身,微微对着康熙一福,“那臣妾便先回去了,万岁爷若是有什么事儿,可要记得差人去同臣妾说上一声,臣妾也好安心。” 康熙点点头,若幽方才离去。 见着若幽离去的高挑背影,康熙的眸色微沉,手中扳指快速地转动着。 第四百零四章 回了皇后帐殿,果不其然,胤禛已经等在了帐殿之内,“儿子见过额娘。” 若幽虚扶了一把,侧了头对着素心道,“去准备些吃食和衣服。” 素心会意退下,并带走了账内伺候的宫人。 见着外人都离开了,胤禛急急出声,“额娘,十二弟如何了?” 若幽也不解披风,直接在软榻上坐了,叹了口气,“等到回京便要启程去皇陵思过。” “去皇陵?”胤禛闻言算是松了口气,“皇陵的条件虽说清苦了些,但总归咱们还是能照拂上些的。” 若幽微微颔首,“咱们也算是想到一处去了。” “此事儿,辛苦额娘了。”胤禛看着若幽,眼中俱是恳切,“若非有额娘,只怕是十二弟” 想想上辈子的十三,不也是因着太子的事儿被康熙迁怒,在养蜂道一关便是十年,因着那十年,十三的一辈子便算是葬送在了那养蜂道内。 这一世,他绞尽了脑汁想着要改变十二弟的命运,却是未曾想太子夜探康熙帐殿被抓一事儿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十二弟便已然在康熙的心中定了罪。 不过好在如今的十二弟,有了额娘的转圜,可算是不必重蹈曾经的覆辙。 若幽轻轻摇摇头,“十二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又如何能够忍心看着好好儿的一个孩子毁在养蜂道那种地方。” “倒是你,这一回可有被波及?”若幽带了几许担忧地仔细打量了胤禛。 太子意图谋反一事儿已是板上钉钉,现在谁和太子扯上关系,谁倒霉,他们已经折进去了一个胤裪,可不能再折进去其他人了。 胤禛摇摇头,“儿臣也是被李公公突然唤到了皇阿玛的帐殿,这才知晓了太二哥竟然做了这些个犯上之事,至于十二弟的事儿,亦是李公公知会了儿臣,儿臣这才有了机会请了额娘来。” “哦?”若幽挑了挑眉,“竟然是李德全告知于你的?” 若幽摸摸腕间的龙凤玉镯,心思转圜,看来李德全这算是提前站了她们呀! “此事儿,我知道了,你便不要再插手了。李德全那边儿的这个情,我来承便是。” “是,儿子明白了。” 素心在门口儿微微扬了声,“主子。” 胤禛想起若幽进来时的吩咐,“额娘可是要去瞧瞧十二弟?” 若幽微微颔首。 “儿子陪着额娘一道去吧。”胤禛同若幽一道起身,正好他还有些事情想要知晓。 待到母子二人抵达胤裪的帐子时,胤裪所在的帐子外已经站了一队看守的士兵,见着二人,齐齐恭敬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参见雍郡王。” “免礼。”若幽轻轻抬手,“本宫与雍郡王想进去探望十二阿哥,不知方便否?” 为首的小队统领一挥手,站在门口的两名甲士便让开了地方,“皇后娘娘、雍郡王,请。” 若幽温和一笑,“多谢统领。” 小队统领面上带了几许绯红,有些受宠若惊抱拳道,“皇后娘娘客气了。” 门口儿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里面儿的胤裪的,若幽甫一进了帐子,胤裪便迎了上来,“皇额娘、四哥。” 若幽拍拍胤裪的肩膀,“咱们进去说。”言罢,便当先向着里面走去。 胤裪见状便也只得收了声跟在了若幽与胤禛的身后,诚如皇额娘所言,门口确非言谈之地。 而缀在后边儿的素心将东西放下,施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皇额娘、四哥,你们怎么来了?”胤裪叹气,“皇阿玛如今厌弃了我,你们不该来的。” 胤禛敲了胤裪一个暴栗,“你这臭小子说什么浑话呢!” 胤裪却很是认真地看着若幽,“特别是皇额娘,您” “十二,你且告诉皇额娘一句实话,”若幽压低了声音,“令牌是不是你故意弄丢让太子捡到的。” 胤裪闻言浑身一震,慢慢垂了首,不语。 良久,方才抬了头,神色复杂地看着若幽,“皇额娘一早便知道了吧。” 若幽不置可否。 胤禛的内心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他也只是隐有猜测,却是没想到额娘竟然是一早便洞悉了的。 胤裪有些艰难地出声,“那为何” “你这么做的目的不就是想着要舍了自己成全大局么?”若幽看着胤裪,眼中有着无奈、有着心疼亦有着慈爱以及责怪,却是独独没有胤裪以为的厌恶。 胤裪抿了抿唇,“我儿臣也是突然才想出了这么一个点子,机会难得稍纵即逝,胤裪本就不得皇阿玛重视,这些年又多得皇额娘以及一众兄姊的照拂,也唯有如此才能回报一二。” “真是个傻孩子。”若幽轻叹,“皇额娘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回报了?你再问问你四哥,你瞧瞧他可要你回报了?” 胤禛笑着摇摇头,“都是自家兄弟,小十二你若是如此说可就见外了。” 胤裪听得若幽与胤禛如此言说,终是红了眼眶。 看着可怜巴巴的胤裪,若幽仍是忍不住,“十二呀,遗失令牌可是大罪,你皇阿玛若是盛怒之下将你拖出去亦或是发配去了宁古塔,你可如何是好呀。” “你这般可对得起你额娘对你的希冀?但不成你要你额娘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么?” 胤裪握了握拳,好半响方才哄着双眼低声道,“额娘她不会怪我的。” “皇额娘,胤裪虽说是皇子阿哥,但是胤裪明白其实和其他的兄弟们比起来,胤裪几可算是身无长物了,唯有此身。” “当年额娘仙去时,便交代过胤裪,此生皇额娘对我们母子的大恩,定是要铭感五内的。皇额娘身居凤位,高处不胜寒,定是有不少的人想着要将皇额娘还有一众兄姊拉下这神坛,故而,胤裪终此一生都是要竭尽全力护佑皇额娘平安的。” 胤裪双眼亮晶晶的,“这是额娘的遗愿,亦是胤裪心之所愿!胤裪人微言轻,此生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能够在有机会的时候为皇额娘、为诸位兄姊出得上一份力!” 温元皇后传 第四百零五章 胤裪的一番话说得若幽很是动容,胤禛则是不禁慨叹,这一世的十二弟和上一世的十三弟这性格脾性还真真儿是像,俱是至情至性之人! 若幽用帕子沾沾眼角,“罢了,事已至此再追忆过去已是无用。” 胤禛点点头,“额娘说的是,十二弟,咱们还是要以待来日的。” 若幽慢慢摩挲着腕间的翡翠玉镯,沉吟片刻,看向了胤裪,“小十二,你也不必灰心,皇额娘和你的兄长们会为你打点好皇陵那边儿的事儿的,届时回了京城,你便且先安心去皇陵便是,去往皇陵权当做是权宜之计。” “等到时机成熟,皇额娘会寻了法子让你皇阿玛下旨将你调回京城的。” 胤裪抿了抿唇,“皇额娘,小不忍则乱大谋,您可莫要为了胤裪便将之前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呐。” 他知晓自己掺乎了太子意图谋反一事儿,于康熙而言只怕是已经列入了永不相见的名单了。 这一回便贬去皇陵思过,他就没想着能够在康熙的有生之年重返京城的。 “皇额娘心中有数。”若幽笑容和蔼,“你就耐心一些,就当是闭门好好儿钻远学问了,待到你学得差不多了,也就是你重回京城之日了。” 胤裪眼中带了光,面上重现了笑容,“儿臣谨遵皇额娘训示。” 又过了五六日,康熙才算是能够行动自如,只是这身子还是虚的紧,不过于康熙而言,只要没什么大碍,回了京城——自己的大本营慢慢儿休养便也是了。 一刻也不想在木兰多呆、还尚未完全痊愈的康熙随即便下了圣旨,所有人即刻启程,全速回京。 原本要走上近一个月的路程,硬是被康熙压缩了一半,不过短短的十余日便已经到了宣化府附近,距离京城快马加鞭也不过尚有不到三日的路程。 既是到了京城腹地,康熙倒是也不着急了,下了令:休整半日,再行赶路。 紫禁城,景仁宫。 “娘娘,”映书快步进了正殿,对着软榻上正在染指甲的惬意女子行了一礼。 一身银红鸾鸟金丝芍药旗装的瑾妃见了面色凝重的映书,扬了柳眉,微微一扬手,淡淡道,“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一众宫人闻言放下手中的物什,恭敬行礼后鱼贯而出。 “说吧。”瑾妃懒懒看向映书,“什么事儿,这么慌慌张张的。” “娘娘三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映书深吸了口气,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好消息是——太子于半月之前被废了;坏消息是” 瑾妃猛然坐起拉住映书的胳膊,“你说什么?太子被废了?” 映书被瑾妃如此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瑾妃松开抓着映书的手,站起身,微微皱了眉,在内殿踱步,“太子被废了,太子被废了” 俄而,瑾妃突然回身,“那十八阿哥呢?” 映书有些不大明白自家娘娘这是怎么了,好好儿地在说太子,怎生又从太子的身上扯到了十八阿哥的头上。 虽说心中疑惑,映书却仍是老老实实答了,“十八阿哥好好儿地在太后娘娘的宁寿宫里呀。” 瑾妃的眉头却是皱得越发的紧了,“这不对呀,太子被废了,十八阿哥怎么可能还好端端的在太后的宫里面呢?” “这一次巡幸,十八阿哥留宫并未随行。”映书轻声补充了一句。 “这不对,这不对。”瑾妃喃喃。 须臾,瑾妃面上带了几分阴沉,眼中寒光大盛,“本宫一定要让一切回归到正途,十八阿哥必须死!” 映书看着一脸狰狞的瑾妃,心下一跳,有些不敢相信,她方才听到了什么?自家娘娘是要谋害中宫嫡子,这可是大逆不道的呀! 瑾妃一抬头便瞧见了映书有些惶恐的面容,“怎么,怕了?” 映书深吸口气,“娘娘,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嫡子,不同于一般的阿哥公主呐!” 瑾妃冷笑,“妃嫔之子又如何,皇后之子又如何,挡了本宫的路,便合该是要被清除的。” “阻吾前路者,吾必诛之!” 映书看着满身杀气、双眼发红的瑾妃,心下一阵阵发冷,她在瑾妃身边这么多年,一早便知晓瑾妃不是如同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柔小意,却是也未见过如此疯狂、歇斯底里的瑾妃。 恍恍惚惚之间,映书却又听得瑾妃看似温柔的声音。 “自然这事儿,本宫可是不能亲自动手的。”瑾妃斜睨了映书一眼,“怎么难不成你还以为本宫要亲自动手?” 见映书不吭声,瑾妃冷哼,“还真真儿是愚蠢!那么好的刀都已经摆在了眼前,若是不用,岂非是可惜了?杀鸡焉用牛刀?” 映书稳住心神,略略一思付,太子倒台,最得意的莫过于延禧宫,“娘娘是要借惠妃的手。”明明是问询之言却是带了肯定之态。 瑾妃见着映书可算是回了神儿,便意味深长地瞧了映书一眼,点点头,坐回了软塌,不紧不慢地端了茶盏,撇去浮沫,轻啜了两口上好的雪顶含翠,徐徐道,“方才你说有三个消息,这才算是说了一个,另外两个又是什么?” “十四阿哥因为侍疾之时玩忽职守,被皇上罚抄经书典籍。”映书顿了顿,见着瑾妃面上并无什么愠怒,继续道,“据线人来报,圣驾最多三日便能抵达京城。” 瑾妃放下茶盏,拿了绣着芍药的浅黄丝帕极是优雅地沾了沾唇角,“抄抄书也好,好儿好磨一磨他的性子。胤禵这孩子,就是被本宫给惯坏了,太过骄纵任性,以后可是要成大事儿的人,如何能够如此不求上进?” “本宫如今也年纪不小了,总不能事事儿都要本宫这个做额娘的替他办了。” “不过”瑾妃放下茶盏,目光幽深,“这一回圣驾竟然回得这么快看来此事儿必须要尽快想出个法子解决了,若是等到皇后回来了,只怕是便没机会了。” 第四百零六章 三日后,清晨,一身淑人诰命服的素颜乘着马车到了紫禁城的侧门。 “茉雅奇,一会儿见了十八阿哥和太后娘娘要行礼问安,知道么?”素颜下了马车,又自马车之上抱下了一个穿着一身樱粉色绣百灵鸟衣裳、不过五六岁的小姑娘。 小丫头甜甜一笑,“知道了啦,额娘,您都已经说过” 小丫头举了胖乎乎的小手,“五遍啦,茉雅奇记住了!” 素颜摸摸茉雅奇的小揪揪,慈爱一笑,“走吧。” 因着她们是从神武门进入的,要前往太后所在的宁寿宫,几乎要走遍大半个紫禁城内宫,故而母女两人一大早儿地便进了宫。 当年素颜还在宫里的时候,太后便很是喜爱素颜制出来的养生茶,后来即便是素颜出了宫嫁人,太后也仍旧喝着素颜制得养生茶。 半月前,塔娜发现太后的养生茶所剩无几,便托人给素颜带了话,要素颜再制一些。 两日前,太后收到了康熙即将抵达京城的信儿,考虑到素颜与若幽主仆一场,若幽马上就要回京,不如让这二人见上一面,岂非美哉,故而便掐着若幽回京的时间宣了素颜入宫。 素颜带着茉雅奇方才到了御花园,便听得一声娇笑,“十八阿哥,即便你是皇后娘娘嫡出的阿哥,见着了本宫不行礼便也罢了,怎生见了惠妃姐姐,这位有着协理六宫大权的母妃亦不行礼问安呢?” 一道清朗的少年声音响起,“瑾妃娘娘此言差矣,胤祄已经向着二位娘娘抱拳问过安,缘何要说胤祄不懂礼节呢?” “十八阿哥,若是草草抱拳来上一声‘二位娘娘安好’也算是行过礼的话,啧啧”瑾妃看了一眼面色已经阴沉下来的惠妃,“咱们还真是大开眼界了。” “十八阿哥这是没把惠妃姐姐放在眼里呀。” 惠妃阴沉沉道,“十八阿哥真真儿是好教养!” 胤祄皱眉,“惠妃娘娘还请慎言!污蔑皇子、辱骂当今皇上、皇后,这样的罪名,不知惠妃娘娘可担待得起?” 瑾妃轻哼一声,“十八阿哥何必如此危言耸听。” “是不是在危言耸听想来瑾妃娘娘比之本阿哥更为清楚!”胤祄淡淡看了瑾妃与惠妃,“本阿哥的礼仪规矩乃是皇阿玛打小儿亲自教养,二位娘娘直言本阿哥没规矩,这岂非是在质疑皇阿玛么?” 惠妃与瑾妃面上俱是一僵。 片刻,瑾妃方才柔柔一笑,“十八阿哥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咱们身为十八阿哥的妃母也不过是想要十八阿哥行个礼、问个安罢了。” “礼,本阿哥已经行过;招呼,本阿哥也已经打过。”胤祄眼底闪过几分不耐之色,“二位娘娘,皇祖母还等着召见,胤祄便先告辞了。” 惠妃微微抬了手,“等等。” 立时便有几位长得高大的太监嬷嬷拦在了胤祄不远处。 见此情景,胤祄彻底沉了脸,“惠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惠妃唇畔微微勾起一个带了几分冷意的笑,“本宫今儿个只是要十八阿哥一个态度,说到底本宫也是直亲王的亲生额娘,万岁爷亲封的惠妃、手握宫权,十八阿哥如此不敬妃母,只怕便是说将出去了,皇后娘娘面上亦是无光吧。” 胤祄挑了眉,眸中带了冷意,“难不成惠妃娘娘还要本阿哥跪下向你行大礼不成?” 惠妃带了几分倨傲地看了胤祄一眼,不置可否。 胤祄冷哼一声,目光沉沉地看了眼中带着蠢蠢欲动之色的瑾妃、不可一世的惠妃以及周遭明显有不少是练家子的太监宫女,负在身后的手暗暗比了一个手势。 “若是本阿哥拒绝呢?”胤祄微微眯了眼,“难不成惠妃娘娘还要强留本阿哥不成?” 言罢,胤祄也不待惠妃回复,便要大步向前行去。 惠妃沉着脸,“给本宫拦下,今儿个十八阿哥若是不将这礼行了,本宫说不得要代皇后娘娘好好管教一番十八阿哥了。” 不远处树丛阴影处站着的素颜暗道一声不妙,轻声对着一旁正瞪大了双眼瞧着御花园之中好戏的茉雅奇道,“茉雅奇乖乖跟着这位姑姑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好不好?” 茉雅奇带了好奇,亦是轻声道,“额娘是要去帮助十八阿哥吗?” 素颜摸摸茉雅奇的小脑袋,笑着点点头,“是呀,皇后娘娘不在,她们便这般欺负十八阿哥,额娘是皇后娘娘身前儿出去的,如今见到了,自然是要帮上一帮的。” 茉雅奇乖巧地拉住一旁负责引路的宁寿宫宫女,“那额娘可要快快得呦,救出十八阿哥就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素颜柔和一笑,“好。” 又对那宁寿宫的宫女道,“劳烦姑姑先行带着这丫头去宁寿宫。” 那宫女也晓得事态紧急,“淑人且安心,奴婢这便去宁寿宫向太后娘娘求援。” 言罢,便一把抱起雅利奇,快速转身离去。 素颜看着趴在宫女身上向着她这边张望的茉雅奇,挥了挥手,眼中带了慈爱与不舍,直到那宫女抱着茉雅奇又急走两步转过树丛看不见了,方才转过了身,一滴晶莹随之掉落。 而场中的气氛亦是剑拔弩张,跟随着胤祄的几个宫女太监亦是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素颜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缓缓拿下旗髻上插着的珍珠步摇,将其上圆润的珍珠一颗颗撸下,置于指缝之中。 胤祄以及一众跟随的宫人逐渐被惠妃和瑾妃带来的人包围。 胤祄的大宫女绿珠环顾四周,皱着眉头,低声对胤祄道,“主子,情况有些不对,这二位只怕是有备而来。一会儿奴婢等人想办法为您开路,您可一定要尽快离开御花园,到了宁寿宫便安全了。” 胤祄闻言心下一紧,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有些难过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握了握拳,胤祄又道,“我会尽快求了皇祖母派人来救你们的。” 大宫女绿珠闻言笑笑,“只要主子您离开了,想来她们对着奴婢等人一干奴才也是没什么兴致了。” 第四百零七章 “皇后的这些人瞧着不简单呐。”惠妃虽不是个中高手,但是胤祄这一行人的气势一流露出来,还是感受到了与寻常宫人的不同。 瑾妃笑不达眼底,“不简单又如何,再厉害总是要有发挥的余地才是。” 惠妃带了几分诧异地看了瑾妃一眼,瑾妃笑笑,“姐姐瞧好儿便是,不过还是需要姐姐借两个人给妹妹。” 惠妃扬了扬眉,“小车子、小喜子,你们过来。”两名小太监依言上前。 惠妃言罢,瑾妃对着映书使了个眼色,映书会意,便将那两名小太监领至一旁,自荷包之中拿出了两个小纸包分别交于二人,并轻声叮嘱务必将这纸包之中的东西扬到对面儿去。 这两个小太监也是机灵,竟然还分辨了一下风向,站在了上风口处,这才打开纸包将纸包之中的东西撒了出去。 胤祄的大宫女绿珠一见两个小太监的动作,便赶忙扬了声,“小心!闭气!” 瑾妃冷眼瞧着,心下冷笑,为了这一天,她做了多少的准备?这药可是她得自原来西域皇室的秘药,其内又掺杂了极品的软筋散,即便是木头做得亦是能削下一层皮来,更何况是人? 后边儿树荫处站着的素颜,见状,心下一惊,便出了手,手中的珍珠尽数自围着胤祄等人的太监宫娥后方穿胸而过。 只是由于角度问题,素颜手中的用来充作暗器的珍珠只洞穿了一名小太监,阻止了其抛洒粉末,另一人却是将手中的粉末撒了个干净。 站在最前方的人接触了那粉末之后,顷刻之间便软到在了地上,站得稍后一点儿的,有接触到眼睛的,却也是不过一个呼吸之间便双眼刺痛、无法视物。 如此,不过两息之间,胤祄身边儿的人便被放倒了近三分之二。 其余之人,若非是有着素颜出手干预加之站得远些,只怕是除了两个近身护卫胤祄的,都要倒下了。 场中自然是不乏高手,素颜的这一出手,立刻便被人洞悉,一道带着些许尖细的声音响起,“谁?” 素出手中的珍珠后,微微提气,脱了花盆底只着罗袜的双足轻轻一点,便掠进场中,直奔胤祄而去。 那高手显然亦是发现了素颜的意图,当下便运气亦是向着胤祄而去。 只是高手之间,胜负只在毫厘,素颜先动便是抢占了先机,那老太监一瞧,知道自己只怕是赶不及,眼中划过一抹狠色,运足内力向着胤祄挥出一掌。 带着雄浑内力的一掌,直直冲着胤祄而来,在这强大内力的笼罩之下,掌风夹杂着杀气扑面而来,胤祄只觉着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素颜在老太监运功发出掌力的一瞬便暗道一声不好,下意识运足内力对着老太监发出一掌。 素颜迟了这一瞬的一掌与之前老太监的掌力刚好错过,直直向着老太监而去。 老太监眼神闪了闪,面色阴沉,硬受了素颜的这一掌,唇畔溢出一丝鲜红。 看着已经接近胤祄的素颜,老太监不顾自己的伤势又催动内力发出了一掌。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掌风,素颜眼中闪过一道决绝的光,一手抓了胤祄,自己则是电光火石之间挡在了胤祄身前,以后背接下了这十成十功力的一掌。 那一瞬间,素颜只觉着一股大力冲入自己的五脏六腑,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亦是被这掌风送出数丈之远。 而老太监随后发出的这一掌,倒是因着素颜以身作盾的这一挡被推出数丈之远而落了空。 素颜不敢耽误,咽下再一次涌到喉间的血气,就着这掌风,强提内力,将轻功发挥到极致,只一息便带着胤祄不见了踪影。 老太监落到胤祄与素颜之前站的地方,眼中明明灭灭,终是熄了继续追击的念头。 那名突然出现的女子或许论内力并不及自己,但是若是论轻功,自己可就差之甚远了,之前情况,若是没有这一耽搁,那女子又受了伤,或许还能追得上,如今却是已然不可能了。 高手对决,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不外如是。 那老太监是瑾妃送到惠妃身边儿的,对于老太监的武功造诣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如今见着老太监只是站在场中,再无动作,瑾妃不禁轻轻蹙起了柳眉。 略略一思付,瑾妃面上带了恰到好处的疑惑,“惠姐姐,那位公公方才好像还很是厉害,这现在是怎么了,人都跑了,还不追么?” 惠妃捏捏帕子,扬了声,“程公公。” 老太监听得惠妃之声,转过身,向着惠妃行来,微微躬身,“娘娘。” 惠妃沉了脸,“怎么回事儿?难不成那半道儿杀出来的女人比你还厉害不成?” 程公公摇摇头,“此女武功并不及奴才,只是轻功却是远胜于奴才,她借着奴才的掌风远遁,奴才根本追不上。”若是真的追出去了,只怕是就要惊动大内了。 惠妃深吸口气,“废物!这么多人,竟然抓不住一个小孩子!” 瑾妃亦是气了个够呛,煮熟的鸭子飞了,她苦苦经营策划了这许久,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思及此,瑾妃恨不能将眼前的程公公直接杖毙。 不过瑾妃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言语之中带了几分后怕和迷茫地看着惠妃道,“惠姐姐,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呀?” 惠妃面色变了又变,看着剩下还在打斗的众人,惠妃心中满是烦躁,“够了,都给本宫住手。”真真儿是没偷着腥反惹了一身骚! 惠妃与瑾妃一方的人,闻言便慢慢儿停了手。 惠妃恨恨看了一眼程公公,一甩袖子,“回宫!”这就是不管了。 惠妃的大宫女绿萍赶忙给众人比了个手势,又对着瑾妃施了一礼,便追着惠妃而去了。 映书见着惠妃离开,凑到瑾妃身边儿,悄声问询道,“娘娘,那咱们” 瑾妃压下心中的火气,“咱们也回去。” 见着惠妃与瑾妃先后带人离开,绿珠松了口气,她们这些人算是保住了。 第四百零八章 素颜带着胤祄一路狂奔,却是未曾去了宁寿宫,而是打御花园一路向南自坤宁宫的后墙,两次借力翻进了宫墙比之一般宫殿高了数丈的坤宁宫内。 甫一落地,便立刻有人轻喝一声,“何人胆敢擅闯坤宁宫!” 素颜松开抱着的胤祄,放到一旁,还未待开口,便微微侧头吐了一口血。 胤祄一脸着急地上前,带了哭腔道,“颜姑姑” 那宫人一见胤祄,心下便是一惊,“十八阿哥!您怎么” 胤祄却只一直盯着眼前鬓发散乱的女子,看着不断呕血的素颜,急急道,“快去请太医,请太医!” “是。”立时便有宫人匆忙离开,与得了消息自正殿赶来的素眉打了个罩面儿,粗粗行了一礼,那宫人便快步离去。 素眉看着匆忙离去的宫人,心下一跳,加快步子来到后院儿一瞧,震惊道,“十八阿哥,素颜姐姐!” 胤祄一见着素眉,便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眉姑姑,你快来看看颜姑姑,颜姑姑一直在吐血!” 素眉亦是见过血的,甚至是在这深宫之中待了这么多年,起起伏伏、生生死死亦是见惯了的,可是如今见着这一地的鲜红,她只觉着无比的刺眼与心痛。 压下眼中的酸涩,素眉勉力稳定自己的声音,“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地将素颜姑姑挪到偏殿去!” 素颜伸手点了周身几处大穴,又自怀中掏出一枚丹药送入口中,略略缓了缓,阻止了前来抬她的宫人,“不必了,扶我起来就是了。” 宫人看了素眉一眼,素眉微微点头,这才扶着素颜起来,坐到了院子里若幽之前备下用来赏景喝茶的软塌之上。 靠在榻上,素颜很是和蔼地对着胤祄一笑,“十八阿哥。” 胤祄走到素颜身边,素颜拉了胤祄的手,“十八阿哥莫要伤心,颜姑姑没事儿的,方才可是吓到了十八阿哥?” 胤祄摇摇头又点点头,“胤祄不害怕,只是看到颜姑姑为了胤祄受伤,胤祄很是担忧颜姑姑。”毕竟方才他可是亲眼看到颜姑姑吐了好多的血。 素颜眼中闪过欣慰之色,放柔了语气,“颜姑姑无事,所以咱们十八阿哥便莫要再担心颜姑姑了。想来主子也快要到了,十八阿哥若是再如此苦着一张脸,只怕是要吓到主子了呢。” 胤祄虽然人小,却是并非真的懵懂无知,他知道这是素颜在安慰他,方才那凌厉的掌风即便是未曾落到他的身上,他都能感受得到其中所蕴含的巨大威能,更何况是挡下这一掌的素颜? 心思转了又转,胤祄面上勉强一笑,点点头,“胤祄明白了,那颜姑姑可要快些好起来,额娘要回来了,齐院正也要回来了,齐院正很厉害的,有他在,颜姑姑一定会好起来的。” 素颜面上笑容不变,“好,颜姑姑知晓了。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想来十八阿哥也累了,不如先随着宫女去换身衣裳可好?” 胤祄看了看素颜又看了看素眉以及闻讯赶到红着眼眶的素蕊,深吸了口气,很是认真地看了素颜一眼,微微颔首后方才转身离去,却是在转过影壁后,一个人蹲在墙角,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豆大的泪珠奔涌而下。 胤祄离开,素蕊方才急急出了声,“阿颜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不是进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的么?” 素颜叹了口气,“此事儿一时说来话长,简要来说便是惠妃和瑾妃想要加害十八阿哥恰巧被我遇到,我便带着十八阿哥回了坤宁宫。” 素眉眼中划过冷意,“太子这才刚出了事儿,便如此迫不及待地冲着咱们下手了!” 闻言,素颜眼中划过了几许了然,难怪思及此,素颜面上带了肃色看向素眉,“阿眉,惠妃身边儿有着不少的好手,还有一名其貌不扬的老太监,论内力大概也只差了心姐姐一筹,你们可要小心些。” 素眉面色郑重地点点头。 素颜轻咳一声,面上的神色亦是放松了不少,“如此便好,宫内强敌环伺,你们更要当心些的。” “一众阿哥公主之中就属十八阿哥最为年幼,以后十八阿哥的身边儿可是要当心一下,要防着那起子小人用着十八阿哥来逼主子就范。” “除此之外,瑾妃的身边儿必定是还有着一个善药制毒的高手,你们要用心留意,留着此人必定后患无穷。” “颜姐姐”素蕊听着素颜这交代后事儿一般的言辞忍不住哭将出声。 “哭什么?”素颜笑笑,“人总是要经历生老病死的,我如今不过是要先走一步,用主子的话来说便是化作了天上的星星守护着你们,有什么好难过的。” 素蕊听着哭得却是更厉害了。 她们四人,素心、素颜、素蕊、素沁,打从幼年时期便一直跟在若幽的身边儿,这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几十年日夜朝夕相伴的感情于她们而言不是亲人却更胜似亲人,她们从来未曾想过会这么快便要面临生离死别。 素眉是后来才到若幽身边儿伺候的,虽然没有四个初代“素”那般深厚的感情,但却也与几人相处了有十几个年头了,这心里自也是极是难受。 “颜姐姐,莫要如此说。”素眉看了一眼一旁拉着素颜的手哭个不停的素蕊,“这里是坤宁宫,咱们坤宁宫旁的不敢说,这上好的药材可是不少,再加上太医院的太医们,即便是不能立时救了姐姐,总也能拖上个一时半刻的,等到齐院正回来了,便有救了不是?” 素蕊使劲儿点头,拉紧素颜的手,“是啊,阿颜姐,方才你也说了,主子和齐院正马上就要回来,齐院正医术那么高超,一定可以医好你的,啊!” 素颜面上带了一分苦涩,轻轻摇摇头,“那老太监的一掌已然震碎了我的心脉,能够撑到这时候已然是不易了。” 素蕊闻言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泪如雨下,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温元皇后传 第四百零九章 素蕊愣怔在原地,这是连半分机会也不给呐! 素颜这样的情况,别说是齐远了,就是齐远那活似老神仙一般的师父亦是做不到的,除非神仙下凡。 “咳咳咳。”素颜捂了心口,唇边却是绽了一抹笑,“这些年随着主子已经过完了绝大多数女子都无法企及的日子,该是知足了。” “只是,若说是全无遗憾,却是有些虚伪了。”素颜眼中带了几分迷离,“到底是没能看着主子成为咳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过后,素颜的面色越发苍白,再开口声音亦是变得极为虚弱,“阿蕊、阿眉茉雅奇和海林若是有机会就帮着我多照看照看吧” “阿颜姐”素蕊和素眉同时上前握住素颜无力的手,“你放心,你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断断不会让他们受了委屈的。” “好好”素颜面上露了舒心的笑,“惟愿来生还能跟在主子身边儿与你们做姐妹” “阿颜姐!”素蕊紧紧握住手中就要滑落的葇荑,“阿颜姐,你醒醒啊,你不要走” 只是任凭素蕊如何晃动呼喊,那倚靠在软榻之上一脸柔和笑意的女子却终是未曾再睁开眼,看上她一瞬。 素蕊的那一声凄厉的叫喊回荡在如诗如画的后院之中,却是无端端地给这如人间仙境般美好的院子之中添了几许凄凉之意。 院外转角,一直蹲在这里的胤祄听得这一声,心下一震,心底仿佛空了一块儿,原本捂唇的手一松,好半响,方才带了几分茫然地看向一旁守着却是早已泪流满面的宫女、嬷嬷,“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好像听到了蕊姑姑的声音。” 一名年纪小些的宫女带着哭腔道,“素颜姑姑去了。” 胤祄神情木木,“颜姑姑是受伤了,额娘就要回来了,额娘回来了,齐太医也就回来了,齐太医医术那么好,总会有法子的。” 言及此,胤祄面上带了几分厉色,“你们不许胡说!” 积年的老嬷嬷叹息了一声,“十八阿哥,素颜她真的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胤祄倏然自地上站起身来,“我不信”却是还未曾转身便直接一头栽了下去。 “十八阿哥!”一旁的宫人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将胤祄接住。 那积年的老嬷嬷叹了口气,“十八阿哥这是有些受不住了这才撅了过去,先带十八阿哥去偏殿吧,方才已经有了宫人去请太医了,想来太医也快到了。” 老嬷嬷眼带怜惜地看了十八阿哥,原本是给素颜请的太医却是未曾想,兜兜转转一圈儿竟是要给十八阿哥看诊,真真儿是世事无常! 此时刚刚抵达京郊的若幽还浑然不知,坤宁宫内还有着一个“惊天之喜”等着她。 明媚的阳光也不能驱散被阴霾笼罩着的坤宁宫,整个坤宁宫上下俱是一片愁云惨淡。 得了消息匆匆赶至御花园的太后只看到了胤祄身边伺候的宫人东倒西歪地萎顿在地,胤祄却是不见踪影。 细细一问方才知晓是素颜带走了胤祄,只是太后一路行来却是未曾见过素颜与胤祄。 思索片刻,太后抬手让人将伤的不轻的众人扶起,转道去了坤宁宫。 到了坤宁宫,因着若幽这个坤宁宫的主人不在,坤宁宫的大门紧闭。 敲了门,过了好一阵,方才有一名双眼通红的小太监开了门,一见着太后,小太监虽是惊讶于太后的突然到访,却也规规矩矩行了礼,“奴才参见太后娘娘。” “起来吧。”太后抬抬手,“十八阿哥可在?” 小太监据实禀告,“十八阿哥此刻正在偏殿休养。” 太后点点头,抬了腿向着坤宁宫内行进,却是在堪堪迈进坤宁宫门槛之时,骤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小十八在偏殿休养?” “是。” “哀家的小十八怎么?”太后面上带了急色,即便是上了年纪又穿了花盆底,却也是脚下生风般快步向着偏殿而去。 小太监微微垂了头,“奴才只知十八阿哥昏厥请了太医看诊,其余的便不知晓了。” 说话间,太后已是到了偏殿,推开门,整个偏殿静悄悄的,只隐隐传来“沙沙沙”的落笔之声。 转过屏风,太后便看到了正坐在桌边儿写方子的太医以及坤宁宫的两个嬷嬷和两个宫女。 “参见太后娘娘。”见到太后,众人齐齐低声行礼问安。 太后顾着大孙子,只留一句“起”,人便已经撩了珠帘到了床边儿。 素眉站在胤祄床边儿,看着躺在床上的胤祄怔怔出神。 听得声音,素眉方才转过身子,双眼通红地向着太后行了礼。 太后坐在床边儿细细打量了胤祄,见胤祄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双眼有些肿,神色还算是平稳,心中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你随哀家出来,哀家有话要问你。”太后伸手给胤祄掖了掖被角,遂站起身向外走去。 素眉垂首微微福身,避让一侧,待太后走过方才用帕子沾沾眼角,跟上了太后。 到了外间,太后坐在上首,轻抿了一口有着淡淡花香的百花茶,“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室内静默了一瞬。 正是这突来的安静,使得太后隐隐听到了几不可闻的哭声,太后眼中闪过几许疑惑,再想着细细听去,却是冷不防素眉开了口。 素眉抿了抿唇,带着几分沙哑道,“禀太后娘娘,险些被刺杀之后又目睹了素颜姐姐受伤吐血,十八阿哥想来是收到了惊吓这才昏睡了过去。”言罢,看了一眼候立一侧的老太医。 一旁的老太医见状对着太后拱手道,“回禀太后娘娘,十八阿哥昏厥除了受惊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情绪大悲大恸所致,睡过了也就好了。” “经了这么一通事儿,怎能不被吓到?”太后点点头,舒了口气,“哀家的乖孙无事儿便好,好在皇后也快要回来了,有皇后这个做额娘的在,想来也能好好儿开解开解小十八。” 第四百一十章 太后又喝了几口茶水,轻咦了一声,“对了,不是素颜那丫头带着小十八回来的么,怎的没瞧见素颜那丫头,可是伤着了?” 一提到素颜,屋内除了老太医之外,所有人的眼眶又是一红。 素眉眼中带了黯然之色,轻轻吸了吸鼻子,方才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道,“回太后娘娘,素颜姐姐被击中后心、震断了心脉,抱着十八阿哥回来,便已是强弩之末,如今已经去了。” 太后手上一抖,“什么?” 素眉眼中的泪珠子掉落,“素颜姐姐舍了自己方才救了十八阿哥。” 太后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怒气冲冲地扬了声,“怎么会?她们怎么敢!” 太后又惊又怒,素颜是有功夫在身的,而且功夫还算是不错,这一点她是知晓的,却是没想到竟然被一击毙命,素颜是代胤祄承受的,也就是说这一掌本该是打在胤祄的身上的,素颜这个身负上乘武功的成年人都扛不住,那若是换了胤祄,更是毫无半分希望。 素颜是半路突然杀出来的,这绝对不在她们的计划之中,也就是说,打从一开始,这些人便想着要留下胤祄的性命。 太后一手挥落了手边儿的茶盏点心,“皇后不在,便真当这后宫可以任由着她们为所欲为了!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刺谋害皇子阿哥,真真儿是好胆!” 太后在这深宫之中当一个安静的鹌鹑已经有几十年了。 早些年头是有孝庄这个太皇太后在,她这个太后没什么用武之地,如此悠然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也是不错。 后来,孝庄逝世,有着若幽这个独当一面的皇贵妃、皇后在,太后便也懒得再去掺和后宫里这些个乱七八糟的的事儿。 如今看来,真真儿是这些年太过惫懒,以至于她这个当朝太后还好端端儿地在宫里坐着,不过是个有着协理六宫之权的妃子也敢明目张胆的在紫禁城之中喊打喊杀。 太后眼中浮浮沉沉,良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素眉,待皇后回来,告诉皇后,需要哀家下懿旨配合的,尽管开口。” 素眉福身一礼,“是,奴婢定当转告皇后娘娘。” 太后又望了一眼内室的方向,这才向着门口行去,边走边道,“你们好好儿照顾小十八吧。” “是。”素眉带着众人行礼,“恭送太后娘娘。” 走到门边儿,太后顿了顿,“素颜待皇后见过了,再行移出宫吧。” 回到宁寿宫,太后面上带了疲惫之色,换上一身家常的衣裳,便倚在了软榻的大迎枕之上,双目微合。 塔娜见状叹了口气,便挥退了其余伺候的宫人。 “格格可是还在为十八阿哥的事儿忧心?”塔娜上前不轻不重地给太后按了额头。 太后顺势放下捏着额角的手,“既是为着小十八,也是在惋惜素颜那孩子,好好儿的一个孩子,这么便没了,还留下一对儿女,可怜了两个孩子,还这么小便没了额娘。” “那小丫头今儿个还甜甜地唤了哀家,悄悄儿给了哀家桂花糖,哀家这心里面” 塔娜按揉的手顿了一顿,“格格心善,自是对着晚辈多有疼爱关照,那小丫头确是可怜。” 塔娜亦是不由得想起了带着两个小酒窝的茉雅琪,“不如奴婢收了那丫头作干孙女儿?” 太后沉默了一瞬,“且先看看幽儿打算怎么办吧。” “对了,”太后突然睁开眼,坐了起来,“陪着哀家去一趟小书房,当着哀家的面儿就想着打杀了哀家的金孙,还真当哀家是那庙里供着的菩萨不成?即便是泥人也还尚有三分火气呢!” 半个时辰后,两道加盖了太后凤印的懿旨一前一后自宁寿宫而出。 “惠妃纳喇氏,言行无状、恃宠生娇,戕害皇嗣、德行有亏,论罪当诛,然念其入宫侍奉多年,着降为贵人,禁足延禧宫偏殿,抄宫规百遍、《往生咒》百遍、《般若心经》百遍,以示惩儆。” 塔娜瞧了跪在地上的惠妃一眼,面无表情道,“惠贵人,接旨吧。” 惠妃径自从地上站起来,“本宫乃是万岁爷亲封的惠妃、大阿哥直亲王的亲生额娘,不过是死了一个奴才,便要夺了本宫协理六宫之权、降了本宫位份,本宫不服!” 塔娜看着一身朱红孔雀纹旗装的惠妃,淡淡道,“太后娘娘的懿旨奴婢已经宣读,惠贵人还请自重,奴婢告辞。” 言罢便带着人转身离开。 “你给本宫站住!”惠妃怒目而立,“这旨本宫不接,本宫要等着万岁爷会来给本宫一个公道!” 塔娜毫不理会身后叫嚣的惠妃惠贵人,冷笑一声,继续向着延禧宫外走去,前往景仁宫传旨。 瑾妃听得宁寿宫的塔娜嬷嬷来访,忍不住皱了皱眉,抚了抚旗髻上插着的点翠镶红宝石金累丝凤凰步摇,出了正殿。 “见过瑾妃娘娘。”塔娜福身行礼。 瑾妃虚浮一把,“嬷嬷不必多礼。不知嬷嬷前来可是太后娘娘有训示?” 塔娜不紧不慢的自身后的小宫女端着的托盘之中拿起个雕龙绘凤的卷轴,缓缓打开,“瑾妃接旨。” 瑾妃瞧了一眼塔娜手中的卷轴,“嬷嬷” 塔娜板着脸,肃声道,“瑾妃接旨!” 瑾妃咬咬牙,扶着腰缓缓跪下。 “瑾妃佟佳氏,身为高位妃嫔不能劝阻惠妃行恶、反而搬弄口舌是非,捕风捉影、无中生有,有失妇言妇德,为祸后宫,本应打入冷宫静思己过,然念及其身怀有孕,着降为瑾嫔,禁足景仁宫,罚抄宫规百遍、《往生咒》百遍,以儆效尤!” 塔娜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发青的佟佳氏,“瑾嫔娘娘,接旨吧。” 瑾嫔深吸口气,极是费力地叩了首,“臣妾接旨。” 塔娜眼中闪过一抹深邃,这小佟佳氏可真真儿是不简单啊! 不愧是佟佳氏用心栽培的嫡出女儿,这份忍功与她那已经逝世的姑母可是有得一拼,相比之下,已逝的明懿皇贵妃反倒是直爽了不少,竟是不怎么像是佟佳氏一族出来的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既如此,还请瑾嫔娘娘牢记太后娘娘的训示才是。”塔娜淡淡道,“太后娘娘说了,旁的倒是还可以略略推上一推,只那《往生咒》,瑾嫔娘娘还是要抓紧些。” 瑾嫔拿着懿旨的手指渐渐收紧,《往生咒》为谁而写,不言而喻,太后这是杀鸡儆猴呢!这一点倒是她失策了,竟然忘了估计太后的存在。 “是,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懿旨。”瑾嫔微微福了福身,垂下的长睫掩盖了眼中的冷意。 塔娜细细瞧了瑾嫔良久,方才淡淡笑道,“既然太后娘娘的懿旨奴婢已然传到,那便告辞了。” 瑾嫔微微颔首,“辛苦嬷嬷走这一趟,映书送送塔娜嬷嬷。。” “娘娘客气。”塔娜看了看瑾嫔挺着的肚子,“姑娘还请留步,瑾嫔娘娘身子不便,离不的人,奴婢自行离去便是,娘娘还是好生休养着吧。” 说着塔娜对着瑾嫔微微一礼,“奴婢告辞。” 瑾嫔看着塔娜离去的方向,眼中讥诮之色久久未散。 ———————————————————— 申时过半,康熙方才带着一众后妃回到了紫禁城。 看着面前矗立的巍峨城墙,包括康熙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前者是因着可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大本营,安全得到了极大的保障而松了口气。 其余后妃、皇子公主们则是暗自庆幸可算是不用风尘仆仆地赶路了,这十来天,没命似的日夜兼程赶路,可是让一众后妃、皇子公主们吃尽了苦头。 只是下命令的是康熙这个皇帝,便是若幽这个皇后娘娘都没吭声,她们也只得是默默忍气吞声地走了这好些天,如今若是再不到京城,只怕是就真的要撑不住了。 乾清宫。 赶了这么些天的路,实际上作为发令者的康熙亦是已经吃不消了。 本就大病一场,甚至才刚刚有了起色,便昼夜不歇地往回赶,康熙还立着没有倒下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论身体状况,外强中干的康熙可能还比不上一个整日里养尊处优的小妃嫔来得康健。 梁九功伺候着康熙沐浴更衣,待洗去一身风尘后,康熙面上的疲惫已是掩盖都掩盖不住了。 “万岁爷歇歇吧。”梁九功看着面色不佳的康熙低声劝慰。 康熙点点头,“年纪大了,这身子骨到底是不如年轻的时候了。” “朕先睡一会儿,晚膳便推迟一些吧。”说着康熙看了一眼亦是面色疲惫的梁九功,“小梁子,你也去歇歇,你若是累垮了,朕找谁去伺候朕?” 梁九功因着康熙的称呼愣了一瞬,倒也不推辞,笑着点点头。 论年纪他比康熙还要大上几岁,自然这长途跋涉的亦是吃不消了,伺候着康熙就了寝,又交代了一番,梁九功便也去了隔间儿歇着去了。 圣驾回宫的消息自是一早儿便知会了宫里的人的,即便是康熙下了口谕免了后宫众人接驾,但是各宫该准备的亦是都准备了起来。 等皇后凤驾停在坤宁宫门口的时候,除了还在昏睡之中的胤祄,坤宁宫上下连带着茉雅奇都出来迎接若幽的回归。 “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若幽的凤辇才停,外边儿便传来整齐划一的请安之声。 下了凤辇,若幽一抬眼便瞧见了站在素蕊和素眉身边儿的茉雅奇。 “都起来吧。”若幽上前几步,拉起像模像样行礼的茉雅奇,笑着道,“茉雅奇也进宫了?” 茉雅奇抬了小脑袋脆生生道,“皇后娘娘安,茉雅奇是和额娘一起进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的。” 若幽摸摸茉雅奇的小揪揪,“真真儿是个机灵的。” 说着若幽抬首环视了一周,却是未曾见到胤祄与素颜,微微挑了眉,复又低了头看着粉嘟嘟的小丫头,“茉雅奇,你额娘呢?” 茉雅奇眨眨眼,“回皇后娘娘的话,额娘许是累着了吧,现在在睡觉。” “那个”茉雅奇戳戳手指,“毕竟救人也是个力气活,皇后娘娘,您这么漂亮,不会怪罪额娘吧。” 听着茉雅奇天真烂漫的童言,若幽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面上却是绽开了一抹温柔慈爱的笑,“你这丫头,本宫便是有气也生不起来了。” 茉雅奇拍拍自己的小胸脯长长地舒了口气。 “茉雅奇去跟着宫女姐姐吃些点心可好?”若幽柔声问道。 茉雅奇乖巧点头。 若幽直起身子,“来人,带着小格格去偏殿。” 待到茉雅奇一蹦三跳地离开,若幽面上的笑淡了,一边往里走一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俱是双眼通红的坤宁宫宫人,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若幽微微蹙了眉头,“发生了什么?” 若幽身后跟着一道回来的素心、素和亦是双目炯炯地看着素眉和素蕊,这一进了坤宁宫,那淡淡的悲伤便越发的明显了。 素眉与素蕊俱是抿着唇,没有吭声,而这二人不吭声,后面儿再远的便更是不敢言语了。 “说!” 踟躇良久,素眉方才啜喏道,“主子,素颜姐姐去了。” “去了?”若幽蓦然回首,“去哪儿了?” 素蕊抬起布满泪痕的小脸儿,“主子,素颜姐姐逝世了!” 若幽心中一跳,随即眼中带了厉色,“不许胡说!” 素眉眼含哀伤,“主子,素蕊姐姐说得都是真的,素颜姐姐的遗体现在就在宫里的北三所阴房之中。” 若幽手中的雕刻着国色天香图案镶小钻的泥金手炉应声而落,砸在地上发生“砰”的一声,手炉之上的细小钻石四散而飞。 “主子,娘娘!”巨大的声响吓了众人一跳。 这一刻,若幽只觉着自己的心空了一块儿。 素心、素颜、素沁、素蕊,打从大家还都是稚童的时候她们便在一起了,这么多年,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是姐妹,如今,前些日子还活生生的人,只为这今儿个见上一面,却是这一面 再不复相见! 良久,若幽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素颜姐姐是在午时过世的,当时我们都在,就看着素颜姐姐一点儿一点儿地在我们跟前儿没了气息。”素蕊带着哭腔,“主子,素颜姐姐是被人震断了心脉,吐血而亡的!” 第四百一十二章 素眉看着素蕊哭得语无伦次,抹抹眼中的泪,勉力稳声道,“今儿个上午,十八阿哥被惠妃与瑾妃堵在了御花园,直言咱们十八阿哥不懂礼数,势要十八阿哥对着她们磕头问安。” “十八阿哥不从,她们便派了手底下的人强留十八阿哥,那些人都是练家子,显而见的,是有备而来,目的便是要将十八阿哥留在御花园。” “恰巧素颜姐姐奉太后娘娘懿旨入宫,途径御花园见到了这一幕,便出手相救。” “谁知对方不仅仅备了一群练家子,还有着一个高手,素颜姐姐为救十八阿哥,无法,只得以身硬抗了那十成功力的一掌,这才带着十八阿哥逃出了御花园回了坤宁宫。” “只是,回了坤宁宫,素颜姐姐就呕血不止,已然是无力回天了。” “十八阿哥先是受了惊吓,后又被素颜姐姐的样子吓了一跳,还未定下心神,却又骤闻素颜姐姐离世,亦是难以接受,便昏了过去,现在偏殿休养。” 言及此,素蕊突地跪下,对着若幽叩首道,“主子,惠妃、瑾妃谋害十八阿哥、还有素颜姐姐,还请主子为十八阿哥、素颜姐姐做主。” 素心、素和亦是跪下,叩首。 素眉见着素蕊、素心、素和纷纷跪下,迟疑了一瞬,亦是随着跪下,不过却是垂了头,低声道,“主子,就在您回宫之前,太后下了懿旨,惠妃降位惠贵人、瑾妃降位瑾嫔,禁足罚抄,以示惩戒。” “想要杀了本宫的儿子让本宫自乱阵脚、又公然杀了有着诰命在身的大臣之妻,这样的仇、这般的恨,又岂是简简单单的降位禁足可以抵销的呢?”若幽松开打从听闻素颜离世便一直紧紧攥着的手,一滴滴鲜红自指尖滴落于地,似是带了几呢喃,“鲜血只有鲜血才能够抵消一二呐” “主子,您的手!”素和看着滴落的殷红,担忧唤了一声。 若幽微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并不觉着痛,许是心太痛了,这手上的伤反倒是没什么感觉了,“不妨事。” “你们都起来吧。”若幽转了身,向着偏殿行去,“素眉,带着本宫的令牌去,想办法先封锁了消息,务必不能够让这后宫的消息在晚膳之前传到御前去。” “素心,你去宁寿宫面见太后,就说今儿个本宫要处理一些个宫务,明儿个一早本宫便去给皇额娘请安。” “福来,你去内务府将一应的寿材都备好带到北三所来。” “素蕊,你去慎刑司,将掌刑之人尽数带来。” “素和,你去请齐远过来给胤祄瞧瞧。” “都办好了就到延禧宫汇合。” 素眉、素心、福来、素蕊以及素和五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火花,对着若幽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去。 进了偏殿,若幽单手撩开帐幔,看着小小一团的胤祄,眼中闪过慈爱与温柔,拿了帕子擦去指尖残留的血迹,伸手摸了摸胤祄的额头,又探了胤祄的脉,确认胤祄并无受伤,心中也算是放松了不少。 放下床幔,“暂时先将茉雅奇抱来与胤祄一道吧,到底都是孩子,在一起也好过些,照料起来也方便些。” “是,娘娘。”候在一旁负责照顾胤祄的宫人低声应道。 若幽又看了一眼床幔之后微微隆起的影子,闭了闭眼,方才转身离去。 卯时二刻,一身赤狐大氅的若幽站在了延禧宫外的宫道之上,远些地方跟着坤宁宫近半数的宫娥太监以及慎刑司泰半的嬷嬷、太监。 微微仰了头,看着在偏西日头之下仍旧熠熠生辉的延禧宫匾额,若幽的唇畔缓缓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眼中一闪而过的是嗜血的红芒。 即便是若幽已经提前让人封了路、锁了消息,旁的宫宇或许亦是未曾察觉,但是皇后驾到,延禧宫的宫人却是瞧了个真切,正打算进了延禧宫禀报惠贵人,却是直接被福来带着人堵了嘴扔到了一旁。 若幽便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大摇大摆地进了延禧宫,以至于整个延禧宫的人在见到一身火红、威仪凛然的当朝皇后娘娘之时,第一反应不是行礼问安,而是震惊——太后娘娘的懿旨才下,皇后娘娘怎么又亲自驾临延禧宫了。 也正是这一疏忽之间,给了若幽拿下延禧宫众人的借口,不分尊卑、目无皇后,这样的罪名足以杖毙。 行至正殿,可算是有人出了声,“皇后娘娘!” 本是出来替惠贵人瞧瞧药熬得如何的绿萍,却是未曾想才转出了屏风便见到了若幽。 “参见皇后娘娘。” 若幽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绿萍也不叫起,脚下只是微微一顿便直接越过了绿萍继续向着殿内走去。 绿萍心下着急,往前膝行了两步,拦在了若幽身前,“皇后娘娘” 才刚出了声的绿萍便被后边儿跟着的福来带人直接架走了,福来轻嗤一声,“什么玩意,也敢拦着皇后娘娘前行。” 坐到正殿之内的高位上,若幽淡淡道,“去将惠贵人请出来。” 片刻后,披头散发只来得及披上一件外衣的惠贵人被“请”到了若幽的面前。 “惠贵人。”若幽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身狼狈的惠贵人纳喇氏,“你这架子还真真儿是大,不过是一个贵人,却是让本宫这个皇后等了你足足两刻钟的时间。” 从若幽进入延禧宫到惠贵人出现在若幽面前,正好过了两刻钟。 惠贵人至冷冷看着若幽,也并不行礼,好半响,方才冷笑一声,“自然是比不得皇后娘娘您这威风凛凛的样子。” “放肆!”素蕊红着一双眼直勾勾看了惠贵人,“贵人小主见了皇后娘娘不仅不行礼反而出言顶撞皇后娘娘,小主这规矩还真真儿是好。” 惠贵人眼含轻蔑地斜睨了素蕊一眼,“本我与皇后娘娘说话,哪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儿?” 若幽微微点点头,“惠贵人说得是,素蕊,到底惠贵人还是直亲王的生母,即便是不那么守规矩了,咱们也还是要看在直亲王的面子上,对着惠贵人宽容几分的。” 第四百一十三章 素蕊面上神色平平对着若幽行了一礼,“是,奴婢明白了。” 惠贵人微微蹙眉,直觉着若幽不会轻轻揭过,却是品不出若幽之意。 “不过,主子不守规矩做错了事儿,那便是底下人未能及时提醒、劝谏主子。”若幽似笑非笑地看了惠贵人一眼,“本宫可以看在直亲王的面子上宽容惠贵人几分,但是对于那些个奴大欺主的奴才却是无法容忍。” 惠贵人闻言眼皮一跳,一股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还未待说些什么,便听得耳畔再度传来若幽那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声音。 “本宫惯来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既如此,那本宫便也赐这延禧宫里那些个不长眼的奴才一个恩典”言及此,若幽眼中的嗜血之色再度闪现,唇畔似有若无地勾起一个弧度,略薄的朱唇轻启,“就一丈红吧,这入了冬日,紫禁城里也少了几分鲜活,如此也正好给紫禁城里面儿添上几分艳丽之色。” 惠贵人满眼惊骇地看着那高位之上一身火红带了几分慵懒地靠在椅背之上的若幽,“难不成你是想要将延禧宫这一宫的宫人都杖毙!” 若幽柔柔和和地一笑,轻飘飘道,“有何不可?” “皇后!你疯了不成!”惠贵人身子一颤,“即便你是皇后你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视人命如草芥!” “为所欲为?” “视人命如草芥?” 若幽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轻笑起来,好半响,方才止了笑,看着惠贵人的眼中带了嗜人的光芒,“纳喇氏,凭你也配说这样的话?” 惠贵人闻言一愣,显而见的是没想到若幽竟会是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怎么惠贵人倒是忘了,半日之前是谁在御花园大发雌威,对着嫡出的皇子阿哥喊打喊杀的?”若幽唇畔带了几许冷然,“惠贵人既做得了初一,本宫缘何做不了十五?” 惠贵人看着这般的若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带了几分啜喏道,“我我没想着要害了他的性命的” “吾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吾而亡。”若幽微微闭了闭眼,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告诫惠贵人,“纳喇氏,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更不该动了不该动的人。” “娘娘。”福来进得殿内对着上首的女子恭敬行了一礼,“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闻言,若幽撑着扶手自主位上站起身,缓缓步下铺就了上好绒毯的台阶,路过惠贵人身旁之时,淡淡道,“走吧,出去瞧瞧,瞧过了,许是惠贵人便会乖觉些了。” 福来见着惠贵人并未动作,微微抬了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地扶着贵人小主出去!” 延禧宫的正殿之前已经摆好了一长溜儿的刑凳,每一个刑凳两侧站着手执足有半人高的暗红色刑杖。 稍远一点儿的地方跪着被羁押的延禧宫宫人和慎刑司的看守。 见着若幽,坤宁宫的人率先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原本还带着些许呜咽之声的院子里瞬间安静,其余人纷纷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若幽在正殿门口放着的黄花梨木椅子上坐了,很是满意地微微颔首,“都起来吧。” 慎刑司的掌刑太监总管对着若幽躬身道,“皇后娘娘,一切均已依着娘娘的吩咐准备妥当。娘娘,可要开始行刑?” 若幽神色淡淡,“那便开始吧。” 错眼看到被两个老嬷嬷架出来的惠贵人,若幽拂拂赤狐大氅上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道,“给惠贵人看座,这样的场面总要坐着慢慢儿欣赏才好呢。” 惠贵人看着一个个被按压在条凳之上的延禧宫宫人,激愤之下竟是挣脱了身后嬷嬷搀着她的手,踉跄抓着若幽大氅的边缘带了几分凄厉道,“你不能这样!残杀无罪宫人,万岁爷不会放过你的!” 两位嬷嬷吓了一跳,赶忙便要上前拉开惠贵人,却是被若幽镇定自若地挥退了。 “本宫能不能,很快惠贵人便能够看到了。”若幽微微倾身,清清冷冷的声音却是带了浓重的煞气,“至于说,万岁爷会因着本宫杀了这些个废物而怪罪本宫” “呵,真真儿是可笑,若是本宫连几个对本宫不敬的奴才都处置不了,那本宫也枉为这大清的皇后了。” 福来在惠贵人身后幽幽道,“贵人小主只怕是不知,在小主的有方教导之下,这满延禧宫正殿伺候的,可尽是些目中无人的狗东西呢!” 听了福来之言,惠贵人方才不可置信地看了若幽,“你你好狠!” 若幽微微低了头,看着做工精致的金累丝嵌小东珠凤纹护甲,无甚温度地微微勾唇,“本宫修身养性了这么多年,本不欲用如此粗暴的手段,毕竟文雅人自有文雅人的玩儿法。” “只是你们却偏偏逼着本宫出手,既然你们不想好好儿地在桌上玩儿,那本宫索性便翻了这桌子,真刀真枪的同你们干上一场。” 瞧着浑身发抖的惠贵人,若幽略略挑眉,“你们不是想要看本宫惊慌失措、自乱阵脚么?不是想着要本宫伤心欲绝、痛不欲生么?怎么,如今本宫如你所愿了,你还不高兴么?” “我”惠贵人听着耳畔传来的凄厉嘶吼以及不绝于耳的木杖击打在肉体之上的沉闷之声,面色苍白地攥着大氅的边角,“皇后娘娘,臣妾知道错了,臣妾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高抬贵手放了他们吧!令是臣妾下的,您若是执意要罚,便罚臣妾吧!” 若幽冷笑,“罚你?那怎么够?肉体上的痛不过是一时的,打过罚过痛过了,伤好了便无事了。罚在心上的却是不同了,那便像是心中生了刺、长了疮,拔也拔不出来、剜也剜不掉的,那才叫痛呢!正所谓杀人诛心,道理莫过于此。” “你们让本宫承受了锥心之痛,一报还一报,惠贵人你怎么能不尝一尝这锥心之痛的滋味呢?”若幽眼中闪过淡淡的血色,“礼尚往来,不外如是呢!” 第四百一十四章 若幽慢慢儿将惠贵人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温声从容道,“纳喇氏,你且记着,今儿个这几十条的亡魂,俱是因你而亡,你可要睁大了眼好好儿地瞧瞧,好好儿地将这些个怨恨、咒骂的面孔一一记下,午夜梦回之时,若是万一有那不甘的冤魂入了梦,你可一定要好好儿地在梦里与她们忏悔上一番呢!” 若幽不甚在意地将惠贵人的手随手甩开,惠贵人失了平衡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望着椅子上的女子带了几分慵懒地拿着一方洁净的帕子擦手,只觉着如坠寒窟。 西斜的阳光落在一身艳红大氅女子倾城绝艳的面庞之上,那本该是温暖与光明相映下的美人图,在惠贵人看来却是如同地狱前来索命的修罗一般,杀气凛然、寒风阵阵。 “呦,”若幽擦净了纤细葱白的玉手,似是才发现惠贵人坐在了地上一般,“好歹是万岁爷的女人,怎么便坐在了地上?素心,还不赶紧地扶着惠贵人起来,坐椅子上去,省得不知情的人瞧去了,还以为本宫有多不容人呢。” 素心无甚表情地将惠贵人提起,拎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条凳上的人已经从方才的大声哭喊求饶到了如今便是连呻吟声都很微弱了,二十杖,对于慎刑司的掌刑太监来说,足以要了一个年轻力壮的太监的命。 因着若幽有令在先,这一轮三十板子结束,七张条凳之上的人整个后背连带着腰臀,远远望去,还当真儿是鲜红一片,到还真真儿是不负“一丈红”之名。 条凳之下,亦是鲜红一片。 掌刑太监一一谈过鼻息脉搏,确认所有受刑之人尽数断了气儿,方才向着若幽一拱手,“回禀皇后娘娘,第一拨犯事儿之人已经全部行刑完毕。” 若幽神色淡然地点点头,“那便换下一拨。” 条凳之上的“一丈红”还在继续,若幽这边儿倒好似是看得津津有味,惠贵人那边儿却足可以用惊恐万分来形容了。 入宫伴驾近四十年,从庶妃到贵人,再到嫔位、妃位,即便是最落魄的时候,惠贵人也从未曾如此直面过这般惨烈的景象,一个个方才还鲜活的生命不过转瞬之间便成为了一个个的血葫芦一样的存在。 又是一拨人被抬了下去,这一回换上的却已经是惠贵人贴身伺候的以绿萍为首的延禧宫的大宫女、大太监。 看着一张张熟悉入骨的面庞,惠贵人一个激灵从之前的惊吓与震撼之中回了神。 惠贵人骤然起身指着已经被压到了条凳之上的绿萍等人,“皇后娘娘,她们” 若幽慢慢儿地伸出一根手指置于唇边,“嘘这可是最后的诀别了,惠贵人确定不好好儿地看上一看么?” 惠贵人却是继续道,“她们并没有”这都是在她的身边儿跟了她几十年的人了,她如何能够坐视不理? “惠贵人这是心疼了,还是不舍了?”若幽眼底带了莫名的光,“啧啧啧,本宫还以为惠贵人的心有多硬呢,惠贵人不是不把奴才当人看么?原来对着这些个日日夜夜朝夕相对的奴才也是有了感情的呀。” 惠贵人带了颤抖与恳求对着若幽叩首,“皇后娘娘,求您,求您了,放过他们吧,求您了!” “放过他们?”若幽眼中似是带了怅惘与追忆,须臾,眼中冷光乍现,寒声道,“放过他们,谁又来放过本宫的阿颜?” “惠贵人,你在派人杀死本宫的阿颜之时,可曾想过要放过她?”若幽淡淡揩去眼角滑落的泪水,“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若幽面上又恢复了古井无波,沉了声道,“本宫的阿颜还那么年轻,便无辜惨死于尔等之手,阿颜去了,本宫这个做主子自是要替她讨个说法的。” “纳喇氏,你害死了本宫的阿颜,本宫岂会无动于衷?看在万岁爷的面子上,你这个人本宫暂且不会动,既如此,那便让你延禧宫的人给本宫的阿颜陪葬!”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还不够么?”惠贵人有些崩溃,“她不过就是个奴才、父不详的孤儿,一条贱命而已,她何德何能如何配得起!” “奴才,贱命一条?”若幽冷笑,“是啊,不过是奴才,贱命一条,既如此,惠贵人又何必为着这些个奴才求情呢?可是担心以后没了伺候你的人?” “惠贵人且放心,你到底是万岁爷的女人,本宫身为皇后还不至于克扣了你的份例,作为贵人,该有几个伺候的,本宫会一个不落地拨给你。” 若幽移正了目光看向前方,“开始吧。” “不,等等!”惠贵人深吸口气,“皇后娘娘,只要你肯放过他们,我以后一定以你马首是瞻、你要多少钱财我都如数奉上!” “呵”若幽轻笑,“若是金银财宝真的能够换得本宫的阿颜回来,十万、百万,本宫都愿意的,可是,本宫的阿颜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他们是你惠贵人纳喇氏的人就是他们的原罪,他们该死!” “本宫的的阿颜不在了,他们谁也别想活!”若幽的眼中带了狠意,“给本宫动手!三十板子,一板子都不许少!” 绿萍几个面色倒很是坦然,因着未曾堵了嘴,绿萍甚至还有闲心对着惠贵人微微一笑,“小主,今生奴婢无福不能再伺候您了,来生,奴婢还愿继续伺候小主,小主定要保重好自己才是。” 其他惠贵人近身伺候的,亦是纷纷出言,若是没有那满地的鲜红,倒也是感人的很。 若幽看着这一幕,微微出神。 惠贵人跪坐在地,看着一个个慢慢在她的面前失去生气的人,泪如雨下,“绿萍绿池不要走,不要走啊” 当院中条凳上最后一个惠贵人近身伺候的人也断了气儿的时候,若幽挥了挥手,慎刑司的人便将最后这一拨人抬出了延禧宫,扔到了延禧宫外停着的一辆板车之上。 第四百一十五章 “你要将他们挪到哪里去?”惠贵人声音之中透着沙哑,扶着椅子,一点点儿地自地上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盯着若幽瞧。 “自然是去他们该去的地方。”若幽淡淡瞥了一眼惠贵人,“惠贵人若是想着要再送他们一程,到也不是不行,本宫便允了惠贵人可以送他们到这宫道的尽头如何?” 惠贵人沉沉看着若幽,“你要将他们送到乱葬岗去。” “本宫还以为惠贵人之前协理六宫那么久,也该长长记性的,却是未曾想,原来惠贵人竟却是连这些最基本的规矩都浑然不知。”若幽漫不经心地撸了撸光滑的赤狐毛,“犯了错的宫人暴毙自然是要送往乱葬岗的,难不成还要送去寿皇殿么?” 惠贵人一手扶了椅子才不至让自己再次跌倒在地。 看着即便是风尘仆仆而归却是无损半分矜贵凤仪、仍旧清冷端庄的若幽,惠贵人不禁心头打了个突,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后悔了,为何之前要听信了瑾妃的话,硬是要去逼迫了十八阿哥,以至于一个不小心弄死了皇后曾经的掌事宫女,遭来了皇后如此血腥的报复。 这些年,端庄持重、温良贤淑已经成为了皇后的代名词,虽说皇后性子冷淡疏离了一些,却是并不妨碍皇后温和大度的名声。 然而她们许是所有的人都忘了,皇后还不是皇后的时候,每一次但凡是有那些个不长眼的惹到了当年的皇后,又有哪一个是全须全尾地回去的呢? 一个都没有啊! 冷漠无情才该是真正的皇后!什么温和清冷,那不过是皇后不屑于动手罢了。 思及此,惠贵人扶着椅子的手不禁颤抖起来,这一次的事儿,皇后会不会也对她的胤禔出手? 太子与胤禔斗了这么些年,皇后一直处于冷眼旁观的状态,她与皇后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好容易太子倒了,她的胤禔眼瞅着就有望登上储君之位了,她却是主动招惹上了这么一尊大佛,若是皇后真的出手了,那么她的胤禔可还有希望登上大宝? 不安的恐惧开始在惠贵人的心中蔓延开来。 见着延禧宫的人都处理干净了,若幽便极是优雅地自椅子上站了起来,微微侧首,瞧见不远处廊下站着的一群面色发白的女人,神色浅淡开口,“良嫔,以后你便是延禧宫的主位,延禧宫的一应事务便交由你负责。” 透明了这么些年的良嫔身子一晃,面上带了惶恐,“皇后娘娘,臣妾” “好了,此事儿就这么定了。”若幽言语之中带了不容置疑,“什么身份享受什么待遇,纳喇氏如今既然只是个贵人,那便合该搬出正殿去,过属于贵人的日子,以前的那些个妃位娘娘的器具摆设、衣服首饰,本宫会派了人来一一验收封库。良嫔,你可莫要让本宫失望呐!” 良嫔身子一抖,“臣妾臣妾不敢。” 若幽理理颈间的围领,目光带了几分锐利地看向良嫔身边儿一众延禧宫的妃嫔,“你们都看到了吧,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来自己个儿心中也有了数。本宫一向依着宫规办事儿,可是不希望再有人目无宫规律例了。” “是,谨遵皇后娘娘懿旨。”一干吓得不轻的妃嫔战战兢兢应了。 若幽收回目光,仪态端庄地步下了延禧宫正殿的台阶,也不乘凤辇,直接步行至了与延禧宫相隔不远的景仁宫。 延禧宫里愁云惨雾的凄厉叫声,作为与延禧宫仅仅相隔一条宫道的景仁宫自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只是,若幽派人封了整个东六宫,不许进也不许出,即便是瑾嫔再想着着人探消息,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 正在踌躇烦躁之时,一名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内殿,“娘娘,娘娘,不好了,皇后娘娘” 小宫女话音还未落,便有一道清清冷冷的女声传来,“怎的本宫一来便成了‘不好’了呢?” 瑾嫔手中拿着的玉如意应声而落,只见入门之处,一身火红的高挑身影威仪凛然。 须臾,瑾嫔方才自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扶着腰对着若幽艰难地行了一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若幽目光微冷地看着眼前弱柳扶风的瑾嫔,良久,直到瑾嫔因着有孕长时间行礼开始微微颤抖,若幽方才收起了眼中的冷意,“素蕊将瑾嫔的大氅去取来,到底是怀着身子的人,总是要娇贵些的,若是受了风寒便不好了。” 素蕊应了是,将一侧屏风之上搭着的黑色花貂皮大氅取下给瑾嫔披上。 瞧着水头儿极好的黑色貂毛,若幽轻笑,“成色倒是不错,可惜了,到底不是玄狐皮。看来,同是玄色的大氅,假的终归成不了真。” 瑾嫔面上一阵青白,若幽之言与其说是在说大氅,不如是在说她狐假虎威、妃嫔永远成不了皇后。 若幽也不在意瑾嫔难看的面色,复又转了身向外行去,“既然穿好了,便出来瞧瞧好戏吧。” 瑾嫔沉着脸,跟在若幽身后出了内殿又踏出了正殿,只是甫一出了正殿,瑾嫔本就不好的脸色彻底黑成了锅底。 “皇后娘娘这是何意?”瑾嫔怒目看向若幽,“好歹臣妾也是万岁爷的妃嫔、一宫的主位,皇后娘娘竟这般折辱于臣妾!” 景仁宫正殿之前宽阔的空地上,一溜儿排开了了七张暗红尚未褪去的条凳,一十四名手持同样带着暗红之色的木杖分列条凳两侧,给原本富丽堂皇、处处透着奢华之气的景仁宫带了肃杀之气。 同样的布置,只是换了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人。 若幽似是欣赏了片刻下方的风景,方才在正殿门前放置着的紫檀木宽椅之上坐了下来,淡淡启唇,“瑾嫔大概是曲解了本宫的意思,本宫可是邀着瑾嫔你出来看戏的,何来折辱一说呢?” 说着,若幽微微抬了手,指指下方已经准备就绪的慎刑司之人,“瞧瞧,都准备好了呢,就等着咱们一声令下,这好戏呀便要开锣了呢!” 第四百一十六章 瑾嫔冷然道,“皇后娘娘这般倒不像是来请臣妾看戏的,依着臣妾来看,反倒是来臣妾这景仁宫兴师问罪的!” “兴师问罪?”若幽细细咀嚼了瑾嫔之言,微微抬了眼,“本宫倒是想知晓瑾嫔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值得本宫这个大清的一国之母巴巴儿地跑到你一个嫔位的宫中来兴师问罪的呢?” “我臣妾”瑾嫔面色一变,好半响,方才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后娘娘若是非说臣妾做了什么,臣妾不过一个嫔位如何能够辩解的来?” “瑾嫔这张嘴不去说书真真儿是可惜了。”若幽似笑非笑地看了瑾嫔,“至于是与不是的,瞧瞧不就知晓了么?本宫做事儿惯来是依着宫规的,断断不会做那起子冤枉人之事儿的。” 瑾嫔抽了帕子沾沾眼角,“但愿如此。” “哦,对了。”若幽带了几许意味深长地看着瑾嫔道,“瑾嫔还是先收收你那泪珠子才好,省得哭多了眼睛坏了,最后还要怪罪到本宫的头上。” “还有瑾嫔有了身孕,还是坐着看戏比较好,若是一个激动,不小心坐在了地上,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瑾嫔悲悲戚戚的神色便是一僵,深吸口气,对着若幽微微福身,“是,皇后娘娘的懿旨臣妾岂敢不从。” 看着瑾嫔一副不得不从的样子,随着若幽而来的众人以及不远处站着的慎刑司总管心底俱是涌现了一阵厌恶与反感。 瑾嫔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如今康熙又不在,还做出一副这般娇弱的样子,真真儿是膈应死人了。 若幽倒是不甚在意,且让瑾嫔先得意着吧,一会儿有她哭的时候。 “开始吧。”若幽靠在椅背上,淡淡启唇。 随着若幽的吩咐,下方便开始了一顿很是有节奏感的打板子的声音。 后宫的妃嫔们总是喜欢将“拖出去,杖毙!”“带下去,掌嘴!”这般的说辞信手拈来,动起嘴皮子来毫不留情,却是根本不知道这其中代表着的痛苦与血腥,多少鲜活年轻的生命便在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中被断送。 很快,院子内便泛起了一股子血腥气。 瑾嫔用帕子捂了口鼻,皱了柳眉,“皇后娘娘这是何意,臣妾有孕在身看不得这些个腌臜之事,若是皇后娘娘无其他的吩咐,臣妾这便告退了。” “本宫倒是不曾想,瑾嫔这么一个娇滴滴、柔情似水的女子,竟是见了自己宫里的宫人被赐了一丈红之后,如此的嫌弃。”若幽面上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眼中却是满含讥诮,“原来瑾嫔的心肠竟如此之硬,本宫也算是涨了见识了。” 瑾嫔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若幽,“你说什么?这下面儿的人是谁?” 这一回轮到若幽惊讶了,是真的惊讶,“怎么,瑾嫔连自己宫里伺候的人都不认识么?” 瑾嫔扶着扶手的手不断颤抖,“这是我宫里的人!” 下方,第一拨儿三十杖已经结束,换上了第二拨儿人。 噼里啪啦的板子声不绝于耳,那一声声的沉闷击打的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击在瑾嫔的心上,好半响,瑾嫔怒目而视若幽,“皇后娘娘,你怎么能怎么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便在景仁宫大开杀戒!” 若幽神色平静地看了瑾嫔,“本宫不过是将施以惩戒的地方由慎刑司换做了景仁宫,如何便是不由分说地大开杀戒了?” “哦,想来是瑾嫔尚且不知,你这宫里的宫人见了本宫这个皇后不仅不行礼,还拦着本宫很是蛮横,直言本宫便是那会扰了你安胎的煞神。”若幽面上带了冷意,“本宫怎的不知,作为皇后,整个后宫的女主人,本宫还不能踏足一个小小妃嫔所在的宫宇了?” 瑾嫔的手簌然握簌然握成拳,“景仁宫的宫人规矩不好,自有臣妾这个一宫之主教导,皇后娘娘” 若幽身后素心凉凉开口,“瑾嫔娘娘怕不是弄错了,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奴才,便是瑾嫔娘娘您没了规矩,皇后娘娘自也是教导训责得了的,瑾嫔娘娘可莫要自误呐!” 瑾嫔吸气呼气再吸气呼气,好半响,勉力平复下心情,“臣妾有孕在身只怕是见不得血腥,如此,娘娘愿意惩戒便惩戒吧,臣妾只怕是不能奉陪了。” 言罢,瑾嫔便要起身离开,却是被福来轻飘飘地按在椅子上站不起来身,“瑾嫔娘娘您有孕在身,还是好好儿坐着吧。” 瑾嫔愤愤转头看向若幽,“皇后娘娘就是这么教导奴才的?” “福来也是奉了本宫的懿旨办事儿,瑾嫔你可是万岁爷的妃嫔、一宫的主位,又何必同一个奴才计较呢?”若幽唇畔带了一抹冷淡的笑,“看戏自然是要看全套的才好,瑾嫔,你且安心坐着看戏吧。” 伺候瑾嫔的人可是比之伺候惠妃的多了不少,足足到了第四拨儿才轮到了瑾嫔近身伺候的,此时,景仁宫前院儿里,已然是鲜红遍地、血气冲天了。 如此浓郁的血腥气,即便是瑾嫔隔了老远又捂着帕子,亦是如处尸身血海之中。 面色苍白、几欲作呕的瑾嫔目光幽怨而愤恨地看着若幽,若是目光能够化为实质,只怕是此刻若幽的身上不知要多出多少的洞来。 眼底倒映着夕阳映照之下红光更胜的院子,若幽微微勾了勾唇。 良久,好似感受到了瑾嫔传递过来的深深怨气,若幽盯着瑾嫔灼灼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微微侧了头,很是耐人寻味地来了一句,“瑾嫔可要说上几句?” “说什么”瑾嫔扭了头,却是看到了她的大宫女映书、乳嬷嬷李嬷嬷、景仁宫的管事太监吉祥公公。 瑾嫔面色大变,“皇后娘娘!” 若幽看了一眼双目通红的瑾嫔,带了几分惊诧道,“怎么,瑾嫔真的有话要说?” 此时此刻,瑾嫔已经无法再维持往日的娇柔,厉声质问,“他们怎么会被绑上了条凳!” 温元皇后传 第四百一十七章 “他们缘何便不能上去呢?左不过都是奴才,粗使奴才是奴才,这掌事的便不是奴才了么?”若幽单手轻叩扶手,轻轻斜睨了瑾嫔一眼,语调平平却是寒意十足道,“怎么,瑾嫔这是在质问本宫么?” 瑾嫔硬是在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之中感受到了浓浓的威慑,心下一紧,眉宇紧锁,语气不善道,“质问不敢当,只是却是要好好儿地问问皇后娘娘,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打杀了景仁宫的下等奴才还不够,还要来打杀了臣妾的陪嫁!” “原因瑾嫔心中应当如明镜儿似的吧,又何必来明知故问呢?”若幽嗤笑,“本宫瞧着瑾嫔约莫也没什么想要同自己相伴了十几载、几十载的贴身伺候之人说,既如此,那便开始吧。” “不行,你不能动他们!”瑾嫔冲着院内的掌刑太监大喊,却是无一人理会,若幽的话一说完,院内便复又响起了熟悉的板子声。 “你你们”瑾嫔胸脯上下起伏,显然是未曾想到自己这个皇帝的亲表妹、一宫主位的娘娘说话竟然无人理会,“你们放肆!” “瑾嫔娘娘这话说得好生奇怪。”素蕊带了几分痛快道,“皇后娘娘在前,瑾嫔娘娘您一个嫔位,竟也想着要代替了皇后娘娘发号施令不成?” 瑾嫔愤怒之下本想着要呵斥出声,却是在即将出口的瞬间冷静了下来,她若是出口斥责素蕊不就是坐实了她想要取皇后而代之么? 即便是她就是这么想得,但是却决不能宣之于口,落人话柄。 思及此,瑾嫔深吸口气,“本宫同皇后娘娘说话,有你一个奴才什么事儿!” 缓了缓,瑾嫔放柔了声音,努力不让自己去看、去听、去想伴了自己几十年的人如今正在苦苦地挨罚。“皇后娘娘,臣妾不求其他,但求皇后娘娘能够饶他们一命,以后臣妾定当严格管教。” 良久,若幽方才低低轻笑,“瑾嫔晚了” “晚了?”什么晚了?瑾嫔顺着若幽的视线望去,却是恰好看到了映书等人面色苍白、软软垂下头的一幕。 “不!”瑾嫔下意识便站了起来,想要扑到映书等人的身边儿去,却是被两个大力嬷嬷给架住了。 “放开本宫,放开本宫!”瑾嫔不断地扭动着身体,凄厉大叫。 若幽淡淡瞧了一眼状若疯狂的瑾嫔,幽幽道,“瑾嫔,别忘了你腹中的孩子,身怀有孕可是切忌大悲大喜的,你说若是你的孩子一个不小心没了,你这妃位可还能回得去,嗯?” “身为有孕妃嫔不能够好好儿地保护自己腹中的龙嗣,瑾嫔,这样的罪过,你可能担待得起?” 若幽清清冷冷的声音却是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瑾嫔的头上。 瑾嫔一个哆嗦,抬了手,指着若幽,“你” “动怒无异于龙胎安稳,瑾嫔你可要好好儿调整调整自己的情绪呢!”若幽眼中带了幽深,“若是本宫定会在太后与万岁爷跟前儿为瑾嫔你美言几句的,到底是做额娘的,总不至于用着自己孩子的性命去搏宠不是?” 即便瑾嫔的眼神仍旧是恨不能撕了若幽,但是人却慢慢儿冷静下来。 是啊,映书他们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若是她再失去了腹中的这个孩子,皇后绝对会利用此事儿大作文章,届时,只怕她不仅仅不能够为映书等人报仇,只怕是她自己连如今的嫔位也要保不住了,只要她能够顺利地诞下这个孩子,那么再不济她也还能够复位瑾妃,只有位份高了,她才有与钮钴禄氏一争高下的资本。 思及此,瑾嫔冷冷看着若幽,“皇后娘娘好算计,臣妾拜服。” “瑾嫔,你且记着,今日之事俱为你自己咎由自取。”若幽不紧不慢地缓缓自椅子上站起身,“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皆有来因。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自己既然做了恶,便莫要怪了旁人来索了你的命。” “嘴长在皇后娘娘的身上,自然是皇后娘娘说什么都行。”瑾嫔满眼锐利,“今儿个这份大礼,臣妾记下了!” 若幽摇摇头,迈步向下而去,“瑾嫔身边儿缺了的人,本宫已经吩咐了内务府尽快补齐,总不能耽误了有孕妃嫔的日常起居。” 瑾嫔扶着椅子慢慢福身,“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待到瑾嫔再次站起身之时,已隐隐听得外边儿传来的“皇后娘娘起驾”的声音。 看着夕阳之下院子内艳红的一片,瑾嫔眼中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是她低估了钮钴禄氏,才害死了他们呐!是她对不起他们! 钮钴禄氏,瑾嫔恨恨看着寒风之中萧瑟的景仁宫大门,这笔账,总有一日本宫会与你讨清的! 若幽离开,自然便也取消了对于西六宫的封锁。 同住西六宫的荣妃、僖妃等人见着自己宫门外守门儿的人全都撤了之后,方才带了人去了景仁宫,站在门口一瞧,所有人俱是面色一白,金碧辉煌的景仁宫依旧金碧辉煌,但是院子里却是如同修罗地狱一般,浓郁的红色足足有寸许之高! 这到底是死了多少人呐! 整个景仁宫都是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见不到,入目的只有血红一片。 如此诡异的场景,让众位前来探听情况顺便来安慰瑾嫔的妃嫔们,惊恐不已,最终还是没能战胜自己心中的恐惧,一个个儿地摆着一张脸极是狼狈的离开了景仁宫。 钟粹宫。 即便是回到了自己的内殿,荣妃仍旧是是有些没缓过来。 松芝倒了一盏安神茶递给荣妃,荣妃伸了手想接,却是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太厉害,试了好几次,终是放弃了。 松芝叹了口气,上前给荣妃按揉臂膀,“可要请个太医来给娘娘瞧瞧?” 荣妃摇摇头,“不必了,一会儿将那安神香点上,本宫再喝些安神茶便也是了。不过是一时没做好心理准备,被那般一时有些没有缓过神来罢了。说来神思不定的该是瑾嫔和惠惠贵人才是。” 第四百一十八章 说到惠贵人,荣妃不禁叹了口气,“惠贵人这一回可是走了一步臭棋呐!前些年,皇后的厉害还没领教够么?这几年皇后性子是平和了不少,那不过是皇后自持身份贵重,不愿与她们计较罢了,可她们还真以为皇后便成了软柿子不成?” 言及此,荣妃摇摇头,“真真儿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松芝带了几分羡慕又带了几分惋惜,“只是这一回,皇后娘娘这般做法只怕是有伤天和,若是传了出去皇后娘娘这些年攒下的好名声只怕是也要丧失殆尽了。” 一提及这一回若幽的大手笔,荣妃面上划过一抹淡淡的畏惧,眼中则是带了深邃。 沉默了片刻,荣妃方才微微摇头,“那可不一定。” 松芝给荣妃按揉的手,微微一顿,“娘娘缘何这样说?” “今儿个景仁宫的境况的你也瞧见了,”荣妃缓缓睁开双眼,“据说是皇后在到景仁宫之前还去了一趟延禧宫,那么咱们不妨猜猜延禧宫又会是何种境况呢?” “依着今儿个见到的情景,只怕是景仁宫伺候过瑾嫔娘娘的人全都被杖毙了,所以才会是那鲜红遍地的样子。”松芝略略思索道,“惠贵人与皇后娘娘的关系也不过是面上还算是平和,皇后娘娘没道理在严惩了瑾嫔之前会放过惠贵人这个元凶首恶,如此推算下来,延禧宫定也是如景仁宫一般,但凡是和惠贵人有关联的鸡犬不留。” “是啊,”荣妃微微颔首,“虽说这宫里面有哪一天是不死人的,可是如此大手笔地直接杖毙了两个一宫主位身边儿伺候的所有人,一个是志得意满的皇长子之母,另一个则是皇帝母家的亲表妹、且还有着身孕,这可就不简单了,况且这延禧宫加上景仁宫没了性命的,只怕是已经超过了五十之数。” 说着,荣妃声音带了几分自己也感到吃惊的迟疑,“如此数量庞大的宫人一夕之间全部暴毙,只怕是这也算是大清建国一来的头一遭了吧。” “即便她是皇后也不能无缘无故地便直接杖杀了这么多人,否则前朝的那些个御史的折子就能将皇后淹没了。聪慧如皇后又怎会想不到这一层?” “娘娘的意思是”松芝轻声道,“皇后娘娘杖毙了几十人,乃是留了后手的?” 过了这许久,荣妃也缓过劲儿来,慢慢儿地坐起身来,“依着这些年皇后做过的事儿来看,皇后所行向来是光明正大的阳谋,自然这也是这些年皇后执掌后宫虽然做事儿有些偏激,但却是并无恶名传出,甚至是时日已久便会有人忘了皇后的雷霆手段。” “至于这一回,若是本宫所料不错,”荣妃将因着起身儿滑落身前的青丝别至耳后,“过上两日此事儿的定义许是:皇后娘娘杖杀了几十名宫人乃是事出有因,为了维护皇家体统,不得已而为之,虽是手段凌厉了些,却也是可教后宫之人引以为戒。” 松芝倒吸一口冷气,“皇后娘娘竟能这般的厉害?” 荣妃意味不明地轻轻一笑,“且等着看吧。” 松芝好半响方才回过神来,“若是果真如此,那咱们以后” 荣妃微微垂了眸子,“松芝啊,这些时日下来,本宫也算是瞧明白了,万岁爷根本就没有让胤祉继位的打算,如今胤祉的处境就同那恒郡王五阿哥一般,是与大位无缘啊!” 荣妃虽有了不甘,但是情势逼人,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呢?没有康熙的支持,胤祉根本就不可能登上那个位置的。 荣妃叹息,“咱们便好好儿地过咱们的日子便是,那些个争斗,不掺乎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永和宫。 僖妃带着一脸惊惶未定进了内殿,“赶紧地给本宫准备香汤,本宫要沐浴,好好儿地去去晦气!” 坐在了宽大的浴桶之中,僖妃面上的表情和缓了不少。 待伺候的宫女退至屏风后,靠坐在浴桶边缘闭目的僖妃豁然睁开双眼,眼中清明一片,不复方才的惊惶不安。 僖妃瞧着皓腕之上的如意石榴云纹翡翠玉镯子,微微有些出神,那个人 过了半响,僖妃叹了口气,眼中又恢复了僖妃娘娘一贯的恃才傲物,只是这眼中的担忧之色却是怎么也抹不去。 换上一身芙蓉色鸢尾花里衣,僖妃由着彩霞用了干净的巾帕擦拭她湿漉漉的长发,“娘娘,一会儿可要去请了太医来?” 僖妃带了几分凌厉的眉眼暗光一闪,扬了声道,“自然是要请了太医来的,本宫受了惊吓可是要太医来好好儿瞧上一瞧的,若是太医不来,本宫又如何安枕呢?” 彩霞擦头发的手不停,脆生生应了。见着头发擦拭的差不多了,彩霞转出了内室,将手中的巾帕扔给了屏风边儿上候着的一名青衣宫女,“下去吧,对了,去小厨房吩咐一声,娘娘受了惊,要喝盏蜜豆牛乳羹压惊。” 青衣宫女微微一愣,随即恭恭敬敬应了声,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彩霞回了内室,僖妃已经不在了,彩霞倒也不意外,合上内室的门,回了内殿,果不其然,僖妃正坐在紫檀木的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着一柄紫檀木梳子通头发。 “走了。”僖妃打鸳鸯如意铜镜之中瞧见彩霞自后边儿出来,放下手中的梳子,“明儿个让那丫头去给瑾嫔送个辟邪的摆件儿吧。” “是,明儿个奴婢定会好好儿挑一个摆件儿的。”彩霞上前拿过雕了四君子图案的木梳,自觉地站在僖妃身后为僖妃通头发。 “皇后娘娘今儿个这一出儿,还真真儿是吓人。”彩霞心有余悸道,“那院子里流淌的可是要有寸许高了。” 僖妃眼中带了莫名的神色,“皇后娘娘哪一次出手不是惊天动地的?” 彩霞略略一思索,好似倒也是这个道理,“娘娘说得是。” “总是有人不长记性,想着要摸摸老虎的须,却是不知道这老虎须可是万万摸不得的!”僖妃瞧了镜中明媚的女子,微微勾了唇,“你且瞧着吧,这后宫呀,还有得热闹呢!” 第四百一十九章 太阳收敛了最后一点儿余光跃下地平线的时候,若幽乘着凤辇抵达了北三所。 扶着素心的手下了凤辇,望着朱漆已经脱落的大门,若幽难得的带了几分踌躇,站在大门外,久久徘徊不前。 冬月的夜里很凉,一阵寒风吹过,若幽围领之上的赤狐皮毛都被吹地左右摇晃。 若幽下意识紧了紧围着的围领。 总是没有见到了真人,若幽便还可以自欺欺人的想一想,也许,素颜还好端端儿地在府里亦或是在坤宁宫里的某一个地方,也许明儿个一早亦或是后天还会甜甜地对着她行了一礼,叫上一声“主子”。 夜凉如冰,亦如她此刻的心境。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寒凉的气渐渐充满五脏六腑,若幽缓缓抬腿迈进了这座有些破败萧索的院落。 才进了院子,便有小太监对着若幽恭谨一礼,“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边请,淑人的灵柩在这边儿。” 若幽垂在大氅之内的手抖了抖。 紧紧合上的屋门被负责引路的小太监轻轻推开,年久失修的木门在这寂静的黑夜发出巨大的“嘎吱”声。 “皇后娘娘,淑人就在里面,奴才便不进去了。”小太监对着若幽施了一礼,“奴才告退。” 随着若幽进来的便只有素心、素眉、素蕊、素和以及福来这几个坤宁宫管事儿的,看着迟迟未曾动作的若幽,福来叹了口气,自袖中摸出火折子,先一步进了屋子,点亮了屋内剩下所有的油灯,原本昏暗的屋子便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若幽仰头瞧了不甚明亮的残月,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方才进了屋内。 大概是因着有太后的吩咐,足足能够放得下七八口棺材的屋子,却是只在正中放置了一个由上好的檀香木打制而成的硕大棺木。 棺木上并未合上了棺材盖,一名身着绯色金边儿花蕊缀金色珍珠并蒂海棠花锦绣多宝纹旗装、带着点翠海棠花镶宝石头面,不过三十出头儿的女子正静静地仰躺于棺内,面色红润安详,仿若睡着了一般。 若幽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住,若非是紧紧跟着若幽的素心下意识地扶住了她,只怕是此时的她已然跌倒在地。 强撑了一下午的信念在这一刻尽数崩塌,若幽呆呆地看着棺木中浅笑安然的女子,这才深切地意识到:原来她的素颜真的回不来了。 热泪夺眶而出,须臾便打湿了这一小片青砖,原来不是她不伤心、不悲戚,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若幽身后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素蕊带了哭腔,“主子,您可还记得,这衣裳、首饰是您特特为了我们每一个人而定制的,阿心姐姐是那淡雅出尘的兰花、阿颜姐姐是娇艳动人的海棠、阿沁是芬芳馥郁的栀子花、而我是璀璨晶莹的琼花,说是要给我们作嫁妆、撑门面。” 怎么会不记得呢?若幽微微闭了眼,每一个人的衣裳、首饰的图样子还是她亲手所绘。 衣裳的料子是她特意交代内务府用了不同颜色的蜀锦、以双面绣的手法绣了那许多的图案花纹,再辅以各色的珍珠点缀,兰花用了浅蓝珍珠,海棠用了浅金珍珠,栀子花用了白珍珠,琼花用了粉珍珠。 所有的首饰俱是赤金为底、辅以点翠镶了不同颜色的上乘宝石打制而成,从头面到耳饰、颈饰,每一套一十二样,可谓价值连城。 好半响,若幽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想到这套衣裳首饰她竟然未曾带走。” “不仅仅是素颜的,素沁的也还在。”素心低低道,“她们人虽然出嫁了,但是这衣裳、首饰,却是未曾舍得带走。当日,素颜还玩笑说,既然做得时候便是一起做的,以后也要放在一起,就如同我们四人一般,即便是出宫嫁人了,也依旧还是主子的人,那份情、那颗心,亘古不变。” 若幽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是本宫对不住素颜,若不是为了小十八,素颜也不会” “主子这是何意?”素蕊抹抹面上的泪痕,“此事儿与主子何干?明明是那起子小人为了一个冷冰冰的位置便想要了十八阿哥的性命,以此来打击主子,当时的情形,莫说是阿颜姐姐,便是换了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舍了自己保全十八阿哥的。” “素蕊姐姐说的是,”素眉轻轻浅浅附声,“主子,素颜姐姐即便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亦是从未曾有过悔意的。” 也不知站了多久,却是忽然一阵寒风自缝隙吹入,一室的烛光被吹动,开始明明灭灭。 若幽自袖中拿了丝帕轻轻拭去面上的泪珠,整了整自己的大氅以及旗髻,方才缓缓踱步至素颜身边儿。 微微垂首,若幽凝视了素颜姣好的容颜片刻,自怀中掏出一串通透晶莹的碧玺珠串,一十八颗绿莹莹的珠子在幽幽的烛火之下散发着淡淡的幽光。 将碧玺珠串放在素颜的左手之中,若幽慢慢儿地握住了素颜的右手,“素颜,这珠子你可还记得?这是那一年你陪着我去相国寺,相国寺的主持赠予我的,一晃也几十年过去了,今儿个我将它给你戴上就想让它代替着本宫来陪着你、看顾你吧。” “素颜啊,本宫相信你的英灵定是还在这巍巍的紫禁城之中,想来下午的事儿你也都瞧见了。”若幽轻轻一笑,“可还觉着解气?” 双目紧闭的素颜仍旧静静躺着,只是最靠近棺木的一盏灯却是轻轻的晃动了一下。 若幽倒也不在意这静得可怕的气氛,继续轻轻柔柔执着素颜的手道,“不解气也无妨,你且放心,那些个害过你的人,本宫一个也不会放过的,总会一个一个地让他们道底下去向你忏悔的。” “下午的这几十人便先算作是为你照亮这通往奈何桥的礼物吧。” 言罢,若幽小心轻柔地将素颜的手重新放回了腹上,仿若怕打扰了正在好眠的人。 第四百二十章 慢慢后退两步,若幽对着素颜的棺木微微垂首,“素颜,谢谢你久了小十八的一条命,本宫、小十八会记着你的这份情、你的这颗心,你且安心地去,往后的一应事宜都还有本宫在。” 身后素心等人听着若幽平平淡淡却是带着空洞与悲痛的言辞不禁再次潸然泪下。 再抬首,若幽已是泪千行,不过这一次她却是未曾用了帕子去擦,只是复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素颜,慢慢转身向着屋外走去。 “福来,明儿个一早便送回府中吧。” 福来低低地应了一声。 出了屋子,阵阵的寒凉夜风呼啸而过,吹起若幽赤红的大氅、拂干了若幽未及擦拭的泪痕。 月亮不复之前的明亮,再配上屋子内传来压抑的哭泣声,越发显得整个院子凄清冷寂。 候在不远处的小太监见着若幽独自一人出来,忙快步上了前,“皇后娘娘” 若幽恍若未觉,继续缓缓向前走去。 “皇后娘娘小心!”小太监见着若幽神情恍惚,及忙上前扶住了一脚踏空的若幽。 这险险一摔,倒是让若幽回过了神,面上时不时地有着冰冰凉凉的触感,若幽凝神一瞧,这才发现原来外边儿竟是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小雪,借着月光便可看到地上薄薄的一层雪白。 小太监适时出声,“皇后娘娘这外边儿下了雪,台阶湿滑,您小心些。” 若幽微微颔首,扶着小太监的手慢慢儿走下了台阶。 站在廊下,就着不甚明亮的风灯若幽看清了小太监的脸,约莫是十八九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的,没由来的便让人瞧着很是亲近。 “你叫什么名字?”温和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女声在静谧的院子中响起。 小太监微微躬了身,“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小路子。” “小路子”若幽轻唤一声,“本宫瞧着你人也算机灵,怎的到了这破落地方当差?” 小路子面上带了几分苦涩,声音却是平和,“奴才是孤儿,能有个地方容身便已算是不易。” 原是孤儿,难怪若幽心下带了几分怅然,到底在这深宫之中仍旧是身份高于一切呐! “你可是识字?” 这一回小路子带了惊讶,“皇后娘娘怎知奴才识字?” 若幽轻轻一笑,“打从本宫进来到现在,虽是未曾细细观察了,但是你的一言一行,温文尔雅,与本宫说话也算是颇有谈吐、气度不凡,温润而知进退,又带了几分儒生之气,可见是读过书的。” “皇后娘娘真乃是火眼金睛。”小太监面上带了几分腼腆的笑,“奴才幼时是被一名司礼监的老太监抚养长大的,耳濡目染的便也学了些字、读了几本子书。” 若幽轻轻点点头,收回目光,只望着这洁白晶莹的雪花出神。 小太监便也恭恭敬敬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一片儿地发呆。 良久,屋子门口处映出了影影绰绰的人影,小太监突然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慰,“天寒地冻的,这一下了雪便更冷了,御膳房倒是暖和得紧,过上两日便去御膳房暖暖吧。” 小太监愣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直直跪下冲着若幽磕了三个头,“奴才谢皇后娘娘恩典。” 那厢,若幽已经搭了素心的手,转身向着院子外走去,风中传来淡淡的声音,“赏!” 福来便自锦囊之中抓了一把金裸子放到了跪着的小太监手中。 小路子捧着金裸子,怔然良久,直至外面儿隐隐传来了“起驾”的声音,小路子方才冲着若幽离开的方向扬了声,“奴才谢皇后娘娘赏赐,奴才恭送皇后娘娘!” 一行人异常沉默地回了即便是夜晚依旧灯火辉煌的坤宁宫。 到了正殿门口,若幽停下了脚步,淡淡道,“不必跟着了,都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素心看着一身赤红的若幽,叹了口气,“奴婢知晓主子心中难过,只是主子打从未时到现在一直滴水未沾、粒米未进,这么下去,您的身子也受不住呀!” 见若幽不吭声,素眉附声道,“小厨房一直煨着燕窝粥,主子不如进些?” 沉默片刻,若幽微微点了点头,“就依你吧。” 一盅燕窝粥,若幽不过堪堪用了半盅,便停了下来,将盅碗随手搁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素心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叹息一声,默默收起盅碗,冲着若幽施了一礼,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一时之间,偌大的正殿之中只剩了若幽一人。 殿内只在角落里点了两盏不甚明亮的油灯,并没有烧着地龙的正殿,显得有些冷清和萧索。 若幽仍旧是身披那价值不菲的赤狐大氅,斜斜地靠坐在雕龙绘凤的巨大纯金凤座之上,因着殿内的烛光极是微弱,使得若幽整个人都隐藏在阴影之中。 忽而一阵寒风不知自何处刮入殿内,一下子吹灭了一角的灯盏,大殿之内更显昏暗。 忽然灭掉的烛灯、暗下来的大殿,都没能引得若幽半分的注意,若幽仍旧慢慢地摩挲着腕间的龙凤翡翠玉镯,微微垂着眼帘,面上静如磐石。 又过了许久,外边儿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慢慢儿地脚步声越来越近,倏尔,大殿外用来挡风的帘子被人撩起,朱红的大门随之被一把推开,寒风伴着月色瞬间进入了这座昏暗的大殿。 凤座之上的人却是并未因着突然洞开的大门以及进来的人有什么动容,只是微微抬了头,声线平和却是透着疏离冷淡道,“万岁爷来了。” 康熙皱着眉宇看着漆黑一片的大殿,康熙身后跟着的梁九功比了个手势,便有小太监手脚麻利地上前一一点亮了大殿之内的所有灯盏,原本幽暗的大殿变得亮如白昼。 康熙这才看清凤座之上依靠着的一身赤红却是面色苍白的倾城绝艳的女子。 迟疑了一瞬,康熙微微挥了挥手,“都退下,朕同皇后有话要说。” 梁九功看了看凤座上的女子又看了看康熙,心下一叹,遂行了一礼带着人默默退出了正殿,并顺手关上了大门。 第四百二十一章 康熙就站在原处打量着上首神色淡淡的女子,正欲开口,却是突然觉得冷津津的,寒气自脚底直冲发顶,到了嘴边儿的话也随之变成了,“这正殿之中没有烧地龙?” 若幽慢慢自凤椅之中站起了身子,“是啊,臣妾下了令停了这正殿之内的地龙,寒冷可以使人冷静不是么?” “皇后所言甚是,”康熙眸色幽深地看着若幽,“皇后一早便猜到朕会来。” 若幽不紧不慢地步下高台,行至康熙身前,“是啊,臣妾知晓万岁爷定是要来见上臣妾一面的,所以臣妾便一直在这里等着万岁爷来。” “既然皇后知道朕要来,想来,朕的来意皇后亦是清楚的了。”康熙沉沉道,“朕,想要听听皇后打算如何与朕解释!” 康熙眼中已是带了掩饰不住的怒气,他的皇额娘直接下了懿旨将惠妃和瑾妃降位禁足,他的皇后带着人直接杖杀了两宫的几十名宫人,却是并无人同他这个做皇帝的商量一声,这是当他不存在么! 天知道当看到一脸梨花带雨深夜出现在乾清宫的靳贵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身怀有孕的瑾嫔的悲惨遭遇之时,他是有多愤怒! 若幽只是淡淡看了康熙一眼,便别开了眼,慢慢儿地行至不远处的桌几,伸手拿了一直坐在小炉子上的水壶,将水壶之中的水倒入了茶壶之中。 煮茶、泡茶,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若幽倒了一杯,回身,“万岁爷可要尝尝?这可是上好的滇红呢,喝了暖身最好不过了。”却是很快又收回了递出的手,“万岁爷最爱的是六安瓜片,想来是不大喜欢这滇红的。” 若幽神色悠然、不紧不慢地喝干了杯盏之中的茶汤,正待要继续斟了茶水,却是不曾想被康熙一把按住了手臂,“皇后倒是兴致好的很,死了那么多的人,竟还能如此心安理得的在这里沏茶喝水。” 若幽垂了眸子,顿了顿,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兴致好也好,不好也罢,人活在世总还是要吃饭喝水的。”若幽抬了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了康熙握在自己小臂上的大掌,“至于说心安理得” 若幽抬了眸子直视进康熙带了愠怒的凤目之中,“臣妾还真真儿是心不安呢!” 康熙抽出自己的手,冷嗤一声,“朕倒是半分也未曾瞧出皇后有何不安之处,朕倒是觉着皇后安然的很。” 若幽看了看自己葱白的指尖,唇畔带起了冷然的弧度,“万岁爷想要瞧见臣妾是何种样子?状若疯癫亦或是缠绵病榻么?” 若幽带了若有若无的讥讽与无力,“若是早些年,还没有了这么多的孩子,依着臣妾的性子,万岁爷以为是仅仅死了几个奴才便可以了事的么?” 康熙闻言瞳孔微微一缩,“就为了一个奴才,你已经杖毙了几十个人,如此还不够么!钮钴禄氏,你还想怎样!枉朕还以为你是个宽容大度、端庄贤淑的皇后!” “宽容大度、贤良淑德?”若幽只觉着听到了这些年来最大的笑话,笑了好半响,若幽方才冷若冰山地望向了康熙,“原来万岁爷竟是这么看待臣妾的。臣妾倒是还不曾知晓,臣妾在万岁爷的眼中竟还是一个如此温柔良善的女子。” “万岁爷许是忘了,臣妾一早便同万岁爷说过,臣妾不是姐姐那般的好性人,亦是从来都不贤良淑德的。”言及此,若幽面上带了冷嘲,“有仇报仇、直言不讳,那才是臣妾的性子,臣妾一向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井水不犯河水。” “皇后这只怕已不是‘人若犯我,我必还之’了罢。”康熙冷笑。 “呵”若幽看向康熙的眼中带了疏离与冷漠,“原是臣妾错了,或许臣妾便该下了令直接诛了首恶的九族,而不是仅仅杖毙了那些个不长眼的奴才,到底是这些年有了孩子、又过了顺遂的日子,变得心慈手软了。” 康熙眉宇皱得越发地紧了,他只觉着若幽说得好似已经偏离了他们一开始所说的东西。 “万岁爷既如此说,臣妾便来同万岁爷论上一论。”这一刻,若幽反倒是好似平静了下来,不负方才的咄咄逼人。 似笑非笑地看了康熙,若幽薄唇轻启,“敢问万岁爷大庭广众之下击毙圣旨亲封的诰命是何罪过?公然谋害皇后嫡子又是何罪过?” 康熙一怔,面上嗲了几分茫然地看向若幽,“你说什么?” “瑾嫔串通惠贵人在御花园派了几十名武功不凡的宫人围堵小十八,若非是素颜恰巧路过,出手救下了小十八,今儿个躺在那冷冰冰的棺材之中的便是我的小十八。”若幽眼中带了莹莹的水光,“小十八是被救下了,没了生命之危,素颜却是被那该死的老太监一击毙命。” “臣妾倒是不知,这后宫之中何时有了这般深藏不露的高手了,只怕是比之大内侍卫亦是不差了吧。” “朕”康熙一时语塞,他只是知晓了若幽带人上门杖毙了几十人,却是还不曾知晓,竟是还有这样的内情。 “怎么,万岁爷还不知道?”若幽讥讽一笑,“也是,想来那报信儿之人亦是不敢将着事情的始末直言说给万岁爷吧,若非如此,又怎能换得万岁爷这漏夜怒气冲冲地跑来臣妾这坤宁宫兴师问罪呢。” 康熙心中一堵,面上更是僵硬,“朕朕此前是真的不曾知晓,竟是会涉及到了咱们的小十八身上。” “哦那万岁爷的意思是,正是因为涉及到了小十八,所以那些个奴才也不算是枉死的了?”若幽眼中的讥诮之色久久不散,“那万岁爷亲笔圣旨册封的三品淑人竟就是这般的不值钱?” “朕………不是那个意思。”康熙看着若幽顿了顿,放柔了声调,“惠妃惠贵人便也罢了,打从有了协理六宫之权便有些得意忘形了,也确是该好好儿惩戒一番。只是瑾嫔到底还怀着龙嗣,你这般做,若是惊扰到了胎神可如何是好?” 第四百二十二章 这一刻,饶是若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却仍旧是觉着阵阵的寒意自心底蔓延开来。 心痛?愤怒?悲伤? 若幽轻轻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带了些许的茫然,她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许是都有,也或许是都没有,她只觉着自己如坠入了那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一般,那是深入了灵魂的冷。 康熙见着若幽面色更加苍白,还一手抚上了心口,眼中神色不由地放柔了些,上前扶住了若幽,语气带了几分柔意与担忧,“皇后梓潼,你你没事儿吧?可是心口不舒服?可要唤了太医?” 顷刻,若幽周身便被淡淡的龙涎香所围绕。 源于康熙温度自肩膀处传来,直教人暖了周身。 若幽微微了眼帘,心下苦涩,这些年的夫妻恩爱,到底还是让得她在心底那隐秘的角落之中,对着面前这个看似深情不寿实则薄情寡性的男人多了那么一丝丝的期许与不一样的感情。 只是可惜,到底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数年的相伴到底比不上这高处不胜寒的皇权。 若幽轻轻摇摇头,“臣妾无事。” 缓慢而坚定地自康熙的怀抱之中退开,若幽清清冷冷道,“瑾嫔以及惠贵人身边儿伺候的人,臣妾已经依着嫔位、贵人的份例足数添上,若是万岁爷仍觉着是臣妾苛待了这二人,那万岁爷不妨再着意添置些人手。” “至于说那些个被杖毙的宫人,怂恿主子行凶在前,藐视皇后、无事宫规体统在后,臣妾也不过是依着宫规从轻发落了罢了。” “若是万岁爷仍觉着不满意,一定要让天下之人全部知晓妾妃谋害当朝皇后嫡子一事,如此坚持要为瑾嫔之流讨个说法,臣妾无话可说,便也只得依着规矩办事了。” 康熙面上一沉,簌然收紧了拳头,他相信若幽不会在这样的事儿上骗他,既是如此,若幽的处理其实已经很是仁慈了。 妾妃谋害皇后嫡子,这样的事儿若是传出去了,只怕是不仅仅这整个皇室要成为天下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便是他这个皇帝一贯以来英明神武的形象一是要受到影响。 好半响,康熙方才缓和下来道,“梓潼的处理很是妥帖,是瑾嫔与惠贵人肆意妄为、伺候的奴才又煽风点火、不加以劝阻。” 说着情绪平和了不少的康熙突然灵光一闪,仿若想起了什么,“对了,小十八如何了?” 若幽无甚温度道,“那孩子到底年纪小,又是打又是杀的,受惊不小,自午间起便陷入了昏迷,直到现在也未曾醒来。” “什么?”康熙大惊,“太医可曾来瞧过了?” 若幽轻轻点头,“受惊过度,好好儿调养着便也是了。” 闻言,康熙这才舒了口气,心中的愧疚之情涌起,“小十八在哪里,快带朕去瞧瞧。” 若幽唇畔动了动,拒绝之意终是未能说出口。 看上一看也好,难得康熙有了这片刻的愧疚与慈父之情。 若幽带着康熙来到同样静悄悄的偏殿,胤祄小小的身体陷在橙黄的锦被之中,面色更显苍白。 愤怒再度袭上心头,这是打从生下来便一直被他捧在手心的小儿子,一如当年的昭阳,见着原本活泼伶俐的孩子这般脆弱地躺在床上,康熙只觉着自己的心突突地疼。 深深吸了口气,康熙松开紧紧攥着的拳头,坐在了胤祄的床边儿,伸出手轻轻地探了探胤祄的额头,又满是爱怜地给胤祄掖了掖被角,方才小心翼翼地轻声出了偏殿。 一到了外边儿,康熙便沉了脸,满是怒火道,“梁九功,传朕旨意,贵人靳氏,不安于室、搬弄口舌是非,着降为常在,禁足半年,以儆效尤。” “瑾嫔、惠贵人既为禁足,那便不许任何人前往探视。” “皇十八子胤祄,册为固山贝子。” 梁九功闻言颤了一颤,前两道圣旨,倒是没什么,只是这最后一道圣旨十八阿哥前面儿的七个哥哥可都是还未曾有了爵位的光头阿哥,这十八阿哥竟是直接越过了一众兄长被封了爵,这可真真儿是真不知是福是祸了。 康熙话音才落,若幽便冲着康熙行了一礼,“万岁爷,臣妾想向万岁爷求个恩典,还望万岁爷应允。” 康熙扶起若幽,“梓潼但说无妨。” 若幽微微仰了头,眼中带了幽光,“臣妾要收素颜之女茉雅奇为义女,还请万岁爷给茉雅奇一个名位。” 康熙微微蹙了眉头,“朕本已打算追封素颜为一品诰命夫人,如此也算得上是对她英勇救了小十八的褒奖,只是这收其女为你的义女这只怕是太过抬举她了吧。” 皇后义女不同于其他,皇后义女的身份可是堪比公主的存在,比之那些个亲王之女也是差不离的。 “不过是收个义女,来日若是茉雅奇出嫁,她的嫁妆臣妾自会准备,如今也不过是讨要个名位罢了。”若幽轻笑,“至少在臣妾的心中,权势地位也好、荣华富贵也罢,没有什么是能够比得上臣妾儿子的性命的。” 康熙沉沉看了若幽,“梓潼如此说,便是执意要收那丫头为义女了?” 若幽不闪不避地与康熙对视,“是,臣妾意已决。” “没了额娘在侧的孩子总是可怜些的,特别是原配嫡女,一旦继室进门,又有哪一个原配所出的嫡女的日子是好过的呢?”若幽叹息,“素颜舍了自己的命换了小十八,臣妾便要担起照看她的子女的责任,如此,也是难报素颜于小十八的大恩十中之一。” 康熙沉吟良久,“罢了,便如你所愿。” “着追封三品淑人钮钴禄氏为一品诰命夫人,其女为正二品县主,择吉日收为皇后义女,其子封正七品恩骑尉。” 虽说依着规矩皇后义女等同亲王之女该封郡主,不过,能的了县主倒是也不错,左右那丫头还小,等到出嫁之时再封个郡主便也是了。 若幽对着康熙微微福身,“臣妾谢万岁爷恩典。” 第四百二十三章 康熙微微颔首,“时辰不早了,折腾了一天,梓潼也早些歇息吧。”言罢,便直直向着坤宁宫外行去。 若幽敛目行礼,“臣妾恭送万岁爷。” 有着康熙的弹压,到底这后宫的巨变未曾传到了前朝。 将素颜的遗体送回府后,若幽便遣了素心一并同素颜的棺椁出宫,料理素颜的后事,至于茉雅奇则是被若幽留在了宫里。 一夜几乎未睡,若幽整个人显得越发的憔悴,上了粉,略略遮盖了些,便换了一身藕荷色凤凰银纹的旗装、披了玄狐大氅前往宁寿宫给太后请安。 见着若幽根本掩饰不住的倦怠与苍白,太后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若幽的手,“难为你了。” 若幽面上轻轻一笑,眼中带了感激之色,“若非有皇额娘在,臣妾只怕是也鞭长莫及。” 言及此,若幽起身对着太后一拜,“臣妾多谢皇额娘。”既是为着胤祄,也是为了素颜。 太后扶起若幽,面上带了几分愧色,“到底也是我疏忽了,否则小十八也不会遇险,素颜那丫头便也不会因此而丧了命。” 若幽眼中带了几分冷意,“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她们若是铁了心要在臣妾回来之前对一个全无威胁的小十八动手,又岂是皇额娘能够预料得到的?” 若幽此言非是在安慰太后,而是说出了实情,夺嫡如此激烈的时候,又有谁会想得到对一个还在稚龄、全然不能参与争夺的孩子下死手? 太后长叹一声,“素颜的一双儿女你打算怎么安排?” 若幽神色平静道,“臣妾打算将茉雅奇那丫头收为义女,养在身边儿;至于海林那孩子,就让他先去胤?府上做弘旭那孩子的伴读吧,有胤?和陶格斯两口子看着,再配上两个信得过小厮,想来应是差不离了。” 太后微微颔首,“如此倒是也好,有了你的照拂,这一对儿姐弟日后总归是差不了的。” “笃笃笃。”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传来。 太后微微蹙了眉,略略一停顿,方才扬了声,“进来。” 塔娜带着一个小宫女进了这东暖阁,“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何事?”太后轻押了一口茶水。 “启禀太后娘娘,皇上下旨晋封十八阿哥为固山贝子” 小宫女一字一顿地说着前一晚康熙在坤宁宫所下的圣旨,直至全都说完,却是发现殿内静极了,鸦雀无声。 明显感到气氛有些不大对的小宫女抖了抖,险些将自己缩成了鹌鹑。 良久,太后方才深吸了口气,挥挥手,“行了,哀家知道了,下去领赏吧。” 小宫女闻言如蒙大赦一般地松了口气,又行了一礼,方才跟在塔娜后边儿出了这东暖阁。 瞧着若幽依旧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的神色,太后似是心有所感,“你一早便知晓了?” 若幽毫不避讳,神色坦然地点点头,“昨个儿夜里万岁爷来了坤宁宫,说与了臣妾。” 太后心下里了然,定是康熙听闻了昨儿个的事儿去坤宁宫质问了若幽,而只怕是同素颜有关的那些个圣旨十有八九乃是若幽求来的。 太后心下惴惴,皇帝和若幽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昨儿个一听底下宫人来报:皇后带着慎刑司的人去了东六宫,还封锁了整个东六宫,她就隐隐有了一种感觉,这一回,只怕是难以善了了。 可是她却不能加以阻止,因为她知道,为了避免作出更难以挽回的事情,若幽需要以此来发泄心中愤怒,省得回头惹出更大的乱子。 “你心中有数便好。”太后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得表了自己的态,“皇额娘总是站在你这边儿的。” 若幽微微颔首,面上带了和缓安然的笑,“多谢皇额娘厚爱。” 即便是前朝之人对于后宫的这一系列的事情并不知情,却是随着康熙的一道道的圣旨发出,前朝还是被震动了。 只是上朝之后,看着康熙阴沉的脸,难得那些个平日里一谏言便好似不要命的御史大夫们,这一回齐齐集体沉默了。 册立一众皇子之中年纪最小的十八阿哥为贝子,本该是引起轩然大波的一件事却是以极为平和的方式就过度过去了。 前朝之人虽不甚明了紫禁城之内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使得康熙直接下了这些个奇怪的圣旨,但却是瞒不住一众野心勃勃的皇子阿哥们。 而作为儿子的直亲王乍闻自己的额娘又是降位、又是禁足的,心中先是不可置信、随之而来的就是震惊与愤怒,他的额娘陪伴在皇阿玛的身边几十个年头,即便是念着这几十年的情分,也不该如此待他的额娘! 后来再细细地一探听,这才知晓,原来是额娘伙同瑾嫔差点害死了十八弟,那个皇阿玛最为宠爱的孩子,比之当年的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太后、皇阿玛如此的愤怒。 若非是有康熙的圣旨在那里,直亲王简直想直接冲进延禧宫,好好儿问一问他的好额娘成日里脑子里都装的都是什么! 瑾嫔小佟佳氏那样的女人岂能相信! 如今太子被废,他作为长子乃是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这样的时候,同皇后一系的人打好关系才是最最要紧的,却是没想到,他这边儿还未曾开始行动,他的亲娘便干了这么一出儿,原本有可能拉拢过来的盟友,如今双方这仇可算是结下了。 胤褆很是头疼,原本皇后以及皇后膝下的四子,一直以来都并无争夺的打算,现在将人得罪狠了,难保皇后不会掺乎进来,皇后一掺和进来,岂非是又来了一波儿如同他与太子之间的嫡长争斗? 真真儿是引狼入室! 胤褆这边儿满心郁闷,于其余有心思之人可谓是大好消息。 见着原本的惠妃娘娘被降成了贵人还被禁了足,太子一系的人可谓是舒畅不已,叫你直亲王再得意,还不是自己的额娘一夜之间便落下了树梢!有了这么一个“优秀”的额娘在,且看他直亲王如何得意! ------题外话------ 感谢夜晚中的点点亮光的打赏~~ 第四百二十四章 前朝后宫如何风云诡谲都与若幽乃至于整个坤宁宫无关,素颜的后事儿在若幽这个皇后的授意之下极尽哀荣,为了表示对于素颜的看重,若幽身边儿的四个”素“以及福来都去送别了素颜。 宫中的人是若幽授意的,但是宫外的胤禛、胤?、以及靖安公主都去给素颜上了香,阿哥公主上门祭奠,这可是极大的殊荣,府上的老夫人,也是多伦的额娘、素颜的婆婆,若非是这样沉痛的场合,只怕是都要喜形于色了,他们这样的人家,平日里又如何能够见得着金尊玉贵的皇室之人呢! 过了素颜的头七,若幽便派了人将茉雅奇接到了宫中,而海林那边儿也让胤?接到了王府上做弘旭的伴读。 这一日,恰巧宜妃领着福慧公主来给若幽请安,茉雅奇年纪稍大,若幽便让带着福慧公主到后边儿的花房里玩。 宜妃捧了热乎乎的奶茶,“臣妾瞧着和安县主的精神头还算是不错。” “那孩子是个懂事儿。”若幽轻轻叹了一声,“当着本宫的面儿不哭也不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比当年的靖安还要乖巧。只在没人的时候才会默默地哭上一阵儿,本宫瞧了都觉着心疼。” “还好娘娘接到了身边儿,可怜见的,若是留在了那府里还不知道会被磋磨成什么样子呢!”宜妃久居深宫,又怎会不知晓对于一个垂髻孩童来说,这所谓的乖巧懂事根本就是日子不好过的代名词,“看来素颜这些年也是不容易呀!” “启禀娘娘,”素眉进了殿对着软榻之上的若幽与宜妃行了一礼,“恭亲王福晋求见。” “恭亲王福晋?”宜妃纳罕,“她来做什么?” “见面了,瞧瞧不就知晓了么。”若幽淡淡一笑,“宣。” “臣妾(臣妇)参见皇后娘娘,见过宜妃娘娘。”除了恭亲王福晋以及贴身的宫女,一起跟着进来的还有一位年纪不小却是穿金戴银、身形很是富态的老妇人。 一看见那老妇人,一向很少情绪外露的素心竟然很是不喜地皱了皱眉。 若幽有些惊讶地看了素心一眼,遂收回了目光,若有所思地瞧着那老妇人,良久,方才淡淡道,“起来吧。福来,看座。” “谢皇后娘娘。”恭亲王福晋暗暗咬牙,面上却是带了笑依言坐在了一旁搬来的绣墩上。 “恭亲王福晋有何要事儿?”加入皇室这么多年,这位安娜公主倒是入乡随俗了不少,酒红色的卷发梳成旗髻再配上一头的金累丝珍珠头面,倒是别有一番异域美人的风味,到也难怪恭亲王这些年对于这位继福晋宠爱得很。 恭亲王福晋笑眯眯地操着一口不大熟练的满语道,“臣妾这不是好不容易进宫一回,便想着来见一见皇后娘娘,万岁爷同我家王爷乃是亲兄弟,如此臣妾与娘娘便是亲妯娌,自是要多亲近亲近的。” 宜妃听着恭亲王福晋怪异的语调以及娇滴滴的语气和神态,一个不小心笑出了声。 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宜妃摆摆手,“不过是想到了一件趣事儿,亦是没忍住,你们继续,继续。” 恭亲王福晋又如何看不出这位宜妃娘娘就是在自己说了之后方才笑出声,明明就是因她而笑的。 恭亲王福晋面上的笑险些维持不住。 深深吸了口气,恭亲王福晋方才压下了心中的火气,徐徐道,“臣妾今儿个除了是来拜访皇后娘娘的,还是为了这位老夫人。”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错了一个身位的老妇人。 “这位又是谁?说来这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的家眷本宫也是见过十之八九了,却是对着这一位印象全无。”宜妃见着若幽只是神色淡淡地端了茶盏喝茶,明显是没有打算接话的意思,便出了声问询,也省的恭亲王福晋尴尬。 恭亲王福晋看了一眼身后的老妇人,老妇人讪讪一笑,“臣妇是多伦的额娘,哦,就是那位出身钮钴禄氏的、皇后娘娘身边儿的女官素颜的婆母。” 原本是活络气氛的宜妃,闻言却是双眼一亮,一直听闻素颜嫁了个世家子,能力很是不错,因着若幽的面子再加上钮钴禄氏的扶持,官路也算是亨通,没想到眼前这个就是那多伦传说中的额娘? 托若幽的福,其实宜妃是见过当年正在做御前侍卫的多伦的,挺英俊一小伙子,怎的这额娘不仅半分的贵妇仪态也无,反而处处透着一股子暴发户的感觉? “你就是素颜的婆母?”宜妃再一次上下打量了老夫人,仍旧是无法将眼前之人与高大英挺的多伦联系在一起。 老妇人带着几分谄媚的笑,点点头,“正是臣妇。” 若幽放下茶盏,“你既能与恭亲王福晋一道进了宫,又借着恭亲王福晋的名头进了本宫这坤宁宫,想来是有事儿要说与本宫吧。”却是始终未曾看了那老妇人一眼。 老妇人面上立刻笑开了花儿一般,“皇后娘娘不愧是皇后娘娘” 若幽看着雾气升腾的杯盏,毫不客气地打断,“说重点。” 老妇人面上的笑意一僵,声音低了几分道,“那个臣妇接到圣旨说素颜是为了救驾殒命,还追封了一品诰命夫人。” “臣妇识字不多,却也是知晓,这救驾的功劳是极大的,是要推恩及家人的。” “可是,这素颜的‘四七’都过了,臣妇也没等到消息,便求了恭亲王福晋带着臣妇来问上一问。” “你想如何?”若幽缓缓抬了头目光幽深地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搓了搓手,“那素颜不过是婢女出身,如今也是一品的诰命了,老身再不济也是正儿八经的氏族出身、有着高贵的满人血统,怎么着也该是个一品诰命了吧!” 说着老妇人越发觉得得理,“再有,素颜死了,还留下了一双儿女,那养孩子可是极为费钱的,怎么着不得来上个十万两银子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 “还有么?”清冷的女声淡淡响起。 “还有”老妇人想了想,“怎么着也得让我们家多伦当个二品官吧,若是实在不行那也要正三品才行!” “哦,对了,海林那小娃娃都是有爵位的了,多伦最起码也得是个伯爵、侯爵什么的吧!” 宜妃目瞪口呆地看着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老妇人,心中的崇拜简直是无与伦比! 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那一品诰命夫人、二品大员、伯爵侯爵的那么好封么?真当这些都是大白菜呢! 没瞧见,皇后娘娘的亲大哥如今才不过是个三品官? 她堂堂五妃之一又手握宫权的宜妃娘娘,她的阿玛最后回家荣养的时候也不过是个三品,那还是康熙看在她的面子上给了的恩典。 多伦才多大?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之人,若无皇后,能有今日的成就?这一辈子到头能当上个五品官就不错了!如今,竟也敢直接要了那二品大员的位置! 可真是敢说! 恭亲王福晋本是来看笑话的,却是未曾想直接看了个惊雷! 这一位可真是敢开口,即便是钮钴禄氏的人都不敢这么狂妄。 这一刻,恭亲王福晋隐隐有了一丝后悔,或许她不该将这无知村妇带进来直面皇后。 “说完了么?”殿内安静了许久,若幽方才淡淡开了口,却是看不出喜怒。 老妇人略略一思索,带了几分施舍的口气,“差不多就这些吧。” 站在若幽身后的素心得悬没气笑了,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皇后呢! 若幽微微颔首,“既如此福来,将人给本宫丢出坤宁宫,以后也不许她再出现在这紫禁城之中!” 福来轻轻一拍手,立时便有两个身强体壮的嬷嬷出现,对着上首的主子们行了一礼,便要上前架了老妇人。 老妇人虽是看着年纪不小、身形宽广,但却极是灵活,竟然避开了两位嬷嬷。 躲到柱子后,老妇人嗷嗷尖叫,“皇后娘娘这是要做什么!老身不过是进宫过来讨个说法的,竟是要被皇后娘娘如此对待,难不成皇后娘娘这是心虚了?” 若幽轻笑,“本宫行的直坐的正,有何心虚可言?”言罢看了一眼素心,显然是不想再和这无知狂妄的妇人言说。 素心会意,上前两步,“这位老人家,您既然是来讨说法的,那咱们便也给你个说法。” “第一,素颜能封了一品诰命,那是她用命换来的,皇上感念其忠诚这才破例追封。” “第二,县主已经被皇后娘娘接到了宫里,至于小少爷则是被敦亲王接到了府里,不论是县主还是小少爷都是有爵位在身的人,那些个俸禄足够养活自己,用不着贵府出资。” “第三,救了主子的是素颜,即便是推恩也是要推到其子女、父母身上,敢问您又算什么呢?县主、小少爷俱已得了恩典,不知道阁下还要讨要什么说法?” “靠着女人上位,呵”素心讥诮道,“还真是看错了他!” “行了,丢出去吧。”若幽端了茶,却是并未喝。 恭亲王福晋见状便知这是要端茶送客了,起身对着若幽一礼,“时辰也不早了,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若幽点点头,“以后若是有事儿本宫会着人去唤了福晋。” 言外之意便是无事儿,就不必再见了。 恭亲王福晋面色一黑,却也不敢发作,应了是,站起身向外行去。 “娘娘,臣妾便说这恭亲王福晋平日里又与咱们没什么交情,怎的今儿个便突然上门拜访,定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宜妃摇摇头,“果不其然,净做些恶心人的事儿!” “左不过是个想来瞧瞧本宫笑话的小丑罢了。”若幽不甚在意,“以后不见也就是了。” “素心,打从那老妇人一进殿,你的面色便不好,可是你一早便发现了她的真实样子?” “到底什么都瞒不过主子。”素心叹了口气,“素颜停灵府内,雍郡王、敦亲王与靖安公主都曾上门祭拜过,待到出殡那日,那妇人逢人便说皇子公主都是上门祭奠过得,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仿若荣耀至极。” “素颜出殡之后,奴婢几人想着将素颜的那些个金银变卖了置换成铺子也能有些盈利,可谁知当年素颜的一应嫁妆却是全部落入了那老虔婆之手,要是连那小库房的钥匙都不知道换了几回。” “福来,不过提了几句,那老虔婆立时便变了脸色,出口闭口的都是在责怪福来多管闲事,素颜的嫁妆如何处置,这乃是他们府内自己的事情,与咱们宫里之人何干?” 若幽闻言皱了皱眉,宜妃却是先带了惊诧后又带了愤慨道,“今儿个也算是打开了眼界,这世上怎会有这般没脸没皮之人!素颜的嫁妆单子可有?” 素心一愣,遂回了神,“有的,当年素颜出嫁时,府里留了一份、咱们宫里留了一份、府衙留底一份、素颜自己手里还有一份。” 若幽微微颔首,“既如此,你去将那张单子找出来,明儿个便出宫一趟去多伦府上,将素颜的嫁妆尽数收回来。” 素心眼中一亮,面上带了欣喜,“是,奴婢保证将素颜的嫁妆一分不落地都拿回来。” “到底是果毅公府出嫁的,去之前,先去府里走一遭。”若幽温和的面容之上透出一股子征伐之气,“本宫的东西岂是那么好拿的。” 素心眼中精光一闪,“自是还要请了府衙之人在场,省得说咱们仗势欺人。” 宜妃抚掌,“到底还是素心精细,对于那起子小人自是不必客气的。” 翌日一早,素心便持了令牌出宫前往多伦府上讨要嫁妆去了,直至宫门将要落钥方才回来。 瞧着素心微红的脸蛋以及奕奕的精神,坤宁宫的众人便知晓素心这一回是大获全胜了。 “倒是难得看你如此高兴。”便是若幽都忍不住出言打趣。 素心笑笑,“奴婢将素颜的嫁妆一件件的全部要了回来,也幸好,当年主子给咱们的陪嫁绝大多数都是些死物,首饰、摆件却都是‘内造’之物,便是想要变卖除了黑市之外也无人敢要。” “那泼妇竟然还拉着她的大儿媳妇想着要贪墨些许上好的首饰,全都被奴婢当着京兆府尹大人的面儿一一给对了出来。” “想着要讹诈一些银钱,奴婢便直接告诉她,偷卖内造之物是要诛九族的,若是夫人执意要如此,那么本官也只得上禀了内务府与皇后娘娘,依着律法处理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素心双眼微眯,“结果上一刻一副眼高于顶、势要讨个说法的人,下一刻便面如土灰,直接将所有的财物都拿了出来,不仅如此,最后还客客气气地将我们送出了门。” 素蕊在一旁附声叹息,“见微知着,婆婆与媳妇儿是这般,想来那家其余之人也是好不到哪里去,说来当年谁知道多伦的家里竟是这样一家子眼皮子浅的呢?” 福来笑笑,“索性以后也不必再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了。” 若幽微微垂眸,“传信儿给胤禛,让他同多伦说上一声,总是要全了这情分的。” 左右以后茉雅奇是要从宫里出嫁的,至于海林的婚事儿,以后宫里面儿赐个婚便也是了,那一家子便不用想着插手了,没得好好儿的孩子毁在了那老妖婆的手里。 依着那人的性子,若是婚事真的落在了她的手中,只怕是会将这两个原配嫡出的孙子孙女给卖了。 进了腊月,又下了两场大雪,京城的天儿倒是越发的寒冷,临近年关,外放的官员也陆陆续续地回了京城过年。 腊月二十五,距离新年还有五日的时候,宫外传来了消息,多伦将在年后迎娶继室,这位继夫人的阿玛乃是正五品的吏部郎中,同时,多伦已经纳了四房妾侍。 不过一个从四品的盐运使司运同,在出自当今皇后娘娘母家钮钴禄氏的原配妻子才刚刚逝世不到百日,便又纳了数名美妾,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后院儿还真真儿是同职位之最! 若幽看罢,随手将纸条扔进了火盆,任由火苗瞬间将其吞噬,“看来这些年的夫妻情深也不过是顾忌着本宫这个圣宠优渥的皇后,不好做得太过,当年本宫一直想着这是给素颜寻了个良人,却是未曾想...............竟是这么一个人渣。” “主子何必为这样的人生气呢。”素心劝慰道,“这些年奴婢等人也曾去探望过素颜,素颜在府上的日子很好,不管是顾忌着钮钴禄氏还是顾忌着主子您,到底这些年素颜也未曾困顿于后院儿无休无止的争斗之中,这已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了。” “可不是。”素和将一碟子刚刚出炉的乳酪玫瑰酥搁置在矮几上,“素颜姐姐去了,咱们便也同那家子人没什么干系了,人家是要续弦还是要纳妾,咱们这些个前妻的娘家人又如何能管得着呢?” “自然是管不着的,不过...............”若幽唇畔微勾,微微眯了眼,“给府里、老四、老十都传过去话,那些个没有眼力劲儿的人该打发就打发了吧,省得留着碍眼。” 素心、素和微微一愣,方才应了是。 大年初一,若幽才自太庙回来,便瞧见了一身宫女装扮的凤七,换下一身朝服,穿了轻便的常服,坐在软榻上,喝了一口热乎乎的奶茶,若幽方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怎么了?” 凤七上前行了一礼,“延禧宫的凤十七传来消息,惠贵人好似做了个娃娃,只是因着也只是匆匆一瞥,并未看清那娃娃究竟是什么。” “娃娃?”若幽轻轻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龙凤玉镯,“不管是什么,总归是触犯了宫规的不是?” 凤七微微敛目,“是,奴婢明白了。” “让人看着点儿宫外的直亲王府,本宫倒是要瞧瞧,这母子二人是否是一早儿便策划了好了的。”若幽看了一眼素眉,“时机适当的时候便添上把火。” “奴婢明白。” “景仁宫那边儿可有异动?” “自打皇上下旨贬斥了靳常在,哪一位便好似是真的认了罚,这段儿时间一直静静呆在正殿里,便是景仁宫的院子亦是很少出来的。”素眉想了想,“不过,昨儿个,宫外的风六递进来消息,那位吏部郎中愿意将女儿嫁给多伦做继室,这其中乃是叶克书给牵的头。” “二十九那晚,恭亲王府悄没声儿地给多伦府上又送了一名长相上佳一看便很是好生养的扬州瘦马,据说是那老家伙向着恭亲王福晋讨要的。” “宫里倒是安生了,一个个儿地跟鹌鹑似的,原是都跑到宫外去折腾了。”若幽淡淡冷笑,“如此倒是也好,本宫还就怕他们没动静呢。” 康熙四十三年二月初一,大朝会,雍郡王胤禛请旨携弟十八阿哥胤祄一同出海。 此言一出,除了敦亲王胤?,满朝皆惊。 十八阿哥胤祄,康熙最宠爱的小儿子,尚不到七岁的稚童,别说是出海,便是康熙巡幸蒙古都还未曾带着,只因年纪太小,恐受不住长途跋涉的颠簸。 康熙面色阴沉地看着下方直挺挺跪着的胤禛,好一会儿方才看了一眼前方站着的胤?,“老十,你怎么说?” 胤?出列对着康熙一拱手道,“回皇阿玛,儿臣以为四哥此言.............甚好。” 见着康熙便要发火,胤?又道,“打从去年冬月十八弟受惊昏睡数日,醒来之后便一直兴致缺缺、神思不属。十八弟年幼,想来是还未从那样大的打击之中走出来,儿臣以为若是四哥能够带着十八弟出去走走,许是对十八弟有好处。” “十弟,此言差矣。”胤禔出列对着康熙一礼,“正所谓:父母在不远游,如今皇阿玛和皇额娘俱在紫金城之内,十八弟一个小孩子,自然是要待在皇阿玛和皇额娘的身边儿了。” “呵.............”胤?似笑非笑地看了胤禔,“本王以为大哥是知晓十八弟缘何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的。” “你!”胤禔面上一黑。 胤?撇撇嘴,太子一倒,还真将自己当盘菜了,不受点儿刺激就难受。 “十弟所言甚是。若是真如大哥所言,四弟、九弟便都不用出去了,哦,还有即将跟着十弟去山西剿匪的十三弟、十四弟。差点忘了,五弟和十一弟不也是才出发去巡视山东么?”胤祉面带不屑地看了胤禔道,“咱们兄弟几人如今不正是要为皇阿玛分忧的时候,岂能如妇人一般整日里困坐于府中。” 温元皇后传 第四百二十七章 胤禔面上更加难看,沉声道,“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胤祉冷笑,“方才大哥不就是怎么说的么,‘父母在,不远游’,难不成是弟弟我连带着十弟的耳朵都出了问题?” 后方,胤禩见着胤禔被老三、老十围攻,出列对着康熙以及几位兄长一礼,“三哥只怕是曲解了大哥的意思,大哥不过是担心十八弟的安危罢了。” “八哥此言是觉着我和四哥会害了十八弟不成?”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胤禟忍不住跳出来,比起与老八,老四、老十才是他最好的兄弟! 前方低垂着头的胤禛唇角微微翘起,到底是不负他与额娘这么多年的用心,老八到底还是未曾将老九拉了过去。 “九弟,你...............”胤禩一脸被好兄弟背叛了的痛心与失落,索性扭正了身子,带了几分委屈地对着康熙道,“皇阿玛明鉴,儿臣只是念及十八弟年纪尚幼,只怕是受不了长途奔波之苦。” 康熙坐在上首的龙椅之上,听着他的一个成年的儿子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指摘,额头便是一阵一阵地跳。 “皇阿玛。”胤祐出列对着康熙一礼,“古语有云:儿行千里母担忧,皇阿玛不如............听听皇额娘的意思?” 胤祐之言可谓是极大的安抚了康熙看着这些已经成年一个个儿盘算不休的不孝子的心烦意乱。 “老四,你所奏之事儿,容后再议。”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 梁九功会意,“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御史大夫梁仲出列冲着康熙一礼,“微臣有奏。” 正准备退朝的康熙:.................“说!” “启奏皇上,微臣要弹劾吏部郎中迟佳曾同、吏部清吏司主事海科、吏部考功司员外郎邓晋、吏部郎中何源、太仆寺员外郎乞索儿以权谋私、卖官鬻爵。”梁仲自袖中掏出一本折子以及一摞厚厚的书信递给一旁的内监。 康熙略略扫过梁仲的折子以及那一封封的书信和契纸,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是糟糕,视线扫过被点名的几人,“你们还有何话说?” 迟佳曾同率先出列,声泪俱下道,“皇上,奴才冤枉啊!” “那这些都是什么?”康熙直接将手中的折子扔了下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吏部郎中竟是勾结了这么多人,真真儿是好胆!” “皇上,奴才知罪。”邓晋对着康熙叩首,“可是,奴才也没有办法,有一回奴才喝了些酒,不小心便拉了酒馆儿的一个弹唱的女子.............事后,奴才想着将人纳入府中,可谁知那女子抵死不从,说什么都要自己上吊以示清白。” “那一日恰巧曾同也在,他直言他可以帮着奴才出面摆平了此事儿,但是要奴才配合他做一事儿,起初奴才也不愿,但是曾同威胁奴才,若是奴才不从,便要将此事儿捅给尚书大人,若是尚书大人真的知晓了,只怕是奴才这官位也就不保了,奴才无奈之下,便只得听从了曾同。” “万岁爷,皇上,奴才真的知道错了,还请万岁爷放过奴才的一家老小!” 有了邓晋的开口,太仆寺员外郎乞索儿也干脆果断地人了,只求着康熙能够看在坦白从宽的份上从轻发落。 剩下的几人显然是也在挣扎,康熙见状大手一挥,“带下去!安布禄,给朕好好儿地审审!” 刑部尚书安布禄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曾同,微微垂了眼,“是。” 退了朝,康熙连朝服都未曾换下,便直接怒气冲冲地向着坤宁宫而去。 坤宁宫,若幽正在东暖阁内教茉雅奇奏曲。 听得清冷不失柔和的女声以及舒缓悠扬的曲调传来,康熙原本紧蹙的眉宇亦是慢慢儿地放开来。 见着康熙穿着一身朝服便到了坤宁宫,若幽微微一扬眉,着人将茉雅奇带下去,又给康熙斟了茶,方才在康熙的对面儿坐了下来,“万岁爷这是怎么了?” 康熙喝了半盏茶,躁动的心绪液压下去了不少,放下茶盏,侧了头定定看向若幽,“今儿个大朝会,老四奏请,这一回出海要带着小十八一道去。” 若欧神色平静,“万岁爷驳回了?” 康熙摇摇头,“朕并未当场下旨,只是留中不发,想来听听你的意见,到底你是小十八的额娘。” 若幽轻轻一笑,“臣妾哪有什么意见。” “此事儿想来老四、老十与你应当是通过气了。”康熙一错不错地盯着若幽。 “正是。”若幽坦然道,“小十八那孩子的情绪一直不大对,是以老四提出的时候,臣妾倒也未曾反对。再者,臣妾的孩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小十八还无反抗自保的能力,与其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留在宫中惴惴不安地度日,还不如出海去,至少出去了,便不会有人整日里想着要谋害他这个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 这一席话,若幽语气虽是平平淡淡,却不可谓不尖锐。 被若幽这一番话说得火气再度涌现的康熙沉了脸,良久,方才带了几分冷淡道,“你当真这么想?” “难道不是么?”若幽面上仍旧是温和的,眼中却已然是带了冷然的,“臣妾也不求旁的,母子分离,也总好过天人永隔。” 康熙抬手一拍矮几,“那件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么,皇后何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 若幽细细看了康熙片刻,方才微微垂了眸子,端起了矮几上因着康熙大力而溅出极低水珠的茶盏,“臣妾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过去的便过去了,臣妾又何时揪着不放了?不过是为着以后考量罢了。” 轻抿了一口清香悠远的花茶,若幽轻叹一声,“臣妾如今年纪大了,这心里亦是变得脆弱了不少,如今只求个安稳便好,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事儿,臣妾只怕是经受不住的。” “虽说臣妾膝下五子两女,孩子不少,但是却是哪个也不想失去,一家人嘛,总要长长久久、健健康康的,年节时分能够围坐在一起,才算是家人,若是缺了哪一个,那么这个家..........便也不完整了。” . 第四百二十八章 康熙不怒反笑,“梓潼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整个紫禁城都在你的管理之下,又何谈是一个皇子的安危堂堂皇后会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无法顾及?如是真的如此,那么朕...........可是要怀疑皇后的能力了。” 话已出口,康熙便深觉着不妙,随之而来的便是懊恼,方才他还直言若幽莫再提及往事,如今他却又事旧事重提。 若幽眸色沉沉,面上的和煦之色褪下取而代之的是喊了冷意的轻嘲,“若果真如此便好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况且只有千日做贼的,何来千日防贼的?去年冬月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臣妾又不是那神仙,又如何能够寸步不离地看顾着胤祄?” “说来,臣妾很是惭愧呢,没想到万岁爷竟是如此看得起臣妾,可惜臣妾实属鞭长莫及,有心无力。” 康熙面上一噎,好半响,方才直直站起身,“既然皇后已经有了决定,那朕也不好多做阻拦,五日之后便让胤祄同老四、老机会一道启程吧。” 言罢,康熙拂袖而去,徒留若幽一人静静坐在软塌之上喝茶。 “主子何必...............”素心见着康熙怒气冲冲地离开,便自敞开的殿门进了暖阁。 “素心呐,事到如今,既然一切都已经回不去,那么便不如往前看。”若幽端着茶盏,“很多事情不是你努力就会有结果的,既如此,本宫又何必委曲求全地装贤惠呢?旁人倒是舒服了,自己却是被呕个够呛。” “奴婢也是不想见到主子这么些年的努力便化作乌有。”素心叹气。 “左右也是捂不热的,既如此,本宫便也不捂着了,谁喜欢捂便捂着吧!本宫已经尽力了,没能得了想要的结果,自也是没什么遗憾的了。”若幽笑笑,“相敬如宾,本就该是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 胤禛与胤祄离开的那一日,曾同案的结果也出来了,曾同等人卖官鬻爵已是证据属实,只是却是未曾想,这一件事儿竟然还牵扯出了督察院的右都御史以及吏部的右侍郎,右都御史乃是索额图的门生,至于那吏部右侍郎则是与胤禔来往密切。 这两人一牵扯进来,又引发了新一波儿胤礽与胤禔身后势力的交锋,再加上胤祉从中搅合,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便成为了众人口诛笔伐的大型争斗现场。 月底,院中的桃花儿渐渐绽放了粉嘟嘟的花苞,不过前后一日的光景,景仁宫、承乾宫纷纷来报:康熙自江南带回来的两名孕妇,官女子钱氏与周氏发动了。 三月初二,景仁宫的钱氏因着之前吃得太多导致孩子太大,难产,一尸两命。 三月初三,承乾宫的周氏生下了一女,五斤八两。 若幽知晓了之后,便拟了个折子递给了康熙,依例钱氏、周氏诞育有功,皆晋封一级为答应,只是钱氏难产而亡便以常在之礼下葬了。 对于这些个低位妃嫔,即便是颜色艳丽了些、得了康熙的恩宠,若幽也不会刻意刁难,该是什么便是什么。 桃花开得正是灿烂之时,多伦到底还是因着迟佳氏一案被人查了老底儿,这一回回京述职,知晓自家额娘与皇后闹翻,多伦便知道钮钴禄氏是靠不住,所以才会同意了与迟佳氏联营,便是为了能够升上一级,自然,私下里也没少托关系打点。 却是不曾想迟佳氏一朝获罪,多伦那花钱打点的事儿便也曝了出来,于是多伦便被康熙一道圣旨遣送回了家,并且十年之内不得入仕。 这也算是康熙看在若幽的面子上从轻发落了,到底曾经与皇后还是能拉上关系的,虽说如今已经撇了个干净,但若是处置太过了也难免皇后面上无光。 多伦没了官职,虽说这些年也有了不少的积蓄,五六间铺子以及百亩良田,若说是要养活老母亲以及一妻四妾,是绰绰有余,但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些年有着素颜的操持以及背靠了钮钴禄氏和皇后这两座大靠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官宦之家,这日子过得都已经堪比公侯之家,穿金戴银、前呼后拥的好不舒服。 如今骤然过回了应有的生活,第一个不干的就是那贪婪鄙薄的老太太。 只是那新入门的迟佳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虽说之前阿玛品级不高,但却是实权的肥缺,自然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正月嫁到多伦府上之时,便是嫁妆还有足足的五十八抬,更不提还有着多间的陪嫁铺子以及庄子、八十亩的良田。 如今迟佳曾同倒了,但是这迟佳氏的嫁妆却是实打实地握在了迟佳氏自己的手中,那可是一大笔不菲的银子!再加上过门不过一个多月就有了身孕,迟佳氏这腰杆子很是硬挺,什么东西对孩子好便吃什么。 若是多伦升迁了,或许短时间之内,自己的老母亲和妻子的用度还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然而多伦没了官职,没了那些个往日里的孝敬,额娘与妻子还如之前一般奢靡度日,自然便捉襟见肘了。 额娘与妻子争斗不休,再加上四个妾侍之中也有有了身孕的,也要进补,一时之间,整个府上都是乌烟瘴气的。 足足过了七八天,那位有了身孕的扬州瘦马突然给出了新思路,家里面不是还有一位嫡出的大小姐在宫里面儿做皇后娘娘的养女么?那皇后娘娘身边儿的人,随随便便地漏出来一点儿只怕是都够她们一年的开销了。 迟佳氏看着一家子若有所思的人,心下冷笑,直接扶着腰回了房间,开玩笑,若是皇后娘娘真的这么仁慈好说话,便不会有之前的一出儿,在将原配的嫡女接进宫后还彻底与这一家子断了个干净了。 若不是阿玛看中了多伦也算是年轻有为,她又怎会嫁到这一家子眼皮子浅薄的人家来?她总隐隐有种感觉,多伦这一回被罢官只怕是也有皇后娘娘的手笔,丧妻未过百日便迎娶继室的也真真儿是少见极了! 没有被迟佳氏一族牵连,却是又进了这么个狼窝,她如今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了。 . 第四百二十九章 在商讨了两日之后,多伦便先是到了敦亲王府去见自己的长子海林。 结果却是被王府的管家拦在了府外,无他,亲王妃带着世子和海林少爷去庄子上了。 没有见到长子的多伦左思右想,只得写了信托人地进了宫里,却是不曾想连茉雅奇的手都没到了,便被扔进了火盆之中。 没想到,都已经到了如今的这步田地,多伦一家子竟然还想着从宫里捞点儿好处,若幽都简直被这一家子的不要脸给折服了,直接派了福来去宫门口儿交代了一番,以后但凡是多伦府上的,什么东西一律都不需要往宫里面儿递,没得污了皇后娘娘的眼! 至于多伦府上,则是直接派了京兆府的人,同多伦母子算了一笔账,十万两银子的赔偿等着多伦偿还,若是多伦再纠缠不休,那么便官府见。 如此,多伦一家子被吓了够呛,这才消停了下来,只是府内仍旧是乱七八糟不提。 三月二十九,怀胎十月的瑾嫔发动,于三月三十戌时生下了一名不足五斤、瘦瘦小小、先天不足的女婴。 因着有着佟国维说情再加上康熙看过小小一团的小公主心下怜惜,便在小公主的洗三和满月宴上比之往日里厚了三成赏赐了瑾嫔以及小公主。 五月初三,刚刚满月三日的小公主夭亡。 得了消息,若幽淡淡冷笑,“真真儿是造孽呀,素心,派人去宝华殿说上一声,给瑾嫔的小公主要好好儿地诵上七日的经才好,让小公主早豋极乐。” 素心应了,“只是这瑾嫔不祥,竟然克死了自己的亲女,如此............可要请了喇嘛道宫里面儿驱邪祈福?” 若幽摩挲了腕间的镯子花纹,“咱们就给小公主祈福便是,至于旁的,到底天子妃嫔,便让当事人去处理吧,咱们静观其变便好。” 小公主的头七才过,便不仅仅是宫中,坊间也尽是传言:瑾嫔乃是不祥之人,当年克了太皇太后致使太皇太后缠绵病榻数月、如今前头克死了同住一宫的钱答应之女后又克死了自己的亲女。 朝臣闻言纷纷上书要求康熙尽快处置了此等不祥之人,后宫亦是人心惶惶,不过碍于皇后的懿旨不得以讹传讹,故而也仅敢日夜前往宝华殿上香祈福。 虽说瑾嫔一早便知晓自己腹中的孩子只怕是不大康健,孩子出生之时,太医也曾断言,若是好好儿将养许是能活到成年,却是未曾想得到,这孩子竟然这么快便去了,也未曾料到她的孩子没了竟然还未迎来了自己“不祥”之言。 若非是靳常在特来相告,只怕是她还要蒙在鼓里呢! 映画瞧着摔了一室东西的瑾嫔,不觉苦笑,自边儿上绕到瑾嫔身边儿,放下手中的燕窝羹,“娘娘,小心身子。” 瑾嫔歪坐在软塌之上,双眼赤红,面容却是消瘦不少,丝毫没有才出了月的女子那般丰腴红润。 “映画,本宫吃不下呐。”瑾嫔执了映画的手,“好映画,本宫如今也只有你了。” 当日,瑾嫔没能借着惠妃之手除掉十八阿哥,便深知大事不妙,便遣了映画以及另一名佟佳府送入宫精通制香、名唤冬青的三等宫女,出宫回佟佳承恩公府商量对策,翌日下午方才回了宫。 故而若幽杖毙瑾嫔一干伺候之人时,映画以及冬青因着不在内宫而侥幸逃过一劫,亦是延禧宫、承乾宫唯一存活下来的“老人”。 映画沉静之中带了几许柔和,低声劝慰“娘娘,小公主去了,您还有十四阿哥和纯宪公主呐,皇子公主的年纪都还尚幼,您可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瑾嫔不觉哀戚,“本宫的小公主都走了这些个时日,万岁爷作为她的皇阿玛竟也只是遣了身边儿梁九功前来看顾,让本宫的小公主连个名分都没有地便下了葬,那也是他曾经有过期盼的女儿呐!如今前朝后宫流言四起,他竟也没有任何的表示,呵...........还真真儿是凉薄。” “娘娘,可要看开些,自古帝王多薄幸,娘娘有着十四阿哥,又何愁没有未来呢。”映画顿了顿,“即便是坤宁宫的皇后娘娘,前些年与皇上不也是帝后恩爱、卷鲽情深,可是前些日子不也一样怒气冲冲地自坤宁宫拂袖离去么?” “若是如此说,那位皇后娘娘也没有好的到哪里去,如今瞧着也不过是渐渐地与皇上离了心呢。”映画面上带了浅淡的笑意,“这不也是正中了咱们的下怀么?帝后离心,咱们的机会可就来了。” “皇后是个有野心的,又岂会被这些个儿女情长所左右。”瑾嫔轻笑,“不过,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皇后和万岁爷二人不和,咱们便真的有了机会,于咱们这一位万岁爷而言,合了心意、温婉柔顺才是最最重要的。” “伤心了这么些天,本宫也是该振作起来了。”瑾嫔用帕子沾沾眼角,“倒是之前本宫一心扑在小公主身上,没能借着此事将皇后拉下水来。” 映画抿抿唇,“娘娘可是觉着这一次的传言是皇后娘娘派人放出来的?” 瑾嫔捏捏手指,“除了她,还会有谁?” 映画犹豫了片刻,“这宫里面看不得娘娘好的,也并非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奴婢以为,许是惠贵人亦或是荣妃娘娘等人也未可知呢。” “哦?”瑾嫔微微蹙起柳眉。 映画徐徐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一回惠贵人自妃位贬斥为贵人、身边儿伺候的亲随尽数化作乱葬岗的一抹幽魂,而娘娘却不过是自妃位降为了嫔位,仍旧是一宫主位,且身边儿到底还留着奴婢和冬青,如此两相比较,难免惠贵人不会因此而恨上娘娘的。” 瑾嫔沉默,映画之言不无道理,据说惠贵人自那日之后便有些神思不属,即便是除夕宫宴康熙特特下了圣旨准许她与惠贵人出席除夕宫宴,浓妆都无法掩盖苍老的惠贵人,其一整晚都恍恍惚惚的状态也是瞒不过众人的眼睛。 . 第四百三十章 “至于说荣妃娘娘,”映画瞧了一眼瑾嫔,“这些日子,三阿哥的表现还不够明显么?” 胤祉在哪里都想着要出出风采,在前朝可谓是极尽活跃,如此做派,为的是什么,大家俱是心知肚明;至于诚郡王府的那位三福晋乌拉那拉氏不是今儿个举办个赏花宴,便是明儿个去参加什么吟诗会、游园宴的,夫妻两个一个忙着在朝臣面前刷存在感、一个活络于贵妇之中,为的还不是那个位置。 “儿子儿媳都是这般的行径,那么作为额娘的荣妃娘娘,岂会与自己的儿子不一心?”映画面上带了几分轻嘲,“娘娘乃是皇上嫡嫡亲的表妹,即便是与皇上差了些岁数,但却是并不能改变娘娘与皇上之间那份来自血脉的深深的羁绊。” “这几年,即便是皇上与皇后娘娘帝后恩爱,但对于娘娘这一位出自母家表妹的妃嫔也是多有照顾,十四阿哥又得皇上看中。如今好容易有了机会,难保荣妃娘娘不会有了旁的心思,到底娘娘与惠妃娘娘才是明面上的一派呢!” “你说的极是。”瑾嫔眼含赞赏地看着映画,“之前是本宫有些狭隘了,本宫与皇后虽说势成水火,但是不论是哪一方倒了,对她们而言自也是去掉了一个极为有力的对手。” 映画微微垂了眼,“只是,奴婢却是有些分析不出僖妃娘娘在这其中的角色。” “僖妃?”瑾嫔眼中带了几分幽光,略略思索了片刻方才启唇道,“这一次决不可能与僖妃有关,且不说十五阿哥如今还远不到要娶福晋的地步,便是赫舍里氏一族也绝非和僖妃是站一起的,太子虽说是被废了,可到底人海好好儿地在咸安宫待着呢,赫舍里氏一族也一直未曾放弃对太子的营救。在太子没有彻底被皇上废弃之前或者说,只要太子好好端端的在一日,僖妃与赫舍里氏是不会有什么牵连的,毕竟如今赫舍里氏一族说了算的还是索额图。” 索额图,太子绝对的铁杆实力支持者,太子不倒、索额图不倒,赫舍里氏便轮不到嫡系一脉以及僖妃做主。 瑾嫔沉吟片刻,“给庆元去个信儿,让他查查这一次坊间的传闻是否与直亲王和诚郡王有关。” 映画点点头。 瑾嫔深吸了口气,自软榻上站起身,理理衣领,“行了,咱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靠自己,其余的等到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 乾清宫。 “启禀万岁爷,瑾嫔娘娘求见。”梁九功压低了声音对着上首正在练字的康熙行了一礼。 康熙拿着狼毫的手顿了一顿,“不见,让她回去。” 书案右侧站着磨墨的和贵人抬了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金龙座钟,“万岁爷真的不见么?这个点儿瑾嫔娘娘求见,许是真的有事儿同万岁爷说呢。” “瑾嫔惯来是个娇弱的,一见了面儿保准是要哭上一哭的,哭得朕头疼。”康熙手下不停,“朕如今不想见着她,没得愁得慌。” 和贵人轻轻点头,复又垂了头继续认真磨墨。 殿外。 “瑾嫔娘娘,万岁爷而现在真的不得空儿,不如您先回去?”梁九功笑着对瑾嫔道。 瑾嫔微微摇了摇头,一撩衣角,跪在了乾清宫外。 “哎呦喂,瑾嫔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梁九功上前便要去扶瑾嫔,“娘娘玉体若是受了损,万岁爷心疼不说,奴才也是担待不起的呀。” 瑾嫔轻轻避开了梁九功的手,“梁公公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今儿个是一定要见到万岁爷的,若是真的有个什么万一,本宫自会一力承担,断断不会连累到了公公的。” 梁九功面上一噎,讪讪收回了手,见着一副“我就是要跪到康熙出来”的坚定神色的瑾嫔,甩了甩拂尘,“既然瑾嫔娘娘坚持,那奴才也只好先进去禀报万岁爷一声了。” 瑾嫔微微颔首,“梁公公请便。” 梁九功看了一眼瑾嫔,摇摇头,转身进了殿。 “怎么了?”康熙瞥了一眼梁九功,“瑾嫔还没走?” 梁九功微微苦了脸,“可不是,瑾嫔已经跪在了大殿之外的青砖之上,直言要见上万岁爷一面。” 康熙皱了皱眉。 和贵人叹了口气,“万岁爷不如见见,瑾嫔娘娘一向身子娇弱,若是跪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康熙沉默了片刻,“梁九功,你去告诉瑾嫔,朕今儿个不会见她的,让她先回去,等朕有空了自会去景仁宫看望她。” 梁九功应了声,又转身出去传话。 瑾嫔闻得康熙之言,也只是淡淡一笑,淡淡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继续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 梁九功见此情景,摇头叹息一声,嘱咐了乾清宫殿外的小太监几句,便甩了拂尘回了殿内伺候。 还未到午时,乾清宫外便传来了一阵骚动,梁九功奔到殿外一瞧,原是跪在殿外的瑾嫔晕倒了。 梁九功有些头疼指挥着小太监将晕倒的瑾嫔挪到了偏殿,便赶忙和康熙禀报了此事。 康熙心下一叹,站起身抬腿向着殿外行去,“去请太医过来给瑾嫔瞧瞧。” 太医倒也来的快,康熙与和贵人方才坐下不到一刻钟,太医便到了。 “奴才参见皇上、贵人小主。” 康熙抬抬手,“去给瑾嫔瞧瞧。” 太医应了声,自药箱之中拿出一方帕子搭到瑾嫔的手腕上。 过了近一刻钟的时间,太医方才收回了帕子,对着康熙一礼,“瑾嫔娘娘昏厥买时因着连日以来悲伤过度、精神不济,加之自产后并未好好调养,今儿个又被热辣的太阳晒了许久,身心俱疲之下方才昏厥过去。” 康熙微微蹙了眉,“那可是会伤了底子?” 太医敛目道,“瑾嫔娘娘身子本就孱弱,本应借着此次生产加以调养,却是在月中劳力伤神,这以后............只怕是这身子更是要弱上三分。” 顿了顿,太医带了几分迟疑道,“依着脉象看,瑾嫔娘娘身边儿当是有着懂得药理之人在为娘娘调理,否则只怕是如今娘娘的身体还要更糟一些。” 第四百三十一章 “那可有法子能够将瑾嫔姐姐的身子补将起来?”和贵人温声道,“太医方才说季节身边儿有着懂药理之人在给姐姐养身,是否也意味着姐姐将养着也会好起来呢?” 太医思付了片刻,“瑾嫔娘娘身子弱,经不起补药强大的药效,需要以药膳进行滋补再辅以针灸之法,平日里注意多休息、莫要劳心劳神,固本培元,身体底子好了,自然,人便也精神了。” 康熙的眉宇略略舒展了一些,“就按你说的办,开方子去吧。” 太医退下后,康熙又看向了在床边儿照顾瑾嫔的映画,带了些许疑惑,“映画,朕且问你瑾嫔身边儿有着懂药理之人?” 映画拿着帕子的手一紧,转过身对着康熙福身一礼,“回皇上,娘娘身边儿确是有一名粗通药理的宫人,乃是景仁宫的二等宫女冬青,平日里娘娘的身子也一直都是冬青在为娘娘调理。” 康熙喜怒不辨地点点头,“一会儿且让太医同你们一道儿回去,让那懂药理的宫女好好儿同太医学学,为你家娘娘细细调理身子。” 映画低低应了声是,心中却是带了几分烦躁。 瑾嫔一直到了夕阳西下之时方才自昏迷之中醒来,见到周遭熟悉的环境,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 略略动了动,映画便掀了床帐,“娘娘,您醒了。” 瑾嫔点点头,由着映画将她扶起靠坐在了大迎枕之上,又喝了映画递过来的蜂蜜水润了喉,方才启唇道,“本宫这是又回来了?” 映画点点头,“是万岁爷特意吩咐了轿子抬了您回来的,梁总管一路跟着,直到将您放到了拔步床之上,梁总管方才回去复命。” “万岁爷那边儿怎么说?”瑾嫔倒是不甚意外,能够在一醒来便见到康熙自是最好,若是不能,搏一搏康熙的怜惜也是好的。 “皇上说等您醒了,便来看您。”映画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瑾嫔,“还有就是..............冬青可能瞒不住了。” 见着瑾嫔望过来,映画当下便将白日里的情形说了一遍。 瑾嫔眉宇微松,“无妨,瞒不住便瞒不住了,左右一个懂些药理的宫女,这后宫之中但凡是有些家世的,谁身边儿还没个这样的人。” 映画舒了口气,“娘娘说得是。” 晚膳过后,康熙竟然真的依言来到了景仁宫,这可是让映画等人心中雀跃不已。 瑾嫔白着一张瓜子脸,虚弱无力地便要下床给康熙见礼,被康熙一把按了回去,“你的身子还未好,行礼就不必了,好好儿躺着!” 瑾嫔苍白一笑,虚弱道,“臣妾多谢万岁爷。” 康熙顺势在床边儿坐下,“朕说了会来瞧你,你怎生就偏不听,非要求见朕一面儿,却是生生跪晕在了乾清宫外,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瑾嫔凄然一笑,“臣妾无能,不能保护好咱们的孩儿,让万岁爷承受了丧女之痛。” “说得什么胡话?”康熙温声道,“不许胡思乱想,好好儿将养身子!” 瑾嫔叹了口气,“今儿个上午,靳常在请来探望臣妾,臣妾方才知晓这外边儿竟然...................” 说着瑾嫔已然是含泪望向康熙,“万岁爷,他们说得也许也不无道理,当年,臣妾与万岁爷................太皇太后确是缠绵了病榻数月,而后咱们小公主堪堪足月便去了,臣妾也许真的不详。” “万岁爷,不如.............您便废弃了臣妾,让臣妾去那相国寺为万岁爷、为我大清祈福吧!” 康熙眉毛一扬,“谁敢说朕的爱妃乃是不祥之人?” “当年之事暂且不提,便是如今,钱氏难产,如何能与你有关?”康熙顿了顿,带了几分认真地看向瑾嫔,“爱妃且告诉朕,在爱妃还怀着小公主的时候可就是知晓了小公主天生不足?” 瑾嫔闻言面上更加苍白,好半响,方才咬了唇道,“是,在臣妾有孕中期,太医便告知了臣妾,这一胎只怕是不大好。可是.................” 瑾嫔的眼角留下了两行清泪,“可是臣妾总想着,那也是一条生命呐!她已经在臣妾的肚子里待了好几个月,臣妾可以感受得到她的心跳、感受得到她伸腿、翻身,让臣妾放弃她..................臣妾做不到,臣妾做不到啊!” “臣妾总想着,身在皇家,即便是孩子体弱多病一些,可是这里有着全天下最好的太医、最好的药材,只要还活着,便总是有法子的。”瑾嫔痴痴一笑,“许是臣妾太过痴心妄想了,小公主.................” 言及此,瑾嫔已然是泣不成声。 康熙叹了口气,瑾嫔的一番话又何尝不是一片的慈母之心呢? 之前..............想到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流言,康熙眼中暗了暗,心中多了几分愧疚,他许是误会了瑾嫔也未可知。 自瑾嫔,他便不可抑制地想到了明懿皇贵妃,那个陪着他走过了大半生的女子,他温婉善良的表妹。 怀中的女子与他青梅竹马的表妹虽说年纪差了不少,打小儿也未一起长大,但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这心性总归应是差不离的,都是易心软、良善的女子。 康熙揽着不断啜泣的娇柔女子,柔声道,“好了,不哭了,朕何曾怪罪过你?” 瑾嫔用帕子抹抹脸上的泪水,“可是...................” “你本是一片拳拳的慈母之心,何来的克女一说呢?”康熙和缓道,“即便是坊间的传言甚猛,朕自是也不会当了真的。” 瑾嫔抽了抽鼻子,紧了紧环抱着康熙的手,大为感动道,“万岁爷................今生能成为万岁爷的女人,臣妾虽死无憾了。” 康熙回抱了瑾嫔,“什么生呀死呀的,不许浑说。” “死”不仅仅是在皇家,便是在民间亦是极为忌讳直言出口的。 瑾嫔自知一时口快忘了这个中的忌讳,不由得低低应了一声。 “好在皇后治理有方,这后宫之中倒是没有那些个乱嚼舌根的。”康熙顺顺这瑾嫔的背,“倒是靳氏,上一回罚了她,如今竟也不长个记性,好好儿管一管自己的嘴。” . 第四百三十二章 瑾嫔自康熙的怀中探出头来,“万岁爷,若非是靳妹妹同臣妾感情好,只怕是也不会告知了臣妾,说起来,臣妾还要感谢靳妹妹呢,若不是靳妹妹如实相告,只怕是臣妾如今还蒙在了鼓里呢。” 康熙看着我见犹怜的瑾嫔,到也不好再发作。 二人又柔情蜜意了一番,康熙这才离开,转道去了承乾宫的周答应处。 康熙驾临的景仁宫之事自然是瞒不过后宫的一干妃嫔。 若幽放下手中的络子,展了展腰,“瑾嫔倒是好手段,这般的困局哭一哭、跪一跪倒也过去了。” 遂又带了几分叹息,“男人呐,总是喜爱些个柔情小意的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便也过去了。” 素心闻言轻轻一笑,“说到底,皇上到底还是念着明懿皇贵妃的,对着瑾嫔这般柔情似水的女子自是多了几分宽容的。” 若幽冷笑,“到底,在咱们万岁爷的眼中,活人比不过死人。” ———————————————————————— 八月中,若幽收到了昭阳公主自草原之上寄来的家书,昭阳公主在心中言说,自己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看着信上的日子,乃是一个月之前,如此算下来便是六月就有了身孕,此外整个喀尔喀部落在她们夫妻的带领之下,各个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满语与汉语也不仅仅只是贵族之间略通,已是在民众之间流传开来。 女儿的事业有了巨大的进步,恰在此时有了二胎,真可谓是双喜临门。 若幽拿着信函静静思付,半月前,得了陶格斯有孕三个月的消息,如今又得了昭阳有了身孕,她的几个孩子,也不知靖安什么时候能再来上一个好消息了。 傍晚,康熙带着一脸的喜色迈进了坤宁宫。 “哈哈哈..............”康熙人还未进了正殿愉悦的笑声便传进了殿内正在画画的若幽耳中。 若幽放下笔,看向进门处,康熙打了帘子进来,“梓潼,今儿个可算是双喜临门了!” “哦?”若幽挑了挑眉,“不知臣妾可有幸同万岁爷一同分享这‘双喜’呢?” 康熙在若幽对面儿的软榻上坐了,接过若幽递过来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自然,咱们的宝儿有喜了,不仅如此,今儿个兰嫔向朕报喜,宁安也有了身孕。” 这消息若幽还当真不知晓,面上带了惊诧,“有了多久了,臣妾竟是还不知呢!” “一个多月了。”康熙撸撸胡子,“不过,好像这一胎的胎像有些不大好,朕已经派了杜御医和擅长千金的金医正去宁安的府上给宁安看诊,想来也要有结果了。” “启禀万岁爷、皇后娘娘,杜御医求见。” 若幽不觉失笑,“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说着呢便来了。” 康熙略略扬了声,“进来。” 杜御医恭敬行礼,“奴才参见万岁爷、皇后娘娘。” “起来说话。”康熙抬抬手,“宁安的情况如何了?” 杜御医顺顺自己已经有些花白的山羊胡,“公主的胎像确实如同刘太医所述不是太好,不过索性如今月份尚浅,好好儿调养、辅以特有的按摩手法,想来待到足月,还是能够顺利生产的。” 康熙闻言面上放松了不少。 若幽在一旁笑笑,“今次有劳杜御医了。”说着又看向康熙,“想来万岁爷也可放心了。” 康熙点点头,“梁九功看赏!” “之前不觉着有什么,这几年,随着孩子们一个个地又都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才觉着咱们这些个做阿玛额娘的,真是老了。”若幽笑笑,“臣妾犹记得当年乌云珠有孕的时候,臣妾还百般的不适应,那时候总觉着这么年轻便要做祖母了,很是有些不自在。如今倒是盼着孩子们一个个的多生几个才好呢,孩子多些,一家人在一起也热闹。” 康熙看了一眼满是慨叹的若幽,“朕瞅着梓潼倒像是十数年如一日呢,这容颜依旧倾城绝艳的紧。” 若幽摇摇头,“到底比不得当年了。” “不过,虽是岁月催人老,但是臣妾这心里面儿倒也是高兴地。”若幽柔和一笑,“自己老了,便说明孩子们都长大了,孩子们的小日子过得好,臣妾这心里呀,可是高兴地紧呢!” 康熙无奈地拍了拍若幽的手,“你呀,朕看你是活到九十九操心九十九。” 片刻,殿内传来若幽清浅的笑声。 进了九月,天气便也凉了下来。 一日天气晴好,若幽便受了宜妃的邀请去御花园瞧红枫,却是不成想红枫还未曾瞧见,便听的了一声惊呼。 “快来人呐,姐姐晕倒了!” 之后便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因着隔得也不远,若幽顺顺脖颈间的牡丹龙华,“既是遇上了,便去瞧瞧吧。” 宜妃面上带了几分羞愧,“本是邀着娘娘出来透透气儿,却是未曾料到竟然..............” 若幽轻轻一笑,“这御花园又不是坤宁宫的,之前也并未让人清了路,遇到些许宫妃也是稀松平常的。” 转过一座假山,便见到了不大的亭子里挤满了人。 恰巧有一名身着湖蓝色缠枝绣球旗装的女子见着了若幽与宜妃,带了惊讶道,“皇后娘娘!” 这一声是的所有人纷纷回头,见着果真是若幽,纷纷行礼,“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宜妃娘娘。” 这一眼望去,倒还真是不少人呢,除了被人放在椅子上的密贵人,还有两个贵人、三个常在、两个答应。 “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若幽缓步进了亭子,瞧着不省人事的密贵人,“密贵人这是怎么了?” 作为在场之中资历相对较老的高贵人上前对着若幽一礼,“白佳妹妹来了,嫔妾等人正要起身寒暄,却是未曾想密姐姐才站起身,便往着一边儿倒去,嫔妾等人也是吓了一跳呢!” 一旁站的白佳贵人心有余悸地附声道,“高姐姐说得正是,嫔妾原本见着几位积极都在想要上前同几位姐姐叙叙家常,谁知才走进了,便见着密姐姐栽了过去,嫔妾也是吓了一大跳。” 温元皇后传 第四百三十三章 若幽瞧了瞧面色尚可的密贵人,“可着人去请了太医?” 高贵人点点头,“已经派了人去请。” 若幽行至另一侧坐下,“那便耐心些坐下等等。” 又过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一名年岁不大的太医带了几分气喘地抵达了御花园。 走进了看见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的若幽,年轻的太医脚下一个趔趄,显而易见的这位太医是未曾想到皇后凤驾也在此。 作为才进了太医院没几年的、浅资历的太医,自也是远远地见过若幽的,但平日里能够道坤宁宫请平安脉的一般是齐远,再不济也还有御医、院判、医正,又如何能够轮得到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凑到当今的皇后娘娘面前去看诊? 突然见着当朝的皇后,那年轻的太医显然有些惊吓,浑身颤抖地行了礼,“参见皇后娘娘、宜妃娘娘,参见各位小主。” “起来吧。”若幽温和道,“不必紧张,密贵人突然昏厥,唤了你来,便是想让你好好儿给密贵人瞧瞧。” “是,奴才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年轻的太医擦擦额上的汗,深吸了口气,方才回身自药箱之中拿出丝帕给密贵人诊脉。 良久,小太医方才收回了帕子,对着若幽恭敬一礼,“启禀皇后娘娘,贵人小主这是因着孕中体弱且久坐突然起身、气血上涌才致突然昏厥的,回去休养一阵便会无碍。” 若幽点点头,“密贵人的胎有几个月了?” “已经近三月了。” 宜妃看着一脸或茫然或羡慕或嫉妒的低位妃嫔们,轻笑一声,“密贵人都是有过好几次身孕的人了,又岂会是不知自己已经有了快三个月的身孕?” 香芹面带惶恐地看了一眼宜妃又看了一眼若幽,见着若幽神色淡淡,对着二人一礼,“皇后娘娘、宜妃娘娘容禀,我家小主真的不曾知晓自己有了身孕。” 宜妃拨拨镂空点翠镶碎钻甲套上闪着七彩光芒的小钻石,“做主子的不知道,做下人的也不提醒?可见密贵人身边儿伺候的人也是不够尽心哪。” 妃嫔的月事可是要往敬事房的上报的。 香芹哆嗦了一下,“小主的月事一向是推迟的,约莫四十来天之前,小主是来过月事的,不过很快便结束了。” 若幽放下茶盏,看向年轻的太医,“密贵人的胎像如何?” 年轻的太医怔了片刻,“贵人小主的胎像并无大碍,只要在饮食上注意些便是了。” 若幽点点头,“密贵人的这一胎便由你来负责,你可一定要好好儿地照看好密贵人的这一胎。” 年轻的太医一愣,随即拱手应是。 “密贵人何时能醒?”宜妃看向小太医闲闲道,“人总这么昏着,也不是回事儿。” 年轻的太医略略思索了片刻,“若是让贵人小主自行醒来,约莫至少需要一个时辰;若是施以银针,约莫半刻钟便可转醒。” 宜妃带了征询地看了若幽一眼,若幽微微颔首,宜妃便又道,“那便赶紧给密贵人施针吧。” 若幽是见过齐远施针的,比起齐远施针,这年轻的小太医手法虽然还不够老道,但是却是足够娴熟,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倒是与之前如同受惊兔子一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半分不符,便是比起太医院许多入院十来年的老太医是丝毫不差。 待到小太医收针,若幽含笑开口,“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小太医一愣,恭敬回道,“奴才季翎,祖籍岭南,后随着祖父迁居京城,祖上五代都是行医的。” 若幽若有所思地一笑,“原是医学世家的传人。” 季翎面上一红,带了几分腼腆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奴才家世微末算不得医学世家。” 有本事却不恃才傲物,若幽暗暗点头,这孩子倒是不错。 说话之间,密贵人已经悠悠转醒,“我这是怎么了?” 见着人醒过来,若幽与宜妃便自椅子上起身,淡淡道,“密贵人既然醒了便回去好好儿休息,这几日便不必来坤宁宫请安了,待满了月份再来请安吧。” 密贵人还未曾反应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儿,不过到底是没那个胆子敢直接质问了皇后,便喏喏应了。 待到若幽与宜妃离开,密贵人这才知晓自己有了身孕,压下眼中的情绪,密贵人在一众妃嫔的艳羡之中回了景阳宫,只是却是在一进了后殿便沉了脸。 屏退了其余伺候的人,香芹关上了殿门。 “今儿个真真儿是大意了。”密贵人言语之中不乏懊恼,“竟然在这个时候曝了出来。” 香芹上前带了几分安慰道,“距离小主满了三个月也没有几日了,小主何必如此自责呢?” 密贵人叹了口气,“你说得倒也是,倒是也不差这两日了。” “小主可是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才是呢,”香芹柔声道,“只要小主腹中的孩子安安全全地落了地,依着小主在皇上跟前儿的恩宠,再加上还有着瑾嫔娘娘,小主也未必便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瑾嫔?”密贵人轻轻呢喃,随即带了几抹无奈苦涩的笑,“罢了,我还是安安静静地做一个鹌鹑吧,靠谁都不如靠着自己来的实在靠谱。” 离开了东北角的小亭子,往回走,若幽突然出了声,“素心,你去一趟钟粹宫,到底荣妃也是伴驾多年的老妃嫔了,密贵人有孕,让她多照看着些。” 素心应是转身离开。 宜妃撇撇嘴,“娘娘何必如此呢?这王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且这王氏那弱柳扶风的病恹恹的做派,与景仁宫的那位可谓是相辅相成,人家两人才是一家人呢!” 若幽侧目笑着看了一眼宜妃,“你呀,这年纪越大,嘴上的功夫倒也是愈发的厉害了。” 宜妃轻哼一声,“臣妾说得都是大实话,就是不中听了些。” 若幽失笑,“左不过一个贵人罢了,何必同她计较呢?到底是万岁爷的心头好儿,本宫这个皇后总还是要与万岁爷的步调是一致的。” 温元皇后传 第四百三十四章 闻言,宜妃眼带惊诧地望了若幽一眼,却是只见若幽神色如常地继续向前走,随即宜妃面上划过一抹深思与凝重。 傍晚,康熙闻得自己的爱妃有了身孕,便驾临了景阳宫,陪着有孕的密贵人用了晚膳又坐了许久。 许是由着密贵人的孩子联想到了瑾嫔那个才足月便夭亡的小公主,打从景阳宫出来之后,圣驾一拐进了景仁宫。 自此,瑾嫔所在的景仁宫便圣宠不断。 月中,齐远到坤宁宫请平安脉,若幽便顺势与齐远说起了季翎。 对于若幽很是看好的年轻人,齐远心中也带了几分好奇,这些年,能够进了若幽眼中的人可是极少的。 自坤宁宫出来,回了太医院,一查当值的记录,恰好是季翎当值。 齐远在一旁细细观察了这个名叫季翎的年轻人,倒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对待前来的宫女太监也是温和有礼。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依着齐远的观察,季翎给这些人开得药方子倒都很是对症下药,方子中的一些药材也是替换掉了价高的,转而换成效果差不多却是便宜很多的,这一份细致和功力可就不是一般水平的医者能够做得到的了。 而季翎年纪轻轻却是能有如此的医术,确是如同皇后娘娘所说,那是“大有可为”的无量之辈。 待得下了值。齐远将季翎叫回了府,名以上是把酒言怀,实际上却是拉着人家俊朗的年轻人好一通考教,只把季翎考了个脚下虚浮、两眼发白。 三日后,齐远宣布收季翎为徒,特特请了素心与福来这二位坤宁宫皇后娘娘的左膀右臂到场见证。 九月二十八,瑾嫔芳诞,康熙下旨:瑾嫔复位瑾妃。 同日晋封的还有承乾宫的周答应、永和宫的安佳常在,周氏晋封了常在赐封号‘祥’,其女齿序为十七公主,封号文恪;安佳氏晋封贵人。 时隔十个月,瑾嫔再一次坐回了妃位,而不论是周氏还是安佳氏在瑾妃这个庞然大物的映衬下都显得黯然无光。 瑾妃复位的消息一出,整个后宫哗然一片,瑾嫔可是太后亲自下了懿旨降了位份的,如今才不到一年便又成了瑾妃,这份讨得万岁爷欢心的功力简直让人为之侧目。 宁寿宫太后收到瑾嫔变成瑾妃的消息,显而易见地面色很是不好。 塔娜刚忙给太后斟了茶,“格格何必如此大的气性呢?左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妾妃罢了,咱们皇后娘娘可还是稳稳当当地在坤宁宫坐着呢。” 太后眼中带了莫名的光,“佟佳氏一族的女人,可是不能小觑啊!” 塔娜知晓太后这是又想起了孝康章皇后,也就是康熙的生母,顺治帝的佟妃。 “当年,谁又能想得到那佟氏能够从一个小小的不打眼儿的庶妃一跃成为皇太后呢?那贱人惯会装柔弱以博同情。“太后眼中冷光流转,“若非是半路杀出个更是柔弱无依、楚楚可怜的董鄂氏,两两相比,佟氏那点子娇柔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若非是如此,那佟氏迟早有一日入了万岁爷的眼。”太后冷嗤一声,“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出身,竟也妄想着与本宫这个皇后平起平坐,呵.................” 塔娜带了几分意味深长,“可是如今坐在这宁寿宫颐养天年的、逢年过节接受众臣朝拜的,只有格格您!有些人,生来便是福薄的。” “你是随着哀家一路走来的,什么福薄不福薄的,那都是哄外人的。”太后眼中带了几分幽深,“想当太后,也要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轻抿了两口茶水,太后又道,“依着哀家来看,这小佟佳氏可是与她那好姑母像了九成,到不愧是嫡嫡亲的血脉,一样矫揉造作地让人讨厌,如此一说,反倒是明懿皇贵妃与这二人相去甚远。” 塔娜略略一思付,“格格言中二者差了一成,可是格格觉着这瑾妃比之当年的佟妃更多了一份运气在?” 太后微微颔首,“正是,皇帝与先帝都喜爱那些个温婉动人的女子,越是娇柔越能引得皇帝喜爱,先帝时期的董鄂氏、佟氏,如今的小佟佳氏、王氏,莫不是如此。” “可是王氏虽得皇帝宠爱,但是出身终究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这一辈子,嫔位也就到头了,到底皇帝还是要顾忌着自己的名声的,自诩明君的人,如何能因为女色而让自己的名声有了瑕疵?” “所以,这小佟佳氏比之佟妃要幸运的多。” 塔娜附声,“皇上还是很有理智的,这些年也没见着会为了那个女子而不顾道义的。” “呵................”太后双眼微眯,“那不过是看皇帝的心情罢了,太有碍于观瞻的事儿,皇帝不会做,其余的..............瞧瞧这一回的,哀家前脚儿责罚了瑾嫔,后脚儿皇帝就给瑾妃复了位,可见这到了圣心有多重要!” 显而见的,康熙的举动到底还是惹怒了太后的。 塔娜心下叹息,此次,哪怕封妃的是灵嫔甚至是良嫔亦或是复位的惠贵人,换了任何一个人来,太后也不会如此的愤怒,谁知偏偏是佟佳氏出身的瑾妃。 太后这一生最痛恨的便是红颜薄命的孝献皇后董鄂氏,在其次便是康熙的生母、英年早逝的孝康章皇后佟氏。 前者夺走了当年作为皇后的仁宪皇太后(康熙给太后上的尊号)一切殊荣,宫权、宠爱、子嗣,除了皇后这个名头之外,太后真的不剩什么,甚至若非是有着孝庄太皇太后在,只怕是连皇后这个名存实亡的名头都要失去了,所以太后对于董鄂氏尤其是鄂硕这一支的,简直是深恶痛绝。 (董鄂七十与鄂硕并非同枝) 而后者则是在太后好不容易熬死了董鄂氏这个压了她整个青春年华的红颜祸水、好容易松了口气的时候,突然跳出来成为了尊贵的圣母皇太后,并展露了与其柔弱淑静的外表极不相符的野心与欲望,想要把控小皇帝临朝听政,一宫独大。 . 第四百三十五章 如同孝惠章皇后这样的人,不论是当年的孝庄太皇太后还是身为母后皇太后的仁宪太后,都是不能够允许的,出了一个董鄂氏就已经够膈应人得了,如今又跳出来了一个出身低微的佟氏,真当博尔济吉特氏无人不成? 所以,这一位野心勃勃但手段却还不够硬的孝惠章皇后便早早儿地去了西天极乐世界。 这一切,怪只怪当年这位年轻的圣母皇太后暴露的太早,以致于连带着她身后的佟氏一族被打压,一直到了康熙亲政之后方才慢慢儿地发展了起来。 “格格在这宫中几十年,还不清楚,这后宫呀,有子嗣的女人就是比之没有子嗣的要活得滋润些的。”塔娜轻缓道,“皇上复位瑾妃,估摸着也是念及了才刚刚夭亡不久的小公主,怜惜瑾妃方才给她复了位份。” “念及小公主?”太后嗤笑一声,“宫里面儿夭亡了多少的公主,何时见过因为公主夭亡了便升了生母的位份以作安慰的?” “不过是小佟佳氏狐媚罢了,这些日子,皇帝少说有一半儿的时间都是歇在了小佟佳氏处,若是没有这源源不断的枕头风吹着,日复一日地卖惨卖可怜的,皇帝会做这样忤逆不孝的事儿!” 塔娜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如何劝说太后,这一回,皇帝与太后的这一层隔阂算是抹不掉了。 好半响,太后方才略略平复了一些,带了几分感伤,“到底不是哀家亲生的,哀家尽心竭力这么些年,到头来却是还不如一个妾妃来得重要。所谓子母连心,不外如是,到底还是和佟氏那个贱人母子连了心,好一个佟氏,好一个佟佳氏!” 宁寿宫气压低沉,整个紫禁城除了景仁宫以及知晓内情的景阳宫是喜气洋洋的一大片之外,俱是弥漫着一股低沉的气息。 这一日,无数的瓷器被摔碎,便是沉寂了数月的延禧宫亦是叫骂声、碎裂声不停。 翌日,康熙甫一上朝,便立刻有一直忠于康熙的保皇派老臣上奏,直言康熙为瑾妃复位名不正言不顺,瑾妃一于社稷无功、二无诞育之功,且去岁才被太后下旨降位斥责,如此可见品行不端,如何能够担得起“五妃”之一的高位。 除了皇室一些较为年轻的宗亲、依附于佟佳氏一族之人以及得了若幽授意冷眼旁观的钮钴禄氏一族外,其余的朝臣纷纷出言,请求康熙收回成命。 康熙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 最后在康熙释放出的如同数九寒天的冷气之下,众臣慢慢闭上了嘴,只是那神情却是仍旧未改分毫。 眼瞅着康熙便要爆发,恭亲王出列对着康熙一礼,“皇兄。” 康熙看着一脸恭敬的恭亲王,“常宁,你有何话要说?” 恭亲王直起身子,朗声道,“臣弟以为复立瑾妃娘娘一事儿乃是后宫之事更是皇兄的家事,执掌后宫的皇后娘娘未曾反对,便是之前下了懿旨的皇额娘亦是未曾反对,如此便说明皇兄复立瑾妃娘娘合情合理。” 闻得恭亲王之言,康熙面色缓和了不少。 恭亲王扭了身看向跪了一地的大臣,继续道,“诸位臣工都是我大清的肱股之臣,又如何能够将注意力尽数置于天子后宫而忽视了社稷民生,如此岂非是轻重缓急不分?” 一位两朝老臣撸着胡子道,“恭亲王此言差矣,正所谓天子之事无小事,此事既是万岁爷的家事亦是国事,天子安则国安,这样的道理恭亲王难道都浑忘了么?” “老大人此言在理,但是..............今日之事却是未免有些太过了。”恭亲王笑着摇摇头,“天子的确事关社稷安危,但是天子也是人,也是需要自己的空间的,后宫便是天子的安居之地,若是诸位认为只要是事涉天子之事便是国之大事,那么敢问诸位,是否皇兄今儿个穿什么、戴什么,乃至于吃什么何时更衣,都要经过诸位的谈论呐?” “恭亲王所言甚是!”佟国维出列,“尔等一天天的就盯着万岁爷的后宫不放,这岂非是窥伺天子隐私?万岁爷临幸后宫,乃是万岁爷的私事,又与尔等何干?”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站起身指着佟国维怒目道,“简直是不知所谓!吾等岂有这般的意思!你这是在狡辩、歪曲吾等的拳拳忠心!” “身为人臣,有义务规劝天子从善从良。”明珠淡淡道。 裕亲王铿锵有力道,“万岁爷在太后懿旨下达之日不到一年便复位了没有任何建树的瑾妃,只怕是后宫都要因此而人心浮动了,后宫不宁则前朝不宁!若是传出去了,只怕是不仅仅会有人言说万岁爷忤逆嫡母、更会言说妖妃祸国,如此万岁爷的英明岂非受损?皇室威严何在?” “你说什么?”被裕亲王这么一说,佟国维的老脸便有些挂不住了。 任谁被旁人指着鼻子地说自己的闺女乃是红颜祸水、妖妃转世,只怕是这脸色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裕亲王双眉一立,“怎么本王说的不对么?佟国舅若是心中无鬼,又岂会如同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好似浑身的毛儿都炸起来了呢。” “我好好儿地女儿被王爷说成是祸国妖妃,还不许我这个做阿玛的为自己的女儿说上几句公道话?”佟国维愤愤地对着康熙一礼,“万岁爷,您可要给宫里的瑾妃娘娘正身呢!” 康熙沉着脸看了一眼自己的亲舅舅没吭声,正身,正什么身?若非是因为一连宠幸了瑾妃多日,他堂堂天子又怎会被满朝的文武大臣揪着不放? 最近...............他确实有些偏宠瑾妃了,后宫该是雨露均沾才是。 见着康熙没有出声,本就面色不好的佟国维更是气得肝疼,他这是为了谁?竟然在这时候缄默不语。 恭亲王见状适时出声,“那.............依着诸位大人的意思,难道是要万岁爷收回圣旨不成?” 众人闻言再次沉默,是呀,君无戏言,康熙的圣旨已下,他们又能如何呢?总不能真的让康熙收回成命吧。 . 第四百三十六章 康熙赞赏地看了一眼恭亲王,抬抬手,“行了,此事儿便到底为止,众位爱卿可还有其余的事儿要奏?” 众人再度沉默。 见状,梁九功扬了浮尘,“退朝!” 出了太极殿,康熙略略一思付,“摆驾宁寿宫。” 却是不成想到了宁寿宫却是意外被拦在了宁寿宫正殿之外。 “放肆!”梁九功看着两位正殿门口儿守着的两位面无表情的老嬷嬷,“这可是万岁爷!万岁爷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你们拦着不让万岁爷进去,是何道理!” 左侧身着暗褐色卷草纹旗装的嬷嬷对着梁九功微微倾身道,“梁总管,并非是奴婢等人不让皇上进去,而是太后娘娘之前下了凤令,奴婢等人实在不敢违抗太后娘娘的懿旨。” 梁九功怒目扬声道,“难道违抗圣意,便不算是抗旨不尊么?” 右侧一身深灰色寿菊纹旗装的嬷嬷板着脸道,“梁总管何必为难奴婢等人,奴婢几人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正在众人僵持之际,听到动静的塔娜打了帘子自殿内出来,“参见皇上。” 康熙微微皱了眉宇,“皇额娘病了?” 塔娜点点头,“太后上了年纪,又贪了凉、受了风,这才病倒了。” “缘何不差人来乾清宫通禀一声?”自己的嫡母病了,做儿子的却是半分也不知晓,这让一向以孝子自诩的康熙很是愤懑。 塔娜不卑不亢道,“皇上琐事繁多,前朝后宫都要顾及,太后娘娘直言只是小病,便不必告知皇上了,省得皇上既要忧心后宫妃嫔安危又要顾及前朝诸事,同时,还要挂念太后娘娘的病情。” 康熙面上的神色便是一僵,太后到底还是因着瑾妃的事儿生气了,不过令康熙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太后一向宽容,并不插手后宫之事,一般来说也并不会和他的意见向左,这一回的反应怎生会这般的大? 康熙深吸口气,“太医可来瞧过了?” “图御医已经来给太后娘娘诊过脉了,”神色莫名地看了康熙一眼,塔娜徐徐道,“太后娘娘如今已经睡下了。” 康熙负在身后的手倏然一紧,随即慢慢放开,眼中带了深沉道,“既是如此,那朕便先回去了,若是皇额娘醒来,便派人往乾清宫说上一声,皇额娘的病情不许瞒着朕!” “是,奴婢明白。”塔娜对着康熙福了福身,“恭送皇上。” 康熙的龙辇离开宁寿宫后,塔娜叹了口气,转身进了殿内。 内殿,太后一身藏蓝色蝙蝠如意纹旗装靠在软榻的大迎枕上,腰间搭了薄毯,见着塔娜进殿,侧了头,“走了?” 塔娜点点头,将一侧紫檀木矮桌上的药碗端给太后,“格格,先将药喝了吧。” 太后面上有些不大好,不过还是接过了药碗一饮而尽。 塔娜赶忙自食盒之中拿出一小碟子蜜饯,太后拈起一颗放入口中,苦涩的药味立时便被这酸酸甜甜的蜜饯给冲淡了,“这蜜饯子但是不错,这样的手艺..............可是幽丫头送来的?” 塔娜见着太后已经吃下了三枚蜜饯,便将小碟子收了起来,对着颇有些意犹未尽的太后笑了笑,“真真儿是什么都瞒不过格格,这是皇后娘娘一早儿便派人送来的,就怕格格您不愿按时喝药呢!” 太后笑着摇摇头,“你们呐,就爱拿着老婆子我寻开心,真真儿是讨打的紧。” 塔娜很是幽怨地看了太后一眼,“那前两日又是谁闹腾着不愿喝药的?” 太后没好气地瞪了塔娜一眼,笑骂道,“你这老货,如今惯会排揎哀家。” 主仆二人拌了嘴,太后倒是也有了些精神,塔娜上前坐在太后身边儿的矮凳上,“格格,您这样将皇上拒之门外,皇上这心里头只怕是也很不是滋味呢。” “呵..............”冷后轻笑,“他自不痛快他的去,干哀家何事?” 塔娜面上一滞,“格格与皇上到底母子相伴了这么多年,又何必因着一个妾妃而生分了呢。” “别说是哀家了,即便是太皇太后、我的姑祖母,皇帝又有哪一日不曾猜忌过的?皇帝是姑祖母一手扶起来的,临了临了了,不也还在和姑祖母斗法?那可是他的亲祖母!”太后眼中无甚温度,“亲祖母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哀家这个名义上非亲非故的嫡母?” “塔娜,”太后叹气,“皇帝与哀家到底不是亲生母子,若非是哀家这些年一直深居宁寿宫不理俗事,哪还有今日这样的平和?” “格格...............”塔娜覆上太后的手。 “以前,说到底,也是下一辈的事儿了,哀家便也懒得插手,可是如今,那小佟佳氏无视了哀家在这皇宫之中肆意妄为在前,哀家下旨降罪于她、皇帝却又给她复位在后,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他们的眼中可还有哀家这个母后皇太后?” “这么做,分明是不将哀家放在眼中。”太后冷笑,“哀家再不济也还是当今的皇太后、皇室的大家长,妃嫔晋升、授予命妇诰命总还是要经过哀家的,皇帝偏宠妾妃不敬嫡母,将哀家的面子放在地上踩,哀家如何能忍?” “哀家虽然这些年来养成了好性子,却也并非那白面团子,任人揉捏,哀家宽容并不代表着任谁都可以到哀家的头上作威作福。” “只是,奴婢瞧着,只怕是皇上并不能体会格格的深意啊。”塔娜语重心长地劝慰,“奴婢以为格格还是要同皇上说清楚才好,总这么怄着气,也不是回事儿呀。” 太后垂眸半响,“罢了,过些日子再说吧,这几日,哀家不想看见他,没得烦心。” 塔娜笑笑,太后如此便说明自己的劝慰之语已然是入了心的,她总也是不想着太后与皇上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失了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情分。 康熙在太后这里吃了闭门羹,回到乾清宫,反省了自我之后,让李德全去敬事房以瑾妃身体孱弱需要静养为由撤掉了瑾妃的绿头牌,为期三个月,如此也算是向太后和前朝众臣表了态。 温元皇后传 第四百三十七章 景仁宫。 瑾妃很是淡定地接了圣旨。 回到内殿,映画担心自家主子不悦,便开口劝慰道,“娘娘,皇上想来也是迫于压力方才................” 瑾妃轻轻一笑,“不就是三个月不侍寝么,本宫并不在意的。” “如此一来,只怕是万岁爷的心中对本宫还存了一丝的愧疚呢!”瑾妃笑盈盈道,“更何况,小别胜新婚,安静一段时日也是好的,这段时间连日侍寝,本宫也是有些吃不消了呢。” “娘娘心境豁然便好。”映画笑着应和道。 瑾妃脱了花盆底坐在软榻上,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香可有让冬青收好了?” 映画点点头,“娘娘且放心,都收好了,放在了极为隐秘的地方。” 瑾妃满意颔首,“不愧是祖传的手艺,这香的确是厉害,不过是指甲盖儿带下便竟然能管了数日之效。” 映画低声笑道,“前朝得自盛宠不衰的万贵妃处的秘香,自然是不同凡响的。” 坤宁宫。 “本宫知道了,看赏。”若幽挥挥手,前来报信儿的小太监得了银裸子便行了一礼退下了。 “可惜没能打回了原形。”素蕊端了一碟子糕点进殿,恰巧听到了小太监的禀报。 素心看着一脸愤懑的素蕊,失笑,摇摇头道,“那一位可是皇上的嫡亲表妹呢,便是念着这一份儿,皇上也是不会将她怎么样的。圣旨一下,此事儿便没了转圜的余地了。” “那便就这么算了?”素蕊瞪大了双眼,满是不甘心。 一旁悠然作画的若幽放下画笔,轻轻点了点素蕊,“你这妮子,成日里的净想些什么?这事儿不就此作罢还能如何呢?总不能让堂堂皇帝收回圣旨吧。” 素蕊扁扁嘴,“奴婢也只是不平么,皇上给瑾嫔复位之前可是一点儿风声都没透出来呢!便是连主子您都未曾知会一声!” 一般来讲,妃嫔的晋封亦或是复位都是会提前和皇后告知一声的。 “这不正是说明了咱们的这一位瑾妃娘娘可是个有手段的么?”若幽轻笑,“能够几乎让皇帝去景仁宫留宿一个月,这般的手段,后宫之中谁人能及?” “主子说的是,瑾妃娘娘确是位能人。”素心沉默片刻出应附和。 “那位瑾妃娘娘如此难缠,主子怎的半分也不着急呢?”素蕊皱眉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若幽与素心。 若幽温和一笑,“瑾妃手段高明又难缠自然有她的好处。” “好处?”素蕊不大懂。 素心笑笑,“瑾妃娘娘这么一折腾,如今可不是前朝后宫所有人的目光都挪到了景仁宫,即便是从前这位瑾妃娘娘在娇柔无害,这一出儿之后也是足够让人警惕的。” “正是如此。”若幽不紧不慢地将染了颜料的笔头浸入净水之中,霎时,原本干净清澈的水便染上了淡淡的绯色,“左右一时之间还动她不得,既如此,瑾妃要得意便且先让她得意着,咱们自然还有咱们要做的事情。” 提起水中恢复了白色毫毛的画笔置于笔架之上,若幽抬了头,“分而击之,既然动不了这幕后之人,那便先拔一拔她的这些个爪牙吧。” 素心递上干净柔软的帕子给若幽擦手,“主子说的是极。” 素蕊看着温温和和的主仆二人,却是没由来的抖了一抖,主子只怕是又要做些个大事儿了呢。 一转眼便进了腊月,下了两场大雪之后,敦亲王府传来喜信儿,陶格斯有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若幽一边儿准备着除夕宫宴,一边儿又给老十两口子准备了不少的东西,特特派了齐远和素心一道去了敦亲王府探望。 坤宁宫这般大的动静,自然也瞒不过其他的宫妃。 细细一打听,原是十福晋有了身孕,难怪坤宁宫如此大张旗鼓的呢。 一众阿哥之中,儿子甚少的诸如胤禩、胤禟、胤禃之流,作为额娘的兰嫔等人难免很是羡慕,尤其是宜妃,胤禟如今连七仙女儿都生下了,但就是一个儿子都没有,这可是让宜妃愁的又长出了一条细纹。 一对比两嫡一庶三个儿子的同胞兄弟五阿哥胤祺,胤禟这里难免有些凄凉。 宜妃自是一早儿地便到了坤宁宫同若幽诉苦,自然也是没忘了给宫外的敦亲王府送了贺礼去。 过了热热闹闹的除夕宫宴,康熙四十四年悄然而至。 不论后宫众人是否欢喜,到了正月,瑾妃的绿头牌再一次被敬事房挂上,不过却是一直到除了正月康熙都未曾留宿过承乾宫一次,只同瑾妃一起用过两次膳。 不过,到了二月,康熙再一次开始留宿景仁宫,一个月进了后宫不过二十来天的康熙足足在景仁宫呆了七八日。 瑾妃的如此圣宠再一次让后宫众人为之侧目,只是还在众妃嫔暗戳戳给瑾妃下绊子之时,前朝出了一件大事儿。 “众卿可有本启奏?”康熙端坐于龙椅之上,淡淡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一片臣子,声音之中却是透出了几分愉悦,昨儿个傍晚得了咸福宫传来的消息,一个常在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儿臣启奏。”诚郡王胤祉自翰林院一方出列,对着康熙一礼。 康熙挑了挑眉毛,“老三?你有何事儿要奏?” 胤祉看了康熙一眼,自袖中拿出一本厚厚的折子交给一旁侍立的太监,“儿臣要弹劾直亲王胤禔利用职权之便克扣二阿哥胤礽一应用度、勾结朝臣打压二阿哥母族以及妻族。” 言及此,胤祉顿了一顿,深深看了一眼胤禔,“不仅如此,直亲王还在府中魇镇二阿哥胤礽,以至二阿哥胤礽神思不属、疲倦乏力。” 言罢,胤祉对着康熙叩首,“儿臣请奏,请皇阿玛给二哥做主。” 大殿之上包括康熙在内的众人都未曾想到平日里一直不怎么有建树的胤祉竟然能够干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儿来。 揭发大阿哥谋害二阿哥,兄弟相残,这样的事儿,已经不仅仅是朝堂之事,更是皇室的丑闻,众人悄悄看了喜怒不辩的康熙一眼,默默缩在一边儿当鹌鹑。 . 第四百三十八章 而作为被弹劾的对象、一切的当事人,胤禔在胤祉言之凿凿说他苛待胤礽之时便已经觉着不好,而后胤祉眼含深意地看向他的时候,他便知道后面儿的才是胤祉的大招儿。 胤禔在听到胤祉直言他魇镇胤礽时,整个人都已经蒙圈了。 若说前面儿胤祉说得那一大堆也就是之多让康熙厌恶他,那么后面儿的这一番话,则是无疑给他判了死刑,巫蛊之术,不论是在哪一朝哪一代都是罪不可恕的,与犯上作乱、意图谋逆也是差不离了。 殿内是良久的沉默,静谧之中甚至只能听得到康熙翻动奏折的声音。 过了一刻钟康熙合上了折子,抬眸看向了呆了立在武官首位的胤禔,“胤禔,你有何话说?” 嘶..............众人对于康熙这态度有些捉摸不透,这万岁爷是信了你诚郡王所言还是没信呐? 胤禔被康熙的这一声才算是唤回了魂,带了几分惶恐直直跪下对着康熙道,“皇阿玛,儿臣冤枉,儿臣没有呐!” “没有?”康熙看着胤禔,“没有什么?你是没有利用职权之便刁难于胤礽,还是未曾打压过胤礽亦或是未曾用过哪些个阴仄手段?” “儿臣...........”胤禔愣了片刻,“儿臣不曾加害过二弟,还请皇阿玛明鉴。” 明珠出列对着康熙道,“直亲王一向豪爽、不拘小节,如此阴毒之事是断断做不来的呀,请万岁爷明察!” 直亲王一系的官员纷纷出列,“请万岁爷明察!” 胤禩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叹了口气,“皇阿玛,儿臣亦是不愿相信大哥会这样做。” 一旁观政的胤禵神色晦暗地看了一眼胤禔,跪在了胤禩身边儿,虽未明言,但是支持之意却是不言而喻。 康熙轻叩龙案,“老五、老十三,你们两个有什么要说的么?老三在折子之中提及你二人也是见证。” 胤祺与胤祥对视一眼,二人出列对着康熙一礼,胤祺先行出声道,“启禀皇阿玛,打从四哥离开,儿臣便奉命协助大哥看管二哥。大哥特意派出了手下的精锐将士看管,以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二哥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则是由皇额娘自宫里面儿拨下来由内务府送到二哥处。” 胤祺略略顿了顿,又继续道,“三哥折子上所述,则是去岁冬月寒冷,各处所用炭火近往年的一倍,皇额娘虽说也拨了些额外的炭火,却也仍旧担心二哥那里的炭火不足,特特嘱咐了儿臣同十三弟带了数百斤的红萝炭以及吃食衣物上门探望。” “走到宫门口儿,恰巧碰到了进攻来给荣母妃请安的三哥,三哥直言也好久未曾见过二哥了,便随着儿臣同去二哥处探望。” “谁知,待得我们见到了二哥,却是发现二哥二嫂不仅身着旧衣、人极为憔悴,且还是入秋之时的单薄衣裳,只几个小侄子、小侄女儿身上是穿了冬衣的但却也是不合身且极为的破旧。“ “而屋子里则是也没比之外边儿好了多少,跟那冰窟子也是差不离了,寻遍了整个屋子别说是红萝炭了,便是黑炭也没多少,不过堪堪一篓子,那点子炭火,别说是过完整个冬天,若是真的要用,那么多人,只怕两三日便用尽了。” 胤祥在一旁插嘴道,“皇阿玛容禀,皇额娘给二哥处拨去的炭火,莫说是黑炭,便是红萝炭那每日里也是有着好几十斤的,是绝不会冻着二哥的!” 胤祉带了几分悲戚道,“皇阿玛,您是不知道,原本还是白白胖胖的小侄子小侄女,一个个儿地都是面黄肌瘦的,儿臣悄悄儿拉了一个孩子问询,这才知道,二哥二嫂整日里都只是吃些馒头清粥,仅有两碟子菜都给了几个孩子吃。” 深吸了口气,胤祉用袖子擦擦眼中的热泪,“简直是笑话,这样的吃食,别说是堂堂的皇子阿哥了,便是随便拎一个百姓出来也比二哥二嫂吃得强!” “放肆!”康熙直接扔了手中的折子,之前胤祉只是在奏折之中提及了胤禔克扣了胤礽的一应用度,却是并不知晓竟然克扣到了这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地步。 这一刻,康熙的心中对胤礽涌起了浓浓的愧疚之意,同时也带了几分庆幸,若不是若幽临时起意让老五和小十三去看望胤礽,是不是他的胤礽许是连那一个冬天都熬不过去,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去了? 跪在一边儿的明珠心中一个咯噔,作为跟随了康熙多年的老臣,他知晓,康熙是真的生气了,一方面是孩子受了委屈作为阿玛的心疼的愤怒,另一方面自然也是作为天子自己的儿子竟然还吃不起糠咽菜的面子上无光的愤怒,因此,即便是没有巫蛊一事,仅凭着这一点,只怕是康熙都不会轻易地放过胤禔。 明珠闭了闭眼,胤禔............完了。 “来人,将这个逆子给朕带下去!”康熙带了怒意,“老五、老八,你们两个带着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去直亲王府搜查,朕倒要好好儿看看,这亲王府里到底有没有猫腻!” 胤祺和胤禩行礼应是。 候在门口的甲士行至胤禔身前,正待要架起胤禔,却是被胤禔阻止了,“本王自己走。” 到了这时候,胤禔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深深看了一眼仍旧是一脸愤慨的胤祉,既然胤祉说得出来,只怕是............便真的有了证据,或许他............. 思及此,胤禔复又对着康熙拜了三拜,这才站起身随着甲士离开。 康熙看着胤禔的举动罕见地有了短暂地沉默,过了片刻,好似略略收敛了几分火气,“老十,看管胤礽一事由你全权接手,老七从旁协助,希望你们两个不要让朕失望。” 一直隐在人堆儿里看戏的胤??心下一叹,就知道最后这差事儿估摸着十有八九就会落到自己的头上,这破事儿,他可真真儿是一点儿都不想掺乎。 虽然心下疯狂吐槽,不过胤??仍旧是规规矩矩地上前同胤祐一道领了圣旨,“儿臣遵旨,定不辜负皇阿玛期望。” . 第四百三十九章 康熙又眼带深意地看了明珠一眼,方才站起身淡淡道,“行了,今儿个就到这里吧。” 还有几个打算要上奏一些不算是大事儿的官员见状默默将折子塞回了袖中。 回了乾清宫,换下一身厚重的朝服,无意间看到博古架上放置的一个紫檀木祥云纹的笔筒,康熙顿住了脚步。 梁九功顺着康熙的目光瞧去,“万岁爷可是想念二阿哥了?” 康熙轻轻抚摸着做工不怎么精致的笔筒,点点头,“小梁子啊,你可还记得,这是他十岁那年用了足足大半年的时间雕出来送给朕做生辰礼的?” 梁九功笑笑,“当年二阿哥学雕刻的第一笔,还是万岁爷您亲自手把手教的呢!” “是啊,”康熙眼中带了几分柔软与追忆,“这一晃都几十年过去了。” “你瞧瞧那幅画儿、还有那张字,还有那方砚台.............”康熙一个一个地看去,不少都是当年胤礽留下的“第一”亦或是亲手制作的礼物。 梁九功随着康熙的指点一一看去,面上带了笑,心中却是明了今儿个这一出儿,康熙心中带了几分愧疚,到底是打小养在身边儿的亲生儿子,又如何是说断便能断了的呢,现在只怕是又念起了胤礽的好。 心下微微叹息,梁九功似是不经意地劝了几句,“虽说后来有着恒郡王以及皇后娘娘的着意照看,只是这到底如何...........万岁爷不如去瞧瞧,说来万岁爷也是好久都没有见过二阿哥了。” 康熙略略一沉吟,“摆驾咸安宫。” “皇上驾到!”远远地隐约传来了太监的唱喏之声,胤礽还以为是康熙路过这偏僻的地方出宫去,却是未曾想到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有了伺候的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进来禀报说是圣驾到了,请他赶紧出去迎驾。 胤礽看着打从上一次胤祺来过后,便出现的小太监微微出了神。 那一次过后,皇后身边儿的大总管便带了几名小太监和几名小宫女来到咸安宫。 如今至少这平日里洗衣做饭、洒扫通禀的活计是不必他们自己做了,吃穿用度即便是比不上在毓庆宫的时候但却也并不差,每一顿都是有菜有肉有汤的,也算是不错。 “殿下。”小太监有些着急,这位怎的这时候发起了呆? “殿下!”小太监略略提了些声音又唤了一次。 这一回,胤礽回了神,“你方才说什么?” 小太监简直要给这位爷跪了,“殿下,皇上到了,您..............” 小太监话音还未落,面前之人便浅淡地出了声,“皇阿玛。” 小太监怔了怔,发觉胤礽的视线是冲着自己...........身后的?猛然回身,一身藏蓝色便服的康熙逆光站在门口。 “皇..........皇上!”小太监吓了一跳,忙行了大礼,“参见皇上。” 康熙并未在意这惊慌失措的小太监,视线打从站在门口儿起便一直落在胤礽的身上。 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竟然瘦了这么多、也苍老了这么多,如今的胤礽再看不到当年睥睨天下、谁都不放在眼中的太子储君的半点儿影子。 梁九功见状上前拉起了小太监,对着康熙与胤礽施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比之之前在帐殿,现在的胤礽倒是平和了不少。 见着康熙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胤礽眼中带了几分深邃,想了想,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皇阿玛。” 康熙走进殿内扶起胤礽,“快起来。” 胤礽谢了恩,四目相对,父子二人却是久久无语。 最后还是康熙先开了口,“保成,你.............你可还好?” 胤礽微微低头,轻轻笑笑,“有皇额娘的照拂,这日子还不错,吃穿用度一律按照皇子阿哥的标准来,半分不曾苛待了儿臣。” 康熙眼中带了几分温度与满意。 “皇阿玛今儿个怎的突然来了咸安宫?”外边儿发生的事儿胤礽自然还不知道。 康熙面上带了几分不自然,轻咳几声,“想着许久没见你了,便来瞧瞧你。” 胤礽微微垂了眸子,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儿臣很好,这些日子与瓜尔佳氏的关系也有所缓和,皇阿玛不必忧心儿臣。” 看着有礼恭敬却又带了几分疏离的胤礽,康熙眼中微微一黯,只觉着心中钝钝的难受,他与胤礽终究是回不到十几年之前那般父慈子孝的时光了。 不论是他还是胤礽,在这皇权之下,都有了太大的变化,心境都不复从前的那般单纯了。 许是觉着父子二人相对无言有些尴尬,胤礽唤来了养在瓜尔佳氏膝下的第四子。 康熙看着与胤礽有六七分像却是彬彬有礼的小少年,心中免不了带起了几分感伤与慨叹,放柔了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小少年恭敬答道,“额娘为孙儿起名弘晋,希望孙儿能有魏晋文士之风骨。” 康熙略带意外地看了一眼跟着弘晋而来的瓜尔佳氏,眼中带了赞赏,“你将这孩子教得很好。” 瓜尔佳氏对着康熙微微福身,带了几分惶恐,“臣媳不敢,弘晋...........臣媳也是事权从急,那几年臣媳与殿下闹得正凶,眼见着这孩子年纪渐长也未有个正式的名字便擅自做了主张,还请皇阿玛恕罪。” 康熙幽幽看了胤礽一眼,胤礽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头,康熙收回目光,扶了一把瓜尔佳氏,“你很好,这些年跟在保成的身边儿倒是委屈你了。” 瓜尔佳氏抿了抿唇,“皇阿玛说笑了,臣媳有儿有女,已经很是知足了。” 之后康熙又拉着弘晋以及瓜尔佳氏所出的两个女儿说了不少话,中午又留在咸安宫与胤礽、瓜尔佳氏以及三个嫡出的孙子孙女儿用过膳,方才起驾回了乾清宫。 看着远去的明黄圣驾,胤礽眼中明明暗暗,直到咸安宫的大门被再次关上,胤礽仍旧保持着看着门口的方向,只是眼中有星星点点的火苗逐渐燃起。 站在胤礽身后的瓜尔佳氏看着气势大变的胤礽,眼中闪过几许担忧,揽着弘晋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 第四百四十章 “小主,小主不好了!”一名身着柳叶黄荷叶纹的女子急急忙忙的跑进了小佛堂。 正在礼佛的惠贵人手中的佛珠链子应声而断,一颗颗饱满圆润的佛珠霎时四处飞散。 惠贵人怔怔看着手中仅存的几个珠子和断开的线绳,良久,方才慢慢儿地自蒲团之上站起身,缓缓转过身,看着一脸惊慌的宫女,哑声道,“出了什么事儿?” 小宫女抖着声音道,“小主,直亲王............直亲王魇镇废太子二阿哥被诚郡王告发,皇上发了好大的火,据说已经派了刑部和大理寺的大人们前往直亲王府抄家了!” “你说.............什么?”惠贵人低了头,眼中带了几分茫然。 “小主,直亲王魇镇废太子事发,皇上已经派了人去府上抄家了!” 惠贵人手中仅存的几颗佛珠瞬时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胤禔............”惠贵人随之昏厥,若非小宫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惠贵人倾倒的身子,只怕是惠贵人便要躺在这冰凉的地上了。 “如何了?”良嫔看着太医收起帕子,轻声问询。 “回娘娘,贵人小主只是突然受了刺激,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才晕厥,过上一会儿便能醒过来了。”太医恭敬道。 良嫔点点头,“如此便劳烦太医再给姐姐开上些安神养身的汤药吧。” 太医点点头,施了一礼,便在宫人的引导之下去了侧间开方子。 良嫔看着鬓角斑白的惠贵人,轻轻叹了口气,对着惠贵人身边儿新换上的大宫女柔声道,“你且先好好儿地照看姐姐吧啊,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与本宫说上一声。” 那豆绿色大宫女旗装的女子对着良嫔福了福身,良嫔又叹了口气这才转身离开。 傍晚,惠贵人方才自昏迷之中悠悠转醒,怔怔看着藕荷色的帐顶,足足过了一刻钟,惠贵人方才回了神。 想到昏迷之前那小宫女的禀报,惠贵人心中一紧,自拔步床上坐起,才要掀了帐子,帐子便被人撩开挂了起来。 “小主,您醒了。” 是她新分配来的大宫女,名唤碧荷。 见着惠贵人只盯着自己看,并不言语,碧荷轻轻皱了皱眉,“小主可要用些水?” 惠贵人点点头,接过了碧荷递来的水,喝了两口,方才道,“现下几时了?” 碧荷瞅了瞅远处的刻漏,“酉时四刻了。” 惠贵人轻轻阖目,原来竟是已经到了晚上。 半响,惠贵人复又睁开双眼,那一瞬间好似苍老了十岁,“你可知直亲王如何了?” 碧荷摇摇头,“只知道恒郡王、八贝勒同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去了直亲王府,如今,还未曾有消息传来。” 想了想,碧荷又道,“方才御前的李总管带人来搜查了延禧宫,就在小主醒来之前刚走。奴婢等人都被李公公带来的人关在了一间空屋子里,也不知李公公究竟搜查到了些什么。” 惠贵人静坐了片刻,轻轻一笑,带了几分苍凉,“给我梳妆吧。” 半个时辰后,惠贵人跪在了乾清宫外。 “万岁爷,惠贵人求见。”李德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之中极为清晰。 过了片刻,殿内传来梁九功的声音,“万岁爷宣惠贵人觐见。” 惠贵人极轻地勾了下唇角,在碧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行至门口,惠贵人轻轻推开了碧荷,“我自己一个进去便是,你就留在外边儿吧。” 碧荷眼中带了疑惑,迟疑了一瞬,退开两步,对着惠贵人施了一礼,“是。” 惠贵人顺了顺一字头上垂下来的、米粒大小的玛瑙珠子串成的流苏,深吸了口气,推开了这座仿若重逾千金的大门。 “臣妾参见万岁爷,万岁爷金安。”惠贵人对着康熙行了一个蹲身礼。 梁九功早在惠贵人进殿之时便悄儿声退了出去,偌大的殿内便只剩下了这已经相伴了几十载的帝妃二人。 康熙看着下方的惠贵人带了几分出神。 惠贵人穿了一身朱砂色金绣鸾凤如意纹旗装,鸾凤的眼用了黑色的珍珠、尾羽点缀了五色的宝石,领口袖口俱是宽幅的如意缠枝芍药花纹;一字头上则是赤金镶玛瑙攅了合浦明珠的镂空鸾鸟花钿,两侧垂下细细长长金线串成的玛瑙流苏,倒端的是贵气逼人。 惠贵人见康熙半响也未曾言语,便索性自己站了起来,任由康熙带着追忆的目光打量自己,好半响,方才轻轻一笑,“看来,万岁爷也还是记得这身行头的。” 康熙带了几分滞涩道,“自然是记得的,这还是你封妃之时,朕特意吩咐内务府为你打制的,当年想着你这般的性子,这样的衣裳定是极衬你的。” 惠贵人带了镶着红宝石的金累丝护甲轻轻拂过光滑柔软的缎面儿,“这些年,臣妾一直都不舍得穿呢,算下来这件衣裳也就在胤禔大婚的那一日臣妾穿过一回,这也还是第二回穿,却是未曾想竟然是在今日。” 显然不论是衣裳、还是首饰,都不该是如今的惠贵人所能够穿戴的。 “说来,只怕是万岁爷还未曾见过臣妾穿吧。”惠贵人扬了笑,转了一圈儿,“如何,可还与万岁爷曾经想过的样子一样?” 还不待康熙回答,惠贵人又轻笑出声,“想来还是不一样的吧。” “当年万岁爷送臣妾这衣裳首饰的时候,咱们还对胤禔有着那般美好的憧憬与期盼,当年臣妾也还算是风韵犹存。”惠贵人轻轻抚上自己的脸庞,面上浮现了几许怅然,“如今,臣妾早已如昨日黄花一般,年老色衰,这华发都是这也遮不住的了,又如何能与曾经万岁爷想过的样子一样呢?” 惠贵人低声轻笑,带了几分苍凉,眼角隐有泪光闪过,声音极低极轻又极缓,甚至带了几分梦呓,“古来万事东流水,终究是回不去了呀................” “变得又何止是人,只怕便是连心也变了呢!”康熙收起眼中的追思,带了几分冷然地看着惠贵人,“漏夜前来求见朕,惠贵人,你有何事儿?” . 第四百四十一章 惠贵人收起了面上的柔软,眸色深深地看了康熙半响,方才启唇,“臣妾若是今儿个不来,只怕是以后也未必能够再得见万岁爷一面了吧。” 康熙不语。 惠贵人又道,“臣妾打从十四岁便伺候在了万岁爷的身边儿,迄今已有四十载了,从前万岁爷总说臣妾不谙世事,说臣妾脑子不灵光,但却就是喜欢臣妾的这股子直爽劲儿。” “臣妾这一辈子,的的确确这脑子是不大灵光的,以至于一辈子,营营汲汲的,到头来,却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碌碌无为一生,也累及了胤禔。” “朕瞧着,你倒是很有想法呢。”康熙嗤笑,“许是朕真的对你太过宽容,才让你这些年生出了那么多不该有的心思。” 惠贵人轻笑,“万岁爷,自古以来嫡长之争便从未停歇,臣妾的胤禔除了不是嫡子,长子、贵子,有哪一个未曾沾得上边儿的呢?若非是投生在了臣妾的腹中,换了昭皇贵妃亦或是明懿皇贵妃,只怕是胤禔一早儿地便被立了太子了吧,又何至于辛苦了这些年又筹谋了这些年?” “你已经是五妃之首又是皇长子的生母,你还有何不满意的?”康熙眉宇紧皱,“朕以为,你即便不够聪慧,但是却也该知晓,朕对胤禔是有过期待的,朕为何要着力地培养胤禔,不就是希望他与胤礽一文一武地好好儿地守护着大清么?” “一文一武地好好儿守护着大清?”,惠贵人眼中带了浓浓的不甘,“若论家世出身,她赫舍里氏又有多显贵?臣妾出身纳喇氏,纳喇氏与赫舍里氏相比又差在了何处?凭什么她的儿子能够被立为太子,而我的儿子就必须俯首称臣、甘为人下?” “若仅仅是赫舍里皇后的孩子,臣妾许是也不会如此,可是凭什么她都已经埋到了地下,她的儿子还能够如此恣意张扬!” 惠贵人轻笑,“她的儿子有嫡子的身份,所以不论是万岁爷也好还是前朝的众位臣工也罢,都围着他胤礽转。说到底,还不是因着胤禔的生母,臣妾一开始的身份不够么?既如此,那臣妾便争上一争,给了胤禔足够的支撑,让得胤禔有机会与胤礽搏上一搏。” “五妃之首,听着好似是很尊贵了,可是,万岁爷,您为何还要让那些个年轻的妃嫔一个个儿地爬到臣妾的头上!先是恭妃、再是皇后,万岁爷呀,您可知道,臣妾的心在滴血啊!” “恭妃出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一族,乃是太皇太后的晚辈,身份尊贵,莫说是妃位,便是贵妃之位亦是绰绰有余。”康熙看着惠贵人带了几分怜悯道,“至于说皇后,出身八大世家之首的钮钴禄氏,若非是情势所迫,她本该同她的亲姐姐昭皇贵妃一般,二人都是应直接册立为皇后的,贵妃之位也算是委屈她了。” “你该知道的,以你的身份,如何够得上母仪天下?登上凤位的女子,必然是要出身勋贵大族亦或是名门世家之后的。” 惠贵人闻言踉跄了几步,原来在康熙的心中她与她的胤禔都是这般的不堪。 “原是如此...........”惠贵人闭了闭眼,“万岁爷如此不顾及臣妾与胤禔,那臣妾自然也只得自己继续努力地去搏上一搏了,妃位不够就贵妃,再不行还有皇贵妃、还有皇后之位!” “只是..................到底还是臣妾妄想了。” “胤禔本是敦厚之人,若非是你肖想了不该肖想的,又撺掇了胤禔去争不属于她的位置,又如何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康熙带了几分冷然,“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你这个额娘的,太过贪心不足!” “臣妾贪心不足?”惠贵人闻言放声大笑,“万岁爷以为这满后宫的妃嫔,除了臣妾便再没有想要住进坤宁宫、坐上那金灿灿的凤椅的了?真真儿是笑话!” 康熙看着毫无半分宫妃形象可言的惠贵人,眉宇几乎皱成了“川”字,“你...............” 惠贵人抹抹眼角笑出的泪,“还是万岁爷以为,只有臣妾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成为太子、成为大清下一任帝王的?” “荣妃便真的如同她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端庄贤良、善解人意?瑾妃便真的那般不谙世事、温柔小意?宜妃便真的只知梳妆打扮且心直口快?”惠贵人深深吸了口气,“说到这里,只怕是也只有皇后才是真的有了几分自我吧,不喜便是真的不喜,喊打喊杀也是干脆利落、师出有名的,只是...........即便是如皇后这般畅意,只怕是这背后也是有着许多的不得已与不如意吧!” “莫说是臣妾,即便是如太后娘娘那般,只怕也有着很多的不如意呢!”惠贵人面上带了嘲讽,“万岁爷,人活在世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迫不得已,臣妾也很想安于现状,可是臣妾无法说服自己,现实的残酷亦是无法让臣妾停下自己的脚步,在这深宫之中生存,便如同逆水行舟一般不进则退。” “那也不该用了那些个阴毒的手段。”康熙扔下一个漆黑的盒子,“朕可不相信这些个腌臜玩意儿也是你迫不得已之下整出来的。” 原本便被打开了的盒子掉落在地,盒子里面的东西自也是滚落了出来。 惠贵人看着地上掉出来的布娃娃微微偏了偏头,站在原处愣怔了片刻,方才向前走了几步,将掉落出来的布娃娃一个一个地拾起来,一个个穿着不同颜色栩栩如生的娃娃上有着生辰八字以及无数的细小银针。 惠贵人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个娃娃放进盒子里面儿,“今儿个臣妾醒来,身边儿伺候的告诉臣妾有人来搜过宫了,臣妾便猜到只怕是万岁爷已经拿到了这些东西了呢,毕竟内务府拨来的这些个人里面儿,只怕尽是各宫安插过来的探子,胤禔一出事儿,只怕是立时便有人忍不住前来告密了。” 康熙冷笑,“你既做得了,难不成害怕人告发么?” . 第四百四十二章 惠贵人轻轻一笑,摇摇头,“自然是不怕的,到了臣妾这般地步,除了胤禔是放不下的之外,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朕倒是未曾想到你被降位禁足、身边儿的人也尽数被换了,竟然还能够作出这等搅风搅雨之事。”康熙愤然,“大肆行巫蛊之术,你可想过这后果?前朝后宫被你一个人搅得不得安宁,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 惠贵人微微低了头,一一扫过盒子里的代表着太后、皇后、宜妃、荣妃、瑾妃、僖妃、太子、十四阿哥的八个娃娃,眼中带了几分赤红与疯狂,“不得安宁?那怎么够,为何他们不一个个儿的去了呢?” 康熙听着惠贵人之言,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先是太后缠绵病榻数月,后是皇后终日倦怠乏力、神情恹恹,莫说是后宫,即便是坊间也是多有流传,太后、皇后两宫凤体违和乃是妖妃祸国所致,不少的人都在指责他这个皇帝偏听偏宠,使得后宫不宁,更有御史上奏奏请将与太后相克之妖妃处死,不少的皇室宗亲亦是请奏将瑾妃移出宫去,以还后宫清宁。 起先他还以为真的是他宠爱瑾妃所致,原来这根源竟是在此! “你怎可如此歹毒!”康熙一拍桌子站起身,“真是枉费了朕从前对你的诸般信任!” “歹毒?”惠贵人只觉着可笑,不过却也并不打算再辩解什么了,“万岁爷若是认为是,那便是吧。” “朕看你是为了皇后之位、太子之位已然癫狂了。”康熙带了几分痛心疾首,“若非有你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额娘,胤禔好好儿的一个孩子又怎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胤禔也好、胤禛也罢,都曾是他教过的孩子,即便是不如胤礽那般细致用心,但却也是有过父慈子孝的。 惠贵人闻言一怔,面上的冷嘲与眼中的赤红之色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颓然与愧疚,“是啊,若非是有着臣妾这样一个额娘,胤禔许是也不会到了今日这般,是臣妾害了他呀。” “当年,胤禔也曾经想过要好好儿地同一众弟弟们好好儿相处的,也曾有过为兄为长的骄傲与自豪的,那孩子本是有着一颗赤诚之心的,却是被臣妾与堂叔(纳兰明珠)硬生生推着走向了夺嫡这条深渊。” “是臣妾对不住胤禔,总想着对他好,却是并未曾想过这样的‘好’可是他想要的?” “胤禔喜欢武道,性子鲁莽冲动却又极重感情。” 惠贵人掩面,“臣妾却偏偏让他钻研权谋之术;逼着他纳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让他与福晋离心、与兄弟保持距离..............是臣妾错了啊!” 康熙攥了攥拳头,看着又哭又笑的惠贵人除了讽刺便是深深的无奈,后宫..........到底还是让他们一个个儿地都变地面目全非了,曾经的明懿皇贵妃是,如今的惠贵人亦如是。 康熙松开攥着的手,慢慢低头看了带着茧子的手,即便是他也不复青葱岁月的懵懂与青涩。 帝妃二人沉默良久。 直到远处隐隐绰绰好似传来铿锵有力的盔甲之声,惠贵人这才回过了神,看看一侧的硕大座钟,原是到了换防的时辰。 惠贵人深吸口气,拿出帕子轻轻试去面上的泪痕,抬了头,眸子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万岁爷,这些娃娃都是臣妾亲手所制,到底有没有效果,臣妾并不知晓,也不过是臣妾一时偏激方才出此下策,这在宫内大行魇镇巫蛊之术的罪名,臣妾认。” “若是万岁爷想要以此祸连纳喇氏一族,那么便做吧,这么些年,即便是臣妾身居内宫,却也是知晓他们定是打着臣妾与胤禔的名头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儿,如此倒也不算是无辜了。” “只是,胤禔对此事儿却是毫不知情,还望万岁爷莫要迁怒于胤禔。” “胤禔毫不知情?”康熙面上带了冷意,自一侧的架子上拿过一个酸枝木的盒子,扔给惠贵人,“那你瞧瞧这都是些什么?” 盒子里赫然躺着太子的巫蛊娃娃。 惠贵人轻轻一笑,“万岁爷许是还未曾知晓,臣妾会用着厌胜之术乃是得自臣妾母家嫂子处吧,胤禔府上新册立的侧福晋纳兰氏便是我那嫂子的次女。” “这上面儿太子的生辰八字所书字迹隐隐透着娟秀,明显便不是胤禔所写,约莫便是我那好侄女所书。” 康熙将信将疑。 惠贵人见状黯淡一笑,“听得万岁爷是派了五阿哥和八阿哥去的,那想来内院定是未曾搜查过的,万岁爷不妨去好好儿搜搜,总是会有个结果的..............到了这时候,臣妾若是再欺骗于万岁爷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了我这样一个额娘,胤禔做与不做,这辈子都是没了指望的了。”惠贵人叹气,“太子的情况臣妾也听说了,宫里面儿拜高踩低的事儿多了去了,臣妾相信皇后娘娘是不屑于在这上面儿做手脚的,可是胤禔即便是有心想看废太子的笑话,却也绝不至于会如此绝情,那孩子............心底始终存着一份柔情与善良的。” 惠贵人闭了闭眼,轻咳一声,“断了这念想也好,总还是有命在的,只是.............到底是臣妾愧对了胤禔和伊尔根觉罗氏,他们都是好...........好孩子。” 康熙皱了眉看向气息有些不稳的惠贵人,“你做了什么?” 惠贵人苍凉一笑,“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今儿个来见万岁爷一面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臣妾知道妃嫔自戕是大罪,来之前便吃了些................介菜兔肉,能挺到了这时候,也算是...............上天庇佑。” 康熙闻言大惊,扬了声,“梁九功,传太医,传太医!” 快步自龙案后走下,扶起已经歪倒在地的惠贵人,康熙叹息,“你这又是何必呢?” 到底是已经陪伴了他四十年的女人,两人先后也生了好几个孩子,最后却只得了胤禔一个长大成人的,若说是康熙的心中对惠贵人毫无感觉,那自也是不可能的。 . 第四百四十三章 惠贵人用帕子掩了唇,眼中带了凄迷,“臣妾糊涂了一辈子,却是难得醒悟了一回。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均是因着臣妾而起,臣妾去了,便也算是了却了这一段因果。” 康熙叹息,“你这又是何苦呢?” 惠贵人面上带了柔和与慈爱,“这些事儿,总要有人来承担的,既是臣妾做下的,那么臣妾便一力担了便是。至于说............” 惠贵人略略顿了顿,“万岁爷,臣妾这一辈子呀,都是争强好胜、骄傲惯了的,这些年或许也有不如意,但臣妾却也是皇长子的生母、尊贵的五妃之一..................又有谁敢明着对臣妾不敬呢?.............咳咳............可是这一年多以来,臣妾失势,这受尽冷眼的日子,臣妾真的是受不住了。” “或许,万岁爷看在臣妾侍奉了万岁爷一场的份上,念着这些年的情分留了臣妾一命,可是那样苟且度日的生活,臣妾...........做不到,与其受人折辱的活着,倒还不如一了百了来的痛快,如此..........到也算是全了里子面子.............” “万岁爷...........”惠贵人略略直起些身子,“就..........给了臣妾这份体面吧...............” “你这骄傲的性子啊................”康熙透过虚弱的惠贵人好似看到了当年那个不服输的泼辣女子,长叹一声,“罢了,就当是全了你我之间的情分,朕,会给你这份体面的。” “咳咳咳............”惠贵人本是想笑却是猝不及防地咳个不停。 好一会儿,缓了下来的惠贵人握住了康熙的手,气若游丝道,“万岁爷,臣妾求您............求您.............绕过胤禔一命,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胤禔.............是臣妾不好啊.............万岁爷,就用臣妾命来抵了胤禔吧..............” 康熙眼中带了不忍,“你再坚持一会儿,太医马上就来了。” “万岁爷..............求您..............万岁爷................” 康熙紧了紧气息越发微弱的惠贵人,“好,朕答应你。” 惠贵人面上带了满足的笑,“谢.............谢万岁爷..............钦天监..............不是.............不是臣妾............,小心.............瑾妃.............” 康熙只觉着臂弯一沉,惠贵人抓着康熙的手随之一松,“惠茹............” “万岁爷,太医来了。”梁九功带着杜御医进入大殿,却是只看到了抱着惠贵人、带了几分萧索与苍老的康熙的背影。 闻得声音,好半响,康熙方才将惠贵人放到了铺着上好波斯地毯的金砖之上,伸手在脸庞摸过,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流了泪。 深吸口气,抹掉眼角的泪痕,康熙缓缓站起身,却是只觉着眼前一黑,梁九功赶忙上前扶住康熙,“万岁爷,您没事儿吧?” 康熙缓了缓,直至眼前恢复了,方才道,“朕无事儿,许是起得有些急了。” 梁九功松了口气,转而看了一眼地上闭目宛若睡着了一般的惠贵人,“惠贵人.............” “惠贵人..........救驾身亡。”康熙闭了闭眼,“着惠贵人追封为惠妃。到坤宁宫告诉皇后一声,就以妃位之礼下葬吧。” 梁九功心中一跳,赶忙应了是,唤了两个小太监进来将惠妃的遗体抬回延禧宫。 扶着康熙坐下,梁九功带了几分关切,“万岁爷,不如让杜大人给您瞧瞧?” 康熙靠在椅子上双目微合,过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杜御医收回手,“万岁爷即便是心中悲伤,也还是要保重龙体呐!” 康熙挥挥手,“朕知晓了,你..........开些安神补气的方子来吧。” 杜御医应是,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梁九功看着面上苍老了好多的康熙,忍不住心下叹息,惠妃的死到底还是对康熙的影响不小,“万岁爷,时辰不早了,不如............奴才扶您进去歇歇吧。” 康熙张开双眼,难得的平日里一向精明锐利、威仪凛然的眸子里带了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沧桑。 慢慢儿扶着椅子站起身,向着内殿走去,康熙带了几分暗哑道,“小梁子,朕...........真的从未想过要要了她的性命。” 梁九功扶着康熙,“奴才知道,惠妃娘娘定也是知道的,万岁爷最是顾念旧情。” “是啊,”康熙眼眸之中带了怅惋,“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自己了断了自己,既为了保全胤禔,也为了全了最后的那一丝体面,四十年的相伴,惠妃到底还是走到了朕的前边儿。” “小梁子啊,你说...........朕..........是不是真的老了?”康熙一直挺直的脊背弯了几分,“表妹去的时候,朕只是觉着难过、悲伤,却是并无如现在这般,看着青丝与华发并存的惠茹倒在朕怀中的无力..........那一刻,朕才真的知晓,即便朕是天子,生死之事却也是朕所不能够左右的。” “原来,皇帝也并不是可以随意地掌控自己乃至于旁人的生死的。” “万岁爷..............”梁九功轻声唤道,“您是九五之尊,自有神明护佑的。” 康熙坐在宽大的龙床上,“所有人都喊朕‘万岁’,呵...........自古以来,又有哪一个皇帝是真的能够万岁爷的,莫说是万岁爷,便是百岁也无一人。” 任由梁九功脱了织金龙靴,康熙面上带了落寞,“这些话,不过都是自己骗自己的罢了,即便朕是天子也总是躲不过死亡到来的那一日的。” 沉默了良久,康熙轻声道,“如今,这后宫之中,当年的老人也就剩下荣妃一人了吧?” 这一声似是在问询梁九功,又似是在喃喃自语。 梁九功一愣,随即亦是轻声答道,“是啊,万岁爷早年的妃嫔,如今也仅有荣妃娘娘了。” 看着康熙颓然苍老的面庞,梁九功又轻声劝慰道,“万岁爷,您还有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是同您祭拜过天地的妻子,是要和您一同携手、白发到老的人呐!” 康熙怔然良久,方才摇了摇头,“不一样的。” 说着,康熙微微侧了头,看着同样生了华发、眼角有着刻纹的梁九功,轻轻一笑,“就如同你与李德全一般,你是陪着朕从总角岁月一直走到如今垂垂老矣,而李德全却是在朕青年之时方才开始伺候的,那份感情终究是不一样的。” . 第四百四十四章 康熙带了怅然若失,“小梁子呀,明儿个挑些补品给荣妃送过去吧,到底是这几十年的情分了,即便是没了年少青春的那份情动,也总还是希望这个人是在的。” 梁九功应了是,扶着康熙慢慢儿躺下,给康熙拉过了明黄的锦被,又放下了挂着的明黄帐子,“万岁爷,奴才就在外边儿候着,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喊奴才便是。” 康熙沉默片刻,“今儿个换个人守夜吧,你也去厢房里头歇歇,往后的日子里呀,朕的身边儿可不能少了你。” 梁九功一怔,随即笑着应了,“那奴才便偷个懒儿了。” 出了大殿,看着黑漆漆一片的天空,梁九功轻轻地叹了口气,只但愿荣妃娘娘莫要步了惠妃娘娘的后尘。 翌日一早,若幽正准备用早膳,便有小宫女来报:御前的梁总管求见。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若幽淡淡一笑,“梁公公请起,这一大早儿的,梁公公不再万岁爷跟前儿怎的跑到本宫这坤宁宫来了?” 梁九功的站起身,抬了头,精神却是有些不大好,“皇后娘娘,昨儿个半夜,惠妃娘娘..........殁了。” 闻言,若幽收起了面上的浅笑,“梁公公..............说什么?这可开不得玩笑。” 梁九功望了四周一眼。 若幽挥挥手,除了素心之外,殿内便只剩下了梁九功,“梁公公但说无妨。” “皇后娘娘,便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用这样的事儿来欺骗于皇后娘娘的呀。”梁九功面上带了几分苦笑,“昨儿个夜里,惠妃娘娘求见了万岁爷,万岁爷遣退了伺候的人,二人在殿内单独谈了近一个时辰。” “中间奴才隐隐听得万岁爷和惠妃娘娘好似发生过争吵,好似涉及直亲王。后来安静了许久,奴才突然听得万岁爷大喊‘传太医’,这心下便是一个咯噔,等到奴才和太医进去的时候,便只看到抱着惠妃娘娘尸身的万岁爷。” 言及此,梁九功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不瞒娘娘,惠妃娘娘应是自己服毒自尽的。” 若幽眼中带了片刻的恍惚,方才缓缓点了点头,“本宫知晓了,多谢梁公公告知。” 梁九功温和一笑,“娘娘客气了。”复又退后一步,“皇后娘娘,万岁爷口谕,惠贵人救驾有功追封为惠妃,以妃位之礼下葬。” 若幽站起身,略略一福,“臣妾领旨。” 梁九功对着若幽微微躬身,“万岁爷的旨意娘娘既已经知晓,那奴才便不多留了,传达了万岁爷的意思,奴才还要去钟粹宫一趟,给荣妃娘娘送些补品去。” 若幽眼中闪过一抹深邃,面上扬了笑,“素心,送送梁公公。” 梁九功施了一礼,转身告退。 直到素心回来,殿内仍旧是一片沉寂。 听着脚步声,若幽方才抬了眸子,“走了?” 素心点点头,“是,主子您这是?” 若幽面上浅浅一笑,“不过是有几分感慨罢了,到底是‘难为天下父母心’,为了直亲王,惠妃倒是英勇的很。” “想来惠妃娘娘在做下这样的事儿之时,心中便已有了决断。”素心扶着若幽坐下,“否则昨日又怎会在搜宫醒来之后,便直直去面见了皇上。” 若幽坐下轻轻点头,“素眉,宫外可有消息传来?” 素眉略一思付,“早上李总管领着一队人马出了宫,想来是去了直亲王府上,如今还未曾有消息传回。” “福来,”若幽略略扬了声,见着福来进殿,淡淡道,“你去翊坤宫和钟粹宫走一趟,惠妃的后事儿便让宜妃主理、荣妃从旁协助吧,到底这么多年的老姐没了,想来荣妃也很是愿意送上惠妃一程的。” 福来施了一礼出了内殿。 “本以为会是赫舍里氏一族的人来揭发此事儿,倒是未曾想,竟然是胤祉跳了出来。”若幽摇摇头,“若是荣妃知道了,只怕是又要难受上好些日子了。” 昨儿个消息一传到后宫,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CoM 除了延禧宫鸡飞狗跳之外,钟粹宫也是唤了太医,可见荣妃也是气得不轻。 素眉掩了唇,“可不是,奴婢便没见过这么..........迫不及待往坑里跳的,诚郡王难不成还以为直亲王倒了,下一个便轮到他了不成?” 素心眼中带了几分轻蔑,“只怕就是这么想得,再加上那一心想着做太子妃、做皇后的三福晋在一旁撺掇着,诚郡王跳出来,便也不足为奇了。” “啧啧,”素眉失笑,“她便也不想想,直亲王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成功,他便想着要扳倒截胡?若是当真如此简单,直亲王和惠妃娘娘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临了临了还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荣妃是个聪明人。”若幽轻抿了一口茶水,“可惜胤祉是个没脑子,再加上一个利欲熏心的乌拉那拉氏,这两口子一通气儿,荣妃便是再明白,困于这禁宫之中,想要阻止也是有心无力。” “主子是觉着荣妃娘娘一早便察觉皇上并无意诚郡王?”素眉带了几分惊讶。 若幽点点头,“胤祉被降爵,便是绝了储位的希望,想来荣妃也是参悟了这一点,这几年方才一直安安静静的,可惜,胤祉不明白、乌拉那拉氏也不明白。” “这一次之后,只怕是万岁爷对于胤祉这个儿子也彻底寒了心,以后..............”若幽浅淡一笑,大概以后胤祉也就是能在翰林院编个书什么的了。 等到胤褆收到消息赶到宫里时,延禧宫已经挂上了白幡、哭声四起。 惠妃仍旧穿着前一日面见康熙之时所穿的那件朱砂色的旗装,不过面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上了浓妆,耳上也换成了一耳三钳。 胤褆进来时,荣妃正红着眼同惠妃的遗体不知在说些什么,神情很是悲伤,良嫔则是站在了一侧默默看着惠妃的遗体。 见得胤褆进来,荣妃擦擦面上的泪痕,还未张口,便听得胤褆冷硬道,“荣妃娘娘,本王现下没有心情同荣妃娘娘叙旧,还请荣妃娘娘移步。” .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大阿哥,荣妃姐姐............”良嫔用帕子沾沾眼角,正要出声缓和这冷凝的气氛。 “良母妃,”胤褆打断了良嫔,双眼赤红地看了一眼良嫔,“本王想一个人同额娘待一会儿。” 荣妃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大阿哥,惠姐姐的事儿................本宫代胤祉向你赔个不是,胤祉所作所为,本宫并不知晓...................” “荣妃娘娘觉着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么?本王现在只知道额娘她已经去了。”胤褆看着惠妃安详的面容,“来人,请荣妃娘娘出去。” 良嫔觉着现在的胤褆就像是一头随时会发怒的雄狮,不由地下意识拉了拉荣妃的袖子。 荣妃轻叹一声,“罢了,大阿哥节哀。”便转身离去。 殿门被关上,胤褆紧握着的双拳骤然松开,“额娘..................”再一开口竟已是语不成调。 胤褆慢慢儿地走到硕大的棺木旁,看着内里双目微合,双鬓却早已斑白、年华逝去的女子,缓缓伸出手了,握住了女子冰冷的手。 过了足足两刻钟,殿内方才响起了沙哑的男声。 “额娘,你为什么这么傻?即便是以后再不得自由,至少人也还在啊!”豆大的泪珠不住自胤褆面上流淌而下,“您明明知道皇阿玛不会杀了我,为何还要这般做?” “那一日,老三在太极殿揭发儿子大行巫蛊之术,儿子的心中便已有了猜测,只是............您为何不等一等,好歹同儿子通一通气也是好的呀.................” “额娘,您怎么这么糊涂呢?” 胤褆另一只手掩了面,低低的啜泣声自手心传出。 “儿子知道,额娘是后悔了,觉着不该因着这件事儿牵连了儿子,可是............儿子从来未曾怪过您的。” “您想要让儿子去争那个位置,儿子愿意为了额娘一试。” “您想要儿子子嗣繁茂,不顾儿子的意愿,强逼儿子娶了张佳氏和纳兰氏,儿子最终不也如了额娘的心愿?” “您可知这都是为何?” “因为..............儿子知道,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好,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所以即便儿子不愿,最后也仍旧是做了,只因着您是生我养我的额娘!” “这一回,额娘做了这般大逆不道之事,若是早一些告知于儿子,儿子定会阻止额娘的;不过..............即便是如今事发,儿子也未曾怪过额娘。” “额娘呀额娘,其实您一直都不曾明白过,即便是真的登上了那个位置,额娘不在了,妻子、儿女也都不在了,就剩下儿子孤家寡人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椅子再好也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铁疙瘩啊!” 康熙站在门外听着胤褆的话攥了攥拳头,或许从头到尾都是他看错了这个一直以来英勇无畏、带着古道热心的大儿子,胤褆与惠妃..............终究是不同的。 屋内又断断续续地响起了胤褆的悲痛之声,康熙却已然是没了再听下去的打算。 惠妃入葬后的第二日,数道圣旨自乾清宫而发。 “直亲王纵容手下苛待废太子胤礽在前、不察侧福晋纳兰氏魇镇在后,素行不端、气质暴戾,着褫夺封号降为贝子、禁足于其府内,无诏,不得出。” “直亲王侧福晋纳兰氏魇镇皇子,罪无可恕,着褫夺封诰贬为庶人,赐三尺白绫,死后入乱葬岗。” “王佳氏,系直亲王侧福晋纳兰氏之母,教唆纳兰氏以巫蛊之术魇镇皇子,赐三尺白绫;纳兰恒裕及其子孙秋后问斩,王佳氏一族尽数流放宁古塔;纳兰明珠为纳兰氏一族之长,族人犯禁而不知,官降三级。” “纳兰氏女十年之内不得入宫。” 景仁宫。 瑾妃带了几分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大阿哥竟然还留了爵位?只是被禁足府内?” 映画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小太监,抿了抿唇,递给小太监一个银裸子,“行了,娘娘已经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太监低着头,谢了恩,便脚下如飞地退出了偏殿。 映画见着人出去了,这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了瑾妃,“娘娘..............” 瑾妃仍旧是之前那一幅失了魂的样子。 过了足足两刻钟,瑾妃方才回过神来,“怎么会这样,大阿哥不是魇镇了废太子么?为何只是被贬为了贝子?仅仅只是禁足而非圈禁?” 映画叹了口气,“魇镇二阿哥的不是大贝子,而是大贝子原先的一位侧福晋,再加上惠妃娘娘救了驾,皇上看在去了的惠妃娘娘面上对着大贝子有着几分怜悯自也是有的。” 瑾妃摇摇头,“什么救驾,这大内禁宫哪里来的刺客?不过是为了面上好听一点儿,谁知道惠妃是怎么没了的。” 映画不解,“娘娘,即便大贝子未曾被贬为庶人,依着眼前这情况,自也是再无登上那个位置的可能,娘娘又何必如此不愉呢?” 瑾妃张了张嘴,最终只余了一声叹息,“映画啊,你不懂,你不懂的,胤褆没有被削爵幽禁,这便是出了变故啊!” 映画默了默。 瑾妃皱了柳眉喃喃道,“上一次也是这般,如今也是这般,明明之前全都是按照正常的轨迹发展下去的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坤宁宫。 素眉干脆利落地将康熙的圣旨一个不落地复述了一遍,“主子,这就是圣旨的内容了。” 若幽微微颔首,“如此倒也好,禁足府中总好过被幽禁在那些个见不得天日的地方亦或是没了性命。” 素心见着若幽眼神有些飘忽,忽然有了一个猜测,“主子可是想到了十二阿哥?” 若幽微微侧首看了素心一眼,“是啊,算算,小十二已经去了皇陵一年半了,太...............胤礽的日子这般的不好过,也不知小十二在那边儿如何。” 素心笑笑,“有十阿哥和六公主在,想来不会让十二阿哥受委屈的。” 若幽沉吟片刻,“小十二今年也不小了,总这么在皇陵带下去也不是个法子,总还是要将人接回来的。” “惠妃的事儿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也是时候该筹谋筹谋旁的事儿了。” 温元皇后传 第四百四十六章 四月中,被若幽一直念叨着的靖安公主也传来了好消息,有孕三月有余。 对靖安这个女儿,因着也算是打小儿养在若幽膝下又同昭阳公主一起长大,康熙对于这个六公主也是有着几分慈父之心的,骤一闻得靖安公主有孕,康熙大手一挥便率先赐下了不少的好东西。 太后与若幽的赏赐隔了半日方才到了靖安公主府上。 四月二十八,就在宫中的众位大Boss沉浸在靖安公主有孕的喜悦之中时,怀胎十月的宁安公主发动了。 四月二十九下午,靖安公主进宫给若幽和太后请安。 三人才坐下喝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了宫人来报,兰嫔求见。 三人面面相觑,宁安公主生产,兰嫔作为额娘不在自己宫里好好儿待着,跑来宁寿宫做什么? 宣了兰嫔进殿,这才发现兰嫔憔悴的厉害,众人意识到了不大对劲。 一进了殿,兰嫔对着太后与若幽行了一礼,一被叫了起,甚至都不等着靖安公主问好,便急急开口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求你们给宁安派一位医术高超的太医吧。” 太后与若幽对视一眼,自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到底出了何事?”太后微微蹙了眉,“你且说出来,哀家与皇后自会为你做主。” “未时,驸马着人来报,言说宁安疼了一天一夜,宫口也不过开了七指。”兰嫔眼中带了着急与恐慌。 若幽与靖安都是生过孩子的人,即便是太后这个未曾生育过的,也明白,这都过了一日都多了,作为一个已经生过一胎的,宫口是不会开得这么慢的,这样下去,只怕是................ 若幽看了太后一眼,太后微微颔首,若幽扬了声,“福来,拿着本宫的腰牌去请齐院正以及所有擅长千金的太医到宁安公主府给宁安公主诊脉。” 福来应了是,接了腰牌转身退出了大殿。 太后侧了脸,“塔娜让安嬷嬷去宁安公主府走一趟。” 塔娜领命而去,太后对着兰嫔出言安慰,“安嬷嬷乃是经验极为丰富的接生嬷嬷,有她在,不会有事儿的。” 瞧着坐立难安的兰嫔,若幽迟疑了一瞬,起身对着太后微微福身道,“皇额娘,臣妾..............臣妾想给兰嫔求个恩典。” 太后与若幽对视一眼,便明白了若幽之意,略略一思付,点点头,“让桑和陪着一道去吧”。 若幽面上一喜,“谢皇额娘。” 下方兰嫔有些茫然地看着突然起身的若幽。 若幽转过身,看着兰嫔,温声道,“宁安生产是大事儿,你这个做额娘的守在一旁,宁安的心里也能安定些。桑和姑姑陪你一道出宫,待得宁安平安生产,你再回来吧。” 兰嫔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眼中带了感激之色对着若幽与太后恭恭敬敬叩首,“臣妾谢太后娘娘、谢皇后娘娘。” 若幽扶起兰嫔,拍拍兰嫔的手,“好了,快去吧。” 兰嫔深吸口气,又福了一礼,方才跟着桑和带着太后的腰牌出了殿。 看着兰嫔离开,太后叹了口气,“这女人生孩子总是像在阎王殿打了个来回一般。” 若幽则是面带了几分哀愁,“也不知昭阳那边儿如何了。” 靖安公主柔声道,“额娘且安心,吉人自有天相,八妹定不会有事儿的。” 太后拍拍若幽的手,“宝儿一向身子骨强健,上一次生龙凤胎都是半分凶险业务,可见是个有福的,你就等着抱外孙便是了。” “但愿如此吧。”若幽叹了口气,又看向了靖安公主,“靖安,你如今虽然月份尚浅,却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平日里无事便多走动走动,这样到了生产之时,也容易些;还有,你现在每一餐吃的也不能太多,否则到了最后胎儿过大,反倒不好生了。” 靖安公主眨眨眼,乖乖巧巧地应了是。 见着若幽还要说些什么,太后拉了若幽,“好了,靖安也是生过一个的人了,这些孕妇该知道的想来一早便知道了。” “宁安不也生过一个了?”若幽眼含忧色,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了一声叹息,“只盼望着孩子们都平平安安的才好。” 等到兰嫔赶到宁安公主府时,已经到了酉时,宁安公主腹中的孩子仍旧未曾生出来。 “齐院正,宁安她................”夜幕深深,兰嫔看到了自产房出来的齐远,这一刻一直心焦的兰嫔仿若有了主心骨一般,若幽生产都是齐远负责的,难产好几次也都是齐远将之救回的,连若幽当年那么危及的情况齐远的能救回来,她的宁安也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齐远面上罕见地带了几分凝重,“宁安公主的情况有些不大好,这孩子...........并非是生了两天一夜,而是前天傍晚便已经发动了,到如今已经是两天两夜了。孩子太大且胎位不正,虽说推算日子,公主已到了瓜熟蒂落之时,但以脉象来看公主殿下似是惊怒交加之下方才导致了分娩。” “如此,多种原因,公主如今的情况..............”齐远叹了口气,“只怕是有些不妙呀。” 兰嫔闻言如遭雷击,险些跌坐在地。 好半响,兰嫔方才回过神,抓住齐远的胳膊,“齐院正,求你了,一定要救救宁安,一定要救救宁安啊!” “兰嫔娘娘............”齐远才出声,便听得产房内一声惊呼,随即便有了嬷嬷奔出门来,“不好了,不好了,公主殿下出红了!” 兰嫔身子一晃,揪住那嬷嬷,“你说什么?” “兰嫔娘娘,公主殿下出了红,情况很是危急,还请齐院正尽快进去瞧瞧该如何是好吧!” 兰嫔咬了咬唇,同齐远一道进了屋内。 产房之内,已然是血气冲天。 绕过屏风,兰嫔便见到了锦被之下面色苍白、发丝被汗水浸透贴在脸侧的宁安公主。 “额娘。”宁安公主甫一见到兰嫔还以为是自己恍惚了,直到兰嫔走到身边儿握了她的手,宁安公主方才确定了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眼中又是惊又是喜,“您怎么来了?是.............是皇额娘的恩典?” . 第四百四十七章 兰嫔心思全在宁安公主身上,闻言也只是随意地点点头,宁安公主面上却是绽放了一抹笑,随即带了几分依恋地蹭了蹭兰嫔的手,“额娘..............您能来真好。” 兰嫔拿过巾帕擦擦宁安公主额上的汗,“好孩子,额娘在呢,不要怕。” 宁安公主点点头,这一会儿的空档,宁安公主身上已经被跟着齐远一道来的医女扎上了数针。 “情况如何?”过了片刻,齐远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 接生嬷嬷带了几分惊喜道,“齐院正,出血已经少了。” 齐远沉默了片刻,“将百年的雪参切成片给公主含在舌下,再过一刻钟如果不怎么出血了,便可以继续用力生产了。” 医女应了是,将参片递给了宁安公主,宁安公主接过放进了口中。 屏风外,齐远低声对一起跟着来的季翎低声吩咐道,“你速速去准备一碗大补汤来,药材的年份一定要够,最少五十年以上。” 季翎方才也是跟着摸过宁安公主的脉的,知晓情势严峻,也不耽误,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齐远想了想,又对着宁安公主的乳嬷嬷道,“府中可有雪参玉露丸亦或是金精灵芝丹或者百灵雪莲丸?” 乳嬷嬷想了想,“有的,公主成婚之时,太后娘娘曾赐下了一瓶雪莲丸。” 齐远略略松了一口气,“还请嬷嬷寻了这药丸出来,只怕是公主有可能用的到。” 乳嬷嬷点点头,出了产房。 产房内,宁安公主的出血止住后,在安嬷嬷的带领下,一众接生嬷嬷继续为宁安公主接生,宁安公主喝下大补汤又含了雪参,人倒是精神了不少,听着安嬷嬷的引导蓄力、用力。 外间。 “你说什么?”一向温文尔雅的齐远忍不住扬了眉毛。 乳嬷嬷一抖,随即带了几分无奈,“大人,真的只有这一颗了。” 齐远闭了闭眼,宫中如这般珍贵的药丸一般都是一瓶五颗装瓶的,五颗,一般来说也足够起到作用,若是五颗都起不到作用,那么,便是再来上五颗只怕也是回天乏术。 依着他的判断,宁安公主若是真的产后发生血崩,那么现在服下三颗、产后立即服下剩下的两颗,再施以金针贯穴之法,发生血崩的可能性就会降到三成甚至是更低,如今.............. 看着瓶子里仅剩的唯一一颗雪莲丸,齐远按了按额角,若是不发生血崩便无妨,一旦发生血崩,宁安公主只怕是............... 叹了口气,齐远对着如嬷嬷道,“劳烦嬷嬷将这雪莲丸拿进去给公主殿下服下吧,另外也还请嬷嬷告知兰嫔娘娘,若是兰嫔娘娘随身携带了亦或是府中还有如雪莲丸这样的珍贵药物,两刻钟之后再给公主服下一颗,再两刻钟再给公主服下一颗。” 乳嬷嬷点点头,“老奴记下了,每两刻钟给公主服下一颗。” 齐远面上带了肃色,“还请嬷嬷一定要将本官的原话转告于兰嫔娘娘,此事攸关公主性命,一定要重视之。” 乳嬷嬷接过药瓶进了屏风。 须臾,兰嫔自屏风之后转出,带了几分颤音轻声问道,“齐院正,如这瓶雪莲丸这般珍贵的药丸本宫并没有,公主府之中也没有同它一般的珍贵药丸,宁安她.................” 齐远抿了抿唇,“兰嫔娘娘莫慌,微臣也不过是以防万一。想来也是微臣想多了,公主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想必定会母子均安的。” 兰嫔握了握拳,看向一同跟着出来的乳嬷嬷,低声嘶吼,“宁安的雪莲丸为何只剩下了一颗!” 乳嬷嬷瑟缩了一下,怯懦道,“是.............是驸马前来向公主殿下讨要的,说是祖母甚至欠佳需要调理,便要走了一颗;去岁,宫里的瑾妃娘娘产后甚至不适,又敬献了一颗给瑾妃娘娘;前些日子,又孝敬了国舅大人一颗;还有一颗.............” 乳嬷嬷瞧了兰嫔一眼,“是............是十一阿哥拿走了。” 兰嫔只觉着有些头晕眼花,那是她女儿救命的药啊!当年的皇后在生十阿哥和昭阳公主这一对儿龙凤胎的时候,不就是因着这些个年份药效极佳的药材救回来的么,为何到了如今她的女儿生产如此不易,便没了这些个保命的药材! 齐远看了一眼情绪失控的兰嫔,“早几年皇后娘娘曾经让微臣给靖安公主炮制过雪参玉露丸用来以备不时之需,那些药材虽然年份以及效力上比之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这雪莲丸略差一些,但是微臣以为许是能有些用处也未可知。” 兰嫔闻言,眼中一亮,“此言当真?” 齐远点点头,“微臣不敢欺瞒兰嫔娘娘,更不敢拿公主殿下的性命开玩笑。” “栀香。”兰嫔侧首,“快去靖安公主府求见靖安公主,请靖安公主赐药!” 栀香应了是便要离开,兰嫔突然出声,“等等,本宫同你一道去!” 靖安公主同宁安公主住的并不算近,作为当朝皇后的长女、皇后唯二的的固伦公主,靖安公主府的地理位置无疑更好,自然与宁安公主府之间便足足隔了三条街有余,且一个是在西边儿、一个是在东边儿。 兰嫔抵达靖安公主府之时,整个靖安公主府都已经熄了灯火。 栀香上前叩了门,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有小厮探了头,带了几分困顿,“谁呀?” “快开门,兰嫔娘娘驾到,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见靖安公主殿下。” 门房一听,那点子瞌睡立时便去了,接过栀香递过来的腰牌,又看了一眼一身宫装的兰嫔,门房打开门,侧身让开,对着兰嫔一礼,“兰嫔娘娘请进。” 兰嫔点点头,扶着栀香的手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门房关上大门,瞧了瞧一侧庑房的窗,两名小太监自屋内走出,门房对着其中一名负责值守、十七八岁的小太监道,“兰嫔娘娘来访,快引着兰嫔娘娘去往正厅。”又对着另一名看起来略年长些的道,“速速去通禀的公主殿下和驸马爷。” 二人应了是,前者带着兰嫔到了正堂,后者则是一路小跑去了正院。 . 第四百四十八章 靖安公主只换了家常的衣裳,松松挽了一个小两把头、批了披风便同富宁安到了正堂。 “兰母妃。”富宁安扶着靖安公主跨过门槛,还未曾问询出口,兰嫔便“腾”一下子自椅子上站起身,快步冲着靖安公主而来。 “靖安公主,求你救救宁安。” 靖安公主一挑眉,握住兰嫔的手,“兰母妃,您先别着急,六姐出了什么事儿,您慢慢儿说,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兰嫔稳了稳心神,“我听闻皇后娘娘给过公主雪参玉露丸?” 靖安公主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皇额娘送给我放在身边儿以备不时之需的。” 说话间,靖安公主也是明白过来兰嫔的来意,只怕就是冲着她手中的雪参玉露丸来的,“兰母妃可是想要那雪参玉露丸?” 兰嫔眼中带了恳求,“不知公主手中可还有?” 靖安公主神色微松,拉着兰嫔走到一旁坐下,“兰母妃先坐下,我这便让人去取来。” 言罢,靖安公主看了一眼自己的贴身侍女水莲,水莲会意,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不到一刻钟,水莲回到正堂,将一个刻着烟雨荷花的小瓷瓶递给靖安公主。 靖安公主将小瓷瓶交给兰嫔,“兰母妃,这便是雪参玉露丸了,这一瓶子里面一共应是有七颗。” 兰嫔攥紧小瓷瓶,眼带感激之色地看着靖安公主,“好孩子,兰母妃代宁安谢谢你。” 靖安公主笑笑,“救人如救火,兰母妃还是尽快赶回去吧。” 兰嫔深吸一口气,“今儿个叨扰了,若非事态紧急,兰母妃也不会这深更半夜地将你吵醒,孩子............” 靖安公主摸摸略有些鼓起的肚子,“我没事儿,兰母妃快回去吧,这些寒暄的话咱们以后再说也不迟。” 兰嫔站起身对着靖安公主福身一礼,靖安公主吓了一跳,赶忙扶住兰嫔的胳膊,“兰母妃您这是做什么?” 兰嫔笑笑,“雪中送炭之情,兰母妃记下了,这一礼,是你该受的。”言罢,兰嫔坚持行过了礼,方才同靖安公主与富宁安告辞离去。 见着兰嫔急急忙忙离开的背影,靖安公主轻叹一声,“驸马,你说六姐会有事儿吗?” 富宁安略略一思付,“公主是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靖安公主轻瞪了富宁安一眼,富宁安摸摸鼻子,“我觉着六公主这一胎只怕是.............” 靖安公主眼中暗了暗,“不论兰母妃之前如何,六姐待咱们都是极好的,我很是希望六姐能够逢凶化吉。” 富宁安揽着靖安公主肩膀的手臂紧了紧,“咱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安出世的,咱们一家四口儿定要和和美美的。” 靖安公主靠在富宁安宽阔的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回了正院,脱了外衣和鞋子,富宁安面上带了几分严肃地看着靖安公主,“公主,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有了一个决定。” 靖安公主扬扬眉,等着富宁安的下文。 富宁安坐在靖安公主身侧,轻轻摸着靖安公主隆起的小腹,“公主,咱们生完这个便不生了,生孩子...............太吓人了。” 靖安公主被富宁安之言吓了一跳,愣怔了半响方才回过神来,“此言当真?” 富宁安严肃而认真地看着靖安公主的双眼,“待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便进宫去向齐院正讨要一份绝子药,咱们不生了。” 靖安公主素手覆上富宁安的大手正色道,“若是这孩子还是个格格呢?” 富宁安不甚在意地一笑,“闺女多好,我就喜欢闺女!” 靖安公主心中划过一抹暖流,却是坚定地摇摇头,“不行,这一胎不论是男是女,咱们定都是要再要一个孩子的,以后若是遇到个什么事情总也有个帮衬的。” 见着富宁安拧着眉头还欲说什么,靖安公主柔柔一笑,拉了富宁安放下帐子,“好了,此事儿就这么定了。时辰不早了,赶紧睡吧。” 躺在床上,靖安公主凑近富宁安耳畔轻声道,“相公且安心,我心中有数的。” 靖安公主缓缓地睡了过去,徒留富宁安一个人心事重重地临近天明方才睡着。 —————————————————— 马车才走过了一条街,天空之中先是骤然划过一道白光,随之而来的便是滚滚的雷声。 兰嫔挑起马车的帘子,一股带着淡淡风雨欲来的潮湿之气扑面而来,合着那一声声宛若敲在心底的雷声,兰嫔只觉着这心里除了带起的烦躁还有着一丝丝的不安。 “快些走!”兰嫔皱着细眉直接扬了声。 驾车的小太监应了声,尽可能地将马车赶地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又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天空洋洋洒洒地开始飘落的牛毛细雨。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可以听到倾盆大雨打在车顶的“噼啪噼啪”声时,马车停了下来。 心下一直跳个不停的兰嫔已经顾不得许多,马车一停,栀香才下了车,兰嫔便跟着直接扶着栀香滑下了马车,便拔腿快步向着宁安公主府内走去。 眼见着正院的门近在眼前,天空再次滑过一道闪电。 兰嫔堪堪跨入正院的月亮门,一阵沉闷的雷声轰然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隔着雨幕都能清晰听到的婴儿的啼哭声。 兰嫔向前的脚步一顿,只觉着耳朵嗡鸣不停,带了几分茫然地回了头,“栀香,你听到了吗?本宫怎的好像听到了婴孩的啼哭之声?” 栀香面上带了笑,扬了声,“娘娘,是公主殿下生了呢!” “生了?”兰嫔喃喃道,须臾,无神的双眼方才聚了焦,抓着栀香的手,带了几分激动道,“宁安生了,没事儿了。” 栀香面上带笑,扶着兰嫔,正要点头,却突然听得屋内传来的惊慌之声,“不好了!快来人.............” 随即便是来回晃动的人影映在了不甚透明的窗纸上,并传来叮叮咣咣的的器皿碰撞的声音。 这一刻,好似即便是新生儿降生的啼哭声也尽数被这纷繁杂乱的叫喊声、器物拖挪以及凌乱的脚步声所掩盖。 . 第四百四十九章 兰嫔心中惴惴,一手暗暗握紧袖中的小瓷瓶,另一只手扶着栀香的手臂紧了紧,深深吸了一口气,“咱们走。” 到了门口儿,冷不防,一直关着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年岁不是很大、约莫十六七岁的丫头端着一盆被染红的水走了出来。 那小丫头约莫也是未曾想到门口会有人,也是吓了一跳,端着一盆子血水,后退了两步,这才发现门口站着的是颇有些狼狈的兰嫔。 小丫头吓了一跳,赶忙放下铜盆,对着兰嫔行了一礼,“奴婢参见兰嫔娘娘。” 兰嫔看着一旁放着的铜盆便觉着头晕的厉害。 还是扶着兰嫔的栀香察觉了兰嫔的不对,出了声问询,“发生了什么事儿,如此慌慌张张的?” 小宫女颤声答道,“是.............是公主殿下不好了。” 说着,小宫女好似受惊了一般,怯懦道,“公主殿下诞下小少爷不久便血崩了,公主殿下.....................” 兰嫔还不待小宫女说完,便直直越过小宫女进了屋子内。 屋子里更是混乱,烧水的烧水、端水的端水、熬药的熬药。 兰嫔揪住一名中年太医,“齐院正呢?” 中年太医一见是兰嫔,还未待拱手行礼,兰嫔便复又问道,“齐院正在哪里?” 中年太医指指内室的方向,“齐院正..............正在产房之内为公主殿下施针。” 兰嫔放开那太医,转身向着内室走去。 转过屏风,齐远、季翎、负责宁安公主胎像的太医、安嬷嬷以及她找来的李嬷嬷俱在。 见着兰嫔,除了正在行针的齐远之外,所有人齐齐向着兰嫔行礼,“参见兰嫔娘娘。” 兰嫔稳稳心神,“不必多礼。”走到床边儿,看着忙个不停的齐远,兰嫔皱了皱眉头,“宁安情况如何?” 众人对视一眼,最后是负责宁安公主胎像的太医出来对着兰嫔道,“启禀娘娘,公主产后血崩,崩漏不止,出血量.............很大,奴才等人拼尽全力,却也...............” 太医叹了口气,“如今只看齐院正的镇脉之法能否有所缓解了。” 兰嫔看着宁安公主身下一片鲜红的被褥,心下颤抖,这是要流了多少的血才能够将厚厚的锦被完全浸透了。 勉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自袖中掏出小瓷瓶,兰嫔带了几分希冀,“这是雪参玉露丸,可用得上?” 那太医迟疑了一瞬,床边儿的齐远却是突然出声道,“快拿来。” 季翎闻言自兰嫔手中接过小瓷瓶,走到齐远身后,“师父,需要几颗?” 齐远手下不停,声音却是带着镇定与沉静,“先取两颗,温水送服。” “是,师父。”季翎取了两颗给宁安公主服下,齐远的施针也全部结束。 擦擦额角淌下的汗珠,齐远长出一口气,顿了片刻,缓了缓方才淡淡出声,“一刻钟之后便可见分晓。” 过了一刻钟,宁安公主的面色略略好了一些,只是身下的崩漏虽也有减少,但是鲜血却却仍旧不断涌出。 齐远复又为宁安公主诊了脉,片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对着季翎道,“再喂公主一颗雪参玉露丸。” 收起帕子,齐远转身对着兰嫔道,“兰嫔娘娘若是有什么想对公主说得,便尽快说吧,有金针和雪参玉露丸,公主殿下应该还能撑上一个时辰。” 兰嫔后退一步,面上带了不可置信,扬了声道,“你说什么?” 齐远叹息一声,“娘娘想同公主殿下说什么,便说些什么吧。微臣等人在外间候着,便不打扰娘娘母女叙话了。” 兰嫔抬手拉住齐远的袖子,“你不是神医之徒么?你不是太医院院正,整个太医院医术最好的么?你不是有着诸多的手段么?为什么,我的宁安你救不回来?” “兰嫔娘娘..............”齐远眼中带了黯然与无奈,“微臣已经尽力了。” “你胡说!”兰嫔自季翎手中抢过装着雪参玉露丸的小瓷瓶,“雪参玉露丸不是在这里么?你不是说有了这东西,本宫的宁安便不会有事么!本宫要你就像救当年的皇后一般给本宫医好宁安!” 齐远看着那描画精致的小瓷瓶,却是轻轻摇摇头,带了几分怅惋,“兰嫔娘娘,太晚了,请恕微臣学艺不精,此情此景,微臣实在是无能为力。” “你救得了皇后,便救不了本宫的宁安么?”兰嫔厉声嘶吼,“你这安的是什么心!” 在场众人闻言面色俱是一变。 齐远轻轻拂开兰嫔拉着他衣袖的手,面上的黯然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严肃之态,眉宇微皱,声音之中带了几分冷然,“兰嫔娘娘,救治宁安公主的全过程,大家都是亲眼所见,微臣确实已经尽力了,微臣只是一名医者,神医之名也不过是外人加之与微臣的头上罢了,但是实则微臣并非神仙,自也不能起死回生。” “至于说当年微臣能够救得了皇后娘娘却是对于今日的宁安公主无能为力,只能说时也命也,当年皇后娘娘有幸得了灵药保得一命;而今日,本来可以用于保命的雪莲丸却是仅剩一颗,如此这般境况,微臣又能如何?” “若是在公主堪堪生产之时,便有着这雪参玉露丸,那么微臣有八成的把握能够保住公主殿下的性命;而到的如今,莫说是这瓶雪参玉露丸,便是当年救了皇后娘娘的五百年的雪莲所制成的雪莲丸,那也救不了今日的公主殿下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是微臣有了通天的本事,没有趁手的工具也是徒劳。” 言及此,齐远对着兰嫔拱手躬身,“若是兰嫔娘娘觉着微臣今日行事颇多偏私,大可上禀于万岁爷,请求圣裁。” 兰嫔愤然,“你!” “额娘...............”兰嫔身后,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 兰嫔指着齐远的手一颤。 “额娘,咱们母女两个好好儿说说话好么?”宁安公主带了几分恳求。 兰嫔狠狠闭了闭眼,转过身,“都给本宫滚出去!” 很快产房之内便只剩下了兰嫔与宁安公主母女二人。 温元皇后传 第四百五十章 兰嫔坐在了床边儿的矮凳上,拉了宁安公主的手,眼中泪珠滚滚而下,再不复之前的强势,这一刻,她只是一个即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普通的母亲。 宁安公主苍白着脸,对着兰嫔轻轻一笑,“额娘,莫哭。” 兰嫔闻言眼中的泪水却是越发地汹涌,悲戚道,“我的儿啊...................” 宁安公主仍旧笑着,待得兰嫔的情绪略略好了一些,方才和缓了声音,轻轻回握了一下兰嫔的手,“额娘莫要怪罪齐院正,救治女儿期间,女儿一直都是清醒的,齐院正和一干太医真的尽力了,归根到底是女儿不好,没有养成一个好气性,这才提前发动,以至于..........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兰嫔抬手抽了帕子,拭去眼角的泪,微微蹙起柳眉,“你说什么?什么好气性?难不成是佟佳氏的人给你脸色看了?” 宁安公主苦笑一声,“驸马并不是真心喜欢女儿的,他是有喜欢的人,当年闹出了那样的事儿,他最喜欢的女人被皇阿玛直接赐死,他即便是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怨怼的。” “所以,他就敢肆无忌惮了?”兰嫔眼中带了几分幽深,“若非是他有过错在先,又何来之后的种种?他若是不愿意尚公主大可让佟国维像你皇阿玛直言,想来佟国维为了维持他佟佳氏一族的荣耀根本就不在乎这一丝半点儿的儿女私情,若是他舜安颜闹将起来,你皇阿玛又如何会强行将你许配给他?” “世事错落皆是命中注定,又何必强求呢?”宁安公主轻轻笑笑,“女儿这么多的姐姐妹妹的,又有几人是夫妻琴瑟和鸣、恩爱两不疑的?女儿也不过是求个孩子,图个安稳罢了。” 兰嫔微微低了头,掩下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宁安公主微微侧身,伸手轻轻抚过兰嫔的脸颊,“额娘,人生在世,或早或晚地都是会有这一天的,只是,还请恕女儿不孝,以后不能陪在额娘身边儿尽孝了。额娘要好好儿的,十一弟还在,以后,还有十一弟在额娘膝下为额娘尽孝,女儿心中也能稍安。” 兰嫔伸手覆在宁安公主抚在自己脸上的手,颤声道,“那如何能一样,你是额娘唯一的孩子,是额娘十月怀胎、费尽千辛万苦方才将你带来这世上的,是与额娘有着斩不断的血脉亲情的,如何能一样!” 宁安公主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须臾,面上带了几分柔和,“额娘,你可有见过你的小外孙?” 兰嫔摇摇头,“额娘的心中眼中仅余你一个,那还顾得上其他。” 宁安公主柔和一笑,指着不远处的小床,“额娘,他就在那里你快去瞧瞧。” 兰嫔迟疑了一瞬,方才放下宁安公主的手,起身走向角落里。 角落里的小床之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皮肤上仍带着几分绯色但是却天庭饱满、皮肤柔嫩光滑,并不似旁的刚刚出生的孩子如小老头一般皱皱巴巴的。 兰嫔摘下甲套,俯身抱起小家伙,小家伙也只是微微砸吧砸吧了小嘴,并无惊醒与大哭。 即便是小家伙闭着双眼,兰嫔也看得出这孩子与宁安像了九成,这性子也是像极了宁安的,乖乖巧巧、不哭不闹的,思及此,兰嫔眼中又是一热。 “额娘,是不是很可爱?” “是。”兰嫔微微仰了头,将眼中的酸涩尽数压下,方才转过了身,抱着孩子回到了床边儿,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宁安公主的身侧,“你瞧瞧,他长得和你小时候儿多像!” 宁安公主伸手轻轻地摸摸小家伙肉肉的小手,“好孩子,你可要快些长大,好帮着额娘孝顺郭罗玛玛,可不能让郭罗玛玛生气伤心。” 兰嫔终是没忍住,眼中再度落下泪来,“会的,这孩子这么像你,将来长大了也一定是个懂事儿乖巧的。” 宁安公主慈爱道,“只希望他这一生都能够平平安安的就好。”说着宁安公主抬起了头,“额娘也要好好儿的。” 兰嫔掩在袖中的手紧了紧,面上却是带了柔和的笑,“额娘知道的。” 宁安公主低低道,“我知道这些年额娘一直都不甘心的,可是额娘,如咱们这般安安静静的过活不好么?伴随在皇阿玛身边儿时间最长的惠母妃已经因着这事儿去了,额娘..................是该放下了。” 见着兰嫔久久不语,宁安公主拉住了兰嫔的手,“额娘..............就当是女儿求您了,放手吧。” 兰嫔拨了拨宁安公主的乌发,好半响,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宁安公主,“好,额娘答应你,此后再不参与夺嫡之事。” 宁安公主看着兰嫔坦荡的目光,心中松了口气,额娘最是重诺,一旦应承了,便不会反悔。 只是这口气松了,宁安公主的气息便也变得微弱了。 最大的心愿了了,宁安公主伸手拉了拉兰嫔,“额娘,能不能...............再向小时候儿那般,抱一抱、哄一哄女儿。” 兰嫔吸吸鼻子,将熟睡的小家伙抱回小床,折回拔步床,伸手将宁安公主抱进了怀中,一手轻轻拍打着宁安公主的后背。 宁安公主静静窝在兰嫔的臂弯,眼中有着温热滴落在兰嫔的天蓝色剑兰花纹的蜀锦旗装上,将旗装晕染成深蓝,“额娘,乌尔宫额和..............富灵阿,就要劳烦额娘..............帮忙看顾了。” “富灵阿?有福之人。”兰嫔轻声呢喃,“倒是个好名字。” 微微低头看了眼中带了不舍看向墙角小床的宁安公主,兰嫔轻拍着宁安公主,柔声道,“好,咱们的乌尔宫额和富灵阿一定会平平安安地长大的。” “好..............好...............”宁安公主面上带了平和宁静的笑,慢慢儿合上了眼。 兰嫔一边儿抱着宁安公主一边儿轻轻拍打着宁安公主,直到天光大亮,方才轻轻地将宛若熟睡的宁安公主放回了床上。 撸顺了宁安公主颈侧的头发,兰嫔神色平静而柔和地看着宁安公主,轻而柔和地道,“宁安,你且安心的去,额娘定不会让你枉死的。” 温元皇后传 第四百五十一章 康熙四十四年五月初一,帝之六女和硕宁安公主薨逝。 待得消息传入宫中,彼时,若幽正在坤宁宫接受众妃嫔的请安。 骤闻噩耗,若幽手中的茶盏直接跌落于地,碎裂的瓷器以及温热的茶水打湿了那墨色绣着金玉玺牡丹的凤纹旗装,只是坐在凤位之上的人却尤不自知。 好半响,若幽方才回过神,看着下方跪着的小太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小太监低着头,“今晨,卯时四刻。” 若幽微微垂眸,沉默良久,挥挥手,“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臣妾还说今儿个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缘何未曾见到兰嫔妹妹,还以为是兰嫔妹妹身子不适同皇后娘娘告了假。”成嫔面上带了几分唏嘘,“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难捱.............” “成嫔的消息看来不怎么灵通呢。”瑾妃笑笑,看了一眼荣妃,“荣妃姐姐竟也不同成嫔通个气儿。” 荣妃淡淡看了一眼瑾妃,“通什么气儿?” “昨儿个下午兰嫔急急忙忙地出宫去,荣妃姐姐难道不知么?”瑾妃似笑非笑地看着荣妃,“兰嫔一向同皇后娘娘亲近,得了皇后娘娘的恩典出宫探望宁安公主也是正常。” “本宫不比妹妹,身后背靠着佟佳氏这棵大树,又有着万岁爷的宠爱,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荣妃掀掀眼皮,“本宫不过是闲云野鹤一个,又如何能够知道这许多的事情?” 宜妃带了几分冷然,“可不是,到底还是瑾妃的消息灵通,便是本宫也不过是知道兰嫔出了宫,却是还未曾知晓是因何出宫,瑾妃倒是知道了个一清二楚。” 瑾妃面上一僵,扭头看向了若幽,“皇后娘娘.................” 若幽按了按额角,“行了,今儿个就到此为止吧,都退下吧。” 僖妃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懒懒开了口,“今儿个是初一,皇后娘娘不是还要带着后宫妃嫔去太后娘娘宫里请安么?” 闻言,若幽抬眸看了一眼僖妃,眼中带了几许幽光,清清淡淡开口,“太后那里自有本宫去言说,你们便都各自回去吧。” 僖妃站起身对着若幽福了一礼,“既如此,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言罢,僖妃便扶着彩霞的手,扬长而去。 瑾妃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对着若幽没什么诚意地轻柔一笑道,“皇后娘娘可千万莫要怪罪了僖妃姐姐,僖妃姐姐一贯直爽惯了。” 若幽神色淡淡,“你也退下吧。” 瑾妃面色一白,眼中的得意尽去,敛了笑,“是,臣妾告退。”福身一礼,转身离去。 有了若幽的发话,以及僖妃、瑾妃二人带头,其余妃嫔也纷纷告退离去,诺大的大殿之中最后就只剩下了宜妃与若幽。 宜妃看着神色恹恹的若幽,轻轻开口,“娘娘,宁安公主一事,还请娘娘莫要太过伤心。” 若幽微微颔首,“昨儿个兰嫔来宁寿宫求本宫和太后,本宫还以为有着宫中最好的太医和最好的接生嬷嬷应是能够保得宁安无虞,却是未曾想.................” 言及此,若幽深深叹了口气,“宁安那孩子是个好孩子,真真儿是可惜了。” 宜妃附声,“可不是,还有宁安公主那才出世的孩子也是可怜,这才刚出生便没了额娘,即便是公主之子,也是凄凉的紧呢。” 若幽沉默片刻,自凤座上起身,步下丹陛,“走吧,咱们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吧。” 宁寿宫,太后一个人坐在窗边儿软榻上,兴致不大高,显而见的也是得了宁安公主的消息,见着若幽和宜妃也只是声音低沉道,“你们来了。” 若幽与宜妃落座,若幽见状叹息,“皇额娘,再是心痛难过却也是要保重凤体才是呀。” 太后轻轻点点头,“安嬷嬷已经回来了,她同哀家说,宁安她.............她是因着没能及时的了救治................才亡故的。” 若幽闻言心下一惊,“什么?怎么会?” 太后撑着额头,“你可还记得哀家在宁安大婚之时赏赐过宁安一瓶子雪莲丸?” “自是记得的,皇额娘疼惜宁安方才将那极为珍贵的雪莲丸当作是嫁妆赐给了宁安,当时,臣妾也是在场的。”若幽眼中带了若有所思,“依着齐远的医术再加上这般的珍惜灵药,宁安应当是不会...............难不成宁安手中已经没有这雪莲丸了?” 太后眼中痛惜,“宁安手中倒是还有,不过就仅剩下一颗了。” 说着太后又看了一眼若幽,“兰嫔还曾深更半夜去了靖安府上取了你为靖安备下的雪参玉露丸,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若幽微微蹙眉,“臣妾给靖安的雪参玉露丸又如何能与皇额娘给宁安的雪莲丸相比?” “也就是说,若是有了那一瓶子的雪莲丸,宁安公主便能救回来了?”倒是后知后觉的宜妃带了几分恍然大悟,“这雪莲丸可是好东西,怎的一瓶子五颗,就剩下了一颗?” 太后带了愤然,眼中冷光乍现,“还不是佟佳氏干的好事儿!硬生生夺了宁安的四颗雪莲丸,以致宁安难产而亡!” 言及此,太后拍了身侧的矮几,扬了声,“塔娜,派人去景仁宫给哀家将那狐媚子绑了来,哀家倒是要瞧瞧她到底是有多弱不禁风!” 若幽与对面儿坐着的宜妃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宁寿宫的宫人办事儿还很是麻利,一盏茶堪堪喝完,瑾妃便被带来了宁寿宫,不过却是连宁寿宫正殿的大门都没进得去,便被压着跪在了正殿之外的空地之上。 若幽与宜妃又陪着太后说了近一个时辰的话,方才起身告退,一起和若幽出来的还有奉命出宫前往宁安公主府的桑和。 “皇后娘娘。”瑾妃微微仰了头,看着仍旧穿着清晨请安之时那一身墨金色凤纹旗装、端庄雍容的若幽,眼中闪过淡淡的锐利之色。 若幽面上神色淡淡地冲着瑾妃微微颔首,“皇额娘如今正在气头上,瑾妃不妨态度诚恳一些向皇额娘认个错,皇额娘一向心胸宽广,许是这心情好了,瑾妃便也可回自己宫里去了。” . 第四百五十二章 瑾妃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面上带了淡淡的笑,“多提皇后娘娘提点,臣妾定当铭记于心。” 若幽身后的宜妃带了几分冷然道,“瑾妃妹妹,依着姐姐看,你这舌灿如莲的本事可是要在太后娘娘跟前儿收敛些的,太后娘娘最是不喜那些喜爱搬弄口舌是非、整日里面装柔弱的了。” 瑾妃眼中冷光一闪,随即面上带了几分笑,“身为宫妃自然是要谨守《妇德》《妇言》的不是?想来是姐姐多虑了呢。” 宜妃轻哼一声,转身扶住若幽,“皇后娘娘,这日头大起来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若幽倒也未曾拒绝,微微颔首,随着宜妃向外走去。 瑾妃微微垂首,“恭送皇后娘娘。” 瑾妃一直从上午跪到了午时,没有等来太后的召见,倒是等来了康熙。 康熙看着一脸娇弱与委屈的瑾妃,好生安慰一番之后,方才进了正殿。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康熙进殿之后,太后已经用过了午膳,正坐在榻上消食。 “皇帝来了。”太后指指对面儿的位置,康熙坐下后,太后又看了一眼塔娜,“皇帝喜欢六安瓜片,去给皇帝沏一杯来。” 康熙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不由地叹了一声,“好茶!塔娜嬷嬷的这泡茶的手艺越发地精湛了。” 太后却是未曾接了康熙的这一茬,“这大中午的,日头正是毒辣的时候,皇帝怎生这个时辰跑到宁寿宫来了?” 康熙放下茶盏,转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略一迟疑,“儿子..............” 太后却是复又道,“若是为了外面儿的那一个,便不必开口了,省得伤了你我的母子情分。” 康熙手中不停,却是微微蹙起了浓眉,“皇额娘,瑾妃身子弱,您看这也跪了不短的时辰了................” “身子弱?”太后冷哼一声,“她的身子再弱不也还活蹦乱跳这呢么?哀家瞧着她的精神可是好的很呢,不过跪了一个时辰,便能将皇帝从乾清宫惊动,大中午地不顾毒辣的日头跑来了宁寿宫,来质问哀家这个老婆子!” “皇额娘,她平日里便娇弱些,这一个时辰的跪醒,想来也足够瑾妃明白自己的错处了。”康熙放柔了声音,“罚跪妃嫔与烈日之下,若是传将出去了,难免会有人说皇额娘不慈。” “不慈,呵...............”太后眼中如同淬了寒冰,“就凭她也配?” “今儿个外边儿如果跪的是皇后、裕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亦或是小一辈儿的孙福晋,都担得起,毕竟哀家乃是皇室的大家长,罚跪晚辈的儿媳妇、孙媳妇,时间久了,自然会传出些风言风语。” “可是她小佟佳氏算什么东西?”太后将手中的杯盏重重一搁,“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儿的妾侍,哀家罚她那也是看得起她!” 康熙身后侍立的梁九功垂着头,心下则是暗暗给太后比了个大拇指,能够说妃位娘娘是上不得台面儿的东西,大概也只有眼前的太后娘娘、先帝的正宫皇后有着这样的底气了。 康熙被太后这一番言语也是噎得够呛,只是................ 康熙微微攥了攥身侧的手,复又松开,“皇额娘说得是,不过是一介妾妃,自然是不值得皇额娘动气的,皇额娘保重凤体要紧。” 太后淡淡看了康熙一眼,眼神之中的带了几分看透人心的犀利,好半响方才带了几分冷然道,“随皇帝怎么想吧,小佟佳氏这一回若是不在这宁寿宫跪满了三天三夜,哀家是不会让她回去的,想来皇帝前朝事情还不少,这便回去吧。” 本以为能够有所软化的太后竟然分毫不为所动,康熙眼中一沉,“三天三夜?皇额娘莫不是在说笑吧!若是真的跪上三天三夜,只怕是她的这双腿便要废掉了!” 太后反倒是冷静下来,深深看了康熙良久,“做错了事儿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哀家会让人给她一个蒲团的,也算是顾全了你的面子。” 康熙皱眉,“皇额娘一贯仁慈,为何................” “若是她的腿就此跪废了,那也是她该得的,不过是没了一双腿罢了,哀家没要了她的命已算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宽容了她。”太后向后一靠,微微阖上双眼,“此事儿就如此吧,哀家也乏了,想来皇帝也累了吧,不过是一个妾妃,便是位列妃位又如何?这后宫妃嫔如过江之卿,年轻貌美、多才多艺的不少,那小佟佳氏既无才德、容色也寡淡的紧,皇帝又何必吊在这一颗歪脖子树上呢?” 康熙叹息,“瑾妃到底是出自佟佳氏一族,膝下还养育着小十四和纯宪,便是为着两个孩子,也不该如此,否则这两个孩子日后又要如何自处呢?” “皇帝如此说,哀家倒是要问上一问了。”太后睁开双眼,微微侧了头,“纯宪是你的孩子,宁安难道便不是了么?” “自然是的。”康熙拧着眉,“此事儿又与宁安何干?” “皇帝还不知晓?”太后凉凉一笑,康熙却是只觉着太后的笑声之中多了些什么。 “宁安难产而亡,罪魁祸首便是现在跪在殿外的小佟佳氏,若非是这个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玩意儿,哀家好好儿的孙女儿怎会因为失了灵药、崩漏而亡?”太后带了几分哀伤,“宁安还那么年轻,乌尔宫额还那么小再加上一个才刚刚出生的孩子,没了额娘的照拂,就佟佳舜安颜那个朝秦暮楚的花花公子,这两个孩子以后要怎么过活?” 康熙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他只知晓宁安是难产而亡,具体的过程并无人告知,个中内情自然也是无从得知,难不成还有隐情? 太后也不卖关子,简单将事情的过程同康熙说了,“若是有哀家赐给宁安的那一瓶子雪莲丸在,宁安便不会有事儿,可是这些个天杀的,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毛病,便骗走了宁安用来救命的东西,生生夺了宁安的性命去,这笔账,哀家不向她小佟佳氏讨要,要向这谁来讨要?” ( 第四百五十三章 康熙眸子起起伏伏,良久,轻轻吐出口气,“瑾妃心底善良,若是一早便知晓宁安会............想来是断断不会接受了那雪莲丸的,正所谓不知者不怪,皇额娘不如便看在她毫不知情的份上网开一面吧。” 太后正待要喝茶的手一抖,眼中流露出了明晃晃的失望与痛心。 “后宫妃嫔专宠便是乱象之始,雨露均沾才是上上之策。”太后深吸口气,直直望进康熙的心里,“若是皇帝一味的专宠于妖妃,那么哀家只怕是也要做一回恶人,将这邀宠媚上的祸国妖妃就地正法了。” 太后眉宇疏离道,“哀家言尽于此,一双腿还是一条命,皇帝自己选吧。” “塔娜,送皇帝出去吧。”太后下了榻,在桑和的搀扶下神色淡漠地向着内殿走去。 康熙看着太后带了些蹒跚的背影,总觉着他与太后的距离似乎也随着太后的远去,变得越来越远。 良久,康熙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叹了口气,“回乾清宫。” 出了正殿,低头看着一脸娇弱眼含期待的瑾妃,康熙的喉结滚了滚,“朕已经向着皇额娘求情,你.............你跪满三日便可回去了。” 言罢,康熙也不再看瑾妃的表情,直直出了宁寿宫。 ———————————————— 宁安公主下葬后,兰嫔便去了一趟乾清宫,在乾清宫待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没有人知道兰嫔同康熙究竟说了什么,不过翌日,一道圣旨便自乾清宫发了出去。 宁安公主之女乌尔宫额封宁郡主、之子富灵阿封恪贝勒,暂养于咸福宫,待富灵阿年满七岁后搬出咸福宫。 这是康熙一朝除了养在坤宁宫皇后处的雅县主之外的第二个非皇子公主却是养在宫里的,一时间众人对兰嫔这个一直不声不响的咸福宫主位多了几分关注。 而兰嫔本人却是闭门不出,便是逢五逢十的请安也向若幽处告了假。 起初,若幽与宜妃还曾探望过兰嫔,见着兰嫔身子还好便也由得兰嫔去了。 宁安公主的这一出,无疑也算是给若幽瞧了警钟,思虑再三,若幽给有孕的十福晋以及靖安公主处都派了数名有经验的嬷嬷以及医女,又自库房之中寻了不少的珍奇药材炮制了数瓶丸药送到几人府上,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跟着康熙一同到了畅春园避暑。 一晃眼,进了六月,蒙古那边儿消息也传进了暑热之中的畅春园。 昭阳公主于四月二十五平安诞下一子。 如此,见得昭阳公主母子平安,若幽悬起的心也放下了不少。 因着若幽的四十千秋在即,这一回众人早早儿地便回了京城,中秋那一日也只是举办了家宴,除了后宫妃嫔以及一众的皇子阿哥之外,也就只有裕亲王一家、恭亲王一家以及简亲王一家子参加。 看着众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回了坤宁宫,若幽忍不住同康熙慨叹,若是孩子们也都能在身边儿便好了。 康熙沉沉地看了若幽许久,方才出言安慰,知晓你千秋在即,孩子们总是会回来的。 若幽冲着康熙清清淡淡一笑,眉宇之中却是带了几分掩藏不住的黯然,但愿如此............... 八月底,胤禛一行人率先回到京城。 看着抱着白胖胖小娃娃的乌云珠,若幽只觉着脑壳儿有些疼,“多大了?” 乌云珠笑眯眯道,“回额娘的话已经十个月了。” 所以这是没走的时候就又怀上了,若幽暗暗吸口气,这老四也真真儿是不靠谱的厉害,明明都已经是个七老八十的灵魂了,怎的这般的不稳重。 若幽按了按眉心,“你的身子如何?” 乌云珠仍旧是笑眯眯的,“额娘,儿媳恢复的可好了,还是额娘厉害,教授了儿媳这么好的法子,如今儿媳都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这身材却是和那没生过孩子的小姑娘也是差不离的。” 若幽:............行吧,生了三个儿子,有了底气,这丫头可算是彻底放开了。 “对了,”乌云珠凑近了若幽,神神秘秘一笑,“额娘怕是还不知道吧,九弟妹也生了个大胖小子,九弟直言回来就要请立世子呢!” 若幽挑眉,“老九媳妇儿这一次出去也怀上了?” 乌云珠抿唇一笑,“可不是呢,如今也快半岁了呢!” “宜妃估摸着可是要高兴坏了。”若幽轻轻一笑,微微侧了头,“素心,准备些东西给宜妃送过去,添份儿喜气。” 素心笑着应了是。 翊坤宫。 宜妃瞧着一双葡萄般水灵灵的大眼睛的小家伙,喜爱地不得了,那样子简直比当年生了胤禟还要高兴几分。 在再一次亲了小家伙之后,紫鹃对着宜妃微微一福身,“娘娘,坤宁宫的素心姑姑来了。” 宜妃放开小宝宝,“快请进来,” “参见宜妃娘娘。”素心行了一礼,“参见九福晋。” 宜妃虚扶一把,和煦一笑,“素心姑姑怎么来了?” “今儿个四福晋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言说九福晋带着小阿哥一并进宫了,皇后一听是大喜事儿,便让奴婢给宜妃娘娘和九福晋送些东西来贺一贺。”说着素心轻轻一拍手,便有小太监捧了盒子上前,“还请宜妃娘娘和九福晋过目。” 宜妃瞧了瞧除了一些个滋补品还有一些极为柔软的布料和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玩偶。 拿起其中的一块儿,宜妃瞅了瞅,“还是皇后娘娘细心,这么好的料子,竟也舍得给了咱们。” 素心一笑,“皇后娘娘说若是小阿哥穿着合适,过些日子娘娘再派人送些到九贝子府上。” 九福晋栋鄂氏闻言和善一笑,“多谢皇额娘赏赐,改日我定带了小阿哥去给皇额娘请安。” 素心瞧了一眼榻上一身蓝色小衣服的白胖小娃娃,“皇后娘娘说待得小阿哥过了周岁定当是要好好儿瞧瞧呢,也不知有几分是像了九阿哥、有几分是像了九福晋。” 九福晋眨眨眼,对着坤宁宫的方向微微福身,诚恳道,“还劳素心姑姑帮忙转告皇额娘,儿媳多谢皇额娘恩典。” . 第四百五十四章 雍郡王福晋与九贝子福晋纷纷诞下嫡子一事儿很快便传到了康熙的耳中。 对于一个女人、孩子很少的儿子和一个生出了七仙女儿却一个阿哥都没有的儿子,两个不省心的儿子,一直一提起来,康熙便头大得很。 如今这两个突然都又有了嫡子,康熙这个当皇阿玛心中也是高兴得很,当下大手一挥便赏赐了二人不少的好东西,同时为两个孩子赐了名,胤禛的三子赐名弘时、胤禟长子赐名弘晸。 九月初九,重阳佳节,宫中在御花园举办了赏菊宴,一朵一朵颜色各异的硕大的菊花被安放于御花园之中,虽是深秋,且也是好看的紧。 若幽身着重紫金边儿绣金蕊墨菊凤纹旗装,架子头上倒是难得地用了与衣服上绣样相同的金蕊墨菊为花样子,两侧点缀了宝石的九尾凤凰金步摇垂下颗颗饱满圆润的金珍珠串成的流苏,端的是威仪万千、贵气逼人。 得了大孙子的宜妃心情极好,特意穿了一身浅玫瑰色绣万寿菊葡萄纹旗装,大大的一字头上愣是戴了一整套的金累丝点翠镶红宝石的鸾鸟和鸣的首饰,许久不见宜妃穿得这样华贵艳丽,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荣妃则是一身浅咖色绣缠枝独本菊的旗装,架子头上则是缠枝菊花的花钿,碧玺珠子串成的流苏垂在一侧,倒是更添了几分宁静恬然。 打从被罚跪宁寿宫又大病了一场后,瑾妃倒是收敛了不少,这一回也不如往日张扬,只一身浅橙色绣银边儿案头菊的旗装并一个简单不失大方的金累丝珍珠鸾凤钿,倒是很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娇花气息。 僖妃倒是一贯的张扬,明艳的洋红旗装之上是大朵大朵的金边儿朱砂红霜菊花,一丝不苟的架子头上则是一套赤金玛瑙嵌合浦明珠的菊花纹头面,这通身的行头到真真儿是这一场菊花眼之中最艳丽的哪一个。 一众高位妃嫔之中最为寡淡的只怕便是兰嫔了,一身水蓝色银边儿并蒂仙灵芝菊花旗装,银底翡翠头面,若说僖妃如烈火,那么兰嫔便如那高山之上的雪莲,清清淡淡的,自得一股子的清幽,无疑比之楚楚可怜的瑾妃,更胜一筹。 赏菊宴期间,康熙明显便多往兰嫔处瞅了好几次,眼中的怜惜不言而喻。 散宴之后,更是直接随着兰嫔一道回了咸福宫。 若幽只远远瞅着藏蓝与水蓝,一重一轻两道缓缓远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了几分暗芒。 —————————————— 回到坤宁宫,转过影壁,若幽行进的步子突然顿住,虚搭在素心小臂上的手骤然一紧。 扶着若幽的素心带了几许疑惑地顺着若幽的视线望去,院子里,硕大的梧桐树之下,一身天青色绣竹纹袍子、脊背挺直的男子正背对着她们,微微仰头好似在看繁茂的树叶。 许是听到了身后的响动,那男子慢慢转过身来,再看到影壁前的若幽,眼中登时一亮,原本年轻温润的脸上立时显出了淡淡的笑,“皇额娘。” 若幽捏着帕子的手松了紧紧了松,好半响方才微微启唇,极轻的声音之中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与沙哑,“胤裪。” 青年快步上前扶住若幽,眸中璨若星河,“是,儿子回来了。” 扶着若幽在软榻上坐下,胤裪后退两步,屈膝跪下,认认真真地对着若幽磕了三个头,“儿子胤裪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千岁金安!” 若幽用帕子沾沾眼角,扶了胤裪,“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胤裪乖顺地顺着若幽的力道站起身,坐在了若幽的身侧。 “你这孩子,回来了怎的也不同皇额娘说上一声,真真儿是.............”说着若幽眼中又带了几分湿润,若非是为了他们,胤裪也不会做出了那样的事儿被罚去了皇陵,这两年,每每忆及此事儿,若幽总是愧疚懊恼的。 胤裪面上仍旧带了温润的笑,“还请皇额娘恕罪,儿子今儿个回京也算是得了皇阿玛的圣喻,皇阿玛不让声张,儿子也不好给皇额娘传信儿。说起来,还是李公公亲自去皇陵带儿子回来的,到目前为止,儿子除了见过皇阿玛,便直接到了坤宁宫见皇额娘,旁的人估摸着还未曾知晓儿子已经回京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若幽拍拍胤裪的肩膀,“不拘在这些个形势,能见到你回来。皇额娘这心里面儿便高兴地不得了,提不提前知道的已经不重要了。“ 想到胤裪这一回回来这般的小心谨慎,若幽不由得带了几分担忧,“对了,你皇阿玛是怎么说的,你回来了,可还要再回去?” 胤裪略略想了想,“应是不用了,皇阿玛没说这一回只是暂时让儿子回京。” 闻言,若幽略略松了口气,“那便好,原本皇额娘还想着等皇额娘生辰之时向你皇阿玛求个恩典,放你回来,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能够提前回来了,如此,皇额娘也能够再为你筹谋筹谋其他了。” 胤裪却是带了几分不赞同,“皇额娘,儿子能回京给皇额娘庆生,便已是知足,其余的,儿子并不奢求。” “被关在咸安宫的二阿哥都能被宽恕,你又未曾犯下滔天大罪缘何便不能想想其他了?”若幽轻轻一笑,“好孩子,你且放心,皇额娘不过是为你争取些你该得东西罢了。” 见着胤裪还欲劝慰,若幽给了胤裪一个安心的眼神,“皇额娘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忧。” 胤裪只得乖乖点点头。 给胤裪倒了些奶茶,若幽细细打量了胤裪,胤裪整个人精神很是不错,整个人也更加的沉稳温润,只是却也比之之前瘦了不少。 若幽眼中闪过心疼,“皇陵条件艰苦,皇额娘瞧着你又瘦了不少。” 胤裪摸摸鼻子,挺了挺胸膛,笑嘻嘻道,“皇额娘和一众兄姊为儿子安排的很是妥帖,儿子一切都好,并未受了什么委屈。皇额娘瞧着,觉着儿子瘦了,那是儿子又长高了,抽了条子,其实,儿子还胖了好几斤呢!” . 第四百五十五章 见胤裪如此宽慰自己,若幽,便也不再拉着胤裪继续下去,左右来日方长,回了京城什么好东西吃不上? 想了想若幽便转而吩咐了素心多准备些补品等到胤裪离开时给胤裪拿上。 见着素心领命退下,若幽这才有坐了回来,“你这次回来,是要住回阿哥所还是要出宫去住?” 胤裪的赐婚圣旨下来之后,康熙便已经在京城之中拨了一座府邸给胤裪,打算待到胤裪大婚便让胤裪搬出去,负责给胤裪修缮府邸的是胤祺,即便是胤裪被发配去了皇陵,这修缮府邸一事儿也并未停下来,如今,胤裪的府邸已经修缮完成,与胤禟的府邸算是斜对门儿,若是有事儿也能有个照应。 胤裪闻言眼中神色暗了一瞬,“皇阿玛说五哥已经将儿子的府邸休整出来,所以,这一回回来便让儿子直接住进府里去。” 若幽微微垂眸看着茶盏,眼中浮现了一丝嘲讽,端起茶盏轻抿了两口,“搬出去也好,在府里面儿也自在些,总好过成日里在宫中,事儿做了不少却也捞不得好。” 胤裪看着一本正经的若幽,心底的那点子儿郁结尽数散去,“皇额娘说得是,儿子的府邸同九哥的很是近,说不得,还能上九哥府上,同九哥学两招养家糊口的技艺呢。” 本是玩笑的话,却是惹来若幽的深深一瞥,好半响,若幽方才摇摇头,“你与胤禟不同,你的性子不适合经商。” 胤裪微微一顿,许是没想到若幽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张了张嘴,好半响,胤裪方才带了落寞的一笑,“皇额娘说的是,儿子...............” “你是觉着你已经失宠于皇阿玛,只怕是以后入仕这一条路是走不通了,才想着和老九去经商?”若幽言语带了几分犀利,但却无疑是正中如今胤裪的心态。 胤裪抿了抿唇,“是,儿子之前去拜见皇阿玛,皇阿玛他...............对儿子很是冷淡,儿子心中便有了数,能够跟着九哥,说不定也能搏出一条路来。” “可是,这不是你所喜欢。”若幽带了几分叹息,“你的能力、你的志向都不在于此的。” “可若不如此,儿子.............”胤裪攥了攥拳头,“九哥在外,儿子在内,如此也能有个照应。” 若幽眼中顿时带了几分心疼,这个孩子呀,总是这般为着他人考虑,竟也不顾着自己些。 “你是要留在京城之中?”若幽略略思索了片刻,“你其实也想跟着出海去瞧瞧的吧。” 胤裪带了几分诧异地看了若幽一眼,锦此一言,胤裪便有了被若幽看透的感觉。 顿了顿,胤裪方才点了点头,“能够出去领略一番自然是好的,只是,四哥走了,十哥又时常出去带兵,十三弟如今还没个定性。六姐虽也在,但到底是公主,前朝之事也不好过多干涉。京城之中总要有个人互相照拂才是。” “皇额娘,儿子还年轻,以后想来有的是机会出去的,不在这一时半刻。”胤裪面上带了几分急色,“儿子虽然远在皇陵,各路消息也并不如何畅通,但是京城之中的消息也总还是知道些的,这两年,前朝后宫的争斗是越发的厉害了,这时候,若是没个照应,如何能行?” “明年选秀,就该给小十三指婚了,小十三大婚,便可出宫开府,有小十三在,不就有了照应?”若幽眼中带了几分幽深,“你若是出去,三年两载的,时间久了,你皇阿玛总是会记起你的好的,届时你再留在京城之中,总是会顺心如意许多的。” 胤裪眼中带了几分坚毅,“那如此儿子与十三弟正好可以相互照应,有事儿还能搭把手,如此一来,儿子便更不能离开了。” 若幽闭了闭眼,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既已经决定了,皇额娘便也不再劝你了,你皇阿玛那边儿皇额娘再想想法子便是,总不能委屈了你。” 胤裪面上带了笑,“儿子不委屈的,皇额娘..............顺水推舟的便好,不必太过刻意为儿子铺路。” 见着若幽面上带了几分疑惑,胤裪面上更添了几分狡猾,“儿子不得皇阿玛的欢心,一无权势二无地位的,旁人只怕是便不会将儿子放在眼里了,如此,便算是儿子在暗了,蛰伏待机、韬光养晦,再一击即中,如此岂非是妙事一桩?” 若幽眼中带了几分震惊,半响方才摇摇头,“皇额娘到底老了,不及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喽!” 胤裪摸着鼻子腼腆笑笑,“儿子也不过是就事儿论事儿罢了,十三弟乃是中宫嫡子,这些年来也很是得皇阿玛看重,待得大婚之后,只怕是会到六部之中主掌一部,届时只怕是众人的眼睛都放在了十三弟的身上,十三弟若是想做些什么反而很是不便。” “而儿子,经历了这么多事儿,那是妥妥的失了圣心,有着十三弟在前,他们自也不会分了太多的经历来关注儿子,儿子便可以做些十三不能做的事情,如此虚虚实实,才更有助于成事儿不是?” “有勇有谋,以后呀,这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若幽赞赏地看了胤裪一眼,“想做什么就去做,有皇额娘在,没人敢动你们的!” 胤裪带了心满意足的笑,冲着若幽一拱手,“多谢皇额娘成全。” 母子两个敲定了以后的大规划,气氛便也变得轻松了不少,自前朝局势又谈到了胤裪的婚事上。 “你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么大婚之事便也该提上日程了。”若幽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龙凤玉镯,“明后日,皇额娘便去与你皇阿玛说说,总要定下婚期才是。” 想到完颜氏,胤裪难得的带了几分复杂,“儿子如今.............倒是委屈完颜氏了。” 完颜氏的家境极好,若是换做了现在的胤裪,只怕是康熙不会为二人赐婚的。 “委屈什么?”若幽淡淡一笑,“有皇额娘,大婚一事上断断不会委屈了你们的。” . 第四百五十六章 说到兆佳氏,若幽的面上也带了几分满意,“打从你去了皇陵之后,这兆佳氏便闭门谢客,京城之中的各类宴会也从不露面儿,倒是隔三差五地便回去寺里面儿烧香拜佛,为你祝祷,这孩子是个有心的,也是个有情义、懂事儿的,成婚之后,你可要好好儿地和她过日子。” 胤裪面上带了绯色,微微垂了头,“儿子...............儿子知道的。” 若幽点到为止便也不再啰嗦,日子还是要两个人过的,她这个当娘的说的再多两个人三观不合也是枉然。 一直到傍晚,若幽将胤祥和胤祄叫了回来。 胤祥与胤祄没有想到会在坤宁宫看到胤裪,当下便又是惊又是喜的,兄弟几个虽然未曾抱头痛哭,却也都是双眼红红。 胤祥甚至还很是嗔怪地看了若幽,“额娘竟也不提前告诉儿子一声。” 若幽直接赏了胤祥一个暴栗,“本宫都未曾提前知晓了的,凭什么要提前告知于你?臭小子,还敢埋怨起你额娘来了?” 胤祥捂着光亮的脑门,可怜巴巴地看着胤裪,“十二哥,你瞅瞅,额娘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地欺负弟弟了。” 胤裪失笑,拍拍胤祥的肩膀,“没事儿,以后有哥哥给你顶着。” 胤祥感觉受创的小心灵受到了一丝安慰。 被着胤祥这一插科打诨,原本兄弟重聚的伤感也淡去了不少,待到吃饭之时,倒是恢复了惯常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 九月二十三,昭阳公主与敦多布多尔济带着一对儿龙凤胎抵达了京城。 翌日,昭阳公主夫妇便带着龙凤胎去了宫里。 为了见这一对儿心心念念期盼了许久的小宝贝,康熙在早起了一个时辰、快速处理了折子之后,便摆驾了坤宁宫,彼时,昭阳公主才进宫堪堪半个时辰。 “珍华、额日敦,快给你们郭罗玛法请安。”昭阳公主笑着对着两个孩子招招手。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齐齐对着康熙奶声奶气地行礼,“郭罗玛法万安。” 康熙笑着将两个小萝卜头拉起来,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一转眼这两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就好似这两个小家伙绕着桌子爬的事情就在昨日。” 若幽也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没有看到两个小家伙了,自是也带了许多的感慨,“可不是,别说是这两个孩子,便是昭阳抓周时候的样子臣妾如今也还历历在目,恍若昨日发生的呢。” 康熙看着带了几分雍容的昭阳公主,转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点点头,“可不是,如今这丫头都这般大了,梓潼呀,咱们都老了。” 珍华瞧瞧若幽又瞧瞧康熙,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片刻后,便歪进了康熙的怀中,揪揪康熙的袖子,“郭罗玛法厉害,不老!” 额日敦见着妹妹跑到了康熙怀中,想了想,便跑到了若幽那边,“郭罗玛法年轻,郭罗玛玛美。” 若幽将额日敦抱上软塌,笑着看向昭阳,“这两个孩子这小嘴儿可真甜,就同你小时候一样!” 康熙揽着珍华,怎么瞧都觉着像极了昭阳公主小时候,“可不是,就小模样和这机灵劲儿,可不就和昭阳小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珍华抬头懵懂地看着康熙,“珍华很乖的哦。” 那玉雪可爱的样子,真真儿是萌翻了在座的一屋子人。 康熙抱起珍华便在珍华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谁知珍华却是皱了皱小眉头,“郭罗玛法好扎,不帅了!” 盯着康熙的下巴认真地想了想,珍华又道,“没了须须才帅!” 众人听着珍华的童言童语,哄然而笑,这小丫头胆子不小,更敢宣之于口。 康熙摸摸下巴,抱着珍华又亲了一口,“珍华这孩子可是比起昭阳当年毫不逊色,不愧是我爱新觉罗氏一族的后代,是朕的外孙,好得很!” 若幽淡淡瞥了康熙一眼,眼中似有讥诮之色一闪而过,面上却是不显,揽了额日敦,沉静一笑,“咱们的孩子自然是好的。” 康熙怎么瞧怎么觉着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可爱,点点头,带了几分傲娇之色,“梓潼所言甚是!” 一直到了午后,康熙方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珍华,一步三回头地坐上了龙辇回了乾清宫。 康熙离开后,若幽便唤了宫人将两个孩子抱到后院儿去玩,书房之中便只剩下了若幽、昭阳公主以及敦多布多尔济。 坐在铺了厚厚软垫的圈椅上,若幽带了几分探究地看向昭阳公主,“同额娘说说,你在草原上如何?到底信上也是不方便的。” 昭阳公主同敦多布多尔济对视一眼,方才笑嘻嘻道,“额娘瞧着女儿像是过得不好的么?” 见着若幽双眼微微立起,昭阳公主公主忙陪笑道,“额娘,莫急,女儿这不也是同额娘说笑么?” “女儿和敦多布多尔济成婚之时便已经约定好了,以后我们两个便是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敦多布多尔济承爵以后,所有的对外扩张的事儿都是他来负责,内部部落的发展壮大则是女儿来负责。” “如今,喀尔喀部已经成为了整个漠北最富有的部落,便是比之巴林部落也是丝毫不逊色的。”昭阳公主笑眯眯道,“说来还是要感谢皇阿玛给女儿的那涉及了行行业业、极为可观的陪嫁,若是没有那些个匠人,只怕是喀尔喀部也难有今日的发展。” 若幽点点头,“老喀尔喀郡王夫妇可对你.................” 这一回是敦多布多尔济回了话。 敦多布多尔济笑着道,“额娘且放心,我阿布和额吉见到如此富庶的喀尔喀部,心底里还不知道有多开心呢!而且,不瞒额娘,自打我们回到了草原,其实阿布和额吉便已经有意放权,很多事情便让我们两个主持;我们袭爵之后,阿布便带着额吉去了江南一带,说是领略领略江南的风光,这一回若不是我们夫妻两个都要离开,只怕是阿布和额吉还不愿自江南鱼米之乡回来呢!” ( 第四百五十七章 闻言,若幽便也安心了不少,昭阳公主的这一番动作即便是为了喀尔喀部落好,但依着这两个的孩子的描述,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取得如今的成绩却也定是少不了雷厉风行的。 平心而论,若幽是不希望昭阳公主一番作为失了老喀尔喀郡王夫妇的心,毕竟如此强势的儿媳妇,只怕是多数的人是无法接受的。 说到底喀尔喀才是昭阳公主以后几十年要长期生活的地方,若是由此产生了隔阂,这以后的日子便要不好过了。 却是未曾想到,老喀尔喀郡王夫妇竟然如此的洒脱与开明,放权放得如此的痛快。 若幽心下佩服,这世间能如老喀尔喀郡王夫妇这般不贪恋权势之人,实在是少之又少的了。 “如此便好。”若幽微微颔首。 敦多布多尔济满是温柔地看了一眼昭阳公主方才徐徐又道,“这一回阿布和额吉见着如此欣欣向荣的部落,可还是可劲儿地夸赞了昭阳呢,直言儿臣娶了一个好媳妇!” 昭阳公主倒是难得地面上略带了几分绯色地没有吭声。 看着含情脉脉的小两口,若幽眼中带着柔和与欣慰,昭阳公主与敦多布多尔济过得好,远比他们的事业取得了多大的成绩更让她这个做额娘的高兴。 “你们这一次回京打算逗留多久?”润了润喉咙,若幽复又启唇。 昭阳公主与敦多布多尔济对视一眼,昭阳公主沉默片刻,“好不容回来一次,我们原本是打算年后再回去的,只是...................” “只是,女儿虽然回京时间尚短,却也对着京城的局势有了一定了解。依着如今的情势来看,”昭阳公主看着若幽,带了几分慎重,“女儿与敦多布多尔济商议之后,打算下月月中便启程回草原去。” 若幽微微垂眸,沉吟片刻,缓缓点点头,“如此也好,如今京城之中风波不断,你们早些回去也能少些烦忧。” 见着若幽并未反对,昭阳公主的心也安定下来。 一直到宫门快要落钥,昭阳公主与敦多布多尔济方才带着一对儿龙凤胎回了公主府。 十月初一,距离若幽的皇后千秋还有五日之时,康熙照例到坤宁宫同若幽一道用晚膳。 用过晚膳,见着时辰尚早,帝后二人便到了后边儿的御花园消食。 初冬的御花园爱了几分萧索,除了几种常青的树木之外,绝大数的花草树木都是一片枯枝,为了显得御花园不那么的萧条,司苑的人便会弄些绢花置于已经枯枝之上,星星点点的颜色,倒也别有几分景致与意境。 两人走过了大半个御花园,康熙方才带了几分迟疑与试探地开了口,“梓潼的千秋芳诞在即,朕想着该是要让众人一同与梓潼乐乐才是。” 若幽目视前方,轻轻浅浅的一笑,“不知万岁爷想如何呢?是赐婚,还是放一批宫人出宫?” 康熙轻咳一声,“朕想着不如给孩子们都进一进爵位,如今便是小一些的阿哥们也是到了出宫开府的年纪了,若仍旧是个光头阿哥,这面儿上也是不好看。” 见着若幽并未吭声,康熙又道,“朕打算将郡王都封为亲王,贝勒封郡王,贝子封贝勒,到年纪大婚的酌情封为贝勒或是贝子。” 若幽点点头,好似并不在意康熙所言,平静道,“之前臣妾同万岁爷言说小十二也是到了成婚的年纪,不知钦天监可有算出适合大婚的大吉之日?不如万岁爷便趁着这一次的好机会为小十二指了大婚的日子。” 康熙脚下的步子顿了一瞬,面上带了几分尴尬,“朕.................也是这般想。” “对了,明年小十三也该指婚了。”康熙看了面色平静的若幽一眼,岔开了话题,“朕打算把简亲王府对面儿的那座府邸赐给小十三。” “那座府邸...............”若幽眼眸动了动,“臣妾若是没记错的话也是一座亲王的府邸吧。” 康熙撸撸胡子,“正是,说来那府邸打从世祖皇帝时期便空着了,如今算下来也有好几十年了,这一回可是得让内务府和工部的人好好儿地给咱们的小十三修缮一番,就还按着亲王的规制来。” 若幽微微蹙了眉,“如此,只怕是不妥吧。” 康熙转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无妨,这一回朕本来便打算将咱们的小十三封为郡王,历练上两年再封为亲王,提前赐一座亲王府,也省的日后再改动。” 若幽沉吟片刻,停下脚步,眼神深邃地看着康熙,“原本给皇阿子阿哥们封爵,乃是前朝之事,臣妾不该置喙,只是...................臣妾作为万岁爷的皇后、妻子,臣妾还是该出言劝谏的。” 康熙拉了拉若幽的葇荑,“你自己也说了,你是朕的妻子,既是夫妻,便没什么不能说的。” 若幽温吞吞一笑,“那臣妾便直言不讳了。” 康熙亦是带了几分柔情地一笑,点点头,“梓潼且说,朕...............听着呢!” 若幽眼中浮起了几分忧色,“小十三..............万岁爷虽说小十三是咱们二人的嫡子,打小儿便得了万岁爷的宠爱,只是.................这甫一册封便是郡王,如此爵位甚至超过了数位年长许多的哥哥,如此...............臣妾总觉着小十三这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康熙安抚地拍了拍若幽的素手,“老十初封不也是郡王?既是嫡子,便该与一般的皇子阿哥有所不同,这郡王的爵位,没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且话说回来,小十三这两年办差也很是用心,办了不少便是朝中的一干老臣都开口称赞的事儿,如此说来,咱们的小十三没什么当不得!” 康熙既如此说,便是已经下了决断,若幽眼中微微闪烁,口中却是也不再劝,只认真地看着康熙轻轻说了一声,“不患寡而患不均,到底都是万岁爷的孩子,还是莫要有遗漏才好。” 康熙的瞳孔不可控制地微微一缩,见着若幽已经转正了身子,继续向前行去,深吸一口气,复又大步随着若幽一同向前而去。 第四百五十八章 康熙四十四年十月初六,温元皇后钮钴禄氏四十千秋,康熙特特下旨宫外摆流水宴六日(取六六大顺之意),一同庆贺皇后千秋。 为了这一日,经康熙授意,内务府用时三月有余,集所有绣娘、工匠特意为若幽赶制了一件极尽华美的旗装以及一整套的配套首饰。 平日里贯穿了鸦青、墨色、重紫、黛紫亦或是朱砂、胭脂这类深色的衣裳,乍一换了这红金二色的旗装,到还真真儿是让人眼前一亮。 镜子中雍容端庄的女子一身大红色描金边儿彩绣百鸟朝凤旗装,各色的鸟儿点缀着五彩斑斓的宝石、珍珠,而正中的凤凰则是通身都用了红、黄二色的钻石间或掺杂着纯黑的钻石为边儿,阳光一照便散发着夺目的光彩;领口袖口俱是用金银双色绣线穿了米粒大小的金色珍珠绣着如意寿纹;颈间别着的龙华之上亦是用了金红二色的绣线绣着团寿吉祥如意纹。 随着镜前女子的转动,另一幅凤凰牡丹的图样隐隐绰绰地浮现于衣裳之上,倒是越发衬得正中那睥睨的凤凰的华贵之态,一如镜前的女子。 高高梳起的架子头正中乃是一个赤金镶东珠九尾凤凰展翅点翠凤冠,由东珠拼接而成的凤尾末端镶嵌着成色极佳带着通透之色的红宝石,凤眼嵌着黑钻石,凤首则是垂下一小串由小东珠串成的流苏。 凤冠两侧则是一对儿赤金为底由玛瑙打制而成的重瓣怒放并蒂牡丹,牡丹花蕊则是一颗硕大的大东珠;旗髻边缘则是一对儿点翠鸾凤镶宝石金累丝步摇,颗颗圆润的殷红玛瑙珠子串成的流苏垂于鬓发两侧,与耳上的一对儿赤金玛瑙东珠凤凰耳坠子遥相呼应。 髻后正中乃是一朵硕大的姚黄牡丹,周围环绕着各色玉质的宝石牡丹珠花,旗髻边缘则是一整圈儿的小东珠。 带着赤金嵌东珠宝石龙凤护甲的手顺顺垂下的流苏,若幽勾勒了金色眼影更添了几分凌厉的眼中闪过了几分满意。 素心笑着帮若幽抚平衣摆处的最后一丝褶皱,“主子这一身儿可真真儿是好看。” “可不是,”素蕊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若幽,“其实要奴婢说主子还是穿这样明快的颜色好看,可偏偏主子就喜欢那些个素淡的衣裳,就像是那天宫的仙子似的,仙气飘飘的。” 仙气飘飘的仙子?若幽微微低了头,见着明艳华贵的衣袍,眼中带了一闪而逝的讥诮,她早就不是那雪山之巅、与世隔绝的神妃仙子了,迫不得已入了俗世红尘,自然便也不复曾经的烟雨朦胧、仙气洒脱了。 素眉和声道,“主子性子一向淡然,自然是要素净些的颜色,即便是素净些的亦是无损主子周身的气度。只是那些个天青、淡蓝的,颜色过于素淡了,也不大符合主子如今的身份,还是重紫这样的瞧着沉稳端庄些,也符合主子的气质。” 素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倒也是,这般鲜艳的颜色,偶尔穿个一次两次倒也是惊艳,若是次数多了反倒是没了那乍见之下的震撼。” 听着几个素的对话,若幽哑然失笑,衣裳的颜色她倒不是很在意,不过确是更加偏爱素净一些的颜色,尤其打从两年前的事情之后,她便更加歇了这样明艳装扮的心思,即便容颜并无甚变化,到底这心境却是不一样了。 “主子,”福来进殿对着若幽打了个千儿,“皇上来了。” 若幽瞧了一眼不远处的花鸟座钟,“走吧,莫要让万岁爷在门口儿等急了。” 康熙一身明黄龙袍立于硕大的梧桐树下,听着身后环佩轻响,方才缓缓转过身来,却是被眼前这般耀眼的女子震撼了,直到若幽走到近前福身出声,康熙方才回过神来。 “梓潼不必多礼。”康熙扶住若幽的小臂,眼神深邃地看着容颜姣好、倾城绝艳的女子。 若幽顺势站起身,对着康熙和缓一笑,“让万岁爷久等了。” 康熙深深吸口气,“朕也是方才到,你便出来了,并未久等。梓潼今日..................甚美!” 若幽平和一笑,“万岁爷谬赞了,臣妾................” 低头瞅了瞅自己这一身金光灿灿的衣服,若幽眼中带了几分无奈,“不瞒万岁爷说,这样艳丽的衣裳、首饰,臣妾很是别扭呢!” 康熙拉着若幽,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若幽,眼中仍旧带着惊艳之色,“朕瞧着这颜色很是称你!朕的梓潼年轻的很,什么颜色穿不得?这正红便很好,也符合梓潼中宫皇后的仪态。” 正红色,那是只有中宫皇后方才能穿的颜色,那是嫡妻正室的代表。 若幽轻叹一声,“万岁爷又来打趣臣妾,臣妾如今已经四十了,不是十四岁,如此花里胡哨的,只怕便是靖安都不会穿出来,臣妾一个做了祖母的人却是...........说来真真儿是让臣妾汗颜得很。” 康熙笑着看了看粉面桃腮明显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若幽,想了想上前一步,凑近了轻声问询,“梓潼便直言于朕,这身衣裳、还有这套首饰,梓潼可喜欢?” 若幽轻轻点点头,“女为悦己者容,这般好看的衣裳首饰,臣妾怎会不心生喜爱?” 康熙退开一步,朗笑一声,“如此便说明朕的这份礼物算是送到了梓潼的心坎上!” 若幽眨眨眼,“这...........这些图样子是万岁爷亲手所绘?” 康熙略带几分傲然地颔首,随即柔和一笑,“朕就觉着只有梓潼方才配得上这样的颜色、这样的图样子,自然这图样子也是朕思考了很久,画了许多图样子之后方才选出来的最好的一副。” “臣妾.............”若幽面上动容。 康熙却是不给若幽说完话的机会,直接扣了若幽的十指,“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去太和殿吧。” 为了显示对若幽这个皇后的重视亦或是为了标榜帝后卷鲽情深,康熙将若幽千秋宴的举办地点定在了太和殿,直言这地方宽敞,能坐的人多些。 第四百五十九章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康熙与若幽抵达大殿之时,除了太后与昭阳公主,所有人俱已到齐,对着帝后齐齐行礼,“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康熙携着若幽坐下,“众卿平身。” “谢皇上。” 众人才堪堪站起身,殿外又传来通禀,“太后娘娘驾到、昭阳公主殿下到!” 这一回昭阳公主倒是难得未曾穿了那耀眼夺目的大红,而是换了芍药色金绣鸾鸟葡萄如意纹旗装,首饰也换了赤金白玉镶碎钻的合浦明珠头面,反倒是给张扬明艳的昭阳公主添了几分柔美之态。 太后则是一身暗朱檀色仙鹤齐飞滚金边儿团福旗装,亦是显得精神奕奕、喜气洋洋。 “皇额娘。”帝后二人站起身对着太后行了一礼,低下的人则是再次行了大礼。 太后身边儿的昭阳公主则是对着康熙与若幽福身一礼,“女儿见过皇阿玛、皇额娘。” 太后扶了康熙与若幽,笑眯眯道,“都起来,都起来。”说着又多瞧了若幽几眼,“皇后今儿个这身衣裳确是好看。” 若幽面上微赫,康熙则是扶了太后坐下,笑着道,“那便好,梓潼面皮子薄,皇额娘的赞赏,朕便先代梓潼接下了。” 若幽没好气地看了康熙一眼,这人可真真儿是................. 这一回大殿之中前来参加寿宴的,不仅仅有着皇室宗亲、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诸如朝鲜李国、沙俄等附属国的使臣和这一次随着胤禛、胤禟回来的来自西班牙、荷兰、法兰西、英格兰的数位金发碧眼使臣亦是携带着重礼参加了这一次的皇后千秋寿宴,原本宴会前后两排的座位硬生生变成了三排。 附属国之中值得一提的乃是李国使臣,李国来的使臣乃是丞相、三王子以及行六、年芳二八的安香公主,如此意图再明显不过,这位安香公主乃是前来同大清和亲的。 西班牙所派出的使臣乃是一位王子和一位伯爵、一位子爵,荷兰所派出的使臣乃是公爵、侯爵、伯爵各一位,法兰西所派出的使臣是一位公主和一位侯爵、一位伯爵,英格兰派出的则是一位公爵并两位伯爵,可以说这四个西方国家所派出的使臣已是极尽诚意。 为了显示大清过对于远道而来的西方使臣的重视,这一次负责与使臣接洽的乃是以胤禟、胤禃为首的太仆寺对外官员,见着胤裪无事,胤禟便干脆拉了胤裪一同陪着,至于一干女眷则是由靖安公主与嫁在京中多年的原沙俄安娜公主、现在的恭亲王福晋陪同。 西方使臣抵达京城的这小半个月,都是胤禟等人几日在接待,诸位西方使臣对于这一位大清皇室的皇子公主也亲近了不少。 千秋宴上,酒过三巡,由着康熙起头儿,众人开始献礼。 康熙除了亲手设计了若幽身上这一套衣裳首饰之外,又送了若幽一株硕大的水晶树,树上开遍了各色宝石打制的牡丹,端的是价值连城、华贵无双。 胤禛准备了紫色、黑色、金色以及纯白四色珍珠打制而成、风格样式不同的四套头面为若幽庆生,每一颗珍珠都足足有樱桃那么大,圆润饱满,散发着淡淡的莹光。 胤??很是简单粗暴地献上了一尊一人高的足金九尾展翅凤凰,金灿灿地硕大凤凰晃了在场众人的眼。 对着如此土豪又接地气的礼物,若幽满头黑线,有一种掩面而去的冲动。 顶着康熙调侃的眼神,若幽横了一眼胤??,这孩子,真真儿是............ 靖安公主献上的那是一副冷暖玉棋子,搭配翡翠制成的棋盘,倒也算得上是价值连城。 昭阳公主绞尽脑汁送了若幽一对儿小银狐,只有巴掌大小,软绵绵的煞是可爱。 胤裪送给若幽的是一套羊脂白玉的头面,说是头面也不过只有一对儿簪子并一个花钿,上面只简单刻着长寿花如意纹的图案,有了一众兄弟姐妹敬献的极尽奢华的贺礼,即便是康熙都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也太..............寒颤了些,简直是不像话! 顶着众人的注目礼,胤裪难得地红了脸,对着若幽行了一礼,“皇额娘恕罪,这簪子是儿臣亲手雕出来的,许是简陋了些,但却是儿臣的一片心意,还望皇额娘莫要嫌弃。” 若幽眼中带了暖色,“小十二送给皇额娘的礼物皇额娘很是喜欢。” 言罢,又扭头看了一眼脸色微沉的康熙,悄声道,“这块儿羊脂白玉还是前些年万岁爷赏赐给小十二的,乃是水头儿极好的一块儿玉,小十二亲手雕了送给臣妾做贺礼,光光这份用心便是价值连城了,且臣妾瞧着那长寿花栩栩如生竟像是真的一般,想来也是耗费了不少功夫的。如此心意的礼物,难能可贵,万岁爷便莫要再板着脸了。” 康熙轻哼一声,看向了后面儿排着的胤祥,“小十三,你为你皇额娘准备了什么礼物?” 胤祥上前对着康熙与若幽行了一礼,撩开了身后小太监捧着的器物之上的红布,布下乃是一把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的古琴,远远看去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 胤祥轻轻抱起古琴转身对着若幽微微躬身,“‘落霞沈绿绮,残月坏金枢。’儿臣今日以绿绮琴作为礼物献于额娘,望额娘芳龄永驻、千秋安乐。” “可是传闻之中的四大名琴之一的绿绮?”本已坐下的靖安公主闻言直直站了起来,问出了在座之人的心声。 胤祥面上带了温润无害的笑,点点头,“正是绿绮琴。” “拿上来,让本宫瞧瞧。”若幽眼中亦是带了惊喜,便这声音都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胤祥依言捧着琴慢慢儿地步上了丹陛,将琴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若幽身前已经被清理一空的桌案之上。 若幽深吸口气,缓缓抬手,轻轻自琴弦之上扫过,一串清越琴音缓缓自葱白的指尖之下流淌而出。 . 第四百六十章 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刺青确是绿绮无疑了。”若幽长长呼出一口气,眼底的惊喜之色仍未褪去,忍不住叹道,“不愧是绝代名琴!” 康熙看着喜形于色的若幽忍不住暗暗咂舌,这么多年还真真儿是很少能看到若幽如此激动不能自已,拍拍若幽垂下的手,“好琴配佳人,也只有这般的名琴方才衬得上我大清的皇后。” 若幽面上带了柔和的笑,“素心,小心些将琴收好。” 素心应了是,小心翼翼地抱起绿绮,退出了大殿。 好半响若幽方才平复了心情,上前献礼的却也到了胤祄。 胤祄作为若幽最小的孩子,不负众望地送出了全场最独特的礼物——水晶多层旋转八音盒,八音盒分为三层,最下层乃是一座金色的宫殿,中间是一只金光灿灿的凤凰,最上面则是一个穿着洋装、头戴王冠、眉目含笑、带着几分温和与慈祥的女子,细细瞧去那女子正是若幽的样貌。 这八音盒本就是个稀罕玩意儿,这又是多层的盒子、又是惟妙惟肖的小人,这一份礼物不仅仅是用了心,那是真真切切迎合了若幽的。 现场的众人,包括那西方来的使臣在内,俱是一脸羡慕地看着若幽。 来自法兰西的公主一脸赞叹道,“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气,小皇子敬献给您的生日礼物即便是在我们那里也很是珍贵呢!” 陪坐的靖安公主正待要翻译,却是听得,若幽用着略略有些生疏的法语笑着回应道,“哦?本宫只是瞧着很是新奇,想来该当是西方独有的一种器物,却是未曾想到竟然会......................这般珍贵。” 法兰西公主眼中一亮,带了几分激动道,“原来皇后娘娘您也是会法语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被一旁同来的使臣拽了拽裙子,法兰西公主略略收敛了几分,“我们那里也是有八音盒的,但是能向小皇子献给娘娘的这样有好几层可以分开、不同时转动的却是................不瞒娘娘说,这也是安妮第一次见到呢!之前在奥古斯那里见过一个双层同时转动的,他还宝贝的不得了呢!” 若幽看了一眼胤祄,柔和一笑,“若是公主喜欢,本宫下来问问小十八是如何做的,若是时间赶得上,便送公主一个。” 法兰西公主对着若幽提着裙子微微屈膝,“多谢皇后娘娘。” 法兰西公主自一旁拿起一个硕大的盒子,“祝皇后娘娘生日快乐。” 一旁侍立的太监接过盒子,却是险些栽倒在地———这盒子,太沉了。 法兰西公主这才反应过来,对着若幽微微欠身,“不好意思,皇后娘娘,这礼物有点儿重,不过却是我国女王对皇后娘娘真挚的祝福。” “哦?”若幽微微挑眉,对着一旁的内侍招招手,内侍捧着盒子上前,小心翼翼将盒子放到了桌案上,即便是如此,在盒子与桌子接触之时,仍旧发出了一声闷响。 看着仿若受惊了的小太监,若幽语气温和道,“好了,你下去吧。” 听得若幽之言,小太监明显是松了口气,“谢皇后娘娘。”打了个千儿便退到了一旁。 若幽拉开系着的蝴蝶结丝带,里面是一个镶嵌着宝石的圆形金盒子。 坐在若幽身侧的康熙带了几分笑意轻言,“朕还以为这位女王送了梓潼一块儿金疙瘩,这么重。”显然,方才那沉闷的一声响,未曾瞒过康熙的耳朵。 “金疙瘩也不错。”若幽轻轻一笑,手上不停,慢慢打开盒子,“真金白银的,这样的分量若是拿来换东西,想来还是能换来不少好东西的。” 盒子里面是一套首饰:一顶做工精致的王冠、一条复古宝石项链、一条比项链小了一号的手链以及一对儿与项链、手链配套的耳坠,不论是王冠还是项链耳坠,俱是用了最最上好的钻石与蓝宝石再辅以黄色水滴形钻石制成,所有的钻石俱是以老式切割之法切割而成,且每一件都是六层亦或是有着六条分链汇聚主链。 看着盒子里的这一套首饰,若幽的眼神暗了暗,这一套首饰与当年被无数代欧洲皇室所珍藏的卡蓝套件极为相似,不同在于,眼前的这一套明显比之那一套她曾经在卢浮宫见过的卡蓝更加的奢华。 王冠从左到右由一十二个不同样式的花样组成“N”与“R”环绕一圈,黄金为底座,铺满了光滑璀璨的天然钻石,字母正中乃是一个光华内敛的蓝色圆形宝石,王冠各花样的顶尖处则是一个有食指指甲盖大小的水滴形天然黄色钻石,无声地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比起王冠,项链更是繁复,所用到的钻石可以说至少也是王冠的三倍。 项链整体呈现出水滴状,自中心主线处向两边延伸而出六对的分链,分链之上的钻石拼接成一个个小花形状,每一朵花中央的位置都镶嵌着一颗浑圆的蓝宝石,而主线两条分链相汇合处则是一颗黄色水滴形的钻石,由小到大一共六颗黄色钻石自上而下排列,最下方坠着的钻石足足有枣核般大小。 这长长的一串儿,若是真的戴在了脖子上,只怕是能够将整个脖子覆盖。 手链则是做成了水型瀑布式样,瞧着倒是像极了后世出自摩洛哥王室的那一款“无边瀑布”的项链,与“无边瀑布”末端的巨型珍珠不同,手链自然垂下的末端则是用了同样大小的深蓝色水滴形宝石,让这一条手链更添了几分高贵与神秘。 同样是水滴形状的耳坠,所采用的的则是钻石与蓝宝石相间拼接的款式,最下端则是坠了黄色的椭圆形钻石,同时兼具了优雅与华贵。 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一套钻石首饰,用来当作皇室传家宝亦是不为过,这已经是西方钻石首饰制作工艺的最高水准,更不用说这般难得带了形状的大克拉黄色钻石。 不论是大清工匠打制钻石的工艺亦或是曾经后世的高精钻石打磨工艺,与面前的这一套首饰相比都是黯然失色的。 第四百六十一章 轻轻合上盖子,若幽看了一眼身后的素眉。 素眉会意,带着人小心翼翼地将这盒子搬走。 若幽这才转正了身子,面上嗪了一抹微笑,“女王的这份礼物本宫很是喜爱,劳烦公主向女王陛下转达本宫的谢意。” 法兰西公主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皇后娘娘喜欢就好,也不枉费她们找寻了这么久的钻石、又向着整个欧洲大陆征调了上千名优秀的工匠历时数年打造出来的这么一套首饰。 挨着法兰西公主而坐的西班牙、荷兰以及英格兰使臣的面色便不怎么好看了,如今正是西方海上霸主争夺的关键时刻,这一次他们跟着那几位大清的皇子前来为大清的皇后娘娘祝寿,也是存了想借着这个机会与大清更进一步的打算,若是他们这几个国家有谁能够得了大清的支持,想来成为新一任的“海上霸主”将会容易的多。 可是任是他们打破了脑袋却也是没有想到,这法兰西女王竟然这么的狡猾,竟然从好几年之前便开始准备了,献上这一份重礼,博得了皇后娘娘的欢心,这不就意味着同大清皇室的距离又近了一步么? 只是即便是其余三国的使臣再是不甘心,也只得面带微笑地献上了自己国家所准备的贺礼,然而有着那一套流光溢彩的首饰在前,他们的这些即便再贵重,却也终究是差了不少。 众人各怀心思的献礼环节结束之后,便有着小妃嫔上前表演助兴,才不过几轮,坐在使臣一边儿的安香公主便起身对着上首的帝后盈盈一礼,“陛下、娘娘,安香特意准备了我国的舞蹈为皇后娘娘助兴。” “梓潼意下如何?”康熙微微侧了头,目光似是带了几分缱绻地看着若幽。 若幽回以一笑,朗声道,“难得公主有心,如此便让本宫开开眼界吧,本宫久居京城,倒是还未曾看过朝鲜李国的舞蹈呢!” 安香公主微微施了一礼,“还请皇后娘娘稍候片刻,请容安香去偏殿更衣。” 若幽微微颔首。 不过一刻钟,安香公主便回到了大殿,一起进殿的还有数十名身着朝鲜服饰的女子以及数名拿着朝鲜国特有乐器的乐师。 轻缓而悠长的器乐之声响起,场中十数人翩翩起舞。 带了浓郁朝鲜族气息的舞蹈,动中有静、柔中带刚,时缓时急,倒是与热烈奔放的蒙古舞、婉转多情的江南之舞俱不相同,也算是新颖独到,只是美则美矣,却是终究少了几分沉淀的古典韵味在其中。 一舞毕,众舞女退场,安香公主这是略略平复了一下自己,方才对着康熙带了几分妩媚又带了几分柔美的一笑,“不知小女所舞可还入得了陛下之眼?” 康熙抚掌而笑,“好些年朕倒是也曾看过朝鲜国之舞,却是不如公主这般飘逸,公主之舞甚美!” “陛下喜欢便好。”安香公主面带红晕,眨眨眼复又看了若幽,“皇后娘娘可是觉着小女之舞不好?怎的也未见着皇后娘娘对小女的舞蹈表示肯定?” 若幽神色淡淡地看着安香公主,眼中的犀利之色一闪而过,“公主之舞................静中有动、动中有静,自是不错的。” “不错?”安香公主面上带了几分天真,“看来娘娘是觉着安香之舞尚有不足之处了?” 说着安香公主对着若幽微微屈膝,“一早便听闻皇后娘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请皇后娘娘能够亲自指点安香一二。” 安香公主此言一出,场内霎时寂静一片。 原本面上带笑的一众皇后子女纷纷沉了脸,昭阳公主直直站起身,大喝一声,“放肆!尔不过是..................” “昭阳,坐下。”若幽打断了昭阳公主,声音平平淡淡却是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昭阳公主狠狠瞪了一眼安香公主,一甩袖子,坐了回去。 “公主之舞虽是不错,却终究只是虚有其表,得其形而少其神。”若幽清清冷冷地看着安香公主,“有些东西,不必本宫言说,亲眼所见,便会高下立判,在场众人皆是见证。” “皇后娘娘这是何意?”安香公主面上带了几分被下了面子的委屈,“安香也不过是听闻皇后娘娘乃是个中大家,想着向皇后娘娘请教请教,皇后娘娘若是不愿教授便直说,又何必如此羞辱安香!” “呵...................”僖妃轻笑,“要不说是蛮夷小国呢,皇后娘娘是何等身份,即便是本宫也未能窥得皇后娘娘水平之一二,皇后娘娘能够直言公主之过便已是给足了公主面子,公主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呢?” 宜妃拨拨指甲,带了几分轻蔑,“僖妃所言甚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公主悟性不足,便该有自知之明。” “你...............”安香公主闻言泫然欲泣,指着僖妃与宜妃愤然道,“你们..................” 康熙轻咳一声。 瑾妃瞧了一眼若幽,方才轻轻柔柔道,“皇后娘娘之言并无羞辱公主之意,就是说话直了些,不同地方的舞蹈本就有所不同,各中韵味也是要细细揣摩才是,公主莫要在意便是。” “本宫一向秉公办事,公主既然如此不服气,本宫总要让公主服气才是。”若幽平和道,略略侧了头,“灵嫔,今儿个你便辛苦些,好好儿让这些外邦来的使臣们开开眼,也省的什么歪瓜裂枣地都敢称自己是大家了。” 灵嫔听得若幽点到自己眼中闪过一抹惊诧,起身对着若幽福身,“是,臣妾这便去准备。” 灵嫔准备的时间略长了些,中间便安排了一出大闹天宫,待得这折子戏热闹完了,灵嫔方才带着一众身着彩衣的女子鱼贯而入。 霓裳羽衣舞,不论看过多少次,这样“只应天上有”、非人间所能的的绝美之舞,也仍旧让人沉迷陶醉。 直至场中只剩了一身曳地华丽彩衣的灵嫔,殿内的众人方才回过神来,纷纷拍手叫好。 宜妃看着对面儿坐着的安香公主,嗤笑一声,“想来这一回,公主殿下该知道皇后娘娘所言非虚了吧。” 第四百六十二章 昭阳公主冷哼一声,“宜母妃此言差异,只怕是某些人如今还认为是咱们故意为难人家呢!瞧瞧那一幅梨花带雨的样子,真真儿是令本公主倒尽了胃口!” 安香公主本是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就这么硬生生给逼了回去,那模样真真儿是好生狼狈。 安香公主身侧一名低眉顺目的女子拉了拉安香公主的袖子,安香公主回瞪了一眼那女子,起身对着康熙行了一礼,“陛下,安香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 见着康熙挥挥手,安香公主也不再看若幽,直接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若幽温和地看着下方的灵嫔,眼中闪过淡淡的赞赏,“灵嫔之舞似是又有所精进了。” 灵嫔不卑不亢道,“皇后娘娘谬赞了。” “万岁爷怎么说?”若幽看了一眼身侧的康熙,淡淡出声问询。 “甚妙,甚妙。”之前安香公主明里暗里的自得已隐隐让康熙有些不悦,只是碍于两国邦交,不好直接说出来,灵嫔之舞无疑是让大清这个“天朝上国”名不虚传,大大长了脸,康熙自然极是满意,“赏!朕记得小库房之中还有一条玄狐皮,便赏给你吧,另外这一回又新的了一个荷塘月色的摆件(为了好听大型座钟便称摆件),一并赏赐给你了。” 若幽附和康熙,“万岁爷既如此大方,本宫自也不能苛待了功臣,那匹碧蓝色和芙蓉色的蜀锦便赏赐给你吧。” 灵嫔神色镇定地对着帝后谢了恩,方才坐了回去。 若幽则是若有所思地多看了两眼坐在安香公主身侧的那名女子,鹅蛋脸、远山眉、点绛唇,五官清秀,微微上挑的眼尾给这清秀的五官添了几许灵动与妩媚。 倒是个与如今这要么精致小巧的瓜子脸、要么端庄大气的圆脸不同,很是有着异域的风情与特色,虽然比之之前的安香公主少了那么几分惊艳,却是更加地耐看。 若幽微微垂了眸子,眼中闪过一抹讥诮,看来宫中又要热闹上一段时间了。 月上枝头,看过了灵嫔仿若天人之舞、又听了瑾妃与密贵人的琵琶与笛子的合奏,已经带了几分微醺的康熙在看过杂耍之后,抬了抬手,觥筹交错的大殿霎时安静下来。 康熙笑盈盈地看了若幽一眼,执起了若幽的葇荑,“今儿个是皇后的好日子,朕与皇后商议过后,决定借着这个机会,让大家一同与皇后乐一乐。”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康熙这一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康熙打算大封诸子的消息瞒得很好,除了梁九功这个一直跟在康熙身边儿的亲信之外,便只有若幽与太后知晓,其余人一无所知。 言罢,心情大好的康熙看了一眼梁九功,梁九功会意,自袖中拿出一卷明黄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即位以来,常得天眷,夫妻和睦,子孙繁茂,今乃皇后之千秋,大吉之日,宜开恩布施。兹者钦承皇太后慈命,册皇四子胤禛为雍亲王、皇五子胤祺为恒亲王,皇八子胤禩为廉郡王、皇十三子胤祥为怡郡王,皇三子胤祉复立为诚郡王,皇七子胤祐、皇九子胤禟、皇十四子胤禵为贝勒,皇十一子胤禃、皇十二子胤裪、皇十五子胤禑为贝子。皇十子胤??,年少有为、骁勇善战,着册为****,世袭罔替,钦哉!” 一众皇子阿哥齐齐下跪叩首,“儿臣谢皇阿玛隆恩,谢皇祖母恩典、谢皇额娘恩典。” 康熙看了一眼笑呵呵的太后以及若幽,朗声道,“都起来吧。” “谢皇阿玛。” 众人喜气洋洋地自地上起身,这一晚上下来,即便是有了之前安香公主那莫名其妙被搅了心情的一出,这一刻,也丝毫不能够再影响众人的好心情。 妃嫔席上,众妃面上已是喜气洋洋,带了几分真心实意地笑。 瑾妃当先出口,对着荣妃以及宜妃笑盈盈道,“恭喜两位姐姐了,五阿哥成了亲王,三阿哥又复位了郡王,真真儿是可喜可贺。” 荣妃面上虽然笑着,却是并无狂喜之色,只神色淡淡道,“妹妹说笑了,胤祉这也不过是托了皇后娘娘之福。” 宜妃则是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瑾妃一眼,“老五再优秀又如何比得上瑾妃的十四阿哥,这连福晋还没定下来,便已经是贝勒爷了。说来倒是本宫家的老九不够争气了,竟然同比自己小了数年的弟弟一般,真真儿是令人汗颜的很呢!” 瑾妃面上一僵,僖妃顺顺耳边的流苏,“大家的儿子都有了爵位,大喜事儿一桩,又何必这般急赤白脸的,没得让外人看了笑话。” 荣妃轻轻一笑,“僖妃妹妹说得是,亲王也好、郡王也罢,总归都是万岁爷的儿子,谁又比谁差了呢。” 瑾妃攥了攥帕子,却是突然带了讥讽一笑,“荣妃姐姐此言诧异,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同是养在中宫膝下的孩子,有的已经是世袭罔替的****了,有的却不过才堪堪混了个贝子,这差距...............啧啧,可还真真儿不是一般的大呢!” 宜妃看了一眼上首的若幽,又瞧了一眼不远处的胤裪,微微蹙了眉,“瑾妃可是在置喙万岁爷的圣旨?” 瑾妃眼中寒芒一闪,“宜妃姐姐说什么呢,妹妹我也不过是随口感叹一句,同人不同命罢了,说来,同样是跟着皇后娘娘的,宜妃姐姐的阿哥都已经位列亲王,兰嫔的十一阿哥却不过是个贝子,唉,真真儿是可惜了呢。” 宜妃冷哼一声,“十一阿哥还小,好好儿办上几年差,想来万岁爷也是不会亏待了十一阿哥的,瑾妃又何必在这里说些风凉话。” 瑾妃正待反驳回去,却是冷不防上面儿站着的梁九功又拿出了第二道圣旨,这一道乃是放废太子二阿哥胤礽出咸安宫、取消圈禁,前往温泉行宫疗养的圣旨。 当下瑾妃也顾不上宜妃了,急急扭了头去看佟国维,却是看到了同样一脸震惊的佟国维。 紧了紧帕子,瑾妃这才恍然,这事儿在今儿个之前,还是个秘密! 第四百六十三章 若说是之前的那一道圣旨让一众皇子阿哥乃至于后宫妃嫔都不胜欣喜的话,那么后一道圣旨无疑便像是一盆冷水一般,将这一份喜悦兜头浇灭。 即便是端坐高位、一向从容镇定的太后都忍不住面露惊讶之色,只是................瞧瞧康熙身侧不动如山,静静喝茶的若幽,太后到底是忍住了,不过修长的小山眉却是轻轻蹙起,皇帝这一道圣旨实在是太突然了,胤礽被赦免,这无论是对于后宫还是对于前朝,都不是一件小事儿。 若幽一边儿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一边儿神色淡淡地看着下方众人或在面上、或在眼中浮现而出的不可置信之色,只觉着可笑至极。 打从年初胤祉上书直言胤礽受了委屈,康熙去看过胤礽之后,到得如今,已经去了咸安宫多少次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吧,梁九功、李德全更是见天儿的往咸安宫跑,这般的宠爱与重视,康熙能够一直等了大半年方才放了胤礽出来,又有何奇怪? 不论下方之人表情如何变换,康熙面上仍旧是笑眯眯的,端起面前桌案上的酒盏,微微侧身,“朕敬梓潼一杯,愿梓潼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着康熙又略略凑近了若幽一些,“梓潼,生辰快乐!” 若幽换了酒盏,与康熙遥遥相对,面上是温和端庄的笑,“臣妾多谢万岁爷,此杯,臣妾先干为敬。” 温热的桃花酿划过喉咙进入胃中,却是并未给若幽带来几分温暖,许是今儿个饮得多了些,反倒是带来起了几分淡淡的烧灼之感。 康熙满饮杯中之酒,一抬头却是发现若幽轻轻皱起的眉宇,“梓潼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何不适?” 若幽按按额角,轻轻一笑,“许是今儿个喝得多了些,臣妾有些不胜酒力了。” 康熙挑了挑眉,放下酒盏,又回头望了一眼另一侧坐着的太后,见着太后面上带了疲色,想了想便站起身。 见着康熙站起身,除了太后,众人都跟着站了起来,康熙扬声一笑,“都坐下,”遂又侧了身看向太后,“皇额娘上了年纪,想来也罚了,不如朕与皇后先送了皇额娘回去?” 康熙与若幽方才的一番话许是下面儿的人未曾听到,但是作为坐得距离二者最近的人,太后自然是收入耳中,当下也不推脱,点点头,目光慈祥地看着若幽,“皇额娘身子不争气,倒是扫了你的兴致了。” 若幽上前扶住起身的太后,柔和一笑,“皇额娘说笑了,什么扫兴不扫兴的,皇额娘愿意给臣妾庆生,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如今时辰已然是不早了,便是万岁爷不开口,臣妾也是打算要送了皇额娘回去呢。” 太后和蔼地拍拍若幽的手,“好,好,皇后有心了。” 若幽与康熙一左一右地扶着太后离席,下方的众人恭送了三人离开,面上便也没了之前的笑,一个个的寒暄几句,便三三两两的离去了。 初冬的夜还很长,只是这个夜晚注定要有很多人彻夜难眠了。 翌日一早,若幽才梳洗打扮妥当,便有宫人来报:宜妃娘娘求见。 若幽听得消息,下意识地瞧了一眼座钟,不过才辰时过半,宜妃便急吼吼地来了,抬抬手,宫人会意。 “参见皇后娘娘。”宜妃风风火火蹲身行礼。 若幽扶了宜妃一把,“这么早来找本宫可是出了十万火急之事?” 宜妃面带震惊地望着若幽,连到了嘴边儿之言都震惊地咽了回去,她这是.............没睡醒吧? 若幽看着神色怔怔的宜妃,宁静一笑,“这个点儿过来,想来你还未曾用过早膳吧,正好陪着本宫进一些。” 一直到被若幽拉着而坐在八仙桌旁,宜妃方才回过神来,正待开口,却是被若幽塞了一双银筷在手,“不急,先用早膳,吃过了再说。” 宜妃看了看一桌子香气喷喷的吃食,又看了看已经开始优雅喝豆浆的若幽,默默转正了身子,夹了一个灌汤包咬了一口,浓郁的汤汁彻底勾起了宜妃的馋虫,当下宜妃便也不再想其他,专心用早膳。 —————————————————— 宜妃满脸幸福:皇后娘娘这里的早膳太好吃了,以后也都想来吃! 若幽皮笑肉不笑:一顿饭十两金子。 受到一万点暴击伤害的宜妃捂胸口:说好的好姐妹呢?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若幽云淡风轻: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更何况是咱们这种没什么血缘关系的。 宜妃哭唧唧:宝宝要回家,这周扒皮太可恶了! ——————————————————— 用过早膳,两人方才转战到了书房。 坐在软榻上,矮几之上放置了那一幅价值连城的冷暖玉棋子。 若幽拈起一颗黑子放到翡翠制成的棋盘之上,“说说吧,这又是怎么了。” 宜妃瞪着悠然而坐的若幽良久,方才不情不愿的下了一颗白子,“太............二阿哥被放出来!” 若幽落下一子,“嗯,本宫知道,胤礽去了温泉行宫,怎么了?” 宜妃面上带了几分惊疑,试探道,“娘娘,您怎的一点儿都不惊讶,可是提前便知道了?臣妾昨个儿瞧着太后娘娘也很是惊讶呢。” 若幽抬眸,眼中如一潭幽泉,“那倒没有,不过是之前猜到几分,小十二回京,本宫便猜着估摸胤礽也要被放出来了,到底是在身边儿亲自教养了这么多年的,两年的时间,也足够彼此都冷静下来了。” 宜妃轻轻舒了口气,“那................那娘娘既然猜到了,想来便是有了防备了。” “防备?防备什么,胤礽么?”若幽轻轻敲敲棋盘,“本宫什么也没做,你多心了。” 宜妃落子的手一抖,抬头扬了声,“什么?”见着若幽看了自己一眼,宜妃压低了声音,“二阿哥被放出来,依着万岁爷如今对二阿哥这般的态度,这储君之位..............娘娘便没有盘算盘算?” 若幽吃掉宜妃两子,“盘算么,自然是有的,如今胤礽即便是被放出来了,也是在意料之中的,并不影响大局。” 第四百六十四章 若幽随手将吃掉的棋子扔进棋篓之中,沉静道,“万岁爷如今春秋鼎盛,两年之前出了那样的事儿,即便时间能够抚平伤痕,可是既然已经受伤,即便是痊愈了那痕迹也总还是会有的,只怕如今万岁爷这心里面儿也是存着犹疑呢,否则你以为为何万岁爷要在大封诸子之后方才宣读了放出胤礽的圣旨。” 宜妃微微眯了眼,“万岁爷这是制衡呢!” “正是如此,咱们现在要做的,便是静观其变,”若幽再次落下一子,“胤礽若是真的复立,会有人比咱们更坐不住的。” 况且,若幽看着圆润通透的墨玉棋子,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一旦有了裂痕,便再难以修复,依着康熙那般多疑的性子和胤礽的张狂本性,二废太子,不过是早晚的事儿罢了。 太子与天子,这二者之间本就很难找到一个平衡点,更何况是一个已经有过意图谋逆的盛年太子与权力欲、掌控欲日渐增加的垂暮帝王呢? 一盘棋,终是宜妃输了个丢盔卸甲。 出了坤宁宫,阳光晴好,照在身上,宜妃却是半分暖意都未曾感受到,瞧着前方巍峨的乾清宫以及身后富丽堂皇的坤宁宫,宜妃眼中神色变了又变,紧了紧披着的大氅,终是叹息一声,扶着紫鹃的手进了暖轿。 昭阳公主启程回蒙古的前两日,康熙纳了一名李国公主,给了贵人的位份,赐封号“平”。 这位李国公主并非是那一位瞧着美艳动人却是没脑子的安香公主,而是一路上都默默无闻甚至若不是一名李国使臣无意说起都无人知晓还有一位公主的高丽王第五女安平公主。 这位安平公主生母位份极低,连带着安平公主也并不受宠,这一次这位安平公主来,李国国王是存了让安平公主做安香公主媵妾的打算的,谁知寄予厚望的嫡出的安香公主未曾得了康熙的青睐,反倒是一向毫无存在感的安平公主成为了康熙身边儿的贵人,这也让知晓内情的一众高丽使臣差点儿惊掉了眼珠子。 这样的结果,安香公主自然是不肯接受的,可是她的父王还要仰仗着大清,她一个说是公主却是连大清亲王的郡主都不如的女子又能如何?闹腾得狠了,便被同来的三王子直接砍晕了带走,一直到出了京城一日有余方才醒过来,却是一切已成定局。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一身水蓝色空谷幽兰旗装的平贵人李氏对着上首一身明黄凤袍的女子行了叩拜大礼。 若幽淡淡看着下方的平贵人,“平贵人李氏,既入得后宫,便该谨守宫规、和睦上下,为皇室开枝散叶。” “是,嫔妾定当谨记皇后娘娘教诲。”平贵人再度对着若幽一拜。 “行了,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平贵人站起身,却是低眉敛目的。 若幽将目光投向左边儿,“左首的是宜妃,依次往下是荣妃、成嫔、兰嫔、良嫔、和贵人、襄贵人;右首的是瑾妃,依次往下是僖妃、灵嫔、定嫔、穆贵人、密贵人,分别打理着一宫的事务。” 随着若幽一一介绍,平贵人便也一一向着各宫的主位以及代理主位行了礼,态度不卑不亢。 一圈儿见礼下来,足足有小半个时辰,平贵人眉宇之中全无半分不耐,若幽瞧着平贵人的眼中略略带了几分暗芒。 平贵人倒也乖觉,若幽开口赐座,平贵人便自发地坐在了末座之上。 僖妃拨着茶水,不紧不慢道,“平贵人倒是识趣儿。” 平贵人眨眨眼,“可是嫔妾有哪里做得不对么?” 瑾妃柔和道,“平贵人自是没什么做得不对的,皇后娘娘..............您说是么?” 若幽淡淡瞥了瑾妃一眼,方才看着平贵人道,“平贵人初来乍到,只怕是对着宫里面儿的规矩不大熟悉,本宫给平贵人指两个经年的老嬷嬷。平贵人便先好好儿地跟着学学规矩。” 平贵人看了看若幽身后的两位不苟言笑的嬷嬷,面上撑起了一抹有些勉强的笑,对着若幽福身,“是,嫔妾多谢皇后娘娘。” 荣妃温婉和声道,“这紫禁城里面儿最不能少的便是规矩,这两位嬷嬷可是先帝时期过来的,规矩最是好,皇后娘娘请了这两位嬷嬷来教导平贵人,可见皇后娘娘是真心疼平贵人呢!” “可不是,”僖妃吹吹指甲,“平贵人可要好好儿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福分才是。” 瑾妃却是眼含忧色地看了一眼平贵人,欲言又止,却终是看了若幽一眼之后微微垂了头。 平贵人对着几人再次福身一礼,微微垂下的眼帘掩盖了眼中的淡漠,“嫔妾多谢几位姐姐提点。” 若幽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行了时候不早了,都散了吧,本宫还要带着平贵人去给太后磕头。” “是。”众人起身对着若幽蹲身行礼,“臣妾(嫔妾)告退。” 若幽带着平贵人抵达宁寿宫之时,已是巳时末。 恰巧碰见了送图御医出来的桑和。 “奴婢(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若幽抬抬手,“图御医,皇额娘如何了?” 图御医对着若幽微微躬身,“回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的病还是老样子,皇后娘娘既在,也是该好生劝慰太后娘娘的,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若幽闻言眉宇带了几分无奈,“本宫知晓了,回头会好好儿同皇额娘说一说的,只是这方子,还是要劳烦图御医给皇额娘先开下。” 图御医面上带了笑,“那是自然,不过还是要皇后娘娘多下些功夫在太后娘娘身上了。” 若幽微微颔首,一抬头,便与闻声出来的塔娜四目相对。 “见过皇后娘娘。”塔娜笑眯眯地看着若幽,“还是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心有灵犀,一个劲儿地同奴婢说皇后娘娘来了,要奴婢出来瞧瞧,果不其然便真的见到了皇后娘娘呢,太后娘娘可是念叨您念叨了一早上呢!” 第四百六十五章 若幽面上笑笑,微微侧身对着身后跟着的平贵人道,“你先在此候着,皇额娘凤体微恙,本宫先进去瞧瞧。” 平贵人敛眉垂目,乖巧应是。 穿过雕梁画栋的游廊,塔娜轻声问询道,“皇后娘娘,方才那一位便是皇上钦点的李国公主?” 若幽点点头。 塔娜微微垂了眸子,临近快要进了内殿之时,塔娜轻声道,“奴婢瞧着这位出身不显的平贵人只怕是不简单,皇后娘娘还是要提防着些才是。” 若幽顿住脚步,目光温和地看着塔娜,“多谢嬷嬷提醒。” “娘娘客气了,娘娘不觉着老奴多嘴便好。”说着,塔娜推开门,打起帘子,“娘娘请。” 太后双目微合,斜倚在软塌的大迎枕之上,一身藏蓝色团福纹旗装倒是更添了几分憔悴。 “儿媳给皇额娘请安。” 闻得若幽之声,太后睁开眼,侧过身,见着若幽,面上立时带了慈祥和蔼的笑,“幽丫头来了,快来皇额娘身边儿坐。” 若幽依言坐下,瞧了瞧矮几上放着的药碗,“皇额娘又没有好好儿喝药?” 太后面上的笑一垮,“那些个庸医成日里就会让哀家喝些苦苦的汤药,却是一点儿用处也无。” 若幽瞧了瞧,殿内伺候的除了素心和塔娜之外,便再无他人,便也少了几分顾忌,直言道,“汤药是要一日三顿地按时按量服用的,皇额娘将三次的汤药变成了一日一次,这样子便是神医又如何能医治得好皇额娘的病呢?” 太后面上带了几分不虞,“我倒是宁愿挨上几针,也不愿喝那些个汤药。” 若幽叹气,“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太后想了想,突然眼中闪过一道光,“不是还有药膳么?给我弄些药膳便是两全其美了不是?” 若幽带了几分哭笑不得,“皇额娘,药膳是养身子、滋补的,又不能治病,病了还是得喝药才行,药膳只能等您好了之后吃些也好预防着生病,便省去了下回的喝药之苦。” 太后面上带了几分愁容,她不想喝药。 若幽看了一眼身后的素心,素心会意,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桌案之上,自其中取出两碟子蜜饯放到矮几之上。 “知晓皇额娘不大愿意喝汤药,儿媳特意准备了些蜜饯给皇额娘。”若幽笑着拈起一枚杏脯喂进太后口中。 吃着酸甜可口的蜜饯,太后一脸享受,“还是你做得蜜饯最是合老婆子我的胃口,甜而不腻,又带着点酸,比之御厨的手艺不知好了多少。” “皇额娘喜欢,儿媳便常给皇额娘做些,只是,皇额娘也要好好儿喝药才是。”若幽笑眯眯地看着太后。 “笃笃笃。”一阵清浅的敲门声传来。 太后瞧了一眼塔娜,塔娜会意,开了门,是端着尚且还冒着热气药碗的桑和。 桑和微微屈膝,“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是图御医新开方子熬制出来的汤药。” 若幽回身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笑着对太后道,“皇额娘喝了汤药,便可吃蜜饯了。” 太后挣扎了片刻,坐起身,拿过药碗一口闷,随即便扔了药碗,自碟子中拿了好几块蜜饯。 瞧着太后如此孩子气的动作,桑和忍着笑,上前收了碗,退出了内殿。 太后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就是不愿喝药,方才闹了别扭,如今,药已经喝完了,这别扭自然便也消了。 瞧着太后精神了一些,若幽方才道,“昨儿个平贵人侍了寝,今儿个前来给皇额娘磕头,皇额娘可要见上一见?” 太后微微挑眉,“可是那李国像是空气一般活了十几年的那一位?” 若幽点点头,“正是。” 太后意兴阑珊,“不见了,到底是李国来的,即便出身不够高贵却也是王女,若是有幸能够生下个一儿半女的,总是有机会来给哀家磕头,届时再见亦是不晚,不差在这一时半刻的。” 塔娜对着太后施了一礼,“是,奴婢这便出去说与平贵人。” 太后微微眯了眼,瞧着塔娜出去的背影,又开了口,“那个平贵人便是当时在千秋宴上坐在那安香公主身边儿的那个一身淡黄色衣裳的吧。” 若幽轻笑,“隔了那么远,皇额娘竟然记得那么清。” “安香公主太过耀眼,自然她身边儿的人,我也是要注意的,更何况是在那安香公主出了丑之后还有胆子去做了‘好人’的人。”太后眼中带了深意,“比起安香公主喜形于色的来说,这一位默默无闻的,才更是厉害呢!” 若幽沉静赞道,“皇额娘说的是,儿媳也觉着这位安香公主不简单,不过...............” 抬了双眼,平静地望进太后带了几分犀利的目中,若幽带了几分傲然,“便是不简单又如何?李国贡女,即便是生下个金元宝来,也不过就是个嫔位、再过上几年熬上个妃位,至于那襁褓中的小皇子,也就是做个闲散王爷的命。” 太后拍拍若幽的素手,“还是你想得开,到底祖宗规矩在哪儿摆着,这升位份也是要一级一级地来,没有子嗣、没有家世的支撑,又如何能够坐得上这至高之位。” 若幽和缓一笑,“皇额娘说得是,儿媳已然是皇后,只要不做那些个大逆不道之事,任是谁也不能轻易夺了儿媳的凤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儿媳只要稳稳当当地坐在坤宁宫瞧着便是。” 太后细细瞧了若幽仍旧绝艳却是处处透着云淡风轻的面容,带着些许欣慰,“皇后难为,你能这般想便是极好。你且放心,皇额娘总是与你站在一处的,还有科尔沁部..............哦,应说是还有整个蒙古博尔济吉特氏一族,都会支持你的。” 若幽眼中如漫天星子一般闪耀,面上却是带着意味深长,“所以呀,皇额娘更是要好好儿保重身子才是,身子好了,咱们才能不徐不疾地以待来日。” 太后闻言亦是朗声一笑,现在已经不是当年,幽丫头的皇后之位,比之当年她的后位可是稳当地多呢。 . 第四百六十六章 “平贵人。”塔娜对着廊下的平贵人微微一福身,面上却是一派透着疏离的平和。 即便是初来乍到,对于陪伴了太后大半生、最得太后信任的塔娜,平贵人自也是识得的,年轻的面上扬了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塔娜嬷嬷,可是太后娘娘要宣召嫔妾?” 塔娜笑笑,笑意却是不达眼底,“太后娘娘凤体欠安,平贵人便在这里给太后娘娘磕头便是。” 平贵人眼眸略一沉,“如此,嫔妾作为儿媳更是应当侍奉太后娘娘左右了。” 塔娜上下打量了平贵人,沉了声道,“老奴不知李国的规矩,可是在我大清,只有正室嫡妻、也就是只有皇后娘娘方才有资格称呼自己为太后娘娘的儿媳,妾妃便该有妾妃的样子,在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面前,即便是位居贵妃,那也是万万不能放肆的,能够伺候在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身边儿,那可是恩典呢!平贵人可莫要自误才是。” 平贵人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对着塔娜福了福身,“多谢嬷嬷教诲,我.............我醒的了。” 塔娜眼中带了几分审视,淡淡道,“还请小主尽快磕头吧,老奴也好尽快去向太后娘娘复命。” 平贵人深吸口气,一撩衣摆,对着内殿的方向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方才起身,平贵人便听得塔娜毫无起伏的声音,全无方才见到皇后之时的温声软语与恭敬,“小主的心意奴婢会代小主转达,来人,送平贵人小主出去!” 站在宁寿宫外,平贵人看了一眼带着几分庄严肃穆的宫宇,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暗芒,终是一声不吭地转了身。 扶着平贵人的贞花靠**贵人轻声道,“小主,咱们便就这么回去么?小主是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的,却是给一个奴才磕了头。” 平贵人淡淡看了贞花一眼,“那奴才也是太后娘娘的亲信,管着一整个宁寿宫,乃是太后娘娘的脸面,你便是想要对她磕头,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受呢。” 贞花带了几分不甘,“可是咱们就这么回了,回去以后,那些人指不定要如何笑话小主呢!” “这些年被笑话的还少么?”平贵人眼中带了一抹嘲讽,“左右嘴长在他们身上,她们愿意说便说吧,我又不会少了一两银子,说不得传到御前去,万岁爷还会怜惜怜惜我呢。” 贞花默然,片刻方才又道,“皇后娘娘瞧着是个和善的,竟也不帮着小主说些好话。” “和善?”想到在李国所搜集的关于皇后的信息,平贵人轻嗤一声,眼中带了淡漠,“皇后若真是个和善的,只怕也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这皇后娘娘莫不是也和中殿娘娘一般?”贞花倒吸了口凉气。 “莫要瞎说,中殿娘娘如何能够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平贵人看着贞花眼中闪过了一丝不耐,比之贞巧,这贞花虽然极是忠心,可这脑子真真儿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可惜,贞巧被那中殿娘娘给................ 平贵人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很快又被压下,“好了,以后不需随便议论皇后娘娘,这里可不是王京,紫禁城规矩甚多,以后要谨言慎行,当心祸从口出。” 贞花撇撇嘴,乖巧应道,“是,奴婢晓得了。” 平贵人被太后娘娘拒之门外的消息不过半日便传遍了整个紫禁城,一时之间,后宫之中低位的妃嫔们但凡是遇见了平贵人的,无一不明里暗里地嘲笑一番。 只是,平贵人这些年的养气功夫也不是白练的,对着众人的冷嘲热讽,也不过是一笑了之,如此一段时间之后,众人觉着无趣,便也不再嘲笑平贵人。 昭阳公主离京的这一日,若幽与康熙特意提前换了一身便服悄么声地溜出了宫。 除了若幽膝下的几个孩子,五阿哥胤祺、九阿哥胤禟俱是到场为昭阳公主送行。 城墙之上,看着不远处的一大队人马,康熙不禁慨叹,“孩子们的感情还真是好。” 若幽目光柔和地看着一身大红骑装的昭阳公主,“孩子们感情好便好,昭阳这孩子到底是嫁出去的,能够与兄弟们感情好,这在蒙古腰杆子也能硬朗不少,毕竟除了有万岁爷这样一个英明神武的皇阿玛还有这一干两肋插刀的兄弟,那边儿的人总是要再多些顾忌的。” 康熙闻言微微侧了头,“哦,此话怎讲?” 若幽平和道,“万岁爷远在京城,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即便昭阳独得万岁爷的宠爱,万岁爷却也不能经常去看望昭阳,但是孩子们便不一样了,不论是蒙古还是京外的各地,总是要有皇子阿哥作为钦差去巡视的,也可顺道探望昭阳,见到昭阳与兄弟们关系好,如此到底是要好好儿地对昭阳的。” 康熙扣了若幽的十指,失笑,“你呀,真真儿是操不完的心。” 若幽目光带了悠远,“咱们做阿玛、额娘的到底是不可能陪着他们一辈子的。” “这些臭小子们,会好好儿地照看昭阳的。”康熙温声道。 与诸位兄长道别,昭阳公主便上了马,到底是要远离自己的亲人,昭阳公主没能忍住回了头,却是意外发现了墙头之上迎光而立的两道修长的身影。 昭阳公主启唇,无声轻唤,皇阿玛、额娘。 康熙见着城下挥手的昭阳公主,也跟着挥了挥手,“那丫头倒是眼尖,竟然看到咱们了。” 若幽恬淡一笑,“到底是血脉亲情,总是有羁绊在的。” 康熙放下手,带了几分好奇,“梓潼为何不下去与昭阳道别?” “如此这般便很好。”若幽微微扬了头,“昨儿个昭阳来道别,与皇额娘祖孙二人哭作一团,好不悲伤,臣妾可不想被这丫头拉着再哭上一场。” 康熙嘴角一抽,宁寿宫差点儿一天请了两次太医之事,他也略有耳闻,“等到外孙们再大一些,便让昭阳在京城多留些时日。” 若幽微微侧目,点点头,与康熙相视一笑。 .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一转眼便到了除夕,这一次的除夕宫宴注定是要不平静了。 消失了近两年的废太子、二阿哥胤礽带着二福晋瓜尔佳氏出现在了除夕宫宴之上,至于座次,还如同那往常的几十年一样,左起的第一个。 胤礽容光焕发、精神奕奕的样子仿若这两年以来的厌弃、幽禁并不存在,于旁人而言不过是大梦一场,如今梦醒了,元后嫡子仍旧是元后嫡子,太子仍旧是太子,那个康熙一手带大、最为骄傲的孩子。 不过一个光头阿哥,即便是元后嫡子,这座次也是断断不该排在最前面儿的,如此只能是康熙授意。 妃嫔席上,瑾妃看着颇是有些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胤礽,缓缓攥紧了桌下的手。 挨着瑾妃的僖妃眼中带了莫名的光,面上却好似很是惊讶,微微侧了头对着瑾妃道,“那不是太..............二阿哥么,真真儿是未曾想到,竟然会在这除夕宫宴之上见到二阿哥。瑾妃,你说这可很是神奇?” “有什么好惊讶的。”瑾妃微微眯了眼,带了几分冷凝,“皇后娘娘千秋之时,二阿哥不就被放了出来,送去温泉行宫疗养么?如今身子养好了自然便也就回来了。” 僖妃拨拨甲套上的宝石,带了几分唏嘘,“要不怎么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犹记得去年那个位置坐得还是大阿哥呢,如今,倒是又换了人,大阿哥么............” 僖妃掩唇轻笑,“已然是见不到了呢,却也是不知明年的除夕宫宴,大阿哥会不会也有这般的好运气,再坐回去。” 瑾妃缓缓松开手指,瞪着胤礽好一会儿方才幽幽道,“究竟是一时的好运还是一世的好运,还未可知呢。” 僖妃眼眸一深,目光似有若无地略过胤礽和若幽,方才闲闲端起面前案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席中众人轮番向着主位之上的康熙与若幽敬酒,却是冷不防冒出了一道略带尖锐的女声,“呦,平妹妹这是何意,若是不愿同咱们上来便直说,这端着一杯温水算什么,是瞧不上咱们一众姐妹,还是瞧不上皇后娘娘?” 原本给康熙那边儿敬酒的几名皇室宗亲闻言利落喝干了杯中的酒,转过头看着这几名衣着鲜艳的贵人。 平贵人温吞吞一笑,“妍姐姐说笑了,妹妹并无此意。” 悫贵人扬了扬眉,“平贵人还是将话说清楚了的好,说来平贵人入宫也有好几个月了,对着宫中的规矩该是知道一些了,便是不怎么知晓,想来有着瑾妃娘娘在侧,应该也学到了几分瑾妃娘娘真传才是,毕竟当年瑾妃娘娘可是在这学规矩之上煞费苦心呢!” 悫贵人此言一出,妃嫔席上诸如宜妃这般一向与瑾妃不对的,直接便笑出了声。 瑾妃面上的笑立时便僵硬了许多,捏着手中的帕子,恨恨看着一身浅橙色缠枝月季葡萄纹旗装的悫贵人。 身份略低些的,则是眼神在悫贵人和瑾妃二者之间来回游荡,打从侧室所出的佟佳?德克新荣升了正二品的陕甘总督后,同出于佟佳氏一族的格格——瑾妃与悫贵人二人之间倒是越发地针锋相对了。 佟佳氏一族嫡出的一众子女式微,原本的世子叶克书因为舜安颜一事,至今仍旧还是个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侧室夫人所出的一对儿子倒是蒸蒸日上,老二德克新是正二品的大员、老七庆复去了军中,这两年跟着简亲王、胤?没少立军功,如今已经是从三品的宣慰使了。 母家兄弟身居高位,作为嫡亲妹子的悫贵人自然这腰杆子便硬挺了不少。 不少后宫妃嫔猜测,若是太后那边儿点头,只怕是佟佳氏一族便要出个“一门双皇妃”的美誉了。 平贵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瑾妃,见着后者隐隐泛青的脸,微微蹙了蹙眉,方才对着悫贵人道,“悫姐姐说得是,方才是妹妹不好,未曾将情况说清,引得大家误解。” 悫贵人轻哼一声,等着平贵人的下文。 平贵人却是转头带了几分小羞涩地瞧了一眼康熙,方才柔柔一笑,抚着小腹道,“妹妹有孕在身,太医叮嘱不能饮酒,若是礼数有不周全的地方,还请各位姐姐还有.............”平贵人对着若幽微微屈膝,“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静,大殿之内安静的仿若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听得见,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平贵人的腹部,承宠不到三月便有了身孕? 兰嫔眸色沉沉看着平贵人,沉静道,“平贵人所言可真?” 平贵人柔和一笑,“众目睽睽之下,嫔妾不敢妄言,兰嫔娘娘若是不信,大可请了太医来。” “塔娜,去太医院传太医来。”却是太后一锤定了音。 太和殿内众人各怀心思地等着太医前来,不过两刻钟,却是有如过了数月那么久。 齐远、图御医一道进了太和殿,“参见万岁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太后指指平贵人,“正好齐院正也在,好好儿给平贵人把把脉。” 齐远与图御医应了是,先后给平贵人诊脉。 图御医侍奉了太后几十年,与太后一个对视,太后便明了了。 拨拨手中的佛珠,太后看向齐远,“齐院正,你来说。” 齐远对着太后拱手道,“启禀太后娘娘,贵人小主已经有了两月的身孕,依着脉象来看,贵人腹中的龙嗣一切安好。” 恭亲王最先对着康熙抱拳道,“恭喜皇兄,这后宫只怕是又要添丁了。” 康熙眼中亦是带了几分惊喜,没想到这个李国来的公主竟然都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好好好,这是大喜事儿,梁九功将前些时候进贡来血燕的燕窝给平贵人送些去。” “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前几日,平贵人好似还侍了寝。”宜妃看了一眼平贵人,“平贵人难道不知妃嫔有孕便不能侍寝了么?为了邀宠而伤及了龙胎,这样的罪过,不知平贵人你可担待得起?” . 第四百六十八章 “我.............”平贵人眸子中带了几分慌张,急急跪下对着康熙道,“万岁爷,嫔妾没有,嫔妾不敢呐!嫔妾也是昨儿个才知晓自己有了身孕的,前几日侍寝之时,嫔妾还尚未知晓自己有了身孕,还请万岁爷明察!” “万岁爷,到底如何,将那给平贵人诊出喜脉的太医叫来一问不就知晓了么。”瑾妃很是善解人意道。 康熙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平贵人,“平贵人给你看诊的是哪一位太医?” 平贵人含泪道,“回万岁爷,是孙太医。” “去传唤孙太医来。”康熙瞧着传话的小太监出了太和殿,转了眸子,对着地上跪着的平贵人道,“你到底有孕在身,地上凉,先起来吧。” 平贵人带着小心翼翼地看了康熙一眼,方才站了起来。 孙太医来得极快,许是在太和殿传了太医之后,便心有所感,故而在小太监前去召唤之时,孙太医竟然就站在太医院的大门边儿上。 “孙太医,平贵人的脉象可是你负责的?”太后看着下方约莫三十来岁的太医淡淡开了口。 孙太医看着面前的方寸之地,恭敬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正是。平贵人入宫后,便是奴才一直在给平贵人请平安脉。” “如此说来,平贵人的喜脉也是你诊出来的了?” “是,昨儿个一早贞花姑娘便来了太医院,言说平贵人晨起之后难受得紧,不仅仅头晕得厉害还干呕了许久,请奴才去给贵人小主去瞧瞧。奴才到了之后,细细一诊脉方才发现贵人小主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孙太医擦擦额上的冷汗,“奴才不敢隐瞒太后娘娘,每一次诊脉,脉案之上都有记载的。” 见着太后神色放松了不少,康熙面上也换上了愉悦,看了一眼一直神色如常的若幽,宜妃想了想开口道,“孙太医,你上一次给平贵人请平安是什么时候?若是本宫没有记错的话,贵人这个位份请平安脉应是每月都有一次的,如今平贵人有孕已经两月有余,为何你上一次请平安脉并未给平贵人诊出来?” 孙太医看了一眼平贵人,缩了缩脖子,迟疑了一瞬方才道,“奴才上一次给平贵人诊脉是在四十五日之前,那是平贵人月份尚浅,奴才学艺不精,未能诊出平贵人已经有了身孕。而半月前恰巧裕亲王突然病倒,奴才同医正大人奉旨前往裕亲王府上为裕亲王看诊,三日前方才回了太医院。” “如此说来到也确是不能怪罪于孙太医,不过..............”宜妃轻轻甩了甩了手中的帕子,“平贵人既然是昨儿个上午便诊出了有孕,良嫔,你作为平贵人的主位,如今都过了一日有余,你可曾知晓此事儿呀?” 良嫔起身对着上首的太后、康熙以及若幽福身道,“臣妾只知晓平贵人身子不适请了太医,还派了人去了后殿探望平贵人,只是平贵人身边儿贞花言说平贵人并无大碍。臣妾并不曾得知平贵人身子不适乃是有孕所致。” 荣妃带了几分娴静,似是不经意道,“说来还是平贵人身边儿伺候的人不够妥帖,自家主子的小日子不计算着、自家主子有了身孕也不提醒着主子要向主位和皇后娘娘上报。” 若幽合上厚厚一本彤史,对着太后和康熙道,“日子也能对得上。” 康熙面上的喜悦之色更甚,太后却是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点了点头以示自己知晓。 对上了彤史,若幽又瞧了瞧众妃的神色,最终看向了平贵人,“荣妃所言倒是不差,平贵人有孕两月都尚不自知,这身边儿伺候的竟是无一发现,确是太过疏忽了,不过到底这贞花是平贵人身边儿唯一跟着过来的陪嫁,若是此时处置了,换一个不知平贵人喜好的,反倒是不利于平贵人养胎,不如便先留她在平贵人身边儿伺候着吧,想来平贵人亦是不愿换人的。” 闻言,平贵人对着若幽一拜,“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康熙点点头,“皇后所言也不无道理,这贞花便先留着吧,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等到平贵人满了三月,你便自行去慎刑司领板子吧,十五个板子,一个不许少!” 言罢,康熙又看了看平贵人,“平贵人有孕在身,便罚奉三月、每日抄写宫规一个时辰,若无事,便好好在自己宫里面儿学学宫规,没学好之前,便也不必出来了。” 荣妃轻笑,“到底还是万岁爷疼爱平贵人,知道平贵人怀着身子辛苦,便让平贵人在自己宫里面儿静养,这般的好待遇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呢,平贵人可是要好好儿地珍惜才是。” 荣妃此言引得数名低位嫔妃带了愤然看向平贵人,康熙此举看似是禁了平贵人的足,实则又岂非是在保护平贵人,毕竟呆在自己寝殿里可比出来要安全得多呢。 平贵人低眉顺目地谢了恩。 服侍着太后换下略有些沉重的吉服,塔娜一边儿慢慢给太后通头发,一边儿轻声道,“奴婢瞅着格格对着平贵人这一胎并无多大的喜悦。” 太后瞧着镜中斑白的双鬓,“哀家有什么好期盼的呢?细细算下来,这孙子、孙女的好几十个,一早儿便没了那份得了孙辈儿的喜悦之情。” 塔娜笑着道,“奴婢可是记得之前皇后娘娘传出喜信儿的时候,格格可是兴奋地连饭都多吃了一碗呢!” 太后嗔怪地看了一眼塔娜,“你这老货,整日里竟会来打趣哀家这个老婆子,幽丫头的孩子、中宫之子,如何能一样?不过呀,你还真别说,若是今儿个有孕的是幽丫头,只怕是我这一晚上又要兴奋地睡不着了。” 塔娜打趣道,“是是是,皇后娘娘有喜,您今儿个是兴奋地睡不着,明儿个便该是担忧地睡不着了。” 太后笑了半响,却是忽又叹了口气,“平心而论,哀家也不希望今儿个有孕的是幽丫头,不说旁的,便是幽丫头如今这个岁数若是有了身孕,只怕也是难得很呢,更何况还有那些个豺狼虎豹的环视,如今这般的,便...............很好了。” 中宫有孕又岂是那般简单,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纷繁复杂的局势都是不允许若幽这个中宫皇后再度有孕的,否则只怕,若幽便会步了那赫舍里氏的后尘呐! 塔娜顺发的手微微一顿,半响方才道,“还是格格看地长远。皇后娘娘一向很是稳妥,想来不论这后宫如何变化,皇后娘娘的心中自是有数的,格格便莫要太过忧心了。” 太后点点头,“哀家相信皇后。” 第四百六十九章 “平贵人倒是好福气。”瑾妃坐于软榻之上,眼中带了几分艳羡,“不论这个孩子是小阿哥还是小公主,看在李国的份上,平贵人的位份都是要升上一升了。这后宫女子的地位,一靠家世、二靠子嗣,二者俱全了,登临高位便也不是问题了。” 映画不紧不慢地给瑾妃按着肩颈,“娘娘乃是佟佳氏嫡出的格格、皇上嫡嫡亲的表妹,那什么平贵人又如何能与娘娘相提并论,便是皇上给了李国脸面,却也不过是个嫔位罢了。” 瑾妃眼神幽幽,“确是不能够相提并论的,即便是这满后宫的高位妃嫔都死绝了,她李氏也是当不了皇后的。本宫也不过是羡慕她那易孕的体质罢了,本宫进宫这么多年,却也只得了小十四和纯宪这两个孩子,比起皇后膝下的‘七星拱月’可是差了不少,这满后宫,也就皇后的坤宁宫子嗣最是打眼。” “坤宁宫的孩子是多,可是..............”映画低低一笑,“恕奴婢多嘴,如咱们十四阿哥这般聪明伶俐、能力卓绝又颇得皇上圣心的可是不多呢,皇后娘娘子孙繁茂,这质量上么,可是就不怎么够了。” 瑾妃微微垂了眼,胤禛面上一副胸无大志的样子、胤??这厮满脑则是个只知道拼蛮力的武夫、胤裪已经惹了康熙的厌恶、胤衸做为康熙的老儿子倒是极为得宠可是这年纪却是太小,如此算下来,倒也就剩下了资质尚可、还能得了康熙几分喜爱的胤祥。 不过............瑾妃按了按额角,她记得史书中的雍正帝早年也是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正是这一副“不争”的样子入了康熙的眼,加之又是孝懿仁皇后的养子、担了半个嫡子的名头,这才顺利的继承大宝。 而如今的胤禛成为了皇后嫡子,这样的身份可是比之曾经的皇后养子的身份高了不止一筹,如此说来,胤禛作为皇后名义上的长子,比之胤祥可是更加地需要提防呢。 “不论如何那也是中宫嫡出,到底是占了个‘嫡’的。”瑾妃眼中明明灭灭,“即便皇后所出的阿哥资质平平,凭借着皇后背后的钮钴禄氏一族的支持以及蒙古那边儿的支持,这夺嫡的筹码可绝非本宫以及佟佳氏所能抗衡的。” 一说到蒙古,瑾妃便觉着这额头突突直跳,皇后的一对儿龙凤胎,一个娶了蒙古福晋绝了继位的可能,一个被嫁去了蒙古成为了亲王妃,看似这二者的婚姻都不怎么样,可是这一娶一嫁,却是无疑让皇后得了蒙古那边儿的支持,不论是胤??娶的出自阿霸垓部落的十福晋还是昭阳公主嫁去的喀尔喀,那都是蒙古草原之上数一数二、能够号令一方的大部落,如今只怕是小半个蒙古都是皇后有力的支持者。 “娘娘,不是还有好几位嫁去蒙古的公主么?不说旁的,便是德嫔所出的安宪公主、端宪公主,不都是嫁去了蒙古么?”映画和声道,“娘娘大可取得这些公主背后的部落的支持。” 瑾妃摇摇头,“且不说德嫔过世后,端宪公主已经难产而亡,其余的几位公主,本宫与她们的生母也并无太多的交集,便是德嫔的这三位公主,你当德嫔病逝,没了德嫔这个中间的枢纽,她们还会对本宫言听计从?” 更何况,瑾妃总觉着德嫔只怕是还留了后手,这后手极有可能便留给了这几位公主,她若是真的信了她们,将背后交给她们,若是她们最后反戈一击,便要得不偿失了。 映画抿了抿唇,“只是娘娘所出的宁宪公主还小,其余的...............” 瑾妃弯弯唇,看着镜子中肤如凝脂的女子,“不是还有灵嫔的定安公主,本宫记得她是康熙二十八年生的吧,算算如今也有十六了,这个年纪正好去和亲不是?” 映画沉默片刻,“灵嫔娘娘对着定安公主很是疼爱,只怕是不大愿意定安公主去和亲呢。” 瑾妃眼中带了几分冷厉,“这可便由不得她了,当年若无本宫的安排,她又如何能够如此顺利地成为万岁爷的宠妃、灵嫔娘娘呢?” 出了正月,天气便也开始暖和起来,若幽站在廊下瞧着已经一人多高的小白虎在院子里扑蝴蝶,只觉着这小白老虎看着个头不小却是如此幼稚可爱,萌蠢萌蠢有趣的很。 “主子,灵嫔娘娘求见。”素眉自穿廊行至若幽身后,轻声道。 若幽对着小白虎招招手,“赤霄,来。” 小白虎摇摇尾巴哒哒哒地跑过来,挨着若幽的腿坐下,毛茸茸地大脑袋很是留恋地蹭了蹭若幽的腿。 若幽摸摸赤霄的大脑袋,“走吧,随着本宫一道去见见客人。” “参见皇后娘娘。”见着若幽进来,灵嫔赶忙起身行了一礼。 “坐吧。”若幽坐在上首,“这是本宫养的宠物,很是乖巧,灵嫔不必害怕。” 灵嫔看着懒洋洋倚在若幽腿边儿的白虎,轻轻一笑,“瞧着这白虎的毛色,真真儿是难得一见的珍惜之物呢,到底是皇后娘娘,这般的神物臣妾等人有幸瞧瞧便也知足了,也只有娘娘能养在身边儿。” 若幽笑笑,“赤霄很是乖巧,平日里也能和本宫解个闷儿。” 瞧着若幽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白虎的脊背,白虎则很是配合地舒展了自己的脊背由着若幽顺毛,灵嫔吸了口气,正其身对着若幽直直跪了下去,“不瞒娘娘,臣妾今儿个来求见娘娘乃是想求娘娘一件事儿。” 若幽微微挑眉,灵嫔此举便必定是大事儿了,“你且先说来听听。” 见着仍旧跪在地上的灵嫔,若幽又道,“不急,坐下说。” 素心上前扶起灵嫔,灵嫔坐在椅子上,看了冒着热气的天青茶盏,袅袅而起的水雾,使得盏中的茶叶若隐若现。 攥了攥拳头,良久,灵嫔方才抬了头看向若幽,只是眼中带了几分决绝,“瑾妃为了得到蒙古那边儿的支持,便想要将定安送去蒙古巴林部和亲。” . 第四百七十章 “皇后娘娘,这么多年,臣妾就定安这么一个女儿,也不求着大富大贵,只求着这孩子能够在身边儿,让臣妾时常见上一见,瑾妃如今这是要逼死臣妾啊!”豆大的泪珠自灵嫔的眼角滑落,灵嫔随手抹去,“臣妾又如何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女儿做了那他人的棋子,臣妾做不到,做不到啊!” 若幽顺着赤霄的手略略一顿,“此事儿你可有同万岁爷提过?” 灵嫔苦笑一声,“定安当年出生之时,恰逢我军大捷,便是因此万岁爷觉着定安是个有福气的,才宠爱了定安好些年,如今,依着瑾妃的那些个手段定是会在此处大作文章,直言定安会促进大清与蒙古的友好云云,若是能以一个定安换得大清边境百年安定,万岁爷必定是不会拒绝的。” 说着,灵嫔带了恳求之色,“臣妾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方才来求皇后娘娘的,还请皇后娘娘怜惜,为此臣妾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着定安能够留在京城。” 若幽微微垂了眸子,沉默良久,方才对着灵嫔和声道,“此事儿,本宫知道了,容本宫想想。” 灵嫔眼中一亮,对着若幽叩首,“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若幽宁静道,“你这一声谢还为时尚早,本宫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灵嫔不甚在意地笑笑,“若是连皇后娘娘都不能够转圜,那么臣妾便就此认命便是。” 瞧着灵嫔离开,素心轻声道,“主子当真要帮灵嫔?” 若幽眼中一片幽深,“自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况且,灵嫔..................”若幽意味深长地笑笑,“灵嫔可不像她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这可是一位有力的盟友呢,瑾妃这一次可真真儿是出了个昏招。” 二月底,三年一度的选秀再一次拉开了序幕,仍旧是若幽主持,不过康熙却是让瑾妃与宜妃一道从旁协理。 这一次选秀,不仅仅是要给胤祥指婚,十四阿哥胤禵也到了成婚的年纪。 三月初十,康熙给了若幽留宫秀女的名单,一共六人,其中汉军旗的竟是占了四人之多。 三月十八,康熙在万寿宴上下了三道圣旨。 一道乃是复立二阿哥胤礽为皇太子的诏书,四月初十那是上上大吉之日,一应册立皇太子的礼仪与四月初十完成。 复立太子一事儿,前朝一早便有消息透出,此时,康熙下了圣旨,倒是并未引得众人哗然。 第二道则是指婚的圣旨,大学士、伯爵马齐之女沙济富察氏为十三阿哥胤祥嫡福晋,于来年的二月初八完婚;侍郎罗察之女完颜氏为十四阿哥胤禵嫡福晋,于来年的六月十五完婚,二等护卫石保之女伊尔根觉罗氏赐为十四阿哥侧福晋,择吉日入府;都统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为十五阿哥胤禑嫡福晋。 皇后嫡出的十三阿哥尚且只指了嫡福晋,十四阿哥竟然嫡福晋、侧福晋都有了,众人瞧着十四阿哥以及瑾妃的目光之中带了几分审视与揣度。 最后一道则是赐婚:文宪公主、悫宪公主、定安公主均册为和硕公主。文宪公主赐婚云南总督之子席泽,于六月二十八完婚;悫宪公主赐婚贝勒博尔济吉特??恩格,于八月初二完婚;定安公主赐婚理藩院尚书之孙纳逊,于十一月十八完婚。 两位公主,一位嫁到了西南、一位留京,都未曾和亲蒙古,众妃嫔纷纷在席间恭贺定嫔与灵嫔,定嫔与灵嫔自也是喜气洋洋地来者不拒。 瑾妃微微眯着眼看着觥筹交错、好不热闹的众人,站起身,拿起了桌案之上的酒盏,行至了灵嫔桌前。 “瑾妃娘娘。”此时灵嫔桌前前来敬酒的不过是些贵人位份的,见着瑾妃纷纷屈膝行礼。 瑾妃面上很是和善,不过周身却是冷意盎然,“免礼,本宫也来贺一贺灵嫔之喜。” 几名贵人见状纷纷让开了道儿。 “灵嫔,好本事呐。”瑾妃端了酒盏,“本宫还以为你已经认命了,却是没想到竟是在这最后关头摆了本宫一道儿。” 灵嫔面上带了笑,这笑却是无端端显出了几分高贵之态,“瑾妃娘娘过奖了,定安可是臣妾的命根子,有人要动了臣妾的命根子,臣妾自然是拼了这条命也是要护住这命根子,瑾妃娘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周遭的几位贵人一听这二人的对话,不禁互相对视一番,这...............定安公主的婚事好像是另有隐情啊,只是这样的内情,她们这个级别的还是别往上凑了,好奇心害死猫,她们还想多活两年呢! 几名贵人不约而同地对着瑾妃以及灵嫔施了一礼,颤抖着离开了。 瑾妃自是不在意这些个小妃嫔的去留,她的目的是灵嫔。 灵嫔则是似笑非笑地瞧着瑾妃,“没想到往日里一贯以娇柔著称的瑾妃娘娘,竟也有能将妃嫔吓走的一日,臣妾还当真是刮目相看呢!” 瑾妃闻言面上带了意味深长的笑,“本宫以为,灵嫔该是打从几十年之前便知晓了呢。” 灵嫔举杯与瑾妃微微一碰,“自然是知晓的,这些年来不也以瑾妃娘娘您为首么?” “以本宫为首?”瑾妃嗤笑,“灵嫔这些年阳奉阴违的事儿你干了多少你自己心中有数。” 灵嫔眼中无甚温度道,“那又如何?不知瑾妃娘娘为何以为臣妾便一定要对瑾妃娘娘之言言听计从?臣妾可不记得臣妾还欠了瑾妃娘娘什么。” 瑾妃将酒盏拍到桌案之上,靠近了灵嫔,“你不要忘了是谁将你送进宫里的!” 灵嫔轻轻一笑,“臣妾是借了佟佳氏一族的门路进了宫,可是那又如何?这一份因果,一早便在瑾妃娘娘初入宫之时,臣妾为瑾妃娘娘到太后娘娘、太皇太后娘娘处求情之时,便已然是了结了的。” 瑾妃眼中寒光凛冽,步步紧逼,带了几分不屑与蔑视,“你今日背叛本宫投到皇后那边儿,你以为皇后便会信任于你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灵嫔认真看着瑾妃,良久,轻轻一笑,“臣妾与皇后娘娘如何,便不牢瑾妃娘娘你费心了,至少臣妾的定安是留在了京城之中而非远嫁蒙古。” 瑾妃冷笑一声,“灵嫔,但愿你永不后悔今日的决定。” 灵嫔目光平和道,“为了定安,即便是前路荆棘遍布又如何,我仍旧一往无前。” 瑾妃深深看了一眼灵嫔,拿起酒盏,拂袖而去。 灵嫔则是气定神闲地坐了回去,仍旧是笑意盈盈,丝毫看不出方才与瑾妃发生过争执的样子。 瑾妃怒气冲冲地自灵嫔桌前离开,在座的众人,有意无意地都瞧见了,坐在上首的帝后以及太后自然也是看见了的。 康熙微微侧了头,严重带了些许疑惑,“瑾妃与灵嫔这是?” 若幽放下茶盏,轻轻一笑,“前些日子定安公主病了一场,灵嫔四处求药,听说去景仁宫求药却是未曾求到,后来还求到了坤宁宫,臣妾便将去年万岁爷赐给臣妾的那一盒子年份上佳的血灵芝给了灵嫔。儿女都是做额娘的命根子,估摸着,这二人又是因着此事儿起了龃龉。” 康熙点点头,略一思付,“梁九功,给你皇后主子再拿一盒子去年贡上来的血灵芝,朕记得小库房里还有一匹大红和深紫的蜀锦,一并给你皇后主子送去;另外给灵嫔那儿送些上好的血燕去。” 梁九功笑着应了。 若幽则是打趣道,“看来以后臣妾可得多做些善心事儿,这送出去的冬至,万岁爷金还给臣妾补回来,这一来一去的,臣妾可是还赚了呢!” “你呀,”康熙失笑,“仅此一次,下回便没有了。” 若幽看了康熙一眼,掩唇弯了眼,“万岁爷还真是抠门,那东西可是用在了您的儿女身上,竟也不来补贴臣妾,以后臣妾也要做个铁公鸡了。” 康熙无意之间瞧见一旁乐呵呵看戏的太后,想了想开口道,“皇额娘,您瞧瞧,您这儿媳何时竟是如此斤斤计较了?” 太后笑着看了一眼帝后二人,“无妨,以后皇额娘贴补你便是。” 不论众人心思如何,这一场万寿宴终归是热热闹闹地结束了。 回了景仁宫,瑾妃便将内殿的摆设砸了个稀碎,“贱人,都是贱人!” “额娘...........”纯宪揉着眼睛推开了内殿的门。 见着一身粉嫩嫩樱花旗装的纯宪公主,瑾妃心下一惊,火气也随之降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吗?”瑾妃行至纯宪公主身边儿,摸摸纯宪公主的小脑袋。 纯宪公主微微扬了扬头,“女儿听得额娘这边儿有动静便来瞧瞧额娘,可是有谁冒犯了额娘?” 瞧瞧一地的狼藉,纯宪公主拉了拉瑾妃的手,“额娘不要生气。” 瑾妃拉着纯宪公主到了还算是比较干净整洁的西边儿坐下,“告诉额娘,方才有没有伤着?” 纯宪公主乖乖巧巧地摇了摇头。 瑾妃闻言松了一口气,“下次若是见到这样的情况你在门边儿站着就好,不许再跑进来了,知道么?” 纯宪公主乖顺点头应是。 哄着纯宪公主睡着后,瑾妃眉宇之中不复方才的柔和,回到了已经收拾干净的内殿。 “娘娘。”映画伺候着瑾妃梳洗后,自殿外小宫女手中拿过温热的牛乳递给瑾妃。 瑾妃接过一饮而尽。 映画叹了口气,“娘娘可是还在为之前的事情忧心?” 瑾妃放下手中的琉璃杯子,“这一次是本宫失算了,本以为依着本宫与灵嫔的关系,皇后是不会出手的,却是未曾想皇后竟然真的出手相帮了。” “这两个贱人竟是真的联合在了一起。”瑾妃锤了一下床榻,“本宫不相信依着皇后的能力,会查不出灵嫔打从一开始就是佟佳氏一族送进宫里来帮着佟佳氏一族的女子固宠的,可是为何皇后还愿相信灵嫔的投诚?” 映画沉默片刻,“奴婢觉着皇后娘娘也许并未相信灵嫔娘娘的投诚,定安公主的去留,于皇后娘娘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不过一个庶出的公主,究竟是留在京城还是去扶蒙,影响都不大,左右少了这一个还有其他的公主,皇上最不缺的便是公主,何况是之前已经有了数位扶蒙的公主在前呢?” 瑾妃霍地看向了映画,眼中带了几分了悟的同时又带了几分醒悟之后的追悔,“是本宫大意了,皇后这是在离间本宫与灵嫔!不论如何,灵嫔都是本宫这一边儿的人,是打从一开始便跟了本宫的,不论内里本宫到底是否倚重灵嫔,在外人看来,灵嫔就是本宫的左膀右臂,若是本宫与灵嫔闹翻,便无异于是痛失这左膀右臂。” 映画叹息,“只要万岁爷下旨让定安公主留京,那么娘娘与灵嫔娘娘之间便必定会产生嫌隙。不论是娘娘认为灵嫔娘娘与皇后娘娘沆瀣一气背叛了您、您疑心乃至于与灵嫔娘娘闹翻,还是灵嫔娘娘认为娘娘您丝毫不顾及这些年来的情分、非要为了蒙古的支持送了定安公主和亲,娘娘与灵嫔娘娘都注定回不到从前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便让的本宫与灵嫔彻底决裂,一石二鸟的好手段,“瑾妃恨恨,“皇后,好一个皇后!” 映画带了几分担忧,“娘娘,您................可要保重身子才是!” 好半响,瑾妃方才平复了心绪,带了几分阴仄仄道,“既然皇后送了本宫这么大一份礼物,本宫该是要好好儿地回敬皇后一份儿才是,总不能让皇后太过得意了。” 翌日,康熙下了册封太子嫡福晋为太子妃的圣旨。 康熙下了圣旨后,礼部、内务府众人又开始了忙碌,即便是复立太子、太子妃,这一应的礼仪用具却也是不少。 太子带着一大家子人神清气爽地重新住回了毓庆宫,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毓庆宫再一度变得炙手可热。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之时,四月初八深夜,一道伴随着高昂呼喊的急促敲门声划破了坤宁宫宁静的夜色。 . 第四百七十二章 康熙听着乱哄哄的声音,沉着脸,自宽阔的凤榻之上起身,“梁九功,到底是怎么回事?何人敢在坤宁宫深夜喧哗!” 若幽也跟着坐起身,瞧着黑着脸的康熙,自床尾下了床,给康熙到了一杯温水,“万岁爷先消消气,想来是有什么急事儿吧。” 康熙接过琉璃杯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山水座钟,刚到丑时,喝了杯中的温水,便听得梁九功带了几分惊惶的声音在殿外响起,“万岁爷。” “进来说。” 梁九功行色匆匆地给康熙和若幽打了个千儿,“万岁爷、皇后娘娘不好了,太子殿下............殁了!” “什么?”康熙手中的琉璃杯滑落,彩色地琉璃霎时遍地开花。 若幽稳了稳心神,“什么时候的事?” 梁九功垂首道,“就在子时,适才便是毓庆宫的人来报此事儿。” 康熙的面容隐在昏暗的灯光下让人无法琢磨,只是周身的冷意却是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 良久的沉默过后,若幽叹了口气,“万岁爷,咱们去瞧瞧吧,昨儿个臣妾去给皇额娘请安之时还碰到了太子和太子妃,太子的气色还好的很呢,怎会不过半日不见便就...................” 康熙站起身,“更衣,去毓庆宫。” 待到康熙与若幽赶到毓庆宫,已是丑时过半了,整个毓庆宫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只是在这寂静的深夜之中,那不绝如缕的哭泣声却好似是遍布了整个毓庆宫。 宽敞的毓庆宫前院正殿,太子妃瓜尔佳氏、三位侧福晋、四位庶福晋还有几名年轻秀美瞧着衣着像是格格的女子聚在胤礽的床边儿,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 见着帝后驾到,太子妃红着眼睛率先对着帝后屈膝行礼,“儿媳参见皇阿玛、皇额娘。” 其余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冲着帝后行礼。 若幽瞧着沉着脸不发一言的康熙,叫了起,看着眼圈红红但还算是镇定的太子妃出声问询,“太子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看了一眼西边儿站着的几名庶福晋和格格,抿了抿唇,“还请皇后娘娘屏退左右。” 若幽微微颔首,挥挥手,殿内便只剩下了胤礽的一干妻妾和帝后二人以及贴身伺候帝后的梁九功和素心,“好了,旁人都出去了,有什么你便说吧。” 太子妃深吸口气,“皇额娘,太子他.............太子他是因为服用了过量的鹿血酒、兼之又用了助兴之物,两两相加,太子底子的亏虚又尚未不足,气血上涌,一时承受不住方才突然暴毙的。” 闻得太子妃之言,若幽忍不住吃了一惊,太子虽然并非死于马上风,但是也就差临门一脚了,这样的死法,简直是......................骇人听闻,别说死的是一国的皇太子,便是普通人家的后辈若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暴毙,那也是丑闻一桩。 康熙身上的气压,又低了几分,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甚至因为太过用力的原因,手背之上青筋暴起。 若幽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康熙,肃着脸道,“太子怎会这般的.................出格?” 太子妃神色微冷,“打从皇阿玛下旨复立太子以来,太子几乎天色一擦黑便关起来门来纵情声色,夜夜笙歌的日子,太子可是好不快活呢!” 康熙眸色沉沉地直直看着太子妃,“你作为胤礽的妻子为何不加以劝谏?”沙哑的声音之中是毫不掩饰的冷意与杀意。 太子妃面上带了苦涩,“儿媳倒是想劝,可是打从去了温泉行宫儿媳惩戒了太子的新宠之后,儿媳便被禁足了,若非是早前便有皇阿玛下得圣旨,这太子后院的官家之权只怕是也一并被太子收走了。今儿个若非是出了这么大事儿,她们一个个地都担心自己被迁怒,只怕是现在儿媳还被禁足在正院儿呢。太子如此,儿媳如何相劝?” “朕记着,太子与你的关系不是打从进了咸安宫之后便有所缓和么?” “缓和?”太子妃眼中带了几许哀伤,“那是因为在咸安宫之中,这上上下下、大大小小都是要依靠着儿媳的嫁妆过活的,出了咸安宫之后,儿媳在太子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儿媳这个太子妃不过就是个摆在那里的招牌罢了。” 若幽缓缓点头,看向康熙,“此事儿,却也怪不得太子妃。” 康熙目光扫过屋内的其他福晋格格,“太子如此行径究竟是受了谁的挑唆?” 作为得了太子宠爱数年的“昨日黄花”,侧福晋林氏向前一步,对着帝后福身一礼,指着一侧站着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几名年轻貌美的女子道,“启禀皇上,是刘庶福晋还有这几个狐媚子整日里净勾着太子殿下饮酒作乐,臣妾同舒穆禄妹妹(侧福晋舒穆禄氏)也曾劝慰过,被太子殿下好一通责骂之后,还被禁足了一月方才放出来,就是这几个狐媚子挑唆的!” 康熙淡淡看向刘庶福晋指向的几人,冷漠的眸子之中闪过一抹猩红,花儿一样的年纪,容颜姣好,也难怪胤礽很是喜欢,可是她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害得他的保成年纪轻轻便丧了性命,“拖下去,先关到侧殿去。” 梁九功自殿外唤了人,将几名梨花带雨的女子堵了嘴拖了下去。 康熙微微垂了首,看着塌上已经换过衣裳、一脸安详仰躺的胤礽,紧了紧手指,“梓潼,你着人好好儿问问,看看是否有人指使,再给朕查查这几个女人的底细。” 若幽微微福身,“是。” 康熙在榻边儿坐下,带了几分疲惫道,“行了,都下去吧。” 太子妃带着其余还明显有话说的一干太子妾妃出了大殿。 太子妃将一干妃妾遣回了各自的院子,瞧瞧走在前边儿的若幽,“忙乎了一晚上,皇额娘不如到正院儿来坐坐、喝口水。” 若幽顿了顿,回首点点头,“也好。” 太子妃给若幽斟了茶,面上带了几分愧意,“儿媳这里没有什么好茶,还请皇额娘见谅。” 第四百七十三章 若幽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应是去年的陈茶了,“无妨,本宫并不挑剔。” 闻言太子妃松了口气。 二人对坐片刻,太子妃放下茶盏对着若幽福了一礼,“皇额娘,如今发生了这样的情况,还请皇额娘为儿媳指一条路子。” 若幽抬眸看着太子妃,眼中平和、安宁,“你先坐下,有什么咱们坐着慢慢儿说。” 太子妃瞧着淡然而坐的女子,岁月好似格外地优待于眼前之人,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一如初见之时那般的让同为女子的她惊艳。 不过,若说没有变,到也不尽然,太子妃细细打量了若幽,到底还是不同了的,她犹记得当年初见时,一身青衣出尘若仙的女子,而眼前的女子却是一身墨檀金凤宽边儿蝙蝠纹旗装,即便容颜未改,但是这气质却是变了的。 太子妃细细体味了一下,约莫如今的皇后娘娘才更像是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而非天宫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若幽任由太子妃打量,须臾,方才不紧不慢开了口,“太子妃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太子妃收起纷繁杂乱的思绪,“早些年许是还有着些许的念想,如今,儿媳只求着能够安稳度日便好,那个位置虽好,却并非儿媳所愿。” 若幽点点头,“那此事儿你可有了解过其余几位侧福晋的想法?” 太子妃眼中带了几分傲然之色,“儿媳才是太子的嫡妻,即便是侧福晋也无权置喙儿媳的决定。” “那么.............李佳氏,她的想法你可有探查过?”若幽仿若一个智者,徐徐指引着太子妃。 太子妃面上带了几分冷意,“打从去年太子被放出来,这李佳氏便一直不安分,想要恢复她侧福晋的位份,李佳氏的那点子心思,路人皆知,不就是想要让她的儿子成为皇太孙、乃至于下一任的皇太子么?” “这些个念想,在太子活着的时候尚未实现,如今太子故去,她还想着自己的儿子当太子,真真儿是痴心妄想。便是不说我膝下的弘晀,便是两位侧福晋那也是有儿子,何时轮得到她一个庶福晋指手画脚,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更何况..............太子妃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若幽,康熙不止胤礽一个嫡子,若幽这个现任皇后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膝下四子俱是嫡子,何时能轮得到一个庶福晋所出的儿子继承大统? 和皇后争,呵..............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急流勇退未尝不是件好事儿。”若幽面上含了浅淡的笑,“你若是有这个心,待得太子下葬,便给御前递了折子请愿吧,不过,几位侧福晋处,还是应当说上一声的。” 太子妃面上亦是带了轻轻浅浅的笑,眼中澄澈清明,对着若幽微微欠身,“多谢皇额娘提点。” 若幽微微颔首,盈盈剪瞳打量了太子妃片刻方才轻声道,“太子暴毙,太子妃倒是难得的如此沉稳。” 太子妃静静一笑,“许是没有期待便没有那么的悲伤吧,儿媳到底膝下还有这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总要为孩子们考虑考虑。” 若幽似有似无的叹息一声,“为母则强,这些年你也是不易。” 太子妃眉宇之间带了几分舒展,平和一笑,“到底是熬到了,明日可追呢。” 天光大亮,康熙方才同若幽出了毓庆宫。 许是太子的死给康熙的打击有些大,康熙选择了跟着若幽回到了坤宁宫。 从毓庆宫到坤宁宫这段路不算短,但若是隔搁在往日里,康熙只怕是会选择走着回去,而这一次康熙却是选择了与若幽同乘凤辇。 宽大的凤辇之内,康熙双目微合,一脸疲惫的地靠坐在一侧,右手还拉着若幽的葇荑。 若幽由着康熙拉着她的手不放,坐在康熙身侧细细打量康熙。 一夜过去,康熙好似又苍老了十岁,眼角、眉心早已刻上了深深的沟壑,原本乌黑浓密的发如今也间或掺杂了不少的银丝,黑黑白白的分外显眼,再加上此刻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颓然与落寞,眼前的康熙方才有了即将步入花甲之年的苍老之态。 民间有传: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乃为人间三大悲。 细细算来,作为天子的康熙却已是一一经历。 或许年少丧父对于懵懂的康熙来说并不会悲伤太过;而盛年丧妻,康熙对赫舍里氏的感情许是还及不上对于明懿皇贵妃感情的十之七八,自然也谈不上悲伤过度,那些个所谓悲痛不能自已的传闻,也不过是康熙为了标榜自己爱重妻子故意为之罢了。 可是这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尤其送走的又是打小亲自教养到大、曾经最让他骄傲自豪的儿子,胤礽的死,即便死得如此的不堪,却是实实在在地给了康熙这个人到老年的父亲一记重击。 平稳的凤辇落地,康熙缓缓睁开了狭长的凤目,往日犀利矍铄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可是到了?”声音也是嘶哑之中带着不容忽视的沉重。 若幽轻轻点点头,虽未言语,却是眼神关切地看了康熙。 康熙深吸口气,紧了紧若幽的素手,缓缓道,“走吧,折腾了一个晚上,也吃点儿东西,歇歇。” 这一顿早膳很是简单清淡,清粥小菜再加上奶香饽饽,二人各怀心思,却是也未曾多食。 用过早膳,距离辰时也还有大半个时辰,康熙沉默一瞬之后,拉着若幽进了内室,二人脱了外衣与鞋子并排躺到了宽大的凤榻之上。 康熙始终都拉着若幽的手,似是想要汲取些许力量、亦或是想要的一份安心,一直到巳时康熙离开坤宁宫,方才放开了已经拉了两个多时辰的玉手。 翌日,本该是太子复立举行仪式的大日子,作为主角的皇太子胤礽却是突然暴毙。 康熙一脸沉痛地出现在大朝会上,不过三日不见,原本合身的明黄龙袍穿在康熙身上都显得有些宽大。 第四百七十四章 康熙坐定后,直接让梁九功宣读了一份圣旨,这是一份追封胤礽的圣旨亦是一份悼念胤礽的悼词,这一份圣旨很长,梁九功足足读了近半个时辰方才全部读完。 皇太子胤礽,追封“衍庆皇太子”,附入帝陵。 皇太子虽说是储君,却到底不是皇帝,入葬帝陵,终究是有些不合规矩的,只是..............一众臣工瞧着面色阴沉的康熙,纷纷选择闭上了嘴,这丧仪再怎么隆重也改变不了这位衍庆皇太子已经成为过去时的事实,太子之位再一次空缺,他们是该好好儿思索一番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夺嫡大战,而非将精力用在一个死人的身上。 因着衍庆皇太子乃是暴毙而亡,太子的陵寝还并未修缮完成,故而太子头七那一日,只是移送了衍庆皇太子的梓宫至景山寿皇殿,待得太子陵寝修缮完成再行下葬。 五月二十七,太子七七,太子的梓宫葬入才修缮完成的太子陵寝之内,毓庆宫所有无子嗣的女眷尽皆陪葬衍庆皇太子陵。 不过月余,昔日门庭若市的毓庆宫便变得冷清寥落,不仅仅是因为无人上门拜访、宾客稀少,更是因为胤礽数量庞大的后院一夕解体,留下来的也不过是那么几个人,又都是没了丈夫的寡妇,自然这毓庆宫便沉寂了下去。 五月二十八,衍庆太子妃上书康熙,请求携衍庆皇太子遗孀离宫,帝不允。 六月初一,景仁宫瑾妃佟佳氏诊出喜脉,腹中之子已近三月,帝闻之大喜,赏赐络绎不绝地进入了景仁宫。 是夜,近两月未入后宫的康熙留宿于景仁宫。 “主子,万岁爷已留宿于景仁宫,据说景仁宫的烛火都已熄了。”素眉对着斜倚在美人榻上看书的女子行礼道。 若幽放下书,“瑾妃有孕一事儿可是确凿了?” 素眉点点头,“为瑾妃娘娘诊脉的太医一共有四位,其中一位便是皇上很是倚重的杜御医,即便是瑾妃娘娘能够收买其余三位,却是也无法收买了杜御医去。” “瑾妃的身子.............”素心瞧了若幽一眼,“不是早便无法有孕吗,这一次怎的又会有了身孕?” 素眉皱了皱眉,“有孕是真的,不过根据在太医院那边儿探来的消息,瑾妃娘娘这一胎并不很是稳妥,杜御医给出的建议是一到了四个月便开始烧艾保胎。” 若幽挑了挑眉,“哦?” 沉吟片刻,若幽站起身,“咱们也去景仁宫瞧瞧,到底是万岁爷看重的妃嫔,让齐远也来给瑾妃瞧瞧吧。” 素眉会意,“奴婢明儿个一早便去请齐院正。” 翌日上午,若幽邀了宜妃,带着齐远一道去了景仁宫。 “参见皇后娘娘、宜妃娘娘。”若幽到时,良嫔以及密贵人恰巧前脚才到,见着若幽连带着瑾妃在内,所有人面上都带了几分惊诧。 “都坐吧。”若幽在一侧的塌上坐下,看向拔步床上坐着的、面上带着些许苍白的瑾妃,“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瑾妃不知若幽来意,只得柔和笑笑,眼中却是闪过一抹犀利,“劳皇后娘娘挂心,臣妾..............无碍。” “昨儿个你身子不适,派了宫女前来告假,本宫只以为是你的旧疾复发,后来方才知晓你是有了孕,这样的大好事儿,你竟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若幽神色淡淡地看着瑾妃,“不过也不打紧,今儿个本宫邀了齐院正一同前来,给你瞧瞧。” 瑾妃仍旧是笑盈盈的,“就不必劳烦齐院正了吧,昨儿个..................” 若幽面色沉静,“你这一胎万岁爷很是看重,本宫身为皇后自然要同万岁爷一心,齐远的医术不错,不让他看过,本宫也不能安心不是?” 宜妃坐在一侧,轻笑道,“皇后娘娘特特请了齐院正来给瑾妃你看诊,瑾妃却是推三阻四,难不成,瑾妃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瑾妃讪讪一笑,“自然不是,如此................便劳烦齐院正了。” 齐远拿了帕子上前给瑾妃诊脉,不到一刻钟,便收回了手。 若幽淡淡看了一眼攥着帕子的瑾妃,“瑾妃的胎像如何?” 齐远对着若幽躬身道,“启禀皇后娘娘,瑾妃娘娘身体孱弱,这一胎怀得很是艰难,平日里的饮食、起居都要格外的小心,此外奴才同样建议待得瑾妃娘娘胎像略略稳固,便开始烧艾,以保龙胎能够平安生产。” 若幽微微颔首,“你回去记得将此事儿同杜御医以及负责瑾妃胎像的太医讲上一讲,总是要尽到心才是。” 宜妃笑盈盈地看着若幽微微欠身道,“还是皇后娘娘宽容大度,这正所谓‘送佛送到西’,如此可不正是有始有终么?皇后娘娘这份母仪天下的气度让臣妾敬服。” 若幽看着瑾妃淡淡一笑,却是笑不达眼底,“瑾妃年纪不小了,如今这一胎来之不易,可是要好好儿地护着龙胎,这一尊观音像乃是相国寺的大师所赠,今日本宫赠与瑾妃,希望瑾妃这一胎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瑾妃柔和一笑,“那臣妾便多谢皇后娘娘了。” 瑾妃身侧站着的映画才要接过那观音像,若幽却是又道,“那应该便是负责瑾妃脉案的太医吧,正好儿,过来瞧瞧这观音像可有不妥?” 站在角落里被点名的太医:................ 顶着瑾妃冷然的目光,太医上前对着若幽行了一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若幽抬抬手,“起吧,这尊观音像乃是供奉于佛前的,总是会沾染了些许檀香的,你瞧瞧可会对瑾妃的太有有影响,若是真的对着龙胎有了什么影响,那本宫这一番好心便成了恶意了。” 瑾妃皮笑肉不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既是佛前的供奉之物,又是经过了皇后娘娘的,怎会对龙胎有影响呢?” 若幽目光幽深道,“还是瞧瞧的好。” 那太医无奈,仔细查看了一番,方才小心翼翼地将观音像放了回去,“启禀皇后娘娘,奴才已细细检查过,此观音像并无问题。” 第四百七十五章 若幽满意点头,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行了,瑾妃初初有孕便好好儿歇着吧,既然瑾妃这一胎不大好,以后便也不用来给本宫请安了,皇额娘那里本宫也会替你告假的,你便好好儿在自己宫里面安胎便可。” 瑾妃面上了带了几分青白,双眼直勾勾地看了若幽,心中带了愤恨,面上亦是带了几分咬牙切齿,“臣妾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就在后宫众人还专注于瑾妃有孕一事儿,前朝,衍庆太子妃瓜尔佳氏再一次上书,请求离宫,这一回,康熙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然留中不发。 六月初五,衍庆太子妃前往宁寿宫给太后请安。 “孙媳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寿金安。”因着衍庆太子的百日还未过,衍庆太子妃瓜尔佳氏只穿了一身月牙白梅花暗纹的衣裳,两把头上不过一对儿白玉梅花簪并一对儿镶嵌了南珠绞银丝小花钿,很是简单。 太后虚扶一把,“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来皇祖母身边儿坐。” “谢皇祖母。”衍庆太子妃依言坐在了太后的身边儿。 “让皇祖母瞧瞧。”太后拉了衍庆太子妃的手,上上下下认真瞧了衍庆太子妃许久,带了慈祥道,“可怜见的孩子,苦了你了。” 衍庆太子妃淡淡一笑,转开了话题,“这些日子孙媳................一直未能够给皇祖母请安,还望皇祖母恕罪。” 太后怜惜道,“瞧瞧,都是一家人说得都是什么话,胤礽这一去,整个毓庆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你来操持,皇祖母心疼你还来不及呢,又如何会怪罪与你?何况之前,胤礽那孩子....................”太后想起太子妃被禁足一事儿,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呀,真是个傻孩子。” 衍庆太子妃用帕子沾沾眼角,带了几分娇软的哭腔,“皇祖母..................” 太后拍拍衍庆太子妃瘦弱的肩膀,“好孩子哭吧哭吧,皇祖母知晓你心中难过的紧,哭出来便好了。” 衍庆太子妃窝在太后的怀中小声啜泣了足足有一刻钟,方才轻轻退出了太后的怀抱,用帕子擦擦眼角、面上的泪痕,方才抬起头,对着太后赫然一笑,“让皇祖母见笑了。” 太后和蔼一笑,“不必觉得难为情,皇祖母面前,想哭便哭、想笑便笑,不必觉着拘束。” 衍庆太子妃带着鼻音道,“是,孙媳记下了。” 太后点点头,看着衍庆太子妃和声道,“你今儿个来见皇祖母可是为着离宫一事而来?” 攥了攥手中的帕子,衍庆太子妃面上带了几分不好意思,“是,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皇祖母。原本孙媳是该在殿下百日之后再来的,也免得皇祖母触景生情,勾起了皇祖母的伤心事、伤了皇祖母的凤体便是孙媳的不是了,只是.................离宫一事儿实在紧急,孙媳这才想着来求了皇祖母。” 太后细细打量了衍庆太子妃片刻,瞧着太子妃神色不是作假,“孩子啊,你可知道你若是搬出了毓庆宫意味着什么?” 衍庆太子妃神色平静,“孙媳知晓,可是经历过了这么多的起起伏伏,如今孙媳只想着求一份安稳,咱们女人这一生也不过就是图个生活幸福美满、儿女幸福安康,如今,孙媳也只盼着孩子们都一个个儿地平安喜乐、衣食无忧便是了,其余的已经不念也不想了。” 太后见着心如止水的太子妃,眼中带了几分感伤。 “太后娘娘。”突然一阵轻巧的敲门声响起,有宫人在门外禀报,“皇后娘娘带着后宫妃嫔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深深吸了口气,复又吐出浊气,“让皇后进来,其余的妃嫔便都回去吧。” 若幽一进了内殿便瞧见了和太后相对而坐的太子妃瓜尔佳氏,微微挑了挑眉,难怪太后谁也不见了。 “见过皇额娘。”若幽微微福身,太子妃则是站起身冲着若幽行了一礼。 太后柔声道,“快坐下说话。” 若幽点点头,瞧了一眼沉静而坐的衍庆太子妃,“太子妃又瘦了,还是要注意身子才是。” 衍庆太子闻言面上带了柔婉的笑,“多谢皇额娘,孙媳不会有事儿的,到底还有一大家人等着孙媳呢。” 太后喝了一口奶茶,眼中的慈爱越深,目光慈和地看着若幽,“这些日子你虽未出面,但却也是帮了老二媳妇不少,还有小十他们兄弟几个,这些日子也是忙坏了的。” 若幽摇摇头,“出了这样的事儿,总要有人帮忙操持着,都是一家人,合该如此。” 太后沉吟片刻,“老二媳妇今儿个同哀家说起离宫一事,不知皇后怎么看。” 若幽神色平静,“儿媳以为此事儿既然是太子妃诚心想要搬出宫去,倒也不无不可,毓庆宫的几个孩子也都大了,若是将来娶了福晋这么多人挤在一起,难免有些挤,出宫开府,也能宽敞些。” “皇额娘说的正是。”太子妃对着若幽投以感激的目光,“再者,毓庆宫到底是隶属于前朝的宫殿,如今这般光景,孙媳带着一家子的老弱妇孺住在毓庆宫也是不合时宜。” 太后沉默不语,良久方才道,“好,哀家知晓了,你既已定了心意,执意如此,哀家会同皇帝说的。” 太子妃起身对着太后屈膝道,“孙媳多谢皇祖母。”又对着若幽道,“多谢皇额娘。” 若幽瞧了太后一眼,拉了太子妃,“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的。” 太子妃目的已经达到,又同太后与若幽话了几句家常,便起身告退了。 太后瞧着关上的殿门,缓缓道,“倒是难为这孩子是个清明的。” 若幽给太后又添了些许奶茶,眼眸沉静,“能有机会脱身离去,也是一件幸事,这些年,太子对太子妃终究是.............伤害太深了。” “可不是。”太后微微垂了眼瞧着热气腾腾的奶茶,“我瞧着,太子去了,太子妃颇是冷静,虽说有你帮衬着,但着里里外外的却也少不了她来做主。太子这是将人伤透了啊!” . 第四百七十六章 若幽捧着微甜的果香奶茶,沉默不语。 半响,又听得太后轻叹,“后宫女子本就不易,说来咱们这些人,不论是皇后也好,还是妃嫔也罢,能靠着皇帝的恩宠活一世的又有几个呢?说到底还是为着孩子们,不为了孩子也还有家族,太子妃想来也是看清了这一点。” 若幽轻轻一笑,“皇额娘怎生便突然如此伤感了,这过日子,终归是自己过得,有些人营营汲汲一生、有些人庸庸碌碌一生,不同的人不同的活法,自己舒心、问心无愧便是了,何必在意这许多呢,不过是徒增烦忧罢了。” 太后眼中一亮,却又瞬间一暗,过了片刻,方才带了几分感慨地摇摇头,“到底还是你这心性好。” 若幽但笑不语。 须臾,太后又道,“太子妃的事儿你便莫要插手了,这件事儿皇额娘来处理吧。” 若幽会意。 翌日,太后特意派了塔娜去请康熙来了宁寿宫。 瞧着同样瘦了不少、已经初显老态额的康熙,太后忍不住宽慰,“太子去了,咱们心里都难过,只是皇帝却也要保重身子才是呀,你可是咱们大清的天呐。” 康熙微微动容,“劳皇额娘忧心,是儿子的不是,儿子以后会注意的。” 太后点点头,“今儿个让人请了皇帝来是想同皇帝说说老二媳妇的事儿。” 康熙闻言不觉微微蹙起了眉宇,眼中亦是划过了几许深沉之色。 太后也不在意康熙的神情,径自徐徐道,“太子妃上书请求离宫,皇帝缘何留中不发,可是有什么顾虑?” 康熙略一迟疑,“胤礽才去,便让毓庆宫众人离宫,如此做法岂非太过凉薄?” 太后面上带了几分轻松,“原来皇帝是担心这个,哀家以为,不如皇帝先让工部和内务府修缮宫外的府邸,想来这修缮的日子也短不了,待得修缮完成之后,定是已然满了胤礽的百日的,届时她们再搬出去便也无可厚非了,说到底是一众妇孺,总住在前边儿也不是回事儿。” 康熙沉吟片刻,紧蹙的眉宇渐渐松开,“皇额娘说得是,之前是朕执着了。” 太后轻轻一叹,“皇帝日理万机又极重感情,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事涉亲人,又不是石头做的,如何能不迷惘。” “多谢皇额娘为儿子指点迷津。”康熙对着太后微微拱手,沉吟片刻又道,“今儿个皇额娘不寻了儿子来,儿子也是打算来给皇额娘请安的。” “哦?”太后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毛,“不知皇帝又遇到了何种烦心事儿?” 康熙笑笑,“倒不是烦心事儿,应算是大喜事儿才是。” 见着太后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康熙带了几分轻快道,“皇额娘,这两年来宫中总是糟心事儿不断,朕想着要办个喜庆事儿热闹热闹,也好驱一驱这股子阴霾。皇额娘,朕打算大封六宫,不知皇额娘意下如何?” “大封六宫自然是好事儿,只是............”太后目光微沉地看向康熙,“却也要看这封得是谁,若是那些个以色媚上、德不配位之人,自然是不得晋封的。” 康熙了然,“后宫也好多年未曾大封,能得晋封者自然是资历老些的妃嫔以及有功于社稷的妃嫔。” 太后这才好似松了一口,点点头,“不知皇帝有何打算?” 康熙转了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朕打算晋瑾妃为贵妃,灵嫔、兰嫔、良嫔晋妃位,穆贵人、和贵人、密贵人、襄贵人、平贵人封为嫔位。” 闻言太后面上带了肃色,“皇帝的打算可是已经同皇后商议过了?皇后对于皇帝的这份单子,并无异议么?” 康熙眉宇带了几分烦躁,“此事同皇后说什么?朕册封妃嫔,难不成还要经了皇后的同意不成?” 太后眼眸一颤,深吸口气,勉力稳住自己的情绪,“皇后乃是你的妻子、这后宫的女主子,大封六宫这样的大事,皇帝缘何都不同皇后先通个气?皇帝这是将皇后置于何地?” 皇帝瞧着太后神色不快,方才自觉许是方才的话有些冲了,抿了抿唇,对着太后和缓了声音道,“皇后一贯不在意这些个虚头巴脑的的名位,早些年朕同皇后提及的封赏,皇后也并无异议。且皇后一向与朕同心,想来,这一回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太后沉沉望着康熙,良久,幽幽道,“皇帝便如此喜欢那瑾妃?” 康熙眉心微动,“皇额娘此言何意?瑾妃年逾三十,如今方才好不容易又怀上了这一胎,为着瑾妃腹中的龙嗣着想,母凭子贵,便是为着这龙嗣,瑾妃的位份也是该晋一晋的,更何况,瑾妃入宫多年,冲着这一点,晋位也是名正言顺的。” 太后轻嗤一声,“名正言顺?妃位之上,荣妃、宜妃、僖妃哪一个不比她瑾妃伺候皇帝、入宫伴驾的时间长?又有哪一个不是为皇帝诞育了子嗣、于皇室有功的?若是真的要晋上一位贵妃,如何也轮不到她瑾妃一个入宫不过是十来年、晋升了妃位不过两年的妃子?” 康熙闻言却是眉宇皱得更紧,“荣妃出身一般,况且连胤祉都教育不好,如何配得上贵妃之位?至于僖妃,本是赫舍里氏一族的庶出之女,能做到妃位,已然是朕看在仁孝皇后和衍庆皇太子的份上给她的恩赐了;至于宜妃,”康熙想了想,“虽说是出自郭络罗氏本家的嫡女,但是其阿玛的官职也并不高,这些年有着协理六宫的宫权,也该知足了。” 见着太后只定定看了自己,并不言语,康熙又道,“瑾妃出自佟佳氏一族,那是正儿八经的嫡出格格,家世背景都摆在那里,膝下又有着一子一女,温柔可人,自是当得贵妃之位的。儿子知晓皇额娘不大喜欢瑾妃,但却也不该如此贬低于她。自然,朕也确是很喜欢她的性子,同她说说话,朕这一日的疲惫便能消去不少呢。” .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太后闭了闭眼,带了几分叹息,“皇帝若是真的喜欢瑾妃,大可让她享了贵妃礼遇便是,何必一定要坐实了这贵妃的名头?册封贵妃,说起来容易,可皇帝可曾想过,一旦瑾妃真的成了贵妃,这平静了多少年的后宫,只怕是会随着皇帝的这一道圣旨而给打破了啊。” “后宫平静?”康熙哂笑,“这些年来,后宫究竟死了多少的妃嫔、宫人,又夭折了多少的阿哥、公主,皇额娘,您怎能这般平静地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太后愣了一愣,显然是未曾想到一向对她恭敬有加的康熙竟然会对着她说出这般尖锐的话来。 过了好半响,太后方才自震惊与不可置信之中回过神来,随即面上带了淡淡嘲讽与感伤,是啊,这后宫哪一日不曾死过人,总有一茬茬的人出去又有一茬茬的人进来,所谓的平静也不过是尽力维持后宫各宫众人表面的平和。 只是在经历过了她的姑母也就是顺治帝的废后静妃、仁孝皇后赫舍里氏以及明懿皇贵妃执掌后宫的这前后几十年,平心而论,若幽执掌后宫期间,这后宫皇嗣的夭折的数量比之之前真的是少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后宫里面儿那些个妖妖调调的也都夹着尾巴做人,整个后宫真的是安静了不少,这般少了不少明面上的血雨腥风的后宫,却原来在康熙的眼中并不合格。 太后眼中暗了暗,她是继后、若幽也是继后,继后难为,在皇帝的眼中,或许彼此情浓之时,不论做什么都是好的,可当得彼此疏远之时,却原来一切都是错的。 太后深深看了康熙一眼,眼中的情绪很是复杂,“罢了,哀家如今年纪大了,说什么都不过是人微言轻,皇帝不愿听,便也算了。不过只一点,若是皇帝要借了哀家的名义册封瑾妃为贵妃,这道懿旨,哀家不会下,哀家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一无是处只懂得媚上逢迎、残害皇嗣、心肠歹毒的女人登上贵妃之位,若是哀家真的如此糊涂,那么九泉之下也是无颜去见皇额娘与你皇阿玛,更是愧对爱新觉罗氏的列祖列宗。” 康熙带了几分烦躁道,“之前的事儿,不是都已经澄清了么,是惠妃嫉妒小十八得了朕的宠爱,为此惠妃以及延禧宫、景仁宫已经搭进去了几十条性命,如此还不够么,皇额娘何必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 “哀家揪着不放?”太后嗤笑,“惠妃是什么样的人,哀家知道,皇帝也知道,若是无人挑唆,惠妃行事会如此的疯魔?若是几个奴才便能左右了惠妃的想法,那么惠妃也不会成为早年伺候皇帝之人中能够一路走到妃位的人。那将素颜那孩子一掌毙命的老太监便真的是惠妃一手培养起来的?哀家可记得的纳兰氏一族都是文官,而非武将;倒是佟佳氏一族,先是出了个隆科多,后来又出了个庆复,可都是有武艺傍身的。” “那又如何?惠妃不是都认罪了么?”康熙眉宇紧锁,“皇额娘如今一次次地提及已经盖棺定论之事,便不觉着有失风度么?” “哀家有失风度?”太后反唇相讥道,“却也不知究竟是谁为了一个妾妃与嫡母公然嘶吼,半点皇室威仪也无。” 殿内一时静默无声。 不过便是册封一名贵妃,作为册封瑾妃的妥协,他作为天子,都已经晋封兰嫔为妃、穆贵人为嫔,太后却是不仅不满意还竟然连列祖列宗都搬了出来甚至咄咄相逼,康熙沉着脸,“不知皇额娘究竟要如何才能够同意册瑾妃为贵妃呢?可是要朕册封穆贵人为穆妃么?” 太后眼中带了失望,皇帝这是以为她对于瑾妃册封所给出的筹码不够么? 站起身,太后冷然道,“旁的,皇帝想要册封谁,哀家并无异议。哀家乏了,皇帝自己看着办吧。” 诺大的偏殿一时便只剩下了康熙以及后在康熙身后大气不敢出一声的梁九功。 康熙眼中明明灭灭地静坐了许久,冷哼一声,站起身,拂袖而去。 “娘娘,皇上来了。”阿蛮对着书案之上正在整理定安公主嫁妆单子的灵嫔轻声道。 灵嫔放下手中的笔,带了几分疑惑,“万岁爷怎的来了?” 虽是心中疑惑,灵嫔仍旧整整衣裳,去了偏殿,“参见万岁爷。” 康熙微微点头,“坐吧。” 灵嫔坐在了康熙对面,瞧着康熙黑沉沉的脸色,不禁心下纳罕,康熙平日里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今儿个这明显是怒气冲冲的,这又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还不待灵嫔开口问询,康熙便已然带了几分愤愤不平道,“朕明明是天子,为何却连册封一个妃嫔都不能做主!” 灵嫔柔和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一向最是明事理,若非是太过不合规矩的,一般也不会和万岁爷意见相左,万岁爷可是并未阐明缘由?” 康熙轻捶了一下桌子,“就是说清楚了,皇额娘却是严词拒绝了朕,朕才如此的愤怒。” 灵嫔温婉一笑,“母子哪有隔夜仇,许是太后娘娘一时兴致不高,万岁爷不如缓上一缓,邀了皇后娘娘一道再去同太后娘娘好生说到一番,说不得太后娘娘一高兴便也就同意了呢。” “皇后?”康熙眉宇皱成了小山,“朕打算册立瑾妃为贵妃,此事儿还尚未问过皇后,皇额娘那边儿却是已然否定了朕的打算。” “贵妃?”灵嫔细细咀嚼着这个消息,先是一愣,随即眼中划过一抹暗芒,面上带了几分了然的笑,“难怪太后娘娘不大赞同万岁爷呢。” 康熙看着灵嫔如花的面容,周身的冷意消退了些许,“怎么说?” 灵嫔给康熙和自己添了茶,和缓道,“贵妃,便是着重于‘贵’之一字,一旦到了贵妃这个位置,那么距离那中宫凤位便只剩下了一步之遥,仅仅册立一位贵妃,贵妃并无牵制之人,那么...............” 第四百七十八章 顿了一顿,灵嫔似笑非笑地看了康熙,“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若是一直都在妃位,多年以来晋位无望,便也就熄了这份心思,只是,晋位了,失去了掣肘,便会再一次点燃这一份欲望与野心,此后,便如同那燎原的星火一般,不可收拾。这时的贵妃,尤其是有阿哥傍身的贵妃,定然是想着要探一探那凤位,如此明争暗斗不断,后宫便要永无宁日了。” 康熙转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依你所言,只要册立了贵妃便会阖宫不宁?” 灵嫔轻笑,“在太后娘娘看来大抵便是如此了,有了晋升为贵妃的希望,嫔位、妃位这些个主位上的娘娘们,自也是不会再如同这些年一般过得如同那古井之水一般平静了。” 康熙沉默良久,冷哼一声,“若是因为一个贵妃后宫便不得安宁,那么皇后便也太过无能了一些。” 灵嫔看着神色阴鸷的康熙,张了张口,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便索性微微垂了头,心下惋惜,皇后与皇帝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平复了半响,康熙方才放柔了些许声音道,“不说那些个糟心事儿了,玉真,朕打算晋你为妃。” 灵嫔闻言面上带了几分欣喜,“万岁爷此言当真?” 康熙轻轻揽了灵嫔,“君无戏言,自然是真的。” 灵嫔退出康熙的臂弯,站起身,对着康熙喜气洋洋的福了一礼,“臣妾多谢万岁爷恩典。” 见得如此高兴的灵嫔的笑颜,康熙也算是找回了几分作为皇帝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成就感与生杀予夺、说一不二的掌控欲。 是夜,宁寿宫深夜传唤了太医。 宁寿宫这一番折腾自然是很快便传遍了六宫。 瞧着与康熙一道来的灵嫔,众人神色变幻。 错眼看到面色仍旧有些欠佳的瑾妃,康熙很是怜惜地扶起瑾妃,柔声道,“你有着身子,这大半夜地跑来宁寿宫做什么,更深露重的小心伤到了朕的皇儿。” 瑾妃笑笑,娇柔道,“太后娘娘凤体违和,不过来瞧瞧,臣妾心中难安。” 康熙扶着瑾妃坐下,“你有心了,朕先进去瞧瞧皇额娘的情况。” 瑾妃很是乖顺地点点头,“皇后娘娘已经在里面儿了。” 康熙点点头,微微侧身对着灵嫔道,“随朕一道进去给皇额娘请个安吧。” 灵嫔微微福身,跟在了康熙身后。 内殿,太后一身暗褐色中衣,面色苍白地斜靠在拔步床头,若幽则是坐在太后身侧,端着一只玉碗,柔声劝解太后吃药。 听得身后的请安声,若幽平静无波的眸子微动,放下手中的玉碗,站起身,一回头便瞧见了徐徐步入殿内的康熙以及灵嫔。 “见过万岁爷。”若幽对着康熙微微福身,灵嫔则是对着若幽恭敬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康熙抬抬手,“皇额娘如何了?” “如何?”太后淡淡看了康熙一眼,“皇帝不陪着景仁宫那祸国殃民的小妖精,竟然顾忌着哀家如何?方才哀家听得那小妖精娇滴滴的话,看来那小妖精也是来了?皇帝明知道哀家最是见不得她,却偏偏带她来哀家的宁寿宫,也不知皇帝这是想要直接气死哀家么?” 康熙面上带了一瞬的尴尬,“皇额娘误会了。” 太后冷哼一声,“塔娜让人将那狐媚子给哀家丢出去,什么贵妃不贵妃的,宁寿宫不欢迎她!” 太后的声音不小,外面儿候着的一众妃嫔虽未曾听了个真切,却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瑾妃要被皇帝册为贵妃了,这个消息让得众人一愣,随即看着瑾妃的眼神也发生了几分改变。 不论殿外众人如何心思变换,殿内却是静默到尴尬。 若幽重新自一侧拿起装着汤药的玉碗,“皇额娘,您若是再不喝药这药便要凉了,若是凉了这药里面的天山雪莲便白白浪费了。” 灵嫔瞧了黑着脸站在一旁的康熙,转了转眼珠子,柔声道,“皇后娘娘说得是,这天山雪莲可是好东西,多少人若是有了这天山雪莲便可救了性命回来,太后娘娘不论心中如何气闷总还是不能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和这极为珍贵的天山雪莲啊。” 许是灵嫔的话让太后联想到了因为没有药而难产身亡的宁安公主,太后眼中带嗲了一抹忧伤,自若幽的手中一把拿过药碗一饮而尽,随即便直接掷了药碗。 玉碗清脆的碎裂声响彻殿内。 “天山雪莲是救命的好东西,可是哀家的宁安却是因为那起子势利小人陨了命。”太后目光锐利地看向康熙,“哀家的身子不好,便是因为有小人作祟克了哀家,皇帝若是真的关心哀家的身子,便趁早将那景仁宫的狐媚子挪出宫去,脏东西没了,想来哀家这病便也很快便能好起来了。” 康熙攥了攥拳头,侧了头阴仄仄地看向角落里的图御医,“太后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图御医肃色道,“太后娘娘本就因着前些时日太子殿下亡故悲伤过度损了凤体,加之娘娘身子本就亏虚,今儿又一时急火攻心,这才晕厥了过去。太后娘娘上了年纪,还是要好好儿保养才是,万不能如此激动。心病还须心药医,还是要让太后娘娘心情舒畅了,这病才能有所好转。” “是么?”康熙直直看向太后,冷硬道,“皇额娘若是能放宽了心,按时喝了药,想来才是真的能够好起来。皇额娘既然身子不适,那皇后便好生服侍着吧。” 言罢,康熙转身拉了灵嫔向着殿外走去。 “臣妾恭送万岁爷。”康熙身后是若幽平淡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 太后抓起枕边儿的玉摆件便砸了出去,看着若幽带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痛心,“幽丫头,你瞧瞧,你瞧瞧!这还是为人子该说的话么?” 若幽微微垂首,给太后顺气,“皇额娘您消消气,图御医快来给皇额娘瞧瞧。” 图御医给气得抖个不停的太后诊了脉,又给太后施了针,见得太后稍稍平复,至少手已经不怎么抖了,方才徐徐吐出一口气。 第四百七十九章 看着太后,图御医认真道,“太后娘娘,奴才方才说得都是实情,太后娘娘还是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否则,长此以往下去,怒气累积,太后娘娘便有这偏瘫的可能,若是如此,只怕是太后娘娘以后都要在床榻之上渡过了。” 若幽抿了抿唇,瞧着面色越发不好、连连叹气的太后,“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同皇额娘说说话。” 众人应声退下。 若幽给太后到了些许温水,“皇额娘可要喝些水?方才瞧着皇额娘好似出了不少的汗。” 太后接过喝了两口,便随手搁到了一边儿,“丫头,我这心头难受呐!” 若幽给太后顺顺气,“儿媳知晓皇额娘心中难受的紧,只是皇额娘也要保重身子才是。” “你说我怎么能不生气呢,打从皇帝那么小的时候,便养在了我身边儿,这么多年下来,便是块儿石头那也该是捂热了的,可是如今,这逆子竟然为了一个狐媚子这般的对我。”太后垂泪,神情之中的难过悲伤再不掩饰。 自顾自哭了好半响,太后黯然道,“或许这就是命吧!我与佟佳氏注定不能共存!当年,佟妃一朝成了太后,便想着取我而代之,若非是你皇祖母发现得早,只怕是如今的我早已经魂归黄泉了;几十年后,皇帝因着佟妃的亲侄女忤逆我这个嫡母,真真儿是冤孽呀!” 若幽心下震惊,对于先帝一朝后宫这些事儿,她也只是知晓有一个董鄂妃极得先帝宠爱,逼得如今的太后险些被废,却是从不知晓,这康熙的生母竟然也是这么有野心的一个。 “很惊讶是不是,”太后冷笑,“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这可是佟佳氏一族最拿手的。佟佳氏这一大家子人里面儿,大概除了明懿皇贵妃是个实心眼儿的,什么都表露在了面上之外,其余的尽皆是一丘之貉,表里不如一、野心比胆子还大的下作人。” 若幽收起眼中的惊讶,实话实说,“是...............有些意外。依着记载还有宫里面儿的老人以及万岁爷所述,孝康章皇后可是一位温柔贤淑的女子呢,真是没想到竟然内里还有着这样的曲折!” 太后幽幽道,“咬人的狗不叫,说得正是佟佳氏这样的人,若非有着董鄂氏这一颗明日在前,掩盖了佟妃这皓月的光芒,佟妃可未必便差到了哪里去。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么,都是喜欢如那菟丝花一般柔弱无依、楚楚可怜的女子。” 若幽默然,可不便是如此,太宗天聪帝(皇太极)宠爱妩媚多情的宸妃海兰珠,世祖顺治帝宠爱温柔似水的孝献皇后,如今,康熙却是又喜爱上了小鸟依人的瑾妃,这样的癖好,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果然是一脉相承的。 “我才初初见过那小佟佳氏便知晓那丫头绝不是个简单的,且先不论她那与她的好姑母像了八成的容貌,便是那一股子欲盖弥彰的清纯柔弱的气质便同佟妃如出一辙,再加上她偶尔看向我坐得那把椅子所流露出来的野心,我便知晓小佟佳氏比之佟妃有过之而无不及。”太后带了几分唏嘘,“可惜终究是让她得了皇帝的心。” 若幽沉静看向太后,淡然一笑,“其实,皇额娘又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不值得的人如此大动肝火呢?佟妃再好,如今也成为了那一抔黄土,能够享受着天下万民供奉的也有皇额娘一人;至于瑾妃,她既然想要那贵妃之位,那便让她坐上又如何?” “傻孩子。”太后点点若幽,“贵妃可是有着名正言顺的协理之权的,那小佟佳氏如今不过是个妃位便如此猖狂,若是成了贵妃再有了宫权,只怕是下一步便要撺掇着皇帝厌弃于你,届时你的后位可是不稳了啊。” 若幽拍拍太后的手,“皇额娘,皇后不同于皇贵妃,皇后乃是一国之母、是皇帝的妻子,除非皇后真的做了天地不容的事情,否则,皇帝绝不会轻易废后,废后,那可是皇帝一生的污点,依着万岁爷那般爱惜羽毛的样子,他会允许自己光辉了一辈子的英明神武的形象有这样的瑕疵么?” 见着太后沉思,若幽继续不紧不慢道,“皇额娘,敌人若是一直都在暗处,反倒是让咱们束手无策;只有敌人在明,咱们才好制敌致胜。不怕她瑾妃不动,瑾妃动的越多,她的破绽便越明显,咱们呀只需要等着便是,待到寻到了她的七寸,届时咱们再出手对付她便容易许多了。” “双方博弈,除了拼的是双方手中的筹码,另一个便是心性了。谁先动,便是已然是沉不住气了,漏了怯,胶着的局面便也随之改变了。”若幽微微眯了眼,“瑾妃这是坐不住了呢。” 太后眼中带了几分恍然大悟,“瑾妃这一胎有异,若是不能哄得皇帝借着这一胎扶她上位,那么以后再想要尚未便更是难了,她这是想要用龙嗣来堵住哀家以及前朝的嘴。” 若幽轻轻一笑,“齐远对儿媳说,瑾妃的这一胎最多也就能保至五个月,瑾妃可不就是急了么。” 太后沉吟片刻,“皇帝来与我言说大封六宫之事,却是并未对你提及,显而见的,是对你有了隔阂和防备,你可知晓那小佟佳氏到底从中做了什么手脚,才会引得皇帝作出如此荒唐、视祖宗规矩如无物的行径?” 若幽微微垂了眸子,似是带了几分寂寥,“根据儿媳得到的消息,应是太子的事儿。” “太子的事儿?”太后侧目,须臾,双眼豁然一亮,“难不成皇帝怀疑太子的死与你有关?” 若幽唇角带了讥讽,“约莫是吧,想来瑾妃是对万岁爷说:儿媳是皇后,膝下又有四个亲子一名养子,之前太子被废,儿媳的孩子们都是嫡子,自然都是有机会成为下一任太子的,尤其是已经成年又被的万岁爷看重的老四,而太子若是一旦被复立,儿媳的孩子们便失去了成为新太子的可能。” ------题外话------ 最近看到了好多小可爱留言、评论,对于目前若幽的隐忍有些不能理解。 其实,繁华想说的是,以若幽目前的能力,如果想要单纯地干掉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像瑾妃的背后还有佟佳氏一族以及与佟佳氏一族有姻亲的家族、佟佳氏的门生等等,很多时候,她所代表的并不是她自己,而是她背后的一整个家族乃至于一条极为复杂的人脉关系网,没有了瑾妃还会有其他的李妃、张妃,也许用不了几年,便会重新面临现在的问题。忍过这一时,能够将所有的隐患拔除,那么以后的几十年便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 繁华就在这里统一回复啦,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繁华哦~~ . 第四百八十章 “虽然儿媳是皇后,未来不管哪一个皇子在万岁爷百年之后继承大统,儿媳都是板上钉钉的母后皇太后,可是自己的儿子当皇帝与元后的儿子当皇帝,又如何能一样呢?况且,儿媳与太子之间一向不睦。”若幽眼中是一望无际的幽深,似是叹息道,“若论动机,儿媳确是很大呢。若是儿媳是万岁爷,只怕是也要信了那么几分呢。” 太后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地看向若幽,“我不相信那刘氏是你安排过去的,这么多年,皇额娘承认,你并非那天真烂漫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小女孩心性,但是皇额娘却是相信,你是有着自己的底线和原则的,你若是想要杀了太子,在太子被皇帝废了之后,便可以动手,又何必留着太子一直到太子被放出来呢?如此做法简直是欲盖弥彰。” “谢皇额娘如此信任儿媳。”若幽微微欠身,眼中神色稍暖,“那刘氏确实不是儿媳的人。” 太后却是叹息一声,“光我相信你有什么用,如今,依着皇帝的做派那便是疑心与你了,你该当好好儿想想法子才是。” 若幽眼中带了冷光,“臣妾与万岁爷结发为夫妻,本该恩爱两不疑,可是作为帝后,身在皇家,事涉皇权,又哪里来的永不猜忌呢?即便不是因着这事儿,总也会是旁的事儿,这一日早晚都是要来的,早一些、晚一些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太后瞧着一副冷心冷情样子的若幽,不知该作何言语。 若幽展颜一笑,和声道,“皇额娘且安心,臣妾无事。倒是皇额娘,可是要保重凤体才是。” 太后神色带了几分黯然与决绝,“无论如何,哀家都是不会同意册封小佟佳氏为贵妃的,不论是为着你后位的稳固还是为着哀家心中的这口气,这一回,哀家绝不会妥协。皇帝若是执意要为了一个恶女人便忤逆不孝,那也由得他去,哀家到是要好好儿地瞧一瞧,前朝乃是与外界,究竟是说哀家这个做嫡母的不够宽容,还是他这个做皇帝被美色迷了心窍,执意与嫡母对抗到底。” 若幽见得太后如此坚决,心知今儿个是不能在同太后谈及此事儿了,遂也岔开了话题。 婆媳两个又说了两句,太后到底是上了年纪有大病一场,体力不济,很快便睡了。 伺候太后睡下,若幽又交代了伺候太后的一众宫人,方才出了宁寿宫,瞧了一眼宁寿宫外停着凤舆,若幽淡淡对着素心道,“陪着本宫走走吧。” 素心对着福来做了手势,便扶着若幽慢慢儿向着坤宁宫的方向行去,两人身后足足有七八米远方才是抬着凤舆的一众人,而两人身边不远正是打了灯笼的素眉。 若幽微微仰了头,天空之中的月亮虽然不够圆,却很是明亮,也足够照亮眼前这长长的甬道。 “素眉,你不必如此拘谨,这月亮正好,过来与你素心姐姐一道吧。” 素眉一愣,随即对着若幽蹲了蹲,行至了若幽的身侧。 “你们对于万岁爷要册封瑾妃为贵妃一事儿怎么看?”良久,若幽轻轻浅浅的问道,“也如皇额娘那般么?” 素心素眉对视一眼,若幽到底是不如面上表现出来的混不在意的。 素心徐徐道,“主子与太后娘娘私话,奴婢也是听了的,奴婢以为即便是太后娘娘如此决绝,只怕是也难以撼动皇上的铁石心肠呢,依着奴婢看来,皇上这一回是真的铁了心要册封瑾妃娘娘的。” “是啊。”素眉带了几许担忧,“没想到瑾妃竟然如此恶毒,凭空捏造这样的事儿来污蔑主子,惹得万岁爷猜忌主子不说还顺势让她自己捞得了好处。” 瑾妃恶毒么?瑾妃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刘氏那一伙人的的确确不是她安插在太子身边儿的,但是太子的身子早已空虚却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早些年,太子骄奢淫逸、性格阴晴不定、暴力不仁、肆意鞭笞重臣宗亲,这一桩桩一件件,十之五六都是她安插在太子身边儿的、最得太子信任的内监小李子诱导了太子做下的,只是,若是太子心志坚定,又岂是那小李子三言两语,便能够轻易挑起太子的情绪,让太子渐行渐远的呢?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派人去给了太子一个弃善从恶的机会,谁知道,太子便巴巴儿地自己凑了上来,甚至是自己想不出花样,便央着小内监一同帮着他想。 若幽瞧着月色之下长长的影子,眼中带了几分凉意,这诺大的紫禁城之中,死,永远都是最好的解脱,活着,或者说希望被一点一点消磨的活着,才是最熬人的。 当年害过姐姐的惠妃、德嫔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赫舍里皇后死得太早了,她还没来得及出手,赫舍里皇后便解脱了,既如此,那便让她的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太子就是赫舍里氏最看重的,既如此,她总要留着太子,一步步地在那万丈之巅掉落,太子被囚的那一段日子失魂落魄,不知赫舍里氏看了是否会觉着后悔呢?可惜如今太子也死了,就只剩下了太子身后苟延残喘的赫舍里氏一族了。 那便只剩下了佟佳氏。 佟佳氏.............若幽微微眯了眯眼,轻笑一声,“原本本宫还不大确定太子的死是否是个意外,如今却是可以肯定,太子自温泉行宫带了回来的刘氏一行人就是瑾妃安插在太子身边儿的人。” “什么?”素心素眉也顾不得言说瑾妃的心机颇深,“太子暴毙是瑾妃派人下的手!” 若幽眉宇沉静,“瑾妃这一次为了成为贵妃,如此着急地将太子之死安在本宫头上,又能够让万岁爷信服从而疑心了本宫,不恰巧便说明了她才是这幕后的主使么?” 素眉抿了抿唇,直直跪在了地上,“是奴婢不好,竟然让瑾妃这个小人钻了空子还以此来诬陷主子,请主子责罚。” 第四百八十一章 若幽拉起了素眉,和声道,“此事儿也怪不得你,本宫也是方才才想明白了这个中的关窍。正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痕,瑾妃既然做了便总会有些痕迹的,你去寻衍庆太子妃,让她帮着你一道秘密查探,这一笔账,咱们便先给瑾妃记着,待得时机成熟便一并发作。” 素眉肃声应是,遂又带了愤愤道,“主子,那咱们便眼睁睁地看着瑾妃晋位么?即便是皇上能够顶着忤逆嫡母的不孝名声,却也难逃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只要皇上还有着几分做明君的心急,便总要估计一下朝臣以及天下之人。” 若幽深邃的眼中划过一抹暗芒,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不,就顺着万岁爷的意思来,瑾妃想要成为贵妃,那便如她所愿,站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才越疼。不过,凡事总还是要成双成对的才好,若是孤单单的一个,岂非是美中不足,少了那几分韵味。” 永和宫。 “将这封信尽快送到索额图大人的手上。”僖妃将搭了火漆的交给了一名不打眼的小太监。 小太监打了个千儿,“娘娘且放心,大人醒来后定当会看到娘娘的信的。” 见着小太监出去,彩霞方才低声道,“娘娘当真将消息透了出去?” 僖妃点点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即便是本宫不说,赫舍里氏府里的人也迟早都会知晓的,既如此,本宫还不如一早儿便知会了他们,到底在他们的眼里本宫也不过就是一枚延续他们赫舍里氏一族荣耀的棋子。如今,太子暴毙,这紫禁城之中便只剩了本宫一个姓赫舍里的,本宫到是要瞧瞧,对于本宫这枚棋子,他们要如何做。” 康熙为了册封瑾妃为贵妃不惜当众顶撞太后以致太后凤体违和、缠绵病榻的消息不过翌日便传遍了京城。 待到康熙上朝之时,朝中重臣纷纷上奏,问询康熙是否真的要册立瑾妃为贵妃。 康熙在经过了初时的愤怒之后,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坦然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确打算册立瑾妃为贵妃。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除了佟佳氏以及依附于佟佳氏的一干臣子之外,众人满目皆惊。 太后一系的几位博尔济吉特氏的大臣率先出列,言说康熙不该为了妾妃而顶撞太后、致使太后卧病在床;几名宗室的老王爷亦是不赞同康熙如此为色而无视孝道。 钮钴禄氏一系以及一些一直重礼的耿直老臣则是认为皇后凤体康健又为皇帝生下四子二女,坚决反对康熙册立之前曾屡屡对皇后不敬的瑾妃为贵妃。 佟佳氏一系则是据理力争,一时之间整个太极殿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几派人马争执不休之时,赫舍里氏一族的人跳了出来,请奏康熙,要求册立僖妃为僖贵妃。 同为妃位缘何瑾妃能够被册立为贵妃,作为先皇后亲妹、已逝衍庆皇太子姨母的僖妃就没有资格了?若是论资历,僖妃才最是应该被立为贵妃的。 荣妃熄了争位的心思,可是乌拉那拉氏以及受了乌拉那拉氏枕头风的胤祉显然不这么认为,在赫舍里氏一族的人跳出来之后,作为现任乌拉那拉氏一族的族长、胤祉的岳父,费扬古出列,要求册立众妃之中伴驾时间最长的荣妃为贵妃。 安亲王回府闭门思过后,没了安亲王这样以为位高权重手握重权的领头人在,郭络罗氏一族在朝廷之中的威势大减,再加上宜妃透出来的消息,郭络罗氏的人也只是出来冒了泡,便很快淹没在了几派强劲势力的口水战之中。 康熙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儿喋喋不休的争吵,只觉着头疼脑涨,在朝臣们你来我往了足足一个半时辰之后,康熙宣布退朝,册立贵妃一事儿择日再议。 带着满身的郁燥以及挫败感回了乾清宫的康熙挥退了所有伺候的人,独自一人在寝殿内待了近一个时辰之后,摆驾了启祥宫。 不论是当年初见还是时过境迁已然做了一宫的主位,灵嫔身上那股子清贵典雅的仕女气质却是从未曾改变,与灵嫔共处一室,总能让他喧嚣的心不知不觉的静下来。 灵嫔眼带惊讶地瞧着大步而入的康熙,这才不过两日,康熙怎的又来了?随即想到前朝传来的消息,灵嫔眼中带了几许幽光。 灵嫔与康熙相对而坐,柔声问道,“万岁爷这是怎么了?” 康熙忍了又忍,终是一拍桌子,带了几分烦躁道,“太后因着不同意瑾妃册封而病倒的事儿不知怎的便传了出去,今儿个一上朝便如同炸了锅一般,吵得人头疼。” “前朝的事儿臣妾不知道,不过,太后娘娘那边儿......................万岁爷总是同太后娘娘这般僵持着也不是回事儿,万岁爷与太后娘娘多年的母子,若是因着这么一点儿微末小事儿便折损了彼此的情分,徒增伤心,倒很是不值得呢。”灵嫔将一盏葡萄西柚冰沙推给康熙,“万岁爷吃些冰盏,先消消气儿,法子么,总归是有的。” 康熙微微垂眸,拿起小银匙舀了一勺放入口中,须臾霍然抬头瞧着灵嫔,“你这里怎么会有这个?” 灵嫔挑了挑眉,吃了一口自己面前混合了数种水果的冰沙,方才徐徐道,“有一回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无意间瞧见皇后娘娘在吃这个,臣妾觉着味道甚好,便央了皇后娘娘将这冰盏的做法传授一二,皇后娘娘倒也大度,便索性教了臣妾身边儿的宫女。” “怎么?可是这口味不大好?”灵嫔面上带了几许疑惑,又吃了一口,“臣妾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若是万岁爷觉着不如皇后娘娘那边儿的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万岁爷好歹也吃上几口,您那一盏可是臣妾亲手做的呢,便就当给臣妾个面子。” 康熙面上带了淡淡的笑意,“味道不错,比之..............”康熙顿了一下,“朕很喜欢。” 灵嫔满意点点头,眼中划过一抹暗光,面上却是但笑不语。 . 第四百八十二章 康熙一边儿安静地吃着冰盏,心下却是不可遏制地想起了若幽,宛若盛开在雪山之巅的姚黄魏紫。 吃过了冰盏,应着康熙的要求,灵嫔跳了一段儿。 灵嫔的霓裳羽衣舞很好地安抚了康熙暴躁的情绪,一舞毕,康熙眼中的烦闷之色也消退了不少,带了几许的澄澈与清明。 同灵嫔用过了午膳,康熙便回了乾清宫。 日暮四合,带着几分复杂情绪的康熙跨进了已经许久未来的坤宁宫。 坤宁宫一如往日,宁静而恢弘,似乎并未因为宫中、前朝沸沸扬扬的瑾妃册封一事儿而有所浮躁。 来来往往地坤宁宫宫人见到了他这个皇帝,也是恭谨行礼。 偏殿,若幽与胤祥方才拿起了银箸,便瞧着康熙施施然进了殿,母子二人俱是一怔。 若幽坐在原处未动,只是拿着银箸的手紧了一瞬,方才将银箸放了下去。 胤祥则是起身对着康熙一礼,“儿臣参见皇阿玛。” 康熙扶了一把胤祥,挨着若幽坐下,“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若幽微微侧首,“福来,给万岁爷取一副碗筷来,另外,通知小厨房再添上荷塘月色、碧螺虾仁、东坡肉、栗子焖鸡,这几道万岁爷喜欢。” 福来递上碗筷,不动声色地瞧了若幽一眼,见着若幽神色淡淡,方才恭敬退下。 因着天气炎热,若幽与胤祥本是要吃朝鲜冷面的,酸酸凉凉地最是舒服不过,康熙来了却是硬生生将一顿简单的晚膳变作了四凉八热一十二道菜,再加上临时添置的奶香饽饽以及酸笋老鸭汤,倒是将这八仙桌摆了个泰半。 康熙造访坤宁宫本是在听了灵嫔一席话之后有所顿悟,想着从若幽这边儿下下手,只是,瞧着这一桌子琳琅满目熟悉的味道,便也顾不得许多,银箸不停地来回穿梭于各道菜之间。 若幽则是并不想因着某些人破坏了食欲,便只安安静静地吃饭;胤祥瞧着帝后二人都缄默不语,便也老老实实地吃着自己的,倒是全然没了康熙进门之前母子两个的随意与舒心。 一顿晚膳一家三口吃地很是沉默。 用过晚膳,康熙略略问询了几句胤祥观政六部的事情,便放了胤祥离开。 瞧着胤祥长身玉立的背影,康熙似是不经意道,“小十三常常来陪着皇后用膳?” 若幽平和一笑,“小十三孝顺,担心臣妾一个人寂寞,便隔一日不隔一日地前来坤宁宫陪着臣妾用膳,也顺便说说话。” “小十八那孩子随着老四出海去,没了那个机灵鬼,你这里是沉闷了些,有小十三陪着你也确是好些。”康熙轻抿了一口茶水,“说来,你倒是也舍得,小十八这一走,只怕是没个三年五载的见不上面的。” 若幽眼眸沉了沉,沉默了片刻,方才抬了头平静地看向康熙,“万岁爷突然到臣妾这坤宁宫来,想来是有事儿要同臣妾说吧。” 康熙轻咳一声,看着若幽点点头,神色瞧着柔和了一些道,“这几日,皇额娘如何了?” “太医说皇额娘这一次是病在了心里,由心伤身,待得皇额娘慢慢儿地能够想通了,许是这身子便也能好转几分。”若幽微微敛了眉宇,“皇额娘最是惦记万岁爷,万岁爷若是得了闲能多去探望皇额娘,想来皇额娘心中也是高兴的。” 康熙面上带了一瞬的不自然,“前几日朕瞧着皇额娘仿佛气得不轻,便想着过些时日,待得皇额娘气性消弭一些再去给皇额娘请安。” 若幽沉默片刻,“此事儿万岁爷既已然有了成算便是好的。” “你时常侍奉在皇额娘身边儿,也好生劝一劝皇额娘。”康熙眼中带了几分希冀,“你是皇额娘最看重的儿媳,这些年来也一直极得皇额娘的喜爱,你若是多劝慰皇额娘,说不得皇额娘便也听进去了。” “劝慰皇额娘?劝皇额娘莫要再同万岁爷置气?还是劝皇额娘认了瑾妃做万岁爷的贵妃?”若幽唇畔勾起一抹冷然,“万岁爷难道不知道瑾妃与臣妾一向不对付么?皇额娘反对册立瑾妃为贵妃,有一部分也是为着臣妾好,臣妾是要以什么样的立场去劝慰皇额娘,让臣妾看不顺眼之人上位!” “你................”康熙看着若幽面上的柔情尽去,略略带了粗气道,“你可知方才说得是什么?你别忘了你是朕的皇后,怎可如此善妒!” “善妒?”若幽嗤笑,“臣妾不去劝慰皇额娘册立瑾妃为贵妃便是善妒?” “今儿个若是换了荣妃、宜妃亦或是僖妃,臣妾都能开得了这个口,独独瑾妃,请万岁爷恕罪,臣妾做不到。”若幽眉宇之间带了冷意,“若是万岁爷今儿个就是为了瑾妃一事儿而来的,那么只怕是万岁爷要失望了。万岁爷不妨换一个平日里能够在皇额娘面前说得上话又足够温顺亦或是一个足够有立场的人去同皇额娘说项吧!” “不知所谓。”康熙倏然起身,胸脯上下起伏半响,环顾四周,看到那不远处的一幅墨莲图,眼中恢复了几分清明,打从一开始他不就便是知晓若幽如此直来直去的性子么? 若幽与瑾妃的确不和,他来寻了若幽,让若幽为瑾妃美言,确是有些强人所难,康熙闭了闭眼,方才带了几分疲倦道,“罢了,罢了,你............是朕难为你了。” 若幽微微垂眸,声音极轻极淡道,“袖手旁观、视而不见,便是臣妾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闻言,康熙的手指动了动,眼中似有恍惚之色,良久,轻轻叹了口气,“时候不早了,朕还有事儿,你早些安置吧。” 若幽站起身对着康熙面无表情地福了福身,“臣妾恭送万岁爷。” 瞧着康熙出去,一旁侍立着的素眉轻轻松了口气,“可吓死奴婢了。” 若幽则是坐回了原处,“怎么,以为我们会干起架来不成?” 素眉点点头,“可不是,方才那样儿,便是素心姐姐在,定也是这般认为的,可不是奴婢胆子小。” . 第四百八十三章 “干将起来倒是不大可能。他本就是有求于本宫的,而本宫在这件事儿的反应越是激烈,便越是说明本宫并非那般的心机深沉,如此待到他回去,对于本宫在太子一事儿上的疑虑暂时便会消退不少,如此咱们的时间便能更充裕些。”若幽闲闲道,“本宫若真是如此好说话,反倒是说明了本宫如今已经变得不再是当年那个性子执拗、简单直接的女子了。” 素眉若幽所悟地点点头,“娘娘这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若幽不置可否,“若是后宫真的变成了本宫的一言堂,万岁爷只怕是要担心了呢。太子之后,本宫这个皇后与皇帝之间的矛盾便会日益显露而出,若是后宫无一人能制衡本宫,那么依着万岁爷的多疑,难保不会认为前朝也被本宫掌控于手,如此于咱们而言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主子与瑾妃泾渭分明,万岁爷便是要拿了瑾妃来与主子打对台,也好继续坐山观虎斗。”素眉叹了口气,“还好,太后娘娘是站在主子这一边儿的。” 若幽笑笑,“此事儿过了明路也好,总好过瑾妃暗戳戳地躲在背后捞了好处。对了,让你送出去的信儿,你可送出去了?” 素眉点点头,“主子且放心,公主殿下已经应允了此事儿。” 若幽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刮刮水面儿上的茶沫,半响方才讥讽一笑,“本宫起初以为有着灵嫔的斡旋,咱们英明神武的皇上会想了其他的法子,到底事到如今,皇帝的面子是不能折了的,却是未曾想到,竟然跑到了本宫这里要本宫去同太后说道说道,真真儿是可笑至极。” “这些年,主子一向与皇上心有灵犀,许是皇上觉着这一回主子也可不计前嫌呢?”素眉嘻嘻一笑,“民间不是有句话儿说得好: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么?” 若幽“砰”地一声盖上茶盏,“到底是上了年纪,竟也有了这般不切实际的可笑想法。” 两日后,宜妃新得了几个花样子,一大早地便叩响了坤宁宫的大门。 二人才闲聊了几句,素眉便进了偏殿,对着若幽一礼,“主子,固伦巴林大长公主、和硕哲慧长公主、裕亲王福晋还有几位出自博尔济吉特氏的宗室福晋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宜妃微微敛了神色,“万岁爷倒是好手笔,这是寻了一大票的人来做说客呢!” 若幽挥挥手,素眉退下,“总不拘着是什么手段,有成效便好,这事儿总不能一直僵持在那里。” “依着臣妾看来,这万岁爷也真真儿是疯魔了,前几日竟然巴巴儿跑来了娘娘这里,指着娘娘给那景仁宫的求情。”宜妃冷笑,“也真亏得万岁爷能想出来这样的招儿。” 若幽挑了挑眉,“你怎知万岁爷是来让本宫去说项的?” 宜妃撇了撇嘴,“这些日子,万岁爷被那景仁宫的狐狸精迷了眼,显而见的冷淡了娘娘,这突然极是殷勤地放下身段儿跑来,定是没有好事儿,算来算去也只有这一回事儿,值得咱们万岁爷如此不顾天子威严了。” “说来,咱们几个一直都在好奇娘娘对于瑾妃一事儿究竟是有什么成算,一直也不见娘娘有所动作。” 若幽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届时便知晓了。”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若幽美美地歇了个晌,才刚醒来,便有宫人来报:宁寿宫桑和姑姑求见。 若幽瞧了一眼素心,轻轻一笑,“换上那身儿重紫的衣裳,咱们也是时候去宁寿宫了。” 到了宁寿宫,几位受了康熙所托入宫说项的公主以及福晋已然离开了,太后一身鸦青色蝙蝠纹旗装靠坐在窗下的大迎枕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一只纯种波斯猫。 “参见皇额娘。”若幽微微福身。 “幽丫头来了,”太后笑眯眯地指指另一侧,“快坐下。” 若幽坐下后打量了太后几许,柔和一笑,“皇额娘今儿个气色不错。” 太后顺着波斯猫毛茸茸毛发的手一顿,“不过是想明白了些许事情,这心里面儿舒坦了些,你倒是眼尖得很。” 若幽笑笑,“心中的郁结打开,想来皇额娘凤体痊愈指日可待了。” 闻言太后却是沉默了一瞬,徐徐叹了口气,“哪有那般的容易。想来今儿个你皇姑母、皇嫂、皇姐进宫一事儿你也有所耳闻。” 瞧得若幽点头,太后叹道,“她们今儿个进宫来便是来劝说我这个老婆子的,不过却也给我这老婆子提供了些许新的想法。将你唤来也是想着咱们娘俩好好研究研究,总要寻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你皇姑母说得对,总这样僵持下去,只怕是会让着那些个小人得了志。” 若幽眼眸微动,“皇姑母说得在理,却是不知,皇额娘有了什么新的法子?” “你皇姑母和你皇姐的意思便是:如今瞧着皇帝的举动那便是铁了心要册封景仁宫那狐媚子做贵妃,如果哀家一直同皇帝僵持着,此事儿,若是逼得皇帝狠了,伤了彼此之间的母子情分不说,只怕是皇帝最后会直接越过了哀家册立那狐媚子为贵妃,若是果真如此那么哀家这个太后的里子面子可真真儿是一点儿都不剩了。” 太后虽语气平平,可是手下却是暗暗攥紧了那雪白的毛发。 波斯猫本是懒洋洋地窝在太后身侧美滋滋地享受着顺毛服-务,却是未曾想突然一阵吃痛,“喵”地发出一声颇有些凄厉的叫声,圆圆的猫眼都变成了一条细线。 太后下意识地松开手,那纯种波斯猫便纵身一跃直接跳下了软塌,一溜烟儿便不见了踪影。 见状太后失笑,“倒是个机灵的,这是懂得趋利避害了。” 若幽掩唇笑道,“可不是,皇额娘这里可是块儿风水宝地,便是这小小的猫儿也是极通灵性的。” “是啊,不过是个牲畜都是懂得这避害就利的道理的。”太后神色幽幽,“只是,虽是明白这道理,哀家这心里面儿却总是不甘心呐!” . 第四百八十四章 若幽沉默半响,“皇额娘想如何做?” 太后眼中明明灭灭良久,方才道,“堵不如疏,哀家思来想去,既然皇帝一定要册立瑾妃为贵妃,那么,咱们不如便顺水推舟允了皇帝所想,但是要册立的却不仅仅是她小佟佳氏一个贵妃。” 若幽似是带了几分若有所思,“依着宫规,贵妃可以有二,皇额娘的意思是再推一个贵妃上去同瑾妃打擂台,不让瑾妃一人独大。” 太后缓缓点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丫头,你觉着如何?” 若幽略略想了想,“臣妾觉着皇额娘这个法子甚妙,只是不知皇额娘心中可已有了人选?” “如今妃位之上有荣妃、宜妃、僖妃三人,宜妃如何?”太后认真看着若幽,“宜妃一向与你亲近,又帮着你打理了后宫这么些年,威望、手段都足以压制了小佟佳氏,最最要紧的是,宜妃膝下的老五也好、老九也罢,都是老实本分的孩子,并无争夺储位之心。” 若幽面上带了温和的笑,“皇额娘说得是,宜妃确是最好的人选。” 太后拍拍若幽的手,“到底还是委屈你了。” 若幽轻轻一笑,“皇额娘说笑了,臣妾可是皇后,不过是晋升个贵妃,臣妾有什么委屈的?” 太后同若幽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康熙四十五年六月十二,康熙帝大封六宫:宜妃、瑾妃册为贵妃,灵嫔、兰嫔、良嫔晋为妃位,穆贵人、和贵人、襄贵人、平贵人、密贵人册为嫔位,册封礼于七月二十举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赞宫闱之教化,咨尔宜妃郭络罗氏,娴熟礼法、端赖柔嘉,持躬淑慎、早毓名门,今仰承皇太后慈喻,以册宝册,立尔为宜贵妃,端敬中宫、懋敕芳仪,钦哉!” 宜妃愣愣地带着一宫的妃嫔跪在地上听了梁九功念着圣旨,圣旨并不长,是以当梁九功宣读完圣旨等着宜妃接旨的时候,宜妃犹自未曾回过神来。 “宜贵妃娘娘,请接旨吧。”梁九功笑眯眯地看着宜妃。 紫鹃瞧了一眼保持着听宣姿势一动不动的宜妃,对着梁九功讪讪一笑,“梁总管见谅,我家娘娘许是高兴坏了,一时之间还未曾反应过来呢。” 说着紫鹃大力地拉了一把宜妃,宜妃这才抬起头来,瞧着满面笑容的梁九功,宜妃下意识地便来了一句,“梁公公,这圣旨怕不是宣错了地方吧。” 梁九功仍旧笑着,“宜贵妃娘娘说笑了,这圣旨可是万岁爷亲笔所书,怎会错了呢?这就是册封您为贵妃娘娘的圣旨,您呐,快接旨吧。” 瞧着宜妃仍旧是一片云里雾里的样子,梁九功索性直接将圣旨塞进了宜妃的手中。 紫鹃扶着宜妃站起身,梁九功又掏出了另外一份圣旨,乃是祥常在周氏晋封为祥贵人、张答应晋为常在的圣旨。 祥贵人与张常在谢了恩,宜妃这才忽忽然明白从今以后自己便不再是宜妃娘娘而是宜贵妃娘娘了。 深深吸了口气,将圣旨交给紫鹃,“梁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梁九功点点头,“宜贵妃娘娘请。” 二人站在一侧的廊下,宜妃带了几分疑惑,“之前不是传出消息说要册封瑾妃为贵妃么,怎的突然便升了本宫的位份?不知梁公公可否将内情告知一二。” 梁九功看着这一位新鲜出炉的宜贵妃面上带了几分恭谨道,“瑾妃娘娘自然也是要册为贵妃的,只是比不得宜贵妃娘娘好福气,得了皇后娘娘保举又有太后娘娘的首肯,乃是皇后娘娘之下的第一人,瑾妃娘娘虽然也即将位列贵妃,但是太后娘娘凤喻:瑾妃身体不适、资历不够,不得掌协理六宫之权。” “万岁爷的册封圣旨之上,也是宜贵妃娘娘在前。故而,同样是贵妃之尊,宜贵妃娘娘可是最尊贵的那一位呢!” 宜贵妃点点头,眼中带了恍然大悟之色,原来一切都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多谢梁公公,本宫记下了。” “那不知宜贵妃娘娘可还有其他的吩咐?”梁九功笑着道。 宜贵妃摘下佩戴的珊瑚玛瑙手钏,“多谢梁公公为本宫解惑,这手串还是有一年本宫生辰皇后娘娘赐下的,今儿个借着皇后娘娘的福,便赠与公公,也算是本宫的一份儿心意,还望公公莫要推辞。” 梁九功思虑片刻接过了手钏放进袖袋,对着宜贵妃躬身行礼道,“奴才多谢宜贵妃娘娘。” 宜贵妃虚扶一把,“梁公公客气了。” 梁九功站起身,“奴才还要去景仁宫宣读圣旨,若是宜贵妃娘娘无其他吩咐,那奴才便告退了。” 宜贵妃微微颔首,对着不远处的紫荷扬了声,“紫荷送送梁公公。” 瞧着梁九功离开,宜妃便回了内殿换了一身橙红并蒂海棠花旗装,梳了架子头戴了极是喜庆富贵的首饰,乘了肩舆一路向着宁寿宫而去。 相比于宜贵妃极是敷衍的册封圣旨,瑾妃册为贵妃的圣旨便长了不少,康熙用词亦是极尽华美,仿若要将瑾妃不能实现的那些个贵妃的权力尽数置换在这冗长的册文之中。 梁九功足足念了半个时辰方才念完了这一篇辞藻华丽的册文,“瑾贵妃娘娘,接旨吧。” “臣妾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瑾贵妃虔诚三拜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这厚厚一卷的圣旨。 瑾贵妃册封圣旨后,梁九功又拿出了册封靳贵人为嫔、许常在为贵人的圣旨并宣读了太后的懿旨。 “太后懿旨:瑾贵妃佟佳氏资历尚浅、德行不足且身体孱弱,着不予赐协理六宫之权;嫔位靳氏不予行册封礼、不赐封号。”梁九功瞧着面色由一开始的欣喜若狂逐渐转为铁青的瑾贵妃与靳嫔,眼中滑过了一抹讥诮,“瑾贵妃娘娘、靳嫔娘娘接旨吧。” 瑾贵妃深吸口气,一拜到底,“臣妾谢太后恩典。” 靳嫔瞧着瑾贵妃叩了首,即便面上不甘,也只得跟着乖乖磕了头。 第四百八十五章 瑾贵妃在前先行接了旨,方才就着映画的手站起身,便听得身后的靳嫔急急道,“贵妃娘娘.................” 瑾贵妃眉宇微微蹙起,直接出言打断了靳嫔的话,“今儿个劳烦梁公公了。” 映画适时地将一枚荷包塞进了梁九功的手中,很轻,瑾贵妃笑着徐徐道,“一点子心意,权当是本宫请公公喝茶了。” 梁九功微微躬身,“不敢不敢,娘娘太过客气了。” 收起那荷包,梁九功对着瑾贵妃施了一礼,“如此杂家便回去向万岁爷复命了。” 瑾贵妃笑容满面道,“梁公公好走。” 梁九功方才带着御前的人离开景仁宫,瑾贵妃便沉了脸,“靳嫔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 见着周围都是自己人,靳嫔坐在瑾贵妃对面面上带了几分不满,“娘娘,这太后娘娘是什么意思?既然册封了臣妾为嫔位为何还不允许臣妾举行册封礼,如此,臣妾这嫔位做得还有什么意思?只怕是满后宫都要笑话臣妾了!” “有什么意思?”瑾贵妃冷眼瞧着靳嫔,“你如今不是已经自称‘臣妾’了么?怎么你难道还想着要再做回‘嫔妾’?” “我.............臣妾.............”靳嫔一时语塞,“娘娘,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瑾贵妃冷哼,“你若是不想要当这个靳嫔便直说,本宫会去御前求了万岁爷帮你恢复到以前的身份的。你不愿当这半吊子的嫔位娘娘,想来还有的是人想要做呢!” 靳嫔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跪下拉着瑾贵妃的衣角道,“娘娘,臣妾并无这个意思,还请娘娘明鉴,臣妾也不过是一时昏了头,这才胡言乱语的。” 良久,瑾贵妃方才淡淡道,“行了,起来吧。” 靳嫔这才抖着腿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瑾贵妃带了几分不屑道,“瞧瞧你这胆小的样子,本宫不过同你开个玩笑竟然便吓成了这样。” 靳嫔讪讪赔笑。 瑾贵妃拿起矮几上的如意吉祥牡丹纹的团扇扇了几下,“你也算是好命了,若非是这一回万岁爷无奈于向着太后和皇后低了头,你以为凭着你的资历,你能被封为了嫔位?” 靳嫔面上带了一丝感激,轻言道,“臣妾明白,若非是有娘娘在,臣妾是万万没有今日的,这一回乃是万岁爷怜惜娘娘,方才抬举了臣妾的,臣妾感激不尽,以后定当唯娘娘之命是从,若有下辈子定当衔草环以报。” 瑾贵妃眼含满意地看了一眼靳嫔,“难得你有这份心。” 靳嫔略略想了想,带了几分试探道,“臣妾便也罢了,只是太后娘娘这般下了明旨对娘娘,娘娘才是真真儿受了委屈的呢!” 瑾贵妃静默了一瞬,带了景泰蓝嵌宝石鸾鸟护甲的手指轻叩桌面,“一时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终归本宫是成为了名正言顺的贵妃,皇后之下的第一人,以后后宫诸妃俱是要向着本宫行礼问安的。” “而本宫的儿子也成为了仅次于皇后嫡子的存在,若是..............”瑾贵妃眼中划过一抹暗芒,“本宫的儿子便是这一众皇子阿哥之中身份最高的。” 靳嫔附声道,“娘娘说得是极。” 瞧着低眉敛目的靳嫔,瑾贵妃轻哼一声,“眼光要放得长远一些,一时的得失并不能代表了一辈子的得失,人的一生还有很长的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到最后一刻莫要轻易地便下了结论。” 靳嫔对着瑾贵妃微微倾身,“臣妾受教了。” 得了瑾贵妃的安抚,靳嫔心中的郁气也消散了不少,便起身告退,才行至殿外便碰到了景仁宫新上任不久的大太监小何子急匆匆地进了殿。 靳嫔挑了挑眉,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小何子一进殿打了个千儿,气儿还尚未喘匀,便急急道,“娘娘,不好了,奴才刚得了消息,翊坤宫的宜妃娘娘也被皇上册为了贵妃,如今是宜贵妃娘娘了。” 瑾贵妃端着茶盏的手便是一抖,茶盏中的茶汤一阵晃动,几滴清亮的茶汤漾出了杯沿溅到了瑾贵妃的手背之上,瑾贵妃自己却是浑然不觉,微微扬了声,“你说什么?” 小何子颤声道,“梁总管在来咱们景仁宫之前先去了翊坤宫宣旨,宜妃娘娘被册为了宜贵妃,协助皇后娘娘打理后宫事务。” 瑾贵妃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濡湿了瑾贵妃这一身簇新的百蝶穿花描金洋红旗装。 映画见状对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小何子轻轻挥挥手,小何子对着瑾贵妃叩了个头,便悄悄儿地退下了。 足足过了一刻钟,瑾贵妃方才回过神来,眼中却是带了水光,心中只觉着空落落,带起了一股子的委屈与难过。 这些年,她从一个无名无分的庶妃一步步地跨过贵人坐到了瑾嫔乃至瑾妃,好容易以为成为了贵妃便快要熬出了头,却是未曾想半路竟然又杀出了一个宜贵妃,宜贵妃,呵.................... 瑾贵妃猛地掷出了手中的茶盏。 映画轻呼一声,赶忙上前查看,“娘娘,您没事儿吧。” 瑾贵妃眼中一热,“映画啊,你说本宫这一生怎的便这般的坎坷呢?本宫生在佟佳氏,那老道不是说了么,我佟佳氏定会出一个金凤凰的,姐姐没有当上皇后,那么那金凤凰便该是本宫啊,本宫便该有着诸天神明的庇佑一路顺风顺水的才是,为何,本宫的日子却是过得如此地艰难?而那钮钴禄氏却是如此的闲适恣意,稳坐于坤宁宫内,瞧着本宫如同一个笑话一般取乐。” 映画带了几分心疼,柔声道,“娘娘方才不是还说一时的失意不算什么的么?正如娘娘所说,娘娘如今已然是贵妃之尊,即便是一时没有宫权,那也是尊贵的瑾贵妃娘娘。” “更何况,奴婢可是记得当年还是皇贵妃的皇后娘娘,可是硬生生被您的姐姐还不过是贵妃的明懿皇贵妃娘娘压了一头,身为位同副后的皇贵妃却是并未有了执掌六宫的大权,如此说来,当年的皇后娘娘岂非更是沦为了宫中众人的笑柄?” . 第四百八十六章 映画带了语重心长道,“娘娘放宽心,只要皇上是站在您这边儿的,又何愁宫权旁落呢?这一次太后娘娘不是为了反对立您为贵妃同皇上闹得那般僵,最后还不是妥协了额?依着奴婢看,这宜贵妃娘娘呀,不过是太后和皇上双方的一种妥协的交换,既是如此,宜贵妃虽然上位,但是却并非是皇上心中所想,娘娘您.............来日可待呢!” 瑾贵妃目光深深,“你说得不错,本宫是要振作起来,本宫是万岁爷亲封的贵妃,自然是该有贵妃的气度才是。” ———————————————— 若幽瞧着仪态优雅速度却是不慢已经干掉了满满一盅水果冰粥又吃掉了半碟子百花酥的宜贵妃忍不住按了按额角,“你今儿个这是没用早膳?” 宜贵妃咽下口中的糕点,带了几分讨好地一笑,“用过了,只不过这一早上又是接旨又是换衣裳的,再加上娘娘这里的吃食太香了,臣妾这不是没忍住么。” 瞧着宜贵妃又塞了一颗雪白的荔枝肉,若幽轻叹,“你如今可是后宫众妃之首,能不能注意些你的仪态。” “臣妾是嫔位、是妃位还是贵妃位,那也都是娘娘和太后娘娘抬举的,娘娘对臣妾的好臣妾都记在心里。”宜贵妃眼中带了几分感激,“左右这么多年,娘娘也是知晓臣妾的性子的,若是臣妾真的端起了贵妃的仪态,那在娘娘面前便是太过虚伪了。如此,在娘娘面前臣妾又何必拘着呢?” 末了,宜贵妃又加了一句,“那些个贵妃之威都是对着外人的,娘娘面前臣妾就是个跟着娘娘混日子的。” “你呀。”若幽失笑,“如今只怕是外边儿的人都要猜测你这一位宜贵妃同本宫这个皇后是不是要就此离心了,你却是如此这般的不长进,若是传出去了,莫不是要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宜贵妃闻言却是坐直了身子,并未借着若幽之言插科打诨,反而很是认真地看着若幽道,“臣妾一直都知道,臣妾能够成为荣宠不衰甚至是人人都羡慕有子、有宠又有宫权在手的宜妃娘娘乃至于今儿个的宜贵妃娘娘,都是依仗了皇后娘娘您的,若是没有皇后娘娘的提携,又如何能够有臣妾如今的好日子呢?” 若幽轻轻一笑,“你能得了万岁爷的宠爱、又平安养大了老五和老九两个阿哥,自然是你自己的本事,可莫要给本宫带了高帽子。” 宜贵妃深深瞧了若幽,“或许早些年的老五是因着臣妾将孩子送到了太后娘娘身边儿养着,方才得了周全,可是老九那孩子,若是没有娘娘暗地里看顾着怎会少年不知愁地长这么大?如今还能在海外混得风生水起、腰缠万贯?” “娘娘总是做好事不留名。”宜贵妃给若幽添了茶,“可即便是娘娘不说,臣妾心中也是知晓的,人情冷暖,臣妾心中自是有一本账的。” 若幽沉默半响,扬了笑,带了三分打趣道,“明明你是来给本宫谢恩,说这些个煽情的话做什么?话倒是说了不少,却是没见着宜贵妃娘娘的礼。” 宜贵妃眨眨眼,站起身对着若幽蹲身行礼,“臣妾翊坤宫宜贵妃郭络罗氏,特来参见皇后娘娘。” 七月二十,众妃嫔册封礼,以宜贵妃为首,一众受封的主位妃嫔在保和殿举行了册封礼。 册封礼结束,在宜贵妃的带领下,众人又前往宁寿宫谢恩,只是却是在宁寿宫的门口,瑾贵妃以及靳嫔被拒之门外。 塔娜面无表情地看着瑾贵妃以及靳嫔,“太后娘娘怜惜两位娘娘,特意准许两位娘娘就在这宁寿宫外磕了头便可以回去了。” 瑾贵妃沉着脸看着塔娜,“太后娘娘果真这么说?” 塔娜笑笑,“瑾贵妃娘娘慎言,老奴可不敢假传太后娘娘的懿旨。” 瑾贵妃深深吸口气,一撩衣摆,对着宁寿宫的大门跪了下去,“臣妾佟佳氏叩谢太后娘娘恩典。” 三跪三拜之后,塔娜笑眯眯道,“老奴会将瑾贵妃娘娘以及靳嫔娘娘的心意转达给太后娘娘的。” 瑾贵妃淡淡点头,“有劳了。” 塔娜跨入院子内,对着宜贵妃微微躬身,“宜贵妃娘娘、各位娘娘请随老身来,太后娘娘已经在正殿等候各位娘娘了。” 宜贵妃笑笑,“臣妾等人可不敢让太后娘娘久等了呢。” 太后一身枣红色团龙吉服,银丝之上亦是带了凤钿,一身打扮隆重华贵,显然对于这一次妃嫔的朝见很是重视。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长寿安康。” 册封的人不少,倒是站满了泰半个大殿。 太后端坐主位受了诸妃六肃三跪三拜的大礼,淡淡道,“你们都是后宫之中的老资历了,旁的哀家便也不说了,只一点,还望尔等谨记,莫要因着升了位份便以为有所依仗,不将祖宗规矩放在眼里了。” 众妃诺诺应是。 太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叫了起,众妃亦是小心翼翼地陪坐。 又说了一会儿话,太后这才将人放了去坤宁宫聆听皇后训诫。 “格格何必如此,奴婢瞧着倒是将这些娘娘们吓了个够呛。”塔娜与桑和一道伺候着太后换下绣工繁复的吉服和镶嵌了各色珍珠宝石的凤钿。 太后换上一身轻便的常服,带了几分疲惫道,“大封六宫,有人位份上去了,便难免这心便也大了,哀家总该是要敲打敲打的,后宫的平静能维持一时便是一时吧。” 这一次的晋封,不论是对后宫亦或是对前朝格局的影响都是不小,后宫妃嫔位份的进一步提升所带来的直接影响便是,册封礼才刚刚举行不久,前朝便有人再一次试探着提议立储之事。 康熙的态度却很是暧昧,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只对着一众朝臣丢下了一句:众卿若有合适的储君人选便递了折子上来吧,便直接退了朝,徒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朝臣。 下了朝,不多时,各派的朝臣便纷纷聚集在了一起商讨康熙之意。 . 第四百八十七章 法喀有些头疼地看着一屋子吵吵嚷嚷个不停的人,不禁有些怀念阿灵阿在的日子,平日里对于朝中的这些个大事儿都是阿灵阿与安泰商讨之后决断的,若是能够同宫里的皇后娘娘通个气儿、听听皇后娘娘的意思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那便依着计策行事,这么多年来倒也未曾出过岔子。 半月前,北边儿沙俄有些不安定,阿灵阿便被康熙钦点为钦差大臣去了北域,便是快马加鞭地赶路也只怕是还未曾到了地界儿呢。 老六是指望不上了,法喀按按额角,“行了,你们都先回去,容我想想,也瞧瞧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 众人闻言大喜,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才三三两两地告辞。 “儿子,你怎么看?”书房内可算是清净了,法喀便将目光投向一直坐在一侧默不吭声的安泰。 安泰抬了头,目光清澈,“儿子觉得皇上这是在试水呢,瞧瞧这满朝的文武大臣之中到底有多少已经站了队、又分布几何。” 法喀摸了摸下巴,“那依着你的意思咱们可要举荐了几位阿哥?” 安泰眼中闪过一道狡黠之色,“若是众人纷纷举荐,那么咱们不妨也顺水推舟,将雍亲王推出来。” “雍亲王?”法喀先是带了几分迷惘,随即带了几分恍然大悟之色,“我儿此计甚妙!雍亲王虽不是你姑母亲生,但却是打小便养在你姑母膝下的,这么多年下来到也与亲生无异了。雍亲王是你姑母名义上与万岁爷的嫡长子,此时举荐雍亲王倒也合情合理。” “不过.............”法喀想了想,“此事儿还是要看看你姑母的意思。” 安泰点点头,“阿玛说的是,已经派了人给姑母送信了,想来最晚明日便能自姑母处收到回信儿。” 法喀欣慰地拍拍安泰的肩膀,“我儿一向很是妥帖。” 三日后,大朝会,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第一个跳出来的竟然是被贬了一级的安郡王,而安郡王保举的既不是恒亲王胤祺也不是九贝勒胤禟,而是廉郡王胤禩。 “你说老八?”康熙坐在龙椅上挑眉看着安郡王。 安郡王一脸肃色恭敬道,“廉郡王贤德仁厚、才能卓著,是为储君的最佳人选。且早前便有张明德为廉郡王相面,直言‘八爷的气,白气融于紫光之中,郁郁不绝,如丝如缕,流光溢彩,令人目眩。’,此像岂非正是暗合了廉郡王堪为储君之位?” 康熙原本平静的面容带了几分波澜,浓眉微微一皱,眼神带了几分幽暗道,“其余人呢,有什么想说的?” 朝中众人沉默不语。 康熙轻笑,“有什么说什么,难不成还怕朕吃了你们不成?” 又过了片刻,方才有人出列开始了举荐。 从三阿哥胤祉一直到十阿哥胤??,除了腿脚有些不便的胤祐之外,均有被举荐,不过在钮钴禄氏一族的授意之下,举荐胤??的就如同是大海之中泛起的一抹浪花很快便被湮没在了举荐胤禩为太子的声浪之中。 众位成年阿哥之中,呼声最高的便是胤禩,其次是胤祉,胤禛、胤祺呼声倒是差不离。 康熙阴沉沉地看着朝中以安郡王、鄂伦岱、纳兰揆叙、王鸿绪为首的近七成的大臣请命册立胤禩为太子,面上的不悦有如实质。 他倒是真未曾想到过,老八竟然如此的有能力,竟然能够说动泰半个朝廷的官员为他请命。 康熙微微眯了眼看向下方一脸温和的胤禩,即便是老八全盘接手了胤褆留下的人却也绝不该是有着这么多人的,胤褆的人手除了在军中的人之外便主要还是明珠这一派的,全部加起来却也绝对过不了半。 如此说来,倒是这两年他对于胤禩办差能力的青睐有加让得老八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康熙眼中带了几分寒意,“老八,如此多的臣工的都举荐你当太子,你有什么想说的?” 胤禩迟疑了一瞬,方才对着康熙拱手道,“前有数位哥哥在,儿臣年纪尚轻、还需历练,不敢居于兄长之前。” “你还知道自己之前还有数位兄长?”康熙冷嗤一声,“朕还以为你要直接跪地谢恩了呢!” 胤禩本是谦逊之言,却是未曾想康熙竟然会如此说,听着康熙如此不留情面之言,便是下意识地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地抬了头,愣怔在了原处。 康熙瞧着胤禩如此震惊的样子,不带丝毫感情的开了口,“皇八子胤禩,年少轻狂,妄蓄大志,不堪为大任,着降为贝勒,禁足府中思过。” 良久,胤禩垂了头,声音带了前所未有的沉重,缓缓叩首,“是,儿臣叩谢皇阿玛隆恩。” 安郡王有些不甘心,向前一步,“万岁爷..................” 康熙淡淡看了安郡王一眼,“怎么安郡王有异议?” 瞧着康熙满脸的阴寒之色,安郡王咽下了到了嘴边儿的话语,“没..................没有...............” 康熙站起身,冷冷地看了一眼下方跪了一地的臣子,“退朝。” “八弟不必灰心丧气,”胤祉回身扶了一把胤禩,“估摸着皇阿玛是觉着八弟还年轻仍需历练几年,八弟莫要太过上心了。” 胤禩看了胤祉半响,轻轻抽出手臂,面上淡淡道,“多谢三哥。” 胤祉倒也不恼,掸掸袖子,抱臂瞧着胤禩,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本王身为长兄自然该是和睦兄弟的,不过八弟今儿个这一出儿倒是令哥哥我刮目相看呢。” 胤禩轻轻一笑,“弟弟可是比不得三哥的丰功伟绩,三哥能同翰林院的大人们编出《律历渊源》这样一部鸿篇巨制的书来,这才是真真儿厉害呢。” 胤祉面上一噎,面上脸色数度变化。 胤禩瞧着胤祉缄默不语,索性便和缓一笑,对着胤祉微微拱手,“弟弟还有皇命在身,三哥,就此别过。” 胤祉瞧着潇洒离去的胤禩,攥了攥拳头,冷哼一声,他就不信有了今儿个这一出儿,这胤禩还能一如既往地得了皇阿玛的宠爱。 . 第四百八十八章 胤?则是饶有兴致地看完了这一出大戏方才与胤裪对视一眼,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太和殿。 “你们怎么看今儿这一出?”胤?坐在窗边对着射入房间之内的阳光举起了一枚成色尚佳的玉佩,细细品鉴。 “就如咱们推测的一般,皇阿玛并无立储之意。”胤裪笑着接过安泰递过来的茶水。 安泰则是放下茶壶,带了几分轻快道,“倒是没想到竟然引得皇上贬斥了八贝勒,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胤?放下玉佩,面上带了几分讽刺,“老爷子不过是瞧瞧这满朝之中谁对他忠心不二、谁又对他起了二心,老八却是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纠结了一大帮子的人,还本以为是胜券在握,却是未曾想挖了个坑埋了自己。” “八哥心气儿高的很,跟在大哥身后这么多年,大哥被幽禁府中,他倒是得了大哥一系的不少支持。”胤裪轻抿了一口茶,“八哥营营汲汲了这么些年,好容易有了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的。” 胤?似是唏嘘似是讥诮,“不争馒头争口气,老八的额娘良妃娘娘出身不好,早年位份也不高,连带着老八从小到大这日子也是不怎么好过,出人头地、得皇父看重,约莫便是老八最大的愿望了。” 胤裪沉默片刻,轻声道,“这后宫之中又有谁的日子是真正舒心的呢?” 安泰看了一眼胤裪,眼中划过几许深沉,“此事儿还是要告知姑母一声才是。” 胤?点点头,“明儿个我进宫给额娘请安,同额娘说吧。” 翌日一早,胤?、胤裪以及靖安公主一同进宫给若幽请安。 若幽挑眉看着兄妹三人,“你们仨这是约好了的?” 胤?摸摸鼻子,“这不是有两日没来给额娘请安怕额娘怪罪,便拉了小十二和六姐么。” 若幽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胤?,“本宫瞧着你这是又来本宫这里蹭点心来了吧。” 胤?讪讪一笑,他不就是上一回顺手将坤宁宫新鲜出炉的点心都打包带走了么,这都过了多少天了,额娘怎的还记着这件事儿呢。 “凝香现在的反应还大么?”若幽微微侧了头看向坐在胤?左手边儿上的胤裪。 胤裪温润一笑,“捞皇额娘挂心,说来也是奇怪,上一回皇额娘教了儿子那酸梅的腌渍之法,儿子回去给凝香吃过了那梅子,凝香的症状便好了不少,这一出了四个月,那症状竟全然没有了。今儿个话说要同儿子一同来给皇额娘请安,却是不巧都走到了门口儿迎面碰上了侍郎夫人上门探望,便留在了府中。” 靖安公主带了几分感慨道,“虽然马尔汉是个不大靠谱的,可是这位工部侍郎夫人可是个泼辣的,这么些年若是没有侍郎夫人这个姨母的照拂,只怕是凝香那丫头还不知要吃多少的苦呢。” “可不是。”若幽轻轻颔首,“性子爽利却并非是咄咄逼人,往常命妇朝见,我也是喜欢多和她说上几句的,是个妙人儿。若是无事,便也让凝香去侍郎府上坐坐,定不能淡了这份情。” 胤裪拱手道,“儿子明白。” 胤?瞧着一旁晶莹璀璨的宝石树,“额娘,方才进宫,儿子几人碰见了内务府的人捧了好几样儿珍奇的摆件往着东边去了,可是皇阿玛又赏赐了景仁宫的那一位?” 若幽轻笑,眼中却是带了几分寒凉,“那是送去延禧宫良妃处的,昨儿个发落了胤禩,今儿个便给延禧宫赐下些赏赐,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儿,换来死心塌地岂不是划算的很?” 闻言几人面上俱是带了几分不屑之色。 沉默半响,靖安公主端静道,“今儿个女儿还收到了八妹传来的信儿,问询女儿京中情形,想来之前大封六宫之事已然是传到了草原之上。只怕是下一封便是要来问询立储之事儿了。” 胤?则是眼中带了几分惊讶,没想到这昭阳公主竟然会悄悄寻了靖安公主询问京中之事。 若幽淡淡看了一眼胤?,“想来是担心咱们几个报喜不报忧这才悄悄儿给你去了信儿。” 靖安公主点点头,“女儿也是这般想的,女儿收到八妹的第一封信儿也就是在太子薨逝后不久,想来是额娘与他们几个联手瞒了些京城之中的消息。” “本是好意,却是未曾想这丫头竟然这么多心。”若幽叹息一声,“如此也罢,你便依着实际情况给那丫头回了信儿便是,也将在咱们的想法大致在信里面儿说一说,不必担心信的安全的。” 靖安公主和缓一笑,“女儿明白了。” 胤?扬了眉,“额娘,那咱们便还是按兵不动?” “不急,”若幽看了一眼胤?,“这些日子你便稍稍收敛些,可别撞在了你皇阿玛的火山口之上。” 胤?嘻嘻一笑,“额娘且放心,儿子心中有数的,儿子就是混不吝些的,皇阿玛对儿子才不会有着那许多的防备。” 七月的尾巴上,满后宫唯一一位出自藩属之国的妃嫔——平嫔发动了,折腾了两天,平嫔算是有惊无险地诞下了一名五斤七两的女婴,虽是皱皱巴巴的一个小团子,但是那睁开的黑珍珠的般的眼睛却是带了几分平嫔的神韵。 这一日天气晴好,荷花湖旁临湖而建的听水亭内,四名身着各色衣衫女子围坐在石桌边儿,正北方一身滚金边儿墨兰百鸟朝凤旗装的若幽雍容而坐,左手边儿是一身梅子色群芳争艳如意纹旗装的宜贵妃,右手边儿则是一身鹅黄绣大朵并蒂芙蓉旗装的灵妃,对面儿则是一身水碧色绣银边儿凌霄花旗装的兰妃。 “臣妾瞧着平嫔这脸色可是不大好呢。”宜贵妃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愉悦。 “自然是好不了的。”灵嫔温婉一笑,“许是平嫔还指望着若是个皇子阿哥便能够依着子嗣、家世以及宠爱晋上一晋位份呢。” “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兰妃冷笑一声,“各主位位份已定,又岂是她一个外邦女子所能够擅专的?” . 第四百八十九章 “人活着,总还是要有个念想的不是?”灵妃看了一眼气息沉沉的兰妃道。 “灵妹妹说得是,这位份、子嗣不就是这后宫女子的期盼么?”宜贵妃美目流转,“许是景仁宫的那一位也是想着能给十四阿哥添个帮手呢。” 宜贵妃说到子嗣之时,兰妃的神色明显地波动了一下。 若幽放下茶盏看了坐在对面儿的兰妃,“你难得出来一趟,乌尔宫额那孩子可还好?” 兰妃唇角带了一抹极轻极淡的笑,“劳娘娘挂怀,乌尔宫额很好,少年不知愁滋味,到底年纪还小,起初哭闹了数日,如今便也渐渐适应了宫中的生活。” “这几日天气都不错,兰妹妹不妨带了乌尔宫额出来转转,瞧瞧这景,这心里也畅快些,整日里闷在殿里面儿可是不妥。”宜贵妃附声道。 “宜姐姐说得是,”灵妃瞧着神色寡淡的兰妃,“多出来走走,又有着孩子在身侧,人便也能精神不少。” 兰妃点点头。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假山之后传来,原本亭子中正在叙话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收住了话题,放下手中的茶盏,向着假山一侧瞧去。 片刻,一名身着妃色绣着大朵金边儿昙花、花蕊嵌了宝石的宽边儿旗装的女子当先转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身天蓝色荷花卷草纹旗装的密嫔、一身浅粉色缠枝蔷薇葡萄纹旗装的靳嫔、一身浅橙色雀鸟旗装的襄嫔、身着浅草色彩蝶纷飞旗装的白佳贵人、一袭月牙色缠枝怒放栀子花旗装的武贵人以及着了深桃色银边儿琼花纹旗装的安贵人并几个新晋的常在、答应。 “瞧瞧,还真真儿是说曹操曹操到呢。”宜贵妃抽了帕子按按唇角,面上轻嗤一声。 若幽神色淡淡,“这荷花湖也不是独属于咱们几个的,今儿个天气好,能碰到自也是不稀奇的。” 显然那边儿的瑾贵妃等人也是瞧见了亭子里坐着的若幽几人,估摸着是要打算去宝华殿的,却是换了方向向着亭子这边儿而来。 灵妃瞧着摇曳生姿却是脚下行进极快的瑾贵妃眼中带了几分暗色,略略扬了声,“瑾贵妃可是要小心脚下才是,这昨儿个可是下了一场大雨的,石桥滑的很,再加上这凉风阵阵的,可莫要一个不小心被这风刮了去!” 宜贵妃掩唇明媚笑着道,“灵妹妹可真是实诚人,虽说事实如此,可是妹妹这般的直言不讳,可是要小心某些人心中不快呢。” 灵妃托了腮,幽幽道,“臣妾瞧着约莫人家是以腰身纤细为傲呢!” 若幽则是瞧着健步如飞、丝毫不似是有孕四月有余的孕妇行走之态,反倒是如同正常人一般、甚至还带了几分掩饰不住的焦急之态的瑾贵妃,忍不住微微蹙了眉。 沉思片刻,在瑾贵妃行至石桥中央略略拱起之处,若幽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脚下速度丝毫不减的瑾贵妃在下桥拱之时恰巧一阵不小的风吹过,身怀六甲却仍旧身量纤纤的瑾贵妃就这么身子一晃直直栽进了荷花湖内。 瑾妃身边儿跟着的一众妃嫔以及身后跟着的一众伺候的宫人甚至都未及反应,眼前一派贵气的瑾贵妃便掉下了桥。 亭子里的几人也是被着这滑稽的一幕惊着了,好半响,宜贵妃方才带了几分敬佩对着灵妃道,“灵妹妹你可真真儿是厉害!” 兰妃也跟着用一种很是奇异的目光瞧着灵妃。 灵妃面上讪讪一笑,心中也很是纳罕,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景。 若幽当先站起身,“瑾贵妃落水,咱们虽说离得有一段距离,到底也不好视而不见,都也去瞧瞧吧。” 几人应了是,跟在若幽身后不紧不慢地向着石桥而去。 石桥之上已经是乱哄哄的了,见着若幽领着三妃行至近前,这才勉强收了声,对着若幽四人行礼问安,“臣妾(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宜贵妃娘娘、灵妃娘娘、兰妃娘娘。” “起来吧。”若幽瞧了一眼水中的小太监,“瑾贵妃呢?还未救上来么?” 密嫔摇摇头,“已经派了人下去救了,只是还未曾找到瑾贵妃娘娘。” 宜贵妃带了几分看好戏的神色道,“娘娘,不如去寻几个侍卫来?臣妾听说这禁军侍卫都是一顶一的好手,这荷花湖也不算深,想来救人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靳嫔面上带了不赞同,“皇后娘娘,瑾贵妃娘娘好歹也是万岁爷的贵妃、如今又身怀龙嗣,让侍卫下湖寻人只怕是不妥吧。” 灵妃冷哼一声,“靳嫔此言差异,宜姐姐也是为了瑾贵妃好,你方才也说了瑾贵妃可是有着身孕的,如此耽搁下去,若是瑾贵妃腹中的龙嗣有损,靳嫔你可担待得起?” 靳嫔眼中带了几许愤恨,颇有些牙咬切齿道,“臣妾不敢。” 若幽斩钉截铁道,“去唤一队侍卫下水搜寻。” 过了约莫一刻钟之后,瑾贵妃被下水搜寻的侍卫发现,恰巧在一旁有一名小太监,便由着小太监将人救起拖到了岸上。 瑾贵妃双眼紧闭,显然是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若幽上前微微屈膝,探了探瑾贵妃的鼻息,却是在倾身的片刻,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探了瑾贵妃的脉,“还有气儿,赶紧将人抬回去,再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来。” 站起身,若幽微微后退了几步,瞧着浑身湿透、衣衫之上已经有着斑斑点点血迹洇了开来的瑾贵妃眼中闪过几许幽光。 映画得了若幽开口,这才指挥着景仁宫的宫人将瑾贵妃挪到了临时找来的二人抬的轿子上,急匆匆地向着景仁宫而去。 待到众人抬着瑾贵妃回到了景仁宫,太医也跟着后脚儿进了景仁宫的大门。 “参见皇后娘娘。” “方才瑾贵妃不小心落了水,快去给瑾贵妃瞧瞧。”若幽抬了抬手,“务必要保得瑾贵妃腹中龙嗣平安。” 太医心下发苦,这瑾贵妃的身子本来就孱弱,这一胎也并不安稳,如今落了水,只怕是这一胎..................悬了! . 第四百九十章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太医便出了内室,对着若幽重重一跪,“皇后娘娘,奴才无能,瑾贵妃娘娘已然小产了!” 若幽搁下手中的茶盏,正欲发问,便听得一道怒气盎然的男声自外边儿传来,“你这狗奴才在胡说些什么!” 康熙掀了帘子,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一脚踹翻了太医,“你之前不是说,瑾贵妃虽然身子弱了些,可是这胎还算是稳妥么?” 太医握着胸口自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颤声道,“皇上,瑾贵妃娘娘本就身子孱弱、母体不足,若是贵妃娘娘能够安心待在宫中静养保胎,这胎便也还算是稳妥,定是能够保胎至七月,给胎儿足够的生长时间,届时,再进行催产,瑾贵妃娘娘和腹中龙嗣都能得以保全。” “可是,这一次瑾贵妃娘娘突然落水,初秋湖水寒凉,使得本就孱弱的母体更加虚弱,加之娘娘落水定是过了好一阵方才被救起,腹中龙嗣氧气供给不足,如此多种不利因素方才导致了瑾贵妃娘娘小产的呀。” 康熙握了握拳,瞧着战战兢兢的太医,便觉着心中窝火的紧,正要再抬了脚,却是冷不防听得若幽淡淡道,“还请万岁爷息怒,瑾贵妃虽然小产了,但是那腹中的胎儿却已然是成型了的,若是不尽早将胎儿取出,只怕是会大大损了瑾贵妃的身子。” 康熙收回脚,看了若幽一眼,坐在了若幽对面儿,看着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下的太医,冷叱道,“还不赶紧滚去给瑾贵妃看诊!” 太医这才如蒙大赦一般,对着帝后二人叩首一礼便转身窜进了内殿。 康熙皱着浓眉看着或坐或站的一屋子人,最终看向了若幽,带了几分疑惑,“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儿?缘何皇后也在?” 若幽微微垂了眸子,不紧不慢道,“臣妾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今儿个臣妾同宜贵妃、灵妃、兰妃一同在荷花湖旁的亭子里闲谈,瑾贵妃与几个相熟的妃嫔便突然自假山之后绕了出来,也不知瑾贵妃同她们几个说了什么,便直直地往亭子这边儿来了。” “那假山与亭子之间隔着一一段鹅卵石路、一座石拱桥以及一条木质的九曲回廊,臣妾几人远远地瞧着地瑾贵妃走地很快,灵妃还出言提心赶紧贵妃这昨儿个才下过雨,石桥之上估摸着很滑,让瑾贵妃小心着些,接过这话音还没落,瑾贵妃便一头再进了荷花湖之内,臣妾等人可是吓了一跳呢!” “你是说瑾贵妃是自己掉进湖中的?”康熙拧了眉头。 若幽想了想,“约莫是吧,瑾贵妃一马当先走在最前边儿,后面儿什么情况,隔的远,臣妾也看不真切,万岁爷倒是不如问问与瑾贵妃同行的妃嫔。” 康熙扭头看向坐在对面儿的靳嫔,“你是瑾贵妃宫里的人,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靳嫔闻言一愣,面上难免带了几分急色道,“万岁爷,臣妾等人虽是走在了瑾贵妃娘娘的后面儿,但是便是给臣妾十个胆子也是不敢加害于瑾贵妃娘娘的呀。” 康熙沉声道,“这么说依着皇后所言看到瑾贵妃是突然便掉了下去,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靳嫔点点头,又看向了一侧的密嫔和襄嫔,“臣妾是和密姐姐以及襄妹妹一同跟在贵妃娘娘身后的,与贵妃娘娘隔着至少也有两三步远的距离。” 密嫔与靳嫔对视一眼,起身同康熙施礼道,“万岁爷明鉴,靳嫔所言属实。” 宜贵妃美目流转,不无讽刺道,“之前灵妃妹妹还说这瑾贵妃身量太瘦了些。咱们也都是有过身孕的,有谁是在怀胎四月有余之时那身形仍旧是如同少女一般的?臣妾说这些倒不是嫉妒瑾贵妃有了身孕还能维持了那扶风弱柳的身姿,而是这有孕了到底不比往常,母体康健了腹中的孩子才能健康,如瑾贵妃这般的,臣妾活了这许多年,还真真儿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呢!” 若幽微微颔首,“可不是,这瑾贵妃身量纤纤的确是美的,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这一回...............作为身怀六甲之人,到底还是有些不妥当。” “皇后娘娘说得是呢,瑾贵妃明知道这一胎本就有些不安稳,又不是第一次有了身孕,竟也还这般的不当心。”灵妃拨了拨指甲,目光幽深。 兰妃碰了茶盏轻啜了一口,轻轻缓缓道,“这有了身孕又进了位份,如今可算是稳当了些的,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透透气,自然是要抓住机会的。” 靳嫔捏了帕子,“几位娘娘这是何意,瑾贵妃娘娘也不过是想着出来走一走,也好利于腹中的龙嗣康健,怎的到了几位娘娘口中这便成了谋害了皇嗣的罪过呢!” “若非是瑾贵妃看护不利,好好儿在腹中的龙胎又怎会化作了一滩血水。”宜贵妃看了一眼沉着脸的康熙,“依着靳嫔所言,瑾贵妃即便本意是好的,但却未能预见可能发生的意外,甚至在灵妃出声提醒之后尚未及时止损,如此说来,倒也确是有错呢。” 恰在此时,太医战战兢兢转出了屏风,“皇上、皇后娘娘,瑾贵妃娘娘腹中的胎儿已经娩出,是.................是一名小公主。” 若幽瞧着神色略略放松了一些却仍旧是沉默不语的康熙,“有这一会儿的功夫,想来瑾贵妃已经收拾妥当了,万岁爷可要进去瞧瞧?” 康熙沉默了片刻,方才带着几分犹豫地站起身,“皇后同朕一道进去瞧瞧吧。” 若幽挑挑眉,却是摇摇头,“此时想来瑾贵妃最想要见得便是万岁爷,若是臣妾进去了,只怕是瑾贵妃见着臣妾一个激动之下有了些什么过激的举动、说是臣妾害死了她的孩子,万岁爷,臣妾该如此处置呢?” 若幽面上带了几分无奈,“相见不如不见,有时相忘于江湖,彼此或许也可平心静气的,如此.....................反倒是也能相安无事。” 第四百九十一章 “是啊,”兰妃带了几分慨叹,声音清冷道,“既然彼此不睦,又何必要刻意压抑的伪装呢,皇后娘娘一向性子直,若是真被伤心之下的瑾贵妃出言挤兑,届时万岁爷岂非难做。” 康熙面上难看了一瞬,方才点点头,“既如此,那朕便进去瞧瞧瑾贵妃。这折腾了一上午了,皇后便先回去歇歇吧。” 若幽站起身对着康熙微微一福,“是,臣妾恭送万岁爷。” 见着康熙进了内室,若幽环顾一圈儿,淡淡道,“行了,都散了吧。” 回了坤宁宫,若幽简单用过了午膳便进了内殿。 若幽慢慢儿摘下耳上的东珠坠子,“如何,那出手之人未被发现吧。” 素心一边儿给若幽拆头发,一边儿轻轻摇摇头,“主子,且放心,那人的位置刁钻,内劲的力度掌握得大小适中,即便是瑾贵妃自己有些功夫在,最多也只是会怀疑是否是有人推了自己,若是普通人那便只会是一场意外,那阵风,来得太是时候了。” “那便好。”若幽也算是放下了心,素心既如此说,那便是不会有人寻到证据了。 “主子今儿个怎会突然下了这样的决定,难不成是主子觉着瑾贵妃的这一胎..............有问题?”素心用龙凤纹紫檀木梳子一下一下给若幽顺发。 若幽眼中带了几许幽深,“瑾贵妃平日里总是一副病弱美人的样子,恨不能走三步便喘上一喘,之前她有孕之时对于自己的肚子有多么的看重,你可还记得?” 素心顺发的手一顿,缓缓道,“走路倒也仍旧是摇曳生姿的不过却是比之平日里慢了不少,而且从来不穿花盆底。” 若幽叹息道,“是啊,可是你再回想回想今儿个她的举动,上了石拱桥那走路的速度可是一点儿都不比没有身孕的密嫔几个人慢,还有那三寸高的花盆底,她就不担心崴着了?那样到真如宜贵妃所言一点儿都不像是有孕在身的呢。” 素心放下梳子,肯定道,“主子担心瑾贵妃会来碰瓷主子,便索性提前下了手。” “有备无患,省得又惹出了官司。”若幽眼中有着彻骨的寒意,“即便是她并未有这样的打算,那便算是为着小十八报了当年那一掌的仇。不过,倒是未曾想竟然还真的让本宫给歪打正着了。” 素心略略一思索,“瑾贵妃没有怀孕?”随即便又摇摇头,“不对,她若是未曾有孕,是不该瞒过齐院正的,那便是她的这一胎本就不太好?” 若幽微微颔首,“不是不太好,而是根本就是保不住,即便是没有今儿个这一出,滑胎小产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 “什么?”饶是一向淡定如素心亦是忍不住轻呼出声,“这.................她是想让主子背了这锅!” “可不是。”若幽冷哼一声,“本宫借着试探她鼻息的机会悄悄儿探了她的脉,这才知晓这一出儿,根本便不算冤枉了她。” “这瑾贵妃好歹毒的心肠!”素心扶着若幽坐下,“还好主子提早洞悉了她的阴谋。” 若幽撩起长发仰面躺倒,“本宫倒是要瞧瞧如今她自己走路不小心没了孩子,这一盘棋要怎么翻回来。” 康熙午后便回了乾清宫,不过对于瑾贵妃小产,倒是让李德全在傍晚时分送了不少的补品去。 而太后在听闻瑾贵妃自己不小心落水小产之后,派了塔娜去赏赐瑾贵妃抄写《往生咒》千遍,抄写不完不许出来。 这便是变相的禁足了,可是消息传到御前,康熙却是半分回应也无。 众人不禁纷纷猜测,这才刚刚上位还没几天的瑾贵妃可否便已然是昨日黄花了呢? 映画恭敬地送走了前来传旨的塔娜,回到内殿便瞧着瑾贵妃靠坐在床头双眼无神地瞧着绣了石榴如意纹的淡黄色帐子发呆。 “娘娘,您可要再躺会儿?”映画上前将滑落至瑾贵妃腰间的锦被向上拉了拉。 瑾贵妃一把按住映画的手,“好映画,为何...........为何便成这个样子呢?明明本宫才是那个痛失爱女的人,为何又是本宫被禁足?她钮钴禄氏为何次次都是这般的好运,便好似是老天爷都在帮着她!” 映画抿了抿唇,见着手被瑾贵妃静静握住,便索性在瑾贵妃床边儿坐了下来,柔声道,“娘娘莫要多思,这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 “巧合么?”瑾贵妃喃喃,“本宫不信,本宫不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多的巧合。” “可是娘娘出事儿之后奴婢便寻了人前去探查,娘娘滑倒之处除了前日下过的雨水之外,再无其他。”映画柔声劝慰,“而那一日娘娘身后的几位小主最近的也距离娘娘您有着两三步远,想来便是想要加害于您,众目睽睽之下,也是不大可能的。” 瑾贵妃暗恨,“没能将这小产之事儿按到皇后的头上,如今却是得了这般的对待,本宫这心里还真真儿不是滋味。” 说着瑾贵妃重重锤了床榻,“真真儿是可恨至极!” 映画好言道,“娘娘如今最要紧的是养好了身子,奴婢瞧着万岁爷对娘娘也是多有怜惜,待得娘娘身子好了,有着万岁爷对娘娘的爱重,以后便总还会使有机会的。” 瑾贵妃虽不甘却也只得带了几分颓然,“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从八月始,一直到入了东暖阁,康熙都未曾再他踏入景仁宫一步,连带着景仁宫的靳嫔等一众景仁宫的宫妃也都跟着失了宠。 一连数月,景仁宫之人竟是未曾有一人得了康熙的招幸,反倒是延禧宫的良妃、平嫔频频伴驾侍寝,一时之间,清冷了好些年的延禧宫成为了当下最是炽手可热之地。 康熙对于平嫔所出的小公主也很是喜爱,为小公主赐名:纯宁。 入了冬,衍庆太子妃只同康熙与若幽通禀了一声,便带着毓庆宫衍庆太子的一众遗孀搬入了皇城之外的理亲王府,在这紫禁城煊赫了几十年的毓庆宫太子终究是成为了过去时。 第四百九十二章 除夕宫宴,被关了大半年的八贝勒胤禩被放了出来,同样被放出来的还有抄完了千遍《往生咒》的瑾贵妃。 这一回的瑾贵妃倒是一改往日不是银红便是橙红的衣着,一袭天水蓝金边儿并蒂昙花如意纹宽边儿蜀锦旗装,架子头之上则是点翠镶蓝宝石金累丝缀淡蓝珍珠流苏的鸾凤步摇,虽是少了几分往日的繁复与奢华,反倒是更添了几分典雅之气,再加上瑾贵妃体形纤弱,更添几分扶风弱柳、我见犹怜之态。 康熙虽未曾对瑾贵妃亲昵太过,但明显是在宴席之上多瞧了几眼瑾贵妃的。 年初的几日康熙都宿在了坤宁宫,初七去了翊坤宫,自初八至初十却是一直宿在了景仁宫。 景仁宫瑾贵妃复宠已然是板上钉钉之事。 从正月开始,瑾贵妃、宜贵妃二人倒算是平分秋色,一个月康熙在这二人处算下来倒也有个七八日,可谓是圣宠优渥了。 瑾贵妃得宠,连带着同瑾贵妃交好的一众妃嫔也多多少少地沾了些瑾贵妃的光。 三月中,安贵人被诊出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康熙很是愉悦,连带着赏赐了安贵人的阿玛,安贵人亦是在后宫之中也算是风光极了。 四月,康熙带着胤禩、胤??、胤祥以及胤禵前往威海卫巡视海防。 五月,自威海卫归京,康熙下旨复胤禩郡王之位。 随着胤禩被复位,前朝局势再一次变得紧张起来。 而后宫,随着胤禩再一次被康熙看重,作为额娘的良妃同样水涨船高,不仅仅是来自御前的赏赐一波儿接着一波儿,便是后宫的妃嫔们捧着、上赶着讨好良妃的亦是不在少数。 “良妃娘娘可真真儿是让人羡慕呢,臣妾在家乡便听着有母凭子贵这样的说法。”平嫔带了几分艳羡,“如今廉郡王如此的万岁爷看重,想来姐姐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儿呢!” 安贵人摸摸自己堪堪显怀的小腹,“可不是呢,嫔妾便也希望这这一胎若是个听话懂事儿的孩子便也好了呢。” 良妃却是神色平平,眉宇之间甚至带了几分极淡的忧愁,鲜花着锦可未必是好事儿呢。 压下心中的万般思绪,良妃微微侧了头看向安贵人,“你如今孕期的反应这般小,这肚子又是尖尖的,想来定是个伶俐乖巧的小阿哥。” “可不是。”密嫔笑着道,“安妹妹福气定也是在后面儿呢!” 安贵人腼腆一笑,“借二位娘娘吉言,若是嫔妾腹中真是个乖巧的小阿哥,嫔妾倒是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多跟着廉郡王学习学习呢!” 白佳贵人附声道,“廉郡王温文尔雅,便是身在后宫,也多能听得称赞廉郡王贤德之名,安妹妹这般的好性子将来又有了廉郡王这样的好哥哥带头,小阿哥定又是一位栋梁之材呢!” 良妃淡淡一笑,当先转过了这茂密的树丛,瞧着脚下的鹅卵石,轻轻蹙了眉头,“安妹妹当心些这地方的路可是有些不大平整呢。” 说着良妃不再纠结于脚下,甫一抬头,一抹暗赤色金边儿如意纹凤袍映入眼帘。 “皇后.................”良妃脚下慢了一拍,下意识出声,后边儿却是传来了更大一声儿的尖叫,紧接着,一道凉风在身边儿而过,一道浅碧色的身影趴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之上。 如此大的动静不过数步之远的若幽又怎会察觉不到。 定嫔带了几分忐忑,“臣妾本也是瞧着这牡丹开得正艳方才请了皇后娘娘与兰妃姐姐出来,谁知这般僻静之处,竟也会.............” 兰妃神色平静,“倒也怪不得定嫔。皇后娘娘,这一声儿只怕是摔得不轻,不如咱们去瞧瞧吧。” 若幽微微颔首。 待到若幽与兰妃、定嫔二人到了近前,地上趴着的人已经被翻了过来,只是巴掌大的瓜子脸上已经不复方才的娇艳与期盼反倒是双眉紧蹙、面色苍白,双手紧紧护在腹部,轻声低吟,“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若幽居高临下地瞧着蜷缩成一团的安贵人,“这是怎么回事儿?” 良妃回过神,对着若幽福身一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安贵人似是不小心摔着了。” “皇后娘娘,安妹妹有孕在身,经不得摔呀!”密嫔上前带了几分担忧。 “将安贵人挪去最近的宫殿。”若幽看了一眼密嫔,“另外去太医院请了负责照看安贵人胎像的太医来。” 延辉阁。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若幽坐在上首,看着右侧一溜儿排开的依次而坐的良妃、密嫔平嫔、以及白佳贵人。 良妃抿了抿唇,起身道,“回娘娘,今儿个天气晴好,密嫔便邀了臣妾以及平嫔一道出来游园,安贵人今儿个恰好到白佳贵人处取之前落下的花样子,闻得今日之行,便一同跟着出来了,这一路上也都好好儿的。臣妾走在最前面儿,还提醒过了安贵人,谁知道便是这么一个转弯儿,安贵人就这么直直打后边儿扑了出来。” 若幽对着良妃摆摆手,示意良妃坐下,“除了良妃,是在安贵人之前的,有谁是与安贵人同行的亦或是走在安贵人之后的?” “臣妾与平贵人同行,平嫔与白佳贵人在我们身后几步远。”密嫔硬着头皮对着若幽福了一礼,“可是,臣妾真的没有推安贵人,想来平嫔与白佳贵人都是瞧见了的,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平嫔亦是起身对着若幽一礼,“皇后娘娘,臣妾等人一向同安贵人交好,又怎会害了安贵人这一胎呢?” 兰妃轻笑一声,“平嫔这才入宫多久便也能同安贵人姐妹情深了?焉知不会因着安贵人腹中乃是小阿哥而自己却是只得了个小公主心中一时愤恨便痛下下手呢?这样的戏码,后宫之中可是不少见呢!” 平嫔面上一白,“兰妃娘娘这是何意,难不成是说臣妾出手推了安贵人?” 兰妃神色淡淡地瞟了平嫔一眼,“本宫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平嫔这么着急做什么。” 第四百九十三章 平嫔故作镇定道,“谋害皇嗣可是大罪,这般的罪名臣妾可是不敢沾染一丝半毫的。” 定嫔带了几分若有所思,“不做亏心事儿,不怕鬼敲门。平嫔你这反应未免也过激了些吧。” 平嫔冷笑一声,“自然被空口牙白地诬陷成谋害皇嗣之人的不是定嫔,定嫔能够这般的气定神闲。” “好了,都坐回去。”若幽看向了坐在最末尾的白佳贵人,“你是同平嫔一起走在最后面儿的,你说说你看到的。” 白佳贵人叹了口气,“皇后娘娘,嫔妾与平嫔娘娘同行,与安贵人离着至少有三步远的距离,臣妾既未曾看到密嫔姐姐、平嫔姐姐出手推过安贵人,自己也未曾加害过安贵人。嫔妾等人左右四周还跟着一众伺候的宫人,嫔妾所言句句属实,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将那些个宫人寻来一一问询。” 若幽瞧着一派镇静的白佳贵人眼中带了几许深思,今儿个在场的这几个人之中至少有一个人绝不是无辜的,不过她这心底里却是总觉着安贵人小产,绝非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谋害安贵人之人也定不仅仅是一个人。 “主子娘娘。”素眉对着若幽一礼,近前轻声道,“那地面除了有着一些晨露打湿草木石头的水迹之外便是.............那小路之上,有那么几块儿鹅卵石略略光滑了一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若幽微微一扬眉,“你可仔细勘察过了?” 素眉轻轻点头。 想了想,若幽眼中闪过几许精光,“你是说有几块儿石头略略光滑一些?这几块儿石头可是安贵人摔倒的那一片的?” 素眉点点头又摇摇头,“奴婢并不知晓安贵人究竟是踩到了哪一块儿鹅卵石摔倒的。但是转弯之处小路上确是有两块较为光滑的石头,只是这两块石头的距离并不是很近,安贵人是否是因着这两块石头摔倒犹未可知,且这整个一条的鹅卵石小路上,这样的石头还有很多块,只是零星分布在整条路上,也并不打眼,这一两块儿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呀。” 若幽微微抬手,素眉退至若幽身后。 良妃捏捏帕子,深吸口气,“皇后娘娘,可是...........有了线索?” 虽说人不是她下得手,但却是在同她一道出来的时候伤着了的,若是能够找出下手之人,想来万岁爷便也不会太过苛责,如此想来也不会影响到胤禩,她这个做额娘的可不能再给孩子拖了后腿去。 若幽却是轻缓摇头,“那一段儿路并未有什么异常。” 良妃眼中带了几分失望,靠坐回了椅子里,一错眼却是瞧见了打内殿出来的太医,“安贵人如何了?” 太医看了一眼良妃微微躬身,方才对着上首的若幽行礼道,“皇后娘娘,奴才尽力了...................安贵人小产了。” “真真儿是造孽呀..................”密嫔叹了口气。 平嫔却是微微扬了声,“可是小阿哥?” 太医闻言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平嫔,不过却仍旧是恭敬回道,“是一位小公主。” “小公主...............”良妃咀嚼着这个消息,整个人明显放松了一些。 而不论是平嫔还是白佳贵人也似乎对于这个消息很是满意,均是不易察觉地将紧绷着的身子慢慢儿舒缓。 密嫔的神色与状态倒是并未有着明显的改变。 兰妃微微垂目,端起手边儿的茶盏安静喝茶;定嫔面上难免带了些许意兴阑珊,亦是端起了茶盏。 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若幽轻轻叹了口气,“福来,你同太医以及贴身伺候安贵人的宫人一道去乾清宫禀明了万岁爷吧。” “画意,你跑一趟长春宫,告诉襄嫔一声,到底是她宫里的人,她这个主位总该是知晓内情的,让她派了人来将安贵人挪回去好生休养着,这三个月便不必来请安了。” 安贵人的贴身宫女对着若幽一拜,“奴婢代我家小主叩谢皇后娘娘恩典。” 若幽站起身,挥挥手,“行了,都退下吧。” 几人领命而去,余下的宫妃瞧着若幽向外行去纷纷行礼,“臣妾(嫔妾)恭送皇后娘娘。” 走在树荫之下,若幽轻声道,“素眉,你怎么看安贵人一事儿?” 素眉微微蹙眉,“从证据来看,这就是安贵人有孕还穿着花盆底走鹅卵石小路,不小心滑倒小产,只是奴婢却是觉着这其中有着说不出来的怪异。您说,这安贵人缘何就好巧不巧地偏偏要在转弯儿的时候摔倒,还就摔倒在了您的面前儿,就好像是故意要让您瞧见,让您做个论断一般。” 若幽脚下的步子微顿,“你方才说什么?” 素眉带了些许疑惑,“就是..............好似是故意要发生在主子您的跟前,让您来主持公道一般。” 若幽微微垂了眸子,就着素眉的手慢慢儿地走在这长长的宫道之上,及至坤宁宫门口,若幽唇畔缓缓勾起一抹带着几分冰冷的笑,“原是这般。” 进了内殿,若幽对着素眉耳语几句,素眉眼中带了震惊与不可置信,“这.............这怎么可能?主子,您..................” 若幽清清淡淡一笑,却是透出了无边的冷意与苍凉,“这一路之上,本宫反反复复地推敲了许多遍,也唯有这般的解释最为合理。人心总是最难以捉摸的不是?人心善变,斗米恩升米仇,不外如是也!” “主子,”素眉沉默了片刻,终是深吸了口气,“奴婢会加派了人手看着她些的。” 若幽拍拍素眉的手,“你派了人去盯着,眼见为实,届时也可瞧瞧是不是本宫猜错了,若是本宫当真错了,便也不过是当做未雨绸缪罢了。” 素眉诧异地看了一眼若幽,遂讪讪一笑,“这事儿着实有些太过惊人,奴婢只是有些没缓过劲儿来,并非是质疑主子。” “有想法是好事儿。”若幽笑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本宫自认不是那聪明绝顶之人,自然做事儿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有着你们做参谋,听一听不同的声音,本宫也会少走很多的弯路。”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主子。”福来的声音自殿外响起。 “进来说话。” “奴才见过主子。”福来打了个千儿。 若幽抬抬手,斜靠在了软塌之上,神色沉静道,“万岁爷那边儿怎么说?” “起初皇上还很是愤怒,只是..............”福来顿了顿,带了几分凉薄道,“只是在闻得安贵人小主分娩下的是一个公主之时,那怒火便如同热碳上浇了冰水一般,舒缓了许多。” 若幽摇摇绣着夜下睡莲图样的象牙团扇,语气幽幽,“倒是不意外,可去瞧了安贵人?” 福来摇摇头,“万岁爷派了李副总管带了不少的补品前往长春宫,让安贵人好好休养身子,但是万岁爷自己并未亲自前去探望安贵人。” 若幽嗤笑一声,微微抬眼,“行了,你也去小库房里挑些补品给安贵人送去,咱们也表表心意。” 福来会意退下。 安贵人位份不高、家世平平,阿玛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典仪,故而她的小产并未在前朝后宫引起多大的波澜,反倒是良妃过了没几日突然病倒了。 众人纷纷猜测,良妃究竟是因着安贵人一事儿病倒,还是因着安静了这许多年,一时有些受不住众人如此的热情,病倒了。 不过,不论良妃究竟是因何而病倒,翌日,八福晋郭络罗氏便带着府中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入宫侍疾。 良妃这一病便病了近一个月方才渐渐有了起色,期间康熙曾多次探望过良妃,众人对良妃这个沉寂多年的人再一次刮目相看。 一转眼便入了秋,这天气便也凉了下来,良妃的病虽是好了不少,但是却也始终未曾好全。 虽然因着各种各样的事儿,康熙未能前往木兰,许是遗憾,九月末,康熙思来想去在京郊的皇家猎场举办了围猎。 围猎倒数第二日,京城竟然迎来了康熙四十六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自空中落下,这样的雪天众人围坐在帐子里饮酒畅谈,倒也是美事一桩。 夜半,雪停。 翌日一早,便有值守的侍卫清扫了这白茫茫的一片,最后一日乃是宗亲们下场比试的日子,即便是下了雪,也依然难掩众人的勃勃兴致。 一众阿哥俱是摩拳擦掌,一向是狩猎的大满贯得主的老十前些日子被派去了西北剿匪,这尊在武力值上一直压在众人头上的大佛离开,一众阿哥从胤祉到年方十三的十六阿哥胤禄,都是兴奋地不得了,这出人头地、让皇阿玛另眼相看的机会近在眼前。 经过一日的角逐,最为出挑的便是十四阿哥胤禵,竟然猎到了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熊,顿时便将其余一干人给比了下去,即便是猎回了一匹狼的胤祥亦是不免逊色。 康熙心下高兴之余除了将自己猎来的猎物赏赐了胤禵泰半外,还赏赐了胤禵一把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龙纹黄金弓。 这一次的围猎,没有胤?这颗明珠在前,无疑矮子里拔矬子的十四阿哥胤禵出尽了风头,连带着胤禵的生母瑾贵妃亦是受了康熙的赞扬,回宫之后,康熙更是一连宿在了景仁宫五日,以示对瑾贵妃的喜爱与看重。 除夕宫宴,瑾贵妃被康熙赐宴于身侧,看得下方一众妃嫔眼红不已。 即便瑾贵妃没有宫权在手,可是有着这般的圣宠,宫权不宫权的便也没有那么重要了,有着宫权在手的宜贵妃不还是坐在了下首? 太后瞧着一脸喜色、娇娇柔柔的瑾贵妃面上带了不愉,只是到底顾忌着是除夕宫宴,不好当着一众臣子的面儿发火,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太后,开宴不久便沉着脸离席,顺道叫走了宜贵妃。 康熙出言挽留,太后却是皮笑肉不笑的瞧了瑾贵妃一眼,徒留下一句,“皇帝有着红袖添香的娇娇儿服侍左右,哀家却是年纪大了、身子也不爽利,如今更是瞧着眼睛疼得厉害,与其在这里浑身不舒坦,还不如早些回了宁寿宫也好眼不见为净”。 瑾贵妃听着太后这般指桑骂槐直言,登时便黑了脸。 宜贵妃则是神清气爽地跟着太后出了太和殿,甚至瞧着这夜空都觉着格外的美丽。 康熙则是并无甚表示地继续坐在上首,但却是让瑾贵妃坐到了宜贵妃之前的位置上,与若幽一道接受着群臣的恭贺与敬酒。 瑾贵妃神色晦暗地瞧着一身明黄的若幽,眼中闪烁着点点暗芒。 二月底,宫内宫外准备着康熙寿宴之事,若幽才送走了宜贵妃,却是听得宫人来请:敦亲王前来请安,已经在小花厅候着了。 若幽挑眉瞧着一身束袖骑装打扮的胤?,“老十,你这是打京郊大营直接过来的吧。” 胤?拿糕点的手一顿,点点头,咽下口中的点心,带了几分敬佩道,“这都能被额娘瞧出来,额娘这眼睛可真真儿是毒辣的紧。” 若幽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说说吧,究竟是什么事这般着急地直接打军营便进宫了。” 胤?扬了扬眉毛道,“自然是大事儿!额娘,皇阿玛寿辰在即,您可知晓老八为皇阿玛准备了什么吗?” 若幽凉凉看了胤?一眼,继续喝茶。 胤?摸摸鼻子,却仍旧是兴冲冲道,“老八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只纯色的海东青,打算献给皇阿玛呢!” “纯色海东青?”若幽若有所思,“倒是个稀罕的,想来届时你皇阿玛定当是会龙颜大悦的。” “可不是!老十四准备的那什么金鹤和这海东青一比可真真儿是弱爆了。”胤?微微坐直了身子,微微眯了眼,“额娘,您说咱们要不要................” 胤?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若幽沉思了一瞬,放下茶盏,“此事儿咱们知道了就当做不知道便是,不过将消息透出去,总会有人比咱们更急的。” 胤?凝眉,“额娘说的是...............景仁宫的那一对儿母子?” 若幽轻笑点头,“权势荣耀这样的东西,对于那些个野心勃勃之人来说,就如同那罂-粟一般,尝过了便再难放下了。” . 第四百九十五章 胤??面上带了几分坏笑,“额娘英明,儿子明白了。”且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到了康熙寿宴这一日,众皇子阿哥挨个儿上前敬献寿礼,胤禩却是一直未曾上前,一直到十七阿哥胤礼的寿礼献完,胤禩方才出列对着康熙拱手道,“皇阿玛,儿臣为皇阿玛准备了一份贺礼,只是这贺礼的体型有些庞大,儿臣这才留到了最后,还望皇阿玛恕罪。” 对于胤禩的寿礼,康熙倒是也收到了一些风声,不过为了维持着一份得礼物的欣喜,康熙便未曾太过关注。 “无妨。”康熙大手一挥,“朕倒是有些好奇你的这份礼物了,小十四的那一对儿金鹤的个头可是不小,难不成你的这一个比他的还要大不成?” 胤禩笑笑,正待开口,一旁的胤祉大咧咧道,“皇阿玛儿臣可是听说八弟的这一份礼物可是意义非凡呢,便是用神物来形容亦是不为过的!” “哦?”康熙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朕倒是要好好儿瞧一瞧这一份礼物究竟有没有你说的这般好。” 胤禩轻轻击掌,便有了宫人抬着一个盖了红布体积硕大的笼子到了大殿中央。 攥住红布的一角,即便是一向温润沉稳的胤禩面上都忍不住带了几分自得,“皇阿玛请看。” 随着胤禩的拉拽,红布自笼子之上滑落,露出了里面东西————乃是一只通体纯黑的硕大海东青。 康熙微微眯了眯眼,“这是................海东青?” 胤禩跪地对着额康熙抱拳道,“儿臣意外捕获了这只海东青特意献给皇阿玛,愿皇阿玛万寿无疆!” 康熙在梁九功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步下丹陛,扶起胤禩,便近距离观察起了海东青。 这海东青确是神俊,体态修长、黑宝石般的长羽反射着淡淡的莹光,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炯炯有神地看着眼前的康熙。 康熙隔着笼子看着这般英武的海东青仿若觉着自己也年轻了不少,微微侧身拍拍胤禩的肩膀,“好好好,这份礼物,朕很是喜欢,你用心了。” 胤禩温润一笑,“皇阿玛喜欢便好。” “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朕都应允!”康熙笑容满面地看着不骄不躁的胤禩,暗暗点了点头。 胤禩后退一步,微微躬身,“儿臣不敢当皇阿玛赏赐,能博皇阿玛一笑,儿臣便已然心满意足,不敢讨赏。” 康熙朗声一笑,“你是朕的儿子,如何当不得?朕.................” “皇阿玛!”胤禵的叫声突然传来,“您瞧这海东青这是怎么了.....................” “大呼小叫地成何体统!”康熙面带不悦地转过身,却是在看到笼子里的海东青之时没了声儿。 原本精神奕奕、目光锐利、威风凛凛的海东青此时却是软趴趴地卧在笼子底部,眼神黯淡,发出的声音亦是带了有气无力的虚弱。 “这是怎么回事!”康熙指着笼子里缩成一团的海东青,声音因为愤怒与不可置信而带了些许颤音。 “皇阿玛,就在方才您与八哥说话的时候,这海东青便仿若是精神不济、体力不支,瘫软了下去。”胤禵带着几分心有余悸道,“儿子也是吓了一跳呢。”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儿,自然是已经有人去请了宫中懂得驯兽的驯兽师,只是过了不过两刻钟的时间,那只海东青便缓缓地闭上了眼。 众人瞧着这一幕,心下便是一个咯噔。 果不其然,下一刻,康熙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便让人只觉着如坠寒窟,那凛然的怒气,让得殿内鸦雀无声。 过了不知多久,殿外传来一声通禀:驯兽师与兽医到了,殿内迟滞的气氛这才有所松动。 “启禀皇上。”二人言看过海东青之后,兽医回禀,“这只海东青是...............是油尽灯枯而亡的。” “这是何意?”胤禵看了一眼康熙,“方才这只海东青明明还是精神奕奕的,怎么会是老死的呢?” 兽医垂首道,“这只海东青本就已然临近大限,是有人给它注射了能够聚精提气的药物,提前激发了身体之中剩余的潜能,使得海东青看起来精神奕奕,可实际上它每一刻的精神都是在透支它自己最后的生命力,就如同回光返照一般。这药效过了,生命力也就所剩无几了,自然而然这只海东青很快便没了生息。” 康熙垂在身侧的手倏然紧紧地握在一起,半响,方才带了几分阴仄仄道,“好,好,好得很呐!” “胤禩,你可是想要借着这只扁毛的畜*生来预示什么,嗯?”康熙转过身,眼中寒意凛然地看着胤禩,“你是不是想说朕就如同这海东青一般,该早早儿地退位让贤,将这皇位让给你廉郡王才是!” 胤禩面上一白,对着康熙叩首道,“皇阿玛明鉴,儿臣............儿臣绝无此意啊!这.............儿臣真的不知这海东青的情况。” 康熙冷哼一声,“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便敢将这东西献给朕做寿礼?你真当朕是那老糊涂了不成?” 胤禩带了几分战战兢兢道,“儿臣,儿臣不敢。” “你不敢?朕瞧着你为了这个位置只怕是没有什么不敢的吧!”康熙愤愤,“这些年,朕待你们母子不薄吧,你额娘如今乃是五妃之一,而你如今亦是位列郡王,你竟然还行如此.....................” “皇帝!”太后自上首站起身,在塔娜和若幽的搀扶之下慢慢儿地踱步至康熙身前,眼含幽深地看着康熙,“今儿个到底是你的寿辰,不该为了这些个小事儿败了兴致。哀家以为,老八不过是瞧着这玩意儿稀罕,便急急想着敬献与你,却是未曾好好儿查探一番,皇帝以为如何?” 康熙沉默良久,方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皇额娘说的是,许是今儿个高兴喝得有些多了,方才是朕有些失态了。” 太后用仅有三人方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终归是家丑不能外扬,皇帝莫要怪哀家打断了你。” 康熙眼中恢复了清明,压低了声音道,“多谢皇额娘提醒,是朕一时气昏了头。” . 第四百九十六章 太后微微颔首,“哀家也有些乏了,便先让皇后先送哀家回去吧。” 康熙微微躬身,“恭送皇额娘。” 太后才转了身又转回了头吩咐道,“梁九功,去给皇帝备些醒酒汤来,喝多了若是不解解酒,明儿个一早起来只怕是会头疼的。” 梁九功低低应是,太后这才扶了若幽的手离开。 康熙站在原地运气了良久,方才到,“行了,今儿个就到这儿吧。” 众人这才如蒙大赦般对着康熙恭敬行礼,“恭送皇阿玛(万岁爷)(皇上)。” 两日后大朝会,甫一上朝,便有胤祉一派的大臣上折子参奏两日前廉郡王康熙寿宴对康熙不敬一事。 但这参胤禩的折子便如同那抛砖引玉的砖一般,抛出去之后,便引来了无数胤禩一系朝臣的反驳,这般的声势比之之前提议册立胤禩为太子只是略小了那么一点儿。 康熙好容易平复下去的怒火随着底下大臣的相互攻伐而渐渐升腾。 正当众人酣畅淋漓地辩驳之时,康熙扔了手旁的茶盏,殿内立时安静下来。 “陛下息怒。” 康熙只冷冷瞧着一众跪地的臣工,良久方才沉声道,“皇八子胤禩,系辛者库贱婢之子,出身微末,自幼心高阴险。行止卑污,凡应行走处俱懒惰不赴,与乱臣贼子结成党羽,密行险奸;谓朕年已老迈,岁月无多,及至不讳,诅咒皇父,为子毫无敬爱之心,着褫夺封号爵位、免去朝中一切职务,幽禁府中思过,无诏不得出。” 康熙此言一出,殿内一片静默,即便是胤禩亦是愣怔在了原地。 好半响,安郡王带了几分急切的声音响起,“万岁爷..................” “怎么,安郡王是对朕的旨意有何不满么?”康熙凛然打断了安郡王,“安郡王是要同这逆子一道忤逆君上么?” 安郡王一愣下意识道,“奴才不敢,奴才.................” 康熙冷然看着安郡王,“既然不是,那便退至一边儿,再为这逆子求情,那便以忤逆犯上、结党营私论处!” 胤禩拉住还想说什么的安郡王,神色晦暗地抬头瞧了康熙片刻,眼中的无奈、失望、遗憾之色尽显,甚至带了几分灰败与痛心。 慢慢行至大殿中央,胤禩方才跪了下来,轻而缓地对着康熙叩首,声音带了前所未有的嘶哑,语气之中带了几分颓然、绝望甚至怨恨,“臣,胤禩,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辛者库贱婢之子,”胤禩轻轻闭了闭眼,他是真的未曾想得到,他的额娘陪王伴驾这么多年,就只得了这么一句评价,真真儿是讽刺至极!他的额娘小心翼翼了这么多年,该是有多么的伤心! 在听到康熙的这一句之时,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方才忍住未曾向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挥了拳头。 这几年汲汲营营,固然是起了想要争一争那个位置的想法,可更多的却是想要为额娘、为他自己争一口气,让所有的人都瞧瞧,即便是他的额娘出身微末,可是这教育出来的孩子却是半分也不比那些个所谓世家大族出来的格格们差的。 可是却竟然会落到了这般的地步,胤禩心中悲凉,或许真的是这些时日以来康熙对额娘的另眼相待、对他的褒奖让得他失了最基本的判断,以至于到了如今这般田地,罢了罢了,从此以后,他只是臣子,仅此而已。 惟愿额娘在听到这些个风言风语之时莫要太过难过。 康熙挥挥手,“老八,好好儿回去思过。” 胤禩站起身,敛眉垂眸,微微躬身抱拳道,“臣,领旨。” 言罢,胤禩转身,看着身前的两名甲士,“不必劳烦二位,我自己走。” 两名甲士对视一眼,让开了前方的道路。 行至胤禵的身边儿,胤禩的脚步略略一顿,深深看了一眼胤禵,“十四弟好手段,为兄甘拜下风。” 胤禵神色微微一愣,随即对着胤禩微微拱手,“八哥客气了,弟弟不敢当,不敢当。” 胤禩别有深意地一笑,“八哥便在府中好好儿瞧着,看看瑾贵妃娘娘与十四弟能否一直这般地笑到最后,哥哥我拭目以待。” “八哥好走。”胤禵同样回以一笑,却是多少带了些志得意满。 待到消息传回后宫、传到延禧宫,已然是临近午时了。 良妃有些迷茫地看着跟前儿的小太监,“你说什么?” 小太监带着忐忑又将自己探听回来的消息说了一遍,谁知良妃听完了却是双眼一合直接晕厥了过去。 “娘娘!”众人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住晕倒的良妃,将良妃抬到内殿的榻上,又急急忙忙地去了太医院请太医。 一直折腾到傍晚良妃方才悠悠转醒。 “娘娘,您醒了,可要喝些水润润喉。”芯芸上前关切道。 良妃摇摇头,支了胳膊想要坐起身,“现在什么时辰了?” 芯芸见状上前扶着良妃坐起,又在良妃身后垫了大迎枕,“已经酉时末了。”、 良妃默了默,“胤禩.............如何了?” 芯芸叹了口气,“八阿哥被皇上下旨圈禁于府内,无诏不得出。听说八阿哥出宫回府很是坦然。” 良妃的美目之中带了几许忧伤与苍凉,“到底还是我害了他,若非有我这么一个这般不堪的额娘,胤禩...........那般好的一个孩子,又如何会被万岁爷贬斥、落到这步光景。” “娘娘,这如何能怪您呢?”芯芸劝慰道,“您莫要多想了,八阿哥这一次是一着不甚被人陷害了的呀。” “陷害?”良妃摇摇头,苦涩一笑,眼角泪珠缓缓而下,“辛者库贱婢之子,这不就是最好的说明么?你也不必劝我,到底还是我这个做额娘的没用,不仅不能如同其他妃嫔一般给了胤禩帮扶,最终还是成为了众人攻伐他的借口,是我拖累了他!” “若是胤禩能出自皇后娘娘膝下,不,哪怕是灵嫔、定嫔膝下,定也是比之今日的光景好了不知道多少。” 第四百九十七章 芯芸抿抿唇,“皇上也不过是一时气恼,若是真的不看重娘娘,又怎会立了娘娘成为五妃之一呢?” 良妃沉默半响,神色淡淡,“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芯芸你先出去吧。” “娘娘................”芯芸有些不放心。 良妃却是闭了眼,“有事儿我会唤你的。” 芯芸叹了口气,“奴婢就在门外,娘娘若是有事儿便唤奴婢一声。” 待得芯芸轻手轻脚地关上殿门,良妃方才睁开了双眼,望着不远处香炉之中袅袅升起的安神香静静出神,眼中却是一片茫然和空洞。 八阿哥胤禩被康熙贬斥幽禁,良妃病倒,延禧宫的这一对儿往日圣宠优渥的母子,如今却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胤禩倒台的直接结果便是良妃病倒,太医院、御药房却是连好的太医以及上好的药材都不给良妃配置。 而平日里对良妃多有恭敬的襄嫔甚至在前往延禧宫与平嫔闲聊之时,在延禧宫诺大的院子之中,话里话外的都是对良妃的诋毁与贬低。 这些话却是意外被路过延禧宫的穆嫔听了进去,穆嫔沉默了片刻,却是在翌日前往宁寿宫给太后请安之时,将自己在延禧宫看到的情景言说了一番。 太后闻言看着穆嫔的眼中闪过几许诧异,“没想到你竟然会为这良妃说话,哀家记得你同良妃并无什么往来。” 穆嫔笑笑,“良妃虽说前些年依附于惠妃,后来又不得已靠在了瑾贵妃这边儿,但是臣妾却是觉着良妃是个良善之人,之前也曾帮过臣妾,臣妾觉着如良妃这般的人不该是落到这个境地的。” 太后拍拍穆嫔的手,“你这孩子,瞧着是个冷面的,其实还是个心善的。” 穆嫔垂眼轻笑,“抛开八阿哥不谈,这后宫倒是难得有着这么一个不是那般的虚伪做作的女人。” “你呀,”太后摇摇头,“罢了,哀家派个人去瞧瞧吧,到底是妃位的娘娘,总也不能让人如此作践。对了,此事儿你可有同皇后说起过?到底皇后才是这后宫之主,这样的事儿哀家若是越过了皇后下旨总是不好。” 穆嫔摇摇头,“据听说如今给良妃看诊的太医还是皇后娘娘听闻了良妃的遭遇,派了素眉姑姑去太医院唤来的。皇后娘娘即便是申斥过了太医院以及御药房,但是宫里面儿拜高踩低的事儿,这些年还少么?良妃病了这么久,御前也没个动静,可不就是明摆着是失势了,宫里的人都是人精,瞧着万岁爷重视景仁宫的,可不就是都巴巴儿地望着景仁宫跑了。” “况且嘴长在她们自己身上,想说什么又岂是旁人能够管的,便是当面不说背后也少不得踩着良妃去捧一捧景仁宫的。故而即便皇后娘娘送了东西到延禧宫,终究是不能改变如今这般的局面的。”穆嫔说着冷冷一笑,“话说回来,即便是皇后娘娘申斥了她们,只怕要不了明日,景仁宫的枕头风便吹去了乾清宫,届时只怕是万岁爷也免不了要说皇后娘娘小题大做了。” 太后沉思片刻,唤了塔娜,“你去一趟延禧宫给良妃送些东西,另,传哀家懿旨:平嫔、襄嫔搬弄口舌是非,着禁足三月、罚俸半年、抄写《妇言》《妇德》百遍。” 塔娜点点头,应了是。 入了夏,天气热起来,康熙便带着一干后妃前往了畅春园避暑。 才到了畅春园,平嫔便诊出了喜脉,三月有余。 平嫔从禁足到被放出来恰好是三月,太后的懿旨却是歪打正着地让平嫔坐稳了胎。 康熙闻言大喜,纯宁公主诞生不过一年,平嫔便再度有了身孕,如此可见这平嫔到还真真儿是个有福气的。 “娘娘是没瞧见,平日里还装着端静平和的人,这一有了身孕呀尾巴便藏不住了!”宜贵妃面上带了几分不忿,“谁没怀过孩子,瞧瞧把她给金贵的。” 若幽随手顺顺赤霄的毛,引来赤霄舒服的叫声,“这两年宫中鲜少有新生儿诞生,万岁爷这两年又更喜欢麟儿。平嫔这才刚生了一个便又怀上了,万岁爷自然是要娇宠这些的。” 宜贵妃撇撇嘴,“便是因着如此,臣妾才更是瞧不惯的。有一个瑾贵妃便也够了,如今又来一个平嫔,真真儿是心烦的紧。” 若幽笑笑,“左右这平嫔距离你的住处甚远,平日里约摸着见面的机会么,也不过是十天半个月的才会在本宫这里见上一面而已,又何必火气这般大呢。” “可不是。”兰妃放下茶盏,沉静道,“没必要为了不值得人、不值得事儿动怒。宜姐姐如今的气性倒是越发的大了。” 宜贵妃难得带了几分懊恼,“我这近些日子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莫名其妙的便生出一股子火来。” 若幽若有所思地瞧了宜贵妃半响,“哪日让齐远给你瞧瞧。” 宜贵妃面上带了笑,“那臣妾便多谢皇后娘娘厚爱了。” 兰妃则是眼中带了几分深沉地看了二人一眼。 半月后,瑾贵妃举办赏荷宴,邀了所有妃嫔前往。 “臣妾(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一身黛青银纹青龙卧墨池、姚黄双色牡丹卍(wan)字纹旗装的若幽与一身天蓝色烟雨荷花旗装的兰妃款款而入。 “都起来吧。”若幽淡淡瞧了一眼蹲身在最前方一身月光蓝彩绣孔雀金边儿淡粉牡丹云水纹旗装的瑾贵妃,眼中带了几许轻嘲。 “谢皇后娘娘。”众人起身,兰妃又同宜贵妃与瑾贵妃二人屈膝行礼。 依着位份坐定,宜贵妃美目流转,瞧着对面儿的瑾贵妃不阴不阳道,“瑾贵妃既然邀了大家前来赏荷,怎的自己却也不应应景?不过倒也让本宫瞧出来了这东施与西施之间的差距,有些人即便再是模仿,那些个骨子里的威仪凛然的贵气也是学不来的。” 众人这才发现瑾贵妃与若幽这个皇后俱是穿了一身牡丹花纹的衣裳,只是在颜色、花纹之上有着很大的差别。 第四百九十八章 瑾贵妃面上笑意不减,泰然看着左首的宜贵妃道,“本宫作为妾妃,自是比不上皇后娘娘如牡丹之王姚黄那般的凤仪凛然的,当然也是不敢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的。不过做一做那牡丹之中二乔双姝,本宫自认还是当得的。” 瑾贵妃骤然臻首一转,笑意盈盈地看着若幽,“皇后娘娘,您说是么?” 若幽面上神色淡淡,“瑾贵妃若是一定要自比那粉红色娇嫩的二乔,本宫自也是不能拒绝不是?瑾贵妃是贵妃,自然是用得二乔牡丹的花纹的,只是如同姚黄魏紫这般尊贵的牡丹,瑾贵妃倒也有自知之明,知晓原是自己不配的。” 闻言,宜贵妃拿了四君子图样的紫檀木团扇掩唇轻笑,“皇后娘娘说得是极,人嘛,总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瑾贵妃面上娇柔的笑凝固了一瞬,方才对着若幽微微欠身,“皇后娘娘教诲,臣妾记下了。” 若幽微微颔首,“难得瑾贵妃如此知礼。” 瞧着瑾贵妃慢慢儿收紧的帕子,若幽徐徐道,“瑾贵妃这不是邀请了阖宫后妃前来参见赏荷宴么,这便开始吧。” 瑾贵妃运了运气,眼神很是晦涩地瞧了一眼若幽,轻轻击掌。 赏荷宴,除了赏得是形态各异的荷花之外,这以荷花、荷叶等以“荷”作为食材主题的吃食自也是少不了的。 若幽作为皇后,自然亦是少不了应了景,带了些许的荷花酒,其余的诸妃有带来藕粉桂花糖糕、藕粉圆子,亦是有带来来荷花饼、荷叶羹的,有重样的也有不重样的,但独独有一点,便是无人带了酒水来,想来是一早便探知了若幽是准备了荷花酒的,特意避了开来。 荷花宴开始不过小半个时辰,一身竹叶青色团龙常服的康熙便满面笑容而来。 众人惊讶于一个小小的赏荷宴竟能惊动了康熙,不自觉地理理鬓发,想着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康熙。 瑾贵妃面上则是带了惊喜、眼中却是划过了几许兴奋的光芒。 若幽不动声色地瞧了在场众人的神色,面上沉静如水,不徐不疾地站起身,轻轻启唇,“见过万岁爷。” 康熙扶住若幽,朗声道,“都不必多礼,起身吧。” 康熙坐下,笑眯眯地瞧着瑾贵妃,“朕过来凑个热闹,应是未曾打扰到你们吧。” 瑾贵妃言笑晏晏,“万岁爷能来可是臣妾等人的荣幸呢!何来打扰一说呢?” 康熙微微颔首,不经意扫了一圈,带了几分赞叹道,“你们今日这衣裳倒是穿得清爽。” 主位的妃嫔们自持身份大多以蓝色、青色为主,而年轻些的妃嫔则是多以浅粉、浅碧色亦或是草色、淡绿为主,一眼望去倒确是清清浅浅的,看着很是清爽舒服。 一身淡粉菡萏银边儿荷花旗装的平嫔娇笑道,“瑾贵妃娘娘举办赏荷宴,臣妾等人自然是要应应景,碧色、蓝色、青白色亦或是淡粉嫩黄,最是应景了。” “好好好,”康熙抚掌大笑,“如此盛景倒是也不枉朕专程来这一趟了。” 瑾贵妃唇边含笑,端了酒盏对着康熙遥遥一举,“臣妾敬万岁爷,感谢万岁爷能够抽出时间赏光前来。” 余下众人亦是纷纷举杯,“谢万岁爷。” 康熙意气风发地满饮了杯中酒,若幽却是垂眸端了茶盏轻抿了一口。 酒过三巡,场中舞女翩翩舞动,坐于右侧一列的平嫔面色却是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挨着平嫔的襄嫔见着平嫔面色苍白,出言关切道,“平妹妹,你这是怎么,怎的脸色这般差?” 平嫔白着一张脸正待要回应,却是倏然眉宇紧皱,一声细细的呻吟自朱唇之中溢出。 “平妹妹!”襄嫔的这一声呼喊倒是压过了场中的丝竹之声。 在座众人无不将目光投向了襄嫔与平嫔。 康熙微微蹙了眉,带了些许不悦,“襄嫔,你这般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万岁爷。”襄嫔忽然转过身,“平妹妹好似有些不大好,求万岁爷给平妹妹唤个太医来吧!” 康熙还未曾反应过来之时,瑾贵妃却是直直站了起来,快步行至平嫔桌前,一瞧,面色便是一变。 瑾贵妃这一系列一气呵成的举动,倒仿若是惊醒了上首的康熙一半,继瑾贵妃之后会,康熙亦是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向着下方而去。 与康熙同坐的若幽见状慢了康熙一步,随着康熙到了场中。 围在平嫔跟前的人倒是不少,见着康熙与若幽,纷纷侧身让开。 “万岁爷..............”瑾贵妃带了几分娇柔与惊吓道,“臣妾已经派了身边儿的人去请太医了。” 康熙点点头,握了握瑾贵妃的素手,“你做事儿很是妥帖。” 若幽瞧了一眼平嫔已经映出点点红痕的浅粉色旗装,微微侧了头不动声色地与一旁的宜贵妃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过一刻钟,太医便赶至了举办赏荷宴的水榭。 诊脉之后,太医擦擦额上的汗,艰难地对着康熙道:平嫔吃了活血之物又闻了麝香,如今胎儿已经保不住了。 那厢,平嫔在听得太医之言后已然是承受不住打击,双眼一翻直接晕厥了过去。 瑾贵妃面上带了几分不可置信,“这............这怎么可能?太医你可是诊错了?这大庭广众之下的,谁敢对着平嫔一个孕妇下手!” 太医对着瑾贵妃一礼,“瑾贵妃娘娘奴才不敢胡说呐,平嫔娘娘的的确确是饮下了红花又闻了许久的麝香方才小产的。” 瑾贵妃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似是带了几分不可置信,轻声呢喃,“怎么会.................” 密嫔在一旁轻声道,“是呀,这一回宴会所需的食材都是瑾贵妃娘娘亲自看过的,就是担心出了差错。” 康熙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瞧着不省人事的平嫔,挥挥手让人抬着平嫔去了水榭边儿上的阁子之中。 平嫔离开,康熙踹翻了身侧的椅子,“给朕查,朕倒是要好好儿地瞧瞧,究竟是谁竟如此恶毒!” 康熙话音才落,靳嫔突然指着桌子之下惊讶道,“这是什么!” 第四百九十九章 离得最近的荣妃俯身拾起椅子下的东西,“这是.................荷包?” “这香气怎的这般的馥郁?”站在荣妃身侧的僖妃微微扬了扬英眉。 “这荷包...............好似不是平嫔的吧?”瑾贵妃下意识地看了康熙一眼。 康熙对着候在一边儿吏目招招手,“你过来瞧瞧这荷包可有什么问题?” 吏目恭敬接过荷包,仔细闻了闻,面上脸色大变。 康熙转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说!” 吏目深吸口气,对着康熙敛目垂首一礼,“启禀皇上,这荷包之中所散发出来的香气乃是顶顶厉害的雄麝的麝香之气,故而如此的香气馥郁。” 瑾贵妃倒吸一口凉气,惊讶道,“难不成平嫔便是因着这荷包方才小产的?” 吏目抿了抿唇,“师傅一直负责平嫔娘娘的胎,此事儿奴才不敢妄下断言。” 康熙负手向着上首行去,“等!” 过了半个多时辰,那位跟进了阁子里的太医方才回到了水榭之中。 康熙淡淡的眼风扫过吏目,吏目见状敢忙上前对着太医耳语一番。 太医擦擦额际再度渗出的汗珠,接过荷包仔细闻了闻,略略思考之后,对着康熙拱手道,“万岁爷,不知奴才可能打开这荷包一探究竟?” 康熙转着扳指的手一顿,“准!” 太医打开荷包,倒出了荷包之中的物什,乃是一些做工精致的金裸子,却是再无其他。 太医细细摸索了荷包内外,抽出随身携带的针包,挑开了荷包边缘的金线,不少棕褐色的粉末抖落而出。 “万岁爷请看,这便是这荷包之中暗含着的麝香粉末,这不仅仅是雄麝麝香,且是极厉害的当门子。”太医将荷包夹层之内所有的麝香粉末尽数倒出,足足倒了有半盏茶的分量,“依着这些粉末的数量来看,即便是没有红花,再过上两刻钟或至半个时辰,平嫔娘娘腹中的龙胎亦是难保。” “这荷包显然是有人故意掷于平妹妹椅子下的。”襄嫔愤愤起身对着康熙福身道,“害了平妹妹的人定然就在这水榭之中,还请万岁爷为平妹妹做主。” “皇后怎么看?”康熙看了一眼襄嫔微微侧首,瞧着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若幽。 若幽放下茶盏,不紧不慢道,“襄嫔说得倒也在理,既如此,那便瞧瞧这到底是是谁的荷包,谁的荷包少了,谁的嫌疑可不就是最大么。” 康熙收回目光,“就依皇后所言吧。 梁九功与素心带着人开始一一对着在座的妃嫔以及身边儿伺候的大宫女所携带的荷包进行检查。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无所获的二人向康熙回禀了此事。 康熙闻言便沉默了。 水榭之内寂静良久,突然响起了一道带着几分尖酸的女声,“万岁爷,咱们姐妹是都验看过了,可是这场中自也是有未曾接受验看之人呢!” 康熙缓缓看向坐在中间的靳嫔,掷了手边儿的杯盏,“放肆!” 靳嫔面上却是并无惧色,反倒是落落大方地起身对着康熙一拜,“臣妾相信万岁爷定是不会作出害死自己子嗣之事,御前的人定也不会,可是................” 靳嫔顿了顿,抬首带了几分莫名地瞧了若幽一眼,“有些人便不一定了呢!” 兰妃清清冷冷地看了瑾嫔,轻嗤一声,“靳嫔,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指摘皇后娘娘,难不成你是忘了前些年的易贵人之流了么?” 宜贵妃眉宇之中亦是带了冷然,“瑾贵妃,你虽无协理六宫之权,却也好歹是位列贵妃之人,该是好好儿地管一管你宫里的人了,可莫要什么话都叭叭儿地往外冒,对皇后娘娘大不敬,降位禁足可都是轻的!” 瑾贵妃拨拨指甲,方才抬了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宜贵妃片刻,方才扭了头看向康熙,“万岁爷,臣妾觉着靳嫔之言............倒也不是全无道理呢。” 宜贵妃双眉一立,“瑾贵妃,你!” 康熙却是全然无视了怒气凛然的宜贵妃,反而微微侧了头,看向安静端坐的若幽,“皇后觉着呢?” 若幽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龙凤玉镯,微微垂眸,长长的羽睫掩住了眼中幽深的情绪。半响,方才淡淡一笑,“瑾贵妃、靳嫔之言倒也不能算错,臣妾确是场中人也确是并未曾被验看过。” “皇后娘娘说如此说,那便是赞成臣妾所言,打算验看一番了?”靳嫔带了几分急色道。 若幽缓缓抬了头,目光淡淡扫视了一周,最后落到了康熙的身上,“万岁爷也希望如此么?” 康熙抿了抿唇,没有吭声,但是这般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应答。 若幽无甚温度地一笑,“既如此,那便验验吧。” “娘娘!”宜贵妃满眼都是不赞同道,“万岁爷的龙威不容置疑,皇后娘娘的凤威便可是随意质疑的了么!” 宜贵妃起身对着康熙福身道,“万岁爷,皇后娘娘乃是您的妻子、大清的国母,岂容一干宵小这般诋毁?若是传将出去了,我大清皇室颜面何存!还请万岁爷三思!” 康熙面上仍未置一词,只是手上转动着扳指的速度明显加快,显然心中亦是在游移不定。 “宜姐姐此言诧异。”瑾贵妃站起身对着康熙一福,“不过是让皇后娘娘看一看自己的荷包可还在,怎的便上升到了皇家颜面的高度,未免有些太过..................” “万岁爷既然想瞧瞧,那便瞧瞧吧,也好安了万岁爷的心。”若幽出言截断了瑾贵妃尚未说完的话,眼中带了几分暗芒,神色淡淡地看着康熙道,“只是,正如宜贵妃所言,臣妾身为皇后,自是有着皇后的威严的,皇后的威严不容任何人挑衅。若是最终臣妾这里未曾验看出什么,那么.................” 若幽瞧了一眼瑾贵妃又看了一眼靳嫔,“靳嫔挑衅、攀诬当朝皇后,论罪当褫夺封号、贬为庶人,着冷宫安置;瑾贵妃作为靳嫔的主位,自也该当肩负监管不力之责,罚俸一年、禁足三月、罚抄宫规百遍。” 第五百章 若幽眸色沉沉地看着康熙,“万岁爷以为如何?” 康熙手指下意识地快速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迟疑了片刻,方才看了瑾贵妃与靳嫔,“你们二人怎么说?” 瑾贵妃与靳嫔二人一如康熙的沉默,没了方才的咄咄逼人。 宜贵妃顺顺垂下的碧玺珠子串成的流苏,嗤笑道,“怎么,方才不是还叫嚷地很是不服气么,这时候便成了哑巴了?” 襄嫔起身道,“宜贵妃娘娘又何必如此的咄咄逼人呢?” “宜姐姐可并非是咄咄逼人。”灵妃眼波流转,沉静道,“不过是说说实情罢了,这世间事,有舍才有得。” “正是这个理。”宜贵妃赞赏地看了灵妃,“这民间还有民告官要先来二十杀威棒呢,不过是降位禁足,又没要了尔等性命,皇后娘娘已然很是仁慈了呢!怎么着,瑾贵妃这是心疼了?难不成还想着要空手套白狼?” 兰妃摇摇团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人嘛对于自己所拥有的与未来可能有的总是会做一番比较的,看看是不是值得的,也免得这‘羊肉没吃到,反倒是惹得一身骚’。” 瑾贵妃捏着帕子的手便是一紧,眼中情绪翻滚的厉害,只是在不经意看到席上某一处之时,攥着帕子的手骤然一松。 微微侧了身,瑾贵妃看了靳嫔一眼,靳嫔咬咬唇,对着康熙一福身,“万岁爷,臣妾愿意!” 康熙眼眸未动,“瑾贵妃,你怎么说?” 瑾贵妃面上带了娇柔,“既然靳嫔坚持,臣妾也不好拂了靳嫔之意,不论如何,靳嫔都是臣妾宫里的人,一应罪责臣妾担了便是。” 瑾贵妃前后的变化,坐在上首一直盯着她的若幽自然是未曾错过,澄澈的眼中却是显而见的带了几许深邃。 康熙停下转动着扳指的手指,微微颔首后看向若幽,“既如此,皇后,那便开始吧。” 今儿个陪着若幽一起到水榭的宫女太监加在一起足足有十余人,乃是以素心、素和以及画意、画琴为首。 梁九功带着人对着这十余人挨个验看之后,并未发现少了什么,而对于若幽这个皇后,自然是无人敢上前搜身的,不过,作为后宫妃嫔,这香囊荷包之类的一般都是挂于身侧,若幽随身佩戴用来应景的荷包自然是在的。 如此那便是没有问题了。 梁九功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康熙的眉宇却是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下方,瑾贵妃与靳嫔眼中俱是闪过了一抹不可置信与淡淡的愤怒。 僖妃拨拨指甲懒懒道,“这折腾了大半日,众人的都是一个也没少,那便许是平嫔自己的荷包掉落了也未可知呢!” 荣妃温和附声道,“平嫔一出事儿便被挪到了阁子之中,跟着平嫔一道儿来的也尽数去了阁子,说来,这平嫔身边儿的人可还真真儿是未曾查过呢!出了内鬼这样的可能,倒也不是没有。” “二位娘娘这话会说的好生奇怪。”襄嫔忍不住愤愤出言反唇相讥,“平嫔妹妹对自己腹中的这一胎可很是重视呢,莫说是臣妾,莫说是密姐姐能够做证,便是瑾贵妃娘娘亦是知晓的,为母之心,又如何能够舍得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灵妃轻笑,斜睨了瑾贵妃一眼后意味深长地看着襄嫔,“襄嫔,不知道便莫要浑说。” 襄嫔被灵妃如此毫不留情的讥讽,面上便是一红。 而瑾贵妃自然亦是面色不佳,方才之事可是还没完呢! “既然没有从在座之人的身上找到蛛丝马迹,那不如便从那枚荷包下手。”兰妃仍旧是不紧不慢地摇着团扇,便是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漫不经心,“折腾了这么久,总也该有个了结不是?” 若幽眼神幽深地看着如一株高崖之上幽兰般的兰妃。 康熙抬抬手,“众人都认认,瞧瞧这花纹图样出自何人之手。” 荷包传至密嫔之时,密嫔带了些许疑惑道,“咦?这图样子臣妾怎生瞧着这般的熟悉............倒像是金凤呢?” 对面儿端坐的穆嫔微微蹙眉瞧了一眼上首的若幽,“密嫔可要看仔细了,莫要浑说。” 密嫔左侧的和嫔探过身子来瞧了一瞧,“倒还真是有些像呢。” 说着和嫔将荷包传给了另一边儿成嫔,“成姐姐,你瞧瞧。” 成嫔细细瞧了,心下一惊,面上却是勉力稳住神色道,“不过是神似罢了,也不能说明什么的。” “成姐姐此言差矣。”靳嫔不怀好意直直看向若幽道,“这满后宫之中能够以凤纹作为荷包样式的、还是这样的金凤凰的,可是没几个人呢!” “靳嫔,你放肆!”灵妃出言轻声呵斥道。 “灵妃娘娘急什么,”靳嫔笑嘻嘻道,“即便灵妃娘娘您是妃位,想要用着展翅的金凤凰作为荷包的绣样儿也是要好好儿考虑考虑的吧,毕竟这图样子用在一个小小的荷包之上.............啧啧,这可是有些不敬呢!想来灵妃娘娘也是不会背上这样一个罪名的吧。” 灵妃被靳嫔这一番话堵得反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反驳,靳嫔所言不假,妃位,虽说是这后宫的高位妃嫔,有了可以用一些鸾凤图样的权利,但是却也并非是可以随意滥用的,若是用在衣裳、首饰之中还尚可,若是用在了如丝帕、荷包之上,那便是僭越、大不敬了。 “靳嫔此言倒是不假。”僖妃瞧了一眼面色有些不佳的灵妃,“既然不是灵妃的东西,灵妃便莫要如此急赤白脸的,省的叫人误会了去。” 靳嫔对着僖妃略略一欠身,“到底还是僖妃娘娘明事理呢!” “满后宫之中能够将这凤纹绣在荷包之上的也就只有贵妃之位以上的妃嫔了。”荣妃看了一眼上首的若幽,又瞧了瞧宜贵妃和瑾贵妃,“身份不够的擅自动用,那便是僭越了。” 荣妃虽未明着点出,但是这一席话无疑便是将怀疑对象直接锁定了,若幽、宜贵妃、瑾贵妃。 今日到场的只有这三人,有着可能佩戴凤纹荷包的也只有这三人。 第五百零一章 康熙闻言沉默片刻,“梁九功,去绣房寻一位技艺精湛、眼力卓绝的绣娘来。” 梁九功拿着浮尘的手不易察觉的一抖,随即便应了是转身退下。 不过半个时辰,梁九功便将人带了回来,只是带回来的却并非是一人,而是足足有着三人。 瑾嫔不无讥讽道,“”梁公公这办事儿倒是妥帖得很。 梁九功神色淡淡,“多谢靳嫔娘娘夸奖。” 康熙轻轻一挥手,李德全便带着人将三个放置了不同荷包的托盘放到了桌子上,“请几位姑姑瞧瞧这三个荷包与最前方这一个已经被剪开的荷包,针法、技艺可有相似之处。” 三名绣娘喏喏应了是,拿起荷包来细细辨认。 待到三人轮番查看对比过了三个荷包又细细讨论了一番之后,居左的女子上前一步对着上首的帝后行了一礼道,“启禀皇上,奴婢三人细细查看了三个荷包之上图样儿的刺绣手法,这中间的这一个荷包与那被剪开的荷包上的图样的刺绣手法最是相似。” 李德全瞧了一眼康熙的神色,复又问道,“你们可看仔细了?这中间的荷包与那被剪开的荷包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三人齐齐点头又微微摇头,居中的绣娘补充道,“只是,奴婢等人瞧着这中间的荷包上的针法、走线与那一个被剪开的荷包极是相似,但却是并非全然一样,若说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倒也无不可,若说是出自非同一人但极为亲近的师徒之手自也说得过去。。” 康熙沉吟片刻,挥了挥手,三名绣娘接了赏赐便退下了。 水榭之中复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康熙带了几分莫名地看着若幽,声音沙哑道,“皇后怎么说。” “万岁爷觉着呢?”若幽仍旧是端庄沉静的神色,并未因着康熙的问话有着什么波动。 “朕特意让李德全带了人分别到延爽楼、蕊珠院(宜贵妃住处)以及观澜苑(瑾贵妃住处)取了你们三人带有凤纹的荷包,此事儿乃是李德全一人办的、放置荷包的位置也仅有朕与李德全知晓,便是防着有心人用了下作手段陷害。”康熙眼中带了锋锐之色,“方才那三名绣娘验看荷包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她们三人并不知晓这三个荷包的出处,自然也不会知晓这三个荷包究竟分属于谁。如此情境之下,三人得出结论,中间的那一个与那坏了的荷包上的图样子几近相似。” “皇后的眼神儿一向很好,想来不会认不出那一个荷包是谁的吧。” 下方众人这才惊觉,面上露出了恍然之色,原来这中间的荷包竟然是皇后娘娘的! “那荷包是素蕊做给臣妾的,前些日子臣妾还带着,自然不会认不出。”若幽淡淡道,“李公公自延爽楼拿来的自然是臣妾的,臣妾没什么好否认的。” 瑾嫔冷笑一声,“皇后娘娘这么说便是承认了?” “方才那绣娘也说了,不过是相似而已,又不是一模一样。”宜贵妃面上带了急色,“万岁爷,又岂能因着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荷包便说是皇后娘娘呢?” “世间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人也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瑾贵妃轻轻柔柔似是带了几分感慨道,“自然这绣出来的东西亦是不能做到十成十的相似。” “那荷包是不是你的?”长久的沉默过后,康熙终是问出了这样的一席话。 若幽随意搭在扶手之上葱白的手指倏然一紧,一股子说不清是失望更多还是悲凉更多些的酸涩之意袭上心头。 这一刻,若幽方才知晓,原来她与康熙,夫妻之间这份两心相知的信任、帝后之间的这份卷鲽情深的感情竟是已然这般的脆弱不堪,她从未曾盼着能够真的与康熙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可是却也多少盼着康熙对于她这个他亲手册立、曾经一心相待过得皇后、妻子有着比之旁人更多的信任,却原来也是她的一厢情愿。 缓缓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双眼,若幽扶着扶手的手指一松,微微侧了身子,直直看向康熙已经刻上了岁月痕迹的脸,平静到冷淡,启唇,“臣妾若是说那荷包臣妾从来都未曾见过,万岁爷可信臣妾?” 康熙浓眉皱起,若幽又道,“不看这林林总总的证据,臣妾只问万岁爷,您打从心底里可相信这荷包不是臣妾的,一刻也未曾有过对臣妾的怀疑?” 康熙迟疑了一瞬,方才道,“朕自是相信你的。” 可就是这一瞬的迟疑,若幽明白,即便康熙嘴上说着相信,可这心里面儿许是打从那绣娘说出结果的那一刻,康熙便已然不再相信了,或许便已经认定了这荷包就是她的,是她这个皇后害死了平嫔腹中尚未出世的那个孩子。 若幽冷淡一笑,眼中却是带了几分仿若看透康熙内心的想法一般的透彻之色。 康熙被若幽这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却是在若幽转过头后,心中无端端地生出了一股子的怒火,“皇后这是什么意思?这明晃晃的证据便摆在眼前,还容不得朕问上几句了?朕也不愿相信皇后会做出如此............如此不堪之事,只是正人证物证均指向了皇后,也由不得朕不怀疑一二了!” 下方,与若幽交好的妃嫔纷纷起身向着康熙求情。 “皇后娘娘是什么样的人,万岁爷您是皇后娘娘的夫君,这么多年了,又如何能不知晓?”宜贵妃恳切道,“皇后娘娘一向行事光明磊落,这般的下作手段又岂会是皇后娘娘作为?” “万岁爷,皇后娘娘打从外边儿进来便一刻未曾停留地直直走向上首,又如何能够有时间将那荷包扔到平嫔的椅子之下谋害平嫔?”灵妃沉稳道,“这分明便是有人想要将平嫔小产之事嫁祸给皇后娘娘。” 兰妃面上带了几分难过,又似是带了几分复杂道,“万岁爷,皇后娘娘已然是这天下之母,一向宽容,又缘何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对平嫔下手呢?” 第五百零二章 瑾贵妃幽幽一叹,“可不是,皇后娘娘的凤位稳如山,又缘何要对一个嫔位下手呢?” 靳嫔冷笑一声,“自然是因为平嫔这一胎被太医诊出了是男胎,若是这孩子真的出生了,只怕是十八阿哥这万岁爷最钟爱的幺子地位不保了呗。” “放肆!”康熙拍了桌子,但却并无多大的怒气。 靳嫔撇撇嘴,轻声嘟囔,“臣妾也不过是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来嘛。” 若幽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眼中划过了一丝了然,抬首看了一眼气得不轻、便要发作的宜贵妃,“李太医,你来说说,平嫔小产的这一胎是公主还是阿哥。” 被点名的太医对着若幽微微躬身道,“启禀皇后娘娘是一位小公主。” “平嫔有孕之后一直喜食辣,简直可以说是无辣不欢。御膳房的人还曾报到过本宫这里,直言担心这平嫔这般的吃辣会不会吃出问题。”宜贵妃冷哼,“酸儿辣女,平嫔如此喜爱吃辣,又怎会是个阿哥?靳嫔,虽说无知者无畏,但作为天子御嫔却也不能愚昧无知到闹出了笑话!” “即便是个小公主却也不能完全便排除了皇后娘娘谋害平嫔妹妹的嫌疑吧。”襄嫔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寒凉,“平嫔妹妹乃是外邦之人,入宫不久便惹怒了皇后娘娘被罚跪于坤宁宫,这可是众位姐妹亲眼所见的,皇后娘娘与平嫔妹妹不睦这可是真的呢。” 穆嫔面无表情地看着襄嫔,不无讥讽道,“襄嫔此言倒是有点意思,本宫一向不大看得上靳嫔,靳嫔也不怎么与本宫对付,前几日本宫与和嫔游园却是冷不防脚下多了不少的珍珠,原是靳嫔带了串儿珍珠链子散了,若是如此,本宫可否认为这链子断了、珍珠散落一地乃是靳嫔故意所为,为的便是让本宫结结实实地摔上一跤呢?” “穆嫔姐姐此言差矣。”襄嫔眼中带了几分莫名,“穆嫔姐姐所言与今日之事若是定性,那可并非是一样的呢。” 康熙面沉如水地听着下方几拨儿妃嫔你一言我一语的,看了作为事情的主角却好似置身之外一般静静坐着的若幽,冷淡开口,“皇后倒是好气性,朕瞧着皇后不仅这心性尚佳,便是这人缘亦是极不错的,和嫔与穆嫔一向同皇后没什么往来,这时候竟也愿意帮衬着皇后说上几句。” “坐在这上边儿听一听大家各抒己见。倒是也能辨出几分真心的。且,清者自清,臣妾没什么坐不住的。”若幽抚抚衣袖上的褶皱,神色冷清道,“想来万岁爷是想着听臣妾说上几句的,既如此,那臣妾便如万岁爷所言,也说上几句,自然也如了兰妃方才所言,将这事儿也了一了。” 康熙皱眉,“皇后想说什么?” 若幽淡淡瞥了康熙一眼,“万岁爷且坐着瞧瞧不就知晓了么。” 言罢,若幽缓缓站起身,平和的目光之中带了几分淡漠地看向下方争执不休的诸人。 不过片刻,纷纷扰扰的争讨之声便渐渐消弭了下去。 若幽扶着素心的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及至正中的桌案而停,伸出带了点翠嵌蓝宝石凤纹金累丝护甲的手指,轻轻拿起了那已经只能够称之为布片的荷包,一点一点拂过、看过,足足过了近两刻钟,若幽方才放下了手中的布片。 回过神,若幽静静扫视了身前的一众或担忧、或不怀好意、或置身事外看好戏的主位妃嫔,唇畔缓缓勾起了一抹凉薄的弧度,“倒也真是难为了你们,竟然如此煞费苦心的做了这样一场局,让本宫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之下,慢慢儿步入你们的彀中。” 瑾贵妃带了几分疑惑地轻柔细语道,“皇后娘娘这说得是什么话,臣妾怎的有些听不大明白呢?” “瑾贵妃急什么?本宫总会让你们明白的,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永远都变不成真的。”若幽接过素心拿起的出自坤宁宫的玄色为底、绣了如意凤凰的荷包,“这一局着实布置的精妙,知晓本宫最是喜欢用了蜀锦、云锦做荷包,荷包上的图案一般会用了双面绣,而素蕊因着早年的一些经历师从过两位绣功的大家,分别擅长苏绣和蜀绣,若是绣些山河花草,便会将苏绣的一些绣法融入这双面绣的图案之中;若是绣些人物动物的图样儿则是会用了蜀绣的绣法。” “便如这一个荷包,双面绣糅杂了苏绣的手法,又以散错针的针法完成了这一整个绣样。”若幽抖了抖已经展开的荷包布片,“至于这一个,除了料子的颜色不同之外,亦是用上了双面绣糅杂了苏绣的手法、以及散错针的针法。” “平日里素蕊为本宫绣一个荷包,从描花样子到最后完成络子,便至少要用上五六日的时间。若是图案复杂些的,便是七八十来日的也是有的。” 若幽微微扬了扬手中的布片,“如这般造出来一个从各个方面像了七八成、如此逼真的荷包,这准备的时间怎么着也是要了小一个月了吧,这还要再算上加害平嫔以及布置整个计划的时间,想来只怕是还在紫禁城里边儿便已然是开始谋划了吧。”言及此,若幽眼中已然是带上了几分嘲讽之色。 “想来你们也定是为了这样一个荷包费尽了脑筋,哦,还有本宫带来的那荷花酒,想来平嫔体内的红花定然亦是会从那荷花酒之中验看出来。”若幽微微侧了脸,看向了李太医,“李太医本宫说得可对?” 李太医擦擦额上的汗水,“皇后娘娘说的是,方才梁总管的确让奴才验看了平嫔娘娘桌上的一应吃食,只在娘娘的荷花酒之中找到了红花。”说着李太医对着康熙一拜,“万岁爷恕罪,奴才这才堪堪验看完,还未及向万岁爷禀报。” 康熙微微抬了抬手,一双眼却是仍旧沉沉看向下方被众人环绕、风华绝代的女子,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 第五百零三章 得了李太医的肯定,若幽轻轻抚掌,“由本宫带来却是被下了红花的荷花酒,疑似出自坤宁宫素蕊之手的、皇后随身佩戴的荷包,再加上本宫与平嫔不睦的事实,多么美好、精妙的一个布局,环环相扣下来,若此事儿并非发生在本宫的身上,只怕是本宫也要将这其中的那些个可能、疑似统统忽略掉了。” 瑾贵妃看着神态自若的若幽,掩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紧。 靳嫔却是没有瑾贵妃那般深的城府,闻得若幽之言后,面上的得意之色便已然是消退了不少。 宜贵妃面上显而见的松了口气;而灵妃打从若幽开口之后便坐了回去,神态端庄地喝着茶;兰妃则是坐在桌案之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团扇,微微垂了眼眸,似是有些出神。 若幽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想了想又唤了边上垂手而立的李太医,“李太医,劳烦你验一验这水榭之内所有桌案之上的荷花酒,瞧瞧可还有旁的酒壶之中有着红花。” 李太医喏喏应了是,这一回倒是手脚麻利的很,不过一刻钟有余,便验看完了桌案之上放置荷花酒的小酒壶,“启禀皇后娘娘,其余的酒壶之内并未曾发现红花。” 瑾贵妃眉宇微微蹙起,康熙沉默的面上则是闪过了一丝惊疑。 若幽微微颔首,“说来本宫这荷花酒也不过是到了这园子里闲来无事,方才酿了这几坛子,本宫坦言未曾在酒中下药,那么这药又是何时被平嫔饮下的呢?” 灵妃笑笑,轻缓道,“酿酒之时,臣妾与宜贵妃、兰妃、定嫔俱在,所用的一应器具俱是出自皇后娘娘的延爽楼,自是不会出了问题;自地底下起出酒坛子再到了宴上交给侍宴的宫人,这一过程之中亦是由着皇后娘娘的人拿着这酒坛子,故而也不会有机会在这酒中下了药,那么下药的机会便只有分给众人这一过程之中了。” 荣妃若有所思道,“如此推断,众人的酒都没有问题,独独平嫔的出了问题,那便是出在了那酒壶之上。” 穆嫔似是不经意道,“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场赏荷宴乃是瑾贵妃带着靳嫔一手操办的,皇后娘娘又怎会知晓这分发的酒究竟哪一个会分发到平嫔的桌子上,所以定然不是皇后娘娘在酒中下了红花。” 宜贵妃带了几分锐利地看向瑾贵妃,“负责给平嫔侍宴的宫女呢?想来瑾贵妃不会不知晓吧。” 瑾贵妃正待回答,却是突然自外边儿快步进来了一名侍卫,“参见万岁爷,见过各位娘娘、小主。” 康熙抬了手,“出了什么事儿,如此慌慌张张的?” 那侍卫躬身道,“启禀万岁爷,西南的小湖边儿上发现了一名溺水的宫女,已然是没了气息的。” 康熙看了李德全一眼,李德全会意,悄么声儿地退下带着人出了水榭。 因着有了这一出儿,水榭之内再度陷入了沉寂。 那小湖就在水榭不远处,李德全很快便带着人回到了水榭,“万岁爷,经过辨认,那名宫女正是负责给平嫔娘娘侍宴的宫女之一。” “这倒是挺利落,这才刚查出些眉目,这线索便断了。”宜贵妃面上带了几分讥讽,“万岁爷这算不算是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呢?” 康熙看了一眼宜贵妃又瞧了瞧瑾贵妃,沉着脸没吭声。 瑾贵妃瞧着康熙的脸色便知晓康熙这是生气了,不,或许不仅仅是生气了,许是连带着她也开始被怀疑上了。 紧了紧手中的帕子,瑾贵妃姣好的面上带了几分深切的自责与难过,对着康熙直直跪下道,“万岁爷,是臣妾不好,头一次操办宴会竟然还出了这样的纰漏。臣妾..............臣妾..............真真儿是不知该怎么去面对平妹妹了。” 襄嫔、靳嫔见状跪在了瑾贵妃身边儿,靳嫔抿抿唇当先道,“万岁爷,布置宴席乃是臣妾协助贵妃娘娘完成的,也是臣妾头一次做没有经验、不当心出了纰漏,还请万岁爷莫要太过苛责于贵妃娘娘,是臣妾辜负了贵妃娘娘的信任。” 康熙面上的神色稍缓,抬了抬手,“罢了,你们都起来吧,到底是头一次,有所遗漏亦是情理之中。” 定嫔瞧着面上松了几许的靳嫔,嗤笑道,“只怕是有些人未必是不小心出了纰漏,而是故意为之吧。” 靳嫔面上一变,瑾贵妃却是轻轻拉了一下靳嫔,“是与不是的,万岁爷定然是自有论断,便无需定嫔操心了。” 定嫔面上带了几分不忿,无意瞧见若幽平静无波的眼神,定嫔冷哼一声,坐回了自己的桌案后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宜贵妃却是见不得瑾贵妃这般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万岁爷,这不管是宴席上的酒壶还是那方才才被人害了性命的宫女,这无疑都证明了皇后娘娘与此事并无任何的干系。依着臣妾看来,反倒是这负责整个宴席的人才是最有可能动了手脚的,毕竟比起旁的人,这份便利可是实打实的呢。” 康熙转了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定定看向若幽,“皇后怎么说?” 若幽微微垂了眼,沉静了一瞬方才缓缓道,“万岁爷既如此问了,想来便是尚还未曾满足于现有的证据了。也罢,既然事涉臣妾,那么臣妾便做一回那包拯又如何,总要还一个真相出来才是,也好给自己讨一分清白。” 康熙闻言,沉默了片刻,轻笑出声,“朕等着听皇后的下文。” 若幽直视康熙的眼,带了几分意味深长道,“自然,臣妾定不负万岁爷之希冀。” 略略思索了一番,若幽徐徐开口,“从平嫔小产到太医把脉诊出红花与麝香,再到发现平嫔椅子之下疑似出自坤宁宫的麝香荷包、被下了药的酒壶,这整个计划之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便是那一枚几尽可以以假乱真的荷包,没有那荷包在前给所有人带来的巨大的冲击,后面儿的这些个只能算是锦上添花的‘罪证’便很快会被发现端倪。” 第五百零四章 “那荷包的出现不仅仅可以干扰到了旁人的思绪,也会对本宫这个当事人产生极大的冲击,若是本宫的心性差一些,许是便会怀疑了是否是自己的身边儿出了问题,从而忽略了荷包本身的问题;而即便本宫稳住了心神,接下来接二连三的证据,也会让本宫乱了阵脚,从而步如彀中。”若幽缓缓扫过瑾贵妃、靳嫔的脸,“荷花酒也好、恩怨也罢,总还是好操作的,可是这荷包又该如何取的呢?” “想来你们原本是想着能够收买一个两个的坤宁宫的宫人,不论是悄悄儿地偷出来一个荷包还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地模仿着素蕊的手艺也好,总是好方便你们开展计划。” “可是,你们却是未曾想到,本宫的坤宁宫、延爽楼便如同那铜墙铁壁一般,滴水不漏。无计可施之下,你们只得启用了备用方案,找人打入坤宁宫、近距离观察本宫的衣着首饰。” “你们知晓本宫很是警惕,若是贸贸然地让人向本宫投诚,只怕是本宫消息还未曾探出,你们的消息却是会被套出不少。思来想去之下,便只有从内部渗透。” 言及此,若幽眼中带了几分淡淡的嘲讽,“毕竟,只有本宫熟悉的人才能够在不引起本宫注意的情况之下取得你们想要的信息。” 靳嫔听着若幽平铺直叙的言语,只觉着自己好似已经被若幽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若幽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分析,几乎是中了九成。 瞧着靳嫔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若幽知晓自己是说中了的,只是这心底里却也是泛起了阵阵的难过,正因为越来越接近事实,她才从情感上更加地不愿接受这一份带了几分刻骨铭心的背叛。 “皇后娘娘,这怎么可能!”定嫔带了几分不相信,“怎么会有人.................” 微微顿了顿,若幽看了定嫔,“世间事,时移世易,总是会有几分改变的,没有什么是会一成不变的。” 言罢,若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所以,你们在思虑良久之后,选定了目标,且估摸着你们选定的目标与你们不过几次交谈便一拍即合。从本宫这里偷学了素蕊的刺绣之法,仿制了个即便是宫里面儿最好的绣娘瞧了也是有些疑疑惑惑的荷包。” 说着,若幽微微侧首看向左边儿一溜儿的桌案,“兰妃,本宫说得可对?” 兰妃的瞳孔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缩,面上带起一抹淡淡的笑,沉静之中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道,“皇后娘娘,您在说什么,臣妾怎的有些听不明白呢?” “兰妃乃是刺绣大家,所制作出来的绣品即便是宫中资历极深的绣娘那也是赞不绝口的,如今细细想来,这满后宫只怕是也只有兰妃你方才有着这般的眼力与能力能够将素蕊的刺绣手法模仿地如此之像。” 灵妃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带了几分回忆道,“皇后娘娘如此一说,臣妾倒是想起来,前几日咱们一同出来泛舟,兰妃还惊讶于皇后娘娘的那荷包好看,要来很是细细地品鉴了一番,临了还夸赞了素蕊的手艺好,竟是能将那凤凰绣的如此地活灵活现呢。” 宜贵妃面上带了几分冷,言语之中更是染上了愤怒,“可不是,这又是惊叹、又是赞赏的,却是未曾想竟然是包藏了这许多的心思。兰妃,你竟然伙同外人一起联起手来陷害与你有恩的皇后娘娘,这般行径可真真儿是让本宫刮目相看呢!” 面对着来自宜贵妃、灵妃的质问,兰妃面上的笑渐渐隐去,带了几分不解与委屈道,“那荷包我是看、也赞赏过,可是又如何便要因此判定那害了平嫔的荷包便是与臣妾有关?皇后娘娘仅仅凭借着自己的几分臆断,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将这谋害了平嫔又陷害了皇后娘娘您的罪名扣到了臣妾的身上?” “皇后娘娘,臣妾跟着您的时间可不短了,比之敏妃甚至还要早些,今儿个当着满宫妃嫔的面儿,您竟然这般的诋毁于臣妾,臣妾................”兰妃用帕子沾沾眼角,“臣妾当真儿是心痛至极!” 瑾贵妃惊诧过后,面上带了几分讥讽,“皇后娘娘莫不是有些太过疲惫出现了幻觉了吧,莫说是这后宫了,便是外边儿又有哪一个不知道这兰妃一向是同皇后娘娘有着数十年如一日的深厚感情的,皇后娘娘怎的说是兰妃一手策划陷害了您呢?” 康熙眼中明明灭灭,看着场中突如其来的指证与变故,一时忍不住深深蹙起了眉宇。 兰妃复又看向宜贵妃等人,“这几十年的交情,我是什么样的人,即便是皇后娘娘心中没数,你们的心中又没数么?皇后娘娘毫无根据的三言两语,你们便也跟着来指责与我?呵..............什么姐妹情深,真真儿是可笑至极!” 兰妃闭了闭眼,带了几分疲惫,“这般的姐妹情深,才真真儿是让着本宫大开了眼界呢!” 若幽静静看着兰妃一字一顿地控诉着她与宜贵妃等人不念及旧情、肆意攀诬陷害,眼中的凉意更深。 待到兰妃越说越是激动直至泪流满面,泣不能成声,若幽方才不紧不慢地叹了口气,“本以为兰妃是个性子清冷、不屑于故作姿态的,本宫倒是未曾想兰妃竟也是个演戏的高手。” 兰妃轻轻啜泣的声音一顿,随即便抬了泪眼朦胧的美目幽幽望着若幽,“皇后娘娘...................” 事已至此,若幽却是已然失了同兰妃打太极的心思,直直打断了兰妃,“想来不仅仅是兰妃很是惊讶,便是................与兰妃合谋做局的靳嫔也很是吃惊于为何本宫会将兰妃挖了出来吧。” 到底正如兰妃自己所言,她已经在她的身边儿几十年了,若是怀疑的话,灵妃无疑是比兰妃更值得怀疑的,灵妃可是自瑾贵妃阵营“叛变”投诚到她这里的。 若幽眼含幽深地看着兰妃轻轻一笑,和缓道,“其实,兰妃的荷包做得很是巧妙,一直以来,兰妃的情绪也隐藏的很好,只是..............” 第五百零五章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即便你们已经万事俱备,可惜却终究是百密一疏少了那一股子东风————制作荷包的材料。”若幽拿起那一块儿绣着凤凰、上好的鹅黄色蜀锦料子,“这料子乃是今年新贡上来的,得了料子的除了太后、本宫与两位贵妃以及五妃,便只有平嫔有了。” 宜贵妃细细回忆了一下,“臣妾依稀记得,皇后娘娘的是一匹鹅黄、两匹明黄、一匹墨色、一匹烟紫蓝还有一匹朱砂色的。这一批的蜀锦多是颜色鲜亮的,如玫瑰紫、绯粉色、芙蓉色、胭脂色等大都分给了臣妾、瑾贵妃、僖妃、灵妃、平嫔几人,至于颜色清淡些的,则是分给了荣妃、兰妃以及良妃。而这鹅黄的料子,一共有四匹,除了娘娘那里的一匹之外,瑾贵妃、兰妃、灵妃各得了一匹。” 若幽瞧了一眼康熙,复又似笑非笑地看了兰妃,“本宫的的确确是分得了一匹鹅黄的蜀锦料子,只是,却是并无人知晓,本宫瞧着那一匹鹅黄蜀锦料子甚是娇艳,转头便送给了宜贵妃,让宜贵妃给福慧公主做身衣裳。” 宜贵妃看了一眼面上有了几分龟裂的兰妃,“可不是,皇后娘娘将那蜀锦赏赐给福慧的时候,本宫可还是羡慕了福慧良久呢!” “不论是紫禁城之中的坤宁宫还是畅春园之内的延爽楼,本宫的手边儿根本就没有这鹅黄的蜀锦料子,又如何能够做得出这鹅黄蜀锦为底的荷包?”若幽清澈的眼中平静如水,“还有一点便是,即便是本宫的手上有着鹅黄的蜀锦,本宫也不会用它来做荷包。” 宜贵妃冷淡道,“既如此,那么兰妃便定是用了自己的那一匹鹅黄的蜀锦料子缝制了荷包。万岁爷,臣妾请旨去兰妃的韵松轩搜上一搜。” 康熙却是并未立时允了宜贵妃的请求,反而是沉着脸看着慢慢恢复平静的兰妃。 闻得若幽之言的兰妃则已然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才再度睁开,神色却是不复之前的伤心与愤懑,整个人极为的平和,甚至平和到了寂静之态。 “原来是这样。”兰妃清冷淡然却又带着几分敬服,“皇后娘娘不愧是皇后娘娘,这一局,是臣妾输了。” 宜贵妃看着兰妃带了几分尖锐道,“这么说,兰妃是承认了,是你模仿着素蕊绣了那荷包?” 兰妃看了宜贵妃一眼,并无反驳,亦无被揭穿真面目之后的尴尬,微微抬了首看向若幽,“只是,臣妾尚还有一事儿不明,还望皇后娘娘解惑。” 若幽微微颔首,“但说无妨,本宫必定知无不言。” “皇后娘娘方才说即便是有着鹅黄料子也不会记制了荷包,这是缘何?” 若幽微微垂了眸子,整个人的气息也自淡漠冷静带上了几分萧索的悲凉,“那么兰妃又是缘何这两年一直都只着淡色的衣衫,曾经那些个红色、黄色的衣裳花样子却是再也瞧不见了呢?” 兰妃攥了攥手指,面上划过一丝了然,“却原来咱们都是同样的人,只是,臣妾却是注定不能为我的宁安再做些什么了。” 说着兰妃带了灼灼的目光直直望入若幽的眼,“即便是臣妾成为了一抹幽魂,自也是要好好儿地瞧着皇后娘娘能不能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的。” 若幽微微一叹,眼中难得带了几分怜悯之色,“那你便好好儿地瞧着吧。” 兰妃转了身子,对着康熙恭恭敬敬地跪下,声音平缓道,“万岁爷,荷包是臣妾的绣的亦是臣妾将绣好的荷包交给了靳嫔的贴身大宫女,皇后娘娘准备了荷花酒一事儿也是臣妾告知于靳嫔的。” “你倒是认得干脆。”康熙声音如寒冰,“兰妃,朕且问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为什么?”兰妃面上柔和一笑,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是带了浓重深切的恨意,“我的宁安死得那样的不明不白,即便是她去了,我这个做额娘的也总要为我的女儿做些什么的。” “宁安...................”康熙眉宇紧锁,“宁安病逝与皇后又有何干系?” “怎会与皇后无关?”兰妃看了若幽一眼,眼中的怨气有如实质,“宁安生产,皇后明明知晓宁安生产却是不肯为宁安赠药。臣妾进宫求见太后娘娘之时,皇后也在,皇后却是未曾将那雪莲丸也好、雪参玉露丸也罢,总之不论是什么赐了宁安,宁安许是便能保住性命了。” “再后来皇后派了齐远出宫去给宁安看诊,一直到了发现宁安药丸被拿走、宁安难产,齐远方才提出了靖安公主的手中有着或许可以保命的雪参玉露丸。”兰妃顿了顿,“若是齐远能够早早儿说出来,臣妾去了靖安公主府上一早儿便取得了那雪参玉露丸,也许臣妾的宁安如今还会甜甜地唤臣妾一声额娘!” “一次又一次地让我的宁安错失了生还的机会,”兰妃眼中带了彻骨的悲痛,“万岁爷,臣妾怎么能不恨、不怨呢?” 宜贵妃冷哼一声,“若是如此说,兰妃该怨恨是瑾贵妃才是,毕竟是她佟佳氏抢夺了宁安公主的雪莲丸,若是那一瓶子雪莲丸完好无损的在那里,又岂会有着这许多的波折?总听人提起斗米恩升米仇,今儿个本宫也可算是见到了。” “瑾贵妃?”兰妃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面上有些僵硬的瑾贵妃,“瑾贵妃想要借我的手送给皇后娘娘的大礼,自也是一早儿地便体会了一回,不是么?” 康熙眼中带了几分狐疑之色地看了瑾贵妃一眼,“什么东西?” 兰妃轻轻一笑,“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皇后娘娘一般不喜欢用熏香,但却很是喜爱各色的花卉,皇后娘娘所喜爱的一众花之中有一名唤月皎双辉的花儿与佩兰香有所反应,若是先闻了佩兰香再闻了月皎双辉,便会夜不安寝、产生头晕乏力之感。瑾贵妃不过是给了臣妾一些经过提炼的佩兰香而已。” . 第五百零六章 灵妃冷笑一声,“除此之外,佩兰香还有着避孕的功效,虽然比不过息肌丸的效力那般的强劲伤身,但是使用的日子久了,也是不易有孕的。” 康熙面上带了诧异亦是带了几分冷漠地望了瑾贵妃一眼。 瑾贵妃面上一白,宽大的如意纹袖下纤纤玉手倏然握成了拳,当年她害得兰妃失了宁安,兰妃便出手对付了她,真真儿是一报还一报! 兰妃面带遗憾,“可惜,臣妾才出手,便被皇后娘娘察觉了,到底还是皇后娘娘警觉。” “毒妇!”康熙掷了手边儿的茶盏,“你怎可如此恶毒?” “恶毒?”兰妃失笑,“万岁爷竟是觉得臣妾恶毒?” 康熙眼中带了寒意,定定看着兰妃良久,嗤笑道,“你陷害皇后、谋害妃嫔、残害皇嗣,如此种种,你竟觉着自己是个良善之人?” “为了孩子,臣妾自然是算不得良善之人的。”兰妃轻轻缓缓一笑,“只是,万岁爷觉着谁是良善之人?” 兰妃的目光缓缓自若幽的面上划过,“皇后娘娘么?可是臣妾怎生记得,多年之前万岁爷便好似是怒斥了皇后娘娘不够贤良淑德呢?” “宜贵妃?”兰妃摇摇头自宜贵妃的脸上落到了瑾贵妃的脸上,“还是瑾贵妃?瑾贵妃娇娇弱弱的倒也的确是惹人怜惜得很呢” 康熙顺着兰妃的目光再度望向了瑾贵妃,只是眼中却是带了几分复杂。 瑾贵妃仍旧是那般的娇弱,一身浅淡的月光蓝色,倒是越发显得娇弱动人,只是却是不论如何的装扮得体、娉婷袅袅,却终归是难掩那一抹的僵硬。 兰妃平静的目光却是给瑾贵妃带了意思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兰妃便用着她那温柔平缓的声音道,“说来万岁爷许是还未曾知晓呢,这瑾贵妃身边儿可是有一个妙人呢!就是后边儿那个穿着樱草色卷草纹的那个宫女。”兰妃指了指缩在一群宫女太监之中的一名也有些年岁的女子。 “这好像是瑾贵妃宫里的一等宫女,叫冬青的吧。”荣妃瞧了几眼,细细回想了道。 “正是呢!”兰妃微微眯了眯眼,唇畔带了一抹诡秘的弧度,“这位冬青姑姑可是不得了呢,不仅仅精通药理,还尤擅制香呢!不过,这最最要紧的还是这冬青对瑾贵妃可是极为的忠心耿耿呢。” 宜贵妃转了转眼眸,“难不成那佩兰香便是出自这冬青之手?” 兰妃微微颔首,“可不正是,这般巧的手、这般妙的心思,可是难得呢!” 瑾贵妃一双美目恨恨盯着兰妃,却是不意兰妃接着又说出了另一句令人震惊万分的话,“说来,这冬青也是个有福的,早几年景仁宫大清洗,瑾贵妃身边儿唯二留下的老人之中除了映画便是这冬青了呢。” 兰妃此言引起了除了瑾贵妃、靳嫔、僖妃以及若幽之外所有人的惊讶。 “哦?”穆嫔面上狐疑之色,“兰妃娘娘,此言当真?” “自然。”兰妃瞧了瑾贵妃一眼,眼中的狠厉之色,看得瑾贵妃瞳孔一缩。 “这冬青既然能够调得出这佩兰香,想来也是能够调得出如同那依兰香、迷情香之类的东西。”穆贵人面上带了几分不屑,“这样下作的香,臣妾还真真儿是瞧不上!” 宜贵妃拨拨鎏金点翠护甲,“瞧不上倒是不要紧,要紧的是滥用药物、狐媚惑主,这可是触犯宫规的大罪呢!” 瑾贵妃面上带了怒意,“宜贵妃慎言,本宫出身佟佳氏一族,家规甚严,如何会用了迷香来魅惑万岁爷!” 宜贵妃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那谁又知道呢?说不得你这忠心的奴才为了自家主子过得好,悄么声儿地点上一支,也未可知呢!” “你!”瑾贵妃气结,却又一时想不出如何反驳宜贵妃,只得扭了身子,哀哀戚戚地看了康熙,“万岁爷....................” 康熙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热河行宫还缺个管事儿的,冬青便去热河行宫吧。” 瑾贵妃面上更加苍白,泫然欲泣道,“万岁爷,冬青她..................” “又不是拉出去杖毙了,瑾贵妃这般哭丧着脸做什么?”宜贵妃眼中带了轻蔑,语调亦是带了几分刻薄,“瑾贵妃该是谢主隆恩才是!” 瑾贵妃看着康熙越发深邃的眼,咬了咬唇,对着康熙福身一礼,“臣妾谢万岁爷恩典。” 看了一出自己一手导出的大戏,兰妃微微勾勾唇,寻找了下一个目标。“对了,方才的还未曾说完呢!” 见着众人有些未曾回过神来的样子,兰妃转了头看向面色有些苍白的靳嫔,带了几分不怀好意,“还是说万岁爷觉着这一直叫嚷不休的靳嫔是个良人呢?” 原本只是有些惴惴不安的靳嫔倏然抬头,红唇微张,眼中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地看着兰妃,这好好儿地说着冬青,怎的又扯到她的身上来了! “兰妃这话倒是有意思得很,方才还说这是靳嫔与你合谋做了这些个伤天害理害理之事,如今怎的有扯到了靳嫔的头上?”宜贵妃眼中带了寒光地瞧着靳嫔,“还良人?本宫瞧着便是连着嫔位的称号靳嫔也是配不上的!” 僖妃扬了扬眉毛,闲闲道,“配不配的上的,只怕是还由不得宜贵妃说三道四的,到底是万岁爷亲封的嫔位,总还是要万岁爷说了才算。” 宜贵妃面上一青,瞪了一眼僖妃,轻哼一声,别开了脸。 灵妃瞧了一眼犹自扇着荷塘月色图样子团扇的宜贵妃,“僖妃说得不错,万岁爷英明神武的,自然是会秉公处理的。”说着面上淡淡一笑,端庄却又带了几分雍容地看着康熙,“万岁爷您说是么?” 明明是轻轻柔柔的声音,但却莫名的给康熙带了几分压力。 沉默片刻,见着众人的目光俱是汇聚到了自己的身上,康熙轻咳一声,看着灵妃清澈的眼眸,点点头,“自然。靳嫔,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你可还有何话说?” . 第五百零七章 靳嫔身子颤了颤,微微侧了头,目光带了几分希冀地看向一旁的瑾贵妃。 宜贵妃见缝插针道,“靳嫔瞧着瑾贵妃做什么,怎么,难不成这些个事儿乃是瑾贵妃指使的?” 瑾贵妃看着靳嫔的眼中神色一厉,靳嫔微微一瑟缩,呐呐道,“不...............不是....................” 宜贵妃挑眉,带了几分蛊惑道,“不是么?” 瑾嫔面色却是更加苍白,身子却是慢慢儿地停止了颤抖,“不是!” 猛然抬起头,靳嫔看着康熙,眼中带了浓重的黑暗与绝望,“万岁爷,是臣妾瞧不惯皇后娘娘一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便想着借着这一次的赏荷宴同兰妃联手将之除去。” 顿了顿,靳嫔不甘道,“万岁爷,贵妃娘娘那般好,臣妾也是一心一意地对您,您怎生便一点儿都不能多在这景仁宫停留一分,反倒总是纵着皇后高高在上地凌驾于我们之上!” 宜贵妃冷哼一声,“皇后娘娘乃是万岁爷的妻子、大清的国母,真真正正的凤凰,自是要高高在上、傲视群雄的,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将自己拿去与皇后娘娘相比,真真儿是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康熙有些头疼地看了一眼直来直去的宜贵妃又看了一眼神色静默的若幽,微微皱了皱眉头,“靳嫔,朕再问你一次,可有人指使你?”说着下意识地瞧了一眼瑾贵妃。 这时候,靳嫔倒是冷静了下来,“并无人指使臣妾。” 灵妃看了一眼面上带了几分惊讶与痛心的瑾贵妃,“倒是未曾想到,瑾嫔不过是一个虚有其表的嫔位,竟也有着这般的能力与谋算,倒是本宫看走了眼,还真真儿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呢!” 康熙看了面上神色淡淡的兰妃又看了小声抽泣着的靳嫔,声音带了几分凉薄,“兰妃海氏伙同靳嫔陷害皇后、戕害皇嗣,兰妃着.....................” “太后娘娘驾到!”突然水榭之外传来的尖细通禀之声打断了康熙,康熙禁不住微微皱眉看向水榭的入口之处,一身藏蓝色松鹤纹旗装的太后扶着塔娜的手缓缓步入水榭之内。 “参见太后娘娘。” 康熙神色不明地看着太后,起身对着太后一礼,“参见皇额娘。” 太后扶起若幽,方才淡淡启唇道,“都起来吧。” “这大热天儿的,皇额娘怎的突然来了?”康熙看着太后眼中似是带了几分关切,却是转瞬带了寒意地瞧了一眼水榭之内的众妃嫔,“可是有谁给皇额娘嚼了舌头?” 太后坐下,即便是未曾看到康熙的神色却是也能猜到康熙此时阴鸷的神情,“嫔位小产、堂堂皇后被妾妃联手合谋陷害,发生了这般的大事,哀家如何还能坐的住!” 康熙这才慢慢儿地转过了头,“皇额娘许是误会了,此事儿与皇后并无干系,乃是靳嫔瞧不惯皇后便暗中联络了对皇后有怨气的兰妃,联手布了局。” 太后看着跪在下方意欲不发的兰妃,眼中闪过惊诧,穆嫔身边儿的人急急忙忙地跑来云涯馆说是皇后情势危急,她这才得了消息来了这水榭,却是未曾想到,这局面竟然出现了这般大的反转,还牵扯出了兰妃。 “就仅凭着一个小小的靳嫔便能整出了这般多的花样,还险些让得皇帝降罪于皇后。”太后看着靳嫔的眼神冷然,略略错了错眼,斜睨了一眼瑾贵妃,“哀家可是不相信,这后宫何时又出了这么了得的一个人物,竟能够瞒着作为主位的瑾贵妃做了这许多的事儿?” “皇额娘,靳嫔是瑾贵妃宫里的人是不假,但这一次的赏荷宴也是瑾贵妃安排了靳嫔帮着操办,靳嫔方才有了机会做下了这许多的事情。”康熙放缓了声音,“方才朕已经问询过,瑾贵妃对于靳嫔所谓确是一无所知呢!” 太后冷笑,“一无所知?不论是作为宴会的主持者还是作为靳嫔的主位,她瑾贵妃又如何能够一无所知?莫不是欺哀家年纪大了,便编出了这么一出儿来糊弄哀家吧。” 康熙面上的神色一沉,语气也硬了不少,“皇额娘这是何意?” “哀家也不过是不想要让那元凶首恶在一旁舒心愉快罢了。”太后沉声看着瑾贵妃道,“一个妃位、一个嫔位便掀起了如此大的风浪,皇帝是当这满后宫的人都是摆设么?” 瑾贵妃面上一白,眼中很快便蓄满了泪水,先是以娇柔中又带着几分被太后波及的无辜眼神瞧了康熙一眼,方才娉娉婷婷地跪了下来,对着太后梨花带雨道,“太后娘娘说得是,不论是平嫔妹妹被................还是靳嫔与兰妃谋划了这一切,臣妾都负有不可推脱的失察之过,若非是臣妾未能早早儿地便洞悉了她们的意图,便也不会发生了这么多事儿,还险些冤枉了皇后娘娘。是臣妾的不是,还请太后娘娘降罪。” 若幽微微眯了眼看着娇弱的瑾贵妃,倒是个机敏果决的,这般楚楚可怜,势必会引得康熙怜爱,康熙再说上几句,如此一来,顾忌着康熙的面子,太后反倒是不好再重责于她了。 果不其然,康熙眼中带了几分怜惜地看了瑾贵妃几眼,转身给太后倒了杯茶,“皇额娘说的是,瑾贵妃身为贵妃又是一宫主位竟然连自己宫里的人出了险恶的心思都不能洞察,自是该罚的,不如,便............罚俸半年、禁足三月以儆效尤吧。” 太后看了看上好的天青色玉盏之中起起伏伏的茶叶,沉默片刻,抬头看向了身侧的若幽,“皇后觉着呢?” 若幽轻轻抚抚腕间的白玉镯,声音清冷道,“管教不力之罪,罚奉禁足倒也合规矩。” 太后随手掷了杯盖儿,“那便如皇帝所言吧。不过.............” 太后面带厌恶之色地瞧了一眼呜咽不绝的瑾贵妃,挥了挥手,“把人给哀家挪出去,哀家还好好儿地坐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真是没由来的惹人心烦!” 第五百零八章 太后一声令下,自然是容不得瑾贵妃反抗,瑾贵妃便被大力嬷嬷堵了嘴“请”出了水榭。 见着厌恶的人走了,太后的神色便也平和了许多,轻轻呷了一口茶,“靳嫔与兰妃,皇帝打算如何处置?” 康熙虽有些不满太后直接着人将瑾贵妃架了出去,不过思及太后并不喜瑾贵妃,方才瑾贵妃也确是梨花带雨的,太后未曾借着这个由头发落了瑾贵妃便已然是幸事一件了。 康熙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一派沉静道,“靳嫔..............褫夺封号变为庶人、打入冷宫。兰妃...........” 康熙顿了顿,“兰妃褫夺封号降为答应,无召不得出。” 太后叹了口气,看了神色并无多少变化的兰妃,“不如就降为嫔位吧,到底还有着小十一在,总还是要顾忌着些小十一的,有一个答应位份的额娘也是不好。” 康熙面上有着几分动容,却是只是沉默。 太后似是带了几分追忆又似是带了几分无奈,“当年皇额娘临终之前嘱托我一定要看顾着些兰妃,言说这孩子性子倔,有的时候容易钻牛角尖,却是未曾想..................” 谈及孝庄的遗愿,康熙眼中的犹疑消散了不少,不过却是显而见的并不想就此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想了想,微微皱了浓眉看向若幽,“皇后以为如何?” 若幽低眉敛目沉静道,“一切听凭皇额娘和万岁爷处置。” 太后的面上带了几分轻松,看着若幽的眼中则是带了几分慈和。 康熙面上却是带了几分阴沉,原以为对于陷害自己之人,若幽该是一拍到底的,却是未曾想到,若幽竟然愿意退让。 “既然皇后也并无异议,那么,兰嫔褫夺封号降为嫔位,一应待遇按照常在供应,非死不得出。” 闻言太后点点头,面上带了几分满意,孝庄让她看顾着兰妃、看顾着海氏一族,如今能够保得海嫔的嫔位,那么康熙便不好直接将怒火转嫁到海氏一族的头上,便也算是间接地护住了海氏一族,至于靳嫔,靳庶人.............. 太后眼中闪过几丝光芒,在海嫔这里受到的的怨气以及愤怒,便让这靳氏一族去承担吧! “襄嫔高氏,罚俸三个月。”对于娇弱的瑾贵妃康熙心中总是会升起几许怜惜的,但是对于下方的襄嫔,康熙便显然是并无半分的柔情,在太后处无法发泄出来的憋屈,便索性迁怒于了襄嫔。 襄嫔被罚,太后并无甚感观,扶着桌案站起身,眼中带了浓重的威压看着下方的一干妃嫔,“身为妃嫔便要有个身为妃嫔的样儿,以后若是再让哀家知晓谁如此明目张胆的攀诬皇后,不论她是谁,直接贬为答应,永不得再升为主位。” 众人心下一惊,喏喏应了,“是,臣妾(嫔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康熙晦涩的眼神划过若幽平静的面庞,“皇额娘,这..................” 太后却是掷地有声地道,“皇后乃是一国之母,皇后的威严不容挑衅。” 康熙眼神复杂地看了太后与若幽一眼,抿了抿唇,终是未在多言。 “折腾了这许久,便都散了吧,”太后扶着塔娜的手慢慢儿地不下台阶,“皇后送哀家回去。” 若幽自觉上前扶住太后的另一侧,“是,臣妾遵旨。” 回到宁寿宫,太后看着对面儿静静坐着喝茶的若幽,轻轻叹了口气,“今儿个事儿,是委屈你了。” 若幽放下茶盏,“皇额娘如此说便是见外了。” 太后看着一脸平静淡然的若幽缓缓开口,“兰..........这一次海嫔确是做得太过,只是我也是不明白,好好儿的一个孩子,怎的会变成了这般模样,你与她这么多年的情分,还有皇额娘,怎么会.....................” 若幽面上带了轻轻浅浅的笑,“皇额娘不必如此,儿媳真的并未将此事儿放在心上。同样作为母亲,其实设身处地的想想,儿媳倒也是能够明白海嫔的想法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女便是这当额娘的命根子。” 太后眼中带了几分诧异地看向若幽,“我本以为你会怨恨海嫔,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到底是她负了这么多年的情分、背叛了你。” 若幽轻轻一笑,却是带了几分的轻愁,“海嫔有一句话倒也不算是作假,儿媳的手中的的确确是还有着当年调了了儿媳身子的那五百年的雪莲制成的药丸子,宁安生得艰难,若是海嫔出宫之时臣妾给了她那一颗雪莲丸,也许...............” 太后闻言带了几分感伤,“此事儿又如何能怪到你的头上?当年之事,谁又会想得到后来发生了那许多的变故,说到底,海嫔该恨的是佟佳氏才是啊。若不是佟佳氏,宁安也好、海嫔也罢,又岂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一次的事儿,若说是没有那小佟佳氏在背后兴风作浪,哀家决计不会相信!” 若幽微微垂了眸子,“即便是小佟佳氏亲自出手,只要万岁爷相信不是她做的,那么便不是她做的,这满后宫的女人,说到底还不是仰仗着万岁爷的宠爱而活?贵妃也好,贵人也罢,有了圣宠那便是横行无忌,惹了厌弃那便是如履薄冰。” 太后的眼中闪过几许无奈与厌恶,“也不知道那小狐狸精给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是让皇帝如此迷恋,这样的圣宠比之当年的董鄂氏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跳梁小丑尔。”若幽轻笑,“皇额娘不必放在心上。” 待若幽回到坤宁宫已然是夕阳西下之时。 “主子,宜贵妃娘娘在小书房等您。”素眉上前对着若幽一礼,轻声道。 若幽挑挑眉,“宜贵妃什么时候来的?” “半个时辰之前。” 若幽眼中划过几分抹流光,“让小厨房多做些吃食,想来宜贵妃是要留下用膳了。” 素眉笑着应是退下。 见着若幽,宜贵妃面上显而见的松了口气。 “你这是什么表情?”若幽在宜贵妃对面儿坐下,笑着看向宜贵妃,打了几分打趣道,“本宫不过是去了趟宁寿宫,又不是去了那龙潭虎穴。” . 第五百零九章 宜贵妃摸摸鼻子,讪讪一笑,“这不是担心娘娘一时忍不住么,这两年,不仅仅是臣妾,便是定嫔这有的时候情绪一起来也是有些控制不住的。” “皇额娘的无奈与良苦用心,本宫又怎会不晓得?”若幽轻轻一笑,“况且,本宫是那般小肚鸡肠之人么?” 宜贵妃轻轻一叹,“此事儿也就是娘娘大度,否则................不过,说来也幸好娘娘提前察觉了海嫔的不对劲,如若不然,只怕是依着今儿个这般的态势,瑾贵妃那一系的人,得了这般的‘铁证’,还不生吞了娘娘。” 若幽失笑摇头,“本宫可并不大度,不对海嫔落井下石一是念及当年宁安在时对昭阳老十、小十三几个孩子的颇多回护,再则本宫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除了这毒瘤,以后便也可安心地对敌了。” 宜贵妃掩唇轻笑,“娘娘总是顾念旧情的。” 若幽淡淡看了宜贵妃一眼,宜贵妃收敛了几分笑意,“自然,娘娘心中也总是有成算的。” 若幽默然,便也算是认了宜贵妃之言。 言及此,宜贵妃眼中闪过几抹深思。 轻抿了一口茶水,宜贵妃按下心中纷繁复杂的思绪,面上带了几分好奇,“娘娘是如何发现这海嫔已然生出了背叛之意的?臣妾可是一点儿都未曾察觉的出来呢!” “本宫原也并未察觉出海嫔的异样。”若幽眼中闪过波澜,海嫔的变化实在是太正常了,且三五不时地面对着她这个“仇人”,眼中也并未流露出半分的怨恨,有的只是沉默与冷淡,可是这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正常的反应么?“还是素眉的一句话点醒了本宫。” “素眉?”宜贵妃眼中的带了诧异,“这丫头又是如何发现的?” “你可还记得之前安贵人小产一事儿?” 宜贵妃点点头,“可是此事儿和安贵人小产有何干系呢?” “安贵人小产后,在回坤宁宫的路上,素眉说了一句话,引起了本宫的怀疑。”若幽慢慢儿回忆道,“素眉说,怎的‘好巧不巧地偏偏要在转弯儿的时候摔倒,还就摔倒在了您的面前儿,就好像是故意要让您瞧见,让您做个论断一般’,这句话便有如是那迷雾之中的明灯,让本宫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若幽眼中沉沉,“之前本宫便一直觉着这事儿很是有几分古怪,却是一直想不出古怪在哪里,知道听到了素眉的这一句话,方才知晓了古怪之处。” 安贵人小产一事儿的前因后果宜贵妃倒是也知晓,略略一沉思,宜贵妃带了几分豁然,“娘娘是觉着此事儿太过凑巧?” 若幽轻轻颔首,“那一日前去赏花,乃是海嫔似是无意间说起那里开了一丛极美的玫瑰,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定嫔很是好奇,便央了本宫一同前往观赏。花倒是好花,却是才赏了不到一刻钟,便出了安贵人一事儿。” “海嫔一早便知晓安贵人等人会走那条小路,所以便可以引着娘娘在不远处赏花,好‘偶然’遇到不小心摔倒小产的安贵人。”宜贵妃面上带了几分凝重,“若非是娘娘今儿个说破,臣妾.............臣妾一直都以为那不过是个意外。” 若幽沉默片刻,“本宫也希望那是个意外,但是在这深宫之中却也是不得不带着几分小心谨慎。本宫派了人昼夜不停地监视海嫔,也是曾报了一丝是本宫想错了的侥幸。” 宜贵妃眼中带了几分恍然,“为了验证是不是海嫔背叛了娘娘,所以方才有了那一次瑾贵妃在荷花湖便意外摔倒小产的事儿,那是娘娘将计就计。” 若幽轻轻颔首,“瑾贵妃的那一胎并不安稳,甚至从种种迹象来看,她的这一胎极有可能是通过药物方才怀上的,这一胎注定早夭,既如此,那么瑾贵妃定然是想着能够利用这一胎为自己某些好处。” “瑾贵妃一向很是得万岁爷的宠爱,若是意外小产,定然会更得了万岁爷的怜惜。只是光光得了万岁爷的怜惜却是并无甚可以看得见的好处,毕竟如今她已经位列贵妃,若是个嫔位,许是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再进一步。”宜贵妃若有所思,“所以,她将注意打到了娘娘的头上,若是她的小产那是娘娘造成的,那么不论娘娘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万岁爷都会对娘娘不满。即便是面上不显,但是这心里定也是会厌恶了娘娘的。” “大概就是这么意思。”若幽轻轻点点头,“瑾贵妃想要将她的这一胎栽到本宫的头上,便必定是要同本宫一起出现的,但是她胎像不稳,本宫免了她的请安,便也绝了她在坤宁宫生事的可能,而本宫若是外出的话,她又不知道本宫究竟会去哪里。” “所以,她便需要一个能够掌握娘娘行踪又不会让娘娘发现的人,这样的人只有娘娘身边儿的人才能够做到。”宜贵妃眼中带了几分冷意,“于是二人一拍即合,便有了咱们那一日在荷花湖边儿上的遭遇。若不是那瑾贵妃太过心急以至于自己摔了一跤,哼,这盆子脏水指不定便扣到了娘娘的头上。” 若幽手指微动,“本宫也正是从那一次之后方才算是确定了海嫔............是真的背叛了本宫。”如此,便算是默认了宜贵妃的说法。 宜贵妃眼中的光黯淡了几分,短暂的沉默过后,宜贵妃突然惊呼一声,“虽然这第二次瑾贵妃并未得逞,可是这人出事儿确是就在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出的事儿,如此依着瑾贵妃她与海嫔定下的计策,岂不是便要让万岁爷怀疑上您了?两次妃嫔意外小产,您可都是在场,如此巧合,万岁爷难保不会对娘娘起了疑心。” 若幽端起手边儿的白玉墨兰茶盏,刮了刮茶沫儿,轻抿了一口,带了几分漠然与不在意道,“那又如何?这几年万岁爷对本宫又何曾有过亲近?本宫与万岁爷之间左不过是相敬如宾的帝后关系罢了。” 宜贵妃闻言一愣,看着若幽的神情带了几分怔然。 若幽冷淡一笑,“打从衍庆太子暴毙,万岁爷对本宫的疑心只怕是从从未曾消减过,自然也是不差这一回了。” “什么?”宜贵妃自怔然变为了惊诧,“衍庆太子暴毙与娘娘您有何干系!” “本宫是皇后,万岁爷若是重新册立废太子为储君,你说,对于本宫所出的这些个嫡子来说岂非是断了念想?”若幽眼中好似带了几分雾气,让人难以捉摸,“这么说来,倒是本宫这个皇后的嫌疑最是大呢!” 第五百一十章 “那娘娘以后有着什么打算?那狐狸精也不知给万岁爷灌了什么迷魂汤,得了万岁爷的圣宠,这般的宠爱只怕是要与先帝时期的孝献皇后比肩了。”宜贵妃眉宇之间带了几分淡淡的担忧,“依着臣妾看来,那瑾贵妃只怕是已经盯上了娘娘的中宫凤位了!” 若幽摇头失笑,“你呀,这般直言不讳的,也就你敢在本宫面前说道。” 宜贵妃微微扬了眉,目光灼灼地看着若幽肃声道,“娘娘,臣妾是在同娘娘说要紧事儿,娘娘怎的又来打趣臣妾。” 若幽看着白玉幽兰茶盏之中升腾而起的淡淡雾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宫不是废后静妃,骄纵跋扈,无子又不得宗室以及一干朝臣的支持;本宫膝下有四子又抚养着胤裪,宗室之中足足有三分之二是站在本宫这一边儿的,背后有着钮钴禄氏一族、喀尔喀部落一族以及阿巴亥氏一族的支持,本宫的后位可是稳当得很,即便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万岁爷想要宠妾灭妻,那也是要好好儿掂量掂量的,立后废后又岂是那般容易的。” 宜贵妃点点头,“自然,她瑾贵妃也做不了那孝献皇后,人家孝献皇后当年可是有着祥瑞的名头,方才得封了皇贵妃,瑾贵妃...............” 宜贵妃面上带了几分不屑,“一个天煞孤星,先是克病了太皇太后,后是克死了两位小公主,这样的人还想着比肩孝献皇后,真真儿是可笑。” “小佟佳氏到底还是比孝献皇后要幸运得多,至少有了儿子在这宫中便也有了期盼不是?”若幽轻轻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龙凤玉镯,“小佟佳氏的野心不小,但却也要看她的小身板儿能不能够吞的下这野心背后所代表的那至高无上的‘大蛋糕’。” 宜贵妃认真看着若幽,似是带了几分虔诚,“娘娘,不论娘娘想如何,臣妾身后的郭络罗氏一族,还有老五、老九都会尽全力支持娘娘的。” 若幽看着郑重其事的宜贵妃,展颜一笑,“好好好,本宫知晓你对本宫的真心。” 知晓了若幽的心意,宜贵妃面上也轻松了不少,“这一次瑾贵妃可真真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靳嫔可是打从她当年甫一进宫开始便跟在她身边儿的,起起伏伏这么多年,如今竟然为了她这个‘主子’一次失误便赔进去了性命,哦,还有整个靳氏一族的前程,还真是令人叹惋呢!” 靳氏一族在内务府、在前朝虽然官位并不是极高,但是可以说在瑾贵妃以及佟佳氏一族的帮衬之下,占据的大多数可都是实缺,属于官职不高但却极为重要的,可是这一回,但凡是与靳氏一族的族人以及与其有着密切联系的,在前朝后宫多双手的推动下,罢免的罢免、流放的流放,真可谓是好不凄惨。 曾经显赫一时的靳氏一族,不过数日便彻底从这偌大的京城之中除了名。 “这便是后宫,一场场的都是没有硝烟的争斗,你来我往,一个不慎不仅仅自己不保,便是身后的人,亦会是殃及池鱼。前朝后宫,从来都是息息相关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幽面上平静,说出的话却是带着一股子肃杀,“靳嫔被贬也好、海嫔被囚也罢,就便是失败者的下场。” 宜贵妃沉默半响,方才对着若幽明媚一笑,“所以呀,娘娘可是一定要带着臣妾一路走到尽头呢!” 不论是海嫔的背叛还是靳嫔以及靳氏一族被牵连,消息传到前朝,俱是让人震惊的,皇后与瑾贵妃的争斗,自从惠妃病故之后,便搬到了明面上。 这一次皇后与瑾贵妃各损失一员大将,而瑾贵妃虽然损失了大将,但是自身却是好似并未受了多大的影响,圣眷不可谓不浓。 皇后与贵妃,一个占了大义名位、一个得了圣心,只怕是这二者的争斗将会越来越激烈。 八月底,韵松轩传了话到延爽楼来,海嫔想要见若幽一面。 若幽闻言愣了一瞬,方才神色淡淡地挥退了前来禀报的宫人,彼时,恰巧灵妃在同若幽讨论琴谱,见状倒是轻轻一叹,“娘娘不见也好,没得平添了几分无奈与感伤。” 若幽一边儿不紧不慢地调试着琴弦一边儿微微抬首看了灵妃一眼,平静的目光之中俱是赞赏道,“到底还是你了解本宫的性子多些,到了如今这步田地,海嫔要对本宫说些什么,本宫心中也大约有数,如此,相见不如不见,彼此许是还能留个念想,也算是全了这几十年以来深宫相伴的情分。” 二人都是知晓,海嫔只怕是不行了,那一日,海嫔身上便已然生出了死寂,如今挺了这许多时候,想来也是顾忌着海氏一族和十一阿哥,如今也算是要如愿去见宁安公主了。 九月初,海嫔病逝。康熙最终还是追封了海嫔为兰嫔,以嫔位之礼下葬于妃陵,到也算是全了这最后的一丝情面。 十月初,众人回到了紫禁城,才回到紫禁城,便传来了另一个消息:良妃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降温,让得良妃彻底病倒在了床榻之上。 透过嵌了明亮的琉璃(玻璃)的菱花窗,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映入眼帘。 “下雪了。”若幽似是轻轻一叹。 素心跟着往外瞧去,飞飞扬扬的雪花慢慢儿自空中打着旋儿飘然落地,“可不是,好似是从昨个儿夜里便开始飘雪了呢,倒是未曾想,这都半上午了,竟然还在下。” “瑞雪兆丰年,这头一场雪便这般的大,想来来年的收成定是错不了的。”素眉笑着进了屋子,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景泰蓝泥金小手炉。 “主子,暖轿已经备好。”穿着厚实棉衣的福来跟着进了暖阁,站在门边儿对着若幽行了一礼,略略扬了声,“外边儿下了雪,只怕是这路上也是湿滑的很,主子可还要出去?” 若幽拿过屏风之上搭着的玄狐大氅,接过泥金小手炉,“总还是要去瞧瞧的,就当是出去散散心了。” . 第五百一十一章 延禧宫。 如今的延禧宫早便不复当年惠妃协理六宫之时的那般恢弘,大门上的朱漆都褪了几分颜色,显而见的,这延禧宫已经有着数年未曾好好儿地维护一番了。 进了延禧宫,转过影壁,左侧的一小片花圃已然被白雪覆盖,边儿上的树木亦是挂满了雪色,便是地面上的积雪亦是积了不浅的深度,并未有人及时地将雪清扫至一旁。 看着被积雪覆盖的地面儿,福来皱了皱眉,便要上前,却是被若幽阻止了,“延禧宫如今的境况不比之前,今儿个雪大,能够这般已是不错了。” 福来微微垂了眸子,站回了若幽身侧,“主子小心脚下。” 进了内殿,那萧索之态更甚,不少的摆设已然是数年之前的东西了,个别的摆件已然有了岁月的痕迹。 “这内务府的人也有些过分了,好歹良妃娘娘也是妃位,怎的这般怠慢!”素眉微微皱了眉宇,她们进来了这么久,除了两个粗使的宫女和小太监之外,竟是再没了人。 “宫中拜高踩低,良妃的出身又不高,如今八阿哥被圈禁,良妃自己又失宠于万岁爷,这日子自然是要对付着过了。”若幽扶着素心的手慢慢儿往里走,“良妃的身子不好,只怕是身边儿几个亲信都围在良妃的身边儿了,至于外边儿的事儿,差些又有什么干系呢?” 远处隐隐传来柔和的女子声音,若幽微微扬眉,这是............还有其他的人来探望良妃? 转过屏风,门口守着的正是良妃身边儿的一等宫女芯蝶。 见着若幽,芯蝶明显是惊讶了一瞬,方才行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若幽看着刻着金菊的木门,隐隐有着或坐或站的影子透出来,“谁在里边儿?”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荣妃娘娘。” 若幽轻轻颔首。 福来上前推开了有些掉漆的门。 屋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瞧着一身玄色大氅漫步而入的若幽,屋内的几人俱是一惊,“参见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若幽由着素眉拉开大氅的系带、脱下大氅,坐在了一侧的榻上。 “今儿个路上不好走,没想到皇后娘娘竟还惦记着臣妾。”良妃眼中带了几分感激,“娘娘恩德,臣妾铭感五内。” 若幽微微颔首,看了看熏炉里烧着的红罗炭,柔和道,“这屋子倒是冷暖适中,内务府可有克扣?” 良妃柔柔一笑,即便是上了年纪,仍旧是带着美人的温婉,“有着皇后娘娘的懿旨在前,内务府的人即便是不大瞧得上臣妾这失宠的良妃,却也不敢克扣了臣妾的。” 若幽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良妃身边儿伺候的,算上门外的芯蝶,一共有四人,两个一等宫女、一个掌事大宫女、还有一个二等宫女。 “你身边儿伺候的人怎的这么少?本宫这一路进来,便是连个通传的都没有。” 良妃怔了一瞬,“娘娘见笑了,臣妾如今这幅样子,在臣妾身边儿待着又能有什么未来,索性臣妾便将那些个不安分的一股脑儿地送了回去,也省的整日里唉声叹气的,臣妾也看着心烦,如今留下来的都是老实本分、对臣妾忠心的。” “你心中有数便好。”良妃的选择倒是也没有错,有异心的留着也是添堵,还不如早早儿打发了也能过两天安生日子,若幽目光和缓地看着良妃,“若是人手不够了便差人来说上一声。” 良妃点点头,“多谢皇后娘娘。” 若幽看向了另一侧一直静静坐着听她与良妃说话的荣妃,“钟粹宫距离延禧宫也有一段路,今儿个雪大,你怎么来了延禧宫?” 荣妃和良妃之间虽然都是身处东六宫,然而平日里二者也不过算是点头之交,并无多深的交情,这么不好的天气荣妃竟然会出现在延禧宫,那可便有些让人惊讶了,到底良妃与荣妃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说是天堑也不为过。 荣妃作为康熙后宫之中最老牌的妃位娘娘,即便同为妃位,良妃的这个妃位娘娘与荣妃可是万万无法相比的。 即便如今的荣妃已经不得康熙的宠爱也没有协理六宫之权,胤祉也是平平淡淡的,但是这整个紫禁城之中除了太后、皇后、两宫贵妃之外,却是并无哪一个人敢直接对荣妃不敬,即便是嘴上最不留情的僖妃对荣妃也是留了几分余地的。 而相较之下,良妃便差了很多,虽然到了如今,良妃也算是早一波儿伴驾的妃嫔,但是良妃的出身实在是太低了,在这深宫之中十几年都过得同空气并无二致,即便是如今已然到了妃位,却是在诸如出身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穆嫔、瓜尔佳氏一族的和嫔等人眼中也没比个贵人强多少。 便是不怎么有存在感的、几乎是和荣妃一个时期却仍然只是嫔位的成嫔,那也比良妃不知道强了多少。 在这十几名的主位妃嫔之中,也就是密嫔的出身和良妃半斤八两。 荣妃很是通透,若幽的目光一转向她,她便猜到了若幽要问她些什么,“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同皇后娘娘的目的是一样的,不过是听闻了良妃身子有些不好,便前来看看。” 看着若幽目光平和地看着自己,荣妃抿了抿唇,须臾,叹了口气,“不瞒娘娘,其实,是..............臣妾自收到良妃病倒的消息这心里面儿便有些戚戚然,当年,同臣妾差不多侍奉万岁爷的,如今约莫便也就剩下了成嫔、良妃,哦还有宜贵妃,臣妾想找一个能够说些缅怀过去的话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 若幽闻言微微一愣,原是这般。 荣妃已经是年近花甲之岁的人了,到了这个岁数倒是也难免会有了这般的想法。 “难为你还有这份心境。”若幽带了几分慨叹,“这后宫之中的老人是不多了呀................” 荣妃跟着轻轻一笑,眼中的黯然之意却是无法掩饰。 良妃见状轻轻握了握荣妃置于床边儿亦是带上了些许岁月痕迹的素手。 荣妃感受着手上的温热,微微抬眼,与良妃温润的眼对视片刻,无声一笑。 第五百一十二章 良妃的身子不好,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良妃的精神便已然是有些萎顿了,见状,若幽与荣妃便离开了延禧宫。 “臣妾送送娘娘吧。”跨过延禧宫高高的门槛,荣妃突然柔和道。 若幽看了一眼一脸平和宁静的荣妃,轻轻点了点头。 荣妃伸手接了一片晶莹洁白的雪花,“这宫里倒是难得有这般清净的时候,安静的仿若能够听得到雪落的声音。” “心静了,这环境便也静了。”若幽目光淡然地透过雪幕望向前方,“不过这般的洁净倒是也可让人慢慢儿地放松下来,环境总也会是影响人的不是?” 荣妃笑笑,“皇后娘娘总是这般的富有哲意,娘娘的心胸豁达,臣妾所不能及也。不过,若是一直都能如今日这般便到好了,总好过整日里的喧嚣与算计。” 若幽不紧不慢的前行,“你又岂知在这皑皑白雪之下便全无算计?” 荣妃沉默片刻,方才哂笑道,“娘娘说得是,也是臣妾如今年纪大了,便总喜欢说些这般不切实际之言,还望娘娘恕罪。” 若幽轻轻摇头,看着荣妃的眼中带了几分澄澈,“深宫之中能有你这般的心境,倒也是不易,如此平和,倒是也好。” 荣妃叹气,“这些年里里外外的没了多少人,想来娘娘也是清楚的,为了那一个虚无缥缈的位置,平白地搭上一条条的性命,如今想来确是不值。荣华富贵一生,又有什么不好的。” 言及此,荣妃看着若幽带了几分深邃,“到底还是宜贵妃的觉悟高,一早儿便看开了,这么些年高高兴兴地,少了这许多烦恼,如今瞧着竟也不过四十许,即便是比不得娘娘这般驻颜有术,却也极是难得。” 若幽默了默,荣妃倒也不在意,徐徐又道,“这些年臣妾放下了心中的执念,倒也觉着这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昨儿个回来突闻良妃不好了,臣妾这心里便很不是滋味,今儿个一瞧,这消息倒也不假,即便是明白生老病死乃是不可逆转的,可这心里面反倒是更难受了。” “见着曾经的故人一个个的故去,总是会感触很多。”若幽亦是好似带了几分感伤,“便如你所说,到底大家都明白,可这情感上却总有着颇多的感慨伤怀。” 荣妃蔚然一叹,“也不知良妃这般的情形能不能看到明年的春暖花开。” 若幽捧着手炉的手指微微一紧,望闻问切,即便是不用诊脉,她也看得出良妃已有油尽灯枯之像,想要度过这个寒冬................只怕是难了。 十月底,良妃病逝。 这个自辛者库走出,拥有着绝代芳华容貌的女子,一路堪称传奇般高歌猛进,位列妃位的绝色女子终究是未能熬过康熙四十七年的隆冬。 良妃是在一个飘着洁白雪花的冬夜去了的,面上很是安详。 等到众人得到消息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彼时,若幽方才用过早膳。 挥退了前来报信儿的延禧宫小太监,若幽叹了口气,“给本宫换那件玄色的衣裳吧,准备好暖轿。” “万岁爷,皇后娘娘求见。”梁九功对着正在作画的康熙轻声道。 “皇后?”康熙手下不停,直到勾勒完了这最后一笔,方才淡淡道,“请皇后进来吧。” 若幽在门口儿脱下大氅,往里走了几步,微微福身,“臣妾参见万岁爷。” 康熙搁下手中的画笔,“外边儿的雪还未停,这么早,皇后前来可是有事儿?” 从前若无要事,若幽不会轻易踏足乾清宫,一般只是会着人来请;后来,帝后相敬如宾,若幽便更是鲜少踏入乾清宫了,可以说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瑾贵妃待在这乾清宫一年的次数约莫能顶得上若幽这几十年来踏足乾清宫次数的总和了。 若幽神色平静地望着闲闲坐在桌案之后喝着六安瓜片的康熙,淡淡启唇,“良妃去了。” 康熙点点头,正要凑到杯盏边儿,突然回过神,“你说什么?” “延禧宫的下人来报,良妃今儿个早上过身了。”若幽微微垂了眸子,“臣妾今儿个来是来向万岁爷求一份恩典的,还请万岁爷允了八阿哥进宫为良妃守灵。” 康熙手中的茶盏不受控制的一晃,杯中的茶水因为震荡溅出了几滴。 好半响,康熙方才似是带了几分失神的低声道,“梁九功,出老八府上传旨,良妃过身,允老八入宫祭拜良妃。” 梁九功看了神色不辨的康熙一眼,躬身应是,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开了大殿。 若幽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梁九功离去,便也对着康熙微微一福身,“谢万岁爷,良妃骤然病逝,还有许多的事情,臣妾这便告退了。” 康熙放下茶盏,“良妃...............她是病逝的?” 自打回了紫禁城,虽然知晓良妃病得不轻,但康熙亦不过是派了梁九功、李德全等人给延禧宫送了些补品赏赐之类的,自己倒是未曾亲自踏足过延禧宫。 “是。”若幽面无表情,“月初,良妃的身子便很是不好了,太医院数位名医会诊,却终究是无力回天,良妃的身子已经油尽灯枯了。” 康熙闭了闭眼,须臾,身子向后靠在了宽大的椅背之上,“良妃的身后事儿有劳皇后操持了。” 若幽微微欠身,“是,臣妾告退。” 胤禩入宫已然是临近午时了,整个延禧宫已然挂上了白帆,在这白雪皑皑的紫金城之内,待业不显得极为突兀。 “儿臣参见皇额娘,见过贵母妃、荣母妃。”胤禩到时,若幽、宜贵妃、荣妃尚在放置良妃尸身的延禧宫偏殿之内。 若幽回过身看着一身缟素的胤禩略略晃了晃神,这才过了多久,满打满算的也不过不到一年的时间,年节之时还很是意气风发的廉郡王,便好似老了数岁,若是同胤祺站在一起,只怕是没人会觉着胤禩是比胤祺小了好几岁的弟弟。 胤禩今年不过才二十七岁尚不到三十岁,却已然是初显了老态。 第五百一十三章 到底当年康熙的一句“辛者库贱婢之子”,不仅仅伤了良妃多年以来那颗小心翼翼的心,也打破了胤禩多年的努力。 轻飘飘的一句话,断送了两个人,一条命、一个颇有作为的青年人的未来。 “起来吧。”若幽虚扶一把。 胤禩却是并未起身,反而恭恭敬敬地对着若幽磕了三个头,“儿臣多谢皇额娘。” 若幽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她知道,胤禩一是在谢她在良妃困顿之时对良妃的照拂,二么便是在谢她去见了康熙同康熙求了情,放了他出来。 即便胤禩被削爵囚禁,可是这么多年汲汲营营下来,这前朝后宫的也总还是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的人脉的。 “去同你额娘说说话吧,你额娘这一生最惦记的还是你。”若幽看了一眼福来,福来上前扶起了胤禩。 胤禩眼眶一红,微微躬身应是。 出了偏殿,荣妃叹了口气,“瞧着今儿个的八阿哥,便让臣妾想起了几年之前骤闻惠妃去了的大阿哥,不论这年纪多大,额娘没了,做子女的这终归是可怜的。” 宜贵妃略带诧异地看了荣妃,“当年大阿哥那般顶撞与你、对你不敬,没想到你竟然是并未曾放在心上。” 荣妃轻轻一笑,却是带了几分迷茫与无奈,“到底是胤祉将那事儿捅出来的,胤禔对我这个胤禔的亲生额娘有怨言,倒也是理所应当。” 说着荣妃看了宜贵妃一眼,平和道,“咱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又何必还和孩子们计较。额娘没了,这心里难受,难免便会激动些,也是人之常情。” 宜贵妃点点头,“这后宫之中倒是难得有荣姐姐这般好性情的人了。” 下午,梁九功前来延禧宫宣读了康熙的圣旨,良妃追封为良淑妃,以贵妃之礼下葬于妃陵。 胤禩面无表情地接了圣旨,回了偏殿,将圣旨随意地扔到桌案上,看着棺椁之中一身银红色鸾凤妃位吉服,即便是上了年纪仍旧温柔绝色的女子,面上带起了一抹嘲讽。 “良淑妃,”若幽轻轻呢喃,“能得了‘淑’字作为谥号,倒也是不易。” “可不是,”素心轻轻按揉若幽的额角,“淑贤德慧,淑字可是极高的赞美了呢。” “那又如何,即便是这四个字都占全了,人也终归是没了的,死后的哀荣也不过是做给活人看得。”若幽微微闭了眼,“良妃的这一生都为了那身份所困,即便到了闭上眼的那一刻,也仍旧在深深的忏悔,悔自己连累了胤禩,如今万岁爷追封了这样的谥号,想来良妃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 “淑”这个追谥一出,再加上良妃是以贵妃这里下葬的,如此便足以说明,康熙许是后悔了当日在大殿之上的所言。 良妃出殡的那一日,康熙也曾去过,不过胤禩始终都是神情冷淡的,只在看到若幽与荣妃出现后,眼中略略带了一丝的温度。 除夕宫宴,康熙下旨解除了胤禩的禁足,众人哗然,被削爵囚禁的不只胤禩一人,但如今胤禩却是被放了出来,即便是没有恢复爵位,却也不可小觑。 被放出来的胤禩却是未曾活跃在众人的视野之内,仍旧是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府里,康熙倒是对于自己这个听话安静了不少的八子很是满意,前前后后的赏赐了胤禩不少的东西。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十八,康熙五十六岁的生辰,瑾贵妃献上一对儿活着的白鹤,骤见姿态优雅的仙鹤,帝大喜,宴席终了之时,便下旨赐瑾贵妃协理六宫之权,与宜贵妃一同协助皇后管理后宫事务。 看着满心欢喜的康熙,太后皱了皱眉,“皇帝................” 康熙微微侧首,眉宇轻皱,面上的欢喜之色却已然是收敛了些许,“怎么,皇额娘可是有什么异议么?” 太后转动着手中的紫檀木佛珠,不徐不疾道,“赐予妃嫔协理六宫之权乃是大事儿,皇帝还是应当审慎一些才是。” 康熙深深看了太后右侧的若幽一眼,方才淡淡一笑,轻言道,“皇额娘说笑了,依着宫里的规矩,贵妃本就有协理六宫之权,说来,瑾贵妃被册封为贵妃已然三年有余,便是原先资历不足,如今,却也合该是赐她宫权了。皇后一向最是熟悉宫规,想来皇后亦是深明其中道理的。” 太后不喜瑾贵妃压着瑾贵妃这些年,康熙都是知道的,这一次赐瑾贵妃宫权,亦是有着抬了瑾贵妃出来同皇后打擂台的意味,后宫皇后一家独大已经好些年。 而前朝,康熙微微眯了眯眼,老大被圈禁、老二暴毙、老三又是个不成器没脑子的,老五、老九则是跟在老四、老十的后边儿转,原本有个老八还能够顶一顶,只是如今老八也倒了,细细一算,年长的一溜儿皇子阿哥之中倒是就以皇后所出最为显眼,这如何能行? 帝王之道贵在制衡,太子的事情他已经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所以如今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寻一个出身、家世甚至是能力、野心都不差的出来同以老四为首的一干皇后嫡子互相制衡,这个人,非接受了胤禔、胤禩势力的十四阿哥胤禵莫属。 只是胤禵的不足便是年纪比之皇后一系的老四、老十小了不少,如今在朝中的建树、威望都差之甚远,若是想要培养胤禵,还有一段路要走。 如此,倒是不如先扶起了瑾贵妃,让瑾贵妃在后宫先立起来,有了瑾贵妃在后宫的帮衬,想来前朝的胤禵便会顺利不少,前朝后宫息息相关! 若幽淡淡看了一眼下方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子扬眉吐气意味的瑾贵妃,唇畔微微勾起,无甚温度道,“万岁爷说的是,依着宫规,贵妃确是有着协理六宫之权的,不过..............” 若幽瞥了一眼康熙,淡漠道,“虽是如此说,若是万岁爷想要让哪一个妃子掌了宫权,一道圣旨下来,臣妾亦是无话可说的。” 康熙面上一沉,“皇后如今倒是越发的犀利了。” . 第五百一十四章 若幽轻笑,“万岁爷谬赞了。” 康熙转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以前荣妃、惠妃都管理过东六宫的事宜,瑾贵妃便也依着这分工来吧,就让瑾贵妃管了这西六宫的事务,皇后以为如何?” 若幽微微欠身,“是,谨遵万岁爷圣喻。” 太后冷哼一声,“哀家乏了,皇后送哀家回去吧。” 若幽对着康熙微微福身,遂便扶了太后的手向着殿外行去。 “瑾贵妃这算盘倒是打得妙,这一回倒是打了哀家个措手不及。”若幽扶着太后慢慢儿地走在长长的宫道之上,即便是已然离开了太极殿极远,太后仍旧是带了几分火气。 若幽笑笑,“拖了好几年,到的如今瑾贵妃方才得了宫权已然是不容易了。皇额娘也莫要生气,贵妃协理六宫本就是情理之中,宜贵妃打从为妃的时候便担着协理六宫之权,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您如此大动肝火的。” 太后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这如何能一样?宜贵妃是谁,小佟佳氏又是谁?那小佟佳氏狼子野心,丫头你难道便看不出来?” “总归是万岁爷喜欢的,皇额娘没必要因着瑾贵妃便同万岁爷对上。”若幽温声道,“总要让狐狸露出了尾巴,方才好知晓这狐狸接下来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殊不知站得越高便摔得越疼!” 四月初,康熙下旨着胤禵跟着敦亲王前往西北剿匪。 五月初,八阿哥胤禩被康熙任命为宗人府左宗正,协助宗人府宗令裕亲王管理宗人府事务。 这一年的夏日早早儿地便来了,胤禩才到了宗人府报到,康熙便已然带着一众妃嫔抵达了畅春园避暑。 才到了畅春园,便爆出了两个有孕的妃嫔,祥贵人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静贵人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 祥贵人这些年颇得康熙的宠爱,这一次再度有孕,康熙大喜之下便允诺祥贵人若是这一胎是个皇子阿哥,便册封祥贵人为嫔位。 在场的荣妃以及和嫔却是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康熙如此这般说只怕是要给祥贵人招来祸患了。 七月底,数名妃嫔一起游园赏花,身怀有孕的祥贵人以及刚刚坐稳了胎的静贵人赫然在列。 两名孕妇在场,众人自也是万加小心,只是这千万般的小心却终究还是出了纰漏。 康熙新近宠爱的路常在刚得了一条粉色的珍珠项链,年芳双十的小姑娘自然是对着珍珠链子很是喜爱,亦是带了几分的炫耀心思在,谁知也不知怎的,那珍珠链子竟然断了,霎时之间数颗如榛子仁大小的珍珠散落于地,众人愣神。 和嫔坐在一侧静静喝茶,架着这一幕,微微皱眉,随即放下杯子,站起身扬声道,“祥贵人、静贵人小心!” 却是话音还未落,便已然见着自一侧采花回来的静贵人直直地摔倒在地,而祥贵人因为意外看到了一株开得正艳的芍药,便顺手采了芍药却是落后了静贵人几步,就是这几步,使得祥贵人险而又险地未曾滑到,不过却也是吓了个够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亭子里的人方才惊吓于好好儿的珍珠项链突然断了,却是还未回过神,便听得一声尖叫紧接着便是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受惊不轻的众人纷纷看向通往亭子的小路,却是只见一身天蓝色满天星花纹旗装的静贵人侧趴在地上,而一身鹅黄迎春花旗装的祥贵人则是扶着宫女的手站在距离静贵人五米开外的花丛边儿上,一脸的煞白。 “还不赶紧将你家小主扶起来!”和嫔按按额角,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静贵人侍女轻呵道。 亭子里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襄嫔与平嫔扶着宫人的手行至小路上,“静贵人如何了?” 静贵人的宫女手忙脚乱地扶起静贵人,静贵人一脸冷汗地捂着自己的小腹,“我的肚子.............好疼...........肚子............好疼!” 平嫔看着蓝色旗装之上染上的点点猩红,倏地便想起了自己那未出世便被靳嫔与兰妃联手霍霍没了的孩子,只觉着眼前便是一黑,静贵人这一胎只怕是保不住了,继而整个人便软软地倒在了身侧扶着她的英子身上。 “娘娘!”英子吓了一大跳,揽住了倒下的平嫔。 前脚刚躺下了一个静贵人还没处理呢,这才不过说了一句话,这平嫔又倒下了,和嫔看着一阵鸡飞狗跳的混乱场面,只觉着这眼皮子止不住的跳。 “这是............怎么了?”一道带着平和宁静的女声传来。 和嫔却只觉着这一道声音犹如天籁,“参见荣妃娘娘、灵妃娘娘。” 其余众人纷纷对着荣妃与灵妃行礼。 “都起来吧。”荣妃微微抬手,“和嫔,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和嫔当下便将事情的始末简明扼要地做了阐述。 闻言,荣妃与灵妃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划过一抹幽深,荣妃轻柔道,“先将平嫔和静贵人抬回去,把祥贵人也送回去。另外分别给她们请了太医去瞧瞧。那断了线的珠子,寻一个督造办的来瞧瞧,究竟会因何而断。另外派人将这消息给御前和皇后娘娘哪里通禀一声。 荣妃到底是宫里的老人,又曾经是执掌过宫权的,一条条的俱是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 底下的人各司其职,请人的请人、送人的送人、通传的通传,不一会儿满满当当的空地上,便不剩下了几个人。 以和嫔为首余下的几名妃嫔上前对着荣妃一礼,“多谢荣妃娘娘,若非是有娘娘的指点,臣妾等人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荣妃轻轻一笑,“经得多了、看得多了,便也就知晓了。” 襄嫔叹了口气,“也不知静贵人的这一胎能不能保得住。” 灵妃眉眼微动,不动声色地与荣妃对视一眼,二者都是过来人,尤其是荣妃,她们都是猜到,只怕是静贵人的这一胎要保不住了。 “咱们也只能是给静贵人祈祷,但愿静贵人的这一胎安然无恙吧。”灵妃带了几分低沉道。 温元皇后传 第五百一十五章 静贵人的这一胎终究还是未能保住。 至于祥贵人,胎像倒是还好,只是略略动了胎气,不过就是本人受了些惊吓,还是要好生养上一些个时日了。 经了此事,祥贵人便安安生生地窝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而作为珍珠项链的主人路常在以及当时传阅项链之时揪扯过那珍珠项链的另外两个贵人、一个常在尽数被贬为了庶人扔到了冷院。 八月底,平嫔诊出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众人这次方才恍然,之前平嫔突然晕倒估摸着便是因着有孕又受了刺激方才晕倒的,只是当时月份太浅了,太医方才未曾诊断了出来。 平嫔有孕,不仅仅是平嫔自己高兴,康熙也很是高兴,打从去岁六月平嫔意外小产到的今年七月,也不过就是一年的时间,平嫔竟然又怀上了,这一份好运气、还有这争气的肚子,可不是谁都有的。 流水一般的赏赐源源不断地进了平嫔所在的无逸斋,一时间,无逸斋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瑾贵妃、僖妃、密嫔、襄嫔等一干主位以及数位贵人、常在齐聚无逸斋,倒是如同那年节一般的喜庆热闹。 “平妹妹真真儿是好福气。”襄嫔眼中带着艳羡之色,她也就比平嫔大了不到四岁,算上腹中的这一个,平嫔这都是第三次有孕了,可她却是一次也无。 平嫔一手轻抚着小腹,面上带了柔和的笑,“这孩子来得这样突然,妹妹也是惊诧了好一阵儿呢。有孩子总是要缘分的,妹妹前两个都是女儿,这一胎可能也是个女儿,姐姐未曾有孕,许是胎神娘娘这是准备着给姐姐送一个小阿哥来呢!” “平妹妹说的是,你呀莫要着急,这孩子总是回来的。”瑾贵妃拍拍襄嫔的手,“想当年本宫也是在生了小十四数年之后方才又怀上了纯宪的,哦,便是僖妃不也是年近三十方才有了十五阿哥的么?” 襄嫔看了一眼一旁神色淡淡坐着喝茶的僖妃,抿抿唇,“臣妾不求有着僖妃娘娘那般的好福气,只求着能有个公主也是好的。” “儿女自有天注定。”僖妃微微抬了眼看向襄嫔,“平日里多积些福分,少做些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孩子许是也能来上一个。” 襄嫔一僵,面上带了几分尴尬。 密嫔看看僖妃又看看瑾贵妃,柔声开解道,“僖妃娘娘的意思是襄妹妹只要真心实意的期盼着,这胎神娘娘总有一日会将这福报降给妹妹的。” 僖妃轻哼一声,“密嫔倒是会揣度人心。” 密嫔柔柔一笑,“臣妾愚钝,但想来娘娘也是一片好意。” 瑾贵妃轻甩帕子,“好了好了,你们几个倒是说得欢快,却是不能冷落了平嫔,咱们可是来给平嫔贺喜的。” 僖妃默不吭声,襄嫔才被下了面子亦是默默,见状,密嫔附声道,“贵妃娘娘说的是。” 瑾贵妃看着平嫔,关切道,“平妹妹如今可有不适?” 平嫔摇摇头,“除了有些倦怠,其他并无什么反应。” 瑾贵妃失笑,“如此说来,这还真真儿是个乖巧的好孩子,这时候便知晓心疼额娘了。” 平嫔面上带了几许红晕,“借娘娘吉言。” 瑾贵妃柔和道,“你这一胎来得不容易,本宫已经吩咐了钱医正好好儿照顾你这一胎,你且安心便是。” 钱医正乃是千金科的名医,医术极高。 平嫔眼中带了感激之色,对着瑾贵妃微微欠身,“臣妾多谢贵妃娘娘。” “好说,好说。”瑾贵妃含笑,“你呀只要好好儿地养胎、生下一个健壮的小阿哥便是。” 平嫔点点头,“臣妾倒是更希望是个小公主,也能和纯宁做个伴儿。” “倒也是这个道理。不拘是阿哥还是公主,都好都好。”瑾贵妃又嘱咐了平嫔几句,见着平嫔面露疲色,便带着一大群人离去。 只僖妃落在了最后,临走之时对着平嫔带了几分意味深长道,“平嫔这一胎来之不易,可一定要好生养着才是。” 平嫔不知僖妃之意,不过仍旧是诚恳应了是。 见着平嫔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僖妃轻嗤一声,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过了,平嫔自己傻傻地不当心,她又能如何? 言罢,僖妃便转身离开。 僖妃的直觉并未曾出错,九月底,一直安安稳稳乖乖待在无逸斋养胎的平嫔,她的这一胎终究还是未能保住。 说来也是有趣得紧,令人震惊的是,平嫔的小产再一次和宴席挂上钩。 大清南部的附属小国进献了不少的海产品,这进了冬月仍能得了这还算是新鲜的海味儿可是不易,康熙细细思量之下,便下旨在畅春园举办了这海味儿的宫宴,除了满宫妃嫔也就只恭亲王以及一干皇子阿哥、公主及家眷有着这一饱口福的好福气。 因着是海味儿,有些平日里吃的东西便也上不得了,免得某些吃食相克出了乱子便不好了,故而这海鲜宴上的几十道佳肴,都是在数位太医斟酌之后方才交给了御膳房烹饪出来,为的便是一个安稳,却是谁知,宴席过了三分之二之时,平嫔出事了。 起初平嫔只是觉着肚子有些不舒服,因着桌上有海鲜也有着一些其他的吃食和水果,味道品相极佳,平嫔也没少吃,便还以为是自己吃坏了肚子,便同上首的帝后告了罪,自己带着人先行离开了。 等到宴席临近尾声之时,平嫔身边儿伺候的小太监来报,平嫔的胎有些不大好,请康熙去瞧一瞧。 到底临近尾声,索性康熙便散了宴席。 待得帝后二人带着一串儿尾巴抵达无逸斋时,平嫔竟然已经小产了! 这从那小太监前往禀报到众人相携而来,前后也不过就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平嫔怎的便会小产了? 霎时无逸斋便迷漫上了一股子带着几分风雨欲来的低沉气息。 康熙黑着脸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微微垂眸不知在想着什么;若幽坐在康熙右边儿,神色淡漠地转动着腕间的翡翠龙凤玉镯。 第五百一十六章 帝后二人俱是沉默不语,低下的一溜儿妃嫔自也是大气不敢出一下,乖乖儿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又过了两刻钟,钱医正自内室出来,对着一脸阴沉的康熙行了礼,“参见万岁爷、参见皇后娘娘,见过各位娘娘、小主。” “平嫔如何了?”康熙微微抬了头看向钱医正,“那孩子..............” 钱医正闻言面上一紧,摇摇头叹息道,“平嫔娘娘确实已经小产了,因着腹中的胎儿还未满三个月,尚无法辨别是男是女。且平嫔娘娘上一次小产由于曾喝下过浓度极高的红花,身子亏损严重,如今身子尚未好全便有了身孕又再一次被极为厉害的麝香所侵蚀,平嫔娘娘母体毁损过度,只怕是以后也再难有孕了。” “什么?”康熙掷了手中的佛珠,满上布满了怒气。 不满三个月的胎儿,甚至看不出性别便化作了一摊血水不说,一向能生的平嫔竟然伤了身子、再也生不了了,这还是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的事儿! 康熙只觉着这脑门子一下一下跳得厉害,额上渐渐浮现起了几根青筋,“是平嫔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钱医正点点头又摇摇头,“平嫔娘娘小产正是由于这些海味儿所引起的。” “这怎么可能?”宜贵妃看着暴怒的康熙,面上带了惊诧,“那宴席之上的吃食可都是经过了数位太医一同看过方才制了单子让御膳房做的,尤其是平嫔的。当时钱医正你也在场的,那些个吃食怎会有问题!” 出康熙微微侧首,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李德全,出事了这么久,作为康熙的御前副总管,李德全自然是已察觉不对便让人收了平嫔桌上的吃食寻了太医来看。 “启禀万岁爷,奴才已经寻了太医看过,平嫔娘娘桌案上的吃食并无问题。” 康熙点点头,复又看向了钱医正。 钱医正拱手道,“平嫔娘娘的情况并不在于娘娘桌上的吃食是否有寒凉之物,而是..............而是,那些食物只是个引子,只要平嫔娘娘沾了海鲜或是果汁,便一定会小产,因为这两类食物即便从药理上来说是温和的,但对于平嫔娘娘来说便是大寒之物。” 殿内沉默片刻,瑾贵妃微微眯了眼,突然出声道,“钱医正,本宫记得你方放才说,平嫔的身子是被麝香所侵蚀?那可是因着平嫔的身子已然很是虚弱了,所以才会沾了海味儿便小产了。” 钱医正带了几分愕然地看了瑾贵妃一眼,方才点点头地,“瑾贵妃娘娘之言虽不中,但是这道理是差不多的。平嫔娘娘体内麝香堆积极多,只差了一个引子,便会导致了平嫔娘娘小产。” “本宫记得平嫔的胎像不是一直很是稳定么?”若幽淡淡道,“若是平嫔体内真的有了大量的麝香,你们好几个太医,竟然会一个都未曾察觉出来?” 康熙眼中一沉,“钱盛,你怎么说?可是尔等未曾尽心?” 钱医正擦擦额上的汗,带了几分惶恐道,“万岁爷明鉴,奴才如何敢不尽心照看平嫔娘娘的胎?实在是..............这背后之人很是厉害,用了另一种大补镇神的药物改变了平嫔娘娘的脉象,从而掩盖了麝香的存在。” “若不是今儿个平嫔娘娘使用了这些个寒凉之物引动了积存了许久的麝香阴毒,使得所有的麝香之毒尽数爆发而出,只怕是仍旧会被蒙混过去的呀!若是再过上些时日,等到那药物无法再掩盖这麝香之时,只怕是这后果会更加严峻。” 襄嫔惊呼一声,“会..............会怎么样?平妹妹如今不仅仅失了孩子,以后再想有孕已是艰难,难不成,还会要了平妹妹的性命不成?” 穆嫔嗤笑一声,“本宫可是从未曾听闻这会导致孕妇小产的麝香还能要了人的性命。” 钱医正点点头,“这一回只怕是还真真儿会要了平嫔娘娘的性命。依着奴才的诊断来看,想要等到那麝香自行爆发,只怕是至少还要再过上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届时,平嫔娘娘便已然是有了五个月左右的身孕,若是那时候骤然小产,平嫔娘娘十有八九会发生崩漏,止不住崩漏,便极有可能危急了平嫔娘娘的性命。” 年轻些又没有有过生育的妃嫔,诸如和嫔、襄嫔俱是倒吸一口凉气。 康熙听着时不时便发出的惊叫、抽泣之声,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行了,除了两位贵妃之外,你们都先回去吧。” 成嫔、定嫔、穆嫔、和嫔、密嫔、襄嫔以及荣妃、灵妃、僖妃,六嫔三妃的面上俱是一惊,见着康熙面上已然带了几分不耐烦,心中虽是惊讶,也只得乖乖儿行礼退下。 走到门口,僖妃回头看了一眼剩下沉默不语的几人,忍不住英眉轻蹙。 走在僖妃身边儿的灵妃见状带了几分好奇,“僖妃这是在看什么呢?” 僖妃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灵妃,声音带了几分空灵与幽深道,“本宫不信灵妃你毫无察觉。” 灵妃微微扬眉,“本宫察觉什么?” 僖妃深深吸口气,迈步向前,轻声道,“这天只怕是要变了呢。” 连主子带奴才一连走了几十人,一时之间,只剩下帝后以及东西宫两位贵妃,这无逸斋倒是空旷了不少。 康熙端起手边儿的珐琅彩茶盏轻抿了一口,“李德全你和钱盛一道进去,去好好给朕搜搜这无逸斋,朕倒是要好好儿瞧瞧,平嫔这麝香之毒到底是怎么中的。” 见着李德全与钱医正领命而去,瑾贵妃面上似有悲戚,“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如此狠心,竟然是想着要平妹妹一尸两命呢!” 宜贵妃听着瑾贵妃的话,心下一跳,不知怎的,她总觉着这瑾贵妃是不怀好意的,可是再细细一想,平嫔小产与宫宴无关,那么即便是瑾贵妃想要借此栽赃到她们的身上也是完全不可能的,至于说那麝香,便是担心会出问题,不论是若幽、她亦或是灵妃、定嫔,在送平嫔礼物之时都是挑了那最不可能下手的送去的,如此,应是也算计不到她们的头上才是。 . 第五百一十七章 宜贵妃来来回回地推敲了许多遍,都没有推敲出漏洞来,只是这心里也不知怎么了,忽上忽下的,却总是隐隐有着一股子的不安。 心中有事之时,等待的时间总是最漫长的,李德全带着人足足去了半个多时辰,方才捧着一个托盘再次回到殿中。 李德全将托盘放置于康熙身前的桌案之上,轻声道,“万岁爷,这是自无逸斋搜出来的含有可能会导致女子滑胎药物的物件。” 托盘里有一柄很是小巧的玉如意、一盒玫瑰色的胭脂、一柄百菊图花样子的象牙柄团扇、一个嵌了宝石雕着芙蓉花纹的泥金小香炉、一对儿镂金镶宝石的凤仙花耳坠子、一束带着些许幽香的干花以及一对儿小狮子的黑木雕。 “这些都是有问题的?”康熙扬了扬眉毛。 “是。”钱医正看着那些个物件,“除了这些个小物件之外,还有一对儿攒金枝软枕上面的金线乃是用浸泡过麝香水的金线绣成的。” “万岁爷,这里面儿麝香含量极高且平嫔娘娘惯用的只有三样儿东西。”李德全见着康熙阴沉沉的面庞个,小心翼翼道,“玉如意、团扇以及小香炉。” 宜贵妃凉凉道,“这都什么年月了,平嫔竟然还用团扇?即便是有孕之人体热,也不至于如今都快进入冬月了,还用着这夏日里用的物什吧!李公公你莫不是搞错了吧。” 李德全陪笑道,“宜贵妃娘娘,奴才哪敢瞎说呢,这都是平嫔娘娘陪嫁英子姑娘同奴才说得,英子姑娘说平嫔娘娘有孕以后便总是燥热难耐,故而即便是如今已然是深秋了,这平嫔娘娘仍旧是要时不时地用一用这团扇的。” 康熙沉默地听着宜贵妃的问询,沉默了片刻方才道,“这些个东西都是怎么便携带了麝香的?” 钱医正敛眉道,“玉如意乃是这玉如意的芯子里被放置了雄麝的麝香,团扇则是在扇柄之内,而这小香炉则是被涂在了香炉的内外金漆之上,这三种麝香均是雄麝的麝香,药力极是霸道。” 康熙右手快速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思索片刻,带着几分阴寒道,“这三样东西都是谁送给平嫔的?” 李德全咽了咽口水,迟疑了一瞬方才低声道,“回万岁爷,那小香炉是瑾贵妃娘娘所赐,那团扇是....................是皇后娘娘所赐,至于那玉如意...................乃是太后娘娘所赐。” 静,李德全话音落地之后,这殿内便是到了极致的安静。 过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康熙复又道,“那其他的东西呢?”语气之中是平静到可怕的压抑与怒意。 李德全垂首道,“胭脂是白佳贵人送的,凤仙花耳坠子是襄嫔送的,干花是武贵人送的,狮子木雕则是定嫔娘娘送的。” 康熙会护手,微微侧首看了一眼若幽继而又看了一眼瑾贵妃,“皇后、瑾贵妃,你们怎么说?” 瑾贵妃面上带了委屈与难过,捂了心口道,“万岁爷,臣妾一向与平嫔妹妹交好,便是钱医正还是臣妾请给平嫔妹妹的,若是臣妾真的想要害了平嫔妹妹又岂会请来了钱医正照看平嫔妹妹的胎?” “平嫔妹妹一向喜爱凤仙花的图案,臣妾见着这内务贡上来的这小炉子好生漂亮,便送给了平嫔妹妹,谁知.................”瑾贵妃抽了帕子按按眼角,带了气音道,“是臣妾的不是,若是臣妾在送给平嫔妹妹之前想着让太医瞧上一瞧,许是便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 映画忙上前给瑾贵妃顺气,带着几分打抱不平道,“万岁爷容禀,那小香炉甫一送到观澜苑,我家娘娘便让人送来了无逸斋,娘娘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动手脚呀!当时来送东西的乃是以刘总管为首的,有着好几个人呢,万岁爷可以将这些人唤来,一一问询。” 康熙看着瑾贵妃的眼神微暖,“钱医正,去给瑾贵妃瞧瞧。” 钱医正依言上前给瑾贵妃诊脉,康熙带了几分叹息地对着瑾贵妃道,“朕不过是问问你,你这般激动做什么?可要多顾及着些你自己个儿才是。” 瑾贵妃美目含泪地看着康熙,“臣妾这么多年都是靠着万岁爷的,若是万岁爷不愿相信臣妾了,那臣妾活着便也没了盼头,与其整日里被万岁爷猜忌,臣妾还不如立时便去了的好,还要这身子做什么。” 这一番话,倒是好不可怜。 康熙尽量放柔了声音看着瑾贵妃,“好好好,朕不会疑心了你。钱医正如何了?” 钱医正收起帕子,“瑾贵妃娘娘身子弱些,平日里便是要平心静气、尽量避免情绪起伏太大才好。娘娘先是受了惊,后又因着平嫔娘娘一事儿着急上火,方才...................心中带了又几分悲忧,如此这般大的情绪起伏,方才导致了娘娘身子不适。” 康熙微微蹙眉,“给瑾贵妃开些凝神静气的药膳。” 钱医正诺诺应是,到了一边儿去写方子。 康熙又带了几分语重心长对着瑾贵妃道,“你呀,也是快要做祖母的人了,以后可是要好好儿地收收性子才是,可不能总是这般的使小性子了。” 瑾贵妃用帕子拭去了眼角的泪痕,娇柔一笑,“老人们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臣妾这性子已经过了几十年了,只怕是改不了的。” 康熙摇头失笑,之前的低气压却是被这瑾贵妃的一通哭闹撒娇驱散了不少。 宜贵妃坐在瑾贵妃对面儿,眼中带了惊讶地看着这康熙与瑾贵妃,身上便是一个激灵。 瑾贵妃今年也三十有六了,一个半老徐娘竟然如同那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一样娇滴滴的柔声细气的说话,矫揉造作地令人几欲作呕。 谁知偏偏康熙还真就喜欢瑾贵妃这一套,宜贵妃摸摸自己的手臂,难怪这瑾贵妃这些年越来越得宠,即便是这容颜比之若幽差得远了,但是就这撒娇这一套,可还真真儿是她们这一干出身世家大族的皇后娘娘、妃呀、嫔呀的做不出来的。 . 第五百一十八章 “皇后有什么想说的么?”安抚好了爱妃,康熙微微侧首看向了一直端坐不语、只静静喝茶的若幽。 “那扇子的的确确是臣妾赐给平嫔的,除了那扇子之外,还有一尊送子观音。”若幽放下茶盏,“扇子一共有四把,分别是梅、兰、竹、菊四君子的花样子。” “这是...............”若幽瞅了几眼,“这是绣了菊花的那一把,不过臣妾并未在这扇子里面动手脚。” 康熙微微颔首,等着若幽的下文。 等了半响,却是也未曾再听到若幽的一字半句。 “皇后便没有其他想说的?”康熙略略沉了声。 “扇柄之上的麝香并非臣妾所为。”若幽放下茶盏,“若真是臣妾想要害了平嫔,为何单单只在这一柄扇子上下药,难不成臣妾还能未卜先知地知晓这平嫔就只会用了这一柄团扇?送平嫔团扇也不过就是图个新鲜罢了,这四君子一套的花样子制出来的团扇很是难得,快过季了给她,本也未曾想着她今年便会用得到。” 宜贵妃看着若幽冷淡的神色不禁心下着急,知道若幽是不大待见康熙与瑾贵妃这般没规矩,好容易见着若幽开了金口,便附声道,“可不是呢,不仅仅是这额团扇,还有那送子观音像,听说,那尊观音像平嫔可是日夜供奉的呢,若是真的要下药,皇后娘娘定是连着观音像也一并下了的。这分明便是有人栽赃陷害娘娘呢!” 宜贵妃见着康熙眼眸微动,再接再厉道,“平嫔有孕是臣妾和灵妃陪着皇后娘娘来的无逸斋,当时钱医正也在,加上皇后娘娘特特请来的齐院正,二人可是一道验看了我们三人带来的赏赐,即便是万岁爷觉着齐院正可能会向着皇后娘娘,那么这............钱医正,可是不会偏私的,若是那扇子有问题,钱医正又如何会不指出来?” 康熙闻言看向了钱医正,钱医正摸摸额头上的汗,“回禀万岁爷,奴才当时确是验看了三位娘娘带来的东西,并无任何问题。” 康熙点点头,缓缓转动着扳指,似是思考而沉默不语,瑾贵妃眼珠一转,似是不经意道,“说来也真真儿是巧得很,这几回妃嫔小产,不论是安贵人的、平嫔的,好似皇后娘娘都在场呢。” 康熙转着扳指的手一顿,看着若幽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探究,瑾贵妃不经意的一句,却是让他联想更多,不仅仅如此,之前瑾贵妃小产,皇后亦是在场的,这之间是否有着联系? 瑾贵妃瞧着康熙的神色,微微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暗光。 宜贵妃见状,则是心下一紧,还真真儿是被皇后娘娘说中了,没想到瑾贵妃这狐狸精竟然会在这时候发难。 “宜贵妃、瑾贵妃,你们都先回去吧。”长久的沉默过后,康熙率先开了口。 宜贵妃眼中带着担忧地看了若幽一眼,若幽看了宜贵妃一眼,对着宜贵妃轻轻点头,宜贵妃蓦然松了口气,同瑾贵妃一道行了礼之后便离开了无逸斋。 思虑再三,康熙开口道,“朕送皇后回去吧。” 若幽站起身应了是。 临近冬月,这夜晚已然是寒凉的很,一阵阵的寒风呼啸而过,却是使人的这心境更添了几分寒意。 回到延爽楼,帝后二人脱下厚重的披风,延爽楼的宫人为二人上了热乎乎的奶茶与点心,便安静地退下了。 康熙挥挥手,梁九功亦是带着人离开了这大殿,并退出了足足有数米之远。 整个延爽楼的大殿之内便仅剩了帝后二人。 “万岁爷想同臣妾说什么?”若幽清冷的嗓音打破了一室的安静。 本想好好儿同若幽说几句话的康熙未曾想到若幽说话竟会如此的硬邦邦,心中不虞之下,颇有些受不了若幽如此冷漠的语调,便带了几分质问的语气道,“最近宫中祸事连连,皇后作为这后宫的女主人,便没有什么想同朕言说的么?” “天灾人祸,又岂是臣妾一届凡夫俗子所能够掌控的?”若幽轻轻一笑,却是带着几分讥讽,“臣妾虽为皇后、执掌偌大的后宫,却也并非真是那神妃仙子,意随心动,心念所至之处无不知晓。” “后宫各个心思难测,若是哪一个人真的想要动了歪心思,想要害一个人,又岂会得不了手?从来都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来的千日防贼的道理?” 康熙的浓眉皱起,反诘道,“皇后如此说,难不成是在影射,这平嫔小产的那些个证据,都是旁人在陷害你么?” 若幽凝目看着康熙,眼中带了浓重的失望,“臣妾入宫这么多年,可曾对一位后宫妃嫔之子下过手?以前臣妾为贵妃、皇贵妃之时没有对妃位、贵妃位的妃嫔下手,如今做了皇后,又何必再去对付一个小小的嫔位?” “臣妾没有动机,亦不屑于对一个附属小国出身的贡女之子下手。”若幽面上带了几分不屑,“退一步说,即便她平嫔真的诞下了龙嗣,便是龙凤胎又如何?祖宗家法在哪里,顶了天,平嫔也不过是晋封一个妃位而已,哪一个妃位上的妃嫔是无子的?臣妾又何曾对着他们下了毒手?不过一个妃子,臣妾还真不怎么瞧得上眼。她平嫔不配臣妾花了精力与时间去谋算对付。” “没有动机?”康熙不怒反笑,眼中寒意涌动,带着周遭的气压都低了几许,“打从小十八出生后,这宫中这些年除了诞生过小公主,何曾诞生过小阿哥?难道皇后不是担心有着新的小阿哥诞生,便抢走了独属于小十八———朕最小的儿子的这份幺子的宠爱么?” “独属于小十八的宠爱?”若幽面上的讥讽之色更甚,眼中却是更深的失望与疲惫,“万岁爷或许在多年之前对小十八真的宠爱过,可是,万岁爷您摸着自己的心,好好儿地想一想,这份宠爱到底是宠还是单纯的、不掺杂任何原因在内的对着儿子的慈父之爱?” 温元皇后传 第五百一十九章 康熙重重地拍了矮几,“皇后!这是你身为皇后该说的话么!” 若幽双眉微立,“臣妾该说的话?臣妾说的不对么?只怕是臣妾的这一番言语恰恰戳破了万岁爷这么多年以来的自欺欺人吧。” “当年瑾贵妃伙同惠妃谋害小十八,万岁爷作为小十八的亲生阿玛,您做了什么?” 若幽乍一提到十八阿哥胤祄遇袭一事,康熙心中亦是带了几分触动,可是这一分的触动还未曾化作对于胤祄的愧疚与思念之时,康熙便已然便若幽接下来的话引发了更大的怒气。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么?”若幽冷笑,“只怕是连高高拿起都没有吧。这么多年,每一次午夜梦回之时,臣妾都会心有余悸,若是没有素颜为了小十八挡了那一下,我的小十八..............只怕是便再也见不到了!杀子之仇,万岁爷便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 “万岁爷对小十八的这份所谓的极尽宠爱也不过如此,至少这所谓的父子情深还比不过一个半老徐娘的几声虚情假意的啼哭。” “放肆!”康熙面上怒色已经不假掩饰,“皇后,朕看朕真的是对你太过纵容了!” “放肆?” “纵容?” “臣妾不过是想要为自己的孩子讨一个公道便成了放肆?” “实话实说,就成了纵容?” 若幽深吸一口气,那双一向淡然的美目之中染上了丝丝猩红,“如今万岁爷对臣妾可还有着一丝丝的信任?” “信任?”康熙面色阴沉地看着若幽,“朕曾经那般的信任与你,可是你呢?成为了这万凰之王,坐在了坤宁宫那一个金灿灿的凤椅之上,如今的你还是从前那个敢爱敢恨却是心地善良的你么?皇后,你如今让朕感到陌生。” “令人陌生的只怕不是臣妾而是万岁爷您吧。”若幽毫不怯懦,直直看着康熙道,“扶持小佟佳氏、打压臣妾乃至于钮钴禄氏一族,怀疑、猜忌,打从衍庆皇太子逝世,这些年,万岁爷只怕是从未减少过吧。” “你还敢提胤礽?”康熙带着几分极怒的喘息,面色如霜地看着若幽,“为了皇后这个后位、为了太子之位,皇后也没少动心思吧,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可还有着曾经的半分宽容温和?” “却是未曾想到万岁爷对于臣妾这个曾经对着祖宗天神发誓要携手共度一生的妻子竟然已经怀疑到了这个份上。”若幽心中冰凉一片,却是原来连着这一份最基本的帝后的表面的平和都已然是要维系不住了,“臣妾的宽容温和那也是要建立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基础之上的,臣妾不是圣母,对于那些个心怀叵测之人,臣妾可做不到以德报怨!” “身为皇后便合该深明大义、贤良大度。”康熙不自觉扬了声,凤目之中布满了血丝,带了几分戾气道,“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可有着半分皇后该有的样子!” 这是在说她如今已经是德不配位了么? 在这一刻,若幽忽然失了再与康熙争执下去的心,许是哀莫大于心死,看着眼前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一般的康熙,若幽的心忽然便没了曾经的悸动,甚至是心底的那一丝的光亮也好似慢慢儿湮灭,只余下了一片死寂的空洞与深切悲哀的无力。 到了这时候,若幽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再吵下去,除了彻底撕破脸之外,再无其他的可能,而现在.................尚且还不到图穷匕见、彻底掀桌子的时候。 “朕倒是也曾想着要与朕选定的人相互扶持着走下去,可是天不遂人愿,终究是朕..............”康熙长叹一声,却终是未曾继续说下去,再说下去,只怕是连着这最后的表面情分也尽数化作虚无了。 闭了闭眼,若幽带了深深的疲惫,“事已至此,只怕是臣妾不论说什么,万岁爷都不再相信了。不过,臣妾心中的这口气却是总要发出来,这话儿自也是一定要说完的。” 若幽静静望着康熙,犹如那古井无波的深潭一般,“衍庆太子之死,那侧福晋也好、格格也罢,都与臣妾并无半分干系,臣妾从未曾想着用如此不堪的手段害了衍庆太子的性命;安贵人也好、静贵人、平嫔也罢,她们小产都非臣妾所为。包括今儿个所见的内务府敬献各宫、各宫又赏赐于平嫔的物件,也并非是臣妾在背后做了手脚。” “言尽于此,万岁爷信也好、不信也罢,但凭万岁爷自己思量吧。” 康熙薄唇轻抿、眉宇紧皱成了一个“川”字,“皇后便如此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若幽站起身,对着康熙微微一福身,“时候不早了,折腾了一天,臣妾也累了,要去歇着了,万岁爷请自便。” 言罢,眼中毫无温度地转过了身子,正待要向着内殿而去之时,康熙阴沉沉的声音自若幽的身后响起,“皇后这是无话可说了还是说..............皇后如今已经不愿意再同朕辩解半分?” 若幽收回迈出的腿,“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若是万岁爷一心认定了臣妾有错,即便是臣妾舌灿如莲,亦无法改变万岁爷的想法;若是万岁爷从始至终都是相信臣妾的,那么即便是臣妾不曾辩解半分,万岁爷也不会疑心臣妾。” “如此这般争执下去已是失了初衷的,既如此,还不如彼此离的远一些,都冷静一下。”若幽双眼带了几分漠然地空洞望着远处没有一点亮光的夜空,沉缓之中带了几分嘶哑道,“歇一歇,静下来想一想,许是便有着不一样的心境,看待事物也便不一样了。” 康熙身侧的双手骤然握成全,“好,好,好,朕看皇后的确是身子不适,该好好儿歇歇了,也好好儿地想想,什么是身为皇后该有的仪态、样子!” 若幽拖着疲惫的身子,脚下不停向着内室行去,身后是康熙怒而摔门离去的巨大声响。 他们曾经相知相惜、相携相伴,却是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第五百二十章 忍了这么久,能够发泄出来也是极好的,至于这结果,左不过就是夫妻情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幽轻笑,眼角却是有着晶莹飘过,斩断了这最后的一丝念想,也是好呐................. 康熙怒气冲冲地摔了殿门而出,在这寂静的深夜之中格外的惊天动地,站在院子里的梁九功、李德全等人俱是被吓了一跳。 “万岁爷.............”梁九功迎着头皮上前给康熙披上披风。 康熙大手一挥,“回青溪书屋。” 回了清溪书屋,康熙却是并未就寝,义愤填膺地来到书房,连夜亲笔书写了数道圣旨。 “白佳贵人、武贵人谋害皇嗣,着褫夺封号,赐三尺白绫;襄嫔、定嫔驭下不严,罚俸一年。” “晋平嫔为平妃,年纪其身体孱弱,特赐温泉行宫休养。” “七日后,启程回京。” 翌日,康熙的圣旨一下,各宫各院便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回京。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一夜未眠的梁九功看着精神有些不大好,眼底青黑可见。 若幽抬抬手,温声道,“一大早儿的,梁公公可是有要事儿?” 梁九功点点头,叹了口气,自袖中掏出一卷明黄的布帛,“万岁爷有圣旨要奴才传给娘娘。” 若幽面色平静的自椅子上站起身。 梁九功见状便知晓这圣旨也就只能是这么读了,若是想要让若幽这个皇后跪地接旨是不大可能了,好在这周围也就是皇后身边儿的人,不会乱嚼了舌根子。 思及此,梁九功便打开了明黄色的布帛,“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连日操劳以致身体抱恙,朕感念皇后辛劳,特许皇后留于畅春园休养,钦哉!” 若幽身后,一向沉稳的素心忍不住皱眉出声,“梁总管,这.................” 梁九功苦笑道,“这是万岁爷连夜亲笔所书,奴才可是万万不敢假传圣旨的呀。” “梁公公面前不得无礼。”若幽轻声斥责了素心,随即便一脸淡漠地接过梁九功手中明黄的圣旨,“有劳梁公公了。” 梁九功觉着若幽好似一点不惊讶于康熙所下的这一道圣旨,联想到昨个儿半夜的那一出,梁九功好言道,“万岁爷也是一时气狠了,有些...........皇后娘娘莫要往心里去,万岁爷其实还是在乎皇后娘娘的。” 正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暴怒不已,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不外如是。 若幽不甚在意地轻轻笑笑,“万岁爷可还说了其他?” 梁九功迟疑片刻,“还望娘娘好生保重凤体。” 若幽的面上带了几分温度,“多谢梁公公。” 梁九功叹息,“皇后娘娘,您.................其实您若是肯去清溪书屋同万岁爷好好儿说说,此事儿...............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呀。” “梁公公的好意本宫心领了。”若幽面上仍旧是淡淡的笑,但是这一刻,梁九功却是并未曾感受到方才那般的如沐春风的温度,反而带了几分的寒风凛冽之意。 “本宫与万岁爷,彼此之间并非是哪一方服软此事儿便可解决的,我们需要好好儿地冷静下来,想一想。” 作为康熙身边儿最得力的大太监,平心而论,若幽是他见过最好相处的主子亦是最为护短的主子,不论是站在当局者亦或是旁观者的角度,他都是希望这帝后二人即便不能够情深不寿,但至少也能够帝后和睦地走完这一生。 只是,如今这般情况,梁九功暗暗叹息,皇后娘娘的性子这般的刚硬,只怕是那些个宵小之辈,很快便会迷了万岁爷的眼,届时,只怕是真的冷静下来的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了。 “看本宫,真真儿是年纪大了,竟是说些什么。”若幽失笑,“想来梁公公还有要事在身,本宫便也不多留了。福来,送送梁公公。” 梁九功见状知晓自己再劝已是无意,从善如流地对着若幽施了一礼,告辞离开。 “主子.............”几个素俱是面上带了忧心地围上来。 若幽微微仰了头,“没什么,就在这畅春园待着也挺好的,人少又清净。本宫诸事操劳又小心翼翼了这么多年,也合该好好儿地歇歇了,顺带着再好好儿地筹谋以后的路。” 第四日,若幽方才着福来告知了畅春园的管事,自己要留下来静养,如此,御驾回京皇后却是留守畅春园的消息不胫而走。 未到午时,便听得宫人通禀,宜贵妃、灵妃、定嫔、穆嫔求见。 几人匆匆从行了礼,最是藏不住事儿的宜贵妃便率先开了口,“皇后娘娘,臣妾听得皇后娘娘凤体违和要留在畅春园休养,此事儿可是真的?” 几人细细打量了若幽神色,虽然面色差了些,但瞧着人也还算精神,怎的便不能回宫休养,非要留在畅春园休养不可? 那一晚,众妃都被遣退,独独留下了她与皇后以及瑾贵妃,自平嫔处搜将出来的东西、瑾贵妃那平平无奇却实则挑拨离间的只言片语,足可以引起康熙对若幽的猜忌,不过依着她临走之时康熙样子,应该也并未信了瑾贵妃之言,认为平嫔的这一胎小产乃是若幽造成的。 如今康熙下了这样的圣旨,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一定是瑾贵妃在背后又动了手脚。 若幽斜靠在椅背上,多了几分平日里少见的慵懒,“自然是真的,万岁爷体恤本宫身子有恙,特许本宫留在畅春园养病。” “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宜贵妃面上除了不解更多的却是怒意,“皇后娘娘乃是万岁爷的发妻、大清正儿八经的国母,如何能够独自留在畅春园?这是什么道理?” “是啊,”灵妃清雅的面庞之上亦是流露出了担忧,“便是娘娘真的身体不适,那紫禁城的条件不比这园子里好?” “园子里有什么不好的?”若幽笑笑,“不用面对着讨厌的人,多清净。况且,齐远也会一并留下来的,什么条件不条件的,咱们在这园子里过了这大半年,难不成便住着不如那皇宫里面了么?” “娘娘!”宜贵妃面上带了急色,“您知道咱们说得不是这个!” . 第五百二十一章 穆嫔轻咳一声,“娘娘,宜姐姐是想说,这其实不是住在哪里的问题,而是一个名分、大义的事情。” 灵妃点点头,面上带着些许的凝重,“这一回,娘娘若是独自留在园子里,只怕是用不了两日,这皇后娘娘失宠于圣上、帝后不合的传言便要甚嚣尘上了。” 定嫔附声道,“且平嫔小产在前,娘娘被留于畅春园在后,难保不会有人会以此事儿大作文章,将平嫔小产一事儿栽到娘娘的头上。” “万岁爷前几日的圣旨在那里,谋害平嫔的人是白佳贵人以及武贵人,与本宫何干?”言及此,若幽看着定嫔的神色带了几分歉意,“说来,此事儿本宫也是未曾想到会累及到了你。” 定嫔面上带了诧异,“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对方既然连娘娘送去的东西都能做了手脚,以此来陷害娘娘,更何况是臣妾一个不打眼的嫔位?不过是罚了一年的俸禄,旁的人不说,咱们这些主位上的,又有几个是真的靠着这点子俸禄度日的?娘娘如此,臣妾才真真儿是要向娘娘赔罪才是,这满后宫里谁不知道臣妾是娘娘这边儿的人,万岁爷这般,自也可说是娘娘受了臣妾的拖累。” 宜贵妃和声道,“定嫔说得在理,臣妾等人未能给娘娘解忧便已是心中难过,娘娘可不兴对着臣妾等人还如此的客气,那便是见外了。” 若幽的眼中带了几分热度,“好好好,是本宫说错了话。不过,本宫留在畅春园修养之事已成定局,不容更改,此事儿不必再说了。” 穆嫔看着眉宇之中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若幽,带了几分揣测道,“难不成娘娘对于这即将到来的流言蜚语已经有了对策?” “对策?”若幽轻笑摇头,“嘴长在旁人身上,想怎么说是人家的自由,咱们又何必在意呢?流言猛烈也好、无人造谣也罢,总归本宫仍旧是这大清的皇后,不过是在园子修身养性,又不是圈禁废黜了本宫,区区留言尔,何足道哉!” 灵妃闻言垂眸沉思片刻,“既然娘娘已然打定了主意要留在园子里,又是借了这休养的名头,那不如臣妾同娘娘一道留下来可好?皇后娘娘凤体有恙,身为妃嫔留下侍疾,理所应当。” 宜贵妃闻言眼中一亮,“灵妹妹此言有理,臣妾有着协理六宫之权,如今娘娘留在园子里,宫中的一应事务,臣妾会帮着娘娘看顾好,断断不会让那起子小人得了势去!” 若幽却是摇摇头,“灵妃不宜留在园子里,小佟佳氏是个心狠手辣的,只你一人,难免不会被小佟佳氏当作眼中钉拔了去,有着灵妃在一旁看着,小佟佳氏便也不敢太过猖狂。” 如今,论得宠,宜贵妃比之灵妃差了不少,如今每个月康熙总要去灵妃那里三四次,还时不时地会叫了灵妃前往乾清宫伴驾,如此圣宠,虽然比不得瑾贵妃,却是也并未曾差了很多。 灵妃这般的人物若是留下,困守于这畅春园,反倒是白白辜负了康熙的这一份眷宠了。 “那便臣妾留下吧。”定嫔眼中亮晶晶的,仿若星子,“左右臣妾也没什么本事,这些年更是不得万岁爷宠爱的,留与不留,只怕是也无人在意,但是皇后娘娘这边儿却是断断不能没有妃嫔相伴的。” 穆嫔直截了当,“臣妾同定嫔姐姐一道留下与皇后娘娘作伴。” 穆嫔作为如今后宫之中唯一一位蒙古贵女出身的高位妃嫔,明面上所代表的自然便是蒙古贵族,这些年即便是穆嫔不怎么得宠,但康熙对于穆嫔却一直是礼遇有加的,至少这从明面上是不能让蒙古诸部不满的。 若是让穆嫔留在畅春园,只怕是康熙那边儿不会同意。 若幽的迟疑与沉默穆嫔自然是看在眼中的,穆嫔这般通透之人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若幽的思虑。 扬眉一笑,穆嫔爽利道,“娘娘不必忧心蒙古的,臣妾会给太后娘娘那边儿去信儿的,想来太后娘娘也定是不放心娘娘的,定也会赞同臣妾留在园子里与娘娘有个照应的。有了太后娘娘的首肯,旁人也不会有异议的。” 若幽点点头,看着下方的四人,温声道,“你们有心了。” 宜贵妃笑道,“娘娘怎生这般的客套?能够伴在娘娘左右而不是干等着,臣妾等人也心安不是。” “宜贵妃,本宫有一封信还是要劳烦你代为转交给皇额娘。”若幽话音才落,素心便将一封厚厚的信呈给了宜贵妃。 宜贵妃颠了颠,轻笑出声,带了几分打趣道,“没想到娘娘才与太后娘娘几月不见,竟便有了这许多的话要说,这一封信,只怕是要有着十几页纸了吧。” 灵妃、定嫔、襄嫔亦是掩唇轻笑。 若幽摇头失笑,“本宫留在园子里,你却独独回了宫,届时皇额娘还不得好好儿拉着你了解了解本宫这边儿的境况?本宫这一封信可是解了你的围。” 闻言,宜贵妃笑眯眯地起身,对着若幽无甚诚意地福了福,“是是是,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众人笑作一团。 过了小半盏茶的时间,几人的笑声方才渐收。 若幽轻抿了口茶,看向宜贵妃与灵妃二人,“你们回宫之后,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与往常一样,若是真的遇到了棘手的事儿,你们商量着来便是,不必事事都通信儿于本宫。若是真的遇上了紧急事儿,这一来一回的,等着本宫的回信儿送去了紫禁城里,只怕是要错失了良机了。” 宜贵妃闻言好容易舒展的眉,再一次蹙起,“娘娘的意思是............娘娘这短时间之内是不会回宫了?” 若幽眼中闪过淡淡的寒芒,带了几分意味深长道,“差不离吧,本宫只怕是要在这畅春园之中好生休养上一段时间了,许是一年、许是两年三年的,也未可知呢,总是要将这身子养好了才是。” 灵妃的面上带了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 第五百二十二章 宜贵妃的面色则是一瞬之间沉了下来,深吸口气,面上重新挂起了僵硬的笑,“娘娘许是多虑了,即便是万岁爷一时怒火中烧,待得这冷静了下来,便也定会派人来接了娘娘回去的,娘娘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这一直住在园子里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日子久了,不论是何原因,万岁爷这名声都是好不了的。更何况还有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定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只怕是娘娘自己也不想回去吧。”灵妃说出的话轻轻柔柔的,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若幽。 若幽眼中划过了一抹赞赏,“当局者迷,离的远些,有的时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远香近臭,不就是这么个道理么?” 宜贵妃好看的柳眉皱在一起,看着打着哑谜的若幽与灵妃,好半响方才叹了口气,“罢了,娘娘需要臣妾做什么便给臣妾捎了消息便是,总之这宫里面儿,臣妾会看顾好的。” 若幽微微颔首,“你们在宫中一切小心,若是遇事实在不行,切记莫要强求。” 宜贵妃与灵妃轻轻点头,“臣妾明白。” 十月初七,大部队启程回京。 若幽看着一身褚黄色缠枝月季万寿纹旗装的荣妃挑了挑眉。 荣妃带了几分惬意地叹慰一声,“还是皇后娘娘这里的这花香味儿的奶茶好喝。” 若幽摩挲了琉璃盏上的花纹,“本宫记得今儿个乃是回京的日子。” “皇后娘娘凤体有恙,臣妾身为妃嫔,理当为皇后娘娘侍疾,否则皇后娘娘留于畅春园修养一事儿岂非不过是一个噱头?”荣妃似笑非笑道,“臣妾同万岁爷说了一声,要留下给皇后娘娘侍疾,也好全了这一份情面,万岁爷可是明君,又如何会不同意呢?” 荣妃留下,可不就是妃位、嫔位都齐全了么,自然这里子面子都是顾及了的。 荣妃顿了顿,细细打量了若幽,不紧不慢又道,“不过,臣妾瞧着皇后娘娘的气色倒是好不错,想来到底是畅春园的风水养人,那起子太医竟是全然估计错了呢。” 荣妃到底是这宫里的老资历了,只怕是已然猜到了几分。 若幽倒也不在意,神色悠然道,“有的时候病并不在于表象,而在于内心,荣妃可曾听过一句话,心病难医?” 荣妃眼底有暗光闪过,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是带了几分关切道,“看来皇后娘娘是心口儿不舒服了,如此臣妾留下来倒也正好,隔三差五地过来陪着娘娘说说话儿,心情舒畅了,想来娘娘这心病很快便也可痊愈了。” “荣妃你有心了。”若幽笑笑。 “娘娘客气了。”荣妃又喝了一口奶茶,“只是还请娘娘莫要吝啬这奶茶才好,品着这回味甘甜的奶茶,臣妾也好有动力陪着娘娘叙旧才是。” 若幽失笑,“好好好,那玫瑰酥饼和枣泥糕可要一并来些?” 荣妃抚掌,“还是皇后娘娘知晓臣妾的心意,便是为着皇后娘娘的这一份知遇之恩,臣妾也定是要不辜负娘娘的厚爱才好。” 荣妃便索性留下来一直到蹭过了午膳,方才回了紫云堂。 素眉伺候着若幽小憩,还带了几分纳罕,“倒是未曾想到荣妃娘娘竟会留下来。” 素心解下一边的帐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如今这宫中楚河汉界可是明明白白的,若是真的让那位上来,依着那位的性子,以后呀...............还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呢!” 素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姐姐说得是,娘娘执掌后宫这么多年,不论如何,还真真儿是未曾亏待过任何一个人。” 并不是若幽要树立一个显得皇后的名声,而是克扣份例这种事情,在若幽看来实在是没有必要,通过这种手段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实在是太掉链子了,好处收不到却是反而要落得一身骚,何苦来哉? 若幽带了几分赞赏地微微颔首,“素心说的不错,到底与本宫给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荣妃即便是不能够完全摸透本宫的心思,本宫的脾性却也是却也是知道个十之七八。这么些年,虽然也有些小摩擦,但说到底,本宫关于荣妃其实并无深仇大恨,荣妃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早早儿便同本宫表了态,这一回也算是彻底站在了本宫这一边儿。” 素心抿唇,“荣妃娘娘是个明白人儿。” 素眉倒是并未如素心想得那般多,只笑眯眯道,“荣妃娘娘肯到咱们这边儿来,那便是好事儿一桩,总是那............她们未曾添了助力便好。” 三日后,靖安公主、胤裪以及胤祥三个留京的孩子便急急忙忙地递到了畅春园。 彼时,若幽正被穆嫔拉着在空地上踢毽子。 为了方便,若幽便换上了一身杏红色绣云纹的轻便骑装,虽说用来踢毽子有些大材小用,但作为皇后也确是没有比这更简便的了,简单的两把头上只簪了几朵怒放的牡丹。 听着外边儿一溜儿的请安之声以及匆匆忙忙地脚步声,正对着大门的穆嫔笑眯眯地看向朱漆大门边儿上,“哟,是靖安公主和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呀!” 若幽稳稳接住落下的毽子,顺着穆嫔的目光向着院子门边儿瞧去。 “额娘.................穆母妃................” “你们几个怎么来了?”若幽瞧着面上泛着红晕、气息不稳、带着几分疾驰过后喘息的三人扬了扬眉。 “想来是一大帮子人马回了京,阿哥公主们进宫请安却是未曾见到娘娘便追来了园子里。”穆嫔眼中带笑,接过了若幽手中的毽子,“既如此,那臣妾便不打扰娘娘与孩子们叙旧,这便先告辞了。” 若幽微微颔首,“今儿个便不留你了。素眉,将那马蹄糕给穆嫔带上些,省得下回又来编排本宫的不是,嚷嚷着本宫抠门儿,忙活了半日,竟是连口糕点都不给吃。” 众人闻言眼中俱是带上了笑意,只是到底穆嫔也算是长辈,不好直接笑出声。 穆嫔倒也不甚在意,倒是大大方方道,“臣妾喜欢的糕点不多,但娘娘这里的却是无一不爱呢。” 若幽摇头失笑。 . 第五百二十三章 穆嫔笑嘻嘻地接过油纸包好的马蹄糕,“那还不是皇后娘娘疼惜臣妾么?” 言罢,穆嫔对着若幽福身一礼,“臣妾告退。” 靖安公主、胤裪、胤祥对着穆嫔微微躬身,“穆母妃慢走。” 穆嫔离开,母子四人移步内殿,堪堪坐下,若幽接过素心递过来的温热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些许薄汗,“给他们几个也擦擦,瞧瞧这一脑门子的汗,小心着了凉。” 靖安公主最为年长,接了帕子一边儿擦汗,一边儿好似舒了口气道,“如今瞧着额娘安好,女儿几个人这心里面儿便也踏实了不少。” 若幽轻轻拍拍额头,“这倒是额娘思虑不周,光顾着给你们皇祖母送了信儿去,却是忘了你们几个这一回并未跟着来了畅春园,是额娘糊涂了。” “今儿个瞧着皇额娘的气色不错,”胤裪带了关切,“皇额娘之前身子不适怎的也未同儿子们说上一声?” 若幽心中只觉着暖融融的,“本就没什么大毛病,不过是心口难受了几日,如今可不是已经大好了,如若不然今儿个又怎会和穆嫔在院子里踢毽子?” “额娘莫不是.............是被气病的?”胤祥摩挲着下巴,看着若幽的眼神之中带了几分怀疑。 若幽眼神微闪,自己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想要安了孩子们的心,却是未曾想这孩子竟然如此敏锐,“额娘,年纪大了,身子不舒服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胤祥目光灼灼,“那为何平妃娘娘一出事儿,皇阿玛御驾回京,额娘分明身子并无大碍却被留在了园子里?额娘身为皇后,大清的国母,若不是病得下不来榻,为何不回宫休养?宫里的条件可是比起园子里要好了不少。” 胤祥这么一说,靖安公主与胤裪亦是反应了过来,之前关心则乱,便也未曾想了这各中隐情,现在静下心来,细想想,可不正是如胤祥所言?不对劲儿,太不对劲儿了! “额娘,是不是皇阿玛怀疑平妃的小产与您有关?”宫中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靖安公主知道的比之胤裪、胤祥兄弟两个多些。 若幽眉心一跳,带了几分嗔怪地看了一眼胤祥,原本这俩孩子还没往这方面儿想,如今可倒好,正中靶心。 宫中这些个糟心的争斗,若幽并不愿孩子们涉及过多,很多时候便也不愿同几个孩子言说,前朝的局势便已然够复杂的了,又何必让孩子们再为了后宫的这些个琐事儿忧心。 若幽轻叹一声,“这事儿..................” 靖安公主面上带了几分不愉,“额娘又想说这事儿您会自己处理好的么?额娘,我们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需要额娘小心庇护的稚童。我们自己都做了额娘、阿玛,是有着帮额娘分担的能力了的。” 胤裪点点头,“六姐说得是,皇额娘咱们是一家人,不论如何都该死一起面对的,皇额娘不愿与我们说,我们便少不得要猜测一番,如此更是惶恐难安呢,皇额娘还不如同我们说了,咱们也好一起像个法子。” “主子,您便同公主和两位阿哥说了吧。”站在若幽身侧的素心劝慰道,“小主子们若是真的想知道,总会寻了法子,早晚也是会知晓的。” 若幽轻叹一声,“罢了,你们既然想知道,那额娘便说与你们听便是。” 挑着紧要的同几个孩子讲了,自也说了她的猜测与推断,一通说下来,却也不过过了小半个时辰。 “果然是她。”靖安公主愤愤拍了扶手,“方才十三弟一提,女儿便觉着此事儿与瑾贵妃脱不了干系,那平妃可是她瑾贵妃的人,若说是下手,瑾贵妃才是最最方便的。” “如此说来,额娘在这园子里倒也好,左右宫里面儿的那些个糟心事儿,额娘便也不用再去操心了。”胤祥微微眯了眼,“额娘韬光养晦,只怕是宫里的还以为额娘是输了,却是不知额娘这也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从宫中脱身。” “话虽如此,可是皇阿玛这般做法实在是.................有失偏颇。”胤裪眉宇微皱,“皇额娘到底是他走了六礼、昭告了天下迎娶的皇后,怎么能这般..............” “你这孩子。”若幽目光柔和地看向胤裪,“皇额娘知道你是为着皇额娘不平,只是他到底是你皇阿玛,出去了可不能带着这般的情绪。你如今才刚刚有了些许的起色,可不能在因着这么一件事儿便毁了这些年的辛苦。” 胤裪点点头,“皇额娘放心,儿子也就是在您与姐姐、弟弟面前说上一说,出了这道门,儿子...........自然是不敢对着咱们大清的皇上有着不敬的。” 打从胤裪自皇陵回来对于康熙这个皇父的感情便与日剧下,到了如今,对着康熙也不过就是表面上的敬重,许多其他孩子们不敢说得,在若幽面前,胤裪倒是都敢说的很。 若幽以前也曾开导过胤裪,觉着胤裪不该如此偏激,却是被胤裪一笑而过,而对于康熙的厌恶却是始终未曾消减。 而胤裪如此这般的情绪,自然亦是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其他的几个孩子,本就对康熙颇有微词的几个孩子,如今对康熙更是不满。 胤祥见若幽神色有些复杂,便索性转了话题,“前几日,儿子收到了十哥的来信,十哥言说,西北那边儿的战事已经差不多了,估摸着少则两三月、多则半年便能回京了,算算时日,约莫是能在年关之前赶回来的。” “老十那脾性,若是早些年这一放了出去还不知要野道什么时候,这些年有了十弟妹,倒是收心了不少。”说起胤??靖安公主眼中带笑,“尤其是十弟妹生了宜尔哈那小丫头,可是恨不得整日里将眼珠子都黏在宜尔哈的身上。” “额娘,您是没瞧见,十弟走的时候真是恨不能将宜尔哈带着一起走,那可真是一步三回头呢,眼巴巴儿地就瞧着宜尔哈,若不是十弟妹吼了一嗓子,只怕是十弟磨蹭一天都走不了三里地。” . 第五百二十四章 宜尔哈全名卓博喇库宜尔哈,意为无忧之花,乃是胤禛、胤?、胤裪以及胤祥兄弟四个里面儿唯一生出来闺女的,自然是宝贝得不得了。 说来若幽的几个孩子里面,小丫头确实不多,胤禛与乌云珠生了三个儿子;靖安公主与富宁安则是两子一女;胤?与陶格斯足足生了四子一女,乃是下一代之中孩子最多的两口子;昭阳公主与敦多布多尔济有着三子一女;胤裪与福晋凝香如今也得了两子,到也算是美满;至于胤祥,儿子才刚刚满了周岁。 下一代一十七个孙辈儿的,也不过就得了三个女孩子,着实是金贵得很。 胤裪温润一笑,“这一回十哥一走大半年,只怕是宜尔哈都不认识十哥这个阿玛了。” 提到胤?,若幽眼中亦是闪过一抹笑意,“既然老十快要回京了,京城之中的事儿便先莫要告知与他了。他那个急躁性子,若是真的知晓了京城之中的事情,只怕是要拿胤禵出气了。” 胤祥深以为然道,“额娘说的是极,若是十哥知晓了,只怕是十成十会在回来的路上揍一顿十四弟,这一顿揍实了,依着瑾贵妃母子那性子,定是会向着皇阿玛告状的,届时,十弟这一趟出去的功劳只怕是还抵不过这一顿揍。” 胤裪沉吟片刻,“儿子以为,此事儿瞒着十哥也不是回事儿,难保军中不会有人将此事儿捅给十哥,依着十哥的性子,难保不会生出更大的乱子。” “十二弟所言不无道理。”靖安公主眉目之中流露出几许担忧,“总不能临了临了到了最后好事儿和功劳全都让那一对儿恶心人的母子占了,岂非是让他们太得意了!” 若幽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给老十修书一封吧,将京城之中发生的事儿告诉他,让老十莫要意气用事。” 当天下午带着短信的鹰隼便自京城而出直直向着西北而去。 七日后。 “王爷,宫里面儿的信儿。”一名身着黑色轻甲的男子递上一枚藏蓝色漆封的小竹筒。 胤?接过小竹筒,触及侧面儿凸起的花纹,胤?眼中一亮,这是额娘传来的! 急急打开小竹筒,抽出其中的小纸条,纸条之上那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须臾,胤?面上的喜色转为有如实质的怒气,片刻之后,另一只手中的小竹筒应声而碎。 “王爷..................”轻甲随从才出声,外边儿便传来了一阵惊呼。 “王爷!王爷!奴才有要事儿禀报呀,王爷!” 胤?闭了闭眼,勉力压下心中的暴怒与杀气,方才淡淡道,“进来。” 来人乃是军中的监军以及三名前来寻找胤?议事的将军。 “参见王爷。”四人齐齐对着胤?抱拳行礼。 胤?点点头,“方才监军在帐外大呼小叫,可是有要事?” 监军面上挂上了愁云惨雾,“王爷,不好了,京中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被幽禁在畅春园了。” 胤?身上的气势陡然一沉,无形的威压漫布于账内。 几人只觉着霎时胸口便犹如压了一块儿大石头,让人喘不过来气。 “你说什么?”胤?带了几分阴沉地看向监军。 监军抖了抖,声音不复之前的尖刻与嚣张,面对着秒变万载寒冰的胤?,监军磕磕巴巴地颤声道,“皇..............皇后娘娘被..............被皇上关.............关在园子里了。” “放肆!”胤?踹翻了桌案,桌案之上卷册、笔墨散落一地。 “王爷息怒。”五人纷纷跪倒在地。 一名年长一些的将军微微侧首看向监军,“莫大人,事关帝后,此事儿可不能胡言呀!” 面对着这老将军,监军的底气便足了很多,虽是跪在地上,却是昂首挺胸道,“安将军这是何意,难不成是在影射本官危言耸听不成?此等大事,本宫可是不敢妄言的。” 胤?冷笑,扬了声道,“来人,将此僚拖出去斩了!” 监军闻言满面震惊地扭了头看向胤?,“王爷..................” 两名军士撩开帐帘对着上首的胤?抱拳一礼,便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监军向着外边儿行去。 监军不断挣扎,只是这监军不过是一介文人,论力气,如何能比得上胤?的亲卫。 挣扎无果,监军便高声道,“王爷,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万岁爷亲封的监军!” 胤?冷然道,“那又如何,在这军中本王说了算!” 监军被一路拖出去,胤?微微低头,“都起来吧,最本王一起出去观刑。” 大军营地中央,莫监军被五花大绑地按跪于地,嘴中塞着破布。 胤禵见着胤?龙行虎步地行至中央,皱着眉道,“十哥这是做什么?怎可如此轻怠于监军大人。” 跪着的莫监军闻言亦是不安分了起来,只是被两名身强力壮的战士压着、口中又有东西,动弹不得又只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引得人发笑。 胤?凤眼微眯带了几分凌厉地看向胤禵。 胤禵被胤?看得有些不自在,搓了搓手指,暗暗给自己打气,决不能怕了这个莽夫,暗暗提气,抬首瞪了回去,“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么?” 胤?冷厉的面容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凉薄的弧度,“十四弟还是认清自己的身份比较好。这里是军中,不是皇宫,你不过一个小小的校尉,谁给你的权力来质疑军中的主帅的,嗯?” 胤禵面上一僵,仍旧不肯服输,硬着嘴道,“十哥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还是说十哥做了这大将军便不认我这个做弟弟的了?” 胤?负在身后的手动了动,看着胤禵的眼中略过一抹杀气。 站在胤?身后的几名将军俱是胆战心惊地看着胤?,生怕胤?一个暴怒便直接出手。 胤禵感受到这有如实质的杀气,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般恐怖、如同杀神一般的胤?他也还是头一次见,原本挺直的脊背也慢慢儿地弯了下来。 空地上所有校尉级别以上的都来了,空地之中密密麻麻占了不少的人,却是无一人敢在此时出声。 . 第五百二十五章 须臾,胤??收敛了一身的煞气,“来人,送十四贝勒回去好好儿休整。” “爷我可是皇子贝勒,少碰我!”胤禵拨开上前的将士,“十哥,不论你说什么,今儿个有我在,你都别想动莫大人!” 胤??似笑非笑地看着胤禵,“是么?” 胤??身后的四位将军不约而同地错开了眼,这位十四贝勒只怕是这脑子里装得都是水吧,竟然在这里耍起了皇子王爷的那一套,之前王爷纵容他大呼小叫只是懒得搭理他,如今这还蹬鼻子上脸了? 没瞧见王爷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么?上一个敢在军营里和王爷叫嚣的人现在坟头的草估计都能把人淹没了。 大清最年轻的大将军,手握近三十万兵马的大将军王岂是那么好相与的? 胤禵被胤??这一看看得颇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后退两步,“你..............你想干什么?” 胤??淡淡道,“校尉胤禵无视军-规,带下去,罚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是。”被胤禵拨开的将士对着胤??施礼后,便押着尚还未曾回过神的胤禵离开了这中心地带。 胤禵离开,胤??转过身看向跪在地上的监军,朗声道,“监军莫尔泰,假传消息,意图动摇军-心,今本王斩之,以正军-威、以严军-规、以振军-心,万望诸位以此为鉴!” “喏。”众将士齐齐抱拳应是。 胤??微微颔首,看着监军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行刑!” 是夜,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折自西北大营而出。 同一时刻,远在北方草原上的昭阳公主接到了胤祥自京城之中传来的消息。 敦多布多尔济将一件玄狐大氅自后方披在昭阳公主肩头,柔声道,“可是京中传来的消息?” 昭阳公主就着敦多布多尔济环绕自己的臂膀,靠在了敦多布多尔济的怀中,“是..............十三弟传来的消息,你瞧瞧吧。” 明亮的风灯之下,敦多布多尔济看清了纸条之上的内容。 “这...............”敦多布多尔济越看越觉着心惊,“皇阿玛他..............他怎么能这样!” 昭阳公主眼中如淬了寒冰,“若非这消息是十三弟传来的,我也是不愿相信的,没想到,皇阿玛竟然如此绝情,额娘可是他自己选择的妻子!” 敦多布多尔济叹息一声,康熙的事儿他不好说太多,只能将昭阳公主揽得更紧,借此来给予昭阳公主无声的温暖与支持。 “既如此,咱们便来做了额娘的靠山。”昭阳公主站直身子,双眼微眯,“我就不信了,几十万蒙古铁骑陈兵边境、枕戈待旦,皇阿玛便一点儿都不在乎!” 敦多布多尔济执了昭阳公主的手,“好,都听你的。” 昭阳公主回握了敦多布多尔济,“只是以后还是要辛苦夫君了,这一回咱们要一举拿下整个东部草原。” 敦多布多尔济不甚在意地笑笑,“这有什么?只要是娘子喜欢的,便是天上的星星,为夫也定是要给娘子摘下来的。” 昭阳公主看着双眼亮晶晶的敦多布多尔济只觉着自己何其幸运,竟然能够遇到这般懂她、愿意支持她干出一番事业的夫君。 —————————————————— 进了冬月,天气便越发的冷了,到了腊月京城已然下过了六场大雪。 年关将近,往年这年前的一应事宜都是由着若幽主持的,只是今年因着若幽这个皇后在畅春园养病,这一直拖进了腊月也没个动静。 这偌大的紫禁城没了主事儿的人自然是不成的,康熙思虑再三便趁着众妃嫔请安的时候赶至了太后的宁寿宫,打算当着众人的面儿同太后定下操办的人。 后宫上至若幽这个皇后下至新晋的贵人都是有着前来给太后请安的资格的,独独身为管理着东六宫的瑾贵妃被塔娜毫不客气地堵在了宁寿宫的大门之外。 太后本就一直不待见扶风弱柳的瑾贵妃,倒是至少早些年瑾贵妃还是妃位、嫔位的时候还是能够跟着众人一道进了宁寿宫的,后来成为了贵妃反倒是被扫地出门,但是身为妃嫔不去给太后请安便是忤逆不孝,即便这些年瑾贵妃从未曾经过宁寿宫的大门,却也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名声咬牙前往宁寿宫请安。 “参见皇额娘,皇额娘万福金安。”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托康熙的福,时隔近四年,被太后拒之门外的瑾贵妃再一次进到了这一座康熙着意修缮过的、金碧辉煌的宁寿宫之中。 太后却是并未叫了起,反而目光微冷地看着康熙身后一身娇俏带着弱不经风气质的女子,微微眯了眯眼,“万福金安?” 须臾,瞧着一身品红金绣云纹并蒂洛阳红牡丹旗装的瑾贵妃,太后蹲了蹲手中的拐杖,“是谁将这个目无规矩、不知尊卑上下的东西放进来的!” 康熙面上一时有些挂不住,而康熙身后的瑾贵妃则是小脸煞白,险些被太后的这一席话气了个仰倒。 这一屋子的人,足足好几十号,太后竟然如此地不留情面,瑾贵妃捏着爬子的手越来越紧,眼中闪过阵阵愤恨之色。 康熙站起身,面上带了几分不赞同道,“皇额娘..................” 太后却是并未曾理会康熙,抬了手指着瑾贵妃道,“将她身上的衣服给哀家扒下来,皇后不过是在畅春园养病,有些多人便已然按奈不住了,当着哀家的面儿、在哀家的宁寿宫穿红着绿,是当哀家是瞎的么!” 宁寿宫的嬷嬷领了命便要上前去,瑾贵妃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躲在康熙的身后,攥着康熙衣角,带了好不可怜的娇弱声音怯怯道,“万岁爷,臣妾好害怕!” 康熙将瑾贵妃护在自己的身后,“皇额娘这是作甚,朕带着瑾贵妃前来给皇额娘请安,怎的皇额娘这一上来便要喊打喊杀的,不过就是一身衣服,皇额娘怎能让奴才这般欺辱与瑾贵妃?” “这么说皇帝是要哀家亲自动手了?”太后慢慢儿撑着拐杖站起身,“不过一身儿衣裳?那可是要哀家将凤袍给这狐狸精换上不成?” 说着太后便要上前,却是冷不防地身子晃了一晃。 . 第五百二十六章 “太后娘娘!”离得最近的宜贵妃上前与塔娜一左一右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太后。 灵妃叹了口气,看着康熙的眼神带了几分难得的无奈,劝慰道,“瑾贵妃这一身儿确是有些不妥,这与大红无异的衣裳颜色,瑾贵妃确有些过了,也难怪太后娘娘生气呢。” 康熙面色有些不好地看了靠在椅子上面色发青的太后,又回首看了一眼身后因为害怕而有些发抖的瑾贵妃,深吸口气,“劳烦桑和嬷嬷带着瑾贵妃出去换一身衣裳吧。” 瑾贵妃面上一惊,轻声唤道,“万岁爷...............” 康熙转过身子,不再看泫然欲泣的瑾贵妃,“以后不许再穿与大红颜色如此相近的衣裳。” 过了足足近两刻钟,吃过了药、在众人又是顺气又是按压七手八脚的治疗后,太后缓过了劲儿,只是这脸色却是没了早先的红润。 目光微微一扫,没有看到让自己讨厌的人,太后的面容也平缓了不少。 却在此时,一道沉稳的女声自门边儿响起,“太后娘娘、皇上,瑾贵妃娘娘的衣裳已经换了。” 桑和带着一名小宫女站在门边儿,小宫女捧着一件艳红的旗装。 “换了就将人给哀家赶出宁寿宫去!”太后冷声道,“桑和,你如今是越发地会办事儿了,哀家之前说的话难不成都浑忘了?” 桑和低眉顺眼跪下道,“奴婢不敢。” 太后轻咳一声,“哀家再说一遍,哀家的宁寿宫庙小容不下小佟佳氏这一尊大佛,以后若是再让哀家瞧见谁违背了哀家的懿旨领那个狐媚子领进了这宁寿宫内,莫要怪哀家翻脸!” 这话,自然便是说给了领了瑾贵妃进来的康熙听的,康熙闻言面上便是一沉。 桑和诺诺应是。 “行了起来吧。”太后又看了一眼那小宫女,“这般的腌臜玩意儿还拿到哀家的面前?是嫌给哀家添的火不够、非要哀家叫了太医来不成?” “皇额娘息怒。”康熙顺着太后的目光瞧了一眼,微微皱眉道,“还不赶紧拿走,省得皇额娘见了不愉。” 太后冷笑,“来人去取了火盆子来,将这些个腌臜玩意儿尽数给哀家烧了,哀家倒是要好好儿瞧瞧,以后谁还敢在这宫里面儿放肆!” 太后话音方落,便有着小太监端了火盆进来,做工华美精致的赤狐大氅、品红金绣牡丹镶珍珠的旗装、赤金鸾凤嵌红宝石的点翠凤钿、金累丝红宝石牡丹步摇,一件件价逾千金的珍品尽数被投于了火盆之中。 半人高的火舌带起的阵阵火光映照在了在座的每一个人的身上。 太后微微眯着眼看着好似散发这温暖的火焰,淡淡道,“今儿个,哀家看在皇帝的面子上给小佟佳氏留了一丝颜面,下回谁若是敢在哀家面前儿做这些个儹越的事儿,哀家便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扒了她的衣裳首饰去,若是不觉着丢人,尽可来试上一试!” 众妃嫔纷纷起身,对着太后福身道,“臣妾(嫔妾)不敢。” “莫要以为皇后在畅春园养病,便无人管着你们了,便想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太后扫了下方如同鹌鹑一般的妃嫔,冷哼一声,“哼,都给哀家安分些,哀家年纪大了不管事儿,却是不代表哀家能够容忍无视祖宗规矩之人。” “是。”众人喏喏道,“谨遵太后教诲。” “行了行了,都别杵着了。”太后面上和蔼了不少,“哀家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不必一个个儿地胆战心惊的。” 宜贵妃笑着道,“太后娘娘最是慈爱,又怎会是吃人的老虎呢?” 太后笑着点点宜贵妃,“就你嘴甜。” “对了,皇帝这一大早儿地赶来宁寿宫,除了来给哀家请安,只怕是还有什么事儿吧。”舒坦了不少的太后,这才看向了面色微沉的康熙。 康熙微微颔首,“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皇额娘。” 太后端起茶盏喝了两口,觉着有些沙哑的喉咙得到了缓解,方才细细看了康熙道,“说说吧。” “皇后在园子里休养,如今年关将近,一应事务无人主持,也不是回事儿。”康熙顿了顿,“朕想着总还是要有人主持的不是?” 太后闻言却是沉默了片刻,须臾方才对着康熙一笑,笑容之中多了几分了然的意味,“皇帝说得是,既如此,便让宜贵妃操办吧,灵妃、僖妃从旁协助。” 康熙眉眼一沉,“宜贵妃跟在皇后身边儿好些年,倒也是当的,只是这灵妃与僖妃到底未曾协力过宫中的事务,且还有瑾贵妃,如此.....................只怕是有些不妥。” 太后看着郁燥的康熙,淡淡一笑,眼中却是透亮,“皇帝不说,哀家倒是闲闲忘了这一出儿,瑾贵妃............呵...........传哀家懿旨,景仁宫小佟佳氏目无宫规、以下犯上,实乃儹越不敬,然念及皇帝求情且年关将至不易大动干戈,着罚俸一年,禁足三月,罚抄宫规百遍,另,一应待遇减半一年。” “塔娜,你这便将哀家的之意传达出去吧,也让各宫的人都警醒着点。” 太后身侧的塔娜闻言对着太后一礼,也不去看康熙面上的铁青之色,便施施然出了宁寿宫的大殿。 康熙沉着脸,额角隐隐有青筋暴起,他本意便是打算让瑾贵妃接受了这操办主持的一应事务,却是未曾想他上不过才将将开了口,太后便一脸端庄严肃地下了圣旨,彻彻底底地堵死了所有的后路。 “至于皇帝方才说的,灵妃与僖妃经验不足,”太后微微叹息,“原本这妃位之中荣妃是协理过六宫的人,最是合适,只是皇后身子不适,荣妃留下侍疾尽心,便也只能是临时赶鸭子上架了。不过宜贵妃乃是帮着皇后协理后宫的老人儿了,这些年办事儿也很是妥帖,灵妃与僖妃将自己的宫里也是打理地井井有条,又都是名门之后,聪颖得很,想来是不会出了大的纰漏的。” 康熙看了看太后,带了几分压抑道,“愿如皇额娘所言吧。” . 第五百二十七章 “臣妾谢太后娘娘、皇上信任。”话已至此,宜贵妃打头起身对着太后与康熙行了一礼。 宜贵妃对面儿的僖妃与下首的灵妃亦是起身谢恩。 太后笑眯眯道,“好好好,你们三个若是真的遇到了难题也可到宁寿宫来找哀家,皇后不在,总还是有哀家帮着你们把关的。” 宜贵妃面上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明媚笑道,“臣妾多谢太后娘娘疼惜,太后娘娘这么一说,臣妾这心里呀可是安定了不少呢!” “说起宫宴一事儿,哀家倒是突然有个想法,想说与皇帝听听。”宜贵妃三人才落了座,太后又侧了首看向康熙,“皇后身子不适留在畅春园里头,这过年也只能是在园子里过了,那边儿只荣妃、定嫔、穆嫔三人以及宁宪陪着,这大过年的怪冷清的,哀家想着,倒是不如让几个嫡子、已经出嫁了的嫡女还有老三一道去园子里头,这样人多些也热闹。” 康熙双眸一凝,转动了拇指之上的翡翠扳指,好半响方才点点头,“大过年的皇后那边儿确实不应太过冷清,那便依皇额娘所言吧。” 宁寿宫这边儿算是其乐融融,景仁宫却是另一番光景了。 被迫褪去了一身华服美饰的瑾贵妃穿着一身暗褐色卷草纹的布衣沉着脸回到了景仁宫。 甫一进门,瑾贵妃便直直奔去了内室足足洗了五桶水方才自浴桶之中出来,换上了湘妃色芍药暗纹、料子柔软的里衣。 “简直是欺人太甚!”瑾贵妃挥落了刚刚方才放下的茶盏,“这老虔婆,本宫迟早有一日要她好看!” 映画重新给瑾贵妃沏了一盏茶,柔声道,“娘娘消消气儿,若是因此气坏了身子便不值当了。” “本宫如何能不生气!”瑾贵妃胸脯上下起伏,“本宫如今位列贵妃,在这紫禁城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那老虔婆竟然着人扒了本宫的衣裳首饰、让本宫穿着一身奴才的衣裳回来,这般下本宫的脸,本宫以后还如何统御后宫!” “那又如何,终归是主子最得万岁爷的圣心不是?”映画轻笑,“今儿个太后娘娘倒是威风了,又是赶了娘娘又是强逼着娘娘换了衣裳,最后还禁了娘娘的足,可是...............娘娘到底是万岁爷带着过去的,太后娘娘这般举动,那无疑也是下了万岁爷的面子,如今瞧着太后娘娘与万岁爷倒是和和气气的一对儿母慈子孝的样子,但万岁爷的心里面儿便真的没有个想法?” “依着奴婢看来,太后娘娘越是对娘娘不好,娘娘在万岁爷那边儿的地位才越是稳固。”映画带了几分意味深长道,“经了这一回呀,万岁爷定是会更加疼惜娘娘呢!” 瑾贵妃慢慢儿平复下来,“你说的是,这后宫终究还是万岁爷的后宫,皇后厉害了这么多年,还不是被万岁爷一道圣旨留在了园子里,本宫只要得了万岁爷的心,便不愁没有以后。” “娘娘,皇上来了。”一道低缓的声音自门外传出。 瑾贵妃与映画对视一眼,二者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果然来了的神情。 康熙打从进了景仁宫,便吩咐了不许人通禀。 进了这景仁宫的正殿,便发觉这殿中静悄悄的,直到进了这内殿方才发现拔步床上的帘子已经放了下来。 挑了挑眉,压下心中的疑惑,康熙上前正待要撩开帘子,却是冷不防听见了自帘子后传来的低低的啜泣声。 康熙的眉宇狠狠一皱,大手一把掀开了帘子,一团拱起的锦被映入眼帘。 伸手撩开锦被的一角,被子里的抽泣声骤然停了一瞬,随即一道带着哭腔有些沙哑的声音自锦被之下传出,“映画,本宫无事儿,你去给本宫备上盏水便是了,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撩开被子,满脸泪痕的小脸儿便露了出来,康熙只觉着有些心酸,叹了口气,故作轻松道,“傻丫头,也不怕闷坏了自己。” 乍一见康熙,瑾贵妃面上一惊,须臾方才回过神来,拉住一旁的锦被便想要重新盖回去。 康熙失笑,按住瑾贵妃的胳膊,“你这傻丫头,遮什么,害怕朕瞧见了不成?” 瑾贵妃吸吸鼻子,眼中带着水光,“万岁爷,臣妾仪容不整,您................” 康熙看了一眼掩住半张脸的瑾贵妃摇摇头,“罢了罢了,朕去外间等你。” 一刻钟后,换了一身蜜合色绣金丝双乔牡丹、双眼红肿秀发披散的瑾贵妃款款而出,“臣妾参见万岁爷。” 康熙眼带柔色地拉过瑾贵妃,“今儿个委屈你了。” 瑾贵妃闻言一怔,随即这泪珠子却是像断了线一般滚滚而落。 梨花带雨的女子总是惹人怜爱的,康熙揽住瑾贵妃怜惜道,“好了好了莫哭,瞧瞧这眼都肿成核桃了。” 瑾贵妃抽噎道,“万岁爷,臣妾............臣妾一时心中难过,这...........便有些情难自禁。” “好好好,朕都知晓。”康熙轻声安抚着受惊的爱妃,心中的愤怒却是越加的明显起来,“皇额娘即便不喜你,却也不该这般对待你。” 瑾贵妃吸吸鼻子,很是善解人意道,“是臣妾的不是,只是想着如今年关将近想穿些喜气的一上去面见太后娘娘,却是忘了避嫌。” 说着,瑾贵妃自康熙的怀中探出身子,“万岁爷,臣妾真的没想着要对皇后娘娘不敬的,,太后娘娘说得倒也不错,那石榴红确是有些接近正红了,是臣妾不当心,臣妾以后不会再这般穿戴了。” 康熙低头对上瑾贵妃诚挚中带了几分小心的眸子,轻轻一笑,“朕知晓你的心意,下不为例便是。” 瑾贵妃面上带了几分舒心的笑,复又靠回了康熙的怀中,“太后娘娘禁了臣妾的足,不许臣妾出去,万岁爷................您会不会..............” “不会,”康熙听着娇娇软软又带着几分不安的声音,心头大动,“皇额娘是禁了你的足,但是却并未说不让人前来探望你,你不能来陪着朕,那朕便来瞧你便是。” . 第五百二十八章 腊月二十二,胤?带着西北大军班师回朝。 作为如今京中爵位最高的五阿哥胤祺带着胤裪与胤祥在京郊外迎接凯旋而归的西北大军。 “十弟(十哥)!” “五哥、十二弟、十三弟。”胤?翻身下马与胤祺、胤裪、胤祥兄弟三人击拳相拥。 胤祺看着一身肃杀双眼却是炯炯有神的胤?,笑着点点头,拍拍胤?的肩膀,“好家伙,这近一年的时间不见,十弟这身板儿可是又结实了不少。” 胤?朗笑一声,“得空,哥哥与弟弟过过招?” 胤祺摇摇头,“五哥如今年纪一大把了,可是比不得你们这些个年轻人的好体魄了,让十三弟与你过过招,这一年十三弟可是进步神速呢!” 胤祥笑眯眯道,“自然是比不上十哥的厉害,弟弟我也就是强身健体罢了。” 后方慢慢儿打马而来的胤禵看着前往兄弟情深的四人,握着缰绳的手慢慢收紧。 “五哥,十二哥、十三哥。” 胤裪、胤祥闻得声音,面上爽朗的直直收敛,对着胤禵点点头,“十四弟。” 胤祺面上的笑也淡了不少,“十四弟瞧着这精神头儿也很是不错,想来是跟着十弟没少历练。” 胤禵抱拳一礼,语气淡淡,“是学了不少的本事。” 胤?淡淡轻哼一声,“行了,时辰不早,还要进宫去给皇阿玛请安,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吧。” 胤祺点点头,“十弟说得是,咱们这便进城吧。” 胤禵面上一僵,却也不得不遵从了胤?的命令,带着几分不甘地回到了队伍之中。 康熙在乾清宫接见了胤?,而胤禵则是被康熙施恩,着梁九功直接领着前往景仁宫去见瑾贵妃了。 金乌西沉之时,康熙迈进了景仁宫,却意外发觉瑾贵妃与胤禵母子两个人都是眼眶红红、眼睛微肿的,分明便是哭了不短的时间。 康熙讶异,“这是怎么了?” 胤禵正要答话,却是被瑾贵妃按了下来,“没什么,是臣妾这近一年没看见小十四,有些感伤罢了。” 康熙与瑾贵妃、胤禵用过晚膳,胤禵便先行告退回了阿哥所,而因着封笔在即,康熙便也没有留宿景仁宫。 行至景仁宫大门口,康熙骤然停下脚步目光犀利地看向了代替瑾贵妃出来送人的映画,“贵妃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缘何会将眼睛都哭肿了?” 映画顶着康熙灼灼的目光,艰难道,“是................是娘娘心疼十四贝勒挨了军棍,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娘娘这才抱着十四贝勒哭了好一阵儿。”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挥挥手,“行了你回去吧。” 除了景仁宫的大门,康熙长叹一声,平日里瞧着瑾贵妃是个娇气的,却也是个懂事儿的,“梁九功去小库房里寻些上好的玉露膏给胤禵送过去,虽然是胤禵触犯了军-纪在前,不好不罚,但到底瑾贵妃一直惦记着于她的身子不利,再给瑾贵妃送些赏赐,也好安了瑾贵妃的心。” 梁九功微微垂首应了是,心中却是不禁慨叹,这瑾贵妃这一手欲擒故纵可是耍的好、耍的妙呀! 腊月二十三,小年宫宴,既是宫宴也是庆功宴,康熙当众封赏了胤?以及一干西北的将士。 胤?跪在下首接受了康熙的封赏,却是在起身之时看向康熙身侧那空着的凤位之时眼神闪了闪。 过了小年,京城之中的年味便更加的浓厚,康熙也封了御笔准备着过年。 腊月二十五,打靖安公主府开始,敦亲王府、十二贝子府、怡郡王府以及诚郡王府便开始收拾行装,陆陆续续地望着京郊的庄子、园子行去。 因着胤?、胤裪、胤祥兄弟三个除了嫡福晋以及一干嫡子嫡女之外也没了旁的人,靖安公主几个一商量,干脆便直接都搬进来了胤禛的圆明园里面儿,一个是为着离得畅春园近,另一个自然也是为了众人能有个搭照。 腊月二十八,靖安公主带了太后的懿旨前往畅春园将若幽接到了隔壁的圆明园里。 方才进了园子里,便见着胤?、胤裪、胤祥携着妻子,带着一溜儿的孙子、孙女迎候在前方,而一直在宫中学习的弘晖也赫然在列。 “参见额娘(皇祖母),额娘(皇祖母)金安。” 若幽扶起当先的胤?,笑着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这般的见外。你们也真是的,你们这些个大人们一个个儿的都是皮糙肉厚的,但那些个小丫头、小小子,可是不禁冻的,回头................” 说着若幽却是先笑了,“呸呸呸”了两声,“本宫的孙儿们自然是身子倍儿棒的,不过这到底还是腊月,外边儿天气冷,咱们回屋里说话。” 靖安公主扶着若幽,“自然,都听额娘的。” 进了殿内,若幽将带来的两食盒合计十二样点心给孩子们拿走,让孩子们到偏殿去玩儿。 弘晖作为孩子之中年纪最长的,在小太监接过食盒后,很是恭敬有礼地对着若幽谢了恩,方才带着一大群的小萝卜头离开。 孩子们都离开了,作为阿玛额娘的一干青年们便也不端着架子,在若幽的跟前反倒是更添了几分闲适。 “额娘还真真儿是偏心,这都一年不见了,竟然就只顾着这些个小萝卜头儿,都不给儿子准备些。”胤?歪在椅子上长吁短叹。 若幽笑骂道,“都是奔三十的人了,竟然还和孩子们抢吃的,老十,你可真真儿是越活越活回去了。” “素心,回去给老十做上个十盘八盘的点心,本宫倒是要瞧瞧这臭小子能不能一口气吃得下那么多,若是吃不下,便给本宫拿着木杵往里塞!” 胤?一听脸都要绿了,十盘子点心,他一天也吃不了这一半的数量,“额娘,儿子知错了,您老大人有大量便饶过儿子吧。” 陶格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掩唇笑道,“额娘这般年轻,如何便是‘老人家’?” 靖安公主笑眯眯道,“十弟妹这话说的在理,十弟,这十盘子的点心,依着姐姐看,你是逃不掉了!” 众人哄笑一堂。 . 第五百二十九章 嬉闹过后,坐在胤?下首的胤裪问出了众人很是关心的问题,“十哥,你在西北的时候没有一怒之下掀了西北的军营吧?” 胤?点点头,“自然没有,我是那么不理智的人吗?这一回回来,皇阿玛的赏赐那般耀眼,我若是真的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皇阿玛又怎么可能又是赏赐庄子又是赏赐金银珠宝的。” 众人闻言送了口气,却是冷不防听着胤?又道,“不过,这天怒人怨的事儿我是没干,但是这心中的怒气总还是要发泄一下的,就斩了不识趣儿的监军又赏了胤禵三十个板子罢了。” 众人:.................... 若幽微微蹙眉,“胤禵倒也罢了,那监军可是你皇阿玛的亲信,你这般一声不响的先斩后奏,便不担心你皇阿玛问责与你?” 胤?摸了摸光亮的大脑门儿,“那日儿子才接到了额娘给儿子的信儿,那监军好死不死地跳了出来,直言额娘要被皇阿玛废黜了、现下就幽禁在园子里,这般不尽不实的言语,不就是想要挑起儿子的怒火,让儿子做些无可挽回的事儿么?” “所以你就杀了那监军?”靖安公主惊讶道。 “妖言惑众、动摇军-心者,杀无赦!”胤?眼中闪过淡淡的煞气,“那监军如此愚钝,当着众将军的面儿便直直喧嚷此事儿,倒是正好给了我一个泄愤的理由,如此完美的理由,即便是皇阿玛那也是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的。” 若幽眼中闪过淡淡的欣慰,看来孩子们倒是真的长大了,即便是平日里不爱动脑子、暴躁易怒的胤?如今也是学会了曲线救国,好啊,真好! 说过了胤?一事儿,胤?又细细问了若幽的情况,心中一直以来的忐忑才算是消弭下去。 除夕,在圆明园住了两日的若幽带着孩子们回到了畅春园里,胤祉也带着妻儿进了畅春园,不过却是除了乌拉那拉氏这个嫡福晋之外还带了两位侧福晋以及侧福晋所出的子女。 这些年,乌拉那拉氏困于后宅争斗,再加上胤祉并不被康熙所看重,定下心来的荣妃也不大喜欢这个权欲心颇重的儿媳妇,乌拉那拉氏的日子并没有多么好过,至少比之同年二岁的乌云珠来说,是老了不少的,眉宇之间亦是时不时地会显现出来那一丝丝深宅妇人的尖酸与刻薄。 胤祉后宅盛宠不衰的侧福晋田氏,倒是保养的极好,鹅蛋脸上一双澄澈的秋水剪瞳再配上温厚恬静的笑,瞧着倒是比之乌拉那拉氏更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嫡福晋,也难怪即便是如今年近三十也仍旧是诚郡王府最靓的那一朵玫瑰花。 荣妃也极是喜欢这个讨喜又能生的田氏,田氏自被赐给胤祉到的如今,已然是为胤祉添了四子两女,个个儿都立住了,据说如今又怀上了,这时候能生又能养的女子自然是活得格外的舒心的。 乌拉那拉氏坐在一旁,看着荣妃极是亲切地拉着田氏说个不停,若幽与几个儿媳妇亦是亲亲热热的样子,只觉着这心里面儿的苦涩至极,明明她才是正儿八经的皇家儿媳妇,如今却是备受冷落。 目光落到已然是小少年、颇有些为兄为长风度的弘晖,心中除了苦涩更是添了几分不甘与心痛,这般得康熙看重的嫡孙,该是出自她的肚子才是啊! 这一刻,乌拉那拉氏突然无比的希望上首那即便是大过年的被困在这园子里依然是端庄雍容、安稳如山的女子被废黜了皇后之位,没有了皇后嫡子的光环,胤禛还有这一屋子笑意盈盈的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乌拉那拉氏眼中一闪而逝的怨恨恰巧被抬首的若幽看了个真切。 若幽看着瞬时恢复了古井无波、端庄大气的嫡福晋样子的乌拉那拉氏,忍不住轻轻皱了眉,都这么多年了,这乌拉那拉氏竟然还没熄了心思,真真儿是家门不幸呢! 有这样一个糟心的儿媳妇,也难怪荣妃愿意亲近田氏这个侧福晋而给乌拉那拉氏这个嫡福晋脸色瞧。 除了乌拉那拉氏,在座的每一个都很是讨喜,若幽索性便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大红包,儿子儿媳、女儿女婿每个人一千两,儿媳妇另得一套宝石头面;孙子辈的,每人一百两并一对儿彩色的琉璃珠子。 便是田氏与奇德里氏两个胤祉的侧福晋都得了若幽的赏赐,五百两的大红包。 乌拉那拉氏看着喜气洋洋的众人,再看看那做工成色都是上上之选的头面,忍不住扬了声道,“皇额娘,不知儿媳的新年礼在哪里?” 此言一出,原本热热闹闹的大殿霎时安静如鸡。 荣妃面上瞬间阴沉了下来,眼带嫌恶地看了一眼乌拉那拉氏,侧身对着若幽陪笑道,“皇后娘娘,乌拉那拉氏许是喝多了,方才一时说了胡话,还望娘娘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她一般见识。” 说着,荣妃给胤祉使了个眼色,“老三,还不赶紧带你媳妇儿出去醒醒酒!” 荣妃本是一腔好意,如此说也算是给了若幽和乌拉那拉氏有个台阶下,可谁知这当事人却是并不领情。 乌拉那拉氏挣脱胤祉拉着她的手,带了几分愤愤道,“额娘,儿媳没醉,皇额娘给在座的儿媳、姐妹都赏赐了礼物,缘何便没有儿媳的?还不许儿媳问上一问?这是何道理?” 荣妃这些年沉淀下来的好气性简直都要被乌拉那拉氏给败光了,面上是青一阵红一阵,直直瞪着乌拉那拉氏,好半响说不出来话。 若幽看了一眼胸脯上下起伏的厉害的荣妃,“田氏,去给荣妃顺顺气儿。” 田氏乖乖巧巧应了,给荣妃添了茶、又给荣妃顺背,好半响,荣妃方才回过劲儿来,只是这面色却仍是不好。 见着荣妃的气息没那么急了,若幽方才看向了乌拉那拉氏,“你想要向本宫讨要新年礼物?是觉着别人都有了就你没有心中不忿?” 若幽淡淡嗤笑道,“本宫不想给你,不知这个理由够不够?” . 第五百三十章 乌拉那拉氏面上僵硬的笑已然是维系不住,“为什么?我才是正儿八经的三福晋,即便是比不得四弟妹、十弟妹,至少.................”乌拉那拉氏错了眼,指着坐在末位上的两位侧福晋,“也比这两个妾室强吧,皇额娘如此不公,儿媳不服!” “不公?”若幽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掩了唇轻笑,直笑得乌拉那拉氏将手中的帕子揉成了一团,方才带了几分不屑道,“乌拉那拉氏,你若是有着田氏一半的懂事儿,本宫赏赐你一份头面也没什么。” “只是..................乌拉那拉氏,打从你一进门便端着一张脸,除了同胤祉一道给本宫屈膝福身,你还做了什么?”若幽冷笑,“头面么,本宫有的是,可那是本宫的东西,本宫赏赐给谁那是本宫的事儿,与旁人何干?” 乌拉那拉氏一张端庄大气的脸已然铁青一片。 “乌拉那拉氏你可莫要抬举了自己!”若幽轻轻摩挲着腕间的白玉镯,“今儿个是除夕,本宫一来不想败了大家的兴,二来看在荣妃的面子上,所以今儿个本宫便不计较你的失礼。 “来人,寻个空置的屋子,送三福晋去醒醒酒。” 荣妃闻言长长舒了口气,起身对着若幽蹲身行礼道,“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 若幽看了素心一眼,素心会意,上前扶起了荣妃,。 “坐下说。”若幽指指椅子,“乌拉那拉氏是乌拉那拉氏,你是你,本宫不会将她的事儿算在你与胤祉的头上的。” 荣妃面上带了感激,“这两年这乌拉那拉氏这性子是越发的偏执了,平日里臣妾也懒得搭理他,索性眼不见为净,却是未曾想今儿个竟然冒犯了娘娘,是臣妾的不是,回去了,定会好生管教的。” 若幽微微颔首。 过了子时,守过了岁,众人便回了各自的院出,因着时节特殊,孩子们便也留了下来,就在延爽楼边儿上一座无人的院子里留了一晚。 荣妃则是在田氏与奇德里氏的搀扶下,先行到了乌拉那拉氏所在的给胤祉一家子安排的小院之中。 “额娘?”乌拉那拉氏没想到这深更半夜地还能再见着荣妃。 荣妃在椅子上坐下,看着乌拉那拉氏眼中带了失望,“本宫之前倒是未曾察觉出你竟然有着这么多的心思,皇后娘娘面前也敢如此狂悖。” 乌拉那拉氏委屈道,“额娘,儿媳...............方才是儿媳的不是。” 荣妃摆摆手,“不是你的不是,是本宫的不是,当年本宫便不该贪图了你阿玛费扬古在军中的威望,想着能够帮上胤祉一把,便向着皇后娘娘和万岁爷求了恩典。” 乌拉那拉氏心下便是一慌,她的阿玛早几年便过身了,如今的乌拉那拉氏一族虽是大族,但是她家中却是并无一品、二品的大员了,比之百年的老牌勋贵钮钴禄氏一族,乌拉那拉氏的底蕴到底是有些浅薄了。 “这么多年来你做的那些事儿你以为本宫真的不知晓么?不过是念及你是胤祉的发妻、圣旨指婚的嫡福晋,加之你自己也还算是争气,一连生了两子一女,本宫这才隐忍不发,总想着这些个家丑若是真的闹将出来,大家谁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却是未曾想,本宫的一时心慈手软,竟是助长了你的野心,鼓动着胤祉去争那个位置不说,还敢在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面前卖乖。”荣妃冷哼一声,“本宫看你是想做太子妃、想做皇后想得魔怔了!也不瞧瞧你自己的样子,心胸狭隘、目不容人,你可配得上那母仪天下的位置!” 闻言,乌拉那拉氏收起了之前的小心翼翼,带了几分尖刻道,“我不配?那谁配?出身董鄂氏的老四媳妇还是出身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老十福晋?便是撇去她们不谈,曾经的皇太子妃瓜尔佳氏,比之她,我又差在了哪里?缘何不配?” 乌拉那拉氏冷笑,“如今坐在凤位之上的钮钴禄氏皇后,一开始不也就是个贵妃么?”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了寂静的夜里。 乌拉那拉氏白皙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了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足可见荣妃用力之大。 “清醒了么?”荣妃冷眼看着乌拉那拉氏,“若是还未曾清醒,本宫不介意再赏赐你一巴掌。” “清醒?”好半响乌拉那拉氏才自这一巴掌之中回过神来,尖声道,“儿媳一直都清醒得很!” “我说得有什么错,她钮钴禄氏不就是从一个妾室贵妃爬到了继后的位置上,不过继后又如何?继后虽也是皇后,但却终究是差了不少,在仁孝皇后的牌位面前,继后那也是要执妾室礼的。”乌拉那拉氏言及此,面上带了几分轻浮与不屑,“妾室永远都是妾室,上不得台面儿的东西,在正室的面前永远都是要矮一头的!” 乌拉那拉氏此言一出,胤祉与田氏、奇德里氏面上俱是一惊 “你说什么?”荣妃双眼一立,作势便要再次上前,被胤祉给拦了下来,“额娘息怒,气坏了身子可怎生了得。” 言罢,胤祉给田氏使了个眼色,田氏上前柔声道,“娘娘,喝口茶消消气,有什么想训诫姐姐的,姐姐定是会恭敬聆听的。” 田氏与胤祉一左一右可算是哄住了荣妃。 荣妃深吸口气,坐回了椅子上,断了田氏奉上的茶盏喝了足足半盏茶,方才搁下了茶盏。 看着一脸高傲的乌拉那拉氏眼中带了冷意,荣妃的面上亦是带了几分讥讽,“看来让你这一位出身乌拉那拉氏嫡支的嫡出格格做了本宫这个上不得台面儿的妾妃的儿媳是委屈你了。” 乌拉那拉氏闻言一惊,带了几分懊恼地对着荣福身道,“额娘,儿媳.................儿媳不是这个意思。方才,是儿媳一时嘴快,并非有意冒犯额娘的,还请额娘恕罪。” 荣妃斜睨了乌拉那拉氏一眼,“可不敢,你连皇后娘娘都看不上,本宫这差了皇后娘娘三个位份,不过堪堪得了个妃位的荣妃怎担得起诚郡王福晋的赔罪。” 乌拉那拉氏面色变了又变,胤祉扭头瞪了一眼乌拉那拉氏,陪笑道,“额娘何必同福晋一般见识,想来是今儿个酒喝得多了些,这才频频失言。” “本宫同她一般见识?”荣妃失笑,“本宫有什么可同她一般见识的,这些年本宫吃过米比她喝过得水都多,若是真的要计较,现在这乌拉那拉氏也不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了。 “年少无知,谁还没有过呢,总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心气儿倒是不小,却是没有能够与之相配的能力。”荣妃摇摇头,“不过是一介愚不可及的深闺妇人罢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荣妃顿了顿,看着乌拉那拉氏的眼神带了几分嫌恶,口中却是带了几分惊奇,“本宫记得皇后娘娘被册封为皇后之时,你们已然是成了亲的,作为皇家的儿媳妇、三福晋,竟然是连万岁爷册立新后的这一条条的圣旨都是不知么?” 乌拉那拉氏垂首缄默。 荣妃自也不再看乌拉那拉氏的表情,须臾,带了几分叹息道,“不论皇后如今如何,当年却是万岁爷曾经倾心相许过的,是万岁爷用了心、动了情方才迎娶为皇后、大清康熙帝的第二任皇后的。” “元者,一始也。” “历来只有皇帝的第一位皇后方才能称之为元后、发妻。而万岁爷却是在册封皇后的圣旨之上赐给了皇后‘元’字,作为皇后的封号。”荣妃的眼中带了几分迷离,“祭拜祖宗之时,万岁爷又下了圣旨,皇后不必向仁孝皇后参拜行礼。”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万岁爷便是要以此来告诉天下人,新后,在他的心中就是她的发妻、元后,是足以与仁孝皇后比肩存在的,她们之间并无高下之别,只有先后之差。” 田氏与奇德里氏眼中带上了羡慕之色,她们说得好听是侧福晋,可实际上也不过是妾室,就如同宫里面儿的贵妃娘娘,再是尊贵,那也是个妾室。 她们这些做妾室的,能够被扶正成为继室那便已然是做梦都能笑醒了,如皇后娘娘这般的,与原配等同无二的地位,那可真真儿是打从入关以来的头一遭,想都不敢想的。 乌拉那拉氏却是对于荣妃所言不屑一顾,再好听的名声却也仍旧不过是个继后罢了。 荣妃看着仍旧不知悔改的乌拉那拉氏,眼中的失望渐渐归于平寂,“罢了,事已至此,你心中已经被执念所占据,只怕是本宫说再多你也是听不进去的。明儿个你便启程回京吧,回去好好儿地静下心来想一想。” 胤祉微微蹙眉,乌拉那拉氏到底是他的嫡福晋,若是这大年初一的被遣送回京,这若是传出去了,乌拉那拉氏不嫌丢人,他这个诚郡王还是要脸的! “额娘,不如便先将福晋送到离这里最近的庄子上去,待到我们回京再......................” “皇后娘娘宽容,未曾深究,但是咱们却是不能当作什么都未曾发生过。”荣妃眼中带了果决,“明儿个一早便着人将乌拉那拉氏送回府去吧,本宫会派了松芝随行。另,以后府里的一应事务暂时交由田氏掌管。” 闻言,乌拉那拉氏愣怔了片刻,面上的狰狞也好、阴沉也罢,尽数散去,只剩下了惶恐不安与哀绝,半响,喃喃道,“额娘,您不能这么对我。” 遣送回府她也仍旧是皇家的儿媳,尊贵无匹的三福晋,可是这若是丢了管家之权,这以后她岂不是就只剩下了这空壳子名头了? 空前的害怕袭上心头,乌拉那拉氏不觉一颤,软了声音,“额娘,儿媳知道错了,儿媳知道错了...................” 乌拉那拉氏见着荣妃无动于衷,上前拉住荣妃的手,哀声道,“额娘,儿媳可是皇阿玛圣旨指婚的诚郡王嫡福晋,儿媳无病无痛的,便让一个侧福晋掌家,这成何体统!” 荣妃细细看了乌拉那拉氏,半响,缓慢而坚定地抽出了乌拉那拉氏握着的手,“本宫告诉你,这没什么不行的。” “三福晋病重,连夜回京,府中一应大小事务暂由侧福晋田氏代管,合情合理。” 乌拉那拉氏失魂落魄地跌坐于地,荣妃这是彻底厌弃了她,两辈子加起来活了这么多年,她又如何会不明白,这病重,在皇家,便真的好不了了,只怕是过不了不多久,她这个病重的“三福晋”便要去喝那孟婆汤了。 这一刻的乌拉那拉氏是茫然的,甚至是一直到这屋子内只剩下了她一个主子之时也仍旧是茫然的。 她有些不明白,明明上一世的自己是皇后,这一世重新来过,不就是为了弥补她上一世无子而终的遗憾的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辈子,打从醒过来开始她便开始了算计,用自己知晓的一些个大事件,埋下了无数的暗棋、做了无数的努力与准备,却是未曾想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击。 她一共生育了三子一女,到得如今却是仅仅只剩下了一子一女,她的长子仍旧同上一世一样,不过十岁便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恶疾夭折。 如今却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看到幺子成亲娶福晋了。 翌日一早,乌拉那拉氏离开了畅春园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乌拉那拉氏的离开就如同在海中投下了一粒小石子,并未引起任何的波澜。 三月初,康熙下旨,着令刚刚解除了禁足的瑾贵妃独自操办万寿节一应事宜,好似是在发泄除夕宫宴一事的不满。 宜贵妃得了太后的指令,全程冷眼旁观。 索性有着梁九功这一位御前大总管在,这一次的万寿宴虽不出彩,但却也马马虎虎,场面儿上的东西还是过得去的,只是作为当事人的康熙却显然很是满意,赏赐了瑾贵妃两套上好的宝石头面不说还赏赐了五匹蜀锦、五匹革丝缎。 天气暖和了,在温泉行宫休养的平妃也挪回了宫里,一时之间,宫里面儿几可说是瑾贵妃、灵妃、平妃、和嫔、祥贵人五分天下,而密嫔因着自己宫里面儿出了一个颇得康熙宠爱的宫女,不过三四个月的功夫,这宫女便自官女子升到了常在的位份,还被康熙赐了封号“秀”,有着一个得宠的秀常在,密嫔这个沉寂失宠了多年的冷板凳,也总算是借了一光儿,再一次入得了康熙的眼。 而其余人也就能零零星星地见着康熙几回面儿,而就这零零星星的几天却也是被汉军旗出身亦或是新晋宫女、乐姬、舞姬出身的小妃嫔们占去了泰半,后宫之中几十号的满军旗妃嫔整日里除了向着宜贵妃这个目前后宫里的掌权人倒倒苦水、求做主之外,便想着法儿地偶遇康熙,奈何郎心似铁,成功的倒也还真没几个。 ------题外话------ 感谢*废物点心*小可爱的打赏~~ . 第五百三十二章 四月底,边关告急,策妄阿拉布坦攻占拉萨,杀拉藏汗,在卫藏建立统治。(为了剧情发展需要,此处与正式历史时间略有出入) 康熙大怒,连夜急招三品以上臣工入紫禁城议事。 五月上旬,康熙命敦亲王胤??为抚远大将军、简亲王为大军副帅,怡郡王胤祥以及四川总督年羹尧负责后勤保障,率领左、中、右三路大军向着西藏开拔。 京中一应粮草调拨一事则由恒亲王胤祺与十四贝勒胤禵共同负责。 这大概是打从平定了葛尔丹叛乱之后,最大的一次可能危及到大清边境安定的叛军。 胤??与胤祥临行前一日,二人前往畅春园与若幽告别。 “额娘?”胤??与胤祥没想到竟然会在畅春园后园的月亮门处见到若幽。 “来了?”若幽笑着对着两个人招招手,微微仰头看着明晃晃的太阳,不自觉带了几分心疼道,“从京中来便是骑马也要好些个时辰,明儿个便要启程了,今儿个这般舟车劳顿的可能吃得消?” 说着,若幽自身侧的食盒之中拿出两盏带着丝丝凉意的绿豆汤递给兄弟二人,“快喝了,解解渴。” “谢额娘。”胤??与胤祥接过杯盏一饮而尽。 素心再次给二人续满杯,笑盈盈道,“这绿豆汤虽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但用来解暑却是最好,主子特意为两位阿哥备下的呢。” “还是额娘最心疼我们。”胤??摸摸光亮亮的大脑门,笑嘻嘻道。 “贫嘴。”若幽轻瞪了胤??一眼,说话间,见着兄弟二人已经干掉了三盏汤水,方才站起身,“延爽楼已经备下了点心和冰沙,这里距离延爽楼不远,咱们便就走着回去吧。” “还是额娘这里舒服。”胤??靠在软榻上长手长腿地一伸,舒服叹慰道,“额娘,您是不知道,这京城里面儿可是快要热死了呢!” 今年紫禁城的夏天来得格外的早,还不到五月这天气便已然和往年快要六月的天气差不多了,若不是突然发生了策妄阿拉布坦叛乱攻入了西藏,只怕是康熙已经启程前往避暑山庄去凉快着去了。 若幽笑笑,“听闻越是靠近西藏这温度便越是低,老十,你可莫要大意了才好。依着目前的局势来看,只怕是这一回,可不是如你之前出去剿匪一般几个月,轻轻松松地便班师回朝,还是要做好完全的准备才是。” 胤??摸摸下巴,“这么多年也未曾见过额娘到过这般偏远的地方,却是不想额娘知晓地竟然如此之多。”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额娘是未曾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但是这关于那边儿的风土人情的书却是没少看。”若幽无奈,“平日里让你多看些书,你倒是好,是一见到书便跑。多看看书,总有用到的时候。” 胤??自知理亏,便也只讪讪一笑,就乖乖巧巧地坐在椅子上喝茶。 若幽也不指望自己几句话便能让胤??喜欢上读书,索性便也就不再搭理胤??,看向了胤祥,“小十三,你明儿个可是要同老十一道启程?” 胤祥点点头,放下茶盏,“如今已经筹措了一部分的粮草、辎重,儿子会先带着粮草与十哥一道启程,也好有个照应。” 若幽点点头,朝中有着与她们这一脉关系不错的五阿哥胤祺照看着,居中有胤祥作为策应,老十这一回去西藏剿灭叛军,这后方约莫是不必担忧的了。 “年羹尧今年不过堪堪才过了三十岁,便坐到了这四川总督的位置上,定然不是个简单的,”若幽看着胤祥,眼中带了几分担忧又带了几分对于自家儿子能力的信赖,“不过,额娘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胤祥笑笑,对着若幽抱拳道,“额娘,儿子还有一事儿相求。” 若幽挑挑眉,眼中带了几分诧异,“咱们母子无需这般客套,但说无妨。” 胤祥云淡风轻道,“儿子想向额娘借几个人,会使毒的、身负上乘武艺的还有会口技的。” 若幽欣然应允,“好,还需要什么人手?” 胤祥略略一思索,摇摇头,“其他的儿子心中已然有数了。” 若幽点点头,“那便好。老十,你身边儿可需要加派些人手?” 胤??撑着下巴,“额娘,您若是再给我添人只怕是朝里面儿会有人弹劾儿子了。” 胤祥抚掌笑道,“可不是,就十哥的那千人的亲卫队,一个顶十个的,若是额娘再给十哥添上几个,只怕那些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真要闹事儿了。” 见二人如此,若幽便也不再坚持,只叮嘱二人定是要万事小心才好。 二人连声应是。 若幽心下略略安定些,又道,“我瞧着那策妄阿拉布坦只怕是有备而来的,否则又怎会如此之快地便突破了西北的边境防线,直直攻入了拉萨?” 胤??冷笑,“当年灭了一个葛尔丹,念及无辜,便留下了这些个孩童旁系的性命,倒是未曾想这也是个有成算的,隐忍了这么多年,可算是觅得良机,一举攻占了西藏,以西藏为大本营,慢慢儿地蚕食青海。” 胤祥轻轻吸气,“论谋略,这策妄阿拉布坦只怕是不下于当年的葛尔丹了吧。” “那又如何?”胤??眼中闪动着志在必得的光,“我大清能人辈出,拥-兵百万,掌握着连西方也为之颤动的火器,不过区区十几万叛贼,如何是我大清的对手?灭掉这些个逆贼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西藏地势复杂,气候也与北方乃至于西北全然不同。”若幽沉吟,“这一仗,策妄阿拉布坦占据了地利之便,即便你们有着人数和武-器的优势,只怕是也不是一年半载便能结束的。” “诚如额娘所见,这一场同策妄阿拉布坦的仗,只怕不是一时半刻便能结束的,依着如今的情形看,只怕是没个三两年是拿不下来的。”胤??看着若幽,眸色之中染上了几分复杂,“儿子与十三弟这一走,京中便只剩下了十二弟,额娘在京城定要万事小心。” 第五百三十三章 “这京城之中能有什么危险?”若幽不甚在意地轻轻一笑,“再危险还能有你们去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的,来得危险不成?” “额娘在这京城之中活了几十年,多少的风浪都过来了,还差了这几年?” 胤?张了张嘴,他想说,如今宫中瑾贵妃母子得势,目光死死盯在了那坤宁宫中金灿灿的凤椅上,佟佳氏一族做大,即便是嫡出与庶出争斗不休,却也是并不能掩盖佟佳氏在康熙的刻意栽培之下蒸蒸日上的劲头儿。 如今,作为皇帝的康熙态度暧昧不明,明显偏爱瑾贵妃以及佟佳氏一系,对于皇后以及皇后的母族钮钴禄氏并无打压却也没有多少看重,一切放任自流,如此下去,两三年以后,谁知道,这紫禁城会不会变成下一个诚郡王府,妾妃当道、嫡后养病不出。 “行了行了,额娘知道你的想法。”若幽见着胤?一脸不赞同的凝重样子,摆摆手,“瑾贵妃和佟佳氏一族的事儿,额娘心中有数,你就好好儿地去当你的统帅便是,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就莫要瞎操心了。” 胤?面上乖乖应了,心中却是暗暗盘算,看来该是时候赶紧给四哥和昭阳他们去个信儿了。 下午,小憩了不过半个多时辰,待得日头略略下去些,胤?与胤祥便打算启程回去了。 若幽分别给两人塞了足足两大包袱炮制好的药材,胤?的多为伤药以及能够在危急关头吊住性命的药丸、药粉,胤祥的则是五花八门各式各类的都有。 看着这形形色色的瓶瓶罐罐、纸包盒子,兄弟两个带了几分哭笑不得,这么多,肯定不是这几日备下的,定是之前便留存下的,依着这数量,怕不是近些年的宝贝都给了他兄弟二人? 问及若幽,若幽只是但笑不语。 送胤?与胤祥出来的是福来,福来说了实话,这些个药材,都是这十年齐远、季翎、素沁、素和几人制作出来的上上佳品,效果极佳的那一种,如这般千金难求的良药,现在若幽哪里也没有多少留存了,十之八九都给兄弟两个带上了。 兄弟二人心下感动,细细嘱咐了福来登时要好生照看若幽方才策马而去。 直至看不到二人的身影,一身雪青色缠枝姚黄牡丹纹旗装的若幽方才自一侧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你又何必同他们说了这大实话。” 福来躬身笑道,“总还是要让阿哥们明白娘娘的用心,才会知晓,在这千里之外的京城之中,总是有着记挂着他们、向着上天祈求他们平安回来的人的。” 若幽默了默,“平定了西藏的策妄阿拉布坦,估摸着边疆上可是要能安静平稳上好一段儿时日了。” 福来上前扶了若幽,带了几分慨叹道,“边境局势稳定下来,只怕是这京城之中便要不安稳了。” 若幽慢慢儿地走过铺着鹅卵石的小路,微微仰了头,眯了眼瞧着自树叶缝隙中透下的光,“咱们自然也是要做些个准备了,等到胤?他们回来了,怕是还要有硬仗要打呢,如今可还不是懈怠的时候。” 福来低低应了声。 两日后,征藏大军离开的次日,康熙便带着一干后宫妃嫔前往位于承德的避暑山庄纳凉。 一直到进了八月,康熙仍未有打算回京的意思。 “秋凉了呢。”荣妃看着已然换上了红色与黄色外衣的树木,不禁带了几分慨叹,“原是都过了快一年了。” “可不是,这一年过得可真快。”坐在荣妃右手边儿的定嫔摸摸自己的脸颊轻叹,“说来,倒是又老了一岁呢。” “妹妹倒是不似几位姐姐有着这般的悲春伤秋的情怀的。”穆嫔到底是自草原上来,性子里总还是带着几分的狂放在内的,平日里对于那些个吟诗作赋的职业不是很感冒,“听说前两日的中秋万岁爷特意着瑾贵妃操办,灵妃、僖妃、平妃从旁协理,几个人倒是好不热闹呢。” “倒也不知这瑾贵妃到底有着何处是过人的,竟是让的万岁爷如此喜爱与信任。”定嫔拨拨指甲,“明明论容貌,也不过是个中上;论才情,比不过灵妃;论诗词歌赋,比不上和嫔;论年纪,明明也是个做祖母的人了,如何比得上那些个二八年华、双十年华的小姑娘。” “可不是。”定嫔面上亦是带了几分疑惑,“灵妃娘娘得宠,概是因着灵妃娘娘有着那一手旁人学不来的绝活儿,平妃得宠那是因为平妃年轻有着好颜色,其余的,这些个主位妃嫔之中还有哪一个是如瑾贵妃这般的?到底咱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又如何能比得过那些个年轻小姑娘?” 即便是和嫔,算是一众主位妃嫔之中最是年轻的,如今却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这恩宠也眼瞅着是被那些个容颜姣好的新晋小妃嫔们分了不少去。 荣妃眼中带了几分深沉地看了左侧安静坐着喝茶的若幽,“瑾贵妃如今还能如此的万岁爷的宠爱想来自也是有她的好处的,皇后娘娘以为呢?” 若幽放下茶盏,澄澈的眸子看向一脸期盼着答案的定嫔与穆嫔,轻轻缓缓一笑,“自然,温言软语、小鸟依人又能放得下身段儿的,本宫若是男子想来怕是也要动心的呢。” 定嫔面上带了几分绯色,“皇后娘娘您......................” 荣妃倒是神色如常,好似对于若幽之言并无有着多大的惊骇,笑着给若幽添了茶,“臣妾瞧着,这一年在这园子里,皇后娘娘的心境倒是仿佛更胜从前了呢。” “环境总是能影响人的不是?‘乱世出英雄,盛世产庸吏’,这园子里清清静静的又有着这美景可以欣赏,自然这心情便不一样了。”若幽笑笑,“没了烦心的事儿,看不着厌恶的人,宁静平和,可不就是心中所向。” 穆嫔掩了唇痴痴笑道,“到底还是皇后娘娘厉害,这般的高深境界,臣妾拜服。”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中秋宫宴结束后,不过几日,康熙再次下旨又瑾贵妃操办九九重阳宫宴,仍旧是灵妃与平妃从旁协助。 “贵妃娘娘,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和嫔面上带了不解,“您才是这宫里面儿皇后娘娘之下的第一人,这么多年来,哪一次宫宴没有娘娘参与的,瑾贵妃这才掌了宫权几日,怎生如今便直直越过了娘娘去!” 宜贵妃不紧不慢地给硕大的青花瓷鱼缸之内涌动着的锦鲤投喂着吃食,“万岁爷觉着瑾贵妃好,那便让瑾贵妃去办呗,本宫操劳了这么些年,正好也可歇歇。” 和嫔暗暗心急,“话虽如此,只是................娘娘是没瞧见,那襄嫔成日里趾高气昂的,好似这一回操办宫宴的就是她呢!” 祥贵人笑笑,“昨儿个万岁爷不是还遣了李公公来给姐姐送了一匹烟粉色的蜀锦么?据嫔妾所知,襄嫔哪里可是没有的呢,依着臣妾看来,这襄嫔也就是个纸老虎,不过是靠着瑾贵妃娘娘,这才有了几分狐假虎威的样子,却也不过是外强中干,尽是些吓唬人的。” 宜贵妃搁下盛着鱼食的小瓷杯,拍拍手,“可不是,论出身、论恩宠,襄嫔如何能及得上你这瓜尔佳氏嫡出的格格?你与襄嫔同在嫔位,你比她进宫早,册封之时也排在她的前边儿,若是看她不顺眼,大可不必理会她便是,如此这般,没得平白自降了身份。” 和嫔沉思片刻,点点头,“娘娘说的是,臣妾受教了。说来还是娘娘厉害,前两日那襄嫔拐弯抹角地对娘娘不敬,娘娘直接罚了这厮在那鹅卵石的小路上跪了两个时辰,真真儿是解气。”言语之中却也是不乏艳羡之色,宜贵妃是太后娘娘钦点有着协理六宫之权的贵妃娘娘,自然是可以训责惩教妃嫔的。 “本宫可以罚了襄嫔,你自然也可罚了那些个不长眼的贵人、常在、答应之流的。”宜贵妃掀了掀眼帘,“主位妃嫔的尊严不容挑衅。” 和嫔眼中一亮,福身道,“是,臣妾受教了。” 和嫔心中有了定数,便也只又略略坐了坐,便扯着祥贵人离开了。 紫鹃瞧着和嫔风风火火地离开,轻声对着软榻上悠闲品茶的宜贵妃道,“和嫔一向仗着家世与皇上的宠爱这两边儿是谁也不沾,如今,来向娘娘示好,也未必便是真心依附于娘娘的。” 宜贵妃轻轻摇晃着茶盏中清亮的茶汤,冷笑一声,“和嫔的那点子小算盘本宫还是看得清的,不就是想着要挑唆了本宫去与瑾贵妃打擂台么?” “本宫与瑾贵妃若是掐了起来,她便可以趁机争抢些万岁爷的宠爱,若是能够有幸有了身孕,也许还能再晋一晋位份也未可知呢。” “瑾贵妃如今步步紧逼,又有着皇上的支持。”紫鹃轻声叹气,“娘娘也是不好做呢。” 宜贵妃转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须臾,“砰”地一声放下茶盏,“若非是太后娘娘遭了那贱-人的算计,不得不留在京城之中休养,本宫又何至于过得如此憋屈!” 就在策妄阿拉布坦攻占拉萨的消息传来、康熙决定派遣了胤??带兵出征的次日,太后便突然病倒,起初太后的病情并不严重,因着考虑到大军出征在即,若是传出了太后病倒的消息,只怕是不利于军心稳定,故而,太后便未曾将此事说了出去,除了宁寿宫的宫人之外便也就是宜贵妃知晓太后病了的消息。 却是未曾想等到了康熙离京的前夕,太后的病情加重,甚至是一度昏厥,这可吓坏了一干伺候的人。 太医院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诊断后得出的结论是太后上了年纪,又有些着凉,这才突然病倒的,太后年老体弱,这病来得凶猛,只怕是太后要好生地休养上一段时日了。 一直为太后看诊的图御医却是隐隐觉着有些不对,依着他多年的经验来看,太后的脉象虽然同风邪入体很像,但却绝不是,那脉象透着一股子的诡异,倒有些像是..............中毒了。 思来想去,图御医悄悄儿找来了季翎给太后诊脉,季翎诊过脉后却是得出了与数位老太医截然不同的答案,太后这是中毒了,还不是一般的毒! 季翎之言一出,霎时惊了一屋子的人。 不过,季翎却是直言虽然他能够诊得出来太后是中了毒,但是这毒着实诡异,依着他的能力还不足以为太后解毒,能够为太后解毒的只有他的师父、在畅春园服侍皇后的齐远。 众人无奈之下,便由着宜贵妃出面儿同康熙说了一声,太后要齐远看诊,康熙闻言便派了人将齐远接进了宫。 即便是齐远出手,以镇脉之法为太后祛毒,也仍旧是一直到了康熙离京才算是堪堪告一段落。 “好在太后娘娘自有天-神保佑,京中不是传来消息言说太后娘娘已无大碍了么?”另一边儿的紫荷和声道,“待到回了紫禁城,有着太后娘娘震着,想来皇上便也不会如此偏颇了。” 宜贵妃颇有些烦躁地摇摇头,太后这一回所中之毒很是诡异,依着图御医和齐远等人所言,太后能够捡回来一条命已然是殊为不易了,即便是如今解了毒,那精神头儿也是大不如前的,这后宫里面的事儿,只怕是太后一时半会儿的是操心不来了。 紫鹃瞧着闷闷不乐的宜贵妃,轻声叹息,“却也是不知皇后娘娘何时能够回来。” 宜贵妃神色恹恹地斜靠在躺椅之上,“你们都先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紫鹃紫荷对视一眼,福身一礼,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宜贵妃瞧着窗外随风而动的树叶,眼中也带了几分迷惘,对于康熙偏宠瑾贵妃一事儿,她一早便修书于若幽,甚至是瑾贵妃独自操办中秋宫宴之事也告知了若幽,若非是若幽传信于她,让她莫要轻举妄动,只作壁上观便是,只怕是用不着和嫔前来,她自己便先是找了康熙与瑾贵妃论理去了,至于结果么................多半也是无功而返。 后宫之中,瑾贵妃一系在康熙的刻意纵容之下日益膨胀,此消彼长,她们这一派如今日渐式微。 原本有着太后这座大靠山在,还能同康熙打打擂台,却是不成想,瑾贵妃如此狠毒,驱赶了皇后,稳固了自己在后宫之中的地位,便向着太后动了手,太后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又如何还能顾忌到了她们? 入宫几十年,宜贵妃第一次感到了无力与对未来之路的迷茫,她是真真儿无法知晓,她们这些人今后到底该何去何从。 第五百三十五章 十月初十,康熙下旨,三日后启程回京。 就在康熙下旨的次日,出海游历西方的胤禛、胤禟夫妻以及胤祄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京城。 “孙儿给皇祖母。”几年不见,太后原本花白的发如今已然是尽数化作了银丝。 “快起来,快起来。”太后看着精神奕奕的兄弟三人,笑着招招手,“快过来坐。” “谢皇祖母。” 太后上下打量了胤祄,拍拍胤祄的肩膀,“好好好,咱们的小十八也长大了不少呢,瞧着不仅仅人长高了,这小身板儿的也是结实了不少,你额娘若是看到你这个样子,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已经过了十三岁生辰胤祄身高也就差了胤禛半个头,是个半大小伙子了。 “说来,孙儿们这一回进宫,怎生瞧着这宫里面儿这般的安静,便好似没什么人一般,可是皇阿玛和额娘他们去了畅春园还没回来?”胤禛面上带了恰到好处的疑惑,“皇祖母怎的没有一同去?” 闻言,太后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迟疑了片刻,方才道,“你皇阿玛带着后宫的妃嫔去了避暑山庄,你额娘............在畅春园休养。”说着太后又看了一眼胤禟,“宜贵妃也跟着去了避暑山庄。” “所以,你们回来,这宫里面儿才这般的人烟稀少。”太后微微垂了眸子,看着自己布满了皱纹的双手,“至于我这个老婆子,前些时日生了场大病,便留在京中养病了。” “什么?”兄弟三人面上俱是带了几分震惊,胤裪和胤祄是因着这接踵而来、一件又一件的重大消息,而胤禛则是因着太后的病情,他记得之前收到胤?的信儿的时候,胤?可是未曾言及太后生病一事儿。 “皇祖母那您如今可好些了?”胤禛细细看着眼前一身暗褐色仙鹤寿纹旗装的太后,这才发觉,太后除了更加地苍老之外,这气色比之三年之前也是差了不少的。 太后这才抬起头,笑呵呵地看着胤禛,“皇祖母不过是上了年纪这身子便也不大利索了,好好儿将养着便也是了。这几年,你们不在,这京城、这紫禁城皇宫里面儿发生了不少的事儿,许多的人、很多的事儿都有了不少的变化,你们也要好好儿地适应适应才是。” 胤禛压下心中的疑惑,同胤禟与胤祄齐声应了是。 同三个孙儿说了不过一个时辰的话,太后面上便显出了疲惫之色,兄弟三人便离开了离开了宁寿宫。 “塔娜呀,估摸着老四那孩子该是察觉了什么。”太后双眼微合,靠坐在大迎枕之上,声音之中带了几分虚弱。 塔娜上前给太后拉了拉薄毯,“雍亲王一向沉稳细心,便是觉察着有些不对劲儿也是情理之中。” “倒是这个理儿。”太后带了几分似有若无地叹息,“老四能在这个关头回来也好,如今这前朝后宫的局势波诡云谲,我的身子偏偏又在这个关头除了问题,仅仅凭着幽丫头一个人筹谋也太过辛苦了些,有着老四在,这一切便也可从容些。” 塔娜柔声道,“格格,您如今首要做的便是养好了身子,方才有精神去收拾那些个牛鬼蛇神。” 太后睁开满是疲惫但却透着锐利的双眼,“你说得对,哀家是该好好儿地养好身子,有了精力也好做一做那定海神针。” 翌日午后,胤禛与胤祄兄弟两个在畅春园见到了在凉亭里作画的若幽。 二人行礼过后,胤祄便冲到了若幽的身前,一把抱住了若幽,“额娘!” “这孩子。”若幽搂住胤祄,“这几年不见,倒是越发地黏人了。” “额娘,儿子好想你,尤其是在听说了这京中的一系列变故之后,儿子便没有一日不担忧额娘的。”胤祄声音闷闷道,“四哥一直不肯告诉儿子,儿子虽然装作不知,但也猜得到几分,这几年,额娘定是过得辛苦极了。” 若幽笑着拍拍胤祄的后背,“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四哥不告诉你便是怕你胡思乱想,这也是亏的没告诉了你,若是不然,你还不得自己寻艘船便悄么声地跑回来?” 胤祄扁扁嘴,“儿子已经长大了,怎么会那般不知事儿,又不是小孩子了。” “是是是,我们胤祄长大了,再过上几年都是要娶福晋成亲的人了。” “额娘,您这是在敷衍儿子!”胤祄抬起头,面上带了几分不满,“儿子真的已经长大了!” “臭小子,”若幽轻轻敲了敲胤祄光亮的大脑门儿,“你便是七老八十了在额娘面前也仍旧是小孩子!” 不再理会在一旁别别扭扭的胤祄,若幽看向了胤禛。 年过三旬的胤禛瞧着倒是比胤祉年轻了不少,眉宇之中更添了几分阳光与朝气。 “之前都没收到你们要回来的消息,可是那几个不省心地又给你去了信儿,从而临时决定的?” 胤禛笑笑,“倒是什么都瞒不过额娘。” “额娘在这边儿一切都好,不必如此急急赶回来的。”若幽轻轻摇头。 胤禛眼中澄澈明亮,“儿子倒是以为此时儿子回来倒是正正好呢。昨儿个儿子进宫给皇祖母请安,听闻皇祖母突然病倒以至于都没能去了避暑山庄?” “你皇祖母都同你说了?”虽是疑问的句子,若幽却是好似并无多少的惊讶。 “皇祖母只是略略提了一句。”胤禛转转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不过儿子却是觉着皇祖母这一回的病怕是没那么简单。” 若幽沉默一瞬,“你皇祖母不是病了,而是..............中了毒。” “中毒?”胤禛微微蹙了眉头,“怎会?” “皇祖母中毒了?”胤祄凑到近前,“是谁下的手!” “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西域之毒,中者所表现出来的症状初期便是如同风邪入体一般,之后不过月余,便能要了人的性命。”若幽眼中微冷,“若非是发现地还算及时加之宫中良药无数,否则只怕是齐远也是回天乏术。” 第五百三十六章 “宫中有着能力和动机的人...............”胤禛目光灼灼,肯定道,“是瑾贵妃下的手!” 若幽微微颔首。 “那个可恶的女人,之前杀了素颜姑姑,如今又想着来伤害皇祖母。”胤祄面上愤愤,“听说皇阿玛还很是宠爱她,皇阿玛是老糊涂了不成,竟然会宠爱这般恶毒的女子!” 若幽淡淡看了一眼胤祄,“这话你当着额娘和你四哥的面儿说说便也是了,出了这个门儿,可不兴胡言乱语。” 胤祄吐吐舌头,“是,儿子知道了。” 胤祄虽是年纪不大但却也是个有分寸的,作为算是一手带大最小弟弟的胤禛对胤祄性子还是了解的,便索性继续了之前的话题,“皇祖母背后有着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支持,又在这后宫里面儿生活了这么多年,宁寿宫该是如同铁桶一般,皇祖母如何会中了招?” “宁寿宫的人确是没有问题,可若是这个问题出现在瑾贵妃本身呢?”若幽面色微沉,“依着齐远带回来的消息、还有咱们在宫里的暗线发回来的信儿,你皇祖母中毒十之八九就是在你皇阿玛的万寿节之上。” 胤禛的手指微动,“万寿节?” “这一回的万寿节乃是你皇阿玛钦点了小佟佳氏主持操办的,宜贵妃根本便未曾插手。”若幽紧了紧手指,“你皇祖母所中的毒乃是一种混毒,只有前后两种药物叠加方才会成毒,单独一种并不会对中者产生什么影响。能够让小佟佳氏有机会得手的,算算时间,也只有那一次万寿节了。” “如此明目张胆的对皇祖母下手,那...........那瑾贵妃便不担心会查到她的头上么?”胤祄不解,下毒这样的事儿不都该是悄悄儿地进行的么,这怎生到了瑾贵妃这里便敢光明正大地来了? “自然不会。”胤禛一下一下转动着扳指,“瑾贵妃下给皇祖母的这种毒定然是有着潜伏期的,不会立时发作,再者,方才额娘也说了,若非是图御医机警,只怕是只会当作是风邪之症医治,如此,又岂会牵扯到她瑾贵妃的身上。” “这一手的兵行险着倒是玩得不错。” “稳扎稳打久了,偶尔冒险搏上一搏,虽然风险不小,但若是成了,这收益同样是不小的。”若幽冷笑,“这不是就差一点儿便达成了目的么?如今,便是未曾达成了目的,你皇祖母这里一时半刻却也是顾及不上了,一直压在她头上的人一个个儿地都没了,接下来可不是便要把握着这良机了。” 胤禛点点头,赞同道,“额娘说的是,依着儿子看来,下一步这就瑾贵妃只怕是要向着军中发展了,佟佳氏一族九成九都是文官,势力大多都在各部,军中势力极弱,即便是随着大哥和老八的相继失势,十四得了一些个大哥手中的势力,却也是少得可怜,况且,如今老八又被放了出来还在宗人府挂了职,十四手中能分得的便更少了。” 若幽靠在椅背上,带着几许轻蔑道,“这几年,小佟佳氏也着意想着要将胤禵往武将方向发展,前两年还跟着老十也去西北剿过匪,不过到底是这些年娇生惯养惯了,也不过就是跟着去长长见识顺便儿捞上些个军-功,而这些个军-功在凭实力说话的军-营之中,也不过就是毛毛雨、小打小闹,没人儿真的能够看得上胤禵的这两下子。” “儿子昨儿个听五弟说,如今朝中称赞胤禵的人可是不在少数。”胤禛面上似是带了几分玩味之色,“文武双全,颇有皇阿玛当年之风。” 若幽神色疏离浅淡,“那点子功劳武将们看不上眼,放在朝中,至少比之老三、老七、老八等一众连战场都未曾上过的从文的阿哥们,可不就是强了不少么?” “一众皇子阿哥中,从文的诸如老三、老七、老八、十一,从武的先有老大、后有老十,文武双全,上得了马背、治得了一方的可是少得很。”若幽看了胤禛,“早年你随着大军征讨葛尔丹后又巡查水利工事,难得文武双全,那几年,即便是有着太子在前,朝中夸赞你的也是不少。后来你同老九一道出海去,淡出了朝堂,便也没了整日里盯着你的。” “十三弟也曾独自带兵平过与蒙古边境的流匪,后来回来了便在刑部主事,如何便算不上文武双全了?”胤禛不紧不慢地添了茶,带了意味深长,“左不过是有心人可以放出来的消息罢了,朝中眼明心亮的,儿子相信还是有不少的,但是,在这圣心属意之下,眼明心亮便也没那么重要了。” 若幽笑盈盈地看向胤禛,言语之中带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一回同策妄阿拉布坦一役,你皇阿玛安排了老五同胤禵一道负责后勤的接应,老五主掌户部多年,由老五负责自然很是合情合理,你皇阿玛却是又派了胤禵,这意思可是再明了不过了。” “多年前大哥一马当先,战功彪炳,自然兵部便被大哥收入囊中,后来十弟异军突起,从大哥手中硬是分了这一杯羹。大哥被圈禁,兵部便被十弟掌握在了手中。如今,十弟远征,趁着十弟不在,皇阿玛便要迫不及待地将十四塞进兵部。”胤禛微微眯了眼,“瑾贵妃这一手算盘可是打得不错。” “兵部是个好去处,却也要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啃的下来。”若幽不甚在意地笑笑,“五城兵马司、步军统领衙门、丰台大营、西山大营,这些才是重中之重,光光辖制了一个兵部,光杆司令一个,有什么用。” 胤禛点点头,“额娘说的是,除此之外,这御前..............总也还是要有咱们自己的人才好。” “有自然应是有的,”若幽慢慢儿转动着腕上的白玉镯,“西山大营如今在你小舅舅的掌握之中,有了西山大营,只要盯着丰台大营,莫要让佟佳氏一族的人钻了空子便也是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至于说御前................”若幽轻笑,“你且放心,额娘已经有了安排。” 胤禛闻言心中便是了然,与若幽对视一眼,倒也明白了接下来需要做得事情。 “之前儿子一直在工部,后来同九弟一道出海去,工部便由七弟接手。”胤禛沉吟,“这一回儿子回来,只怕是皇阿玛会另行安排了儿子,额娘觉着皇阿玛会将儿子安排去了何处?” 若幽略略一思索,“钮钴禄氏一族多起于军中,如今又有着你小舅舅主持着,老十手握几十万雄兵,咱们在军中的势力已然是极为强盛,只怕是你皇阿玛不会再将你安排到与‘兵’有关的地方了。” “六部之中,户部有老五、工部有老七、兵部如今又安排进了胤禵,十一被安排去了礼部,刑部有十三,如此说来,六部之中便仅剩下了吏部尚还无皇子进驻。” “其余三院,老三在翰林院编书;老九之前就在理藩院待过,前几回有外邦使臣前来,也都是老九接待的,这一回你们回来,估摸着老九极有可能被安排去理藩院挂职。如此,三院之中仅剩督察院。” “如此算下来,要么是吏部、要么是督察院,”若幽葱白的手指搭在温润的玉镯之上,“这两处,如今看来倒都是没什么能得了好处的地方,想来佟佳氏也不会出手干预、更会不同宫中的瑾贵妃沆瀣一气地来吹枕头风了。” “额娘说得是极。”胤禛不经意瞧见若幽腕上的镯子,“额娘这镯子...............” 若幽低头看着腕间的白玉镯,轻轻一笑,“还是这镯子带着让人安心些。” “自然,”胤禛眼中闪过一道暗色,“只是................额娘不打算回去么?” “回去做什么?”若幽带了几分意兴阑珊,“在园子不比在宫中来得自在?回去了,没得惹了旁人的厌恶。” 胤禛轻叹一声,不再劝慰。 京城之中下过了两场雪,康熙方才带着大部队回了京。 回京的康熙心中是带着几分阴霾的,原因无他,原本看在德克新面子上晋了悫贵人为悫嫔,却是不曾想,这位才当了不过小半年嫔位娘娘的悫嫔竟然在启程的前三日突然得了恶疾暴毙了。 悫嫔是突然猝死的,虽然并未病逝于年节关口,但是对于已然奔六的康熙来说,心中仍旧是带了几分不快。 好在天气寒凉,悫嫔的灵柩倒是运送回了京城安葬在了妃陵,但却因着是突然而去,悫嫔的离世连个像样的丧仪也无。 德克新虽然心中带了几分不满,却也是知晓此事怪不得康熙薄情,谁让悫嫔去的如此突然呢? 回京的次日,康熙便召见了胤禛、胤裪、胤祄兄弟三人,兄弟三人以胤禛为首,一一回答了康熙对于他们西行的问题,一直到用过了午膳,方才放了胤裪去翊坤宫给宜贵妃请安,胤禛则是被留在了乾清宫,至于胤祄在午膳之前便被太后请去了宁寿宫。 一直到太阳西沉,胤祄才被太后放了回来,康熙又留着这兄弟二人用过了晚膳,一直到宫门快要落钥方才放了胤禛出宫,而胤祄则是被康熙留在了乾清宫过夜。 作为皇后长子的胤禛被康熙单独留在乾清宫小憩不说还整整留了一下午,因着康熙摒退了所有伺候的人,这父子二人到底说了什么,便是梁九功这个一直伺候在康熙跟前儿的亲信都未曾知晓;而夜间,康熙又留下了皇后幺子的胤祄秉烛长谈。 这两个消息传出,以翊坤宫为首的皇后一派的妃嫔自然是早早儿地便安心熄灯梦会周公去了,而以景仁宫为首的瑾贵妃一派之人,则是不少那明晃晃的灯盏都是亮到了后半夜。 五日后,大朝会,康熙下旨:雍亲王刚直不阿,着入督察院,监察百官,赐皇庄两座、良田五百亩;九贝勒胤禟交好外邦有功,着册封为郡王,入理藩院;皇十八子胤祄,天资聪颖,着册封为贝勒,特赐御书房行走观政。 此册封的圣旨一下,无疑以佟佳氏一族为首一系的众臣便黑了脸,而以钮钴禄氏一族为首的一系则是喜上眉梢。 虽然之前一直传言帝后不睦,皇后在畅春园养病已有一年多的时日,却是半分回京的意思也无,甚至是这一次康熙前往避暑山庄都没有带上皇后,而皇后的左膀右臂宜贵妃在后宫之中也是屡屡被瑾贵妃打压。 然这一次皇后长子、幺子回京,康熙对其赞赏有加,又是加官又是进爵的,如此态度,倒是让的不少处于中立有些偏向瑾贵妃、十四阿哥之人又挪回了原处。 不少的朝臣纷纷在心中暗自揣度,康熙此举是否是打算培养雍亲王为下一任太子? 就在众人为着康熙大力扶持皇后一系的皇子阿哥之时猜疑不定,后宫又传出除夕宫宴由瑾贵妃全权主持操办、灵妃从旁协助的消息。 这一则消息,让得前朝后宫无数人大跌眼镜,这又是怎么回事? 灵妃因为定安公主一事儿与瑾贵妃闹翻成为皇后一派之人,康熙让瑾贵妃主持却又让灵妃协助,这一招棋,着实是让人想不明白,让瑾贵妃主持而换掉了宜贵妃,那便是打压皇后一派,可是这灵妃又是皇后一派的,指了灵妃协助,瞧着又不像是要打压皇后一派。 康熙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而让人震惊地还在后面儿。 除夕宫宴之上,康熙满面笑容地夸赞了十四阿哥胤禵协助恒亲王筹备物资有功,特晋封为恂郡王,入兵部,主掌兵部事务。 顺带着,康熙还给十六阿哥胤禄、十七阿哥胤礼封了爵位,都是固山贝子;十五阿哥胤禑则亦是坐了一班顺风车,成为了多罗贝勒,至此,康熙所有的皇子阿哥俱是有了爵位。 有着年纪轻轻便被封为郡王、与皇后嫡出尚还在前线的怡郡王十三阿哥胤祥平起平坐的十四阿哥胤禵在前,胤禑这个新鲜出炉的贝勒爷也好、胤禄和胤礼这两个贝子也罢,俱是被齐齐地忽略了过去。 第五百三十八章 一个多月前,康熙晋封了皇后之子,一个多月后的除夕又晋封了瑾贵妃之子,康熙对于皇后、贵妃所出诸子如此暧昧的态度,让得众人再一次深思,对于皇后与贵妃的这一场仗,原本明朗的局面,如今反倒是扑朔迷离,如今,谁都搞不清楚,康熙对于太子之位心中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盘算。 除夕宫宴结束后,在若幽这个中宫皇后不在的情况之下,康熙竟然跟着瑾贵妃一道走了并留宿在了景仁宫。 历来,除夕之夜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皇帝要歇在皇后的坤宁宫的,以示帝后恩爱和睦。 而打破了这个规矩的,只有当年孝献皇后董鄂氏,董鄂氏晋升为皇贵妃之后,先帝对董鄂氏真的可谓是极为用心,除了未曾给了董鄂氏皇后的尊号,其他的一应待遇都是比照着皇后来的,自然这除夕也好,初一、十五也罢,都是陪伴在了董鄂氏的身边儿的。 康熙如今这般做,可是要在皇后身体康健、全无病痛,小佟佳氏也活蹦乱跳的情况之下册立皇贵妃不成? 得了消息,便是一向稳坐于宁寿宫养病的太后也有些坐不住了,若非是塔娜死死拦着太后,太后只怕是便要奔到景仁宫去了。 今日之景和当年她被董鄂氏夺走一切之景何其相似!康熙莫不是要走上他的皇阿玛、先帝的老路? 就在太后彻夜辗转反侧、坐卧不安之时,前朝后宫之人亦是人心惶惶,纷纷猜测康熙是否是要废后另立新后。 可以说整个紫禁城乃至于整个京城这一夜都是不得安枕的。 好容易熬到了天光大亮,太后换上了一身朝服,乘着凤车,身后是太后的仪仗,浩浩荡荡地停在了神武门前宽阔的广场之上。 过了半个时辰,康熙圣驾缓缓行至神武门前。 “皇额娘?”一身明黄龙袍的康熙自龙驾之上步下,面上眼中俱是带了惊讶。 桑和撩开轿帘,太后扶着塔娜的手踩着车凳下了凤车。 朝着康熙身后瞧了瞧,除了皇帝的圣驾之外再无其他,太后心中略略安定,面上的神色也柔和了不少,“皇后身子不适,在畅春园疗养,不能陪着皇帝一块儿去祭祖,左右哀家无事,便陪着皇帝走一道吧,帝后祭天是为祥瑞之兆,总缺了凤位亦是不好。” 康熙面上疑惑尽去,带了几分迟疑道,“皇额娘凤体还未痊愈,如此,若是....................朕心中难安呐!祭天再是重要,却也比不得皇额娘的身子重要。” 太后慈和一笑,“不打紧,为着大清的万世基业,哀家的这一点子牺牲又能算得了什么?” 康熙眼中划过一抹深邃,面上带了几分愧疚,“劳烦皇额娘了。” 太后笑着拍拍康熙的手,“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启程吧。” “是。”康熙扶着太后上了凤驾,方才回到了自己的龙驾之上。 浩浩荡荡的队伍向外行去。 “好在哀家最担心的事儿并未发生。”感受着缓缓向前的马车,太后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 “昨儿个皇上虽然留宿在了景仁宫,却也是因着皇后娘娘不在宫中。”塔娜轻声劝慰,“皇上是不世出的明君,又怎会明晃晃地宠妾灭妻,留下此等的污名呢?” “话虽如此,但是皇帝昨儿个的举动却是实在让人生疑。”太后眼中闪过担忧,“你说皇帝不会宠妾灭妻,可若是................没有了妻呢?” 塔娜闻言倒吸一口冷气,“格格的意思是..................不会吧,这些年皇后娘娘作为中宫、大清国母,即便是没有突出的成绩,也可算是尽心尽力、恪尽职守,前朝也好、后宫也罢,甚至是民间都对皇后娘娘赞赏有加的。在皇后娘娘并无犯错的情况之下,皇上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便要废后?” 太后沉默一瞬,冷哼一声,“鬼迷心窍,防不胜防。” 塔娜知晓太后这是又想起了当年旧事,董鄂妃一事是太后心中永远揭不去的伤疤。 她很想要劝一劝太后,皇帝不是这样色令智昏之人,可是康熙如今的举动,却是让她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嘴,明眼人都看得出,康熙在瑾贵妃一事儿上,如今已然是失去了作为帝王该有的冷静与自持。 良久,太后轻叹一声,“将今儿个的事儿递个消息去畅春园吧。” 塔娜轻轻应了声。 景仁宫。 “娘娘,如今天色尚早,您怎么起来了?”映画看着坐在妆台前对镜有一下没一下梳理着青丝的瑾贵妃轻声道。 瑾贵妃手下不停,却是透着愤怒与尖酸,“一大早地生了一肚子的闷气,又如何能再睡得着?本宫明里暗里地也说了不少次,万岁爷偏就当做没有听见,真真儿是气煞人也!” 映画到很是冷静劝慰道,“皇上与皇后娘娘到底是有着相伴几十年的情分的,若是皇上骤然翻脸,不说朝臣万民的言论,便是宁寿宫太后娘娘那一关便是过不去的。” “哼。皇后不过是个被遗弃在畅春园的弃妇,废后静妃便该是她的下场。”瑾贵妃郁郁,“分明万岁爷已经属意了本宫,本宫如今执掌六宫大权,缺的就是那一个名位。为何万岁爷就是不肯带着本宫前去祭天、祭祖?” “娘娘,莫急..................” “笃笃笃。”一阵轻巧的敲门声出入内殿。 瑾贵妃看了一眼映画,映画行至门边儿,扬声问道,“何事?” “映画姑姑,方才传来消息,太后一早儿带了仪仗等在了神武门前。” 映画沉默片刻,“行了,下去领赏吧。” 回到瑾贵妃身边,映画将消息说与了瑾贵妃,末了带了几分庆幸道,“还好皇上今儿个并未携了娘娘一道前去。” 若是康熙真的带了瑾贵妃一道,那么必定会被太后在神武门前拦下,届时,瑾贵妃只怕是不仅仅不能伴在康熙身侧去祭天祭祖,更是连里子面子都丢了个一干二净,说到底,皇后还健在,妾妃如何能够代替了皇后之责? 第五百三十九章 若是太后执意要以这一点来问罪瑾贵妃,大庭广之下,即便是康熙也是不好回护,那么瑾贵妃这一次便栽定了。 瑾贵妃眼中明明灭灭良久,将手中的翡翠镶宝石的梳子一手拍在了妆台之上,恨恨道,“该死的老妖婆,明明自己都已经是朝不保夕了,还有心情来惦记旁人,当时就不该手下留情,就该直接给她下了鹤顶红送她归西!” 映画站在一侧静静听着瑾贵妃吐出的恶毒之眼,好半响,等到瑾贵妃平复下些许的情绪方才递了茶盏给瑾贵妃。 瑾贵妃咒骂了这许久自也觉着口干舌燥,一盏茶竟然喝到了堪堪见底,放下茶盏缓声道,“如此,倒许是本宫错怪了万岁爷,估摸着万岁爷便是防着太后的这一手儿呢!” 映画端州茶盏,“娘娘说得是,有着冬青留下的前朝皇室秘香,娘娘该是对着自己有自信才是。” 瑾贵妃扬扬眉,眼中划过一抹得色,“你说得在理,那万贵妃一介老妪尚能得了前朝宪宗皇帝的宠爱几十年,本宫比之那宫女出身的万氏不知好了多少倍,还能留不住万岁爷的心?” 映画附声,“那万贵妃又如何能与娘娘相提并论,娘娘有子有女,福气还在后头呢!” “那是自然,不过...............”得了映画的赞扬,瑾贵妃面上亦是带了几分笑意,“本宫能有今日的地位那也是本宫自己筹谋、费尽千辛万苦方才得来了的,接下来,本宫同样不能坐以待毙,本宫要主动出击,尽早谋划才是,一切尘埃落定了,本宫这才能安安心心的享受这无上的尊荣。” 待得消息传到畅春园已然是午时了。 “额娘,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胤祄愤愤,“这样的大日子不是只有帝后才能共度吗?” 靖安公主沉默片刻,轻轻启唇带了几分艰涩道,“不是一定要帝后的,只是一般来说是要和后宫之中位份最高的人在一起,以示尊卑有别。十八弟,你出生的晚,其实................之前,有好些年,皇阿玛都是在别的宫里面儿过得。” “可是如今,额娘才是这后宫之中位份最高的,额娘才是皇阿玛的妻子、大清的皇后。”胤祄难过不已,“皇阿玛他变了,他已经不是那个愿意为我们遮风挡雨、愿意宠惯着我们的皇阿玛了。” “好孩子,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人也好、物也罢总是会变的。”若幽轻叹一声,拍拍胤祄的肩膀,“素心做了你爱吃的点心,去尝尝可好?” 靖安公主见状起身,笑着拉了胤祄,“额娘,女儿同十八弟一道去。” 胤祄离开,若幽不禁心下叹息,胤祄作为她与康熙最小的儿子,上面有着一干的兄姊,即便是这两年不在她的身边儿,却到底还是这些年有些惯坏了。 胤禛似是看出了若幽的心境,朗声道,“难得十八弟有着这般的纯真心性,额娘不必为此感到忧心,十八弟的上面有着我们这么多的哥哥姐姐在,若是还要让十八弟这个最小的弟弟来忧心,那可真真儿是我们这些个做兄姊的不称职了。” 若幽眼中带了暗色,“罢了,有着靖安在,想来小十八也不会钻了牛角尖,让他经一经事儿也好,到底是皇家的孩子,总这样天真也是不好。” “罢了,不说他了。”若幽抬首看向余下的胤禛以及胤裪,目光中尽是平和,“你们两个怎么看?” 胤禛想了想,“儿子以为皇阿玛虽然宠爱瑾贵妃,但却并未忘记祖宗规矩,皇阿玛心中还是想要维持一代明君的风范的。” 胤裪眼神闪了闪,“儿子以为,若非是顾忌着皇祖母,也许.................” 太后一向是站在若幽这边的,又是康熙的嫡母、整个爱新觉罗皇室的大家长,只要不太过干涉朝政,太后的懿旨一旦下达,即便是康熙也是无法再下圣旨反驳的,否则这便是忤逆不孝。 胤禛看了胤裪一眼,心下一叹,遂又看向了若幽,“额娘,也许.................” “也许什么?”若幽挑眉,胤禛说话一向不会吞吞吐吐,这一回倒是难得。 “也许皇阿玛是在等着您向他服软。” 若幽闻言冷笑,目中的平和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带着锋锐之气冷凝,“老四,密切注意佟佳氏一族在京中的动作,尤其是佟佳?庆元。” “小十二,你在京兆府,留意些京中那些个龙蛇混杂之地,若是发现有和佟佳氏一族接触的,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民间的这些个小帮派虽然人数不多,但若是聚合起来,却也不可小觑。” “是。”胤禛与胤裪应声,相比于前者的淡定,后者显然是多了几分跃跃欲试之色。 康熙五十年就在这多方势力的暗涌之下拉开了序幕。 刚出了十五,御前侍卫统领哈桑在京郊圈地、坐地起价之事便被御史上折子弹劾,其余中立派也好、皇后党、瑾贵妃党也罢,各派朝臣均有禀奏,状告哈桑。 哈桑是康熙一手提拔起来的,极得康熙信任,今年不过四十有四,正值年富力强之时,办事很是妥帖,这些年保护康熙安危极是用心,却是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喜欢些古董摆件儿,不过倒很是有分寸,收下的那些个东西虽然珍贵但却也正好压在逾矩的边缘,是而康熙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还能没点儿缺点,正是有了这一点缺点,康熙用起来也才能放心。 康熙三十九年,不过三十三岁的哈桑便成为了御林军的副统领,又两年,前任御林军统领致仕,三十五岁的哈桑成为新的御林军统领。 哈桑任职御林军统领至今已有近十年,真可谓是康熙心腹中的心腹,便是如此让康熙信赖的人,竟然出了这般大的篓子,康熙心中的无奈与愤怒使得乾清宫在两日之内一连换了两张龙案以及十数套杯盏茶具,便是康熙极为喜爱的一对儿粉彩八仙拜寿的观音瓶都化为了碎片。 ------题外话------ 感谢余温小可爱的打赏~~ 第五百四十章 眼见着朝中要求严惩哈桑的折子已然是堆积了足足有尺高,迫于无奈,理亏的康熙只得下令罢免了哈桑的官职。 空出来的御林军统领由之前的两位副统领之一的莫克奇担任,至于那副统领的空缺,康熙选择了一个名唤扎布善的小队统领充任。 这位莫克奇副统领比之哈桑还要大上几岁,如今已然四十有七了,莫克奇早年受过伤,本就打算这待到年满五十便回家荣养。 如此,康熙便是要重培养扎布善了。 扎布善今年不过三十五岁,三年之后也不过尚不满四十岁,众人心中暗暗称奇,只怕是又是一个哈桑呀!只是却是不知,这扎布善会不会也步了哈桑的后尘。 “娘娘,成了!”映画的面上的带了几分喜色地快步进了瑾贵妃所在的小书房。 瑾贵妃放下手中的笔,轻轻挥了下手,小书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便行礼退下。 “何事成了?你竟如此高兴。”瑾贵妃柔柔启唇。 映画近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扎布善大人被皇上选为御林军副统领了。” “哦?”瑾贵妃面上眼中亦是染上了愉悦,“甚好。” 映画又道,“不仅如此,奴婢听说,皇上好似有意栽培扎布善大人,现在人人都说,下一任的御林军统领定是扎布善大人无疑呢。” 瑾贵妃顺顺耳边垂下的金色珍珠流苏,“当年万岁爷征讨葛尔丹,扎布善就是护卫在万岁爷身边儿的;后来在木兰遇刺,扎布善就在万岁爷身边,保护万岁爷自己却是挂了彩,若非是救治及时,却也不知还有没有命留下。” “年轻有为、英勇无畏,虽说是正儿八经的正白旗出身,但其家族已然没落,比之平民百姓的日子也未见的好到哪里去,而且还是个额娘早亡、上面哥哥一大堆的庶子。” “这样带着几分悲惨却又干净的背景,咱们的万岁爷自然是极为喜爱的。” 映画笑盈盈道,“万岁爷喜爱信任又如何?到底当年能够有幸成为御前侍卫,那也还是娘娘的功劳呢!若不是娘娘暗中施以援手,让他抓住了那上了通缉榜的恶贼,哪还有如今的扎布善大人、年纪轻轻的御林军副统领呢。” “说到底还是娘娘您慧眼如炬,当年不过是匆匆一瞥,便是一眼儿就看中了扎布善大人,觉着此子不凡,果不其然,扎布善大人年纪轻轻地便已然是官拜正三品了。” 瑾贵妃面上笑意更深,“扎布善年少之时便被万岁爷看重,这些年一直被万岁爷加以培养,却是又有谁知晓,在扎布善年少发迹之前便已经是本宫的人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映画奉迎道,“娘娘便是那相中了千里马之后的黄雀。” 不过一日光景,御林军正副统领更换之事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素眉脚步轻快地踏着温暖的春光进了阳光正好的小书房,“主子,莫克奇成为新一任的御前侍卫统领,扎布善继任副统领之职。” 若幽不紧不慢地勾勒完最后一笔,栩栩如生的曼殊沙华跃然纸上,“如此说来,鱼儿已经上钩了?” 素眉笑笑,眉宇之间带了轻松,“正如娘娘所预料的那样呢!听闻皇上对这位新上任的御前侍卫副统领很是看中呢,瞧着是个副统领那派头可是比之身为统领的莫克奇强了不知多少倍。” 若幽点点头轻抿了一口清茶,“给京中传个信儿,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素眉会意,“主子且放心,有着您之前的安排,京中之人又都是些稳妥的,乱不了的。” 素心轻敲素眉的额头,“总不能掉以轻心。” 素眉眨眨眼,揉揉泛着红晕的额头,对着若幽福身一礼,“主子,婢子这便去传信儿。” 瞧着匆匆而去的素眉,素心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这丫头,明明跟在主子身边儿的时间不短了,竟还是这般的不稳重。” “沉寂了这么些年,可算是有些事儿干了,这丫头可不是要兴奋些的。”若幽微微侧了侧头,阳光正好,“人逢喜事儿精神爽,这有了目标,自是不一样了呢。” 窗外树下伸展着四肢的赤霄似有所感地回头一瞅,见着若幽看过来,很是利落地翻身爬起,纵身一跃便到了窗下,后肢微微用力便跳进了殿内。 瞧着靠在自己腿边儿“嗷呜嗷呜”叫个不停的赤霄,若幽伸手柔柔赤霄毛茸茸的大脑袋,笑着道,“瞧瞧这小家伙竟也是来了精神。” “赤霄是主子一手养大的,自是和主子最是心意相通。”素心笑盈盈地看着近乎两人身长却是撒娇卖萌的硕大白虎,“一切都在主子的预料之内,主子心境舒朗,赤霄自也是高兴的。” 似是为了应和素心之言,赤霄昂了头,带着几分愉快地低吼一声。 若幽拍拍赤霄,与素心一道轻笑出声。 御林军的变动便好似传递了某种信号,前朝官员开始频频被弹劾。 从二月一直到康熙的万寿节,前前后后,整个朝堂之上被免官、降职之人多达二十余人,甚至连国子监、翰林院这样的清水-衙门,都被牵涉在内。 一时之间,整个朝廷人心惶惶,不少的官员都担心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被弹劾的对象。 康熙的万寿节仍旧是由极得圣宠的瑾贵妃主持操办的,康熙却是在万寿节的当夜临幸了一名偏殿值守的三等宫女何氏。 翌日,便册了那宫女为官女子,五日后晋封为答应,又半月册为常在。 何氏的得宠让众人极为震惊,这般晋升速度之快真可谓是前所未有。 四月底,康熙看着已经换掉了近三成的官员后,停止了对于在京官员的稽查,未被查出的官员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时众人再去看朝堂之上的朝臣,却是意外发现,各方的势力在这短短三月的时间之内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而这一种变化,使得新的朝堂之上,出现了一种表面上多方势力均衡的现象。 至此,前朝总算是平静了下来,暗中的较量却是越发的波涛汹涌。 ( 第五百四十一章 虽然康熙不再纠察京城之内的吏治,但因着朝堂之中的大动荡,整顿的目标便转移到了京畿周边地区的州府。 康熙特命胤禛带领都察院、吏部十数位官员进行查访,不过半月,自从四品的知府到正七品的知县,便先后有五人被罢免、七人被降职。 见得此种情景,不由地想起了当年在江南遭遇的康熙,连续三个早朝大发雷霆。 康熙五十年五月二十,深思熟虑的康熙下旨,特命胤禛为钦差大臣,带领各部抽调出的官员一路向南,对沿途州县进行走访。 另赐胤禛金牌令箭,遇事有便宜行事之权,两日后出发。 等到若幽得了消息见到胤禛,已然是夕阳西下之时了。 “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了?”若幽带了几分嗔怪,“不急在这一时。” 瞧着胤禛一身亲王朝服,便知晓胤禛是直接从宫里面儿过来的。 胤禛眉宇微蹙,“后日,儿子便要离京,还是早些来见额娘的好。” 拉了胤禛到小花厅坐下,若幽吩咐了上膳,便和声对胤禛道,“有什么事儿先用过了晚膳再说。” 感受着空空的腹部,胤禛乖顺点头。 六热两凉,八菜一汤,都是些许家常菜。 “在额娘这里用膳就是和在别处不一样。”胤禛带了几分叹慰地放下银箸,“额娘这里的菜不仅瞧着可口,吃起来更是美味的紧。” “竟会说些好听的来哄着额娘高兴。”若幽将盛着老鸭汤的小瓷碗推给胤禛,“这几口吃的,莫说你府上没有,都是一样的师父教出来的徒弟,这做出来的还能差到哪里去?” 胤禛眼中带了几分温度,喝了汤,用帕子沾沾唇,对着若幽一笑,“约莫因着这手艺是从额娘这里流出去的?徒弟比之师父,总还是差了几分意思。” “贫嘴。”若幽由着胤禛扶着她起身,母子两个自侧门出了小花厅,向外行去。 胤禛与若幽并肩而行,瞧着满眼的青葱,带了几分慨叹,“到底是园子里,不比宫里面儿总是光秃秃的。” “你这一路向南还愁着没有好风景可看?”若幽不紧不慢道,“想要查得出实情,便总是要走访民间、暗地里悄悄查才是。” “额娘说的是。”胤禛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这一回皇阿玛要儿子一路查到江南为止,这一去只怕是要少则三月、多则半载了。” 若幽微微侧目看了胤禛一眼,“你是担心你走以后小佟佳氏会借机生事?” 胤禛点点头,“虽说今年咱们默认了佟佳氏一族在前朝率先动手,借着佟佳氏一族的手换掉了哈桑,只是这后面儿................佟佳氏的手可是伸得很长呢,借着这一次的大清洗,可也是填补上了不少的人呢。” “今年打从开了春儿,佟佳氏一族便动作不断,不仅仅是前朝便是后宫,皇祖母凤体微恙、无暇顾及后宫之下,皇阿玛不断被瑾贵妃的枕头风吹着,如今,宜母妃手中的权力已然是所剩无几。” “显然这瑾贵妃与其背后的佟佳氏一族已然是达成了默契,否则不会二者齐动。” 若幽嗤笑,“估摸着是年初之时未能如愿以偿地代替了本宫去祭拜祖先,小佟佳氏这是有些坐不住了呢。” 胤禛看着若幽,“不论是因着什么,这一次朝堂大换血之后,赫舍里?纶布已经带着赫舍里氏一族的人站到了佟佳氏的身后。” “这纶布也是个有能耐的,隐忍了这么多年,硬是忍到了索额图过世,索额图一过世便凭借着嫡系嫡孙的名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了赫舍里氏一族族长的位子。”若幽目光平静,“不过可惜,能力不错、格局却是差了点,一天到晚地就想着那点子嫡庶尊卑有别了。” 胤禛沉默,“索额图能够以旁支庶子成为索尼之后的族长,继续带领赫舍里氏一族延续前任打拼下来的荣耀,自然是非常人所能及的。” 若幽摇摇头,“赫舍里?纶布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在如今这般的情势下,选择站在佟佳氏一族的身后,赫舍里氏一族的辉煌便也仅止于此了。” 胤禛眉宇之中带了几分深沉,“赫舍里?纶布虽不足道栽,但是其背后的赫舍里氏一族经过索尼、索额图父子的苦心经营,这势力却仍旧是不能小觑的。” 若幽点点头,“此事儿你小舅舅已然有所行动了,索额图在军中的势力,这两年已经被你舅舅拔除的差不多了,至于朝中那些个肩不能扛的书生..................呵,若是真的遇到了事儿,这起子书生只怕最是能屈能伸了。” 闻言,胤禛眼中一抹笑意,“额娘说的是,若是靠着这些个只知道舞文弄墨的家伙便能成了事,这些年又何须研制了火炮、加强了各军的操练?让他们直接出去骂上一通不就好了么。” “佟佳氏一族手中并无兵权,若是想要靠着恭亲王府的那点子府兵,只怕是连两条街都出不了便被剿灭了。”若幽神色平静道,“即便佟佳氏上蹿下跳的,这短时间,还成不了气候,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或许这世家格局会变、朝堂之中的官员会变,却是终究暂时不会出了大乱子的。” 胤禛沉吟片刻,“儿子已经给十弟那边儿去了信儿,十弟言说,他那边儿已经距离拉萨不远了,估摸着最晚明年这时候就能班师回朝了。不过如今,京中俱是紧张,他已经同十三弟商量过了,就让十三弟以筹备军需为名先行回京一趟,如此两边儿也能有个照应,以策万全。” 若幽微微驻足,看了胤禛一眼,“小十三回京,年羹尧那边儿可有把握?” 胤禛轻轻一笑,带了几分胸有成竹,“年羹尧是个识时务的,眼光么,自然不会同赫舍里?纶布一般短浅的。” 西南之役,若是年羹尧不添乱子,那么胤祥的安全以及前线胤?的胜利便不在话下了,思及此,若幽微微颔首,“你心中有数便好。” 第五百四十二章 胤禛眸色一转,“对了,额娘可收到了八妹那边儿的信儿?” 说到昭阳公主,若幽便不得不心下轻叹,不愧是当年孝庄太皇太后在世时最为疼爱的重孙女,不过几年的光景,应是靠着和阿巴亥部落的那点子姻亲关系(十福晋陶格斯出自阿巴亥部落),拉起了覆盖整个蒙古草原的情报网,这些年送进京城里的请安折子,都是昭阳公主想要让康熙这个皇阿玛看到的、一派繁荣祥和的草原。 而实际上,昭阳公主公主却是凭借着喀尔喀部落最为出色的铁骑和戴梓等人研制出来的最为先进的火器,硬生生征服了泰半个蒙古。 半月前,昭阳公主来信儿,言说她已经返回喀尔喀部落王城,开始着手整顿半年前便已然建立的蒙古汗国的内-政,待得敦多布多尔济拿下最西边儿的察哈尔部,便带着最为精锐的十万蒙古铁骑赶往大清和蒙古草原的边界,给康熙施压。 “你八妹的梦想就要实现了。”若幽似是带了几分叹息。 梦想要实现了? 胤禛细细咀嚼着若幽这短短的几个字,须臾方才回了神,“额娘是说八妹就要完成草原一统、成为草原上的..............女王了?” 若幽微微颔首。 胤禛眼中带了几分复杂,不论是遥远的前世还是今生,昭阳公主都可称得上一声“巾帼枭雄”,有胆识、有谋略,敢想也敢做,若非是个公主,京城之中又怎会有今日这般的混乱?只怕是当年康熙废了太子之后便要另立新的太子了。 无意间看到路边儿两朵颜色极为相近的花儿,胤禛眼神闪了闪,昭阳若是个男孩子,这般的惊才艳艳,且先不说会不会被着满后宫的豺狼虎豹所吞噬,他们的好皇阿玛对于这般优秀的孩子会没有忌惮么? 只能说,昭阳走到今日真乃是时也命也。 胤禛压下心中繁复地思绪,面上带了笑,“八妹如此成就,倒是让儿子们汗颜。” 若幽悠然道,“人各有志,昭阳那孩子心心念念的便是要做那高高在上的女王,要证明这世上的女子是有着不输于男儿的气概的,这才一步步地走到了今日。” 说着若幽眼含深意地看了胤禛一眼,“若是你想,许是便不会有了今日这般胶着的局面了。” 若幽一直都相信,胤禛是有着那个能力的。 胤禛摸摸鼻子,“额娘说笑了。” 顿了顿,胤禛又道,“若是八妹能够抽出了蒙古铁骑,背后有着整个草原的支持,倒是不必担忧皇阿玛一时脑子一热,会做出些糊涂事儿来。” 对于胤禛如此生硬地转开了话题,若幽倒也不甚在意,顺着胤禛道,“我倒是不大希望那一日真的到来。” 昭阳公主若是真的带着十万铁骑陈兵边界,她与康熙之间的这一份多年的父女情深只怕是便要一朝碎裂了,即便是康熙再疼爱昭阳这个女儿,也是不能够容忍昭阳公主如此行径的。 逼迫君父、向君父施压,不论是情感上还是理智上,这都将再无可挽回了。 “其实..................”胤禛看着若幽眼中的不忍,“许是额娘不知晓吧,打从皇阿玛背弃额娘的那一日,便相当于是背弃了咱们这个家,儿子也好,十弟、八妹乃至于小十三、小十八,在经历了这许许多多之后,对皇阿玛便已然没了多少期待。” “皇父、皇父,自然是先为皇、后为父,而皇权之下...............”胤禛薄唇轻轻吐出几个凉薄如斯的字眼儿,“尽皆蝼蚁!” “妻子也好、儿子、女儿也罢,再是宠爱,在凉薄的皇帝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奴才罢了。”胤禛眼中带了彻骨的寒意,“先太子也好、昭阳、乃至于小十八也罢,无论如何,在皇阿玛的心中都是比不过那至尊皇权的。” 若幽闭了闭眼,轻叹一声,“罢了,咱们远在千里之外,无论昭阳想做什么,都不是咱们能够阻止的了的。” 顿了顿若幽又道,“这一次去巡察,身边儿多带些人手,难保朝中的某些人不会想着想要借了这个机会对你做些什么。” 若幽微微眯了眯眼,“你是额娘的长子、亦是你皇阿玛看重的孩子,不得不防着点儿。” 胤禛笑笑,“是,额娘放心,儿子身边儿会带了人的。再者,儿子即便是比不得十弟勇武,这些年也是不曾懈怠过的,额娘可不能拿着儿子当老三那样的文弱书生看。” 若幽停下脚步,深深看了胤禛,“好,额娘,等着你的好消息。” 胤禛带着一干人马离境后,康熙思来想去便打算着要去了行宫避暑,却是才刚刚收拾了东西,便病倒了。 康熙病倒,前朝后宫俱是一惊,便是连远在畅春园的齐远都被太后的懿旨唤回了紫禁城。 说到底还是太后不大相信瑾贵妃掌权后的这些个人,除了常年跟在身边儿的图御医太后也就相信若幽身边儿的齐远以及齐远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季翎,季翎跟着胤禛南巡去了,太后也只得连夜召回了齐远。 太后看着收回了手的齐远,带了几分焦急道,“皇帝如何了?可是有人用了龌龊手段谋害了皇帝?” 好在这乾清宫内殿伺候的除了梁九功、李德全两个康熙的亲信,便是跟着太后一道来的塔娜、桑和,再就是三位太医院的老资历齐远、图御医、杜御医,除此之外便是宜贵妃和身边儿伺候的紫鹃,到也都是自己人。 太后此言就差没问出是不是瑾贵妃给康熙下了药、想要谋害康熙了。 殿内一室静默。 齐远转过身子,神色从容地对着太后拱手道,“启禀太后娘娘,万岁爷乃是积劳成疾、思虑过重加之早年的旧疾复发,方才病倒了的。微臣并未在皇上的体内诊出有过有伤龙体的毒物。” 闻言不仅仅是太后轻轻松了一口气,殿内的其余人亦是松了一口气,康熙并非为人所害便好,否则,依着如今这光景,只怕是前朝后宫的,都是要掀起轩然大波了。 ( 第五百四十三章 太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桑和,你出去传哀家的懿旨,瑾贵妃小佟佳氏御下不严,着降为瑾妃,让小佟佳氏带着平妃、襄嫔到宝华殿跪着去吧,好好地为皇帝祈福祝祷;密嫔王氏,御前失仪、伺候皇帝不周,着降为贵人,挪到后边儿的偏殿去,无诏不得出;余下的那几个贵人、常在、答应的,扔到冷宫去、赐三尺白绫,至于其余伺候的那些个奴才,让他们全部闭嘴。” 坐在太后对面儿宜贵妃眼神闪了闪,康熙出事儿的时候,瑾贵妃、平妃、襄嫔、密嫔俱在,又是劝着康熙喝了大补之物又是纵情声色的,那几个低位的妃嫔乃是佟佳氏一族和江南那边儿出来的,自然瑾贵妃和密嫔这两个直接敬献之人便受到了责罚。 若不是平妃几个是一宫的主位、出身世家大族且康熙出事之时,诱导康熙的那几个人并非是她们献上的,只怕是也难逃太后的责罚。 如今康熙突然病倒,在场的又都是瑾贵妃一系的,即便并非是瑾贵妃做得,但人在你跟前儿出了岔子,这口锅,瑾贵妃便是不想背也得背了。 宜贵妃微微垂首,掩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奋,太后到底是太后,上来二话不说地便将伏在康熙榻边儿哭哭啼啼的瑾贵妃堵了嘴扔了出去跪着,跪了整整一天,好容易判定了康熙并无生命之忧,便干脆利落地下旨降了那狐媚子的位份。 只怕是现在得了太后懿旨的瑾妃是要气炸了呢!宜贵妃唇畔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真真儿是未曾想到,风光了这么久的瑾贵妃,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想想这通身都舒畅了不少呢! 兴致颇好的宜贵妃给太后倒了茶,“太后娘娘消消气儿,如今万岁爷病倒了,这里里外外的还要太后娘娘您拿主意呢,您可要保重凤体呢。” 太后叹了口气,“皇后不在,如今这后宫之中位份最高的便是你,皇帝这边儿你还是要多多看顾些才是。” 宜贵妃倒茶的手一顿,迟疑了一瞬道,“太后娘娘,如今万岁爷不省人事了,可要趁着这个机会将皇后娘娘接回来?” 太后手指轻轻捻动着手中的佛珠,眼中情绪变化良久,方才轻轻摇了摇头,“再等等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宜贵妃眼中划过一抹疑惑,不过却终是按耐住了,低低道,“是,臣妾明白了。” 想了想,宜贵妃又道,“太后娘娘,万岁爷病倒,可要安排了后宫的妃嫔和皇子阿哥们进宫侍疾?” 太后沉吟片刻,看向了齐远几人,“皇帝何时能醒来?” “回太后娘娘的话,若是无外力强行干扰,少则三日、多则五日,皇上便会醒来。”齐远略有犹疑道,“皇上如今陷入沉睡是一种身体的自我保护,微臣以为,还是让皇上睡上几日为好。” 图御医与杜御医齐齐点头。 太后微微颔首,对着宜贵妃道,“你方才所言确是有道理,小佟佳氏几个便算了,其余的你看着安排吧。” 宜贵妃敛眉应是。 宜贵妃思虑再三之后,便安排了余下的几个主位带着贵人位份上的前来乾清宫侍疾,每四个时辰换一班,算是三班倒。 夜幕降临,又渴又饿又累的瑾妃回到了景仁宫。 梳洗过后,又在跪了一天一夜的青紫红肿的膝盖上上了药、换了衣裳,堪堪才用过了晚膳,便听得下人来报:僖妃、平妃、襄嫔求见。 “这个点儿你们怎么来了?”在景仁宫宫人的搀扶之下,瑾妃一瘸一拐地挪到了软榻上,带了几分苦涩道,“到底是上了年纪,这才跪了一日,便已然是有些受不住了。” 襄嫔带了关切道,“娘娘,您的伤....................” 瑾贵妃摆摆手,“太医来看过了,不打紧,没伤到筋骨,休养些日子,便也是了。” 闻言,僖妃微微垂下的眸子之中闪过几分嘲讽。 襄嫔闻言倒是松了口气,“娘娘无事便好。” 平妃带了几分不忿,“太后怎可如此对待娘娘,万岁爷突然病倒又不是娘娘您造成的。” 僖妃淡淡瞥了一眼平妃,轻嗤道,“平妃不会说话就闭嘴,你若是想去和密贵人作伴,没有人会拦着你。” 平妃一噎,面上带了几分难堪。 瑾妃倒是深深看了一眼僖妃,轻叹一声,“僖妃说得倒也不无道理,平妹妹,还是慎言得好,如今太后娘娘可是这紫禁城之中说一不二的尊神,咱们没伺候好了万岁爷,太后借此发难,便是传将出去了,也不会有一个人敢说太后娘娘一分不是的。” “本宫与密............密贵人便是前车之鉴。” 说着瑾妃又带了几分庆幸,“好在,昨儿个僖妃并不在场,太后便也没有发作了僖妃的理由,如今御前的情况便也只能靠着僖妃你了。” 僖妃冷淡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平妃与密嫔又安慰了瑾妃几句,三人这才相继离开。 瞧着几人离开的背影,瑾妃这才沉了下脸,斜斜靠坐在软榻上。 “娘娘,可是腿上的伤还疼得紧?”映画甫一跨进殿内,便瞧见了面色很是难看的瑾妃。 瑾妃摇摇头,“宫外有什么消息传来?” 映画自袖中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瑾妃。 瑾妃拿过小纸条,略略看了一眼,便随手将小纸条放在灯上烧了扔在了一旁的瓷碗之中,“年羹尧那边儿可有消息传来?” 映画想了想道,“只知前线大军进展倒也还算是顺利,如今已然是挺进了西藏的腹地。” “南边儿呢?这都十来日了,还没有消息么?” 映画摇摇头,“打从雍亲王离京前往京外的第一个驿站,他们在雍亲王途经的两侧山林之中动手失败后,便再未有其他的伏击消息传来。” 瑾妃恨铁不成钢地重重一拍案几,“一帮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老四又不是老十,乃是天生神力更是当世少有的高手,不过就是比之一般的书生多了些三脚猫的功夫,却是连这么个文弱人也料理不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映画带了几分无奈,“根据传回来的消息,这一回雍亲王离京也算是有备而去,身边儿带了不少的侍卫,个个都是一把好手,这才导致第一回的伏击失败,估摸着也是他们寻不到好的机会下手吧。” “带了不少好手?”瑾妃咬牙,“皇后倒是舍得,不过是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养子,竟是舍得下了这般的血本。” 映画默然。 侍卫好培养,难得便是培养这些个能够以一顶十的好手。 瑾妃沉默片刻,眼中带了几分厉色,“和府里面说,再多派些人去,一定、务必要将胤禛给本宫解决掉,绝不能让他或者回到京城来。” “是。”映画应了声,见着瑾妃要起身,便上前扶了瑾妃,一番折腾下来,瑾妃自也觉着困顿,便回了内殿,她总要养好了精神,才有精力和太后以及宜贵妃那起子小人斗法。 过了不到四日,康熙幽幽转醒,侍疾的是灵妃。 “你怎么在这里?”康熙接过灵妃递来的水,润了喉,带了几分纳罕。 灵妃淡淡看了康熙一眼,端静道,“现在这个时辰是臣妾侍疾,再过两个时辰便换了和嫔来。” 康熙闻言点点头,瞧着面色有些苍白的灵妃,放柔了声音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灵妃轻轻摇头,“万岁爷能醒来便是阿弥陀佛了,臣妾何谈辛苦一说?” 过了不过半个时辰,太后以及目前主持宫务的宜贵妃便到了乾清宫。 “让皇额娘担忧了。”康熙言语之中带了几分愧疚。 太后拍拍康熙的手,“你这孩子,真真儿是吓坏皇额娘了,谢天谢地、祖宗保佑你并无大碍。如今也不是那十七八的壮小伙儿了,自己身子不适便要早早儿地宣了太医才是。” 康熙连连应声,又安慰了太后好一通,太后眼见着康熙刚刚醒来,身子尚还虚弱,便细细叮嘱了灵妃以及梁九功等人要好生照料云云,这才离开了乾清宫。 灵妃出去端药的空档,康熙问起了瑾妃等人,梁九功便将太后的处置简明扼要地同康熙说了,康熙闻言沉默良久,就在梁九功以为康熙不会再说什么了之时,康熙轻叹一声,“小梁子,你去取几匹料子送去景仁宫,选些瑾妃喜爱的颜色。” 梁九功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垂眸应了是。 见着一匹匹颜色艳丽的蜀锦、革丝缎、织金缎,瑾妃眼底的浮躁淡去了不少。 映画指挥着小宫女将这些个料子收好送到小库房去,笑着对瑾妃道,“娘娘,这皇上才醒来,便吩咐了梁公公给娘娘送了这么些上好的时兴料子来,可见皇上的心中始终都是在意娘娘的。” 瑾妃轻哼,“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再多的赏赐又如何能消了本宫这被降位夺权的耻辱。” 映画和声劝慰道,“等到皇上好起来,定会给娘娘做主的,想来娘娘复位也不过就是皇上的一句话罢了。” 又不是新册立主位妃嫔,复位后宫妃嫔,是不需要经过太后的首肯的,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康熙大手一挥的事儿。 瑾妃手指轻扣矮几的桌面,带了几分冷然,“便是复位了又如何,总还是要被那老妖婆拿捏的,只有本宫成为了那至高无上的存在之时,方才不会有了任何人能够掣肘本宫。映画啊,看来咱们也该是要加快动作了。” 翌日下午,康熙宣召了恒亲王胤祺、八贝勒胤禩、恂郡王胤禵、十八贝勒胤祄以及朝中的数位重臣。 众人关起门来商议了足足一个半时辰,乾清宫的大门方才再度打开。 傍晚,圣旨自乾清宫发出,“八贝勒胤禩复位廉郡王,在龙体欠安期间,与恒亲王、恂郡王共同监国,十八贝勒观政学习。” 许是这一次召见群臣安排朝事太过伤神,夜半时分,康熙再次陷入了昏厥。 负责侍疾的成嫔已然是宫中的老资历却也仍旧是是被康熙这反复而来的病情给吓着了。 待到泰半个紫禁城重新燃起灯火,已然是寅时了。 太后在塔娜的搀扶之下快步向着内殿而来,见着侍立在一旁面色有些苍白的成嫔急急问出声道,“皇帝如何了?” “太后娘娘。”成嫔屈膝行礼,“太医正在给万岁爷诊脉。” 塔娜柔声劝慰道,“格格不妨先坐下,下午皇上还找见了大臣们议事,许是耗费了心力这才又反复起来的。” 太后长出口气,坐在了罗汉塌上。 又过了不长时间,得了消息的后宫妃嫔们也陆陆续续地赶到了乾清宫。 太后听着外间纷乱喧嚣的声音,花白的眉头一扬,“这吵吵嚷嚷便是没病也要吵出个病来了,把她们都带去偏殿,让宜贵妃进来。” 片刻外边儿便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便是宜贵妃推门而入,“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抬抬手,“听听看太医怎么说。” 宜贵妃依言坐下,杜御医躬身道,“启禀太后娘娘,万岁爷本就刚刚醒来,龙体虚弱的紧,是该要好好儿休息才是,却是耗费心神太过,如此这才又昏厥了过去。接下来万岁爷需要好好儿静养,万不能在大动肝火亦或是太过劳心劳神,否则....................” 杜御医顿了顿,“还请太后娘娘好生劝劝万岁爷才是。” “哀家知晓了。”太后轻叹一声,“皇帝何时能醒来。” 杜御医道,“奴才已经为万岁爷施了针,稳住了万岁爷的情况,估摸着再有两日便可转醒。” 太后点点头,“下去给皇帝开方子吧。” 待得殿内就剩下了宜贵妃与天后以及身边儿的亲信,宜贵妃低声道,“太后娘娘,万岁爷这.............这才刚刚醒来这病情便有加重了,这可如何是好?” 太后沉稳道,“后宫诸事有咱们管着,这前朝的事儿却也总要有人看着,不怪皇帝如此劳心费力的,你瞧瞧这几个监国的,可不正好是一家一个,达成了一种平衡么?皇帝自然是要费些心神的,否则,这身子若是好了,前朝却是一团糟,岂非是后患无穷?” 第五百四十五章 宜贵妃捏着帕子的手指紧了紧,“太后娘娘说的是,是臣妾狭隘了。” 太后摆摆手,“你也是关心则乱。” 沉默片刻,冷不防太后突然出声道,“小佟佳氏是不是也来了?” 宜贵妃先是一愣,方才带了几分迟疑道,“是,不仅仅是她,便是平妃、襄嫔等人也来了。” 太后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亦是未曾出声,良久方才道,“小佟佳氏被哀家发落降位,只怕是这心里面儿郁结得厉害,你找人盯着她些,哀家总觉着这狐狸精不会变就这么咽下这口气的。” 宜贵妃眨了眨眼,如今最能带给瑾妃庇佑的康熙尚且还在昏迷之中,自顾不暇,有太后罩着,瑾妃还能翻出花儿来不成? 只是,瞧着太后严肃的面庞,宜贵妃到底还是未曾宣之于口,只低低应了是。 七月中,康熙微微恢复了些许精神,在胤祺、胤祄前来请安之时,让胤祺传了旨意:允怡郡王胤祥回京。 胤??请安以及陈情的折子已然是递上来许久了,康熙一直因着身子不适,便一直未曾顾忌,好容易将养了大半个月好了几分,这才想起来了这一件事,前方战况究竟如何,即便是能收到了胤??、胤祥等人的折子,却终究倒是不如亲耳听听的好。 “这消息可真?”瑾妃看着下方垂首跪着的小太监,声音不辨喜怒。 小太监恭谨道,“回娘娘,千真万确,估摸着这会儿的圣旨都已经出宫了。” 瑾妃沉默,映画见状对着地上跪着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会意安静离开。 瞧着小太监轻手轻脚地关上殿门,映画方才收回了目光,抿了抿唇,轻声道,“娘娘..................” 瑾妃倏然一把抓住了映画的手,“给年羹尧传信儿,让他务必在西南境内给本宫弄死了胤祥,本宫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否则...................年依月休想成为胤禵的侧福晋,之前本宫答允的事情,年希尧之事儿本宫可不保证不会泄露出去。” “还有,”瑾妃眼中带了几分猩红,“告诉庆元,让他派了他那个得力的侍从去,务必给胤禛有力一击。” “是,娘娘。”映画轻声应了是。 瑾妃带了几分疲惫地撑着额头,“好映画,咱们不能再等了,打从万岁爷病倒、本宫被降位,到的如今,已然过去了一月有余,本宫竟然只见过万岁爷两面,别说是复位了,只怕是连本宫这些年的辉煌也要维系不住了。” 瑾妃不得不承认,这一系列的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了,完全打乱了她之前的设想。 “密贵人已经快要不行了,景仁宫传来信儿,言说密贵人这些时日病得厉害,便是太医也直言密贵人之脉象已然是呈现油尽灯枯之势了。” “襄嫔是个没脑子的,平妃和僖妃却只单单是因着利益儿投靠了本宫,若是本宫再没了圣宠、小十四又如何能比得过皇后的那一杆子儿子?” 瑾妃眼中带了无奈亦是带了几分疯狂,“路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便是没了退路的,本宫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方才能够再这样不明的局势之中,开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瑾妃深深吸口气,如今迫在眉睫地便是她要利用着她目前还尚未消退的余威尽快达成她的目标,若是一再地拖下去,按照原定的计划走,只怕是,有着太后这个大旗在,畅春园的皇后便要风风光光地回来了。 届时,她苦心营造的局势便会被打破。 畅春园.............瑾妃微微眯了眼,“让咱们在畅春园的人注意着些畅春园的动静,还有咱们在荒山的人也是时候动一动了。” 映画低低应了是,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惊讶,只是瞧着瑾妃的状态,却始终就未曾问出口,荒山有着她们秘密训练多年的一批人,大概有一千人,这一千人都是以一顶十的好手,这事儿极是隐秘,便是连佟佳府的人也是未曾知晓的。 荒山的这些人,可谓是瑾妃最大的一张底牌,这么多年,无论遭遇过什么样的危机,瑾妃都未曾动用过荒山的人,看来,这一回,瑾妃是真的动了真格的了。 瑾妃这边儿磨刀霍霍,身在畅春园的若幽自也是不清闲。 “传信儿给咱们在西南的人,若是年羹尧有异动,不必留手,一切以老十和小十三的安危为上。” 素眉点点头,却是带了几分疑惑,“十三阿哥传回来消息,年羹尧不是.............” 素心在一旁沉稳道,“十三阿哥确是传信儿言说已经将年羹尧收入麾下,只是,年依月痴恋十四阿哥却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年家兄妹感情极好,尤其是对年依月这个最小的妹妹更是如珠似宝地疼爱,虽说年羹尧是个有野心、有抱负的,却难保年羹尧不会为了年依月,背叛了十三阿哥投到了瑾妃那边儿去。” 若幽微微颔首,“正是这个理,年家想要的是那从龙之功、是那泼天的富贵,若是胤禵能够成为那九五之尊,那么年依月一个贵妃的位份必然是跑不掉了;而若是咱们得了势,那么..............同样对于咱们来说,年家也是功臣,若是给年依月一个贵妃自也不是不行。” “何况,到底本宫才是皇后,本宫的儿子才是正统,贵妃之子再贵,那也是庶子。年羹尧是个明白人,这样的道理自然是不会不明白的。” 素心附声道,“年家想要的只是一个贵妃,至于是哪一位的贵妃,这可便由不得年依月做主了。年家一家人虽然疼爱年依月,但在家族面前,个人的那点子喜好又算得了什么,况且,许是在年家人看来,两情相悦可是比不得一个有力的母族来的更直接呢!” “道理虽是如此,但咱们却也不得不防着些,”素心看着素眉认真道,“佟佳氏、瑾妃可不是什么善茬,咱们能想到的她们未必想不到,只怕是这瑾妃手中还有其他的筹码,若是年羹尧改了主意,那么................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在西南可就危险了。” ( 第五百四十六章 又过了两日,康熙突然召见了瑾妃,自此,康熙开始频繁地宣召瑾妃陪驾、侍疾,而流水般的赏赐自然亦是随着瑾妃的重新得宠源源不断地进了景仁宫。 只是还未曾等到后宫众人开始吃醋甚至是羡慕嫉妒恨,康熙又下了一道圣旨,着瑾妃主持操办中秋宫宴。 这一道圣旨一出,可是着实如一记响雷一般炸响在了整个紫禁城。 还不待宜贵妃作出什么回应,和嫔便慌慌张张地找上门,“贵妃娘娘,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瑾妃如今不过是妃位,万岁爷怎么能点了她主持中秋宫宴?这..............这不合规矩呀!” “这后宫是万岁爷的后宫,自然万岁爷点了谁便是谁。”灵妃看了一眼悠然坐着喝茶的宜贵妃,“万岁爷定下的,便是规矩!” “是这个理儿。”宜贵妃放下茶盏,“万岁爷属意瑾妃,那便是瑾妃,这也是体恤本宫多年的辛劳。” 和嫔却是并不满足于这个答案,带了愤愤道,“如何能够直直越过娘娘您去主持操办了中秋宫宴,这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么?” “名不正言不顺?”宜贵妃拨拨指甲,“万岁爷亲笔所书的圣旨就搁在那儿,如何便是名不正言不顺了?皇后娘娘在畅春园休养,万岁爷下了圣旨给瑾妃,那便是名正言顺。” “和嫔,别忘了你的身份,说话之前过过脑子,别脑子一热,什么话都往外说。”宜贵妃淡淡看了一眼和嫔,“你方才之言本宫就当没听到!” 和嫔面上一白,这才反应过来了,方才自己一时激愤,竟是说出了指摘康熙圣旨的话,“多谢娘娘教诲,是臣妾失言了。” 灵妃端静一笑,打了圆场,“贵妃娘娘并无降罪于你的意思,不必这般的诚惶诚恐。” 说着又看了一眼宜贵妃,“贵妃娘娘,您说是么?” 宜贵妃轻哼一声,灵妃和声道,“不过话说回来,和嫔,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虽说都是自家姐妹,但是这一言一行的,还是要注意些的。” 和嫔连连应声。 又说了几句话,和嫔的情绪很好地被气定神闲的宜贵妃以及灵妃二人安抚后,略略坐了坐,便离开了翊坤宫。 “你怎么看?”宜贵妃面上倒是少了几分面对着和嫔之时的漫不经心。 灵妃避而不答,直勾勾地看了宜贵妃,“宜姐姐可是有些心急了呢。” 宜贵妃恹恹道,“本以为这一回瑾妃能够消停好些时日了,分明前些日子,她也并不是多得万岁爷的喜爱,这怎生...................” 灵妃微微垂眸,“姐姐可还记得娘娘之前所言?” “你是说................”宜贵妃带了几分惊疑,“不会吧,瑾妃会有着这么大的胆子,敢公然给万岁爷下药以博得圣宠?万岁爷如今可还病着呢!” “下药估摸着是真,但是魅惑君上,便不一定了。”灵妃眼中带了几分幽深,“诚如姐姐所言,万岁爷如今的身子可是还不大好呢,这个时候若是玩脱了,没了万岁爷的庇护,太后娘娘定然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处置了她,瑾妃可不傻,可不会做些自毁长城之事。” 灵妃沉吟片刻,“估摸着也就是些个魅惑人心的那些个东西。” “尽是些个上不得台面儿的东西。”宜贵妃嗤之以鼻。 灵妃笑笑,“正是这些个不入流的手段,才能得了万岁爷的宠爱。” 宜贵妃颇有些烦躁地摆摆手,“罢了罢了,咱们便依着娘娘的指示,安安静静地看戏吧。” 中秋宫宴,作为康熙自六月病倒后首次以盛装出现在众人面前,自然是好不热闹,康熙虽是将养了近两个月,但是这身子却也并未恢复如初,不过是看起来还算过得去罢了。 热热闹闹的中秋宫宴结束后,方才不过过了两日,康熙便再一次下旨由瑾妃操办九九重阳宫宴,灵妃与僖妃从旁协助,倒是再一次将宜贵妃这个目前紫禁城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无视了个彻底。 “娘娘。”映画快步步入小书房,打断了正在同僖妃安排重阳宫宴布置一事儿瑾妃。 僖妃见状抚抚鬓角,“瞧着映画这是有事儿要同你说,既是如此,那这布置一事儿我便明儿个再来同你商议吧。” 瑾妃柔和的笑之中带了几分歉意,“辛苦僖妃你了。” 僖妃摆摆手,转了身向着外边儿行去,却是在路过映画之时略略放慢了脚步,瞧着映画低垂的面容之上露出的一丝压都压不住的笑,眼中划过一抹深邃。 僖妃出了小书房,候在外边儿的小太监便关上了小书房的殿门。 瑾妃在软塌之上坐了,带了几分闲适道,“说说吧,究竟得了什么消息。” 映画上前几步,眼中的喜色越发明显,“娘娘,大喜事儿!” 瑾妃挑眉。 映画深吸口气,带着几分激动道,“西南之事儿,成了!” 瑾妃手中拿起的茶盏狠狠一晃,“你说...............什么?” 映画压低了声音道,“据咱们在西南的人传来信儿,怡郡王回京途中意外遇到了贼人有恰逢河水猛涨,一个不小心被那汹涌而至的河水给卷跑了!” “这消息可真?”瑾妃仍旧有些恍然。 “真,千真万确。”说着映画面上又带了几许惆怅,“只是,一道被洪水卷走的还有年羹尧年大人。” “年羹尧这个蠢货!”闻言,瑾妃慢慢儿冷静下来,“让他赶紧动手,他却摇摆不定,如今倒是好了,直接去陪着胤祥葬身鱼腹了,真真儿是愚不可及!” “这可真是天助娘娘呢!”映画附声又道,“那年家那边儿..............” 瑾妃想了想,“到底年羹尧是为本宫办事儿的,如今人没了,本宫却是不能做那过河拆桥之人,告诉年家,待到事成,年依月会成为这顶顶尊荣的贵妃的。” 映画应声,“是。” 瑾妃沉吟片刻,“对了,这消息可传到京城之中了?” 映画摇摇头,“因着咱们是用了特殊的方式传了消息的,且是一出了事儿便递了消息,故而咱们是头一个得了消息的,往京城递消息用的是八百里加急,估摸着最早也得明儿个傍晚才能到。” ( 第五百四十七章 瑾妃抚掌,“甚好甚好!既是如此,那咱们也是时候该给万岁爷先行备上一份安神汤了。” 映画眼中漾起波纹,面上带了几分诡异道,“娘娘说的是,痛失爱子,黑发人送白人这样的痛楚再经历第二次,却也不知如今已经年近六旬的皇上,这龙体还能不能吃得消呢!” 翌日傍晚,康熙方才与自己的爱妃用过了晚膳,瞧着天色尚早,便摆了棋盘,打算与瑾妃来上一局,也算是消食,却是才下了几子,便见的李德全慌慌张张地跑进了殿内。 “万岁爷...............万岁爷,不好了!” 候在一侧的梁九功眉宇微皱,在康熙尚未出声之时,轻呵道,“你在万岁爷跟前儿也伺候了不少年了,这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 李德全却是全然不顾梁九功,奔到了康熙跟前,带了惊慌不定与悲戚震惊道,“西南八百里加急,怡郡王在途经安县之时,被高涨湍急的河水给卷走了!” 李德全此言一出,殿内霎时一片静默。 康熙执了棋子的手一顿,片刻,缓缓转过了身子,声音带了几分沙哑,“李德全,你说什么?怡郡王回京了?” 在场众人闻言便是一愣,即便是心中惴惴如李德全面上悲凉的神情亦是一缓,众人都是未曾想到康熙竟会是这般的反应。 瑾妃眼中划过一抹暗芒,面上却是带了几分担忧地轻唤道,“万.............万岁爷,您..............” 康熙却是并不为所动,定定看了李德全,又问了一遍,“是不是朕的小十三要到京城了?” 梁九功心下叹气,甩了拂尘,轻轻踹了李德全一脚,轻斥道,“愣着干什么,万岁爷问话,还不赶紧地回话!” 李德全无奈,顶着康熙灼灼的目光,勉力稳住情绪又说了一遍,康熙面上带了几分怔然,手中的棋子却是应声而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良久,康熙声音嘶哑道。 “月初发生的事儿。”李德全自袖中掏出一个由油纸抱着的包裹递给了康熙,油纸之上的封口处加盖了西南驻军的官印。 康熙慢慢儿拆开油纸,油纸之中乃是一本厚厚的奏折,乃是胤祥身边儿跟着的副使所书,详细描述了胤祥,落难失踪的过程,字里行间之中倒是不难看出写奏折之人心中的焦虑彷徨与惶恐不安。 奏折很长,康熙看地也很慢。 奏折之中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他却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叫做“怡郡王掉入湍急的河水之中未得救回?”“怡郡王下落不明?”他的小十三明明不仅仅骑射功夫极佳便是这凫水亦是不错的,身边儿又跟着无数的好手,怎么会掉进了河里?又怎么会没有被救上来? 康熙颤抖着手,不信邪的仔仔细细地来回看了那奏折好几遍,方才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地沙哑道,“这么说,朕的小十三乃是因着回京的途中遇上了水匪,打斗过程中,被匪徒击落,又恰好遇上暴雨使得江水分流至河中、河水猛涨,一个浪头过来小十三便没了踪影?而年羹尧去救人却是连带着自己也一道不见了踪影?” 殿内一时静默。众人都不是在场的,谁也无法回答了康熙的问题。 “好,好,好!”康熙猛然站起身,双眼布满了红丝,“真是好!”话音才落,却是猛然喷出一口鲜血,随即整个人便向着一边儿倒去。 众人大惊,“万岁爷!” 梁九功接住康熙歪倒的身子,瑾妃急急高声道,“来人,快来人!宣太医!” 一时之间整个乾清宫乱作了一团。 瞧着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康熙移至内殿的龙榻之上,瑾妃的面上挂上了一抹不易察觉却又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诡异之笑。 待到康熙再度醒来,天色很是昏暗,殿内四处已然是点上了灯。 透过明黄的丝帐瞧着不甚明亮的内殿,康熙愣怔了片刻,方才回想起了自己是因何躺倒了床上。 一直候在一侧的梁九功听得帐内的响动,撩开了床帐,“万岁爷,您醒了。” 康熙就着梁九功的力道坐起身来,斜斜倚靠在大迎枕上,带了几分虚弱无力道,“朕昏睡了多久?” 梁九功给康熙递水润了喉,方才轻声道,“万岁爷,您已经昏迷了一日一夜了,真真儿是吓死奴才了。” 一日一夜,康熙闭了闭眼,原来已经过去了一天了,“皇额娘那边儿知晓了吗?” 梁九功闻言却是并未立刻回了话,面上少见地带了几分迟疑。 见状康熙还如何不明白,太后哪里必然是得了消息的,“皇额娘如何?” 梁九功轻叹一声,“听闻太后娘娘一得了消息便直直撅了过去,图御医已经去了宁寿宫,因着当时恰好宜贵妃娘娘就在宁寿宫,突发此事儿,宜贵妃娘娘便留在了宁寿宫给太后娘娘侍疾,又遣了灵妃娘娘过来照看万岁爷。” “灵妃来了?”康熙抬眼却是并未在这空旷的内点之中看到第三个人。 “灵妃娘娘去了小厨房给万岁爷准备清粥去了。”梁九功和声道,“奴才瞧着灵妃娘娘也是吓得不轻,守在万岁爷身边儿心绪不宁的,便去了后边儿找些事情做。” 康熙眼中带了几分暖色,“倒是难为她了,对了,瑾妃呢?” 梁九功正待回话,却是冷不防身后传来了一道温婉柔和却又带了几分惊喜的声音,“万岁爷醒了!” “灵妃娘娘。”梁九功让开康熙身边儿的位置,接过了灵妃带来的食盒。 “万岁爷可算是醒了,可真真儿是吓死臣妾了。”灵妃心有余悸道,“万岁爷您可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啊!” 康熙拍拍灵妃的手,点点头。 灵妃眼中带了几分暗色又道,“十三阿哥的事儿臣妾也听说了,如今十三阿哥的人不是还未曾找到么?只要一天没有找到,那便总还是有希望的,十三阿哥熟识水性,也许是那些个搜救的士兵受限于当时的恶劣天气,一时没有看清也未可知呢!” 第五百四十八章 康熙长叹一口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爱妃说得对,只要一日未曾找到了小十三,那便还是有希望的,朕不能自己便先没了希望。” 灵妃自梁九功手中拿过盛了白粥的小瓷碗,用着汤匙轻轻搅了搅,见着粥的温度略略降下去了些,方才递给了康熙,“万岁爷如今才刚刚醒来,便先喝些清粥吧。这是臣妾亲手做的,还请万岁爷莫要嫌弃。” 康熙眼中划过一抹暖色,笑着接过,尝了一口,不由地赞叹道,“朕倒是未曾想到,爱妃竟还有如此的手艺。” 灵妃柔和一笑。 见着康熙喝过了清粥又喝下了太医开的药,灵妃方才不紧不慢地幽幽道,“瑾妃让臣妾带人送回景仁宫去了。” 康熙看着神色淡然的灵妃,眼中带了几许无奈,想也知道,灵妃定是带了宜贵妃那加盖了贵妃金宝的手谕,让人强行将瑾妃扭送回了景仁宫。 灵妃倒也不在意,继续徐徐道,“万岁爷可是心疼了那娇柔美人?在她伴驾期间万岁爷突然昏厥以至龙体欠安,不论事出何因,那也都是她照顾不周。” 康熙知晓灵妃一则是不大与瑾妃对付,二则也是关心则乱,倒也不怪罪灵妃,和声道,“倒是难得你竟也有这般尖锐的时候。” 灵妃轻哼一声。 康熙看着灵妃端静的侧颜,迟疑了一瞬方才道,“这消息可曾传了去畅春园?” 灵妃闻言正了正脸色,“尚未。先是万岁爷病倒紧接着又是太后娘娘,宜姐姐同臣妾的看法一致,既然如今十三阿哥还未曾找到,那便先不要告诉皇后娘娘了,能瞒一时算一时,也许,过些时日,便找到了十三阿哥,届时皇后娘娘再知晓,虽是免不了要担惊受怕些的,但却到底不如这直直面对噩耗来的让人难以接受。” 康熙点点头,眼中带了熨帖,“你们想的很是周到,让宜贵妃告诉老五一声,这消息就暂时封锁在京城之内吧,尤其是要瞒好了小十八,小十八若是知道了,皇后便也离知道真相不远了。” 灵妃臻首轻点,示意自己知晓了。 太后则是一连昏迷了五日也未见转醒,即便是身居乾清宫的康熙闻言都不顾病体前往宁寿宫探望太后。 得到的结论却是太后凤体微恙却是并未危及到性命,如今昏睡不醒乃是太后之前所受刺激过大,自己不愿醒来。 闻言,康熙长叹一声,他的这些个儿子也好、女儿也罢,其实真的能进到太后心里去的,也不过寥寥几人,打小养在太后膝下的胤祺、聪明伶俐的胤祥以及年纪最小也是嘴最甜的胤祄,龙凤呈祥的昭阳公主和胤??虽也得太后的真心疼爱,倒是到底当年是有所顾忌着的,或许对昭阳公主更多了几分溺爱,但是对打小儿就是个泥猴子的胤??却是比之胤祥与胤祄到底还是薄了两分的。 如今乍闻胤祥出事,太后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情理之中。 “这段时日辛苦你了。”康熙看着神色有些憔悴的宜贵妃,“皇额娘这里还是多看顾些。” 宜贵妃点点头,“万岁爷且放心,太后娘娘这里有臣妾看着呢。万岁爷也要保重龙体才是。” 康熙看着已然不再年轻的宜贵妃,心中生出了几分感慨,“朕知道了。” 康熙与太后接连病倒,前朝后宫人心惶惶,只是前线的战事却是不等人的,原本打算由胤祥带走的一干辎重,便只能委派了旁的人接手押运。 思来想去之下,康熙决定由胤禟为正使、佟佳庆元为副使共同前往西南。 临行之前,瑾妃向康熙求了个恩典,请求见上佟佳庆元一面,康熙念及为了护着胤祥而同样失踪的年羹尧,允了瑾妃所请。 午后兄妹二人在御花园之中的八角亭见了面儿。 “奴才参见瑾妃娘娘。” 瑾妃见着佟佳庆元笑盈盈地虚扶一把,“五哥这是做什么,都是一家人,快坐下。” “谢娘娘。”佟佳庆元站起身,依言坐在了铺着软垫的石凳之上。 “娘娘最近可还好?”佟佳庆元瞧着面色红润的瑾妃眼中微微惊讶,瑾妃由贵妃被降位为妃位,这看起来可不像是降位之人该有的情绪,难不成还真真儿是这段时日康熙的恩宠抚平了瑾妃心中的这口气不成? “劳兄长挂心,小妹一切安好。”瑾妃笑笑,“今儿个向万岁爷请旨请了兄长入宫,也是小妹心中有些事情放不下,特特邀了兄长叮嘱几分。” “娘娘请讲。”佟佳庆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瑾妃轻抿了一口茶水,“兄长此去西南,有一事儿要拜托兄长。”“还请兄长务必要弄清楚十三阿哥以及年羹尧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去了,另外若是有机会,西南的兵权还请兄长一并收归麾下。” 佟佳庆元似笑非笑地看了瑾妃,“依着娘娘所言,这只怕不是一件事儿吧。” 瑾妃单手按了按额角,眼中带了几分疲惫道,“原本依着计划,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兄长是该留在京城之中的,谁承想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也不得不改变计划让兄长离京了。” 佟佳庆元是她最重要的助力之一,她的计划佟佳庆元即便是未曾知晓了全部那也是知道个七七八八,这般重要的人物却是要去西南,一个如今基本已经没什么价值的地方,严重偏离了自己预期的事情,这让她如何能不心烦? 思及此,瑾妃又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还望兄长能够多多分担些,到底咱们是同出一脉的亲生兄妹不是?” 佟佳庆元点点头,亲生兄妹.................佟佳庆元忍不住心下嗤笑,若不是二者各有所求,他们这一份血缘关系只怕是还不如路人来的靠谱些。 不过…………瑾妃有一点倒是未曾说错过,他与瑾妃如今到的的确确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知道了。”佟佳庆元眉眼微抬,“我已经给青峰传信儿,让他尽快回京协助你。” ( 第五百四十九章 闻言,瑾妃紧蹙的眉宇不禁放松了不少,青峰可是佟佳庆元的得力干将,很多时候青峰都是佟佳庆元的代言人,有着青峰在倒是与佟佳庆元本人在亦是差不离了。 “多谢兄长体谅。”瑾妃柔柔一笑,“兄长此去西南,山高路远,务必要一切小心,小妹便在京城之中静候兄长佳音了。” “愿如娘娘所言。”佟佳庆元站起身对着瑾妃微微拱手,“时候不早了,在下这便告辞了。” 瑾妃微微颔首,“兄长好走。” 直到看不见了佟佳庆元的身影,瑾妃方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向着后方行去。 御花园东北角角门。 “你终于来了。”一道带了几分浑厚的温润嗓音响起。 瑾妃挑挑眉,“怎么,等了很久?” 温润的男子压低了声音轻笑,“怎会?等你多久都不算长。” 瑾妃沉默片刻,本是因着男子的这一番话心底动容,却是突然忆起他们虽然是在这四下无人的角落里,但是这宫妃见外男,总还是不妥当,若是一旦被有心人察觉,坏了她的大计便得不偿失了。 思及此,瑾妃稳了稳心神,“宫外安排的如何了?” 男子一怔,直到瑾妃轻轻皱眉,放才反应过来,“已经安排好了,如今已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 瑾妃的眉宇这才缓缓松了开来。 男子见状带了几分关切道,“胤禵那孩子..................” 不远处,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后,佟佳庆元一脸震惊地捂上了自己的嘴,他怎么也未曾想到,他不过是发现自己的折扇落下了,又折返回来取自己的折扇,竟是会听到了这般惊天之秘。 佟佳庆元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待到捂着自己嘴巴的手不再那么颤抖,佟佳庆元便慌不迭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却是在跨出御花园月亮门之时碰到了捧着披风而来的一名景仁宫宫女。 小宫女看到器宇轩昂的佟佳庆元面上带了几分薄红,微微垂了眼,福身道,“参见大人。” 佟佳庆元轻咳一声,“不必多礼,可是来给瑾妃娘娘送披风的?” 小宫女低低应了是,佟佳庆元微微颔首,“既如此那便快进去吧,瑾妃娘娘身子弱,可是不禁冻的。” “是。”小宫女再施一礼,“恭送大人。” 佟佳庆元维持着面上浅淡的笑容快步出了内城。 直到坐上了马车,佟佳庆元方才松了一口气,催促道,“赶紧回府,动作要快!” 车夫虽不明就里,但却是将马车赶快了不少。 御花园这边儿,映画接过小宫女手中的披风,带了几分不满道,“回去取个披风怎的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小宫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映画方才小声道,“奴婢在门口儿碰到了大人,打了个招呼,耽搁了。” “大人?”映画微微皱眉,“哪位大人?” “就是庆元大人呐!”小宫女眼中带了几分茫然,自家娘娘不是特意求了恩典要同大人说话的吗,映画姑姑怎生这般奇怪? 映画眼中神色一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将亭子里收拾收拾,待娘娘赏景回来,就回去了。” “是。”小宫女让开了小路,映画便抱着披风向着里面儿走去。 映画进去时,那角落之中仅剩了瑾妃一人。 “怎么了这是?”瑾妃由着映画给自己披上披风。 “娘娘.................”映画想了想,一咬牙道,“来送披风的小棠说在御花园的门口碰到了五爷。” 瑾妃系着飘带的手一顿,“你说方才那丫头碰见了庆元?” 映画点点头。 “依着时间来看,庆元与那丫头是不该碰上的。”瑾妃手指微动,“如此说来,庆元这是..................去而复返了?你守在边儿上,便未曾看到庆元么?” 映画摇摇头,“奴婢若是看到了便会出声示警了。” 瑾妃闻言沉了眸子,“这么说,庆元十有八九是从另一侧进来的,而恰好是你未曾看到的角度。” 尽管映画不愿承认,却不得不说瑾妃所言只怕是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瑾妃闭了闭眼,“若是如此说,那便只有一个方位是你不曾注意他却又能回来的了。” 映画抿了抿唇,“娘娘的意思是................庆元大人听到了娘娘的事儿?” 瑾妃复又睁开眼,眼中尽是决绝,“不论他到底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若是那消息一旦传出去,那么....................” 映画倒吸一口凉气,后果她自然是知晓的,如此.................映画眼中闪过寒光,“庆元大人是留不得了。” 瑾妃轻轻点点头,带了几分叹惋,“你去处理了吧,小心些,莫要露了马脚。” 映画沉静道,“娘娘且放心,奴婢会尽快办妥此事儿的。” 瑾妃长长一叹,庆元呀庆元,你可莫要怪罪本宫心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不小心了,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如此,本宫也只能送你去见佟佳氏一族的列祖列宗了。 翌日,大部队出发,却是才不过过了顺天府地界,众人安营扎寨之时,作为副使的佟佳庆元便病倒了。 起初,佟佳庆元只是觉着身子有些沉重无力,这症状倒是和偶感风寒像极了,随行的军医为佟佳庆元诊过脉后也只言是佟佳庆元未曾休息好,有些许风寒入体。 谁知入了夜,佟佳庆元竟然发起了高烧,病情倒是越发地严重了。 军医为佟佳庆元开得药好似是半分作用也无。到了第二天上午,佟佳庆元已然是处于了深度昏迷之中。 胤禟见事不好,便遣了人回京去请了太医。 消息传回京城众人震惊,景仁宫的瑾妃更是在问得兄长突患重疾之后,泪流不止,亦是差点险而又险地请了太医。 佟佳庆元不仅仅是瑾妃的兄长、如今佟佳氏一族重点培养之人,更是他大清的栋梁之材,于公于私,都是不能视而不见的,故而康熙不仅派出了太医,还一下子派出了三名,太医连带着护送的军士连夜启程前往胤禟下令临时驻扎之所。 ( 第五百五十章 待到三名太医赶到驻地之时,佟佳庆元的气息已然是十分微弱了,三人为佟佳庆元看诊之后,除了摇头却是什么都没做,佟佳庆元............没得救了! 第四日清晨,佟佳庆元终是没了生息。 这位曾经名噪一时的后起之秀静静地躺在棺椁之中,由着几名军士运送回了京城。 佟佳庆元出殡的前一日,外出刺杀胤禛失败的青峰回到了京城之中。 作为佟佳庆元生前最为信赖之人,青峰终究是赶上了这最后一程。 佟佳庆元的不少随身之物除了佟佳庆元的夫人首饰出来衣裳、珠宝器物之外,青峰又收拾出了不少佟佳庆元平日里惯用的作为随葬品。 康熙追封了佟佳庆元为内阁大学士,佟佳庆元的身后事到也算是极尽哀荣了。 “主子,十二阿哥传来消息,说是....................”素眉看了一眼书案之后的若幽,“说是佟佳五爷的亲随想见主子一面。” “佟佳庆元的亲随?”若幽抬头看了一眼素眉,带了几分深思,“是哪个叫青峰的?” 素眉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点点头,奇道,“没想到主子竟然还记得他的名字。” “佟佳庆元身边儿的第一人,自然是印象深刻的。”若幽复又低下头,“小十二可曾说了这青峰缘何要见本宫么?” 素眉摇摇头,“十二阿哥只说青峰坚持一定要面见主子方才能言说。” “咱们与佟佳氏一向不对付,青峰竟然能找到本宫这里,看来还真真儿不是小事儿呢。”若幽轻笑,“尤其是这佟佳庆元才刚刚入土为安。” 素眉试探道,“那主子可要见上一见?” “见,自然是要见的。”若幽沉吟片刻,“告诉小十二,明日戌时京郊梅园本宫会准时相见。” 京郊梅园乃是胤祹成婚之时若幽送给胤祹的,园中还有着一个小温泉眼,冬日里赏梅泡温泉再好不过了,最最打紧的便是这梅园之中其实是有着一条可以连接到京城之中的暗道的。 “草民青峰参见皇后娘娘。” 若幽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了,方才看着一身玄色衣裳仅腰间一抹刺眼白色的青峰,淡淡开门见山道,“不必多礼,你执意要见本宫,可是有什么惊天之秘要同本宫说?” 青峰神色微怔,随即狂笑出声,片刻方停,“皇后娘娘不愧是皇后娘娘,眼睛竟是如此犀利。” 若幽神色不变,“本宫以为你今儿个来并非是来夸赞本宫的。” 青峰看了一眼若幽下首坐着的胤裪和身后的侍从以及若幽身边儿侍立的素心、素和,“皇后娘娘,此事确是一桩惊天之秘,事关重大,还请闲杂人等离开的好。” 若幽沉吟,“小十二留下,其他人先退下吧。” 素心轻声道,“奴婢等人就在门外,主子若是有事儿扬声唤奴婢一声便是。” 若幽微微颔首,见得众人退出,方才看向了青峰,“行了,此地除了在座的三人之外,已无旁人,你可以说了。” 青峰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若幽和胤裪,迟疑片刻,终是深吸口气,沉声道,“十四阿哥胤禵乃是恭亲王之子,并非当今圣上亲生。” “什么?”饶是一向淡定如若幽这一刻也免不了失态了。 “此事儿千真万确。”见着若幽与胤裪震惊的神色,青峰眼中划过一抹冷意,“若非我家主子无意之间知晓了这个秘密,又怎会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被瑾妃那个小人灭了口?” 若幽沉默片刻,稳了稳心神道,“你是说,佟佳庆元突然暴毙乃是因为他无意之间知悉了瑾妃的这个秘密,瑾妃为了防止秘密泄露便杀人灭口?” 青峰点点头,“主子离京的前一日曾被瑾妃召唤入宫详谈,二人谈过之后,主子离开,却是行至半道意外发现自己的折扇遗落了,便折返寻找,却是未曾想竟然看到了瑾妃与一名中年男子在私会。” “而那名男子一身团龙纹暗青色蜀锦长袍、外罩一件玄色披风,虽然仅仅只是一张侧脸,可是听着那声音,再看着那身形,即便是只能看到半张脸,凭着这么多年的熟悉,那人的身份主子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便猜出了出来的。” “佟佳庆元因为此事儿被灭口,那么你又是从何得知此事儿的?”胤裪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青峰,“若是我未曾记错的话,事发之时,你可并不在京城之中。” “十二爷说得是,当时草民的确并不在京城。”青峰倒也坦然,“不过,我家主子自是在从宫里面儿回府之后便担忧被瑾妃察觉,故而便写下了手札,藏于书房的暗格之中,那一处暗格极是隐秘,只有我与主子知晓。” 若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瑾妃是一个小心谨慎的,既然能够在最需要佟佳庆元的时候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而果决处置了可能知晓内情的佟佳庆元,那么对于佟佳庆元的随身之物便不可能不处理,将一切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之中,才是瑾妃的作风,又怎会让青峰知晓这足以颠覆她整个佟佳氏一族的秘密。 青峰恳切道,“今儿个草民求见皇后娘娘,便是想要同皇后娘娘合作,揭穿瑾妃的阴谋,为我家主子讨一个说法。” 见着若幽半响不语,青峰又道,“草民不才,却是恰好知道瑾妃在宫外的布置,愿意以此作为投名状,只为为我家主人报仇。” 言及此,见着这若幽仍旧不为所动,青峰直直跪下对着若幽行了大礼,“只要能为我家主子报仇雪恨,草民但凭皇后娘娘差遣。” 若幽看了一眼胤裪,胤裪会意,上前扶了若幽,“皇额娘并无拒绝之意,只是在思虑靠该如何进行下一步才是。” 青峰抬起头,若幽对着青峰点点头,“你先起来,同本宫说说瑾妃的筹谋,本宫也好琢磨琢磨,虽说本宫对于瑾妃的这些个小动作也知道些的,却是到底不如你这个核心人物知晓的详细。” 第五百五十一章 青峰顺着胤裪的力道站起身,低声对着胤裪道了谢,方才敛眉道,“皇后娘娘说得是。” 若幽指指一侧的椅子,“坐下慢慢儿说。” 青峰恭敬道,“多谢皇后娘娘。” 胤裪也重新坐回了椅子之上,双方都未曾先开口,屋内一时静默。 良久,青峰轻咳一声,“皇后娘娘.......................” 这一晚注定是漫长的。 待到风六送青峰离开已然是丑时末了。 望着黑沉沉的、看不见半点儿星子的夜空,若幽长长的叹了口气,“瑾妃的野心、魄力倒是比之我之前所估计的还要大上不少。” 胤裪默然,片刻后又道,“皇额娘莫忘了前些日子,园子里流传出来关于十三弟出事儿的消息。” “先是几位兄弟接连被调出京城;之后皇阿玛出事儿,即便是皇祖母、宜母妃顺势打压,但瑾妃凭借着皇阿玛的宠爱硬是生生地不动声色地把握住了紫禁城;再之后又想借着十三弟一事儿,想要让皇额娘自乱阵脚、无暇分身;最后,快刀斩乱麻,给皇额娘一记重击的同时了结了京城之中的事儿,待到大位已定,说什么还不是她瑾妃母子一句话的事儿。” 胤裪冷笑,“真真儿是好谋划!这一手算盘当真儿是打得精妙。” 若幽拢了拢身上的玄色大氅,“瑾妃能够在你老祖母的一力打压之下活蹦乱跳到今日,总还是有些过人的本事的。” “给皇阿玛下-药、魅惑君上的本事么?”胤裪冷笑,“可笑皇阿玛这么多年竟还将这等恶妇当作宝贝一般。” “好也好,坏也罢,终归是该有个了结了,既然瑾妃如此迫不及待,那么咱们便也如了她的意。”若幽眼中划过一抹锋锐之色,“七日之后,咱们回京!” 闻言,胤裪神色之中带了几分兴奋,转瞬却是又带了几分迟疑,“皇额娘,七日之后...............这日子可是有些仓促了?” 若幽轻轻摇头,“时间足够,估摸着最多再有六日他便能回来了。” 胤裪神色一松,“如此便好,那儿子便去知会雅尔江阿以及小舅舅,准备动手。” 若幽微微颔首,“动作隐蔽些,莫要让瑾妃的人察觉出来,打草惊蛇便不好了。” 胤裪笑笑,“儿子明白。只是,皇额娘这边可要派些人手过来?” 若幽迟疑一瞬,“不必,军营、王府之人,还是先紧着京中来,额娘这里另有打算。” 清晨,畅春园传出消息,皇后娘娘病情加重,作为皇后身边儿最得力的女官——素心与当日午时出现在了京城之中,下午,雍亲王府、敦亲王府、怡郡王府、十二贝子府以及靖安公主府火急火燎地带着人向着畅春园而去。 “此言当真?”瑾妃坐直了身子死死盯着下方传话之人,“可看真切了?” 下方的小太监垂首低声道,“素心姑姑进京只是恰好被福晋身边儿的侍女给撞见了,便回府禀报了此事儿,福晋觉着此事儿不简单又告知了王爷,王爷便派了人手盯住了素心姑姑的马车。可确认无疑,几位福晋已经带着人去了畅春园。” 瑾妃手指微动,沉吟片刻,“回去告诉你家王爷,本宫知晓了,一切依计行事。” “是,奴才这便回去知会王爷。”小条件对着瑾妃行了一礼,便打角门儿出了景仁宫。 瑾妃仍觉着这小太监所言之事有些太过................太过美好,就好似是瞌睡便送来枕头一般,好到叫人有些难以接受。 待得天色彻底暗下来之时,映画回到了景仁宫。 “如何?”瑾妃看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映画,便带了几分迫不及待。 映画低声道,“打从十三阿哥的消息传到了畅春园之后,皇后便病倒了,只是一直压着罢了,只是谁知昨儿个夜半,好似是皇后突然梦魇了,还吐了血,昏厥了过去,泰半个畅春园都被惊动了。今儿个一早方才有了素心骑了快马回京,让几位福晋前去侍疾。” “据咱们在畅春园的探子来报,皇后只怕是有些不好了。” 瑾妃闻言,眉宇舒展开来,“那便是没错了,儿媳妇给婆母侍疾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只是却也是没必要举家前往,如今看来,只怕是这钮钴禄氏是真的不大好了,这些个孙儿辈的,这是去代父尽孝呢!” 映画附声道,“娘娘说的是极,看来当真儿是老天爷都在帮娘娘呢。” 瑾妃面上带了自得之色,不过却极是冷静道,“越是到了这时候咱们便越要沉得住气,还有六日了,成败在此一举,可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才是。” 映画敛眉肃声道,“是,奴婢会传令各处,这几日小心戒备着的,只待九月初九....................” 九月初七傍晚。 “万岁爷瞧着这精神头儿可是好了不少呢。”瑾妃笑盈盈地看着坐在软榻上的康熙。 康熙接过瑾妃递过来的汤药一饮而尽,“有爱妃的精心照料,朕的身子自然是好了不少的。” 瑾妃给康熙口中放了蜜饯,“万岁爷又来打趣臣妾了,臣妾又不是太医,怎能医好了万岁爷的病?” 康熙面色柔和地摇摇头,“皇额娘那边儿如何了?” 瑾妃收了药碗,“听说还是整日里神色恹恹的。” 康熙闻言眼中带了几许暗色,沉默片刻又道,“再有两日便是重阳宫宴了,这些个日子你见天儿地为朕侍疾,又要操心宫宴之事儿,辛苦你了。” 瑾妃柔柔一笑,“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万岁爷能好起来,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迟疑了一瞬,瑾妃带了几分期盼道,“重阳宫宴本是团圆的日子,如今..................万岁爷可能参加了宫宴?” 康熙微微垂目,攥了攥已经回复了不少气力的手,方才缓了声道,“这些日子,朕与皇额娘先后缠绵病榻,只怕是前朝后宫已然是人心浮动的厉害了,这一回的重阳宫宴,朕势在必行的是要出现的,否则只怕是这人心浮动地更加厉害了,长此以往,怕是会生出乱子了。” ( 第五百五十二章 瑾妃的眼中渐渐聚起了光亮,面上亦是带了几分欣喜,“万岁爷能够出席重阳宫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有万岁爷在,咱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心,便也能够安定下来了。” 康熙笑笑,须臾却是又带了几分叹息,“到底皇额娘身子不便,重阳宫宴倒是不能参加了。” 瑾妃靠在康熙瘦削了不少的肩膀上,掩住了那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柔声道,“重阳宫宴虽是个好寓意却是到底不是个大日子,想来待到除夕宫宴,太后娘娘定会好起来的,届时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岂不是更好?” 康熙揽了瑾妃愉悦道,“爱妃所言甚是。” 康熙五十年九月初九,九九重阳宫宴,瑾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动了康熙下旨,在京三品以上官员携家眷赴宴。 申时六刻起,便已然有着官员携妻带子的进入了紫金城之内。 京郊,畅春园。 日头虽然下去了不少,可是这天儿还是明亮的,畅春园之外却是已然是聚集了黑压压地一大群人,为首的乃是一身三品参领服饰的魁梧男子,那男子身后除了足足有四营的士兵之外尚有百余一身黑色劲装、面上蒙着黑巾、腰间挂着弯刀的、眼中时不时闪过精光的一对人马,为首之人领口乃是一轮金线所绣的明月。 黑衣金色明月之人瞧了瞧自怀中掏出的小金表,对着那将领服饰的男子道,“阿索大人,人可都到齐了?” 名为阿索的丰台大营参领点点头,“随时可以发起进攻。” 黑衣人点点头,“那便请大人即刻下令吧,早一些了结了这边儿的事儿,咱们还得回援京城呢!” 阿索点点头,抬了手,扬声道,“众将士听令,给本将军上!” 一身暗色劲装的素眉快步进入殿中对着上首正在擦拭长剑的女子恭声道,“主子,阿索带着丰台大营四营的人马攻进来了。” “四营?”若幽手下动作不停,“倒是看得起本宫,竟然调动了三分之一的人马来要了本宫这个‘病入膏肓、危在旦夕’之人的性命。” 同样换了一身劲装的素心掩唇道,“可见瑾妃对主子您的看中呢!” 若幽不置可否,“荣妃几人还有老四媳妇和孩子们可都安顿好了?” 素心和声道,“主子且放心,昨儿个夜半便都悄悄儿地转移到了圆明园里面儿,凤三带了人在圆明园那边儿看顾着呢。” 若幽点点头,仍开了手中擦拭着宝剑的帕子,站起身,“既如此,那咱们便开始行动吧。” 素心、素眉眼中带了火热,“是,主子!” 阿索与黑衣人是带着人打正门攻进来的,一时之间,整个畅春园的前边儿乱做了一锅粥。 丰台大营的人倒是并未下死手,但倒是那一队黑衣人可谓是所过之处片甲不留,即便是瑾妃埋在这畅春园里的眼线,但凡是碰到的,亦是一个不留。 起初阿索还劝过,不过顶着对方那一双杀气沉沉的眼,阿索默默地带着人退到了后面儿,美其名曰防止有人跑了出去。 黑衣人倒也不在意,带着麾下的人手一路手起刀落。 等到叛军杀到后园之时已然过去了半个时辰。 看着眼前恢弘的牌匾,黑衣人眼中带了几分明晃晃的不屑,微微抬了手,“走!”声音之中却是带了几分嗜血的沙哑。 身后上百的黑衣人步履轻盈地跃进了这风景依然独好的后园。 阿索留下了十几人看守,带着余下的跟在黑衣人之后进入了后园。 半刻钟之后,数名暗色衣衫之人无声无息地放倒了留守的十几名士兵,并轻轻地阖上了近在迟尺的朱漆大门。 片刻后,后院之中骤然响起了一声轰然的巨响。 “该死的,”阿索气急败坏的声音自滚滚烟尘之中响起,“莫先生,这畅春园之中怎会有这火药?瑾妃娘娘派在这畅春园里的人莫不是是瞎的,为何没有在消息中言明这园子里有火药的事儿?” 莫姓领头黑衣人小心提防这四周射来的羽箭,“自然是因为..............” “自然是因为那些人已经被皇额娘料理了。”一道清越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 “什么?”阿索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而莫姓领头黑衣人却是并未出声,双眼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响,待得场中的烟尘散去泰半,莫姓领头黑衣人方才沉着脸带了几分嘶哑扬声道,“皇后娘娘,还不现身一见么?” “倒不愧是瑾妃身边儿最为倚重的势力,”不远处的屋顶之上,一道赤色金纹轻甲劲装的女子昂然而立,“到了这时候竟然还是这般的淡定,比之那所谓的精兵强将倒是强了不知几何。” 距离莫姓领头黑衣人不远处的阿索闻言却是实打实地黑了脸,这不就是在说他们丰台大营的人不行么? 虽说经过了方才这一顿火药和羽箭,他带了的人已经死伤过半,而那一队黑衣人,虽有伤亡却也仍旧保留了有生战力,但是..................这位皇后娘娘也有些太不给面子了。更何况,他们一路杀将进来了,这园子里的守卫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即便是他们的人手损失不少。但是对付余下的小猫三两只还是绰绰有余的。 阿索还在这厢暗暗较劲儿之时,莫姓领头黑衣人轻笑,“皇后娘娘好算计,竟是想着要自己做了那猎人,将我们这一行人一网打尽。” “只是..............”莫姓领头黑衣人环视四周屋顶之上一干劲装侍卫,“却是不知,若是皇后娘娘仅凭借着这些人如何能阻挡了在下的步伐?” 方才进入这里,他便觉着有些不对,提前示了警,是而如今留下来的人仍旧有七成之多,皇后若是想要仅凭借着这周围五十来号人便想要挡住他们这些一顶十的好手,简直是痴人说梦,更不要说,还有阿索带来的丰台大营之人,即便是这群人是一帮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但也足足尚还有好几百号人,拖一拖,拖到他们击杀了皇后也总还是没有问题的。 ( 第五百五十三章 “大言不惭!”清越的女声话音未落便是两支极为刁钻的羽箭射到了莫姓领头黑衣人身前。 莫姓领头黑衣人挥刀格挡,抬首看向了出现在若幽身侧的年轻女子,“敦亲王福晋。” 若幽瞧了一眼俏生生立在身侧的陶格斯,眼中带了几许无奈,“你怎么来了?简直是瞎胡闹。” 陶格斯嘻嘻一笑,“儿媳虽不如胤??那般神武,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闺阁女子,自然是要来帮上一帮额娘的,说来,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儿媳这些年可是从未曾懈怠过呢!” 若幽面上带了些许欣慰之色,“拍拍陶格斯的肩膀,好好好,额娘信你还不成?一会儿打起来,你可要注意着些自己的安全。” 陶格斯笑眯眯地点点头,低声道,“额娘,这一次同儿媳一起来额还有敦亲王府的数百名侍卫和我自蒙古带来的勇士,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论身手绝不比那些个大内侍卫差。方才儿媳已经交代过了,一切听从额娘的号令。” 若幽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倒是未曾想到,老十这些年暗戳戳地竟然培植了这么些人手。 阿索冷笑一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投,今儿个便送你们这一对儿好婆媳一道上西天。” 莫姓领头黑衣人眼中则是闪过一抹深思,瞧着阿索已经下了令进攻,他也只得压下心中的怪异之感,挥了手,领着身后的一干手下向着屋顶之上的众人动手。 底下丰台大营的人能够飞檐走壁的不多,但是黑衣人却是并不受地形所侵扰,羽箭居高临下很是有作用,但是一旦近了身,便起不到什么效果了。 一时之间屋顶、空地,双方人马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一刻钟之后,有黑衣人开始在打斗之时出现失误,进而被对手一击毙命;很快下方战斗着的丰台大营士兵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 莫姓领头黑衣人正要挥刀砍向不查之下露出破绽的素眉,却是内力运转陡然一滞,就是这一瞬的停顿,素眉不仅避开了这一道还有功夫顺势补上一剑。 莫姓领头黑衣人扬刀架住素眉的剑,借力后跃,眉宇却是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他的内力不仅仅运转出现了滞塞,而且还在一点点地消失。 不................不仅仅是内力,就在这不过几息之间,他的手脚也出现了极为轻度的虚软,若非是他借力在这树枝之上只怕是尚且不能发现。 莫姓领头黑衣人环顾四周,皇后手下的人即便人数并不占优,却也是十成十的高手,单轮内功修为以及身手尚还在他带来的人之上,且不知何时,场内又多了一些路数明显与皇后手下之人不同的..............援兵,他带来的人,在两方的合击之下,就是在这极端的时间之内已然倒下了半数之多,所剩不过三成,而丰台大营的数百余人如今站着的尚不足百人。 莫姓领头黑衣人口中发出了几个极短的音节,其余的黑衣人纷纷后跃,护卫在莫姓领头之人的树下。 莫姓领头黑衣人微微仰了头,看向收住剑势的若幽,眼中除了血色之外更多的是探究与惊讶,“如今看来传言倒是不可尽信,命悬一线的皇后娘娘竟然身手如此之好不说,手起刀落,倒像是杀鸡一般,这般心性,可不是深宫后妃所应有的。” “阁下谬赞了,不过是平日里起些强身健体之用罢了,却是未曾想这几年下来,竟还真有用的上的时候。”若幽将额前的一缕碎发别至耳后,“本宫以为,依着瑾妃对你们要求,阁下该是一鼓作气才是,怎的竟是停下了手?” 莫姓领头黑衣人倒是全然不在意若幽言语之中淡淡的嘲讽,“皇后娘娘在那火药之中下了毒。”却是肯定的语气。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般的滋味可还好受?”若幽到也不否认自己在那火药之中下毒一事,“瑾妃这么多年以来给这后宫的多少人下了毒,今儿个本宫便也将这毒放在了那滚滚浓烟之中,让瑾妃手下的人好好儿地体会一下。不过,本宫可没有瑾妃那般的歹毒,你们中的虽说是毒,却并不致命,不过是会让你们手脚虚软、渐渐脱力罢了。” “说起来这毒还有一个极好的名字呢,”若幽低低一笑,“初初制作出来之时,本是要唤它‘春风沐’,却是又想想今日之景,本宫便将它改为了‘秋风度’,度化你们这些个乱臣贼子,岂非更是应景?” 莫姓领头黑衣人轻咳一声,跃下树梢,瞧着连兵器都已然拿不住的丰台大营士兵,轻笑,“皇后娘娘以为这般便能阻止我等完成使命么?” 素心眼神微凛,低声道,“主子小心些,他们可能还有后招。” 话音才落,便见得下方那余下的几十名黑衣人纷纷转身,不知使了何种的手段竟是将自身所剩无几的内力尽数隔空传至了那莫姓领头黑衣人体内,黑衣人原本有些萎顿的气息骤然攀升,甚至比之甫一开始交手之时更胜。 只见那莫姓领头黑衣人轻哼一声,其余黑衣人竟然尽数脖颈一歪软倒在地,他自己则是如鬼魅一般直取若幽,速度之快,甚至空中都出现了残影。 若幽一手以剑拨开挡在身前的素心,另一手则是拿出了一把极为小巧、造型形似火铳的东西,对着莫姓领头黑衣人便是连开三枪 子弹击中肉体发出沉闷的声响,已然受伤的黑衣人却是来势不减,裹挟着强大内力的一刀对着若幽当头劈下。 若幽运力格挡,却是在众人的惊呼之中被震飞数米之远,连连撞碎无数树枝后,掉入了远处的湖水之中。 而再观那莫姓领头黑衣人发出这一刀之后,便七窍流血,连连吐了数口鲜血,整个人直直地向后倒去,一路滚下了屋顶,若非是不远处的阿索及时上前接了一下,只怕是这一摔便能直直要了那莫姓领头黑衣人的性命。 第五百五十四章 “额娘!” “主子!” 若幽被击飞,众人俱是吓了一大跳,纷纷向着若幽坠落的湖水而去。 “哗啦”一声水响,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若幽嘴角沁血,整个人带了几分狼狈地自水中冒出头来。 素和自怀中掏出雪莲丸喂了若幽吃下,素心则是在若幽身后为若幽运功行气。 过了足足一刻钟,若幽方才睁开双眼,吐出了一口淤血,苍白的面色之上恢复了几分血气。 “额娘,您没事吧?”陶格斯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若幽的身上。 若幽轻轻摇头,拍拍陶格斯的手,“好孩子,额娘没事儿,可是吓着你了?” 陶格斯诚实地点点头,同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事儿就好,没事就好。” “到底是上了年纪了,有些不中用了。”若幽就着陶格斯地搀扶站起身来,“竟然败得这般彻底。” 素心自右侧扶住若幽,顺便探了探若幽的脉息,片刻,方才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舒缓道,“那人汇聚了几十人的内力,主子只是受了些许的轻伤,已然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您竟然还想着被击落于湖水之事,还好十三阿哥不在这里,否则只怕是真真儿要被主子您吓死了。” “吓死什么?”一道带了几分着急的男声骤然响起,“额娘,您没事吧?” 一身轻甲的胤祥上前,一脸忧色地扶住若幽,“额娘,儿子方才听说您被那贼子偷袭击飞落入湖中,伤到了哪里?快让儿子瞧瞧!” 若幽安抚地拍拍胤祥的手,“你忘了,额娘穿着金丝软甲呢?没事儿,就是受了些许轻伤,方才已经吃下了雪莲丸,养养也就无事了。” 见着胤祥还带要说些什么,素心善解人意道,“十三阿哥不必忧心,奴婢方才已经探过主子的脉,主子只是受了轻伤,您若是还不放心,奴婢方才已经派人去请了齐院正来,想来有齐院正在,十三阿哥也该安心了。” 若幽点点头,“行了,行了,正事儿要紧,先去瞧瞧那黑衣人。” 如此,胤祥见着若幽神色、行动如常,便也只得先随着若幽去了,却是心下暗戳戳地决定,等到一会儿齐远来了可一定要让齐远好好儿地给若幽瞧瞧。 待到若幽等人再次回到场中,余下的那些个丰台大营的士兵已然成了软脚虾,被若幽留下的人捆作了一团,至于那些个黑衣人,则是在传功结束后便没了性命,想来那是一众死士以命换命、同归于尽的一招。 至于被阿索救下来的莫姓领头黑衣人,虽然没有被摔死,但是却显然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若幽的那三枪,或许是因着莫姓领头黑衣人内力骤然提升之故,本该是枪枪命中要害的却是只有两枪打中了黑衣人,本该命中心脏的一枪,偏移了两寸,不过,即便如此,那莫姓领头黑衣人能够坚持到这个时候,亦是极为的不易了。 “怡郡王?”莫姓领头黑衣人眼中带了几分愕然,显而见的是未曾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胤祥。 阿索亦是像见到了鬼一般,对于胤祥之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却是没想到竟然会见到本该葬身鱼腹的人。 莫姓领头黑衣人看着英气勃发的胤祥再看看被他击飞、虽然面色有些苍白却仍旧精神奕奕的若幽,发出了几声轻笑,口中的鲜血却是随着笑声越涌越多,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这是中计了! “皇后娘娘................手段了得.....................”莫姓领头黑衣人眼中渐渐湿了焦距,“我们输的.............不冤..............” 若幽居高临下地看着莫姓领头黑衣人死不瞑目的样子,再看看不远处东倒西歪、为莫姓领头黑衣人传功的数人,轻叹一声,“此乃真勇士,好生安葬了吧。”随即又看向了靠坐在一旁的阿索等丰台大营的人,“将他们先看管起来,待到大势已定,再行处置。” “是,娘娘。” 处置完了场中的情况,若幽在胤祥与陶格斯的搀扶之下,坐在了一处阁子里,“小十三,园子外的情况如何了?” 胤祥扶了腰间的佩剑,正色道,“瑾妃倒也谨慎,除了这进入园子的四营士兵之外,园子外还留着足足一个营的士兵,儿子已经尽数诛灭。” 若幽眼中闪过一抹意外,“本以为派了四营的人手过来,便已然是很看得起本宫了,没想到竟然还留了一队人马策应,一共十二个营的人马,竟然足足派出了近一半,看来这是对京中的局势很有自信呐。” 胤祥看着神色奕奕的若幽,搭在宝剑之上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了剑鞘上的花纹,迟疑了片刻,方才恳切道,“额娘,虽然方才齐院正已经来给您看过了,可是...............这内伤到底不是小问题,您要不还是留在这边儿好生调养着,待到大势已定,儿子再接您回去可好?” “筹谋布局了这么多年,额娘怎么能不回去瞧上一瞧?”若幽站起身,拍拍胤祥的肩膀,“放心,额娘无事,两颗雪莲丸都下去了,还能有什么事儿?当年生你们兄妹几人那般凶险的境地都过来了,如今这算得了什么?” 说着若幽自袖中拿出小金表,“行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启程回京了。” 畅春园距离京城有这一段不短的距离,即便众人胯下的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待赶至京城时,城门口儿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参见皇后娘娘、怡郡王。”因为厮杀面上沾染了些许血迹的年羹尧策马上前,对着疾驰而来的若幽与胤祥抱拳行礼。 “年大人。”若幽微微颔首,“现今是什么情况?” 年羹尧抹了一把脸,肃声道,“奴才与十二贝子里应外合已经尽数将城门口的贼子尽数剿灭,十二贝子带着人去恭亲王府了,留下奴才在这里接应娘娘与王爷。” 胤祥看着周围不同服饰的尸体,皱了皱眉,“除了丰台大营之外,还有哪些人加入了叛军?” 第五百五十五章 年羹尧想了想,“恭亲王府、佟佳承恩公府、赫舍里承恩公府,还有一部分兵部的人和东城兵马司以及南城兵马司。” 若幽目光闪烁,这人数倒是比之预计略多了一些人,看来这南城兵马司的人并不在佟佳庆元的掌控之中,而是瑾妃另外的人脉所发展出来的。 “皇后娘娘、怡郡王,咱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年羹尧眼中带了几分火热,“根据探子探回来的消息,皇城外,除了丰台大营的那一队人马之外,两城兵马司的人也在,以咱们目前的人手,若是对上了,只怕是..................” 正在若幽沉吟之际,却是突然自远处快速奔袭而来一人,看穿着,那人乃是西山大营麾下之人。 “参见皇后娘娘、怡郡王。” “出了何事,这般的慌乱?”胤祥轻呵道。 那探子道,“回王爷的话,京城十里外突显大队蒙古铁骑,向着京城而来。” 胤祥稳住心神,沉声问道,“你可看清了那一队蒙古铁骑的大旗?是哪个部落的?” “那旗上的图腾奴才之前并未见过,只依稀辨认的出来乃是一种狼图腾,大旗之上书有一个龙飞凤舞的‘汗’字。” 若幽调转了马头,“估算着时间,这一对蒙古骑兵只怕是已然到了近前,咱们去瞧一瞧便知晓,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年羹尧面上带了不赞同之色,“皇后娘娘,若是来者是敌非友,您如此.................” 若幽摆摆手,“无妨,本宫相信本宫的直觉,这一对蒙古铁骑,十之八九就是友军,而且说不定还会带来意外的惊喜也未可知呢。” 半刻钟之后,那一队蒙古铁骑应声而至,当先之人乃是一名身着红色轻甲的女子,即便是在这茫茫的夜色之下,那女子依旧显眼的紧。 轻甲红衣女子见到城门口的若幽,竟是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及至若幽身前之时,狠狠一拉缰绳,马儿前蹄飞扬,女子则是脚尖轻点马背,一个利落地空翻俏生生地立在了若幽身前,下一瞬便拥住了若幽。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愣是未曾给了年羹尧“护驾”的机会,直到女子抱住了若幽,年羹尧方才反应过来,抽出长剑,大声喝止,“放开皇后娘娘!” 女子自若幽肩颈处抬起头,明媚张扬的面上带了几分可怜兮兮地看着若幽,“额娘,他欺负我。” 年羹尧一听这娇滴滴的话,手中的剑差点掉在了地上。 若幽拍拍女子的后背,“好了好了,都是多大的人了,还冲着额娘撒娇,这周围这么多的人,便不担心有损了你这位靖国公主、摄政大汗妃的形象?” 昭阳公主这才自若幽的肩上爬起来,施舍了年羹尧一个眼神,“忠心不错,眼光也不错,就是这本领差了些。” 年羹尧摸摸鼻子,“多谢公主殿下夸赞,末将以后定当再接再厉。” 昭阳公主轻哼一声方才转了头,看向了胤祥,“几年不见,十三弟又长高了不少也结实了不少。” 胤祥对着这一位一统草原的彪悍姐姐,自也是只有赔笑的份。 昭阳公主知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便正了脸色道,“额娘,因着事出紧急,女儿只带回了两万铁骑,不过这两万人马都是铁骑中的精锐,攻城略地都不是问题。” 一边儿听着的年羹尧嘴角一抽,两万人还嫌少?这丰台大营加上西山大营两营加起来尚还不足两万人呢! 或许这两万人放到胤?那西藏平叛算不得什么,但是在这太平久了的京城,这两万人还是一等一的蒙古精兵,这足可以扭转局势了! 胤祥闻言微微颔首,“这一回有劳八姐了。” 昭阳公主大手一挥,复又道,“若是实在不行,那便退守在外城,我临走之时已经交代了敦多布多尔济,让他点齐十万精骑作为后援,算算时间,如今应该已经在路上了。等到敦多布多尔济带着大队人马来了之后,我就不信,这小小的京城内城,我十二万精兵雄师还无法攻克!” 闻言,若幽的眉心便是一跳,这丫头,还真真儿是这些年草原扩张打仗打上瘾了? 胤祥倒是捉住了昭阳公主话语之中的重点,“八姐,莫说是姐夫若是带着十万兵马南下,便是你这两万人也早该有消息传出了,这一路上我们却是半分消息也未曾收到,你难不成这是占领了这一路沿途的所有重镇?” 昭阳公主微微颔首,“本公主带着三千护卫队叩开城门之后,其余的人便一拥而上,直接控制住了整座城,确保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如此连下数城,这才能带着这两万人马神不知鬼不觉地迫近了京城,若是让人一早便察觉了,那还叫什么奇袭?只是可惜了不能带着那些个留守的人一并前来,凭空少了数万人马。” “八姐说得是。”胤裪自远处拍马而至,对着若幽拱手道,“儿子见过额娘。” 若幽瞧着一身暗蓝色束袖旗装的胤裪,笑着点点头,“听说你去了佟佳府,如何了?还有,这打斗之时可有受伤?” “恭亲王府以及佟佳府上上下下数百余口,已经尽数收押,不服者就地格杀。”胤裪朗声一笑,一向温润的面上带了几分自得,“儿子虽不如八姐这般神勇,却也是练过的,一群小兵崽子,还不是儿子的一合之敌,更何况还有小舅舅带着一众西山大营的将士在一旁掠阵,儿子又怎会出事儿?” 说到阿灵阿,若幽带了几分异色,“六哥去了哪里?怎的没有见到?” 胤裪向着北方望了一眼,“小舅舅先行一步,去了向着皇城而去,让儿子前来接应额娘。” 昭阳公主轻抚马儿的鬃毛,“额娘,咱们可要去和舅舅汇合?” 若幽沉吟片刻,“不,咱们先去赫舍里府等几处叛军的领军之处,将这些个不安定的因素尽数拔除之后,再行与你小舅舅会师,省得咱们好容易攻进了皇城,还得提防着这些个老鼠在背后再咬咱们一口。” “说额娘说得在理,”昭阳公主双眼亮晶晶的,“额娘,不如咱们便兵分五路,齐头并进。” 第五百五十六章 重阳宫宴,由于太后尚在病重,宜贵妃便留在了宁寿宫照看太后,故而,这一次坐在首位的非瑾妃莫属,且因着康熙的特殊允准,瑾妃坐在了康熙的身边儿略略靠后一些的桌案之上,这样的荣耀,即便是宜贵妃也是没有过的。 可以说这一次的重阳宫宴,瑾妃真真儿是要多得意有多得意,下方的一干宗亲臣子瞧着康熙久病初愈的身子以及高涨的兴致,到底是未曾有人开了口觐见、扫了康熙的兴致。 一直到了月上枝头,众人都是其乐融融的。 宫宴即将结束之时,瑾妃起身笑盈盈地看向康熙,“万岁爷,臣妾想向万岁爷求个恩典,还望万岁爷允准。” 闻得瑾妃此言,康熙原本有些微醺的大脑一瞬清醒了不少,瑾妃虽然也会向他讨要一些东西,但是如此郑重的样子与口气倒还真真儿是很少见的,“爱妃不妨说来听听。” 瑾妃抚抚鬓角垂下的金丝穿宝石的流苏,眼中闪过一抹暗光,“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就是..................”瑾妃拖长了话音,“臣妾请万岁爷册立胤禵为皇太子,以承继大统。” 康熙眼中闪过一抹锋利之色,“你说..........................什么?” 瑾妃笑吟吟地看着康熙,“万岁爷如今年纪不小了,是时候册立一位储君为万岁爷分忧了。” 康熙冷笑,“看来这些年朕对你真的是太过娇纵了,竟然给了你插手储君册立的胆子,便是皇后.......................” “万岁爷莫忘了,皇后娘娘已经被您发落在了畅春园。”说着瑾妃掩了掩唇,似是才想起了什么一般带了几分莫名的笑意,“哎呀,说不定现在皇后娘娘已经去侍奉太皇太后了呢!” 康熙眼中豁然一冷,如炬的目光直直射向瑾妃,咬着后槽牙带了几分厉色道,“放肆!休得胡言!” “臣妾可是不敢欺瞒万岁爷呢!”瑾妃眼波流转,看向了坐在下首的灵妃,“灵妃姐姐,你不妨同万岁爷说说,本宫所言可是假的?皇后娘娘病重,四福晋、十福晋、十三福晋便是十二福晋都跟着去了畅春园侍疾,哦,不仅仅是一干儿媳妇们,还有一干的孙子、孙女也一并去了畅春园代父尽孝呢!” 康熙转了目光看向灵妃。 灵妃抿了抿唇,眼中带了几分幽深,“是,前几日,素心姑姑突然回了京城,几位福晋还有小阿哥小格格们确是去了畅春园。” 康熙带了几分失魂落魄地靠坐回了龙椅之中,双眼无神地盯着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瑾妃却是仍嫌不够,继续不徐不疾道,“万岁爷尚还不知道吧,四阿哥在济南的时候遇刺昏迷,天高路远的,也不知还能不能挺回到京城。皇后娘娘膝下四子,最有希望的四阿哥、十三阿哥都不在了,难不成万岁爷想要指望着满脑子只知道打仗的十阿哥还是乳臭未干的十八阿哥继承大统?” 康熙闻得胤禛遇刺之事,却是骤然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万岁爷!”康熙突然吐血,可是吓坏了除了瑾妃以外的众人。 康熙拂开梁九功,一双眼赤红地盯着瑾妃,“你好狠毒的心!” 下方亦是有不少的宗亲以及大臣纷纷开始了对瑾妃的口诛笔伐。 瑾妃悠然地给自己到了一盏茶,轻抿了几口,“本宫奉劝诸位还是省省力气的好。” 康熙看着瑾妃的眼眸更深,而众位大臣被这瑾妃嚣张的态度更是刺激地不轻,甚至已经有了人开始了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地指摘瑾妃。 胤祺直觉这瑾妃乃是话中有话,浓眉微蹙,“瑾妃娘娘这是何意?” 瑾妃看了一眼胤祺,轻笑,“到底还是五阿哥这头脑清醒,不像这些个糟老头子,成日里什么也做不了,倒像是个长舌妇一般,叽叽歪歪的,没得惹人心烦。” “你!”不少的老大臣闻言指着瑾妃吹胡子瞪眼,胸口上下起伏不定,显然是气得不轻。 瑾妃倒也不在意众人的样子,轻击双手,片刻,殿外传来了盔甲摩擦的声音。 回过神来的康熙面上的神色便是一沉,同样心中一沉的还有带过兵的武将以及部分进过军营的宗亲。 康熙勉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这时候殿外传来的整齐划一的步伐声代表了什么他心中极是清楚,要么是瑾妃控制了御林军,要么便是瑾妃的反军控制了整个皇宫。 只是不论如何,大抵未曾亲眼所见,康熙的心底总还是抱了几分幻想的,扬了声道,“来人!” “来人?”瑾妃肆意大笑,笑了好半响,方才对着康熙带了几分讥讽与轻视道,“万岁爷这是在唤谁呢?莫不是还指望着莫克奇前来救驾吧。” 康熙气结,忍不住提了声音道,“毒妇,你到底做了什么?” 瑾妃轻笑,转过身对着殿门处扬声道,“扎克善大人,劳烦你了。” 扎克善,康熙亲自提拔起来的御林军副统领,竟然投靠了瑾妃? 莫说是在场的一杆子大臣满心的震惊,便是康熙自己亦是带了不可置信,之前他也曾想过无数的人,甚至是想到了莫克奇叛变,却是从未曾想过扎克善会背叛他。 扎克善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旗人成了年纪轻轻的御林军副统领甚至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御林军统领,这一路行来,扎克善能有了今日若没有他的着意培养,岂能有了这般的成就? 这些年扎克善对他亦是忠心耿耿,救驾多次,怎么会?康熙甚至产生了一种方才许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的错觉。 直到一身盔甲的扎克善缓步进入大殿,看着那张成熟英挺的熟悉面庞,康熙眼中的那一点点的侥幸霎时湮灭。 “参见瑾妃娘娘。”扎克善对着瑾妃抱拳行礼。 康熙闭了闭眼,面容之上带了几分灰败,他最信任的人竟然真的................背叛了他! 瑾妃则是面上带了得意道,“大人不必多礼,今日之事多亏了大人呢,这之后的事儿只怕是也少不了大人来给本宫镇镇场子呢!” 扎克善拱手道,“瑾妃娘娘客气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裕亲王不禁愤然起身指着扎克善道,“扎克善,万岁爷待你不薄,你怎么能背叛万岁爷,你如此这般行径,如何对得起万岁爷对你的知遇之恩?” “知遇之恩?”扎克善冷硬的面容之上带了一抹哂笑,看着康熙的眼中带了几分莫名,“对我有知遇之恩的…………….从来都不是皇上您这一位大清的九五之尊。” 站在一旁的瑾妃面上带了几分自得之色,“扎克善年少困顿,乃是本宫派人给了他帮助,也是本宫助他踏入了官场,这一份知遇之恩,又岂是万岁爷的这些个所谓擢升之恩所能比拟的?” 康熙搭在黄金龙椅之上的手指泛白,却是原来打从一开始,扎克善便不是他的人,这些年的信任……………他竟是丝毫未曾察觉扎克善对他暗藏着不臣之心。 好半响,康熙方才松了手指,带了几分黯然地看着扎克善,“莫克奇呢?你们如何处置了他?” “当本宫之路者必诛之,”瑾妃拨拨染了大红丹寇、带着金累丝嵌各色宝石的凤纹护甲的指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看了康熙一眼,“说来,这样的道理臣妾还是自万岁爷的身上学到的呢,鳌拜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康熙闻言面上便是一阵变换。 扎克善淡淡看了一眼瑾妃,徐徐道,“万岁爷且放心,莫克奇这些年对我还不错,我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会直接要了一位对我多有照顾的长者的性命,不过,今儿个晚上,莫克奇统领还是好生歇着得好。” 瑾妃面上有了一瞬的错愕,骤然回首,眼中带了几分愤怒,声音亦是拔高了几分地看着扎克善,“你!” 扎克善面上一冷,“怎么瑾妃娘娘是在教在下怎么做事儿么?” 映画拉拉瑾妃的袖子,瑾妃深吸口气,慢慢儿冷静下来,面上扯出几分僵硬的笑,“怎么会,大人勇猛刚直、秉性纯良,本宫赞赏尚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于大人。” 扎克善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瑾妃,寻了个空着的案几坐了下来。 瑾妃掩在宽袖之下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直至掌心感到了尖锐的疼痛方才松了力道,只是这看着扎克善的眼底深处却是带了噬人的寒光。 扎克善,瑾妃心下轻轻呢喃,你且等着,待到本宫大势已成,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胤祺看着瑾妃与扎克善一站一坐的对话,眼中倒是闪过了几许流光,看来这两个人也并非是铁杆的盟友,若是有机会能够将扎克善争取过来,那么,在这紫禁城之中,谁说了算,可是还不一定呢。 有了扎克善坐镇,不论瑾妃与扎克善关系到底如何,这带兵围了太和殿的到底是扎克善的人,大殿之内的人也老实了不少,稳住了一干朝臣,瑾妃这心思便也活络了起来,“外边儿情况如何了?” 扎克善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侧的案几之后,寻了一只玉盏,不紧不慢地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赫舍里府上的纶布大人以及恭亲王、恂郡王都在外面,又带了两城兵马司以及丰台大营、兵部等上万人马,若是还拿不下连个主事儿之人都无的外城,传出去了,岂非可笑?” 扎克善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看着瑾妃的眼中带了几分恣意,“瑾妃娘娘就放心吧。” 瑾妃虽不满意扎克善的态度,但却也不得不承认扎克善所言在理,想了想,便转过了身子,走向了康熙,行至康熙的龙案前,面上又带了上了笑,“过去了这么久,却是不知万岁爷考虑地如何了?” 康熙抬眸冷冷地看向瑾妃,“要让朕册立一个逼宫谋反的逆子,想都不要想!” 闻言,瑾妃面上的笑骤然一沉,“这只怕是由不得万岁爷想不想了。万岁爷若是今儿个下了这圣旨,说不定,本宫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便让万岁爷去了行宫安安稳稳地再做上几年太上皇呢?” 康熙手指骤然一紧,“你想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要弑君不成?瑾妃,你可不要忘了,我朝的规矩,若是无皇太子,那么..............储君或者说是大清下一任的帝王就该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即便是中宫嫡出可堪大位的老四、小十三都不在了,老十、小十八可都还在呢!再不济,也还有养在皇后膝下算是半个嫡子的十二,这都是嫡!” 说着康熙冷笑一声,“再难听点,无嫡立长,胤禵排行十四,他前面可是足足有非嫡出的六个哥哥,又何时轮得到他?还是说你以为胤禵乃是妃位所出的便自觉着高人一等了?呵,真真儿是异想天开,不过是个毛儿还没长齐的庶子,竟也敢肖想皇位!” 瑾妃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微微倾了身,凑到了康熙身前,压低了声音道,“不妨同万岁爷您明说了,这些年万岁爷连连称赞臣妾这身上的香气好闻的紧,却是不知这香乃是得传前朝的秘香,经了冬青的手之后,更添了几分类似于蛊虫的功效。” “不仅仅让万岁爷您对臣妾越来越喜爱,同时此香又与万岁爷所钟爱的六安瓜片相冲,会在万岁爷的体内产生极为轻微的毒素,这一点点地累计下来,如今..................万岁爷以为您还有多少的好日子能够挥霍的?” “这两年,万岁爷可是觉着自己的体力精力大不如前了?身子越来越不爽利?” “这便是毒素越来越多的症状。”瑾妃眼中带了自得,“便是您那五百年的雪莲用了,没有臣妾手中的方子,也是无用的。” “你!”康熙手上青筋暴起,眼中布满了红丝,“毒妇!毒妇!” 瑾妃站直身子,笑盈盈道,“万岁爷息怒,您这般大动肝火,别说是本来便于龙体无益,更何况,您可莫要忘了,您的龙体之内可是还有着不浅的药力呢,这越是动怒,只怕是这药力便越是流动得快,说不得这一个晚上的时间,您这药力便自血液之中流进了骨头里,若真是如此,那可是神仙也难救了呢。” 第五百五十八章 站在康熙身后的梁九功见状赶忙上前给康熙顺气,“万岁爷您可要保重龙体呐!” 康熙在极度愤怒过后,反倒是冷静了下来,目光扫过下方不少空置出来的桌案,眼中划过淡淡的暗光,旁的不说,皇子之中胤禃、胤裪、胤禑以及胤祄兄弟四人都未曾到,钮钴禄氏之中法喀的长子、果毅公世子安泰以及阿灵阿都不在,甚至是同若幽交好的简亲王府的简亲王世子雅尔江阿亦是不在,若是只有一人告假那是巧合,这么多人都不在,如此便很是不寻常了。 瑾妃看着康熙神色变化,心下略略一思付,便明白了康熙慢慢儿平静下来的原因,忍不住嗤笑,“万岁爷可是还在指望着钮钴禄氏一脉的人前来救驾?” 见着康熙神色漠然地望过来,瑾妃娇弱的面上冷然一笑却是不乏得意,“万岁爷可便莫要再等着会有了旁的人前来救驾了,城外的西山大营有丰台大营牵制,城内的五城兵马司已经尽归我手,钮钴禄府如今还在不在尚且还是个未知数呢,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又如何还能有了机会前来救驾呢?” “至于您心心念念的十一阿哥胤禃,”瑾妃轻笑,“带着人去钮钴禄府的可就是这个您一直以来都不怎么重视的儿子呢!” 康熙的面色一瞬之间变得更加难看,“那胤禑呢?” 瑾妃面上带了几分惊讶,“怎么万岁爷难道不知,十五阿哥的额娘去了宁寿宫送宜贵妃上路,十五阿哥自然是同赫舍里氏的纶布大人在京城之内除掉皇后一系的人了。” 康熙面上平静的神色开始寸寸龟裂,眼中的红意更甚,与瑾妃对视了片刻,终是未曾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贱人!毒妇!” 这时,殿外好似隐隐约约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瑾妃更是得意,“听见了么,我的人回来了!本宫麾下的多方人马即将汇聚于这太极殿之中,共同见证这一场盛事,万岁爷,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没有想好么?难不成真的要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方才能够认清现实么?” “是么?”殿外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好大的口气,瑾妃便不担心风大闪了舌头么?” 闻言瑾妃的面色便是一变,眼中的自得之色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目的惊骇之色,面上也逐渐变得苍白起来,好事发生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瑾妃身后的康熙面上同样带了不可置信,却是不同于瑾妃的惊吓,而是在极度的震惊过后带上了几分喜色。 瑾妃看着由远及近出现在大殿门口的如同火焰一般的女子,恨恨出声,“钮钴禄?若幽!” 下方的宗亲以及大臣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的倩影,皇后娘娘不是据说已经病入膏肓了么,怎么会一身轻甲地出现在紫禁城、出现在这太极殿? 胤祺的面上则是带了几分果然如此的释然之色。 “你怎么会在这里?”瑾妃指着方才跨入了大殿门槛的若幽,“你不是应该已经………………..” “已经什么?”若幽冷笑,“应该已经死在了畅春园?” 瑾妃面上一青,垂于身侧的双手骤然一紧,“一群废物,上千号人竟然连个弱质女子都搞不定。” 殿内众人却是闻得瑾妃的狠厉之言,倒吸一口凉气,今儿个这一晚上速来以温柔小意儿著称的瑾妃娘娘撕破了伪装,先是毫不避讳地展露了自己的野心,之后便是挤兑康熙这个大清的九五之尊、逼迫康熙写下册立皇太子的诏书,一桩桩一件件不断刷新着他们的认知,如今可倒好,再一次突破了他们的匮乏的思想世界。 竟然还派了上千人去畅春园对付一个已经据说是病入膏肓的人,这一份狠辣即便是他们这些个大老爷们儿也是为之胆寒,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吾! “确是废物。”若幽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不过除了丰台大营的那千人之外,倒是可惜了瑾妃培养多年的死士,为了完成任务纷纷送了性命,如今却是遭了主子这般的嫌弃,还真是可怜又可悲呢!” 说到荒山的死士,瑾妃面上便是一变,荒山的死士她培养了这么多年全部加起来也不过才堪堪一千人,听起来似乎是很多,可是放到了这全京城再加上派出去执行任务的,便也没有多少了,可以说每一个都是她的杀手锏,珍贵得很! 瑾妃勉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你将他们如何了?” 若幽面色平静道,“求仁得仁,既然他们拼死也要取了本宫的性命,本宫自然是给他们留一个全尸,送他们去了西天。” 瑾妃眉宇微蹙正待说些什么之时,却是看到了一个随着若幽缓步进入大殿,跟着在若幽十余步远而慢慢露出面容的人,比之看到若幽之时更为惊恐的声音自瑾妃的口中高亢而出,“十三阿哥!你...............你是人是鬼!” 随着瑾妃这一生大叫,众人亦是面色有异地看向了胤祥,不是说怡郡王被汹涌而至的河水卷走了尸骨无存么? 胤祥浓眉一挑,“怎么瑾妃娘娘见到本王活生生地站在这太和殿之内,心中生出了恐惧?” 瑾妃尖声道,“你没死?” 胤祥冷哼,“瑾妃娘娘这般奸恶的昨日黄花尚且活得好好儿的,本王这般年轻俊朗,又如何能够让父母妻儿为我一人伤心流泪?那岂非是大大的不孝顺?” 瑾妃咬牙看向若幽,“皇后娘娘好手笔,竟是联合着年羹尧骗过了这天下所有人的眼睛。” “骗过所有人的眼睛?”若幽失笑摇头,“瑾妃此言差矣,小十三被你派去的死士刺杀是真、落水亦是真,只不过本宫的小十三早有提防罢了,顺势将计就计,本宫也好瞧瞧你这葫芦里到底想要卖得是什么药,却原来是想要玩儿一出儿逼宫弑君夺位的戏码。” 若幽沉吟,“嗯................倒是个有想法也敢做的。” 第五百五十九章 说话之间,若幽已然是临近了丹陛。 瑾妃深吸口气,她知道这时候自己还不能乱了阵脚,即便是她钮钴禄氏打进了这太和殿又如何,整个御林军都在她的手中,还有恭亲王、小十四,他们还在外边儿,只要她能稳得住,胜利就还是属于她佟佳??嘎鲁玳的! 就在此时,丹陛的左侧突然响起了一道沉稳有力的男声。 “奴才扎克善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这是扎克善打从进入这太和殿以来第一对着人行礼问安。 瑾妃忍不住倒退两步,直到身体撞在了身后的桌案之上,方才回过了神,满眼震惊地看着扎克善,颤声道,“扎克善,你..............你在做什么?” 扎克善并未曾理会瑾妃的质问,只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恭敬有加。 若幽看了胤祥一眼,方才带了几分和缓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胤祥便扶了扎克善。 扎克善顺着胤祥的力道站起身,“奴才多谢娘娘,谢怡郡王。” 若幽神色温和,“辛苦你了。” 扎克善敛眉,“娘娘言重了,此乃奴才分内之事,何谈辛苦之说,娘娘折煞奴才了。” “扎克善,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本宫投效钮钴禄氏?”到了这般光景,瑾妃还如何不明白,这扎克善今儿个晚上这是同她演了一出儿大戏呢! 扎克善闻言抬了眸子,冷淡道,“瑾妃娘娘此言差矣,扎克善从未曾效忠过瑾妃娘娘,又何来背叛一说呢?扎克善的主子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瑾妃的面色已经是黑如锅底了,她如今大概可以理解康熙方才的心境了,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是未曾想自己最信任的人竟然是别人的棋子。 瑾妃苍惶大笑。 而瑾妃身后的康熙面上的神色更是一言难尽,没想到他冷待的皇后竟然才是那个最后的黄雀! 不过看着瑾妃状若疯癫的样子,康熙心中反倒是畅快了不少。 扎克善是谁的人已经不重要,但是能够看到他宠爱了这么多年却毫不犹豫背叛他的人这般的痛苦失落,康熙眼中划过一抹冷然,背叛他的人就该永生永世堕入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笑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瑾妃方才慢慢儿地停了下来,指着若幽道,“即便这扎克善是你的人又如何,本宫还没有输,本宫还有赫舍里氏一族、纳喇氏一族、恭亲王一脉以及数位宗亲的支持,拿下了京城,本宫看你又能如何?” “能如何?就凭这几个废物么?”太和殿之外再度响起一阵喧闹,这一次进来的则是一身大红衣衫的昭阳公主以及一身鹅黄衣衫的陶格斯,两人身后押着数名被五花大绑的叛军,为首的正是恭亲王、胤禵以及赫舍里??纶布。 康熙看着与若幽衣裳颜色极是相近却是极尽张扬的昭阳公主,眼中带了片刻的恍惚之色,曾几何时,他最为得意、优秀的女儿,竟已经成长为了一方的霸主。 而那厢瑾妃在见到恭亲王、胤禵等人之时,眼中的光霎时便黯淡了下去。 昭阳公主目不斜视的行至若幽身前,对着若幽拱手行礼道,“女儿见过额娘。额娘,皇城之外的叛军已经尽数降服,十二弟还在外面处理后续事宜,女儿与十嫂便先行进来瞧瞧额娘这边儿如何了。” 若幽微微颔首,侧身看了一眼被按跪在地上、形容颇为狼狈的几人,眼中带了几分暗色,嗤笑一声,“确是废物。” 看着犹自梗着脖子不服输地等着自己以及昭阳等人的胤禵,若幽侧首对着扎克善道,“让人抬桶水进来,桶要大些的。” 不过片刻,便有御前侍卫抬了一直半人高、直径足足有近一米、盛了九成水的大木桶进入殿内。 众人看着几名御前侍卫呼哧呼哧地在大殿正中放下大桶,俱是不解若幽的这一做法,却是在下一刻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若幽大步走向恭亲王等人,一把拎起胤禵的领子将人拖到木桶边缘,下一刻便将胤禵已经被摘去了头盔的脑袋按进了水中。 殿内一片静默,方才还小声地讨论着若幽举动的众位臣工立刻被若幽的举动吓得噤了声。 丹陛之上的瑾妃则是在一瞬间的愣怔过后,疯一般地冲下了丹陛,“钮钴禄??若幽,你在做什么!你快放开小十四!” 瑾妃的凄厉高喊,也唤回了康熙的魂儿,“皇后,即便是十四犯上在前,你也不必如此这般呐,这成何体统,还不快快松手!” 扎克善手一挥便立时有侍卫拦住了瑾妃,任凭瑾妃如何挣扎却是再无法寸进一步。 若幽手下的劲儿不松,目光幽冷地看向瑾妃,“你如今知道着急了?那你可曾想过本宫的小十三落水之后该是多冷?即便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可是本宫远在千里、万里之外,若幽如何能够不揪心?若是万一有了哪怕是一点点儿的疏忽,那湍急的河水真的卷走了本宫的小十三又当如何?” 看着手下不断挣扎的胤禵,若幽冷笑,“本宫不过是先让他体验一下这被水包裹了所有感官的感觉,可是还尚未让人将他也扔进了那湍急的河水之中呢!” “瞧瞧这样子,啧啧,也比之不同施行的旱鸭子强不了不少。” 瑾妃大声哭喊,“钮钴禄??若幽.................皇后娘娘,求你放开小十四,放开他吧!他................他的凫水能力真的很不好的!” 瑾妃瞧着胤禵挣扎开始变弱,更是只觉着头晕目眩,软声哀求道,“求你,求你了!” 康熙亦是站起身,“皇后,有话好好儿说,放了胤禵吧,你到底还是他的嫡母,传将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若幽看了康熙眼中带了几分嘲笑。 收回目光,微微垂眸,片刻,若幽方才手一提,将胤禵甩了出去。 若幽的力道不小,胤禵直直撞在了太极殿内的金柱之上,方才大声地呛咳着、近乎贪婪地呼吸着好容易得来的空气,活了二十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距离死亡这么近过。 胤禵不停地咳嗽,看着水桶边儿上脊背挺直的红衫女子,眼中闪过了惧色。 “真真儿是个废物,还文武双全?”若幽居高临下地看着胤禵,“不过是让你喝了几口水,瞧瞧,就抖成了这个样子,当真是半分的骨气也无,倒是白瞎了这一身的好体格了。” 若幽走到胤禵身边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大量了胤禵一番,方才带了几分折辱意味地俯下身,轻轻拍拍胤禵的侧脸,面带不屑道,“说来,你该是感谢有一个这么好的额娘,硬生生将你这么个废物抬举出了这么一个英勇神武的形象。” 即便是若幽的一字一句尽数都是贬低折辱之言,被吓坏了的胤禵也仅是沉默靠在柱子上不发一言,任由若幽在他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了明晃晃的红痕。 而被一干侍卫架住的瑾妃则是忌惮于若幽的狠厉,生怕惹了若幽不快给了若幽再折腾胤禵的借口,除了怒目而视也不敢再出言挑衅,一时之间,殿内倒是安静了不少。 第五百六十章 “呵..................”过了片刻,若幽转过身面带讥讽地看了康熙一眼,只把康熙看得莫名其妙,方才淡淡道,“这一晚上,想来么,这位大人这一出出儿的戏也没少看,时辰不早了,诸位大人便早些回去歇着吧,另外,有些东西,本宫不想听到什么传言,所以................” 若幽平静之中带着几分锋锐的眸子扫视过众位大清的肱股之臣,“还请诸位都看管好了自己的嘴巴,若是让本宫听到了一丝的风声,只怕是免不了要同某些人或者说某个家族的人喝喝茶了。” 众人一听,面色便是一紧,喏喏应是。 康熙看着平日里振振有词,此刻却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众人忍不住眉宇轻皱。 只是...............看着毫不掩饰杀意的扎克善,康熙眼神闪了闪,终是未曾吭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少说两句吧。 待得大殿之内只剩下了一干皇室宗亲以及后宫妃嫔,若幽方才眸色深深地施舍了康熙一个眼神,“怎么万岁爷方才这是慈父之心泛滥了,心疼你的好儿子了?” 康熙面色微沉,“皇后!” 若幽冷笑,“万岁爷的慈父之心还真真儿是好笑的紧,前些年衍庆皇太子企图带兵谋反,却是不过两年,万岁爷便舐犊情深、不计前嫌地给放了出来,甚至要重新册立为太子;今儿个,瑾妃、胤禵母子带兵围了京城、谋朝篡位,如今不过是呛了几口水,万岁爷便又心软了,难不成这又是打算不计前嫌了?” 康熙垂于身侧的手骤然一紧,却是尚还未曾说话,便又听得若幽道,“当真是有趣儿,放着好好儿的亲生儿子不心疼,却是来心疼一个野种,万岁爷这慈父之心当真是莫名其妙呢!” 瑾妃、恭亲王俱是一脸煞白地看向了若幽,这................这怎么可能,这个秘密除了他们二人便只有自己最为忠心的贴身侍从方才知晓,满打满算也就是一掌之数,便是连胤禵都是未曾知晓的,皇后怎么会知道? 康熙到了口中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目光阴沉地看了一眼一脸惊恐苍白的瑾妃以及一脸茫然无措的胤禵,运气了好半响,方才沉沉道,“皇后此言何意?” “十四阿哥本非万岁爷亲生,这么多年万岁爷都是在帮着旁的人养儿子,今日若不是有着本宫在,只怕是万岁爷的江山便要落入他人之手了,万岁爷竟然还来问本宫是何意,真真儿是可笑。”若幽似笑非笑,“不过..................这么说倒也不完全对,毕竟这胤禵到也还算是爱新觉罗家的人不是?” “你说什么?”康熙面上一红,直直吐出了一口血,伺候在康熙身边的人吓了一跳,梁九功就要上前扶着康熙,却是被康熙一把推了开来。 康熙一错不错地盯着面色冷峻的若幽,一字一顿道,“是、谁?” 若幽张了张口,却是冷不防柱子底下的胤禵突然高声道,“你胡说,本王乃是皇阿玛的第十四子,是正儿八经的皇子阿哥、天家血脉,你胡说,你胡说!” 康熙狠狠看了胤禵一眼,“你闭嘴!”眼中的狠厉之色吓得胤禵一个哆嗦。 胤禔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耳边清净了,康熙再一次看向若幽,“告诉朕,那奸夫是谁?”这一刻,康熙是相信若幽并未说谎的,不论胤禵是不是皇子阿哥,到了这步田地都是绝无可能再继承大统的,所以若幽没有必要要说谎。 “如万岁爷所愿。”若幽轻笑,“不过,还是要请万岁爷做好心里建树才是,可莫要被着真相给直接气得去见了先皇。” 若幽之言真可谓是大逆不道了,但包括康熙在内的所有人却是并无人敢指摘若幽。 “说!”短短的一个字却是已然表明了康熙的决心。 “恭亲王,万岁爷您的好弟弟。”若幽轻飘飘地说出了这个让整个爱新觉罗氏蒙羞的真相。 康熙凌厉的凤眼一错,在看向面色灰败的恭亲王之时再一次吐血。 这一刻留在殿内的众人突然明白为何若幽要遣散了众大臣了,这事儿若是传将出了,实在是..............太不光彩了! 皇帝的妾妃与自己的亲弟弟苟-且,还生下了孽种冒充天子血脉,这算什么事! 瑾妃面色苍白地转过头看着康熙,“万岁爷,您莫要听得皇后胡言,即便臣妾今日之举是过激了些............可是这些年臣妾对您的心意您还不明白么?” “心意?”灵妃哂笑,“瑾妃的心意只怕都是用来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的吧。” 平日里瑾妃的泪眼婆娑总是能够很轻易地勾动康熙的心弦,让康熙产生怜悯之情,这一次................康熙忍不住微微蹙了眉头,他竟然仍旧心中软了几分。 “万岁爷..................”瑾妃哀哀戚戚地又唤了一声,康熙的眉宇却是越发的紧蹙。 “万岁爷莫不是又心软了?”若幽冷眼看着帝妃二人,凉凉道,“看来瑾妃这得自前朝万贵妃处的宝贝倒是确实立竿见影,都到了这般时候了,竟是还能够在无形之中化解了万岁爷对其的愤怒。 康熙闻言面上骤然一沉,他倒是差点忘了之前瑾妃咄咄逼人地以自己体内的毒作为要挟,让自己下诏册立胤禵为皇太子,思及此,康熙眼含厌恶地看了瑾妃一眼,“贱-人!” 瑾妃眼中的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万岁爷这般无凭无据的,您怎么能轻信了皇后之言!那可是您看着长大的孩子呀!” 康熙眼中带了几分犹疑,即便他的心中依然相信了若幽之言,但是若是并无真凭实据,这一对儿令人作呕的母子、还有他那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隐藏良好的弟弟,若是直接处死,只怕是并不能让众人信服。 “想要证据?”若幽轻笑,“本宫给你便是!” 言罢,若幽对着殿门处扬声道,“行了进来吧。” 若幽的话音落下不久,便有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布衣男子大步进了太和殿。 “青峰?”宗室之中不少同佟佳庆元打过交道的自然是对佟佳庆元身边儿的一把手不陌生。 “草民青峰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见过各位大人。” ------题外话------ 感谢浅草小可爱的打赏~~ 第五百六十一章 见到青峰的那一刻,瑾妃忽然就明白了为何自己会一败涂地,感情是出了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青峰即便未曾知晓了她的全部计划内容,却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有着青峰做内应,再凭借着若幽对她的了解,想要以最少的代价一举将她拿下,还真并非是难于上青天了,不,应该是说如同那探囊取物了吧。 再一错眼看着青峰不经意望向自己的眼神之中所带着的愤恨,瑾妃心中也带了几分了然,那个她保守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就是佟佳? 庆元泄出去的,当年杀了佟佳? 庆元灭口果然是未曾做错,只是却是应该将与佟佳? 庆元有关的一切人尽数灭口才是,是她大意了! 青峰的出现使得瑾妃面上平静了不少,无他,青峰就是最好的证据,她们已经再无翻盘的可能了。 那厢青峰将瑾妃的一切计划和盘托出,自然也呈上了一大箱子的往来信件,其中就包括了佟佳? 庆元亲手所书的那一封关于他无意之间得知胤禵身世的信笺。 康熙看了那一封信笺便着人取了清水与胤禵现场滴血验亲,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里子面子早已经所剩无几,康熙便所性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了。 滴血验亲的结果自然是康熙与胤禵的血不相溶,而更为有趣的是,本是无甚科学依据可靠的滴血验亲之法,竟然在恭亲王与胤禵处相溶了,事实摆在眼前,也容不得恭亲王与胤禵不认。 “传朕旨意,瑾妃、恭亲王祸乱宫闱、犯上作乱,着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庶人佟佳氏冷宫安置,赐三尺白绫;恭亲王府上下赐鸩酒,恭亲王赐五马分尸;恂郡王胤禵逼宫谋反、意图弑君,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赐.................” “等等!”原本已经瘫软在地、安静了许久的瑾妃突然出声,“万岁爷,皇上,你不能就这般处置了我,难不成你忘了你身上的毒可是只有我有解药?” 一提到被瑾妃下了毒,康熙的面上便是一沉,“朕乃是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又岂会因着小小的一个毒素而屈服于你这不知廉耻的贱-人?” 瑾妃缓缓站起身子,笑着看向康熙,“是么?皇上即便是不顾忌着自己也该顾及顾及宁寿宫的太后娘娘吧,难不成皇上要亲眼看着太后娘娘毙命么?” 康熙眼中带了惊惧之色,“你还给太后下了毒?这怎么可能?太后身边儿一向是宜贵妃伺候的,又怎么会让你得了手?” 瑾妃面上带了自得之色,“我不能亲自前往,可是有人能呢,况且,我的姑母、万岁爷您的亲生额娘孝康章皇后可是给臣妾留了人的。” 康熙细细沉思,迟疑道,“是...............僖妃?” 瑾妃笑得甚是嚣张,“皇上您可真是英明神武呢!”虽是夸赞的话却是怎么听来都带着一股子的嘲讽之意。 康熙面上铁青,下方的裕亲王却是对着康熙拱手道,“万岁爷,可万万不能让皇额娘因此事儿涉险呐,否则..............” 裕亲王虽未说完,但是话中之意却是已然很是明白,若是康熙执意处死瑾妃,那么便会落下弑母、见死不救的罪名。 “如何,皇上可是想好了?”瑾妃拢了拢鬓发,好似还是那个千娇万宠、紫禁城里的最是春风得意的贵妃娘娘一般,“我的条件也不是那么苛刻,只要万岁爷能放了我和胤禵一条生路,不仅仅是太后娘娘的解药,便是皇上您的解药,我也一定悉数奉上。” “皇帝不必为难,莫要因为哀家束手束脚。”一道虽是苍老却是带着铿锵之色的女声自太和殿侧门处响起,随着脚步声的临近,一身暗褐色福禄寿旗装、一头银丝一丝不苟地梳成大大的一字头的太后缓缓现身,在宜贵妃与僖妃一左一右地搀扶之下,精神尚佳的太后慢慢儿地走进了太和殿。 “皇额娘!” “太后娘娘!” 康熙站起身就着梁九功的手步下丹陛,行至太后身前,“皇额娘您怎么来了?您的身子.....................” “哀家无事。”太后目光柔和的看了若幽一眼,“皇后不放心哀家,便给了哀家一个颇通药理之人。” 康熙闻言舒了一口气,错眼看到太后右侧的僖妃,目光一紧,“那僖妃................” “僖妃是个好孩子,一早儿便将这小佟佳氏的阴谋诡计告知了哀家,这些时日不过是哀家配合着僖妃演了一出儿戏给小佟佳氏看罢了。”太后拍拍僖妃的手,“这些日子两头奔波也是辛苦这孩子了。” 僖妃回以一个端庄柔和却是不失明媚的笑。 瑾妃闻言忍不住到退一步,看着言笑晏晏的僖妃咬牙道,“僖妃,你以为即便是你向太后投诚,皇上就会放过你了么?你可别忘了,十五阿哥可是带着人去了钮钴禄府抄家捉人的,叛军也有十五阿哥一份!更何况,连你赫舍里氏的族长都被擒了来,你以为你还能脱得了干系?” 僖妃闻言,轻哼一声,眼中却是一亮,急急转了头,确是果然在距离殿门的不远处看到了垂头丧气的赫舍里?纶布。 僖妃收回目光,看了太后一眼,轻唤,“太后娘娘.................” 太后笑着对僖妃道,“好孩子,去吧。” 僖妃眼含了感激之色的对着太后微微一福身,便转过了身向着殿门处行去。 众人眼中带了几分惊奇地看着僖妃与太后,却是不知这二人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僖妃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赫舍里?纶布身前,伸手挑了赫舍里?纶布的下巴,“啧啧,没想到,风光无限的纶布大人竟也有今日!” 赫舍里?纶布沉着脸看着僖妃虽已然不再年轻却仍旧明艳张扬的脸,轻嗤一声,“你是赫舍里家的人,你以为你能跑得这连坐之罪了?” 僖妃收回手,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是呀,可是.................” 说着僖妃抬起脚干净利落地狠狠踹了赫舍里?纶布一脚,许是觉着不大解恨,又连着踢了赫舍里?纶布好几脚,专挑着人身体脆弱又无法防护的地方。 “那又如何?”随着僖妃带了几分气喘地收回脚,赫舍里?纶布面上青青紫紫的、整个人也弓成了虾米,瞧着倒是好不凄惨。 第五百六十二章 僖妃微微顺了气,方才居高临下地带着几分不屑地看着赫舍里??纶布,“你不是仗着自己是赫舍里氏一族嫡出的血脉对着本宫很是不屑、很是瞧不起么,怎的也有这样狼狈的一日,嗯?” “赫舍里??纶布,你可知本宫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几十年了,本宫日盼夜盼,就盼着这一日的到来。”僖妃无比畅快地轻轻踩住了赫舍里??纶布的手,慢慢碾压,“本宫就是要好好儿地看着你在本宫面前一败涂地的样子。嫡出的又如何,当年在得知额娘死的那一刻,本宫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么多年你们这些个高高在上的嫡出之人给予本宫的痛苦、屈辱一一偿还!” 赫舍里??纶布面上吃痛,吐出一口血水,“你是从什么时候知晓的?” 僖妃眼神带了几分悠远地回忆了片刻方才道,“你那好妹妹进宫不久,无意之间说漏了几分,引得本宫起了疑窦,本宫便托了人去查,却是未曾想本宫的额娘竟然在本宫进宫不久之后便被你们一碗砒霜送走了。” “所以你便压住这份仇恨几十年如一日的积蓄力量?只为了扳倒我们?”赫舍里??纶布哂笑,“没有了赫舍里氏一族,你又算得了什么?你以为扳倒了我、扳倒了赫舍里氏一族,你便能得了好不成?” 僖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弑母之仇不共戴天。况且,你又怎知本宫得不了好?” “本宫的小十五是带了人去了钮钴禄府,却不是去拿人亦不是去杀人,而是去帮着十二阿哥护住钮钴禄府未能进宫的一干老弱妇孺的。”僖妃顺了顺因为方才的大力动作之下有些散乱的流苏,“你们的那些个阴谋诡计本宫一早儿便对太后娘娘还有皇后娘娘和盘托出,本宫的小十五亦是护驾勤王有功的。” “所以.................” 僖妃面上重新带上了明媚的笑,“本宫仍旧是这紫金城里面儿如海棠一般艳丽尊贵的僖妃娘娘,小十五也仍旧是顶顶尊贵的皇帝亲子、皇子阿哥,而你们赫舍里氏一族,从今日起,便不复存在了!” 僖妃如同一只战胜归来的孔雀,昂着头颅,高傲地转过了身子,眼角却是有着晶莹滑落。 这些年,她如无根浮萍一般,凭借着一己之力竟然真的扳倒了赫舍里氏一族,为她的额娘、为自己当年所遭受的不公平报了仇,她该是激动地亦是感激的。 行至若幽身前,僖妃恭恭敬敬地对着若幽行了大礼,“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成全。” 若幽俯身扶起僖妃,不意看到了僖妃皓腕之上的如意石榴云纹老坑翡翠玉镯,“瞧着这镯子倒是被你养得极好。” 僖妃站起身,笑盈盈道,“品相这般好的镯子臣妾自然是要好好儿地戴着的,人养玉、玉养人,若非是有了它,臣妾这么些年的执念又如何能够变成现实呢?这以后呀,臣妾也还是要好好儿地戴着的,这镯子可是个好宝贝呢!” 若幽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与僖妃相视一笑。 僖妃回到太后身边儿,乖巧的倒是与方才抬脚踹人之态判若两人。 一前一后目睹了若幽与僖妃的彪悍狠辣劲儿,众宗亲对于女人的变脸速度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没有了太后这个筹码在手,瑾妃以及恭亲王等人很快便被压了下去,众位宗亲见状便也极是识趣儿地告辞离开,偌大的太和殿之内便仅剩下了皇帝、太后以及一干的后妃。 若幽神色淡然地走到太后的身边儿,“时辰不早了,儿媳送皇额娘回去吧。” 太后微微颔首,“好好好。” “皇后.................”瞧着若幽便要扶了太后离开,康熙忍不住唤了一声。 若幽并未回头,而是淡淡道,“万岁爷龙体微恙,还是早些回了乾清宫歇着吧。齐远应该明儿个一早就能回了京城,臣妾会去了信儿让他尽快进宫为万岁爷看诊。” 康熙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红色的身影渐渐远去,康熙的眼中带了几分迷离,微微侧了首看向身旁扶着自己的梁九功,低声道,“小梁子,你说朕是不是...................是不是做错了?” “方才甫一看到皇后之时,朕就好似是回到了当年在那片密林之中,皇后也是这般一身红衣地、犹如天降一般地来到了朕的身边儿,帮着朕赶走了那些个恶徒,今儿个也是皇后在最后关头稳住了局面。” “可是.................”康熙的声音变得更小了几分。 “当年拉着朕的手同朕生死不离的人儿,今日却是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甚至都未曾上前来拉一拉.................朕的手...............” “万岁爷!”梁九功细细听着康熙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带着几分迷茫的低诉,却是冷不防觉着肩膀一重,只见着康熙已然是双目紧闭地萎顿在了他的身上。 “来人!”梁九功高声道,“快去请太医!” 康熙上了年纪且本就身子尚未恢复加之又有着毒素在身,一晚上又接连地吐血,能够撑到一切都结束已然很是难得了。 乾清宫手忙脚乱,后宫却是一派的宁静祥和。 “今儿个能够看到你威风凛凛地站在这大殿之内,皇额娘这心中真真儿是欢喜的很呢!”太后与若幽缓步走在宫道上,“宫外到底有多凶险,即便是你不说,皇额娘也能猜得到几分,还好有昭阳那丫头提前回了京。” “让皇额娘忧心了。”若幽轻轻一笑,“不论如何凶险,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从此以后,这紫禁城的天儿便真的是要安静、清明了。” 太后点点头,“倒也不枉费你这些年以退为进的隐忍与筹谋,釜底抽薪,听着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这做起来可是极为的不易。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一网打尽,没有合适的机会,一旦不甚漏过了丁点儿,死灰复燃可就麻烦了。” “皇额娘说得是,若非是那小佟佳氏自毁长城,今日之成功也不会来得这般的顺利。”若幽轻叹,“只能说,这是上天都站在咱们这边儿呢!” ( 第五百六十三章 康熙五十二年九月十二,因为瑾妃联合恭亲王犯上作乱而致使康熙事后昏迷,得太医院数位名医抢救之后,康熙醒了过来,只是其体内的毒虽然解了,但却是大大影响了寿数,说是已经隐有油尽灯枯之像亦是不为过。 瑾妃的毒确实霸道,康熙又中毒多年,没有依着瑾妃所言立时去了便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齐远暗暗向若幽禀报,康熙的寿数乐观看来也就是长则五载短则两年了。 若幽知晓了这个消息却是并无甚波澜,只是吩咐了齐远量力而为便是。 九月十三,康熙醒来的第二日,妍贵人带着一名伺候过已逝德贵人乌雅氏的小太监呈上了一个小盒子,盒子之中放置了不少早年间瑾妃戕害皇嗣、毒害后宫妃嫔的证据,其中便包括了瑾妃对已逝明懿皇贵妃以及恭贵妃下毒手的部分证据。 康熙五十二年九月十五,醒来不过三天的康熙,撑着病体连下了数道圣旨。 后宫之中,除了僖妃之外,瑾妃的一众跟班以平妃、襄嫔为首的等一干参与了瑾妃谋反的众人尽数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参与叛乱的皇子阿哥,皇十一子胤禃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发配皇陵,无诏不得回京;皇十四子胤禵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发配宁古塔,遇赦不赦,非死不得回京;皇十六子胤禄,念及年纪尚幼且及时悬崖勒马并未盲从反贼,着褫夺封号、幽禁府中思过三年。 宗室之中,恭亲王府、安郡王府以及两个贝子府、三个镇国公府上下尽数被赐了鸩酒,也算是全了这最后的一份体面。 前朝,作为叛军的领军人物,赫舍里氏一族被赐了诛九族;佟佳氏一族念在是皇帝的母族,看在已逝生母孝康章皇后的面子上,只了夷三族,族人十年之内不得入朝为官;其余参与叛乱的纳喇氏一族、高氏一族、石氏一族、索佳氏一族和因为不满胤祉对乌拉那拉氏的不管不问、另嫁了女儿给胤禵做侧福晋的乌拉那拉氏一族以及其他与赫舍里氏和佟佳氏有关系、出过力的家族,尽皆夷三族。 一时之间,京城刑部、大理寺的监牢人满为患。 至于朝鲜李国以及沙俄,因着平妃以及恭亲王福晋安娜公主的缘故,康熙一连下了三道申斥的圣旨,甚至已隐隐有着要向这两国边境增兵的势头,可是将这两国的君主吓得不轻,专门派了使臣带着大量的金银赔款前往京城求见大清的皇帝,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这一次的叛乱所牵连的人数之多,可称得上是自康熙擒了鳌拜之后最多的一次,前朝后宫都进行了大清洗,康熙的圣旨以及得了若幽授意的胤祥兄弟几人下手毫不留情,毫不夸张的说,便是京城都感觉都空荡了不少。 素眉对着窗下就着阳光看书的女子行了一礼,“主子,冷宫那边儿传来话,平………….李氏想要在临死前再见主子一面。主子,您可要去见上一见?” “不见了。”若幽翻过一页,“告诉李氏,她小产没了的两个孩子都是小佟佳氏下得手。那些个往来的信件,可以拿去给她瞧瞧。” “是,奴婢明白了。”素眉应了声。 到了如今这时候也的确是没有见得必要了,若幽与平妃虽说关系不睦,打从一开始也不过是气场不和,至于发展到后来,平妃将若幽恨得咬牙切齿,那也不过是瑾妃从中作梗罢了,平妃李氏所求的不过是个真相,她给她便是了。 是夜,若幽方才用过了晚膳,便听得宫人来报,冷宫的废平妃李氏殁了,是撞墙而亡的。 素心站在若幽身后轻叹,“到是未曾想,瞧着这李氏是个柔弱的,竟也有发起狠来的时候,这一撞,自己倒是一了百了了,只是这也算是妃嫔自戕了吧,李国的君主有了这样一个好女儿,只怕是后续还有得愁呢。” 若幽垂了眸子看着袅袅而起的热气,“李氏是个有抱负的,也是个有心机的,可惜的是终究是比之小佟佳氏差了一筹,这些年与小佟佳氏虚与委蛇,自以为将小佟佳氏哄得团团转,却是不知她自己才是实打实的被小佟佳氏算计了一次又一次,落得个如今这般凄凉的境地。” “如今得了这真相,方才发现自己这些年自以为是的聪明竟然一连害死了自己的两个孩子。”素心带了几分唏嘘,“便是给了奴婢,这心里面儿也是不好受的紧呢!也难怪李氏会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人都不在了,便是牵连了母族又如何?况且奴婢瞧着李氏与李国的感情也没多么的深厚。” “所以这李氏会有这般的举动倒也不出人意料。”若幽轻笑,“临死也不忘给李国君主挖坑,可见李氏对于这李国是有多么的怨恨。” 素心掩唇低笑。 若幽站起身,“行了,去安排安排,也是时候去见见小佟佳氏了,当年本宫送了她的亲姐姐明懿皇贵妃一程,好人做到底,本宫便也去送送她吧。” 三日后,傍晚,当夕阳悄悄地掩藏了自己的身影之时,若幽乘着凤舆来到了冷宫。 “参见皇后娘娘。”冷宫外已经站了不少的人,冷宫这边儿大小管事以及宫娥太监尽数在外迎候皇后凤驾。 “都起来吧。”若幽却是意外在这一群人之中看到了一名气度颇为不凡、通身大太监服饰的年轻男子。 “你怎么在这里?”若幽带了几分兴趣,“怎么不好好儿地在御膳房做你的总管大太监,竟是跑到了这冷宫来。”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素颜薨逝后曾经在北三所为若幽打过灯的小路子,当年潦倒瘦弱的北三所小太监如今已然是换上了长筒靴、绛紫袍子的御膳房大总管,虽是比不得将梁九功、李德全,那在宫中也是呼风唤雨的存在,一般的人,谁见了还不得恭恭敬敬地唤上一声路总管。 小路子温和一笑,“当年娘娘离宫之前到了这荒凉破败之地便是奴才给娘娘掌得灯,如今娘娘回来了,又到了这等破败之地,奴才自当是继续为娘娘掌灯才是。” 若幽细细打量了小路子恭顺的眉眼,微微颔首,“既如此,那便还由你为本宫掌灯吧。” 说着若幽又对身后跟着的人淡淡道,“你们都不必跟着进去了。” 跟着一道来的福来忍不住微微蹙了眉宇,“主子.................” “无妨。”若幽抬了手制住了福来之言,“就凭着一个小佟佳氏还不能将本宫如何,你们就在外边儿等着吧。” “是。” 见着若幽缓步迈进了冷宫的大门,素心暗暗比了个手势,她们不跟着进去,暗卫总能跟着了吧,单单一个小路子,如何能护得了主子的安全? ( 第五百六十四章 冷宫之内不仅仅有康熙一朝的妃嫔更有着先帝朝的妃嫔,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先帝一朝的妃嫔早便都去了,而康熙一朝的,有心的、无心的再加上前段时间赐死的,这冷宫里面住着的还真是没几个人了。 走在还算是干净的小路上,若幽看着前方三步远的风灯,淡淡启唇,“这一回你倒是有心了。” 小路子只是轻轻笑笑,并未回头,“娘娘说笑了,奴才不过是尽了分内之事罢了。” 前几日,继德贵人留下的证据之后,作为御膳房的大总管,小路子向康熙递交了一份自己被胁迫的状子以及这几年瑾妃通过前一任的御膳房总管做出的那些个给后宫各处下药、下毒的证据以及人脉关系网,可以说小路子的这些个证据将一些之前未曾挖出来的暗桩显露了出来,且顺藤摸瓜,将小佟佳氏在紫禁城中的最后一点子势力尽数消灭。 不仅如此,甚至还意外获知了小佟佳氏打算假死逃遁一事儿,康熙知悉后大为震怒,直接将赐死小佟佳氏的法子由赐鸩酒改为了三尺白绫,由梁九功亲自行刑,时间,就定在明日傍晚,日落之时。 若幽眉眼之中染上了几分暖色,“你的这份心意本宫记下了。” 小路子微微侧身,明亮的月光之下映出小路子眼中的璀璨,“不论奴才到了何种的官职,在娘娘跟前,奴才永远都是那雪夜得了娘娘照拂的小路子。娘娘对奴才的恩德,奴才永世铭记。” 若幽眼眸微动,终是再未曾说些什么。 “娘娘,到了。”小路子在紧里面儿瞧着还算是不错的一间亮着灯的屋子前停下。 若幽细细打量了这在一路行来难得的没有破败不堪的屋子,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小佟佳氏倒是个厉害的,即便是到了这冷宫亦是如此的享受。 “这地方倒是不错。”若幽收回目光,抬脚踏上石阶。 小路子上前推开门,退至一侧,“奴才就在门口儿,娘娘若是有吩咐喊奴才一声便是了。” 若幽微微颔首,抬腿迈进了屋内,小路子在若幽身后轻轻关上了屋门。 “皇后娘娘您可算是来了呢。”一身暗蓝色银纹缠枝昙花旗装的小佟佳氏坐在靠近窗边的罗汉榻上,身侧的案几之上放置着一整套的茶具,“臣妾可是等了您好多日了呢,却是未曾想到皇后娘娘竟然如此坐得住,竟然到了今日方才前来,这一份耐心,臣妾敬服。” 若幽看着神态怡然自若的小佟佳氏,随着小佟佳氏动作而微微晃动的碧玺珠子串成的流苏,眼中划过一抹暗芒。 “早一日晚一日的又有什么区别呢?”若幽在小佟佳氏的对面儿坐下,端起茶盏轻轻一嗅,“上好的君山银针,配上这初冬的雪水,茶香悠远、甘甜清冽,你倒是好兴致。” “不论身处何方,这一份意境风度都是不能失了的不是?”小佟佳氏斜斜靠在了扶手上,“皇后娘娘说是么?” “本宫倒是没有你这般的有闲情逸致。”若幽错眼看向四周,这屋子自然是比不了景仁宫的,但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应的家居陈设竟然是一样不缺。 这哪里像是来冷宫受苦的,分明就是来度假的。 小佟佳氏笑笑,“皇后娘娘想来并不是来找我叙旧的吧,让我猜猜,皇后娘娘这是来求一个答案来了。” 若幽看着上好的玉盏,垂眸不语。 小佟佳氏倒也不在意,一边儿喝着茶一边儿徐徐道,“皇后娘娘这是想来求一个关于当年昭皇贵妃究竟是怎么去了的真相的吧。” 小佟佳氏目中带了几分自得,略略凑近了若幽,笑盈盈道,“怎么样,皇后娘娘,我猜的可还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若幽抬眸看着小佟佳氏,眼中一片平静,“不论是亦或是旁的什么人,经历了这一次之后,自也是不会再有了漏网之鱼的,是与不是的,又有什么分别呢?” “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小佟佳氏抚掌,“不愧是皇后娘娘呢!” “皇后娘娘说的是,不过我还是要同皇后娘娘道一声,这件事儿还真真儿是与我有关呢!”小佟佳氏轻笑,“这点子是我出的,不过..................那东西则是我的好哥哥隆科多和我那好阿玛佟国维一起寻来的呢,借着我那头脑简单的好姐姐之手,送了昭皇贵妃一程。” 若幽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没想到真的是你。” “怎么很难以置信么?”小佟佳氏闻言好似听到了多么不可思议之言一般,双目微瞪,片刻方才失笑摇头,“我早说过,我与皇后娘娘乃是一路人,咱们都是穿....................哦,应该说是有着前世记忆之人才对,可惜,皇后娘娘总是不愿承认的。” “只是.................” 说着小佟佳氏看着若幽的眼中带了几分莫名,“皇后娘娘比之我可是要幸运得多,比我早投胎了几年,竟是将胤禛收为己有,让我不得不另寻他法以图成为皇后、皇太后。” 若幽摇摇头,“胤禛成为本宫的儿子只能说是时也命也,并非是本宫一心筹谋算计。” 看着若幽淡然的神色,小佟佳氏猛地一拍案几,“既生瑜何生亮,为何明明已经有了你,却还要我来到这个世界!定是你窃取了属于我的机缘,方才导致了本该由佟佳氏抚养长大的儿子竟然成为了钮钴禄氏的儿子,本该属于佟佳氏的皇后之位也被你生生夺走!” 若幽嗤笑,“若非是你心术不正,又岂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我心术不正?”小佟佳氏冷笑,“难不成便让我安于现状做一个只能听家族摆布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 若幽眸色沉沉,“所以这便是你先后毒杀了包括你的亲姐姐在内的两位皇贵妃、还有恭贵妃、敏妃、宣嫔、通嫔数位主位妃嫔以及投靠你多时的德贵人、密贵人,还有被你临时拉出来当了替罪羊的靳嫔的借口?”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不仅如此,布妃、通妃、敬妃也都是我下得手。”小佟佳氏眼中隐隐有了几分癫狂之色,“包括我那好姐姐的小公主、六阿哥胤祚以及衍庆皇太子薨逝,哦,还有当年兰嫔险些一尸两命,这两年李氏的两个孩子以及安贵人、静贵人的孩子的夭亡,统统都是我做下的!” “只是那兰嫔也是个蠢的,当年明明是你出手救了她,最后她竟是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嫉妒心竟是便与我———你这个皇后的头号大敌联手对付你,真真儿是讽刺至极!” “你.....................”这一刻多年以来许多无解的答案得了真相,若幽却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即便是她并未曾畏惧于阴阳相隔,但是如小佟佳氏这般的疯狂也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 “谁让她们挡了我的路,挡我路者,神挡杀神、佛挡诛佛!” “你真是疯了!”若幽冷然看着小佟佳氏。 “若非是我当年大意了,忘记了除掉额勒赫氏(妍贵人)那个贱人,又岂会让那个贱人得了手跑来落井下石!”小佟佳氏眼中倒映着微闪的烛火,“她们都该死,都该死!” 一旁点着的烛灯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给这骤然安静下来的屋子更添了几分明亮。 “若说本宫的姐姐挡了你的皇后之路、明懿皇贵妃不死你的位份就会受到影响,杀了德贵人、密贵人是为了灭口,谋害平妃、静贵人是为了陷害本宫,”若幽定定看着小佟佳氏,“那么,你为何要谋害布妃、敬妃等人,她们与你有何干系?” “我可没有皇后娘娘这般的好运气,初封便是贵妃。”小佟佳氏目光幽深,“当年我计划要进宫,有着我那好姐姐在前,又有着太皇太后、太后二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瞧着,即便是皇上想要推恩于我,能够获封嫔位便已然是极限,毕竟佟佳氏一门双皇妃的荣耀太皇太后是决计不会答允的。” 若幽轻叹,“你担心太皇太后会从中作梗而导致你无法或封主位,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做掉了布嫔与敬嫔,多余出来的位置不论再怎么排,也该轮到你了。” “娘娘当真聪慧。”小佟佳氏拨拨指甲,“她们若不死,我又如何实现我的大业?” “那时宫中的规矩已然定下,若是嫔位上的人数已满,我如何能够得封主位?只有空出来足够多的人数,皇上才能够让我一进宫便是一宫的主位。”小佟佳氏顿了顿,深吸口气,“若是连个主位都做不上,还何谈以后的皇后、太后之位?不过区区一个贵人,尚且还不值得我如此的大费周章。” 看着若幽冷然的双眼,小佟佳氏轻嗤一声,“怎么皇后娘娘这是在怜悯她们?真真儿是有趣,这些年皇后娘娘难道便是干净的?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我那好几百号的手下都是皇后娘娘一人斩杀的呢,如今皇后娘娘竟然还泛起同情心来了?” 小佟佳氏啧啧称奇,“况且说来,不论是我那好姐姐还是那些个皇子公主,没有哪一个是我亲自动手的,倒是那几百号人都是皇后娘娘您亲自动的手呢,我这双手可是半分的鲜血也未曾沾染过,如此说,岂非是皇后娘娘更应该让人胆寒?说皇后娘娘与我是一道,倒还是我比之娘娘太过逊色了呢!” “本宫从不杀无辜路人,小佟佳氏,本宫做人做事儿是有底线和原则的,而你................没有!”若幽轻抚着腕间的白玉镯,“本宫与你又如何能是一道上的人呢?”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然是皇后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小佟佳氏手中转动着茶盏轻言,“至于说原则和底线,我的原则和底线自然是让一切正常运转!六阿哥也好、十八阿哥也罢,他们都是不该存在的,这一点我不相信皇后娘娘并不曾知晓。我出手,也不过是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上来。” “本宫相信一切自有规律可循,有些东西强求是强求不来的。佟佳?嘎鲁玳,这些可不是你肆意妄为、大开杀戒的理由,不过是你的野心在作祟罢了。”若幽言语之中带了几分低沉与隐隐的愤慨,“你可知,若是你不曾向着我的孩子们动手,也许你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你的儿子注定要为你造的孽付出代价。” 小佟佳氏神色一怔,随即一拍案几骤然倾身,拉住若幽的衣袖,“你将我的儿子怎么了?” “你说呢?”若幽漫不经心地轻轻将小佟佳氏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你做出了这样的事儿,整个皇室宗亲都是见证,恭亲王已经去了,你以为十四阿哥,哦,不对,是那你与恭亲王偷情留下的孽种,万岁爷会手下留情?” “更何况,你这个当额娘的都快要见不到明媚耀眼的太阳了,竟然还关心起胤禵来了?本宫还以为你除了太后那个位置没有什么关心的呢!” 面对若幽的嘲讽,小佟佳氏倒是并未有着什么反应,反倒是带了几分失魂落魄,“我的胤禵还那么年轻,怎么可以.................” “你在想着谋划杀了旁人的儿子之时可曾想过若是旁的人要杀了你的儿子呢?”若幽撑了案几迫向小佟佳氏,“孩子就是本宫的底线,佟佳?嘎鲁玳你一次次地计划着要杀死本宫的儿子,你可曾知晓,本宫也在一遍遍地想着要如何回报与你,让你也感受一下这痛彻心扉的感觉。” 小佟佳氏霍然起身指着若幽大怒道,“钮钴禄?若幽,你这个沽名钓誉之辈,你怎么能...............” “本宫为何不能?”若幽笑笑,神态端庄地抬头看向小佟佳氏,“佟佳?嘎鲁玳,你可知有的时候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活着或许尚还不如那些个死了的人。” 小佟佳氏身子禁不住抖了抖,“你................你什么意思?” “本宫日思夜想的想了这么久,倒也可算是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甚至为此不惜踏入了已经多年不曾踏足的乾清宫,去见了万岁爷一面。”若幽神色温和地对着小佟佳氏一笑。 第五百六十六章 若幽突如其来的笑,却是让得小佟佳氏感觉如坠冰窟。 若幽欣赏着小佟佳氏微微变色的脸以及眼底隐藏不住的惊慌,不徐不疾启唇,“本宫去同万岁爷说,胤禵一事儿到底也算是未曾宣之宣之于众,朝中之中也仅仅知晓胤禵谋反,若是骤然处死胤禵只怕是少不了会惹得众人非议、人心惶惶,如此倒是还不如将胤禵贬去宁古塔,也算是赎了这一份冤孽。” “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小佟佳氏跌坐在地,双目赤红地看着若幽,“钮钴禄??若幽,你好狠毒的心!” “你的人手尽数被拔出,估摸着这个消息你还不知道吧,胤禵已经于三日前启程了,头戴枷锁、脚带重镣,倒是与早些年送去宁古塔的那些个反贼无甚差别呢。”若幽微微俯身,轻声道,“你且放心,本宫已经特意吩咐了下去,一定要好生关照着胤禵一些,总还是要在宁古塔待上个一年半载的。” 这一刻的小佟佳氏仿若苍老了十数岁,再不复之前的雍容婉约,两行清泪顺着已然爬上了细纹的眼角滑落。 若幽冷眼瞧着,心下却是并无多少触动,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能够看到小佟佳氏这般的失态,可见是真的伤心了。 伤心失意才好,也不枉费她筹谋了这么久,除了将当年谋害过姐姐的势力连根拔起、为孩子们打下一片盛世江山之外,也让这罪魁祸首带着绝望、悲伤而去,死不瞑目,自素颜起到小十三而终,这一口气才算是出了。 “皇后娘娘。”小佟佳氏失神的眼中渐渐聚焦,瞧着已经快要走到门口的若幽,唤道,“说来我也有一事不明,还请皇后娘娘解惑。” 若幽停下步子,“你且说来听听。” 小佟佳氏暗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响起,“隆科多,佟佳氏一族这一代最有才华的人,他的死可与你有关?” 若幽披风下的手指微动,面上却是一贯的清冷,“没有。” 言罢,若幽便伸手推开了紧闭着的大门,不远处,廊下,小路子打着风灯站在那里。 见着若幽出来,小路子上前扶住若幽,低声道,“娘娘,小心脚下。” 若幽看着小路子伸来的手,唇畔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轻轻“嗯”了一声,方才就着小路子的搀扶步下了台阶。 跨过冷宫的大门,若幽眼中闪过了几抹惊诧。 “参见皇后娘娘。”除了来时的冷宫一众人和坤宁宫的宫人之外,竟然还多了带着一队人的梁九功。 叫了起,若幽带了几分纳罕道,“时辰不早了,梁公公怎的在此?” 一错眼瞧着梁九功身后端着托盘的小太监,若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是来送小佟佳氏上路的?” “正是。”梁九功笑笑,“真真儿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娘的眼睛。” 若幽深以为然,点点头,“早些了结了此间之事倒是也好,也省的夜长梦多,后患无穷。” “娘娘说得是。”梁九功眼含深意,“万岁爷也是这个意思,便遣了奴才前来,一则是为了给佟佳庶人一个了断,再一个便是想要邀了娘娘前往乾清宫一叙。” 说着梁九功言语之中带了几分劝慰之意,“这些时日,万岁爷很是惦念您呢。” 若幽微微垂目,沉默片刻,方才抬了头淡淡道,“万岁爷龙体欠安,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本宫还是不去叨扰了。” 见状,梁九功轻叹一声,知晓若幽心意已决,便也不再相劝,对着若幽躬身道,“更深露重,娘娘切莫保重凤体。” “梁公公有心了。”若幽扶着素心的手上了凤舆,“时候不早了,梁公公若是办完了差事便也早些回去吧。” “是,多谢娘娘关怀。”梁九功行礼道,“恭送娘娘。” 待到若幽梳洗妥当,坐到了宽大的拔步床上之时,素眉手下留在冷宫的人回报:小佟佳氏确定已经气断身亡,断气之时双眼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闻言,若幽愣了一瞬,方才挥退了前来报信儿的宫人。 “奴婢怎么瞧着主子听了这消息并未见多少的喜色?”素眉带了几分好奇,小佟佳氏死不瞑目不该是大快人心的么?怎么主子的反应这般的平淡。 “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呢?”若幽轻声道,“从冷宫离开便料到了这个结果,故而现在再听闻,便也无甚感觉了。” 素心伺候若幽脱了绣花鞋和声道,“小佟佳氏故去,以后这宫里面儿便也没了那兴风作浪之人,主子便也可安心度日了。” 十月初,陪着若幽过完了生辰,昭阳公主便带着那两万的蒙古铁骑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京城,到底如今蒙古汗国方才一统,还存在着许多的不稳定因素,既然京城这边儿已然大定,也是时候该回去主持大局了,若是后院儿起了火,那便得不偿失了。 十月中,京城之中下了第二场雪之时,所有参与九月初九叛乱的人尽数被处理,只是康熙的身子却是并未比之之前好了多少,依旧是整日里缠绵病榻,精神亦是恹恹。 小佟佳氏的毒虽然被众位太医联手解了,却是终究是对这一位年近六旬的老人留下了不可弥补的创伤,康熙的身子彻底被那霸道的毒损毁了。 自打重阳宫宴晕倒再次醒来后,康熙自觉精力实在有限,加之太医之言:康熙需要静养、不得再劳心费神,康熙除了下旨处置了一干逆党之外,前朝之事尽数交给了十三阿哥胤祥。 胤祥监国,五阿哥胤祺以及十二阿哥胤裪从旁辅助。 及至腊月,胤禛返回了京城,康熙召见胤禛后,翌日便下了圣旨着胤禛与胤祥兄弟二人一同监国。 两个月前的圣旨,众人便觉着康熙这是在有意培养在清剿叛乱之中出了大力的十三阿哥,可如今康熙的这一道圣旨着实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俱是皇后嫡出的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同时监国,这康熙究竟是属意谁呀? (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不过不论康熙属意哪一个阿哥,终归是皇后嫡出的跑不了了。 无从判断皇子阿哥,便从钮钴禄氏入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是好的。 除夕宫宴,养病养了三个月的康熙出现在了太和殿,一同出席的还有太后以及已经好几年未曾出现的若幽。 太后一身暗红色团龙福纹吉服,若幽与康熙则俱是一身明黄团龙海山纹吉服,却是穿出了截然不同的感觉。 康熙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即便是好生将养了三个月,龙袍穿在身上也显得空荡荡的;而若幽一如往昔甚至是更添了几分恬淡平和的气质,被这明黄的吉服一衬,倒是越发的雍容华贵了。 帝后虽是一左一右地坐了,却是从始至终,二人都未有过任何的交流,或者说是康熙三五不时地会看上一眼若幽,若幽却是目不斜视。 反倒是同若幽隔着一段儿距离的太后与若幽还会时不时地说上两句,婆媳二人的感情倒是好似并未受到这些年这许多波折的影响。 太后自然是看到了康熙面上的黯然与若幽神色的冷淡,却也仅是眼眸微动,终是未对此事儿开口劝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康熙.................且让他自己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吧。 上首的太后对帝后感情冷淡或者说是皇后单方面冷着康熙一事儿视而不见,下方坐着的一干后妃、皇室宗亲以及大臣们便更是不敢多言,到底三个月前的那一场叛乱让得在座之人至今记忆犹新,皇后娘娘的彪悍之色他们尚且还不想领教。 更何况如今康熙病重,朝中的一应事务尽数掌握在皇后的儿子手中,不论是胤禛还是胤祥亦或是胤裪,兄弟几个可都不是那心慈手软的主儿,若是真的惹了皇后不快,只怕是尚且还轮不到皇后过问,这些个皇后的“好儿子们”便已然将他们灭个丁点儿不剩了。 这一年的除夕宫宴约莫是这些年最为安静的一次了,众人俱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亦或是低声同身旁的交谈亦或是专注地欣赏场中的歌舞,往日里三五成群地敬酒、大声畅谈的情景这一回倒是一点儿未见,即便是给上首端坐着的帝后敬酒,也是十数人一道上前,不过几波便结束了敬酒。 戌时末,久病未愈的康熙着梁九功宣读了他封笔前亲自写下的最后几道圣旨。 “皇八子胤禩辅政有功,着复位廉郡王;皇十二子胤裪平叛辅政有功,着封为履郡王;皇十五子胤禑,着封为贝勒。” 胤禩、胤裪、胤禑恭恭敬敬叩首谢恩,“谢皇阿玛恩典。” 梁九功继续道,“怡郡王接旨。” 胤祥沉稳自案几之后起身行至大殿中央跪地听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即位以来夙兴夜寐,惟愧祖宗谟烈昭垂;近日,朕常感先祖之召唤,应建立元储,以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皇十三子胤祥,系朕与皇后之嫡子,至性仁孝,端和有礼,克勤克俭,好学不怠,心系社稷,淑质惠和,甚得朕心。朕谓此子,实允众望,可以绵宗社之祥,慰臣民之望,盛国之福泽;可以守器承祧,永固百世,以贞万国。兹者钦承皇太后慈命,建储大典,宜即举行。今以嫡子胤祥为大清皇太子。尔礼部详察应行典礼,择吉期具奏。钦哉!” 胤祥一脸平静淡然地接过了圣旨,“儿臣定不负皇祖母、皇阿玛期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在李德全的搀扶之下行至胤祥身前,伸手扶起胤祥,拍拍胤祥的肩膀,“以后你就是我大清的皇太子了,皇阿玛老了,大清的未来便要交托给你了,一切当以社稷百姓为重。” 胤祥敛眉恭敬应是。 众人在经过了短暂的震惊之后,纷纷起身向着胤祥行礼,“奴才(臣)参见太子殿下,恭喜太子殿下,恭喜万岁爷(皇上)!” 履郡王胤裪也好、十五贝勒胤禑也罢,上一次平叛两人出力不少,获封自也是情理之中,即便是一连跳了两级的胤裪也并未有了什么不对的。只是这册立皇后所出第三子为皇太子,那么这一个月来康熙对于雍亲王的器重又算什么呢?太子人选已定,这雍亲王.............. 面上虽说说着恭贺之言,但是这不少的人暗暗瞅着这一众皇子阿哥之中打头儿的胤禛心下嘀咕。 不少非皇后一派的大臣在先后见识过了衍庆皇太子、大阿哥胤褆、廉郡王胤禩以及十四阿哥胤禩的事迹之后,不约而同暗暗思付着这雍亲王与新鲜出炉的皇太子是否也会发生一场帝位的争夺? 见着众人起身,康熙又对着自己如今的嫡长子道,“老四,你十三弟到底接触这朝中事务的时日尚短,你这个做哥哥的可要好生帮衬着些。” 胤禛一向严肃的面上带了几分柔和地看了一眼胤祥方才对着康熙拱手道,“是,儿臣定当精心辅佐十三弟。” 康熙微微颔首,“还有老三、老五、老七、老八、十二、十五,你们几个也要尽心辅佐太子,未来大清的繁荣昌盛少不了你们。” 一众皇子阿哥纷纷抱拳应是。 “没想到老四竟然会主动放弃了那个位置。”太后扶着塔娜的手穿着厚厚的靴子同若幽一道缓步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若幽看着繁星闪烁的夜空,眼中一如繁星一般带了光亮,“那孩子是个有主意的,早些年便同臣妾说过此事,言说自己志在做一个自由自在的贤王而非高处不胜寒的帝王,如今到也算是坚持了这份初心。” “难得那孩子是个清明的。”太后带了几分慨叹,“咱们的这几个孩子个个儿都优秀的紧,便是平日里瞧着五大三粗的老十那也是个大智若愚的,只是不爱着掺乎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这些年我呀就一直担心着,若是咱们的这几个孩子闹将起来可如何是好?说到底那个位子只能容了一个人呢!” ( 第五百六十八章 “现在的疆域是只有这么大,可是皇额娘您瞧瞧,昭阳那丫头可不就是个有主意的?”若幽轻笑,“跑到草原上一声不吭地统一了整个草原,还建起了一个蒙古汗国。” 太后却是带了几分自豪,朗笑道,“那丫头的性子可是比起咱们都要强了不少,从小就是个无法无天的,这长大了更是个厉害的,倒不愧是哀家的好孙女!” 说着太后眼睛一眨,思虑了片刻,略略凑近了若幽,“幽丫头,你方才之意是................他们兄弟几个都私下里谈好了,若是继承不了皇位便自己打出一片天来?” 若幽微微颔首,“这些年那几个臭小子见天儿地往外跑可不就是存了这心思。” 太后眼中一亮,抚掌大笑,“这主意好哇,不愧是哀家的好孙儿,个儿顶个儿都是有出息的!光是继承祖辈打下来的江山有什么意思,自己打下来的那才是厉害的呢!” 若幽捧着热乎乎的手炉,含笑道,“出息不出息的臣妾倒也不在意,随着孩子们去便也是了。” 太后微微侧首看着依旧倾国倾城的若幽眼含赞赏,“到底还是你这个做额娘的教得好,这满后宫里面儿孩子不少,却是鲜少有见的这般有出息、众兄弟姐妹却又如此团结、感情又好的呢。” 若幽笑笑,璨若星河的眸子之中终是带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淡淡骄傲。 康熙五十三年就在这样宁静而又带着几分不同寻常之中悄然而至。 待到再次上朝,康熙当着一干文武百官的面儿将玉玺交给了胤祥,之后便很少再在朝堂之上出现,倒是颇有几分放手交权的意味了。 三月底,康熙便奉着太后、带着一干的后妃前往畅春园休养身子,朝中的一干大小事儿便彻底放手给了新任的皇太子胤祥以及其一干兄弟。 再次回到畅春园,康熙竟是有了几分恍若隔世之感,待到回过神想要问问若幽这几年在畅春园过得如何之时,却是一错眼瞧见了若幽同太后渐行渐远的背影,康熙刻上了岁月痕迹的凤眼之中少了往日的凌厉倒是更添了几分显而易见的失落。 在原地驻足良久,直到远处的身影再看不见时,康熙带了几分黯然地转身,“走吧,回清溪书屋去。” 畅春园仍旧如同去年大战之前的样子,被火药炸出的深坑已经尽数被填补、休整完整,四周也都再次种上了草木花卉,便是屋顶上碎裂了不少的琉璃瓦如今已是焕然一新,在阳光之下散发着熠熠的光辉。 太后见着若幽对着这一处出神,不由得带了几分好奇,“丫头这是瞧什么呢?可是在看那新长出来的花儿?你倒是别说,这红艳艳的一片还真真儿是好看的紧呢。”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再一次回到畅春园看着似曾相识的景色,即便是如同梦一场却终究是不一样了,发生过了的又如何能够真的掩盖其痕迹呢?昨日之日不可追,今日之日须臾期。 若幽收起眼中一闪而过的怅惋与追思,柔和一笑,“皇额娘说得是,去年可是还没有这般的好颜色呢,许是知晓了皇额娘要来,这才争相开放了呢。” 来园子里的妃嫔不少,原本摄于若幽当日的威严并不敢乱动,只是这过去了足足有半年的时间,却是也未曾见得若幽与康熙之间有多么的亲密无间,于是乎,不少的年轻妃嫔这小心思便又活络了开来,她们是不指望着能和皇后娘娘这座大山一争高下,但是如今这主位之上的空位可还是不少呢,她们争一争这个总还是行的吧。 进了夏日,便总有着各色的妃嫔拿了各式各样的点心补品前往清溪书屋,甚至于连带着嫔位之中的和嫔也去了数次,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些个东西还有送东西的人连清溪书屋院子的门槛都未曾踏入过。 清溪书屋那边儿倒是曾数次派了梁九功前来延爽楼请若幽前往,却是被若幽不动声色地婉拒了,一来二去的康熙便也淡了请了若幽前去一叙的心思。 入了秋,天气凉快了不少,倒是宜贵妃等人会时不时地邀了若幽游园赏景,甚至还偶遇过身子好了不少、同样出来散心的康熙以及一干闻风而来的小妃嫔们。 瞧着这些个面容神色冷淡的高位妃嫔,康熙心中自也不是滋味。 被那些个年轻妃嫔缠得紧了的康熙,终有一次发落了和嫔以及跳得最欢实的几名贵人常在,这一下子,园子里又恢复了初来之时的平静。 消息传到各处,除了当年与小佟佳氏打擂台被频频滋扰过的宜贵妃面上带了几分不屑之外,其余之人也就当个笑话,笑笑就过去了。 一直到飘落了第一场雪,康熙都没有回宫的算,众人这心里面儿也是透亮,这是要在园子里过年了。 又是一年的除夕宫宴,却也只有皇室宗亲有幸到了园子里庆一庆这一年之中最是重要的日子。 开宴不久,便有了来自西边儿的捷报:西藏战事大捷,策旺阿拉布坦被生擒,所有不服的叛军尽数被斩杀,剩余投降者已经进行收编,不日将班师回京。 这估摸着是这一年以来最好的消息,康熙眼中的黯然与落寞这一刻也尽数被欣喜所取代。 由若幽起头向着康熙敬酒,“臣妾恭贺万岁爷,愿我大清国祚昌隆!” 下方之人亦是朗声道,“恭贺万岁爷!” 康熙眼中的喜悦更甚,看着若幽的神色除了愉悦更添了柔情,满饮杯中之酒,“愿如皇后...............梓潼之言!” 听着这熟悉的称呼,若幽眼神闪了闪,面上淡淡一笑,却是并未再言。 康熙端着杯盏的手紧了一瞬,微微垂了眸子。 有了这般的大喜事儿,席中便也热闹了不少,这些年,皇家又多了不少的后代子孙,这乍一望去,小萝卜头倒是不少,挨个儿地上前给康熙见礼、说些吉祥话,康熙也都面带和蔼地一一应了,却是无人知晓在这一份和蔼之下,康熙心中的叹息从未停止,曾经他们会双手相扣地接受这些礼节,如今却是端然各坐一方,他与她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 第五百六十九章 又是一年春好色,康熙却是在这正是春和景明之时再一次病倒了,以至于都没能未凯旋而归的胤?接风洗尘。 待到康熙好起来之时,已然是盛夏时节了。 在梁九功的搀扶之下,康熙慢慢地走过了蜿蜒曲折的小路,果然在水边看到了那一抹绝代无双的玉色倩影。 若幽穿了一身玉色烟雨玉兰绣豆绿牡丹暗纹的宽袖如意温滚边儿旗装,一字头上也不过戴着几朵青玉制成的牡丹玉花钿并一对儿如意螺纹的白玉兰花簪,耳上只一对儿简简单单的玉兰瓣儿的玉坠儿,作为当朝的皇后,这样的装扮简直称得上是素净了。 康熙眯了眯有些浑浊的眼,低声问着左侧的梁九功,“小梁子,前面儿坐着的可是你皇后主子?” 梁九功听着康熙带着惊喜犹疑却又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话,心下一阵难受,原本好好儿的,怎的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心下叹息的同时,梁九功亦是压低了声音,“万岁爷,正是皇后娘娘呢!” 康熙得了答复,却是在原地驻了足,摸了随身带着的西洋镜。 水边的女子只有一个侧影,但便是这侧影也依稀可见那依旧倾世的容颜;淡然地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气质,即便是这百步之外,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梁九功见着康熙只一个劲儿地盯着若幽默默看,良久,轻声问讯道,“万岁爷可要过去?” 康熙沉默,仍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的人儿。 过了许久,久到梁九功都以为刚才自己的话并未被康熙听了去,才听到康熙带着几分暗哑的声音,“好…………” 明明只有短短的几百步的距离,但正是这不长的路,康熙却是觉着他好似走过了这几十年一般。 “梓潼……………” 若幽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康熙来了,她不是不知道,但是,时至今日,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不觉得她与康熙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她们之间的那份情谊早在数年之前便已经被他…………亲手斩断,若不是担了这名分上的夫妻、帝后之名,若幽觉得,或许他们会永不相见、永不相谈,不,或许会在丧仪上再见最后一面说说话吧,也算是全了这几十年的名分之谊。 “梓潼”,真的是好遥远的称呼啊,若幽放下手中的茶盏,那些年,为了留住这一声“梓潼”、为了留住那一份来之不易的相濡以沫的亲情,她真的算是耗尽了所有的努力与情感,可惜…………终究还是如水中花,随水而逝了,他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若幽回过身,看着仍旧是一身明黄龙袍,但是脊背却已经佝偻、甚至走路还摇摇晃晃的康熙,物是人非,不外如是。 他们早已非旧年在这湖上乘船赏莲、相互依偎的恩爱帝后,当年正值盛年的俊朗帝王和一心只想要与帝王携手共白头的明艳皇后已然是昨日黄花。 仍旧是那片湖光山色、莲香扑鼻,湖边的人却已换成了垂垂老矣的帝王和心如止水的皇后,他们都已不再年轻,再次四目相对,只余寂静与漠然。 若幽仍是坐在凭栏前,只淡淡一笑,“万岁爷。” 康熙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却是被着这淡淡的笑和轻声的呼唤压在了喉咙里。 这一刻,他好像真的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一身淡色衣裳的女子立在廊下,亦是这样轻轻淡淡地对他露出倾国倾城的笑,声音温温和和的,如同天上仙宫里的仙子。 这样美好的女子,他曾经拥有过,然而却终是被他远远地推开了,再见………………已成陌路。 若幽看着一直盯着自己不语的康熙,感受着身侧暗暗戳了戳自己的手指,想了想,淡淡道,“万岁爷可要坐下喝杯茶?” 梁九功见康熙仍旧直勾勾地盯着皇后,拉了拉康熙的袖子。 康熙回神,看着若幽平静澄澈的双眸,竟是带了几分受宠若惊之色,“好。” 说着,便迫不及待地在若幽的对面坐了下来,仿若生怕若幽后悔了一般。 若幽顺手给康熙添了茶,康熙便就这么捧着茶盏继续看着若幽不语,眼中的神色却分明已然是带了几分迷惘与追忆。 若幽任由康熙瞧着,默默捧了茶盏喝茶。 好半响,康熙方才轻抿了一口茶水,出了声道,“朕…………今日在朝会上将皇位传给了小十三,从明日起,你便是皇太后了。” 若幽愣了一瞬,打从两年前大局已定之后,她便慢慢儿地放了权,大小事儿全都由着孩子们处理了,到底这以后天下是她们年轻人的世界。 当然,若是当真有孩子们无法决断的,来问她,她才会将自己的见解说出,故而对于刚刚才发生的事儿,她还真的是尚不知情。 “万岁爷……………”若幽看着眼前已然满头白发的康熙默默地咽下了尚未出口的话。 如康熙这般骄傲自负的性子,将他的龙椅江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竟有一日会主动退位让贤,并且是如此平和的,若幽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不解,说到底这两年虽然是胤祥监国,但是如遇大事儿,真正的决策者还是康熙,如今康熙竟是连这个名头也不要了。 “呵呵,”康熙摸摸自己已经布满了皱纹的脸,似是带了几分自嘲,“朕已经年逾花甲,老了,也是时候该让年轻人施展拳脚了。” 说着康熙又将目光投向了好似并未经历岁月风霜的若幽,带了几分叹息,“不像梓潼,即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朕的梓潼依然如初见之时那般美好,仿佛岁月格外地优待如梓潼这般的仙姿绰约之人。” 若幽默了默,叹道,“臣妾又不是神仙,如何能够青春永驻?不过是心有所得,生理年龄看着年轻些吧,却也到底不比当年了,几十年过去,又如何能与当年一般?岁月催人老,没有人能例外的。” 第五百七十章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康熙轻声问询,“梓潼……………这些日子,你可还好?” 若幽垂了眸子,长长的羽睫在眼下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求仁得仁,心愿达成,自然是没什么不好的。” 想了想,若幽抬了眸子,“到底万岁爷,还是该注意些身体才是。” 康熙却是仍旧沉浸在若幽的上一句,随即笑了笑,“如此也好,你做了皇太后,能够偏居一隅、颐养天年,确是佳事。朕之后宫,御嫔百人,终其一生,莫不求此。” 若幽轻抿了一口盏中的茶,洒然一笑,“臣妾之愿却并非为此。” 康熙看着若幽的眼神转为了惊讶。 “臣妾所求从来不是名分、权势、荣华富贵,终臣妾一生也不过是惟愿‘家人一生顺遂、喜乐无忧’罢了。”若幽也不管康熙的反应,继续幽幽道,“这话,臣妾也记不清与万岁爷儿说了多少回了,大概万岁爷每一回都当是臣妾的敷衍之词吧。” “家人顺遂无忧…………”康熙喃喃道,眼前却是浮现出了气质如兰如天上仙时期二八年华的若幽、娇艳如海棠明媚动人时期双十年华的若幽、雍容端庄如牡丹时期已过而立的若幽,不论哪一个时期的若幽,都不止一次地与他说着她的愿望。 起初,他也是信了的,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是一笑而过?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这不过是掩盖那倾国倾城外表下蠢蠢欲动野心的敷衍之词? “是啊,是朕………....忘了的…………”康熙颤着手,哆哆嗦嗦地喝了一口已经有些微凉的茶,仍旧是带着几分酸甜的熟悉味道。 有多久没有再喝过这般味道的花果茶呢?康熙摩挲着绘着月下海棠花鸟图的茶盏,细细思索,大概是从太子死后吧,他迁怒于皇后,不................是他执意要册小佟佳氏为贵妃之时起吧,偌大的乾清宫里,便再没有了那已经供应了二十多年的花果茶与精致的点心。 “多么简单的一个愿望。”若幽眼中也带了几分追忆,“起初,臣妾想要守护的人不过一个额娘、两位兄长、再加上一个姐姐。后来,随着年纪的增大,臣妾想要守护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即便臣妾的初心始终未曾改变,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力有时尽,许许多多的事儿,都已不复最初的样子了。” 康熙看着面上浮现着温柔之色的若幽,很想问上一句:朕…………可是你曾经想要守护的“家人”? 思来想去,康熙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不论答案是哪一个,于他而言,都是错过了的。 他的皇后、他的梓潼或许便如同那一如当年未改分毫的气质容貌,可是他却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誓要一辈子与他的梓潼携手到老、意气风发、正值壮年的英武帝王了,他老了,心境早不复当初的纯粹了。 “人世间,有时候正是看似简单的东西才更难以做到。”康熙神色之中带了黯然。 喝干了盏中的茶,康熙认真看了若幽,凤目之中带着几分好奇道,“梓潼………自己便没有什么与自己相关愿望吗?” 若幽看着盏中起起伏伏的花瓣,静默片刻,神色莫名的轻柔一笑,“自然也是有的。年轻气盛、少女怀春的年纪,自也是期盼着能够得一良人,相携到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愿望大概是每一个少女的梦想吧!可是,人活在世,总是有着这许多无奈,那些美好的念想与现实总还是有所出入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康熙却是从不知道眼前看似不食烟火的通透女子也有着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切实际......................康熙蓦然抬头,“所以这么多年,明里暗里地你为他们将所有的可能挡了下来?” 这一刻,康熙突然反应过来,老四、老十、老十三甚至是养子胤裪,若幽身边儿四个已经成年的皇子身边儿除了赐下的一个伺候人事儿的格格之外竟然是只有一个嫡福晋! 若幽带着自嘲的一笑,“是啊,心中总还是不甘的。臣妾自己没能做到,便希望能够在孩子们的身上达成。‘己舍不欲,勿施于人’,臣妾这样的做法是不是有些自私了?” 若幽先是轻笑了半响又跟着轻叹一声,“可是,臣妾也想要试上一试,毕竟,臣妾的兄长们是做到了呢!” 康熙对若幽的这份心思还是能够理解的,只是此事儿实行起来可是不易的,“你自己不赐人,又千方百计地阻着朕赐人,可是,如老九那般,即便是宜妃不给老九赐人,在刨除了朕赐给老九的人,老九府里的人也是不少的。你又怎敢保证他们不会像老九一般呢?” “所以呀,臣妾才说试上一试么。”若幽带着几分梦幻地一笑,遂又沉了声,“纳妾这样的事儿,说到底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愿的,臣妾这个做额娘的也不过是能够给他们营造一个比较不错的环境罢了。到了如今,至少算是成功了泰半吧!” “人人皆言婆媳是上辈子的天敌,每一个媳妇都在忧心自己的婆母给自己的丈夫添人,你这样的婆母,大概是称得上是前无古人了!”康熙叹息的言语之中已经无由地带上了佩服,若幽之举,在他看来已经超越了这个世界太多,这般的想法只怕是满大清也很难找出几个来,到底多子多福才是传统。 若幽坦然迎上康熙的目光,“世道艰难,对女子苛求甚多。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夫妻之道若想长久,便不能掺了外人,这外人不仅仅是妾侍、是庶子庶女,自也是父母亲族。” 康熙放在腿上的左手倏然一紧,若是只有他与若幽两人,会不会…............……一切便不同了?这一瞬,他又想到英年早逝的太子,若是他当年只有赫舍里氏的一子,会不会太子仍旧是那个抱着他的腿要点心的孩子呢? . 第五百七十一章 康熙闭了闭眼,可惜…………没有如果。 思及此,康熙霍然又睁开了眼,“那么,皇位呢?即便是朕已经将皇位传给了十三,但是朕依然好奇,老四、老十为何便没有想着要争上一争呢?难不成,是你已经给他们做好了规划不成?” 若幽摇摇头,“还是那句话,臣妾只会给他们创造机会、营造环境但却不会替他们做任何决定,每一条路,臣妾会给他们建议,但是真正做抉择的却是他们自己。放弃争储,是他们自己的决定,并非臣妾所能左右的。便是退一步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臣妾又该偏袒哪一个呢?不过只一点,既然做了选择,便不能后悔,即便是跪着走,也要走完自己选的路。” 震撼良久,康熙方才叹息,“梓潼之心胸格局,一般男儿无法企及,在这紫禁城之中算是埋没了。朕以前总觉着宝儿那孩子是随了朕。时至今日,朕才知晓,原来这源头竟是在你这里。” “不。”若幽轻轻摇了摇头,“臣妾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那么大的抱负,一切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身居此位不得已而为之的自保之术。宝儿那丫头不一样,她是有着一颗想要征服世界的心的,她的路,是强者之路、是王者之道。” 康熙默默回想了宝儿这十来年所做的一切事情。 初到草原的头两年,利用自己高贵的身份以及成婚一年多便生下一对儿龙凤胎,站稳了脚跟。 站稳脚跟之后,又躲在敦多布多尔济身后,默默地靠着自己拖家带口的数千工匠,快速发展整个部落的经济与实力。 喀尔喀的快速发展以及在剿灭了不少贼人、维护了蒙古安定之后,那一次的抓阄宴,宝儿成功地由郡王妃升格成为亲王妃,自此,喀尔喀亲王妃、大清的固伦靖国昭阳公主开始由幕后转为台前,慢慢亮出了她的匕首。 在成为整个喀尔喀部落当仁不让的女主人之后,昭阳公主大刀阔斧地对整个部落进行了自下而上的改革,使得喀尔喀部从一个富裕程度勉强达到中上的水平的部落,直接超越巴林部成为蒙古最富庶的部落,这是一个奇迹,一个只属于爱新觉罗氏一族唯一嫡出的昭阳公主的奇迹! 喀尔喀亲王敦多布多尔济骁勇善战,亲王妃靖国昭阳公主足智多谋,夫妻两个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一个负责前线征伐、一个负责运筹帷幄,不到几年的时间,包括整个外蒙古在内的大清北方、西北以及靠近新疆的西域诸部便成为了她靖国公主的天下。 喀尔喀部的发展太快了,快到等所有的人反应过来之时,在这位靖国公主的主持下,已然建立了蒙古汗国,靖国昭阳公主成为摄政大汗妃,统领整个汗国。 作为手握几十万蒙古铁骑的、蒙古汗国实际上的统治者,即便是当年,在前朝后宫一片征讨声之中,他这个做皇阿玛的也只有发了册封的圣旨,让这个震惊了所有人的女儿更加名正言顺。 甚至在各地驻军都还未曾反应过来之时,竟然带着两万人马不声不响地便就从蒙古直接杀回了京城。 思及此,康熙苦笑着看了若幽,“宝儿当年那般疯狂,是存了为你撑腰之心吧。” 若幽眼中带了暖意与无奈,“是啊,依着我对那丫头的了解,大概原本要达成这一步,至少也要十几年的时间,没想到,那丫头不过是七八年的时间便做到了,即便是有着臣妾通过各种各样的法子,前前后后给了她近两百万两的银子作为基础,也是极为的冒险与不易的,可是当时时局变动,即便是臣妾写了信劝她,终究也无济于事,她…………还是那么做了。” “呵呵,当年,朕也是糊涂了啊,一味地偏信了奸人,有着那丫头的几十万蒙古铁骑,再加上老十手中的近三十万西北、西部精锐军、你哥哥以及岳家手中加起来的十几万东北军,这么强的兵力,朕的整个后方都被包围了,竟然还想着老十四或许也是个可考虑的选择,真真儿是愚不可及呐!”康熙仰天长叹。 对此,若幽只能沉默以对,这是事实,一旦京中情势失控,旁的不说,敦多布多尔济的蒙古铁骑便会一路南下直入京城“清君侧”,而胤?留下以防万一的、距离京城最近的西北军最迟三日也可赶到京城。 “除了你的银子,老四和老九出海的带回来的银子也给了那丫头不少吧,想来,老十也得了不少。”不然,老十一路打到策妄阿拉布坦的老巢,兵临城下,靠的可不止是骁勇善战,还用有配备精良的武器,康熙不信若幽不知情,毕竟据说破萨江城一战,胤?是直接用大炮轰平了城头,这才带着大军杀进了城里的。 见若幽点点头,康熙微微吸了一口气,“这一切,可都是…...............……掺杂了你的手笔?” 若幽看着自己洁白如玉的双手,哂笑,“臣妾又不是神仙,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怎么可能是臣妾在背后一手布局?孩子们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臣妾不过是出出钱、鼓鼓劲儿罢了,很多的事情,臣妾也都是过了很久或者说是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知道的。” 只能说,爱新觉罗·玄烨,你的遗传基因太优秀了,不仅仅是胤禛、胤?、昭阳甚至是胤祥,便是胤禔、胤礽、胤祉、胤禩、胤禟、胤禃、胤裪、胤禵等等,但凡是参加了这场历时十几年的激烈夺嫡之战的皇子阿哥,又有哪一个是庸才呢? 沉默了许久,康熙抬了头,认真道,“朕……………从未曾想过要废了你,梓潼,你可相信?” 若幽坦诚一笑,“臣妾信,但是,除了臣妾之外的所有人……………都不信。” 康熙先是一怔,遂带了苦涩自嘲一笑,“呵,难得在那样的时候,你还能相信朕对你的感情。” 第五百七十二章 若幽淡淡道,“臣妾并非相信万岁爷对臣妾的感情,而是相信作为一个无时无刻不在自诩明君的帝王的骄傲,这样的骄傲,不会容许自己有一个被自己废弃的皇后。废后,不论是什么样的原因,都是皇家的一个丑闻更是当朝皇帝一生都抹不去的一个污点,皇后可以病逝,但绝不能被废!” 康熙的面色一白,这么久以来,他始终不愿回想,当年,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将眼前的女子留在了这诺大的畅春园“养病”,还一待便是好几年,或许也是存了那一点儿的、不愿意面对自己心中那卑鄙又龌龊的心思吧。 康熙端着茶盏的手带着肉眼可见的颤抖,良久,荡起层层涟漪的水面方才平静了下去。 “时候不早了,臣妾这便要回去了。”若幽起身,看着对面低首描绘着茶盏的明黄男子,“这套茶具,万岁爷若是瞧着喜欢,便拿走吧。” 康熙仍旧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只有阵阵的微风拂过。 若幽深深看了康熙一眼,叹了口气,“万岁爷...........………珍重,臣妾告退。” 走了几步,若幽突闻身后传来沙哑中带着几分声音。 康熙猛然抬头,看着前方有着十余步远的女子,“梓潼……………你..............你可曾怨恨于朕?” 若幽停下脚步。 过了片刻,若幽摇摇头,轻轻柔柔道,“怨恨?臣妾从不曾怨恨过万岁爷,以前不曾,现在不曾,以后…………更不会。” “近日来,臣妾读佛经,其中一卷写着:‘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说着若幽扶着素心的手,抬了腿继续慢慢向前走,“到了臣妾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可怨可恨的呢?臣妾早就过了那些个恩怨情仇、怒马鲜衣的年纪了!所以啊…………” “还有怨吗?没有了…….......……” “还有恨吗?不会了………………” 不怨亦不恨吗? 康熙看着渐行渐远的女子,依旧如同记忆中那般的温和中透着清冷,如同天宫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得了这样的答案,他的心中该是放下了的,释然了的,为何…………..康熙抬起左手抚上心口,为何感觉心中无端端地这般痛苦难耐,随之而来的便是觉着这心底里好似空了一块儿,呼呼地漏着风。 良久,康熙放下按着心口的手,将那挥之不去的隐痛,归之为:自己终究是失去了这个如仙人一般与他并肩而立、携手而行的妻子,他曾经心动过、也曾发誓要好好儿保护的女子,他们,终究是…………有分无缘………… (其实,若幽就是康熙心中的朱砂痣啦……………) 下午,康熙去了太后所居的云涯馆。 “皇帝来了,坐吧。”太后好似一点儿都不惊讶康熙的到来,指指对面儿的位置示意康熙坐下。 太后已经七十有三了,已经不年轻了,原本还算是花白的头发,如今已然是全白了。 不过即便是一头银发,太后却仍旧是面色红润,精神头看起来很是不错的,一身栗色群鹤拜寿蝙蝠如意纹旗装,衬得老太太越发的精神矍铄。 康熙看着面前矮桌上的六安瓜片奇声道,“皇额娘知道朕要来?” 太后微微一笑,“今儿个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便是哀家这个不问世事的老婆子都知道了,这么多年的母子了,哀家对皇帝的心意还是知道一些的,不管怎样,皇帝总还是要来哀家这里说上一声的。” 康熙眼中闪过几丝不自然,他知道,到底是前几年的冷战,伤了这位已经与他相伴了一辈子的嫡母,他们之间的母子之情,终究是回不去了,即便是淡然如太后这般的好性人,也不可能对于他那混账的所作所为毫无芥蒂。 “该是早些来说与皇额娘听的,只是……………”康熙歉然的解释还未说完,便被太后制止了。 太后将一片碟子龙须酥推至康熙跟前,“尝尝,这可是午后,皇后才派人送来的点心呢。” 康熙看了太后一眼,太后仍旧是那般的慈祥和蔼,但是行动却是透露出不容拒绝。 咽下剩下尚未出口的话,康熙默默拈起了一块儿食指大小的龙须酥放入口中。 “哀家这一辈子各类点心没少吃,但是不论哪一家的点心,说下来,都是不如皇后哪里送来的香。”太后笑着絮絮叨叨,“哦,还有那果茶、还有奶茶,都很是不错,这一吃呀便是几十年,旁的,不过是偶尔的调剂罢了。” 太后的话如一柄利剑直直刺入康熙的心中,再一次提醒着康熙,他与若幽的夫妻之情便如眼前这龙须酥一般,已经断了近十年了,他只是一个年逾六旬的孤家寡人,嫡母淡漠、妻子断情、子女离心。 康熙咽下龙须酥,带了几分追忆与苦涩,“是啊,皇后那儿的点心确是极好的。” 太后轻轻敲敲自己的额头,“到底是上了年纪了,这人呀总是还唠叨些的。” 太后也不等康熙接话,径自继续道,“皇帝做了如此惊天动地之事,可是已经想好了?这禅位可不是小事儿。” 康熙收起心中纷乱的思绪,点点头,“儿子近来总是身子困乏的紧,精神也总是缺缺,有时甚至觉着自己或许时日无多了,不如早些将着皇位传下去,早早儿地颐养天年,说不得还能偷些时光来过活。” 太后看了康熙半响,幽幽道,“皇帝能够想得通便好,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心态放轻松了,身子或许也能活泛些。” 康熙深以为然,“皇额娘说得是。” 母子两个静坐了好一会儿,竟是许久相对无言。 就在太后以为康熙要告辞离开的时候,冷不防康熙又开了口。 迟疑了良久的康熙终是没能忍住,“皇额娘,儿子有一事儿不明,还请皇额娘为儿子解惑。” 太后面上带了诧异,时至今日,康熙竟然会有疑惑来找她? “皇帝且说来听听,哀家年纪大了,只怕是也帮不上皇帝什么忙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康熙抿了抿唇,艰难道,“儿子上午见了皇后,皇后说…………她说,她从不曾怨恨过儿子,儿子有些不解,还请皇额娘为儿子解惑。” 太后有些浑浊的双眼之中骤然闪过一道精光,若非一直注视着太后,康熙也是不敢相信,这位一直几乎与世隔绝的老太太竟然也会有这般犀利的目光。 “此话,便是皇后的原话?”太后又恢复了之前慈祥悠闲的样子,仿佛刚才凌厉只是康熙的错觉。 康熙微微皱了眉,回忆着若幽之前说过的话,“是,皇后说,她以前不曾怨恨过、现在也没有、以后更不会。” 太后闻言收了面上的悠然之色,带了几分难得严肃,“皇帝真的想要知道原委?你确定不会后悔?” 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是,不论是怎样的结果,儿子都想知道。” 太后微微颔首,“好,如你所愿,哀家为你解惑。” 说着,太后停顿了一下,看着康熙的眼中带了三分的怜悯、三分的痛心、三分的怨怼以及一分的释然。 康熙顶着太后复杂的目光,静静等待着太后的下文。 “皇帝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因爱生恨’?”见康熙点头,太后继续道,“皇帝呀,你可知道,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亦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因为有爱,爱而不得,才会生恨呐!” 康熙愣怔半响,方才呐呐道,“皇额娘是说,皇后…………不爱朕.................所以她才能够不怨不恨?” 太后眼中的怜惜更甚,“皇帝,旁的人哀家不知道,但是皇后,哀家可以肯定,当年,皇后的心中是有你的,那份感情便是哀家这个旁观者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的;如今看来,应当是皇后放下了,心中无爱,自然也不会对你有恨了。” “曾经情深几许之时不会有恨,如今情感淡漠了,心中的爱意全无又怎会有恨呢?” “爱恨总是相伴而存的,有爱方才有恨,有恨才能说明这内心深处还是有着爱的,这样复杂的感情本就是一体的。” 不爱么........................ 康熙闻言如遭雷击,面上更是苍白,双拳紧了松松了紧,直到日头偏西,方才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宁寿宫。 康熙身后不紧不慢喝茶的太后轻轻放下茶盏,幽幽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康熙五十二年十月初一,皇十三子胤祥继位,号泰宁,取康泰宁安之意。 泰宁帝登基当日便在太极殿当着一众文武百官的面儿,宣读了自打继位以来的第一道圣旨————尊奉太后为太皇太后的圣旨,第二道圣旨却是炸了锅。 那是一道尊奉生母、太上皇之皇后——温元皇后为母后皇太后的圣旨。 圣旨很长,足足宣读了半个时辰方才宣读完毕,圣旨之内,极尽溢美之词。 泰宁帝为自己的生母上了徽号:仁淑崇安,是为仁淑崇安温元皇太后。 此圣旨一出,朝内一片哗然,为皇太后上徽号本来并没有什么,但是这一上来便是四字徽号的,可还是大清开国以来的头一遭。 年轻的泰宁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臣工,只面无表情地淡淡冷哼:“为皇太后上徽号乃是朕的家事,亦是朕对皇太后的孝心。朕,并不是在过问你们的意见,谁若是有异议,那便是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之人,如此之人索性便径自摘了自己头上的顶戴,以后也不用来了。朕的朝堂上绝不容忍任何敢于对皇太后不敬之人!” 众人见着新帝发威,只诺诺不敢言。 随即宣读了册立皇后以及赐封诸位太上皇后宫妃嫔的旨意,太上皇后宫,宜贵妃尊为宜皇贵太妃,僖妃、灵妃、荣妃分别为僖贵太妃、灵贵太妃以及荣贵太妃,穆嫔、定嫔为太妃,祥贵人、妍贵人为祥太嫔、妍太嫔其余尽皆依照原有的品级加上“太”字便也算了事。 最后一道则是赐封诸位兄弟的圣旨,雍亲王胤禛加封为****,廉郡王胤禩为廉亲王,九贝勒胤禟为逸亲王,履郡王胤裪为履亲王,十五贝勒胤禑为愉郡王,十七阿哥胤礼为贝子,十八贝勒胤衸为信郡王。 言罢,便一甩袖,高冷矜贵而去,徒留下一地面上难以掩饰震惊之色的朝臣。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方才意识到已经登基的新帝并不如太上皇那般的好说话,这两年碍于太上皇并不敢太过擅专,如今..................却是全然没了那许多的顾忌。 这一位可不是个优柔寡断、心思手软的主儿!除了钮钴禄氏嫡系一族以及胤祥真正的心腹之外,众臣工心底俱是缓缓浮现出一个念头:朝堂要变天了! 泰宁帝登基大典当日,目睹了新帝坐上那把金灿灿的龙椅后,太上皇康熙帝独自前往奉先殿。 奉先殿很大,因着新帝登基,前面热闹得很,此时这奉先殿倒是显得格外的寂静。 康熙将所有人赶出了大殿,自己关上了殿门。 自一旁寻了三支香,祭拜了奉先殿内供奉着的一众爱新觉罗氏的先祖们,康熙在正中的蒲团上跪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方才自蒲团起了身。 大概是跪的久了,起身之时便是一个趔趄,若不是扶住了前方的桌案,只怕是便要五体投地了。 “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呀。”康熙扶着桌案苦笑。 缓了近一刻钟,康熙直起腰,行至了那放置着的牌位之前,轻轻拿起了最下排、最右侧的一个灵位。 康熙小心翼翼地用袖子将牌位上的浮尘试去,看着纤尘不染的牌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 康熙就这么抱着漆黑锃亮的牌位随意寻了个蒲团,靠着神台坐了下来,轻声道,“皇祖母,孙儿来看您了。” 殿内的烛火微微闪了一下,好似在回应这轻声问候。 “皇祖母,孙儿将皇位传给了老十三胤祥,今儿个就是他的登基大典,孙儿远远瞧了,那孩子很是有气势的,想来定会是一个好皇帝的。这也不对,当年这臭小子生下之时,皇祖母不就对这小子很是喜爱么?” 康熙叹了一声,“其实孙儿也知道,这些个重孙辈里,您最喜欢的还是老十和宝儿那丫头,龙凤呈祥呐,打从他们降生的那一刻,便是注定了是要与旁的人不同的。只是老十那性子,做个大将军王绰绰有余,若是当皇帝,只怕是还差了些火候。宝儿那丫头,到真真儿是像极了您的性子,不仅仅有着倾世的容颜,还有着一颗不服输的心。” “您还不知道吧,那丫头用了七八年的时间便统一了整个蒙古,甚至还统治了西域的那些个小国,不仅如此,还建立了个蒙古汗国,自封摄政大汗妃,将整个汗国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第五百七十四章 “皇祖母,您说说,宝儿丫头这算不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康熙轻笑一声,“打小便知道那丫头是个胆大的,却是未曾想竟然干出了这么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皇祖母,咱们呀,都看走了眼,可惜宝儿那丫头是个女娃子,若是皇子阿哥,这大清的江山交到这丫头手中,何愁不能兴盛富强呢?” 说到此,康熙皱了皱眉,顿了顿方才又继续道,“皇祖母,您说,是不是这丫头正是知道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才兴颠颠儿地带着人、带着钱财,跑到塞外去?” 殿内的烛火又闪了一下。 康熙面上带了笑,“皇祖母也是认同了孙儿的见解吧…………这丫头,也是个胆大妄为、敢想敢做的,小时候在这宫面儿就是个霸道的,出去了这性子却是半分也没变。” 看着不远处的烛火,康熙沉默了片刻,面上的兴奋被淡淡苦涩取代,“皇祖母,孙儿想她了,想咱们的昭阳宝贝儿了,可是…........……孙儿好像把咱们的宝贝儿给弄丢了。” “打从那丫头成为了摄政汗妃,孙儿便再未曾同那丫头说过一句话。上一回她带着两万精骑回京,除了那些个场面儿上的问安之言,一直到离京,却是再多一句都未曾同孙儿说过。” “听说,前个儿夜里,宝儿回来了,住进了公主府;昨儿个还进宫去了宁寿宫和坤宁宫给皇额娘和幽儿请安,据说还在坤宁宫用了晚膳方才离了宫的。孙儿本想着今儿个许是能见上她一面,可是今儿个大殿上人太多了,孙儿……………没有看见她。” “是孙儿做错了事儿,宝儿那丫头才疏远了孙儿,大概如今还在心里记恨着孙儿吧。”康熙闭了闭眼,“其实也不能怪她的,当年,收到宝儿建立蒙古汗国、蒙古铁骑大肆调动的消息,孙儿很愤怒也…………很害怕,当时……….........竟然生出了...............生出了想要赐死她的想法,那是咱们所有人从小千尊万贵、如珠如宝宠爱出来的小公主啊,孙儿怎么能…………怎么敢!是孙儿猪油蒙了心啊,生生地将她推地远远儿的。” 康熙试了试眼角流出的晶莹,“皇祖母,您从小就教导孙儿如何做好一个皇帝,孙儿大概也算是不负您的重望了,这些年,擒了鳌拜、收了台湾、平了三藩、退了沙俄、灭了葛尔丹,大清的版图在孙儿的手上又拓展了不少。可是,皇祖母呀,您为何便没有好好儿地教一教孙儿,如何做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呢?” 殿内烛火一时明明灭灭。 “孙儿打小是在皇额娘身边儿长大,可是便是皇额娘如今见了孙儿虽好似仍与之前并无不同,可是孙儿知道,皇额娘她………...…只怕是对孙儿失望了、伤心了,如今,大概也是不大不愿再亲近孙儿了。” 康熙的声音之中带了几分痛苦亦带了几分失落。 “孙儿这一生娶了两位妻子、立了两个皇后,赫舍里氏是迫于局势不得已而为之,如今细细忆来,好似也在初初成婚之时有过那么一段夫妻相敬如宾的日子吧。” “后来玉录玳病逝,幽儿入宫,她就好似是一泓清泉注入了孙儿原本寂静无声的世界,那一次围猎救驾,孙儿毕生难忘,也是自那一刻起,孙儿知道,她钮钴禄·若幽就是孙儿那天定的另一半儿,是应该陪伴着孙儿度过余生的妻子,是令孙儿魂牵梦绕的爱人。”康熙的眼中带了几分温柔与迷离。 “于是,孙儿决定要任性一回,我要册立幽儿为皇后!孙儿一直以为,孙儿会和自己选定的女子一直携手白头,可是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开始变得互不信任、变得越来越陌生,直至决裂。” 康熙有些痛苦的按了按太阳穴,“或许是孙儿不愿再相信她,不愿再相信她的与世无争。可是,皇祖母,为什么,为什么她从来都不可向孙儿示弱一次呢?就算是孙儿冤枉了她,可孙儿是皇帝呀,孙儿如何能够向着一个女人低头!” 殿内的烛火却是暗了暗。 好半响,康熙方才又对着那漆黑的牌位絮絮道,“孙儿以为,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幽儿她,该是恨孙儿的,可是她却很是平静地说‘不怨亦不恨’;儿子去问了皇额娘,皇额娘说,因为不爱……………所以不恨。” 康熙苦笑一声,“不爱不恨,呵呵呵……………皇祖母,皇额娘说得很是在理呢!那日,孙儿见了幽儿,也与幽儿说了许久的话,她…………从始至终都是那么的淡然,是因为孙儿伤透了她的心,所以她没了爱,亦无怨恨么?但是当年,幽儿对孙儿分明是情深意切的。” 康熙紧紧抱着怀中的牌位,悲怆大笑,“皇祖母,您说孙儿是不是很可笑,在她对孙儿付了一腔爱意之时孙儿没有好好儿地珍惜,不,或许可以说是弃之如敝履;如今临了临了了,孙儿却又是念及了曾经的卷鲽情深!” “皇祖母………孙儿,后悔了…………孙儿亲手推开了自己的妻子…………” 康熙有些疲惫地阖上双眸,脑中却是忆起了当年孝庄临终前拉着他与若幽的手,要他们好好儿地过日子,那一刻他们应都是真心实意地应了的吧,他也好、若幽也罢,他们的眼中都是有着彼此的。 张了张嘴,好半响康熙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黯然道,“皇祖母,孙儿终究是辜负了您临终之前的一番嘱托与情义……………” 良久,康熙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孙儿犹记得当年那萨满大师所言,孙儿会是一位英明神武的帝王,但这一生夫妻情浅、子女缘薄,当时孙儿还很是不满,只觉着这人是在胡说八道,若不是皇祖母与皇额娘一力阻拦,只怕当时孙儿便将那人斩于刀下了。呵呵…………如今想来,那法师所言分明是对极了的。” 第五百七十五章 康熙的眼中带了失落与寂寥,“孙儿一生儿女几十个,可是到头来,孙儿的儿女们又有几个是的了善终又能够承欢孙儿膝下的呢?即便是当年真心疼爱过的孩子们,如今也与孙儿生分了。曾有诗言:‘拔剑四顾心茫然’,如今孙儿这也算是俯首四顾心茫然了罢!孙儿是万胜之尊,高处不胜寒,却也是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良久,抹去面上所有的泪水,康熙咧嘴一笑,在这有些昏暗的大殿里却是带了几分森然。 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抱在怀里的牌位,康熙轻轻抚着牌位道,“不爱不恨也好,孤家寡人也罢,这一辈子,孙儿终也还算是求仁得仁了,至少史书工笔,孙儿是一位值得后世子孙瞻仰的先祖!” 将牌位放回神台,康熙注视着孝庄的牌位,“皇祖母,孙儿在昭皇贵妃陵寝的左侧又修建了一座皇后陵,孙儿已经下旨将赫舍里氏的梓宫安置于此。孙儿与幽儿已经纠缠了一辈子了,好也好、坏也罢,有情也好、无情也罢,孙儿都不打算放手了。” “孙儿这一生的爱情、亲情都给了她,即便是如今已经行将就木,也依然念着她。既如此,那么,便一直纠缠下去吧。孙儿心中认可了的妻子只钮钴禄·若幽一个,那么孙儿的身边也只会有钮钴禄·若幽一个妻子。” “今生是孙儿负了她,来世,孙儿会再寻了她,与她好好儿地过日子。”康熙再对着孝庄的牌位一拜,“皇祖母,您若是见了孙儿,可莫要笑话孙儿,咱们爱新觉罗家出情种,孙儿总还是要应一应景的。” 殿内的烛火却是幽幽暗暗闪烁个不停。 康熙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漆黑锃亮的神位,毫不犹豫地转了身,空中却是洒落了几滴晶莹。 出了奉先殿,康熙见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宝儿!”康熙看着眼前一身大红色固伦公主吉服的固伦靖国昭阳公主惊讶道。 昭阳公主同样惊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康熙。 “见过皇阿玛。”怔了怔,昭阳行了福身礼。 真是好多年都没有听到皇阿玛再唤她一声“宝儿”了。 皇阿玛比之数年之前老了好多、也瘦了好多,印象中那个丰神俊朗、霸气侧漏的皇阿玛…………已然被眼前白发苍苍、风烛残年的老人取代了,即便是心中对于康熙过往所做怨恨颇深,但是这一刻,昭阳觉着自己的鼻头一酸。 康熙袖中的手抖了抖,带了几分颤抖地扶了昭阳,“好孩子,快起来。” 这般小心翼翼的康熙,让昭阳心中更不是滋味。 深吸了一口气,昭阳面上带了几分笑,“这么晚了,皇阿玛怎的在这里?” 康熙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对着昭阳公主和蔼一笑,康熙和声道,“来和你老祖母说说话。你也是来看你老祖母的吧。” 昭阳点点头。 康熙握了握拳,终是没敢拍一拍昭阳的肩膀,只得面上故作轻松道,“那快进去吧,你老祖母在世时,最疼爱的便是你了,你难得回来一次,是该同你老祖母好好儿地说说话儿。” 昭阳定定看着康熙,沉默了片刻,看着康熙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方才微微皱了皱眉,缓声道,“皇阿玛…………天色不早了,入了秋夜里凉,皇阿玛还是早些回去吧!您...........………要多注意些身子才是。” 康熙霎时便红了眼眶,“好好好,皇阿玛这便回去了。” 那句“有空便来陪陪皇阿玛”的话,在口中转了几转,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昭阳公主对着向着下方行去的康熙福了福身,“女儿恭送皇阿玛,皇阿玛….......……”昭阳公主迟疑了片刻,柔声开口,“待女儿得了空便去瞧您……………” 康熙看似潇洒的步伐一顿,背对着昭阳抬手拭去了眼角汹涌而出的泪,勉力稳住声线,“好,不急………” 一直到康熙走得看不见了,昭阳方才进了奉先殿。 奉先殿内,即便是如今时辰已然不早了,但是却依旧亮如白昼。 身后的殿门被缓缓关山,昭阳公主慢慢踱步到了那供奉着打从太祖努尔哈赤起一直到先帝顺治皇帝牌位的、由着上好的金丝楠木打制而成的龛桌,说是桌子倒也有些不恰当该是一堵墙才是。 缓缓扫视了一圈之后,昭阳公主的目光缓缓停在了太宗皇帝神位旁的一个锃亮的牌位上。 “老祖母,宝儿来给您请安了。”昭阳公主轻轻一笑,“方才碰到了皇阿玛出去,想来皇阿玛已经将宝儿的事儿说与过老祖母了吧。” 殿内的烛火轻轻闪了一下。 昭阳公主徐徐道,“老祖母,今儿个之前,孙女一直都是怨恨他的,恨他的自私、恨他的无情、恨他的薄情寡性,为什么我们当年一家人明明那般好,他却变了心,宠爱了别的女人不说还将额娘关在了畅春园。” “是他亲手毁了那个孙女打小儿便觉着温暖的家!” “孙女好恨!不仅仅恨小佟佳氏,更恨的是他!” “他以为他亲手毁掉的这一切还能够回得来吗?他以为破镜真的可以重圆么?”昭阳公主嗤笑,“真真儿是天真!” 昭阳公主微微垂眸,看着自己葱白的手指,眼中划过了一抹暗光,“小佟佳氏死的那一晚,额娘先去见过了小佟佳氏,之后梁九功奉了他的圣旨前去赐死小佟佳氏,半个时辰之后,乾清宫也好、坤宁宫也罢,俱是收到了小佟佳氏死不瞑目的消息,却是无人知晓,小佟佳氏其实一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方才真的死不瞑目的的。” 殿内的烛火暗了一瞬。 “是,那消息是我让人传了假的回去的。”昭阳公主轻笑,“额娘总是觉着迟则生变,便是要小佟佳氏带着内心的愧疚而去,可是那怎么行?若是没有小佟佳氏用了那天杀的媚香迷惑了皇阿玛的心智,额娘与他也不会走到了那恩断义绝的境地。” 温元皇后传 第五百七十六章 昭阳公主上前一步,轻轻抚摸了孝庄的牌位,“孙女如何能够让那小佟佳氏走得如此这般的轻松呢?” “自是要让她也好好儿尝一尝痛苦的滋味才是。”昭阳公主眼中映衬着点点的烛光,唇畔却是勾起了一抹嗜血的弧度,“小佟佳氏既然喜欢这香呀、药呀的,孙女便为为她足足准备了十种可以令人痛不欲生的毒药、毒蛊,哦,说来这些可是孙女花了大价钱方才淘换来的。” “黎明将至,孙女瞧着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的药力已经让她的神志有些不清了,便索性赐了她一个恩典———凌迟,到了那乱葬岗也不算是孤身一人了不是?”昭阳公主红唇轻飘飘吐出的字却是在这大殿之中无端端地带起了一抹阴森可怖,“倒是也不是很多,至少比起当年她小佟佳氏赐死的几个宫人的一千零一刀来说,倒是心慈手软了呢,不过三百六十刀,两刻钟,刀停气断,死不瞑目,也算是孙女未曾向着额娘谎报了结果。” 昭阳公主一手搭在了漆黑的牌位上,另一只手却是缠上了腰间的玉佩,绕了几绕,“老祖母,或许您会觉着宝儿心狠手辣,但是宝儿却是从未曾后悔过,这些年宝儿日思夜想,就想着将那破坏了宝儿幸福家庭之人碎-尸-万-段,小佟佳氏死的时候,宝儿方才觉着这些年压在头顶上的那一座大山彻底地移走了。” 沉默片刻,昭阳公主抬了头,看着映衬着莹莹烛火的牌位,“老祖母呀,即便是没了小佟佳氏,孙女这心里却总是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昭阳公主踟躇良久,腰间的络子都被绕成了麻花,“孙女这心中总是无法忘记当年皇阿玛看着额娘的凉薄的眼神以及看着小佟佳氏毫不掩饰的柔情,孙女只要一见到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背叛额娘、背叛我们的事情。” 言及此,昭阳公主言语之中添了几分迷茫,“可是,方才孙女儿如此近距离地见了他,这心中却很是酸楚、不是滋味,原先心中对他的怨恨也被冲淡了不不少,那一瞬间孙女竟然觉着他很..............可怜?” “为什么会这样?” 昭阳公主蹲下身子、双手掩面,“孙女明明该是厌恶他、憎恨他的,为什么会心软?” “我怎么能够原谅他?” 良久,昭阳公主抬起头,眼中带了几分水光地看着漆黑的牌位,“老祖母,您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殿内,回应昭阳公主的便只有闪闪烁烁的烛火。 倏然一阵轻柔的微风吹入殿中,拂过了昭阳公主的发。 足足过了一刻钟这一阵子柔和的风方才渐渐消失。 昭阳公主摸摸自己的鬓发,慢慢抬了头看着眼前的灵位,轻轻一笑,对着好似散发着淡淡莹光的牌位微微躬身道,“老祖母,孙女明白了,之前是孙女狭隘了,孙女不会再被这一段似是而非的感情所困了。” 年幼之时的真心疼爱是真、后来的抛弃背叛以及杀意也都是真,已经造成的伤害无可挽回,他是她的皇阿玛,自然是先为皇、后为阿玛,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奉先殿外,月朗星稀,一轮明月高悬枝头。 泰宁帝登基的第三日,作为太上皇的康熙便带着自己的一干后妃前往畅春园,将偌大的皇宫腾出来留给新帝安置自己的后院,即便新帝只有皇后一个女人和两个儿子。 新帝极力挽留康熙与若幽,尤其是若幽,胤祥再三挽留,若幽却只淡然婉辞。 再一次回到畅春园、入驻延爽楼,延爽楼边儿上的一排枫树尽皆变成了红色,远远望去红彤彤的一片倒是好不喜庆,没得让人心情极是舒坦。 十月底,紫禁城之中传出了好消息,皇后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若这一胎是个阿哥,那么新帝登基之后的这一子便既是嫡子也是贵子,当真是极为尊贵呢! 不仅仅是太后与若幽着人大车小车地往着京城宫里面儿赏赐了不少的东西,便是康熙这个太上皇也是赏赐了足足两大车,也算是对新后的认可。 一时之间,皇后富察氏以及身后的沙济富察氏一族成为了新帝登基后最是炽手可热的家族,不过皇后之父、沙济富察氏一族的族长马齐是个精明的,只接待了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同僚又宴请了一次府中亲戚后,便开始称病闭门不出。 马齐的如此做法倒是让泰宁帝对于这意味你拎得清的老丈人观感极佳,特意遣了身边儿的大太监带着一水儿的赏赐前往富察承恩公府上探望。 京城之中一派欣欣向荣之景,园子里却是随着大雪飘然而落而带上了几分阴霾。 入了十一月,本就身子一直欠佳的太皇太后在一个大雪夜里彻底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不过五日,太皇太后便已然病得起不来身了,即便是齐远都对太皇太后的病情无能为力,太皇太后是真的油尽灯枯了。 得了消息,才登基不久的泰宁帝便带着皇后富察氏以及两个皇子急急忙忙地赶至了畅春园。 才到了云涯馆的门边儿上,便已然能够隐隐听到各处传来的低低的啜泣声。 进了前边儿的大殿便见着康熙的一干后妃尽数在此,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宗亲。 “参见皇上。”众人见得一身便服的泰宁帝纷纷行礼。 “不必多礼。”泰宁帝看着前边儿站着的胤裪,“十二哥,皇祖母如何了?” 胤裪摇摇头,“皇额娘、宜母妃还有八姐、十哥他们都在后边儿,万岁爷还是赶紧去瞧瞧吧。” 泰宁帝闻言心中一沉,便匆匆向着后殿而去。 “皇阿玛。”泰宁帝见着内殿外坐着的康熙微微躬身。 康熙看着一身宝蓝色团龙纹常服的泰宁帝,眼中带了几分恍然,“你来了,你额娘和昭阳那丫头在里头,你................” 康熙眼中划过一抹落寞,“你皇祖母若是知晓你来一定会很高兴的,快进去吧。” “是。”泰宁帝对着康熙对面儿坐着的宜皇贵太妃以及胤禛、胤祺、胤禟、胤?兄弟几个颔首致意后,带着富察氏向着内殿而去。 第五百七十七章 “皇祖母!”泰宁帝看着精神尚可的太皇太后,心中沉重无与伦比,太皇太后这分明已然是回光返照了! “小十三?”围在太皇太后床前的若幽与昭阳公主纷纷回头。 太皇天后眼中更是添了几分惊喜与慈爱,笑眯眯地对着泰宁帝招招手,“小十三来了,快来快来。” “方才还念叨着你呢,你便来了。”若幽用帕子沾沾眼角的泪痕,“还真真儿是说曹操曹操到呢。” 昭阳公主吸吸鼻子,扶着若幽一道起身让开了床边儿的位置,“可不是呢,定也是十三弟知晓皇祖母是念着他的,祖孙心有灵犀可不是说说的呢。” 太皇太后笑盈盈地看着泰宁帝与皇后富察氏,“能够在去找你们老祖母之前再见着你们一面,皇祖母呀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皇祖母..................”泰宁帝轻唤,声音之中带了几分沙哑。 太皇太后拉了泰宁帝与皇后的手放在一起,眼中带了几许的追忆,“当年你们老祖母去的时候也是这般,将你额娘与你皇阿玛的的手放在一起,希望他们两个能够长长久久的,你皇阿玛很是痛快的应了。” “今儿个皇祖母也将你们的手放在一起,也希望你们小两口儿能够和和美美的过完这一辈子。” “皇祖母,我们................” 太皇太后却是抬手打断了泰宁帝即将出口之言,“小十三啊,很多事情并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可以的,还是要看做的。皇祖母相信你是个好孩子,皇后也是,自是希望你们能够相知相伴到老的,不要承诺,那太过缥缈空虚,能不能真的共白首,还是要看以后。” “有些事情,皇祖母不希望待到皇祖母去了天上又看到了当年之事重现,既然无法承诺以后,那便索性不要承诺。” 泰宁帝紧了紧手中的葇荑,眼中明亮,对着太皇太后点点头,“皇祖母,孙儿明白了。” 太后眼中的光慢慢黯淡了下去,“好,好................好.................” 说着目光又看向了一侧的昭阳公主,昭阳公主抹抹眼中的泪,“皇祖母,宝儿和敦多布多尔济也会好好儿的。” 太皇太后最后看向了若幽,“以后,没有什么再拘着你了..................好孩子,皇额娘希望..............希望你活得自在.................” 若幽温和一笑,点点头,“会的。” 太皇太后眼中带了释然,缓缓送了握着帝后的手,慢慢儿地阖上了双眼。 “太皇太后,薨逝!” 听着一声声悲戚的哭声,康熙苍老的面上带了怔然,最后送太皇太后走的人竟然不是他这个名义上的儿子,而是他的妻子——太皇太后的儿媳、孙女、孙子以及孙媳。 康熙靠坐在宽大的椅子上闭了闭眼,皇额娘终究是还是不肯原谅与他..................... 泰宁元年十一月初九,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病逝。 新帝辍朝一月为太皇太后守丧,太皇太后身后丧仪极尽哀荣,于十二月二十七葬于清东陵世祖皇帝孝陵之内。 许是太皇太后的薨逝对于太上皇康熙这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打击太大,太皇太后下葬的第二日,康熙也随之倒在了病榻之上。 所有年轻的小妃嫔们尽数被若幽安排去了清溪书屋为康熙侍疾,小妃嫔们虽然心中对于伺候这个已经这个没什么前途的太上皇有些不情愿,但是一则她们本就是康熙的妾妃,为康熙侍疾乃是理所应当;再则,若幽已经放下话,侍疾期间表现好的人,她会同太上皇和皇帝说项册为太嫔。 如此这些个小妃嫔们侍疾倒也还算是尽心,至少再次醒来的康熙看着一张张笑魇如花的脸,这心中还是极为高兴的。 只是一连过了近两个月,除了偶尔会来坐坐的荣妃、成嫔、和嫔之外,也只有灵妃来过两次,其他曾经的主位妃嫔们,康熙再未曾看到一个。 日子久了,康熙倒也算是悟出些门道来,心中不由得失落的紧。 康熙也曾多次派人去请过若幽,只是一直到了春暖花开,若幽遣过身边儿的素心前来,但是自己却是始终未曾露过面。 唯一能给康熙一点儿慰藉的便算是昭阳公主会三五不时地来清溪书屋瞧瞧他,尽管昭阳公主每次都也仅仅只是在这里待上几刻钟最长不过半个时辰便离开,康熙这心中却也极是欢喜的。 心中郁结加之身体底子虚透了的康熙,便在这一日光景胜似一日好的时节,身子越来越差,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七月十八,在一连昏睡了五日之后,康熙醒了过来,以往眼中的恍然无力尽数被清明的目光所替代,众人尽皆明白,康熙这是到了大限了。 外边儿守着的人不少,包括泰宁帝在内康熙所有的子女以及后妃尽皆在此,倒也算的上是声势浩大了。 妃嫔之中反应最大的莫过于和太嫔了,和太嫔营营汲汲了这么多年无非就是想着捞个妃位的娘娘当当,可是如今康熙这个太上皇都要去了,即便是太妃只怕是也要当不成了! 若幽见状神色淡然地对着一旁伺候的宫人道,“送和太嫔进去同太上皇说上几句,本宫瞧着和太嫔估摸着很是想着再见太上皇一面。” 两名大力嬷嬷应了是,不由分说地便架起了和太嫔向着内殿而去。 想着能够第一个见到康熙,和太嫔虽然对于这般有失颜面的样子有些不满,却是到底未曾说些什么,有着两名嬷嬷架了进去。 康熙靠在大迎枕上本以为进来的会是若幽,却是未曾想竟然是和太嫔,眼中划过一抹黯然之色,忍不住轻轻蹙眉,轻呵道,“瓜尔佳氏?你进来做什么?” 和太嫔闻言微微一愣,扮相方才回过神来,抽了帕子擦擦面上的泪,快走几步扑在康熙身前,悲戚道,“太上皇,您...............您不能丢下臣妾呀,您若是去了,臣妾可怎么办?” “怎么办?”康熙的脸霎时便黑了下来,微微低头,看着梨花带雨的和太嫔片刻,心中只觉着厌烦得紧,面上却是带了几分莫名的笑,“梁九功,传朕旨意,和嫔瓜尔佳氏甚得朕心,自即刻起,晋瓜尔佳氏为和妃。” ------题外话------ 完结倒计时~~ 第五百七十八章 和太妃面上还未来得及挂起笑容,却是被康熙的下一句话打入了深渊,“朕身后,和妃瓜尔佳氏陪葬于帝陵之内,但是不许出现在朕的陵寝之内,以免扰了朕与皇后百年之后的安静。” 梁九功眼中带了几分怜惜地看了一眼和太妃,微微躬身,“是,奴才记着了。” 新鲜出炉的和太妃自地上爬起来,“太上皇,您不能这么对臣妾,臣妾...................” 和太妃还未说完却是已然被梁九功带人堵上了嘴拖了出去。 没了和太妃,这内殿又安静了下来。 “太上皇,您看您想要见谁,奴才这便出去请了进来。”梁九功小心翼翼地看了垂眸看着自己手上佛珠有些出神的康熙,“包括太后娘娘在内的所有的娘娘,还有阿哥公主以及小皇孙们都在外间等着您的传唤呢。” 康熙的手指动了动,似是有些意动,踟躇良久,轻叹一声,“让....................让皇帝先进来吧。” “是。” “等等...............”看着走到门口儿的梁九功,康熙迟疑地改变了主意,“罢了,还是先唤了老三、老七、老八进来吧。” 梁九功挑了挑眉,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叹了口气出去请了胤祉、胤祐、胤禩。 过了约莫一刻钟,三人出来又换了胤祺与胤禟兄弟二人。 胤祺、胤禟之后则是康熙除了胤祄外最小的三个阿哥。 见过了所有的庶子,自胤禛开始,皇后所出的嫡子开始一个一个地被唤进了内殿,如此一圈下来之后已然过了近两个时辰。 最后一个进入内殿则是泰宁帝。 “小十三啊,你来了。”康熙神色已然带了几分的倦怠,指指床前两步远的圆凳,“坐下说吧。” “是。”泰宁帝行礼之后依言坐下,看着康熙微微蹙眉,却是并未言语。 康熙看着长身玉立、眉宇之间已然带了不怒自威的泰宁帝,眼中闪过了几抹欣慰之色,“这大清的江山交给你,朕也算是放心了,这一回到了下面儿,也有颜面去面对我爱新觉罗氏一族的列祖列宗们。” 泰宁帝肃然道,“儿臣定当不辜负皇阿玛厚望。” 康熙点点头,“好好好。” “朕瞧着你与富察氏的感情倒是不错。”康熙拨动手中的佛珠,“小梁子,去,将朕给他们小两口儿准备的东西拿来。” 梁九功应了是,自一旁的矮柜之中寻出了一个紫檀木盒子。 康熙指指床边儿上的盒子,“打开瞧瞧。” 泰宁帝轻轻一按,盒盖弹起,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对儿刻了龙凤呈祥花纹的羊脂白玉平安扣,扣下系着红色的同心结。 不论是平安扣还是同心结,合在一起便是一个整体、分开来又是另外一个整体,这样的设计不可谓不巧妙,最妙的还是这两块平安扣还带着一些个如同磁铁一般的吸力,每当两枚平安扣靠近时,便会相互吸引、合二为一。 康熙苍老的手拂过平安扣下的流苏,眼中带了几分光,“皇阿玛希望你与富察氏就如同这一对儿平安扣一般,和和美美地、夫妻恩爱、白首偕老。” 泰宁帝垂眸紧了紧手中的平安扣,随即放松下来,面上波澜不惊,眼中却是不无讥诮,“多谢皇阿玛美意,儿臣已经在老祖母的灵位之前发过誓,此生唯皇后一人常伴身侧,绝无二心,如有违誓,定当短折而亡!” 康熙眼中带了深深的震撼。 泰宁帝合上紫檀木盒子,抬首看向康熙,“到底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前车之鉴尚历历在目,儿臣又怎么会重蹈覆辙、去做那儿臣最为痛恨的事情?这世上,有额娘一个被伤透了心的女子便已然很是可悲,又怎能再添一人?” 康熙眼中明明灭灭,几次张口欲言,却终是未曾说出口。 一阵良久的沉默过后,康熙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带了些许的踌躇看着泰宁帝,“小十三,你额娘她...................她还是不愿意见朕吗?” 泰宁帝看着眼含了期待的康熙,沉默了,眼中明晃晃的讥讽却是刺激的康熙一愣。 片刻,康熙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了下去,整个人也变得更加虚弱,甚至开始有些维持不住坐着的姿势。 “太上皇!”侍立在一旁的梁九功及忙上前扶住康熙。 若非是借了梁九功的力道,只怕是康熙如今便要软倒在榻上了。 “皇阿玛这便有些受不住了么?”泰宁帝深深看着康熙。 康熙带了几分喘息,伸手想要拉住泰宁帝的衣袖,却是被泰宁帝一个闪身避了开来。 带了几分颓然地放下手,康熙深吸口气,看着泰宁帝恳求道,“小十三,能否同你额娘说说,朕.................朕想最后再见一见她,哪怕............哪怕她不愿同朕说话,但是,只要再让朕看她一次、看她一次就好啊.....................” 泰宁帝神色冷淡,“儿臣劝皇阿玛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额娘不会见您的,今儿个,额娘能够坐在外面便已然是给足了您面子的。” 康熙斜倚在梁九功身上,眼中的光芒却是越发的暗淡。 “罢了................” “小梁子,”康熙拉了梁九功的衣袖,虽是同梁九功轻语,但眼中却是带了期许与希冀地看着泰宁帝,“朕...............朕去了以后,记着将那些...............那些东西都搁在朕的身边儿,随着朕一道下葬。” 梁九功带了几分哽咽,“奴才省得的,定当将皇后娘娘赠与您的东西尽数放入您的棺椁之内。” 泰宁帝闻言面上带了几分不屑,垂于身侧的手紧了紧,倏然站起身踱步到了康熙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康熙,“皇阿玛这是后悔了?如今又念起了额娘的好?” 康熙闭了闭眼,不乏愧疚与留恋地低低道,“是..............是朕对不住.............你额娘...............朕.............只是想留个念想,她不愿来见朕,就让那些东西..............陪着.............陪着朕吧。” 泰宁帝冷笑,“皇阿玛该知晓的,从您背叛了额娘那一日起,您于额娘而言便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康熙眼中带了后悔与追忆,“朕.................朕知道,今生今世,朕已经................不求得你额娘的原谅,惟愿来生..................” 第五百七十九章 “今生也好,来世也罢,额娘都是不想要再见到您的。”泰宁帝无视了梁九功带着几分哀求的目光,“当年既然已经做下,如今又来装作什么情深不寿?这般的惺惺作态,皇阿玛,您还真真儿是让儿臣对您这一位号称是无上明君的大清帝皇刮目相看呢!” 言罢,泰宁帝转身离开,却是在行至门口之时,漠然道,“也不怕告诉皇阿玛,不仅仅额娘不会原谅您的背叛,我们兄弟姐妹七人,同样不会原谅皇阿玛背叛了我们一直以来的‘家’的,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以后,都不会原谅!” 康熙闻言捏着一串佛珠的手指骤然一紧,随即细细密密的艳红自唇角流淌而下。 梁九功的惊呼之声自身后响起,泰宁帝却是已然推开了紧闭的殿门,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如今这般凄凉的境地也是他康熙早年作下的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值得同情! 一盏茶之后,内殿之中的梁九功泪流满面地出现在了外间,“太上皇,驾崩!” 泰宁二年七月十九,太上皇康熙帝崩逝。 遵照太上皇生前遗愿,和太妃瓜尔佳氏陪葬太上皇。 七月二十四,夜。 一身缟素的若幽步入了偌大的寿皇殿正殿。 “参见皇额娘。” “小十二?”若幽扶起胤裪,“今儿个晚上守灵的竟然是你?” 胤裪笑笑,“皇上是孝子,但是却也是要顾及着龙体的,我们兄弟几个便轮流替一替皇上,总不能便累倒了。” 若幽微微颔首。 胤裪扶着若幽慢慢向着殿内而去,“皇额娘前来可是想同皇阿玛说说话?” 若幽语气平平,“明儿个就是你皇阿玛入葬的日子,到底与他过了一辈子了,有些话明儿个人多不方便说与他听,便提前来见上他一面吧。” “是。”胤裪挥退了周遭伺候的宫人,“那儿子便不打扰皇额娘与皇阿玛叙话了。” 若幽面上带了温和的笑意点点头。 待到胤裪退出大殿关上殿门,站在原处瞧了眼前雕刻着山川河流、龙飞凤舞图案的棺椁的若幽轻声一笑,“到底是皇帝呢,便是这灵柩也不是旁人能比的,爱新觉罗玄烨,你倒是好福气,至少这死后的哀荣,无人能及。” 深吸口气,若幽自怀中掏出一个好似包裹着什么东西的布帕,绕过桌案,走到了仅仅开了三分之一的棺椁旁,丝丝的凉意自棺椁之内透出,康熙苍白的面庞在烛灯的掩映之下忽明忽暗。 若幽打开布帕,里面赫然是一对儿上好的老坑翡翠龙凤玉镯,许是因着是常年被人戴着的缘故,翠绿的玉镯上透着柔和温润的光。 若幽葱白的手指轻轻拂过这一对儿栩栩如生的镯子,眼中带了几分追忆,“这是你当年册立我为皇后之时送与我的。你虽未言明,但我心中却是知晓,你是将这一对儿镯子当作了定情信物的,其实,早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惜,时移世易,曾经的美好都已然成为了过去的记忆,昨日之日不可留,你我终究是形同陌路了。就如同这镯子一般,当年你给我带上的时候,却也不是今日这般的通透水润,即便是个物件也终究是会刻上岁月的痕迹的。” 若幽拿起镯子,微微俯身,将镯子放到了康熙的手边儿,“爱新觉罗玄烨,皇上,我知道你让梁九功将很多当年我送给你的东西尽数放置在了这棺椁之内,想让这些个东西陪着你一起去下面。今儿个我便将这一对儿镯子也放回来,算是物归原主..........................不,或许用完璧归赵来形容更贴切些吧。” “你既喜欢这些个东西的陪伴,到底也与你做了这几十年的夫妻,总是要成全你的想法的不是?” 殿内的烛火一时之间明明灭灭晃个不停。 若幽眼中倒映着闪烁的烛光,眼底却是一片平静与幽深,“还有一件事我觉着也该说与皇上您听听,小十三下旨追封了敏妃为敬敏皇贵妃,敬敏皇贵妃生前对皇上您多有爱慕,我与小十三那孩子商议过,决定让敬敏皇贵妃附葬帝陵,位置都已经选好了,就在皇上您的右侧。” “至于说,皇上您的左侧,”若幽绝美的面上带了一份温和的笑意,“自然是要留给您的发妻————仁孝皇后的。” 殿内的烛火闪烁的越发厉害。 若幽继续不徐不疾道,“听梁九功言说,皇上您特意下旨修建了一座皇后陵,有意将仁孝皇后移出去。” “那如何使得?” “听闻仁孝皇后生前对于皇上您可是倾心相待呢,这么多年一个人在那阴冷的地下,想来也是孤寂得很,若是真的将仁孝皇后挪了出去,只怕是仁孝皇后的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了。” “更何况,仁孝皇后可是您的原配嫡后呢,这到了下面儿自也该是同您在一起的,所以..................”若幽顿了顿,轻叹一声,“您着人修建的那一座皇后陵寝便留给我百年之后使用吧,山清水秀的又挨着姐姐,更重要的是安静。” 倏然,殿内最靠近康熙灵柩的两盏烛灯熄灭。 若幽眼神闪了闪,自袖中掏出火折子,复又点燃了那两盏灭掉的烛灯,“皇上这又是何必呢?生前本就相看两厌烦,死后自然也是要分得远远儿的才好,这样,大家也都能轻省些,省得到了下面儿还整日里没个安生。。” “原本我也是不信这些个前世今生的言论的,只是.....................”若幽抿了抿唇,好半响方才轻叹一声,“只是经历了这么多,到的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了这世间的因果循环。今生,我与皇上您从相知相惜到分崩离析,折腾了这一辈子,也累了,惟愿来生,你我再不相见、互不相干,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仅此而已。” 殿内的烛火又是一阵闪烁。 若幽自一旁抽了三支香置于烛火之上点燃,看着香案之上漆黑的灵位俯身拜了拜,“愿皇上您早日寻得仁孝皇后英灵,再度携手、和美一生。” 第五百八十章 大结局 若幽迈出一步,却是又收回了脚,另一只手轻轻按按自己的额角,“瞧瞧,果然是上了年纪,这记性可真是差,差点儿便忘了。” “皇上,您之前下旨言说和妃瓜尔佳氏深得你心,不过是瓜尔佳氏惹了你不快而已,便用了这样的借口。”若幽轻轻一叹,“说到甚得皇上之心之人,我倒是想到了一人,宠冠后宫十几载,那才真真儿是甚得圣心呢!” “想来皇上也该当是想到了的不是?”若幽看着突然又变得明明灭灭的烛灯,面上带了平静的笑,“这两年胤禵在宁古塔也算是吃尽了苦头,前些日子,我让人给了他一个痛快,据信上说,约莫明儿个他的骨灰便能运抵京城。” “我同几个孩子商议了一番,总觉着到底皇上您也抚育了胤禵二十多年,即便不是亲生的,那也该是有些父子亲情在的,就如同我与胤禛,这么多年下来,即便并非我亲生却也与胤?他们差不离了。” “皇上您生前下旨革除了胤禵的黄带子、贬为了庶人、甚至将之从玉碟除名,使得胤禵便失去了陪葬帝陵的机会,既如此,就把胤禵的骨灰洒在景陵的周围吧,哦,还有小佟佳氏的。” 若幽轻笑,“说来,我可是废了极大的力气方才从乱葬岗寻得了小佟佳氏的尸身,化成了一小罐子的骨灰呢。” “那些年您那般的宠爱小佟佳氏与胤禵母子,可惜他们母子却是背叛了您,就让她们母子到了下面再去给您好好儿赔罪吧,为奴也好为婢也罢,总该是要让皇上您出一出这一口气的不是?” “也不必太远,挨着陵寝的那一排常青树便很好,就将小佟佳氏和胤禵的骨灰洒在那里吧,也离得近些。” 挨着灵柩的烛台骤然熄灭,若幽眼神闪了闪,长长出了口气,顿了顿,方才继续缓缓道,“也希望您老在天有灵,保得这大清的江山万世不衰。” 若幽直起身子面上带了几分虔诚之色地将手中的香插入了香炉之中,复又看了一眼几尽熄灭的另一盏烛灯,摇摇头,轻轻一叹,转身离开了这挂满白幡的空寂大殿。 明儿个尽了作为康熙皇后的职责再送他最后一程,以后,他与她之间,只愿死生不复相见! 殿内阴风阵阵、白幡飘动,烛火忽明忽暗,良久,却终是未曾再度熄灭一盏烛灯,唯余了时有时无似是叹息的风声划过这寂静的夜色。 泰宁二年七月二十五,康熙帝灵柩正式移入景陵,泰宁帝为康熙帝上谥号: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中和功德大成仁皇帝,庙号圣祖。 同日,泰宁帝尊奉圣祖皇帝遗命下旨:敬敏皇贵妃章佳氏随附景陵于圣祖皇帝灵柩右侧;圣祖皇帝母族佟佳氏余下六族族人尽皆赐陪葬景陵。 前朝不少老臣纷纷对于泰宁帝赐死佟佳氏全族之举不满,有两位圣祖皇帝时期的老臣当即出列指摘泰宁帝,被泰宁帝当场赐随附景陵、侍奉先帝,不仅如此,除了这二位老臣,两人身后家族三百余人尽数陪侍先帝。 此雷霆之举一出,朝野上下登时安静如鸡。 随着景陵墓门的缓缓闭合,圣祖皇帝丧仪圆满结束。 众人虽疑惑景陵关闭,那么太后娘娘百年之后又将魂归何处?但是有着之前那两位赔上了全族之人性命的英勇大臣在前,众位臣工终究是未敢再置喙泰宁帝与太后之事,天家之事,人家愿意如何便如何吧。 泰宁二年九月初八,圣祖皇帝七七过后的第二日,泰宁帝下旨:来年的选秀取消。 又是一年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好节气。 “额娘,现下正是暑热之时,您此时独自出行,儿子这心中很是不安,不如,您让十八弟一道同行如何?这一路上也能有个照应。”泰宁帝看着一身淡青色芙蓉纹束袖劲装的若幽,硬挺的眉宇忍不住轻蹙。 若幽轻轻一笑,目光一转,“谁说只有额娘一人,穆太妃不也一道么?” 泰宁帝看了一眼一侧一身杏黄衣衫的穆太妃沉默片刻,“虽是有穆太妃,可是.............” 若幽回首看了一眼身后俱是换上了劲装的素心、素眉、素蕊、素和,“有着你几个素姑姑在,还有这一大队、以一顶十的护卫在,你还担心额娘的安全不成?额娘不过是出去散散心,天气冷了,便转回京城了,再说出去了也能给咱们弘晓带些个新鲜玩意儿回来玩儿不是?” 说到刚刚过了抓周宴的弘晓,泰宁帝登基后的第一子、目前最小的皇孙,若幽眼中一片慈爱,“你们可要好好儿地带弘晓呢,等到额娘回来,可是要听着弘晓一连气儿地给额娘说吉祥话才好。” 皇后富察氏面上带了笑,“弘晓那孩子最是机灵,想来定是不会让额娘失望的。只是,那孩子也极是黏额娘,这一回额娘远行,只怕是不舍得厉害,额娘出行还是要多写些信回来,儿媳也好读给弘晓听,一解那孩子的孺慕之情。” 若幽点点头,“自然。” 胤?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泰宁帝,“十三弟且放心,最迟七月初我便要陪着你十嫂回去省亲,到时候再护送着额娘回来就是了。” 泰宁帝长长舒了口气,“罢了。”随即认真看向若幽,“额娘您出门在外定是要万般小心才是。” 见着若幽颔首,又看向若幽身后的几个素,“还是劳烦几位姑姑,好生照看额娘。” 几个素笑盈盈的应了是。 几个孩子一直送出了京城十里,方才被若幽撵了回去,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这些年,孩子们一个个地在外奔波都是她看着他们的背影远行,如今倒是换了过来。 压下心中的那份淡淡的愁绪与感伤,若幽对着身后的孩子们挥挥手,一夹马腹向着前方奔行开来。 瞧着远处阳光下的峰峦起伏,若幽眼中带上了久违的肆意与洒脱,大清的万里江山也好,海外的欧式庄园也罢,有生之年,她,钮钴禄?若幽总都是要去瞧上一瞧的!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