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摧魔》作者:杨笑   魔道势大,正道倾危,作为一个有志修道者,他希望自己能够力挽狂澜。 第1章 龙游浅滩   沉轻羽是百年难遇的天纵奇才,十七岁便修炼到大乘期,独闯魔道第一门派“龙门”,诛杀龙门门主以及数十位长老,龙门从此土崩瓦解,他的名号也响彻天下。   雄霸一方,横行无忌的“魔道至尊”被他打败。   诡异阴森,杀机四伏的“浮空魔岛”被他征服。   魅惑君王,祸乱朝政的“千面妖姬”被他诛杀。   大楚国第一歌姬楚怜,也折服于他的魅力,投入他的怀抱。   灭龙门,闯魔岛,败大魔,清君侧,世上有过很多传奇,而他沉轻羽,无疑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他实力虽强,奈何没有飞升成仙,即使霸绝天下,名盖一时,不成仙终究只是凡身肉胎,免不过天人五衰,生老病死。   年迈体衰的沉轻羽躺在冰天雪地的大离国流年镇一处街头,弥留之际,回想起了那个旖旎鬼魅的夜晚,那一夜楚怜吐气如兰,歌声悠扬,令他目眩神迷,事后他才醒悟,自己中了媚毒,楚怜用妖术对他不断压榨,最终令他元气透支,修为尽废。   “他好像死了。”   “没有,他还活着呢。”   沉轻羽眼皮一动,看见一对背负行囊,身穿灰棉袄的年迈夫妇,驻足于面前,老妇人指了指他呼吸出的白气:“看,还有呼吸呢。”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馒头,递到他面前,他没胃口,只想在死前喝口暖酒。   “有酒吗?”   “有暖茶,要不要喝点?”   “好。”   “你们喂我吧,我动不了。”沉轻羽的身体快要冻僵,只能张开嘴接下老妇人倒进来的暖茶。   “谢谢。”沉轻羽咽下一口温暖甘醇的暖茶,舔舔干涸发裂的嘴唇,本想祝福一句“一路平安”,却听闻远处传来的急促马蹄声,立即改口道:“强盗来了,你们快走吧!”   老夫妇神色惊慌,匆忙迈开脚步。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面相凶悍的持刀强盗,策马飞奔而来,扬起手中长刀,割韭菜般轻易割下这对夫妇的脑袋。   老夫妇的身体由于惯性,往前倾倒,那壶暖茶,正好落在沉轻羽的面前,木塞没来得及塞紧,热水泊泊流出,冒出腾腾热气。   强盗一拽缰绳,胯下马儿嘶鸣一声被勒停,强盗翻身落马,搜刮起老夫妇身上的财物。   沉轻羽眼看老夫妇身首异处,气愤道:“劫财何必害命?!”   强盗回头一看,嘿然一笑:“我道是哪个在说话,没想到是个雪人。”   “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你劫财便是,害他们性命做什么?”   “老东西活腻歪了?再敢废话一句,老子送你上西天!”强盗没有搜刮出什么值钱的财物,心有不甘,拿刀在老夫妇尸体上乱砍。   “老朽要劈了你!”沉轻羽气极,身上冒出细小电火花,“雷来……雷来……”   “老子眼花了?”强盗揉了揉眼,定睛一看,这个糟老头身上已没有了电火花,只是颤抖着嘴唇,无能叫骂着而已。   “死老头!好好要你的饭不行,多嘴什么!”强盗走过来,伸手掐住沉轻羽的下颌,将长刀刀尖对准他的嘴巴,准备捅进去捣他个稀巴烂。   强盗持刀邪笑:“喜欢多嘴是吧?”   “住手!”这时一声暴喝传来,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飞奔而至,一脚踢在强盗腰间。   强盗猝不及防,腰上中了这一脚,摔向雪地,啃了一嘴雪。   “你敢动你爷爷?”强盗勃然大怒,握紧长刀爬了起来,一刀劈向英俊少年。   英俊少年侧身躲过,从怀中掏出一颗小石子丢了过去,石子迎风暴涨,瞬间变成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踏天宗的御石术!”强盗惊呼一声,匆忙弃刀,双手护胸,还是被石块震伤体内五脏六腑,倒地呕血不止。   “英雄出少年。”沉轻羽欣慰地点了点头。   英俊少年神情倨傲,注意到了沉轻羽,却不理睬。   这时,一位背负长剑与行囊,穿青色棉袄,脚踏羊皮短靴的少年赶到。   背剑少年杏仁眼,卧蚕眉,眼神清澈如一泓清泉,五官称得上俊美,只可惜左眉骨有道一指节长的竖立疤痕,破坏了美感,平添了几分狰狞。   英俊少年指着地上吐血昏迷的强盗,对刚刚赶过来的背剑少年说:“看见没,学着点。”   “二哥修为高深,法术高强,小弟佩服。”背剑少年不吝赞美之词,扭头一看,注意到半个身子都陷进雪里的沉轻羽。   “你不必管他,他没有多久可活了。”英俊少年瞥了沉轻羽两眼,说道:“脸上毫无血色,体内脏腑必然冻坏,回天乏术。”   背剑少年也看出沉轻羽大限将至,手摸向背后的行囊:“老人家,你饿不饿?我这里有大饼和肉干。”   “哎,你小子还真是古道热肠,咱们这一路去踏天宗拜师学艺,可没带多少存粮。”英俊少年表情无奈,他可不愿意把口粮分享给一个快死的流浪老头。   沉轻羽眉头一挑,道:“天下十大仙宗之首,踏天宗?”   “是啊,您怎么知道踏天宗?”梁风感到很疑惑,这个老头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看起来只是一个落魄无依的流浪老头而已,怎么会知道“踏天宗”呢?   “老朽就是知道。”   沉轻羽微微抬眼,混浊双眼中反映出背剑少年的面容:清爽的黑色短发,纯净清澈的杏仁双眸,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看样子不胜酷寒。   和他年轻时倒有几分相像。   英俊少年神色轻佻道:“老头,踏天宗近年来人才凋零,早已不是十大仙宗之首了。不过没事,待小爷进入此宗,将它发扬光大,它便是天下第一仙宗了。哈哈!梁风,我去搜下这镇上还有没有强盗,别给啊。”英俊拍拍背剑少年的肩膀,便迈步离开了。   梁风?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沉轻羽想起诗圣杜甫的诗句,心中一动,微笑道:“好名字。”   “老人家过奖了。“梁风犹豫着,不知要不要递出手中的炊饼。   沉轻羽摆了摆手,现在山珍海味摆在眼前,都吃不下去,何况这难以下咽的炊饼。   “不知您是从何处听说的踏天宗?”   “逐日剑,沉轻羽,一剑荡尽三千魔。”沉轻羽缓缓吟道:“弄月剑,陈高歌,一念遮天魑魅亡。”   梁风眼神一凛,察觉出这个老头并不简单。   沉轻羽是曾经的天下第一修士,而陈高歌是现今踏天宗的掌门,都是青云榜上赫赫有名的高手。   梁风自报门路道:“老人家,我叫梁风,江州尹城似水村人氏,刚刚那位是我异姓兄长,二哥郑扬。   我们现在只是一介无名散修。   我大哥郑旭是‘踏天宗’的外门弟子,去年回乡奔丧,带给我们一本炼气法诀,依靠这本法诀,我们日夜苦练,终于有了今日的小成。于是我和他动身西行,前往‘踏天宗’,打算正式成为一名修真者。   途经这个小镇,发现有强盗作乱,便进来察看。”   沉轻羽道:“踏天宗在天麓山脉中心大山之巅,那儿地势险峻陡峭,云缭雾绕,还有猛兽出没。不知道捷径,是攀登不上去的。”   “老人家,您知道捷径吗?”   “老朽自然知道。” 第2章 得元婴   “请老人家指点。”梁风恭声道。   沉轻羽道:“告诉你有用吗?据老朽所知,踏天宗招收弟子,最低也要筑基期修为起步。   每天都有无数人想要进踏天宗,也有无数人铩羽而归。踏天宗的门槛何其高也,你们这些修为低微,连引荐人资格都没有的无名散修,只会无功而返。”   沉轻羽一眼就看出梁风和方才那个名为郑扬的少年,都只有炼气初期的修为,不成气候。   踏天宗内门弟子十余人,无一不是人中翘楚,外门弟子百余人,也不乏卧虎藏龙之辈。   踏天宗有云游四方,专门负责挑选人才的“六大长老”,对于那些不请自来的,实力又低微的,往往没有那么看重。   梁风闻言道:“老人家,常言道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我和我二哥有信心能进入踏天宗!”   望着眼前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少年,沉轻羽脑海中竟然浮现出年少时的青春画面,那些画面,如同走马灯般不停变换,一一掠过他的心田。   沉轻羽颔首道:“好,不如老朽来做你们的引荐人。”   梁风不知这衣衫褴褛的老者是否在信口开河,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耐心请教道:“老人家,敢问您高姓大名?”   老者嘴唇微动,吐出三个字:“沉轻羽。”   “老人家说笑了,沉前辈销声匿迹将近一百年,世人都猜测他已经仙逝,您怎么会是他呢?”梁风不禁微微摇头。   “是,是啊……”沉轻羽抬头望天,一脸惆怅,“老朽……怎会是沉轻羽呢……老朽老糊涂了。”   沉轻羽仰望天空的时候,梁风也发现这老者的额头,隐隐约约有九圈道纹,眉目也和沉轻羽有几分相像,如果不是靠近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梁风心头一跳,赶紧跪下行礼:“沉前辈,当真是您?!”   “你认出我了?”   “沉前辈威名远播,画像遍布天下,天下有谁不认识您呢?”   “春风年少时,志向诸仙殿,御剑行万里,纵横天地间。”沉轻羽眼眶酸楚,泪水积蓄,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悲怆之色,“老朽……   不再是沉轻羽了。   那个风华绝世,力压群魔的少年,早就已经死了。”   沉轻羽的眼神透露出失败苦涩,梁风见状心中一痛,说道:“前辈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斩妖除魔无数,哪怕您日后仙去,也没有人会忘记您的所作所为。   您必然会名垂青史,千古流芳!”   “是吗?   “当然了!”   沉轻羽道:“百日炼气,千日筑基,万日金丹,这是天赋拔尖者的水准。   普通人穷其一生,都未必能达到筑基境界。   修仙一途荆棘坎坷,磨难重重。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后生,你可有心理准备?”   “前辈,晚辈的志向就是修成大道,造福苍生!”梁风坚定道。   “造福苍生?”沉轻羽闻言冷冷一笑,表情似有几分不屑。   “老朽现在修为尽废,听不出你说的是真是假,若你说的是真,那么你会活得很累。   若你说的是假,老朽也没必要与你多费口舌了。”   “前辈,晚辈句句发自肺腑!”梁风诚恳道。   “你想飞升成仙?”   梁风目前修为很低,飞升成仙在他看来是很飘渺的事情。   他如实回道:“前辈,不说飞升成仙,只要能修炼到大乘境界,就可以扬名立万,开宗立派。   再不济也能从仕为官,青云直上,高官厚禄,衣食无忧。   等我出人头地挣了钱,就可以给家乡铺上石子路,给父母买大房子。   等我再厉害一些,就可以像您那样,除魔卫道,平乱世,治国家了。”   “你倒挺会说的。”   区区一个放羊小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不免令人心生疑惑。   梁风察觉出沉轻羽眼中疑色,解释说:“晚辈在一位好友的举荐下,去尹城一大户人家做过两年伴读书童,四书五经不算通晓,也熟读了几遍。   可惜府上的少主人好赌,败光了家产,气死了老爷,仆人们也就散了。晚辈这才回到故乡,种田养猪,清闲度日,一晃就是两年。如今晚辈已经十七岁了。”   原来读过两年圣贤书。沉轻羽微一颔首,道:“后生,老朽年轻时有眼无珠,误恋魔女,一身修为尽废。   其实……不便做你们的引荐人。”   “前辈,能见到您,晚辈已经很感激了。您不用太自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   “你不必开导老夫,老夫大限将至,自责中死去,坦然中死去,又有什么分别。”沉轻羽仰望天空,神色悲凉落寞,“老夫这一生,既无贵人相助,也无落崖奇遇,更无神器傍身,靠的,是自己不断地学习与努力。   一个人,即使天赋再好,却荒废学业,不思进取,沉迷女色——”   沉轻羽神情一怔,怅然道:“老夫苟延残喘太久,是时候魂归西天了。”   良久,沉轻羽又道:“后生,老夫昨日夜观天象,星辰颠倒,银河倒灌,日月逆行,世间将有三尊大魔先后出世,再往后,群魔乱舞……   此时入道,必定劫难重重,甚至有性命之虞。”   “吾辈修道,何惧艰险!”   “好,老夫观你品行端正,是个可造之材,送你一道造化。你可愿接受?”   “师尊!”梁风倒头便拜。   沉轻羽摆摆手,“老夫没什么可教你的。咳咳……”   他的声音陡然变低:“老夫大限将至,一旦死去,真气溃散,元婴衰败。待老夫死后,你取出老夫‘丹田’中的元婴,加以炼化,存入自身丹田中。”   “您的元婴还在?”梁风深感意外,他以为沉轻羽沦落至此,元婴早被人夺走了。   “当初妖女准备强取我元婴的时候,元婴暴动,将老夫惊醒,老夫强提最后一口气逃了出来,精血尽失还强提真气的结果,就是丹田破碎,经脉尽断,这些年,若没有元婴护体,吊着老夫这条老命苟延残喘,老夫早就死了。   现在,把它托付……给你……”   沉轻羽双眼微微合拢,越说声音越低。   “沉前辈,取出元婴,您怎么办?”   “你不取,老夫也是一死,取吧。”沉轻羽眼皮合拢,看样子命不久矣。   “沉前辈,您故乡何处?”梁风脸色紧张,不敢相信天下无敌的第一修士沉轻羽,就这样死在自己的眼前。   沉轻羽道:“我没有故乡。”   没有故乡?梁风搔搔头道:“前辈,晚辈区区炼气修士,怕是驾驭不住您的元婴啊!”   梁风目前修为不够,体内真气薄弱,怕被大乘期修士的元婴反噬。   沉轻羽头一垂,肩膀一垮,没了动静。   “前辈?前辈!”梁风伸手推了推沉轻羽的肩膀。   “二哥!二哥!”梁风高喊了起来。   喊了几声,都没喊来郑扬,看来郑扬走远了。   梁风眼看沉轻羽一动不动,心中犹豫不决,其实他多虑了,沉轻羽体内丹田受损严重,就像干涸的大地无法使植物种子茁壮生长,百年过去,他的元婴不断萎缩,现今只有鸽子蛋大小了。   梁风虽是最低阶的炼气修士,但容纳下这么小的元婴,不会有什么问题。   梁风思索片刻也豁然开朗,沉轻羽既然说要给他元婴,必然早已考虑到了元婴反吞噬这一点。   一念至此,梁风一手贴上沉轻羽小腹,释放出真气,去搜捕沉轻羽体内的元婴。   梁风摸到鸽子蛋似的元婴,没料到沉轻羽的元婴竟然萎缩到了这种地步。   这时沉轻羽缓缓睁开眼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后生,老夫最后还有……”   梁风赶紧停止了拉扯元婴的动作。   “还有一个忠告。”   “您讲。”梁风全神贯注地盯着沉轻羽,他明白这是回光返照,沉轻羽即将死去。   沉轻羽匀了口气,道:“可知‘警世’?”   梁风不假思索道:“回禀前辈,晚辈的授业恩师蔡棠教过——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好。”沉轻羽闭上双眼。   “前辈,您难道没有什么遗愿?”   沉轻羽气若游丝道:“梅花……路……”   不会吧,沉前辈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吃梅花鹿?   梁风摸不着头脑,眼看沉轻羽气绝身亡,只好忍痛用真气剥离出他的元婴,纳入自己丹田中。   梁风将沉轻羽的尸体抱起,一脸悲伤道:“前辈,您一世英雄竟死在这种地方,晚辈现在囊中羞涩,无法将您的遗体风光大葬,请您见谅。   将来晚辈若是挣了大钱,会回来将您坟墓好好修缮一遍。”   梁风在附近寻了一块无人要的白布,包裹住沉轻羽的尸体,找到一处湖边竹林,将沉轻羽的尸体安葬。   此处竹林环境清幽,静谧无声,长眠于此,他老人家应该能安心地投胎转世吧。   “梁风,这老头和你毫不相干,你埋他做甚。别埋了,我们快离开这儿。”   梁风挖好坑,放入尸体,正准备填土立碑的时候,郑扬出现在他身后,神色紧张。   “发生什么了?”   郑扬一把挽起梁风胳膊,“走走走别埋了,这么有爱心,不去当和尚普度众生,真是可惜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梁风疑惑道。   郑扬说:“这镇上有‘邪修’,我刚在一处破庙撞见了。‘邪修’正在用妖法,把活人炼化成僵尸傀儡。”   “邪修”就是坠入魔道的修真者,这一类修真者另辟蹊径,修炼世俗禁忌的功法,譬如魅惑心灵,吸食精气,夺人元神之类的妖术。   “我就奇怪,咱们大离国与大楚国的战争还没有波及到这里,这里却治安混乱,官府失守,强盗肆虐,百姓外逃,原来是邪修作祟!”郑扬道。   “等等,二哥,你看见的那个邪修,修为如何?”梁风拽停住郑扬。   “我不敢走进去试探邪修修为,不过我素闻炼化僵尸,属于下乘妖邪法术,应该是筑基期的邪修。   筑基修士能够以一敌百,你我不是对手,赶紧撤吧。” 第3章 邪道修士   行侠仗义也要分时机,郑扬可不想豁出性命,去搭救破庙里那些和他素不相识的小镇居民。   梁风心中一动,有了诛杀邪修的念头,说道:“二哥,如今大魔出世,南方又爆发战乱,世道不平,我们一路西行,除了找大哥郑旭,就是拜入踏天宗学艺入道。   你我两手空空,既无高人引荐,也无厚礼打点上下关系。   这个邪修,说不定就是我们的踏板。”   郑扬闻言笑道:“风弟,我如何不知你的想法,你以为提上邪修的人头,踏天宗的人就会高看我们一眼。可你知不知道,那个邪修养了多少具僵尸傀儡,会多少种奇幻妖术?   弄不好,我们会把命搭在那里。”   在木碑刻上“沉轻羽”三个字,梁风拍拍身上尘土,起身道:“二哥,请看。”   郑扬循着梁风手指看去,只见墓碑上的名字,惊道:“沉轻羽?”   “不错,天下第一修士沉轻羽,我已得到他老人家的元婴。”   郑扬狐疑道:“当真?”   “来,二哥,来打我。”   “打你?为何要打你?”   “来。”梁风一拍自己的胸脯,信心满满道:“我现在元婴护体,虽说不是金刚不坏,刀枪不入,但扛住你的御石术肯定没有问题!”   “你确定要我打你?”   “尽管放马过来!”梁风拉开距离,扎了个马步,要接郑扬御石术。   “那我来了,你小心。”郑扬从袖子中拿出一颗小石子。   梁风脸上毫无惧色。   “没把握就闪开。”郑扬提醒一句,后退几步把距离拉的更远,免得距离太近了,梁风躲不开飞来的石块。   “来!”梁风元婴护体,信心暴涨。元婴期修士可以一当万,元婴后期大圆满的修士,甚至万夫莫敌。   他现在虽不是真正的元婴期修士,但怎么着也不会太差,至少也接近了“力敌千人”的金丹境界吧?   “不死不灭,无形无相,天地重开,,万法无象!”郑扬口念踏天宗炼气口诀,真气灌注于手心,手腕一甩,投掷出一颗石子,小石子在空中迅速变大,砸向梁风。   梁风深呼吸提了一口真气,不躲不闪,硬飞来的石块,石块被他身上的真气震成碎块。   郑扬惊道:“这么厉害?”   梁风拍拍胸口的灰,笑道:“二哥,我已今非昔比了。”   郑扬艳羡道:“风弟,快和我详细说说事情经过。”   梁风没藏私,把来龙去脉一说。   郑扬一拍他的肩膀:“你这小子,前世修了什么福,竟撞上这种大运,沉轻羽可是天下第一修士,他的元婴上限极高,假以时日,你的修为必然突飞猛进啊。   “不过……”郑扬话锋一转,“你万万不可把得到元婴的事情告诉别人,否则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我晓得。”   郑扬手贴上梁风腹部,感受了一下元婴,道:“顶尖的元婴期修士,只需动动手指,便可碾压炼气期,筑基期,甚至金丹初期的修士。   以你目前这个元婴大小,肯定无法做到。只有依照炼气法诀,吐纳天地灵气,吸食日月精华,转化为自身真气,滋养壮大元婴才可以……”   郑扬似乎想到什么,闭口不言。   “怎么了,二哥?”梁风看出郑扬神色有异。   郑扬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传闻沉轻羽身怀七窍玲珑心,是百年难遇的修炼奇才……”   “二哥的意思是?”   “我要取他的心!”   “二哥,这不妥当吧?”梁风皱起眉头。   “有何不妥,没有灵魂的肉身只是一具躯壳罢了,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不会说什么的。”   说完,郑扬去刨沉轻羽的坟,几下子就把尸体刨了出来。   郑扬左手摁在尸体胸部上,“竟然还有心跳,不愧是七窍玲珑心!”   “二哥,这有悖常理啊。”梁风劝道。   “什么常理不常理的!我拿他的七窍玲珑心,提高自己的修为,将来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郑扬强词夺理道。   “可是……”   “可是什么!“郑扬脸色一寒,冷冷道:”你有了元婴,我呢?   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带进修真之路,是我!是我大哥!   你若不让我剖沉轻羽的心,以后就别叫我二哥了!”   梁风轻轻一叹,无奈道:“随你吧。”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嘛!”郑扬大笑,搂了搂梁风的肩膀,接着蹲下身子,迫不及待地大力刨坟,几下子就把沉轻羽的七窍玲珑心挖了出来,郑扬将它捧在手心,眼睛发亮:“心者,君主之官,脏腑百骸,惟所是命,聪明智慧,莫不由之。好!好极了!”   “二哥,这七窍玲珑心,有何作用?”   郑扬紧紧盯住七巧玲珑心,两眼放光:“我这七巧玲珑心,可不输你那元婴啊!”   梁风问:“有那么神?”   “当然了!”郑扬把七巧玲珑心捧在手心,爱不释手道:“传言沉轻羽的心脏生有七孔,对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都能加倍吸收。   待我炼化这七巧玲珑心,炼气速度必然一日千里。不过要炼化它,要费上不少时间。”郑扬举着七巧玲珑心,在阳光下仔细端详。   “二哥,我们把沉前辈的尸体埋回去吧。”   “你埋吧,我研究研究这宝贝。”郑扬坐到一边,研究了半天,然后把七巧玲珑心小心翼翼揣进怀里,说:“走,我们去铲除那邪修。”   “好。”   “你记住,邪道中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我们万万不可轻敌。”   “明白。”   梁风把沉轻羽的尸体埋好,然后与郑扬动身前往破庙,准备除掉那个邪修。   开始他们扬名立万的第一步。   残败的破庙中,遍结蛛网,满地灰尘,雕像倾倒,庙柱掉漆,墙壁斑驳。   破庙中心位置,一位身披黑袍,含胸驼背的佝偻老者,负手而立,他面前摆放着一个大瓮,瓮下薪火旺盛,大瓮中的浓绿色汁水被煮开,不断冒出炸裂的气泡。   大瓮里浸泡着数十个男女,只露出一个脑袋,额头贴着黑色符文,眼神空洞,面色发绿,唇色发紫。   大翁旁立着三具炼化好僵尸,僵尸浑身发绿,面容塌陷,看不出是男是女,身上有几处腐烂位置露出森森白骨,模样十分渗人。   老者时不时地用木勺,往大瓮里舀上一瓢绿色汁水,送往口中品尝。   “啧。”老者放下木瓢,咂咂嘴,一脸陶醉,似乎这汁水味道十分鲜美。   破庙角落,坐着五六个个瑟瑟发抖的小镇居民,被绳子捆绑到了一起。其中一位少女白衣胜雪,容颜姣美,甚是醒目。   少女背靠墙壁,额头贴着一道黑色符文,双目闭拢。   “嘿嘿,谁能想到踏天宗宗主的爱女,竟会被老朽炼化成一具行尸走肉?” 第4章 捡到宝   火候已到,老者眼神贪婪地注视妙龄少女,此女乃至阴之体,一旦炼成僵尸,威力无穷。   老者挥挥手,三具僵尸便开始行动,将角落里的小镇居民一一拎起到老者面前,老者从袖中拿出一张黑色符文贴到他们的额头上,一旦额头被贴上了黑色符文,眼眸失去光采,身体也变得十分僵硬。   僵尸们再将他们丢进大瓮之中炼化。   “无知鼠辈。”老者耳朵一动,已经察觉到了破庙庙顶,趴着的两个人。   刚刚派出捉人的三具僵尸,有两具没回来,莫非就是被上面那两个鼠辈所杀?   着实可恨!   老者目光阴毒,心中有了把庙顶两人炼化成僵尸的念头。   “卿远兄,这邪修实力不俗,竟能操控这么多具僵尸,怕是有筑基后期的修为。”   “没有筑基后期的修为,又怎么擒得住陈蓝汐?这陈蓝汐也实在自大,为了抗拒联姻,一个随从都不带,就从踏天宗偷跑了出来,结果落到这邪修手里。   如今踏天宗重金悬赏,到处派人寻找陈蓝汐,虽说我们是近水楼台,可是想救这天之骄女去踏天宗邀功,怕是不容易。”   破庙庙顶,趴着两个身穿青衣的年轻人,一个浓眉大眼,相貌平平,叫做卫松林,另一个高大英俊,双眼炯炯有神,叫做沈卿远。   二人是江州尹城本地人,原先干的是镖局买卖,共事已有两年之久。这年头匪盗四起,镖越来越难走,便辞掉镖师一职,二人才疏学浅,无意科举,商量之下,决定西行前往踏天宗,搏一个远大远程。   途经这座镇子,见有僵尸作祟,便斩杀几只,尾随其中一只来到了这破庙。趴到破庙上方,揭开庙顶的一片瓦片,窥伺下方的动静,低声商量着该如何对付下方邪修。   卫松林指着下方昏迷不醒的白衣少女,低声:“卿远兄,你真确定这少女是那陈蓝汐?我可不想为了一个路人,与邪修生死相搏。”   沈卿远道:“无极魔尊率众大举进攻揽月宗,局势混乱,一名邪修趁机掳走在揽月宗做客的陈蓝汐。悬赏令上的画像,与这少女一模一样,你看她腰间的佩剑,剑身镌刻着“青霜”二字,十有八九便是她了。”   “你我都只有筑基初期修为,恐有不敌啊。”卫松林担忧道。   “不予虎穴,焉得虎子?”沈卿远轻轻揭开屋顶一片瓦,眯眼道:“若能从邪修手里救下陈蓝汐,你我想要进踏天宗,就易如反掌了。”   正当二人商量,该如何救下白衣少女的时候,破庙中迎来了二位不速之客,正是梁风与郑扬。   沈卿远往下扫了梁风与郑扬一眼,面露不屑:“区区炼气期修士,也敢来撄筑基期邪修的锋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嘿嘿。”破庙中,黑袍老者阴森一笑,露出满口黄褐色的烂牙,手一指,三具僵尸立刻迈开大步,冲向了梁风与郑扬。   这邪修倒也干脆,看出梁风和郑扬来者不善,连个招呼都懒得打,便指挥僵尸大打出手。   梁风不悦道:“二哥,这邪修不知礼数,看来是草菅人命惯了,我们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说完,梁风拔出背后长剑迎了上去,郑扬则在远处,用踏天宗的御石术,为梁风掠阵。   梁风御石术使得一般,善使剑,他的剑术被一位无名剑客指点过,此时元婴护体,信心爆棚。   面对丑恶狰狞,张牙舞爪扑上来的三具僵尸避也不避,挥起长剑,就是一顿刺砍,冲在最前面的一具僵尸身体顿时如花儿绽放,开裂为数瓣,躺在地上挣扎。   梁风正待补上一剑,另外两具僵尸杀到眼前,他不慌不忙,后退一步,一剑横斩而出,剑气纵横,两个僵尸的脑袋“噗嗤”一声,应声飞起。   老者见机不妙,立刻一掌拍碎了大瓮,浓绿色汁水洒落一地,瓮中的数十个还未完全炼好的僵尸,也行动起来,虽然行动比那三具僵尸慢些,但胜在数量多。   梁风不敢轻敌,手腕连抖,多剑连环斩出,刺翻数个张牙舞爪飞扑而来的僵尸,飞身一跃,踩过七八个僵尸的脑袋,一剑直取邪修首级。   老者侧身一避,还是被梁风剑上的真气扫到,脸上绽开一道口子血流如注,他摁住脸上伤口,大惊失色:“金丹期修士?”   梁风身手敏捷,身上散发出的真气却不浑厚,两者综合起来,不免给人一种金丹期修士的错觉。   梁风身后还有几十个虎视眈眈的僵尸,知道老者在说废话拖延时间,送出一剑,结果了老者的性命。   老者死后,那几十具僵尸也停止了动作。   “强啊老弟!”郑扬大喜,没有想到梁风这么厉害,几乎是秒杀邪修。   “你今后可得罩着为兄啊。”郑扬搭上梁风的肩膀。   梁风把剑插回到背后行囊中,含笑道:“二哥说笑了。”   “这背剑小子实力虽强,却没多少实战经验,连真假傀儡都不能分辨。”趴在庙顶的卫松林道:“将来必吃苦头。”   “不,现在就要吃了!”沈卿远眼中精光一闪。   “小心!”梁风的声调忽然拔高,郑扬背后一具僵尸忽然暴起,一爪扣向郑扬脑袋,梁风一把推开郑扬,替郑扬挡下这一爪,胸前衣衫开裂,鲜血迸溅。   “啊!”梁风痛呼一声,跌坐在地。   “不死不灭,无形无相,天地重开,万法无象!”反应过来的郑扬大声念出御石术口诀,立刻从袖子从拿出一颗小石子,打翻了那具偷袭得逞的僵尸。   其它静止不动的僵尸也纷纷动了起来,围向梁风与郑扬。   “二哥!”梁风捂住胸口,脸色转变成青紫色,哇地吐出一口紫血,“这尸毒发作地好快!”   “我来对付它们,你坐下运功逼出尸毒!”郑扬从袖中抓出一把石子飞洒出来,石子迎风暴涨,体积迅速变大,将那些围上来僵尸砸翻在地。   僵尸似乎没有痛觉,即使被砸瘪了肩膀或者腰部,仍旧锲而不舍爬起身扑过来。   梁风把剑插入地面,打坐运功逼毒,一边逼毒,一边说:“二哥,邪修的真身藏在僵尸里面!”   “我知道!”郑扬大口喘气,额头上布满汗珠,“你专心逼毒,不要说话。”   一下子投掷出这么多石子,郑扬体内的真气几乎耗尽,体力也几近透支。   卫松林道:“卿远兄,我们下去吧?”   “不急。”沈卿远老神在在道,“这使剑小子有点门道,现在还轮不到我们出手。”   “看招!”郑扬又投掷出一颗石子,砸翻了一具僵尸,体内真气彻底告罄,郑扬没有携带兵刃,情急之下,只能拔出梁风的铁制长剑,来对付僵尸。   梁风见郑扬情势危机,也顾不得逼毒了,从背后行囊拿出一把短剑站了起来。   “坐下逼毒!”郑扬一脸焦急道:“如果尸毒扩散到全身你就完了!”   “毒什么时候逼都可以,你要是死了,我一个人去踏天宗有何意思!”梁风边说,边挥舞手中短剑,砍得僵尸们人仰马翻。   僵尸一具具倒下,就在仅剩五只的时候,一只女僵尸突然转变了方向,扑向破庙一角,额头上贴着黑色符文的白衣少女。   “真身!”郑扬一脚踹翻一只僵尸,大喝一声。   “邪修受死!”梁风一剑挑翻一个挡路的僵尸,脚尖点地,整个人如同一离弦之箭,飞速射向那具行动诡异的女僵尸。   女僵尸身子一侧,横移三尺,避开梁风凌厉无比的夺命一剑,从怀里拈出一道红色符文,甩向梁风。   “嘭”一声符文爆裂开来,形成一团火焰。   刺目的火光使得梁风两眼眯住,但他丹田中的小小元婴双目忽然大睁,使得女僵尸抓起白衣少女,往外飞奔的行动轨迹清晰无比。   “哪里走!”梁风暴喝一声,高高跃起,手中长剑脱手而出,长剑准确无比地刺中女僵尸的后背,女僵尸闷哼一声,连同白衣少女,一齐栽倒在地。   紧接着梁风冲上来拔出长剑,准备再补一剑,哪知剧烈运动使得气血加速运行,尸毒蔓延全身,全身剧痛,手腕一颤,长剑一歪,刺中女僵尸腰部。   长剑贯穿女僵尸的腰部,钉入地底,女僵尸双手扒地,拼命向外爬动,噗嗤一声半截身体被扯断,肠子血液流出,女僵尸拖动着上半截身子快速爬向庙外。   梁风体内气血翻涌,尸毒作祟,也顾不上追赶邪修,坐下来运功逼毒。   “可恶,被他跑了!”郑扬有惊无险地解决完剩余几具僵尸后,发现再追邪修已经迟了。   “这杀千刀的邪修,别让我抓到他!”郑扬骂了几句,环顾四周,望见破庙角落处,额头贴有黑色符文的白衣少女双眸紧闭,走过去将她抱起,狂喜道:“风弟,我们捡到宝了!” 第5章 惨遭截胡   郑扬显然认出了白衣少女的身份。   此时,一直趴在庙顶的沈卿远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啪啪啪啪”,庙外一阵掌声传来,梁风抬起头来,看见二位青年肩并着肩,从庙门口走进来。   走在前面的青年剑眉凤目,鼻如玉柱,唇若含丹,五官英气逼人,留着一头飘逸的齐肩长发,目光如炬,炯炯有神,长发束于头顶扎出一个小圆髻,一只玉簪穿过圆髻,内着青色武士装,外披白色羊毛大衣,脚踩白靴,腰间挂着一个醒目的黄色锦囊。   英俊青年对着梁风和郑扬,遥遥抱拳道:“在下踏天宗内门弟子张武,二位少侠法术高强,力挫邪修,实在令人心生敬佩。”   另一位其貌不扬的浓眉青年紧随其后,开口说道:“踏天宗内门弟子,李春。”   梁风运功打坐,将体内尸毒尽数逼出,真气也消耗殆尽。他面露笑颜,起身相迎道:“二位兄台玉树临风,器宇不凡,原来是踏天宗的师兄,幸会幸会,在下梁风——”   咦?这二人面相有几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梁风心中思索,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怀抱白衣少女的郑扬眼睛一下子瞪圆,“风弟!他们不是踏天宗的人!”   “什么?”梁风脚步一顿,回头望向郑扬。   “踏天宗的弟子头戴白色道冠,身穿白衣,这二人穿着打扮相去甚远,怎会是踏天宗的人!”   郑扬一脸警惕道:“况且,踏天宗内门弟子修为都在金丹期以上,你看他们额头,只有若隐若现两圈道纹,明明只有筑基期修为!”   “呵呵,这位小弟还真是见多识广。”沈卿远冷然一笑。   “我哥哥郑旭就是踏天宗的内门弟子,你说我认不认得踏天宗的人?你们虚报身份,居心何在?!”   郑扬故意抬高他哥哥郑旭的身份,想要以此吓退这两人。   “是吗?”英俊青年面不改色,踏前一步。   浓眉青年也摩拳擦掌,准备好大打出手。   郑扬和梁风对视一眼,梁风摇摇头,表示体内真气所剩无几。   郑扬心里一慌,后悔刚刚太冲动,戳破了他们的谎言,以他和梁风现在的状态,对上这二人胜算微乎其微。   “把人交给我们,免你们一死!”沈卿远嘴上这么说,心中却起了杀心。   抢人邀功这种事很不光彩,绝不能留下活口,免得日后夜长梦多。   -   “你们真卑鄙,竟然想抢人去踏天宗邀功。”郑扬气愤地双手握拳。   “二哥,这二人心术不正,日后必定堕落为邪修,他日再收拾他们。”梁风拔出地上长剑,低声道:“我现在真气不足,快快离开此地为好。”   形势比人强,郑扬纵然万般不情愿,也只能将白衣少女拱手相让。   “人给你们,我们走了。”郑扬放下白衣少女,和梁风往破庙出口靠近。   沈卿远皮笑肉不笑地说:“走吧。”   梁风和郑扬小心翼翼地往出口走去,卫松林突然身子一横挡在郑扬面前,伸手就是凌厉无比的一爪,想要直接抓爆郑扬的喉咙,郑扬面露惊骇之色,身子往后仰倒,脸上多出三道血痕。   卫松林偷袭得逞,弹弹指甲上的血液,狞笑:“卿远兄,我猜得没错,他们真气耗尽,没有余力了。”   郑扬一屁股坐到地上,摸着自己破相的脸,骂道:“你们两个人渣败类!抢人就算了,还要我们的命吗!”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沈卿远面露冷笑,从背后摸出一把精钢长刀,纯白色的真气汇聚出长刀刀尖,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筑基后期大圆满!”看着光芒四溢的长刀,梁风知道他们连鱼死网破的可能性都没有,他汇聚体内残存的一点真气,撞碎破庙后头的墙壁,制造出一个缺口,“二哥,从这里走!”   郑扬迅速爬起来奔向缺口。   “走?”卫松林哪能给他们机会,欺身上前,两爪交叉挥出,直取郑扬后背,郑扬避之不及,痛呼一声,栽倒在地:“快跑!不要管我!”   “要走一起走!”梁风挥舞长剑格挡,勉强招架住英俊青年的攻势。   沈卿远的刀很快,刀势如狂风暴雨,凶猛拍打而下。   刀气纵横,炫目的刀光几乎让梁风睁不开眼来,不一会儿,梁风身中四五道刀气,肩膀、小腹处鲜血狂飙。   “白痴!快跑啊!”郑扬焦急道。   “你倒挺讲义气。”沈卿远手中长刀上下翻飞,刀刀直取梁风首级,“留你全尸吧。”   梁风全神贯注地躲避沈卿远的长刀攻势,体内元婴不停运转,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真气。   卫松林一脚踩住郑扬的后背,笑道:“呦,这小子可以呀,竟能抵挡住你这么久。”   “呵呵,说好留他全尸,一不留神用力过度,岂不是断胳膊缺腿?”沈卿远单手舞刀一脸轻松,丝毫没把梁风放在眼里。   梁风没有完全适体内的元婴,无法运用自如,面对沈卿远凌厉的刀势,显得捉襟见肘,不一会儿,身上又多出几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追云三式!”梁风身形一扭,避开英俊青年的凌厉刀势,长剑在手中上下翻飞,扯出十几道剑影,剑影重重,罩向沈卿远的头顶。   沈卿远毫不避让,手腕连抖,钢刀在手心疯狂旋转,将所有剑影尽数破去。   沈卿远早年游历江湖,见识过追云剑法,揶揄道:“小子,你从哪里偷学的追云剑法?不得了啊。”   “哪像你这么无耻!是一位大侠亲手教给我的!不是偷学!”梁风怒道。   “追云剑法乃是天下十大剑法之一,剑气化龙,威力无穷,可你实力低微,发挥不出它全部的威力。可惜可惜。”沈卿远嘴上说可惜,脸上却毫无可惜之意,刀刀直取梁风首级。   趴在地上,身负重伤的郑扬颤抖地捡起地上一颗石子,朝英俊青年丢了过去。   “咻”一声石子来袭,英俊青年扭头一避,梁风趁机后退,拉开距离。   郑扬低吼道:“我脏腑受损,活不了了!你快走啊!”   梁风顿时醒悟,再战下去,他也只能折在这里!   只能逃!   梁风一头扎进破庙后方的墙壁缺口,破庙后方是一片山林,梁风窜入其中,借着林木的掩护,渐渐消失在其中。   沈卿远和卫松林赶紧追了出来,没追出多远,沈卿远停下脚步说:“就此止步吧,夜色朦胧,林木繁多,追不上的。”   死追未必追不上,只是沈卿远担心破庙中的白衣少女会被其它人带走,才放弃了追杀。   “卿远兄,这下我们进踏天宗,就易如反掌了,哈哈哈!”回到破庙,郑扬已经断气,卫松林一把就把白衣少女抱了起来,思及把她送到踏天宗,将会得到的巨大奖励,两道浓眉不由高高扬起,笑容满面:“这陈蓝汐真是绝色,如今她昏迷不醒,不如……”   卫松林猥琐一笑,沈卿远暗自皱眉,说道:“松林,我们先离开此地吧,免得有人寻到这里。“   “好好,卿远兄所言极是。”卫松林抱着陈蓝汐脚底生风,恨不得立刻赶至一个偏僻地方,将这绝色少女就地正法。   没走出几步,卫松林忽然感到背后剧痛,接着整个人扑向地面,“哇”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他扭头一看,只见沈卿远举着手掌,一脸冰冷。   “卿远兄,你?!”卫松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沈卿远会背后偷袭他。   沈卿远左手一伸,抓住白衣少女的胳膊,将她揽入怀中,“踏天宗我一个人进就够了,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沈卿远,你这个王八蛋!畜生啊!!”卫松林和沈卿远乃同乡友人,他怎能料到沈卿远如此心狠手辣,不顾友情。他双手撑地,奋力想要爬起,但是刚才所受那一掌角度刁钻,打在心房后背处,心室颤动,使他体内气血紊乱,一时竟爬不起来。   “你妻儿我会替你照料,你拜入仙宗的梦想我也会替你完成,你安心上路吧!”   言罢,沈卿远又是一记狠辣绝伦的重掌,拍在卫松林背上。   卫松林当场气绝,含恨九泉。   沈卿远眺望四周,确定无人窥伺,从怀里取出两道火符按在郑扬和浓眉青年的尸体上,尸体立刻燃起熊熊火焰,片刻之间,化为灰烬。   “这是何物?”沈卿远看到两具尸体化为灰烬后,地上竟多出一颗散发白光,鸡蛋大小,不停跳动的物体。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七窍玲珑心?   沈卿远眼睛一亮,凝视片刻,小心翼翼地捡起揣进怀中。   此地不宜久留,待到安全处,再仔细琢磨这宝物。   沈卿远将身上衣物扯烂,从地上抓了两把土抹到自己脸上,大力捶了自己胸口两拳,逼得自己吐出一口血来。   接着,他揭下陈蓝汐额头上的黑色符文,抱起她一路飞奔。   途中,陈蓝汐悠悠转醒,眨了两下眼睛,一脸迷茫地看向抱着她飞奔的男人。   沈卿远停下脚步,喘息:“呼……你没事吧?”   “你是?”陈蓝汐神色迷惘,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我叫沈卿远,刚刚我拼死将你从邪修手中救出,邪修还在后头追着呢。”沈卿远边说,边抹去唇边血渍。   “那……那我们快跑啊。”陈蓝汐慌了神。   “嗯。”沈卿远抱起她,大步如飞。   夕阳下,平原上,陈蓝汐搂着沈卿远的脖颈,耳朵贴上他厚实的胸膛,听着有力的心跳,觉得心中安宁,两眼一闭,再度陷入了梦乡。   沈卿远凝视这娇美少女的睡颜,心中一动。   局势已定,现在不做,更待何时? 第6章 进谗言   沈卿远停下脚步,拿出黑色符文,贴在陈蓝汐额头上防止她突然苏醒。   然后掏出那颗七巧玲珑心,端详良久。   这七巧玲珑心真乃仙物,失去主人竟也能跳动自如,若能将它炼化为己所用,修为暴涨,指日可待!   天助我也!沈卿远双眼一眯,盘坐于地,张大嘴巴将它一口吞下。   不多时,沈卿远额头发汗,身上冒出阵阵白烟,这七巧玲珑心太难炼化了!   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无法彻底炼化这七巧玲珑心。   好在,他现在有的是时间。   “传言沉轻羽依靠七窍玲珑心,吸食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的速度要比常人快上百倍,故而年纪轻轻,晋升大乘期修士,才有了后来闯魔岛,镇大魔,诛妖姬,威震九州的壮举。   七巧玲珑心在此地,那么沉轻羽也是在这附近仙逝?”   沈卿远一念之此,抱着昏睡不醒的陈蓝汐,去寻找沉轻羽的尸体。   -   “我的父亲江州尹城衙门的捕头,父亲为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   年少的我,好读书,爱学习,我最向往的其实不是修仙,而是做一个像我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锄强扶弱,惩恶除奸……”   夜幕下,寂寞的荒原,枯黄的野草,沈卿远挑了处空地,生起一堆火,和陈蓝汐面对面坐下,讲述起他的往事。   “我十四岁就出来闯荡了。”   “十四?你那么小,就一个人出来?”   “是啊,想想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很怀念。初到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的,只能从低做起……”   隔着火光,衣着单薄的沈卿远坐在地上,双手按在地面上,两脚悠闲地叉开,夜晚的寒风吹动他的满头黑色乱发微微晃动。   火光映照着沈卿远的面容熠熠生辉,他的脸好像又英俊了一些,陈蓝汐芳心一跳,关切道:“冷吗?”   她身上套着沈卿远的羊毛大衣,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你穿着吧。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陈蓝汐,你叫我蓝汐吧。”   “陈蓝汐?踏天宗主的女儿陈蓝汐?”沈卿远故作吃惊。   “嗯,是我。”   “你怎么会沦落到这里?”   陈蓝汐黛眉轻蹙,“一言难尽。沈大哥,你把我从邪修手里救出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只镯子?”   镯子?   沈卿远眼珠微微向下,略一思索,道:“邪修实力不弱,不仅能同时操控几十只僵尸,还能混入其中,真假莫辨。   当时情况危急,我顾不上什么镯子。”   陈蓝汐面露遗憾之色。   “那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陈蓝汐勉一笑:“也没有很重要啦,就是生日上大师兄送的礼物。”   镯子是踏天宗首席内门弟子赵悦所赠,赵悦是大离国嫡出皇子,身份尊贵,修为不凡。只可惜为人刻薄,斤斤计较,陈蓝汐就是为了躲避与赵悦的婚约,独身一人前往揽月宗。   揽月宗主的女儿和陈蓝汐交情不浅,陈蓝汐原本想在那里待一段时间。   只是她没料到,无极魔尊会突袭“揽月宗”导致她落入魔道中人之手。   “是法器吗?你应该能感应到才对。”   “虽然不是法器,但我注入了一丝真气,如果离得近我是可以感应到的。算了,不提它。   沈大哥师承何人?”   “沉轻羽。”   “嗯?”陈蓝汐一双美眸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   “开个玩笑。”沈卿远哈哈一笑。   陈蓝汐嗔道:“沈大哥真是的。   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呢?”   若说去踏天宗,恐有邀功之嫌,也显得他为人功利,沈卿远故而说道:“我准备去邀云仙山上的云上宗。”   “云上仙宗在大离国极北之地,你何苦跑那么远,不如……和我一道去踏天宗吧,我让我爹爹收了你。”   收我做内门弟子?妙哉!   沈卿远心中狂喜,却摆出一副为难脸色:“恐怕不妥。”   “嗯?”   “我与你们宗门弟子交恶,怎好去你们哪里。”   “发生了什么?”   “你们宗门里,是不是有一个叫‘郑旭’的人吗?”   陈蓝汐想了想,说:“踏天宗外门弟子百余名,只有才能拔尖者,我才有印象,这个郑旭还真没印象。”   “不对吧?郑旭不是内门弟子吗?”   陈蓝汐不由莞尔,“沈大哥,内门弟子总共八位,我算是关系户,勉强排在了第八,还没听说哪位师姐师兄改名成‘郑旭’,你是从哪里听说的呢?”   “前些日子,我经过一个闹市口,看见两个少年人,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良家妇女,殴打无辜路人,我气不过,出手教训了他们两个。   其中一个善用御石术的少年人叫嚣,他大哥郑旭是踏天宗的内门弟子,叫我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死无葬身之地。”沈卿远说到这里,轻轻一叹。   陈蓝汐听后,脸色一寒,“这两个泼皮太大胆了!踏天宗的御石术严禁外传,等我回去让我爹爹好好查查,若是有叫郑旭的弟子泄露本门秘籍,一定严惩不贷。   沈大哥正好作为证人,和我一起回去。”   “那……好吧,不知按照门规,郑旭应当受到何种处置?”   “废掉修为,逐出师门。”   沈卿远嘴角轻扬,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阴冷笑意。 第7章 诛邪修   梁风在林木间狂奔着,不敢有些一刻的停歇,不知翻过了几道山头,趟过了几条山间溪流。   他浑身肌肉酸痛,精神无比疲惫,最后一头栽向雪地,昏睡过去。   “喂,醒醒。”   迷迷糊糊中,梁风睁开眼,看到郑扬向他伸出手,笑颜温和。   “二哥你没事,太好了!”梁风大喜过望,抓向郑扬的手,手却交错而过,郑扬的手仿佛虚影。   郑扬伸手掸去梁风身上的白雪,“快起来,这么冷的天,你会冻死的。”   “我们还要去踏天宗呢。”郑扬说着,起身向远方走去,阳光打在他背影上,形成一层柔和的光晕。   “二哥!等等我!等等我!”梁风挣扎爬起,却发现身体重若千金,举步维艰,只能眼睁睁看着郑扬越走越远,身影消失于远方雪林之间。   “二哥!!”梁风真正醒来的时候,是黎明时分。四周昏暗静谧的山林,安静的让人心生恐惧,时不时还能听到狼嚎虎啸声。   他一抹自己额头,满是汗水,丹田中元婴运转,不停制造热量,让他不至于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中。   梁风往背后一摸,发现装有饮水囊,干粮等物品的包袱丢了,羊皮地图没丢,还插在腰间。   他坐到一颗枯木下,一脸愤恨,身子用力一靠,顿时震得树木枝丫上的雪嗖嗖直落。   “张武李春这二贼害死我二哥,我梁风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梁风也不知道张武李春是不是他们的真名,但目前也只能这样称呼他们了。   他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打了个坐,按照炼气法诀,运功吐纳。   渐渐地,太阳从东方升起。   晨晖散满大地,柔和的太阳光辉穿过林木树枝,照耀在梁风侧脸上,让他脸上每一根戎毛都清晰可见。   “呼……”梁风呼出一口白气,扭头面对阳光,眯了眯眼,觉得有些刺眼便抬手遮挡。   “哪来的血腥味?”梁风鼻子动了动,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梁风以为是野兽厮杀留下的,站起来迈开脚步,准备猎杀几只野兽充饥。   循着血腥气味走出一段路,梁风看见雪地上有一串血迹,沿着血迹继续走着,梁风看到远处林木之间的空地上,一具尸体倒在凝结结冰的血泊中,梁风目光越过尸体,看到有一个背靠山坡的洞窟,里面生着火,看样子像是有人。   梁风压低脚步声,凑近尸体一看,发现死者是个男人,身体冻得很僵,看样子死去有段时间,死者是猎户打扮,可能是附近山村里出来的,他的腰间还栓着几只兔子。   死状凄惨,双目圆睁,表情愤怒不甘,胸口裂开一个大窟窿,其中肌肉和骨骼都消失了。   尸体旁掉落着一把弓,和一把沾了血液凝结成冰的柴刀,看起来死者生前挣扎得很厉害。   此时,亮着火光的洞窟传来一阵肉香味,还有骨头被咬爆的嘎嘣脆响。   “安息吧。”梁风轻轻抚平男人怒睁的双眼,拿起冰血柴刀,悄然靠近那洞窟,往里一瞅,看到一个只有半边身子,鼻梁塌陷,披头散发,脸色蜡黄的老者。   老者正坐在火堆前,举着一大块烤焦的排骨啃的滋滋有味。   老者身披黑袍,头戴青色道冠,身子底下沾满了黑色符文,张开一口黄褐色烂牙,撕咬下排骨上的肉,吃的满嘴流油。   梁风见到这幅画面,一阵反胃,差点吐了出来,他紧握柴刀,走了进去。   “你这狗贼,竟躲到这里滥杀无辜!此番我必取你狗命!”   见到梁风走进来,只剩下上半截身子的老者吓得手中排骨掉落在地,匆忙往后挪动身体。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老者脸色惊骇,连连摆手。   这老者正是昨日黄昏,伪装成女僵尸逃出破庙的邪修,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还会碰上这个少年。   这少年竟然跋山涉水,不惜追杀到这里?   他现在失去了半边身子,元气大伤,对付昨夜那个普通猎户,身上的杀伤性符文已经耗尽,现在如何是这少年的对手?   “饶命?你又可曾饶过别人无辜的性命?”梁风本想一刀剁下邪修的狗头,转念一想,这个邪修一死,谁来证明是他和郑扬救下的白衣少女?   可不杀这邪修天理难容,梁风一时陷入两难。   “狗贼,那少女是什么来历,详细说于我听,否则一刀刀剜下你身上的烂肉,叫你生不如死!”梁风厉声道。   邪修低着头,目光怨毒,“你先答应放老朽一条生路!”   “抬起头来!”   邪修抬起头,一片炫目刀光飞来,接着双目剧痛,世界陷入黑暗。   “啊!眼睛!我的眼睛!啊——!”   邪修捂着双眼,痛苦哀嚎。   “你这狗贼草菅人命,还妄想苟活于世?!”一联想到这邪修间接害死了二哥郑扬,梁风心中更是怒不可遏,又是一刀砍在邪修肩头,刀刃深嵌入锁骨,顿时血流如注。   邪修抓着柴刀,一张老脸拧成菊花状痛苦万分:“少侠饶命!饶命啊!!”   “快说!给你一个痛快!”   “老,老朽乃七大邪宗之一走尸宗的一名长老,自从无极魔尊封印被破,无极魔尊重获自由后,以雷霆手段一统魔道,走尸宗被无极魔宗所灭后,老朽也成了‘无极魔宗’中的一名弟子……”   “重点!”梁风手腕一动,疼得邪修哭爹喊娘。   “啊!”邪修痛呼一声,呛声道:“老朽这不正在说吗!   无极魔尊高瞻远瞩,更是绝世强者,在他的带领下,万千魔道弟子攻向了正道门派中实力最弱的‘揽月宗’,荡平‘揽月宗’后,擒住了在‘揽月宗’做客的陈蓝汐。   老朽发现陈蓝汐乃至阴之体,若炼成僵尸,必定威力无穷,起了私念,将她偷了出来,躲到流年小镇,时机成熟将她炼化成僵尸时,被你们搅局,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那么……”梁风还想再问,哪知邪修撕扯身下一张黑色符文,倏然拍向梁风额头,梁风侧身避开,同时一刀挥出。   邪修脖颈裂开一道大口子,来不及惨叫,整个人栽向地面。   “呸!你还想暗算我。”梁风吐了口唾沫,吸取到上次的经验,赶紧多补了几刀,生怕这邪修死而复生。   梁风从未杀过人,此时却不觉得罪恶,因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况且这杀人无数的邪修也不像是人,更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魔。   梁风在邪修身上搜出一个黑色虎皮钱袋和一个白色布袋,布袋里面有十几颗红绿相间的丹药。   钱袋里面有一锭沉甸甸的白银和几个铜钱,以及一个造型精美的紫玉手镯,内壁纹着两个字:“汐,悦”。外壁纹了一条凤凰和一条金龙,龙凤交缠在一起,梁风试着输了一点真气进去,手镯没有半点反应。   梁风认为这镯子不是法器,是凡品,装回了钱袋里。   “这多半也是不义之财。”梁风回想起自己在韩府当伴读书童的时候,教书先生蔡棠教过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自己现在身无分文,不要这钱显然是不行的。   “很好,这可以作为我诛杀邪修的凭证。”梁风再把邪修头顶的青色道冠摘了下来,揣进怀里。   梁风走到洞窟外边挖了个坑,准备把无辜惨死的猎户给埋了。   挖好坑,将尸体抱入其中,填土的时候想想觉得不妥,万一有人来寻尸呢?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人平白无故消失了,算是怎么回事?   于是梁风又把尸体挖出来,挖到一半的时候又想:这荒山野岭的,大雪封路,哪会有人进来寻尸?   恶人之骨不去管他,可这无辜之人的尸骨曝尸山野,也太惨了。   梁风想想,还是把猎户埋了回去。   埋到一半的时候,一只木箭嗖得一声飞了过来,梁风头往后一仰,箭矢堪堪擦过他的脸颊,钉入不远处一颗杉树上。   “谁?!”脸上被刮擦出一道血痕,梁风又惊又怒,腾地站起身,朝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矮小的身影,迅速低身疾走,隐没于雪林中。 第8章 误会   邪修同伙放的冷箭?   “站住!”梁风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那道矮小身影速度很快,却不及梁风的速度,很快被梁风追上。   快要追上的时候,梁风双足点地一个前空翻落在那人面前,挡住了那人去路。   “你是何人?”落地瞬间,梁风拔出柴刀,横在这人脖颈前。   梁风看出此人也是猎户打扮,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上身着灰色棉袄,下身白色棉裤,脚踩鹿皮长靴,背负箭篓,身材瘦小,黑色麻布遮住下半边脸,看不出是男是女。   这人也不回话,从腰间抽出一把柴刀劈了过来。   梁风倒退两步,这人不依不饶,挥刀朝着他疯狂连砍。   这人步伐轻浮,一看就不是修道中人,而且一副猎户打扮,应该不是邪修同伙,是寻尸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梁风不想错伤无辜,纵身一跃跳到附近一颗杉树树枝上,扶着树干说:“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好心埋尸而已。”   那人仰望梁风,愤恨地一刀砍在树干上,“胡说!”   声音清脆,听声音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这么年轻,冒着大雪上山寻尸?   “我乃修道中人,取你性命如同探囊取物。”梁风淡淡道,“我若对你起杀心,你早就死了,何必说谎?”   梁风从树上跳落,轻飘飘踩在雪地上,反手一刀砍向背后杉树,刀风呼啸而出,粗壮的杉树应声而倒。   这一招把那少女惊呆了。   梁风道:“你若不信,和我到那边的山洞一看便知,罪魁祸首就在那里。”   “走。”少女没有打消心中疑虑。   梁风也不惧少女背后偷袭,大剌剌走在前面。   “你是他女儿?”梁风边走边问:“这么冷的天,还上山打猎?我不是杀人凶手,你不用害怕我的。”   梁风回头只见少女绷着脸,一言不发。   他带着少女,按原先脚印,一路走回到那个洞窟中。   “看。”梁风拿着柴刀,指着邪修的尸体说。   少女明显被邪修的死相震住了,不敢走近,捏着鼻子,蹙眉道:“你凭什么说他是凶手?”   “当然有证据。”梁风柴刀一划,剖开邪修尸体的小腹。   “肚子里有没消化干净的骨头渣滓。”梁风回头看那伫立不动的少女,少女看着那些骨头,明白这些骨头渣滓是谁的,眼眶泛红,鼻子一酸。   “过来一下。”梁风向她招手。   少女没有过来,两手紧握柴刀,眼神警惕地盯着梁风,“你想做什么?”   梁风朝她走了过去,张开嘴朝她脸上呵了一口气:“如何?”   少女头往后仰,鼻孔微微扩张,没有从梁风的口气中闻到一丝肉腥味。   “这下你相信了吧,你是他的女儿?”梁风问道。   心中紧绷的弦松开,少女靠着岩壁蹲下,抱着膝盖抽泣。   梁风理解她的心情,静静等待她开口。   少女抹着眼角泪水,哽咽道:“他是我爹爹。”   “先把遗体运回去吧。”梁风走到外面,把尸体挖了出来,说:“带着不便,就地火化吧。”   少女跟上来道:“不要烧我爹爹。”   “他已经死了。”   “不!”   手可以用雪水洗净,但背着尸体,难免染上身血腥味,死者家属不同意,梁风只好勉为其难,扛着下山了。   “我有一个主意。”梁风返回洞窟,把邪修身上的黑色道袍扒了下来,然后走出来。   少女见梁风竟然要把杀人凶手的黑色道袍,盖在她爹的遗体上,脸色很是不悦。   “也就裹这一路,到你们村子就烧掉。你爹身体都被掏空了,死相太惨。就这么背回去的话,你那些叔叔婶婶看见受得了吗?”梁风所言不无道理,少女听了也只好同意。   他把尸体扛在肩上,说:“你带路吧。”   地图之前都是郑扬在看,也是郑扬领路,现在郑扬死了,去踏天宗是个问题。   路途遥远,至少还要经过十几个城镇,穿过一个大州,还好他现在融合元婴,实力大涨,要不了多久就能达到那里,和郑旭大哥会和。   梁风打算尽快处理掉这件事,再找地方打把趁手的武器。   “谢谢。”走在前面的少女忽然开口。   “不客气。”   “对不起。”   “没事,这荒郊野岭,换做是我看到别人在埋尸体可能也会误会。”既然少女开了腔,梁风也趁机问问情况:“这么冷的天,你们还要上山打猎?”   “严冬,干旱,赋税,不打猎,难道坐着等死吗?”   “呃……你们村子里有铁匠铺吗?”   “没有。”   少女不爱说话,梁风也不再开腔,二人一路默默无言,沿着崎岖的山路往下走了三个时辰,走至山脚,山脚处坐落着一个小村庄。   村庄中横亘着一条官道,将这个村庄分为南北,这个村庄可以说是通往西方的必经之路。   这个小村庄只有四十多户人家,都是低矮的茅草泥土混搭房,阡陌之间行人寥寥,村庄附近的农田上没有任何农作物,整体显得荒凉萧索。   村头插着一块木牌,上面刻有“福照村”三个字。   “姐!你回来啦!”村头站着一个穿灰色棉衣的毛头小子,一见到少女,非常热情地迎上来。   毛头小子细眉大眼,长相憨厚,小脸蛋冻得红扑扑的,握住少女的手,好奇地打量着梁风。   少女蹲下来,紧紧抱住毛头小子。   “姐?”毛头小子神色不安地问:“爹爹呢?”   少女无言啜泣,良久松开手,拍了拍毛头小子的臀部,“去把村长和三叔叫过来。”   “爹爹呢?他在哪儿?”   “去。”   “我还要赶路,就放这里了。”梁风本没有义务帮忙抬尸,送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了,放下尸体,就准备离开。   “你等一下。”   少女把手中的柴刀递向梁风,快步走向远处的一栋矮屋,看样子是准备拿点水和食物和梁风。   梁风不想拿他们的东西,把柴刀插进雪中,便迈开脚步向西而去。 第9章 一叶障目   “你要去哪里?”   梁风没走出多远,听到少女的声音,回头,只见少女站在田间小路上,手里抓着一团白布。   “很远的地方。”梁风答道。   “带上它吧。”少女小跑过来,把手中白布递了过来。   “不用了。”   “拿着。”少女态度强硬地白布塞进梁风怀里,然后背起父亲的尸体,踩着白雪,慢慢迈向那栋矮屋,屋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   村子很小,这么一会儿了,那个毛头小子就把人叫齐,还有一些不相干的村民也闻风而来。   “你为什么要帮我?”少女走到一半,忽然顿足,回首望向梁风。   梁风低头把白布缠成的包裹塞进怀里,头一抬,笑道:“帮助别人,快乐自己”。   少女微微一怔,问:“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不重要。这个给你吧。”   梁风忽然想起了什么,手往怀里摸了摸,   银锭太贵重,几个铜钱又拿不出手,梁风从怀里拿出手镯。   他不懂玉器,也不觉得这镯子有多珍贵,拿出来就丢了过去。   一丢出去他又后悔了,这个镯子虽然不像是法器,但可能是他修为不够,才无法使用。   况且这个镯子是邪修身上拿下来的,说不定是那白衣少女的。   梁风摇摇头,觉得自己不够智慧沉稳,行事过于莽夫。   他也不准备要回来,因为蔡棠先生教导过他,送出去的东西如同泼出去的水,是不能收回的。   少女接住手镯,怔怔看着梁风走远。   “你们雪天还要出来打猎,太辛苦了,拿去当铺当点钱来,买点煤炭过冬吧。”   梁风向西行去,走出老远,回头一看,那少女站在一处隆起的田野土坡上,遥望着他。   “这个小村庄地势低洼,一旦下雨,很容易酿成水灾。可惜我未修成大道,否则弹指间开辟出一条水渠,用作排除积水,就可以提前消除掉水灾隐患。”   梁风想起以前,遇见过一位卖身葬父的少女,她的家人就是死于水灾。   一番交谈,梁风将少女带回了家,她的相貌十分不俗,引来附近山贼觊觎,山贼势大,背后还有豪绅撑腰,根本不把地方官府放在眼里。   那时恰逢皇宫选秀,梁风便通过村长郑伯伯,将她推荐给选秀使送进皇宫,以免遭到山匪的毒手。   令梁风哭笑不得的是,那少女前脚刚进皇宫,后脚一位无名侠客赶到,拔剑荡平了那伙山匪的山寨,还将背后势力连根拔起。   那侠客临走前,碰上了梁风,教给梁风“追云剑法”,还说似水村风水极佳,乃祥瑞之村,必是人才辈出之地。   那剑客满头白发,带着一张白瓷面具,遮去了上半边脸,梁风想要一睹他的真面目,他却摆手拒绝。   “大侠,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那时,剑客面含微笑,插剑回鞘,头也不回,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名字不重要,它只是一个代号。”   -   “我太弱了。”   梁风感叹自己的实力不足,若他有那位剑客那般强大,开辟水渠自然手到擒来。   现在遑论造福苍生这一遥不可及的宏愿,连这么一个小村子的安危他都照顾不到。   梁风记下此地位置,决定日后实力上升,再来开辟水渠。   他提了一口真气,运步如飞,一路向西行去。   福照村的距离离他越来越远,等他翻过两座大山,穿越过数个小镇的时候,天色已晚。   他掏出地图一看,他来到了大离国南部州郡——盛州,盛州紧城邻储州,而天麓山脉就在储州极西之地。   依照地图往西再行约三百里,就能达到储州境内。   顺利的话,不消五日,便能登上天麓山脉之巅,进入踏天宗与郑旭大哥会和了。   -   家里一穷二白,棺材都买不起,只能简易安葬。   少女和几个叔伯婶婶们,匆匆料理完父亲的后事,天色已至黄昏。   吃过晚饭,少女坐在桌边,拿出梁风给的那块玉来,摸了又摸。   “小凉,去唤你三叔过来。”少女忽然对弟弟说道。   弟弟看出姐姐的心思,说:“姐姐,你要托三叔去当铺当这块玉?”   “这块玉很值钱,自然是要当的。”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大哥哥?这块玉还是留着吧。”   “傻瓜。”少女扑哧一笑,伸手摸了摸弟弟脑袋,“你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爹爹……和姐姐才会更高兴。”   “那,那我去叫三叔了。”   “嗯。”   -   沈卿远真想给自己插上翅膀,立刻飞到天麓山脉中心大山山巅,拜入陈高歌门下,免得夜长梦多。   可在陈蓝汐面前,不好表现太过着急。   “沈大哥,天色已晚,我们不如在前面那个小村庄落脚,歇息一晚吧。”陈蓝汐指着远处的小村庄说。   “不妥。”沈卿远踩在一块土坡上,遥望后方,作凝思状:“邪修也许还没有放弃追杀我们,我们还是尽快赶路,早早离开这一带为好。”   “嗯,沈大哥说的是。”陈蓝汐与沈卿远并肩,经过那个小村庄时,忽然停步。   “咦?”陈蓝汐秀眉微皱。   “怎么了?”   “我感应到了那个镯子。”陈蓝汐说,“我在那个镯子上打下了真气烙印,只要距离不超过一里,我能感受到它的位置。”   照她这么说,邪修藏匿在这村庄里?   沈卿远的手摸上腰间的锦囊,他早年拜入“阴虫邪宗”,习得驭虫秘术。后来邪宗被灭,他回到江州尹城,进入福威镖局就职,这些年在外闯荡,积累下不少毒虫。   如果有必要,他随时可以在陈蓝汐身上种下致死毒虫。   陈蓝汐有筑基初期的实力,修为不弱,力敌为下策,毒杀为中策,蛊惑为上策。   且看邪修是否在那村中,再做决定。   最差的情况,也就是邪修点破,事情败露,他带着陈蓝汐的尸体上踏天宗。   沈卿远心中稍定,对陈蓝汐说:“蓝汐,你在外边待着,我先进去看看。万一有什么不策,你先跑。”   陈蓝汐心中一暖,抓住沈卿远的手说:“要去我们一起去。”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给我指个方向就行了。”沈卿远轻轻一拍陈蓝汐的手,说:“如果有危险,我会第一时间撤出来,不用担心我。”   陈蓝汐哪里知道沈卿远心中有鬼,还以为沈卿远是一等一的大暖男,大为感动,紧握沈卿远的手说:“你千万要小心。”   “嗯。”   沈卿远按照陈蓝汐手指方向,小心谨慎地靠近一间矮屋,他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屋门半掩,沈卿远往里一看,见到一位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在一个小暖炉旁,仔细观察着手中一个红玉玉镯。   沈卿远眯了眯眼,推门而入。   “这镯子从何处所得?”沈卿远开门见山道。   “你是谁?”屋内三人目光一齐转向沈卿远。   “回答我的问题。”   少女的三叔也是山野村夫,见来人气宇不凡,外披羊毛大衣,是贵公子的打扮,不敢怠慢,老实答道:“这镯子是一少年赠与我侄女的,我正准备拿去当了。”   “少年?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说。”少女回道。   什么?送人这么贵重的物品,却不留下姓名?   莫非是白痴?   沈卿远相当怀疑少女这番话的真实性,问道:“那人相貌如何?”   少女略一思索,说道:“很英俊,眉毛略粗,背着剑,个子不高,也不矮。”   “是么?”沈卿远眼珠转动,审视房间四周,他的手悄悄打开腰间锦囊,三只黑色六足爬虫,爬到手心。   这三只是品级低劣的迷魂虫,对付普通人正好。   “那少年是否穿着青色的棉袄,左眉骨有一道刀疤?”   “是的,你认识他吗?”少女眼睛一亮。   “认识,他往那个去了?”   少女迟疑片刻,沈卿远掏出些碎金子摆在桌上,“但说无妨,我与他是同乡,旅途中失散了,正在找他呢。”   少女的三叔看到金子,眼睛一下子直了,把事情经过和盘托出,还说了那人朝西离开。   朝西?   还想上踏天宗?   沈卿远听完不由失笑,他觉得这个梁风实在有趣,无偿帮人背尸,还送人这么名贵的镯子。   莫非是看上这少女的姿色?   沈卿远的目光在少女脸庞上逗留片刻便移开。   很普通嘛。   他松开五指,手心三只长满黑色绒毛的肥胖爬虫,展开背后四对羽翅,悄然飞落至少女等三人的脖颈,张开虫牙一咬,将毒素注入。   三人脖子一痛,手捂脖颈,目光顿时变得呆滞无神。   沈卿远收起桌上的金子,接过手镯,道:“记住,没有什么背着剑的少年,也没有身披黑袍的邪修,明白了?”   三人愣愣地点点头。   沈卿远走出屋外,那三人跟在身后。   “蓝汐,你的镯子在这里。”   陈蓝汐见沈卿远平安无事,还拿紫玉手镯,心中松了口气,含笑道:“沈大哥,他们几个?”   “我们是这个村庄的居民,你这个镯子是我在路边捡到的。”少女面无表情道。   少女的三叔呆呆道:“听这位公子说,这镯子是你的。”   “现在正好物归原主,我娘和我说了,不是自己的东西,可不能随便拿过来。”少女的弟弟说。   “看来是那个走尸宗的邪修想要追杀我们,却追过了头。经过这里,不慎落下这镯子。”沈卿远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沈大哥……”陈蓝汐欲言又止。   镯子确实是她的,不过到了别人手里这么久,是不是该酬谢一下?   她常年待在踏天宗里,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这回偷跑出来,去了揽月宗,揽月宗被无极魔宗所灭,他又落到邪修手里。几番周折,身上的银子也丢了。   “沈大哥,你身上可有银子?”   “不多。我们路上住宿,给他们就不够用了。”   沈卿远把镯子递给陈蓝汐,说:“本来就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   “那我日后再酬谢你们吧!”陈蓝汐戴上镯子,心情大好。   这下她有了镯子,就不用担心大师兄问责了。   日后?沈卿远暗自冷笑,哪有什么日后,迷魂虫会逐渐吸干宿主的元气,然后啃食大脑,这三人时日无多矣。   “我们走吧。”   “好。”   陈蓝汐望着沈卿远的背影,忽然说:“沈大哥可曾婚娶?”   “不曾婚娶。”   陈蓝汐笑道:“我听说江州那边的风俗,男子二十岁就谈婚论嫁了,二十七岁不婚娶,很少见哦。”   “只是还未遇见意中人。”沈卿远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快步走向远方,“按地图,前边有个镇子。我去租辆马车来,路上也轻快许多。”   “好。”   二人一路同行,日夜兼程,前后花了不到五日,就赶至天麓山脉中心大山的山脚下。   中心大山的山巅直插云霄,云雾缭绕,山顶处共有十六座人工开凿出的山峰,最高的顶峰有一片占地百亩的宽阔广场,广场上坐落着一栋大殿和两栋侧殿。   这是踏天宗所在的位置。   山脚下栽种一大片梅花田,继续往上,每隔一段路,都有一小片位置隐蔽的梅花丛。陈蓝汐说,找到梅花丛,沿着梅花丛走就是登往主峰的捷径。走这条捷径可以有效避开山上的豺狼虎豹。   沈卿远道:“梅花路,对吗?”   “嗯。不知道路的人,找几天都找不上去呢。”陈蓝汐说道。   山脚下还有一边冰湖,沈卿远走到厚实的冰面上,环顾四周,最后抬头仰望那巍峨壮观的中心大山山巅,狭长的丹凤眼中精光四射。   踏天宗,我来了! 第10章 一念成魔   正午时分的天麓山脉中心大山之巅,明日高悬,北风凌冽。   “郑旭,你泄露本门秘籍,纵容其弟胡作非为,依门规废除修为,逐出本门,可有怨言?”   十年苦修毁于一旦?   郑旭身心俱寒,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上,额头磕破冰雪,撞得大理石地面“砰砰”作响。   “弟子知错,弟子知错!求师尊宽恕!!”   “凌霄阁纵火,‘筑基丹’失窃,御石术外传。若为师饶了你,其他弟子将作何感想?   念在你勤勤恳恳守了这么多年山门,为师不想为难你,你自行了断吧。”   山巅的风清冷刺骨,跪在山巅广场门口的郑旭缓缓抬起头,仰视面前的白袍修士。   “若要废我修为,不如杀了我!”郑旭咬牙道。   “为师只杀奸佞之徒,郑旭,你本性不坏,莫逼为师出手。”白袍修士声音淡淡。   “杀了我!师尊!”郑旭双眼圆睁,眼珠中充满血丝,平平无奇的面容微微扭曲,平添几分狰狞之色。   身为一村之长的父亲,千方百计,费尽心机让他拜入陈高歌门下,十年苦练,不曾懈怠,只因母亲病重回过一次家乡。   奈何天资不足,十年苦修才达到炼气中期,若今日被废去所有修为,前功尽弃,他有何颜面回去面对父老乡亲?   “这厮执迷不悟,师尊,由弟子代劳吧。”一个冷酷的声音响起。   一股强大的威压猛然罩到郑旭的头上,压得郑旭抬不起头来。   是元婴期修士的威压!   郑旭跪在地上,双手撑住地面,不住颤抖,难以抬头。   对他释放威压的人,是踏天宗首席弟子赵悦。   赵悦一身龙纹白衣,身长六尺,星眉剑目,皮肤白皙,面如冠玉,生得玉树临风,相貌堂堂,在一众弟子中分外醒目。   他缓步走到赵旭面前,一手摁在郑旭脑袋上,面朝身后众弟子:“国有国法,门有门规,郑旭以武犯禁,大逆不道。   我赵悦身为踏天宗首席弟子,责无旁贷,替师尊废掉这逆徒修为,逐出师门……”   陈高歌闭上双眼,似乎不忍郑旭被废去修为。   这时一只小胖手忽然挡在郑旭面前。   赵悦眼神一凛:“碍事者,同罪论处!”   小胖手主人是另一位看守山门的弟子,叫做吴言。   吴言长相憨厚,浓眉小眼睛,厚嘴唇,方形脸大鼻子,和其他弟子一样,身穿白衣,并用白色丝带将头发扎成道士髻,他开口为郑旭求情道:“师尊,大师兄,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我和郑师兄相处这么多年,他不是这种人啊。”   吴言言辞恳切,跪在雪地上的郑旭心中感动不已。   陈高歌闭目不语,山巅广场上,其余上百位弟子也默默不语,山风吹过,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赵悦冷声道:“我只数三声,一!”   【郑旭,皈依本座吧!】   一道缥缈之音在郑旭耳畔炸响,郑旭心神恍惚。   吴言据理力争道:“大师兄!凌霄阁失火那天,郑师兄与我一直在一起看守山门,望见火光才过去查看,纵火者怎么可能是他!”   “二!”赵悦不为所动。   吴言一膝盖跪到陈高歌脚下,“弟子恳请师尊用‘天机镜’查看当日发生之事。”   【只有皈依本座,你才能活下去!】   “不,我绝不……”郑旭脑袋发涨发疼,似乎有一只虫子不停往他脑子里钻,明明是寒冬腊月,他的额头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混账!”众弟子中,一位丹凤眼,高鼻梁,容貌甚伟的青年开口道:“人证物证俱在,何须师尊耗费法力,动用‘天机镜’?   吴师兄,我看你一心为郑师兄脱罪,莫非你是纵火帮凶?”   “这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赵悦也不数数了,声音淡淡,连看都不看那凤眸青年一眼。   这青年叫做沈卿远,今个儿清晨到的山顶,竟然挽着蓝汐师妹的手,想必也是蓝汐师妹带他抄捷径上山,然后拜见了师尊。   明明只有二圈道纹的筑基修为,却能拜入内门!还和蓝汐师妹那么亲密,让他好生嫉妒!   站在沈卿远身旁的陈蓝汐柳眉倒竖,恼怒道:“大师兄!沈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人家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赵悦轻哼一声,把手从郑旭头顶拿开,眼神无比犀利地看向吴言:“吴言,你再执迷不悟,休怪大师兄手下无情了。”   说着他朝吴言走去。   吴言焦急道:“师尊!大师兄!我相信郑旭师兄的人品!他是不可能会做——”   “多舌!”   “啊!”一声惨叫响起,吴言的身体倒飞出去,郑旭凝眸看去,吴言嘴角溢血,趟在地上不省人事,赵悦冷冷一笑,拍拍手朝他走过来。   赵悦脚踏白色踏云靴,踩着覆盖在大理石地砖上的白雪,一步接着一步,他的身后,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脚印。   这雪早上积得很厚,他和吴言扫了很久,这么一会儿,又积了起来。   雪下的真大呀。   郑旭微微仰头,雪花落进眼里,融化流淌而下。   【来吧!郑旭!】   那道声音缥缈震撼,仿佛从九天云霄之上传来,郑旭双目紧闭,牙关紧咬。   几息过后,郑旭睁开双目,看向不远处雪地上,不省人事的梁风。   刚刚还在寒暄,现在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赵悦循着郑旭的目光看去,微笑:“你三弟倒有些本事,年纪轻轻的修炼到元婴境界,吃了我一掌竟没有爆体而亡,只可惜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在我公然踏天宗撒野。”   “大师兄,我三弟的尸体,要如何处置?”郑旭颤声道。   赵悦走到郑旭面前,低头轻视,轻蔑一笑:“郑师弟以为呢?”   “我修为尽废,也无所谓。大师兄恃强凌弱,戕害我三弟性命,又当如何?”   陈蓝汐挽住英俊青年的胳膊,举着一个青色道冠大声说:“郑旭!你是不是疯了,你三弟是邪修同伙!   光天化日欺凌良家妇女,还满口胡言,想伤害沈大哥,根本死不足惜!是吧,沈大哥。”   沈卿远莞尔道:“师姐,我现在是你师弟,别再叫我沈大哥了。”   “师尊,又当如何?”   一直闭目不语的陈高歌缓缓睁开双眼,“悦儿,只废修为,勿伤筋骨。”   说完,陈高歌背负双手,朝广场东方大殿走去。   “师尊!”郑旭恨声道:“修为高的你才看重,修为低的,他付出再多,努力再多,你也不会多看一眼,对吗?”   陈高歌脚步一顿,微微摇头,抬脚继续走去,其余众弟子紧随其后。   “师尊慢走。”赵悦躬身行礼,态度恭敬,眼看陈高歌与众弟子走远,直起腰来,瞟了郑旭一眼,取笑道:“师弟呀师弟,整整十年。   你来了都十年了,还在炼气期徘徊,不觉得羞愧吗?”   “实话告诉你吧,纵火的人是我,窃丹的人也是我,师尊或许早就知道了。   呵呵,不过我才二十四岁呀,年纪轻轻的,就修炼到以一当万的元婴后期,离‘万夫莫敌’的辟谷期,也只有一步之遥。   他日淬体,小乘,乃至大乘渡劫,飞升成仙!也不是不可能!   未来一片光明,前途无可限量。   师兄我可是他老人家的得意弟子,而你——啧啧。”   【杀了他!郑旭!】   “不……不要再说了。”郑旭捂住脑袋,眉头紧锁,眼底浮现一缕淡淡的黑色气息。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赵悦叹道,“你看看你,泄露秘籍拒不承认,敢做不敢当,师兄都替你羞耻。”   “想当初你我也是同期进的踏天宗,十年过去,师兄我已修至元婴后期境界,直逼辟谷之境,你却不思进取,停滞炼气期不前……”   十年……   十年前……   我……   郑旭心头一动,浮现出十年前,自己初到天麓山脉中心大山山脚的场景。   那时踏天宗只重人品,不重修为,什么样的人,哪怕一点炼气基础都没有的普通人也来凑热闹。   六月天,阳光炽热,山脚处站满了人。   他们都削尖了脑袋,想往上钻。   可是开凿出的山路狭隘,只能容一人通过,况且山路曲折崎岖,不能直接通往踏天宗,只能到达半山腰。就这么一条破山路,还有踏天宗弟子把守,严禁插队。   他捏着父亲的费大心力弄来的举荐信,手心发汗,等了三天三夜,也没排上队。   天呐,人太多了,他带的水和干粮这一路都快吃完了。   他等得实在不耐烦,便抄野路上山。   不止他郑旭一人想另辟蹊径,和他一样,走野路的人太多了,无一不是半途而废。   中心大山的野路实在太难走了,树木参天,荆棘遍布,野兽出没,稍有不慎,便会被飞窜出的猛兽撕成碎片。   天下十大仙宗,都是位于灵气充沛的高山之上,越灵气充沛的地方,越能吸引妖怪与猛兽栖息于此。   只有走那条开凿出的山路,才有机会安全到达半山腰。   想要再往上,需要惊人的毅力和运气。   走野路知难而退的郑旭,回到山脚,饥肠辘辘的他把目光投到了山脚不远处的那片大湖,这湖叫做玄冰湖,每逢冬季,湖面都会凝结出厚厚的一层冰。   如今正值夏季,湖上停泊了不少船,都是有钱有势,想来拜师学艺的富家弟子的船。   郑旭一个跟头扎进了湖里。   一路下潜,在水中摸索,他要抓几条鱼果腹。   哪知脖子突然一痛,一股热流从痛处传遍全身。   从此以后,他脑海中就多了一个古怪的声音。   他不敢想,也不愿想。   那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   他听过那个传说——一百年前,天下第一修士沉轻羽力战三大魔头,从大陆东边一直战到西边,最后祭出逐日剑,将其中一位魔头钉入玄冰湖底。   他终于无法再忽视心底这个声音。   也无法忽视犹如蚊子般嗡嗡乱响,在耳边喋喋不休的赵悦声音。   “东窗事发不知悔改,只知弄些旁门左道,菜炒的好有什么用,你难道不知君子远……”君子远什么来着?赵悦脑袋一时卡壳,想不起来。   郑旭眼珠镀上一层漆黑之色,缓缓道:“你的天赋很普通,你只是身份尊贵,师尊才不敢动你,你的父亲是当今圣上,母亲是傲天玄宗十大长老的女儿。   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与你年纪相仿的云上仙宗首席弟子莫问虚,已经炼到了淬体境界。”   “没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赵悦嘿嘿笑道。   “确实如此。”郑旭微微一笑,缓缓抬起头来,额头陡然浮现九道若隐若现的黑色道纹,将他原本的两圈白色道纹也染成了深黑色。   一丝丝黑色气焰从郑旭身上升起,郑旭身上衣袍无风自动,周围的空间泛起石头投进水面般的涟漪,他的眼睛也转为了深乌色,模样诡异骇人。   “九圈道纹?渡劫?不,入魔!你入魔了!”赵悦大惊失色,高喊:“师尊!师尊!”   “死!”郑旭伸手成爪,扣向赵悦肩头,赵悦抽身急退,手腕一翻,衣袖中飞出一颗石子,石子迎风暴涨,瞬间涨大数万倍。   赵悦不愧为元婴后期的高手,赵悦的御石术也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能够瞬间将一颗拇指大小的石头瞬间变得柜子般大小!   郑旭不躲不闪,一拳轰出。   嘭一声巨响,石块在空中被打成万千碎块,激出一蓬烟雾,一个硕大的拳头从烟雾突出,直逼向赵悦脸庞。   拳头在赵悦瞳孔中迅速放大,赵悦心中惊骇,郑旭的出拳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赵悦头一侧,堪堪逼过这雷霆一拳,带起的拳风还是将他面部刮伤,鲜血迸溅。   郑旭右拳闪电般收回,左拳带着一股黑色邪气轰然而至,赵悦避之不及,脸上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整个脸部塌陷变形,惨叫一声,身子倒旋着飞了出去。   郑旭上前几步,打算送赵悦上西天,忽闻传来一声厉喝:“郑旭!”   一道白色人影从远处飞来。   来人正是陈高歌! 第11章 积重难返   郑旭抱起梁风,冲向山门口外。   山门口笼罩着一层若隐若现的水色屏障,此乃六大长老结下的护山大阵,没有淬体期以上的雄厚修为,绝不可能破去此阵。   郑旭一掌拍向护山大阵,掌心处黑色邪气狂涌而出,霎时间弥漫整个水色屏障,嘭一声炸裂响过后,护山大阵被邪气破去。   山门外是十五座挺拔险峻的断崖,每座断崖峭壁嶙峋,互相间距约十米,寻常人绝跳不过去,修为低一些的修真者若是一个不慎踩空,也会跌向万丈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郑旭只看了一眼,便纵身一跃,跳到最近一座悬崖,脚步丝毫不停,屈膝连跳,接连跳过十五座悬崖的崖顶,最后落到一个大山峰上,山峰下是一个白雪覆盖的大斜坡。   郑旭回头遥望一眼踏天宗的大殿,眼中出现一丝恨意。   以及一丝悔意。   “悦儿?”御剑而至的陈高歌没有急着追赶郑旭,而是蹲下身子将赵悦搂进怀里,手掌轻摁赵悦脸骨,将赵悦被打错位的脸骨正位,然后从袖中拿出一颗丹药,喂进赵悦口中。   赵悦咽下丹药,悠悠转醒,迷糊道:“啊……师尊,郑旭呢?”   “你没事就好。”陈高歌对其余赶过来的弟子们说:“照顾好你们师兄,为师去去便回。”   言罢,陈高歌化为一道白色流光,射向郑旭下山的方向。   -   天麓山脉中心大山的茂密山林之间,两道白色人影一前一后,飞速向下掠去,所过之处,树木颤动,泥土翻卷,白雪狂舞,泥土雪地被踩出一个又一个深深脚印。   【你带着他会被陈高歌追上!到时你们两个都得死!】   “我知道!”   【你三弟吃了元婴期高手一掌,必死无疑,你何必陪他一起死!】   郑旭回头一望,陈高歌的奔行速度比他快很多,二人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   郑旭带着梁风确实跑不快,很快会被追上!   “你不是号称魔道至尊吗!你来想办法!”   【办法有的是,只怕你受不了】   “来!”   【这可是你说的!】   倏然间,郑旭满头黑发逐渐染霜,脸上也多出许多皱纹,身上的黑色气息却旺盛了起来,额头上九圈黑色道纹也亮得发紫。   他奔行的速度猛然加快,一下把陈高歌甩出去老远。   郑旭察觉到自身异样,骇然道:“你做了什么!”   【本座抽了你五十年生命力】   “啊!”郑旭大惊失色,脚一抖,差点带着梁风摔向半山腰的山石。   【无妨,事后杀几个人来,抽取他们的生命力,你的容颜就可恢复如初啦】   郑旭心中悲凉。   完了,彻底被套进去了。   飞奔中,郑旭的脖颈凸起一个肉疙瘩,疙瘩越鼓越大,似乎有什么东西往外钻,接着疙瘩破裂,血水四溅,竟钻出一个脸色发白,皮肤发皱的丑恶人头来,人头只有鸡蛋般大小,但是脖子很长,如同水蛇一般又长又细。   人头头发稀疏,满脸褶皱,没有眉毛和胡须,獐头鼠目,五官丑陋,绿豆大小的眼珠透露着狡黠。   不堪入目的丑恶人头贴着郑旭的耳边,桀桀怪笑道:【郑旭,待你我联手诛杀陈高歌,再救出本座的金身,本座元神归位,横扫九州,一统修真界,无人可挡!   到时,本座复兴‘归元神宗’,封你为副宗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哈哈哈哈哈哈!】   郑旭回头遥望陈高歌一眼,见与陈高歌的距离不断拉远,心中稍稍安定。   “师尊法术高强,一念遮天,一剑断山,更是青云榜排行前十高手,我如何是他对手?”   【哼,高歌小儿区区小乘修为,也敢妄称一念遮天?   本座吸取了你十年真气,只要你我心神合一,杀那陈高歌又有何难!   这十年本座一直暗中替你洗筋伐髓,其实你早有了一副堪比钢筋铁骨的身体,只是你不自知罢了。   只要你把身体完全交给本座。   本座就有机会送那陈高歌上西天!】   把身体交出去?   这个念头一出,郑旭感觉整个世界好像都恍惚起来。   “那我呢?”   【哈哈!郑旭你实在多虑了,本座渡劫后期的金身无坚不摧,岂会贪图你凡夫俗子的肉身?   若不是碰上沉轻羽那妖孽,本座的‘归元神宗’会一直繁荣昌盛至今!哪有那‘无极魔宗’今日的风光!   你大可放心,将身体交给本座!】   郑旭岔开话题:“虚空老魔,既然你可元神出窍,寻找宿主。   又怎会败于沉轻羽之手?”   沉轻羽灭龙门,闯魔岛,纵横四海,可以说是整个修真界正道人士所崇拜的对象,借着这个机会,正好问问沉轻羽的下落。   【沉轻羽只不过是气运加身,本座才惜败于他。   他以‘逐日神剑’镇压本座,‘九转金符’封印‘无极魔尊’,‘邪王玉鉴’禁锢‘九幽魔帝’。   莫看他这般厉害,却只有大乘期的修为。   盖因当初,本座为争夺魔道霸主的宝座,以一己之力,力战‘无极魔尊’,‘九幽魔帝’,两败俱伤,这才被他乘虚而入。   ‘元神出窍’须用秘法吸食他人灵魂,壮大自身元神,譬如本座的‘吸元秘术’,才可以达到‘元神出窍’。   沉轻羽自诩正义之士,怕是不会行此一举。   不到渡劫期便无法铸成无上金身,这沉轻羽销声匿迹如此之久,‘青云榜’上也无他的大名,区区肉身,怕是早已化作尘土了吧。   郑旭,准备好了没有,你我就在山脚那片冰湖中搏杀陈高歌!】   虚空老魔这番解释不可谓不到位,先是为昔日失败开脱,再是抬高自己的实力,后又贬了沉轻羽一顿,听得郑旭云里雾里,一愣一愣的。   “沉轻羽不是号称人剑合一,两袖清风吗?哪来的三件神器?”   【历史自古以来都是胜者书写,他赢了自然由他胡吹】   “大哥……”   此时,梁风半睁开眼,感到身子颠簸得很,耳旁疾风呼啸,四周山野树木不断倒退,视线上方是蓝白的天空,还有郑旭苍老的脸庞。   郑旭大哥为什么老了那么多?   梁风睁大眼睛,看见郑旭的脖子上长着一条肉色小蛇,蛇头竟然长得和人一样,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他这是在做梦吗?   “风弟!”郑旭惊喜道,“你没死?!太好了!”   “大哥,我们要去哪里……”梁风话没说完,咳出一口血来。   “你伤重,不要说话了!”   梁风想不明白,郑旭要带他去哪里。   他为了赶在“张武”和“李春”之前上山,连兵器都没来得及打,彻夜拼命赶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茫茫大山,山雾又大,难辨方向,等他找错了十几座山头的时候,“张武”已经被陈蓝汐领着,登上前往中心大山顶峰的捷径。   梁风在踏天宗山巅广场门口见到郑旭的时候,听说陈蓝汐已平安抵达,还带着一个青年拜入陈高歌内门。   郑旭见到梁风,没有张开双臂热烈欢迎,反而一脸愕然,将他拉到一边,问他来这儿做什么。   梁风一下子愣住,郑旭竟然不知道他和二哥郑扬要来踏天宗?   一问才知,郑旭根本没有把秘籍交给郑扬,他和郑扬是不请自来!   梁风回想起来,路途中郑扬提到郑旭,总是一脸愤恨埋怨的表情,责备他离家十年不归,母亲死了,才回来一趟,等他实力提升,首先要把郑旭打一顿。   去年十月郑伯母去世,郑旭奔丧回来,在葬礼上,两兄弟就起过一次冲突,只不过那时还是普通人的郑扬完全不是郑旭对手。葬礼结束,郑旭便返回了踏天宗。   事到如今过去四个月,在这四个月中,二哥郑扬和他利用踏天宗的炼气秘籍顺利炼到炼气初期境界,临行前,郑伯伯语重心长地叮嘱他们带郑旭回来,修不修道都是次要的,一家团圆才是最主要的。   郑伯伯的言语中,有着对郑旭入道修仙的懊悔。   踏天宗门规森严,一旦入宗,不可轻易下山,几次书信来往,郑旭的推辞都是踏天宗门规不可犯,只有达到元婴期,方可自由下山。   现在想来,果然很不对劲。   已经势同水火的两兄弟,怎么可能会把炼气秘籍给另一方?只有一个解释,秘籍和法诀都是郑扬偷来的!   郑扬骗了他。   梁风按捺下心中波澜,对郑旭说这一路上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和二哥大战炼尸邪修,救下了陈蓝汐,但被“张武”和“李春”横插一脚。   二人谈话的时候,“张武”忽然从远处大殿出来,向他们走了过来。   梁风没料到“张武”如此卑鄙无耻,恶人先告状,污蔑他和郑扬调戏良家妇女,还指责郑旭泄露本门秘籍。   梁风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子理论,哪知“张武”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救命。梁风吃了一惊,心道这家伙真是一肚子坏水,不知悔过,还要演戏栽赃给他。   梁风抓住“张武”胳膊,扶他起来,叫他不要演戏,哪知这时,东方大殿门口出来好多踏天宗的弟子,他们听到声响,纷纷涌了出来,其中一个速度最快,误以为梁风在伤人,一掌拍在梁风后背上。   梁风被这一掌震得体内气血翻涌,直冲大脑,晕倒在地,后面发生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了。   梁风后背疼痛欲裂,额头冒着冷汗,一脸吃力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后背好痛啊。”   “你忍住!”郑旭注意下方山势,沿着崎岖的中心大山山脊一路直冲向山脚。   这小子真沉,小时候抱在怀里没这么沉,长大了呀。   郑旭掂了掂怀中人儿的重量,继续沿着山脊向下奔逃。   陈高歌眼见郑旭越跑越远,不愿放虎归山,手一抖,袖中飞出一把银色短剑,短剑化作一道流光刺向郑旭后背。   郑旭身上黑色邪气猛地一震,带着郑旭的身体往旁边一侧,避开这穿心一剑。   陈高歌手往回一抓,短剑旋转着飞回手心。   【到山脚了,跳!】   郑旭疾行中迈出三个大步,然后屈膝跃起,身子冲天拔起,而后被地心引力拉扯着,落向山脚处那片一望无际的结冰大湖中。   半空中,丑陋人头及时钻回郑旭脖颈中。   嘭!   冰湖湖面被砸碎出一个大坑,郑旭抱紧梁风,憋了口气沉向湖底。   湖床上栖息着一条条浑身遍布青色鳞片的大鱼,上方的动静甚大,惊得鱼群慌乱,鱼儿们纷纷摆动鱼尾游向别处,郑旭头下脚上,双腿一蹬,下沉速度极快,飞速潜至一条大鱼身旁,手一伸摁在鱼头上,青色大鱼的鱼眼珠立刻被染上一层黑色邪气。   郑旭松开手,任由一条青色大鱼张开嘴巴将梁风吞下,鱼鳃排出湖水,鱼嘴中多出一片含有空气的空间,以免梁风窒息而死。   梁风身在大鱼口中,丹田中的元婴莫名暴动了起来,体内真气乱窜,似乎湖底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吸引着它。   “回江州去吧。”郑旭眼看吞下梁风的大鱼游远,心中放下一块石头,这样即使他逃不脱,梁风也能安然无恙回到故乡。   【本座已确保你三弟已无恙,你现在可以放心将身体交给本座!】   郑旭身躯一震,黑色邪气再度涌出,搅动湖底之水不断翻腾,数条青色大鱼被黑色邪气拉扯过来,其中一条张开大嘴将他吞下。   这时湖面上方传来巨响,落下一道白影,这道白影正是踏天宗主,也是他的师尊陈高歌。   陈高歌手中短剑在雄厚真气的灌注下闪闪发光,他扭头四顾,见到数条眼冒黑光的大鱼冲上来,短剑一挥,瞬间斩杀。   郑旭释放出大量黑色邪气,眼珠里的黑色邪气褪去了不少,恢复几分清明之色。他躲入鱼腹之中,让鱼嘴微微张开,供他察看外面的情况。   郑旭看见陈高歌手持短剑,切大白菜一般轻易斩杀大鱼,心中惊慌。   “魔头,我们赶紧逃吧!”   【逃?   陈高歌有弄月神剑,剑冲凌霄,快若闪电,他只是不清楚你我虚实,不轻易出剑,你真以为自己逃得了?   一旦他祭出弄月神剑,你我都将葬身在这湖底!】   “陈高歌是我授业恩师,我岂能杀他!”   【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这……这等欺师灭祖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陈高歌在湖中游荡,眼神四顾,查找郑旭藏身之处,供郑旭藏身的大鱼轻缓游动,隐没于湖底淤泥水草中。   【郑旭,那陈蓝汐生得花容月貌,冰肌玉骨,你不是垂涎她的美色已久了吗?   待你我潜入在湖床之底,寻得本座金身,诛杀陈高歌。   他日光复神教,一统魔道,带领大批人马攻破踏天宗,诛尽六大长老,生擒这陈蓝汐,让她日夜在你胯下承欢,岂不美哉?】   “你住嘴!”   【哈哈哈!郑旭,食色性也,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你又何必压抑自己?   本座的元神可横渡虚空!你三弟所言不虚,你弟郑扬确实死于非命了。   可你知道他为何要偷拿你的炼气秘籍,贸然来此吗?】   郑旭心慌道:“为,为什么?”   【为什么?不要装天真了!这你难道会想不明白?   他恨你啊!   恨你十年不归!恨你固守门规!   恨你无情无义!恨你只顾自己!   你知道你母亲临死前在想什么吗?   她含辛茹苦养育你十多年,白发染霜,满脸忧容,每天都站在村头翘首以盼,希望能看到你归来的身影。   思虑成疾,痛心入骨,一朝染上重病躺在榻上苟延残喘,忍着呕吐强咽下苦药,只是为了多撑一日能等到你回来,再看你一眼】   “不……不要再说了。”郑旭捂住脑袋,表情痛苦不堪。   【一个重病缠身的乡野村妇,哪还经得起舟车劳顿!   只能每天仰望屋脊,无助盼望,能在死前再见你一面。   能再摸摸你的脸,拉拉你的手,听你说说话。   你知道你母亲临终之际在想什么吗?   她在想,旭儿呀……   我的旭儿呀,你怎么还不回来呀?】   “呃啊……”黑色邪气悄然爬上郑旭脸颊,郑旭心神失守,眼珠又镀上一层漆黑之色,   【这迂腐的门规、这冷漠的人心、这该死的邪宗!   它们束缚你,折磨你,压榨你,摧残你!   来吧!郑旭!不要再压抑自己了!天道不公便逆天而行!   杀!   把他们全部杀掉!】   一道剑光撕裂湖水,劈向郑旭藏身的那条青色大鱼,大鱼一分为二,裂口处黑色邪气往外狂冒。   一道黑影从裂口处窜出,冲向上方的陈高歌!   “郑旭,回头是岸!”   真气震动湖水,陈高歌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湖,手中短剑光芒璀璨夺目,似乎要照亮世间所有阴暗。   “陈高歌!!”郑旭目呲欲裂,声音愤恨,额头一道道青筋暴绽而出。   他此刻已回不了头了! 第12章 湖底探险   中心大山西面山脚的玄冰湖面上,漂浮着许多的碎浮冰,一名身穿白衣,相貌英俊的踏天宗弟子立在其中一块碎浮冰上感叹:每至腊月,玄冰湖面凝结成的冰最浅处也有三十尺厚,现在竟没有一块完整的冰面。   可想而知这一战有多惊世骇俗。   这名弟子望着衰败枯萎的梅花丛,心中思索道:“花中君子无故凋谢,四周杂草树木,也全无生气,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   还有前些日子那个如山岳般庞大的黑影巨人,莫非是虚空老魔挣脱了封印?”   不远处,一艘渔船上,立着众多踏天宗弟子,这些人清一色白衣,神色凝重。   “师尊下去数日还没上来,这可如何是好?”   “我要下去看看。”其中一名少女说道。   “不可不可,师姐你修为不足,下去别说救人,自保都无力。”一名弟子直言不讳。   少女面露羞惭之色,她只有筑基期的修为,潜水下去确实有些吃力。   “你怎可这样说蓝汐师姐。”   “我实话实说而已。”   “……”   站在陈蓝汐身侧的沈卿远出言宽慰:“师姐你不用担心,师尊他修为深厚,不会有事的。”   “沈卿远,不如你下去看看。”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   一位眼若灿星,目光如剑的高大青年走出船舱,大步而来,他身边四五位弟子簇拥着他,显得他身份地位与众不同。   “大师兄,卿远师弟只有筑基期的修为,你让他下去送死吗?”陈蓝汐蹙眉道。。   “你不说我还忘了,他只有筑基修为,凭什么可以拜入内门?”   “他救了我的命,够不够?”   “沈卿远,你只会躲在女人后面吗?”   沈卿远淡淡道:“师弟我初入宗门,许多规矩都不明白,不知哪里得罪了大师兄,请大师兄明言。”   “本师兄只是看不惯有人实力低微,却能拜入内门罢了。”赵悦讥讽道。   “师妹吉人自有天相,就算你不来救,她也会没事的,我说得可对?”   “对对。”   “大师兄说的没错。”赵悦身边几位师弟附和道。   “或许是师尊看中了沈师弟的人品。”一道富男中声响起。   沈卿远抬眼望去,远处,一人立在湖中心一块碎浮冰上,此人身材中等,相貌端正,和其他弟子一样身穿白衣,头戴道冠。   沈卿远进入踏天宗这两日,对这儿人物也熟悉了很多,知道那人名为楚维,是外门弟子第一人,有金丹后期大圆满的实力。   楚维的天庭处有三道闪闪发亮的道纹,怪不得敢和赵悦叫板。   “楚师弟,想不到你还会以貌取人,不得了呀!光看人外貌就可以看出人品,厉害厉害。”赵悦拍手道。   楚维微笑道:“大师兄乃师尊得意爱徒,悬崖峭壁采到的灵草炼制成的丹药,都是大师兄先享用。   还给了大师兄随意下山的特权。   如今师尊身陷囹圄,大师兄是不是该以身作则,下去一探究竟呢?”   赵悦反唇相讥:“我伤势未痊愈,楚师弟这么挂念师尊,是准备下去看看吗?”   踏天宗有的是上品丹药,赵悦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只是玄冰湖下藏着许多未知之数。要知道他可是大离国三皇子,已经就藩的一方亲王!将来说不定还要继承大统的,岂能以身犯险?   “如今六大长老去摘星仙山,与摘星宗主商量讨魔大计,门中只剩下我们这些弟子,我们不思救援师尊,在这儿围着有意义吗?   谁敢与我一道下去?”楚维说完,扫视在场众弟子,竟无一人回应他   “一群懦夫。”楚维嗤之以鼻,抬脚欲下时,一只手将他拉住。   楚维回头一看,只见沈卿远唇含笑意道:“楚师兄好胆魄,我随你一道下去。”   “呵呵,大师兄就不用下去了,还得有人在这儿主持大局呢。”楚维拍拍沈卿远的肩膀,给了赵悦一个嘲讽的眼神,然后和沈卿远跳下冰湖。   我本来就不准备下去!   赵悦暗生闷气,却不得不摆出一副君子姿态:“祝二位师弟凯旋归来!外面风凉,本师兄在这儿候着,你们都回去吧。”   听到赵悦这么说,其他师兄弟都散了,大冰窟窿旁只余下赵悦,陈蓝汐,还有一个赵悦从王府带来的亲信,叫做丁琴。   丁琴生得如花似玉,是赵王妃从贫民窟精心挑选而来,从小养大的婢女。后被安排进了踏天宗,如今不过十七岁,已达到金丹后期的修为,对赵悦可谓百依百顺。   “汐妹,我和你的婚约还作不作数了!”赵悦盯着陈蓝汐,面沉如水。   陈蓝汐低头看着冰窟窿,默默无言。   “你是不是喜欢那姓沈的?”赵悦妒火中烧,怒道:“他想都别想!”   陈蓝汐秀眉一蹙,仍不说话。   “你说话啊!”   陈蓝汐瞥了赵悦一眼,说:“你不是和西北王的女儿,成湘郡主有婚约,我做大还是她做大?”   “自然是你做大了!”   “那她呢?”   做小喽,还问?   “汐妹不想我再娶?”   陈蓝汐不说话,意思很明显。   赵悦大为恼火,大丈夫三妻四妾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他日后突破元婴期,回朝中为官,还要娶十六房妻妾,开枝散叶!   师妹你仗着有点姿色背景不识好歹,得寸进尺,气煞我也!   赵悦本想出言教训陈蓝汐,看看脚下那个大冰窟窿又闭上了嘴。爱出风头的楚维,和那个新进来不懂得献媚的摆谱小子都下去了,他堂堂踏天宗首席弟子,还站在上面。   这算个什么情况?   赵悦咽口口水,拉着陈蓝汐的手说:“汐妹,天气寒冷别冻着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你饿自己回去吃。”   你这贱人!   赵悦心中暗骂,深呼吸一口气,压抑心中怒气,掉头就走。   丁琴跟随赵悦一同回到山巅大殿的饭堂内吃饭,刚吃下几口,赵悦拍着桌子大喊:“今天这饭菜谁炒的,太咸了!”   丁琴道:“殿下,后厨一直以来都是郑旭掌勺,吴言帮厨,如今——”   赵悦忽然想起来之前要说什么。   对呀,君子远庖厨!   他之前要借这个数落郑旭来着!   “难吃死了!”赵悦一摔筷子,看着曾琴的脸,心头一股无名邪火窜了上来。   “到我房间里来!”   丁琴俏脸一红,起身默默给在赵悦后头。到了房间,一番云雨。   事后,赵悦袒露胸膛,背靠软枕,一脸索然无味。   “殿下不开心吗?”丁琴抱住赵悦的身体。   赵悦一把将她推开,呵斥:“滚出去。”   丁琴一脸幽怨之色,默默走出房间。   “沈卿远这混账东西,竟敢觊觎本王的未婚妻!本王定要找个机会狠狠羞辱他一番,叫他知难而退。”   赵悦想着想着,不由面露得意之色。   -   湖水冰冷刺骨,沈卿远提着一口真气,在水中几乎睁不开眼。   忽然一股暖流包围了自己,沈卿远睁开眼,见是楚维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将真气渡给自己。   “没事吧?”   沈卿远浑身一暖,摇摇头。   楚维不愧为金丹后期大圆满的修士,果然厉害,竟能用真气震动湖水传声。   这样的人,才是我沈卿远该结交的对象!   “师弟,你还是上去吧。我听师尊讲过,这湖底别有洞天,他可能与郑旭战到了湖床之下的洞窟中。   再往下,这水压不是你承受得住的。”   沈卿远拿开楚维的手,摇摇头,示意不用楚维渡真气给他,他也可以下潜到湖底。   楚维以为他在逞强,也不多言,朝湖底潜去。   真气包裹着身体,隔绝了冰冷的湖水,楚维一路下潜,回头一看,沈卿远竟然牢牢跟在身后。   沈卿远应该是藏着什么法器,才能潜下来。楚维心想。   其实沈卿远身上哪有什么法器,他只不过有一颗七巧玲珑心罢了!   沈卿远乃奸猾之人,无利可图,他绝不愿意以身犯险,下去只是因为他心跳莫名加快,很快,他有预感,逐日神剑就埋在湖底!   传说,昔日天下第一修士沉轻羽力战三大魔头,从大陆东边一直战到西边,最后祭出逐日剑,将虚空老魔钉入玄冰湖底。   其余二位魔头九幽魔帝与无极魔尊也随后战败,被沉轻羽禁锢在地底某一深处。   如今天赐良机,名正言顺,他沈卿远如何能不把握?   天下十大名剑之首的逐日神剑在指引他,在召唤他,在渴望他!   心脏在胸腔中砰砰快速跳动,沈卿远眼中精光四射。   逐日神剑,我来了! 第13章 食人鱼?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捕捞的大鱼便宜卖了!”   江州尹城城北一个热闹的集市上,一个头顶草帽的中年渔民,站在集市一角,卖力吆喝着。   渔民面前铺了一块灰色麻布,上面排列着七八个草篓,草篓里装着十数条肥鱼。   江州北面临着一条大河,不少百姓以捕鱼为生,这个渔民叫钱丰,是地道的江州渔民。   周围的摊贩有卖水果的,有卖蔬菜的,有卖猪肉的,也不乏同他一样卖鱼的,生意都很一般,唯独他的生意最好,只因他的鱼个头大,新鲜,便宜。   “丰叔,您是怎么捞到这么多大鱼的啊?”旁边一个穿花色棉袄,畏惧寒冷而缩着脖子的小伙子问道。   小伙子面前支着一个木架,架子上的水果无人问津,而张丘的鱼已经快卖完了。   钱丰嘿嘿一笑道:“还不是和他们一样,出海打来的。”   “您肯定有什么秘诀,他们捞到的鱼都没你的大。”   钱丰道:“哪有什么秘诀,无非就是大米、蚯蚓捣碎,加上香油捏成团,鱼儿爱吃,就纷纷自投罗网了。”   “不是吧,这我也知道啊。”尹城的百姓里不乏捕鱼高手,这卖水果的小伙子对于捕鱼也略知一二。   谈笑间,张丘的鱼儿卖完了,他把钱袋揣进怀里,然后收拾好麻布,与竹篓一起装到后面的二轮推车上,装完,他拿眼瞟了瞟旁边水果摊上,红彤彤的大苹果。   “你这苹果卖相不错嘛。”钱丰往水果小伙的摊位上瞄了两眼。   小伙拣了个大苹果丢了过去,“您尝尝。”   咔嚓一口下去,脆甜可口,只是有些冰凉,张丘咀嚼着苹果说:“你家果棚的保暖效果不错,苹果没有冻伤,不过出了果棚,还是拿东西盖上好。”   “没事,我这苹果抗冻。”   “其实捕鱼和读书一样,都是有学问的。   除了基本的渔船和大网,还要掌握天气、鱼群的位置。   像这种天气,就得准备破冰的工具……”钱丰滔滔不绝,听得小伙直皱眉头。   “丰叔,我还不准备改行呢。”   “那你问我这个做什么?”钱丰咀嚼着苹果说。   “我好奇呀。”   钱丰道:“好奇害死猫你这小子。”   “我又不是猫,丰叔,还不收摊吗?”   “早呢,我在等吴管事。”钱丰啃完苹果,果核随手一丢,靠着二轮推车,左手伸进右袖,右手伸进左袖,抱着身子御寒。   “小强,你丰叔我今天要咸鱼翻身了。”   买水果的小强笑了:“令郎高中状元了?”   “去你的,我三个女儿,怎么中状元。”   “可以女扮男装嘛。”   “呦,吴管事来啦。”小强眼尖,看到远处人群中走来一个头戴灰色小毡帽,身披黄色鹿裘大衣的矮胖中年男子缓缓而来,他前面两个个高的仆人走在前面,替他挡风遮寒。   “管事大人,您来了。”钱丰看见矮胖男子,两眼放光,热情向前,“您今个儿怎么没乘马车来呢?”   “乘个屁,南方战事吃紧,马儿都被官府征了去。”吴管事说话毫不客气,他家老爷吴用是当朝吏部侍郎,位高权重,他身为吴府管事,身份地位非比寻常,当地县官见了都要巴结。   “我的鱼呢?”   “您看。”钱丰一指二轮马车。   二轮马车上有一条麻布,盖着一坨不知名事物,上面有有几个空竹篓,竹篓里一条鱼都没有。   “卖完了?!”吴管事眼睛一瞪,“岂有此理!以后休想本管事从你这里买一条鱼!”   “管事大人莫急。”钱丰走到二轮推车旁,揪住麻布一角,向上一掀,麻布下露出一片青色的鳞片,看样子是条大鱼!   “这么大?”这么大的鱼还真是少见,以麻布下的轮廓推算,至少有一个成年男子那么长!   原以为麻布下装的是杂物,没想到是一条大鱼,吴管事小手一挥,他旁边两个仆役上前,准备推走这二轮车。   “管事大人。”钱丰含笑上前。   吴管事解下腰间的钱囊,取出一锭银子丢向张丘,钱丰接住银子,连连道谢。   “管事大人,这鱼可不是凡品啊,小人捉到它的时候,它眼冒黑光,浑身泛黑,说不定是条仙鱼呢。”   “是吗?”吴管事显得兴趣缺缺,管它是什么鱼,反正也不是他吃。   “是呀,可神了,您看它头大身小,鳞片光亮,小人捕鱼十多年,也是头一回捉到这种鱼。看样子不像海鱼。”   “不是海鱼,怎会游到海里去?”   “这……这小人就有所不知了。”   “我家少爷酷爱食鱼,这鱼味道若是不错,你下次多弄几条来,还有得合作。”   “是是是。”   吴府离这个集市不远,吴管事一行三人,走了大约半刻钟就回到了府上。   “送到后厨杀了吧。”   两个仆役点点头,推着车子走向后厨。   吴用在朝中议事,在皇宫外有住所,把府中大半事务都交给了吴管事,吴管事穿过前院玄关,左转进右面厢房。   这儿是他的账房。   “管事大人!出大事了!!”   “嚷嚷什么,不要惊动了少爷夫人。”吴管事放下账本,起身来到门外,只见那两个仆役中的一个,神色惊慌的样子。   “管事大人。”仆役惊魂未定,“那条鱼肚子里有个死人!”   “什么?!”   吴管事大吃一惊,鱼中有死人,他把这条鱼买回来,算是怎么回事?   吴管事火速来到后厨,只见一个厨台上,摆放着一条被剖开肚皮的大鱼,鱼里露出半截手臂。   后厨的厨娘厨子,围着大鱼啧啧称奇。   “食人鱼呀。”   “还会吃人,成精了。”   “……”   “傻看什么,还不快抬下来!”吴管事着急了,这下众目睽睽,大家都知道是他买回来的食人鱼了。   “把那臭卖鱼的给我叫过来!”   吴管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鼻子里一股潮湿腥味,梁风睁开眼,一片漆黑。   我是谁?我在哪儿?   鱼体液浸湿棉袄,寒冷低温使得梁风牙齿打颤,他抖了抖僵硬的身子,全身上下冰寒彻骨。   我到阴间了?阴间这么冷,这么黑暗,这么压抑的吗?   “这,这……管事大人,这小人如何能料得到呀!”   “你家不是世代捕鱼吗?!鱼肚里有没有人也分辨不出来?现在早市已过,你让我去哪儿买新鲜大鱼!   我家少爷喝不到鱼汤,我拿你是问!”   这里不是阴间!我没死,我还活着!   梁风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心中振奋,身体扭动,四肢舒展。   厨房里,一个厨娘正拿着汤勺,笑看吴管事问责渔夫钱丰,她眼珠微转,瞄到湿漉漉的厨台上躺着的大鱼肚皮开裂处,那只露出小半截的手臂抽动了起来。   “妈呀,诈尸了!”厨娘吓得手一松,手中汤勺咣当一声摔落在地。   梁风手臂立刻停止了动作。   吴管事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瞎咋呼什么!”   厨娘揉了揉眼,心里嘀咕:不对呀,刚刚明明看到手臂在动,老娘眼花了不成?   “管事大人,要不要报官?”一个仆役开口问道。   “报你个头!”吴管事呵斥道,“凶器呢?凶手呢?待会见了官老爷,怎么说?!”   “张丘!”吴管事又转头对钱丰说。   “小人在。”钱丰一脸忐忑,战战兢兢。   “快把鱼拉走!”   “好好。”钱丰和几个仆役合力把青色大鱼拖到二轮板车上。   他推车向外,同时回过头陪着笑脸,“管事大人,回头我让人给您捎两条大鱼来,您看成吗?”   吴管事不耐烦地说:“滚!” 第14章 败家子韩意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呀。”把车推到吴府外,走在官道上,钱丰一脸晦气。   不仅赔了钱还失去了与吴府日后合作的机会。   幸好吴管事没有借此事刁难,否则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梁风察觉出现在出了吴府宅院,他抽回裸露在外的手臂,两手撑住鱼嘴上下颚,把头探了出来。   外面的空气好清新啊。   梁风吸了口气,想着要赶紧找处干净地方,把身上湿衣服换下来。   “你!”钱丰注意到背后动静,回过头来,瞪大了眼睛。   死鱼嘴里那个人居然活了!还往外爬!   “嘘。”梁风把食指搭在嘴边,说:“莫要声张。”   冰天雪地的,四周行人寥寥,钱丰左看右看,说:“小……小兄弟,你这是什么情况?”   “我乃修道中人,修行途中出了点变故。”   钱丰心里松了一口气,正愁这死人没法处理,现在活过来,就不用担心后续责任了。   钱丰指了指自己额头,疑惑道:“小兄弟,我虽然没修过道,也听说修道者天庭处有道纹,你这里一圈道纹都没有,哪里是修道中人?”   “我遭奸人暗算,身负重伤,真气流失,故而道纹不显。”梁风爬出鱼嘴,坐在大鱼身上说:“大叔,这附近可有带暖炉的客栈?”   “客栈有的是,带没带暖炉我就不清楚了。”   “麻烦带路。”梁风从怀里取出几个铜钱递了过去。   “好,我带你去。”   “大叔,这里离踏天宗远吗?”梁风四周景物蛮熟悉的,好像是尹城城北,不过城北他来的比较少,他以前都是在城南活动,因为韩府在城南。   “踏天宗?那不是修仙的地方吗?我不知道有多远,这里是江州尹城,小哥,你怎么会被鱼儿吞下?”   “说来话长。”他怎么又回到了尹城,难道鱼儿失去了郑旭大哥的掌控,变成了无主之鱼?   玄冰湖必然是出了什么大变故,否则鱼儿不会游的那么远。   梁风开始担心起郑旭的安全。   钱丰带到梁风到附近一间客栈,梁风谢过,步入客栈中。   梁风一身鱼腥气,店小二看了直皱眉头,也不上前招呼。   梁风径直走到柜台前,“掌柜,住房一晚多少钱?”   掌柜是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他上下瞄了梁风两眼,见梁风衣着寒酸,面露不屑道:“八十文。”   梁风暗暗咂舌,这也太贵了。   “能不能便宜点。”   “不住就走。”秃顶掌柜没好气地说。   “六十文可行?我身上只有这个了,你们找的出来吗?”梁风拿出银锭说。   掌柜睁大眼睛,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好!公子请!   你还楞着干什么!快给公子带路!”   之前那个爱答不理的店小二,听到掌柜呼喊,立刻赶了过来,腆着笑脸将梁风请上二楼雅间。   “客官还需要什么吗?”店小二帮梁风点上厢房里的暖炉,问道。   “再备些酒菜。”   “好嘞。”   店小二退出去顺带关上门,梁风盘坐于床,运功逼出体内寒气。   体内真气还没运行完一个大周天,梁风就感觉胸闷无比,心跳飞快。   “啊……”梁风捂住胸口,喘息片刻,又试图将丹田里的真气提出来。   真气游经身体各大要穴,最后停留在手腕阳池穴不出,梁风的脸憋得通红,就是无法提出一丝真气。   经脉堵塞,腑脏受损了?   梁风脸色苍白,不敢多想。   他手捂腹部,去感受丹田处的元婴,元婴正常运转。   梁风松了口气,元婴没事就好。元婴能吊着沉轻羽活了那么久,吊着他这么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多活几年,必然也没有问题。   “客官,饭菜来了。”   “多谢。”   店小二退了出去。   梁风现在又累又饿又冷,准备吃完饭再洗个澡,然后去药材铺抓两剂药补补身子。   他扒了两口饭菜,饭落肚片刻,头开始发晕。   饭菜里下了药?!   梁风猛地抬起头,看见门口杵着一个人影。   他站起来,捂着头,跌跌撞撞往外走去。   “客官,您这是要去哪儿呢?”店小二站在走廊边上,笑的不怀好意。   梁风一手扶着门沿,一手指着店小二,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们竟然开黑店!在饭菜里下毒!”   “怎么说话呢?”店小二两手叉腰,“你穿的破破烂烂,一看就是破落户。还敢私用官银,我家掌柜已经报官去了!你等着挨板子吧!”   梁风大惊失色,“误会,误会了!这银子是我替天行道得来的!”   梁风赶紧摸了摸全身上下。   完了,青色道冠弄丢了!   “误会?和官老爷说去吧!”   梁风想跑路,可身负重伤,又中了迷药,浑身发软,眼冒金星,被店小二捉住手臂挣脱不开。   我怎么这么倒霉!   -   “升堂!”   “威~武~”   “肃静!”   “台下何人,所犯何案?”   “启禀大人……”   “大胆刁民,私用官银,其罪当诛!念其初犯,打上烙印,择日发配边疆吧!”   “草……草民冤枉。”梁风满脸虚汗,浑身绵软无力,说话毫无底气,公堂之上任由他人宰割。   县令老爷一拍惊堂木,接着一顿板子过后,两个衙役扶着臀部差点开花的梁风,来到公堂后的牢房。   梁风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他忍着臀部剧痛,侧着身子运功炼气,以求快速恢复实力。   “气血于阻,真气紊乱。”稍一运功,就感觉胸口发闷,这下他算是彻底明白自己伤在哪里了。   五脏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全身至少有十一处经脉淤血堵塞。   元婴期高手的一掌果然不同凡响,以梁风目前的修为吃了这一掌,短时间内根本养不回来。   怎么办?这两天就该上烙刑重枷,发配边疆了。   发配边疆事小,毁容事大啊!   “哈哈哈哈哈哈!”   梁风心中一惊,回过头朝牢房阴暗角落中看去。   一个瘦弱青年抱着肚子,狂笑不止。   青年浓眉大眼,嘴唇厚薄适中,鼻梁高挺,相貌颇为英俊,只是头发乱糟糟,长长的刘海遮去了左半边脸,右眼珠布满血丝,眼袋很重,精神看起来相当差。   “韩少爷?”   -   “大!绝对是大!这把绝对开大!   不可能!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他出老千!他出老千!”   “愿赌不服输,韩少爷的为人,今天沈某算是见识到了。”   韩意双眼通红,扒住赌桌的边角不肯放手,两个彪形大汗抓住他的胳膊,使劲将他往赌坊外拽去。   “轻点轻点,我家少爷身子骨弱。”年迈的韩府管家老刘在旁边一脸着急地说。   “我没输!我没输!沈卿远,你出老千全家不得好死!”   “放开他。”   丹凤眼,身穿绿衫,相貌英俊的青年走了来,讥诮道:“韩意,休得含血喷人,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沈某如何能出老千?”   “你会法术!你是散修!你竟然还装成普通人和我赌钱!这么卑劣的行为若是被修真门派查到,你绝对要死无葬身之地!”韩意声嘶力竭道,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沈卿远怕是早已化成肉酱。   “那好,这次沈某高举双手,你可敢与我再赌一局?”沈卿远笑道。   “算了吧沈公子,你都将他大半家产赢去了。”   “他不敢的,沈公子,快快与我等把酒言欢去,哈哈哈!”   “沈公子先前说赢了钱要请大家喝花酒,可别输回去了呀。”   旁人的说笑声那样刺耳,韩意牙关紧咬,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字来:“你要与我赌什么?!”   “房契我已到手,你剩下那些古董、田产,可有可无,我要赌——”沈卿远双眼眯到一起,微笑道:“你的未婚妻,安月怡。”   韩意大怒:“沈卿远你痴心妄想” 第15章 你认识吗   “既然韩大少爷不敢,沈某也不强求。沈某邀诸君去望月楼,登高赏月,饮酒作对,不醉不归!”沈卿远大笑着向外行去。   众人跟在后头,心中快活,笑声阵阵直称沈卿远潇洒豪爽。   “站住!”韩意握紧拳头,切齿道:“说!你的赌注!”   沈卿远站定,甩出一张赌契,“你之前输掉的一切,外加黄金二百两!   同意的话,签字画押吧。”   韩意看到赌契上自己的赌注,其中一条竟是与自己未婚妻的一夜春宵,还要自己一只眼睛!   如此公然挑衅,如何能忍?   “少爷,别和他赌!你赌不过的!家里输得连仆人工钱都开不起,田庄无人打理,老爷久病在床,你非把老爷气死才安心吗?!”管家老刘抓住韩意的手,苦口婆心劝道。   “放开!”韩意一把甩开老刘,老刘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本少爷不会输!”   今日,他遣散所有仆人,当掉家中古董,带着房契来到赌坊赴赌约,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窝囊废,败家子,无能废物。   而是要沈卿远明白!他韩意失去的,全都要拿回来!   “不能赌!不能赌!”   管家老刘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韩意捏住赌契的手指关节因为太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深呼吸一口气,站到赌桌旁。   “来吧。”   骰盅在沈卿远手中旋转,最后落到桌面上。   “大还是小?”   “大。”韩意紧紧盯住骰盅。   沈卿远嘴角微微勾起,抓住骰盅正待揭开,韩意又道:“不!小!”   “小?”沈卿远笑容不变。   “不,不……还是大。”   “呵呵。”沈卿远无奈道,“我说韩公子,到底是大还是小?”   周围响起嘲笑声,韩意闭上双眼,良久才睁开,缓缓道:“其实我选大选小都没有意义。”   “何出此言?”沈卿远双眼一眯。   “因为你会出老千,结果都操控在你手里。   我知道我不该赌。但我中了你下的虫蛊,神志不清,才会执迷不悟,一输再输。”   韩意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注视沈卿远。   沈卿远脸色一白,一拍桌子,厉喝道:“竖子!休得含血喷人!”   “你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我韩意也不是无能之辈!   我不仅通知了当地修真名门,还报了官,沈卿远!你用无耻手段谋取我家产,觊觎我未婚妻,我韩意今日就让你身败名裂!永无出头之日!”   “不!不可能!”门口一下子涌进来许多手持法器的修士,沈卿远面如土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韩意放声大笑。   整个赌坊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当韩意从梦中醒来时,仍痴笑了一阵,等他回过神来,面对残酷的现实,颓废地低下头颅。   “韩少爷?”   梁风身怀元婴,目力非凡,在阴暗的牢房环境下,看到韩意左脸颊烙着一个“奴”字。   看来这不是韩少爷第一次蹲牢房了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梁风问道。   “你是何人?”韩意扫了梁风一眼。   韩少爷这是失了智?这才两年不见,连伴读两年的书童都认不得了?   梁风在府上做伴读书童时,韩意待他还是不错的,韩意虽好赌,但都只是小赌,从不亏待苛责下人。   至于后来失了智般狂赌不止,无视他人规劝,所有人都不得其解。   韩意解散府中仆人那天,梁风也回到了乡下种地养猪。   梁风还偷偷回去过韩府一次,发现里面早已人去楼空,宅邸四周长满了杂草,石墙上也爬着不少青苔。   梁风回去不是想看望韩老爷,韩夫人,韩少爷,蔡先生。   他最想见到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韩雨小姐。   韩雨性情温柔,待人宽厚,善琴棋书画,精通养生与医理,称得上多才多艺。   梁风初入韩府府那段时间,因为韩府府伙食太好,管不住嘴,一下子暴肥几十斤。   随着身材的走样,胃也时不时地发疼发涨。   府中仆人都取笑他,只有韩雨小姐待他平常,还给他泡山楂水喝,说可以消食健胃,还告诉他常洗凉水澡,多走路,有益身心健康。   梁风的身体日渐好转,体重逐渐恢复正常。   那时,他望着韩小姐的面庞,心中就萌发了一个念头,他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扬名立万。   他要用自己最好的一面,再见到韩小姐。   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别说出人头地,出这监狱都成问题。   “我是梁风,那个懂得种地养猪,还会放牛的乡下少年,那年村子里的篝火晚会,我们还手拉着手,一起唱歌跳舞,你忘了?”   “梁风?”韩意仔细一看,发现还真是梁风,“瘦成这样,没吃饱饭吗?”   这几天没好好吃饭,能不瘦嘛!梁风摸摸自己的肋骨部位,其实他没有很瘦,只是囚衣尺寸不对,太大了才显得他瘦。   “韩少爷,你犯了什么罪进来?”   “别叫我少爷。”韩意靠着牢房墙壁,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我已经不是少爷了。”   “呃……韩小姐,她还好吗?”   “卖到青楼去了。”韩意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似乎被卖到青楼的人不是他妹妹,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什么?”梁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   梁风脸色一变,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以手指人:“韩意!韩雨是你亲生妹妹,你怎可如此畜生,将她卖往青楼!”   “你激动个屁。”韩意嘴一撇,翻了个身,面向牢壁。   “哪座青楼?!”   韩意背对梁风不说话。   “你说话啊!”   韩意保持沉默。   梁风心情烦躁,走来走去,惴惴不安。   不行,他必须尽快带韩意离开这里,去找韩雨!   梁风想起之前从邪修身上缴获的物品,往怀里摸索了一下,摸出那个小布袋来,   布袋里装有十几颗不知名绿色丹药。   梁风打开布袋,凑近鼻子一闻,一股臭味直冲鼻腔,熏得梁风差点把早饭给吐出来。   这东西不会吃死人吧?   “不管了!死马当作活马医,我元婴护体,抗住这药性肯定没问题!”梁风给自己打气,捏着鼻子,含下一颗。   这丹药味道很冲,口感有些像屎。——梁风明明没有吃过屎,心中却起了这样一个奇怪念头。   这个念头一起,丹药吞咽到喉咙时,咽不下去了,恶心地呕吐了出来。   韩意翻过身,闻到梁风呕吐出的腥臭丹药,鼻子一皱:“你在做什么?吃屎吗?”   韩意这话让梁风很是恼火,他捡起绿色丹药,塞进嘴巴里强行咽下,说道:“我只是想快点恢复身体,和县官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带着你出去!”   “不劳你费心,我自己会想办法离开这里。”   梁风问:“你要怎么离开?”   韩意道:“天机不可泄露。”   肯定是在故弄玄虚,梁风懒得理他,静待丹药消化。   不一会儿,梁风就觉得胃里好像有只鱼儿在扑腾,扑腾了一阵安静下来,接着一股热流往上顶,梁风打了个嗝,一股恶臭吐了出来。   “看来绿色丹药有毒,不可食。那么这红色丹药……”梁风尝试吃了一颗红色丹药,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暖流滋润着五脏六腑,让他感觉四肢百骸都舒泰很多。   “是良药!”梁风为求快速恢复体力,又吃下两颗,牢房窗口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也逐渐偏移。   时间推移到晚上,淤血逐渐消除,梁风再度运功,真气冲破阳池、中渚、液门三大要穴。最后停留在关冲穴位。   梁风大汗淋漓,额头冒着白烟,想着睡上一觉,就能冲破最后一道要穴关冲穴,便能恢复所有实力。   “你是修士?”韩意看到梁风身上又是冒白烟,又是念口诀,又是打坐,很像是修道中人啊。   “散修。”   “那你是筑基期修士,还是炼气期修士?”   梁风谦虚道:“炼气初期。”   听到梁风只有炼气初期的修为,韩意眼中掠过一丝失望之色,失去了交谈的兴趣。   “你犯了什么罪进来?韩小姐人在哪里?”   韩意懒得说话,翻了个身面向墙壁。   “你别面壁思过了好吗?我们现在应该想办法离开这里,去把韩雨小姐救出来。”   韩意不说话。   过了半响,他才吐出几个字来:“然后呢?”   梁风想了想,说:“带她回尹城。”   “你娶她?”韩意翻回身,直勾勾地盯着梁风。   “她现在已不是清白之身了。”   梁风心头一沉,怒道:“你身为哥哥,竟然把自己的妹妹往火坑里推,你简直——”   “我有说是我自己把她卖了?”   梁风愕然道:“那是谁干的?”   “说出来你也不认识。”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韩意冷笑道:“沈卿远,你知道吗?” 第16章 狱中事   梁风问:“他长什么样子?”   “高高的,瘦瘦的,嘴唇很薄,一双鼠眼让人恶心。”   梁风眉头一皱,觉得韩意描述的这个“沈卿远”的相貌,怎么和张武有点相像?   梁风问:“那沈卿远腰间是否挂着一个黄色锦囊?”   “是有一个锦囊,纹着龙凤图案。”韩意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你见过他?我记得去赌坊的时候,可没带着你。”   “韩府是当地富户,你败光家产这件事谁人不知,后来有两个人上门收田产、宅子,我立在远处远远观望,看见了他们两人的样子。”梁风道,“到底有没有那个锦囊?”   “是有一个锦囊,很大的黄色锦囊。”   看来张武并非张武,极有可能是沈卿远在用假名字,梁风一时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他舒展眉头说:“韩小姐被卖到哪座青楼?”   “我不是少爷,她也不是小姐。”   梁风道:“我们可以把她赎出来。”   “钱呢?”   “事在人为,你告诉我她人在那里。”   “梁风,成为一名炼气期修士,需要具备什么条件?”韩意忽然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没有天赋与炼气秘籍,是没有办法成为炼气修士的。”   “那如果有极品丹药呢?”   梁风答道:“有极品丹药辅助的话,可以一口气炼出真气,达到炼气初期的境界。你想修仙的话,需要一个领路人才行。”   韩意默默无语。   梁风问:“韩意,你有没有见过蔡先生?”蔡先生远走他乡,梁风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蔡棠?那老匹夫的去向我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直呼蔡先生的名讳?梁风不悦道:“你怎么可以直呼授业恩师的姓名?”   “授业恩师?呸!”韩意一口浓痰吐在地上,“蔡老贼勾结沈卿远,谋取我家产,卑鄙无耻,下流阴险!”   梁风怒道:“韩意,你休得胡言!”   “梁风啊梁风,你真是一叶障目,蔡棠他人前衣冠楚楚,人后蝇营狗苟,你又怎能知道?   我父亲的农庄不大,也有良田百亩,邻靠一个大农场,牛羊鸡鸭成群。   自然,高价请了两名筑基期修士作为保镖。   沈卿远当时不过一个炼气初期的散修,一个臭行镖的,想近本少爷的身谈何容易?   还不是与蔡老贼里应外合!得手后,蔡老贼立刻搬离尹城,断绝了所有人的来往,为什么?   因为他心虚!”   “韩意!蔡先生高风亮节,一生不知教育过多少学子!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口口声声说蔡先生谋取你家产,又半点证据拿不出来,恶意揣测,含血喷人,是何道理?!”梁风怒斥道。   “怎么没有证据,你忘了?!   那一天,蔡老贼请来风水先生,风水先生说宅子位置很好,但府中有人八字不合,必生祸端!   竟以这等莫须有罪名,打发走那两个筑基修士。   没过几天,我便中了虫蛊!   世上有这等巧合之事吗?!”   梁风慌了,“不,这不可能,你胡说!”   韩意冷冷一笑,道:“我胡说?那蔡老贼突然音讯全无!卖掉地产,典了家当,销声匿迹,至今都不回来!不是心中有鬼,又是什么!”   “你……你不要再胡说了!”梁风气得发抖,“你再胡说,我就要替蔡先生教训你!”   “梁风,你不辨忠奸,迟早要吃大亏!”韩意说完,面向墙壁。   梁风心中波澜起伏,思绪不宁。   狱卒图省事,煤油灯不点,还不准犯人外出。   梁风只能使用牢房内配备的小桶解决生理需求,然后躺在地上,抓起地上铺着的干稻草往身上一盖。   他心烦意乱,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迷迷糊糊中被“嘭”得一声闷响惊醒,睁开眼一看,只见韩意一拳锤在牢房墙壁上,墙壁顿时凹陷出一个深深的拳印。   “哈哈哈哈!沈卿远!如今我神功大成,汝狗命难保!”韩意又是一拳下去,震得墙壁微微发颤。   梁风不禁失笑,你打出一个拳印来就是神功大成,那我一拳打碎墙壁,岂不是出神入化了?   “你笑什么?”牢房左上角的牢窗月光照射进来,韩意敏锐地注意到梁风唇边的笑意。   “没什么。”   “你别妄想了,我不会带你出去的,我只会找机会打晕看守,自己逃出去。”   “请便。”   “哼。”   韩意运了口气,默念口诀,挥拳打向空气。   看着墙壁上凹陷的拳印,韩意心中充满了斗志。   很好!他韩意果然不是凡夫俗子,他也是有修炼天赋的!   不枉他铤而走险,盗取东家重金买来的炼气法诀和上品丹药。   要知道大离国千万百姓,修士不过一万左右,现在自己也摆脱普通人的身份,跻身为炼气修士,哪怕进不了修真名门,也不会混得太惨。   只要刻苦修炼,按照炼气法诀上的口诀,吞吐天地灵气,吸食日月精华,提升自己修为,迟早有一天能手刃仇人,报仇雪恨!   “啊——奶奶个熊,这么晚了还有人探监。”一个狱卒打着长长的哈欠,举着火把从远处走来,小声嘟囔着打开了牢门,接着,几人走进牢房内。   梁风微微睁开眼,瞄见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披灰色狐裘,容貌甚伟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后面跟着一名衣着华贵,容貌美丽的少女。   “狗奴才,睡得还挺香,起来!”少女上前,一脚踢在韩意臀部上。   韩意揉揉臀部站了起来,装出一副可怜样子:“有……什么事情吗?”   “什么事情?!你还有脸问?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偷食我爹爹的仙丹!你知道那仙丹多金贵吗?把你卖了都抵不了!”少女疾言厉色。   韩意脸一垮:“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呀!   李老爷,李小姐,小人遭被奸人所害,贬为奴役,日夜在那矿山挖煤。   如果不是老爷大发慈悲救下小人性命,小人怕是早冻死、累死、病死在矿洞中。   老爷待小人恩重如山,小人怎么可能会偷食丹药啊!”   “还敢狡辩!”李小姐抬起脚又要踹过去,被李老爷拦下。   李老爷和颜悦色道:“韩意,我李某人待你不薄,这几年你在府上做事也算勤快。   我本想将你妹妹从青楼赎出,可你却盗取我的炼气秘籍,还偷食我花大价钱买来的丹药。   你若不认错交出丹药,莫说赎你妹妹,你自己也难逃惩戒。   你难道想被押往边疆做苦役?”   韩意继续卖可怜:“天可怜见!小人冤枉啊!!”   “说不定他已经吃下去了。”李小姐不怀好意道,“不如把他肚子剖开来看看。”   韩意听到这话,心里一股怒气往上冒,这个臭丫头太坏了!   李宽想了想,说:“也好。”   韩意大惊,他现在初入炼气之境,而李老爷是炼气老手,如何能敌?   李老爷伸手来抓韩意,韩意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躲开这一爪,就坐实了自己吞食丹药,偷学炼气法诀的事情。   不躲就被抓住开膛破肚。   正当韩意犹豫不决的时候,李老爷的手已扣住了韩意的肩头。   韩意屏住呼吸,尽量让体内真气归于丹田,避免被李老爷察觉他已炼气入门。 第17章 望月楼   “你们当真要剖开他的肚子?”一直不做声的梁风开口了。   李小姐瞟了眼梁风,说:“不要多管闲事。”   “因为一颗丹药就要置人于死地,难道丹药比人命还重要?”   梁风腾地站起身来,他虽不喜韩意,却看不得别人这般野蛮行径。   韩意感激地看了梁风一眼,没想到梁风会为他说话。   “你是什么东西,再敢多言就拔了你的舌!”李小姐蛮横地瞪了梁风一眼。   “丹药入腹,失其药效,你们何必再为难人!我这儿有些丹药,你们看看能不能抵。”梁风把小布袋里的丹药亮了出来。   “一看就是三流丹药,如何能比那仙丹?”李小姐面露不屑。   李老爷凑近一看,眉头微拧,“后生,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丹药?”   “莫问,你只说能不能抵。”   老爷详细端详小布袋中的丹药,吐出两个字:“可抵”   李小姐惊道:“爹爹,你糊涂了?他一坐大牢的穷酸鬼能有什么好丹药?”   “小孩子懂什么,这是上品丹药,可遇而不可求。”李老爷拿过小布袋,对韩意说:“韩意,你运气不错,身陷囹圄都能遇到贵人。”   韩意目送李老爷李小姐离去,沉默良久。   “梁风,这份恩情我韩意不会忘却。”   “睡吧。”侧躺着的梁风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次日凌晨,韩意坐起身来,拍拍自己的头,本想小睡一会儿,谁知困意袭来,一睡天竟亮了。   入狱这几日,自己只睡了一日,苦心钻研炼气法诀,现在多睡一会儿,也算情有可原吧。   韩意呼吸吐纳片刻,侧首一看,梁风还躺着不动。   “不是说去救我妹妹么,怎么还睡得跟头死猪一样。”韩意摇了摇头。。   “我早醒了,多眯了一会儿。”梁风说道:“睡眠是人生头等大事之一,你也多睡会,你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   “够了。”韩意走到墙边,手抚墙壁,心随意动,一股真气自丹田而起,游经各大要穴,最后从手心喷薄而出,使得牢房墙壁绽裂开蛛网般的密纹。   “等下我打破墙壁,势必引来看守注意。你若想救我妹妹,便紧随我身后,一起逃出去。”   梁风凝眉不语。   “哈!”韩意气沉丹田,酝酿良久,一拳击出。   嘭一声墙壁破开一个大洞,韩意大喜:“我好强啊!”   “嗯,你很强。”梁风忍住不笑。   “你不出来?”   “越狱犯法,不可。”梁风微微摇头。   “哎呀,昔日里我妹妹对你这么好,想不到你只是表面上装装样子,之前还理直气壮指责我把她卖到青楼。现在越个狱都不敢了?”韩意讽刺道。   梁风凝眉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知法犯法,我是无心之失。”   “那你就等着发配边疆吧。”韩意潇洒迈步。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此刻被白雪覆盖着好似平原。   韩意一步一个脚印,逐渐远离监狱,梁风凝望他的背影,心中一动,也起身跟了出去,他实在太想见到韩雨小姐了。   至于这罪名,日后找到机会,再沉冤昭雪吧。   二人越过城镇,到达一个偏僻安全的山脚下。   梁风问:“现在我们安全了,韩小姐她在哪座……哪个位置?”   “她早已不是什么小姐了。”韩意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与雪,吐出一口白气,“她在望月楼,我们没有钱赎她。”   望月楼梁风有印象,韩意以往酷爱在那里喝花酒,望月楼的掌柜请了修真界高手坐镇,一般人绝不敢在那里犯事。   看来没有钱,想带韩雨离开那里不容易。   “这等伤风败俗之地,等我修成大道,一定要全部禁止!”   “伤风败俗?存在即是合理,你把它们全关了,别人想找乐子就找不到了,还不得记恨你?再说了——”韩意嗤笑道:“等你修成大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再说了,望月楼做的都是合法生意,你想修改律法?”   “给我三天时间。”梁风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恢复伤势。   “给你十天,一百天又怎样?望月楼不乏修真界高手,你我绝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底下,白白把人带走。”   “依你之见?”   “不能明抢,只能用偷!”   “偷?”梁风摇头道,“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我们没钱赎她,不用偷,怎么把她捞出来?”   “呃……”梁风微一语塞,道:“这里离望月楼远不远?”   “不远,事先说好,到了那里你可不要莽撞行事。”   “我梁风可不是什么莽夫。”   说着二人一路朝望月楼方向走去,走到天黑,韩意特地找了户人家,翻墙进去偷了两身漂亮衣裳出来。梁风不肯穿,韩意撒谎说这衣裳的主人是土豪劣绅,不必介怀。   梁风闻言,把原来的青棉袄脱下,两只袖子缠在一起系在身上,然后穿上韩意给的漂亮衣裳。   韩意取笑道:“留着破棉袄做什么,能卖几个钱啊?”   梁风说:“这棉袄是我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我和我弟弟都各一件,丢不得。   二人是罪犯身份,不便在城中逗留,在郊外山林上寻了处僻静地方歇息。   次日傍晚,二人进入尹城,来到望月楼门口,望月楼地处江州尹城核心地带,周围尽是商铺,车水马龙,人流络绎不绝。   “繁华依旧啊。”韩意感叹一句。   望月楼门口左右各有一个造型威武的石狮子,也各立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里面更是不乏武者与修真者。   韩意站在尹城城墙下,远远望着楼顶那个望月台,心中感慨万千,以往带着安月怡在那儿登高赏月。   安月怡却一脸不快,叫他少来这种风月之地。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想起伤心事,韩意面露悲痛之色,脚步也越来越慢。   望月楼一楼食宿,二三楼做的是青楼买卖,四楼赌坊,五楼供文人墨客赏月饮酒,吟诗作对。他就是在第五楼不幸认识了沈卿远。   梁风快步而行,无暇顾及韩意的心情,因为他注意到望月楼那边有大动静,他远远望见一个身穿破布衣衫的青年被吊在望月楼的门口,青年头发散乱,面无血色。 第18章 莽夫   “韩意,快看。”   望月楼门口周围,聚集起大量人群,人们对着那青年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韩意打起精神,他环顾四周,见巡城士兵没注意到他们两个,道:“别多管闲事,你在这等着,我去找她。”   “我也去。”   “我一个人够了,两个人目标太大,你也不识路。”韩意抬脚绕到望月楼后门,望月楼后门临着一条河流,对岸有些人家,不过现在天色渐晚,韩意正好借着夜幕掩人耳目,悄然攀跃上望月楼的楼道窗口,翻入其中。   “老伯,这个人犯了什么法?”梁风靠近人群,扯了扯一个老伯的衣角。   老伯看了梁风一眼,说道:“这书生白拐人家姑娘,私奔的时候被抓住了,你看这个惨。”   梁风抬头看去,那青年书生浑身衣衫被皮鞭抽得破破烂烂,破口处殷红鲜血流淌而出凝结成冰,鼻尖冻得红扑扑的,有一下没一下地呼吸着。   “都散了!别妨碍老娘做生意!”一个穿花色衣裳,体态臃肿的老女人走了出来,她身边左右各立着一条大汉,拿着大棒驱赶人群。   人群立刻作鸟兽散。   梁风立在原地,道:“你是这儿的老鸨吧?”   老鸨瞟了梁风一眼,见梁风一身锦衣,气质不俗,可脸黑得像个挖煤工人,外面还缠着一件破棉袄显得不伦不类,心中顿起轻视之心,嗡声嗡气道:“是呀,我就是这儿的老鸨,这位小公子想找哪位姑娘?”   梁风指着那书生说:“把人放下来送官府吧。”   “什么?”老鸨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我把那穷措大放下来?”   “是。”   “你那穷措大什么人?”老鸨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梁风。   “过路人。”   “嘁。”老鸨不屑道,“放下来倒是可以,你给多少银子?”   “银子?”梁风挠挠脸颊,说:“我没银子,你为什么要伤害这书生呢?”   老鸨疾言厉色道:“这小畜生拐跑了老娘的头牌姑娘!现在还没找到!你把银子拿出来,我就饶了他。没有就滚!”   梁风一摸口袋,囊中羞涩。   他人穷气不短,正气凛然道:“光天化日,公然动用私刑,再不放下来,我要报官了。”   “啊?”老女人微微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梁风问。   “这位公子不进来就别挡在大门中间。”门口两个拿大棒的壮汉逼了过来。   梁风退到一旁说:“我说真的,再不放下,我就去报官!”   “咦,那告示上的通缉犯是不是有点像他?”其中一个壮汉狐疑道。   梁风心中一紧,“咳,我报官去了,你们等着。”   “傻小子。”老鸨看着梁风溜远的背影,暗笑:“县尉大人就是这儿的常客,你报的哪门子官?”   “李妈妈,艺然回来了!”   “那小贱人回来了?好,把她带过来!”   吊在门口的书生听到声音,抬头去看远方缓步而来的窈窕女子,她所经之处,人群自动分开,皆用渴望垂涎的目光打量她。   书生微微抬眼,苍白的嘴唇翕动,吐出两个字来:“傻瓜。”   “跑哪里去了。”站在望月楼下,韩意左看右看看不到梁风人影,正当他纳闷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哇!吓我一跳!”   怎么跟个鬼一样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韩小姐呢,找到了吗?”梁风问。   “不在房里。”韩意刚刚去妹妹房间里看过,不见人影。   “那在哪里?”   韩意道:“我再进去看看,你别乱跑呀。”   韩意说完,迈步进入望月楼的大厅,拉住一个端酒水的小厮,问:“请问艺然姑娘在那一间厢房?”   小厮上下瞅了韩意两眼,笑道:“艺然姑娘可是咱们这头牌姑娘中的头牌,想要单独私会,一百两纹银起步,你可知?”   韩意知道自己的妹妹改名叫了“艺然”,是望月楼的花魁,他面无表情道:“我知道她价钱贵,你只说她人在何处。”   “这位公子真想见艺然姑娘?”小厮看看四周,大拇指搓着食指中指尖儿,意思要韩意赏他点儿好处。   韩意摸了摸衣裳口袋,摸出点碎银子,递了过去。   小厮收了钱,小声道:“看到门口那书生了吗?”   “看到了。”   “他带着艺然姑娘私奔,艺然姑娘还没回来呢。”   “那你知道她往那个方向跑吗?”韩意问。   “我倒想知道,那书生兴许知道,不肯说呀。”小厮忽然抬高音调,往门口一指,“嘿,人来了。”   韩意扭头一看,门口一个衣着单薄,瓜子脸,柳叶眉的青衣女子缓步而来。   “妈妈,放了江郎吧。”那女子轻声说。   韩意心生愧意,低头侧脸往门口走去,与这女子擦肩而过。   “带到后面柴房!”老鸨跟在一旁,叫骂:“小艺,你还有没有良心,妈妈平时待你这么好!你却背着妈妈和那个姓江的下三滥偷跑,妈妈的心太痛了!”   两个壮汉会意,上前钳制住她,硬拖往后面柴房。   这些年在李府当差,韩意无颜面对妹妹,极少去探望她,此时心生怯意,他没有走出望月楼,往大厅柱子后一躲,眼神往上一瞟,望月楼是筒体空心式的建筑,大堂中间有几张供人吃饭的桌子,上方的环形走廊每隔一段都有壮汉站着维持秩序。   房间中绝对有修真界的高手坐镇,他如果在这里轻举妄动,高手闻风而来,极有可能俯冲而下,出手阻拦。   营救韩雨还得从长计议。   “放开她!”   韩意一惊,朝门口看去,只见额头亮出一道微弱道纹的梁风,气势汹汹,大步而来。   梁风,还说你不是莽夫! 第19章 误会   韩意心里有砍人的冲动。他才炼气入门,梁风又重伤未愈,在这里闹起来,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如今只能期盼楼中没有筑基期以上的高手,否则他俩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呦,这位小公子你想做甚呀?”老鸨见梁风额头道纹暗淡,知道他是炼气初期修士。   炼气初期修士只比普通人强一点点,哪怕是炼气后期大圆满的修士,在没有极品法器的帮助下,最多也只能同时对付十到二十个人,而她这家楼中,可是有筑基期修士坐镇的。   韩雨眼神疑惑地打量着梁风,她刚刚在街上看到通缉告示,上面画像粗糙,她不确定画像上的通缉犯是不是昔日府上那个小书童梁风。   此时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益聪?”   “益聪”是教书先生蔡棠给梁风取的字,梁风听见韩雨在喊他,心头一热,胆气顿时壮起来:“你们太过分了!不光对男人动用私刑,对女人也要用刑吗?还有王法吗?   地方县令坐视不管,通判呢?知府呢?”   梁风言下之意就是要上告朝廷了,口气甚大。   “后生,话别说的太满。”老鸨冷笑着说:“那穷措大拐卖人口,按律处死。老娘我法外开恩,饶他一命,只吊在门口八个时辰,他家人都没说什么,你在此喧哗什么?   众所周知!艺然在这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应有尽有,我何时亏待过她?   现在管教几句,都不行了?”   梁风口才不行,被驳斥的哑口无言。   呆子!你可以说她逼良为娼啊!她开设赌坊,让多少人倾家荡产!律法严禁狎妓,这儿名为艺妓,暗地里只要给足了银两就可以安排不轨之事,说这些啊!   韩意隐藏在大厅众多食客中,看得十分着急,却又不敢贸然出面。   “你要报官没人拦着你,快去快去!”老鸨挥挥手,赶苍蝇似的赶梁风。   梁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表情相当憋屈。   韩雨被壮汉挟持着带向后面柴房,她回头看着梁风,挤出一个苦笑:“益聪,你长大成人了。”   韩雨此言一出,梁风感到心头传出一股热流,这股热流冲向身体各大要穴,关冲穴竟被冲破了。   梁风额头多出一圈道纹,而且极其闪耀,他突破到筑基期的境界了!毫无疑问,这都是体内元婴的功劳。   “老娘眼花了不成。”老鸨正想叫手下把梁风丢出去,看出梁风额头又多出一圈道纹。   这是个什么情况?   “沉前辈的元婴果然厉害,看来金丹期也指日可待。”梁风心道。   筑基修士以一当百,老鸨不敢轻视,挥挥手道:“去请大胡子。”   老鸨身后众多壮汉中的一个立刻跑到楼上请人。   老鸨又道:“你去报官。”   另一个汉子跑去报官。   不一会儿,望月楼一层的食客跑光了。   开玩笑,筑基期修士要在这里砸场子,肯定要跑啊,不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不好了。   老鸨周围聚集起十几条拿大棒的壮汉,望月楼二三层的环形走廊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好奇地往下张望着。   “噔噔”的下楼梯声响起,梁风抬头一望,一个举着酒壶,满脸胡茬,醉醺醺的中年汉子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   大胡子打了个酒嗝,道:“干什么呀,婶婶。”   “大胡子,有人闹事。”老鸨一脸警惕地看着梁风。   “呃……”大胡子歪头看向梁风,“小兄弟,师从何处?”   “无名散修!”梁风摆开架势,从袖中拿出一颗石子,石子瞬间变大,蓄势待发。   踏天宗的御石术!   大胡子是个识货的人,见到梁风的招式,惊得手中酒壶掉落在地。   门外聚集着不少看客,韩意看得有些着急,准备随时援助梁风。   “阁下高姓大名?”大胡子客客气气道。   老鸨纳闷道:“大胡子,你干嘛这么客气呀?你打不过他?”   大胡子斜了老鸨一眼,“白痴,他使得是踏天宗的招式,踏天宗知道吗?”   踏天宗昔日号称天下第一宗,只因出了个沉轻羽,近百年虽无厉害的人物,修真界的排名一跌再跌,被云上仙宗和傲天玄宗赶超,如今在十大仙宗中沦为末位,但仍是一个历史悠久,不可轻视的古老大门派。   培育了不少朝廷中的武将,就连当朝皇帝都把自己的皇子送进踏天宗培养。   “踏天宗的人又怎么样?有什么了不起的!”老鸨不以为意,“老娘花大价钱请你过来,不是让你怕这怕那,有人来砸场子,你就得给我兜着!”   我兜你姥姥啊!大胡子心生闷气,不过拿人钱财,肯定要替人消灾,他好言相劝道:“我的婶婶,踏天宗的人你都敢得罪?踏天宗内门弟子,一出师,基本都是名臣大将,外门弟子也不乏地方权贵子弟。   江州通判知道吗?他以前就是踏天宗内门弟子出来的。”   老鸨一听慌了,踏天宗的人有这么厉害吗?   梁风看那大胡子和老鸨嘀嘀咕咕的,心生不悦道:“你们在那嘀咕什么,在想什么阴谋诡计吗?”   大胡子摆出温和的笑容:“小兄弟,我看得出来,你想带艺然姑娘走,可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白白把人带走,你觉得可能吗?   你若想和艺然姑娘说说话倒还可以。”   梁风不明白大胡子为什么转变态度,说道:“我可以和艺然姑娘聊一聊吗?”   “单独私会,五十两纹银,不过——我看小兄弟仪表不凡,将来必是人中龙凤,就当交个朋友。”大胡子拍了拍老鸨的后背,哈哈一笑,笑容十分虚假。   老鸨晓得其中利害,不敢发作,挥挥手,让那两名壮汉松开韩雨。   “把那书生放下来,送进医馆好好看看。”梁风试探道:“可行?”   大胡子看看外边天色,道:“差不多也八个时辰,该把人放下来了,对吧?李妈妈。”   老鸨一脸不高兴:“哼,要放你自己去放!”说完,气冲冲地上了楼。 第20章 故人   韩雨眼望门口,眼神带着挂念,被大胡子催促着和梁风往楼上行去。   二人行到二楼一处雅间,推门而入,屋中有阵阵幽香,韩雨坐到一把椅子上,问:“益聪,你拜入了踏天宗?”   梁风答道:“我没有,他们误会了。”   “那你就是冒充了?”   “反正我已经是罪人了,多一项少一项罪名又如何。姐姐,你在这儿过得好吗?”   韩雨面露落寞之色:“习惯就好,有什么好不好的。”   “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益聪,你能找到这里,我很开心。”   韩雨看梁风衣着简朴,两手空空,背后背着一个麻布行囊,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也是一个穷光蛋。   她站起来,走到窗口旁,俯瞰窗外的景色,“你看到楼下那书生了吗?”   “看到了。”   “想带我走,就会变成那样子。”   “我不怕。”   “我怕。”韩雨轻叹一声,“你走吧,就算离开这里,我也不愿意被你带走。”   “我有了钱,就赎你出来。”   韩雨微微一笑,不作声。   梁风走出望月楼,韩意候在楼下,见梁风出来,迎上去问:“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梁风神情惆怅,“趁他们还没起疑心,快走吧。”   韩意眼神狐疑怀疑道:“你玩了?”   “我完了?”梁风疑惑道。   “咳咳,你真和我妹妹聊了?”韩意道。   “当然了。”   “我去见她。”   “你还有脸见她?”梁风拉住韩意。   韩意身子一震,头缓缓低下来,如果不是他滥赌,妹妹也不会沦落风尘。   梁风走向别处。   “你这就走了?”韩意出声问。   梁风微微一叹,道:“我们带她出来,名不正言不顺,你希望她一辈子躲躲藏藏吗?   有了钱,再赎她出来吧。”   韩意打起精神,追上去说:“梁风,你我现在已是炼气修士。依你的想法,我们进那家修真门派为好?”   “我们是罪犯身份,名门正派进不了,进邪魔歪道还差不多。”   “你昨天睡觉之前,好像和我说过,那沈卿远拜入了踏天宗,而且是陈高歌内门弟子,学习最高深的心法,此话当真?”   “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岂有此理!这狗贼都能进踏天宗,踏天宗的人莫不是瞎了眼!”韩意气愤道:“老天无眼!”   韩意嗓门大,引来路人一阵旁观。   梁风心道:也不知道郑旭大哥现在情况如何?   算算离家到现在,也有小半个月了,这回再去踏天宗,变数极多,得先回家看望一下父母。   “你在想什么,跟我走。”韩意拉起梁风的手。   “去哪里?”   “哼,能去哪儿?去沈宅!”   沈卿远害得他韩意家破人亡,沈家人能有几个好东西?   这些年一直碍于沈卿远的小舅子沈宝秋在衙门当差,朋友弟兄众多,颇有些拳脚,一直无法动手。   现在他韩意步入炼气境界,教训教训那沈宝秋,有何不可!   韩意摩拳擦掌,做好了暴揍沈宝秋的准备   “沈宅?沈卿远的住处?”   “嗯。”韩意眉头一挑,面有得色,“这些年我虽为奴役,却没闲着,查到了沈卿远的真实住址和家人身份。”   “去了那里,你想做什么?”   “你说我去哪儿做什么?”韩意笑的阴恻恻的。   梁风眉头一皱,不悦道:“韩意,那沈卿远害了你,你找他便是,找他家人做什么?”   韩意悻然道:“沈卿远害得我妹妹沦落风尘,又害了你二哥性命,还将你重伤,你难道不恨?”   “我当然恨了!”梁风肃声道:“可蔡棠先生说过,祸不及家人,沈卿远害了你,他家人又没害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帝,要诛别人九族?”   “你真是妇人之仁!”韩意冷声道,“不去没人逼你!我自己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梁风掉头便走。   二人背道而驰。   该回趟家了,出来这么多天,都没回去。母亲要担心了。梁风看看天色,还有时间回去。   他家住江州似水村,似水村邻近尹城,尹城地势平坦,交通发达,繁华昌盛。小时候,父亲说要让梁风开开眼界,带着他来过很多回,不需问路也能走回似水村。   走出几步,听到身后脚步匆匆。   捕快认出他来,要抓他?   梁风现在的修为,寻常十几个捕快,还真不放在眼里。   “你回心转意了?”梁风回头,见是韩意。   韩意脸上有几分不甘,说:“我思前想后,觉得你确实说得对,我冲动了。”   “那我们走吧。”   韩意倒不是突然回心转意,而是刚刚向一位路人打听到,沈宝秋出远门公干去了,和沈卿远亲近的就只剩下他姥姥和妻子,对两个女人下手,就落了下乘,于是只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   似水村三面环山,南边临着一条大河,称得上山明水秀,风景优美。   村口立着一口刻有村名的石碑,石碑旁有一颗大榕树,一辆马车停靠在此,一位风姿绰约,肤白貌美的蓝衣女子被一位面白无须的男子搀扶着下来。   女子腰身纤细,长身玉立,下巴线条优美,眉如柳叶春展,目若秋水盈盈,身着湖蓝色罗裙,脖颈上系着一条围巾,长发高挽成椎髻,叉着一支玉簪,脚踏白色珠履鞋,娇美的鹅蛋脸上略施粉黛,立在村口,眺望远方。   似水村还是那个似水村,只是她段娇娥不再是那个段娇娥。   不知梁风在不在村里?   算算他今年满十七了,也快到成婚的年岁……   “姐姐,咱们进去吧?”白脸男子询问段娇娥。   “我现在不想说话。”   白脸男子心中一颤,点头道:“是。”   静立良久,段娇娥打算进村的时候,看见几个捕快来到村口石碑旁的告示栏,拿着通缉告示和胶水刷子,刷刷几下,把告示贴好。   段娇娥远远望见告示上的人物画像,觉得有几分面熟。   “过去看看。”   “是。”白脸男子点头,看罢折回来道:“姐姐,画像上的人叫梁风,罪名是动用官银。”   段娇娥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之色,没料到梁风会走上歧途。 第21章 回家   “撕下来丢掉。”   “是。”   白脸男子对这段娇娥言听计从,仿佛傀儡。   他过去将告示撕下,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几个捕快瞅见,厉喝大胆,将他团团围住,白脸男子冷冷一笑,亮出宫中身份腰牌,几位捕快面面相觑,心生猜疑。   “还呆愣在这儿做什么?”白脸男子脸露怒意,额头竟然亮出三圈道纹,是金丹期修士的境界,吓得捕快们忙不迭溜走。   “进去吧。”   “是。”   白脸男子将段娇娥扶上马车,马车缓缓驶入。   ……   梁风立在村头,犹豫不决。   他不知该怎样面对郑伯伯,郑旭和郑扬很有可能已经遭到不测,他是和郑扬一起出去的,是不是该瞒下来,免得郑伯伯担心?   梁风踌躇良久,韩意在旁边看得不耐烦:“发什么呆,到了村门口还不进去。”   “我视同亲兄弟的郑二哥生死未卜,郑大哥又下落不明,我不知道该怎么向郑伯伯交差。”   “先瞒下来就是了。”韩意说道。   梁风怀着沉重的心情,踏入似水村,沿着被冰雪覆盖的黄土泥路,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家在似水村村南,是一间只有二层,四个小房间的中型宅院,梁风祖上是专业养猪大户,攒了不少钱财,可惜逃不过“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结论,到梁大山这一代,就变成只有七八只小猪的,尚能温饱的养猪小户了。   梁风家旁边是王大娘一家,右边是郑伯伯一家,前后还有不少人家,现在冰天雪地,大多数人躲在屋内御寒,梁风回来也没有大张旗鼓,所以很多村民都不知道他回来了。   梁风家前面有一个小前院,前院围着一圈木头篱笆,门口栽着一颗枇杷树,后院有一个脏兮兮的猪圈,一位面相和蔼,下巴蓄有细密胡须的中年男子正拿着扫把在前院扫雪,抬头一看,望见远处梁风和韩意正朝这边走来。   “呀,你儿子梁风回来了,快出来看呀。”隔壁的王大娘不畏寒冷,立在门口嗑瓜子,远远瞅见梁风风尘仆仆而来,咋呼道:“杜兰!梁青山!梁风回来啦!”   “咦?”正在扫雪的梁青山眯了眯眼,他近视严重,看不清来人的长相,说:“这孩子倒还真有些像我家梁风。”   “梁青山你这呆瓜,以为老娘又在逗你玩?真是你儿子回来啦。”王大娘笑道。   “啊?”梁青山放下扫把,迎了过去,走近一瞧,还真是他家孩子梁风。   “爹!娘!我回来了!”梁风迫不及待地喊道。   梁青山满脸激动,握住梁风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娘呢?”   “你娘病了,这位是?”梁青山眯着眼睛,去看韩意。   韩意表情略显拘束:“叔叔好,我是韩意。”   “啊?韩少爷,快快,进来坐。”梁青山热情地拉着韩意进了屋,便去准备饭食。   “你爹怎么了?”韩意一脸古怪。   要知道韩意家道中落,梁青山没理由对他这么热情。   梁风眼眶微微泛红,说道:“我爹……我弟弟梁云离家两年不归,杳无音信,几番托人打听无果。   我爹爹思念成疾,上月底,他去尹城找算命先生,希望算出我弟弟身在何处,途中不幸遭到劫匪劫财,混乱中摔破了脑袋。   哎,他本就有眼疾,如今又多了个健忘的症状。   如果不是有郑伯伯和王大娘照拂,郑伯伯又希望郑二哥和我,去把郑旭大哥找回来,我是根本不会去踏天宗的。”   “算命先生算出你弟弟在哪里了没有?”   梁风微一摇头,叹道:“不知也罢。”   梁风去隔壁郑伯伯房间的门,扣了口门,房门打开,是一位穿浅黄色棉袄的年轻少女,她手上染着白色面粉,说:“回来了,小风,快进来坐坐。”   梁风认出她是郑三妹,郑家第三个女儿,郑月霜,与梁风年纪相仿,细算起来比他大一个月。   “三姐,大伯在家吗?”梁风忐忑道。   “公干去了,好久才回来,阿扬呢?怎么没看到他。”郑月霜扭头四顾,没见到郑扬的影子。   听到前半句梁风心中松了口气,听到后半句,梁风心又紧了起来,支吾道:“二哥他……他,他有事没能回来。”   以往,梁风山上砍柴还总帮别人带些下来,乡里乡亲都夸奖他是好孩子,郑月霜也不怀疑,说道:“家里包饺子,你待会过来吃点儿。”   梁风含糊道,“我有事,先,先走了。”   郑月霜关上门,挡住外面的风雪,厨房中传来一个声音:“月霜,是小风吗?”   郑月霜边走回去,便应道:“是的奶奶。”   梁风回到前院,动了动鼻子,闻到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药味,他抬脚走向东边厢房,这是母亲的房间。   母亲杜兰躺在榻上,青丝染白,面容憔悴。   梁风心中一惊,这才出去小半个月,母亲怎么生了这么多白头发?   “娘!我回来了。”   杜兰悠悠睁眼,伸出手,“风儿。”   梁风握住母亲的手,担忧道:“娘,你这是怎么了,害了什么病?”   “小风寒,咳,没事。云儿呢?”   梁风答道:“他还没回来。”   “唉…”杜兰满脸愁容。   “娘亲,时候到了他自然会回来,你不要太担心了。”。   “云儿为什么不……咳咳,不回来,我们对他不好吗?”   梁风心中一紧,母亲频频咳嗽,怕不是普通的风寒。   “我去叫大夫。”   “不要了,家里也没钱。”杜兰抓住梁风的手。   “娘的病很快就好,不用担心。风儿啊。”杜兰紧握梁风的手,“你也老大不小,该成婚了,我托你奶奶给你说媒,好吗?”   “娘亲,再过两年吧,我们这边的风俗不是二十才成婚吗?”梁风今年十七,觉得成婚实在太早了。   “为娘想抱孙子呀,不可以吗?”   “可以,只是……”梁风踌躇道,“只是太早了,娘亲,我才十七啊。”   “不如你娶了小段吧?好不好?她很喜欢你呀。”   小段?   梁风愣了愣,刚想问段娇娥是不是回来了,听到王大娘喊他:“风风你过来。”   梁风一回头,见是隔壁邻居王大娘站在门口在唤他,王大娘的儿子王良饱读诗书,和韩意是朋友,就是他把梁风介绍进韩府当书童。   王大娘个子高,脸又长又方,长相不是那么好看,但她的性格很好,幽默风趣,勤俭朴素,在村里很有人缘,梁风也很敬重她。   “娘亲,王大娘喊我。”   “去吧。”杜兰翻过身,“娘困了,睡一会儿。”   “王大娘。”梁风走出去,顺便带上母亲房间的门。   “风风,回来也不见见大娘,大娘想死你啦。”王大娘摸着梁风的胳膊说:“又瘦啦。”   “没有。”   王大娘从小看着梁风长大,喜欢叫梁风“风风”,她还建议给梁云取名梁火,风风火火,多吉利呀。   还好被当时的梁青山否决。   确实,“梁火”这个名字实在有点怪异。   “扬扬人去哪儿了?怎么没看到他?”王大娘往屋子里张望。   “二哥……路上有事耽搁了。”   王大娘凑到贴着梁风的耳边说:“你怎么把那个败家子带回来,他不是什么好人,不要和他混在一起。”   刚刚王大娘在旁边听到韩意自报姓名,心里急了,梁风可是好孩子呀,怎么能和韩意搞在一起?   韩意败光家产当时还是很轰动的,大半个整个尹城的人都知道,他的“光辉”事迹自然也传到了这里。   “大娘放心,我心中自有计较。”   “你们粮仓存储拿来过冬的粮食,你爹托我拿去卖了,真是离谱,这怎么能卖?冬天吃什么,你爹脑子不灵光了……”王大娘絮絮叨叨起来,“猪倒是能卖,卖了两头,给你母亲抓药还剩下许多。”说着,王大娘从腰间的布袋掏出一大串铜钱递过来,“前日你爹早上出去卖菜,菜钱一分没收,哎,蠢死了。”   “谢大娘。”梁风接过铜钱。   王大娘的声意忽然压低:“梁风,小段回来了。”   梁风闻言面露笑意,“是吗?我怎么没看到她?”   “她和你娘聊了好久。还留下一个箱子,说是给你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风风,你以后不要随便出去,你爹记性越来越差了,留在家里帮你爹干干农活,收拾一下猪圈和山上的菜地。”   “大娘教诲,梁风谨记于心。”梁风接过箱子,心道:段姐姐是不是回来的太早了?好像还不到正式出宫的年岁吧?   “中午过来吃饭吧。”   “大娘,我娘病得严重吗?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是心病,你得赶紧把云云找回来,他都三年没回来了,我看你娘再看不到云云,就……”   梁风凝眉,回首望着病榻上,面容惨淡的母亲,心情沉重。   郑旭大哥多年不归,郑伯母抑郁成疾,撒手人寰,难道母亲要走郑伯母的老路?   梁云,你心中还有这个家吗?   梁风握紧了拳头。 第22章 叙旧   “姐姐,不如把地方县令叫来,娘娘恩准,您好不容易回趟家乡,得风光些才是。”白脸男子驾着马车,在似水村中遛弯,时不时与车厢中的人儿谈话。   “姐姐,不如把地方县令叫来,娘娘恩准,您好不容易回趟家乡,得风光些才是。”白脸男子驾着马车,在似水村中遛弯,不忘对车厢中的人儿奉承。   段娇娥头发束在头顶成一个圆髻,叉着一只白玉簪,穿着一身素白衣裙,端坐在车厢内,撩起车厢小窗口的窗帘,欣赏窗外风景,说:“既然梁风没回来,一直呆在这里也没意思,我们回去吧。”   “小里子多嘴一句,梁风到底是您何人啊?”   “知道多嘴还问?”   “是,小的多嘴,该打。”白脸男子结结实实,啪啪赏了自己两个耳光。   段娇娥望着窗外道:“他是我恩人,年龄不及我,却像我的哥哥一样。当初我卖身葬父,是他把我买了下来,还送我进宫。”   “呦,那可得不了,他应当很有钱才是,怎么会私用官银呢?”白脸男子问道。   “小卓子,,当初……”   当初海水上涨,靠近江州的家乡小岛被淹没,一家老小尽数淹死,无数乡亲也葬身于洪水中,她抓住一块木板活了下来,最后只找到了父亲的尸体。   她贱卖自己,更多的是想寻条活路,找个人家生活。毕竟她是黑户,来路不明,若被有心人捉去,入了贱籍,以后只能为奴为婢,遇上脾气暴躁的东家,日子必定苦不堪言。   还不如先把自己卖了,这样起码可以挑选买主,如果买主不称心意,便自己将父亲葬了,再作其他打算。   那时梁风路过,他生得眉清目秀,肤色小麦,两只大眼炯炯有神,向她靠过来,扫了她两眼,说自己刚刚辞去了“书童”一职,手头有几两闲钱,问她愿不愿意和他回家。   于是,梁风和她将父亲安葬,之后,段娇娥便一直和梁风在似水村生活,只是好景不长,遇上了山匪……   “小卓子,那个小岛还浸在海水里吗?”   “托人打听了,还泡在海水里呢。”小卓子回道。   段娇娥入宫两年,得贵妃娘娘赏识,成为她身边红人,虽然衣食无忧,却没有通天手段能将海水褪去。   她的家乡还泡在海水里,除了似水村和皇宫,她似乎没有第二个可再去的地方了。   “小里子,明天你去问问县令,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小卓子一拽缰绳,勒马停在村口的榕树下,段娇娥下车立在村口,时光流逝,她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姐姐,天黑了,我们走吧。”   “再等等。”   “看样子他还没有回来。”小卓子道,“我扶您上马车等吧。”   “你走远一点,也许他看见你不自在,不想见我。”   小卓子无奈地耸耸肩,默默走远。   -   梁风吃过饭,把箱子放到桌上打开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里面竟然码着整整齐齐四排银锭,还有两包药材。   这回他特意看看银子底部,看到不是官银,可以放心使用。   “我发财了?”梁风拧了拧自己脸。   韩意不愿意白蹭饭,坚持要洗完碗筷,洗完碗筷子走了过来。   梁风端详着药材,药材上贴着一张药方,上面写着专治心口疼痛,胸闷等症状。   韩意也是见过银子的人,没有太吃惊,把湿漉漉的手往身上擦着,问:“哪来的?”   梁风解释几句,摸着箱子说道:“我们现在有了外出闯荡的盘缠。”   “我们何时启程?”韩意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务之急,是找到我弟弟,以安母亲之心。”梁风看完字条上的内容,若有所思。   “天下之大,无任何消息,你去哪里找?”   “打听一下,总有办法的。”   “不如我们先去踏天宗,揭露沈卿远恶行,也可以打探你大哥郑旭的情况。沿途也可以打听你弟弟下落,一举三得。”韩意提议道。   “也好。”梁风点点头,把药煎好,喂母亲服下,然后出门。   出门前,梁风对韩意说:“我出去一下,你随意。”   “哦。”   -   “风弟,你来了。”   村口大榕树下,段娇娥头挽高髻,项缠红巾,身穿罗裙,两手叠在小腹上,显得很有礼数。   梁风凝眸望去,认出是她,发现她个子长高一些,皮肤也白皙许多,他了过去,目光透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姐姐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写封信告知一下。”   “想给你个惊喜。”段娇娥道。   段娇娥向他伸手,手指尖游移在梁眉骨的疤痕上,“这道疤让你破了相,那些山匪真是该死。”   “姐姐不用费心,那伙山匪占据的山头自你走后,被一位侠客铲平了。”   梁风握住她的手移开,问:“姐姐在宫中过得如何?”   “还好。”   “那些银子是哪里弄来的?”   “姐姐现在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银子这种俗物,信手拈来,你不用操心来路。”   “这么多银两,我受之有愧。”   “我们是一家人,这点钱算什么,你拿着给伯父伯母买点好吃的。”   梁风心中一暖,体内真气活泛起来,似乎有了突破的预兆。   “多谢姐姐,姐姐何时回宫?我送你一程。”   段娇娥含笑道:“路途遥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是你的马车?我扶你上去。”梁风看到石碑旁有一辆红木大马车,四个轮两匹马,车帘挂着白色流苏,很气派。   梁风将她扶上马车,看到车厢里没人,问:“你一个人来的?”   “有个随从,我让他回避了。”段娇娥忽然抛出一个奇怪的问题:“风弟,女子二十五岁,老吗”   “不老,为何这么问?”   段娇娥眼波流转,说道:“你猜。”   “我猜不出来。”   “你嫌弃姐姐老?”   梁风摸摸后脑,道:“我记得段姐姐入宫前十六,今年才十八,青春靓丽,风华正茂,我怎会嫌弃姐姐老呢?”   段娇娥抿唇不语。   梁风恍然,宫规规定宫女二十五岁可以申请出宫,那不是还有七年么?   可是依母亲的意思,他这两年就得寻一良人成婚了,如何等得到段娇娥?   “风弟,进来坐坐。”段娇娥坐入车厢内,掀起帘子。   梁风瞅见里面有软榻,说:“我就在这里站着吧。”   “你怕什么?怕姐姐吃了你?”段娇娥唇含笑意,拍拍软榻上的枕头,示意梁风上来。   “我还要回去收拾猪圈呢。”梁风立在马车旁,像根木头。   他这话大煞风景,段娇娥却不以为忤,侧靠软榻软枕说:“晚些回去有何妨?   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娘娘只恩准姐姐出宫十天,明天姐姐就要回去了,陪陪姐姐不行?”   天气寒冷,段娇娥却穿着单薄的湖蓝色罗裙,侧躺着衣裙下腰凹臀隆,曲线动人。   梁风心道非礼勿视,目光投向别处。   “外面冷,进来吧。”   梁风避讳道:“姐姐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吧。”   段娇娥笑了笑,“怕我吃了你?这些日子你上哪里去了?”   “去了外地。”   “做什么去了?”   “一言难尽。”   段娇娥要下马车,梁风赶紧伸手扶她下来。   段娇娥问:“风弟,要不要跟姐姐进京?”   “进京?”   “对,你到京城来,姐姐为你谋个一官半职,不是难事。”段娇娥   “谢姐姐美意,我志不在此。”   “那你想做什么?”   “我自有打算。”梁风没有透露自己上踏天宗的事情,他不想段娇娥为此事忧心。   “我问过伯母了,她说你陪着郑扬去踏天宗寻郑旭,对吗?”   “嗯,我只是陪同,这不回来了吗。”   “以后呢?你想做什么?”   “种地养猪。”   “种地养猪?”   梁风轻“嗯”一声。   段娇娥笑得温柔,“这不是你的真话,为什么不来京城?来京城,姐姐可以照拂你。”   “人各有志,恕难从命。”梁风准备离开,却被拉住了手。   “风弟不喜欢姐姐?”段娇娥面露委屈之色。   “不是。”梁风抽回手说。   段娇娥心中一空,怅然道:“七年太久了,对吗?”   “我要回去收拾猪圈,天色不早,姐姐也早些休息吧。”梁风走向别处。   “风弟,你有心上人了?”   梁风顿足,说道:“我一直向往成为一名高来高去的侠客,若是太早成家,难免心中牵挂,负重难行。”   段娇娥沉吟片刻,道:“那你把银子还给我。”   “好,我迟些给你送过来。”   “傻瓜。”段娇娥把自己绿色围巾解下,系在梁风脖子上,“姐姐逗你玩的。”   梁风摸着围巾,道:“谢谢姐姐。”   “客气什么。”段娇娥抚摸梁风脸颊颊,“真是的,还把姐姐当外人?”   “不是,我……”   “去吧。”   梁风走出三两步,又回首看段娇娥,她立在马车旁,笑容恬静。   这怀春少女背朝夕阳,身体被拉出长长的影子。   梁风笼罩在她的影子下,渐行渐远。   他走出很远,轻呼出一口气,微微摇头。 第23章 再见   次日清晨,梁风去和段娇娥告别。   段娇娥早早地洗漱完毕,坐入马车,听到梁风来了,掀开车窗帘子,招呼梁风进来坐坐。   梁风见有马车上还有一个面白无须的车夫,便上车坐进车厢。   “这是贵妃娘娘给我的护身符,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作用。”段娇娥从袖中拿出一个玉面佛护符,递给梁风。   “这我不能收。”梁风拒绝段娇娥递来的玉面佛护符。   “你不收,我不走。”   梁风只好收下,“多谢姐姐,我无以为报。”   段娇娥笑笑,道:“你平安无事,就是对姐姐的报答。这些年在宫里,姐姐见过不少勾心斗角的事儿,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他日行走江湖,千万要小心,提防你碰上的每一个人。”   “嗯。”   “你弟弟的事,姐姐会留意的。”   “谢姐姐。”   二人又小作寒暄,临行前,段娇娥问了梁风私用官银一事,梁风含糊其辞,段娇娥没再多问。   下了马车,梁风目送马车远去。   他低头看看手中红丝带串成的白玉笑面佛护符,将它戴上,将白玉笑面佛掖进衣领里。   这玉符温润不凉,戴着很舒服。   段娇娥说这玉符贵妃娘娘赏赐给她的,上面刻有一个奇门遁甲法阵,紧握玉符就可以发动,将主人转移至安全地带。她身边还有一个玉符,是玉观音,她说玉观音和笑面佛之间有吸引力,玉符会指引梁风的位置。   梁风隔着衣服摸着玉符,心生暖意,朝自己家方向走去。   回到家,他拿出两笔银子,去见郑月霜,说是郑旭大哥托付他给的。   一笔补贴家用,一笔拿来修路,   似水村临海,气候较为潮湿,每逢夏天雨季,乡路泥泞难行,修路很有必要。   梁风回到家,又掏出银子请王大娘照看父母,王大娘连声说使不得,都是几十年邻居,不用开口,自会照顾梁青山和杜兰,不要提什么银子。   梁风只好偷偷藏到王大娘家的床铺下,这样有朝一日,王大娘也会发现。   之后,梁风拜别父母。临行前,梁风去了趟王大娘家找王良,不过王良不在家。   王良大梁风五岁,很有学识,乡试和县试成绩都名列前茅,今年殿试极有希望高中。   王良的母亲王大娘说,王良进京赴考去了,一去千里,来回路上可能出什么事耽搁了,既然王良不在家,梁风只好作罢。   与韩意一同离开似水村。   梁风此行有五个目的,一是给韩小姐赎身,二是为沉轻羽重修墓碑,三是为福照村修建水渠,四是再上踏天宗找寻郑旭。   五是最难的,打听梁云的下落。   梁云这么久杳无音信,或许……   早就埋骨他乡了?   -   咸福宫中,西宫贵妃朱氏侧躺于床榻边,一位妙龄女子躬身低头给她揉肩。   “娘娘!娇娥回来了。”   一个小宫女兴高采烈地冲进来对朱贵妃说,一位立在朱贵妃身旁的老宫女瞪了那宫女一眼,朱贵妃却不气恼,含笑道:“唤她进来,许久不见,本宫真是有些想念她了。”   不多时,一位身形窈窕,穿浅蓝色宫裙的女子轻移莲步,低着头,缓缓走到朱贵妃面前行礼。   朱贵妃轻轻动动手指,给她揉肩的宫女行礼退下,换上窈窕宫女给她揉肩。   “娇娥,怎么了?”   宫女没有用自己本名的,朱贵妃却让段娇娥使用自己的本名,可见对她十分宠爱。   段娇娥答:“回禀娘娘,奴婢在想一些事情。”   “说来听听。”   “奴婢不敢说。”   “说。”   “奴婢想……提前出宫。”   “刚回来就想出去?发生了什么事情?”   “奴婢……”段娇娥欲言又止。   本宫待你不好吗?”朱贵妃坐起身子。   “娘娘待我很好,我……”   “娘娘。”段娇娥握住朱贵妃的手,“您肯放奴婢出去吗?”   “你这么聪明伶俐,若放了你,本宫还真有些舍不得。”朱贵妃淡淡一道,“出宫做什么?”   段娇娥嗫嚅道:“宫里乏闷,圣上也不喜欢奴婢……”   “你想嫁人了?”   段娇娥红着脸点点头。   “你看上了哪家公子?”   “娘娘肯放我出去?”   朱贵妃性情温婉,深受皇帝宠爱,只要她开口,段娇娥想提前离开皇宫,不是什么难事。   朱贵妃挥挥手,让老宫女退下,“钟嬷嬷到老了孑然一人,本宫怎么忍心看你一辈子断送在这皇宫里,你想走,本宫不会留你。”   “娘娘!”段娇娥喜极而泣,抱住了朱贵妃,但觉得自己失态逾越,又立刻松开。   朱贵妃也不怪她,说:“只不过……”   段娇娥心中一紧。   朱贵妃凝眉道:“宏儿很喜欢你,整天缠着你,你走了,他怎么办?”   北赵皇帝赵离共有四个儿子,一个小女儿,赵宏是小儿子,也就是四皇子,是朱贵妃所生。   朱贵妃背景很硬,父亲是护国大将军,姥爷是傲天玄宗十大长老之首的朱长老。   赵宏年方十五,没有继承赵离的英伟与朱贵妃的貌美,似乎是隔代遗传,生得矮小肥胖,细眉小眼,鼻梁塌陷,又好吃懒惰,养出一身肥膘,不爱刷牙口气甚大,性格乖戾,一言不合便随意鞭打那些身份卑微的宫女,甚至还将一个身材肥胖的宫女以碍眼为由,活活打死。   这事自然被朱贵妃压了下来,如此人物,段娇娥怎能与之朝夕相伴?   “再说了,你去的是江州。”朱贵妃语重心长道,“那么远的地方,本宫可照拂不到你。”   “娘娘,殿下身份尊贵,奴婢不敢妄想。”   朱贵妃问:“究竟是什么人?”   段娇娥知道无法隐瞒,道:“一个农夫。”   “农夫?”朱贵妃眼中掠过一丝不屑,“娇娥,你离开皇宫,嫁给一个农夫,柴米油盐,清汤寡水,这种日子你怎么受得了?”   朱贵妃握住段娇娥的手,轻声缓语:“本宫承诺,将来宏儿一定会娶你做侧妃,如何?”   段娇娥心中苦涩:“娘娘,我……”   “现在外面邪宗势大,世道不太平,万一遇上什么事情,一个农夫,如何保得了你周全?不如呆在宫里,好好陪宏儿。”朱贵妃拍了拍段娇娥的手背。   段娇娥鼓起勇气,说:“娘娘,我已经和他立下誓言,他答应会娶我。”   “当真?”朱贵妃眼睛一眯。   段娇娥心中一颤,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你写封信给他,叫他忘了你,可好?”   朱贵妃见段娇娥垂眸不语,加重语气:“嗯?”   不知不觉眼中出现晶莹,段娇娥拿手抹了抹泪,哽咽:“娘娘,奴婢想出宫一次,当面和他说清楚,给他一个交代,可以吗?”   朱贵妃沉吟片刻,唤道:“小里子。”   外面进来一个白脸太监,正是小卓子。   朱贵妃轻抚段娇娥的头发,说:“知道本宫最喜欢你什么吗?”   段娇娥含泪微微摇首。   “不是你的心灵手巧,也不是你的善解人意,本宫最喜欢的是你的真诚。   你不会说谎,很懂事,做事有分寸。本宫相信你不会做傻事。”朱贵妃动了动手指,示意段娇娥退下。   回去的路上,小卓子坐在马车上驱马前行,说道:“姐姐,这次娘娘不是派我保护你,而是监督你。”   “我知道。”   “姐姐,宫中繁文缛节那么多,压抑死了,你想离开也很正常,你要是想走……”小卓子想了想说:“我可以扯个谎,说山贼劫走了你。”   “别傻了。”段娇娥道:“梁风不会带着我四海流浪,他是个孝子,更放不下他的爹娘。”   “哎,那可就难办了。”小卓子轻轻一叹。   马车畅通无阻地驶出皇宫,段娇娥仰头望天,“小里子,你看西边天空,是不是有个巨大黑色人影?”   小卓子脸色一凝道:“这是大魔出世的征兆,又一尊大魔破除封印了?这大离国的天,怕是要变了。”   -   小卓子驾着马车带着段娇娥,直奔江州。   汉京与江州仅一州之隔,不消一个月,载着段娇娥的马车行驶进似水村,。   “到村口就可以了。”段娇娥轻提裙摆,被小卓子搀扶着下了车,小卓子提着她的行李包袱,将她送到梁风家门口。   段娇娥走到前院门口,轻扣木门,门打开,出现一个头戴黑色小圆帽,穿着黑色厚棉袄,两鬓染霜,眼袋浮肿,神情略显呆滞的中年男子。   男子神色疑惑地看着段娇娥:“你是谁呀?”   段娇娥挤出一个笑脸:“伯父,我是小段,认不得了?”   梁青山用食指挠挠眉骨,想了半天,道:“噢,你是小段……段娇娥?”   “是我呀。”段娇娥甜甜一笑,越过梁大山走入院落,她张望着问:“伯父,梁风在家吗?”   “云儿,快出来,你段姐姐回来了。”梁青山朝里屋喊话。   梁云回来了?段娇娥心中一动,又笑着摇头,梁青山摔破了脑袋,神志时有不清,估计又在说胡话。   二人进入屋中,梁青山端了杯水给段娇娥,问:“小段,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宫里不好吗?”   段娇娥低头看了看杯中浑浊的泥沙水,抬头问道:“梁风在家吗?”   “他……”梁青山锁着眉头,搔头道:“他去……啊,好痛好痛……”   “痛就别想了。”段娇娥扶着梁青山坐下,锤着他的肩膀说:“伯母身体还好吗?我从宫中带了些药材回来。”   梁青山甩甩头,想要甩去脑袋中的沉痛感,他站起来往外走去:“小白饿了,要吃饭饭了。”   段娇娥不放心梁青山,便跟了出去,梁大山走到后院猪圈,猪圈里有五头白白胖胖的肥猪,两头大肥猪,三头小肥猪,小猪们看见梁青山过来,便凑了过来,梁青山从地上抓起把稻草,递了过去:“吃吧,快快长大。”   段娇娥哭笑不得,“伯父,猪不爱吃稻草的。”入宫前,她在梁风家喂养过一段时间的猪,所以对养猪也是略知一二的。   段娇娥看到猪圈收拾得很干净,大小猪都养的白白胖胖,应该是邻居王大娘负责照顾这个猪圈。   “猪吃草的呀,松香草、黑麦草,连稻草,都吃的。”梁青山瞪大眼睛质问,“你怎么说猪不吃草呢?”   “伯父,您仔细看看您手中的草。”   梁青山低头一看,惊道:“咦,谁把我的草变走了?”他把稻草扔在地上,转身去寻猪饲料。   这时,段娇娥胸口的玉符陡然一亮,她一颗芳心骤然收紧。   “段姐姐。”   段娇娥回头,看到一个身穿青色棉袄的少年,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风弟?”段娇娥柳眉一蹙,“你……”   这少年不是梁风,个高一些,脸色沧桑一些,左眉骨也没有那道刀痕。   “梁云?”   少年长身鹤立,淡淡“嗯”了一声。 第24章 踏天宗之行   “小卓子!”   小卓子环抱手臂背靠马车,听到喊话声,回头望见段娇娥满脸忧容,从梁风家走出。   “姐姐,何事?”   段娇娥握住胸口玉符,秀眉紧皱:“小卓子,我……   不想回去了。”   小卓子道:“这就难办了,到时娘娘怪罪下来——啧,罢了罢了,你在宫中那么照顾我,如今有事,我自然推脱不得。”   小卓子很是义气,他孑然一身,上无老母,下无幼小,心中了无牵挂,陪段娇娥走一趟也无妨。   “上来吧。”   “小卓子你真好!”   小卓子是傲天玄宗的挂名弟子,有金丹期的修为,同时也是保护朱贵妃的宫中高手,乘风御剑自然不在话下,有他相助,段娇娥便能迅速找到梁风的位置。   -   银子分配妥当,梁风和韩意二人简单易容打扮了一下,便从似水村出发,步行至尹城望月楼。   “你去吧,我在这等。”梁风把银子交给韩意,韩意感动道:“此恩无以为报,梁风,以后你就是我大哥!”   梁风一笑:“我比你小五岁,怎么做你大哥?”   “我不管,你就是我大哥!风兄!”   梁风笑道:“我不需要丰胸。”   “风兄!”   “难听死了,要么叫我风弟。”   “风兄!”   梁风一手扶额,嫌弃地挥挥手,“你快去快回。”   韩意果真快去快回,刚进去,又出来了。   “什么情况?”   韩意一脸食了粪的表情,“我妹妹又和那姓江的小子跑了。”   “我们去找她。”   “茫茫人海,找不到的。”韩意叹道。   “找都不找,怎么知道找不到?”   韩意道:“我们去过踏天宗,再回来找她吧。说不定到时她已经回来了。”   “死老太婆!撞了人还想跑?”   这时前面忽然喧闹起来,人们聚集成一团,梁风抬脚走去,打算一探究竟。   韩意出声:“梁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   韩意提醒道:“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罪犯身份,被认出来如何是好?!”   “我们易了容,谁认得出来?”梁风扒开人群,挤了进去,只见一个糙脸汉子,坐在地上,拉住一个老妇人的手,不肯放开,大声道:“大家评评理!这老太婆把我撞到,我的腿折了!她还想跑!”   穿着简朴的老妇人神色惊慌,连声道:“老妪没有撞他,没有撞他,不是老妪。”   这时人群又站出来一位矮胖男子,厉声道:“就是你撞的!我亲眼目睹!你赶紧承认赔钱!否则拉你去见官!”   人群议论纷纷,梁风扒开人群挤了进去,走到糙脸汉子身旁,蹲下说:“你看这位老人家衣着朴素,不像是有钱赔你的样子,你行行好,放过她吧。”   糙脸汉子上下扫了梁风两眼,没好气道:“我行行好?谁行行好,治好老子的腿?”   梁风问:“你哪只腿折了?”。   “你谁啊你?”糙脸汉子横眉怒目:“关你鸟事!快滚!”   “我可以给你看看伤势。”梁风说道。   “你是郎中。”   “不是。”梁风伸手摸上糙脸汉子的腿。   糙脸汉子眼睛一瞪,打开梁风的手:“不是就滚!”   “老太婆!还不赔钱给大爷治腿!”糙脸汉子又对老妇人大喊。   “老妪身上没有带钱。”老妇人苦着脸道。   那矮胖男子立在一旁,盯着老妇人手上的金手镯,眼神贪婪:“没钱你就把镯子抵给他好了。”   “对,既然没钱,就把镯子给我罢了!”说着,糙脸汉子伸手去扯老妇人手中的镯子。   “不行,这是我外孙买给我的。”老妇人哀求道,“不要拿走它。”   老妇人年老体弱,如何是这两人的对手,几下就矮胖男被取下了金手镯。   梁风刚刚放出真气试探,一摸便知糙脸汉子的腿并无受伤,知道这两个人是专门碰瓷的,不由心生怒气:“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巧取豪夺,你们眼里还有王法”   “撞伤了人自然要赔钱!何谓巧取豪夺?”糙脸汉子眼珠瞪圆,“你这野小子,再无理取闹!休怪我王四不客气!”   “把镯子还给她!”梁风大声道。   “四哥,这小子真不识趣。”矮胖男子冷笑一声,眼睛瞪向周围人群,“还看什么,还不赶紧散了!”   周围人群离开作鸟兽散,只有寥寥几位,在远处观望。   糙脸汉子站起来说:“尹州城什么时候多了位少年侠客,我王四怎么不知道?”   矮胖男子摩拳擦掌:“小子,要不要替你报官啊?”   “看来二位是地头蛇啊,这么嚣张?”这时,韩意走了过来,“呦,炼气初期啊,不得了。”韩意放出真气,试探了一下这两个人的修为,这两人不过是炼气入门,看来他们背后可能有人撑腰,才这么有恃无恐。   “炼气初期?”一个炼气初期就敢这么嚣张了吗?   “怎么样,怕了吧?嘿嘿,识相的跪下给四爷磕个头,四爷就饶了你。”王四双手抱臂,等着梁风给他磕头。   强龙不压地头蛇,梁风懂得这个道理,催动体内真气,额头亮出两圈耀眼道纹,道:“还要我给你磕头吗?”   王四见到梁风有筑基修为,心中一惊,态度急转直上:“原来同是修道中人,失敬失敬。”   矮胖男平时跟着王四混,张狂惯了,口无遮拦道:“怕什么?一个筑基修士,有什么了不起的?”   王四一拍矮胖男子的头:“蠢货,还不快把东西还给别人!”   矮胖男摸摸自己的头,不情不愿地把镯子还给了那老妇人。   梁风皱眉注视这两个地痞,心道:若我足够强,便可以无惧他们背后的势力,将这两人绳之以法,让他们日后无法作恶。可惜。   “少侠,您满意了吗?”王四赔笑道。   梁风不再理睬他们,抬脚便走。   二人行出一段路,韩意说:“她跟过来了。”   梁风回头看那老妇人,道:“老人家,还有事吗?”   老妇人递出一物道:“少侠,这个送给你吧。”   梁风见是一块碎银,摆手道:“老人家,我身上有钱。”   “你叫什么名字?”老妇人问。   “别人叫什么和你有关系吗?”韩意冷眼旁观。   “你怎么了?”梁风不理解韩意的态度。韩意冷哼一声,不作答。   老妇人疑惑地看了韩意一眼,她并不认识韩意。又向梁风致谢:“谢谢少侠,你要去哪里呀?”   “老人家,不用放在心上,回家去吧。”   说着,梁风和韩意越走越远。   “韩意,你刚刚为何对那老人家恶声恶气?”   “不为何。”韩意也不说明刚刚为何生气。梁风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那老妇人你认识?”   “别问了。”韩意面色不快。   他不想说,梁风便不再问。   二人步行到尹城城南一个马场,买了辆两匹马,再买了一口大理石碑,又去铁匠铺打了两把趁手兵器,日夜换马急行三百里,快速抵达流年镇。   梁风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来到那片湖边竹林中,为沉轻羽的坟墓换立墓碑。   韩意了解前因后果,不由高看梁风一眼。怪不得短短时间到达筑基期,原来身怀高人元婴啊。   梁风将石碑立好,拔出背后长剑,修剪了一下周围的荒草,除了除雪,说:“可惜不知沉前辈故乡何处,应该让他老人家落叶归根的。”   “沉轻羽好像是孤儿吧,被当时的踏天宗主收养,是不是送到踏天宗好一些?”   “不,沉前辈不想回去。”梁风说道:“他要是想回去,早就回去了。也不会不引荐我和我二哥。”   之后,梁风与韩意,往西行了几十里,到达福照村。   梁风朝着记忆中那间矮屋走去,想通过那少女,得知村长住在哪里。   没走近,远远望见那矮屋旁搭着灵棚。   梁风心生疑惑,和韩意走入那灵棚,一问之下,从邻居口中得知,少女与她弟弟、叔叔,三人染病死去。   “哼,虫蛊的味道。”韩意站到矮房外的路上,遥望灵堂上被白布盖着的三具尸体,他刚刚问过一位村民,村民说这三人死前,和两位过路的俊男美女接触过。   韩意细问之下,心中便有了眉目。   梁风问:“虫蛊?”   “没错。”韩意眯眼道:“他们的死状绝对是被下了虫蛊,而下蛊之人,就是那沈卿远!”   梁风问:“你怎么知道?”。   “我中过虫蛊,怎会不知。你没听村民说吗?他们死前,和两个过路人接触过,其中一男子和村民描述的体态特征,与沈卿远无异!”   梁风皱眉道:“陈蓝汐为什么要纵容他?”   “她以为自己被沈卿远所救,自然对她百依百顺了,也有可能,她根本毫不在意这些普通人的性命。”韩意走向灵堂中,伸手掀去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去触摸尸体。   他的举动引起灵堂内众亲戚的怒斥:“你在干什么?!”   “住手!”   “混账!”   矮屋外搭建白布帐篷,办起了白喜事,韩意的举动引来外面在座众村民的注目,他们纷纷起身,围向灵堂。   “把村长叫过来,这三人并非染病而死。”韩意紧盯身体,提了口真气,额头亮出一道道纹。   他和梁风一样,用黑石灰抹黑了脸,所以无惧被人认出是逃犯身份。   “修士,是修士啊!”   “去叫牛村长。”   “……”   梁风走了进来,问道:“你在做什么?”   “你看这三人唇色发紫,印堂发黑,脖颈处必有妖虫!”韩意紧盯三具尸体,“?一日食精血,二日食骨髓,三日食头脑,现在已过三日,妖虫已啃食至脑部!”   韩意看着死者死状,心生寒意,若不是安月怡为他求情,恐怕他早已变成这个样子。 第25章 刁难   很快村民们将村长请来,村长名叫牛壮实,人如其名,生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头发花白,穿着羊皮大衣,看样子六十有余。   牛壮实见韩意额头亮有道纹,明白是修道中人,客客气气地一拱手:“请问二位公子是哪方人氏?”   韩意背负双手,眼神犀利,一副高人做派,也不自报来路,直白道:“牛村长,可知这三人死因?”   “大夫说是疟疾,这位公子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我也中过此蛊!取刀来!”   牛壮实给身边一个村民使了个眼色,那村民去厨房拿了把小刀过来,韩意接过刀,一手按在尸体上,渡入真气,迫使妖虫蠕动到尸体脖颈处。   接着,手起刀落,一刀划破脖颈皮肤,挑出白色肥胖,长满黑色细小绒毛的妖虫。   “吸食脑浆多日,吃得白白胖胖。”韩意两指一夹,夹住迷魂虫。   “哇,尸体里长虫子了!”   “不得了不得了。”   围观的村民们惊呼。   牛壮实惊异道:“好怪的虫!”   “这是迷魂虫,又称作食脑虫,酷爱食人脑浆。”韩意再将另外两只取出,道:“替我找个袋子。”   “拿袋子。”牛壮实说。   有人把袋子递给韩意,韩意道了声谢,把三只白白胖胖的虫赛了进去。   “公子,你知道下虫蛊的人是谁吗?”牛壮实小心翼翼地问。   “江湖上的事,你们不用知道太多。”韩意把袋子揣进袖中,冷酷道:“杀人凶手,我自会料理。”   “多谢公子!”牛壮实和少女一家关系不错,听到韩意这么说,便朝韩意一拜。   “不必多礼。牛村长,写封伸冤信来。”韩意这话是要做伸冤人了。   韩意再叫来少女隔壁邻居,说:“你见过杀人凶手,你就是目击证人,取张画张来。”   那村民以为让自己画杀人凶手的相貌,搔头道:“那两人虽然长得很俊,但具体的相貌俺记不清了,而且俺画画水平也不高。”   韩意冷笑道:“无妨,我记得。”   牛壮实拿到纸笔,开始写信,梁风手摸向背后装有银子的行囊,说:“村长,你这个村庄地势低洼,一旦下雨,很容易形成水灾。”   “少侠真是古道热肠,我这村子早就挖了一条地下排水管,下雨的时候,积水会通过这条管道,流通出去。”牛村长边说,边抬头对梁风微笑说。   “只有一条,若是堵塞,下大雨的时候还是容易酿成水灾。”   “不会不会。”牛壮实摆摆手,自信道:“公子多虑了。”   “本来我还想出资修建,现在看来……。”   牛壮实耳朵一动,放下笔,赶忙道:“公子真是深谋远虑,高瞻远瞩,我转念一想,确实有再修建一条的必要,只是上头一直不肯批准,无可奈何呀,唉……”   韩意在旁边斜眼看,不说话。   梁风掏出自己银子来,说:“村长,那就再修建一条吧。”   “哎呀呀!少侠真是佛陀在世,义薄云天呀!老夫回头一定要给您立一座功德碑!”   “我也是百姓,什么少侠不少侠的。”   谈话间,牛壮实写好了信,签名盖章,目击的村民也按上指纹签上名,韩意拿到伸冤信,塞进袖中,说:“这封信我会送到踏天宗,让踏天宗的人严惩凶手,你们安心吧。”   梁风的银子还剩下不少,在牛村长等村民千恩万谢中,离开了村子。   路上,韩意嘲讽道:“梁风,你真是没挣过钱,不知道钱金贵。”   “我怎么没挣过,我在你府上当差两年,你忘了?”   “他们和你屁关系没有,你干嘛要给他们钱?”   “钱财乃身外之物,如何比得上生命珍贵。你忘了蔡先生教过我们的?   若我这条水管,将来能起到作用。岂不是功德无量?”   “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韩意懒得和梁风吵,梁风钱多人傻他也拿他没办法。   他走出几步,摸摸袖中的伸冤信,忍不住放声大笑。   “你笑的是不是太早了?”   “人证物证俱在,那狗贼如何抵赖?”韩意眼露恨意,“这下他还不死!”   “我总感觉……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你莫要长他人志气,据我所知,沈卿远只有炼气修为,就算这些年他用卑鄙手段使自己修为快速提升,撑死也就是筑基后期大圆满。   踏天宗高手如云,随便挑一个都可以捏死他!   我相信踏天宗的人,都是明事理,辨是非的。”   “但愿如此。”   家破人亡之仇,妹妹沦落风尘之恨,我誓要你百倍奉还!   韩意激动得眼含热泪,仿佛已看到沈卿远跪在地上,满脸血污,求他宽恕的场景。   他的大仇终于要得报了!   “啊欠!”沈卿远在冰冷的湖水中打了个哈欠。   “湖水冰寒,承受不住吧?”楚维回头关注着沈卿远。   沈卿远摇摇头,示意楚维不用管他。   能不管楚维也不想管,可他是师兄,沈卿远是师弟。二人一起下去,上来的时候沈卿远却变成尸体,怕是免不了赵悦一顿攻讦。   二人一路下潜,超过百米,直达湖底深处,看见长满水草的湖床上躺着不少大鱼肉块。   湖床有大大小小的凹坑,还有很多碎石块,像是大战过后留下的。   楚维蹬动双腿游动,抓住水草上的一块大鱼肉块,“切痕平整,是师尊剑气所伤。”   楚维松开鱼块,扭头四顾,沈卿远也四处盼望,一个在找陈高歌,一个在寻逐日剑。   在南方!   沈卿远每往南边靠,心脏就跳动得厉害几分。   不会错!逐日神剑就埋在那里!   不过……   沈卿远剑眉一皱,逐日剑镇压着虚空老魔的不灭金身,他若将剑拔出来,会不会解放了那大魔头?   解放魔头倒无所谓,若那魔头不怀感恩之心,顺手将他杀死,就太冤了。   沈卿远思虑之际,听到楚维开口说:“水底洞天打开了,跟我来。”楚维双腿一蹬,朝湖底旁的岩壁游去,沈卿远紧随其后。   岩壁上有个黑暗窟窿,楚维继续往里游去,游过上斜的狭长阴暗通道,游了片刻,上半身游出了水面。   “呼呼……”沈卿远也露出头,大口呼吸,他修为不足不能在水下久留,若不是强烈的寻剑欲望支撑着他,他早就半途而废了。   “没想到水下别有洞天。”沈卿远审视四周,水岸在不远处,和楚维爬上岸,头顶着三人多高的圆形空间,这个湖底洞窟很大,约能容下百来号人,岩石墙壁泛着幽幽的蓝光。   沈卿远道:“楚师兄,这洞窟是踏天宗先辈们开凿出来的?”   “不错。一百年前,三大魔头为祸苍生,天下大乱,正道岌岌可危,这水下洞天就是那时的先辈开凿出来,作避难之用。”楚维环顾四周,道:“我原以为郑旭成魔后将师尊拖入了此地,没想到不在这里,看来得等六大长老回来,启用天机镜,查询当日在这湖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兄,那天机镜藏在何处,如何使用?”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心中挂念师尊,也想出一份力。”   “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   二人回到岸上,发现陈蓝汐已经不在这里,估计是忍受不了寒风凌冽。   二人边聊边抄捷径,往山上行去。   “楚师兄是哪里人?”   “盛州。”   “盛州?我是江州尹城人,盛州离我们那不远。”沈卿远有意结交楚维,试探道:“师弟初入宗门,听说踏天宗门规森严,严禁弟子下山,须得学成才可下山。   师兄多久未回去了?”   楚维嘴角一抽,闪烁其词:“约五六……三四年了吧。”   “那家中人可挂念得紧?”   楚维面露惭愧之色:“平常,我有写信回去。”   “这踏天宗门规怎如此迂腐。”沈卿远直言不讳。   楚维看了沈卿远一眼,道:“还不是怕泄露门中秘籍。”   “师兄,学成后,你准备仗剑江湖,还是入朝为官?”   “师弟想与我同行?”   “正有此意。”   楚维微微一笑:“我已是金丹后期大圆满,元婴期也指日可待,依门规,到达元婴,便可申请入内门。   亦可申请下山,只怕你赶不上我。”   “师兄太小看我了。”沈卿远快步踏了几下台阶,居高临下,俯瞰山下风景。   山风吹过,他一头黑色长发乱舞,白袍被风吹得鼓起,衣袂飘飘,大有脚踏祥云,乘风离去的架势。   “无需一年半载,只消三月,我即可学成下山。”沈卿远一脸傲然。   他身怀沉轻羽的七窍玲珑心,“三月”是往长了算,依他的预期,最多两个月,他便能跻身元婴境界。   楚维笑了笑,拍手道:“好志气,师兄祝你成功。”   谈话间,二人到达中心大山的山巅广场,东方大殿旁的侧殿,设有饭堂与后厨,宗内弟子、杂役都在此处用餐。   二人还没进去,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咆哮声。   “不会做就说!现在长老们都快回来了!这等三流饭菜,如何拿的出手!”   楚维听出是赵悦的声音,与沈卿远走进侧殿,只见饭堂内一堆弟子们列队站着不动,赵悦站在队伍前,拿着一盘炒芦笋,对着一个年轻师弟训话。   “这炒的什么玩意儿?”赵悦怒道,“放这么多盐,想齁死谁?”   “大师兄何故动怒?”楚维上前明知故问。区区一盘菜,炒的不好重新炒过便是,这里又没有专业的厨师,何必如此刁难门中弟子?楚维看不过眼,准备和赵悦理论理论。   赵悦瞟了楚维一眼,对沈卿远说:“站进去。”   沈卿远刚抬脚,楚维伸手拦住,“你就站在我旁边。”   赵悦冷哼一声,这楚维胆子好大,竟敢和他公然作对!   “楚师弟,我听说你父亲是个厨子,烧得一手好菜,不知你水平如何啊?”赵悦叉腰冷笑。   “怕是要叫大师兄失望了,我对烧菜这门学问,一窍不通。”   “是吗?我怎么记得你经常到后厨去,和郑旭那逆徒讨论厨艺呢?”   “大师兄记错了吧。”   “师尊不在,我赵悦身为首席弟子,暂代掌门之职。现在我以掌门之尊的身份命令你,烧三十八道好菜,款待贵宾。”赵悦双手抱臂,悠闲道:“六大长老传信于我,今晚酉时三刻即将归来,还带着摘星宗的贵宾。   楚师弟,本师兄相信你的厨艺,加油哦。”   你敢公然不给我面子,我就敢公然给你穿小鞋!气不气?   赵悦笑的像个孩子。   楚维神色自若道:“既然大师兄要求,我就勉为其难试一试吧。”   “沈师弟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赵悦道。   “大师兄,我厨艺甚劣,恐不能胜任。”沈卿远推脱道。   阴虫宗被灭之前,沈卿远有先见之明,提前退宗,改头换面,这些年干行镖,结实了一些道上的弟兄,过得都是花天酒地的日子,哪会炒什么菜。   他的拳脚功夫尚可,去街上卖艺,说不定都能挣上不少。可让他下厨,那肯定是不行的,临时抱佛脚,炒个小青菜应付一下可以,三十八道珍馐,断然做不出来。   “无妨,给你楚师兄洗洗蔬菜,端端盘子嘛。”赵悦话音刚落,众师兄弟忍不住轻声哄笑起来。   赵悦!你三番两次出言相欺,真当我沈卿远是软柿子好欺负,任你搓圆捏扁?   逐日剑尘封湖底百年之久,待我日后拿到此剑,就用你的血为它开光!   沈卿远面色一寒,不再多言,与楚维一同往后厨走去。 第26章 天机镜   进到后厨,楚维撸起袖子正在切菜做菜,“大师兄叫你进来的?”   “嗯。”   “会做菜吗?”   “不会。”   “那你搬条凳子在旁边歇着吧。”   沈卿远也不客气,搬了条凳子就坐在楚维旁边,看着楚维熟练的丢菜入锅,点火烹饪,赞道:“楚师兄好刀法,师弟给你吟诗助兴。   ——今日入后厨,得见楚兄刀。   刀落冬蔬分,鱼熟烟升起。   师兄,我这诗作得如何?”   沈卿远这诗做得甚劣,楚维不敢恭维,翻炒着锅中菜,勉强笑应道:“还行。”   沈卿远自鸣得意:“那师弟再来一首?”   “不必了。”   沈卿远:“……”   赵悦坐在外边翘起二郎腿,他吩咐过任何人不准进去帮忙,等到六大长老回来开宴。   若菜做得不好,他又可以借题发挥,出言奚落。   厨房中,沈卿远起身说:“我来略尽绵力吧。”   “那你把葱洗洗切了。”楚维指了指厨房角落一堆蔬菜中的一捆葱。   沈卿远抱起那捆葱,在旁边的水池中洗了洗,然后摆到案台砧板上,拿起菜刀就是一顿切。   切着切着,旁边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卿远,大师兄让你进来的?”   沈清远扭头看见陈蓝汐一袭粉色罗裙,长发披垂在肩膀上,俏丽的面庞带着几分不开心。   “叫我师弟。”   “和我走。”陈蓝汐拽住沈卿远的胳膊。   “有始有终,我和周师兄把菜做完才能出去。”   “大师兄太坏了,怎么可以让你做这个!”陈蓝汐跺脚道。。   “师姐,民以食为天,烹制美食也是一门手艺,并不比任何事物低贱。”楚维说   道。   “楚师兄说的不错。”沈卿远把切好的葱抓进一旁的菜篮子里,又拿过几根黄瓜切了起来,熟练得仿佛从业多年的大厨。   “你出去吧。”   陈蓝汐只好闷闷不乐地走了出去。   楚维给土灶添柴加火,转头对沈卿远笑道:“她好像对你有意。”   “受之有愧。”   “你救了她的命,被喜欢是应该的。”   二人聊着聊着,三十八道精美菜品也一一出炉。   沈卿远透过窗户,遥望日落黄昏,彩霞满天的美景,说:“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准备收尾吧。”   “嗯。”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喧嚣声,沈卿远和楚维对视一眼,往外走去。   “呃……”   “怎么回事?”   “快!去取热水毛巾!再去凌霄阁取灵丹妙药来!算了!我去!”   沈卿远和楚维走出后厨,穿过一条长廊,到达侧殿。   只见殿内众师兄弟挤作一团,楚维挤了进去,看到人群包围的中心,一位七十多岁,白发长须的白袍老者,老者捂住自己的胸口,双目紧闭。   “黄师伯这是怎么了?”楚维询问身旁一位外门师弟。   外门师弟答道:“无极魔尊率众进犯摘星宗,六大长老浴血奋战,只有黄长老一人逃了回来!”   “什么?!”楚维大失惊色,“摘星宗也沦陷了?”   “都让开,我渡一口真气给他。”内门弟子周敬文闻讯而来,将黄长老扶起,以掌心轻按黄长老后背,传递真气。   人群散开,沈卿远在楚维身旁低声道:“无极魔尊先灭揽月,后诛摘星,看来是准备一统修真界了。”   楚维摇摇头。   “怎么,周师兄认为无极魔尊必败?”   楚维苦笑:“非也,我摇头是因为三十八道珍馐白做了。”   沈卿远粲然道:“师兄真爱说笑。   那位师兄看着好面生,不知是哪里人?”   楚维介绍道:“他是踏天宗名列第二的弟子,周敬文,乘州人,有元婴后期大圆满的修为。你没见过他,是因为他一直在闭关修炼,出关后,又负责起凌霄阁重建的事宜。”   “原来如此。”   “周师弟,师伯伤势如何?”赵悦带着热水毛巾,还有上品丹药赶到,喂黄长老服下一颗。   周敬文同样身穿白色道服,头发束成四方髻,国字脸,眼神刚毅,脸部线条硬朗,给人以一种阳刚正气之感,他背后绑着六把宝剑,伸出一只手搭在黄长老后背传送真气,轻叹一口气。   众弟子心头一紧。   “静养一晚,再作观察吧。”周敬文将伤势过重昏迷不醒的黄长老横腰抱起,“我带师伯下去歇息。”   众弟子散去。   踏天宗主殿灵光殿,左侧殿灵宇殿,右侧殿灵轩殿,灵轩殿共分五层。掌门和长老居于顶层,沈卿远被陈蓝汐安排着,住入了三层一间单人间中。   屋内装饰典雅,生活用品齐全,沈卿远拿着陈蓝汐给他的高级内功心法认真研究,直到半夜才睡去。   赵悦住在第四层,第二天天蒙蒙亮,就有人来敲他的门。   赵悦被惊醒,没好气地推了推身边的丁琴,丁琴揉了揉睡眼,下床踩鞋,穿上衣裳去开门。   门外,周敬文长身而立,道:“师伯让大师兄下去集合。”   丁琴关上门,返回道:“殿下,该起来了。”   赵悦翻了个身,继续睡。   “殿下。”丁琴道,“他们都在等您呢。”   “让他们等着。”   “不合适啊。”丁琴伸手轻推赵悦,“殿下,您还是快些起来吧。”   “烦人!”赵悦掀开被子,白了丁琴一眼,“好不容易师尊不在,不用早起练功,师伯想做什么啊!”   被丁琴伺候着洗漱完,赵悦下到露天广场,广场上师弟妹们已列队站好,黄长老见赵悦姗姗来迟,不悦道:“悦儿,你来迟了。”   赵悦嬉笑道:“师伯,是您来早了呀。   师伯,身体无碍否?”赵悦站到黄长老左侧,周敬文和陈蓝汐站在右侧。   “挺得住。敬文,取天机镜来。”   “是。”   每个仙宗都有一件镇山之宝,踏天宗镇山之宝叫做“天机镜”,是上古时期一位大魔头,血魔老祖的贴身法宝。有窥探天机,预见未来,知晓过去的神奇功能。   当年血魔老祖涂炭生灵,无象天尊挺身而出,与之大战三天三夜,血魔老祖败亡,天机镜也被无象天尊缴获,送入踏天宗凌霄宝阁中。   天机镜长约五寸,宽约三寸,小巧玲珑,镜身椭圆形,边缘处二龙缠绕,龙首在上,龙尾在下,二龙口中有一颗白玉宝珠,只要往宝珠中灌注真气,镜面便会呈现出过去或未来镜像。   赵悦心中一虚,他因一己私欲,纵火凌霄阁,盗取筑基丹,污蔑郑旭纵火盗丹,实为大过。   黄长老这是准备揭他老底?   赵悦劝道:“师伯!古人有云天机不可泄露,一百年前沉前辈开启天机镜,果遭天谴,至今下落不明。您要三思而后行啊。”   “荒唐。”黄长老斥道,“沉前辈为战三大魔头,开启天机镜,以测天机。   就算遭天谴又如何?做正义之人,行善良之事,你看老夫像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赵悦讪笑两声,不作答。   不一会儿,周敬文取来了天机镜。   所有弟子都见到了造型古拙,朴实无华的天机镜,镜子上方镶嵌有一颗白色玉珠,黄长老手按镜面,额头爆发出七圈耀眼道纹。   沈卿远站在前排看的清清楚楚。道纹如此耀眼夺目,意味着小乘期后期大圆满,接近大乘期,这就是踏天宗的最高战力了吧?   其余五位长老应当也有小乘期修为,竟也不敌无极魔尊?   看来踏天宗非久留之地,日后无极魔尊驾临此地,一举荡平,城门失火,殃及他这条小池鱼就不好了。   拿到逐日剑后,就得另谋出路了。   沈卿远心中打起了自己的如意小算盘。   “郑旭,回头是岸!”   “陈高歌!!”   沈卿远正在低眸深思,听到声响,抬眼往黄长老的方向看去,只见天机镜被黄长老浑厚的真气托起,悬浮于高空,镜面投出一道白色光影。   光影中,正是陈高歌与郑旭那场惊世骇俗的大战。 第27章 大战虚空老魔   玄冰湖水翻涌,陈高歌一身金镶龙纹白衣,须发飞舞,周围湖水被真气硬生生逼开一个巨大干燥的空间。   下方,浑身黑色邪气大盛的郑旭,踏空而来。   黑色邪气在郑旭手中凝聚成一柄巨大刀斧,郑旭怪叫一声,高举刀斧劈向陈高歌。   陈高歌左手一伸,遥远出电射来一柄银白长剑,剑身镌刻着“弄月”二字。   “弄月神剑!”一名弟子惊诧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师尊用这把传说中的神剑!”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师尊用弄月剑!”   “弄月神剑摧枯拉朽,所向披靡,郑旭如何能敌!”   “这下郑旭死定了!”   陈高歌对迎面而来的巨大斧刃不闪不避,一剑斩出,剑气纵横,郑旭的身体被剑气撕成粉碎。   “只用了一击?!”赵悦瞪大眼睛,这也太恐怖了吧!   “好!”   “师尊太强了!”几位弟子忍不住高声欢呼。   现在欢呼太早了,沈卿远暗自摇头,若是陈高歌一剑轻松击杀郑旭,怎会至今下落不明。   光影中,被剑气撕成碎片的郑旭身体化为缕缕黑烟散去   “魔气留行?”陈高歌凝眸往下看去,一道人影直钻地底。   “郑旭想做什么?”陈蓝汐见她爹没有一剑结果郑旭,一颗芳心不由揪了起来。   郑旭俯身冲下湖底,刚刚只是一个障眼法,他要冲破湖床之底,拔出沉轻羽的逐日神剑,解放虚空老魔的不灭金身。   嘭!!一声震天动地的响声中,郑旭包裹着黑色邪气的肉身重重撞击在了湖床上,湖床被撞出一个大窟窿,湖底的水草淤泥激荡而起,漂浮于湖水中,遮蔽住上方视线。   陈高歌不清楚下方郑旭的具体位置,手腕连抖斩出十数道剑气,剑气直冲湖底。   轰隆闷响中,湖底被剑气搅得土破石碎,尘雾弥漫,难辨方位。   “绝不能让沉前辈的神剑被拔出!”抱着这个念头,陈高歌手持弄月剑,剑尖直指湖底,整个人扎进湖底尘雾之中。   “呵…咳咳!”黄长老重伤未愈,天机镜一直在吸取他的真气,有些吃不消了。   周敬文见状,一掌摁在黄长老后背,渡入真气,助他一臂之力。   黄长老手指一动,天机镜中的画面快速靠近湖床之底。   “这百年来,踏天宗的人一直加固冰湖底的法阵,妄图压制本座的金身元神。   殊不知本座的元神早已钻出法阵!   如今本座元神归位,天下再没有人是本座的敌手!哈哈哈哈哈!”   “虚空老魔你笑得太早了!这剑根本拔不出来!”湖底尘雾当中,郑旭踩在湖底被他撞出的大凹坑上,双手紧握着一柄青色巨剑的剑柄。   郑旭脖颈钻出一个老人头出来,人头面白无须,长相狰狞丑恶,脸上沟壑纵横,能夹死大蚊子。   人头道:“拔不出来?”   “你这个老怪物骗我!拔不出剑,移不开金身,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哼,郑旭,你如此沉不住气,如何能成大事!”丑陋人头化为一道黑色邪气,钻进剑下那具金身之中。   “本座数一二三,你全力往外拔剑!”   “快数!”郑旭咬牙道。   “一二三!”   “郑旭,悬崖勒马,还来得及!”陈高歌头下脚上,俯冲向玄冰湖底,剑尖爆发出一点耀眼寒光,驱散湖底尘雾。   尘雾散去,只见郑旭站在一具巨大人体旁,握住插在巨人肩部的一柄巨剑的剑柄,奋力往外拔出。   “我的天,那就是虚空老魔的金身?”一位弟子惊奇地瞪大眼睛。   “怎么这么大只?这得有一丈高了吧!”   “这哪里是人,简直妖怪啊。”   “师尊加油啊!”   众弟子替陈高歌呐喊助威,也不管陈高歌听不听得到。   陈高歌岂能眼睁睁看郑旭解放虚空老魔,第一眼注视到郑旭的位置,手中弄月神剑已脱手而出,电光火石间,贯穿了郑旭的胸膛。   “噗……”郑旭胸口飙血,眼珠绽出一道道血丝,面容痛苦至极,双手仍然死死握住剑柄。   黄长老手指一动,天机镜立刻放大了郑旭苍老的面容。   “我眼花了吗?郑旭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邪魔歪道最爱吸人精血元气,很明显,郑旭是被吸取了精元。”   众弟子一口一个“郑旭”,显然已不把郑旭当作同门师兄弟。   弄月神剑穿透过郑旭的身体,竟然又折回来,这一剑,直取郑旭首级!   “低头!”一道震撼人心的缥缈之音响起,郑旭立刻低下头颅。   弄月剑飞回陈高歌手心,陈高歌欺身上前,双手握剑劈砍而出,这一剑若是中了,郑旭的身体会被整个劈成两半!   “锵”一声金铁相击声响起,躺在湖床凹坑上的人儿竟然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弄月神剑!   陈高歌大惊失色,拔剑后退。   “高歌小儿,别来无恙啊,哈哈哈哈哈哈!”噗嗤一声,借着逐日神剑松动之机,虚空老魔的金身猛然立起,逐日神剑的剑刃割破肩膀,半个剑身仍旧笔直地插入湖床之地。   肩胛骨破裂处黑色邪气萦绕,虚空老魔站起身来,面部与身躯被黑色邪气笼罩,他庞大壮硕的身躯如同一座参天山岳,沉重地压在陈高歌的心头。   此时陈高歌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逃!   先逃离这里!   “郑旭!你铸成大错啊!”陈高歌痛心疾首地看了郑旭一眼,挥出一道剑气佯攻,同时脚蹬地面,整个身子冲天拔起,迅速冲向上方。   湖底踏天宗的御石术无法运用自如,到了岸上,他才有机会与虚空老魔一战!   百年前,据说虚空老魔已达到了天人合一的渡劫境界,百年过去,实力必然有所衰弱,他陈高歌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陈高歌挥出的那道剑气撞击在虚空老魔身上,如泥牛入海,掀不起半点波澜,虚空老魔狰狞一笑,身躯一震,黑色邪气狂涌而出,霎时间,整个湖床之底都充斥着邪气,陈高歌还未冲出湖面,浓郁的黑色邪气由下往上,飞扑而至,笼罩缠住他的身体。   “高歌小儿莫走,本座还有事情要问你呢。”   天机镜中,一片黑色邪气氤氲弥漫,那邪气浓郁地仿佛要滴出镜面。   黑色邪气形成的魔雾形成一条恶龙,将陈高歌的身体缠住,恶龙张开大嘴啃噬陈高歌肩头,邪气撕破他的真气屏障,陈高歌遍体生寒,忍不住惨叫一声,厉吼道:“魔头,我与你拼了!”   万千道剑光穿透黑雾,黑雾顿时被击破,凶猛无匹的剑光直冲玄冰湖面。   轰然炸裂声中,玄冰湖厚重的冰面分崩离析,被万千剑光击碎成许许多多浮冰,陈高歌随之破冰而出,脚踏于一块浮冰之上。   陈高歌衣衫尽裂,浑身浴血,弄月剑指长空,一点寒芒爆发于剑尖,一直联系到天空皓月。   “人剑合一!师尊竟然练成了!”   “师尊加油啊!”   “师尊能赢!”   踏天宗弟子们振臂高呼。   “呵哈哈哈!”一道强悍的黑影窜出水面,虚空而立,黑影双掌合十,周围空间泛起水样涟漪,黑影一头撞入涟漪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虚空老魔跑了!”   “好!!”   几位不明真相踏天宗的弟子大声叫好。   “陈高歌,你真以为你能对付得了我吗?”虚空老魔的声音仿佛远在天涯,又近在咫尺。   四周的空间出现上千道水样涟漪,到底,虚空老魔会从哪道涟漪冒出?   陈高歌握住剑柄的手微微颤抖。   太强了,渡劫期修士!哪怕是经过了一百年! 第28章 逐日剑出   只有想方设法将这魔头引到中心大山山脊,唤醒沉睡在山腹处的六臂仙兽,才有击败它的可能!   “老夫今天就是拼着自爆元婴,也绝不让你离开这里半步!”陈高歌丹田中元婴闪闪发亮,弄月神剑悬浮于周身,飞速旋转,无数剑影酝酿其中,只待虚空老魔现身。   “在本座面前自称‘老夫’?!!”   话音刚落,山脚处那片梅花田开始大面积枯死,方圆三里的树木花草也一齐枯萎下去。   不是冬季来临的自然枯萎,而是瞬间衰败致死的绝望枯萎。   陈高歌要凉!沈卿远眼神一凛。   虚空老魔趁着说话的闲工夫,吸取了周边植物精气为己所用,实力至少又恢复一到两成,陈高歌如何顶得住?   上千道涟漪中同时冒出一丝丝黑色邪气,邪气飘向半空,凝聚成一个庞大人影,这人影高耸入云,一手遮天,恍若魔神降世。   “看清楚了吗,郑旭,本座这才叫一念遮天。”一道空间涟漪波动,黑色邪气托着重伤垂死的郑旭而出,轻飘飘落到庞大黑影的肩头。   “现在,你可以自爆元婴了。”   天机镜最后的光影画面定格于陈高歌震惊却坚毅的面容。   “就到这里吧。”这一战前前后后只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陈高歌就已陷入必死的劣势当中,黄长老不愿让众弟子亲眼目睹陈高歌命殒,不再继续,天机镜从空中坠落,周敬文伸手接住。   周敬文接住镜子,镜子上的宝珠变得暗淡无比,疑惑道:“长老,宝珠颜色怎么变淡了?”   黄长老解释说:“此镜又名邪龙镜,乃血魔老祖遗物。需要万人鲜血凝练出一滴精华,作为引子滴入二龙口中的宝珠中。方可开启使用。   一百年前沉前辈开启过一次,获悉天机,才能打败虚空,无极,九幽三大魔头。再后来,沉前辈斩下无数妖魔,才炼出一颗血珠来。”   周敬文道:“好邪的镜子,师伯,那这次用完了,是不是要凝练万人鲜血,才可使用?”   “不错。”黄长老点点头,把镜子给周敬文,让他放回藏宝阁,挥手让其余弟子散去。   亲眼见到父亲陷入必死局面,陈蓝汐失声痛哭,被赵悦带了下去。   沈卿远双眼微眯,这天机镜真乃稀世宝物,若能将它弄到手,他日纵横江湖,又多了一样保障。   现在已经得知虚空老魔不在湖底,剑下无人,他沈卿远大可拔出逐日神剑,据为己有!   沈卿远压抑住心头激动,装出一副和他人一样的悲伤表情,甚至还挤了两滴泪出来。   “黄长老,弟子无法相信师尊仙逝,弟子愿再往湖底,一探究竟!”沈卿远上前道。   “他是?”黄长老看了沈卿远一眼。   周敬文答:“师伯,这位是新入内门的弟子,江州尹城人,叫做沈卿远。”   末了,周敬文还加上一句:“是他将蓝汐师妹从邪修手中救出。”   黄长老扫视一眼,点头:“一表人才。”   黄长老又道:“作为师兄,陈师弟的性命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关心,我会亲自去湖底一探究竟。   卿远,你初入宗门,不用操心这种大事。好好炼气,日后修成大道,造福一方,才是你眼下最应当做的。”   老匹夫该死!   沈卿远表面恭恭敬敬:“师伯教诲,弟子谨记在心。”   说罢,沈卿远作揖退下。   -   半夜,沈卿远摸黑起床,翻窗跳下灵光殿三层,轻飘飘落到广场地上。   夜晚的踏天宗大殿广场静谧无声,沈卿远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他走出几步,看看背后脚印,又抬头望向空中明月。   按照今夜这个落雪节奏,只要赶在凌晨前返回,落雪就会覆盖住他的脚印。   神不知鬼不觉。   广场占地面积宽阔,中央立着一尊五人多高的巨大雕像,人物是踏天宗的开山鼻祖无象天尊。除了设立“宗门开山鼻祖”的雕像以外,还在门口设立了一个“沉轻羽”的雕像,表示致敬。   远处山门口,沉轻羽的小雕像旁,两位守山门的外门弟子畏寒,躲进一个临时搭建的小木屋中躲避风雪。   沈卿远躲在“无象天尊”的雕像后,遥望山门,隐隐约约听见细微的打呼噜声。他按兵不动,等二位弟子睡熟,才迈出脚步。   -   “汐妹……”   “师兄。”   “啊……”一番云雨过后,赵悦瘫在床上,注视美人脸庞,忽然叹了口气。   美人意犹未尽,抱住赵悦胳膊,柔声唤道:“殿下。”   赵悦翻了个身,背对美人,“丁琴,我母亲待你如何?”   “贵妃娘娘对我恩重如山。”   “是吗?”   “是。”   “你不会背叛我吧?”   “殿下。”丁琴从后面抱住赵悦,娇声道:“您在想什么呢?我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好。”赵悦翻过身,凝视丁琴,说道:“我可以纳你为妾。”   “真的?!”丁琴喜形于色,紧紧赵悦身体,对着他的脸颊一通狂吻。   赵悦嫌弃地抹了抹脸上的口水,“不过你得先替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带上助兴药物。”赵悦道,“你现在立刻去沈卿远的房间。”   “殿下?”丁琴睁大眼睛,一双妖媚的桃花眼中充满不可思议。   “还不快去?”赵悦皱眉道。   “为什么?”丁琴眼眶一红,泪水盈盈,满脸委屈,“殿下,我做错什么了?”   赵悦不耐烦道:“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最好能把沈卿远引到你的房间里!”赵悦大力一拍丁琴,“还愣着干什么?”   “不,殿下。”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赵悦恶声恶气道:“你这贱婢!要是没有我母亲赏识,你早就饿死在贫民窟,哪有今日的荣华富贵,本殿下要你办这点小事,都推三阻四,是不是我说话不好使了?!”   丁琴歪着头,长发遮去了脸上,沉默良久,道:“殿下,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赵悦扬起巴掌,又是一耳光下去,面目狰狞道:“你他娘的去不去?”   “好,我去。”丁琴掀开被子下床,下了床,边抹泪边往门口走去,鞋子也没有穿。   赵悦也赶紧下床,穿上衣裳,准备喊大家伙起来捉奸。   沈卿远绕开两位守山门的弟子,跳过十数座悬崖,抄捷径避开险峻的地势,一路往山脚的玄冰湖行去。   山上有不少豺狼虎豹夜晚出来活动,沈卿远没把它们放在眼里,往下疾行了约半个时辰,一路穿过花草林木,到达山脚处的冰湖岸边。   沈卿远抱起岸边一块石头飞身一跃,站到冰湖一块碎冰上,碎冰陡然一沉,他深呼吸一口气,怀抱石块一头扎进冰寒彻骨的湖水之中。   沈卿远借着石块重量不断下沉,一直沉到湖底。   光线阴暗,凹凸不平的湖床上,沈卿远抱着石头,睁大眼睛,朝之前预想的方位走去,每靠近一步,七巧玲珑心的心跳跳动就变得更为强力。   走出百步,沈卿远静默伫立,双目一闭,感受七巧玲珑心在胸腔中的律动,以及四周鱼儿的游水声。   剑来!   沈卿远双目倏然一睁,不远处一柄青色巨剑拔地而起,飞速冲来,沈卿远伸手一握,稳稳握住这柄绝世神兵。   如此巨大的剑身,握在手中举起,竟然轻飘飘的好似羽毛。   就算在水中,也不可能被卸去那么多的重量。   沈卿远带着逐日神剑游上岸,抚摸剑身,心道:剑身宽厚,过于引人注目,若能缩小一些,方便携带就好了。   逐日剑光芒一闪,陡然缩小成一柄巴掌大小的匕首。   沈卿远不由赞叹:“傲剑知其主,逐日,你果然是绝世好剑!” 第29章 托付重任   “殿下,他不在房里。”丁琴去到沈卿远房间敲门,发现无人回应,便回到赵悦的房间。   这期间赵悦也没闲着,把自己的佩剑拔了出来,一边耍剑,一边冷笑,就等着后半夜沈卿远睡熟了,把大伙叫起来去看他笑话。却丁琴早早回来,气愤地举起巴掌,作势要打。   “你回来干什么?!”   丁琴恐惧地一缩身子,道:“殿下,他不在房里。”   “不可能!”赵悦闻言大怒,“这小子定是跑到汐妹房间里去了!”   赵悦气冲冲地就要出门,丁琴伸手将他拦住:“殿下,您无凭无据,不可贸然行事。”   “不在汐妹房间,还会在哪里?!这大晚上的!”赵悦一想到陈蓝汐被沈卿远抱在怀里的场景,就气的要死。   他一把将丁琴推开,丁琴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忙不迭爬起来,追上去挽住赵悦胳膊:“殿下,让我先去看看。免得您名誉受损。”   赵悦鼻息沉重:“行!你快去!”   他无凭无据,要是贸然过去惊扰了陈蓝汐,可能会引起她的反感。   丁琴走去陈蓝汐的房间,赵悦立在原地,心想:会不会是这小贱人不肯委身沈卿远,故意骗他说沈卿远不在房里?   岂有此理!   一念至此,赵悦穿过走廊,走下楼梯,来到沈卿远的房间门口。   赵悦作为大师兄,同时也有灵光殿一到四层所有房间的钥匙,他轻轻打开沈卿远房间门锁,推开门步入其中。   卧室床上,被褥隆起,看似有人睡在里面。   一团棉絮?还是真的有人?   赵悦手伸了过去,心跳微微加快,身为已经封王的王爷,这种事情他可从来没做过。   房间被褥一动,看似是里面的人翻了个身。   赵悦心头一惊,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娘的,差点冤枉了这个家伙。   赵悦蹑手蹑脚撤出了房间。他走后,沈卿远翻窗进入隔壁一个房间。   然后拉紧窗帘,拿出逐日剑仔细端详。   心随意动,逐日剑恢复本来模样。逐日剑没有剑穗,剑身宽厚,长二十七寸,宽二寸,剑刃极其锋利,剑格是一条弯曲的五爪金龙。   剑柄呈长方形缠有白色绷带,百年过去,竟然没有丝毫侵蚀迹象,看来剑柄也不是凡品。   沈卿远轻轻抚摸青色剑身,真气涌动,给它打上自己的真气烙印,让这神剑认主。   真气一传入剑身,剑格下方镌刻着的“逐日”二字闪闪发亮,其中蕴藏的灵力,通过剑柄源源不断传入沈卿远体内丹田。   丹田中真气凝聚,凝聚点爆发出一道金灿灿的光芒,光芒中隐隐约约出现一个小人。   “金丹结成,凝练元婴,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剑中饱含的灵力,让我的实力瞬间上升两个档次。”沈卿远大喜过望。   炼气修士以一当十,筑基修士以一当百。   金丹修士以一当千,元婴修士以一当万。   辟谷修士万夫莫敌,淬体修士钢筋铁骨。   小乘横扫千军,大乘翻江填海,渡劫半仙之体。   沈卿远目前的元婴期修为,在数以万计的修真者当中,至少排进了前一百名,放在地方小镇,绝对是横着走的存在。   “呵。”沈卿远嘴角一勾,成仙成神的永生之路上,他又迈出了坚实的一大步!   如今自己身怀绝世好剑,毒虫这种雕虫小技,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他打开腰间锦囊,倒出精心饲养多年的毒虫,一脚踩死。   “你昨晚和沈卿远换了房间?”   “是啊,大师兄,怎么了?”   “没什么。”   赵悦心中升起一丝悔意,昨天回去,不明就里把丁琴打了一顿,丁琴含恨回去自己房间。   他怎知躺在床上的人不是沈卿远!   还以为丁琴骗了他,哎,沈卿远你这家伙好好的换什么房间啊!   “沈卿远为什么要和你换房间?”   “他说房间格局不好。”楚维肩头搭着一条毛巾,道:“大师兄问完了吗,我还没洗漱好呢。”   “啊,洗吧。你洗吧。”   赵悦摸摸自己的后脑,准备去安抚一下丁琴,虽然视她为婢,但适当安慰还是需要的。   在踏天宗呆了几日,沈卿远也摸清了这里的日常,无非就是练功打坐,背诵炼器口诀,闲暇的时候,还会组织去悬崖峭壁上采摘灵草,送到灵光殿炼丹阁中。   炼好的丹药,会均匀分给所有人,多出的,用以支付日常开销。   饭堂的食材是从山下远处一个镇子上订购的,有时,踏天宗的弟子们还会在山上打猎。现在两名新晋的守山门弟子,厨艺甚劣,赵悦把炒菜的任务扣到了楚维和沈卿远的头上。   沈卿远虽不乐意,也得暂时隐忍。   不过这种日子无需忍受太久,不出意外,无极魔尊收拾完摘星宗的残局,就会来打踏天宗的主意,到时他就可以浑水摸鱼,斩下赵悦首级,顺手带走天机镜。   然后御剑潇洒离去。   “沈师弟,何事笑得这么开心?”楚维一边翻锅,一边对沈卿远说。   沈卿远菜刀翻飞,十多种食材被同时切成细丁落入盘中,他将盘子递过去,笑问:“师兄,有没有觉得,我俩一见如故?”   “好像有哦。”楚维打了个哈哈。   “师兄,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   “说。”   “师兄,你还有多久到达元婴之境?”   “这个嘛……”   “我可能要先你一步了。”沈卿远深吸口气,额头亮出三圈道纹来,他故意隐藏了实力,免得楚维太过惊讶。   沈卿远本就是筑基后期大圆满,突破到金丹期,楚维也没多惊讶,说:“不错。正常来讲,天赋上佳者,从金丹期晋升元婴期,也需要一两年时间。你先我一步,没有可能哦。”   “那我们拭目以待吧。”   楚维含笑道:“自信是好事,自负不是。”   沈卿远问:“师兄,达到元婴境后,便离开踏天宗?”   “嗯,有了出将入相的资格就行了,一直在这儿闭关修炼,就算修炼辟谷期,淬体,甚至小乘期,炼白了头发,然后当上长老,也没什么意思,那种日子不是我想要的。”   沈卿远微微一笑,摇摇头。   “怎么,师弟觉得我说的不对?”   “非也,我只是担心师兄来不及。”   “来不及?怎会来不及?”   “无极魔尊自被人解开封印,先灭揽月,后诛摘星,大有一统修真界之势。云上仙宗和傲天玄宗这些年人才辈出,高手如云,必然押后处理。   如今师尊仙逝,五大长老俱死,黄长老重伤,无极魔尊下一个目标必须,也只能是我们。”   “天塌下来,高个顶着,你操心的太多了。”楚维道。   “不,到时,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一,力战而死。二,全身而退。”   楚维炒菜动作一停,“你说得似乎有些道理。”   沈卿远走到厨房外,探头出去观望两眼,确定隔墙无耳,返回来说道:“师兄,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死在这里有何意义?   在我看来,修仙不过是通过成功之路的一个踏板,若死在此地,无任何意义可言。”   楚维:“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沈卿远分析道:“前日,黄长老伤重而归,六大长老仅存一位,由此可见,摘星仙宗中的人死伤惨重。   不出我所料的话,无极魔尊一旦料理完残局,不日将驾临此地。   我们困守于此,只会像摘星宗,揽月宗的弟子一样……”沈卿远不言,手指在脖颈划了划。   楚维摸着下巴,陷入深思。   沈卿远添柴加火道:“如今大魔当道,正道式微,南部战争也是大魔佯装本国刺客,杀害楚国皇子挑起的。   两国交战,皇室背后的门派揽月,摘星都派出高手支援,无极魔尊趁机大举进攻,夺取走镇山仙兽的内丹。   无极魔尊本就有盖世修为,如今又有摘星、揽月二把神剑傍身,恐怕沉轻羽再世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黄长老回来后,宗内弟子人心惶惶,大魔出世,天下即将大乱,乱世倾轧之下,我们这些小人物,无非两个结局,   一苟且偷生,二死于非命。   师兄要选哪样?”   楚维说:“我哪样都不选。”   -   兄我突破元婴,至少还要一两个月。我倒是可以编个借口申请下山,你呢?”楚维试探道。   “黄长老不会同意的。”沈卿远道。   楚维也明白,这么关键的节骨眼上,他想申请下山,可能性为零。   “我倒有一个办法。就怕师兄不同意。”   “你说说看。”   “盗镜。”其实沈卿远觉得往菜里下药更方便,到时无极魔尊大驾光临,带着踏天宗这些人,投靠无极魔尊,搏一个远大前程,才是上上之选。   只是这种行径过于下三滥,令人不齿,常人看来无法接受,怕楚维不同意,才没说出来。   楚维道:“偷盗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明太祖以往也做过梁上君子,师兄,难道你甘愿在这里卑微死去?   无极魔尊突破封印,虚空老魔也逃出生天,邪王玉鉴还能压住九幽魔帝多久?   我一人也可以将镜子盗出,不过我想拉上师兄,因为我与师兄一见如故,不忍心看你在这里白白送死,引得家人朋友落泪。”   沈卿远脸上挂着虚伪但在旁人看来很真诚的笑容,伸手搭上楚维的肩膀,娓娓道:“师兄,听师弟一句劝吧,没人能抵抗住时代洪流。   无极魔宗一统修真界乃大势所趋,识时务者为俊杰。”   楚维眉头一皱:“师弟,使用天机镜是会招来天灾的。”   沈卿远冷笑道:“那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离开这里,你舍得陈师姐吗?”明眼人都能看出陈蓝汐对沈卿远有意,楚维故而有此一问。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大丈夫志在四方,岂能为儿女情长所累?”沈卿远眺望远方,将大好山河尽收眼底,在他看来,得道成仙,长死不死,才最重要,其他的都是次要。   “修仙证道觅长生,御剑踏天行万里,师兄,想要修成仙,得永生,可不能在女人身上多花心思。”   对于沈卿远的“高论”,楚维不敢苟同,他修仙是为了日后下山做官,仕途通畅。   况且谈情说爱乃世间一大乐事,若依沈卿远所说,无情无欲,修仙只为证道长生,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思?   “师兄若是同意,亥时到广场雕像下等我。”   “你不怕我告密?”   沈卿远差点笑出声。黄长老重伤未愈,赵悦不过是元婴境界,踏天宗如今有谁能留得住他?   “菜糊了。”   “哦。”楚维这才注意到锅里的菜烧糊了,冒出袅袅白烟,舀了勺水进去,免得粘锅。   亥时,楚维没有来。   “竖子无谋。”沈卿远微微摇头,今晚放弃盗镜的打算,回到自己房间睡下。   既然楚维不识时务,沈卿远也没有心思提携他了,届时无极魔尊驾临此地,踏天宗灭,他全身而退,不会顾任何人生死。   也不知楚维会不会告密,稳妥起见,今日放弃盗镜的打算为好。   每个修真大门派,都有深厚的底蕴:数不尽的灵丹妙药,千百卷炼丹秘籍,无数凡品法器。   沈卿远初入踏天宗,本该领一件属于自己的法器,可赵悦却推三阻四,以长老师尊不在为由,不得开启凌霄宝库。   陈蓝汐因为陈高歌,连日心绪不宁,无暇顾忌此事,沈卿远也不好主动提出来,显得他功利。   虽说他现在身怀绝世神兵,可谁会嫌自己的兵器多呢?   现在黄长老回来,沈卿远自然是要找黄长老说理的。   “敬文,我时日无多了,踏天宗的将来……咳咳!”   次日清晨,太阳初升,沈卿远来到灵光殿顶层,缓缓走向黄长老的房间旁,正在考虑用什么说辞。远远地,听到房间传出的说话声,立刻放缓脚步,压低声音。   “师伯,您不会有事的!”   “我吃了无极魔尊一掌,体内脏腑俱损,时日无多矣。”   “师伯,您放心将踏天宗交给我吧!”   “唉,你区区元婴境界,能有什么作为。”   “我……”   病榻上,黄长老叹息道:“云上仙宗出了个‘问虚公子’,年纪轻轻修炼到淬体后期大圆满境界,跻身‘青云榜’前一百。   出道至今,大小战百余场,歼灭十多个邪宗门派,名震江湖,可怜我踏天宗后继无人……”   踏天宗的弟子,与普通散修一比,犹如凤凰比麻雀,可与云上仙宗,或者傲天玄宗的弟子相比,就稍显逊色了。   黄长老拿出一串钥匙,说:“我写信给云上仙宗和傲天玄宗的长老,目前,已收到云上仙宗宗主回信,说是莫问虚明早就能抵达这里。   到时你为他好好接风洗尘,这是凌霄阁的钥匙,我死后,你来辅佐悦儿,主持大局,共抗外敌。”   周敬文听到问虚公子要来,心中大为振奋。   “长老,其实……前段时间弟子苦心修炼,已经突破元婴后期,到辟谷初期了。”周敬文目前的境界称得上万夫莫敌,但比起“问虚公子”淬体后期,仍差上一些。   他认为不值一提,一直没有公布,这时说出来也没有底气   。   只是希望给黄长老一些信心,让他不要太难过。   黄长老听了,面露欣慰之色,他腰上栓着一个乾坤袋,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条绳索,这不是普通的绳索,乃是踏天宗代代相传的捆仙索。   黄长老将捆仙索递给周敬文,老气横秋道:“敬文,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鸟贵有翼,人贵有志,悦儿虽然占尽踏天宗的好处,却胸无大志,疏于练功,不知不觉中被你拉开距离,咳……好,好,踏天宗后继有人了。老夫可以安心上路……   老匹夫莫着急死,我的兵器还没给呢!沈卿远心里一跳,立刻抬手敲门,得到应允后,步进房间。态度谦卑朝黄长老和周敬文行拱手礼,并对黄长老问安。   “卿远,你有何事?”黄长老声音虚弱。   沈卿远行礼后,说道:“弟子有事,不得不来打搅您。”   黄长老对沈卿远很有好感,忍住伤势,强撑起身子说:“卿远,你但说无妨。”   “弟子看其他师兄弟,都有法器和乾坤袋傍身,不知为何,弟子入宗至今,一直两手空空。”沈卿远点到即止,闭口不言。   “悦儿怎么如此疏忽。”黄长老长眉一皱,“卿远可是蓝汐的救命恩人,敬文,快领你师弟去凌霄阁取两件上品法器。”   “两件?”周敬文以为自己听错了。   黄长老转念一想,说:“三件,三件吧。”   “三件?”周敬文大吃一惊。   黄长老眸中带有探询之意,“那……五件?   不能再多了。”   周敬文嘴角微抽,“好,就依师伯的意思。沈师弟,随我去取。”   “多谢长老厚爱!多谢周师兄!”沈卿远深深一拜,表面功夫做足。   就这样,沈卿远得到了一件贴身宝甲、一本剑谱、一张定身符文、一枚上品丹药,一个乾坤袋。   沈卿远把乾坤袋别在腰间,穿上内衣宝甲,把丹药和剑谱揣进乾坤袋中。   他对周敬文的分配非常满意,毕竟他也不能同时操控五把兵刃。   除了定身符文鸡肋了一点,其他都是有作用的。   沈卿远拜谢离去,离开凌霄阁的时候,记下了天机镜摆放的位置。   此物乃镇山之宝,看守却不森严,莫非使用它真会招来灾祸与天谴?   沈卿远走出门口时,赵悦迎面而来。   “师兄,午安。”   赵悦冷哼一声,不予回应,与沈卿远擦肩而过。   沈卿远也懒得计较,继续往前,听到背后传来赵悦的声音:“敬文师弟,内门几位师兄师姐都已学成下山,如今宗内只剩下你我二位内门弟子,汐妹筑基期滥竽充数,就不算了。   等到各方人士赶来支援前,眼下须由你我,挑起踏天宗的重担,不能让外人小瞧了。   你赶紧把凌霄阁的钥匙交给师兄,师兄要进去挑选几件趁手兵器,还有仙丹,提升一下自己的修为。”   周敬文道:“师兄,没有师伯允许,我不能把钥匙交给你。”   赵悦脸色一沉,“叫你给你就给,哪来那么多废话,拿来!”   “我要请示师伯。”周敬文态度坚决。   赵悦骂骂咧咧离开,沈卿远暗暗冷笑,进藏兵阁不一定要钥匙,翻窗户进去也可以。   踏天宗对本门弟子的素质,还是很放心的,以往进入踏天宗的弟子,都要通过人品考核,他“立下大功”是个例外。   加上踏天宗山头原本有护山大阵,也不用担心外人悄悄闯入,来偷盗里面的贵重物品。   所以藏兵阁看守不多,只派了两名弟子,日夜轮番把守,倒是给了他可趁之机。   “师伯!”   周敬文回到黄长老的房间,发现黄长老已经咽了气。   他泣不成声道:“弟子必将扛起踏天宗的大旗,绝不辱没至高仙宗的名号!”   黄长老临死前在床头留下一张纸条给他,周敬文拿起来一看:不要透露我的死讯,以免人心大乱。   这是召唤镇山仙兽的口诀——   周敬文记下内容,握住纸条,轻轻捏碎。   “师伯,您放心吧!”   沈卿远回到房间,躺到床上手捧剑谱,没看多久就听到有人来喊:“沈师弟,大师兄让你出去挨打。”   什么?叫我出去挨打?   沈卿远放下剑谱,翻身下床,往门口行去。 第30章 抵赖   快马加鞭,十数日后,韩意与梁风赶至大离国西北部的天麓山脉中心大山的山脚处。   四周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中心大山山脚处的玄冰湖旁,梁风抬起头,仰望那直插云霄的中心大山山巅。   不同于上一次的贸然,这一次,梁风有备而来。   “奇怪,上一次靠近这个湖,明明感觉湖底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自己体内的元婴,为什么这次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梁风摸摸自己的腹部,这里是人体奇经八脉交界处,也是真气储存的地方,元婴就在其中,这回它倒是相当安分。   韩意心潮澎湃,忍不住大吼一声,北风凌冽,将他遮住半边脸的刘海吹起。   “你的眼睛?”   韩意摸了摸自己空洞的左眼眶,愤声道:“是时候血债血偿了!上山!”   “且慢。”梁风注意到冰湖上有许多人的脚印,按理说,现在踏天宗不招收主动上门的弟子,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慕名而来。   这些脚印是谁留下的?   韩意对此不屑一顾:“管他那么多,我们是来找沈卿远算账的,别磨蹭了,趁天黑前我们赶紧上去!”   “话说,梁风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回忆旧时光吗?”   梁风一副家丁打扮,从怀里抓住一包,早就准备好的黑灰粉,往脸上抹匀,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假牙,说:“你忘了我和你说的?   我上次来被沈卿远诬陷,他们对我有误会,我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我现在是你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的家仆。”   韩意眸子一敛,说道:“梁风,我从来没有把你看作下人看待。”   “我知道。”   韩意二人沿着崎岖不平的蜿蜒山路,曲折向上行去。   途中,梁风发现一丛五颜六色,非常炫目的绿色植物,他随手摘下一片,含进嘴里。嚼了嚼吞下,张开嘴,吐了吐被染得五颜六色的舌头。   韩意见状问道:“这是什么草?吃它做什么?”   梁风道:“你可知仙宗为何都建在高山上吗?”   韩意道:“有所听闻,好像是越高的地方,越接近天空日月,也更容易吸收到日月的精华,可对气。”   梁风道:“不错,高山还生长着灵草,这种草二哥对我讲过。叫做催灵草,虽然蕴含的灵力很弱,没有增进修为的作用。但它有一个特殊的功效,能够直通丹田,活泛奇经八脉中的真气,然后显示出‘天庭’最终的道纹数量。”   梁风指了指自己额头,慢慢显现出若隐若现的十圈道纹。   韩意大吃一惊,“这草能够显示出修道者的天赋上限?”   “不错,你也试试。”梁风摘下一片递给韩意,问:“我有几圈道纹?”   “娘的,你这是要成仙啊?”韩意看到梁风额头上的道纹,咽了口口水说。   梁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摸不出什么来,问:“几圈?”   韩意咀嚼催灵草,味同嚼蜡,两手食指交叠出一个十,梁风以为他在开玩笑,“十圈?不可能吧?”   韩意咽下催灵草,迫不及待地问:“我呢?几圈?”   梁风说:“催灵草只是辅助,结果有误差的,不一定是真的。”   韩意道:“别卖关子啊。”   梁风伸出九个指头。   “真乃神草也!”韩意放声大笑,心中快活。   绝大部分修士穷其一生,都在筑基境界徘徊,韩意现在知道自己的上限如此之高,难免欣喜若狂。   这时,高空飘来两道人影,梁风定睛一看,伸手遥指下方:“快看,御剑飞行!能飞的这么快这么稳,绝对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   韩意抬头一望,道:“他们的方向也是往天麓山脉之巅。”   “等等我们,带上我们!”梁风忽然大喊起来,身子一动,往山上狂奔。   “你干什么,我们又不认识他们!”韩意追上去说。   “如果有他们带着我们,我们上山会快许多。”梁风边跑边说:“大家都是正道修真人士,我相信他们会对我们伸出援手的。”   韩意被梁风的情绪感染,也扯开嗓子喊道:“上面两位大侠,帮帮忙,带我们上山吧!”   空中,两位御剑人连头也不低,看都不看一下,径直往山上飞去。   跑了一阵,梁风停下脚步喘气,气馁道:“好无情啊。”   “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滥好人?”韩意停下来取笑道:“都不认识,理我们才怪了。我也真是个白痴,跟你一样大喊大叫。待会到了山顶上碰见他们,多不好意思。”   梁风摸摸自己的脑袋,嘿嘿笑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果然还得靠自己呀。”   一回生二回熟,这回虽还不知道捷径,但有了大概的方位,黄昏时分,二人成功登顶,爬到第一座山峰上。   “前面还有十五座山峰,一座比一座高,你有信心……”   梁风话没说完,韩意已屈膝跳向第一座山峰。   “你也太心急了。”   梁风也纵身一跃,二人跳到主峰上,主峰上坐落着踏天宗先人开辟出的广场,两名看守山门的弟子望见梁风与郑扬,对视一眼道:“师兄,这时候了,还有人来拜师?”   “师弟,这说明了天底下还是正义之士居多,大魔当道又如何?心存正义,何惧之有?”   “你们宗门中是否有个叫沈卿远的人?叫他出来挨打!” 韩意一开口,让这两名看守山门的弟子失望了。   原来不是来拜师的。   “这二人是来寻仇的。”   “快去叫大师兄。”   赵悦出来的时候,梁风把自己的头压低了一些,免得被赵悦认出。   “你俩谁啊?”赵悦刚刚在招呼两名傲天玄宗来的长老,这时走出来见韩意,也不自报姓名身份,态度相当傲慢。   要不是踏天宗的礼仪规矩,不可慢待有求师学艺者,赵悦都想让他们直接滚蛋了。   韩意客客气气地一拱手,“在下江州尹城人士,韩意,你们宗门里藏着杀人凶手,死者亲属向我哭诉,我特来伸冤。   “伸什么冤?有什么冤好伸的!你以为这是是县衙?去去去。”赵悦赶苍蝇似的连连摆手。   韩意又道:“这位师兄,我还带了一份伸冤信,这上面……”   还以为是来拜师的,那么也不用考核了,赵悦嘴巴一撇,抛下一句“赶他们离开”,转头便走。   二位新任守山门的弟子,便伸手去攘韩意与梁风,韩意急了,大喊道:“沈卿远!不要做缩头乌龟!给老子出来挨打!”   赵悦耳朵一动,立刻返身回来,问:“你刚刚喊的什么东西?”   韩意忿忿道:“没想到你们名门正派也会包庇杀人凶手!你们宗门里面有人杀了三个人!一个中年农民,一个少女,一个小孩!   我这有伸冤信!我就是见证人,人证物证俱在!   你们就这样纵容他逍遥法外吗?!   岂有此理!”   梁风微微摇头,看来他们今天要无功而返了。   “噢?沈卿远杀了三个人?”赵悦眼睛一亮,面露微笑,“很好很好。二位,这边请。”   韩意和梁风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人在玩什么花样。   “你不是不放我们进来吗?”韩意问道。   “刚刚误会了,二位不要生气,快快请进。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于我听。”赵悦亲切地上来,挽住韩意胳膊,那语气神态,仿佛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梁风担心自己被认出来,跟在身后,一直绷着脸。   “你不怀疑我们?”韩意狐疑道。   “我一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不是在说谎。”赵悦看着韩意,温和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此乃天经地义。   我身为踏天宗的首席弟子,定会为你,为那死去的无辜生灵主持公道,不要怕,和我来吧。”   “喂,你去沈卿远的房间,把他叫出来。”赵悦对一位守山门的外门弟子说道。   “叫他何事?”外门弟子问道。   “还能有何事?叫他出来挨打!”   “他说不去。”   外门弟子折回来向赵悦禀告,赵悦怒道:“端什么架子!你和他说,就说有个叫韩意的人来找他!”   外门弟子只好再跑了一趟。   “韩意?那我去一趟吧。”沈卿远站在走廊上眺望远方群山,走下楼,见到韩意和一个蓬头垢面的黑脸少年坐在灵光殿一层的饭堂椅子上,旁边站着几名外门弟子,赵悦坐在一旁,翘起二郎腿,一副悠哉悠哉的表情。   “大师兄,何事?”沈卿远明知故问。   “你做的好事。”赵悦指了指韩意。   韩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两眼放光,时隔多年,总算见到了朝思暮想……呸,恨之入骨的仇人。   “沈卿远!你还记得我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韩意瞪大眼睛说。   “噢,韩兄。”沈卿远脸上挂起虚伪的笑容,抱拳道,“别来无恙啊。”   “去把蓝汐师妹,大家都叫过来。”赵悦对身旁那名外门弟子道。   今天可是沈卿远出丑的大好日子,赵悦恨不得昭告天下,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韩兄不在矿山挖煤,来这儿做什么?”沈卿远笑吟吟道。   沈卿远联手蔡棠侵吞韩意家产,事到如今,韩意确实拿不出实质性证据,可沈卿远毒杀福赵照村三条人命,人证物证俱在,如何抵赖?   韩意信心满满,拿出牛村长的伸冤信件朝沈卿远的脸甩了过去。   “我来这儿做什么,你一看便知!”   沈卿远伸出二指夹住,微笑道:“韩兄怎如此暴躁,是不是当苦役的日子太久,长期积怨,心理失衡?”   “你当过奴役?”赵悦惊讶地看了韩意一眼。   “还不是拜他所赐!”韩意恨恨道。   “大师兄不搞清楚身份,就让外人进来?”沈卿远也不揭开信件,说:“据我所知,这位韩大公子好赌贪杯,败光家产欠下巨债,无力偿还被人告发。   蓄意伤人,被判入了奴籍。   他现在应该在西北一带的矿山上挖煤矿才对。”   韩意皱眉道:“我是什么身份,怎么到了这里,你不用操心!先想好借口,掩饰一下你犯下的命案吧!”   不多时,踏天宗的弟子们到齐了,陈蓝汐穿着一身素衣,看来是准备为陈高歌治丧守孝,她见韩意口口声声说沈卿远犯下杀人命案,一颗芳心不由揪了起来。   赵悦拿过信纸,给大家展览了一遍:“看看,大家都看看,伸冤人韩意!韩意可不是来历不明的人。   沈卿远,你以为自己是官老爷吗?还盘问别人身份来历?你有哪个资格吗?   这信上不是写的明明白白吗?伸冤人韩意,受牛村长之托,上面还有村长的签名盖章。   服不服气?”   “证据?”沈卿远不慌不忙,端起旁桌上一杯香茶抿了一口。   “这是依据村民记忆所作画像。”韩意拿出画像。   “怕不是村民记忆,而是韩兄的记忆吧?”   “你!”韩意气得想一脚踹在沈卿远脸上,“任你巧舌如簧,事实胜于雄辩!   沈卿远,这些年你以为我一直在混吃等死?   承蒙李老爷收留,我在李府做家丁,利用空暇时间,早调查出了你的真实来历!你的府邸藏有邪虫幼虫,你早年是阴虫邪宗弟子,你腰间那个黄色锦囊,装得就是你用邪恶秘法,炼制出的毒虫!”   沈卿远嗤笑一声,“荒谬!”   “你可敢拆开锦囊?”   “这里面装得是上等香草,拆开气味就散了。”沈卿远道。   “卿远。”陈蓝汐不安地抓着沈卿远的胳膊,沈卿远泰然自若:“无事,莫慌。”   “沈师弟,拆开看看喽。”赵悦不怀好意道,“怕什么呀?”   “大师兄,若是我这锦囊里没有毒虫,该当如何?”   “你先拆开来看看,不拆就是心虚。”韩意催促道。   “对,他心虚了,不是杀人凶手有何好心虚的?”赵悦鼓动周围弟子,对沈卿远报以嘘声。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沈卿远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何惧之有?”沈卿远无奈一笑,打开腰间锦囊,顿时一股芬芳传出,众弟子看见里面装的都是香草。   “只可惜失了香味。”沈卿远故作叹息,“大师兄,真没想到你会这样猜忌我,还特地请人过来构陷,既然大师兄眼里容不下沉某,沈某也不愿强留。”   “事情还没说明白,这就要逃了?”韩意厉声道,“三条人命!”   沈卿远淡淡道:“只要你拿出实质性证据,我就地伏诛。   空口无凭,请勿再往沈某身上泼脏水!”   “大师兄,他们一点有用的证据都没有,你为何放他们进来?”陈蓝汐质问赵悦。   韩意面有愠色:“这信这画这妖虫尸体,哪样不是证据?你和陈蓝汐到这儿之前,难道没有经过福照村?”   陈蓝汐柳眉一竖道:“我们是经过了福照村,但我们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受伤死去。”   “他种下虫蛊,那三个村民当然不会立刻死去。”韩意道。   楚维一直在隔岸观火,这时认真阅读完牛村长写的信件,出声道:“既然福照村三人是因毒虫而死,生前又和沈师弟陈师姐接触过,确实有一定嫌疑。   但须证明沈师弟身上有毒虫,并且曾拜入阴虫邪宗,据我所知沈师弟来踏天宗之前,做的是镖局买卖,替人押运货物。”   “好!”赵悦突然大叫一声,似乎想通了什么难题。 第31章 下一个目标   如今踏天宗,赵悦身为代理掌门,职位最高,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沈卿远,你就是阴虫邪宗的余孽!不要狡辩,赶紧束手就擒吧!”赵悦视沈卿远为眼中钉,杀心正切,不想再顾旁人意见,就要盖棺定论。   他左手按在腰间佩剑上,随时准备出剑斩杀沈卿远。   沈卿远眼神冰冷,袖中逐日神剑蠢蠢欲动。   昔日沉轻羽凭借逐日剑,越级战胜三位渡劫期大魔头,如今他也不是等闲之辈,是以一当万的元婴期修士。   想必凭借此剑对付赵悦,绰绰有余。   只是这些踏天宗弟子会帮谁呢?   “大师兄,事情没弄明白,不要急着一锤定音。”赶在陈蓝汐之前,周敬文出声制止:“先让韩公子和他的随从下去歇息。”   “周敬文!本师兄是代理掌门!这踏天宗我说了算!”   众弟子中的丁琴踏前一步道:“大师兄要清理邪宗余孽,无关人等闪开!”她话音一落,其余弟子纷纷散开。   “都别走!”陈蓝汐挡在沈卿远面前,“卿远舍命救我,绝无可能是杀人凶手,那三个村民也和他无冤无仇,他有什么理由杀人?”   周敬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大敌当前,不思退敌良策,窝里斗像话吗!让云上仙宗的人看笑话!赵悦,把你的剑收回去!”   赵悦大怒,手指周敬文:“周敬文!你竟敢直呼我的名讳!”   “从今往后,我便是踏天宗的首席弟子,直呼你名讳有何不可!”周敬文运气周身,额头显现出五圈道纹!   “辟谷期!没想到周师兄已臻至此境,恭喜周师兄!”   “贺喜周师兄!”   众弟子纷纷向周敬文道贺。   首席之位,强者居之,既然周敬文突破元婴到辟谷,那就是赵悦之上的存在,赵悦心中十分嫉恨,这个周敬文好死不死,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跳出来和他作对?   周敬文郑重道:“诸位师兄弟听我一言,长老归来之前,飞鸽传书给各大正道门派,问虚公子明日就到,让我们齐心御敌,共抗魔头。   绝不可在此时自乱阵脚。”   “云上仙宗的问虚公子,号称剑术无双,人中谪仙,阴虫邪宗就是他早年间行走江湖随手所灭,沈师弟是否在邪宗修习过,相信问虚公子会给出一个答案,韩意,还有这位小兄弟……小兄弟贵姓?”   韩意道:“是我书童,阿风。”   “韩意,阿风,你们先去灵轩殿三层最左边的房间歇息。明天就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之日。”周敬文递出两挂钥匙,韩意道一声谢,伸手接住。   一直低着头的梁风,抬眼瞄了下周敬文,心道:“这个人才有踏天宗首席弟子的样子。”   “都散了吧。”周敬文带头离去,他准备去鸽舍查看信箱。   “哼!”赵悦狠狠瞪了沈卿远一眼,拂袖而去。丁琴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沈卿远神色自若,心中却波澜万丈,阴虫宗谱记载着每一个弟子的身份相貌。   问虚公子灭宗后,必然也拿到了宗谱,沈卿远改名换姓,名字虽变,相貌还是一样,极有可能被问虚公子认出!   就算问虚公子忘记了他的相貌,以问虚公子深厚的修为,说不定会开启天机镜,一旦天机镜再度开启,他沈卿远做下的“好事”就全都暴露了!   今晚就带着天机镜离开踏天宗,快意江湖?   夜晚,沈卿远依着窗沿,仰望空中明月,今夜雪停了,空中寥寥几颗繁星,点缀着夜空。   不妥,今夜走的话,会招来怀疑,必被认定是凶手。况且踏天宗的灵丹妙药,珍稀宝物诸多,不多带走一些,怎么甘心!   沈卿远心中打定主意,今晚不能走,仰望月色,静静等候。   明月西倾,夜深人静。   是时候了!   沈卿远化身梁上君子,潜到藏宝阁旁,算准那两个看守弟子换班的空当,从一面窗户翻窗而入。   天机镜摆放于房间正中心的位置,用一个红匣子装着,沈卿远缩在房间角落,放出真气试探,确定没有房间中没有法阵阻挠,大喜:“天助我也!”   沈卿远身子贴着墙壁,渐渐隐没入黑暗中……   -   摘星大殿燃起熊熊火焰,摘星宗主的头颅滚落台阶,摘星仙宗的狼头仙兽轰然倒塌在地,一个身形伟岸,目光锐利的紫衫男子并指如刀,剖开仙兽身躯,取出内丹,缓步走下大殿台阶,背后的摘星大殿轰然爆裂,木屑石块飞散四方。   “至尊,天下将臣服在您的脚下!”   一位青衫修士半跪于地,呈上摘星神剑,他背后还跪着七名气质不俗的青衫修士,与十数名黑衫刀客。   紫衫男子吞下仙兽内丹,声音沙哑:“吾之剑,即汝之剑。”   青衫修士狂喜道:“谢至尊!”他将摘星神剑收起,引来其余人艳羡不已的目光。   青衫修士道:“至尊,南部战事有人搅局,真相大白,战火停息。”   “哦?”紫衫男子双眼微眯,问:“何人所为?”   “回禀至尊,据传是一位无名剑客。”   “无名剑客?相貌如何?”   青衫修士道:“满头白发,戴着面具,无名无姓。”   紫衫男子眉头一拧:“青云榜第一,剑圣无名?”   青衫修士回道:“禀至尊,属下愚见,未必是剑圣无名。白发面具谁都可以伪造。他可以是剑圣无名,我也可以是剑圣无名。   所以搅局者,不一定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剑圣无名。”   “哼,无名行事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也配列为第一?青云榜在本尊看来不值一提!”紫衫男子眼神狠厉,“管他什么剑圣无名剑圣有名,敢搅本尊的局,满门屠戮!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青衫修士恭敬道:“至尊,待您再夺一枚仙兽内丹,这天下就没有人能挡得住您了。   青云榜第一虚名而已。剑圣无名早晚必被您斩于马下。“   远方天空出现一道庞大无比的黑色人影,紫衫男子眼神飘远,嘴角勾起道:“老妖怪,你也出来了?”   青衫修士恭声道:“至尊,我等下一个目标是?”   “踏天宗!” 第32章 妖言惑众   “说吧,你想要什么?”   黑色邪气萦绕胸膛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感逐渐减轻,郑旭睁开疲惫的双眼,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海平面,碧空如洗,海水蔚蓝,而自己被一只眼冒黑光的大鱼驮着。   光滑的鱼头上,立着一位身材异常庞大的男子,浑身被黑色邪气所笼罩,旁边悬浮着一柄剑,这柄剑是陈高歌的弄月剑。   “这里是……”郑旭匀了口气问:“哪里?”   “天麓山脉以西,西海之滨。”   “师尊……他死了吗?”   “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的手,我的脸……”郑旭趴在鱼背上,看见海面倒影,自己的面容苍老衰败,皱纹横布。   “没事,抓几个人来杀,吸取他们的精元,你的容颜就会恢复如初,甚至更胜从前。”   郑旭苦笑摇头:“不必了”   “不必?。”笼罩在黑雾中的虚空老魔阴森一笑:“你老得快要死了,本座倒是可以用魔气为你续命,不过你想一辈子这么老下去?   依凡人寿命,你原本至少还有五十年可活。”   虚空老魔周围泛起一道水漾涟漪,他朝涟漪里伸出手,抓出两个活生生的人儿来,二人脸色惊恐,大呼救命。   郑旭面色惊骇道:“你要做什么?”   “吸取精元,移花接木给你。”   郑旭道:“我说了不必,你听不懂?”   “郑旭,你这般妇人之仁,将来如何跟随本座成就霸业!”   “霸业?”寒冬腊月,海风凌冽,郑旭畏寒缩首,坐在大鱼鱼上抱紧身体。   虚空老魔动动手指,郑旭胸口的黑色邪气弥漫全身,包裹在邪气中的郑旭顿时感觉温暖无比,仿佛至身冬日暖阳。   郑旭脸上却无感激之色:“我从没想过成就什么霸业,我救你,只因我不想死在踏天宗,我想活着回到故乡。   我弟弟死了,我家里只剩下我一个男丁,不能断了香火。”   郑旭父亲观念老旧,认为女儿嫁出去便是别人的人,孩子也不姓郑,故而郑旭会说断了香火。   “你何必惺惺作态?给谁看?你拔剑的时候就该想到,救了本座会有什么后果。   你不杀陈高歌,陈高歌却因你而死!   他们也是一样!”虚空老魔五指握拢,黑色邪气钻入二人身体,随着黑色邪气的钻入抽出,二人身体迅速萎靡下去。   “你以为自己还有回头路可走?”虚空老魔的大手搭上郑旭肩膀,郑旭的容颜逐渐恢复年轻。   “清醒一点,你早就堕入魔道了。”   郑旭嘴唇轻颤,却连一个反驳的字都吐不出来。   “你失去人性了。”   虚空老魔“桀桀”怪笑,“本座根本不是人,谈何人性!”   虚空老魔的身体猛然涨大数百倍,形态也起了变化,化成一只身形庞大的黑色四爪蛟龙。   郑旭大惊失色,“这是你的本体?”   “不错。”虚空老魔变回原先模样,身体笼罩在黑影中,声音虚幻缥缈:“只要你喊本座一声师尊,本座的‘吸元秘术’,‘横渡虚空’,‘虚空归元’,‘元神出窍’,本座的一切法术!全都可以交给你!   将来你也可以元神出窍,遨游四海,纵横寰宇,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郑旭咽了口唾沫,问:“既然你如此厉害,为何不毁去踏天宗?”   “本座并未渡劫飞升,不是真正仙人,还没有到挥挥手,灭去一个古老修真大派的地步。   更何况本座金身尘封百年,修为略有倒退。   你身为踏天宗弟子,应当知晓每个仙宗都有一只镇山仙兽。   踏天宗的仙兽尤其厉害,藏在中心大山的山腹处。   它是踏天宗开山鼻祖,‘无象天尊’的坐骑‘六臂仙猿’。   本座全盛时期,杀它并非难事,现在嘛……”虚空老魔嘿嘿一笑道:“现在有点困难。   如今易无极那小子灭掉两大宗门,收获两颗仙兽内丹,若他再得到‘六臂仙猿’的内丹,极有可能恢复全部实力,那将是本座争夺天下的绊脚石。   本座必须抢在他夺得仙兽内丹前,送他上西天!”   “我若拜你为师,可否……”   虚空老魔早就看出郑旭的意图,伸手搭上郑旭肩膀,怪笑道:“不就是生死人肉白骨吗,这又何难?   待本座恢复全部实力,便救你母亲从地府回来。”   郑旭的眼神充满不可思议:“世上真有地府?”   “你信则有,不信则无。”虚空老魔凭空而立,脚下一团黑气邪气氤氤氲氲,他手一划,出现一道虚空涟漪,伸手从涟漪中抓出弄月剑递到郑旭面前:“拿住。”   郑旭握双手接住,低头愣愣地看着弄月剑。   这把剑在天下名剑中排名第十,本来是他师父陈高歌的佩剑,如今到了他手中。   他有些不敢相信。   “我母亲的尸体腐烂已久,真能救的回来?”郑旭疑问道。   虚空老魔道:“九幽精通招魂之术,召你母亲魂魄,易如反掌。我们去救他出来便可。”   “若她已投胎转世呢?”   “九幽自有办法,不过,你须拜本座为师才行。”   “拜你为师?”郑旭心神一晃,想起当初初入踏天仙宗时,人品考核的成绩名列前茅,当时六大长老都很看好他,只是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要拜邪魔歪道为师。   郑旭问:“拜你为师要什么条件?”   “也无甚条件,杀人不眨眼就可以了。”虚空老魔从虚空中再度抓出一个人来,丢到郑旭面前,这次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青年神色惊恐带着迷茫,扭头四顾,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   “杀人不眨眼?”郑旭往后退两步,“我恐怕做不到。”   “这是哪里啊?唔……”青年的嘴被邪气堵住,说不出来话。   虚空老魔桀桀怪笑道:“郑旭,人心本就龌龊险恶,你又何必拘泥于仁义道德?那也只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施加的精神枷锁罢了!你要明白,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对你有利的人,一种是对你无利的人!   没有绝对的善恶,只有绝对的利益!   假如有这样两个人,第一个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最后却救你爹脱离绝境。   第二个人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从不加害他人,一味帮助他人不求回报。   而你必须选择,这两个人当中有一个人从未出生过!   本座不会问你如何选择,因为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本座,你会选择谁。”   魔音绕耳,腐心蚀智,郑旭心神一震,面对虚空老魔这番摄人心魄的歪理邪说,难以招架。   虚空老魔见蛊惑成效,不由桀桀怪笑起来:“怎么样,本座说的不错吧?   对自己有利便是善,对自己无利便是恶,你完全不必再受仁义道德的束缚!”   邪道的极致是绝对的利己,虚空老魔不愧为一代魔道枭雄,思想境界已经达到了邪道之巅。   “拜入本座麾下,聆听本座教诲!得道成仙,踏破虚空,征战万界!   永恒的寿命,无尽的力量!将天下人都踩在脚底!   别再执迷不悟了!!”   郑旭周身黑色邪气大盛,心神恍惚,魂不附体,颤声问:“谁……谁的?”   “无论谁。仙宗有仙宗的规矩,我们邪宗自然也有邪宗的规矩。   仙宗入门有人品考核,我们邪宗自然也有考核,只要你亲手杀一个人,提上人头献给本座,以表入道之心。   即可入宗,拜本座为师。”   郑旭明白自己大半截身子深深陷入罪恶泥沼当中,虚空老魔的黑手拉着他不停下沉。   他即将永沉魔道,万劫不复。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明白里面的心很可能已不是鲜艳的红色。   而是浓重的黑墨色。   青年失足落入海中,虚空老魔便再度从虚空涟漪中,抓出一个人来,丢在郑旭面前,见郑旭迟迟不肯动手,讥笑道:“郑旭,人之初性本恶!想当初汉高祖刘邦被楚兵追赶,将亲生儿女推落下车,只为马车跑得更快一些!   西楚霸王项羽欲烹其父,他也面不改色,谈笑风生!   易子而食、析骸而爨、杀妻证道、善恶无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成大事者向来不会拘泥于小节!若想追随本座成就千古霸业,就不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这次抓出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生的粉嫩可爱,五官如精雕细琢的美玉,梳着羊角辫,穿着打有许多补丁的浅红色破旧棉袄,神情惊慌中夹杂惘然,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环顾四周。   “真可爱,你刚刚在做什么呀?伊嘻嘻嘻!”虚空老魔怪笑不止,踩到大鱼鱼背上,轻轻抚摸小女孩脑袋。   “嗯……”小女孩神情怯怯,不知该说什么。   “没事,说。”   “我在吃饭,和我哥哥,姐姐,爹娘一起吃饭。”小女孩声音软糯,大眼珠不安地转动,因为紧张,两只小手的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吃团圆饭吗?”   小女孩轻轻“嗯”了一声。   “你叫什么呀?”   “我叫……我叫小小。”   “记住她了吗?动手吧!”虚空老魔身形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   茫茫大海上,只剩下郑旭与那个小女童。   “登仙路!踏天行!众生蝼蚁!郑旭!杀!”   虚空老魔的缥缈之音回荡在海面上。   郑旭眼眶中黑色邪气翻腾,袅袅升空而起,颤抖伸手向那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小女童…… 第33章 来去如风   将律法比作“精神枷锁”,无疑是一种恶意曲解。   国无法不宁,路无规不畅,礼不守难行,人无信不立,家无孝不荣,同理,仁义道德也绝非“思想束缚”。   人性潜藏嗜血暴力,可以追溯到数万年前没有律法与道德的原始社会、人们不得不崇尚暴力,以武为尊。   恐高、恐血、恐黑,某些事物刻在基因中代代流传下来,千万年的岁月变迁、无数能人志士拼搏奋斗,才造就文明社会的璀璨繁华。   邪道中人自然而然会贬低律法道德,以此让自身恶行显得顺理成章,心安理得。   虚空老魔混淆是非,居心险恶,可惜此时此刻,被黑气邪气侵蚀了心智的郑旭,已经无法分辨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一步错步步错。   曾经立志除魔卫道,仗剑天涯的有志男儿,因为一时误入歧途,未能悬崖勒马,一错再错,无法自拔。   可悲可叹,可恨可惜。   晚上吃饭的时候,韩意放下筷子说:“沈卿远不会跑了吧?我们去他房间门口把着。”   梁风也担心沈卿远畏罪潜逃,与韩意一起吃完踏天宗弟子送来的饭菜,便打算出门。   谁知门口立着两名踏天宗弟子,是陈蓝汐派来的,说他们两个外人来历不明,不可在宗门中随意走动。   “岂有此理!”韩意气地跺,“踏天宗的人真是有眼无珠,不识好人!看来要放虎归山了!”   梁风冷静分析道:“我看不会,今夜沈卿远要是敢走,那就是畏罪潜逃!彻底坐实杀人凶手的身份,他应该没那么蠢。”   出不了门,梁风只好躺到床上,想着明天问虚公子来到踏天宗,认出沈卿远邪宗弟子的身份,揭穿他的真面目,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就可以告慰郑扬在天之灵。   一念至此,梁风心中安宁许多,给自己盖上被子,和韩意聊了会天,便安然进入梦乡。   第二天,梁风和韩意被告知仍不准外出,得等到问虚公子过来查明真相。   “你们凭什么软禁我们?!”韩意大声嚷道:“该被关起来的人是沈卿远!”   “别嚷嚷了,这是人家的地盘。”   “你才是真正把陈蓝汐救出来的人,说给他们听啊!”   梁风表情很无奈,摊手道:“我倒是想说,你看他们会信吗?老老实实等问虚公子来吧。”   韩意一边吃着踏天宗弟子送来的早餐,一边骂踏天宗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梁风站到窗户旁,目光越过山巅广场,远眺茫茫群山,景色壮丽,令他心生感叹:“登山始觉天高广,到海方知浪渺茫,这踏天宗真不愧是天下十大仙宗之一。”   广场的山门口,立着许多踏天宗弟子,他们都是来迎接问虚公子的,此时纷纷躁动起来。   梁风望见远方一个人影乘风御剑而来,一拍窗沿道:“韩意,快看,问虚公子来了!”   御剑者一身湖蓝色锦衣,长发不羁散乱于肩膀,剑眉星目,鼻如玉柱,齿如含贝,五官英气,飞到广场上空,轻飘飘落在地面上,那把宝剑自动收回到他背后剑鞘上。   “在下云上宗弟子,莫问虚。”御剑者面含微笑,朝诸多踏天宗弟子环环抱拳,礼仪周到。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周敬文暗暗称赞,正待开口,身旁的赵悦热情上前握住莫问虚的手,道:“问虚公子外号人中谪仙,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在下踏天宗首席弟子赵悦,久仰久仰。”   莫问虚抽回手,礼貌性一笑:“幸会幸会。”   被人群簇拥着,莫问虚走入踏天宗大殿中,赵悦对身旁一名外门弟子道:“去,叫韩意下来。”   周敬文蹙眉道:“莫兄远道而来,我们应当先为莫兄接风洗尘才是。”   莫问虚猜出有事,道:“但说无妨。”   韩意和梁风还没下来,赵悦就迫不及待地指着众弟子当中的沈卿远,气吼吼地说:“莫兄,你可识得此人?”   沈卿远立在人群中,他身长近六尺,个子很高,在众弟子中显得木秀于林。   沈卿远心中微惊,他注意到刚刚莫问虚落下来的时候,扫了诸位弟子一眼。   却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一秒。   很明显,莫问虚认出他了。   莫问虚的回答没令赵悦失望:“江州,尹城,沈卿远。”   赵悦闻言,喜道:“莫兄,你果然认得他?”   莫问虚道:“自然认得。”   赵悦问:“他的名字是否记录在阴虫邪宗的宗谱中?”   “不错。”   赵悦大喜过望,又问:“他在阴虫宗是什么职位?做过多少坏事?害过几条人命?”   “他曾师从阴虫邪宗。不过——”莫问虚看了沈卿远一眼,话锋一转:“每个人都有过去,我素闻你们踏天宗同其他仙宗一样,也有‘人品考核’,入宗时由宗主以及长老主持,他既已通过‘人品考核’,说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何必深究他的过往?”   赵悦急忙说:“莫兄有所不知,虚空老魔破除封印,我师尊不畏邪魔,与之大战三百回合,不幸中了邪魔的毒手,去往西方极乐世界。   宗门内六大长老也遭到‘无极魔尊’戕害,五位不幸仙逝,一位前些日子也……唉,人品考核什么的,压根儿就没举行过!”   听闻陈高歌与六大长老已死,莫问虚波澜不惊道:“这些事,应当先行通知在下。   在下白来一趟。”   说完,莫问虚掉头欲走,背后宝剑出鞘,看样子是打算乘风御剑离去。   周敬文瞪了赵悦一眼,扬声道:“等等,莫兄这就要走了?大敌当前,云上仙宗的宗主长老,会同意你这样离开吗?”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昨天有两名傲天玄宗的长老到你们这儿,如今也已离去。   既然你们宗主长老不在,踏天宗已成虚壳,没有坚守下去的必要。”莫问虚倒是考虑到了镇山仙兽,但是仅凭镇山仙兽,是对抗不了实力强大的无极魔尊的。   周敬文怒气暗生,说话也变得不客气了起来:“无极魔尊真有那么强大吗?让名震江湖的问虚公子也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莫问虚并不气恼,淡淡道:“我师从云上宗,要死,也是死在云上宗。无极魔尊的目标是修真界所有门派,我劝你们不要固守此地。我们已请到‘天算子’,宗主和长老们也亲自动身去寻‘神刀顾东临’,请他出山。   没有宗主长老,你们这些弟子留在这里只有一死,不如与我一道去云上宗。”   “天下第一刀,神刀顾东临?”周敬文眼睛一亮,问道:“你查到了他的位置?他人在何处?”   “无可奉告。”   “你三言两语,就想我们所有人跟着你走?”赵悦忿忿道。   “我知道说不动你们,所以也只是说了三言两语,后会有期。”莫问虚背后宝剑出鞘,他一脚踏在上面,就打算御剑离去。   周敬文无法强留,只能面露惋惜。   “问虚公子!”楚维冲上去,狠狠熊抱莫问虚,似乎是不愿意莫问虚就这样离开。   脸上一直云淡风轻的莫问虚难得皱了下眉,心道这人怎么如此莽撞?   “问虚公子侠名远播,在下仰慕倾心已久,勿怪勿怪。”楚维松开莫问虚。   莫问虚手心多了一团纸,他看了楚维一眼,没说什么,御剑飞离。   莫问虚来去如风,梁风和韩意下来的时候人都没见到。   梁风非常失望,因为曾经遇到的无名剑客,教过他追云剑法。追云剑法出自云上仙宗,若能和云上宗首席弟子莫问虚谈上一谈,说不定能知道无名剑客的真实身份。 第34章 颠倒黑白   “娘的,遇上事情跑得比兔子都快,这些名门正派的人,我算是见识到了!”赵悦说这话的时候,忘了自己也是“名门正派人士”。   眼见莫问虚飞远,赵悦阴阳怪气道:“沈师弟,你运气不错呀,接二连三,都被你躲过。昨日夜里天机镜不见了,也是你干的吧?”   “大师兄莫要含血喷人。”   “我含血喷人?这踏天宗除了你心虚会去盗镜,还有谁?   天机镜已经无法再度开启了,难道你要杀一万多个人,凝炼血珠来开启镜子?!”赵悦咄咄逼人道。   沈卿远面罩寒霜,眼神阴鸷道:“大师兄,没有证据,一个劲地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世上有这种道理?!”   丁琴帮腔道:“邪宗出来的人,能有什么好东西?他怕我们有别的什么方法开启镜子,揭露出他丑恶的行径,于是趁夜行盗,将镜子偷走!”   沈卿远冷冷瞥了丁琴一眼,心道:你这贱人,终有一日,你会在我胯下哭泣求饶。   周敬文说道:“这样吧,让沈师弟去福照村和村民见一见,检验一下伸冤信是否真实。   “周师弟真是多此一举!人证物证俱在,还去那福照村做什么?!”赵悦宝剑出鞘,剑尖直指沈卿远。   沈卿远斜睨赵悦,杀心顿起,陈蓝汐双手一张,挡在沈卿远身前:“沈大哥拼死救我,人品一流,这个韩意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你们就这样相信他?!   赵悦厉声道:“汐妹你让开!别妨碍本师兄清理邪宗余孽!   沈卿远,不要躲在女人后面!汐妹保得了你一时,保得了你一世吗?!”   沈卿远仰天大笑道:“蓝汐师姐不是在保我,而是在保你啊。”   赵悦愣了愣。   这小子脑子抽筋了?说的什么胡话!   “卿远,快给大师兄道歉!”陈蓝汐一脸焦急,抓住沈卿远的肩膀。   沈卿远傲然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隐瞒了,其实我就是——”   在场众人的心不由提了起来。   “沉轻羽真传弟子!”   此言一出,众弟子哗然,赵悦边笑边摇头,暗道沈卿远白痴。   韩意手指沈卿远,大声说:“荒天下之大谬!你虚张声势的本事我见过不少,可这一次,你是失了智才能想出这种昏招!”   赵悦嘲笑道:“沉轻羽岂会收邪宗弟子为徒?更何况他老人家早就销声匿迹不知道多少年了!”   沈卿远掷地有声道:“浪子回头金不换,难道一个人过去曾误入歧途,他将来就一辈子是坏人?”   韩意忍不住爆粗:“就你这狗贼还浪子回头?你要是能回头,那天得塌下来了!”   沈卿远冷冷注视韩意。   待会有你跪地求饶的时候!   “那日大雪连天,简陋朴素的木屋中,沉前辈重病卧床,对我敦敦教诲。   他说男儿当自强,眼光万里长,心怀天下事,立志向四方。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烙印在我的心上,我亲眼目睹他老人家死去……”沈卿远缓缓道。说话间,朝梁风投来玩味的目光。   他认出我来了,他有什么阴谋?梁风眉头一皱,出声呵斥:“沈卿远你休得胡言,沉前辈是在雪天街头上仙逝的,哪有什么家!”   “沉前辈落葬何处,我也知晓。”沈卿远揶揄道,“倒是你,偷学踏天宗的法术,还敢回来,胆子不小啊。你回来就是为了揭……咳咳,污蔑我的吗?”   “沉前辈是我亲手所葬,来之前我还修了墓碑!岂容你颠倒黑白!”梁风怒斥道。   韩意说道:“梁风说的没错,我亲眼所见!沈卿远,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你还不就地伏诛?”   赵悦被周敬文拦着没法出手,开口质问道:“你们都说亲手埋葬,到底葬到了何处?!”   周敬文道:“对,沉前辈坟墓何处?”   陈蓝汐警觉道:“让梁风先说,他不是也说自己亲手埋葬吗?万一沈大哥说出来,他就可以照搬答案。”   梁风表情无奈道:“你就不怕他照搬我的答案?”   “沈大哥不是那种人!”沈卿远舍命救人,身上多处负伤,怎么可能会滥杀无辜?   周敬文说道:“你们悄声说与我听,我去查实。”   梁风靠近周敬文,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落葬点。   沈卿远道:“我埋在流年镇一处湖边竹林下。”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了周敬文脸上,只待周敬文下一句话。   周敬文道:“梁风的答案和沈卿远的答案一致。二人都没错。”   沈卿远淡淡一笑:“沉前辈一生斩妖除魔,树敌众多,全身伤痕累累,嘴边还留有一道刀疤伤口,所以我没有为他修墓立碑,以免召来奸人觊觎。”   “他为何知道沉前辈葬身何处?持刀强盗的事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梁风心头一震。   难道沈卿远有千里眼,顺风耳?   梁风眉头紧锁,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他哪里知道,那日沈卿远从破庙离开,在流年镇绕了一圈,找到沉轻羽的坟墓,并拔下墓碑。还挖出了尸体,通过尸体嘴边的刀伤,推断出沉轻羽生前被强盗袭击过。   哪怕梁风提到这一点,他也可以从容应对。   “空口无凭,我去流年镇证实真假。”周敬文二指一动,背后六把宝剑脱鞘而出一把,他轻轻一跃,踩了上去。   真气灌注脚底,周敬文正要乘风御剑而去,楚维道:“我随师兄一道去。”   “好。”   多个人同行,带着答案回来的时候,也不会让其他人认为,他偏袒任何一方而说谎。   乘风御剑,神行万里,片刻功夫,周敬文与楚维去而复返。   楚维回来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梁风一眼。   韩意眉头微皱,扯了扯梁风衣角,:“梁风,你有没有把沉轻羽的尸体扒出来看一看?”   “那可是大不敬的行为,我怎会这样做?”   “坏了,你看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梁风朝沈卿远望去,只见他神态从容,满脸自信,坐在大堂红漆柱子旁一把黄花梨木椅上,端起旁边小桌上一杯香茶轻抿一口,笑吟吟地望向梁风和韩意。   难道……   梁风心中一沉,不敢多想。   见周敬文和楚维赶回来,赵悦迫不及待道:“敬文师弟,沈卿远是不是在说谎!”   周敬文的回答让赵悦大失所望:“沈师弟所言不虚。”   周敬文看着梁风,意味深长道:“梁风说的也不假。   不过沉前辈的坟墓没有墓碑。所以沈师弟的答案才是正确的。   梁风,韩意,你们二人有罪名在身,还敢来这儿?”   听到韩意与梁风是罪犯身份,众弟子议论开来:“这二人相貌堂堂,没想到是这种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   听到周敬文这般说法,韩意如遭雷击,脸色狂变,侧头望向梁风,梁风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对策。   赵悦听到答案就要拂袖而去,却听沈卿远说:“大师兄放任两个罪人进来胡言乱语,意图构陷本门师弟,该当何罪?”   “该当何罪?”赵悦不由发笑,“轮得到你评判?”   沈卿远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道:“请问周师兄,大师兄该当何罪?”   周敬文嘴唇微微翕动,不敢说,也不能说那几个字。   赵悦不但贵为一国皇子,并且是就藩的一方亲王,姥爷更是当今天下第一仙宗,傲天玄宗的十大长老之一,母亲是当朝二位皇贵妃之一的魏贵妃。   这踏天宗,没有人能够教训赵悦,也没有人敢。即使宗主长老,对赵悦也得敬着捧着。   “我替周师兄说吧,废除修为,逐出师门。”沈卿远冷笑道。   “沈师弟好大口气的,要不要我提醒你,我是谁?”赵悦下巴骄傲抬起,一脸自负,“哼。”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爹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沈卿远笑眯眯地说。   赵悦勃然大怒,他可是一国皇子,并且有亲王爵位,沈卿远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收起你刚才的话,本王可以饶你一命!”赵悦冷厉道。   沈卿远淡淡一笑:“收起你刚才的话,我也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你这是找死!”赵悦大怒,身躯一震,真气透体而出,形成一股强大威压,笼罩向沈卿远头顶。   沈卿远轻轻一挥手,那股威压立刻被破去。   赵悦一脸愕然道:“你……你怎么突破到元婴期了?你定然是偷走了宗门里的灵丹妙药!”   沈卿远手一扬,一把匕首飞出,迅速在空中膨胀,形成一柄一人多高的青色巨剑,巨剑插入地底,一圈真气波动开来,在场众人的身体都微微晃了一晃。   “逐日剑!”   “沈师弟真是沉轻羽真传弟子?!”   众弟子再度哗然,向沈卿远投来或质疑,或震惊,或崇敬的目光。   沈卿远单手拔起逐日神剑,冷然一笑道:“大师兄,这把剑渴望鲜血。   你身上的血。”   “你敢!你动我一下试试,我灭你满门!!”赵悦色厉内荏道。   “梁风,我们快走!”韩意神色紧张地拉着梁风衣角。   梁风沉着道:“你以为我们走得脱吗?我们想走,他会先杀我们。”   二人说话间,赵悦与沈卿远已大动干戈起来,一时间一楼饭堂大厅真气激荡,桌飞椅倒。   “锵”一声金铁鸣击声响起,赵悦拔出佩剑和逐日剑来了个硬碰硬,佩剑顿时碎成碎片,赵悦抽身倒退,逐日剑紧紧相逼,他头往后一仰,剑锋堪堪擦过他的鼻尖。   “你想杀人啊!”赵悦气急败坏,从腰间掣出一把寒气森森的短剑,掷向沈卿远,沈卿远侧身躲过,那匕首深深扎进墙壁柱子,沈卿远大声说:“想杀人的是你吧!”   话音未落,沈卿远手中逐日剑脱手而出,直奔赵悦面门,赵悦避犹不及,两掌一拍,紧紧拍住逐日剑身。   剑尖近若咫尺,赵悦满头大汗,全身真气灌注于双手,拼命拦住逐日剑的去势,沈卿远趁机飞起一脚,踹在赵悦胸口,赵悦闷哼一声,口喷鲜血,软倒在地。   赵悦喷出的鲜血溅到逐日神剑身上,逐日剑剑尖朝下,插入地面。   前后不过眨眨眼的功夫,他就击败了踏天宗前任首席弟子!   沈卿远心情极是愉悦。   “你不过是刚入门的新人!有什么资格处置我!”赵悦捂着胸口愤声道。   “大师兄没好好背门规吗?踏田总门规第七条,意欲加害同门师兄弟者,人人得而诛之,我甚至可以杀你!”   丁琴身子一横,挡在赵悦面前:“你不要杀他!”   “我不会杀他。”,沈卿远森然一笑,拔起剑来,“我只会废掉他的修为。”   “你废了他的修为就是杀了他!”丁琴美目含泪,“我来替他受过!”   “丁琴。”赵悦捂着胸口,羞愤难当,低吼道:“沈卿远我杀了你!!”   “无能怒吼。”沈卿远不屑一笑,手中逐日剑爆发耀眼光芒,压制住元婴期修士丁琴,伸手扣住她的肩头,“丁师姐助纣为虐,修为也该废去!”   “不死不灭,无形无相,天地重开,万法无象!”赵悦拼尽体内最后一丝真气,掷出一颗石子,石子迎风暴涨,膨胀数万倍形成一颗大象般大小的巨石,裹挟着凌厉的疾风轰然砸向沈卿远。   沈卿远手腕一抖,斩出一道耀眼剑光,霎时穿透巨石,嘭一声巨响,巨石爆裂成数百个碎块,散落一地,剑光去势不减,眼看就要穿透赵悦胸膛,一道清越的剑鸣声乍起,只见周敬文捏了个剑诀,背后六把宝剑飞出一把替赵悦挡下这一击。   “沈师弟,让我来处置吧。”   沈卿远回头看了周敬文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望周师兄秉公处理。”   “拿着这个玉符快逃吧。”站在远处的梁风解下脖子上挂的玉符,递给韩意。   韩意将玉符丢回去,怒容满面道:“梁风,我韩意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你不要小瞧了我!”   梁风沉声道:“我小时候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我是圣人转世,遇凶化吉,命中贵人无数,我不会轻易死的。”   “算命先生的鬼话你也信?算命先生小时候还说我能拜绝世高手为师,现在呢?你是怕韩雨没了哥哥对吧?谢谢你啊梁风。”韩意心中五味杂陈,“你得到沉轻羽的元婴,比我有天赋,根骨也比我强。若我不幸死在这里,沈卿远的狗命就交给你了。”   言罢,他拍拍梁风肩膀:“你是一个好人,你不该死在这里。”   “那是自然。”周敬文一脸刚正不阿,表情非常严肃地将赵悦和丁琴带了下去。   “嘀咕什么呢,二位?”沈卿远阴恻恻一笑,细长的眸子泛着妖冶的绿光,“后悔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梁风直视沈卿远,拍手道:“黑白颠倒,精彩精彩。”   “还嘴硬?”沈卿远轻轻抚摸逐日剑身,斜睨梁风,嘲讽之意,溢于言表,“现在向我磕头求饶,还来得及。”   梁风肃然道:“比你这个老江湖,我还是太嫩了。若我猜的没错,你杀害同伴,拿走我二哥的七巧玲珑心,才能拔出逐日神剑。对不对?”   沈卿远不答,反问道:“你大哥郑旭堕入魔道,我想你也快了吧?”   “沈大哥,不如把梁风扣作人质,郑旭一定回来找他的。”陈蓝汐提议道。   沈卿远瞟了陈蓝汐一眼,心道:你这个白痴花瓶,废话真多。   “真正的杀人凶手就在你们面前,怎么分不明白!”韩意跳脚道,“真是不辨是非!陈蓝汐,梁风和他二哥郑扬救了你!郑旭也没有泄露秘籍,是郑扬偷偷拿走的,你们名门正派,做事情前都不仔细调查清楚的吗?!”   梁风拔出背后铁剑,双眼紧紧盯住沈卿远,“沈卿远,你骗得过所有人,骗得过自己吗?”   “你这狗贼杀良冒功,行事不择手段,将来必遭报应!”韩意恶狠狠地瞪着沈卿远。   “你们两个修为不怎么样,嘴皮子功夫倒是炼得不错。”沈卿远手中逐日剑熠熠生辉,睥睨梁风道:“你是自爆元婴,还是我替你取?”   “奉劝你一句,以人为梯,登高跌重!”梁风双手握住长剑剑柄,蓄势待发,他明知不是对手,也要奋力一搏,未战先怯,不是他的风格。   沈卿远轻蔑一笑:“剑法都是偷学而来,还敢指教我?!”   “早就和你说过,是一位大侠教给我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无耻?”   梁风决定先下手为强,长剑在手中灵活挥动,接连斩出数十道剑影,剑影重重,叠成一条游龙,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沈卿远。   “蚍蜉撼树!”沈卿远只出了一剑,剑光如电,一闪而过,游龙悲鸣,化为青烟散去。   沈卿远轻易破去梁风的大杀招,梁风大惊失色。   “和他拼了!”韩意一个箭步闪到沈卿远背后,饱含真气的一拳凶猛击出,沈卿远背负双手,岿然不动,一股透体而出,形成一道真气屏障,韩意这拳打在屏障上,反而被震飞出去,撞到数把桌椅,最后撞到一根柱子上,肋骨断了几根,身子朝下趴到地上,头发散乱狼狈不堪。   “腐草荧光,也敢与天空皓月争辉?”沈卿远面露鄙夷之色。   韩意伤重无力起身,艰难扭头,望着梁风挥剑斩向沈卿远,被沈卿远轻易格挡开,一掌拍到胸口上,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梁风体内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一股鲜血喷吐而出。他挣扎着想爬起来,陈蓝汐拔出青霜宝剑,横在梁风脖颈上,“别逞强了,老实认罪!废掉你的修为,可以饶你一命!”   梁风对陈蓝汐怒目而视,气的说不出话来。 第35章 有心杀贼   “师姐,我要取这罪人的元婴,帮我按住他。”   陈蓝汐很是听话,伸手按住梁风肩膀。   沈卿远看看梁风,又看看陈蓝汐,暗笑:实在有趣,日后我告诉她真相,她得是一幅什么表情?   韩意狠呸道:“奸夫淫妇全家不得好死!”   韩意这话相当恶毒,陈蓝汐听了大为恼火,跑过去,啪啪扇了韩意两个耳光。   “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狗男女,给我等着!”韩意半边脸高高肿起,怒睁双眼,顽强不屈。   陈蓝汐柳眉倒竖,气的浑身发抖,又是几十个耳光下去,不信打不服他!   韩意脸肿如猪头,眼眶泛出红色血丝,吐出一口血水,眼神依旧坚定。   “够了,不要打了。”沈卿远倒不是心疼韩意,只是啪啪啪的噪音容易影响他聚精会神夺取梁风元婴。   “过来帮我把他按住。”沈卿远准备夺取梁风元婴,他狭长的双眼中迸发出热烈光芒,一个念头划过他的脑海——天命之子,气运加身,无往不利,万道归心!   逐日神剑、天机镜、七窍玲珑心、再加上这元婴!   难道……   我沈卿远就是传说中,那百年一遇,天命所归的天之骄子?   一百年前是沉轻羽,如今轮到我沈卿远!   七窍玲珑心在胸腔内怦怦跳动,沈卿远释放出强大威压镇住梁风的身体,一手贴上梁风小腹上,真气侵入,开始拉扯丹田中的元婴。   梁风伤重,脖颈横着剑,肩膀又被陈蓝汐按住,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只能任由沈卿远胡作非为,他的真气犹如一条冰冷的毒蛇,钻入他的身体奇经八脉,啃噬他的五脏六腑。   “啊!”梁风体内真气暴动,元婴猛地睁开双目!   沈卿远的七巧玲珑心猛地一颤,一股热流传出,汇聚到手心在导入梁风体内丹田,元婴顿时安分下来。   沈卿远将整个元婴猛地拽出,手握元婴,嘿然冷笑,道:“得之我幸,失之你命。”   体内元婴被强拽而出,真气大乱,丹田破碎,梁风两眼暴突,口鼻溢血,浑身不停抽搐。   “强取元婴你们还是人吗?!”韩意义愤填膺,厉吼道:“算什么名门正派!沈清远你这个狗东西,死后必然下十八层地狱!!”   “你也只能过过嘴瘾了。”沈卿远邪佞一笑,融合沉轻羽的元婴之后,他的天庭处竟爆发出七圈极其耀眼的道纹。   视线变得无比清晰,似乎方圆百米的落针声都可以听见。   这就是小乘修士的境界?   妙!妙!   沈卿远手一伸,韩意自动飞来,被他扼住咽喉,他身上散发出的暴戾之气,令在场众弟子心生恐惧。   “你不该来到这里。   我留你一只眼睛,已是天大的仁慈。”   沈卿远尽情嘲讽:“做人最可怕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区区炼气初期,也敢来这儿撒野。   难道你不知谋定而后动的道理?”   “狗——贼——!”韩意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来,他涨红了脸,紧紧抓住沈卿远的手腕想要移开。   沈卿远没有太用力,他非常享受这种慢慢杀死别人的感觉。   “卿远……”陈蓝汐表情有些不忍,抓住他的手臂,不理解他为何这样残忍。   沈卿远如今实力暴涨,踏天宗这些弟子,哪里还放在眼里,看也不看陈蓝汐一眼,冰冷地吐出两个字:“滚开。”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震天动地的喊杀声:“陈高歌出来受死!”   “无极魔尊大驾光临!”   “杀!鸡犬不留!”   一道道真气凝练成的光束,击向踏天宗的大殿。   一道光束斜斜而来击破墙壁,穿透屋脊,恰好落在沈卿远的头顶,沈卿远脸色一变,侧身一避,地面被这道光束炸出一个大窟窿来。   无极魔宗杀到!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无极魔尊来了,快撤!”沈卿远话音未落,身影一晃,翻窗遁走。   这时候哪顾得上仁义道德,逃命要紧啊!   “卿远等等我!”陈蓝汐追了出去。   楚维拔出兵刃,抵挡不断落下的致命光束,扬声道:“结阵”   众弟子纷纷拔剑,向楚维靠拢,但个别道心不坚的弟子受到沈卿远的影响,说道:“无极魔尊法力无边,我们在这里浴血奋战结局也只有失败!   沈师弟说的没错!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也先撤了!”   其余弟子心神也纷纷动摇——“那我也撤了!”   “我上有爹娘,下有妻儿,对不起各位师兄,我也撤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位师兄姐妹,咱们后会有期!”   踏天宗护山大阵被破,宗主与六大长老俱死,踏天宗群龙无首,一干外门弟子深知以他们目前的修为,面对突然杀至的无极魔宗,无疑于飞蛾扑火。任何事情,有人带头,剩下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有第一个开始逃跑,就有第二个逃跑,有第二个就有第三个。   御剑的御剑,翻窗的翻窗,土遁的土遁,霎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跑了出去。   “……”   人去楼空。   只剩楚维一人,举剑愣在原地,“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   “啊,我还没死?”梁风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处于灵光殿中,只是整个殿宇化成残垣断壁,像是被人用惊天大刀,横向削去了大半,地面上踏天宗弟子的尸体横七竖八,染了血的桌椅倾倒,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大地不断发生震颤,梁风抬起头,目光越过广场,眺望见一只身形庞大如山岳的六臂巨猿破土而出。   六臂巨猿身躯之大,高逾千丈,一下子撞倒数座山峰,挥舞毛茸茸的巨大手掌,拍向围绕它飞旋着的黑衫刀客。   这些黑袍刀客都有以一当千的金丹期实力,竟然被这巨兽一拍一个死,不过黑袍刀客胜在数量多,巨猿难以全面防守,庞大的身躯充满了细小刀痕。   巨猿的一举一动都使大地震颤,它屈膝高高跳起,一脚踩落,三个黑袍刀客避之不及,被活生生踩死,庞大的脚掌踩着尸体落入玄冰湖水中,激起惊天巨浪,百米多高的玄冰湖水竟然只淹没到它的膝盖。   一位白袍修士站在巨猿肩头,浑身浴血,飞剑在他周围旋转,抵抗着不断冲上来的黑袍刀客,不过仔细一看白袍修士脸上毫无痛苦之色,原来他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   “周敬文!还不跪下迎接至尊!”   “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周敬文!立刻投降!至尊大发慈悲,兴许能饶你一命!”七八名黑袍刀客厉声大喝。   “杀!”白袍修士怒发冲冠,手握捆仙索一声令下,六臂巨猿轰然一掌拍碎几个叫嚣的黑袍刀客。   “益聪,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声音传入梁风耳中,梁风这才发现,有一个人早就在他的背后。   梁风回头一看,一位面相和蔼,身材中等,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盘坐于地,双手抵在他的背上,传输真气为他续命。   “还好我及时赶到,救下你一命。”   “先生,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梁风喜上眉梢,他认识这中年男子,他是昔日时任韩府教书先生的蔡棠。   蔡棠问:“你怎么会到这来?”   梁风便把来龙去脉,长话短说给蔡棠听,蔡棠听了不禁发笑:“沈卿远这小子出息了。”   他的笑声带着几分狠厉,似乎对沈卿远有很深的成见。   “蔡先生,您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蔡棠不说话,向下努了努嘴,示意梁风看自己的胸前,梁风朝他胸口衣襟看去,只见上面纹着两个金字大字——无极。   无极二字周围还有龙凤缠绕图案,可见蔡棠的身份在无极魔宗中绝对只高不低。   “先生,您——”梁风心头剧震,眼睛充满了不可思议。   蔡先生竟会投身于邪道门派当中?   那韩意说的全是真的了?蔡先生和沈卿远里应外合,谋取了韩意的家产还有未婚妻?   梁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咦,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按理说我用邪教秘法,已经稳住了你的伤势才对。”   梁风一把打开蔡先生的手,“你不要管我。”   “我不管你你就死了。”蔡堂将梁风抱起。   “让我死吧。”梁风眼神悲凉,“不要你救。”。   “死有什么好的,死了你家人可就见不到你了。”   梁风遥望远处那身形庞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六臂巨猿,问:“那是什么怪物?”   “那可不是怪物,是仙兽。杀掉仙兽,取出它的内丹,至尊就会恢复巅峰时期的实力。到时一统修真界,改朝换代,自冕为皇也不无可能。”   梁风愤声道:“蔡先生!百年前三大魔头涂炭生灵,多少人死在他们的收下!无极魔尊要是一统修真界,我们能有好日子过吗!”   “益聪!你的目光太短浅了,如今只有跟随至尊,才能逍遥快活。你听我一言,提个人头入宗,今后山珍海味,荣华富贵,各国美女,享之不尽!”   “名利只是过眼云烟,跟着魔头只会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蔡棠面色一寒:“小小年纪怎么如此迂腐!不知变通!”   蔡先生抱起梁风翻窗跳落到地面上,然后穿过大殿背后的丛林,广场前是十五座山峰,广场大殿后方则是万丈悬崖。   蔡先生站到悬崖边,梁风心里咯噔一下,蔡先生要把他扔下去吧?   没想到邪宗对于一个人竟有这么大的改变,昔日良师益友,今日竟要对自己的学生痛下杀手!   梁风心底生寒,苦涩道:“好,我进,我进。”   “你太年轻了。”   梁风听出蔡棠话外之音:你演技太差。   “放我下去吧。”梁风自嘲一笑,杏仁眼眸中透出湛然之色。   小时候说书先生的话,梁风一直深信不疑,他堂堂圣人转世,哪有入魔道邪宗的道理?   蔡棠大笑:“我要真想害你,何必费工夫抱到这来?刚刚直接丢下你就好了。”他的手掌抵梁风背后为他持续渡入真气,真气如柔风细雨,经过梁风四肢百骸,洗去他一身伤痛。   “你要带我去哪儿?”梁风不解道。   “这天下,大可去也。”蔡棠吹了声口哨,一只白鹤飞来,张开两人多长的翅膀,蔡棠抱着梁风跳到白鹤背上,白鹤挥动翅膀,托着二人,扶摇直上。   下方是连绵起伏的山川,白云在身旁掠过,梁风从未感到如此舒适惬意,仿佛刚刚在踏天宗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   而他,从未失去过元婴。 第36章 绝境求生   蔡棠身为辟谷修士,额头闪耀着六圈道纹,脚下白鹤挥动翅膀,面朝那只遮天蔽日,吼声震天的六臂巨猿飞去。   梁风明白,蔡棠身为魔宗要员,自然也要参战。   蔡棠立于白鹤上,背后宝剑出鞘,悬浮于身侧,白鹤展翅腾空飞起,掀起一股劲风,吹得他衣袂飘飘,须发舞动。   白鹤扶摇直上,蔡棠于高空中俯瞰苍茫大地,六臂巨猿吼声震天,黑袍刀客接连惨死在它手中。   蔡棠盯着那只巨猿,道:“梁风,无极圣尊夺天造化,横行无忌,顺他者生,逆他者死。   我想想听听你拒绝入宗的理由。”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入。”   “剜下双目,砍下头颅,如何?”   梁风心中一股恶寒升起,问:“对谁?”   “你说对谁?”蔡棠眉头一挑,“只是入宗必经的过程罢了。”   “每个人都有亲朋好友,每个人的生命都应该得到尊重,蔡先生,这是你当初教我的。你忘了?”   蔡棠嘿然一笑,道:“我还教过你什么,说来听听。”   “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勇恭廉……”   “全忘了吧。”   “为什么?”   “满口仁义道德,不累吗?”蔡棠神情淡漠,“仁义道德不能让你丰衣足食,高举正义大旗也终有扛不住的累垮之日。   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为师说的才是对的。”   良师教书育人,经师只教书不育人,劣师不教书也不育人,甚至欺人辱人。很明显,此时的蔡棠不再是良师,也不是经师,沦为劣师。   梁风不再尊敬蔡棠,直呼其名:“蔡棠,你当真勾结沈卿远谋取韩意的家产?”   下面是万丈高空,蔡棠将梁风放到白鹤背上,说出那句老生常谈的名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梁风,世上有很多无奈之事,许多事情不像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   为师以前告诉你的,全是死道理。现在我要告诉你,真正的为人处世之道。”   梁风怅然道:“现在教我,不觉得太晚了吗?我都快死了,咳……”说着,他咳出一口血来,染得身上都是。   这时白鹤飞到核心战场边缘,上百黑袍刀客已经死伤大半,尸体从空中飘零而下。   七名青衫男子,于万丈高空中凭空而立,身上挂满了各色符文,见到蔡棠驾鹤而来,一齐恭声道:“大堂主!”   “是时候了,去吧。”蔡棠说完,指着一名青衫男子说:“你留下。”   “是!”其余六名青衫男子身形一晃,鬼魅般出现在巨猿脸侧,六人十二只拳头连环狂暴击出,强势宣布加入战场。   留下的青衫男子在八大堂主排名最末,实力最弱,只有元婴后期的修为,蔡棠不费吹灰之力,夺取他的元婴,塞入梁风丹田中。   那人尸体从空中坠落,蔡棠看也不看,一手按在梁风腹部,帮助梁风融合新元婴:“看见了吗?修真之路,弱肉强食。你比别人强,才能活下去。心慈手软,活不久。”   梁风抓住蔡棠的手,惨然笑道:“我怎能靠夺人性命为生?”   “你五脏六腑俱损,即使有了元婴也活不下去,我这里有一颗人血炼成的仙丹,服下便可伤势痊愈。”蔡棠拿出一颗如羊脂白玉般的小药丸,含笑道:“我知道你其实很想加入圣宗,只是碍于面子。我理解,这儿没有别人,只有你和我,只是要你点头同意,便可加入圣宗,追随至尊,成就千古霸业,开创无双盛世,何乐而不为?”   “你变了,我认不得你了。”梁风神色黯然道。   “益聪,是人都会变的。”蔡棠不禁失笑,觉得梁风实在太天真了。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我不叫梁益聪,我叫梁风!”   “朽木不可雕!罢了。”蔡棠见说不动梁风,轻轻一叹,剥离走元婴据为己有,脚下白鹤清唳一声,将梁风抖了下去,接着白鹤载着蔡棠奔赴战场。   蔡棠俯瞰了一眼下坠的梁风,觉得十分可惜,在他印象中,梁风是一个懂礼守序的好孩子,在韩府的时候,他就很照顾梁风,期望他有一天可以成材,如今他的思想境界提上来了,梁风却没有。   梁风仰望蓝天白云,头发狂舞,身体极速坠落,穿透层层白云,缓缓合上双眼。   “老夫昨日夜观天象,星辰颠倒,银河倒灌,日月逆行,世间将有三尊大魔先后出世,再往后,群魔乱舞……   此时入道,必定劫难重重……”沉轻羽的话语闪过梁风脑海。   梁风苦涩一笑。   即将坠地之时,他紧握住胸口玉符,玉符爆发出一团耀眼光芒,将他整个人裹住。 第37章 狼子野心   “吼——!!”青面獠牙的六巨猿发出震天怒吼,两只巨臂舞动,无情收割着黑袍刀客与青衫修士的生命。   周敬文紧握手中捆仙索,鼻息沉重,他体内真气快被捆仙索抽尽,几欲昏迷,口中咀嚼着刺激神经的秘药,强迫自己撑下去。   “我来会会你!”一位脚踏白鹤的青衫修士,手握摘星剑杀到周敬文眼前,周敬文手中捆仙索一抖,巨猿轰然一掌拍向这青衫修士。   青衫修士跳跃避开,脚下白鹤顿时被拍成肉酱,他手中神剑翻飞,斩出数十道剑光,剑光凝练出一只恶虎凶猛扑向周敬文,眼看就要咬住周敬文的脑袋,这时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忽然落下,挡在周敬文面前。   一声炸响过后,剑光凝成的恶虎灰飞烟灭,巨猿那只手背只出现微小伤口,伤口迅速愈合。   这名青衫修士正是蔡棠,他暗暗心惊:“六臂巨猿不愧是仙体,难以突破它的防御,看来需要至尊亲自出手!”   巨猿手掌移开,周敬文安然无恙,大笑道:“无极魔尊,出来一战!”   “别逞强了!这捆仙索一直在吸取你的真气,踏天宗灭已成定局!”蔡棠御剑立在空中,“你何必苦苦死撑?   没有人会来驰援!   整个修真界都在畏惧至尊!   周敬文,你若是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仍不失堂主之位。”   “呸!邪魔歪道!”周敬文狠呸一声,道:“镇压九幽的邪王玉鉴出现裂纹,修真界的高手围在那里,防止九幽突破封印。若非如此,必有高手前来支援!”   “那只是各大仙宗贪生怕死的借口,你还相信了?哈哈哈哈!”蔡棠放声嘲笑:“今天过后,没有人会记得踏天宗,也没有人记得你周敬文!无极圣宗所到的每一个地方,都将化为废墟!”   “危言耸听,邪不压正!”周敬文眼神戒备地环顾四周,以防无极魔尊突然出现偷袭。   “师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沈卿远抱着受伤昏迷的陈蓝汐,御剑乘风而至,挥剑斩杀了数位黑袍刀客。   周敬文神经高度紧张,此时见到有人支援,心中一宽,不疑有他,将身后交给沈卿远,“好!你我联手,共扛魔——呃!”   逐日剑穿透小腹,周敬文一脸不可思议地低下头颅,耳畔,响起沈卿远阴冷的笑声:“师兄,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你——”周敬文嘴角溢血,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卿远,这一剑刺穿了他的元婴与丹田,丹田被破,真气大乱,使不出任何力气来。   沈卿远一手接过捆仙索,另一手犹如丢垃圾般将陈蓝汐从空中丢下。   沈卿远的磅礴真气灌注于逐日剑中,逐日剑光芒大盛,剑气激荡,周敬文整个人爆裂开来,肉块飞扬,殷红的鲜血溅了沈卿远一脸,衬得他英俊的面容格外狰狞。   “师姐!”楚维御剑而至,抱住从空中坠落的陈蓝汐,他仰望上方,双眼怒火大盛。   陈蓝汐悠悠转醒,听到楚维怒骂:“这人面兽心的东西!”   “发生什么了?”陈蓝汐绝美白皙的瓜子脸上布满迷茫之色。   “沈卿远杀了周师兄!”楚维低头对怀中的陈蓝汐道:“我们都错看他了!师姐你没事吧?”   陈蓝汐诧道:“不可能,他在哪里?”   “你抬头看仙兽的肩膀!”楚维指着上方,同时抬头一看,六臂巨猿的肩头却不见人影。   “人呢?呃——”楚维面露疑惑,忽然胸口剧痛无比,闷哼一声,低头一看,一柄巨剑硕大的剑尖刺破胸口,缓缓突出。   “不好意思啊,蓝汐师姐,让你失望了。”沈卿远出现楚维身后,一手握捆仙索,一手握逐日剑,手腕一翻,逐日剑在楚维体内搅动,楚维张口喷出一大口血来,右手死死抓住陈蓝汐,以免她从空中坠落摔死。   陈蓝汐的后背贴着定身符,一旦落下摔在地面上,会活活摔死,哪怕落入玄冰湖,也会活活淹死。   “真可怜,金丹期修为都没有,无法御风而行。也破不了这道小小的定身符。”沈卿远讥笑道:“谁能想到堂堂踏天宗主的女儿,竟会活活摔死,实在太滑稽了。”   “你一直……一直……”陈蓝汐鼻子泛酸,心中翻江倒海。   心目中沈卿远正人君子的高大形象轰然崩塌。   泪水在眼眶积蓄成泪花不停打转,陈蓝汐心如刀绞,红唇轻颤:“为……为什么?”   “小孩子才问为什么。”沈卿远扬起的嘴角几乎裂到耳根,形成一个诡异可怕的笑容,“只能怪你自己太蠢。”   陈蓝汐伤心欲绝,泪如泉涌,眼睛睁又大又圆,想要看清眼前这个男人的真心。   “下去和你老爹团聚吧!”   剑气激荡,楚维的身体爆裂成大大小小的肉块,陈蓝汐失去控制从空中坠落。   疾速下坠中,陈蓝汐长发乱舞,她仰望着沈卿远,大颗大颗的泪珠向上飘起。   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卿远,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缓缓阖上双眼。   -   沈卿远站回巨猿肩头,蔡棠见沈卿远夺得捆仙索,控制住巨猿,伸出大拇指,赞道:“干得漂亮。”   “蔡兄过奖了。”   昔日,沈卿远与蔡棠狼狈为奸,此时再会,真称得上他乡遇故知,二人表面上虚与委蛇,暗地里都很清楚昔日干下的为人不齿的勾当,都想至对方于死地。   一位虎背狼腰,身形魁梧,身穿紫色龙袍的男子背负双手,御风而来。   男子长发挽起,头戴莲花道冠,一只玉簪从道冠从传出,鹰钩鼻,三角眼,眼神毫无生气,声音如公鸭般沙哑:“蔡棠,此人就是你时常提及的沈卿远?”   “恭迎至尊。”蔡棠恭声道:“不错,此人便是属下一直想向您推荐的人才。”   “一表人才。”紫衫男子手一抖,一颗白玉仙丹丢出,“此乃疗伤圣药,不必谢。”   “至尊大恩,鄙人谨记于心!”沈卿远接住仙丹恭声道。   紫衫男子飘然而至,伸手打算接过沈卿远手中的捆仙索与逐日剑,沈卿远忽然高声:“至尊小心身后!”   紫衫男子以为沈卿远在诈他,眉头猛地一皱,一掌拍向沈卿远,逐日神剑倏然横格在二人之间,紫衫男子被震开,这时忽感肩膀沉重,两团黑色邪气萦绕于上。   “易无极,好久不见啊。”一道黑色人影从涟漪中钻出,背后跟着一人,此人正是郑旭。   “岂止好久,一百年了。”无极魔尊易无极冷冷一笑,身躯一震,肩膀上萦绕的黑色邪气全部散去。   虚空老魔手一扬,一道涟漪泛起,将冲上来的几名黑袍刀客与青衫修士尽数吞下。   易无极折了手下,也不生气,道:“凌虚空,天下第一只是虚名,我们何不强强联手,征战天下,统御八方,共峙仙路之巅,同享永生之道。   花前月下,把酒言欢,岂不美哉?”   “谁与你花前月下?!”虚空老魔面色狠厉,“一百年前,你也是如此口蜜腹剑,结果趁着本座与九幽大战,背后偷袭本座!本座岂能轻饶?!”   “饶?”易无极面色一冷,“就凭你如今这副老弱病残之躯?”   “杀你足矣!”虚空老魔狂言道。   沈卿远细长的双眼一眯,他刚刚确实对无极魔尊起了杀心,如今他驾驭仙兽巨猿,手握捆仙索,又有七巧玲珑心、元婴、逐日神剑、天机镜,御石术,共计七大助力!   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尽,争一争那天下第一,有何不可!   只是来不及出剑,无极魔尊就击出一掌,沈卿远没料到无极魔尊反应如此神速,若不是逐日神剑自动护主,恐怕他已一命归西。   沈卿远左手握捆仙索,右手持逐日神剑,看样子这两位大魔头昔日积怨很深,要在这里大战一番。   鹬蚌相争,难免他要渔翁得利啊!   一位黑袍刀客忽然出现虚空老魔后方,举起长刀劈向虚空老魔的后脑,虚空老魔岿然不动,一股黑色邪气从背后冒出,包裹并吞噬了黑袍刀客的身体。   易无极见虚空老魔铁了心和他作对,脸色阴沉:“早该退隐的老东西也妄想与本尊争夺天下第一?   既然你一心求死,本尊便成全你!”   虚空老魔放声大笑:“是本座成全你才对!”   “不自量力!”易无极抬手一扬,万千道剑光飞出。   虚空老魔挥挥手,一道虚空涟漪泛起,将剑光尽数吞下,讽道:“无极,百年过去,还是只有这点本事,太叫本座失望了。”   “老贼!!”易无极身形一晃,背后拖拽出一道残影,手中出现天下十大神剑之一揽月剑,揽月剑在他手心疯狂旋转,形成一道剑刃风暴,风暴中电闪雷鸣,声势骇人。   “天地归元!”虚空老魔大喝一声,四方八方打开虚空涟漪通道,疯狂涌出黑色邪气,邪气汇聚到一个中心形成一条遮天蔽日的黑色巨龙,巨龙摆尾,狠狠砸向易无极斩出的剑刃风暴。   风暴嘭一声被砸碎。   “剑道无极!”易无极捏了剑诀,手中神剑旋转,再度酝酿出一个更大更恐怖的风暴。   “郑旭,去夺捆仙索!”虚空老魔与易无极缠斗,不忘指示郑旭。   郑旭身形一晃,出现在沈卿远面前,蔡棠身子一横,挡在沈卿远身前,多斩连环斩向郑旭,剑未至,剑罡已至,狂暴凶猛的的剑罡犹如惊涛拍岸,轰隆闷响中郑旭的身体被剑光拍得粉碎,邪气如烟飘起,袅袅散去。   “魔气留形!”蔡棠往头顶一看,只见郑旭双手结了个法印,一道涟漪凭空出现,涟漪当头罩下,蔡棠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沈卿远眼睛一眯,他倒是被蔡棠小瞧了。   沈卿远凝视郑旭,郑旭刚刚那一招似乎耗费许多真气,此时凝神炼气,没有再贸然冲过来。两人脚踩真气凭空而立,眺望着那团包裹无极魔尊与虚空老魔的大风暴。   二位大魔头一交战,便引起一团巨大黑色风暴,大风暴中携带着小风暴,风暴自地底升起,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日月无光,整个天地也为之变色。   “万剑无极!”   “虚空归元!”   风暴附近,沈卿远站在巨猿肩头,被巨猿手掌所保护,透过手指缝隙,看着风暴肆虐大地,暗暗心惊。   这二位魔头昔日为渡劫期修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呼风唤雨不可一世,如今虽然修为略有倒退,仍旧如此厉害,可以召唤自然之力,为己驱使。   沈卿远心潮澎湃,兴奋不已,脸颊浮现出两坨妖冶的红云,逐日剑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昂扬的意志,发出清越的剑鸣声。   黑色邪气自郑旭手心喷涌而出,他的双眼漆黑如深渊,“我义弟梁风人在何处?!”   “去问阎罗王吧。”沈卿远冷然一笑。   嘭!!风暴炸裂,一道紫影与黑影缠绕着直冲天际,郑旭身子冲天拔起,沈卿远眼神一凛,一扯捆仙索,巨猿发出震天咆哮,屈膝跃起带着他冲向天空。   是时候到他上场了!   一战功成,威加四海,名垂千古,万世流芳!   从今天开始,开启属于我沈卿远的时代! 第38章 不堪回首   天麓山脉之巅的高空中,虚空老魔气势滔天:“无极小儿,快快受死!”   “我倒想受死。”无极魔尊冷然一笑道:”可实力它不允许啊!“   “本座允许!”虚空老魔身体膨胀,衣衫爆裂,显露出妖魔真身,——一只长逾百丈的黑鳞四爪蛟龙,龙眼成猩红色,龙口大张,耀眼火团喷薄而出。   无极魔尊也现出真身,变化成一只紫羽大鸟,翅膀一扇,狂风大作,瞬间席卷火团,以更狂暴凶猛的气势冲向虚空老魔。   红眼蛟龙钻入云层,紫羽大鸟紧追不舍,瞬息间,云层被这二位魔头搅得细碎,下方,六臂仙猿猛然跃起,双手探入云层,抓住黑色蛟龙与紫羽大鸟,将两只妖魔死死抓在手心,眼冒黑光的郑旭手持弄月剑,一剑刺向巨猿眼珠,被巨猿肩膀上的沈卿远一掌拍开。   “缚!”沈卿远投掷出捆仙索缠住二位魔头,逐日剑脱手而出,直取二位魔头首级!   沈卿远的眼中爆出出炙热光芒,大事定矣!   剑光一闪,紫羽大鸟与黑色蛟龙首级飞离,又被无形之力牵到一起,巨猿的手掌被磅礴真气炸裂,虚空老魔和无极魔尊哈哈怪笑。   虚空老魔道:“无极,你我倒是被小瞧了。”   “就先杀这不知深浅的小子!”无极魔尊眼露恨意,他最恨别人趁机偷袭。   沈卿远看出这二位魔头并非全盛时期,连番大战消磨许多真气,他当机立断一剑剖开巨猿身体,取出内丹一口吞下。   他左手握捆仙索,右手持逐日剑,天机镜旋转周身,额头道纹闪耀夺目,浑身迸发万丈光芒,宛若天神下凡。   郑旭远远看见融合了仙兽内丹的沈卿远额头竟然绽出九圈道纹,难道沈卿远真的是百年一遇的天选之子吗?这下虚空老魔和无极魔尊如何能敌!   “天地归元!”   “万剑无极!”   二位魔头大喝一声,却往反方向跑去,原来是虚张声势!   沈卿远御剑追杀。   “你跑什么?要不要脸?!”无极魔尊气愤道,虚空老魔曾经也是纵横一方的魔道枭雄,竟然面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踏天宗弟子不战而败,落荒而逃,说出去简直叫人贻笑大方。   “哼!只许你逃!不许本座逃了?”虚空老魔飞行速度极快,试图打开虚空通道,避入其中,但背后逐日剑的剑气接踵而至,连绵不断,疲于应对,无暇打开虚空通道!   无极魔尊的惨叫声背后响起,虚空老魔心中一紧,当机立断元神出窍而去,元神轻灵无质,除非是仙人无法捕捉,虚空老魔及时元神出窍,踏破虚空而去,避免连同肉身一齐被毁的噩运。   郑旭见沈卿远如此神威,难以抵挡,也通过虚空通道逃之夭夭。   群魔无首,无极魔宗的余孽,纷纷望风而逃,沈卿远御剑追杀。   天麓山脉一战就此尘埃落定。   -   “我本不该来到这世上。   在我两个月大的时候,母亲发现我要堕了我。   自然没堕成功,否则我也不会躺在这里与你说话。   父亲及时阻止了母亲,别误会,若有的选,想必他也不愿意生下我。   母亲是风尘女子,父亲是中间人,平日里负责拉人过来,行不轨之事。   一墙之隔,靡靡之音,那种滋味,我至死也不会忘怀。   父亲为人不羁,一次与县尉小妾私会被抓到,打得不成人样,子孙袋都被打爆。   没办法,须留个香火。   我便侥幸能够出世。   长到八岁,既不读书,也不学习,在青楼端茶倒水,无一分工钱。   自小流连于风月之地,厮混于流氓地痞之间,没有学会什么本领,只会偷鸡摸狗,打架斗殴。   小而偷盗,大而明抢,我这种人若不出意外,长大后要么游手好闲,碌碌无为,要么落草为寇,为祸一方。   或如父亲这般,也是不错的营生。   有个人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她叫林玉容,是我的姥姥。   十岁那年,林玉容用她省吃俭用存下的一点钱,将我送进一家私塾。   期望我能学习成材。   我很明白,能读到书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潜心学习。   因为县尉家的公子,也在那里就学。   或许是他,或许不是他。   总之那里传开了父亲的‘光辉事迹’,从此每天都备受煎熬,难以为继,终于还是辍学了。   我恨他们吗?   说不恨是假的,久而久之,也就看开了。   天道轮回,人各有命,也许我上辈子生在帝王之家,享尽荣华富贵。   所以这辈子,出身下贱一些。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流连风月之地的常客,通常会有一身毛病,父亲在我十一岁那年染病去世了。   不知道是什么病,竟然埋伏了如此之久,要知道父亲早已丧失作为男人的能力,只是迫于生计,才继续原先的买卖。   随后她也步了他的后尘,相继死去。   他们待我还是不错的,他们的死我很不舍,可是……竟有一种解脱感,此后,林玉容一手将我带大。她是一个普通的农妇,她相公是一个穷酸书生。   年轻时科举落榜次数太多,总是感叹自己怀才不遇,老天无眼,儿子死后,将所有期望寄托在我的身上。   还好他也不长命,此后我也就彻底解脱了……   后来?   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既然你如此想听,我便说于你听吧。常言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读书起到的作用最小。   膏粱子弟无须努力,便可待上层,笑看众生,如我这种出身卑贱之人,想要往上爬,几乎没有可能。   但多年闯荡江湖让我明白一个很重要的道理。   那就是借势。   私塾读书的时,他们总是几个人欺负我一个,以多欺少,此为互相借势。   入朝为官可以官官相护,占山为匪可以同流合污,同道为贼可以狼狈为奸。我知道我必须认识更多的人,不是狐朋狗友,而是精英,掌握着金钱权势,甚至国家命脉的精英,和他们打好交道,在必要的时候,借取他们的资源。   我自然无条件交到精英,酒肉朋友倒是交了一堆。   酒肉朋友也有作用,通过其中一位引荐,我拜入了七大邪宗之末的阴虫邪宗,算是敲开了修真界的大门。   那是一段令人怀念的时光,初入宗门,身无长物,只能从最低的杂役做起,被人呼来喝去,颐指气使,幸而有蔡兄帮衬,逐渐站稳脚跟,在那里我学会了很多被世人称为旁门左道的东西。   后来邪宗被莫问虚所灭,我只能另谋出路,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典当,仍旧凑不够来回路费,我与友人商量,去街头卖艺,胸口碎大石,枪尖顶咽喉,口吞钢珠,全都做过。   凑够路费,与友人结伴去傲天玄宗,可那里的人指责我却心术不正,对我冷脸以待。   甚至要置我于死地,理由是以绝后患。   我从江州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而来,单凭一场人品考核,就要断人生死,我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幸得高人搭救,才得以脱险。   进不了傲天宗,钱财所剩无几,只得另作打算。   几经周折,我安然回到江州尹城。经过多年,我已改头换面,连县尉的公子都认不出来。   虽出身差,所幸爹娘给了一副好皮囊,经友人介绍,和当地大镖局东家的女儿对上眼,她也姓沈,叫做沈燕秋。   我入赘进了沈家。   明明是自己的家,却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沈燕秋善妒,不喜房中事,遑论纳妾,能不能碰她,还要看她的脸色。   令人不解的是,从接触到成婚仅仅六月,孩子却出世了……   弱者流连过去,强者展望未来,我本无意回忆太多过去的事。   就说到这里吧。   你知道的已经太多了。”   寒光一闪,怀中女人脖颈出现一道血痕,鲜血飙出,大颗小颗的血珠被无形之力牵引着,汇聚成一颗颜色极深的血珠。   随着鲜血的飙出,女人的尸体逐渐萎缩,凝聚在空中的血珠仿佛受到高温炙烤,开始冒出腾腾蒸汽,蒸汽散去,留下最为浓郁的一滴血。   沈卿远一抖腰间乾坤袋,袋中飞出一物,正是天机镜。   血滴滴入天机镜顶端,二龙口中的宝珠上,宝珠一闪,被血滴彻底吸收进去。   “黄长老说过需要万人鲜血凝练出一颗血珠为引,才能开启这镜子,看来得造不小的杀孽。”沈卿远收起镜子,翻窗轻飘飘落到地面上。   四周是熟悉的尹城建筑,街面上,人们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一片祥和繁荣之景。   望月楼后方横亘着一条河流,沈卿远抬脚,走上通往河对岸的石拱桥。   “四哥,望月楼新来了一个丫头,那白嫩的小脸蛋仿佛能掐出水来,皮肤真叫一个水灵,嘿嘿嘿~”望月楼后方河对岸一家面摊,两个汉子面对面坐着吃面,一个汉子又矮又胖,一个汉子脸部皮肤粗糙如砂纸。矮胖男含着一口面条,笑得甚是猥琐:“昨天我弄了她好几次,她路都走不稳。”   王四大口吃面,含混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这些烂货有什么好弄的,今晚哥哥带你去弄个良家。”   “又弄良家?”矮胖男眼睛一亮,语气难掩兴奋:“弄谁?”   二人正商量着弄谁的时候,殊不知自己要被弄了。   “尹城小霸王,好久不见。”   王四正嚼巴着面条,抬头一看,一个凤眸剑眉的白衣公子正笑吟吟地打量着他。   “不敢当。”王四放下筷子说。   正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白衣公子腰系红玉坠,眉目透着一股英气,气质出尘,一看就很有来头。   王四的老爹是尹城县尉好友,舅舅也在衙门里当差,平日里虽然蛮横霸道,但懂得察言观色,知道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否则早给人办了。   王四擦了擦嘴,和颜悦色问:“请问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结账。”矮胖男喊了一声,面摊老板屁颠屁颠跑过来,嘴角带着奉承的笑意:“二位公子,这顿饭小人请客。”   “真懂事,”矮胖男笑呵呵摸摸面摊老板的衣服,将手中油腻尽数擦在上面,面摊老板面有难色,敢怒不敢言。   “二位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几月不见,连我江州赌王——”白衣公子大喇喇地坐到旁边一把椅子上,“都忘记了?”   “客官,您要点什么?”   “一壶清酒。”   面摊老板一脸为难道:“客官,咱们这儿只有清茶,无酒。”   “那便一壶清茶。”   “好勒。”   “沈卿远?”王四惊了一惊,仔细一看,还真是那家伙,不过气质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昔日沈卿远只给人一种普通角色的感觉,而今却有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不羁感。   昔日他在尹城确实勉强称得上一号人物,自称赌王就言过其实了,他其实输过一场,听说是输给一位发丝如雪的无名剑客,赌注便是,以后见到这无名剑客都得绕道走。   后来这沈卿远就不知去向了,听说是和人结伴去踏天宗了,今日又回来,是想做什么?   王四虽然没去过踏天宗,也风闻那里的规矩,没练到元婴期是不可下山的,这沈卿远才去了多久,有那么厉害,这么快就学成下山了?   沈卿远看着这两个憨货,暗暗发笑,他还未接受皇帝敕封的万户侯,皇帝也没有昭告天下,所以他的事迹还没传到这里,这两人不知道他的威名,也在情理之中。   “王四,我姥姥的金手镯丢了,你可有捡到?”沈卿远并不落座,也不吃饭,摆明了是来找茬的。   王四白眼一翻,道:“什么手镯?关我何事?”   沈卿远把话挑明:“你把手镯当到哪家当铺去了?好好说于我听,我可以考虑……”   沈卿远故意一停顿,接着说:“饶你狗命。”   王四一掀桌子,声色俱厉道:“你敢这样与我说话?”   矮胖男子也一踹板凳,助势道:“你姥姥丢三落四,手镯丢了却要赖到我们头上??!”   桌子掀翻后,桌上的酒菜却停滞在半空,王四眼睛一瞪,“这——”   “高……高……高,高手。”矮胖男子顿时结巴了,眼神惊骇欲绝。   沈卿远打了个响指,那些酒菜才落在地上。   “我自己去取,还是你们送来?”   “我送来,我送来!”王四生怕挨揍,赶忙拔腿,不多时,便将镯子送来。   “惹我姥姥难过,该当何罪?”   “我该死,我该死!”王四狠狠扇着自己耳光,心中却想:他奶奶个腿!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让大爷如此丢面子!日后本大爷变厉害了,定要找他算账!   “光天化日,诳人手镯不成,又半夜行盗,王四你也不是缺钱的人,莫非是觉得日子太平淡了,要找点刺激?”   “没有没有。”王四连连摆手,“谣言!绝对是谣言,镯子是我在路边捡到的,您要明鉴啊!”   “还不承认?”沈卿远平静的话语透露出一股森然杀机。   王四心中一咯噔,赶忙又道:“沈公子!我不知道她是你姥姥啊!”   “对啊!不知者无罪!沈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吧!”矮胖男哀声道。   “杀你脏了我的手,滚。”   二人大喜过望,立刻拔腿开溜,可没走出几步,脑袋忽然旋转着飞起,与身体分离。   一位路人大婶惊骇无比,连连怪叫,面摊老板更是瞪大了充满不可思议的眼睛,他扭头朝沈卿远的位子上看去,早没了人影,空留一壶清茶。   沈宅中一处厢房,一位老妇人拉开柜子,见到丢失的镯子竟又出现在抽屉中,很是高兴,喜滋滋地戴到了手上。   这是她死去多年的相公,成婚那天送给她的,有重大纪念意义。   现在失而复得,她满心欢喜,摸了又摸。   每次看到这金镯子,总能回想起和她白头到老的相公,仿佛他从未离开,一直在她身边。   他虽然没有本事,却总是能哄得她开心,对她有说不尽的甜言蜜语:   天上的嫦娥也不及你美丽。   能娶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   摩挲着手镯,往事浮现脑海,眼泪盈于眼眶,心道:莫非是那少侠又来帮助我了?   “姥姥。”沈卿远敲门而入。   林玉容看见沈卿远,含笑摸摸沈卿远的头:“乖孙子。”   她举起手来,炫耀似地道:“你看看,姥姥的镯子又回来了。”   “这镯子忘不了姥姥,插上翅膀飞回来了。”沈卿远笑道。   林玉容放下手,道:“卿远,你有帮姥姥寻找那个少侠的去向吗?”   沈卿远道:“姥姥,帮助您的人又没留下姓名,这天下多少人,茫茫人海,如何找得到呢?”   林玉容面露遗憾之色。   “姥姥,他可有什么比较明显的面部特征?”   “好俊呢。”老妇人说着,脸色流露出回忆之色。   “这天下英俊的少年郎可不少。”   林玉容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自己的左眉骨说:“这里好像有道疤,竖着的,浅浅的疤。”   沈卿远眉头一挑,拉着林玉容来到屋外,穿过几条街,指着一张贴在酒楼墙壁上的通缉告示:“可是此人?”   通缉告示上正是梁风的画像。   林玉容眯起昏黄的老眼,端详良久,肯定道:“就是他,五官一模一样,只是……”   “他的脸没有这么白,他很黑。噢,姥姥明白了,他是故意把自己抹黑,以免被官差认出来,不过他怎么会私用官银,他是一个好人呀.”林玉容一脸惋惜。   林玉容显然对“梁风误入歧途”,抱有很大的遗憾,只是她不知道,梁风用官银乃无心之失。   沈卿远凝视梁风的通缉告示,狭长双眼微微眯起。   心中若有所思。 第39章 移魂大法   玉面佛护符闪烁着微光,保护梁风轻飘飘落到一颗松树上,这里仍是天麓山脉的地界,仰头眺望,就能看见远处天空上肆虐的大风暴。   他忍着内伤,翻下树木,捂着剧痛如绞的小腹穿行于林木之间。   他脚步蹒跚,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天麓山脉之巅,那天空上肆虐的大风暴。   求生的意志促使他加快脚步,可发软发麻的双腿却越来越不听使唤,他的内伤太重,失去元婴,真气在体内暴动,心肺气血不畅,呼吸困难。   他奔出几步,脚下一滑,体力不支反应不过来,整个人扑向地面。   半张脸贴进雪地中,吃力地呼吸,就像一个漏风的风箱,呼哧呼哧地响。眼珠如垂死的鱼儿,毫无生气。   就这样死了?   好人没好报,祸害遗千年。   难道我真的错了?   他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的行事准则,如果时光倒流,他也许会欣然同意加入邪宗……   见不到父母,朋友,亲人的恐惧笼罩着他,他本可以提个人头加入邪宗,但现在全都毁了。   迎接他的只有冰凉黑暗的死亡,他咬着牙,颤抖地支撑起身体。   步履蹒跚,一步步逃离大风暴肆虐的区域,所幸风暴移动的方向和他相反,越来越偏离这一带。   心脏跳动速度逐渐减缓,没走几步便走不动了,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吃力地翻个身,面朝天空风暴不断膨胀,席卷了所有乌云。   头昏脑涨,四肢无力,眼皮越来越沉重,止不住地合拢。   这时梁风身旁突然出现一道虚空涟漪,涟漪中伸出一只黑色大手抓向梁风脑袋,拉扯出他的灵魂。   梁风合上双眼,意识丧失之际,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找到你了。”   谁,谁找到……   “可恶,踏天宗竟藏着这等棘手人物?难道他就是百年一遇的天之骄子?”虚空老魔的元神踏云而行,浑身淡淡黑色邪气萦绕。   “易无极怎如此不堪一击?”郑旭道,“三两招就被形神俱灭?”   “不堪一击?笑话!你以为踏天宗的六大长老是吃素的?连番大战,易无极那小子早被元气大伤,看到本座破除封印,知道本座一定会来找他麻烦,为求夺得仙兽内丹快速恢复实力。才突袭踏天宗。”   “魔头,这真是梁风?”   “他的肉身支撑不了多久,他又不会元神出窍,老夫便把他的元神剥离出来,免得他魂归西天。”   “那他的肉身怎么办?”   “不用担心,本座注入‘灵气’,可以维持生机,只不过在旁人看来,是个死人罢了。”虚空所谓的灵气自然就是黑色邪气了,如同无极魔宗的人称自己是“圣宗”。   梁风醒过来的时候,看到郑旭喊了一声:“汪!”   咦?   梁风一愣,他刚刚喊的是人话吗?   他不安分地在郑旭怀里动了起来,四周是漂浮倒退的白云,郑旭乘云驾雾,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土黄色小狗,说:“魔头,我弟弟醒了。”   梁风扭头,看见一个身上冒着微弱黑色邪气的老者凭空而立。   “汪汪!”   郑旭问:“魔头,我弟弟在说什么?”   “不要魔头魔头地叫本座,再叫本座要生气了。”   “魔头,他在说什么?”   虚空老魔冷哼道:“我怎么变成狗了?”   郑旭听完,对怀中的小狗说:“我们身上没有续命灵药,你的身体得不到治疗很快就会死去。   这魔头只好把你的元神剥离出来,塞进狗身上。”   还有这种操作?   梁风气地大叫:“汪汪汪汪!”   “魔头,他又说了什么?”郑旭问。   这回,虚空老魔没有再转述梁风的话,说道:“梁风,不用担心,本座很快会替你找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这荒郊野外的,暂时用小野狗代替一下。”   虚空老魔笑容笃定:“还不赶快谢谢本座?”   “汪汪!”   虚空老魔脸色一凝。   “魔头,他说了什么?”   “他说好,非常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不,他不可能会这么说,你这魔头定然是在骗我。”   “岂有此理。”虚空老魔不悦道,“本座替你手刃陈高歌,还救下你弟弟梁风,你就如此无礼?”   “你本来就是魔头,还不让别人说了?”   虚空老魔脸色一沉,“本座是魔头,你救本座出来,那你又是什么?”   郑旭微微沉默。   “汪汪汪!”无论梁风再怎么叫,他们都不开口了。   真要命,怎么变成狗了?   这下还怎么替郑二哥报仇?   这个大魔头说要换一个年轻美少年的身体给他,他又怎么能接受陌生人的身体?   又飞了一阵,逐渐靠近中州梁京城,虚空老魔笑抚梁风狗头道:“梁风,富家公子,世子皇子,甚至……嘿嘿,美貌少女,都任你挑选。”   美少女?梁风没有这个癖好,也不相信世上有这种便宜事,合上嘴不作声。   “当然了,本座为你做这些事,也只是希望你将来喊本座一声师尊,好好为本座做事。”虚空老魔桀桀坏笑道。   “汪!”   虚空老魔笑容一凝。   “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真是太感动了,多谢师尊。”   “是吗?”郑旭狐疑道,“我怎么只听他喊了一声?”   “你懂什么!”虚空老魔斥道,“梁风,你不说,那本座就自作主张了。”   “不会被发现吗?”郑旭担心道,   虚空老魔哈哈大笑:“本座的移魂大法何等高明,一般人岂能轻易发现?不用担心。”   虚空老魔轻抚梁风狗头,“本座这移魂大法夺天造化,不会轻易施展,小子,你有福了,桀桀~”   -   “我是谁?我在哪儿?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梁风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远方隐隐约约,有一点蒙蒙光亮。   看来是我得罪了那魔头?魔头心生怨气,把我投到了一个瞎子身上?   真要命啊,刚刚变成狗,现在变成瞎子,还有比这更蛋疼的吗?   “唔……”梁风感觉胸口压着一温暖柔软的事物,他伸手摸了摸,触感细腻,他顿时吓了一跳,低喊:“起来!”   “殿下?”   是个少女的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十分悦耳,梁风却眉头一皱,沉前辈的敦敦教诲历历在目,如今一重生就被破了身,难道是虚空老魔故意为之?   梁风不敢碰这少女,说:“把灯开开。”   少女掀开被子,春光乍泄,娇美的身躯暴露无遗,不过阴暗中的梁风一无所知。   少女抓起一片薄衾遮住身体,下床穿鞋,点起一盏油灯。   梁风眨眨眼,眼前的世界逐渐清晰起来。   方才初到这具身体,精神还有些恍惚,现在逐渐适应,看东西也清楚了。   那点光亮是窗外的皎月,皎月时不时被天空飘过的乌云盖住,风很大,总会驱散那乌云,使得月光总能降临到大地。   梁风心道:看来虚空老魔心眼没那么小,给我找了个身体健全的人。身份看来很高,从居住房间的豪华程度就可见一斑,墙壁上摆着这些名贵字画,柜子上摆着珍稀古玩,拿去当了不是能大赚一笔?   面前端着油灯,向他走来的女孩姿色也是一流,她称呼他为殿下,莫非这里真的是皇宫?   “还好没瞎。”梁风揉揉眼,松了一口气。   少女轻移莲步,将油灯举到梁风面前,言语饱含关切之意:“殿下做噩梦了?”   少女长着一张瓜子脸,皮肤白皙,身材苗条,胸前高耸,梁风注意她的脸颊有浅浅的泪痕。   难道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夜里挞伐得过于厉害?   我在想什么呢?梁风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   怕引起少女怀疑,梁风干笑道:“呵呵,有蚊子,有蚊子。”   这大冬天的,哪有蚊子?少女脸色狐疑,却没出声拆穿。   梁风心想:要不要问问她我是谁?   不妥,万一她察觉出我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如何是好?   少女把油灯放到床头柜上,掀开被子要爬上来,梁风不敢制止,生怕引起少女警觉。   “殿下,做噩梦了?”女孩将头搁在梁风胸口,温暖的身体肌肤一寸寸贴在梁风身上,梁风心底泛起从未有过的悸动感,身体一僵,结巴道:“没,没有。”   也不知道原主人是个什么习性,总之少接触肯定没错。梁风咳了一声,说:“我身体不舒服,一个人呆会,你出去吧。”   少女却趴在他身上不动,手往下方移去,“奴婢给殿下暖床。”   诶!这小手往哪伸呢!   梁风脸色一变,抓住她的手,少女抬头看他:“怎么了?”   “不要烦我,出去。”   “奴婢告退。”少女依言起身,穿衣踏鞋,往外行去。   困意袭来,梁风合眼睡去,哪知半夜又感觉什么东西压着自己,眼睛一睁,见到一双洁白如玉的手臂搁在在胸口,   梁风合心想:算了,不是我的身体,由她吧。   次日中午,日上三竿梁风才起来,他揉揉眼,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短粗,身材臃肿。   房间的西侧有一面落地圆镜,他下床站到镜子前,审视着镜中的自己,细眉小眼,鼻梁塌陷,招风耳,短粗眉毛……这是什么神仙长相?   催动真气,镜中人物的额头处显现两圈道纹,还好修为不错,筑基期后期大圆满的修为可以接受。   虚空老魔真是强的离谱,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替换了一个筑基期修士的身体。   可挡百人的筑基期修士,在这魔头面前,就这么不堪一击?   清晨醒来时,又和那婢女交谈了一阵,得知他现在的身份是大离国四皇子赵宏,他有三个哥哥,一个妹妹。   大哥赵贤,太子殿下。二哥赵德,齐王殿下。三哥赵悦,也就是踏天宗前首席弟子,魏王殿下。   赵宏未满十六,不曾受封,还在宫内居住,不过皇帝已经为他想好了封号:赢王。   美中不足的是,这赢王殿下,体重接近两百斤,外貌输了其他三位皇子一大截,实在有愧“赢王”美名。   现在的容颜,与原先相比可谓云泥之别,不过财力权力远胜从前,修为也更强。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殿下。”背后传来婢女绿萝的声音,她拿着一套洗的白白净净的衣裳,低着头,静静伫立在门口,她身旁还立着三个低眉顺眼的婢女,两个穿青衣的太监,看样子都是四皇子的仆人。   “你进来吧,其余人退下。”梁风说。   婢女太监们称了声“是”便退下了,绿萝走进来,伺候着梁风穿衣洗漱,被人这么伺候,梁风有些不自在。   “我自己穿吧。”梁风拿过衣裳,往身上套了起来。   段娇娥也在宫里当差,正好可以去见见她,梁风心想。   绿萝忽然问:“殿下,奴婢昨夜伺候得如何?”   梁风含糊道:“还……还可以吧。”   “殿下还记得吗,答应过奴婢的事情。”   “什么事?”   “饶了青梅姐姐。”   “青梅姐姐是谁?”梁风看着绿萝。   绿萝心中一紧,跪下道:“奴婢僭越了,可是您答应过奴婢的。”   “她犯什么事了?”   “她吃得太胖,被您罚到净房刷马桶。”   “吃得太胖?”梁风摸摸自己大肚腩,心想:这赢王殿下也是个大胖子,只许自己胖,不许别人胖?   “皇宫有规定不能吃胖吗?”   绿萝以为梁风话里有话,便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梁风又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回禀殿下,奴婢和她是同期进宫的宫女,一开始在御膳房当差。”   “哦。”梁风迈动肥胖的小粗腿,说:“你走前面,带我去见见她。”   “奴婢不可以走在前面。”绿萝道,“您走在前面,奴婢一旁为您指路。”   “没事,你走前面。”   殿下金口,没有办法,绿萝只走好在前面,不敢走得太快,缓步而行,她袅娜娉婷的纤美身影包裹在青色印花宫裙之下,分外动人,梁风的眼睛一时竟移不开。   踩着青石御路,行走在高大的宫墙之间,偶尔路见几位太监宫女,带刀侍卫,或朝梁风低头作揖,或欠身退避。   是被这具身体的主人影响的吗?   梁风用力甩甩头,眼神却忍不住,时不时地飘向绿萝的背影,眼珠转动,目光先从她白皙的脖颈掠过,再一路往下……   梁风竟然发现自己移不开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貌美女子多看两眼实属正常,可是哪有这么盯着看的?   不对啊,我以前没有这么好色啊。   梁风狠了狠拍了拍自己的脸,发出的清脆响声,引来绿萝回头注视。   “走,走吧。”下手重了,梁风揉着脸说。   梁风快步上前,走到绿萝身旁,绿萝大着胆子看了梁风一眼,梁风也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绿萝心道:奇怪,赢王殿下好像变了个人,平常宫女胆敢直视他,是要被他训斥的。   这皇宫真是大的没谱,净房设在皇宫西北角落,梁风走了大概有一刻钟,才走到净房,早知道有那么远,直接跑过来算了。   “刷干净点!待会再把地拖了!别偷懒!”一个圆脸瘦小的小太监在一旁尖声指挥。。   净房门口,一个穿灰白色宫裙,身形丰满的宫女,坐在一把矮凳上,闷闷不乐地刷马桶。   “呦,殿下您来了。”小太监看到梁风,眼睛一亮,赶紧跪下行礼。   那丰满宫女也赶紧起身,朝梁风行礼。   “青梅姐……额,青梅。”梁风喊了一声,“你在这里,还好吗?”   丰满宫女答:“奴婢在,谢殿下关心。。”   “那,那个……”   绿萝在一旁小声提醒:“殿下,调青梅姐姐离开这里。”   梁风对那太监道,“让她和本王离开这里,没问题吧?”   那丰满宫女低头不语,那太监低头,答:“是!”   但凡生在帝王家,一生无忧享荣华,这就是皇子的权力?   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身份处境,这和他以往在乡下种地养猪,真是天差地别啊。梁风心中不由感慨。   两名宫女跟在梁风左右,与他一道返回住处。   途中,梁风扫了眼青梅,说:“你不胖啊。”   青梅脸色一白,跪在地上,惊恐道:“殿下赎罪!殿下赎罪!奴婢不敢再多吃了。”   她为什么这么害怕?   梁风摸不着头脑,绿萝瞄了他一眼,小眼珠一转,道:“殿下,您现在口味变了?不喜欢瘦,喜欢胖?”   梁风醒悟,笑说:“你们是胖是瘦,我不在乎,走吧,起驾回宫。”   “殿下太言语无忌了些,皇帝起程才说起驾回宫。”绿萝善意提醒道。   梁风点头表示听取。   梁风并不打算“起驾回宫”,而是先去了趟朱贵妃所在的咸福宫找段娇娥,朱贵妃说段娇娥早已出宫,不知何故,至今未归,叫他不要太过牵挂。   梁风心绪不宁,要出宫去找段娇娥,朱贵妃说后天他满十六岁,将迎来受封大典,皇帝颁发敕令,之后内务府会在宫外安排住所,梁风才可以离开这皇宫。   今天若随意出远门,明天恐怕赶不上受封大典。   梁风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宫里,等待明日受封。 第40章 故技重施   做皇子也不轻松,要去崇文馆念书,皇帝赵离下了早朝,还要来检查他书念得如何,梁风怕被看出马脚,便托病不去。   “殿下,别人都看到您出来走动了,您托病不去,不行啊。”房间里,绿萝提醒道。   “不去不去,我头疼。”梁风捂住脑袋装疼,“突然就疼了,我有什么办法。”   “那奴婢去叫御医过来?”   叫御医过来不是露馅了?梁风说:“不用,我休息下就好了。”   “奴婢给您沏一壶醒神茶?”   “行,你去吧。”   。梁风又照了照镜子,发现牙很黄,他哈了一口气,鼻子一皱,味道有股腥气。   看来这四皇子赵宏平时不爱刷牙。   梁风担心有人窥伺,把窗帘拉紧,然后合眼盘坐在床上呼吸吐纳,运气周身,开始炼气。   一会儿,汗水逐渐渗出额头。   “梁风。”   有人冷不丁弟拍了梁风肩膀一下,梁风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摔下来,“谁?”   梁风睁开眼,扭头看到脸色疲惫的郑旭。   郑旭脸色泛白,黑眼圈浓重,头发疏于打理,散乱发丝垂在脸侧,问道:“风弟,阿扬的尸体在哪里?”   “怕是被烧掉了。”   郑旭凝眉不语。   “郑大哥,你怎么……会和魔头混在一起?”梁风迟疑道。   “一言难尽。”   “大哥,那个大风暴是怎么回事?沈卿远还活着吗?”   郑旭回道:“他吞下仙兽内丹,实力暴涨,二位魔头落荒而逃,无极魔尊金身被破,身首异处,虚空老魔侥幸逃脱。现在各大修真门派,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奸人当道啊。”梁风感叹。   “明日你的受封大典过后,沈卿远还要过来接受皇帝陛下的赏赐,封万户侯,赏田产佣人,金银珠宝无数。   正好送他上路。”郑旭说道。   梁风建议道:“怎么送?他实力那么强,两大魔头都败给了他。不如韬光养晦,蓄势而发。”   郑旭道:“此人残忍冷血,心怀异志,早晚必有一战,与其被动,不如主动。这次打得是出其不意,趁他不备,打开虚空通道将他投到遥远虚空,让他永远无法回来。”   梁风道:“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过他现在风头正盛,皇宫内也有诸多修真界高手,你们有几层把握?”   郑旭道:“没有把握我们不会出手的,不打搅你练功,我走了。”说完,郑旭化为一团黑烟飘散而去。   郑旭走后,绿萝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一壶沏好的茶水。   梁风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装病,被伺候着喂下一杯茶水。   “好喝吗?”绿萝笑问。   梁风舔了舔唇,说:“好喝,很爽口。你的手艺很不错。”   绿萝脸色轻佻,道:“这是厨娘泡的,不是我泡的。”   “哦。”梁风尴尬地笑笑。   绿萝走到房间正中央的桌子旁,桌子上摆着不少水果,她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子旁,拿起一个啃下一口,“梁风,这小日子过得可以啊。”   梁风猛地从床上坐起:“你是谁?!”   “别怕,是本座。”绿萝嘿嘿一笑,秀美白嫩的脸庞无端出现阴戾之色,眼底荡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色邪气。   虚空老魔?   绿萝咬了口手中苹果,大口咀嚼,汁水溢出嘴角,“嘿嘿,昨夜本座伺候得如何啊?”   宫女绿萝一直是他在伪装的?一股恶寒从梁风心底升起。   “哈哈,你吓得脸都绿了。”虚空老魔大笑:“本座可没那么恶趣味,一直都是这小宫女在服侍你,本座只是暂时借用她的身体,自然,她的思想记忆本座也了若指掌。”   梁风松了口气,问:“你想做什么?”   “你受了本座天大的恩惠,本座想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虚空老魔悠悠道。   “你想我拜入你的门下?”梁风一语中的。   “不是我想,而是你想。”   “绿萝她死了吗?”   “她的元神被本座压制,怎么,你喜欢她?”虚空老魔把脸凑近梁风,“不过是中上之姿,只要你拜入本座门下,这样的货色要多少有多少。”   “你太庸俗了。”梁风微微摇头。   绿萝朱唇轻启,吐出的却是虚空老魔的沙哑调调:“还不跪下拜师?”   “圣人转世!岂能拜邪魔歪道为师!”梁风大言不惭道。   虚空老魔仔细端详了梁风几眼,嘴角不屑勾起:“你绝无可能是圣人转世。”   这话梁风就不爱听了。   梁风回想起小时候跟父亲梁青山去尹城卖猪肉,板车上绑着一只大肥猪,他和弟弟梁云坐在上面,梁青山故意逗他们玩,时不时突然加快脚步,车轮滚过凹凸不平的黄土地,车身一阵剧烈抖动,梁风大喊:“爹,别推这么快,我和弟弟要掉下来了。”   梁青山哈哈大笑,让他们俩兄弟抱紧大肥猪就不会掉下来。   行过黄土大道,快要尹城城门口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群人围着什么东西。   好奇心驱使着梁青山过去,一个穿皂色书生衫的独眼老先生端坐在一张桌子前,周围围着好多人。   “真离谱!一百两算一次命,抢钱啊?”   “别看了,别看了,算不起算不起。”   “走走走……”   走的人多,可聚集过来的人更多,因为真的有人过来找这老先生算命。   来算命都是富贵人家,他们的仆人们会分开人群,让主人接近独眼老先生。   近距离一看,发现老先生两眼眼神无比空洞,竟然是个瞎子。有钱人算完,平民们再聚集过来,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能得准吗?”   “盲人摸象,瞎算呗。”   “都是托,人都是他请过来的,待会他就降价到几十文算一次,然后别人抢着请他算,看着吧。”   老先生头一抬,似乎是望着什么东西,人们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梁大山推着板车,挤了进来。   “圣人转世。”老先生一直平井无波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他眼睛的方向对准梁风梁云两兄弟,这俩兄弟实在挨得太近了,别人也分不清他这句话到底是对梁风说,还是对梁云说。   说来奇怪,这老先生明明是个瞎子,但是他这一抬头,别人都以为他在张望什么东西,循着老先生的眼睛朝向看去。   老先生又说了一句:“王者之相!”   着羊毛坎肩,脚踏棉布鞋的梁青山指着自己,惊喜道:“老头,我是圣人转世?王者之相?”   他姥姥的,早知道有这种逆天身份,还种什么猪啊!梁青山心想。   老先生不耐烦地一挥手,“不是你,在你后面。”   梁青山侧过身,露出板车上,懵懂无知的梁风和梁云。   “可惜,明珠蒙尘。”   “什么蒙尘?”梁青山问。   老先生道:“你这两个孩子,根骨极佳,乃天生修炼奇才,可惜错过了最好的入道年龄。   否则又是一个沉轻羽。”   梁青山看了眼梁风和梁云,说道:“这俩孩子杀个鸡都怕得要死,怎么修炼啊,我可听说修道要斩妖除魔,锄强扶弱,很难的呀。”   老先生笑道:“五六岁的黄口小儿,你就要求他们杀鸡,是否要求太高了些?”   "杀个鸡怎么了,老子这个年龄都可以放牛了,你是不是看不见啊?眼睛都瞎的,咋个看出来的?”   老先生傲然道:“老夫看人并非肉眼,乃是心眼。”   “那我这娃娃将来不是很有出息?”梁青山乐了,一脸美滋滋,摇头晃脑心情雀跃。   “起步晚了。”老先生道。   “老先生,帮我算算我这两个儿子前程如何,这大肥猪作银子抵给你吧。”这老先生衣冠楚楚,神色泰然,又有那么多富贵人家递上银子,似乎有些门道,梁青山决定忍痛让出大肥猪。   “老夫不爱吃猪肉。”   “不吃可以卖嘛,我这大肥猪可值钱了。”梁青山自卖自夸道,“天天吃青菜绿叶,五谷杂粮,肉质上乘,最少能卖一两银子!”   这时旁边人群有一个小伙子忍不住了:“卖猪的大叔,这老先生算命可贵了。刚刚他给别人算命,别人都拿玉如意,夜明珠之类的东西来,他都瞧不上。你这只肥猪他怎么会瞧得上?”   “对啊,你这肥猪哪值一两银子?”一个大婶嘲笑道。   梁青山叉起腰道:“怎么说话呢!说谁肥猪呢?”   “为有缘人算命,老夫向来分文不取。”老先生一副高人清士派头,淡淡说道:“你这两个孩子虽有天赋,可惜龙凤生在麻雀家,天资再高也难有作为,除非……”   “除非什么?”   老先生指了指天空道:“天意有变。”   “天意?天意算什么,人定胜天!你到底算不算啊?”梁青山表情微微不耐烦。   “老夫已经算好了。”老先生递出一张玄色符文,道:“拿去吧。”   “白给?”梁青山眼睛一瞪,有高兴又疑惑。   “留下你的大肥猪。”老先生轻捻胡须笑呵呵道。   梁青山撇撇嘴,什么实质性的建议都没给,就想空手套白狼?他又不是傻!   “一张破符文就想换老子的大肥猪?没门!”梁青山掉头便走,周围人指指点点,有说他机智的,也有说他不智的。   老先生笑而不语,大袖一挥,符文随风飘起,穿过拥挤的人群,方向对准远去的梁青山的板车上的梁风。   “走!卖猪去!”梁青山继续推着他的板车,一边往集市中心里靠,一边吆喝着“大肥猪来喽”   被五花大绑的大肥猪似乎是预感到自己接下来的悲惨命运,哼哼两声,扭动肥硕身躯想要挣脱束缚,梁风赶紧抱住猪头把它按住……   “你自己选吧。”虚空老魔的声音将梁风拉离回忆。   虚空老魔伸手一抓,一道涟漪泛起,一个小女孩被抓出,小女孩穿着破旧的浅红色棉袄,眼睛又大又圆,神色惊恐地打量着四周。   “你想做什么?”   “既入本座门下,自须践行门规。”虚空老魔指了指自己说道:“第一条规矩,自然是拎一个人头献给本座,你可以选这个,也可以选这个。   当然你胃口大,提两个人头也可以。”   梁风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童嗫嚅道:“我叫小小。”   “你不会有事的。?”   梁风不愿意给这么小的孩子留下不好回忆,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小女孩仅仅是虚空老魔捏造出的幻象,他目前的修为太低,无法分辨是否真人。   “魔头,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我再不济也不会沦为邪魔走狗,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真是忘恩负义!本座救了你的命!”   “涂炭生灵的大魔头,居然和我讲道义?”   “有谁规定魔头就不可以讲道义?”   梁风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做皇帝?”   要杀皇帝并不简单,皇室背后有傲天玄宗的人撑腰,即使天赋最差,最不被看好的四皇子赢王殿下,也给予了大量炼气丹药,强行将修为提升至筑基期。   皇帝每次出行,都有修真界高手保驾护航。   虚空老魔想要弑君易主,改朝换代,绝非易事,一是根基不稳,二是人心不齐,即使强行控制百官,自冕为王,不得人心,手下人不会为他真心办事。   虚空老魔佞笑道:“凡间的帝王有何乐趣?要做,就做仙界的帝王!你须明白,入本座门下,权势、长生、美人、世间万物,唾手可得!”   “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的罪业,又如何心安理得?”   虚空老魔掏了掏耳朵,似乎觉得梁风的话太过刺耳。   “不识好歹,本座就要把你变回狗!”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梁风额头渗出汗珠,变成狗口不能言,视物不清,他体验过变狗是什么感觉,所以深深明白变狗的痛苦。   “怎么样梁风,你想做人还是做狗?”虚空老魔嘻嘻怪笑,似乎吃定梁风接下来会作何选择。   就在这个时候,梁风心中掠过那个身形伟岸,剑法飘逸的无名剑客,剑客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剑客又说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剑客又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求功成名就,但求问心无愧。   那剑客的背影却越来越模糊。   “没有人想做狗,那是真正的苟活。”虚空老魔的声音透着摄人心魄的魔力,他伸手从虚空涟漪中抓出一把刀来,丢向梁风,梁风下意识接住。   虚空老魔上前两步,将绿萝胸口迎上尖刀:“来吧,一刀进去!出来的是荣华富贵!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那么重要吗?”梁风丢开刀愤愤道:“生命正是因为有长短才显得珍贵,为什么你们这些邪修总想着吸人元气,供己长生?”   虚空老魔冷笑道:“你竟不知本座是一只妖怪?   百年过去,本座在江湖上的名号已经不响了?   只有那些老掉牙的东西才知道本座的来历?   本座并非人,而是翻天蛟龙!”   虚空老魔浑身黑色邪气翻涌,凝聚在背后形成一只四爪蛟龙形状,龙须飞舞,龙爪闪耀黑光,他身上散发出强大妖气,令梁风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你大哥已经提上一个人头,向本座求道。本座看他心意虔诚,才勉强同意,你还不幡然醒悟?冥顽不灵只有死路一条!”   房间寒气阵阵,梁风因为寒冷抱紧身体道:“不可能,一定是你用妖法迷惑了郑旭大哥。”   梁风丢下的尖刀被虚空老魔抓在手里,它悠闲把玩手中尖刀,尖刀在指尖旋转,却割不伤娇嫩的手指,可见手法甚是高明。   “没有什么不可能,那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虚空老魔故技重施道:“你遵循的仁义道德,只不过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施加的精神锁链,一旦情况对他们不利,他们便将它踩在脚下,强者制定规则,弱者遵守规则,梁风,你现在的境界太低了,真正的强者从来不会怜惜弱者的死亡。   弱小本身就是一种罪过,你又何必固执己见?   难道变成狗,日后追悔莫及,你会觉得开心一些?清晨看着日初,傍晚看着黄昏,发出狗一般的凄惨嚎叫声,懊悔自己当初不该拒绝本座,然后发了疯一般,胡乱啃咬过路人。   这就是你想要的?   狗活十几年,浑浑噩噩,无所建树,年华虚度空余悔恨。   现在时光倒流,本座就在你面前!   那些噩梦你不必再经历!还不跪下拜本座为师!”   虚空老魔的话有一种巨大魔力,梁风甚至看到一副画面,那是变成狗的自己,在夕阳下的街头被孩童追逐嬉戏,他气愤地回头咬住一只孩童裤脚,却被一只大棒敲中了脑袋。   脑袋疼痛欲裂,他嚎叫一声,撒腿狂奔,人群在背后追逐……   巨大的无力感将梁风包裹,这一刻,仿佛有一只黑色大手伸入他的胸腔,紧紧攫住他的心肺,让他难以喘息。 第41章 黑暗侵噬   梁风又回想起那天,两年前的黄土大道上,无名剑客插件回鞘,行向远方,步履匆匆,似乎有很多人在等他去帮助。   “大侠!请收我为徒!”他追上去,脚步太快绊倒石头,一个趔趄栽向地面,却被一只大手稳稳扶助。   “收你为徒?凭什么?”   梁风抬起头,自豪道:“我是圣人转世!”   无名剑客收回手,上下扫了梁风一眼:“不,你不是。”   梁风心中一暗,没想到无名剑客竟然会用这种谎话来搪塞他,他语气铿锵道:“我是一个好人!”   他帮过老杨家的老奶奶劈柴,帮老孙家盖新房抬杠,施舍过无家可归的乞丐,有过两次拾金不昧,见义勇为的行为,自认为担得起好人之名。   无名剑客却道:“好人可以变成坏人,我若教你一身本领,将来你沦为恶人,那就是一身杀人的本领。”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说了什么高深的大道理,才打动了无名剑客?   梁风皱眉苦思,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黑色邪气悄然爬上他的脸颊,他却浑然不觉。   虚空老魔伸手搭在他的肩膀:?“江湖路远,大道难行,君子道消,小人道长。随心所欲,快意恩仇,才是汝辈正道!”   虚空老魔一个响指,那小女童竟然变成沈卿远的模样。   “仇人就在你眼前,你还等什么?!”   梁风心神恍惚,手中顿感沉甸甸,低头一看,又多出一把尖刀。   虚空老魔怪笑道:“来吧,报仇雪恨!”   黑色邪气通过七窍侵入体内,梁风感觉呼吸困难,举步维艰。   一股邪气笼罩住“沈卿远”,“沈卿远”邪佞一笑:“梁风,我已跻身渡劫之境,你这辈子都杀不了我!哈哈!”   虚空老魔抓准时机添油加火道:“起诸善法本是幻,造诸恶业亦是幻,连佛都这么说了!   是非善恶皆虚幻!本座才是你的指路明灯!   来吧!不要再犹豫了!   拜入本座门下,聆听本座教诲!永生不死!超脱六道!唯你独尊!”   梁风心中天人交战,生怕自己杀错了人,咬牙道:“不!他是假的,是幻象!你骗不了我!”   梁风的胸口浮现一团淡淡金光,黑色邪气蒸腾离去。   虚空老魔面露惊诧之色,伸手虚按向梁风胸口,眉头一蹙,心道:“怪不得能抵御本座的‘感化’,原来被人种下了镇魔符,此符可深入三魂七魄,压制人心中的魔性,人一旦失去心魔,就无趣得很了。   不过镇魔符只有仙人可以炼制,这小子难道认识仙人?”   梁风是郑旭义弟,虚空老魔有意招揽,仍不死心道:“梁风,没有人能拒绝本座,他们一开始虽然很不情愿,但入道后,无不是对本座感激涕零,感恩图报……”   “我想起来了!”梁风睁开双眼道。   “你想开了?”虚空老魔喜道。   “我想起来我说了什么。”他的思绪被拉回那一天——秋日高悬,尹城三里外的黄土大道上冷风肃杀,尘雾漫天,土匪尸体横七竖八,无名剑客插剑入地,开口问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是的,太难了。”梁风眉头不展,“我不能保证自己永远是好人。”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永远是好人,也没有人能做到一生行善,一成不变,一清如水。”无名剑客缓缓道:“我们都要随波逐流。”   他抬头仰望天空,又低头看满地尸体,说道:“从襁褓到成年,经历数十个春秋冬夏,无数件生活琐事,最后丧命于我剑下。   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你说,命运对他们是否不公?”   梁风神情一怔,万万没有想到无名剑客竟会怜悯这些打家劫舍,十恶不赦的山匪。   “大侠,您后悔杀他们?”   “非也,”无名剑客道:“若时光倒流,我仍会拔剑相向,恶已铸成,无法挽回,唯有一死方能赎罪。   我只是在想,我会不会也有这一天。”   梁风不解道:“大侠,您仁义无双,剑法超神,怎会有这一天?!”   无名剑客笑道:“诚实是一种美德,你很诚实,你若能拔出此剑,我就教你。”   梁风低头注视半截剑身没入地面的长剑,此剑没有剑穗,通体银白,长约二十九寸,宽约一寸五,剑刃极其锋利,剑柄呈长方形缠有白布。   梁风摇头道:“插这么深,我拔不出来。”   说着,他双手握上剑柄,即使不可为,他也要试一试。   反正试试也没损失。   无名剑客道:“此剑名为‘天罚’,可以感知一个人的正邪。”   梁风的手一握住剑柄,天罚剑自然而然地松土而出,被他握在手里,感觉轻盈如羽毛。   确实是一把绝世神兵,担得起“天罚”二字。   “前辈,但它也无法确定我将来入正道,还是入邪道。”   无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江湖是一个大染缸,有人被染黑,有人被染白,有人被染得五颜六色,心随境变,无可厚非。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且做好你眼下的事。”   “汪!汪汪!”   叫声将梁风拉回现实,他定睛一看,虚空老魔竟然趴在地上扮起狗来:“我是梁风,我是一只癞皮狗,我喜欢乱咬人!汪汪!汪汪汪!”   梁风被虚空老魔逗笑了:“你赶紧起来吧,人家的裙子都被你弄脏了。”   “呜汪!丧家之犬梁风在此!闲人退散!”   “你有病么?”   绿萝的身体幻成一团黑烟散去,梁风定睛一看,原来虚空老魔一直坐在椅子上,他悠然自得地端着茶水啜了一口,问:“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不能拜你为师。“   “这么想不开?“   梁风失笑道,“正是想开了,才决定不拜你为师。   古往今来,无数仁人志士,为了国家社稷,慷慨赴死,我梁风虽没做过什么有益国家社稷的大好事,但基本的善恶观,还是守得住的。   也许真有一天。我守不住自己的底线,变得和你一样冷血无情,但那一天,不是今天。“   虚空老魔冷笑道:“漂亮话谁都会讲,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一道黑光自绿萝体内飞出,携着呼呼劲风冲向梁风。   梁风何曾想过,自己会二度变狗。   他这一生,已经足够幸运。   没有三餐不继,没有衣不蔽体,没有暴虐父母,也没有拳脚相加的乡村恶霸,以及师德败坏的老师——虽然后来有了,但是之前是没有的。   他的家乡依山傍水,风景如画,空气清新,乡民淳朴。   小时候,春天到来,湖冰化开,父母会带着他去钓鱼。   逢年过节,似水村民都会聚到一起,开篝火晚会,手足舞蹈,载歌载舞。   他们做出地道的糍粑,互相赠送品尝。   那糍粑柔软细腻,甜的发腻,那篝火明亮闪耀,亮得刺眼。   梁风记着那一年的篝火晚会,他光着脚丫围着火堆,周围皆是满脸欢喜,热情洋溢的亲朋好友——郑大哥,郑二哥,郑三姐,梁云,王良,韩意……他们手拉手唱歌跳舞,欢声笑语不断。   “他像一座大山,他的烟斗开着花,花儿随风而散,它们去了哪里呢?”他吟唱着古老的歌谣,肩膀忽然一沉,他回头一看,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妙龄少女,伸手搭住他的肩膀,少女手捧玫瑰,笑靥如花……   往事历历在目,可惜这一切,再也无法体验。   劲风拂过脸颊,梁风眼前一黑,身体仿佛滑入一个冗长黑暗深渊。   不停地下坠,什么都摸不到,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无边的黑暗,吞噬了整个世界。 第42章 封王大典   梁风没料到自己还能睁开眼,看见明朗清晰,多姿多彩的世界。   他以为自己会变成视觉异于人类的野狗,以灰白视角,感知世界。   他低头看到自己的双手和身体,扭头目光穿过透雕窗棂,能看见花园中的梅花,迎寒怒放。   一场恶梦?   梁风惊魂未定,脑子隐隐作痛,后背冷汗涔涔,抚着额头坐起身来。   若说是一场恶梦,刚才的梦境也太过真实了。   虚空老魔大发善心,放过了他?   应该不是,这魔头乃妖怪修炼成人,没有人性,又怎会存在善心?   “殿下?”房间门口传来绿萝温柔的声音,“您的醒神茶泡好了。”   梁风捂着脑袋,说:“放……放在桌上就行。”   “您怎么了?”绿萝走进屋中,将茶水摆到桌上,眼神关切地走近。   梁风生怕绿萝又眼冒黑光,面露邪笑,赶紧挥手让她出去。   绿萝欠身告退。   梁风坐到桌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口感清甜,很好喝。   一口茶水下去,脑袋也没那么痛了。   “嗯。”梁风端起茶壶,咕咚咕咚又灌了两口。   若是专业的品茶师,看到他如此牛饮,肯定得批评一句:暴殄天物。   -   “父皇!沈卿远那恶贼作恶多端,您万万不可赐封他爵位啊!”   皇宫御书房中,赵悦对正在看书的皇帝赵离诉苦。   赵离年约五十,脸庞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穿金色龙纹袍服,腰缠玉带,脚踏赤舄,颌下蓄着一络胡须,目光透着一股深邃。   他放下手中奏折,语气平静道:“沈卿远乃踏天宗英杰,力斩魔头,还天下太平。   悦儿,你万万不可妄加诋毁,明白?”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天地可鉴啊!”赵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皇!您要明鉴啊!”   赵悦哭诉起沈卿远要废他修为,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胡闹,出去。”赵离呵斥道。   赵悦起身悻悻离去。   御剑飞回到自己府上,一想起沈卿远将受封万户侯,他不安地来回踱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殿下。”丁琴见他这副模样,知道问题所在,出声道:“殿下,那沈卿远不是说自己是沉轻羽真传弟子吗?   沉轻羽昔日击杀无数邪修,仇敌无数,只要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必然会有人来找他麻烦。”   赵悦撇嘴道:“妇人之见。”   丁琴俏脸一白,无言以对。   “沉轻羽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人物了,就算有仇家,也都是些提不动刀的老骨头,能有什么作为!”赵悦坐到一把太师椅上,端起杯茶喝了一口,这茶喝的没滋没味,他又把茶杯砰一声狠狠放到桌面上,发泄心中怨气。   “殿下,您不用太生气,沈卿远明日未必会来的。”   “父皇圣旨,他敢违抗?”   丁琴道:“殿下,妾身在踏天宗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眼高于顶,凡间的官位,他未必看的上。”   “你又知道了?”赵悦斜眼看她。   丁琴又无语了。   “那狗贼明日必来我告诉你,这么好的机会,扬名立万,青云直上,他能不把握?”赵悦阴阳怪气道,“一旦他受封,父皇下旨昭告天下,他的名字和画像将遍布大离国每一个城镇,就和当年的沉轻羽一样。   再随随便便斩几个小妖怪,捉几个邪修,便有无知的老百姓和说书先生会传颂他的事迹。   千这般载难逢的成名机会,他会不来?”   丁琴不敢苟同,说道:“就算他来,也未必是冲着爵位来的。”   “哪冲谁?冲我?他敢?!”赵悦声音陡然拔高,“本王不劈了他!”   话一出口,赵悦心里却有点虚,当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殿下。”丁琴岔开话题道:“周师兄放了我们一马,如今他被沈卿远所害……”   “狗贼,他是狗贼,注意你的用词。”   “如今他被沈……狗贼所害,给多少银两抚恤他家人比较好?”   “这种小事还要本王操心?”赵悦不满道,“你自己看着办!”   赵悦那日内伤很重,如今才调养好,那日丁琴带着他从踏天宗回来的,赵悦见她忠心耿耿,便纳她为妾,给了她调配王府金库的权力。   赵悦还没娶王妃,说日后她表现好,也有机会抬上王妃之位。   他也真是一个人才,还没取正室,倒先把侧室给安排了,虽说这也可以。丁琴没有介意,反而感动得痛哭流涕,没想曾经跟着母亲在街头要饭的自己,也有机会爬上王妃的高位,简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母凭子贵,以后王府中,再没有人敢小瞧她们母女了。   赵悦发话,丁琴便转身去办这件事,赵悦忽然道:“丁琴,那天你带着本王回来之前,亲眼见到沈卿远杀害二位师兄,夺得捆仙索。   此话当真?”   丁琴顿足转身道:“妾身身怀元婴,视力极好,虽离得远也能看见,确确实实见到沈卿远从背后偷袭周师兄。接着趁着两大魔头两败俱伤的空当,一剑斩下仙兽六臂巨猿的脑袋,剖其内丹吞下,修为暴涨,才能破灭无极魔尊的金身元神。   妾身唯恐被他注意,便很快带您离开了踏天宗。”   “没有证据,也指控不了他。”赵悦面露惋惜之色,“去办吧。”   “妾身告退。”   赵悦走后,御书房又迎来一位人物——大离国太子赵贤。赵贤面容白净,五官端正,头戴金丝编制的头冠,身穿紫色交领蟒袍,走到桌前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行礼作揖。   “免礼,何事?”赵离头也不抬地问。   “禀父皇。”赵贤直起身子说道:“前些日子,儿臣微服私访,听闻京城百姓谈论,今年赋税比前两年又重一些,言语间颇有微词。”   赵离呵呵一笑道:“百姓如同猪狗,为何要在意猪狗的意见?”   赵贤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退下吧。”   “父皇……”   赵离眼珠微抬,语气不善:“嗯?”   “儿臣告退。”赵贤躬身退出御书房。   次日是赵宏的受封大典,同时也是沈卿远的受封大典,先封王,后封万户侯,一干亲王郡王都要到场,赵悦带着几个贴身高手与丁琴再入皇宫,心中不安,很怕再见到沈卿远。   “殿下,这是皇宫,他不敢对您怎么样的。”丁琴出言宽慰。   赵悦怫然作色:“闭嘴!本王会怕他?!”   丁琴默默无言。   皇宫一侧,所有人就位,礼部尚书宣告封王大典开始,梁风走上筑起的高台,他眼望台下身穿各色朝服的众大臣,以及宫女太监和御前侍卫,听完“王位顺承于天”之类的册文,接过册书与印玺。   沈卿远竟然没到场,难道他对万户侯的爵位毫不在乎?   沈卿远没来,赵悦感觉在丁琴面前失了面子,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丁琴立在赵悦身后,低着头,委屈地像个小媳妇。   梁风注意到赵悦,后背似乎又隐隐作痛,明明已经换了一具身体。梁风明白,这是“心伤”。   虽不喜赵悦,轮到赵悦向他道贺的时候,还是得客套回应一句:“多谢三皇兄。”   封王仪式后,还有一个祭天仪式,据说要祭拜天上神仙,因为神仙们开恩,降下一名武曲星,这名武曲星自然是指沈卿远,即使他没到场,皇室和文武百官也必须给予十二万分的尊重。   赵悦站在高台下一干亲王中,背后是文武百官,前面是皇帝赵离和皇后轩辕瑶,以及小乘期高手国师轩辕江,所有人神情肃穆地站着,仰望高台双手合十,以表示对上天的虔诚尊敬。   赵悦小声嘀咕:“真他娘的讽刺,这种狗贼也能被人歌功颂德,本王第一个不服。”   梁风站在赵悦右手旁,这时竟有“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这时皇宫南门的城门口大开,一群士兵拉着一辆大型板车,上面是一具身形庞大的妖怪尸体,缓缓行驶过来。   人群骚动起来,议论纷纷。 第43章 目中无人   “那是何方妖怪尸体?如此巨大,成了精了!”   “那是虚空老魔的金身!”   “金身?”   “元神出窍,法力无主,维持不了人形,自然显现原形!”   梁风定睛一看,那是一具遍布黑色鳞片的四爪蛟龙,爪子极其锋利尖锐,令人望而生畏。   梁风用胳膊碰了碰身旁的赵悦,问:“王兄,那真是虚空老魔的金身?三大魔头都是妖怪吗?”   赵悦斜睨梁风一眼,不屑道:“这你都不知道?”   赵悦眼中这同父异母的赢王弟弟是出了名的荒淫,祸害过不少宫女,上次他回宫朝觐父皇,出了御书房,这小子竟拉着他,说有好玩的东西给他看。   去到他房里一看,竟然是一个脱得赤条条的美貌宫女,岂有此理!把他赵悦当成什么人了?   赵宏这小子行为浪荡,不学无术,皇帝赵离也是相当不喜的,敕封王爷后,除了朝廷俸禄,以及一块固有的封地来收收租税,既无兵权,也无实职,更无修真界高手保护,可以说是四个皇子中混得最差的一个。   如无必要,赵悦不想搭理赵宏。   “请王兄明言。”梁风客客气气道。   赵悦看这赢王弟弟态度不错,便慢条斯理道:“你真是养在皇宫日久,目光短浅。那妖怪便是虚空老魔的金身,无极魔尊也是妖怪炼成人形,金身都被打烂了,所以没运过来。为兄猜测,九幽魔帝十有八九也是妖怪。”   赵悦的声音陡然一沉:“修士先结成金丹,再化元婴,妖怪则有妖怪内丹,两大魔头金身被破,内丹被取,空留一副皮囊。   你说内丹落了谁的口袋?”   沈卿远!   梁风心中一凛,眉头微皱,故作不知:“这我如何能知?王兄以为?”   赵悦轻轻一哼,不作答。   梁风心道:奇哉怪也,虚空老魔的金身如此庞大,千里迢迢运到这里得费不少功夫,是谁运过来的?   梁风望着那两具魔头的尸体,心里忽然一跳,浮现出一个不好的预感,他看向赵悦,问道:“王兄,修真界渡劫期修士共有几名?”   “你又无心修道,问这个做甚。”赵悦心不在焉道。   “来了!他来了!”一位文官指着远处南面城门入口说。   “便是此人力斩二大魔头?”   “不错,也是此人将二大魔头的尸体运到这里。”   “胸怀点墨人如玉,腹有诗书气自华,此人气质出尘,飘然若仙,一看就是饱读诗书,心怀正义之人,不愧是踏天宗最杰出的首席弟子。”   “看来踏天宗又要重回修真界第一门派!”   “真乃正道之幸!天下之幸!”   文武百官窃窃私语,所有人皆把目光投向南面城门入口。   一位凤眸细眉,鼻如玉柱,风采过人的白衣公子御剑而来,越过南面城门,轻飘飘飞落在两具大魔头的尸首上。   白衣公子面含笑意,负手而立。   这小子竟敢居高临下,俯视皇帝皇后,亲王郡王,文武百官!   列队整齐的文臣武将、嫔妃宦官、御前侍卫,所有人心中一下子对这白衣公子改观,一个个不无气愤,你小子再居功至伟,也不可如此失礼,藐视皇威啊!   一名站位靠前的佩刀武将厉喝道:“大胆!给我下来!”   白衣公子岿然不动,笑意不减,对那武将的话置若罔闻。   皇帝赵离眼神责怪地看了那名武将一眼,以拜见尊者之礼,对白衣公子拱手道:“阁下便是力斩二大魔头的踏天宗首席弟子沈卿远?”   “不错,正是本尊。”沈卿远嘴角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容,他眼看一名文官离开整齐的队列,似是去取封万户侯必要的文件和印玺,右手微微一摆:“不用去了,我不是为封侯而来。”   那名文官停下脚步,眼神探询地望向皇帝赵离,赵离手一摆,示意他回到队列。   不为万户侯,那是为何而来?   难道是冲着我来的?   赵悦心中惊栗,两腿不由打颤,想要躲到人群后。   他竭力稳住心神,不让自己失态,可是仍旧心慌不已,他见识过沈卿远的可怕,这个家伙没有人性啊。   “殿下,不用怕,皇室背靠傲天玄宗,沈卿远不敢得罪我们的。”丁琴小声道。   赵悦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不抖,“天气太冷,我抖一下暖和,我有什么好怕的?!你这贱人,给我闭嘴!”   丁琴心中一颤,闭口不言。   赵悦感觉自己说话太重,人家好心安慰他,他反倒恶言相向,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大庭广众之下也拉不下脸,向她道歉,只好暗生闷气。   “那么你所为何事而来?”赵离问道。   沈卿远不答,眼珠微转,目光掠过每一个人。   皇帝的话也不回,这么嚣张的吗?梁风心想,真是小人得志便猖狂呀,狂妄的人通常没有好结果,沈卿远最后肯定会自食其果的。   沈卿远的目光在赵悦脸上逗留了一秒,赵悦心中惊惧,不自觉地低下头颅。   他的目光又掠过丁琴,丁琴心生寒意,这一刻感觉自己不是被人看着,而是被一只残忍嗜血的野兽盯上,仿佛衣服都被扒光,寒风吹过,背脊发凉。   皇帝赵离脸色难看,却发作不得,一是碍于沈卿远乃当世英雄,二是因为这点小事发作显得他没风度,三是他想发作也发作不起来,因为在场恐怕没有人是沈卿远的对手。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沈卿远深谙此道,昨日力斩二大魔头,吞噬掉他们的内丹,今日过来,不为其他,为得就是灭掉虚空老魔,以及虚空老魔的党羽郑旭。   此前他去云上仙宗,抓住天算子,强迫天算子为他算了一卦,得知郑旭就潜伏在皇宫之中。   没想到前脚来,后脚就不见人影。   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黑色邪气,今个儿算是白来了。   沈卿远双眼微眯,在场的帝后妃嫔、文武百官、御前侍卫,太监宫女,尽收眼底。   其中有几位宫女和官员散发着肉眼难以捕捉的妖气,若不是他如今臻至渡劫境界,铸成无上金身,慧眼如炬,还真是看不出来。   百官之中竟暗藏妖孽?沈卿远嘿然冷笑,无意戳穿。   这时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个穿湖蓝色宫裙,头梳椎髻,身形丰满的宫女,宫女发了疯般大喊:“大侠救我!救我!”   梁风乍一看,这宫女不是青梅么?她有什么委屈?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青梅,皇帝赵离沉声道:“成何体统!拉下去!”   这里名义上赵离最大,有委屈不和他这一国之君诉求,反向沈卿远诉求?   这宫女眼里还有他这个皇帝吗?!   还有六宫之主皇后吗?   实在是太放肆了!   “我想听听她说什么。”沈卿远淡淡道。   皇后嫔妃,亲王郡王,左右丞相,文武大臣,皆把目光投向皇帝赵离,想看看赵离作何态度。   赵离身为一国之君,气量自然不俗,此时为了顾全大局,便道:“放开她,让她说。”   皇帝一声令下,两名侍卫当即松开青梅,退到一旁。   沈卿远走到青梅面前,问:“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青梅哭得梨花带雨,似乎有天大冤情,两个御前侍卫松开青梅,青梅见事情有戏,朝沈卿远扑了过去,想要抱住沈卿远的大腿。   沈卿远微一侧身,“妹妹,这新买的衣裳,蹭脏了可不好。”   青梅坐在地上哭诉:“大侠,天子犯法,是否与庶民同罪?”   天子犯法,怎会与庶民同罪?沈卿远微微一笑,嘴上却道:“那是自然。”   在场所有人心不由揪了起来,都联想到了一百年前发生的事情。   一百年前,沉轻羽战败三大魔头,当朝帝王龙颜大悦,要封他为异姓郡王,哪知沉轻羽来皇宫觐见第一天,就把皇后给斩了。   皇后死后现了原形,原来是一只狐妖。   虽说做的是造福天下苍生的好事,可也太不给皇帝面子了。   今日这沈卿远,看样子比那沉轻羽狂妄得多,该不会——   要重蹈覆辙吧? 第44章 不可一世   “是他!是他打死我姐姐红杏!”青梅指着梁风,神情悲切,泣声道:“我透过窗户,亲眼看到他折磨杀害红杏姐姐!他好狠啊!”   沈卿远朝梁风望去。   梁风一懵,辩解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   咦,不对啊!   我才来这具身体两天不到,也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做过什么事。   莫非这赢王殿下以前真的打死过宫女?   我现在是赵宏,得背这口黑锅了!梁风心中叫苦。   青梅手指梁风,字字重音,透露出刻骨仇恨:“就是因为红杏姐姐吃得太胖!让他床底之间无法尽兴!他才痛下杀手!   禽兽!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只不过是出身比较好而已!就可以看轻我们这些下人的性命?!”   她撸起袖子,露出雪白小臂,上面布满伤痕,恨声道:“我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也会被他害死!我就是死也要揭露他的罪行!”   皇帝赵离面色愠怒,斥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青梅的语气因为死亡恐惧而发颤,双眼热泪盈眶,声音哽咽:“我们……我们姐妹一同进宫,互帮互助,情同手足,好不容易分到一起共事,这禽兽生生将我们活生生拆散,阴阳两隔!   沈大侠,你会帮我吗?”青梅美眸含泪,目光热切期盼。   “我最喜欢行侠仗义了。”沈卿远森然一笑,露出一口惨白的牙齿。   “不过鸣冤也要拿出证据,否则沈某怎么帮你?”   青梅赶忙道:“我有证据!红杏姐姐的尸体就埋在储秀宫后花园!她死前拼命反抗,拽下了赵宏的一缕头发!这都是我勾引侍卫头领冯康礼,把他灌醉,他才告诉我的!”   文武百官的队列旁,立着一排维护秩序的御前侍卫,其中最左边领头的侍卫听到这样的话,脸色一变,有些站不住脚了,可又不能站出来大声指责,因为这样违背礼数,要受重罚,甚至死刑。   赵离道:“冯康礼出列。”   侍卫头领冯康礼踏前一步,对着赵离下跪,遥遥抱拳,高声道:“末将在。”   “可有此事?”赵离问。   冯康礼矢口否认:“回禀陛下,断无此事。”   青梅冷冷看了冯康礼一眼,“那晚你抱着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冯康礼脸色铁青,稳住情绪,一言不发。   “去后花园看看吧。”沈卿远这话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这宫里主事的不是皇帝赵离,而是他沈卿远。   朱贵妃脸色一直很淡定,听到沈卿远说去后花园看看,脸上也没有任何异色,梁风明白,她很可能给赵宏留了一手,所以尸体应该不在后花园中。   赵离十分给沈卿远面子,一声令下,众人便浩浩荡荡,开往储秀宫后花园了。   果不其然,未挖出宫女红杏的尸体。   昨日还在,今日却不在了,青梅脸色惨白,知道大难临头,她早存了必死之心,只希望死前一搏,能让黄泉之下的红杏姐姐能够瞑目,现在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打入天牢。”   随着赵离一声令下,青梅便被御前侍卫带了下去。   梁风感到衣角被拉紧,回头一看,是贴身宫女绿萝,她眼眶红肿,泪眼朦胧。   “我没杀红杏,可能是她看错误会了。”   梁风这话说的不假,他确确实实没杀过红杏。   其实以他亲王的高贵身份,根本用不着向绿萝解释,只是不知怎么的,看到这小姑娘伤心,忍不住就想要解释。   后花园中,沈卿远折下一朵白玉兰,轻嗅香味,神色陶醉。   赵离看了甚是心疼,那可是他最爱的一株玉兰树,这家伙好死不死,偏要挑这一株下手,还摘了形状最优美的一朵。   花朵掉地,花瓣散开,沈卿远意兴阑珊,迈开步子似乎准备离去,赵离开口道:“沈爱卿且慢,不知爱卿可曾婚娶?”   “原有一妻,现已休了。”   “小女年方二八,不知沈爱卿可瞧得上?”赵离有意巴结沈卿远,态度极是谦虚。   赵氏是傲天玄宗扶起来的傀儡政权,皇宫中最有话语权的其实不是他赵离,而是皇后轩辕瑶,她父亲轩辕傲天是傲天玄宗宗主。其次有话语权的是国师轩辕江,轩辕江在傲天玄宗十大长老中排名第二,再是朱贵妃与魏贵妃,她们的父亲傲天玄宗十大长老其中之二。   前几代皇帝,一旦不合傲天玄宗宗主与长老们的心意,便被替下,赵离的父亲是异姓王,曾经是傲天玄宗内门弟子,被傲天玄宗抬上了皇位。   赵离认为有必要开始积蓄自己的势力,而眼前这位沈卿远、沈大公子,力斩二大魔头,大破无极魔宗,名震天下,负责撰榜“青云榜”的占星宗主天算子直接将他推为第一。   百年前龙门覆灭,当时的青云榜排名先后,分别是“天剑沉轻羽”,“绝刀陆辰轩”,“神刀顾东临”……如今分别是沈卿远,剑圣无名,狂刀宋明,轩辕傲天……   青云榜的排名并不一定准确,但能上榜的人,都是在江湖上有赫赫战绩的强者,实力只会强不会弱。   沉轻羽被踏天宗的人证实死去,坟墓也已找到,不可能有机会结交,无名和宋明等高手行踪向来飘忽,难以捉摸。   而沈卿远活生生站在面前,这大好机会怎能错过。若能招为驸马,他这皇位必然固若金汤,稳如泰山,谁来也难以撼动!   沈卿远面如冠玉,身长六尺,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外貌比之小公主赵婉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站在一起十分般配。   况且沈卿远一旦接受敕封,便是万户侯,位极人臣,小公主赵婉嫁给他,也称得上门当户对,不会辱没了身份。   赵离话一出口,小公主赵婉俏脸臊红,她站在皇后轩辕瑶的身后,穿着一袭红色丝罗长裙,水汪汪的大眼珠含羞带怯,充满灵气,见沈卿远在看她,害羞地侧开目光。   沈卿远扫了赵婉一眼,吐出四个字:“庸脂俗粉。”   小公主闻言花容失色,赵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眉头狠狠拧起,他身后的文武百官无一不是怒容满面。   沈卿远太过无礼了!   国师轩辕江长眉一皱道:“公主殿下虽称不上倾国倾城,绝代佳人,也绝对是上上之姿,无数藩属小国的王子皇子,趋之若鹜,每年入京提亲者若要排队,可绕皇宫三圈。   沈公子是否用词欠妥?”   沈卿远朝轩辕江看去,轩辕江身长七尺,身形瘦削,在人群当中鹤立鸡群,身穿阴阳鱼黑白太极道袍,脚踩鹿皮长靴,头戴紫金道冠,国字脸,悬胆鼻,鱼泡眼,眼眸中射出犀利的光采,与他的眼神交汇在一起。   沈卿远翕动嘴唇,再出惊人之语:“面目可憎。”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相信沈卿远竟会说出这种胡话来。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梁风站在人群中,望向出言不逊的沈卿远,心道:他失了智?国师都敢这么说,人家可是傲天玄宗十大长老之一!   得罪了傲天玄宗,有你好果子吃? 第45章 大杀四方   轩辕江横眉冷笑:“你是第一个敢对我这么说话的人。”   话音刚落,轩辕江道袍无风自动,滂湃法力透体而出,形成一股强大威压,这股威压笼罩到沈卿远头顶。   沈卿远岿然不动,额头一道道道纹绽出。   所有人心中暗数,一圈,两圈,三圈……九圈,竟然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九圈道纹渡劫期修士!   这沈卿远怕是比当年的沉轻羽还强上几分!   沈卿远朗声一笑,双目神光四射,“现在,我可以这么说了吗?”   轩辕江心头剧震,喉头蠕动,不知该说什么,还未出手,气势已经输尽。   大乘与渡劫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大乘期修士虽有钢筋铁骨,仍旧是凡胎肉身,而渡劫期修士已经是半仙之体。   “回答我。”沈卿远直视轩辕江,目光似乎要看透轩辕江的内心。   轩辕江不得不服软,他还不想被渡劫期强者一掌轰成渣滓。   “可以,当然可以。”轩辕江面容苦涩道。   赵离仍不死心道:“沈公子,小女冰清玉洁,天生,你当真不考虑考虑?”   沈卿远笑而不答,目光掠过赵离身旁几位嫔妃,停留在皇后轩辕瑶身上,轩辕瑶年约四十五,衣着凤冠霞帔,面若桃花,五官精致,称得上一流美女。   美则美矣,没有灵气,不宜双修,沈卿远微微摇头,目光停留在魏贵妃身上,魏贵妃年约四十,身披狐裘,体态窈窕,肤若凝脂,齿如含贝,生的十分美丽动人。   沈卿远点点头,魏贵妃眉宇间暗藏灵气,倒是可以考虑。   沈卿远手一伸,魏贵妃仿佛受到无形之力的牵引,朝沈卿远飞了过来,几十米的距离眨眼即至。   魏贵妃尖叫一声,显然不清楚状况,沈卿远一手将她搂到怀里,一只食指搭在嘴边:“嘘。”   所有人瞠目结舌,不敢相信沈卿远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举动。   “混账!”赵离龙颜震怒。   “大胆!”一名佩剑武将厉啸一声,拔剑刺向沈拔剑刺向沈卿远,沈卿远隔空一掌,武将身体一震,脏腑俱裂,七窍流血,软倒在地。   赵悦看了眼回天乏术的武将,又看了眼被沈卿远搂在怀里的魏贵妃,心中又惊又怒,魏贵妃是他生母,他怎可眼看母亲受辱!他拔剑厉声道:“沈卿远!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卿远狞笑道:“沈某只不过是想与令堂大人共赴巫山尔,何必如此生气?”   “尔敢?!”赵悦两眼怒火狂喷,口念踏天宗御石法诀,长袖一摆,甩出数十块石子,石子迎风暴涨,化成一颗颗巨石,携着呼呼劲风,轰然砸向沈卿远。同时身形如箭,举剑怒冲过去。   夫唱妇随,丁琴也拔出腰间配剑,配合赵悦,从背后夹击沈卿远。   沈卿远眼神淡漠,轻轻挥手,那疾速飞来的数十颗巨石,纷纷在空中连环爆炸。   真气击破巨石,去势不减,撞击到赵悦面前,赵悦匆忙挥剑格挡,只当下一部分,胸口被碎石砸伤,倒地吐出一大口血来,面容痛苦,捂着胸口挣扎倒地不起。   “啪啪”清脆声音响起,丁琴手中宝剑仿佛不是刺在人身上,而是刺在玄铁上,应声断为数截,沈卿远大手一伸,也将她揽到怀里,“好事成双,也带上你吧。”   赵悦趴在地上,咬牙切齿:“沈卿远你这畜生!”   皇帝赵离气的脸色发黑,看了轩辕江一眼,轩辕江微微摇头,他是在场修为最高的人,他不出手,上再多的人也是白搭。   可让沈卿远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带走,他这个皇帝还要不要做了?   赵离本身也有淬体期的修为,他指了指百官中的一名太医,让太医带受伤的武将和赵悦下去治伤。压下满腔怒火,清咳一声道:“沈卿远,天下美女何其多,你何必非要带走她们两个?   你难道不知道魏贵妃的父亲是傲天玄宗的长老?”   “再国色天香的女人,也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女人只是玩物。”沈卿远邪魅一笑,“美不美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采阴补阳,增进我的修为。”   赵离沉声道:“你带走魏贵妃,就是得罪整个傲天玄宗!   得罪傲天玄宗,就是得罪整个修真界!   得罪整个修真界,只有一个下场!   朕劝你莫要逞一时之快,以免日后肝肠寸断,追悔莫及!”   “你这么一说,倒是又提醒了我。”沈卿远松开魏贵妃和丁琴,朝赵离走来。   “你要做什么?!”赵离心中一慌,无助地看了国师轩辕江一眼。   轩辕江背负双手,冷眼注视沈卿远。   “跪下。”   渡劫期修士的强大威压笼罩在赵离肩头,仿佛有一座大山从天而降,重重压在他的肩膀上,他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赵离心中惊怒交加。   一国之君岂可轻辱?   他咬紧牙关,催动体内真气拼命想要站起来,却无论如何也支撑不起身体。   轩辕江那双灰白的鱼泡眼透露出一丝玩味,戏谑道:“年少轻狂本国师理解,无的放矢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可知这么做,会为自己带来什么后果?   挑战整个修真界?   呵呵,就是当年的沉轻羽,也不敢如此。   他杀害当朝皇后,结果呢?   销声匿迹百年之久!   最后尸体被人发现,葬在不知名小镇的湖边竹林,一世英雄,落得个如此下场!   沈卿远,你以为整个修真界就你一位渡劫期修士?   你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   沈卿远左拥右抱,冷颜不语。   轩辕江摇头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古人早就有言,你连这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说完,轩辕江背负双手,下巴高抬,静静等待沈卿远幡然醒悟,然后心虚服软,诚恳道歉。   沈卿远噗嗤一笑,脸上表情舒展开来:“你也是。”   “你说什么?”轩辕江脸色一变。   “跪下!”   轩辕江忽感肩头沉重,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大理石地面被重重磕出两个凹坑,他半个身子都没入地面。   轩辕江愤怒地涨红了脸,额头一道道青筋暴绽而出,厉声咆哮:“天作孽,犹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   你这是自寻死路!!”   轩辕江的身形猛然涨大数十倍,一掌拍地,身子拔地而起,磅礴法力透体而出,身躯犹如一个陀螺疯狂旋转,带动一道道白色气流,气流在周身旋转,轩辕江的身体犹如一道划破黑暗夜空的璀璨流星,光华万丈,气势逼人,轰然撞击向沈卿远。   一出手便是傲天玄宗最厉害的招式,“玄天星坠”!   这一招威力无穷,摧枯拉朽,哪怕参天山岳挡在面前,也会被击穿出一个空心大洞,崩碎坍塌!   沈卿远气定神闲,逐日神剑在手中翻飞,霎时间舞出上百道剑影,剑影交织成一张大网,笼罩住迎面而来那道气势如虹,一往无前的璀璨流星。   剑网罩住流星猛然收缩,流星轰然炸裂,化作点点血肉飞溅在地。   几个呼吸之间,可挡千军万马的小乘期强者就身死道消,渡劫期修士的实力实在太恐怖了!   沈卿远收剑站定,淡然一笑,仿佛刚刚杀死的不是小乘期强者,而是一只蚂蚁。 第46章 能屈能伸   击杀小乘期修士,耗费了体内巨量真气,沈卿远头脑微微发晕,暗暗匀了几口气,脸上表情依旧是云淡风轻。   他抬脚朝皇帝赵离走来,赵离吓得面如土色,沈卿远每走一步,地面都微微发颤,他浑身散发出的滔天杀气笼罩在整个皇宫御花园。   在场的文武百官,嫔妃侍卫等所有人无不是心惊胆战,噤若寒蝉。   赵离感觉呼吸一窒,遍体生寒,上下牙齿微微打颤,不知是天寒,还是心寒。   帝王也是凡胎肉身,面对死亡也会心生恐惧。   作为大离国名义上的统治者,若说是为了江山社稷,国家大义,劳心劳力,鞠躬尽瘁而死,倒也说的过去,还能美其名曰君王死社稷,为后人所歌颂。   若这般死,勉强也能接受,可叫他被沈卿远一剑或一掌拍死,那可就毫无意义了。   沈卿远睥睨皇帝赵离,道:“跪稳了,不杀你。”   赵离挣扎了两下,仍旧被威压压得站不起来,这般羞辱,简直比死了更难受。   “喊吧。”   “喊什么?”赵离神情微怔。   “喊爹。”   “你!!”赵离心头火起,双眼怒睁。   “一朝天子,岂能向庶民低头!”一位忠君爱国的正直文官忍不住站出来指着沈卿远的脸,厉喝道:“兀那小儿,太过猖狂!”   沈卿远冷冷看了那文官一眼,文官当即身体爆裂,血溅当场,周围被溅到血的嫔妃侍卫,太监宫女们吓得赶紧散开。   沈卿远的目光又转向赵离:“生与死,你有的选。”   赵离心乱如麻,这一刻,心中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愤怒,恐惧,屈辱,不甘……。   他绝不想这样白白死去,明明只要吐出一个音符,就能活下去,为什么这样难以开口?赵离竭力压下对死亡的恐惧,切齿道:“你妄想!”   “三——”   死亡的钟声已经敲响,赵离的眼神掠过在场的亲王郡王,名臣大将,嫔妃佳丽,御前禁卫,宦官宫女,所有人噤若寒蝉,止声于沈卿远的淫威之下。   “二——”   这一刻,仿佛黑白无常已经来到他的身边,等待收割他的灵魂。   赵离甚至能感受到,白无常已经将冰冷的勾魂索栓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而黑无常则在一旁蠢蠢欲动,随时准备用勾魂锁穿透他的琵琶骨。   赵离眼睛一闭,道:“等一下。”   巨大的求生欲逼迫着赵离,吐出那个让他颜面尽失的音符。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渡劫期修士的威压即将粉碎赵离肉身之前,他的心中掠过无数念头。   ——楚汉争霸时期,西楚霸王项羽佣兵四十万,势力庞大,汉高祖刘邦先入关中,却忌惮项羽实力,拱手让出咸阳城,而后养精蓄锐,扩充实力,连战连胜。   最终垓下一战功成,西楚霸王项羽乌江自刎。   战国时期,魏惠王重金招徕天下豪杰,兵法大家鬼谷子的真传弟子庞涓毛遂自荐,魏惠王亲自接见,二人相谈甚欢,魏惠王非常赞赏庞涓,重用庞涓。   庞涓做了将军,派人请师弟孙膑过来,共图大业。   孙膑来到魏国以后,庞涓发现的自己才干不如孙膑,担心有朝一日孙膑会取代他的地位,阴谋告发孙膑私通齐国,魏惠王勃然大怒,将孙膑打入大牢,挖去膝盖骨,脸部刺字,孙膑为求活命,装疯卖傻。后来齐国使节到访,他以刑徒身份秘密拜见齐国使者,打动了齐国使者,被带上逃往齐国。   齐王敬孙膑之才,奉孙膑为军师,孙膑兵法高超,料事如神,使用“声东击西,围魏救赵”战术,成功化解赵国危机。   十几年后,魏国攻打韩国,韩国求救齐国,孙膑再次声东击西,率齐国军队袭击魏国首都大梁,领军的庞涓得知消息后从韩国撤军返回。   孙膑使用“减灶法”,诱敌深入,暗处设下伏军。   庞涓不疑有他,兼程追击,在马陵道中伏大败,齐军万箭齐发,庞涓悲呼“遂成竖子之名”,拔剑自刎,死于马陵道上。   吕后陷于楚营三年,项羽还不是乌江自刎?   孙膑不装疯吃屎,怎么骗得过庞涓?   刘玄德不隐忍内敛,将来如何与曹操孙权三分天下?   韩信胯下之辱、勾践卧薪尝胆,范雎苟且忍辱……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赵离岂能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沈卿远,终有一日,你会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赵立心中暗暗发誓,头领低垂,不让沈卿远看到自己眼中的刻骨恨意。   “准备好了吗,我都等得不耐烦了。”沈卿远阴恻恻的声音回响在赵离耳畔。   赵离如丧考妣,面若死灰,嘴唇不住发颤。   他知道,这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而面前这个男人,将是他一生之敌。   杀气如剑横在眼前,一代帝王的脸颊滑落下屈辱的泪水。   ——“爹。” 第47章 搭救   “很好。”沈卿远拔剑收剑,快若闪电,旁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出剑轨迹。   在百官的惊骇声中,赵离头颅飞起。   鲜血溅到沈卿远衣摆上,他轻轻一掸,衣摆上的鲜血竟被掸落在地。   沈卿远望向太子殿下赵贤,微笑道:“新皇登基时,我会再来梁京,叫轩辕傲天洗干净脖子等着。”   言罢,他又看了梁风一眼。   “无形无相,无影无量,好好活下去吧。”话音刚落,沈卿远带着魏贵妃与丁琴御剑飞去。   无形无相自然是指风,梁风心中差异,没想到沈卿远能识破他的身份。   他为何要放过他?难道是心存顾忌?   不可能,若他心存顾忌,又怎会公然杀死皇帝,带走皇妃,挑衅傲天玄宗?   入夜,梁风暮寝而思,仍旧不得其解。   按道理讲沈卿远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绝无可能大发善心,留下隐患才对。   莫非是……   沈卿远认为他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一念至此,梁风心中不快,一掀被子下了床,推开门走到院子中央,望着月色。   他现在想明白赵宏为什么罚青梅去刷马桶,估计是察觉出青梅“心怀不轨”。   青梅现在被打入天牢,绿萝一直跪在门口,梁风回头望着绿萝,问:“你有何事?”   “求殿下救救青梅姐姐。”绿萝低头道。   “她坏了规矩,没有人就救了她。”   “可你答应过我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绿萝咬着嘴唇,眼眸泛红。   梁风心肠软,见她这副模样,搔了搔头说:“我会处理的,你下去吧。”   出了这样的事情,内务府只好推迟梁风就藩的事情,明日再将梁风安排入住王府。梁风就藩亲王的封地在徐州中心城镇“昆龙城”中,离他老家似水村隔了两个大州,数十个城镇。   今夜待在宫里最后一晚。   也不知道这个王爷身份,说话好不好使?   梁风让绿萝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回房穿上正式衣服,准备出门。   宫中规定,夜晚不可随意走动,他顾不了那么多,行走在宫闱之间,巡逻的宫中侍卫,看到他便上前问候,却没有阻止他走动,只是远远吊在身后,不知道是监视,还是保护,可能两者都有。   梁风让侍卫不要跟着,径直行向趟储秀宫。   大离国没有殉葬制度,所以赵离死了?妃嫔不用陪葬。   皇帝去世后,妃嫔们的名号会晋一级,朱贵妃是先皇妃子,现在就是太妃,她早就睡下了,梁风命守夜的宫女,强行把朱太妃叫醒。宫女不敢惊扰朱贵妃,梁风只好强行越过宫女,亲自敲朱太妃房间的门,将朱贵妃惊醒。   朱太妃醒后,揉着惺忪的睡眼,问:“宏儿,这么晚了到这儿来,成何体统?”   “母妃,儿臣有事相求。”梁风躬身道。   “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朱太妃脸色憔悴,心情低落,看来赵离的死,对她打击不小。   “明天说就晚了。”梁风表面来意,朱太妃听后不以为然道:“多大点事。”   朱太妃命宫女拿来纸笔,写了一封信,递给他。   梁风拿着这封信,直奔天牢。   天牢戒备森严,由西厂宦官掌控,西厂厂公叫做林考,听说新晋王爷来天牢探视犯人,披上衣裳跑了过来。   “厂公,这事要紧吗?”梁风问。   林考看完信,将信烧毁,苦笑道:“殿下,您也真是,这点小事何必劳烦太妃娘娘,直接与咱家说便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宫女,无名无分的,择日处死,谁会过问?圣上更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圣上早就死了,这么看?   梁风心里嘀咕,他哪里知道这个,他又不是当了十几年的皇子,他才当了两天不到的皇子。   林考稍稍暗箱操作一下,便把青梅安排妥当了。   梁风还不放心,问他是怎么做的,林考道:“王爷您安心吧,装进恭桶,倒垃圾一样倒掉,不会有事的。”   梁风这才放心,回去睡下。 第48章 参加自己的葬礼   皇帝之死为国丧,天下缟素,老百姓们意思意思就行了,文武百官,王爷皇子们就得老老实实披麻戴孝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赵离死后的第二天,王公大臣们开始商议起新皇登基的事宜,首推人选是太子殿下赵贤,赵贤年方三十一,无不良行为记录,为人宽厚,继承大统,名正言顺。   登基之日定为开春,赵贤的职务暂定为摄政王。   待赵离入皇陵后,梁风便去往封地就藩,内务府早在封王之前就开衙建府,北赢王府早就建成,坐落在大离国北境的徐州昆龙城。   无极魔尊一死,魔宗名下的各个堂口,皆被正道人士击破,战争彻底宣告结束,天下太平,梁风入住王府的第一天,当地大大小小的官员,豪绅,挤破了头都想挤进来,瞻仰一下王爷的尊容。   虽听闻是个无实权的王爷,可说不定哪天其他皇子突然暴毙,就轮到他了呢?   以往正统去世,王爷上位的事件比比皆是,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不可不防啊。   依赵宏的性格,这些想要巴结他,带着各式礼品,香车美人送上门来的豪绅贵族,赵宏必定隆重接待,然后欣然笑纳。   梁风就不同了,他只接见了知府与各城镇的官员,了解了一下地方民情,,没有接待地方豪绅。   北赢王府设有诸多职位,例如总管,管事,护院,粗仆等,内务府的人早就帮王爷挑选妥当人选。   王爷有权随意更换这些人。   梁风不打算换人,他也不打算在王府久住。   他不认为自己是个真王爷,这里没有他的亲朋好友,住在这里他不觉得快乐。   梁风搬进来第一天的傍晚,就骑上高头大马准备离开,一位穿红大褂的老年男人劝道:“王爷,没有上头的批准,不可轻易离开封地啊。”   这老年男人叫做孙清,职位是王府总管事,是内务府从当地退休文员中择出来的,品性善良,行为端正,可以信任。   梁风拉起缰绳道:“无妨,摄政王赵贤是我哥哥,和他说一句便行了。”   临行前,望着那一干王府中就职的男男女女,其中还包括的绿萝,绿萝是朱太妃赏给他的,这个小姑娘风华正茂,如果安定下来,给她择一名亲事好了,因为梁风不认同自己的王爷身份,也不打算娶王妃,纳妾。   这次回家,梁风一个随从也没带,孤身上路,自从郑扬死后。无论与谁一起结伴同行,总有一种疏离感,也许是相处的不够久吧。   他策马前行,想起那些往事。   他、梁云、郑旭、郑杨,四个人在河边抓螃蟹,上山偷地瓜,偷琵琶。   吃完琵琶,随口把籽吐在地上。   少不更事,没有经验,被琵琶主人抓住了,那主人随和可亲,也只是笑笑,轻声训斥两句,叫他们日后不可再犯,否则严惩,说着将地上的琵琶籽捡起来,交给他们,让他们拿回家去种。   梁风是一个怀旧的人,郑二哥是他从小到大的重要玩伴,他死后,他心中有一种失落感。   他感到自己有所变化,似乎是失去了以往的纯真质朴。   他喟然轻叹,准备先回一趟家看望父母,再委托地方官员,发布寻人启事,寻找弟弟梁云。   身份是个问题,就以“梁风的朋友”回去吧,村民见了他,估计也很会高兴。   肯定会称赞他有本事,交到了王爷级别的朋友。   想到这里,梁风心情开朗了一些。   途中,他买了一些茶叶,糕点,肉干等等物品,打算把这些东西分给乡亲父老。   发现骑马很不方便装不下爱,于是又回去,一回去,孙清见了,说这些东西王府里多得很,何必要买。   孙清提议让王府副管事王喜喜驾驶马车,这样王爷就可以在后车厢休息,又可以带着许多物品。   梁风想了想便同意,原先只想着快点回到故乡,忽略了沿途辛劳与乏闷,多个人可以谈谈话。   王喜喜是一位赋闲的武官,在昆龙城衙门当差,和孙清是好友,孙清干过县衙主簿,王喜喜干过典吏,他没什么文化,性子比较直。   王喜喜虽然文化低,但因为名字寓意很好,一路通过内务府主持的王府副管事竞选,也是孙清大力推荐他来王府。   梁风坐入车厢,递出一张地图,“喜喜,去江州,辛苦你了。”   “折煞小人了。”王喜喜受宠若惊道,干劲十足,一拽缰绳,策马前行。   “殿下,您去江州做什么?”王喜喜问道。   “找我的朋友。”梁风道。   “什么朋友呀。”王喜喜很健谈。   梁风也不摆王爷架子,道:“好朋友。”   “叫什么?”   “梁风,咳。”梁风说出自己的名字,感觉挺奇怪的,清咳了一声。   王喜喜以为王爷咳嗽是不想说话,于是闭上了嘴。   来喜以为梁风咳嗽是不想谈话,便闭上了嘴。   梁风注视窗外芸芸众生,目光掠过行走的路人,与街边卖糖葫芦的小贩,停留到一堵墙壁上。   墙上贴着通缉告示,上面的通缉犯正是他梁某人。   呀呀呀,我怎么还是个通缉犯呢?虽说似水村依山傍水,位置比较偏僻,但只要有一个村民看见,一传十十传百,家里人就会发现他是通缉犯了。   不行,必须销案!   “喜喜,先去徐州知府的府上。”   “是。”   那银子是他替天行道得来的,按照大离律法,击杀通缉犯或邪修,又或者江洋大盗,只要证实不假,是可以领人头去官府领赏银的。   只是那时梁风想要抢先沈卿远一步,赶着去踏天宗,才没有去官府证实那邪修是不是通缉犯。   尹城县令也比较昏庸,梁风才被关进了大牢。   现在他贵为王爷,自然想办法为曾经的自己正名。   带上王爷印玺,去徐州知府府上的时候,梁风心想,我这算不算以权谋私?   从徐州知府府上出来,梁风心情好了许多,徐州知府说会上报朝廷,平反此案,让他不用操心。梁风还让徐州知府帮他留意韩雨的去向,徐州知府一开始不清楚谁是韩雨,梁风和他细细说明,他当即表示会大大留意,一旦有消息会立即通知他。   此事一了,梁风便启程回家,走旱路,再走水路,前后花了不到十日,便抵达江州尹城。   会见过江州知府,梁风不厌其烦地把韩雨小姐失踪的事再说一遍,江州知府表示:只要韩雨未离开江州地界,一定能找到她的下落。   江州知府还很客气地说王爷驾临,也不提前知会一声,都没来得及准备宴席。   梁风说不必铺张,日后有的是机会。   从江州知府府上出来,离开江州城,梁风往尹城进发,他乘坐的马车是王爷独有的红漆酸枝木马车,由八匹千里骏马拉动,内饰和外饰都极尽奢华,是仅此于天子出行的顶级马车。   想低调都难。   江州尹城的胡县令听闻北赢王爷驾临江州,来到尹城,便带着大批人马来,夹道欢迎。   梁风还以为是来找茬的。   人太多,尹城城门口都堵塞了,梁风马车就好暂且停在这里。本想叫王喜喜直接绕道,不过王喜喜劝他三思而后行,这样离开,太不给尹城县令面子。   小小县令是不必放在眼里的,不过王喜喜比较客气,梁风也是个挺客气的人,于是决定相见。   胡县令带着县尉,衙役一干人等,侯在城门口,看见千里马车缓缓行驶而来,热情洋溢地上前,先是地握住来喜的手嘘寒问暖,见梁风掀开马车帘子,又对着梁风躬身问候。   今天胡县令没穿官服,穿着白色直缀和黑色长裤,脚踏白布鞋,头戴小圆帽,梁风看着他很是无奈,他对胡县令印象深刻,还吃过他的板子呢。   那句“大胆刁民,私用官银,其罪当诛!!”,梁风可是记忆犹新,不过相信知府信件一到,朝廷的文件再下来,他的罪名应该就会洗清。   那银子他用了其实也合乎情理,只是不合乎律法。   “胡浩之,你带这么多人堵在这里,本王还怎么进城?”梁风问道。   胡浩之赶紧挥手,让无关人员散开,热情洋溢道:“殿下舟车劳顿,必然劳累,下官已在府中设下酒宴,特地为您接风洗尘。”   “本王来这儿又没通知你,你不用那么热情。这儿也不是我的封地。”   胡县令想攀上王爷这根高枝,热情劝道:“殿下,酒菜都已备好,您不去太可惜了。而且……”胡县令短粗的眉毛高高扬起,凑上来压低声音说:“望月楼新来几位异国歌姬,金发碧眼,能歌善舞,美若天仙,下官特地为您挑选出一位……”   “不对。”梁风面色一肃,惊得胡浩之心里一颤。   难道王爷不好女色?胡浩之心里慌了,怕被问罪。   “这才什么时辰。”梁风抬头望向风和日丽的天空,手搭凉棚道:“午时都不到,你难道不该坐在公堂上处理公务?”   胡县令解释道:“回禀殿下,今日乃‘休沐’日。”   原来是法定的休假日,梁风轻咳一声:“错怪你了。你不会生气吧?”   “岂敢岂敢,王爷日理万机,贵人多忘事,有所疏忽也是情有可原。”胡县令笑呵呵道。   梁风忽然问:“备了什么酒菜?”   胡县令也不知道王爷为什么关心起酒菜,他堂堂县令,还能备些三流酒菜款待他不成?自然是极尽丰盛了。   江州这边的酒菜口味偏清淡,难道王爷担心吃不惯?   胡县令用胳膊碰了碰县主簿,问:“都备了什么酒菜,快禀报给殿下。”   县主簿哪知道备了什么酒菜,他又不负责上菜!   县主簿额头流汗,随口胡诌道:“水晶猪蹄,鸳鸯烤翅,佛跳墙,红醋鲤鱼,群英荟萃……”   这些菜酒楼都有,就算菜单上没有,等王爷到哪里,也能很快炒出来,问题不大。   “会不会太好吃了?”   咦?会不会太好吃了?   这是反话吗?   胡县令道:“殿下不必担心,望月楼的饭菜冠绝尹城,用料上乘,干净卫生,每一道菜都鲜美可口,尤其是那水晶猪蹄,肥而不腻,外酥里嫩,称之为人间美味,也不为过。”   “当真?”   “当真。”   梁风略一思索,道:“可知范仲淹?”。   “下官知道,范仲淹是北宋时期的宰相。”胡县令道。   “本王想讲讲范仲淹的故事。”   胡县令拱手道:“下官洗耳恭听。”   梁风缓缓道:“范仲淹小时候读不起书,一位僧人将他送到学舍读书,范仲淹为好好读书,连吃饭的时间都要节省。   每天煮一锅粥,留作两份,早晚各一份,这样一天只用做一次饭。   同学知道后,主动送给他一些美味佳肴。   范仲淹表示拒绝。   还说,如果整天只想吃好吃的食物,就会不好好学习,人也会变得懒惰。   同学们听了都很佩服他,争着向他学习。”   胡县令听了,连连拍手,他才不管王爷讲的好不好,反正一定要拍手,一定要鼓掌,然后大加称赞!   “殿下身处高位,仍不忘学习,真乃我辈楷模。”   “殿下贤明。”   “殿下英明好学,社稷之福也。”   胡县令身边那些小官吏,也交口称赞,马屁拍的一个比一个响。   梁风笑道:“本王此次来,是为见好友。不如下次吧。”   “是,下官告退。”胡县令热脸贴冷屁股,不太开心,也没办法,只得领着人群,怏怏离去。   胡县令这次是掏自己腰包摆的宴,王爷却没巴结上,这下要“自食其果”了。   梁风看着胡县令清瘦萧索的背影,于心不忍,道:“请留步。”   胡县令以为王爷回心转意,面露微笑,走回来拱手道:“殿下。”   梁风拍拍他的肩膀,低声:“本王观你泪堂发黑,眼白发黄,发际线后移,必然肾气大亏。肾主发,藏精、生髓、主骨,房中事节制些为好。”   这些理论是昔日在韩府,从韩雨小姐哪儿耳濡目染而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胡县令心中不快,这是他的私房事,他乐意!要是别人敢这么说,他必然狠狠呵斥,但王爷这么说,他就得装出一副受教的样子,假笑道:“多谢殿下提醒!”   “不谢。”   “下官告退。”   之后王喜喜继续驾车,载着梁风与一车厢的食物礼物,去往似水村。   时隔不足一月,梁风再次回到故乡。   只不过这次换了一具陌生的身体。   还没靠近自己的家,就听见隐隐约约的哭声与喧哗声,他掀开车厢帘子,定睛望去,看见自家宅院的前院,竟然搭起了灵棚。   梁风下了马车,走到前院门口,看着灵棚门口的讣告牌,又往灵棚内望了一眼。   这白喜事的主角,竟然是他自己。   这就奇怪了,他的尸体怎会回到似水村?是谁干的?   虚空老魔?这魔头能有这好心?   郑旭大哥?郑旭大哥现在跟大魔头混,估计也不太可能。   到底是谁?   梁风压下心中疑问,扫视在场参加白喜事的村民,他们的面孔基本上都熟悉,都家附近的邻居长辈,同辈朋友也有,老弱妇孺也不乏。   他现在穿得是绫罗绸缎,坐的是顶级豪华大马车,自然迎来村民们的瞩目。   村民们心想,不得了,这是哪来的权贵?   梁风有点小纠结,这自己的葬礼,参不参加呢?   江州这边哪里都好,就是每逢白喜事都要敲锣打鼓,甚至请道士念经超度,十分聒噪。   梁风小时候时常被惊醒,因为有人去世,家人请道士做法,和尚念经,甚至吹大喇叭,隔得老远都能听到。   半夜了仍旧锣鼓喧天,仿佛恨不得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他家有人去世一样,名为超度,但实际上亡魂真的被超度了?   恐怕没有,但扰民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梁风不喜欢这种风俗,白天也就忍了,晚上还要影响别人休息,太过分了,他幻想过,自己年华老去,也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儿孙绕膝,他躺在床上叮嘱后事,第一条,就是不允许自己的儿孙给自己办白喜事,非要办,不办不舒服,那么办也可以。   办的时候不得喧哗,影响他人休息。   这当然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真到撒手人寰那一天,身后之事他又怎么决定得了。   现在梁风望着自己家周围办起了白喜事,就有几位道士在做法,似乎是在超度他的灵魂。   还好这些道士没有真本事,要是有真本事把他给超度了,那可如何是好!   梁风下了马车,走向灵棚,说:“外面等着不要进来。”   王喜喜高声应是。   灵棚搭在院子,灵堂设在屋内,梁风背负双手,走进前院灵棚中,周围村民都好奇打量着他。坐在中间位置,身穿白色羊皮棉袄梁青山的起身问道:“请问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梁青山时糊涂,时不糊涂,现在就是不糊涂的时候,见到梁风衣着华贵,不敢轻视,以公子相称。   梁风说道:“伯父,我是梁风的朋友,赵宏。”   似水村距梁京城甚远,王爷服装打扮,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村民果然认不出来。   梁青山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哦,赵公子,快请坐。” 第49章 进宫求药   “我现在不饿。”梁风在没有落座,步入灵堂内,想先见见母亲。   灵堂内摆着一口棺材,看来里面躺着的就是他的尸体了,梁风看了眼棺材目光便移开。   家里的房间位置梁风了若指掌,穿过令堂,去到母亲房间,敲了敲门,然后将门推开。   母亲杜兰躺在床上,垂着眼,精神不济的模样,床边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段娇娥,一个是梁云。   梁云比梁风小一岁,杏仁眼,薄嘴唇,五官端正,他见到梁风有些疑惑,“这位公子是?”   “我是梁风的朋友,赵宏。”   段娇娥卸下宫裙,换上普通农妇的装扮,羊皮袄,大筒棉裤,棉布鞋,长发绾于脑后,一只木簪穿过,身材依旧苗条,她望向梁风,白净的鹅蛋脸中出现一丝厌恶之色,立时起身,左手叠在右手背上放在腰间,对梁风行礼:“殿下。”   “他就是四皇子赵宏?”梁云问道。   段娇娥轻轻点头。   追到这里来了?梁云眉头一皱,红杏之死,段娇娥告诉了他,段娇娥出宫,一是为梁风,二是为躲避四皇子赵宏,所以梁云对赵宏十分反感。   “小段,这位公子是皇子殿下?”杜兰小声问道。在这个乡野村妇的心中,皇子权势极大,万万不能慢待。   “是的,伯母,他如今应已就藩,是王爷了。”段娇娥低声回应。   终于一家团圆。   梁云和段娇娥都回来了,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母亲的风寒之疾也好了,父亲的头伤似乎也有好转的趋势,梁风心情微微放晴。   他双手一背,肃然道:“见了本王,为何不跪?”   梁云道:“礼不下庶人,我也无求于你,为何要跪你?”   杜兰挣扎着要起来,梁风赶忙说:“免礼免礼,本王随便说说,你们是主人,我是客人,哪有主人跪客人的道理。”   “不请自来的客人,倒是少见。”梁云冷哼道。   杜兰神色有些慌张,伸手紧紧捏住梁云的衣角。   梁风摆手道:“本王像是那种不请自来的人吗?本王与梁风熟识多年,乃是要好的朋友,特地来送他最后一程。”   梁云显然不相信他能结交到王爷,问道:“你和我哥哥是在何处相识?”   “路边碰到的。”梁风随口道。   “殿下,我们出去说吧。”段娇娥走了过来。   “没事,你在房里待着。”   梁风敷衍了几句,走向外边,正值午时,他需要吃饭。   梁风衣着华贵,又经段娇娥证实,村民们都相信梁风是京城来的王爷,给足了面子,立刻给梁风扫出一片空地,空出一桌酒菜,供他享用。   吃饭时村民们目光好奇,时不时瞟来一眼。   梁风有些不好意思:“太客气了。”   “没什么,您吃好喝好。”梁青山虽然糊涂,人情世故还是懂的,为梁风端茶送水,梁风羞惭道:“您歇着,我自己来就好。”   “太客气了。”梁青山满脸笑意,帮梁风扫着地上的灰尘,“灰尘大,我给您扫扫。”   梁风放下碗筷起身夺过扫把:“爹……跌到就不好了,你下去歇着吧。”   “我没事,我没事。”梁青山笑容憨厚。   这次葬礼,郑旭之父郑钱也来了,村民们小声问道:“村长,这真是梁京城来的王爷?”   郑钱没什么见识,以他的级别,知府都很少见,更别提皇子王爷了。他捏着自己颌下的胡须,故作高深道:“当然了,你看他的腰牌。”   “呦,四爪金龙,不得了。”   “还真是王爷。”   “梁风竟然认识王爷?”   村民们窃窃私语。   “王爷,我们这儿饭菜还合您的胃口吗?”梁青山问道。   梁风浅尝几筷子道:“很好吃,我吃饱了。”   “殿下,鄙人便是这似水村的里正,叫做郑钱,见过赢王殿下。”看到梁风吃完饭,郑钱走上来行礼问候。   “你就是这儿的里正?”梁风没有公务要办,和郑钱没有话讲,只是郑钱凑过来,不得不理。   郑钱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升迁机会,虽然不清楚王爷怎么会和他过世的侄子认识,但能攀上关系,准没错。   梁风指着外面的乡村道路说,“听说是你个人出资,将村里的石子路铺起来?”   郑钱道:“不是,是我儿出资修建的。”   提起郑旭,郑钱脸色不太好看。   “如此一来,雨天村民出行也方便许多,实在功不可没。   本王一定会上报朝廷。让他们好好嘉奖嘉奖你。”   “多谢殿下!”郑大伯叩谢道。   “快请起。”梁风将他扶起。   按江州风俗,白喜事再摆两天才能结束,梁风吃完饭,抬脚欲进自己房间,发现自己的房间上了把锁。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梁云从里面走出来,也不对他行礼,擦肩而过。   “梁云。”   “殿下何事?”梁云驻足问。   梁风问道:“你是修道士?”   “不是。”   “你离家两年,为何?”   梁云一愣,道:“我哥和你说了?”   “我就是你哥。”   梁风拉着梁云进了房间,长谈许久。   对于哥哥梁风的事情,梁云表示很震惊,梁风说起往事,历历在目,十几年的相处,有太多生活的记忆。   梁云不得不相信,他哥哥梁风确实是换了一具身体。   梁风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问道:“我的尸体是谁运回来的?”   “是小卓子和段姐姐运回来的。”   梁风又问:“这两年你在外面做什么?”   梁云微微一叹,道:“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哥,你还记得两年前发生的事情吗?”   “自然记得,问这个做什么?”   “那时山贼势大,村民们齐心协力赶跑过一回,后来一名侠客风闻此地有匪,赶到此地,铲除山匪。   我崇拜不已,遂生修仙之心,但我没有冲动到离家出走的地步。那一日我去镇上闲逛,遇到有人招码头搬运工,工钱一天一结,于是便去了,没料到是一伙黑心人贩子。   将我卖到西南部矿山挖煤。哎……”   梁风拍了拍梁云肩膀,“原来如此。”   梁云咳嗽了两声,捂着胸口道:“关在矿山煤洞,终年不见天日……”   梁风紧张道:“你怎么了?”   “我得了肺痨,时日无多了吧,咳咳咳!”   “我去请大夫。”梁风起身,被梁云抓住手臂,“不用了,没用的。”   “那处矿山在哪里?”   梁云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发现到了外面,应该是正道人士出手灭掉了那个不法矿山。但是我们这些受害者,没用得到经济援助,我只一路乞讨才回到江州。”   梁风心情沉重道,“我会治好你的。”   梁风推开门,发现段娇娥站在门外,她表情错愕,看来一直在偷听。她看着这张纵欲无度,眼袋下垂,印堂发黑的肥脸,无论如何也无法联想到那风度翩翩的少年。   “段姐姐,是我。”   段娇娥一下子红了眼眶,捂着嘴:“为什么……会这样?”   梁风还以为她在哭梁云,安慰道:“没事的,阿云一定可以治好的,不用太伤心。”   确实是梁风一贯的语气,段娇娥张开的双手,停在半空,不敢去碰触梁风,因为四皇子赵宏昔日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不齿,梁风擦身而过道:“我去叫大夫过来。”   段娇娥道:“不用去了,郎中我早已请过几回。”   “怎么说?”   “无药可医。”   “一定会有办法。”梁风略一沉吟道:“我现在是王爷,有权有势,弄些灵丹妙药过来,就能治好他的肺痨。”   他这个王爷,除了生母朱贵妃宠爱,皇帝相当不喜,所以封王除了最基本的封地收收税,没有给任何实权,也没有参政议事的资格。   梁风想了想,决定回一趟皇宫,他迈开脚步来到屋外,坐进马车道:“喜喜!去趟县令府上。”   王喜喜唱了个喏,一挥马鞭就要驾车离去,被段娇娥叫停。   “您是?”王喜喜不认识段娇娥,不过见这女子容貌甚美,气质不俗,不由问话中带了敬词。   “你进去吧。”梁风从车厢内探出头,“我很快就归。”   段娇娥见有外人在,不便口呼‘风弟’,便道:“殿下,您不必多费功夫,梁云的病,不是医药就可以治好的,进屋来吧。”   梁风道:“我很快就归。”   时至傍晚,胡县令和友人们,同僚们把那一桌子,原本是孝敬王爷的饭菜吃了个干净,便打道回府了。   洗干净上了床,抱着爱妻亲了一阵,忽然一怔,将爱妻推开,爱妻脸色疑惑:“相公?”   胡县令穿上外衣下了床,道:“今夜我不在这睡了。”   妻子以为胡县令要去找小妾,气得抓起枕头扔了过去,“去找那贱人!不要再回来了!”   胡县令“啧”了一声,道:“我可不打算找她,今晚我要一个人睡。”   “你一个人睡?”   “对!”胡县令刚刚发现自己的小兄弟竟然起不来了,转念一想,白天王爷说的话似乎正中了他的要害,他好像还真需要清心寡欲一段时间。这当然不能对妻子明说了,于是说:“我身体不舒服,需要一个人静养,你也早些睡吧。”   “你去找她吧!”妻子又丢了只枕头过来。   “哼。”胡县令穿上衣服离开房间,刚没走出几步,看见管家打着灯笼而来。   “何事?”胡县令问。   管家道:“北赢王来找您,小的已将他请到厅上。”   胡县心喜道:“好,我立刻去。”   见王爷自然得穿的正式一些,胡县令又怕王爷久等,回去叫妻子起来,配合他火速穿完正装,然后来到客厅。   “殿下,您久等了。”   梁风正坐在胡府客厅一把椅子上品茶,见到胡县令,也不起身,“本王迟迟而来,没打扰到你吧?”   胡县令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怎么会,您光临寒舍,令寒舍蓬荜生辉!”   “麻烦你一件事情。”   “下官莫敢不从!”   胡县令很快请到一帮大夫与几位有名的江湖郎中,梁风的马车够大,全都装下了,一行总共十数人,浩浩荡荡开往似水村。   梁云见哥哥带来这么多,只有苦笑。   大夫们轮流替梁云把完脉,一个个摇头叹气,似乎梁云得了什么绝世难症。   “很严重吗?”梁风问。   其中一名大夫拱手道:“殿下,这位小兄弟老朽先前就来看过,他的病是日积月累而成,非寻常医药可医。”   其他大夫也表示爱莫能助,于是梁风请他们看了看梁大山的头部伤情如何,然后王喜喜取银子,送走了这批大夫。   梁青山和杜兰,还有段娇娥三人亲自出门,去送大夫。   梁云坐在椅子上,咳嗽两声道:“不碍事,还有几年可活。”   “别太悲观了。”梁风说道:“我的尸体什么时候运到这里?”   “有半个多月了。”   梁风起身走向门口。   梁云问:“你去哪里?   “和爹娘相认。”   “太过惊世骇俗,爹娘恐怕接受不了。”   “不说的话,他们以为我死了。”梁风把自己真实身份亮了出来,果然惊吓到了梁青山和杜兰,两夫妇愣愣地看着梁风,以为这个王爷脑子出问题了。   “爹,娘,孩儿自从……”梁风娓娓道来,这次讲得更详细,足足讲了半个时辰。   两夫妇从质疑到认可,花了不少时间,梁风对他们讲说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否则容易招来横祸。   梁青山和杜兰表示明白,让梁风不要担心。   “儿啊,你这张脸娘是和原来差的太远了。”杜兰叹道。   “没事的,看久了就习惯了。”梁青山安慰道。   梁风走入灵堂,掀开棺材盖,看到里面脸色惨白的自己,神情安详地躺在棺材中,身旁铺满了一簇一簇,排列整齐的各色花朵。娘亲没有忘记,他是惜花之人。   虽说现在是冬季,但过了这么久,为何一点腐败的气息都没有?   梁风疑惑不解,摸了摸棺材里的自己,说道:“梁风,你现在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安息吧。”   棺材中的自己,面色安详,皮肤仍旧有弹性,宛如活人,只是没有呼吸和心跳。   “风弟。”   梁风回过头,看见亭亭玉立的段娇娥,他把棺材板盖好,说:“姐姐何事?”   段娇娥微微咬唇,问道:“你还能回去吗?”   “恐怕不行。”   段娇娥心情失落,垂首走向自己的房间。   家里一共四个房间,算上王喜喜,现在是六个人,房间不够,王喜喜只好到隔壁王大娘家借宿一晚。   夜深人静,梁风却无心睡眠,心中有事情牵绊。   直到后半夜,困意袭来,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公鸡打鸣,梁风早早起来,心中藏事,睡不安稳,他洗漱完去到厨房,发现段娇娥起得比他还早,系着围裙在做早饭。   “姐姐起得真早。”   段娇娥回头看他,没有了昨日的愁眉不展,笑道:“来搭把手。”   “好勒。”梁风撸起袖子,他换回了青色棉袄,就算被弄脏也不成问题。   土灶内生起火,段娇娥往热锅中倒入昨夜泡好的白米,准备煮粥。   案台上,摆着一盘待蒸的青蒿饺子,花纹形状甚美,梁风赞道:“姐姐真是心灵手巧。”   段娇娥往锅里倒水,梁风则半蹲着往灶中添柴。   一番忙活,早餐新鲜出炉,桌面上摆满了一大桌子菜。   吃完饭,梁风便启程回京。   自己的葬礼还没结束,自己就要走了,临行前,梁风与家人珍重道别,马车行驶出很远,他仍伸着手,探着头,对家人不停挥手。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花了半个月,梁风和王喜喜快马加鞭赶回到京城皇宫中。   皇城士兵不肯放他进来,就了藩的王爷,要先向皇帝请示,才可入京。   没有皇帝批示,王爷不得入京,更别提入皇宫,即使王爷没有带一兵一卒。   干清宫御书房中,下了早朝的摄政王赵贤正在太傅的辅佐下批阅奏折,听见太监来报,说是北赢王进宫求见,龙颜不悦:“没传唤他进京,竟敢不请自来?不见。”   赵贤的意思,一层层传达过来,梁风站在皇宫口进退两难。   王喜喜对守门士兵大喝:“你们敢拦着王爷,不要命了吗?”   两个士兵表情比便秘还要难受,连道不敢,请王爷不要为难他们。   梁风明白强闯宫门不妥,便道:“你们去通知朱太妃,就说本王来了。”   一个士兵称“是”离去,过了片刻,去而复返道:“殿下,已经告知太妃娘娘了。”   再等了一阵,听到士兵说:“殿下,皇帝宣您觐见。”   梁风心中感慨:这便宜母亲还真是好啊。   梁风步入皇宫,见过同母异父的赵贤,赵贤板着脸,狠狠批评他一顿,梁风连称下次不敢。   赵贤怒问还有下回?梁风又称没有下回。   看来赵贤也不喜欢以往的赵宏。   梁风从御书房出来,直奔储秀宫。   储秀宫一间装饰典雅的屋子里点着暖炉与檀香,朱太妃穿着白色丝绸连衣,脸上略施脂粉,侧卧在软榻上,神情慵懒,看样子已走出皇帝死去的阴霾。 第50章 往事   “娘娘,赢王爷求见。”   “让他进来。”   梁风进来后,跪下朝朱太妃深深一拜:“儿臣叩见母妃。”   朱太妃脸露笑容:“宏儿,想娘了?”   梁风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鬼扯,说吧,求哀家何事?”说着,朱太妃给了身旁宫女一个眼色,宫女们纷纷退下。   “母妃睿智,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8*0*.*c*o*m 瞒不过您啊。”梁风腆着笑脸上前,坐到榻边,伸手揉捏朱贵妃的小腿。   朱太妃将两条修长美腿搁到梁风大腿上,“轻点儿捏。”   梁风边捏边说:“母妃,儿臣最近嗓子不舒服,心肺也时有疼痛感,咳咳!不知宫中可有灵丹妙药?”   朱太妃唤道:“传太医。”   “不用不用。”梁风生怕引来太医,又对屋外的人高喊:“不用了!”   “你怎么了?”朱太妃面露疑惑。   梁风干笑两声,道:“母妃,有没有灵丹妙幺?”   朱太妃看出儿子在装病,轻笑道:“这皇宫又不是仙宗,哪有什么灵丹妙药。”   梁风大失所望,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御书房的暗柜里,倒是有各大宗门呈现上来的丹药。只不过你父皇已死,现在进了贤儿的口袋。”   梁风眼睛一亮,饱含深情地凝望朱贵妃。   朱太妃感觉鸡皮疙瘩要起来了,她何时被这“不孝子”这样注视过,道:“这样吧,哀家替你去问问,不过要晚一些。”   梁风二话不说,再给朱贵妃行了个大礼。   朱太妃乐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懂礼了?”   她以往过于宠溺赵宏,导致赵宏过于骄纵,如今倒是有些懂事的样子。   “母妃教导有方。”梁风曲意奉承道。   “呵呵。”朱太妃掩嘴而笑,起身下了榻,唤宫女进来,搀扶着她去寻赵贤。朱太妃和皇后交情尚可,赵贤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免除了对北赢王的处罚,并取出暗柜中的丹药,只是柜门的锁他不知道钥匙在何处,便命工匠开锁,花费不少时辰。   梁风感觉宫闱之间,存在压抑感,见朱太妃迟迟不归,也不愿在宫中逗留,和王喜喜出了宫,在京城中闲逛。   “殿下,好香呀。”经过一家酒楼,王喜喜动了动鼻子。   梁风也饿了,于是进去吃了一顿,吃完出来道:“这家酒楼伙食不错,椅子很漂亮,本王想学习一下。”   “殿下,您想炒菜?”   “不,我想了解一下那漂亮的椅子。”   “您想学木工?”在王喜喜眼中,木工是不入流的民间手艺。   一时半会等不来灵丹妙药,梁风要打发时间,王喜喜自然要陪同,梁风开了口,王喜喜进入酒楼,问做椅子的是哪位木匠,木匠人在何处,然后出来告知梁风。   王喜喜驱着马车,载着梁风来到木匠家中。   木匠不在,徒弟在,是一个十三四岁,长相平平无奇的少年,少年正埋头于木块之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嘴里还时不时冒出咒骂之词。   少年听到扣门声,过去开门见到梁风与王喜喜,看到二人衣着华贵,知道是京城权贵,赶紧行拱手礼,问道:“二位是?”   “这位是当朝四皇子,北赢王殿下!”王喜喜得意道,“我是他的仆人。”   “哦,殿下怎么会到这儿来?”   “来学习学习。”梁风疑问道:“我方才听到你咒骂师父,这是为何?”   少年没想到他的咒骂声音会被听到,老实答道:“那老头不肯教我技艺,我可是教了学费进来的,你说我能不气,能不骂他吗?”   梁风摇头道:“他传授你技艺,你应该口称‘老师’或‘先生’。你态度如此轻慢,他怎会真心实意教你?”   少年一脸傲然道:“我将来可是要出将入相的人物,他也配?”   “将来是将来,现在是现在。在其位,谋其职,你既入这一行,就该做好眼前的事情。”梁风规劝道:“你老师德行有亏吗?待你很差?”   少年想了想,说:“德行无亏,待我还可以,就是我入门至今,只学会了皮毛,不得精髓。”   “既然老师德行无亏,便是认为学生态度不对。   你态度轻慢引起老师的反感,他自然不愿意教你最好的技艺。   也许你日后真能造就一番事业,认为现在的时间只是过渡。   但是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不可好高骛远。”   少年听后面有惭色:“我明白了,我应当谦恭一些。”   梁风道:“表面上装出来的谦逊,终究无法长久。   有人故作老成,有人故作良善,有人故作勇敢,关键时刻,总会露馅。   我认为你需要历练,在江湖上走一走。”   “我也想闯荡江湖,囊中羞涩呀。”少年无奈一笑。   “既然你老师不在,我改日来拜访吧。”梁风抬脚欲走。   少年伸手道:“殿下且慢,殿下学识渊博,小人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殿下。“   “谈何渊博。”梁风摆手道:“本王非教书先生,肚中墨水有限,唯恐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少年道:“殿下还没听,怎么回答不了,无非就是嫌弃小人?”   梁风眉头一挑:“你且且说说。”   少年说道:“小人,家中也有几卷藏书,家父说这些书是科举之用,书中知识晦涩难懂,每每阅读,双眼疼痛,如何是好?”   梁风略一思索道:“学业书籍晦涩难懂,那是自然的,若是一看就能明白,岂不是人人都高中状元?   它虽然不妙趣横生,却更值得钻研。因为有朝一日,你可以靠着它高中状元,从仕为官,甚至参与国政。   你若想靠木工养家糊口,就该专心致志学习木工。   若想靠读书成材,就得放下木工,专心读书。   三心二意,见异思迁,难有作为。”   少年拱手道:“殿下高见。”   “谬赞谬赞。”梁风微微摆手。   少年又问:“殿下,有人认为读书无用,不如修仙,您如何看?”   梁风道:“满朝朱紫贵,皆是读书人,你说读书有用无用?修仙需要天赋,绝大数人都是凡根,唯有考取功名才是正途。   认为‘读书无用’的无非两种人,一种已经志得意满,无须考取功名。另一种学而不思,连自己读到的是好书坏书都无法分辨,自然无法融会贯通好书中的知识。   倘若一个人常读下三滥的书籍,书中内容低俗不堪,鼓吹不劳而获,投机取巧,唯我独尊,损人利己,长期接触此类书籍,只会造成个人品格的下降。   若读这种书,确实读之无用。   一个人将来的成就,以及他的心性,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取决于读到什么样的书。读书有无用处,要分好书坏书,活读书与死读书。”   少年感慨道:“我读书还是太少。”   “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题了。”梁风说道:“其实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走走,多与人交谈,也许比读书更有价值。”   少年道:“殿下财大气粗,自然可以行走江湖,小人可没有那么多银两啊。”   梁风拍拍他的肩膀道:“那你少花钱,多存钱,不就好了。”   少年道:“就这差事,能存几个闲钱,总之,还是谢谢殿下的警言。”   梁风道:“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少年答:“明天才能回来。”   “看来无缘相见了。”   “有缘千里来相会。”少年道。   “说得好。”梁风朗声一笑,与王喜喜离开了这里。   研究木工,本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既然等不及只好作罢。   回到皇宫,朱太妃把丹药递给梁风时,用食指轻轻刮了下梁风鼻子,梁风连连称谢,看他这副模样,朱太妃很不文雅地哈哈大笑。   步行出了皇宫,梁风坐进马车,王喜喜也坐上马车一扬马鞭,准备驱车返回似水村。   “若我能达到金丹修为,日行千里,也就不用在路上耽搁这么多时辰了。   我现在竟然有两个娘,真是不可思议。”拿到灵丹,弟弟的病有望治好,梁风心情大好,怀揣着装灵丹的小匣子,哼起小曲儿。   回到家中,自己的丧事早就办完,不过发生一件怪事。   那就是父亲和叔伯们抬棺材落葬的时候,发现棺材很轻,心生蹊跷,打开棺材盖一看,发现尸体不见了。   没办法,葬礼还得继续,只好把梁风的衣服放了下去,来了个衣冠葬。   梁风很奇怪,谁要盗他的尸体?盗他的尸体做什么?   他也无意深究,没了就没了吧,反正也回不去。他来到弟弟梁云的房间,将匣子交给梁云,梁云打开匣子,服下其中丹药,过了会说:“没有感觉。”   “也不知道药效如何,你这几日还是不要做事,好好休养。”   “我知道。”梁云又咳了两声,忽然不咳了,眉头皱起又舒展开,说道:“感觉好了一些。”   “好一些就好。”   -   十月,尹城,中心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枯黄,风一吹落叶纷纷,不远一间府邸的书房中,一位身穿锦衣的青年与一位身穿蓝衫的中年人正在进行一场特别的交谈。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蔡兄应该听的很明白了。”沈卿远坐在书桌前,执笔写字,笔力遒劲,力透纸背,行云流水般写下“挡我者死”四个大字。   端得是一手龙飞凤舞的好字!蔡棠冷笑一声,砰一声放下茶杯,起身拂袖而去。   “蔡兄且慢。”   “还有何事?”   “蔡兄,你我曾同为阴虫宗师兄弟,我便想提携提携你,你以为没了你,事情就成不了吗?”沈卿远狭长的丹凤眼眯起,端起书桌上一杯香茶,细细品味。   “那时年少,误入歧途!”蔡棠面露悔恨之色:“现在我已改邪归正!“   “好一个改邪归正。”沈卿远嘿然一笑,戏谑道:“似乎抛出这个名头,过去的旧账就可以一笔勾销。   犯下的罪孽,也可以既往不咎。   蔡兄,可还记得徐柒的事情?”   徐柒?   蔡棠猛地回想起来,那时他和沈卿远,卫松林三人在邪宗中称兄道弟,经常结伴去山林捉虫,有一回,撞见徐柒按着门中一名短发女弟子的头,强行发生不正当关系。   万恶淫为首,这般下作行径,蔡棠见了心头火冒三丈,拔刀就要上去救人。   沈卿远伸手拦住,说徐柒得罪不起。   蔡棠也很快冷静下来,沈卿远说的没错,徐柒是邪宗大长老的儿子,地位很高,有筑基初期的实力,他们两个目前只有炼气中期的修为,断然不是徐柒对手。   即使背后偷袭,侥幸战胜,也得考虑事后如何掩盖,二人掉头欲走,没料到徐柒是个警觉的人,侧首一瞟发现了他们,出声邀请他们加入。   沈卿远欣然同意。   蔡棠自然不愿,徐柒走近伸手挽留:“蔡师弟,这‘采阴补阳’对修道大有裨益,此女是纯阴体质,可是大大的补。事后杀之饮其血,啖其肉,更是大大的妙。”   沈卿远听了面不改色,蔡棠听了毛骨悚然。   邪宗弟子向来杀人如麻,蔡棠能理解,可饮血食肉,不是与禽兽无异了么?   虽说东汉名将耿恭也吃过人肉,喝过人血,但人家那是保家卫国,抵抗外敌。   南宋名将岳飞更是视为偶像,作诗“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流芳千古。   他们在这儿干的是什么勾当?   一非远古时期,二非国仇家恨,三非血海深仇,四非饥荒战乱,竟要同类相食?就连畜生也极少同类相食。   太丧心病狂了吧。   蔡棠额头冒汗,踌躇不定,扭头望向沈卿远一眼,好家伙,这小子竟然开始脱裤子了。   蔡棠再望了眼短发凌乱的邪宗女弟子,顿时醒悟,今日他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被徐柒和沈卿远杀死在这里! 第51章 拉人下水   “蔡老弟,莫非你不爱女人?”徐柒阴恻恻一笑,伸手搭在蔡棠的肩膀上,他的手冰凉柔软,慢慢顺着蔡棠的肩膀滑下去……   “没想到老弟是同道中人。”徐柒的脸颊泛起病态的酡红,他很兴奋,蔡棠身强力壮,胡须浓密,具有阳刚之气,他很想被蔡棠压在身下蹂躏。   蔡棠心中恶寒,却不敢违背徐柒,任由徐柒水蛇般冰凉的手肆意非为。   短发女弟子的嘴巴被布堵住,眼神在向蔡棠求救,蔡棠痛苦地闭上双眼。   脖子忽然一热,鲜血飞溅到了上面,蔡棠睁开眼,发现徐柒捂住脖子,一脸惊恐地指着沈卿远。   沈卿远并指如刀,雪白衣襟溅有鲜血,他出声取笑道:“蔡兄何时有了龙阳之癖?看来以后沈某对蔡兄要敬而远之了。”   蔡棠心跳飞快:“你敢杀他?”   “难道杀不得?”沈卿远一脚踹翻徐柒,“这等烂人想杀便杀了。”   刚刚徐柒一脸陶醉,伸手摸向沈卿远,这叫沈卿远如何能忍,他早就怀了杀心,便以手作刀,给精.虫上脑的徐柒来了个见血封喉。   徐柒脖颈开裂,血流如注,他拼命撑起身体往前爬去,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蔡棠自然不会搭救徐柒,既然不救,那就是对头!   回想刚刚那股不适感,蔡棠心头火起,拔出腰间的短刀,冲了上去骑在徐柒身上,徐柒大呼饶命,蔡棠岂能饶他,手起刀落送徐柒归西。   徐柒为人放浪形骸,作恶多端,时常和人吹嘘自己玩弄过多少女人,诗词作的如何如何高雅,但明眼人都知道,徐柒没念过几年书,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诗词都是抄袭而来,蔡棠朝这种无耻小人挥刀,没有任何心理包袱。   蔡棠思绪从记忆里拉回,脸色冰寒道:“还不是你先下的手,你要继续作恶没人拦着你。   只是,被你妻子岳丈知道,他们将会如何看待你,你可曾想过?”   “他们如何看待我不重要。”沈卿远缓缓道,“蔡兄,你也是心怀大志之人,一辈子做个教书先生,有何作为?   你能甘心?”   蔡棠冷笑道:“甘不甘心与你何干?前日集市偶遇,叫我今日到你府上,原以为是老友叙谈,没想到竟想拉着我做这么卑鄙的勾当!   我已金盆洗手,绝对不会与你狼狈为奸。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蔡棠拂袖离去。   沈卿远在背后说道:“‘墨染鸬鹚黑不久,粉刷乌鸦白不坚’,昔日蔡兄手上捏了几条人命,沈某可是清楚的很呢。”   蔡棠步伐一滞,脸上肌肉微微抽动,道:“你没有证据。”   “沈某确实没有证据,只有记忆罢了。蔡兄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歼灭邪宗的问虚公子心血来潮,拿着邪宗宗谱,搜寻起邪宗余孽。   正巧就搜到了蔡兄的头上,我又正巧被他抓住,到时他严刑拷打,盘问起来,沈某招架不住,就不小心把蔡兄供了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沈卿远放下茶杯,故作为难之色。   “呵,我能期待你守口如瓶吗?若问虚公子真的不依不饶,要追查所有邪宗余孽,不知道得花多少功夫。   宗谱上的弟子们都隐姓埋名,散落四方。   要查也是先查内门弟子,你我都是外门弟子,何惧之有?   再说了,问虚公子人送外号‘君子剑’,又怎会严刑拷打于你?   你夸下海口,说没有我相助,事情也能成,那你又何必拉我下水?”   沈卿远道:“没有你插手,我有十分把握,若你出手阻止,我就只有九分把握了。”   什么?十分变九分,太瞧不起人了!   蔡棠心中不快道:“你大可一试!”   “蔡兄,我是在帮你,你怎不识好人心?”   蔡棠嘴角一抽,这家伙还真是厚颜无耻,你若是好人,那天下就没有好人了。   “我现在成家立业,有贤淑的妻子,可爱的女儿,时任韩府教书先生,每月工钱丰厚,餐餐有鱼有肉。我还买了两处门面房租给他人,每年光靠租金收入都有十两白银。   以后我还要科举从仕。   蒸蒸日上,未来可期,你却要谋取韩意家产,使他家破人亡,你竟然敢说帮我?”   “蔡兄。”沈卿远注视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悠悠道:“凡人肉身,终有一日骨烂肉腐,化为尘土。   唯有成仙成圣,方可脱离束缚,遨游诸天万界,逍遥宇宙之间。   记得当初在宗门,蔡兄是这么对我说的。   短短几年,蔡兄就如此消沉,真令沈某失望。”   “你觉得过凡夫俗子的生活是‘消沉’,那便是消沉吧。妻女还在家中等吃团圆饭,恕不奉陪。”蔡棠走出沈宅大门几步,发觉身后沈卿远跟了上来。   “你待怎样?”蔡棠面色不善,他如今有炼气后期大圆满的修为,可同时对战十人不落下风。   沈卿远只有炼气中期,只能对付五六个人。   论单打独斗,蔡棠可以揍得沈卿远满地找牙。   “同为一宗师兄弟,我能闻到蔡兄身上淡淡的妖虫气息,好像是……”沈卿远深呼吸一口气,邪笑道:“令人目眩神迷,春心荡漾的迷心虫。前日在集市上偶遇到蔡兄一家,闻到大嫂身上也有这种味道,这是何故?”   蔡棠皱眉道:“我蔡棠再不济,也不可能用这么卑鄙的伎俩,谋取别人的芳心!   吾与贤妻乃是真心相爱,你莫要无端猜测!”   “既已金盆洗手,却又留着邪宗妖虫,奇哉怪也。”沈卿远摸着下巴,笑的不怀好意。   “防身之用尔。”蔡棠冷然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下流? 第52章 高处不胜寒   沈卿远朗声一笑道:“蔡兄这般正气凛然,倒叫沈某有些不习惯了。”   “你会习惯的!”   “若不是和李沧攀谈一番,沈某真会以为蔡兄改邪归正了呢。”   李沧是蔡棠的租客,租了蔡棠名下两间门面房开糕点铺,蔡棠心生不悦道:“沈卿远,你有话直说,不必阴阳怪气。”   “李沧签的租赁契约,为期一年,一年过后,便要搬走。   门面房地段好,人流大,糕点生意红火,月进斗金,李沧尝到甜头自然不舍,到期后想要续约。   事先你与李沧商量,口头承诺可以续签,租金依旧,到期当天却以身体抱恙为由,避而不见。等李沧进好货物,仓库中堆满砂糖,面粉等各种馅料调味料,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带着一纸契约,过来续签。   已过租赁期限,若不签,李沧不但要搬走,还要支付高额违约金,且不说舍不舍得这上好的地段,店铺中堆积如山的货物就是个棘手问题。   李沧只得同意,在租金原价翻了五倍的租赁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蔡棠闻言嘴角一抽,道:“与你无关。”   一没杀人,二没犯法,蔡棠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他只是合理性地多挣一些钱罢了。   沈卿远道:“确实与我无关,同门师兄弟一场,不忍心看蔡兄碌碌无为罢了。   那日市集匆匆一别,没有好好确认,也许真是沈某闻错了,蔡兄若不介意,让沈某再见大嫂一面。   若是大嫂身上没有妖虫气息,我便不再打扰蔡兄的生活,我也放弃韩意,另作打算。”   沈卿远这“另作打算”,显然不准备放弃攫取金钱,即使放过韩意,还会有其他人遭到他的毒手。   仙宗收徒基本都要筑基期起步,他目前的炼气修为,实在拿不出手。   沈卿远需要大量金钱去仙宗堂口买到上品丹药,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蔡棠冷哼道:“来吧,让你死心塌地!”   蔡棠妻子是当地一家茶庄老板的女儿,名为乔馨,是个品性良善,容貌清丽,举止端庄的南方女子。   蔡棠底气很足,他确实没有用迷心虫蛊惑乔馨。   快靠近蔡棠府邸的时候,沈卿远鼻子一动,顿足道:“蔡兄,有事。”   “什么事?”   “蔡兄温柔乡待得太久,变迟钝了,闻不到血腥味?”   蔡棠心头一跳,眉头竖起,对沈卿远厉叱道:“你这混账!暗算我家人?”   “蔡兄。“沈卿远嘴角勾起道:”没见到事实就妄下定论?”   “我妻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蔡棠把话撂下,冲进自己家中,妻子乔馨正在厨房洗碗,见蔡棠大步流星,神色紧张地冲进来,问道:“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你没事吧?菡儿呢?”蔡棠很紧张地摸了摸徐洁,确定她身上没有被种下妖虫。   乔馨翻了个白眼,抓住蔡棠的手,“你吃错药了?我能有什么事,菡儿在房间里。   你今天这么晚回来,吃饭都等不到你。”   蔡棠没回话,去敲女儿的房门,过了半响,门打开,女儿蔡菡安然无恙地出现。   “爹?”   “没事。”蔡棠关上女儿房门,松了口气,心中落下一块大石。   背后冷不丁传来沈卿远的声音:“蔡兄,冤枉好人了。”   好人?   蔡棠差点笑出声,“是你先骗我的。”   “骗你做甚?确实有血腥味。”   蔡棠道:“我倒要向你请教,饭点已过,不必杀生烹饪,血腥味是从何处所来?”   沈卿远看了眼蔡棠女儿房间的门,含笑问:“令媛可是处子?”   “我女儿年方十五,自然是……”蔡棠脸色一变,转身猛地拍门,拍了几十下都没反应,这回蔡菡无论如何也不肯开门了。   沈卿远笑容淡淡,双手抱臂,一副好整以暇的看戏态度。   蔡棠提了一口真气,重重一掌拍向房门,轰然巨响中木制房门四分五裂。   “爹,怎……怎么么了?”房间中,女儿蔡菡惊慌失措,香肩半裸,身体盖在棉被之下。   蔡棠冲了进去,双眼喷火,一把掀开被子,被子下果然藏着一个人。   “你,你!”蔡棠怒不可遏,一巴掌甩在蔡菡的脸上,这一掌力道极大,蔡菡一颗牙齿混着血水被打飞出去,半边脸立刻肿起,她虚捂疼痛欲裂的脸,眼眶顿时泛红。   对自己亲生女儿竟下这种狠手,沈卿远立在门口,暗暗摇头。   蔡棠又要伸手去打那个少年,   少年大喝:“蔡棠!瞪大你的狗眼,仔细看看我是谁!”   蔡棠一下子被震住,仔细打量面前这不着寸缕的少年,身材瘦弱,短头发,约莫十五六岁,蒜头鼻,小眼睛,颧骨微凸,脸颊上点缀着几颗青春痘,胸前有一块镶金嵌玉的红宝石玉坠。   乔馨赶过来问:“发生了什么?”   沈卿远不答。   乔馨往房间里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冲进房间,伸手要打那少年,“你这个混账!!”   蔡棠伸手拦住。   乔馨一脸震惊,“你拦我干什么?!”   “打不得。”蔡棠脸色晦暗,“这是世子殿下。”   少年悠悠下了床,有条不紊地穿上衣服,“你倒是识货,打了小王,得兜天大的麻烦。”   乔馨诧道:“世子?”   蔡棠艰难点了点头,进邪宗之前,他走的路和大多数学子一样,为考取功名,寒窗苦读,无奈才华有限,虽然过了乡试,会试,殿试却名落孙山。进出京城的时候,他见到不少骑着高头大马,或坐着轿撵出游的达官贵人,他们的穿着打扮甚是华丽。   丢在床下的锦衣,乃是燕居冠服,这种服装蔡棠曾经见到过,那是只有世子殿下才能穿的衣服。   还有他胸前那块镶金嵌玉的玉坠,华贵非凡。这少年的眼神和言行举止,也透着一股凌驾平民的傲气,看样子很可能是世子殿下。   “晦气,小王本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没想到竟会如此相见。   罢了,明日小王八抬大轿,娶她过门吧。”少年口气不快,出门离去。   由于蔡棠破门声响巨大,邻居们几乎都聚了过来看热闹。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大街小巷。   第二天,少年没有如约而至。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直都没有来。   流言蜚语,接踵而至,蔡菡忍受不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母亲的敌视,父亲的仇视,离家出走。   蔡棠发现女儿失踪后,报了官,并动员亲朋好友寻找。   最后在横穿尹城的一条河流中发现了蔡菡的尸体。   蔡棠抱着女儿尸体哭的痛不欲生。   “蔡兄,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全都怪你!”蔡棠痛哭流涕,对沈卿远大吼。   “蔡兄怎么如此无情,若不是沈某尽心尽力寻找,令爱说不定已经顺着河流飘向远方了。”   “都是你害的!”蔡棠哭叫道。   “怎么哭得像个三岁小儿,成何体统。”沈卿远掉头便走。   “慢着!”   沈卿远脚步一顿,他知道,蔡棠回心转意了。   -   “你为何回心转意?”   “我需要银两,郑旭,你入踏天宗的时候,不是也带了许多银两吗?”   头顶是蓝天白云,四周的树林花草,蔡棠背靠一颗松树,颓然低下头,面容染血,嘴唇发白。   他被郑旭投入虚空涟漪,实力不足无法横渡虚空回来,那个时空时光流逝异常的快,灵气薄弱,土地荒芜,食物紧缺,还时常下冰雹,蔡棠在那个时空度日如年,将近一年没吃上饭,辟谷期的修士可以数月不进食,餐风饮露也能活下来,淬体期修士更强一些,不过一年不吃不喝也快到极限了。   这半年没吃好喝好,蔡棠一直在消耗体内真气与元婴,他现在面有菜色,浑身发臭,饿得皮包骨头。   本来一身华丽贵重的青色衣衫,此时也被岁月腐蚀地破破烂烂。   如今又被拉了出来,根本不是郑旭对手,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蔡棠有气无力道:“没有银两就购买不了筑基丹,我必须强大,否则无法报仇血恨,也无法平息对女儿的愧疚。我……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我把自己很多思想强加在她身上,不管她是否愿意。   我对不起她……”说的这里蔡棠泪如泉涌,哭的像个孩子,将近一年的光阴在异时空渡过,他有些神经质了。   “至少你杀掉了负心郎。”郑旭拍拍蔡棠的肩膀安慰道。   “不。”蔡棠怆然道:“根本没有什么世子,少年对我哭诉,他只是一颗棋子,他的身份全是假的。   原来这一切都是沈卿远设下的局,哈哈哈哈哈……!”   郑旭微微摇头,替他感到悲哀。   “我的家人也被他害死,他独吞韩意家产后,在仙宗堂口买了筑基丹,因为仙宗堂口向来不欢迎赌徒,所以他是托那少年去买的。   他有了筑基丹,实力大幅提升,那时我已不是他的对手。   想报仇雪恨却没有实力,迫于无奈,我加入了无极魔宗,对无极魔尊虚与委蛇,却不敢阳奉阴违。   从此身不由己,跟随无极魔尊南征北战。   心境也逐渐变化。   灭掉两大宗门后,我立下功劳一路高升。   地位水涨船高,我也终于拥有了强大的实力!   我却不急着回去,因为我要让沈卿远害怕,让他每天都如履薄冰!   活在恐惧之中!惶惶不可终日!   灭掉踏天宗后,我就准备衣锦还乡,回去好好羞辱一番沈卿远,如同猫咪戏耍老鼠那般,让他在痛苦恐惧中死去。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又领先我一步。   天意弄人!”   “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咳!”蔡棠咳出一口血来,“我可以告诉你九转金符的位置,但你要向我保证。”   “保证什么?”   “保证杀掉沈卿远!”   “不用你说,他杀害我弟弟,我自然不会放过他的。”   蔡棠望着郑旭,郑旭眼神淡漠,眼底一丝黑色邪气浮动,蔡棠不由道:“你的境界很高啊。”   “比你高。”郑旭淡淡道。   “高处不胜寒。”蔡棠大笑起来,笑的很吃力。   “九转金符在哪里?”   蔡棠道:“在楚怜手里。”   “楚怜还没死?”   蔡棠道:“她是五百年的狐妖,有道行的。她在大楚国皇宫。”   蔡棠咳嗽两声道:“是她破除了无极的封印,拿走了九转金符,无极一直想做她裙下之臣,可是楚怜对他不屑一顾。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当真?”   “信不信由你。”蔡棠呼吸渐渐从急促,转为微弱,他知道,他该上路了。 第53章 识破   “哦,原来在楚怜那里,”沈卿远背负双手走出,他身穿龙纹白衣,腰系镶玉腰带,头顶鎏金道冠,煞是惹眼。   郑旭朝沈卿远拱了拱手。   “他杀了你弟弟啊。”蔡棠眼睛瞪圆。   郑旭眼睛微侧,淡淡道:“我知道。”   “虚空呢,它会放过你吗!”   郑旭心神一晃,昨日之事浮现脑海。   狭隘阴暗的密室,郑钱的老母和女儿郑月霜护在身后,三人神色惊慌不停后提,可背后是坚实的墙壁,退无可退。   “儿啊,你要做什么啊?”   “哥!不要啊。”   郑旭浑身黑色邪气缠绕,双眼漆黑如深渊,脖颈皮肤凸起,啪一声皮肤绽裂,血水四溅,钻出一颗丑陋的老人头来,这人头正是虚空老魔的元神。   人头贴在郑旭耳边:“来吧郑旭!这最高的境界!!”   “斩去凡间羁绊,你将获得真正的自由!”   “真正……真正的自由?”郑旭喃喃道。   “儿啊,我是你爹啊。”郑钱慌张道。   郑旭黑暗空洞的眼神出现一丝光亮,随即被邪气掩盖。   “来吧,这最高的境界!”   邪气化剑射出,郑钱头颅旋转飞起,郑钱母亲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郑月霜眼看父亲惨死,失声痛哭嘶吼道:“你不是我哥哥,你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黑色泪水流出蒸腾散去,郑旭心脏一颤,紧紧被黑色邪气缠住。   邪气再出,郑钱母亲身首异处。   哀莫大于心死,郑月霜眼若死灰,抱住父亲遗体,轻轻抚摸他的脸庞,低声吟唱:“他像是一座大山,他的烟斗开着花,花儿随风而散,它们去了哪里呢?它们去了……哪里呢?”   邪气洞穿郑月霜的胸口,她抬起头,“它们……去了……哪里呢?”   郑旭心神大乱,连退数步,撞到墙壁,墙壁突然碎裂,房子也坍塌成废墟。   “杀杀杀杀……咿喜喜!”   身体不受控制,郑旭大开杀戒,整座村子变为人间地狱。   “怎么会是她,她不是死了吗?”   郑旭停顿在一个小女童面前,小女童神情平静地看着他。   周围血流成河,积尸如丘,郑旭已经不能思考,被邪气操纵着冲向小女童,小女童邪魅一笑,手腕一翻,一道剑光闪过。   郑旭被闪花了眼,再次睁开眼,四周漆黑一片,路上空无一人。   “自由的感觉如何?”   一人从阴暗处走出,手里捏着一条白肤小蛇,蛇首形似人头,有着促狭的五官,皱巴巴的皮肤,令人望而生厌。   “幻象?”郑旭胸口剧烈皮肤,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摸到一个血窟窿,他的修为很高,伤口迅速愈合中。   捆仙索越收越紧,人头发出凄厉的怪叫声:“郑旭救我!!”   沈卿远轻轻抚摸人头,笑道:?“没人救得了你。”   失去虚空老魔的控制,郑旭如卸千斤重担,浑身仍有黑色邪气萦绕,只是眼眸中没有邪气。   他看着虚空老魔在沈卿远手中挣扎,无动于衷。   “逆徒!你这逆徒!”虚空老魔厉声道。   捆仙绳索骤然收紧,勒得虚空老魔直翻白眼,沈卿远将捆仙索放入怀中,道:“郑兄,沈某一个绝妙的提议。”   郑旭扶住额头,微微摇晃疼痛的脑袋,问:“什么提议?”   沈卿远缓缓道出,郑旭点了下头,果然绝妙。   “虚空已死,楚怜,也将步它的后尘。”沈卿远从虚空涟漪中抓出一颗硕大的蛟龙头,丢在地上。   蔡棠诧异道:“你竟然破去虚空老魔的金身,至尊……也死了?”   “死的不能再死了。”   “空口无凭!”?蔡棠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纵横天下的无极魔尊会死于沈卿远之手。   “蔡兄,我欲与郑老弟创立寰宇第一亘古不灭神文圣武吞天盖地无双仙宗,自然,我为宗主,你与郑老弟为副宗主,如何?”   “将死之人,你也要戏弄吗?”蔡棠向沈卿远吐了一口口水,口水凝滞在半空,再前进不了分毫。   “话都没说完,蔡兄就妄下定论?”   “埋个炸弹在身边,你能安心?”蔡棠冷冷道。   “不,你们并非炸弹,而是我的左膀右臂。”   “我的境界……还没有高到那种地步。”蔡棠看着郑旭讥讽道。   血亲之仇,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他蔡棠也绝对不会忘怀!   “看看这是何物。”沈卿远伸出手,手心出现一颗妖怪内丹。   “你是怎么办的到?”蔡棠一脸震惊,他能感受出那内丹的气息,确确实实是无极魔尊的内丹,也就是说,无极魔尊已死于沈卿远之手。   “蔡兄,我有一个绝妙的提议。”   “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沈卿远缓缓道:“我已掌握无极之力与虚空之力,再灭杀九幽,吞食这三大魔头内丹,我必将飞升仙界,到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为天帝。”沈卿远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地下:“生死簿,可改。”   蔡棠大笑不止,胸口笑的发疼,“郑旭,你没和此贼相处过,不知此贼心肠歹毒,他若飞升,必将你抛之脑后,哪有什么鸡犬升天。”   “蔡兄说话真是难听,这般执拗,就休怪沈某剑下无情了。”沈卿远冷笑道。   “并非我冥顽不灵,而是我已看出你只不过是想戏弄我。先给人希望,然后再让人绝望。我知道你忌恨我,当初我也……”蔡棠咳嗽两声,鲜血溢出嘴角,“算了,现在说那些都没用了。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   蔡棠说完看了郑旭一眼,笑着摇头,不管郑旭是出于何种原因追随沈卿远,这血亲之仇迟早会成为二人之间的导火索,沈卿远不可能不会考虑这一点,可惜这场好戏他看不到了,他如今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沈卿远绝无可能留他在身边。   果不其然,他说完,沈卿远笑容阴沉道:“知我者,蔡兄也。”   不等沈卿远下手,蔡棠喘息渐弱,伤重死去,沈卿远望着这个带他入道的人很久很久,才移开目光,吐出一口气向别处走去。   郑旭忽然出声道:“你有几成把握?”   “这就要看九幽的本事了。” 第54章 斩妖   又脏又湿又臭,青梅感觉难以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开木质桶盖,唤道:“出来。”   第一时间,青梅迫不及待地探出头,大口呼吸,恭桶中的味道实在太恶心,夜里熏得她都睡不着觉,鼻子贴着桶壁小小的出气孔,却还是能闻到中人欲呕的恶臭味。   临近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扛不住困意才小睡了一会,但很快又被臭味熏醒,实在是太难受了。   清晨时分的皇宫西面城门出口外,能看到远处来来往往的梁京城百姓,只有这个面对青云台的西面城门出口,没有百姓能看到这里来。   青梅明白,有人出手救了她,她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穿白色蟒袍,面白无须的年轻太监,他是西厂总督兼司礼掌印大太监林考的手下,舟恒。   她奋力爬出垃圾桶,脚步蹒跚走向舟恒。   “嗳,别过来!”舟恒捏着鼻子后退两步,手中提着一个包袱丢了过来,“拿去。”   青梅伸手握住,沉甸甸的,里面肯定装着不少银两。   “舟公公!”青梅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伸手想抓舟公公,又觉得自己手脏,一手停在半空。   舟公公生怕被她摸到,后退几步,嫌弃地挥挥手道:“臭死人了。不是咱家救了你,要谢,就谢总督大人吧。”   “总督大人为何要救我?”   “这咱家如何能知,你拿了银子赶快走吧,不要再回来。”   “多谢您的救命之恩!”青梅千恩万谢离去。   财不外露青梅明白这个道理,她家在幽州,而赵宏封王去了徐州,为姐姐报仇雪恨只能徐徐图之。   青梅抱着银子,在京城转了转,先进了一家客栈,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然后蒙上面纱去镖局托镖。   路上要保的镖,就是她自己。   “萱萱姑娘好生貌美。”负责此次走镖的年轻镖师对青梅一顿猛夸,“比那四大美女中的杨玉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是,别人蒙着面呢,你是看出她貌美的?”旁边一位中年镖师纳闷道。   年轻镖师回应道:“傻了吧你,这身段,这姿态,能不貌美?”   青梅原名李萱萱,入宫已有十年了,如今二十四岁,她表情透着几分不放心,“就你一个人能保护好我吗?”   这位镖师看起来太年轻,貌似资历不够,而且身材不够强壮。   “姑娘你太小瞧我了。”年轻镖师豪迈一笑道,“别看我年轻,走镖已经十多年了,江湖上哪个不知道我陆夜白的威名?”   “萱萱姑娘不用担心,我这陆兄弟天生神力,一柄日月夺命追魂刀,鲜有敌手,刀下亡魂无数,可是镖局排行前三的镖师。”镖局柜台旁,一位膀大腰圆的中年镖师说道,“他要是不厉害,就砸了我们镖局的招牌啦!”   另一位镖师爽朗一笑道:“他年轻个屁,三十多啦,只是长的年轻而已。萱萱姑娘,他有家室的,别被他迷住哦。”   陆夜白拍了下那镖师肩膀,“就你话多。”   李萱萱俏脸微微羞赧,陆夜白在押送契约签上字,按好手印,转过身来对李萱萱道:“姑娘放心,陆某人必护你一路周全。   请。”   二人出来,陆夜白扶青梅上了马车。   此去幽州,约有三百里路程,走的是旱路。   陆夜白驱着马,唱着李萱萱听不懂的民谣。   马车行到一处荒山野岭,天色渐暗,陆夜白下了马车,搭起炉灶,生火做饭。   陆夜白做完饭,招呼李萱萱下来吃,二人边吃边聊。   吃完饭,陆夜白负责收拾残局。   收拾干净,陆夜白从车厢内拿出一卷被褥,随便往地上一趟。   今日天气晴美,冰雪早已化去,躺在地上睡也无妨。   “外面冷,你进来睡吧。”李萱萱道,“别冻坏了。”   “多谢关心,男女有别。”陆夜白道,“我在这儿睡就挺好,晚安。”   “嗯。”   夜里,来了风雪,风声呼啸,李萱萱又梦见赵宏将她压在身下,肆意蹂躏,泪湿脸颊,从梦中惊醒。   她坐起身来,掀开车厢帘子,望见外面雪花飘飘,而陆夜白躺在地上,裹着单薄的棉被瑟瑟发抖。   李萱萱叹了一声,披着外衣下了马车,推了推陆夜白。   陆夜白抬头一看,“萱萱姑娘?”   “你要是不想冻死,就上来睡。”   附近没有山洞,要想御寒,还是得进马车来。   陆夜白进入,十分感激:“谢姑娘。”   “什么谢不谢的,我可是交了银子的,还得靠你到江州。”李萱萱背对着陆夜白躺下。   陆夜白汗颜,也躺下睡了。   -   夜晚很冷,即使在马车之内,只隔一层单薄的车板,二人还是能感受到寒风的凌冽。   第二天,二人都顶着个黑眼圈。   “冷得我睡不着。”陆夜白边驾着马车,边说。   李萱萱在车厢内,回道:“我也是。”   “陆夜白,你是修士吗?”   “不是,为何这么问?”   李萱萱道:“听他们说,你是前三的镖师,我以为你修过道。”   “我只是普通的武者,会些拳脚功夫,没事的。   最近还是挺太平的,无极魔尊也死了,南方战事也停了。   对于地方流匪,官府也加大了搜捕力度,所以你不用过于担心。   一般来说,是不会碰到邪修,或者劫匪的。”   “但愿如你所言。”   “萱萱姑娘,你是宫女对吧?”   “你怎么知道?”   “哈哈,很正常,我们福威镖局,可报送过不少宫里人,比较离皇宫近嘛。你的气质,言行举止,也比较符合宫女”   “哦。”   “前边有个小村子,我们就去那里吃一顿吧。”陆夜白一边看着地图,一边抬头看太阳,辨别方位。   他远远眺望到远处有座村屯。   自带的干粮和炊具,也做不出什么好吃的东西的。   去村子里找家小面摊搓一顿,又热乎又新鲜,也要不了几个钱。   “哦。”李萱萱淡淡应了一声。   陆夜白以为她不想说话,便不说话了。   二人默默行了一段距离,李萱萱忽然问:“陆夜白,我是不是很胖?”   “你不胖啊。”陆夜白道,“怎么这么问?”   “那你为什么不抱着我睡?”   陆夜白面露尴尬,“我有家室的,抱着你不合适。”   最主要他怕李萱萱投诉他,以往初出茅庐时,他保过一个女主顾,他长得英俊,说话又风趣,二人孤男寡女,情难自禁,发生了不恰当的关系。   谁知送到目的地,女主顾翻脸不认人,以被占便宜为由,拒付剩下的报酬。   陆夜白只好无奈而归。   他可不想历史重演。   “你不嫌我胖么?”   “你这不是胖,你是丰满。”陆夜白笑道,“男人都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是吗?”   “骗你干嘛。”   闲聊间,陆夜白驾驶的马车已驶入村口,沿着土路,往前行出一段路,道路两旁,有低矮的商铺。   有卖草药的,也有小饭馆,陆夜白心生警惕道:“看起来有点怪?”   “哪里怪了?”   “你看这里的村民,目光涣散,都不讲话。”陆夜白眉头一皱,“自顾自走着,明明在摆摊,却不做生意,你看——”   陆夜白悄悄一指路边一位卖水果的大伯,大伯眼神呆滞,一位眼神呆滞的行人停留在水果摊面前,二人张嘴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们快走。”陆夜白察觉到事情不对头,拉着青梅往村外狂奔。   “二位要去哪里呀?”一位面相憨厚的过路老头突然身子一横,挡在二人面前。   陆夜白心中一惊,知道现在走来不及了。   那些眼神呆滞的村民们一一聚集过来。   “是你控制了村民?”   老头双手手指交叉,笑眯眯道:“二位肚子饿了吧,进来吃点早饭。”   李萱萱紧张地抓住陆夜白的胳膊,“怎么办?”   “凉拌,炒鸡蛋!”陆夜白拔出背后刀来,做好厮杀准备。   “进来吃点嘛。”老头嘿嘿一笑,“凉拌鸡蛋面?没问题。”   老头的笑声仿佛蕴含魔力,陆夜白与李萱萱顿时感觉重物压肩,挪不开脚步,陆夜白额头冒汗,知道这老头极有可能是堕入魔道的邪修。   我的运气也太差了!陆夜白叫苦道:“这位大伯,放过我们吧,我们没有什么钱财。”   “老朽只是邀请二位吃面,二位紧张什么。”老头依旧保持脸上假笑。   李萱萱见着老头大眼睛,小嘴唇,酒槽鼻,厚眉毛,面部皮肤松垮,眼神空洞,嘴角扬起的弧度很僵硬。不由反胃作呕。   这是一张假脸!   老头强迫将李萱萱和陆夜白二人带入面馆坐到椅子上,面对面坐定,不一会儿,一个表情呆板的伙计,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二人一看这苗条,顿时吓得不轻,碗中竟然浮现头发和手指甲,还有白色碎肉,说不出的恶心。   李萱萱直接呕吐起来,陆夜白则脸色难看地看着面条。   “快吃呀。”   “人肉面如何吃得下!”陆夜白瞪着老头,“你这妖修,没有同情心吗?”   “嘿嘿,我又不是人,哪来的同情心?”老头身体陡然变大,鼓起的肌肉撑破衣衫,面馆伙计与四周村民的身体形态也起了变化,下巴变成,指甲变尖,最后变成狼头人身的怪物。   老头化成的怪物格外高大,一身青色皮毛,看样子是这群怪物的领袖。   “能化成人形的狼妖,至少也是筑基期修士才能抵挡。”陆夜白心中悲凉,要是小白兔,小乌龟之类修炼成精的小妖怪,他还有余力一战,这野狼修炼成的妖怪他是万万不是对手的。   “怎么,不合味道吗?”狼妖领袖举着面到陆夜白眼前,“有你喜欢吃的鸡蛋哦。”   “不吃面,就吃你!”   “哈哈哈哈!”这些妖怪脱去了人皮,露出了本性,围着陆夜白和李萱萱周围嘻哈怪笑,陆夜白和李萱萱心中恐惧至极,浑身抖如筛糠,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陆夜白颤抖着端起面,“我们吃面吧。”   “吃不吃我们都是一死。”李萱萱哭丧着脸。   狼妖湿润的舌头舔过李萱萱的脸颊,李萱“啊”地惊呼一声,狼妖王甩着湿腻腻,硕大的舌头,缠上李萱萱的脖颈。   “伊嘻嘻!不吃面就吃了你们。”   面汤散发着中人欲呕的腥味,李萱萱闻着就吐了出来,哭叫:“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修道者诛妖,妖怪杀人,不是很正常嘛?嘿嘿嘿~!”狼妖首领的舌头顺着李萱萱的衣领滑入,舔舐李萱萱白嫩的身体。   “香香白白,嫩嫩滑滑,一定很好吃,哈哈哈哈哈~”   “大王,这女的我也想吃。”   “不要急,大家都有份。”   狼妖们围了过来,细长的眼眸闪烁着择人欲噬的妖冶光芒,血口大张,露出长长的獠牙   在皇宫那段日子,称得上备受煎熬,除了每天要忍受赵宏的毒打,还要忍受他的口臭与污言秽语。   没想到现在从一个地狱跌到另一个地狱,李萱萱认命似地闭上眼睛,小腹忽然传来一阵撕裂剧痛,她惨叫一声,睁开眼看见腹部被狼妖王的舌头贯穿,鲜血直流。   狼妖王一截舌头停留在李萱萱腹部,含糊发声催促:“快吃呀!”   舌头一颤一颤,李萱萱疼痛得几欲昏厥,为了使狼妖王的舌头安分一些,李萱萱只能端起面条,声声泪俱下的往嘴中扒拉面条,边吃边哭。   陆夜白端起面吃了一口,腥臭味直冲大脑,他扶着桌子大口呕吐,吐出的全是鲜血。   “对不起,萱萱姑娘,没能……保护好你。”陆夜白嘴角流淌出哈喇子,红了眼眶。   李萱萱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也发现面部肌肉逐渐僵硬,眼前的陆夜白眼神也逐渐失去了光彩。   他失血过多死去了。   狼妖抽出舌头,李萱萱腹部的大洞鲜血泊泊而出,她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了。   这帮妖怪心好狠,即使她快要死去,也不给她一个痛快,而是选择从下方开始,一点一点往上啃噬。   疼痛感不断冲刺大脑,李萱萱,瞪着的双眼,渐渐地,痛不欲生的痛感减弱,昏沉感涌上脑海,李萱萱明白,她的血快要流尽。   双眼缓缓合拢,   四周狼妖的怪笑声戛然而止,有一股很柔和的力量,托着李萱萱飞起,越飞越高,四周是清风和白云,明明看不见,明明眼前是一片黑暗。   却能感受到白云从身旁掠过,淡淡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   李萱萱意识到,她应该是死了。   为什么,她什么都看不到呢?死了以后,就丧失了视觉,所以什么也看不到了吗?   忽然有一阵风裹着她,带着她不断下沉,仿佛滑入幽暗的冰泉中,通体发寒。   “姑娘,你从何处而来?”   “这里是地府吗?”   “不是。”   “我还活着吗?”李萱萱感受不到痛楚,却还有意识,难道是邪修要将她炼成僵尸?   “抱歉,我来迟了,没救到你。”   “妖,妖怪呢?”   “杀光了,你有什么遗愿吗?”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什么遗愿。”   “……”   面馆中,一位青年刀客脸色严肃,他的脚下躺了一地狼妖尸体,李萱萱和陆夜白的遗体被麻布盖着。   他旁边站着一位头戴纯阳巾,身披黄色道袍,鹤发童颜的老者。   “这两条人命要算到谁头上?”青年刀客冷声问。   “这个嘛。”老者笑嘻嘻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都是命数。”   “命数?你怎么还笑的出来?”青年刀客脸色陡然一沉,愤声道:“我们修道之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长生?成仙?   那都是虚的,斩妖除魔,惩恶除奸是我心中所愿,你这老不修非要拉着我喝酒,我说了喝酒误事你偏不听。   现在倒好,来晚一刻钟,死了两条人命。你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谁能想到这两个人突然会到这里。”老者瘪着嘴巴,一脸委屈:“他们自寻死路,你却要赖到为师头上?   为师平常对你这么好,你这么说为师,为师太伤心了。”   老者掩面而泣,一顿干泣,一滴眼泪没掉出来。   青年刀客眼神抱起地上两具尸体,说:“我出师了。”   言下之意,要与老者分道扬镳。   “啊?”老者赶忙说:“为师错了,你不能离开为师啊,为师还想吃你做的番茄炒蛋!”   “那你把酒戒了,多少次了?喝酒误事!”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戒了酒,为师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乐趣?”老者气鼓鼓道:“你别忘了,你答应过为师,要打败沉轻羽的真传弟子,为师现在老了,提不动刀了,还得指望你呢。”   这位老者便是退隐江湖多年,号称天下第一刀的顾东临,青年叫做宋明,是他的关门弟子。   二人乃是徐州人氏,也是同乡,按乡里亲戚的辈分,顾东临得喊宋明一声叔叔。   宋明师从顾东临至今已有十多年,顾东临性情洒脱,宋明为人端正,二人相处日久,志同道合,亦师亦友。   宋明轻叹一声:“我知道师父您境界高,看不上这些凡人的生死。我当初拜你为师,学习无上刀法,不是为了争什么天下第一,也不是什么修仙长生。   那些于我来说都太遥远。” 第55章 招魂   “遥远?为师的刀法对你倾囊相授,你天资聪颖,根骨绝佳,飞仙成仙也非不可能之事。”顾东临不悦道,“怎能妄自菲薄?”   “你对我期望太高了。”宋明道:“沉轻羽传出消息已死,坟墓也被人发现,他的真传弟子沈卿远,我自会替你打败,你不用担心。不过他有逐日神剑,倒是有些很难对付,师父,你说过天下十大神剑,只有逐日神剑名副其实,其余皆是滥竽充数,此话当真?”   “不错,只有那把剑才配称得上神剑。”顾东临道。   宋明问:“逐日剑为何这般厉害?”   顾东临道:“那把剑是沉轻羽冒着生命危险从浮空魔岛带回来的,浮空魔岛是古时神魔交战,遗留下的古战场,也是十大禁地中最为阴森恐怖的禁地。”   顾东临手指一动,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刀,吹嘘道:“为师当年也是和沉轻羽齐名的高手,自然也不输他,也从岛上浴血拼杀,带下两件神器,这便是其中一件。”   “多谢师父!”宋明心情激动,半跪于地双手接刀。   “客气什么。”顾东临面露得意之色。   “师父,这等神器必然不好制造吧?”宋明好奇道。   “徒儿,这是古时仙人锻造的神器,等你成为仙人,自然就知道了。”顾东临含笑道:“此刀名为‘沧浪’,可引来北冥之水,威力无穷。必不输那逐日剑。”   “多谢师父赐刀。”宋明接住刀站了起来,轻轻抚摸刀身,手法轻柔,仿佛摸的不是一把杀人利器,而是一位绝世美女。   “真乃绝世好刀。”   “绝世好刀称不上,最多算是名刀。”顾东临显然对刀器品阶,有自己的一套见解。   “这可是魔岛上的带下的神器,竟算不上绝世好刀?”   “你太年轻了,没见过真正厉害的绝世宝刀。”   宋明往沧浪刀中打上自己的真气烙印,问:“师父,这些传说您都是听谁说的?”   “是你师祖陆辰轩告诉我的,也是他带我上的魔岛,你日后若闯浮空魔岛,或者其余九大禁地,必须得有高手带着你,否则有去无回。明白吗?”   “徒儿明白。”宋明点头问道:“此刀与‘英雄冢’的‘镇魔刀’相比,威力如何?”   “自然是‘镇魔刀’更厉害,镇魔刀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只有它才称得上绝世好刀。”   “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宋明问道。   “不错,那把刀是‘圣人无象天尊’以天外玄铁打造而成,刀中蕴藏宇宙之力。   ‘无象天尊’圆寂后,留下镇魔宝刀,当时无数修道者与妖魔鬼怪,为争夺此刀,展开惨烈厮杀,形成了十大禁地之一的‘英雄冢’。   你师祖当年闯‘英雄冢’,苦苦奋战,杀死无数挡路妖魔,最终真气耗费大半,惜败于山顶的大妖怪。   山顶除了镇魔刀,还有守护它的大妖怪,即使打败大妖怪,也未必能拔出镇魔刀。   传说圣人转世才能拔出此刀。   故而为师说你这把沧浪刀,还称不上绝世好刀,因为有比它更厉害的神刀,还留存于世。”   宋明道:“师尊,师祖也拔不出来?”   顾东临自然不能说陆晨轩拔不出镇魔刀,道:“这谁知道。”   宋明会意,不禁微微摇头,他师祖陆辰轩接近飞升,有半仙之体的强大修为,没想到也拔不出来镇魔刀。   宋明道:“可惜。若能得到镇魔宝刀,岂不是横行江湖?无人能挡?”   “那可未必。”顾东临笑道,“真正的高手是不需要凭借外物的,摘花飞叶,也可杀人。”   “师父,另一件呢?”   “在这里。”顾东临又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件法宝来,神色惋惜,显得依依不舍。   “不舍得您就留着吧。   顾东临笑道:“为师不是舍不得。   是想起了当年,心中感慨。那时沉轻羽风头正盛,要挑战我,向我发来一封挑战书。   但你师娘烧毁了挑战书被她,不允许我再重出江湖。   这两件神器,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顾东临说到这里,脸色一暗,那时他退隐江湖,沉轻羽横空出世,打败各路绝顶高手,陆辰轩也在此列,陆辰轩败后,顾东临作为徒弟本该为师父出头,哪知他没有出手。   陆辰轩对他大为失望,断绝了师徒关系。   等顾东临从妻子哪儿知道此事时,已经晚了,沉轻羽已经下落不明。   顾东临愧对恩师,这也成为了他一直解不开的心结。现在他只希望宋明能替他打败沈卿远,夺得青云榜第一,重振威名。   “为师那时没接到挑战书,否则那天下第一,不知花落谁家呢。   罢了,多思无益,为师给你介绍介绍这法宝。”   顾东临将交给宋明,侃侃而谈:“神器级的宝物会自动吸取天地灵气,这招魂幡吸了一百年灵力,可以召唤死者灵魂,或者远古魔神的灵魂,只能召唤一次。   就要等一百年,才能再度使用。”   宋明道:?“那现在便用了吧。”   “现在用?”顾东临显得有些疑惑。   “这二人客死他乡,实属凄惨,必然有遗愿未达成,可以听听他们死前的遗言。”   顾东临挠挠下巴,“听了又怎么样,不听又怎么样?徒儿,这年头到处都是妖怪,邪修,每天都会死人,很正常的。”   宋明道:“师父您常常教我推己及人,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   如今这二人无辜惨死,难道不应该聆听一下他们的遗言,他们生前的愿望?”   顾东临道:“我教你推己及人,是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自己曲解了为师的意思。你把灵力用尽,日后如何争天下第一?”   宋明笑道:“师父,您也说了,真正的高手,是不需要凭借外物的。”   “可是……”顾东临踌躇道。   “师父,这里盘踞妖魔,早有人传出消息,你我望风而来,还是来迟一步。   导致来不及搭救这两个无辜路人,若非你喝酒误事……”   “咳咳,行吧,你要用就用吧。”顾东临叹道,“反正都是你的东西了。”   宋明握着招魂幡,问:“如何使用?”   顾东临叹口气,“要不是老夫年迈体衰,不日西去,还用指望你吗,你这臭小子。”   顾东临蹲下身体,从陆夜白与李萱萱的尸体上,摸了两把血,抹在招魂幡上,手握招魂幡,滂湃法力注入其中。   招魂幡升空而起,顾东临双目合拢,双手合十,不断念经。   宋明站在旁边看顾东临念了半天经,哑然失笑:“我说师父,您在逗我吧?   我要是像您这样傻站着不动,念经念个半天,敌人早一剑过来把我捅死了。”   顾东临睁开一只眼,白了徒弟一眼,继续念经:“魂去来兮,魂归来兮,魂来!”   悬在半空中,旋转不停的招魂幡突然停止不动,两团暗影浮现旁,顾东临大手一扬,犹如探囊取物,将两团暗影抓下来,纳入陆夜白的李萱萱的尸体中。   “可惜可惜。”顾东临不住摇头,好好的招魂幡,就这么浪费了。真是个败家徒弟。   灵魂进入尸体后,两具尸体一阵颤抖。   宋明问:“师父,他们为何发抖?”   “天气太冷了,抖一抖暖和。”   “……”宋明一时失语。 第56章 山雨欲来   宋明想起一件事情,问道:“师父,有人说浮空魔岛古时候的天宫的话,那么现在飞升成仙,会去那个地方?”   顾东临道:“已经数百年无人飞升了,现在飞升成仙只一个遥不可及的美好幻想。”   花了些功夫,宋明将两具尸体处理妥当,宋明御风踏云,直奔徐州北赢王府。   途中,顾东临跟在后头说:“徒儿,赵宏是大离国四皇子,你要对付他,可想清楚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帝老子杀人,我也要管一管!”宋明口出狂言。   顾东临摇头道:“人家与你无冤无仇,你去招惹他做甚?天下冤案多如牛毛,无辜死者不计其数,你能一一破解?整个修真界,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样的憨憨。”   宋明道:“师父!咱们可是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说了我现在武功盖世,管一管这事儿有何不妥?”   顾东临嘴角一撇道:“武功盖世?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宋明哈哈大笑。   顾东临又道:“皇室背靠傲天玄宗,你为不相干的人开罪傲天玄宗,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再说了,那宫女的一面之词,也不可尽信。”   宋明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有什么理由说谎?我会调查清楚的。”   “怎么收了你这个缺心眼的徒弟。”顾东临长叹一声,“要不是为师老眼昏花,提不动刀……”   “耳朵起茧子了,师父。”   乘风而行,很快宋明和顾东临就赶到北赢王府,一问才知,赵宏早前半个多月前离开了王府。   绿萝站在王府门口,身着碧罗长裙,脚踏绣花鞋,长发挽于脑后结成一圈漂亮的花辫,白皙的瓜子脸上浮现讶异之色:“青梅姐姐死了?””   “不错,李萱萱死了。”   绿萝和红杏,青梅是同一期的宫女,曾经吃睡都在一间房,红杏死后,青梅终日郁郁寡欢,没想到现在也随红杏而去。   绿萝眼里泛起泪花,抹着泪问:“青梅姐姐是怎么死的?”   “被妖怪所害。她临死前……”宋明将招魂之事略去,道:“声称赵宏在宫中残害不少宫女,包括朱贵妃贴身侍女段娇娥,还有你。都知道此事。   此话当真?”   绿萝先前见这二人乘风御剑而来,知道不是凡夫俗子,道:“是的,王爷他……是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御前禁卫冯康礼……或许知道。”   宋明详细盘问,然后抱拳道:“好,多谢姑娘相告。”   绿萝说话遮遮掩掩,也许是畏惧王爷权势,宋明也不能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逼她,他是侠客,不是凶神恶煞,也不愿意用狠辣手段,去威逼一个小姑娘。   宋明再去到皇宫,寻到冯康礼。   冯康礼很清楚,一旦赵宏出了什么岔子,朱贵妃怪罪下来,他也不用活命了,什么话都不说。   这反而让宋明更确信赵宏杀害宫女的事情了。   二人再去了趟北赢王府,打听到赵宏的去向,然后御剑飞往似水村。   “哥,你还要去修仙?”梁云躺在床上问道。   “你哥现在是王爷,大好起点,不去修仙,难道呆在家里种地养猪?”梁风凭窗而立,眺望远方。   待我归来,你的病彻底康复,咱俩兄弟去尹城盖一栋大房子,把爹娘接过去住。”   “爹娘不会去的,这村里都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割舍不下。”   “你安心养病,不要操劳家务事。”   梁风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再去段娇娥的房里,发现她不在,也许去池塘边洗衣服了吧。他走出前院,踩着干硬的泥土地,抬头仰望蓝天,今日放晴,冬季即将快要结束。不用再穿厚厚的棉袄了。他迈开脚步,走到村子南边方向的池塘,这个池塘的水结着一层薄冰,池塘边,段娇娥正在埋头洗衣服,澡盆摆在一边,双手和脸蛋都冻得红扑扑的。   梁风上前说道:“姐姐,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做什么。回家烧热水洗嘛。”   “没事,我快洗完了。”段娇娥正好洗完,抬起头来看了看梁风,用湿湿的手擦了擦布裙裙摆,端起澡盆说:“天儿也不是很冷,池塘水是温的。”   梁风手伸入池塘,说道:“哪里是温的,明明就是冰的。”   “你看看,周围哪有像你这样出来洗的。”段娇娥的手冻得红红的,梁风有些心疼,他接住澡盆放在地上,握住段娇娥的手轻轻揉搓,哈着热气,“这么漂亮的手,冻坏不好了。”   段娇娥看着低头为她暖手的男人,心生暖意,梁风还是那个梁风,虽然身体不是了,性子还是一样。   面容虽然改变,眼底依旧是清澈透明。   “风弟。”   “怎么了?”   段娇娥抽出手来,捧住梁风的脸,“冷吗?”   “脸不怕冷的。”梁风感觉段娇娥柔软的小手贴在脸上,有微微寒冷。   “我们回去吧。”梁风端起澡盘,沿着乡间小路,朝家走去。   路上,梁风絮絮叨叨,段娇娥说:“风弟,现在过了洗衣服的时辰,所以你看不到。姐姐今天来得晚,大家都是到池塘边洗的。烧煤炭,烧柴火,买煤炭太奢侈了。这个冬天,山上的好柴都快砍尽了。”   “买些煤炭来烧便是了。”梁风说道,“你弟弟我现在可是王爷,可不缺银子。”   临近家门口,梁风说:“姐姐,我要出远门。你以后不要再去池塘边洗衣服,要么开春再去,好吗?”   段娇娥轻轻“嗯”了一声。   回到家,梁风准备拜别父母,收拾行李上路。   母亲杜兰很不高兴:“风儿,你怎么又要出远门?”   “家里呆不惯吗?”梁青山不乐意了,“你上次一走两年多都没回来!”   “是云儿。”杜兰道。   “啊?”梁青山一脸茫然,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爹”梁风郑重道,“娘,孩儿有要事要办,办完很快就回来。”   “哎。”杜兰轻叹,“云儿在这陪我们二老也好。只是,你走之前,先和小段把堂拜了吧。”   “什么?”梁风怔了怔,“和段姐姐拜堂?”   梁风回头一看,只见段娇娥扶着门框,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柔和的阳光洒在她曲线玲珑的身段,显出金色的光辉,那朴素简约的布裙穿在她身上,却似凤冠霞帔一样夺目。   杜兰笑道:“你看她多喜欢你。”   梁风道:“爹,娘,我一直把她当作姐姐,拜堂之事,切勿再提。”   “怎么了?你看不上小段?”梁大山瞪了眼梁风,一拍大腿,“她对你那么好,对我们又这么好,这么好的儿媳妇,你上哪儿给我再找一个?我不管,你一定要娶她!”   “风儿,你现在变成王爷了不起了,不听爹和娘的意见了?”杜兰扶着胸口,“娘的心好痛。”   梁风哭笑不得,说:“我现在这个样子,段姐姐也不会喜欢我。”   “你娶不娶!”梁青山质问道。   “不是我娶不娶,不也得看人家的意思嘛,我现在这副尊容,她如何瞧得上,而且她还没到出宫年岁。还要回宫当差。”   梁青山摸摸脑袋说:“好像也是。”   杜兰遗憾道:“可惜了,儿子,你变成这个样子,以后怕是讨媳妇儿困难。”   梁风笑了:“您二位不用操这心。”   梁风原先的身体是成年男子标准身高,段娇娥就比他高出半个头,如今他变身赵宏,比原来矮了一个头,站在一起,显得很不般配。   杜兰想想也对,强行撮合也不好,她说道:“儿啊,你弟弟和月霜有过婚约,娘昨天问过你郑伯伯,?明天就可以拜堂成亲。”   梁风愣了:“这么快?”   -   皇城东门,官兵门拿着皇榜,贴在城墙上,引来无数儒生围观。   “我中了!我中了!”   “哈哈!你以后就是秀才了!”   “我中举人了!”   “我没中!我又没中!不可能!啊!!”   听到张榜的消息,穿着白色书生衫,头戴儒巾的王良也闻讯而至,挤进人群,凝视榜单,伫立良久。   人群中有人大喜,有人大悲,王良眼光上上下下扫了几十遍,始终没有扫到自己的名字。   “王良啊王良。”王良嗟然长叹:“枉你自命不凡,最终还是名落孙山。”   他自恃才高,却年年落榜,金榜题名,一举登科的理想也渐行渐远。无奈只得接受现实,带着一颗失落彷徨的心回到家乡。   “良兄,你回来了。”   “好久不见啊,良兄。”   王良回来的时候,不想和朋友们碰面,朋友们却不请自来,他心情低落,有没有心思叙谈,朋友们见他神情颓废,知道他这次又没上榜,有出言宽慰的,有摇头叹息的,也有损友出言调戏。 第57章 王爷会养猪   应付了一下朋友们,夜里王良洗过澡吃过饭,夜里背对着妻子,闷闷不乐。   “相公,既然没有读书的天赋,不如跟着爹娘卖茶叶好了。”妻子搂着王良的肩膀说。   王良叹了口气,不说话。   “要么开家私塾?”   王良微微叹气道:“娘子,让我静一静吧。”   一夜无话,王良第二天早早醒来,下了床,看着自己的双手,摇着头。   这双手,本该捧著书卷,教书育人,或者翻阅案卷,没想到要去卖茶叶,虽说卖茶叶也没什么不好。   “咚咚。”   王良听到有人扣门,推开门,往外一瞅,只见一个锦衣华裘,衣着华贵的矮胖小子立在门口,不远处的道路上停着一辆豪华大马车,马车旁立着一个同样穿锦衣的中年汉子,汉子停好马车走了过来,侯在矮胖小子身后,神情谦卑。   “请问,阁下是王良吗?”矮胖小子拱拱手,问道。   “在下王良,二位兄台有何贵干?”王良疑惑道。   “我是北赢王赵宏。”梁风指了指腰牌。   那马车如此豪华,王良回乡途中也听说北赢王回到这里,不疑有他,行礼道:“见过殿下。”   “免礼。”北赢王道,“王良,你知道梁风死了吗”   “梁风死了?”王良讶异道,“我昨天晚上刚刚回来,并不知情,他怎么死的?”   “意外死的,他生前很敬仰你,说你是一个饱读诗书,富有爱心的有志人士。如今他死了,本王爱屋及乌,自然要照拂一下你。”   这么一说,王良也就明白了,拱手道:“请王爷吩咐。”   “本王打算举荐你到尹城县衙做主簿,你意下如何?”   “谢殿下大恩。”王良躬身道。   “客气了,聘书这几日就会到,还有——”梁风说道:“明天要是有空,都过来吃喜酒吧,梁云成婚了。”   他递出几张喜柬,王良伸出双手接过。   临近似水村,眼力极佳的宋明远远眺望看见村口一片露天场地上,鞭炮作响,锣鼓齐鸣,摆着几十张酒桌,宾客满座,有系着围裙,身穿白衣的厨子在旁边架着一口锅炒菜。   “师父,前面有人在办喜事,咱们过去看看。”宋明向王喜喜欢凑热闹。   “你来这儿不是找赵宏的线索嘛。”顾东临说道,“凑什么热闹。”   “师父,成婚是人生大事,一生能有几次?”   “又不是你成婚。”   二人边走边聊,御风而行需要法力,若不赶时间,没有必要动用真气或法力赶路。   宋明的目光顿时被宴席在座一人吸引,轻“咦”一声,道:“师父,你看这人是不是长得很像赵宏?”王府挂有赵宏画像,故而宋明一眼就认了出来。   “岂止是像,简直就是照着模子印出来的。”顾东临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竟有长这么像的人?”   “我看不是,你看周围村民坐立难安,眼神流露出对他的敬畏之意,同他讲话,都是点头哈腰。”宋明道,“该不会是赵王爷,来游戏人间了吧?”   顾东临道:“别猜了,咱们过去一问便知。”   “赵宏?”   “大胆,怎么敢直呼王爷名讳?!”王喜喜站站梁风身旁,瞪大眼睛质问。   宋明瞥了王喜喜一眼,不和他计较。   一身大红新郎打扮的梁云站起来,他扶了扶胸前喜庆的大红花,对顾东临与宋明这一老一少,问道:“请问二位是什么人,找我哥……我朋友有什么事?”   宋明看了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郑月霜一眼,说:“我为红杏之死而来。”   坐在一旁的梁风心里一咯噔,知道事情不妙。   这赵宏造的孽,如今报到他身上来了,早知当初多说一句,不附身在赵宏身上,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麻烦。   此人一看就是爱打抱不平的江湖客,他如何知道红杏是被赵宏杀死的?   “我们进屋里说吧。”梁风做了个请的手势,引领顾东临和宋明去往自己家中,“王喜喜,你在外等着。”   王喜喜高声称是。   一共四人,进入到梁风家中,屋内,梁风搬来椅子,客气道:“二位请坐。”   这王爷如此自贬身份,难道是心虚了?   宋明与顾东临互视一眼,坐到椅子上。   宋明没有挑明师父的身份,只说自己是无名散修,平日除了赌赌小钱,喝喝花酒,还有一个爱好就是行侠仗义。   他将李萱萱被妖怪杀害的事情经过说了。   只不过稍微改动了一下,说李萱萱临死前,抱着他说,自己没有什么奢望,只希望他能帮红杏姐姐伸冤,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于是他几经周折,最终找到这里。   梁风听说青梅被害,不由微微叹息。   “不用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这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宋明沉声道,额头绽放出八圈道纹。   梁风见到宋明额头八圈道纹的修为,很是震惊。   人在家中坐,绝世高手送上门来?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他不是这样的人。”梁云说道。   宋明冷冷道:“将死之人难道会无端指控你?   今日老实招供,给你个痛快,否则……”   梁风知道现在得亮出他的真实身份,才能避免血光之灾,缓缓说道:“宋大侠,实话和你说吧,我不是赵宏。”   “锋芒毕露的锋?”宋明说完,观察梁风的神情,只要梁风面露犹豫,就有可能在说谎。   “不,是风平浪静的风。”梁风道,“父亲我风平浪静地过完这一生。”   宋明眯眼道:“是么?”   梁风面色从容:“是的,我就是前些日子那名落葬的少年。”   “既然你说你是那落葬的乡下少年。你可会种地养猪?”宋明直勾勾地注视梁风,目光犀利,想要看透梁风的内心。   “自然会。”   “洗衣做饭,放牛赶羊,下厨炒菜,种地插秧,这些事,你会几样?”   梁风笑道:“全会。”   “你全都会?那就试试看吧。”   梁风站起身来说:“你想先看哪一样?”   “养猪吧。”宋明还真不信,世上会有王爷懂得养猪。   家务事和农活对于梁风说,是从小到大都要做的事情,养猪也是手到擒来。   “请。”他做了个手势,往外面走去,边走边说:“世人都对猪带有一种偏见,认为猪是肮脏龌龊的生物,一辈子低头生活,看不到天空白云。泔水为食,污泥作伴,又脏又腥又臭,其实猪没有那么笨,嗅觉也很灵敏,也喜欢干净,只是主人懒于处理猪圈,猪才会迫于无奈,变得脏兮兮。”   梁风走到后院猪圈边上,指着猪圈说,“你们看圈中三头小猪,两头大猪,白白净净,躺在茅草上睡得很安稳。“   这个猪圈是梁青山委托王大娘打理的,她对养猪也很精通,处理的十分干净。   宋明对养猪一窍不通,问道:“一个破猪圈弄这么干净做什么。冬天就要脏些乱些才好,还能保暖,这样弄,猪仔不是都冻死了?”   顾东临嫌弃徒弟提问没水平,说:“这个猪圈围得密不透风了,怎么冻得死?   老夫早年间也养过猪,对养猪还是略知一二的。   少年,老夫问你,猪最喜欢吃什么?五味中最喜欢哪样?”   梁风答道:“最喜甜味,甜食。五谷杂粮,剩菜剩饭。”   “猪喜欢拱白菜,是否很爱吃白菜?”顾东临问。   梁风答道:“白菜水分多,猪其实不爱吃。只是没得选。若有其它东西可拱,它肯定不会选择拱白菜,”   顾东临点头道:“你对猪还是挺了解的。。”   宋明说道,“这几头猪仔白白胖胖,真想宰来吃了。”   冷风呼啸,猪圈中白白胖胖的小猪仔,仿佛感知到宋明的想法,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顾东临来了兴致,道:“少年,老夫有一个问题,你一定不知。”   “请赐教。”   “人和猪哪个更胖?”   梁风略一思索道:“肯定是猪更胖。”   顾东临哈哈笑道:“你错了。”   “愿闻其详。”   顾东临道:“除去肥肉,猪身上的内脏,骨头都占了很大一部分重量,而人体表皮肤下都是肥肉,所以是人更胖。”   梁风以为他在嘲讽自己胖,低下头道:“其实我原来很苗条的。”   ”师父,这人怎么会比猪胖?“宋明好奇地问,他掐了掐自己的二头肌,觉得自己比猪要精瘦一些。   顾东林说道:”早年间为师行走江湖,斩杀无数邪道中人,才发现了这个有意思的事情。   那就是人身上的脂肪,比猪身上的要多。   个别人士,比如说你,常年锻炼,就没有猪胖。“   宋明问道:“小兄弟,你是怎么到赵宏身上来的?”   “一言难尽。”   “那就长话短说。”顾东临道。   这二人不远千里,只为一个无辜路人伸张正义,叫做宋明的青年更称得上侠肝义胆,梁风心中起了敬仰之心,没有藏私,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宋明说道:“没想到事情经过这么曲折。”   “徒儿,我们走吧。”   “嗯。”   梁风心有不舍,这两个人修为很高,若是能学得一招半式,他日行走江湖就多了一分保障。   但和人家素不相识,贸然相求,很不妥当。   只好客客气气送出门:“请慢走。”   宋明笑了,回头道:“我们是来找茬的,你还这么有礼貌。”   “二位侠肝义胆,正是我辈楷模,若天下人都像二位这样,这世道就天平了。”   “少年。”顾东临哈哈一笑,老气横秋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并非所有人都有条件吃饱穿暖,也并非所有人都有机会受到教育。   只有受到教育,才会产生气节与荣辱观念,从而走上正途。   每个人的人生经历都大不相同,这天下人个个都一样,你觉得现实么?”   “前辈所言极是,晚辈受教了。”梁风恭敬道。   三人出了门,一路走向行往村口的喜宴,   “王爷参加农村婚宴,还真是稀罕。”宋明笑道。   梁风汗颜道:“好朋友的婚礼,邀请不来,有失礼仪。”   这个时候,梁风很想腆着脸巴结一下宋明,让宋明收他做徒弟,可是他和宋明无亲无故,人家凭什么收他呢?   宋明看出梁风的意图,道:“你想我收你做徒弟,是也不是?”   梁风点点头。   宋明扫了他两眼道:“你天赋甚劣,不适合修道。”   梁风道:“我吃过催灵草,有十圈道纹的天赋。”   宋明伸手摸了摸梁风的肩膀,说:“劣质根骨。你原来的身体或许是极品根骨,不过你现在这副身体。   不好意思,元婴期就是极限了。”   梁风神色坚定道:“人定可以胜天。”   “信不信由你,师父,我们走。”   二人离开梁风家,走在似水村的田间石子路上,宋明踩着石子路,望着远处的农田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此地风景如花,依山傍水,村民淳朴善良,怪不得能养育出这样通达事理的人物。”   “徒儿,刚刚那小子不一般。”   “哦?师父也这么认为?”顾东临向来眼界高,宋明没想到顾东临和他看法一致,来了兴趣,问道:“哪里不一般?”   “哪里都不一般。”   “师父,这是废话。”   走出很远,顾东临停下脚步,回头眺望似水村,道:“赵宏的面相是早死之相,命中当有此劫,果然年纪轻轻被附了身体。   移魂者必然是精通妖法,心狠手辣之辈,不然也不可能做的这么漂亮。   你看那个叫梁风小子,霸占了赵宏的身体,自始至终,神情自然。   说明赵宏的灵魂完全被移除掉了。”   “师父,这也是废话。”宋明道:“请讲重点。”   “年轻人不要这么急躁。”顾东临道,“难道不知欲速则不达吗?”   “是是,您慢慢讲。”宋明拱手而笑。   顾东临眺望梁风的住的地方,道:“灵魂与身体融合的很好,但我从那双眼睛里看的出来,他并不想待在那具身体里。”   “我是看不出来,您怎么看出来的?”。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用心,也能看的出来。”   这时远处飞来一只信鸽,宋明伸手接住,拿下信纸阅览一遍,说道:“师父,傲天玄宗召集修真界人士,要开大会呢,我们去不去?”   顾东临道:“去可以,不去也可以。”   顾东临与宋明离开后,梁云问道:“哥,你还要去修仙么?”   “我有一个不得不解决的难题,只有修成大道,才能了结。”梁风说道。   梁云脸色担忧,“修仙太危险。”   梁风道:“出去吃饭吧,你可是今天的主角,大家都等着呢。”   梁风席间与村民们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时间推移到夜晚,洞房闹过,朋友们送走,终于到了洞房花烛夜的时候。   人生有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梁云心中很忐忑,没想到几天前还在矿山挖煤的自己,肺痨缠身的自己,靠灵丹妙药治愈了疾病,还能和青梅竹马一同经历洞房花烛夜,梁云不由感叹世事多变。   他坐在床边,心中酝酿许久,才伸手揭去妻子头上的丝绸红盖头,红盖头掀开后,暴露出妻子郑月霜白皙姣美的脸蛋来,她脸颊上涂了淡淡的红色胭脂,朱唇点绛,眉目如画,嘴角轻扬,形成一抹羞涩笑意。   她一笑,嘴角两个浅浅梨涡浮现,格外迷人。   “我好看吗?”   “好看。”   她闭上眼,将脸凑过来,身上香气扑面而来,梁云心跳微微加快,很多杂乱的心思纷纷涌现出来。   最后归于平静。   次日,梁风要回一趟京城,打算找朱贵妃商量一下,将他送进傲天玄宗。   与家人告别,梁风一步三回首,满怀留恋地走出宅院,左上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梁风从车厢窗口探出头,与家人挥手。   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梁风心中有些不舍与留恋。   马车行驶到尹城东面城门口,王喜喜远远注视到城门口围了一批人,说道:“殿下,前面围了好多人。”   梁风掀开帘子,道:“怎么回事,有人打架?”   “殿下,不像是大家,您看他们神情自然,竖起耳朵,议论纷纷,大概是在听人说书。”王喜喜猜测道。   “能围这么多人,说书先生一定很有本事,过去看看。”   王喜喜道:“好勒。”   马车缓缓驶近,梁风下了马车,挤进人群,他换回了王爷装扮,他一身绫罗绸缎,奢华阔气,周围人自然敬他三分,纷纷让开道路。 第58章 杀妖   梁风失望了,并非口若悬河的说书先生,而是一个十五六岁,身穿灰色道袍的少年,少年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一个地摊,地摊上有两个琉璃瓶子,其中一个瓶子里装着一株三叶灵草。   三叶灵草通常生长于悬崖峭壁间,是用来制作筑基丹的材料之一,算不得多珍贵。   估计是仙宗的堂口和当铺都开不出好价钱,所以少年拿到街面上贩卖。   梁风的视线移到另一个琉璃上,倒吸一口冷气,里面装的竟然是一只上半截人身,下半截蛇尾的小妖怪。   “蛇妖呀。”   “还是个女蛇妖,半截都化成人形了。”   “额头被道士贴了符文,才变得这么小吗?”   “肯定没错。”围观人群窃窃私语,有一个汉子眼露贪婪之色,蠢蠢欲动,想要伺机偷走装妖怪的琉璃瓶,可是看那少年气定神闲,像是有道行的修道者,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都散了,都散了!”一声嘹亮的嗓子响起,一个家丁打扮,尖嘴猴腮的汉子,推搡着人群,大喊:“都起开!”   人群立时散去,五六个家丁簇拥着一个体态臃肿的锦衣公子,缓缓而来,锦衣公子坐在由两个粗仆抬行的轿撵上,身子斜躺,神情慵懒。   姓胡又这么拉风,必然是胡县令的公子了,梁风心想。   这锦衣公子确实是胡县令的儿子,名为胡立,听说城门口有人摆摊卖妖怪,来了兴趣,便过来凑一凑热闹。   “公子,您看,这就是那小妖怪。”一位尖嘴猴腮的家丁指了指地摊上的琉璃瓶子。   “大胆!见了本公子,还不闪开?”胡立指着梁风说。   人们的目光聚集到梁风身上,那天胡县令热情迎接梁风,尹城不少百姓都见到了梁风,有眼尖的认出梁风,道:“他是王爷!北赢王!”   梁风腰佩王爷腰牌,很好辨认,胡立心中一惊,伸手拉了拉身旁的几位家丁,其中一位家丁小声道:“少爷,好像真是王爷,您看他衣着打扮,还有腰牌。”   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肯定是惹不起的,胡立连忙下了轿撵,狠狠掌掌自己的嘴,一脸惶恐道:“赢王殿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勿怪,勿怪!”   梁风道:“你想看就让别人闪开,哪有这种道理?”   “是是是,小人下回……啊不,没有下回了。小人今后会注意的!”   “还愣着干什么,王爷发话!尔等屁民还不围过来!”那尖嘴猴腮的家丁喊道。   胡立白了那家丁一眼,没好气道:“少说句话能憋死你啊!”   家丁瘪瘪嘴,闭口不言。   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仆人,梁风笑了笑,对摆摊的少年说:“你这三叶灵草卖二两银子情有可原,可这小妖怪为何卖这么贵?这么小,妖怪内丹也不值多少钱吧?   你从哪里得来的,莫非有什么特殊之处?”   少年咧嘴一笑,道:“也无什么特殊之处,这种小妖怪,从深山老林转一转,都有机会逮到。妖怪的内丹吃了可以增进修为,一两金子,难道很贵?”   琉璃瓶中的蛇妖听说要剖她的内丹,惊慌地旋转着身体,拍打着瓶壁。   梁风看了有些同情,道:“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少年侃侃道:“残忍?呵呵,您也真是,和妖怪讲什么残不残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怪修炼到一定火候,可是会化成人形,藏在人堆里找机会吃人的。   好妖怪是有,但不多,坏妖怪呢,就和牛羊猪马一样,没有区别。   我手上这只就不是好妖怪。”   “为什么?”梁风问。   少年道:“它嘴里有人肉味儿,我常捉吃人妖怪,所以能分辨得出来。”   梁风问:“你是何方人士,师承何派?”   买个东西还问人家年龄身份,想干啥啊?要不是看你是王爷,才不搭理你。   少年撇撇嘴,直截了当道:“我是捉妖宗的弟子,每个月都有捉妖任务在身,别的你就不用问了,只说你买不买吧。”   梁风摸摸全身上下,道:“没带钱啊。”他看向王喜喜,王喜喜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子,只有一些碎银子,之前带的钱都放到似水村家里了。   胡立在旁边一直看着,用胳膊肘捅捅身旁的尖嘴家丁,低声:“快,取银子来。”   梁风道:“可否卖本王一个人情?”   “想赊账?没门!”少年冷声道。   梁风和颜悦色地和少年交涉几句,少年表示见不到银子面谈。   梁风道:“将来本王修成大道,你再遇到本王,想求本王办点事情,恐怕……”   少年微微一笑,不以为然道:“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谁也不求!”   这时,胡立已命人仆人取来一箱银两,少年数了数银子,便把琉璃瓶连同小妖怪,都交给了胡立。   梁风正准备转身离开,胡立赶过来,将手中两个琉璃瓶捧到梁风眼前,“殿下,小人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梁风婉拒道:“无功不受禄。”   胡立不容分说,把琉璃瓶塞进王喜喜怀里,王喜喜看了梁风一眼,梁风也确实好奇那没修炼成人的女蛇妖,到底厉不厉害,以后若碰上大妖怪,心里也有个准备。   于是梁风说道:“令尊爱民如子,劳心劳力,本王会在圣上美言几句,以表功绩。”   胡立大喜道:“多谢赢王殿下。”   梁风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说道:“胡衙内,城中是不是有个叫王四的地痞,横行霸道,欺压百姓?”   胡立心头一跳,王四以前可是跟着他混的,前些日子王四和他的小弟突然横死街头,也不知是谁干的。   胡立一直惴惴不安,现在听梁风问他,咽下一口口水道:“回禀殿下,确有这么一个人,他已经死了。”   “哦?怎么死的?”   “这……小人就不知了。”   梁风道:“侠客所为?”   胡立汗颜道:“应该是吧,王四作恶多端,小人也早就想要出手惩治他了。”   “胡衙内,就此别过。”   胡立拱手道:“恭送殿下。”   梁风这些日子都待在似水村老家,没怎么出来走动,还不知道尹城发生了多起重大命案,马车行驶进城内,梁风透过车厢窗口看见街道上行人寥寥,各个商铺,食铺也没多少客人光顾。   街道旁的墙壁上,贴满禁止夜行的公告。   “王喜喜,去打探打探什么情况。”梁风不打算在尹城久留,只是好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是。”王喜喜将马车停到路边,跳下马车。   不多时,王喜喜去而复返,道:“禀告殿下,城中发生多起命案,每一个死者的死因均是被吸干了全身血液,疑是有妖魔作祟。”   梁风自语道:“揽月仙宗的堂口本来位于江州北部一个城镇中,就算有邪修与妖魔,也不敢公然作祟,如今揽月宗被无极魔宗所灭,这里倒是失去了修道者的庇护。不过江湖豪侠,或具有正义感的散修,应该会来主持正义才对。   喜喜,你确定被害者都是被吸干了血液?”   “是的殿下,小人十分确信自己刚刚听到的。”   为何要吸干人血?   梁风忽然想起赵悦说过天机镜无法再度开启,需要一万多人身上的血液,来凝炼血珠,才能再度开启以测天机。   难道城中的血案都是沈卿远犯下的?   他造这么多杀孽,不怕遭天谴?   “殿下,这里不太平,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王喜喜问道。   梁风自知实力低微只能叹息一声,“走吧。”   梁风打算先回京,找到朱太妃,通过她的举荐,正式拜入傲天玄宗,开启自己崭新的修道生涯。   只有不断强大自己,才能有实力除魔卫道。   梁风上了马车,车轮滚滚,穿过尹城主干道,一路向西面城门出口而去。   出了尹城,沿着郊外官道行了一段路,途经一片森林,梁风吩咐王喜喜靠边停车。   梁风捧着琉璃瓶下了马车,走近林木间。   琉璃瓶中的小妖怪贴着符文,光着半截身子,很是不雅,梁风倒出小妖怪,把它握在手里问:“你叫什么名字?修炼了多少年了?”   女蛇妖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咿咿呀呀,语调含糊不清。   “是道行不够?还是符文限制?”梁风纳闷了,说:“是符文限制你就点点头。”   女蛇妖点了点头,看来是有智慧,可以交流的。   梁风问:“你害过人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梁风就感觉问的很蠢,女蛇妖果然摇头。   “我姑且相信你,你以后不要再害人,我可以放了你。”   女蛇妖闻言喜上眉梢,对着梁风的手背就是一顿亲,梁风伸手揭去她额头的符文,手心的感觉立刻变沉,女妖怪的身体如同吹了气的皮球,陡然涨大数百倍,梁风赶紧撤开手。   上半身化为正常人类大小的女蛇妖捂着自己的胸口,低头拜谢:“多谢恩公。”   梁风问:“你当真没有害过人吗?”   “恩公,我若害人,天诛地灭,是那少年贪图我的内丹,想要将我卖个好价钱,才捉了我去。我常年在郊外,从未踏足凡人生活的地方,又怎么害得了人呢?”女蛇妖脆生生道,“恩公,距离此处约三十里一座大山上,有一处蛇洞,那便是我的归处。”   梁风问:“你修炼了多少年?”   女蛇妖道:“六十年。”   梁风看她皮肤白皙细嫩,完全不像五十年的人应有的肌肤,梁风的目光向她下面看去,只见她下半身的蛇尾有两人多长,蛇鳞绿得发亮,每一块鳞片都透出岁月的沉重感。   梁风心想,我筑基期修为,以一当百,不知能不能打的过她,不过看样子是个好妖,没必要纠缠。   梁风直白问道:“你可能对付筑基期修士?”   女蛇妖道:“平分秋色。”   “你还会说成语?”   “呃……”女蛇妖顿了顿,道:“我经常看到有猎人上山打猎,尾随其后,我没有伤害他们,只是悄悄跟在后面,好奇地听他们谈论。也学习了一些人类的语言。”   “行吧,你走吧。”梁风转身离去。   “恩公且慢。”   “还有什么事?”梁风停下脚步说。   “恩公是修真者吧?”   “你怎知道我是修真者?”   女蛇妖道:“我们妖怪能感应到修道士身上散发出的微弱真气,从而远远避开。不然早就被修真者杀光了。”   女蛇妖又道:“恩公,像您这样的好人小妖从来没有见过。   小妖那边的蛇洞里长有一株千年灵芝,想想自己吃了,还不如献给恩公,以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   梁风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女蛇妖道:“恩公可以把符文贴到我头上,这样我无法动弹了。”   “这怎么好意思?”   “恩公救了我的命,一株灵芝算得了什么。恩公要是不收,小妖日夜难安。”   “那好吧,防……防妖之心不可无,见谅了。”梁风把捉妖道士的符文贴回到女蛇妖的额头,奇怪的是,这次女蛇妖没有变小,女蛇妖解释道:“看来这是一次性符文,用过一次符文中蕴含的灵力消耗光了。恩公,您要是怕了,小妖也不强求。”   富贵险中求,梁风想要增强壮大自己的实力,况且现在筑基期后期的修为,对上着女蛇妖也不虚。   “姑且相信你,你带路吧。”   在她的指引下,马车穿过森林,越过一片小平原,来到一处小山山洞面前。   小山周围皆是荒地,这里是尹城郊外,荒无人烟,梁风下了马车,心里有些发憷。   山洞漆黑深邃,看着有些吓人,梁风说:“这是你的蛇洞?”   “是的恩公。”   “直接走进去?”梁风问。   “嗯,请随我来。”   忠心耿耿的王喜喜跳了出来,“王爷,您万金之躯,岂能以身犯险!呔!小妖精,快去取千年灵芝出来!”   女蛇妖道:“恩公,里面的路很长,灵芝长在最里面,一旦拔出,蕴含的灵气会散去。必须立刻服下,或制成丹药,我不会炼丹,所以您得亲自和我进去取。”   梁风这时已经有点怀疑了,“这个洞窟暗无天日,我本以为有一束阳光能透过裂口处照进去,没有阳光,灵芝怎么能生长?”   女蛇妖匍匐在地上说:“不敢哄骗恩公,里面确确实实有一颗千年灵芝。”   王喜喜一拍胸脯道:“殿下,您千金之躯不可以身犯险,让小人和这妖怪进去确认。”   梁风有些感动,说道:“我进去就行,你是普通人帮不上什么忙。”   王喜喜认真道:“我不会拖累殿下的!”说着,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来,执意跟随。   梁风随和道:“那好吧,你小心些。”   女蛇妖走在前面,梁风和王喜喜跟在后面,洞窟里凉飕飕的,阴风阵阵,岩壁泛着油绿的光泽。进来之前,王喜喜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根火把,他举着火把,眼神警惕地盯着女蛇妖。   大概走了四百多米,王喜喜问:“妖精,这蛇洞怎么这么长?还有多久到头?!”   女蛇妖嘿嘿一笑,忽然加快了扭动的速度,一下子窜的没影了。   “不好!王爷!中计了!”   王喜喜不是修道中人,跑的不快,梁风一把抓住王喜喜衣领,拔腿往外狂奔。   背后传来蛇鳞快速摩擦过地面的声响,绝对是有厉害的蛇妖追了过来!   “这蛇妖真不是东西!竟然对您恩将仇报!太可恶了!”王喜喜的身体在空中荡着,梁风抓着他跑不快,“殿下,您自个儿跑吧,放我下来我自己跑!”   开玩笑,把王喜喜放下,就凭他凡人奔跑的速度,没几步就会被蛇妖追上。   梁风提着一口真气不说话,朝着洞口那点光亮狂奔而去。   后边一只巨大的绿皮蟒蛇追了上来,伸出长长的,湿腻腻的舌头。   “妈呀,好大一条蛇!”王喜喜吓尿了,裤子都湿了,“王爷您再跑快一点啊!”   快接近洞口的时候,梁风大力将王喜喜甩了出去,纵身一跃,也跳了出去。二人摔在地上,回头一看,绿皮蟒蛇半个蛇头钻出洞口,长大嘴巴咬向梁风,梁风心头火起,好心救你,你反倒想吃了我。   他抓起地上一颗石子,厉声喝道:“不死不灭,无形无相,天地重开,万法无象!”   石子迎风暴涨,化为一颗水牛大小的巨石,巨石猛然砸中绿皮蟒蛇的血盆大口,绿皮蟒蛇嘴巴一下子张得太大,不慎吞咽下巨石,庞大身躯轰然落到在地。   绿皮蟒蛇一顿挣扎,想要吐出巨石,梁风哪能给它机会,上去朝着它的脑袋就是一顿爆锤。   绿皮蟒蛇呜咽一声,没了动静,梁风掏刀剖出妖怪内丹,这一顿操作,真气差不多耗尽,靠着绿皮蟒蛇的尸体喘息。   “喜喜,说了你不要进来。”   王喜喜摸摸后脑勺,面有惭色道:“殿下我错了。”   “下次注意就好了。”   梁风道:“这荒郊野外的,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窜出几只妖怪来,我们得快些离开。” 第59章 傲天宗之行   梁风握住鸡蛋般大小的蛇妖内丹,坐入车厢,王喜喜驾着马车,缓缓行驶向远方。   梁风摸着湿腻腻的绿色内丹,说:“王喜喜,这颗妖怪内丹应该能卖上不少钱,赏给你了。”   “谢殿下。”王喜喜感激道。   离开江州后,快马加鞭,只用了七八日,梁风就平安抵达仲州梁京城,马车行到皇宫东门口,他先让士兵去通知朱太妃,然后再进入皇宫。   “宏儿,怎么又不请自来?没有你皇兄旨意,你是不可擅自进京的。”朱太妃今天没呆在房里,和宫女们到储秀宫的花园中赏花,“这下你大王兄又要生气了。”   她坐在一池湖水旁的凉亭椅子上,梁风缓步而来,朝施了一礼,道:“母妃,儿臣想要进傲天玄宗,希望能得到您的同意。”   朱太妃蹙眉道:“宏儿,你以前想进傲天玄宗,你忘了?”   梁风心头一紧道:“呃……儿臣想再试试,父皇死后,儿臣寝食难安,心如刀割,每天做梦想起他。   儿臣一定要修成大道。报杀父之仇。”   朱太妃叹气道:“你父皇的死,傲天玄宗的宗主长老们会操心的。轮不到你。”   “儿臣一定要修道,希望母妃成全。”梁风硬着头皮说。   “难得你有这颗孝心。”朱太妃欣慰一笑,对身边一宫女勾了勾食指,宫女取来纸笔,她写下一封信交给梁风,说道:“宏儿,要是你哪天感觉力不从心,就放弃吧,不要勉强自己。”   梁风道:“母妃放心,孩儿定当全力以赴,不叫母妃失望!”   朱太妃笑道:“你让哀家失望也没事,你本来就没有修炼天赋。你姥爷也说过,不希望你修仙。”   豪言壮语被当做耳旁风,梁风脸色一窘,拿过信件,躬身拜退:“儿臣告退。”   梁风离开储秀宫,去见了摄政王赵贤一面,又装了一回孙子。   他的好朋友王良饱读诗书,精于文艺,善作诗词,梁风对王良没高中一事保持怀疑态度,如今身在皇宫,正好去问一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梁风去到国子监,找到当时的主考官大学士钱康,请求调出王良的试卷。   钱康调出试卷,梁风看完试卷说道:“诗篇与文章都作的不错,何故罢黜?”   钱康昂首道:“纸上谈兵,妄言新制,土地国有,而后均产,人人有地,无须纳税,贵族豪绅必有怨言,臣岂可乎?”   梁风仔细再看了一遍试卷,面露惋惜:“确实如此,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局部地区的旱灾,虫灾,以及南部战事都已过去,百姓们称得上安居乐业,他的想法超前,只是不切实际。可惜可惜。”   钱康原以为王爷是来找麻烦的,没想到反而和他一个看法,便道:“王爷明察秋毫,我们国子监为国家选拔人才,公正严明,绝不会无辜罢黜,有见识有能力的人才。”   “如此甚好,打扰了。”梁风对钱服致歉道。   钱服:“殿下慢走,公务繁忙,恕不远送。”   傲天玄宗位于徐州南境一处大山之上,接壤中州边境,大山名为“升仙山”。梁风离开国子监,没在皇宫多作逗留,拿着“亲娘”给的举荐信,立刻赶往“升仙山”。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满大地,傍晚时分,载着梁风的马车停靠在往仙山的山脚下,梁风趁着月色还算明朗,打算摸黑上山。   “殿下。”王喜喜建议道,“天色已晚,您明日再登山吧。”   “你回去吧。”梁风拜师心切,摸黑往山上行去。   这回他是不想再带着王喜喜了,要是王喜喜一个不小心,被山上的豺狼叼了去,就麻烦了。   王爷的命令不能不听,王喜喜只好打道回府了。   晚上山上黑漆漆的,能见度很低,十分吓人,连奇怪一些的树枝形状都像是妖怪,梁风咽了口口水,仰头看看空中明月,继续往上登去。   “嗷呜~”一声狼嚎从远处林木间传来。   梁风后悔了,何必这么急躁?明日再登山其实也不晚啊。   主要是他在山脚的时候,看见有一条开凿出的山路,这山路有标识牌,说明沿此山路,可直接通往傲天玄宗。   去踏天宗的时候没有这么方便,山路崎岖难行,梁风费了好些功夫,才成功到达踏天宗的山巅广场。   如今这山路这么方便,梁风就想吃一回热豆腐,也让傲天玄宗的人夸一夸他有胆色。   没想到应了那句古话“上山容易下山难”,此时除了狼嚎还有鹰唳,虎吼,各种各样的野兽咆哮,此起彼伏,非常吓人。   梁风扭头四顾,看到远处林木间一双双绿油油的野兽眼睛晃动。   往仙山上灵气充沛,猛兽数量竟然有这么多,远远胜过天麓山脉中心大山上的野兽数量。   天空中明月此时被乌云遮蔽住,黑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梁风心虚了,不敢贸然下山,怕被凶猛野兽盯上,一头钻进旁边一个黄杨灌木丛中。   “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远离。”梁风隐藏在黄杨灌木丛,心中默默祈祷不会有凶猛野兽经过身旁。   就这样一夜过去,梁风不敢熟睡,半梦半醒,困了就小眯一会儿。   第二天清晨,旭日东升,光线明朗,梁风揉揉眼,爬出灌木丛,伸展一下四肢。   昨夜睡得不好,出来解个手都提心吊胆,现在有了阳光,光线明朗,看东西清楚,也就不那么害怕了,他提了一口真气,朝着山顶运步如飞。   往仙山山顶处的山峰被削平,开凿出一块空地,坐落着一座气势恢宏,景观远胜踏天宗大殿的巨大宫殿。   宫殿雕梁画栋,翘角飞檐,气势恢宏,占地足有百亩,内有无数房间。宫殿门口立着两个形状狰狞凶恶的巨大石狮子,宫殿前广场地面铺就着大理石地砖,显示着傲天玄宗雄厚的财力。广场正中立着一尊雕像,人物是“万法无象天尊”。   广场门口的牌坊下也立着一个雕像,雕像小一些,人物是‘沉轻羽’。   此广场与踏天宗一样,都笼罩着一个护山法阵,山门处也有两个守山门的弟子。傲天玄宗的弟子身穿黄色锦衣,腰间配剑,站得笔直,他们见到梁风,开口质问:“来者何人?”   “北赢王,赵宏。”梁风递出举荐信,“请将此信转交朱长老。”   “北赢王?稍等。”一名弟子伸手,这只手穿过护山法阵,接过信件,他反身往宫殿跑去,过了一会儿跟着一个精神矍铄的绿袍老者,朝山门口走来。   “小宏。”老者远远见到梁风,就笑着张开双臂,他张开双臂的同时,护山法阵露出一个缺口,可以让梁风走入其中。   梁风没有走进去,显得不知所措,被走近的老者抱在怀里。   “姥……爷。”梁风的姥爷英年早逝,没有喊姥爷的经验,这声姥爷喊得颇为生涩。   老者嘴角微微勾起,皮笑肉不笑,脸色颇为冷淡,“你来这儿做什么?我有叫你过来吗?”   这话问的有些刺耳,似乎是不太高兴梁风的到来。   这老者正是赵宏姥爷朱天攻,曾经的十大长老,如今的九大长老之首,宗主轩辕傲天也是他的徒弟。   朱天攻五官端正,须发皆白,皮肤却光滑细腻犹如少女,看来是即将到达渡劫期的绝世强者。   渡劫期的高手火眼金睛,能够看穿伪装成人的妖怪,不知道大乘期的高手能否看穿赵宏不是本人?   梁风心中忐忑。   朱天攻上下打量了梁风一眼,勾起的嘴角松弛开来,牵起梁风的手,行向宫殿。   “颜雪说你要来修仙,真是胡闹。”朱天攻走在前面,声音淡淡。   梁风跟在后头答道:“姥爷何出此言?”   朱天攻道:“你根骨太差!若非姥爷我早年用天材地宝,强行提升你的修为,你连炼气期都进不了!   你还是做你的闲散王爷,斗斗鸡走走狗,调戏调戏良家妇女吧。”   梁风干笑道:“姥爷,古人云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   勤能补拙,天赋差没关系,我肯学习努力呀。”   朱天攻冷笑道:“你以为修仙是锻炼肌肉?一天跑上几十里路,就能增进?没有上佳的天赋根骨,你吐纳天地灵气转化为自身真气的速度,比天赋高的人,慢上几十倍。   他们修炼一日,顶你修炼十日。   你努什么力?起点已经输了!”   梁风心中无限失落。   没有想到赵宏的根骨如此之差。   “况且……”朱天攻看梁风的眼神颇有些烂泥扶不上强的意味,“你以往不好学习,骄纵自负,三年前就没有通过本宗的‘人品考核’。   若是通过‘人品考核’,姥爷还可以想办法,开发开发你的根骨。   你可知沉轻羽?三岁就开始修真,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打的好。而你现年十六,凡根根骨,现在才来求姥爷想要修仙,为时晚矣!”   梁风挠挠眉骨道:“姥爷,我今已大彻大悟,希望您能帮帮我。”   “并非姥爷不疼你,要怪就怪颜雪对你太溺爱,什么西洋美女,东洋美女,都给你弄过来,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修道者要忌讳女色?   沉迷女色,难有作为,你的身子早被酒色掏空,你父皇的死,自有修真界中人料理,你回去吧。”朱天攻停下脚步,他们已经走到宫殿门口。   梁风仰望巍峨壮观的傲天玄宗宫殿,心中有一种入宝山而空手归的情绪。   朱天攻沉吟片刻,伸手搭上他的肩膀,“你开窍了,我本以为,赵贤,赵德,赵悦这三人会有一位来到此地。想要拜入宗门增加修为,以报杀父之仇。没想到来的是你。   ‘帝王之家无亲情,愿身不复生王家’,看来也不尽是。   这样吧,姥爷送你一件法器傍身,进来。”   法梁风按捺住心头激动喜悦,说道:“多谢姥爷!”   “不必谢,傲天玄宗有的是法宝,只是怕凡品法器你瞧不上,神品法器瞧不上你。”   梁风道:“不管什么法器,孙儿都欣然接受。”   二人步上白色的台阶,走入宫殿,朱天攻是修道老前辈,梁风正好问他关于英雄冢的事情:“姥爷,可知英雄冢?”   “英雄冢?问它做什么?”   “孙儿可能会去英雄冢。”   朱天攻并不相信他有那个胆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宫殿内,有许多来来往往的宗门弟子,见到朱天攻或点头致意,或欠身避让。   朱天攻带领梁风来到地下藏宝阁中,阁内约有八十个平方,宽敞整洁,摆有一排排货架。   “你自己挑选吧。”   走到一排货架前,梁风打量着货架上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法宝,伫立许久,指着其中一样说:“姥爷,我想要这个。”   那个一个乾坤袋,价值不高,朱天攻看了一眼道:“拿去吧。”   梁风把乾坤袋别在腰间,走下宫殿门口的白色阶梯,向山门口行去。   他没行出几步,仰头望见,远方天空飘来许多御剑飞行的修士,这些修士有男有女,三三两两落到宫殿台阶下,宫殿门口早立好了等待迎接的傲天玄宗宗门弟子,九大长老和轩辕傲天到出来迎接。   如今摘星宗,揽月宗被灭,踏天宗名存实亡,天下就只剩下七大仙宗,这些应当都是七大仙宗的人,   梁风看见宋明也在其中,只不过那个老头不在。   朱天攻这时走了出来,梁风问道:“姥爷,今日群雄会聚,所为何事?”   朱天攻道:“商量如何对付沈卿远,此人公然弑君,锋芒太盛,必然天下共击之,天下共讨之。   不过他有渡劫期的修为,是个大问题。行了,你回吧,别让你娘操心。”   “顾东临来了吗?”梁风抬头一望,只见越来越多的修士乘风御剑而来,可见他们对渡劫期修士沈卿远的重视。   朱天攻道:“来了也没用。”   “没用?”梁风讶异道。   顾东临昔日号称天下第一刀,刀法如神,所向披靡,一生斩妖除魔无数,后来因为妻子缘故退隐江湖。很多人猜测他的实力远在沉轻羽之前,之所以不接沉轻羽的挑战书,是因为厌倦了俗世的纷争。   “渡劫期修士的寿命到两百就是极限,顾东临和陆辰轩一样,都接近两百岁,估计老的快死了。”   梁风面露遗憾之色,本来还期望神刀顾东临出手打败沈卿远,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可能。   “你想拜他为师?”朱天攻问。   “是的姥爷。”   朱天攻讥笑道:“不是姥爷打击你,你根骨太差,有谁会收你为徒?更何况是顾东临那般人物。   他就是老眼昏花,也不会收你。”   梁风听后,心里凉了半截,“姥爷?没有开发根骨的丹药?”   朱天攻道:“有,宗门在各个城镇设下的堂口就有卖,不过只卖给本宗弟子。”   梁风拱手而退:“姥爷,孙儿告辞了。”   梁风向山门口走去,背后朱天攻还出言打击:“姥爷劝你还是死了修仙的心吧,好好做你的王爷。修仙很危险的,不适合你。”   梁风听了想吐血,转身对朱天攻拱拱手,再往山门口行去。   他现在身为王爷,腰缠万贯,先皇赵离没有给予他实权,但作为仅有的四位皇子中的一个,其他方面还是给的很足。   每年可领一万两雪花银的俸禄,王府附近有万顷耕地,除了耕地税收,还拥有各种当铺、古董店、绸缎庄等等,这些店铺也不需要向朝廷交税,收入也颇为可观。   梁风离开傲天玄宗,走下‘升仙山’,运步如飞,来到附近一个镇子上买了匹好马,策马狂奔傍晚就赶回了北赢王府。   还好傲天玄宗距离王府只有几十里路,不然又得长途跋涉。   王府门口立着两个石狮子,梁风看到有一种亲切感,他下马上前摸了摸石狮子的头,门口两个看门的壮汉见到梁风,立刻行礼问候。   梁风说不用多礼,吩咐其中一位把马牵去后院马厩,抬脚步入王府。   他坐在大堂,还不熟悉这些仆役的长相,但仆役们是熟悉他的,因为他的画像会挂在王府大堂最显眼最高的地方。   “殿下,您回来了。”绿萝正在账房算账,听到梁风回来了消息,热情地赶过来,揉捏着梁风的肩膀。   绿萝手法温柔,梁风被她捏得浑身舒泰,“本王饿了,弄些饭菜来吃。”   吃过饭,梁风坐进豪华浴桶中,仰望着房间的木头横梁,看看四周。   房间东面摆着一张檀木书桌,书桌旁是一张大理石案几,案上摆着一个圆木笔筒与一张白色案纸,镇纸是羊脂白玉,价值不菲。   墙壁上贴着三幅装裱精美的名贵字画。   他的目光最后落到床上粉黄色的帐幔上,帐幔被钩子勾起,绿萝正弯着腰,收拾床铺,看起来是准备侍寝。   绿萝收拾完,又走过来要伺候他洗浴。   “我自己洗就行了,你去吧。”   绿萝拿到鞋子放到浴桶边,施礼退下。   梁风自语道:“都说平常王爷一顿饭,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这房间装饰如此奢靡,看来不假。” 第60章 新皇登基   梁风洗净身体爬出浴桶,扫视房间内的陈设物品。   “要不把这些东西给了?反正我也用不到。干脆全卖了。”   说卖就卖,第二天梁风便把王府中值钱的东西,委托总管事孙清拿去典当。   孙清直言道:“殿下,您不喜欢这些俗物,可以早些和内务府总管说的。现在卖贬值不少。”   “没事,全卖了,多弄点钱,本王大有用途。”梁风站在王府四合院的露天中心场地上,指挥着仆役们把府中值钱的东西都搬去当铺。   梁风还将王爷衣裳脱了下来,孙清连说不可,把这个卖了,以后进宫面圣,或赴达官贵族的宴会,穿什么去?   梁风只好打消了卖衣服的念头,绿萝两只小手握在一起,站在梁风背后,看着梁风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殿下。”   “嗯?”梁风回头一看,问道:“有事。”   “您要搬走吗?”绿萝小心翼翼地问。   梁风道:“不搬走。”   “那您为何要卖东西?”   “我自有用处。”   东西卖得差不多了,当铺的伙计搬来两大箱银子,梁风数了数,足足有二万两白银,没想到王府中有这么多值钱的东西,而且还有东西没卖。   “不知这些银子能买多少筑基丹?”梁风摸道:“孙管事,把这些银子拉到钱庄,全换成银票。拿五千两给本王。”   “是。”孙清依言照办。   春日将至,万物复苏,草长莺飞,暖阳高照,街道上的白雪消融,路旁的柳树也抽出了新芽,和煦的清风轻轻吹过梁风脸颊。   大离国九州的每一个城镇都有仙宗设下的堂口,专门售卖丹药法器,以及炼气秘籍,哪怕是最低阶的炼气法诀,每本价格也要白银千两。   日出东方,修仙之人以东为尊,一般堂口都会设在最靠东的地方。梁风一路往东,果然发现了位于昆龙城极东位置的一家傲天玄宗设下的堂口,堂口的名字取得很雅致,叫做‘沁花阁’。   梁风翻身下马,掀开门口的帘子步入其中。   “掌柜。”梁风来到柜台前。   掌柜是个三十出头,穿着直裾白衣,头戴黑色方帽的青年,青年正低着头,看着一个账本拨动算盘,见到梁风到来,抬起头堆起笑脸问:“客官,需要买些什么?”   看来这里的东西卖的太贵,没有什么客人,梁风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我要买开发根骨的丹药。”   “可有傲天玄宗弟子的身份腰牌?”   “我不是傲天玄宗的弟子,不过我爷爷是傲天玄宗的长老。”   “客官,开发根骨的丹药,只对本宗弟子开卖。”   “钱不是问题。”梁风贴近柜台,主动把王爷腰牌拿起,凑到掌柜的面前,“本王是北赢王,明白?”   青年掌柜瞄了一眼腰牌,笑道:“殿下,这儿是有规矩的。”   梁风道:“规矩是人定的,我有钱你有货,你开店我上门买东西,为什么不卖?我可以加钱。”   掌柜道:“开发根骨的丹药十分珍贵,皇亲国戚也不能强买强卖。”   梁风问:“有何珍贵之处?”   掌柜道:“骨粉,鲜血。”   “什么妖怪的骨粉和鲜血?”   “人的。”   “什么?”梁风声音一下子拔高。   傲天玄宗竟然做人血买卖?   掌柜感受到梁风的敌意,解释道:“客官误会了,开发根骨的丹药一般只有邪宗中人,或无门无派的邪修会制作。   我们正道门派,是不会去制作的。。   剿灭邪宗,缴获他们的物品,偶尔会得到开发根骨的丹药,这便是由来。”   梁风讨了个没趣,走到门外,站在大街上,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   不能开发根骨提升修为,还能做什么?   难道真如朱天攻所说,斗鸡走狗,声色犬马?   银票在手中捏作一团   回到王府,总管事孙清向他禀告:“殿下,明日便是开春之日,新皇登基,您得进京一趟。”   难道傲天玄宗已经聚集起整个修真界的力量,做好了对抗渡劫期修士的准备?   “殿下,您在想什么?”次日清晨,绿萝站在梁风身后,为他披上外衣,系上腰带。   “没什么。”   “殿下,您变了好多。”   “有吗?”   “有。”绿萝说道:“您开仓放粮,接济穷人。”   “只是博一个名声罢了。”梁风自谦道。   绿萝“噢”了一声,道:“殿下,明日奴婢陪您进京吧。”   “不用。”   “您嫌弃奴婢?”   “非也。”   明日登基大典,暗流涌动,若沈卿远所言不虚,前来搅局,必定是场恶战。   渡劫期修士乃半仙之体,相当于半个仙人。昔日魔道三位领军人物——虚空老魔,无极魔尊,九幽魔帝,都是渡劫期修士,在大离国兴风作浪,造成世道大乱,生灵涂炭的局面。   那时很多百姓不堪其苦,纷纷逃往附近小国避难。   正应了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大魔头不可一世,小邪修,小妖怪也纷纷出来作祟,那时大梁国本有数亿人口,在短短时间内锐减到千万,如果不是沉轻羽横空出世,力压群魔,后果不堪设想。   百年过去大梁国人口增加到三千多万,恢复了以往的繁荣。   放眼当今整个修真界,渡劫期修士不会超过三位,真正的修真高手总是喜欢隐世不出,像沈卿远这样恣肆狂妄,随心所欲的,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明日若来,必起纷争,梁风还是一个人去比较好。。   梁风道:“你老实在王府待着就可以了,等本王回来,给你择一门亲事,你也老大不小了?”绿   “殿下,奴婢愿意跟着您。”绿萝低眉顺眼道。   不知为何,赵宏忽然转性,前些日子有几个佃户跑来哭穷,说租税太贵交不起,没钱供娃念书,他竟然二话不说,吩咐孙清免掉佃户一半的租税。   孙清听后大惊失色,连称不可,他却说金钱不能增加他的修为,多了也没用,况且王府本身已经很有钱了,他每个月还能领到朝廷高额俸禄,免去些租税也无妨。   孙清无奈,只能奉命行事。   还有一次,一个青衣小厮端面汤,走路不小心滑倒,汤碗啪一声摔在地上,汤水飞溅到他身上,他非但不生气,还走过去将小厮扶起,叮嘱他以后不要将地拖得太湿,容易滑到。   她在王府又有吃有喝,工钱丰厚,每个月能往老家寄不少钱,没理由不待在王府。   “随你吧。”梁风转过身,绿萝低头,继续给他戴好玉腰带,系上王爷腰牌和红玉玉坠   “殿下,奴婢观察您很久了。”   “是吗?”   “您是被神仙附体了吗?”绿萝系好玉坠,偷偷抬眼瞄了梁风一眼,生怕惹得他不高兴。   “我倒是想被神仙附体。”梁风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向屋外走去,“吃饭去吧。”   -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赵悦嘴上这么说,却抓起酒坛,对准嘴中狂灌,辛辣的酒液滑过咽喉落入肚中,涨红了脸颊,刺痛了胃部。   “呕——!”胃中翻江倒海,他忍不住呕吐了出来。   酒水混杂着口水喷薄而出,吐了一阵,赵悦一脸虚脱,双眼无神,嘴角流淌出哈喇子,坐在酒窖干硬的石砖上,备背靠墙壁,也不怕弄脏了衣裳。   “殿下,您重伤未愈,要保重身体啊!”王府年迈的赵管事见赵悦神情委顿,心疼地劝告道。   “这累赘之躯!死了好!死了好!”赵悦又撕开一个酒坛口的红色封贴,抱起酒坛狂灌,灌得太急呛到,又大口吐了出来。   他愤恨地一甩手,酒坛脱手飞出,砸中酒窖中数十个酒坛,啪啪连环脆响,价值不菲的陈年老酒就这样被他白白糟蹋。   “殿下,明日就是新皇登基。”赵管事忧虑道:“您千万得振作起来啊。。   一个月的时间弹指即逝,时间竟过得这么快吗?赵悦心神一愰。   “明日?”   “是的殿下,就是明日。”   赵悦深呼吸一口气,说:“本王知道了。”   “老赵,寻人令发了吗?”   此前,赵悦的伤势稍有好转,去吊唁了周敬文与楚维,并找到吴言向他致歉。   吴言说自己虽然被逐出师门,但仍心系踏天宗,那一日大战后,悄悄回去敛了许多尸体安葬,不过没有发现韩意和陈蓝汐等人,   所以赵悦心中抱了一线希望。   赵管事回道:“殿下,寻人令早就发了。若有消息,会通知过来的。”   “好。”   次日清晨,登基大典开始,身披龙袍,头顶皇冠的赵贤乘舆从皇宫干清门出发,去往太和殿接受朝拜,御道两旁,立满了神情肃穆的大内禁卫,   今日皇宫可谓守卫森严,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把皇宫包了个水泄不通。   侍卫中有假扮的修真界高手,一旦发生不测,这些人便会挺身而出,挡在他的面前。   赵贤神色凝重,不敢有一丝的松懈,他明知沈卿远极有可能不来。   皇宫中心的宫殿,太和殿的皇帝宝座之下,百官神情肃穆,默然静立,异姓王与亲王立在第一排,梁风也在此列。   梁风站在靠右手边的位置,旁边这些亲王还有身后的大臣,以及旁边持剑披甲的侍卫,他基本都不认识。   没办法,他不是赵宏,而且皇宫没呆几天就封王就藩,没时间熟悉宫里的人物。   新皇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过来,身份尊贵的亲王小声交谈了起来。   “宏弟。”赵悦向梁风搭话。   梁风微微侧首,看向赵悦,这回不觉得后背痛了,估计是时间隔得太久。   梁风倒不记恨他,和他没有深仇大恨,那一掌也算得上无心之失,两人身份上又是血缘兄弟,称得上同仇敌忾。   赵悦看起来沧桑许多,颌下生出许多细小胡茬,满头黑发夹杂了不少白发,眼眸中没有了以往的轻浮与乖戾。   “王兄。”梁风应道。   “你说他会来吗?”赵悦神色坦然。   “不会。”   “为何?”   “沈卿远心中无道,所以不会因‘失信于天下人’而产生羞愧感。   可能是声东击西,先夸下海口,将各大仙宗的核心力量吸引到皇宫中。   然后突袭某个仙宗,夺走镇山仙兽的内丹,或者宗门中的灵丹妙药与上品法器。   至于他会选择哪一个仙宗,我就不敢妄下定论了。”   “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这皇宫中确实没有他想要的东西。”赵悦缓缓道,“三年一届的天下比武大会,他才有可能现身。”   梁风道:“英雄所见略同。”   赵悦道:“这些日子,听说你削减佃户租税,出钱给穷人看病,现在才开始积德,是不是太晚了?”   梁风笑道:“古者云,达而相天下,穷则善其身,我既已封王,身居高位,自然要修己安人。”   换作赵悦以前的心性,可能会斜视梁风,讽刺一句:“富则为富不仁,穷则揭竿而起。”   现在他心境蜕变,只是淡淡道:“话说的挺漂亮。”   “谢王兄夸奖,我会量力而为的。”   赵悦道:“前些日子听说你去傲天玄宗,想要拜师学艺,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赵悦道:“你倒是像变了个人。”   梁风心中一惕,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造此大难,我自然要奋发图强,提升修为替父皇报仇雪恨。”   登基大典结束,百官纷纷走下御阶梯,赵悦刻意靠近梁风走着,边走边说?:“父皇灵感死后,此蝶从他体内飞出。”   说着,赵悦拿出一只七彩蝴蝶,在阳光的照耀下,蝶翼纤薄透明,流光溢彩。   “此蝶的香味与沈卿远的香囊如出一辙,他确实是邪宗弟子,身怀引虫,驭虫,炼虫等秘术。   此蝶散发的异香,不仅可以迷人心智,还能令人生出怯懦之心。”   梁风顿足凝视,问道:“难怪父皇会惧死求饶,王兄,该如何提防?”   “提防?比起毒虫,更应该提防的是他渡劫期修为,渡劫修士相当于半个仙人,凡人不可敌。”赵悦说道:“?王弟,为兄欲往英雄冢。   你意下如何?”   梁风摆手道:“‘英雄冢’中妖魔鬼怪无数,太危险了,我劝王兄三思后行。”   “若不能归,死在其中与英灵作伴也无妨。”赵悦洒脱道。   “王兄,这是何必?”   赵悦喟然一叹,仰望天空流云:“昔日,我自恃有元婴后期大圆满的修为,距离不食人间烟火的辟谷期也只有一步之遥,可以纵横四海。   从小到大,我也没遭受过多少挫折,养成了傲世轻物的性子,怎料世事无常,大难临头才发现元婴期修为根本派不上用场。   懈怠的时光一去不还,我抓不住以前,但抓的住以后。”   “王兄当真要去?”   赵悦道:“我不得不去,王弟,人生如同天气,变幻无常,唯有强大自身,才能遇事不慌。贤王兄登基称帝,贵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德王兄与为兄彻夜长谈,也不愿同我闯荡。   八月初八的天下比武大会,整个修真界的人都会到场,沈卿远也有可能会来。   你我若想在比武大会上有所作为,必须快速提升实力,而闯禁地,就是一条路子。   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还有许多月才会召开比武大会,王兄太着急了。”梁风道:“那个地方杀机四伏,稍有不慎便命送黄泉。机遇虽多,但风险实在太大。”   梁风不是很愿意与赵悦同行,倒不是记恨那背后一掌,纯粹是担心露馅。   他并非真正的赵宏,没有以往和赵悦相处的经验。   若是赵悦心血来潮,问起来小时候的经历,他回答不出来,就很尴尬了。   一夫多妻制情况之下,皇帝养育有多个子女,很难照顾到每一个子女的感受,所以赵悦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赵离没有产生太多的情感寄托。   更多的,是想救回母亲和丁琴。   离开丁琴仅仅一个月,却仿佛漫长地好似过了十几年,每次想起她,赵悦都后悔万分,心痛如绞。   失去才懂得珍惜,可惜时光无法倒流,他只有强大自己,才有机会救回丁琴。   梁风推辞道:“王兄,我修为低微,只怕拖累了你。”   赵悦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既然王兄执意要去,王弟只能祝你凯旋而归。”梁风加快脚步。   赵悦也不恼怒,扬声道:“多谢王弟吉言。”他声音洪亮,话一出口,周围经过的百官不由朝他们投来目光。   御阶半道上,梁风顿足,略一思索,返身回来说道:“王兄,王弟去过傲天玄宗,姥爷说我没有根骨,修道一路难有作为。人品考……那个什么东西也没有考核通过。王兄可有什么妙策,助我进入宗门?”   赵悦不由另眼相看,“没想到你竟会去傲天玄宗拜师,看来你真的有所长进了,不过为兄没有妙策能够助你,天赋低劣者,仙宗是不会收作弟子的。明日黄昏,我便启程去‘英雄冢’,这个于我来说无用,送给你吧。”赵悦从袖中拿出一个绿色琉璃药瓶,递给梁风。 第61章 扰邻者   “不瞒你说,这药瓶……”赵悦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是为兄昔日鬼迷心窍,从凌霄阁盗出来的,如今踏天宗名存实亡,没有人会来追究这药瓶的去向。”   梁风推脱两句,最后接过道谢。   “王兄,这种丹药炼丹的邪修为何不直接吃了,提升自己的修为?”   赵悦上下扫了梁风一眼,道:“你也是筑基后期大圆满的修士了,竟不知道这个,看来你疏于修道。”   “惭愧。”   赵悦压低声音说道:“一口吃不成大胖子,不可能炼出十枚丹药全吃下去,消化不了,便会有多余丹药留下来。凡根炼出为下品,灵根者,就能炼成中品,仙根的话,炼成的就是上品,甚至极品。”   梁风道:“我原以为那是掌柜的搪塞之词,没想到真是活人炼出的丹药,我岂能受用?”   赵悦道:“随你吧。”   “王兄,你为何要去英雄冢,而不是傲天玄宗?”   “仙山上的灵气没有禁地充裕,要想速成,唯有闯禁地。”   “王兄,沈卿远已经是天下之敌,自有人会来取他性命,你何必那么着急?”   赵悦沉声道:“杀父之仇,岂能假他人之手?”   “王兄有几分把握?”   赵悦做了个六的手势。   梁风问:“这六成把握是怎么算出来的?”   “宏弟想与我一起去?”   “王兄先说说,是怎么算出来的。”   “踏天宗的先辈,曾经结伴闯过‘英雄冢’,并且凯旋而归,天机镜,弄月神剑,捆仙索等法宝就是在其中所得。先辈们还记载下了闯‘英雄冢’需要注意的事项,描绘成图,共有上百张,编策成书,此书称得上绝世密卷,而我手中就有这本密卷。”赵悦缓缓说道。   “此行或许有去无硅,你好好思量,明日再给为兄一个答复。”   梁风道:“王兄,明日午时之前,我给你一个答复。”   “好,我在宫门外的来福客栈等你”   梁风还记得那老先生说的话,他是圣人转世,命中贵人无数,逢凶化吉,而且这次赵悦说有六成把握,值得冒险。   次日清晨,出发前夕,来福客栈天字号房中,赵悦穿上一身黑色劲装,打扮得像个武士,他对着镜子照了照,换作以前,他偏爱白色,或鲜艳的红色,现在他则偏向于冷酷的黑色。梁风也同样穿上了束腰窄袖的轻便黑色衣装,连靴子都是黑色的。   二人准备穿好服装,再去楼下大堂吃饭,赵悦与梁风一样,不习惯在厢房中吃饭,到一楼通透明亮的大堂里用餐,要惬意许多。   赵悦一边给自己穿鞋子,一边说:“若能找到梁风与我们一起,此行将顺利许多。”   “梁风?”梁风心中一惊。   赵悦说出踏天宗发生的事情,懊悔道:“我当初误伤了他。”   梁风道:“原来如此。不过他自说自话,未必就是真的。”   赵悦道:“难说,他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很足,还把护身符交给了韩意,‘英雄冢’是圣人金身所在的地方。若是有圣人转世相随,此行必无虞。”   梁风干笑两声,没有接话,心中疑虑赵悦已经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客栈伙计走过来招呼道:“二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赵悦道:“鸡蛋面,宏弟,你呢?”   “鸡蛋炒饭。”   “二位客官稍等。”   二人吃完面擦擦嘴,走出客栈,赵悦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把精钢宝剑,踩在上面,说:“上来。”   梁风轻轻一跃,跳到剑身上面,宝剑纹丝不动,赵悦真气灌注于脚底。叱声:“疾!”宝剑乘风飞起,载着二人飘向远方。   四周的平民百姓赶紧抬头仰望,能御剑飞行的修道士可不多见啊。   “王兄,只有金丹期修士才可以乘风御剑吗?”梁风搭住赵悦的肩膀说。   “那是自然。”赵悦道:“筑基期修士体内真气不足,支撑不了御剑所需。”   闯禁地乃搏命之举,凶多吉少,甚至有去无回,所以他们没有募集人手,一是很难募集到元婴期以上的高手,二是募集一些修为低浅的人,作用性也不大,甚至会拖后腿。   这还梁风第一次被人带上飞上天空,白云掠过四周,他提了口真气,稳定自己的身体,说道:“王兄,乘风御剑真是爽快。”   “那是自然。”   这一路飞过脚下苍茫大地,途经平原,湖泊,森林,峡谷,沙漠,梁风时不时望着下方景色,道:“王兄,我们飞离大离……大贤国了。”   “嗯。”   梁风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国,会是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心中喜忧参半。   御剑飞行出一段距离,望见远处苍茫群山中,有座插天入云的高耸山峰,峰身缠绕藤蔓杂草,犹如刀削斧凿般锐利。   果然,和预想的一样,禁地和仙宗不是设在高处,就是在低处,因为高可以接收日月精华,低则接收大地灵气。   “王兄,那是何物?”梁风指着那座高的离谱的山峰说。   赵悦笑道:“那便是镇魔刀所在之地。”   梁风感觉很神奇,问道:“镇魔刀在最上面吗?”   “不错。逐日剑号称万剑之王,而镇魔刀号称无上神刀。   若真是圣人转世,去往‘英雄冢’,拿到‘镇魔刀’,那闯不闯‘英雄冢’都是次要了。”赵悦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本密卷,说:“这密卷上都有记载。”   随着二人不断接近,那座高耸山峰忽然开始颤动,赵悦面露疑惑之色:“地震了?不,只有山峰动,大地却不动。奇哉怪也。”   “莫非……”赵悦俯视大地,想要找出一丝端倪。   “咔咔”爆裂声响起,整座山峰拔地而起,朝赵悦梁风撞来。   这是什么情况啊?一来就玩这么大?赵悦不明所以,惊呼一声“不好!”,赶紧调转方向。   山峰来得又快又急,同时山峰周围裂开一道道光纹,轰然炸裂开来,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刀自碎石中飞出,梁风轻喝一声,整个人离剑而起,伸手抓向长刀。   梁风握住刀柄,此刀带着梁风直冲天际,澎湃灵力从刀中源源不断传入梁风丹田之中,梁风额头绽放九圈道纹,天空之中风雷大作,这一刻梁风得意忘形,仰天大笑。   “喂,醒醒,醒醒。”   梁风从床上坐起,一脸茫然。   “日上三竿了。”赵悦推了推梁风,“你睡得可真死,怎么都叫不醒你。洗漱一下,下楼吃饭吧。”   “哦。”梁风摸不着头脑,怎么做了个这么奇怪的梦?   精神还有些恍惚,洗漱完毕,梁风才清醒了一些,来到楼下大堂一角,与赵悦面对面坐着。   不一会儿,伙计端上来两碗面条,梁风扒拉着面条,忽然咬着面停止咀嚼,愣愣地看着赵悦。   赵悦被他看得不自在,放下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梁风道:“梦见自己拿到了镇魔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赵悦还以为他想说什么事情,竟是这种无聊梦境,继续低头吃面。   “王兄,你可会解梦吗?”   “不会。”   大约飞了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就来到一片城镇上空,轻飘飘落到地上。   梁风跳下剑,环顾四周,这儿是城镇以南一片柳树林,透过林木能看到远处的街道和来来往往的行人。   梁风问:“王兄,这是何处?”   “这儿是夜狼国东部境内一个城镇,叫做乐城。”赵悦说道,“根据地图记载,十里之外,便是英雄冢。我们稍作歇息,明日再出发。”   “何不直接去英雄冢?”   “密卷内容繁多,我没有全部记下。万一在里面弄丢了密卷,我们必死无疑,所以先强记下密卷上所有内容,比较好。不管能否全部用到,总之先记下,肯定没有错。”   赵悦抬脚往一间客栈走去,客栈名为君再来,梁风边走边说:“我也记下来吧。”   “上面内容繁多,你怕是记不下来。”赵悦道。   “啊?很多吗?”   “没事。”赵悦道,“为兄记得就行。”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梁风道,“我也记下来比较稳妥,多花几天时间又何妨。”   赵悦道:“也好。”   夜里二人各住一间天字房睡下,半夜隔壁有一个男人在大声说话,不但说话,还唱起歌来,音量甚大。   歌声特别刺耳,很有穿透力,将隔壁的梁风惊醒。   大半夜的不睡觉制造噪音,还唱的这般难听,实在是不像话。被吵醒梁风的双眼喷着怒火,掀开被子,披上外衣准备出去说理。   刚走出房门的时候,男人的歌唱声戛然而止,梁风扭头一看,二楼客房的走道上,身穿白色睡衣的赵悦轻轻关上隔壁房间的门。   赵悦道:“没事了。”   “没想到王兄你先我一步。”梁风笑道。   “睡吧。”赵悦返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晚安。”   后半夜无事,次日清晨梁风和赵悦洗漱完,结伴从三楼客房,下到二楼用餐大堂。   客栈伙计过来招呼道:“二位客官,需要些什么?”   梁风想了想道:“来碗面条吧。”   “鸡蛋面。”赵悦道。   君再来客栈位于乐城繁华地带,来吃早饭的人很多,不一会儿就聚起了很多人。   梁风与赵悦选了二楼最南便的位置,二人凭窗而坐,一边吃着面,一边欣赏窗外的景色。   他们穿着便服,没有显露出王爷身份,否则一定招来他人异样的眼光。   就在他们吃面的时候,一个眼如铜铃,面如黑炭的虬须大汉走下楼来到二楼大堂,虬须大汉穿着白色皮甲,羊毛坎肩,青色丝绸长裤,腰间配着一把环首铁刀,长相甚是威武,可脸上却是青一片姿一片,颧骨高高肿起,卧蚕处乌青发黑,眼神中流露出小心翼翼。   虬须大汉扭头四顾,看见坐在南边角落的赵悦,脸色一僵,立刻移开视线。   “客官,需要些什么?”年轻伙计凑了上来。   虬须大汉神色很不自然道:“随便来上一些。   伙计看他虎背熊腰,身材壮硕,便建议道:“那,要不给您切上二斤牛肉,配一盘素菜,两个馍馍?”   “好,就来这些。”虬须大汉不敢和赵悦坐的太近,挑了大堂最东边的位置坐下。   虬须大汉背对着赵悦和梁风,把环首铁刀连带刀鞘放到桌面上,等小二把菜品端上来,道了声谢,低头默默吃着。   梁风看在眼里,心道:估计这汉子就是那半夜唱歌的扰邻之人。 第62章 “楚汉相争”   楼梯响起噔噔的踩踏声,走上来五个穿青色劲装的佩剑之人,这五人孔武有力,散发着一股彪悍之气,直接到大堂中心的圆桌旁围成一圈,要了五壶竹叶青八斤牛肉,吃了起来,酒过三巡,其中一个脸上带刀疤的人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吹嘘起来:“上次哥哥我行镖,途经一个山头,窜出来一伙强盗,你猜他们多少人?   不多,也就三十来个,说什么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之类的浑话,想要劫哥哥的镖。   护镖的就我一人,我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从拔剑到收剑,半盏茶的功夫都要不了,他们就全躺在了地上!”   刀疤脸讲的眉飞色舞,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其余四人眼神崇拜,出声恭维:“大哥真是厉害!”   “再多五十人,也不是大哥的对手!”   “大哥人称江南第一快剑,岂是浪得虚名的?真乃我辈楷模也!”   酒菜上来了,刀疤脸撕开封贴,端起酒坛,给自己灌了口酒,豪迈道:“不过是哥哥行镖的日常罢了。   那三十几个毛贼倒下来,他们的山大王坐不住了,从山坡上跳下来,一剑向我刺来。真是岂有此理!剑乃君子之器,你一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歹人也配使它?   哥哥我二话不说,只出了一剑,他便倒在了地上。   怎么说来着?……对,上天有好生之德,哥哥让那伙山贼趴在地上学狗叫,绕着山头爬上一圈,便饶了他们性命。”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话就是刀疤脸的场面话了,镖师尽量不会去造杀孽,因为经常行走江湖,若是结仇太多,到处树敌,往后的行镖之路将愈发艰难,好比西天取经。   “聒噪。”赵悦俊眉微皱,这五个五大三粗的镖客虽坐得远,声音却不小,他们手持兵刃,人多,块头又大,所以大堂中许多食客不敢作色,但赵悦哪忍得了这个,放下筷子便要起身去教训他们。   “王兄,和这些人置气有失身份。”梁风道。   赵悦想想也是,不能暴露了身份,于是坐下又拿起筷子夹面吃。   “江南第一快剑?”一道矫健的人影翻窗而入,落到地上,声音不屑:“你也配?”   刀疤脸抬起头,眼神投向从二楼翻窗而入,相貌平平,双眼却带着一股锐气的长发青年。   青年腰间佩剑,身穿蓝色窄袖劲装,头发散乱不羁,一看就是常年行走江湖的人。   刀疤脸目光一凝道:“来者何人?有何指教?”   “在下不才,想向阁下讨教几招!”长发青年没有自报身份,“锵”一声拔出剑来狞笑道:“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第一快剑。”   见有江湖人士要过招,食客们纷纷起身离开,一时间大堂中只剩下赵悦与梁风,五位镖客,以及这突然冒出,来者不善的青年,还有坐在东边靠窗位置,正襟危坐的虬须大汉。   其余四位镖客猛地站了起来,纷纷抽刀,只有刀疤脸端坐不动。   刀疤脸道:“你是来夺镖的?”   “不错!”长发青年干脆道,“交出玉匣,留尔等全尸!”   “哈哈哈!”刀疤脸仰天大笑,“我虎门镖局乃北方第一镖局,不出镖则矣,一出镖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江湖中不知多少人觊觎我虎门镖局的货物,我杨笑天遇过无数想要夺镖,妄图一夜暴富,心术不正的恶人,可惜,没有一人的剑快得过我。”   刀疤脸缓缓拔出腰间佩剑,剑一出鞘,发出清越的剑鸣声,一股冰寒肃杀之气充斥整个大堂,明明是仲春时节,所有人却感到了凛冬肃杀的寒意。   其余四人皆朝杨笑天投来崇拜的目光。   “这小子不知天高低厚,哪用得到大哥出手,我等来会会他。”四人拔出佩剑,朝青年攻去,这青年口气甚大,手上功夫果然不差,以一敌四,占尽上风。   刀疤脸眼睛一瞪,这次同行的四位镖客都是行镖多年的好手,就是他自己,不敢说能同时对战这四名武艺高强的镖师。   这长发青年竟能以一敌四,占尽上风!并且游刃有余,面含微笑,绝对是高手!   青年剑客的剑很快,步伐灵巧多变,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四位镖师完全找不到他的破绽,节节败退,几息之间,四人依次躺倒在了地上,胸口多出了几个血窟窿,其中一人瞪大眼睛,手指青年,一脸震惊。   杨笑天顿时醒悟,这死不瞑目的一人,极有可能是和青年剑客报信的内奸,想要与他里应外合,侵吞这次行镖的货物。只是没想到这青年胃口甚大,将他也一并杀了,想要单独吞下玉匣。   杨笑天腾地站起身来,握住利剑,拧眉道:“炼气修士?”   青年剑客手腕一抖,将手中利剑上的鲜血尽数抖去,笑道:“太小看我了。”青年天庭处缓缓浮现两圈耀眼道纹,杨笑天脸色顿时非常难看,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以一敌百的筑基后期修士!   青年剑客朝刀疤脸走了过来,他的脚步不疾不徐,似闲庭信步,又好像在湖边漫步,让人看不出是一位夺镖强人应有的步伐。   “谁才是第一快剑?”长发青年武艺高绝,更有筑基期修为,杨笑天如何是他对手?   “是你,当然是你了。我把镖给你。”杨笑天当即认怂,掏出背后行囊中一个玉匣,一脸讨好地递向青年。   他强任他强,我怂活的长,今朝先低头,来日再算账!杨笑天心中已作好计较。   青年接过匣子,悠悠道:“你很懂事,我西楚霸王可以留你一条狗命。”   狗命?杨笑天嘴角一抽,敢怒不敢言。   这人给自己取名西楚霸王,可见相当自负,只不过这人似乎不太了解历史,西楚霸王的结局甚是凄凉。   “还不谢谢本王?”自称西楚霸王的青年剑客握住玉匣笑问。   “多谢!多谢!”杨笑天忙不迭道,和他之前“江南第一快剑”的高大形象,判若两人。   “上天有好生之德嘛。”西楚霸王摸了摸自己下巴,笑道:“小爷也不为难你,你就趴在地上学两声狗叫,再绕着乐城爬上一圈,便饶了你。”   杨笑天一张糙脸红中透紫,脸色难看至极,要他扮狗吠就算了,绕着乐城爬上一圈,岂不是人尽皆知?   他还要不要做人了?以后还怎么行走江湖!   “你莫要欺人太甚!”杨笑天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握剑的手微微发颤,他不敢出剑,因为他知道他一旦出剑,后果很有可能是自己喉咙开裂。   “噢?那么你是想和我比比剑了?”西楚霸王斜睨杨笑天,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虬须大汉坐不住了,握刀站起来道:“西楚霸王?”   “怎么,你也想尝尝被快剑割喉的滋味?”西楚霸王态度轻慢地看了虬须大汉一眼,既不问姓名,也不问身份。   虬须大汉拿起桌上的环首铁刀,望了赵悦一眼,赵悦依旧低头吃面,表情淡然。   “你知道我是谁么?”虬须大汉道。   “你能是谁?不过是我剑下一亡魂罢了。”西楚霸王突然刺出一剑,杨笑天当即扭头避开,西楚霸王的剑突然弯曲,宛如一条毒蛇缠上杨笑天脖颈,鲜血顿时飙出,杨笑天眼神惊恐软倒在地。   “不对。”虬须大汉见西楚霸王一剑结果了杨笑天,面不改色道:“你再猜。”   “你觉得你是谁?”西楚霸王手腕一抖,剑上鲜血尽数抖去,“难不成是汉高祖刘邦?”   “不错,在下正是刘邦!”虬须大汉大言不惭。   “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汉高祖,倒是第一次见,稀罕稀罕。”西楚霸王冷笑不止。   虬须大汉反唇相讥:“头发乱成这样的西楚霸王,我也是第一次见,怕不是个赝品?”   “笑话!”西楚霸王闻言脸色一寒,身躯一震,滔天杀气从内由外散发而出,这股杀气无形有质,重重撞在虬须大汉身上,虬须大汉脸色一变,脚步下沉,地板被踩出两个深深脚印。   “有两下子。”西楚霸王赞道,“可惜你的樊哙不在这里。”   “沐猴而冠之徒,我一人足矣!”虬须大汉不甘示弱。   虬须大汉紧握环首贴刀,朝赵悦投去一眼,确定赵悦不会出手,才把目光投回到西楚霸王身上,哪知这一扭头的功夫,西楚霸王的快剑就刺到了眼前,我的天!你这小子也太阴险了吧!   虬须大汉猛然扭头,避开这毒辣的夺命一剑,同时手中长刀由下往上斜劈,西楚霸王当即收剑往后一退,同时手中剑剑身扭曲,宛如毒蛇一般,缠向虬须大汉的脖颈。   好邪的剑法!   虬须大汉侧身躲过,顺势俯下身子,单手撑地左腿贴地扫出,西楚霸王脚尖点地,身子高高跃起,半空中手握毒蛇剑,头下脚上,一剑刺向虬须大汉眉心。   虬须大汉怒吼一声,举刀相迎,锵一声金铁相击之声响起,刀剑相击,火花迸溅。   西楚霸王人在上,虬须大汉人在下,借着身体重量,毒蛇剑威力大增,虬须大汉吃不住这一剑之力,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环首铁刀刀身寸寸崩裂。   铁刀崩碎,毒蛇剑继续向下,刺向虬须大汉面部,虬须大汉头一侧,剑刃刺破肩胛骨,顿时血流如注。   西楚霸王手腕一抖,毒蛇剑剑身弯曲,缠住虬须大汉脖颈。   几息之间虬须大汉便败下阵来,毕竟他只是普通武者,没有被修士一招击败,已经很不错了。   “你是……邪修……”虬须大汉涨红了脸,抓着毒蛇剑,表情痛苦不堪。   这么古怪的招式,必然是邪修无疑!   西楚霸王松开握剑的手,握住玉匣,抛起抛落,笑道:“你也想分一杯羹,可惜你错估了自己的实力。”   虬须大汉心中抓狂,他哪想分什么羹,这玉匣本身就是他的东西!   “来,趴地上学声狗叫,便饶你性命。”   “你休想!”虬须大汉怒吼一声,死命拽下毒蛇剑,弯曲的剑身缠住他的手臂不断勒紧,鲜血绽出,不过他还有一只手可以用!他右手握拳,一拳擂向西楚霸王胸口,拳风凌冽,声势惊人!   “武功不错!可惜你遇上的是我!”西楚霸王单手接住虬须大汉的拳头,稍稍用力,虬须大汉便痛得一张脸拧成菊花状。毒蛇剑再度缠住他的脖颈,越勒越紧,令他难以喘息。   普通武者与以一当百的筑基修士,差距实在太大!   西楚霸王指着自己胯下笑道:“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就要好好抓住。”   “士可杀,不可辱!”虬须大汉满面通红,双眼绽出血丝,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你很有骨气,可惜有骨气的人,通常不长命,呵呵呵。”西楚霸王笑容邪恶凌厉。   梁风早就想挺身而出,但被赵悦按住了手掌起不来,赵悦劝道:“你刚刚还劝我不可意气行事,这禁地周围卧虎藏龙,有许多散修与仙宗弟子,都想要一探禁地。   暴露实力容易被人盯上,吃完面便离开吧。”   梁风皱眉道:“一个筑基修士,就敢如此嚣张了吗?”   赵悦瞟了西楚霸王一眼,说道:“天大十大仙宗,全部都在大贤国,因为大贤国地势高,而且地底深处有一条龙脉,灵气充沛,非常适合修行。这夜狼国是数十个小国中灵气最为稀薄,基本上没有修道士,想在这里修行境界再上一层楼,可谓难如登天。   这些修士虽少,你也不用担心邪修无人处理,因为这里有十大仙宗设下的堂口,若发现邪修作祟,必有堂口弟子赶来处理。无极魔尊出世后,十大仙宗被灭了两个,不过还剩下七大仙宗的堂口,离这里最近的,是雷炎仙宗堂口。”   梁风明白踏天宗名存实亡,所以赵悦才会说只剩七大仙宗的堂口。   “怪不得一个筑基期邪修,就能在这里横着走。”梁风道。   “你们俩啰嗦什么呢,也想吃小爷的快剑?”西楚霸王看向梁风与赵悦,语气不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西楚霸王如此张狂,梁风自然忍不了,正准备给他点颜色瞧瞧,窗外翻进来两个人影,一男一女,男的头顶道冠,一身红色锦衣,英俊潇洒,女的蛾眉螓首,肤白貌美,身穿同样的装束,一看便是修道中人。   “好热闹呀。”帅气的男青年看了眼满地尸体,抬手射出一道真气,割破毒蛇剑,虬须大汉死里逃生,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喘息。   赵悦所言不虚,果然来了两位仙宗弟子。   “报上性命,留尔等全尸!”西楚霸王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态度,连对方修为都不清楚,就口出狂言。   “师兄,这人好嚣张啊。”貌美女子娇声笑道,天庭处亮出两圈道纹。   “我喜欢。”男青年天庭处也亮出两圈道纹。   一个筑基期修士如何敌得过两个筑基期修士?   西楚霸王一看,气势全无,乖乖将玉匣放到桌面上,说:“二位美人,东西在这儿,在下先行告退。”   西楚霸王放下玉匣,小心翼翼往楼道口走去。   “慢着。”貌美女子开口道。   “还有何事?”   “我也不为难你,你趴地上学声狗叫,便放了你。”貌美女子咯咯轻笑,一双妖媚的桃花眼珠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之意。   “好!”   学声狗叫便能活命,这样好的买卖没理由不做!   这一刻,西楚霸王不像是西楚霸王,反倒更像是齐王韩信,非常干脆地趴在地上嗷了两嗓子,然后起身灰溜溜地离开。   “沽名钓誉。”女青年冷笑着微微摇头。   “还西楚霸王,我呸!”男青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项羽乌江自刎,为尊严而死,眼前这个西楚霸王,无疑是个水货。   他杀了人,男女青年自然不会放他走,一人闪到他身后,一人正面对攻,前后夹击,不一会儿,青年剑客便败下阵来,被五花大绑。   男青年过去抓起桌上玉匣,打开一看,眼睛不由直了,里面竟然是一颗妖怪内丹,而且品阶很高,灵气味浓郁,若是吃下吃丹,很有可能会突破筑基期到金丹期!   “多谢二位仗义相救。”虬须大汉轻揉喉咙站了起来,“因为东西太过贵重,我放心不下,一路悄悄跟随镖局的人,我身上有托镖信物,可以证明我就是寄出玉匣的人。”   “刘邦,我们仗义出手救你性命——”男青年把玉匣放到身后,笑道:“不过分吧?”   太过分啦!   虬须大汉不便明说,一脸尴尬道:“我不叫刘邦。我叫李智。”   “谁管你叫什么。”男青年得了玉匣,便要走人。   李智急了,追上去说:“这是小人的家传之宝,二位行行好,把它还给小人吧。”   “你真是不识好歹。”貌美女子冷哼一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拍向李智胸口,李智反应不慢,却还是中了这一掌,跌坐在地,还好这一掌貌美女子只用了一成功力,受伤不重。   李智自知不是这二人对手,又实在舍不得玉匣,爬起来冲向赵悦,恳求道:“大侠!帮帮忙吧!”   他这是病急乱投医了,且不说昨天他半夜喧哗,惊扰赵悦歇息,哪怕昨夜安安静静,与他萍水相逢的赵悦也没有理由替他出头。 第63章 打抱不平   反倒是和他素未谋面的梁风开了口:“你为什么要半夜唱歌呢?“   李智愣了愣,随即道:“不唱了,不唱了。”   “歌还是要唱的,想唱就唱,前提……”梁风站起身来,“不可以影响到别人休息,因为睡眠是人生头等大事。不能只顾自己舒服,却吵得别人不得安宁。”   “我知道了!”李智点头如捣蒜。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梁风轻轻一拍李智肩膀,目光掠向那二人的背影,扬声道:“施恩莫忘报,   二位佳人,身为雷炎仙宗的弟子,行侠仗义救人于危难,可歌可颂,却也是理所应当的分内之事。   向被救者索取回报,是否不太妥当?”   俊男美女闻言顿足,扭头朝大堂南边看去,目光顿时被相貌英俊,眉宇间带着一丝颓废气质,身穿黑色劲装的赵悦吸引。   他们的目光又转到梁风身上,见梁风其貌不扬,五短身材,胖的像个球,顿起轻视之心。   梁风继续道:“二位佳人,在下看你们也没有付出很大的代价,不如物归原主,可好?”   “矮冬瓜,这儿有你什么事?”貌美女子吃吃笑道,笑声中包含轻蔑之意。   矮冬瓜?   梁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身高是父母给的,你拿这个来攻击我,太没道理了吧?”   “哈哈哈哈!说你矮你还不服气了?”俊男叉着腰,放声大笑:“你就是矮嘛。”   “丑人多作怪!”貌美女子挽住俊男胳膊,说道,“师兄,我们走。”   赵悦打算起身,李智心中狂喜,他昨晚可见识过赵悦的厉害。   梁风摆摆手道:“不劳王兄出手,这两人我能应付。”   赵悦微微一笑:“好。”   “都不许走。”梁风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把长剑,俊男美女一看,哑然失笑,还以为这小子有什么法宝,只是一把很普通的铁制长剑嘛。连凡品法器都算不上。   “给我道歉,然后物归原主!”   梁风既已拔剑,那就是针锋相对的局面,俊男美女没有不战而逃的道理,拔剑走了过来。   俊男左手心浮现一团火焰,将火焰染在右手剑上,剑上熊熊火焰燃烧,他扬声道:“雷炎仙宗彭觉,领教高明!”   “他有什么高明的?师兄,不要和他啰嗦。”貌美女子对彭觉说道。   彭觉从梁风的眼中,看到了坚毅不屈,不敢过于轻视,道:“师妹,不可轻敌。”   “散修,赵宏。”梁风天庭处绽出两圈道纹,手腕一翻,剑刃指向他们,蓄势待发。   无名剑客教给梁风的追云剑法可不是闹着玩的,剑气化龙威力无穷,更何况他还会踏天宗的御石之术,就算对方是金丹初期的修士,他也有信心一战。   这时,赵悦的额头绽出三圈道纹,道纹很快淡了下来他唇角噙笑,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彭觉和他师妹大惊失色,没想到赵宏背后竟有金丹期修士撑腰。   怪不得说话这般硬气!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金丹期的修士可是修真界前二百名的存在啊,筑基修士只能挡百人,而金丹修士可挡千人!   彭觉和杨丽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赵悦故意隐藏实力,毕竟树大招风,修真界越强大的高手,行事越低调,除非已经强到无人能挡。   如今这世道,不乏藏在人群中的妖怪与邪修,时时刻刻觊觎着修真者的者金丹或者元婴。   修真者会夺妖怪内丹,诛杀邪修,以增强自身实力,反之,邪修与妖魔鬼怪也同样垂涎修真者的金丹与元婴。   高手面前,彭觉不敢放肆,止步收手,一脸不情愿地掏出玉匣丢向梁风,“东西还给你。”   怎么一下子就回心转意了?   梁风摸不着头脑,收起剑,接住玉匣说道:“知错能改就好。”也不强求他们道歉,走过去拿起玉匣递给李智,李智感动不已,躬身道谢。   这位少年真是侠骨峥峥,光用气势就压倒了对方!李智一脸敬仰之色,他也没注意到,是背后的赵悦露了一手,才能震慑住那二人。   “我们走了?”彭觉望向赵悦,目光带有探询之意。   赵悦指了指梁风,彭觉会意,朝梁风和李智道歉,他知道以他的修为绝对惹不起赵悦,按住师妹的脑袋,强行和他一起道歉。   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   梁风挠挠眉骨,心中窃喜,说道:“没事,你们走吧。”   赵悦这才动动手指,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李智见梁风没有为难那二人,眼神惊奇道:“少侠,您这就放过他们?”在李智看来,这二人出言相轻,巧取豪夺,甚至可以上报雷炎仙宗,追究他们的过错。   梁风把玉匣递给他,笑道:“古者有云,不揭人隐私,不念人旧恶,不责人小过。   他们一时贪念,只是小过,况且他们出手救你性命,其实算是我多管闲事了。自然不能过多惩罚他们。”   李智如闻佛语,怔怔出神,回过神来抱拳道:“少侠的胸襟宽广如大海,着实令人敬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罢了。”梁风笑了笑道。   “宏弟,我们走吧。”赵悦起身道。   “嗯。”   李智捧住玉匣,在背后高喊:“二位少侠,敢问高姓大名?”   “名字不重要,不过是一个代号。”梁风说完,和赵悦并肩往外走去,赵悦听他这么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梁风问,“我脸上不干净?”   “你这句话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剑圣无名。”   “剑圣无名?”   “不错,剑圣无名。”   “王兄你认识他吗?”梁风和赵悦走出客栈,来到大街上走着。   赵悦边走边说:“初入江湖时见过他。他的行踪飘忽不定,不以真面目示人,我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当初遇到的是否就是本人。   十四岁那年,我拜师踏天宗,根骨虽然不佳,但受到师尊悉心栽培,吃下开发根骨的丹药,很快修炼到金丹之境,体内真气充盈,我乘风御剑,心中畅快无比。   左飞飞,右飞飞,没有目的,只是为了享受御剑飞行的快乐。最后,我准备飞回皇宫,和父皇,母妃分享这份喜悦。   途经一个荒漠,看见一群饿狼围着一个商队,我便飞下去,施展踏天剑术与驭石术杀死头狼,赶跑了这群饿狼。哪知又来了一伙强盗,那个时候的我少不更事,不懂得保存实力。   御剑飞行已经花费了不少真气,又用法术对付饿狼,体内真气消耗殆尽,幸好那时,一个带着白瓷面具的侠客路过此地,斩杀了那伙强盗。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名字不重要,只是一个代号。他救了我的命,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也许他对每一个被他搭救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吧。”   梁风道:“那无名岂不是有三四十岁了?”   “可能还要更大一些。”   “若能拜他为师就好了。”梁风一脸憧憬之色,他的志向就是广交天下好友,而救过他,也教过他追云剑法的无名剑客,无疑是他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结交对象。   赵悦忽然道:“宏弟,你方才说不念人旧恶,扪心自问,真能做到?”   梁风道:“要看大恶小恶吧,大奸大恶不能忘却,小恶小错不必记挂于心。”   “我有些不认识你了。”赵悦笑道:“你不会是被佛陀附体了吧?”   梁风尬笑道:“心有所感而已。”   “进去看看?”赵悦驻足于一家青楼门口,两位妙龄女子立在门头,对着赵悦频抛媚眼。   赵悦似乎在试探他,梁风心中警惕,挤出一个笑容道:“我正有此意。”   二人正准备步入青楼,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二位少侠,你们要去哪里?”   梁风回头一看,发现李智还跟在身后。   “你还有什么事情?”梁风问。   “我看二位少侠的装束像是远道而来的异国之人,这乐城十里之外便是十大禁地之一的英雄冢,难道二位也是要闯英雄冢?”   赵悦道:“与你无关。”   “非也。”李智走过来神神秘秘道:“我这玉匣装的可不是普通之物,里面装的是对修为有益的灵丹妙药,二位若是需要,在下愿意半价卖给二位。”   李智这玉匣本来是要卖给乐城首富柳愈的,不放心才一路跟着镖局的人走过来,现在见到矮少年的为人,心生温暖亲切之感,如果说这矮少年死在禁地中,那就太可惜了。   卖谁都是卖,现在镖局的人被害,不一定非得卖给柳愈。   赵悦眉头一挑,道:“先验货。”   李智扭头四顾,拿出玉匣打开,拿出其中一个白色小珠子,小声说:“我的祖先也是修真界的一号人物,可惜富不过三代,到在下这一代竟然连练气初期都入不了,可悲可叹。这珠子是祖先在英雄冢得到的妖怪内丹,有开发根骨的奇效。   在下可以低价卖给二位。”李智脸上挂起市侩的笑容,他的“半价”指的是九十两雪花银,当然不能明说,要给他们一种占便宜的错觉。   赵悦是识货之人,只看了一眼,便面露失望之色:“我道你们这些行镖的普通人,能有什么好东西。为了一枚下品丹药争得你死我活,这丹药品阶甚劣,远不如我之前所得那一颗。”   李智闻言脸色难看,没有想到赵悦眼光如此之高。   梁风好奇问道:“怎么卖?”   “九……九十两银子。”李智有点心虚。   “怎么贵?”梁青山种地卖猪一年才挣五两多银子,这一枚丹药竟要这么多钱,梁风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开发根骨的丹药我已经有了,而且也不打算用,谢谢你的美意。”   “那,那我告辞了。”   梁风道:“嗯,就此别过。”   “后会有期。”没讨到便宜,李智失落离去。   李智走后,梁风便和赵悦进入“迎春阁”买醉,梁风心里还是挺怕的,怕“失身”。但半只脚都踏了进去,没有不进去的道理,只好装作潇洒,边说“人不风流枉少年”的场面话,边往里走去。   这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的一阵喧嚣声,人们有看热闹的天性,所以赵悦和梁风对视一眼,决定先去凑个热闹。   乐城首富柳愈的父亲柳展,曾是夜狼国一州知府,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柳展是个清官,但架不住别人非要送礼。   没有办法,只好“从善如流”,柳展卸任后回到乐城,利用积攒的银子,与以往的人脉做起了茶庄生意,生意越做越大。   柳愈不好读书,便子承父业,成了茶庄的老板,他常把茶庄托人打理,自己坐享其成。   倒不用担心银子被贪,因为他托的人是他从小玩耍到大的好朋友。   钱越赚越大,柳愈也成了乐城首富,这个小镇子人不多,也有几十万,几十万当中基本上有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想巴结他。   其中就包括新到任的乐城县令,这天他从县令府上喝完酒回去,醉醺醺地走在街上。他高价雇了两名炼气后期修士作保镖,所以不用担心谁会来欺侮他。   酒壮怂人胆,更何况柳愈本来就不怂,这时喝高了,颇有种世界都是自己的错觉,看到前边摆摊的豆腐西施貌美,就上前言语调戏:“小娘子真是貌美。”说着伸出了咸猪手。   豆腐西施秀眉一蹙,打开他的手,“莫要胡闹。”   “呃。”柳愈打了个酒嗝,看到豆腐西施旁立着一个布衣青年,这青年长相平平,二十出头,对着柳愈怒目而视。   真应了酒品如人品那句话,重醉之下的柳愈彻底暴露了本性,伸手一耳光拍在那汉子脸上,“看什么看!”   这一巴掌清脆无比,街坊邻里都看在眼里,小伙子血气方刚,哪忍得了这个,管他什么乐城首富,一个字,干!   操起旁边肉铺案子上的一把杀猪刀,对准柳愈的肩膀就砍了过去,即使暴怒之下,他还残存了一份理智,对准的肩膀而不是脑袋。   柳愈吓得脸色一白,幸好身旁两个高手护卫一人一脚,一个踹飞了青年的刀,一个踹翻了青年。   “相公!”豆腐西施心疼无比,蹲下扶起青年,青年后脑磕地,摔得七荤八素,不省人事。   “打!给我打!”柳愈高叫起来。   他的两个护卫是炼气期的散修,二人对视一眼,站着不动。因为这超出了他们的业务范围,他们只负责雇主人身安全,打人属于打手的业务范围。   “工钱翻倍,打!”   二名散修这才撸起袖子,要去打那青年,豆腐西施尖声道:“你们想干什么?!报官!我要报官!”   “报官?”柳愈一脸得意,“去去去,去报,尽管去报。”   山高皇帝远,这儿修士本来就少,灵气又稀薄,十大仙宗的堂口纷纷撤了,只留下雷炎仙宗设下的一个堂口,堂口堂主柳一煊还是他的表弟,县令又和他成了朋友,这乐城谁敢不敬他三分?谁能管得了他?   人群围了起来,接到百姓举报的两个巡逻捕快赶了过来,见到柳愈,柳愈恶人先告状:“把这个男的给我扣起来!他想砍我。”   巡逻捕快依言,将被活活打醒的青年抓起来,青年半睁着淤青红肿的眼,朝着柳愈吐了一口血水,被弄脏了衣裳,柳愈勃然大怒,一脚重重踹在青年胸口,青年闷哼一声,脸色涨成猪肝色,身体猛地一僵。   豆腐西施被两个散修拦住,哭叫道:“快叫大夫!快叫大夫!”   柳愈淫笑道:“小娘子,让我来好好疼爱——”   柳愈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的脸倏然间贴上了一只靴子。   一只黑色的靴子。   这只黑色靴子的主人正是梁风,他大步而来,看见柳愈仗势欺人,那还了得,直接飞起一脚踹在柳愈脸上。   柳愈惨叫一声倒飞出去,身旁两个修士一看,朝梁风攻了过去。   炼气修士如何敌得过后期大圆满的筑基修士,更何况梁风身怀追云剑术和御石术,没过几招,二名炼气修士便也倒在地上。   “让一下。”梁风到青年身旁蹲下。   豆腐西施哭得梨花带雨,抱住青年想要把他抱起来,她不认识面前这矮少年,道:“你是谁?”   梁风把耳朵贴在青年胸口,说:“心跳停了。”   听到丈夫心跳停止,豆腐西施俏脸煞白,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脸颊。   “应该有得救。”   听到丈夫还有得救,豆腐西施脸上的表情才好了一些,紧张地抓着梁风手臂:“全仰仗您了。”   梁风恶狠狠地看了被他踢翻在地的柳愈一眼,“救不回来有你好果子吃!”   他又对豆腐西施道:“你让一下,我施展不开。”   豆腐西施依言松开丈夫,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韩雨精通医理,梁风以往在韩府与韩雨小姐朝夕相处,耳濡目染,从她那儿学得了一些医理常识。   他知道胸外按压,可以刺激心脏恢复跳动。   人命关天,这时送医必然来不及,只好冒险一试,梁风将青年平放在地上,右手手掌叠在左手上,轻轻按压青年胸口,企图将青年救回来。   按了几十下,青年身子没有半点反应。   梁风脸色一沉,他认为青年的心脏血管很有可能堵塞住了,又按压了几十下,并且输送了几分真气进去,试图将血管淤血化去。   忽然,青年身体一震,缓缓睁开眼来。   看到青年被救活,梁风长松一口气,要是救不回来,他免不了要内疚自责。   “多谢恩公!”见到丈夫被救活,豆腐西施喜极而泣,她紧紧抱着他,醒来的青年神色迷惘,半睁着双眼。   “不必谢。”   梁风目光转投到柳愈身上,柳愈刚刚被他一脚踹飞,还好柳愈脸皮厚,又喝的大醉,痛觉反应迟钝,拍了拍身子就爬了起来,指着梁风大喝:“小兔崽子!知道我是谁吗?你这不长眼的——” 第64章 补救   柳愈的声音再次戛然,因为他的脸又再次贴上了一只黑色靴子。   柳愈挣扎着爬起来,现在两边脸都印了脚印子,心里哪叫一个气啊,他在乐城是土皇帝,何时受过这种委屈?他爬起来,朝着自家方向狼狈逃离。   这个仇他记下了!   梁风身子一横,挡在柳愈面前,说道:“欺男霸女令人不齿!柳愈,你做这种事情,自己心里过得去吗?若以后有人仗着人多,比你厉害,对你做这种事情,你又怎么想呢?   你喜欢自己被痛打,妻子被人抢去?”   柳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撇撇嘴,脸上毫无悔改之意。   梁风冷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希望你能以己推人,我叫赵宏,你记住了,你要是以后还做这种混账事,我绝不轻饶!”   梁风说自己叫赵宏,感觉心里怪怪的,但没办法,他现在的身份确实是赵宏。   “听明白了吗?”梁风揪住柳愈衣领,这时一阵春风吹过,柳愈酒醒了一些,四周都是乐城百姓,都认识他柳愈。   要他向这来路不明的小子低头,那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柳愈嘴硬道:“我耳朵不好使!”   梁风”啪啪“几个耳光下去,非常非常用力,“现在好使了吗?”   “好使了。”   脸上火辣辣地疼,像要裂开一样,好汉不吃眼前亏,柳愈不想破相,只能暂且服软。   梁风放他离开,柳愈迳向东行,去往雷炎宗的堂口。   他娘的!一个筑基期修士有什么可牛的!我不叫我老弟柳一煊打服你,我就不姓柳!   柳愈愤愤离去,准备纠集人马来痛扁梁风。   望着柳愈的背影,梁风心中很不痛快。   今天若不是他出手将人救下,柳愈就活活将人打死,扬长而去。   听周围百姓说,柳愈和乐城县令乃是好友,见官怕是不好使,所以不能带柳愈去乐城县衙。   柳愈身为乐城首富,背后势力错综复杂,一旦动他,必然会牵扯进许多麻烦,英雄冢一行怕是也要耽搁。   不如从英雄冢凯旋归来,实力上升,再来处置此人,比较稳妥。   “宏弟,你还真是古道热肠。”赵悦慢悠悠走了过来。   梁风心神一恍,这话他听郑二哥说过,现在二人却阴阳相隔,他苦笑道:“力所能及罢了。”   “你若一直这样行事,只会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难道我该坐视不管?”梁风望着柳愈的背影,柳愈回过头见梁风在看他,赶紧加快了脚步,生怕梁风追上来打他。   “那人有古怪。”赵悦也把目光投向柳愈。   “莫非中了邪?”梁风问。   柳愈身为权贵,却无权贵应有的沉稳气质,不免让人怀疑是妖怪,或者中了邪。   “并非中邪。”赵悦不想多管闲事,目光投向迎春阁的方向,问:“还去否?”   梁风刚刚才说过人不风流枉少年,此时自然没有翻脸不去的道理,道:“王兄,请。”   二人并肩行向迎春阁,梁风的心跳微微加速,人生第一次寻花问柳,难免紧张。   来到门口,二人步入其中,立马有人过来招呼:“二位,想听谁唱曲儿?”   赵悦道:“不必管我们。”   二人来到一楼北面的一个台子下,这儿坐着不少穿着不俗的客人,坐在台下,台上有一名女子抚琴,一名女子演奏箜篌,一名女子吹箫,歌声此起彼伏,美妙动听。   赵悦神色如常,梁风心道:原来他并非来狎妓,倒是我想歪了。   梁风听着琴音,说道:“王兄,我忽然想到一件不好的事情。”   “哦?何事?”   “刚刚遇见的那个乐城首富柳愈,王兄你觉得他足够坏吗?“   赵悦不假思索道:“恃强凌弱,不是很明显吗?“   梁风道:“以前我路过一个街头,看到一对父女在争吵,父亲年迈,女儿也有五十多岁,吵到后面,甚至动起手来。女儿将老父打倒在地,周围的街坊聚集过来,有个汉子挺身而出,制止了女子的行为,怒斥她不孝。   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当时我也站了出来,指责那女子,她大叫起来,对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我如何忍得住,打了她一个耳光,逼迫她对老父下跪。   我开了头,那汉子也一脚上去,周围人群起攻之,老父亲却紧紧抱住女儿,哭求大家不要打她。   现在回想起来,别有感触。“   赵悦道:”是何感触。”   梁风道:“刚刚那个乐城首富,是不是很坏?如果说当时那个女子的老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人,又怎么能做好儿女的表率?   坏人也能结婚生子,没有父亲的言传身教,女子一旦过得不如意,自然会对父亲心生怨恨,甚至大打出手。   若那女子怨恨老父亲,就应该远离父亲,甚至永不相见,但是又和父亲一起走在街上,这说明她对父亲还有依恋。殴打父亲是一时冲动,事后必定后悔。   我其实多管闲事了。”   赵悦笑道:“你确实很喜欢多管闲事。   伤害父母乃逆伦大罪,围观的人可以将她送官,你们送她见官了吗?”   “没有,最后她老父亲带她回家了。”   赵悦又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暧昧不清的闲事,你以后最好少管。”   “我不是清官,我是散修。”   “你若做了官,怕是个清官。”   “王兄真是太抬举我了。”   赵悦忽然发笑。   梁风问:“王兄为何发笑?台上几位姑娘曲儿唱得确实不错,可走的是悲伤调调。”   “我不是笑曲,我是笑有人自不量力。”   “是谁?”梁风扭头四顾,没发现可疑人员。   “还是方才那两人。”   “我们怎么办?”   “静观其变。”区区两个筑基期修士,赵悦还不放在眼里。   “他们走了。”赵悦道。   梁风道:“王兄,我想一点,很不合理。”   “嗯?”   “想进仙宗都要经过人品考核,雷炎仙宗难道没有?”那二人是仙宗弟子,正道人士,救人之后却强求回报,梁风怀疑是邪修伪装而成。   赵悦道:“人心会变,坏人可以行善,好人也可以作恶。没有永远的好人,也没有永远的坏人。一开始通过人品考核,不代表以后都是好人。”   “王兄一点儿不怀疑?”梁风道。   “倒也不无可能。”赵悦起身道:“跟过去看看吧。”   “嗯。”梁风闻言起身。   如果真是邪修冒充了雷炎仙宗弟子,在乐城作威作福,不知又要祸害多少无辜百姓,须予以严惩。   二人并肩行出迎春阁。   -   迎春阁二楼一间雅房中,柳一煊提提裤子,跳下了床,身后一不着寸缕的美颜女子从背后将他抱住,腻声道:“煊煊。”   “还要?哎,真拿你没办法。”   事毕,女子抱着他深情道:“煊煊,你愿意为了我放弃整个世界吗?”   柳一煊笑着将她推开:“你没亲人,我可有。”   男女间的情话也要较真?   女子脸色一僵,随即粉拳锤其胸口,娇嗔:“你讨厌!”   柳一煊意兴阑珊,不想说便宜话,穿衣踏鞋出门而去。   他如此拔鸟无情,着实令人心寒,女子心生厌恶,朝他的背影丢了只枕头,怒骂:“滚!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   出了迎春阁到街面上,柳一煊一边理着头发,一边往雷炎宗堂口行去。   走着走着,一行脚客迎面而来,这行脚客背着装满苹果的篓子,年约十八上下,粗眉大眼,长相憨厚,开口问道:“这位兄台,菜场怎么走?”   乡巴佬第一次进城,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柳一煊暗自冷笑,往菜场的反方向指去,“朝那个方向一直走就是了。”   “多谢。”   柳一煊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不客气。”   仙宗设下的堂口,通常七八名弟子驻守,不过夜狼国灵气稀薄,雷炎宗中愿意来这儿弟子寥寥无几,所以此处堂口,只有柳一煊和另外两个弟子,彭觉,和师妹杨丽。   柳一煊的修为最高,金丹初期修士,战斗力可抵一只小军队,他没有修成大道的志愿,所以被分配到乐城这个堂口,也没有太大的不满。   毕竟修为越高,风险越大,一旦有什么大妖魔出世,仙宗第一个就是召集修为高的弟子,对抗妖魔。   这不,前些日子力斩二大魔头的沈大公子,没想到也是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亲手摘了皇帝脑袋。七大仙宗都顾不得占领揽月宗,摘星宗,踏天宗的三处仙宗宝库里的灵丹妙药与诸多法器,先把金丹期以上的弟子们召集起来,开讨伐大会。   柳一煊晋升为元婴期的事情,一直没有上报,他可不想为雷炎仙宗出卖自己的身体。   学习仙宗功法,可以。   吃宗门长老炼出的灵丹妙药,也可以。   但要他给仙宗卖命,对不起,   没戏。   柳一煊人品素质如此之差,如何通过仙宗的人品考核?   其实不然,进雷炎仙宗之前,柳一煊也是一名安分守己,品行优良的五好青年。   也曾立志修成大道,匡扶正义。   只是他中了虫蛊,所以心性大变。   仔细一看,他的眼珠浮现着一缕难以察觉的血色,他被人下了蛊,还不自知,心性堕落,所以与以往行事大不相同。   柳一煊回到乐城堂口,他既是堂主,也是掌柜,如果和他熟识的人,购买丹药或者法器,柳一煊会算他便宜一些。   他的亲兄长柳愈曾经来这儿,想买开发根骨的丹药,开玩笑,要是被人知道他把这种稀有丹药卖给他哥哥,他岂不是犯了门规?   开发根骨的灵丹都是有具体数量记载的,谁买去,都要记录下来。柳一煊自然是铁面无私,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柳愈的请求。   柳愈愤愤而去,说自己早晚会弄到开发根骨的丹药,撬开修真界的对他这个凡根根骨的人紧闭的大门。柳愈没想过修成大道,除魔卫道,只想试试乘风御剑,到底是何滋味儿。   回到堂口,柳一煊拿出钥匙打开锁进入其中,心道:彭觉和杨丽跑哪儿去了?   “师兄!”   “师兄。”   柳一煊回头一看,师弟彭觉和师妹杨丽走了过来。   “大白天的生意不做,跑哪儿去了?”柳一煊出声责备道。   彭觉解释说:“师兄,城里来了两个厉害角色。”   “是么?”   柳一煊回来没多久,兄长柳愈灰头土脸地就赶了过来。   “老弟!老弟!”   “怎么了?”   “城里来了一个厉害角色!”   “不,是两个。“柳一煊道。   柳愈眼神惊奇:“你咋知道的?”   “听他说的。”柳一煊打开门,走入堂口之中,另外三人也鱼贯而入。   “老弟!你得帮帮老哥!”柳愈边走,便抓住柳一煊的手,情真意切道:“爹娘走得早,这世上只有咱俩是最亲的,你不卖哥哥丹药,哥哥不记恨你。那确实是犯门规的重罪,可是哥哥现在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你看,嘴里都是血。哥哥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这乐城以后,谁还会瞧得起咱们?咱们是亲兄弟,侮辱我就是侮辱你啊!”   柳一煊两眼微眯,“一个金丹期,一个筑基期,有些棘手。”   “老弟!”柳愈大力抓着柳一煊胳膊,“当初是哥哥斥巨资,打点了上下关系,千辛万苦才弄到了一封举荐信,将你送进仙宗宗门,你可不能忘本啊!”   “知道。”柳一煊一脸无奈,拿开柳愈的手,“你不用太太担心,那二人我会收拾。”   柳一煊这边算上他,一个金丹期,两个筑基期,理论上来讲对付赵宏肯定没有问题,怕就怕与赵宏同行的黑衣男子隐瞒了实力。   须试探一下才行。   “彭觉,杨丽,去找找他们两个离开这儿没有。找到了不要轻举妄动,回来向我禀报。”   “是。”   彭觉和杨丽依言,走出堂口去寻找赵宏与赵悦。   “等等。”柳一煊叫停住他们,道:“赵宏……我想起了,大贤国四位亲王之一,莫非是他?”   “管他什么亲王,这是咱们的地盘!”柳愈愤愤道,“不能让他小瞧了咱们。”   柳一煊皱眉道:“去吧。”   彭觉和杨丽点点头,继续向外走去。   “娘的。”柳愈坐在堂口一把椅子上,这时一个穿着富贵的商贾走进来要买丹药,柳愈大喝道:“去去去,今天不做生意!”   柳一煊知道柳愈心情不好,也不多说什么,人站在柜台内,一手拨弄着算盘,一手在记账本上写字   “老爷!不好了!”柳一煊抬起头来,看到从门口冲进了一个灰衣小厮,一脸焦急之色。   柳一煊啧了一声,道:“什么事,慢慢说。”   “夫人!夫人她!”灰衣小厮结巴道,“她出,出大事情了!”   “什么?”柳一煊心中一紧,知道事情不妙,拔出佩剑丢出去,屈膝一跳踩在剑上,御剑飞往自己家中。   家门口,妻子白春苑倒在血泊之中,一名额头亮着六圈道纹的白衣剑客持剑看向他:“柳一煊?”   看到妻子的状况,柳一煊勃然大怒,话也不接,举剑刺向白衣剑客,“还我妻子命来!”   白衣剑客竟不举剑相迎,伸出二根指头,轻轻夹住刺来的剑刃,柳一煊双手拼命用力,奈何剑尖前进不了分毫。   淬体期修士钢筋铁骨,果然名不虚传!   “放弃吧,你不是我的对手。”白衣剑客淡淡道,手上微微用力,柳一煊的剑断成两截。   这时,柳愈和彭觉,杨丽等几人也赶了过来,柳愈看到柳一煊之妻倒在血泊中,浮夸地惊叫一声,过去抱起她:“弟妹!你怎么了!弟妹!”   “你这杀人恶魔!老子与你拼了!”柳一煊弃剑,双手燃起炙热火焰,拍向白衣剑客。   这时他怒火攻心,丧失理智,完全忘记了对方是不可匹敌的淬体期强者。   其实这白衣剑客不是普通的淬体期修士,乃是淬体后期大圆满,即将逼近小乘期的强者,青云榜前一百!柳一煊如何能敌?   白衣剑客身形一晃,闪到柳一煊身后,一掌拍向柳一煊后脑,柳一煊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彭觉,杨丽不敢妄动,冷汗津津,双方之间战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别杀我别杀我!”柳愈惊叫起来,完全没有乐城第一富豪该有的样子。   “这四人皆被种下虫蛊,迷失了心智,着实可怜。”白衣剑客微微摇头,拿出一个册子来,册子上记载着诸多人名。   昔日他心慈手软,没有追究所有阴虫邪宗的余孽,若他昔日心狠一些,也不会有今日沈卿远的不可一世。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往事也无法重来。   只有亡羊补牢。   柳一煊之妻白春苑曾经是阴虫邪宗的余孽,宗谱上记载着她的家乡与姓名,莫问虚寻到这儿来,就是想看看白春苑有没有改邪归正,没想到她为了控制柳一煊,竟然在他身上种下虫蛊,为防兄长柳愈以及周围人起疑,也一并下了蛊。   白衣剑客这才拔剑结果了她。 第65章 邪魔味道   “你,你是——”彭觉认出白衣剑客,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作为雷炎宗的弟子,有幸被选为交流弟子,去过云上仙宗,和那儿的弟子切磋武艺,他见过这白衣剑客!   他是莫问虚!   “莫问虚!!”彭觉拔出剑来,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人!”   “问虚公子堕落成邪修了?”杨丽问道。   想要在青云榜留名,不仅需要实力,还需要功绩,问虚公子昔日灭去阴虫宗等诸多邪宗,斩妖除魔无数,世人都敬他三分。   他怎么会无端端地来这儿杀人呢?   莫问虚不答,闪电般刺出二剑,一剑刺在柳愈脖颈上,一剑刺在柳一煊脖颈上,挑出两条鲜血淋淋的肥胖黑虫,黑虫还未落到地面上,一只大脚就覆盖了下去,啪一声肉汁四溅。邪虫被莫问虚一脚踩爆。   “我来此地清剿邪宗余孽,彭觉,我认得你。”言罢,莫问虚突然朝杨丽刺出一剑,彭觉举剑格挡。   可他的剑如何快得过莫问虚的剑。   杨丽脖颈中剑软倒在地,莫问虚剑尖串上一只黑色肥虫,他一抖剑,肥虫掉落在地拼命爬动,这邪虫也有灵性,知道自己大难临头,没爬出多远,一只大脚覆盖上来,将它踩成肉酱。   彭觉大惊失色,“别,被杀我!”   莫问虚微微一笑,“我不会杀你们,你们被下了虫蛊……”   莫问虚忽然不说了,他觉得自己在说废话,便闭上嘴,朝彭觉刺出一剑,彭觉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中剑倒在地上。   莫问虚再出一剑,彭姐的脖颈处皮肤绽开,被莫问虚用剑挑出一直黑色肥虫。   白春苑颤抖着爬了起来,莫问虚眉头一皱,没想到她生命力这么顽强。   “以前我心慈手软,以后我不会了,对付你们这种邪宗弟子仁慈,就是对平民百姓的残忍。”莫问虚朝白春苑走去。   白春苑冷笑道:“你以为杀光我们阴虫邪宗的人,就没人知道你做过的好事了吗?”   “你在胡说什么?”莫问虚眼睛一眯。   “得了我的好处,现在担心……”   “休得胡言!”莫问虚眼睛猛然一张,一剑狠刺在白春苑胸口。   “没想到人人敬仰的问虚公子竟然——”   莫问虚翻转手腕,搅碎白春苑的肠子,疼得白春苑额头汗直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莫兄!”   “问虚公子。”   这时赵悦和梁风赶了过来。   莫问虚听到背后声音,手腕往前一送,白春苑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没想到邪宗弟子,死前还要污人清白。”莫问虚心惊肉跳,连连摇头,欲盖弥彰道。   他哪里知道,赵悦和梁风没有听到白春苑死前的话。   莫问虚深呼吸平静心情,咽了口口水,对着赵悦与梁风,抱拳施礼道:“赵兄,别来无恙。这位是?。   赵悦抱拳回礼,代为介绍道:“莫兄,这位是我贤弟。”   梁风远远看见刚刚场景,心想问虚公子为什么急急忙忙一剑刺死了那女子,莫非有什么隐情?   不过他相信问虚公子的人品,就没有多问。   “久闻问虚公子大名,今日有幸相会,在下赵宏,北赢王。”梁风作抱拳礼,“久仰了!”   “幸会幸会。”莫问虚笑道,“二位大贤国的亲王,来夜狼国做什么,莫非是要闯英雄冢?”   “正是。”梁风道。   莫问虚目光又投向赵悦,道:“赵师兄,一个多月不见,沧桑许多。”   “能不沧桑吗?”赵悦自嘲一笑。经历宗门覆灭,身负重伤,皇宫惊变,不沧桑真是有个鬼了。   他主动上前一步道:“赵兄当真要闯英雄冢?”   “不错。”   “够胆色。”莫问虚看赵悦的眼光顿时不一样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梁风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云上仙宗的弟子,如今遇见莫问虚,正好问道:“问虚公子,你们云上仙宗的剑法禁止外传吗?”   “剑术可外传。炼气法诀不可。”莫问虚道。   梁风道:“剑圣无名,是否是你们云上仙宗的弟子?”   莫问虚笑道:“不是。你见过他?”   梁风点点头:“见过,他还传授了我追云剑法。”   “他长什么样子?”   “面具挡住了,看不出来具体面貌。”梁风回答道。   柳一煊和柳愈被彭觉与杨丽扶走,梁风指了指倒在血泊中的白春苑,问道:“莫兄。她真是邪宗余孽?“   莫问虚道:“错杀忠良之事,不会发生在莫某身上。”   “那便好。”   莫问虚露出追忆之色,缓缓道:“可惜,如果我以前彻查邪宗余孽,一剑结果了沈卿远,也不会有今日这么多事。”   “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只能往后看。”赵悦道:“你不必自责,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对!天日昭昭,沈卿远作恶多端,一定会天打雷劈的!”梁风道。   “啊欠!”沈卿远重重打了个喷嚏,摸摸鼻子,说:“又是谁在骂我?”   厨房中,他提起煎好的苦茶,端到林玉容的房间中。   “姥姥,吃药了。”   林玉容侧躺在床上,身下垫着一只枕头,皱着鼻子说:“这药太苦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   林玉容喝下药,神色显得有些疲惫。   “我扶你出去走走?”   “好。”   昨日斩去赵离首级,消息还没传到这里,明日就得带着她离开这里了。沈卿远心想。   林玉容被搀扶走到尹城街面上,说:“卿远,这城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妖魔鬼怪,死了好多人呢。”   “姥姥,死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人本来就是要死的。”沈卿远道。   “姥姥也活不久啦。”林玉容道。   “不会的,姥姥会长命百岁的。”   林玉容笑道:“姥姥不想活那么久。”   她伸手摸摸沈卿远的脸颊,“要不是记挂着你,想抱抱孙子,姥姥早就想下去和你姥爷团聚了。卿远,前些日子家里来了许多人呢,怎么回事?”   “可能是找错了地方吧。”   林玉容“哦”了一声,问:“卿远,你为何要休妻?她待你不好吗?”   “姥姥,感情这种事不能强求。”沈卿远顾左右而言他:“外边天凉,回去吧。”   林玉容不再问,她耳朵一动,抬脚朝家的反方向走去。   林玉容走的方向朝着望月楼,沈卿远跟了上去问:“姥姥,你要去哪里?”   “前边儿有人卖艺呢。”林玉容步履蹒跚。   她人老,眼神却不错,能认清楚三十米远的人脸,听力也不错,只是体力差了些。   沈卿远望见望月楼附近一块空地上,聚起了不少人群。   林玉容慢悠悠地走向那片人群,沈卿远紧随其后。   人群中心,立着两位身材中等的中年汉子,一位穿红色布衣,一位穿黑色布衣。   红布衣的叫做李大牛,黑布衣的叫做李小虎。   二人身后停着一个破旧的板车,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物品:铁锤,板凳,石板,软剑,铁刀等等。   李大牛吆喝道:“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啦!胸口碎大石!实打实的大理石花岗岩!”   李小虎见聚集起的看客足够多,便给了李大牛一个眼神,李大牛拿下一条板凳摆好,躺到上面。   李小虎对着众看客遥遥抱拳,扬声道:“我兄弟二人初到贵境,盘缠干粮也快用尽,各位看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也没有关系。就当捧个人场,看个热闹!   各位可瞧清楚了——”   李小虎把板车上的两块石板搬到李大牛胸口上,道:“上面这块是大理石,下面这块是花岗岩,足足三寸有余!两块加一起就是六寸!将近一尺厚!”   人们交头接耳:“了不得啊,这一锤下去。还不得去半条命?”   “是不是真的大理石,和花岗岩啊?”   “我不信!我要摸摸!”人群中一个的绿衣汉子叫了起来。   “您但摸无妨。”李小虎客气地说。   绿衣壮汉走出人群,摸了摸压在李大牛胸口上的两块石板,大声说:“你们疯了!这是纯正的大理石和花岗岩,这一锤下去,可是要死人的!”   人群顿时哗然:“这两兄弟为了挣这点小钱,连命都不要了啊。”   “这哪是胸口碎大石,分明是大石碎胸口啊!”   “哎,真可怜。”   也有几个明白人,看穿了这是卖艺者的把戏,没有说破,只是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李小虎举起一柄铁锤,嚷道:“兄弟!让大家伙见识一下你的硬气功!”   “没问题!”李大牛信心满满道。   “三!二!一!”李小虎“嘭”一锤下去,两块石板顿时四分五裂,人群爆发出一阵叫好声,鼓掌者无数,可到李小虎端着铁盘去讨赏的时候,却只有寥寥几人,掏出几个数目可怜的铜板。   “哥哥!”李大牛吐了口血,从板凳上翻滚了下来,摔在地上,蹭了一地灰。   李小虎端着铁盘,返身快步走到李大牛身旁蹲下,惊声道:“弟弟!你怎么了!弟弟!”   “我……我破功了……”   “弟弟!你不能死!你不死死啊!!你死了你两个娃娃怎么办?”李小虎一顿干嚎,眼中毫无泪光,演技不佳。   李大牛头一歪,没了动静。   李小虎仰天大吼:“弟弟!!”   人群中有人看的感动,纷纷掏出铜板丢了过去,李小虎这时也顾不得悲伤“弟弟的死”,赶紧去捡地上的铜板。   因为有几个乞丐早已等候多时。   李小虎便捡钱便道:“弟弟!你不会有事的!哥哥会挣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带你去看病!”   他边和乞丐抢钱,心里边怒骂:太没道义了你们这些臭要饭的!有手有脚的,不去好好劳作!和我们俩兄弟抢什么饭吃!良心实在是太黑了!   哇!好大一锭碎银子!   李小虎眼睛一亮,伸手朝那锭碎银子伸手抓去。   可那银子却被一只白色靴子踩住,李小虎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欣长,目光锐利的白衣公子,低头注视着他:“石板我摸过,并非大理石,只是涂抹了颜料。你们为何造假?”   被揭穿了把戏,李小虎怒上心头,眼睛一瞪正待发作,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走过来,这对那白衣公子责备道:“卿远,人家混口饭吃,你何必拆穿他们?”   沈卿远微微而笑:“我就是看不惯别人弄虚作假。”   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李小虎一脚踹开一个抢钱的乞丐,暴怒道:“我们没有作假!”   沈卿远手一伸,一块石板碎块飞来,他五指握拢,石块顿时被捏成齑粉。   李小虎惊讶张大嘴巴,能吞下一个鸡蛋!他的表演用石板,虽然不是真的大理石与花岗岩,但硬度也不弱,有普通黏土红砖的硬度,只是中间有很多空心,这样比较容易砸碎。这白衣公子竟像捏橘子一样捏得稀碎,这手劲实在大的吓人!而且凭空吸物,是金丹期修士才能达到的境界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小虎断无和这种强者硬抗的道理,当即认怂道:“公子!我们错了!请您宽恕!”   “宽恕?我可以拉你们见官。”   李小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样的高手砸场子,不得不服啊,李大牛也怕惧怕沈卿远,跪地求饶。   林玉容看了眼沈卿远,眼露失望之色,摇摇头走向别处。   沈卿远看了眼林玉容的背影,冷声道:“滚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二人如获大赦,起身离去。   这段时间,天机镜所需的“万人血珠”也凝练得差不多了,再取几人鲜血凝练,滴入宝珠便可以再度开启天机镜,预测天机。   飞升成仙,也指日可待!   沈卿远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抬脚跟上林玉容。   在望月楼附近摆摊算命的一位瞎眼老先生,鼻子动了动,说:“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立在瞎眼老先生身旁的童子问:“师父,是什么味道。”   老先生捋了捋颌下胡须,一脸高深莫测,“一种很特殊,很难描述的味道。” 第66章 背信   望月楼旁是一家棋社,牌匾上是“以棋会友”四个大字,沈卿远望了望牌匾,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弧度。   沈卿远步入其中,他特意戴了一张白瓷面具,一下子引来很多人注目。   “无名?”   “是无名吗?”   “不是,无名满头白发,你看他的头发乌黑油亮,怎会是无名呢?”   “也是,还以为是无名到这儿来斩妖除魔了,尹城最近可是出了妖孽,杀害了不少无辜的人啊。”   “……”   一楼大堂摆着十数张棋桌,每张桌子都坐着二人对弈,中心的桌子围满许多士人儒生,看来是两位高手在下棋。   沈卿远一进来,这些人纷纷被他的装扮吸引,见不是无名也就淡了心思,把目光投回到棋桌上。   “兄台,你是剑圣无名的崇拜者?”一个油头粉面的紫衣公子凑到沈卿远身旁笑问,“我也是,我叫蒋军。”   “将军!哈哈你输啦!”旁边桌上一个年轻人赢了棋,很没风度的大笑起来,气的对面桌子的棋士要掀桌子。   蒋军心里不爽,他没输!他可是这棋社的第二高手,整个棋社能下赢他的只有周子良一人。周子良号称“棋中仙”,自称有媲美国手的弈棋实力。   本国棋风不盛,各项棋赛奖金也不高,故而职业棋手较少,都是以兴趣而聚集到这个棋社,这里棋种繁多,象棋围棋五子棋,甚至斗兽棋都有。不过最多的还是围棋。   沈卿远回道:“我在这儿输过无名一局,想讨回来。他满头白发这点,我倒是疏忽了。”   “无名在这里下过棋吗?”蒋军眼睛一瞪,完全不敢相信,那种行踪飘忽的江湖豪侠,会来这种小棋社下棋?   沈卿远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道:“那天我与一新手对弈,狠狠将那新手羞辱一顿,无名看不过眼,便站出来与我对弈。   他提出两个赌注,一是我终生不得碰棋。   二是我见到他,要绕道而行。   如有违约,自断一臂。”   蒋军听到沈卿远说自己欺负新手,顿时面露不屑,道:“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那么看来你不是本地人。”   蒋军抱着手臂,傲然道:“我是昆城人,这两天才来这个棋社,仅仅就这两天,我已跻身为棋社第二高手。与那周子良也不分伯仲。”   如果九一开可以算不分伯仲的话,那蒋军说的没错。   “既然周子良棋没下完,我先向你请教一局吧。”   蒋军嘴巴一歪,“你没搞错吧?你不是终生不能碰棋吗?”   “口头承诺而已。”沈卿远来这儿就是为了逼剑圣无名现身,虽说他现在是青云榜第一,名次比无名还高,但是不亲手打败无名,他绝不甘心。   他杀了赵离之后,还要杀曾经拒绝他拜师仙宗的轩辕傲天,负责撰榜的人估计会将他的姓名从青云榜上除去,那倒也无妨,反正青云榜在他看来只是一个虚名榜单,上也行,不上也行。   弈棋乃君子之争,此人却倚强凌弱,言而无信,这般行径实在令人不齿,蒋军有意要败败他的锐气,不问姓名,冷笑一声道:“我可不是围棋新手,怕是要叫你失望啊。”   “我也不是只能赢新手,请。”沈卿远率先在旁边一张桌子上落座。 第67章 后会有期   蒋军落座,抓了一把棋子猜先,沈卿远道:“偶。”   棋子数量为独,沈卿远猜错了,执白棋,蒋军执黑棋先行并贴目。   沈卿远一棋下在天元位置,蒋军一棋落在左上角星位,蒋军身为棋社第二高手,一下棋,便引来其他人的围观。   看客们颇有涵养,棋盘上没有多少棋子的时候,都闭口不言。   二人下了数十手,白棋逐渐占据优势,蒋军得意起来,拿眼看向窗外,等沈卿远落子,他才回过头,跟着应了一手。   棋子变多,虽说观棋不语,但有些人总是忍不住,要分析形势,要分析结果,小声嘀咕起来:“黑棋赢面很大啊,白棋一条小龙都被屠了。”   “我看未必,黑棋先行要贴目,他只是多赢了两个子,棋盘上空位还有许多,白棋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   可能性大概为十分之一。”   “将军还是厉害啊。”   “他叫蒋军。”   “哈哈我知道。”   “……”   周围人给沈卿远泼凉水,丝毫没有影响到沈卿远的心情,他一手接着一手,从容自若。   仿佛在下黑棋的是他,下白棋的蒋军。   下到中盘,蒋军的优势更为明显,不出意外,此局十拿九稳,不过下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他也没有多少成就感。   “结束了。”收官之战,蒋军落下最后奠定胜利的一子,起身对旁边的周子良道,“子良兄,与我对弈一局?”   周子良对蒋军微微摆手,对沈卿远说:“你的棋力很强,我来和你下吧。”   蒋军讶异道:“子良兄,是我赢了,你仔细数数棋子。”   “我知道你赢了,多赢了两个子。”周子良道,“不过,你仔细看看他的眼睛。”   蒋军看向沈卿远,只见面具之下,沈卿远竟然是一直闭着双眼,只不过他一直低着头,所以旁人难以察觉。   “下盲棋?何等可怕的记忆力!”蒋军震惊道。   “你就是周子良,本棋社第一高手?”   “不错,正是在下。”周子良作揖道。   “哼。”沈卿远冷笑一声,“你不是我对手。”   “光凭声音就能推断出落子位置,你应该是修道中人,不过我棋中仙是不会怕你的。”周子良坐在沈卿远对面,抓了一把棋子。   “偶。”   周子良数了数棋子道:“独。”   沈卿远还是猜错了,这回依旧执白棋,周子良执黑棋。   面对周子良,沈卿远睁开双眼,在旁人看来,他是不敢懈怠,全力以赴了。其实并非如此,他感受到了强者的脚步,无名来了,他就藏在这棋社中,藏人群中,窥伺着他。   哼,无名,我就是要下棋,就是要破坏承诺,你能奈我何?   下了几十手,黑棋呈现颓势,沈卿远睁眼下棋果然厉害,周子良面色凝重,没有想到一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竟然如此厉害。   周子良聚精会神,全神贯注于棋盘上,每一步都深思熟虑。   渐渐地,形势逆转过来,棋盘上的黑棋犹如一条远古黑龙,似乎张开血盆大口与五只利爪,紧紧扣住白棋形成的吞天巨蟒,巨蟒挣扎扭动就是难以挣脱开凶猛无匹的黑龙。   沈卿远见形势被逆转,脸色阴沉,没料到周子良棋力如此之高。   “不愧是棋中仙啊。”   “咱们棋社第一高手,有水平的呀。”   “……”   蒋军看得心潮澎湃,恨不得一把推开沈卿远,与周子良对弈一局。   沈卿远拈着一颗子,举棋不定。   “认输吧。”蒋军早看沈卿远不顺眼了,明明有过约定不碰棋,现在又要与人对弈,他自然是看不过眼的。   沈卿远没有落子,把棋子握到手心,捏得粉碎,指间掉落下细细的白色齑粉。   棋盘被弄脏,周子良眉头一皱道:“这是做甚?”   “棋品如人品。”一旁观战的蒋军摇头道。   忽然,沈卿远一掌拍向棋桌,轰然一声巨响,桌子爆裂飞散开来。周围人大惊失色,纷纷向外跑去。   人群散去后,偌大棋社空留二人,一人是沈卿远,另一人满头白发,戴着白瓷面具,腰间配剑。   白发剑客看了眼碎裂的棋桌,道:“弈棋乃君子之争,讲究心平气和,你急功好利,利欲熏心,如何能赢?下不过棋就动用蛮力,非君子所为也。”   “无名!”沈卿远手腕一翻,逐日剑陡然出现在手中。   无名道:“成立无道邪宗,天下十大仙宗被你灭的只剩三个,看来傲天玄宗的人,说的或许是对的。”   “现在后悔完了!”   无名道:“你违背约定,还不自断一臂?”   “休想乱我心神!受死吧!”沈卿远厉啸一声,举剑向前,一道剑光横扫而出,无名手握腰畔剑柄不躲不闪,真气外放硬抗下这道剑光。   他脸上的白瓷面具被震碎,片片掉落。   原来这就是无名的真面目,沈卿远将无名的长相,深深记住。   “你为何不躲?”   面具碎裂,无名并不在意,握住腰畔利剑,缓缓抽出:“我若躲,对面酒楼会被你这道剑光击成粉碎。”   “哦,原来是这般大仁大义,佩服佩服。”沈卿远笑容邪佞,纵身一跃,翻出窗户落到街面上,逐日剑脱手而出,在真气的牵引下飞速旋转,这一回不是对准无名,而是对准大街小巷的无辜百姓。   沈卿远正准备打开杀戒时,天空密布已久的乌云团中,响起轰隆隆的闷雷声,一条狰狞粗壮的雷龙口吐雷电,在云中翻滚,倏然啪得一声闷响,降落下一道道巨雷,竟是传说中的五雷轰顶!   沈卿远早就注意到天空中积蓄已久的雷云,只是没想到是针对他的,他明明还没修炼到渡劫后期大圆满,为何会召来天雷?   沈卿远早有防备,瞬时召回逐日剑,抵挡天空中忽然落下的巨雷。   “引来天劫,要渡劫飞升了?不对。”无名笑道:“我明白了,你是开启天机镜,召来了天谴。我只能说——   多行不义必自毙。”   天机镜真的会召来天谴,那沉轻羽又是如何抗住天雷的?   雷光轰然而至,没有沈卿远多余的思考时间,他大喝一声,举剑迎向巨雷,一声轰然爆响过后,他浑身呲呲电流作响,衣衫灼毁,热血沸腾,伤痕累累,双目如烙铁般通红。   头发焦黑,双手又酸又胀又麻,虎口开裂,鲜血泊泊流出,再也无法握紧逐日神剑。   无名趁机欺身上前,一剑刺在沈卿远胸口,手腕翻转,剑刃搅动沈卿远心脏破裂,回天乏术。   沈卿远闷哼一声,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再见了,无名。”沈卿远望着无名的背影,声音苦涩。   无名插剑回鞘,悠悠道:“我们不会再见。”   这幅画面映入沈卿远眼帘,沈卿远凝视天机镜,眼露歹意。   “会的,无名,我们会再见的。” 第68章 旧事   鲜血淌了一地,徐柒的尸体渐渐冰冷。   远处一只六翅蝴蝶振翅飞来,落到沈卿远肩头,薄如蝉翼的翅膀有规律地振动数十下,沈卿远侧耳倾听,说道:“大事不妙也。问虚公子来到乘州城的丰收客栈,摘走了客栈掌柜的脑袋。”   蔡棠狠狠踹了徐柒尸体数脚,?终于解气,问道:“冲我们这儿来的?”   “自然是冲我们这儿来的。”   “这儿位置向来隐秘,莫问虚怎会知道,莫非是你……”蔡棠眼神怀疑地看向沈卿远。   沈卿远笑而不语。   丰收客栈是阴虫邪宗的分堂口,莫问虚来到此地出剑斩杀掌柜,很明显已盯上阴虫邪宗。   沈卿远道:“蔡兄,当初是你写信邀请我和松林过来,举荐我们入了阴虫宗。   我们过来后才发现这是一条贼船,想下都下不了。   但也不能怪你,你也是被逼的,若招不到人,邪宗的人会严惩,乃至取你性命。   如今莫问虚到来,我们都可以解脱了。   莫问虚是云上仙宗修为最高的弟子,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大离第一青年侠客,更是天下比武大会两届霸主。   整个阴虫邪宗所有人加起来,恐怕都不是他对手。我们早早另谋出路为好。”   徐柒的死和蔡棠也脱不了干系,蔡棠拔刀道:“好,我们去叫卫松林,三个人一起走。”   “你做什么?”沈卿远疑惑道。   “当然是杀人灭口了。”谁知莫问虚会何时到这里,若她把这件事捅出去,难免有性命之危,蔡棠将手中尖刀抵在女弟子的雪白脖颈上,一脸认真道:“以免走漏风声。”   “她也是受害者,怎会傻到说出去?”沈卿远抓住蔡棠手腕:“大地有载物之厚,上天有好生之德,蔡兄也是熟读圣贤书之人,就不要妄造杀孽了吧?”   “好。”沈卿远的话不无道理,蔡棠略一犹疑,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   “滚!再也不要回来!”蔡棠一刀割断缠住女弟子的绳子,踹了一脚瑟瑟发抖,衣衫不整的女弟子,女弟子一句话都不说,赶紧爬起来,没命似地奔逃。   沈卿远取出一张符文,一把火烧干净徐柒的尸体,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灵草灵花也采摘的差不多。   蔡棠和沈卿远赶回阴虫邪宗的山头,若无其事进入“定风道观”,这座道观表面是道观,实则是阴虫邪宗的大本营。   将灵草灵花上交大长老,大长老问及徐柒去向,二人摇头表示不知。   走出宗主房间,那女弟子迎面而来,二人心中一紧。   她还回来做什么?告发他们?   蔡棠责怪地看了沈卿远一眼,若不是他妇人之仁,现在也不会有这种情况。   沈卿远也心中一紧,心情七上八下,十分忐忑。   还好,女弟子只是回来取一些自己的东西,不作其他。   二人去往卫松林的房间叫起他,三人趁着夜色,悄悄摸下山。   山高路远,三人走了许久,抬头仰望一道白影乘风御剑,飞向山头,接着,山顶道观冒起熊熊大火与阵阵惨叫声。   “御剑飞行,身若流云,看来是莫问虚。”沈卿远道。   “举手投足间,邪宗灰飞烟灭,这就是淬体期修士的实力吗?实在太可怕了!”卫松林眼中流露出畏惧与向往之色。   蔡棠道:“快走,被他发现就完了。”   三人点着火把快速下山,途中怕被莫问虚发现火把亮光,熄灭了火把,以萤火虫照明,继续往山下行去。   忽然背后传来惨叫声,三人对视一眼,立刻收起萤火虫,钻进旁边一团灌木丛中藏身。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问虚公子不要杀我!我是好人!啊!!”   “救命啊!!”   月光惨淡,莫问虚脚下踏剑,手中舞剑,砍瓜切菜般斩杀诸多逃窜的邪宗弟子。   “完了,我们可能也要……”卫松林害怕不已,被沈卿远捂住嘴巴,三人大气都不敢喘。   “莫问虚,女人你都要杀吗?!”   三人借着月光,目光穿透层层树木林叶,看见先前那被徐柒侮辱的女弟子,撕烂了自己的衣服,赤着上身,怒目看向莫问虚。   莫问虚手中剑鲜血流光,剑光更胜月光,璀璨夺目,他收起剑说道:“我不知你是女子。”   “且慢。”见那女弟子要走,莫问虚出声道:“报上你的姓名,我要调查你手中是否捏有人命。”   女弟子道:“我叫白春苑,我是杀过人,但都是宗主逼的!”   “白春苑,很好听的名字,你杀过多少人?”   “你没听懂?我说了是宗主逼的!我不杀宗主就会杀我!我也是受害者!你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吗?”   “杀人是不争的事实,我不会杀你,但你需要接受律法惩处。”莫问虚抓住白春苑的胳膊,说:“和我走吧。”   “你想做什么?!我说了我是被逼的,你还要抓我?”   莫问虚道:“待我查明情况,再决定放你还是留你,你乖乖配合,我不会冤枉无辜的人。”   白春苑灵机一动,从怀中拿出一个匣子,里面装的是迷人心智的妖虫:“我这里有样东西,你或许会喜欢。”   “休想贿赂我。”莫问虚淡淡一笑,抓住白春苑御剑腾空而起。   等莫问虚飞远,三人长舒一口气,商议一番,决定不再下山,反而往山头行去。   卫松林边走边说道:“没想到这莫问虚也是个好色之徒,定然是拉着白春苑行那男女之事去了。”   “松林,你这就是小人之心了,他莫问虚何等人物?大离第一青年侠客,多少女子对他心向往之,只要他动动手指,便有美人会投怀送抱,岂会与邪宗女弟子苟合?”沈卿远道。   “哼,再高的人物,也是凡人,看到美女能不心动?”卫松林撇嘴道。   蔡棠问:“你们二人今后准备做甚?”   沈卿远一本正经道:“自然是弃暗投明,改邪归正了。”   “改邪归正?你今天才杀了人,还说什么改邪归正,哈哈哈。”蔡棠放声嘲笑。   “我杀的是烂人,蔡兄,你可知这叫什么?这叫替天行道,况且我还救了白春苑一命。”沈卿远一脸得意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死后,那阎王爷和牛头马面,都得好生待我。   来世不说帝王之家,大富大贵,小富小贵总是有的。”   “我要去傲天玄宗。”卫松林边走边道,“卿远兄,我们一起去吧,以你我的天赋,不修仙那是一种巨大浪费。”   “容我考虑考虑。”沈卿远道,“蔡兄,你准备做什么?”   “我要读书考取功名,再不济,做个教书先生也可以。我的修仙天赋差,若不是邪宗下了虫蛊,我早就一走了之了。   当初误入这家道观,哪知是个邪宗,哎……”   “蔡兄不必太过自责,你也是身不由己,若不是你,我们二人也不能步入炼气修士的境界,还要多谢你呢。”卫松林笑道。   “往事如烟,随风而散吧。”沈卿远吐出一口浊气。   “山不转水转,蔡兄,以后江湖再见喽。”卫松林道。   “哈哈哈,好好好。”   谈笑间,三人来到道观,这里已成废墟,一片残垣断壁,还有几处冒着火光,莫问虚果然厉害,不愧是可抵千军万马的淬体期强者,弹指间灭去一个邪道门派。   三人感慨几句,摸到宗主房间,翻箱倒柜,寻得虫蛊解药服下。   邪宗一灭,虫蛊也被解去,三人恢复自由之身。   大吃大喝一顿,三人便分开,蔡棠返回江州尹城,沈卿远和卫松林则去往傲天玄宗。   路途遥远,银两有限,况且一旦被选进宗门,免不了上下打点,又要花许多银子,二人决定备足来回盘缠再上路。   沈卿远少年时拜过一位江湖卖艺人,精通卖艺之术,便拉着卫松林去街头卖艺。   卖艺挣足银两,然后二人胡吃海喝一顿,便收拾行装,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地去往傲天玄宗。   出发当日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天空蔚蓝如水。   二人有说有笑,驱马向前,从乘州赶路至中州西北大山。   山林郁郁葱葱,二人下了马开始爬山,沈卿远穿着一身绿衫,和林木相映成趣,他脚踏实地,一步步爬向山头。 第69章 约战   山头处,坐落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庞大宫殿,雕梁画栋,翘角飞檐,宫殿前有一个巨大广场,广场中央立着无象天尊的雕像,殿宇门屏的牌匾镌刻有四个红漆大字:傲天玄宗。   “卿远兄,我好累啊,等等我。”   “再加把劲,就快到了。”沈卿远仰望山巅,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回头看了眼卫松林,道:“叫你不要带那么多累赘,现在后悔了吧?”   卫松林皱了皱浓眉,抖了抖沉重的包袱道:“不带这些干粮,路上吃什么?”   “打些野兔来吃便是。”   “卿远兄,你说我们进过阴虫邪宗,傲天宗的人会不会低看我们一眼??”   沈卿远无奈一笑:“你不说谁知道?”   “哎,要是白来一趟,可就亏大了,花了不少路费呢。累死了,歇一会儿。”二人行至半山腰,卫松林坐到山地上,靠着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樟树喘气。   “你我都是有天赋的人,进傲天宗问题不大,只是你千万不可说我们进过邪宗。”沈卿远坐到卫松林边上,他们都食用过催灵草,知道自己天赋上佳,若无意外,能进傲天玄宗做外门弟子,再不济做个杂役也可以。   “放心,我随口说说,哪会真的告诉傲天宗的人。”   二人歇息片刻,忽闻远处传来惨叫声,立刻起身过去察看。   行到一个灌木丛后面,二人悄悄探头,望见不远处一块空地上,一个光头男子正举刀砍杀一寸头男子,这二人修为不高,看样子应是炼气后期的修士。   “叫你和我作对!叫你和我作对!”光头男子一刀砍在寸头脑子的大腿上,顿时血流如注,寸头男子惨叫道:“健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故意的!”光头男子不断重复自己的话,一刀又一刀,就是不击要害,看样子是想折磨寸头男子致死。   旁边还侧躺着一位年轻女子,女子长相美艳,身穿蓝色薄纱长裙,此时出声说道:“楚健!傲天玄宗离这儿就数百丈远,你在这里作恶,他们容得了你?”   沈卿远看到这女子脚踝中了一刀,看样子也是跑不了的。   “哼,骚娘们,今天是傲天玄宗的百年庆典,他们忙着呢!”光头男又是一刀,引的寸头男惨叫连连。   “等我杀了他,再弄死你!”光头男眼神无比冰冷,“叫你知道红杏出墙的下场!”   这人心狠手辣,不可不管,沈卿远压低声音对卫松林道:“松林,此人的天庭亮有一圈道纹,看这道纹的亮度,应是炼气期的散修,你我合力将他拿下,送到傲天宗,绝对是大功一件。”   “不。”卫松林微微摇头,“此人的道纹发亮,随时有突破至筑基期的可能,你我贸然出手,恐有性命危险。”   “我有一个办法。”沈卿远提议道:“我正面与他周旋,你悄悄绕后。   我说自己是傲天玄宗的外门弟子,这人必然不敢杀我,然后我打个手势,你我前后夹击,他必败无疑。”   “不不不。”卫松林迈步离开,“太危险了,我们走吧。”   “你太胆小了。”沈卿远无奈道:“这样我们可进不了人才辈出的傲天玄宗。”   “傲天玄宗不收,进其他仙宗也可以啊,最好的进不了,进个最差的,比如踏天宗也行。”卫松林满不在乎道,“反正你我天赋高,总会有仙宗肯收的,没必要以身犯险。”   “那我们走快一点,去通知傲天玄宗的人吧。”沈卿远加快脚步。   “你这贱人!不把你这贱人干的两眼翻白,口吐白沫,老子就不信楚……”   “行了行了。”待二人走远,蓝衣女子站了起来说整理衣裳,身上的绳子自动掉落。   光头男子止住声音,收起刀说道:“可惜了,看那男的高大英俊,双眼炯炯有神,应该最少是个灵根根骨。”   女子道:“人品不堪,仙根根骨又如何?照样不收。”   寸头男子也从地上站起来,原来三人一直在演戏。   女子名叫储红兰,光头男叫殷杰,寸头男名叫金才高,三人都是傲天玄宗的外门弟子,都有筑基期的修为。   只不过在演戏中,没有暴露出全部实力。   金才高道:“储师姐,殷师兄,那浓眉毛的人品差些,那细眼睛的人品还可以。”   殷杰道:“有心无胆,不堪大用。”   “都是一丘之貉,没分别的。”储红兰拍了拍金才高的肩膀,道:“你什么修为都没有,面对这样的场景,还不是提着刀就正面上了。   我们傲天玄宗,可不收贪生怕死之徒。”   金才高摸着脑傻呵呵地笑:“我拳脚好嘛,而且我那时不知道面对的是炼气后期的恶徒。”   如果说一个人正常人,见到一个持刀壮汉在迫害陌生人,也不会冲上去拼命。   但傲天玄宗招收弟子的标准很高,金才高属于误打误撞,才通过考核,他为人实诚,说话也直,这时这么说,储红兰赶紧堵住他的嘴:“你可别这么说,你再这么说,我们以后就不带你了。”   “好好好。”   “才高师弟太老实啦。”殷杰笑着摇头。   三人修为高,路也熟,比沈卿远和卫松林早一步回到傲天玄宗。   山门口的青石阶梯,沈卿远和卫松林一步步走上来,沈卿远边擦汗,边抬头望向山门,望见储红兰等三人,沈卿远心中一沉,伸手拦住卫松林:“到此为止吧。”   “怎么了卿远兄?”卫松林疑惑道。   沈卿远朝山门口微抬下巴,卫松林扭头望去,浓眉一拧道:“这……”   “走吧,不要自取其辱了。”   卫松林拉着沈卿远往上走去,“又没做错事情,怕什么?”   “你我见死不救,此乃正道人士大忌,还上去做甚?”沈卿远有些恼卫松林,方才要不是他退缩,二人就都通过考核了。   “此言差矣。”卫松林道,“对方实力远胜你我,哪有打不过白白送死的道理?   明哲保身,何错之有?”   沈卿远道:“严厉的考官出了严厉的考题,你我没有通过也就罢了。”   “此题有违常情,简直昏庸!你我天赋上乘,也未曾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误入邪宗。上去跟他们说清楚。”卫松林道:“他们说不定会理解。”   “真是不撞南墙心不死。”沈卿远便与卫松林行到山门口。   殷杰站在山门口,见到二人上来,取笑道:“你俩还上来着做什么?”   “回禀师兄,我等来拜师求艺。”卫松林作了个揖,恭声说道。   储红兰道:“回去吧,你们没有通过考核。”   “三位师长,我等二人结伴不远千里而来,心意虔诚。希望能给我们一次机会。”沈卿远道。   “对,我是灵根根骨!”卫松林特意强调根骨上佳,以求打动这三位傲天玄宗的弟子。   储红兰掩嘴笑道:“你们以为我们傲天宗,会缺灵根根骨的弟子?”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失败就是失败,成功就是成功,哪来这么多废话!”殷杰大手一挥,就要赶他们走。   金才高是入门不久的弟子,人微言轻,也插不上话,只能默默看着。   “我是仙根根骨。”沈卿远道。   “哼,百万中无一的仙根根骨,你在骗谁呢?快滚吧。”殷杰不客气道。   储红兰也对考核失败,还腆着脸上来胡言乱语的人很没好感,挥手赶苍蝇道:“再不走你们就走不了了。”   这时,一人背负双手,御剑从远方天空飞来,落到山门口,道:“又有人来拜师了,我这傲天宗,还真是威名远播,名动四方啊。”   “师尊!”见到此人,三人齐齐躬身问候。   此人身着绣有大红花的长袍,脚踏官靴,头戴紫色道冠,两腮下颌布满络腮胡,国字脸,目光如鹰般锐利,长相粗犷不失英俊,他扫了眼沈卿远与卫松林,眉头忽然一皱,目光停顿在沈卿远身上不肯移开。   沈卿远和卫松林见到该人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出该人便是傲天玄宗的宗主,轩辕傲天,当即俯身问候“仙长”。   “抬头。”轩辕傲天道。   卫松林不敢抬头,心情忐忑,沈卿远抬头望向轩辕傲天傲天,恭声作揖。   “此人竟与血魔老祖有几分相像。”轩辕傲天双眼微眯。   血魔老祖是上古时期的大魔头,民间有流传着许多关于这位魔头的画像,但是年代久远无从考证,轩辕傲天这话就有点刁难人的意思了。   沈卿远不明白自己一个无名小卒,为何会受到天下第一宗宗主的刁难,干笑道:“您说笑了,在下……”   “我有让你说话吗?”轩辕傲天淡淡道。   沈卿远脸色一僵,闭口不言。   “师尊,今日无名是否要来和您决战?”从广场大殿走过来一名风姿绰约,皮肤白嫩,脖缠纱巾,神穿蓝色长裙的人儿来,此人名为代继元,是傲天玄宗首席弟子,修为是同辈人望尘莫及的淬体后期。   “不错。”轩辕傲天自信一笑道,“今日为师便要大败无名,夺得青云榜第一!”   此时的轩辕傲天已有大乘后期大圆满的修为,他不相信无名已经修炼到渡劫期。   代继元道:“师尊,无名会不会不来呀?听说他有退隐江湖之意,很久都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他会来的。”   轩辕傲天昭告天下,只要无名赴战,他就拱手奉上“还童仙丹”,还童仙丹是用万年灵芝,千年何首乌,百年人参,九叶彩虹草等数百种珍惜药材,精心炼制九九八十一天而成。   整个傲天玄宗,也只要一枚,服此丹可年轻二十岁,是从内由外地年轻,不仅仅是表面年轻。   此绝世仙丹,无论是给家人,给朋友,给老师,给自己都是极好的选择。   无名不来的可能性极其之低。   轩辕傲天伸手搭上沈卿远肩膀,渡入真气,他刚刚御剑飞来,远远听见沈卿远自称仙根根骨,仙根根骨的人的血拿来炼丹是极好的,此时真气游走沈卿远身体各大要穴畅通无阻,果然是仙根根骨无疑。   仙根根骨天生打通任督二脉,任督两脉畅通,真气游走自如,血气旺盛,真气吸收循环作用于十二正经脉的效果强于凡人千百倍。   轩辕傲天有意拿沈卿远的血炼丹,才会故意刁难,他不会痛下杀手,只想让沈卿远做他的血牛。   “将此人拿下。”   轩辕傲天一声令下,三名外门弟子立刻擒住沈卿远,沈卿远心中惊骇,道:“敢问仙长,诸位师兄师姐,我可做错了什么事情?”   “虽无过错,面目可憎。”轩辕傲天冷冷一笑。   面目可憎?沈卿远眉头一皱。   轩辕傲天此言过于霸道,有失大家风范,代继元听了咯咯娇笑道:“师尊的意思是,你的长相神似血魔老祖,极有可能是他的转世。”   卫松林见机不妙,生了开溜之心,但是这么走太没义气,而且他想走也未必走得了,于是开口说道:“你们说卿远兄长得像血魔老祖,可有凭据?”   “是真是假,师尊自会查明,无须你操心。”殷杰开口赶人道:“滚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储红兰道:“你们两个见死不救,心术不正,都不能走!”   “一场人品考核,就要断人生死?”沈卿远心中燃起怒火,拳头握得死紧,关节泛出白色。   轩辕傲天给了代继元一个眼色,代继元道:“你可以走,你这同伴,我们还要留下来观察观察。”   卫松林如获大赦,立刻拔腿开溜:“卿远兄,我先行一步!你们可不要乱来啊,我会报官的。”   “师尊,来了。”代继元抬头一看,远方飞来一道道飘逸人影。   轩辕傲天是现今青云榜第二,无名名列第一,此时比武惊动了各大仙宗的人,踏天宗的陈高歌,雷炎宗的叶展鸿,云上宗的莫问情等人,全都来观战。   一道道人影飞下来,一一对轩辕傲天拱手寒暄,然后各自叙旧闲谈。   比武场地定在傲天玄宗大殿前的广场中心,弟子们搬来椅子与遮阳伞,供大家落座。   日落黄昏,霞光漫天,却迟迟不见无名身影。   轩辕傲天立在中心位置,背负双手,一脸傲然之色,看来今天他会不战而胜!   沈卿远被代继元按着头,押到大殿顶层。   代继元身上有股奇异香味,不知是抹了什么香水,沈卿远深吸一口气,感觉有些刺鼻,皱了皱鼻子问道:“你身上是迷香?”   “你猜。”   沈卿远弯腰走路很不方便,说:“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你猜。”   “我猜不出来。”   “猜嘛。”   猜你大爷!   沈卿远铁青着脸不说话,心中怒气暗生,无端被扣上血魔老祖的这顶大帽子,他如何受得了。   这子虚乌有的罪名,根本经不起考究,这些年在邪宗,杀掉徐柒之前,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过活,从不敢暴露自己仙根根骨的事实,因为他知道仙根根骨无论到正宗和邪宗都是抢手货。   第一次被阴虫邪宗的人,强逼服下催灵草,还好他练过口吞钢珠,假装咽下,其实卡在喉咙,侥幸没被认出仙根根骨,安排去做了杂役。   其实他当时也不知道吃的是催灵草,以为吃的是毒药才没下咽。   没料到躲得过邪魔歪道,躲不过名门正派!   “你好俊呀。”代继元的身子有意无意地贴着沈卿远,“雏儿?”   “让你失望了。”   阴虫邪宗荒淫无道,时常会从山下,隐秘地抓许多良家妇女上山,供弟子们蹂躏取乐。   女色与虫蛊双重控制,正是如此,许多一开始不情愿的人,都慢慢被驯化,甘心为邪宗效力。   沈卿远自然不能免例,必须加入这个肮脏的队伍,代继元听到沈卿远不是雏儿,面露失望之色。   “滋味如何?”代继元笑问。   非亲非故,竟问这等隐秘之事,沈卿远责怪代继元唐突,敷衍道:“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这可是人间极乐事儿。”代继元凑到沈卿远耳边,吹了口气,“和姐姐试试?”   沈卿远拧眉道:“你是男子吧?”   代继元拿拳头轻捶沈卿远肩膀,嗔道:“人家是黄花大闺女呢。”   女子胸怎会如此平?沈卿远低头瞄见代继元胸前一马平川,此人举止轻浮,虽然服装打扮,身形窈窕酷似女子,可体香过于浓郁,香的不正常。不像是正常女子体香,沈卿远心中有了几分厌恶之感。   “姐姐带你飞上云端,可好?”代继元的声音魅惑,吐气如兰,一股异香从红唇中飘出。   沈卿远感觉自己的脑袋发晕,心中大叫不妙,恐怕自己要被采阳补阴了!   采阳补阴也就罢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死前还能爽一爽,采阳补阳就很难接受了!   此时,天空中的云层被一剑撕裂,一道人影脚踩长剑,俯冲而下,声势惊人,宛如一道璀璨流星,背后拖着长长的七彩气浪,对准的正是广场中央的轩辕傲天!   “来得好!”轩辕傲天哈哈一笑,身子冲天拔起,正面和人影来个人硬碰硬!   在场九大仙宗的掌门纷纷站起来,御剑飞上天空。 第70章 不归路   他们倒不是要参战,只是离得近看的更清楚些。   代继元顿足,仰望高空,暗暗期待轩辕傲天大败无名。   仅仅一招,轩辕傲天身中数道剑气,从空中跌落。   轩辕傲天毕竟是接近渡劫期的当世顶尖高手,没有那么不堪,站定身子,运气周身,整个人爆发出一团白色光芒,伤势快速愈合。   无名并未乘胜追击,御剑悬停于空,众掌门心中暗暗称赞无名有君子风范。   “无名!你只是兵器毕竟好而已,可敢不使天罚剑,与我一战?”轩辕傲天大声说道。   沈卿远暗骂轩辕傲天无耻。   无名手一松,天罚剑悬浮于空,双手抱臂。   轩辕傲天嘴角一勾,无名你实在太小看我了,看我怎么打败你!   “玄天星冲!”轩辕傲天脚下地面崩碎,再度冲天而起,整个人宛如一道流星,裹挟巨大的能量冲向空中,声势夺人,这一刻仿佛空气都被撕碎。   空中两道人影交错,蓦然爆发出一团耀眼光芒,轩辕傲天再次从空中跌落,眼睛瞪大,瞳孔中映出无名一脸淡漠的神情。   仿佛他刚刚打败的不是天下一宗宗主,而是一个无名小卒。   代继元当即松开沈卿远,御剑飞上天空,想要抱住重伤的轩辕傲天。   有人领先一步,是踏天宗宗主陈高歌,出手救下了轩辕傲天。   所有人落到地面,天罚剑自动回鞘,无名出声问道:“仙丹何在?”   立刻有一名傲天玄宗的弟子双手奉上仙丹。   “无名救我。”沈卿远声若蚊呐,他以为无名绝对不会听到,就算听到了也不该和傲天玄宗这个庞然大物作对。   但是无名不仅听到了,还抬脚朝他走来。   无名俯下身,手搭在沈卿远肩头,渡入一丝真气,顿时令沈卿远活力焕发。   沈卿远一脸感激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不谢。”无名微微一笑。   代继元见了,赶忙说:“前辈!此人是魔头转世!万万不可留!“   无名道:”可有证据?“   代继元心虚地看了轩辕傲天一眼,轩辕傲天闭上眼睛装没听见。   代继元又道:“前辈!此人心机深重,不可不防啊!望您三思后行!”   无名淡淡道:“‘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代继元又看了眼轩辕傲天,轩辕傲天依旧不做声,今日十大长老名义结伴出游,实则去加固幽泉大山九幽魔帝的符文封印,防止魔头出世,十大长老无一在宗内,完全没有和无名叫板的资本,如何是好?   “诸位掌门,后会有期。”无名修为高绝却不失礼数,团团作揖,在众掌门崇敬的目光中,带着沈卿远飞下山头。   沈卿远踩着无名的宝剑,回头望向山顶广场上巍然矗立,恢弘壮观的傲天神殿,心中一暗。   此后沈卿远心灰意冷,打消入仙宗的念头,回到江州尹城与卫松林会面,卫松林十分愧疚:“卿远兄,实在对不住。”   沈卿远并不恨他,俗话说无心非名为错,有心非名为恶,卫松林只是无心之错,所以他表示了大度:“我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你也不是故意为之,就算了吧。”   卫松林大为感动,将沈卿远介绍给沈燕秋,沈燕秋和卫松林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沈卿远察觉出二人关系匪浅,但入赘进沈家,是他当时能做的最好选择。   一来可在尹城站稳脚跟,二来能进沈家镖局,有一份好差事,三来能和卫松林搞好关系,四是沈燕秋身为大家闺秀,举止得体,也合他的心意。   沈家镖局在尹城是首屈一指的大镖局,卫家开了一家小餐馆,家境平平,虽然门不当户不对,但两家家主是儿时玩伴的铁关系,有意撮合卫松林与沈燕秋。   卫松林无心学厨,一心修仙,不想过平凡人的日子。   从傲天玄宗回来后,媒婆上门提亲,他也避之不见,还推沈卿远出来作挡箭牌。他志大才疏,好高骛远,自认为迟早有一天会修成大道,名垂千古,要娶也是娶绝世美女,那沈燕秋不过中上之姿,如何配得上他?   玩玩而已,他不会当真的。   回来当天,沈卿远见过林玉容,她见到外孙回来,拉着沈卿远的手嘘寒问暖,沈卿远却道:“姥姥,我早就改名了。”   林玉容说还是原来的名字好听。   沈卿远却说昔日他在尹城偷鸡摸狗,名声太差,不改不行。   “你当真不会娶我?”   卫府一间厢房中,卫松林正在低头看书,他万万没想到,沈燕秋会找上门来,他放下书本没好气地说:“早就与你说明白了,你何必对我死缠烂打?”   沈燕秋道:“你躲了我整整半年,现在回来又不找我?”   “找你做什么?”   “你不要我了?”沈燕秋美眸含泪,“还让你朋友来找我?我不喜欢他。”   “他又高又帅,人品又好?你凭什么不喜欢?”?卫松林这话说的真是狼心狗肺。他也实在是一个人才,连半只脚都没踏进修真名门,就想着将来如何如何厉害,娶如何如何美貌的女人。   这话一出口,沈燕秋的心也凉了半截,摸着肚子,使出最后底牌:“我有了。”   卫松林瞄了她一眼,狐疑道:“我的?”   “不是你的还有谁的?”沈燕秋身材纤瘦,穿着宽松的衣服,一直深入简出,旁人很难察觉出她有喜。   “堕掉算了。”   沈燕秋一脸震惊:“堕掉?这是你的骨肉啊。”   “什么我的骨肉,谁知道是哪家的野孩子。”卫松林笑容冷酷,甩袖离去。   沈燕秋失望至极,听到他回来时的惊喜,以及对他的爱意,都在此时荡然无存。   孩子太大,流是流不掉的,打掉也困难,稍有不慎,一尸二命。   无奈,沈燕秋决定将孩子生下。   之后的事情,可谓水到渠成,沈卿远上门提亲,沈家人见他相貌堂堂,谈吐不凡,沈燕秋的弟弟沈宝秋问了他几个问题,他也回答的从容不迫,便表示可以考虑这门亲事。   二人成婚当天,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四个月后,孩子降生,流言蜚语接踵而来,最好沈卿远一力担下,声称他们是未婚先孕,流言慢慢也就散去。   但沈卿远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他心情晦暗,恨却不能休,因为休妻会使他丢掉镖局的工作,甚至还要吃沈宝秋的拳头。   日子还是要过。   尽管二人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但将就将就,还是能过下去。   行镖途中,沈卿远仍有些魂不守舍,同行镖头陆夜白拍了拍他的胳膊,说:“打起精神,前边儿的平阳道上,听周边村民说有许多贼人出没。”   “嗯。”   “这次的货物相当贵重,报酬也极为丰厚,完事之后,我极有可能升任总镖头。”副总镖头陆夜白面有喜色。   沈卿远骑在马上,淡淡道:“那我提前恭喜陆镖头了。”   尹城北面的官道上,两旁栽有一颗颗白杨树,他们二人骑在马上,护在一辆白漆马车右侧,马车左侧也有两名镖师负责护卫,车厢中坐着一名年约二十的美貌女主顾。   前方两山夹峙,中间有条宽阔的黄土大道,这便是平阳道,道路两旁栽有白杨树,地势上斜,路面凹凸,白漆马车行驶过微微颤抖,马儿鼻孔喘出粗气,奋力向上。   “呔!此树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一伙贼人跳了出来,领头人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虎背狼腰,长相凶恶,赤着上半截身子,脚踩黑色厚底皂靴,腰系一条白布,手提着一把九环铁刀。   陆夜白勒停马儿,笑道:“此路几十年前就已建成,这些树的树龄也有三十多年,莫非阁下黄口之年,便来到此地,铺路栽树?”   持刀大汉叫嚣道:“别他娘的给老子废话,要么留下钱财!要么留下人头!”   同行镖师,包括沈卿远,都是面色凝重,此时陆夜白脚踩马镫,离鞍而起,整个人如同一道旋风,卷入人群当中,霎时间这伙贼人纷纷摔落在地,痛苦哀嚎。   “好!”   “漂亮!”   同行镖师纷纷叫好,陆夜白武功高强,一般的小土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沈卿远拍手称快:“陆镖头好功夫!”   “见笑了。”陆夜白淡淡一笑,收剑回鞘,将这伙贼人手和手捆在一起,连带马儿移送附近的官府,然后一行人继续送镖。   一路翻山越岭,直逼江州附近的凉州宣阳城。   行至一处荒山,再翻三座大山便是目的地,天色已经乌漆墨黑,陆夜白和众镖师商议,决定明日清晨再行,今夜就在这荒郊野岭先歇息一晚。   众人升起柴火,喝酒吃肉,谈笑一阵,然后灭火,打上地铺睡去。   没睡多久,女主顾悄悄出声,把陆夜白上了马车。   同行镖师私语道:“他们孤男寡女,定然是行那不轨之事。”   沈卿远枕着自己的手臂说道:“莫要无端揣测,我们睡吧。”   长途跋涉,又遭遇到不少劫匪,难免损兵折将,沈卿远连连感叹祸不单行。   最后抵达了目的地宣阳城,只剩下沉卿远与陆夜白二人。   女主顾是当地一武馆馆主之女,她一到家就扑进等候多时的父亲怀里,哭诉遭到陆夜白的非礼。   陆夜白脸色青绿变换,怒喝道:“我何时非礼过你!两厢情愿,能算作非礼吗?!”   沈卿远忍不住说道:“一路上你对陆镖头青睐有加,我可以保证陆镖头是清白的!”   女主顾眼神一寒,指着沈卿远喊道:“他也非礼了我!”   沈卿远大惊失色道:“休得血口喷人!”   “我不活了。”女主顾扑进父亲怀里哭诉。   女主顾的父亲怒道:“没想到二位仪表堂堂,品性竟如此不堪!我会向镖局书信一封,表明你二人所作所为!”   武馆馆主背后站着一大帮人,都是武馆弟子,身手不弱。陆夜白武功虽高,但以一敌众,讨不到便宜。   沈卿远虽有炼气修为,精通驭虫之术,但不敢暴露自己是邪宗弟子的身份,一直都是隐瞒下来。   群情激奋,二人狼狈逃离,空手而归。   报酬没有拿到,二人心情惨淡,骑马返回。   途中,陆夜白下马,半跪于地,抱拳道:“沈兄,是我连累了你。”   “不怪你。”沈卿远面容苦涩,微微摆手道:“我们只是运气不好。”   “沈兄开明。”陆夜白心生敬意:“今后若有何事,尽管来找我陆夜白!”   沈卿远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飞鸽传书,书信会先一步到镖局,陆夜白和沈卿远的职务早早被撤掉,没有必要回去交差,陆夜白打算远走他方。   沈卿远道:“那我们就此别过。”   陆夜白道:“沈兄稍等,前边儿有个镇子,我有一位故友住在那儿,我们就在那里分别吧。”   陆夜白是北方人,不是江州本地人,若要回乡没必要继续往南边走,这一路走来,沈卿远身上的银两所剩无几,他猜测陆夜白继续南行,并要求二人在那里分别,定然是找那朋友要银子去了。极有可能会分他一些,然后说不定还能借宿一晚,又能剩下一些银子。   沈卿远欣然同意,与陆夜白同去,二人策马入镇,穿过几条街道,靠近一间小宅院,陆夜白翻身下马道:“几年未见,不知他是否换了地方,我且进去看看。”   “好,我在此处等候。”   陆夜白扣响宅门,片刻过后门打开,一位青年男子将陆夜白迎进府中,又过片刻,陆夜白脸色难看地走了出   来。   陆夜白这朋友名叫尹长风,两人曾经在同一家钱庄做事,那时陆夜白的职位是尹长风的副手。   有一回尹长风算错了账,把问题赖到陆夜白的头上,陆夜白当然不情愿,但尹长风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望陆夜白体谅,陆夜白心肠软便同意了。   他不屑尹长风的行径,所以日后几次酒局,皆不赴约。   收到几次尹长风的信件,也无一回信。   一来二去,二人的友情也就淡薄了。   现在陆夜白找上门来,想要借些银两,尹长风知道他的来意,冷笑不语。   借不到银两,陆夜白感觉无地自容,说道:“沈兄,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有期。”   沈卿远以为陆夜白临时起意,吞下借款,大失所望,淡淡“嗯”了一声。   陆夜白掏出仅有的二钱银子中的一钱银子,想要赠与沈卿远,沈卿远策马掉头,道:“不必了。”   陆夜白望着沈卿远远去的背影,面有难色。   沈卿远没钱住宿,只得快马加鞭,风餐露宿赶回尹城,回来当天天色发黑,路上行人寥寥,守城士兵靠着城墙打瞌睡。   他心中烦闷,策马去往望月楼寻欢作乐。   他怀疑那女主顾是总镖头沈宝秋为了对付陆夜白而请来的,不然报酬也不会高的离谱,路上那女子也不会对陆夜白搔首弄姿,频抛媚眼,以致于陆夜白把持不住。   不过不重要了,木已成舟。   他也没有能力去扭转。   他依偎在一位歌妓怀里,望着窗外飒飒的风雨声,想着明天要怎样去扛,书信一到,名声必臭,被押着的工钱也拿不回来,沈宝秋一直认为他是高攀沈燕秋,明天又该怎样讥笑他?   沈燕秋原本就不愿与他有肌肤之亲,此番后,又将与他更加疏远。   越想越愁,歌妓的二胡拉得婉转凄凉,歌声悠扬,勾起了他往昔的伤心事,那些事流水般掠过眼前,他眼中泛起晶莹,晶莹多来越多,汇聚成泪珠溢出眼眶,歌妓放下乐器抱着他,问他因何而哭。   他说觉得难过。   “难过就不要过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沈卿远明白,他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他可以离开这个伤心地。   夜幕低垂,雨声潇潇,沈卿远踩着湿滑的青石板路,撑伞行向沈府,进入庭院,却望见房间中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他明白,他今天回来得太早了,依行程,他后天才能到达这里。   纸伞掉落在地,一颗心沉到谷底。   滴水穿石,蚁穴溃堤,最后的一根稻草终于将他压垮,诸般往事掠过心头,所有的情绪汇集到一处,他的眼里流出浑浊的泪水。   黑色的锁链缠住他的心脏,心魔不断筑起高墙。   他已经决定好了今后要走的路。 第71章 前夕   雨越下越大,他怀抱一坛酒坐在街角仰望夜空,乌云蔽月,不见星辰,夜色如墨,雨水打进眼睛里刺痛难忍。   一只白白胖胖的六翼彩蝶飞到他的肩头,讨好地用翅膀蹭着他的脸颊,这只虫蝶由极品虫皇卵孵化而成,从破茧到羽化一直是沈卿远在照料,它将他当作父母般敬养。   沈卿远将这虫蝶从小养大,脱离邪宗后也不忍将它杀死。   只是警告它不准靠近,如若靠近,必然杀之。   换作以往,他可能会一巴掌将它打成肉酱,以免被人认出他邪宗弟子的身份。   这时他苦笑了一下,敞开衣衫,任由彩蝶钻进来避雨。   “你倒是会察言观色。”   次日他衣着光鲜来到赌场。   连胜十多场,扬长而去。   有人怀疑他出老千,却苦无证据。因为他只是用虫蛊之术,本以为脱离阴虫邪宗后,这些旁门左道永远不会派上用场,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大赚一笔后,他找到卫松林,谎称得了高人举荐信,邀请他去修真名门修仙,卫松林闻言大喜,二人酒楼对饮,彻夜长谈。   卫松林说筑基丹价值不菲,没有巨额银两绝买不到,钱财何处而来?   沈卿远说赌场连胜,都是小钱,赢的场次太多会引人怀疑,需要搞一票大的。   卫松林提议:尹城城南的韩员外家缠万贯,富得流油,其子韩意无勇无谋,可以作为目标,只是韩府中有个棘手人物。   沈卿远问是何人物。   卫松林答,是昔日阴虫邪宗的老相识蔡棠。   沈卿远笑说蔡棠不难对付。   卫松林瞥见沈卿远袖口上的黑色污迹,漫不经心问道:”?沈兄,这是何故?“   “哦,墨水。”沈卿远撸起袖子,笑道:“最近在练书法。”   此时走上来两个扫地小厮,其中一个说道:“听说了吗,有个邮差被杀了呢,头都不见了。”   “是谁干的?”   “这谁知道。”   卫松林拈起一块桂花糕点,忽然发笑,笑声连续不断。   “你笑什么?”   卫松林止住笑容道:“我笑蔡兄满口仁义道德,温良恭俭,还真以为是什么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是个虚有其表,假仁假义,唯利是图的伪君子。   沈卿远凤眼微眯,问:”何出此言?“   卫松林遥指楼下一家糕点铺:“那人名叫李沧,我手上这块糕点就是……”   “原来如此。”   “……”   二人畅谈至天明,窗外光线照耀进来,卫松林觉得有些刺眼,喝了一口清酒,红着脸问:“对了卿远兄,是哪个修真名门啊?”   沈卿远放下酒杯,望向窗外,悠悠道:“踏天宗。” 第72章 拜师   “问虚公子侠名远播,在下仰慕倾心已久,勿怪勿怪。”楚维松开莫问虚。   莫问虚手心多了一团纸,他看了楚维一眼,没说什么,御剑飞离。   御剑飞离途中,莫问虚低头打开纸团,阅读完上面的内容,俊秀的眉头不由一皱。   纸上有一行清秀小字,是楚维所写:“莫兄,沈卿远有异,希望你能够回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这时,一只雪白信鸽从远方飞来,落到莫问虚的肩头,莫问虚取下信纸,阅读完毕,然后揉碎信纸。   信纸的消息:无极魔尊带领邪道中人,大举进攻踏天宗。   莫问虚心中疑虑,思考着要不要返回踏天宗。   现在的踏天仙宗,失去宗主与六大长老,不出意外的话,必然被无极魔尊荡平。   无极魔尊已在来的路上,没有声东击西的可能,所以不必急忙赶回去捍卫云上仙宗。   但回踏天宗也非明智之举,有被无极魔尊察觉的风险。无极魔尊,手段通天,一旦发现了他,一时兴起,顺手将他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何是好?   莫问虚眉头紧锁,白净修长的手指捏住楚维写的字条,脑海中回想起楚维充满希冀的眼神,还是决定回去,冒险打探一下情况。   兴许能斩杀几名魔宗弟子,救下一两个踏天宗的弟子,也算是功德无量。   有沈卿远的带头,踏天宗的弟子们作鸟兽散,只剩楚维一人,举剑愣在原地。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韩意捂着喉咙,面容痛苦,楚维当机立断,抱起他御剑往外飞去。   “这位好心的师兄,救救梁风吧。”韩意从嗓子眼挤出这几个字来。   “他元婴被夺,必死无疑。”楚维道。   韩意遥望趴在地上,悄无声息的梁风,痛心道:梁风,是我害了你啊!   韩意被楚维救下后,楚维御剑飞上天空,想要助阵周敬文,但很可惜被沈卿远所害。   韩意藏匿到一颗大樟树下,透过林叶,仰望空中沈卿远和二大魔头的大战,看到他们越战越远,便收回目光,悄悄返回踏天宗,想要给梁风收尸,很遗憾,没找到梁风的尸体。   他先前注意到有人从空中落下,落下的方向似乎是玄冰湖,便离开已成废墟的踏天宗,一路往山下行去。   行到山脚处,望到被巨猿踩碎了冰块的玄冰湖中,漂浮着一个人影,韩意定睛一看,赫然是陈蓝汐。   这八婆还没死!   韩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游泳过去救她。   “喂!八婆!喂!”韩意把她抱上岸来,她身子骨轻,竟然漂浮在水面上没淹死,他连抽十几个耳光下去,——当然不是泄愤了,是为了唤醒她。   “谁……”陈蓝汐悠悠转醒。   “我!你韩意大爷!”韩意说着,撕下了定身符文。   陈蓝汐迷茫地睁开双眼。   她怎么还活着?她不是死了吗?   沈卿远在她从空中坠落时,凌空一指,射出真气打在她的身上一处大穴,筋脉被堵塞住,强运真气只能爆体而亡。   真气无法运行,连仅有的一丝丝冲破定身符文的希望都没有。   如同一个普通人,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除了死,她想不到有别的情况。   身子重重落入湖面,即使筑基期修士的身体强度远胜常人,还是被震得脏腑发疼,头脑发晕,最后呛水晕了过去。   “臭八婆,你总算是醒了!”韩意恶声恶气道。   陈蓝汐逐渐看清面前的男人,五官俊朗,只是头发湿乱,左脸颊烙着一个奴字,实在是不太好看。   “你是韩意。”   “不对!是你韩大爷!你他娘的!”韩意没好气地撸起袖子,似乎想揍陈蓝汐两拳。   陈蓝汐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现在你可认清谁是好人了!”   陈蓝汐羞愧难当,不敢直视韩意,眼眶泛红,抱着膝盖哭了出来。   哭了一阵,她看看四周,发现自己坐在玄冰湖东面岸堤上,这道堤坝是前人修建起来,防止湖水外流,冬天过去,到了夏天,踏天宗的长老们会来到湖面上钓鱼,爹爹陈高歌也在,带着她泛舟吟诗,对月举杯,好不惬意。   可惜,短短几月,物是人非,下一个夏天,她会在哪里呢?   总之不可能在湖面上钓鱼,父亲死在这里,自己又掉进湖水,这是她的伤心地,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再来这儿钓鱼?   耳旁,韩意出言不逊,让她心情更加低落。   她哭更厉害了,不是哭不能在这儿钓鱼,而是哭自己冤枉好人,错信坏人。   “韩意,别骂她了,她是被奸人蒙蔽,才会误会你们。”一个柔和的男中音响起。   陈蓝汐抹着泪回头望去,只见一位风度翩翩的英俊公子,神情平静地看着她。   “莫问虚。”陈蓝汐看见莫问虚,心情无比激动,人家可是青云榜名列前一百的高手,歼灭无数强盗恶匪,在江湖上名头甚响,更是云上仙宗首席弟子,万千少女的梦想,竟然会来搭救她?   莫问虚刚才下水想看看有没有落水者,可惜只带上来几具黑袍刀客的尸体,此时运了口真气,全身水汽蒸发,不一会儿,衣服便干了。   莫问虚第一次被陌生男人熊抱,所以对楚维有些在意,问道:“你们知道楚维在哪里吗?”   陈蓝汐哭丧着脸:“楚师兄死了。”   “什么?他死了?”莫问虚心中难过,他要是来早些,或许能救下楚维。   果然优柔寡断不是好事情。   莫问虚背负双手,对空轻叹。   “楚师兄!”韩意愤恨地锤了一下湖水。   楚维救了他,现在楚维死了,梁风生死未卜,他心中的怒火根本无法平息,重重锤了几下,还不满足,又踹了几脚。   玄冰湖水被他踹得泛起一道道涟漪。   莫问虚道:“韩意,陈蓝汐,与去我云上仙宗吧。”   “你们请到了神刀顾东临,这是真的吗?”韩意道,“我有灵根根骨,可否让我拜他为师?”   莫问虚道:“我们没有请到顾东临。”   韩意大失所望,“还以为你们这么有本事,能请来和沉轻羽齐名的绝世高手。”   莫问虚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他们确实没请到顾东临,但是请到了顾东临的师父,陆辰轩。   “沈卿远他在哪里?”陈蓝汐扭头四顾。   “他现在到了很高的地方。”莫问虚道。   “很高?”陈蓝汐神色惘然。   “嗯,很高。”   陈蓝汐生出一股恐惧感,“究竟有多高?”   “你无法想象的高度。”莫问虚道。   “娘的,登的越高,摔的越重,摔死这个狗日的!”韩意恶狠狠道。   “好些了吗?”莫问虚一手抵在陈蓝汐后背,替她除去体内寒气。   “好些了。”陈蓝汐的脸色逐渐平静。   莫问虚的手掌很烫,传出一股股真气,导入陈蓝汐体内,她身上冒出腾腾热气,表面的水分渐渐蒸发。   莫问虚收手道:“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谢谢。”陈蓝汐对莫问虚微微欠身,道:“你们去吧。”   莫问虚眼神疑惑:“嗯?”   “她不去算了,我们走。”韩意还记恨陈蓝汐打他耳光,相当不喜她。   现在踏天宗被灭,碰上问虚公子,要是能去云上仙宗拜师学艺,也是极好的选择,现金修真界,排名第一是傲天玄宗,第二是雷炎仙宗,第三就是云上仙宗了。   以他的根骨进入云上仙宗,成为后起之秀,只是时间问题!   陈蓝汐往玄冰湖行去,背影萧索。   莫问虚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别做傻事。”   陈蓝汐回过头,满脸泪痕,“放开我。”   韩意抱着手臂,冷眼相看。   “我只是想静一静。”   莫问虚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想不开。”   陈蓝汐呼出一口浊气,什么也没说。   “问虚公子,我们走吧。”韩意认为在这儿耗着没有意义,她想死就死吧。   莫问虚朝韩意点头致意,继续劝道:“踏天宗已经灭亡,和我去云上宗,慢慢修炼,总有出头之日。”   “我是凡根根骨,没……没有希望的。”陈蓝汐的眼中已经失去光彩,眼眸暗淡。   “一定会有的。”莫问虚道,“活着,就有希望。”   陈蓝汐心中触动,很想抱着莫问虚大哭一场,只是碍于韩意在场。   “来吧。”莫问虚笑容温暖。   陈蓝汐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忍不住扑进莫问虚的怀里哭泣起来,韩意嘴角一撇,别开目光。   莫问虚乘风御剑,载着韩意和陈蓝汐,三人飞往云上仙宗。   邀云仙山山顶,宗门大殿中,一个白发苍苍,身穿锦衣的老者坐在东面最高的位置,云上仙宗的宗主和长老,毕恭毕敬地垂手,立在下面。   这位老者背负九把刀,瑞风眼,高鼻梁,两道长眉染霜,皮肤红润有致,面容不怒自威。   莫问虚回来的时候,云上仙宗宗主莫问情立在大殿门口等候,二人低声交流了一下情况,正准备进入大殿的时候,莫问情听到那白发老者传音入密:“都进来。”   于是莫问虚等三人都进入大殿中。   莫问情步履匆匆,径直走到高座台阶下。   韩意进入大殿内东张西望,最后目光停留在最高位置,气质不俗的背刀老者,眼睛一瞪道:“莫问虚,还说你们没有请到顾东临?那他是谁?”   “放肆。”莫问情远远横了韩意一眼。   莫问虚微微摇头,示意韩意小声。   韩意咂舌道:“离这么远也听得见?”   “向陆老前辈致歉。”莫问情冷冷道。   韩意心中不快,说道:“我只是声音大了一些,这都有错?”   他哪里知道这帮人修为这么高深,能听得这么远,门口到东面高台台阶这边,可有一百多米的距离啊!   三人走到东面高台下,老者含笑道:“不知罪无罪。”   老者和蔼可亲,令韩意顿生亲切之感,他拱手躬身道:“散修韩意,拜见前辈。”   “小友,可知老朽是谁吗?”老者看出韩意面相异于常人,是个可造之材。   他对韩意口称小友,显然是对韩意有好感,周围人都不禁朝韩意投去异样的眼光。   “您是顾东临?”韩意盲猜道。   老者笑笑,说:“顾东临是老夫的弟子。”   “什么?”韩意大吃一惊。   “你是陆辰轩?号称天下第一刀的那位?”韩意直呼陆辰轩名讳,引得云上仙宗的长老们眉头一皱。   老者却不以为意,肯定道:“不错,老朽正是陆辰轩,一百年前,纵横天远大陆,除沉轻羽外,无人能敌的陆辰轩。”   “请您收我为徒!”韩意赶忙道。   周围响起嗤笑声,似乎在嘲讽韩意自不量力,陆辰轩是何等人物?神刀顾东临的师尊,闯过浮空魔岛,英雄冢,天外城等可怕禁地,并全身而退的绝世强者。   如今虽然英雄迟暮,但岂会看上他这种无名小卒?   “休得胡闹。”莫问情出声斥责,他看向儿子莫问虚,眼神带有责怪之意,怎么能将这种人带来仙宗里来?   陆辰轩摆摆手,说道:“老朽收徒不看修为,老朽将近两百岁,时日无多矣。哪怕收了你,也没有多少日子能教你。”   “前辈,我会用心学的!”韩意头磕在地面上梆梆作响,真是个铁头娃。   “那你吟首诗来听听。”陆辰轩道,“老朽酷爱听人作诗,你若作的好,老朽可以考虑。”   韩意苦思良久,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水,启齿道:“志冲凌霄震天开,霞岭云横绕仙台,千里寻师不辞苦,此意虔诚自心来。”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陆辰轩,一时寂静无声。   这首诗意境不符,诗品种下,按常理,是绝无可能通过的。   可是,陆辰轩却微微颔首,表示了认可!   韩意大喜过望,磕头如捣蒜。   “师尊!”韩意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气运如此只好!   现在他可是陆辰轩的徒弟,顾东临的师弟啊!这两个人,都是一百年前名震江湖的大人物。   “顾师兄在何处?”   陆辰轩轻轻一叹。   韩意心中一紧,难道顾东临和陆辰轩和反目成仇,需要他肩负起清理门户的重任?   天!那可就太头疼了。   不但要解决沈卿远,还有和传说中的神刀为敌,这肩上的担子,也太沉了吧?   好在陆辰轩下一句话,就改变了他的想法:“顾东临与老朽算是亦师亦友。   最好的师生关系,便是亦师亦友,你以为呢?”   韩意赶紧点头,必须得附和他老人家啊。   “走吧。”陆辰轩起身,韩意紧随其后。   没有人拦他们。   韩意道:“师尊,徒儿看您身体硬朗,您会为何说自己时日无多呢?”   “凡人活一百岁,便是长寿,而渡劫期修士的寿命到两百,便是尽头。毕竟没有扛过天劫,飞升仙界,位列仙班,终究只是凡人。”陆辰轩缓缓道。 第73章 出师   “韩意,老朽看的出来,你想依靠老朽,不过老朽风烛残年,实在折腾不动了,有些事情,只能你自己亲手去做。”   “徒儿明白!”   “知道老朽为何要来云上仙宗吗?”   “徒儿不知。”   “就是因为你。”陆辰轩悠悠道:“天算子失踪前,老朽找他算过一卦,算老朽何时西去。他却说,老朽时日有余,因为有一个信韩的人,是老朽的关门弟子,在云上仙宗等候老朽。   老朽一生收徒无数,除去东临,没有几个有肯吃苦,有大作为的。   你也许会是除东临外,老朽最优秀的弟子吧。”   韩意听出陆辰轩言外之音,当即大声回应:“徒儿定当全力以赴!不负师尊重望!”   陆辰轩苍老的面容漾出一丝笑意,眼角纹慈祥地皱起。   韩意三跪九叩正式拜师后,陆辰轩将他带到一处山间小屋,远处一个大瀑布,陆辰轩希望他可以光着身子冲冰水。   正值冬季,冰天雪地,寒霜不封流水,大瀑布轰隆作响,韩意二话不说,脱掉全部衣服,站到瀑布下。   冰冷至极的瀑布当头浇下,冻得韩意脸色发白,嘴唇打颤,但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磨砺心志。都是值得的。   深海潜泳,火山苦修,禁地冒险——陆辰轩带他走遍了天远大陆每一处险恶之地地方。   时间一晃到了春季,陆辰轩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徒儿。”   “师尊!”   “你可出师矣。”   “不,师尊,徒儿原因继续跟随您修道!”   “为师毕生所学,已对你倾囊相授,你日后行走江湖,惩恶除奸也好,袖手旁观也罢。为师只有这三个要求……咳咳!”   韩意泪眼滂沱道:“师尊,三十个,三百个,徒儿都照办不误!”   “那便好。”   “徒儿洗耳恭听。”韩意恭敬道。   “为师败于沉轻羽后,东临却没有替为师出头,实在令我心寒。所以为师第一个要求,希望你能打败宋明。”   为什么不是打败顾东临,而是打败宋明?韩意有些不解。   陆辰轩看出韩意眼中疑惑,说道:“为师掐指一算,东临他不久于人世了。一百年前闻名的正道人物,全部都老得快要死掉了,岁月不饶人啊。”   陆辰轩能活到现在,和他平时爱好养生有很大关系,可再会养生,二百岁也是渡劫期修士的极限了,陆辰轩如同一颗快燃烧殆尽的风中蜡烛,火焰明暗不定,随时都会熄灭。   韩意闻言顿悟,原来顾东临大限将至,难怪陆辰轩要他打败宋明而不是顾东临。   “第二个要求,就是打败当今的天下第一沈卿远,重振‘陆氏破天刀法’的威名,登上青云榜第一。”   韩意连连点头。   “第三个要求,便是没有要求。”   韩意惊诧道,“师尊?”   “如果被为师遗愿压住了肩膀,你会很累吧?”陆辰轩缓缓合上双目,濒死之际,他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也原谅了徒弟顾东临当年的不作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竟然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意境!   陆辰轩微微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笑意。   韩意心痛无比,狠狠打自己的脸,“徒儿无能!徒儿无能!”   “为师寿终正寝,和你有何关系?好了,为师累了。你出去吧。”   “师尊!”韩意拿额头用力磕地,“您大恩大德弟子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陆辰轩呼吸平缓,渐渐沉入梦乡。   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梦乡。   韩意眼含热泪,抹了把泪,掉头走向屋外。   -   “现在,你可以自爆元婴了。”   “今日老夫就要与你们同归于尽!”陈高歌全身发亮,整个人砰然爆炸,血肉飞溅。   “哈哈哈哈!”虚空老魔狂笑不止,“郑旭,高歌小儿失了智了。”   躺在虚空老魔肩头的郑旭艰难地睁开双眼,道:“自爆的是御石术凝聚成的假身。”   “何须你提醒本座?”   虚空老魔不屑一笑:“他中了本座的黑色邪气,十死无生!你大可安心!”   假身爆裂,陈高歌沉入玄冰湖,往下游去,身后拖曳出长长的黑色血迹,湖底有一条暗流,通过这条暗流,可以游向南海。   南海那边有一座世外小岛,岛上常有一对神仙眷侣隐世而居,时常在海边垂钓。   陈高歌之前泛舟经过,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提出一同垂钓的请求,他们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好像眼中除了彼此,再容不下别人。   陈高歌提着一口真气,越游越吃力,黑色邪气爬满脸颊,拼命往眼眶里钻,他不由闭上眼睛,这下连方向都不能分辨了。   陈高歌游过暗流,太阳就在头顶,却不能睁眼。   但不睁眼如何辨的清方向?   他只有睁开眼!   黑色邪气逮到机会,犹如冰冷的毒蛇钻入他的眼眶在体内乱窜,他呼吸一窒,眼睛瞪圆,双手乱抓。   身体不断向海底沉去!   目光透过海面,正巧看到那对神仙眷侣又在海边垂钓,该死!就差这么一点点距离?   真气已经用尽,怎么办?真的自爆元婴?   元婴在丹田中黯淡无光,连自爆的真气都不够了!   陈高歌心情绝望,黑色邪气由内而外,包裹住他的身体,侵蚀他的心志,拉着他不停往下沉去。   英年早逝的父母,难产而死的妻子,面容逐渐模糊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以及他最挂念,最放心不下的女儿陈蓝汐,他们的脸庞在一一心中掠过。   为什么?   为什么要剥夺走这一切?   陈高歌的心中燃起怒火,他很愤怒!他想要杀人!   但陈高歌很快冷静下来,他明白这是邪气入体产生的副作用!   而这时,肺里的氧气不够用了,陈高歌不得不,本能地张口口鼻,但吸进来的全是水!   意识即将失去前,陈高歌仿佛看到海边垂钓的男人放下鱼竿,纵身一跃跳进大海。   是幻觉吗?   不是幻觉,陈高歌被救了起来,由于伤势过重,陷入长期昏迷。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大变样了。   他走出木头搭建的小屋,扶着门框,望向远方。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海风凉爽,海滩上,一女子正在玩水,男人手提竹篓,弯腰在捡贝壳,捡着捡着,抬起头朝他看来。   “陈掌门。”   明明隔着上百米远,男人的声音却清晰的好似在耳边诉说,绝对是高手啊。   “还以为你不会醒来了。”   男人手提装有海鲜的竹篓走了过来,背后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小木屋旁围着一圈栅栏,种着不少花草,陈高歌小心避开花草,迎上去行抱拳礼:“多谢相救,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无名无姓。” 第74章 去意已决   陈高歌见这男人一袭灰衫,白发如雪,又自称无名无姓,不由这般问道:“狂歌醉问何为侠,鲜衣怒马走天涯,血染山河霜鬓发,万般恩怨一剑下。   你就是江湖人称一剑荡尽天下不平事的剑圣无名?””   男人微微一怔,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日在傲天玄宗,无名大败轩辕傲天,陈高歌也在场,和无名有过一面之缘。   此时,陈高歌认真端详无名面庞,浓眉大眼,鼻如截筒,两颊饱满,脸部毛孔粗大,眸中暗藏星辰,下颌线条流畅优美,整体来看勉强算得上英俊。   但如果单看下巴,则有一种极品美男的感觉。   莫非是因为这个原因,行走江湖时,才戴上只遮住上半边脸的面具?   陈高歌心中这样揣测。   陈高歌躬身长揖道:“前辈,出山吧!”   “陈掌门。”无名侧首望向正在海边戏水的女人。   陈高歌十分诧异,没料到常年霸占青云榜第一,令天下邪魔歪道闻风丧胆的剑圣无名,竟会为了一个女人退隐江湖。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呀!   陈高歌一脸惋惜道:“前辈纵横江湖几十载,除暴安良,惩恶除奸,未尝一败。   大仁大义,为世人所敬仰,如今大魔出世,搅起惊天巨浪,您却要…   置身事外?”   “红尘,我不想再回去了。”   临海筑屋雨作伴,泛舟摇桨月为邻,斜倚栏干听风雪,栽花植树乐无边,这种日子惬意舒心。   那刀光剑影的滚滚红尘,他已经厌倦了。   况且她也不愿意,他再投身于江湖。   陈高歌望了眼海滩方向,悠悠道:“前辈,您这样高的修为,却不作为……“   话还没说完,陈高歌就意识到不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或勤奋,或懒散,或傲慢,或和善,无名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没有权力强求无名,于是收起愁容,改口说道:“晚辈冒昧,请您恕罪。”   “言重了。”   “前辈,您是否受伤了?”陈高歌有意探询无名隐世不出的真正原因。   他并不认为无名的妻子是一个不通情达理的人,若无名真想要出山,相信妻子会支持他的。   无名缓缓道:“从前有个侠客仗剑四方,救人无数,有一回,他从一个恶人魔爪中救下一个少年。   多年以后,在一条风沙漫天的黄土大道上,他再遇到那个少年,少年变成了青年,还变成了手拎大刀的恶匪头子。   那把大刀沾满鲜血,是人的血,刀刃崩口,刀尖卷曲,是砍人骨头砍的。   侠客拔剑刺死了他。   可是他杀的人,救不回来了。”   陈高歌神情一怔,随即道:“前辈,那只是个例,您怎能以偏概全?”   无名沉吟片刻,颔首道:“你说的对。”   他折下围绕木屋的花圃中一株五颜六色的鲜花,这朵花儿共有九枚花瓣,每一枚颜色都不同,散发着奇异幽香。   “我想你需要它。”无名递出花朵。   陈高歌双手接过跪谢,无名扶住他的手腕:“陈掌门客气了。”   陈高歌服下花朵,顿觉通体舒泰,眼神清明,问道:“您的天罚剑呢?”陈高歌失去弄月剑,若能得到天罚剑,想必能再与虚空老魔一战。   如果无名真打算退隐江湖,那把剑,给他应该也无妨吧?   无名手一伸,远方海面突然冲出一物,飞速而来,盘桓在无名身侧。   陈高歌定睛一看,赫然是那天罚之剑,此剑剑身窄长,中脊较厚,剑柄缠饶白布,剑刃雪白锋利,在太阳的照耀下流光溢彩,绚丽夺目。   天罚剑落入泥沙中。   “心怀正义之人,方能拔出此剑。”   陈高歌伸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提,发现无法提起,挖去旁边泥沙,可泥沙每去一分,天罚剑就下沉一分,牢牢扣住大地,十分有灵性。   陈高歌道:“我心中没有正义?”   “你心中有杂念。陈掌门,可有什么亏心事?”   想起包庇赵悦纵火凌霄阁的事情,陈高歌面露苦笑。   无名道:“天下会太平的。”   “前辈可否算出,我女儿是否平安?”陈高歌问道。   “天下星位,变化多端,浩瀚星空,繁星点点,每一个人都是其中的一颗,大局大势一目了然,若要找其中一个人,反而不易。   ”   “告辞。”陈高歌抱了抱拳,准备离开。   “保重。”   陈高歌走出几步,海边的女人走了过来,柳叶细眉,如水双眸,唇若含丹,右嘴角斜上的一颗美人痣,画龙点睛般衬托出精致优美的五官。岁月在她眼角添上几道微不可见的细纹,更添几分风韵,简直是无可挑剔的绝色容颜。   陈高歌心道,就是他女儿陈蓝汐比之也逊色几分。   难怪无名会为她隐世不出。   无名出道乃至成名已有二十余年,其妻年岁应当与其相仿,按理说有四十,甚至五十岁。   可是她的皮肤光滑白嫩,犹如二八少女,眼角那几道细纹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想必是服用了那使人年轻的还童仙丹。   “陈掌门慢走。”女子欠身道。   “夫人保重。”陈掌门微微点头,御剑飞离。   “你会出去吗?”   无名握住她的手,道:“你想让我出去?”   “随你。”女人依偎在无名怀中。他望向空中渐渐远去的陈高歌背影,眼中出现一丝迷离。   他动摇了。   “我知道你想出去,可是太危险了。”   “我可以苟安避祸吗?”   “可以。”   无名微微摇头。   “即使这一战有去无回,你还是要去?”女人问道。   天罚剑拔地而起,被无名握在手中,他遥望天麓山脉之巅,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第75章 要挟   “沈卿远会不会天打雷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们要是入英雄冢,恐怕会死在他前面。”莫问虚道。   “莫兄不必担心,我们可是有准备的。”梁风信心满满道。   莫问虚劝道:“明知山有虎,莫向虎山行。”   赵悦道:“富贵险中求。”   “那也得有命花才行,禁地中妖魔鬼怪无数——水牛般大小的怪力蚂蚁,大象般巨大的嗜血螳螂,伪装成人类的美貌狐妖。特别上山顶哪只强悍无比的大妖怪。   没有淬体期以上的强者带路,绝对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   在下奉劝二位殿下三思后行。”   “我们已经‘思’过很多回了。”赵悦道:“莫兄,你不就是淬体期修士吗?”   学无长幼,达者为先,莫问虚比赵悦小五岁,但他修为在赵悦之上,赵悦也放下年龄,与王爷身份,称他为兄。   赵悦又道:“放眼整个修真界,淬体期修士不过寥寥数十位,岂是那么容易请到的?   不瞒莫兄,我身上有英雄冢的密卷,记载了先辈探索英雄冢的事迹,以及探索英雄冢,需要注意的事项。此去英雄冢,势在必行。   而且,我们不求登顶。”   原来不为登顶,英雄冢那个地方,越高越危险,莫问虚道:“还以为二位殿下要登顶,你们若是只在山脚逗留,确实不会有太大危险性。但山脚灵气稀薄,想快速增进修为,是不可能的。”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们晓得这个道理。”梁风道:“所以我们只打算到半山腰。不如莫兄也来吧,有福同享。”   这算哪门子有福同享?莫问虚笑道:“令弟真是风趣。我来这儿只为铲除邪宗余孽。”   “你为何躲着我?”   这时远方天空御剑飞来一位脖缠纱巾,皓齿明眸的美人,美人落到莫问虚身旁,亲切地抱住莫问虚的手臂。   莫问虚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道:“我没有躲你。”   “你就是躲我。”美人轻轻捶向莫问虚胸口,莫问虚往后一避躲开。   “姑娘,在下赵宏。”梁风很自然地上前搭话。   听到这话梁风这么问,赵悦笑得像个老父亲。   美人对着莫问虚频抛媚眼,对梁风理也不理。   梁风尴尬道:“问虚公子,我们就此别过。”   “后会有期。”莫问虚抱拳道。   “山高水长,后会有期。”赵悦抱拳道。   莫问虚看了赵悦两眼,想说陈蓝汐还活着,但是想想,人家都要入禁地了,说了这事儿,难免使他分心,于是闭口不言。   莫问虚御剑飞离,代继元紧随其后。   行到偏僻处,莫问虚一改谦和温暖的形象,右手扶上腰畔利剑,脸色无比阴沉道:“你再纠缠我,我就杀了你。”   代继元小心肝一颤,道:“问虚师兄,干嘛呀,这么凶神恶煞,吓死人家了。”   “谁是你师兄!再上前一步,休怪我剑下无情!”莫问虚脸色冰寒,令人望而生畏。   代继元看着莫问虚的远去背影,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   往日里跟着他,都没有这么大反应。   今日是吃错药了?   代继元回想刚才死在莫问虚剑下的女子,返身去寻柳一煊。   此时柳府门前,柳一煊正蹲在白春苑的尸体旁,愁眉苦脸。   “你是白春苑的相公吧?”   柳一煊抬头看见代继元,疑惑道:“姑娘有何事?”   代继元转身,背后衣服上纹有‘傲天’二字。   “你不认识我?仔细看看。”   “哦,原来是代师姐。”柳一煊揉了揉眼睛,道:“失敬失敬。”   代继元是天下比武大会连续三届榜眼,实力仅次于莫问虚,修真界的正道人士,鲜有不认识代继元的。   柳一煊连连作揖,他久居乐城很少外出,也去过几次天下比武大会,对于傲天玄宗首席弟子代继元的大名,还是如雷贯耳的。   “莫问虚为何杀害你妻子?”代继元问道。   “哎,我娘子是邪宗弟子……”柳一煊抹泪说出事情经过。   代继元听后,心道:莫问虚手下灭过的邪宗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从没听说他斩尽杀绝,只听说他菩萨心肠,饶过许多人性命。   白春苑虽是邪宗弟子,但罪不当诛,况且腹有胎儿,依莫问虚的性子,没理由痛下杀手。难道……   代继元的手放在白春苑的肚子上,察觉出里面的胎儿已经三个月大了,修为高深的莫问虚绝对能察觉出来。   “你娘子的遗物呢?”   “全被问虚公子收走了。”   代继元两眼微眯,收回手,御剑飞离。   他径直飞向莫府,收回剑,快速靠近其中一间屋子,捅破窗户纸,往里看去。   只见莫问虚的妻子苗芊芊正在织毛衣,她哼着小曲儿,神色恬静,看不出任何异常。   代继元放出一丝真气探入屋内,真气萦绕在苗芊芊脖颈上,脖颈皮肤下一只小虫缓缓蠕动。   代继元闭上眼感知片刻,倏然双眼睁开,面露喜色。   莫问虚,总算让我抓到你的把柄了!   夜深人静,莫问虚御剑而归,正待推门而入,旁边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今日又除去不少邪魔歪道,使得你问虚公子的威名,在江湖上又更盛几分,呵呵呵呵,快哉快哉。”   莫问虚皱眉道:“代继元,你忘了我说过什么?”   “好你个莫问虚,金屋藏娇的本事不错呀,三天两头往这儿跑,不待在邀云仙山好好炼气增加修为,不怕天下比武大会上,我将你打败?”   连续三届比武大会,莫问虚都是状元,他歼灭的邪宗数量,也一直在代继元之上,代继元身为天下第一宗的首席弟子,却一直都被莫问虚压了一头,心中对莫问虚又爱又恨。   “你再炼十年,也不是我的对手。”莫问虚冷笑道。   代继元指了指自己的脖颈,笑道:“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问虚公子,竟然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使得别人倾心于他,啧啧啧。   这苗芊芊我可是认识的,雷炎仙宗内门弟子。好像和那叶飞花情投意合吧?   莫问虚,你棒打鸳鸯,横刀夺爱?”   莫问虚眼神一寒,杀机顿起。   “干什么干什么,这种眼神,要吃了人家不成?”代继元咯咯娇笑道,“我师尊可是知道我来这儿的,你要是胆子大,可以试试。”   莫问虚心中一惕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代继元含笑提出自己的邪恶要求,同时身子贴了上去。   寒风吹过,门前悬挂的大红灯笼微微动摇,烛火飘摇,照得莫问虚的脸色明暗不定。   “好,依你。” 第76章 英雄冢   告别莫问虚,行出一段路,梁风道:“问虚公子实力强大却不高傲,是否越有实力的人越谦虚?”   赵悦忽然大笑起来。   “我说的不对?”梁风疑惑道。   “我是笑你竟然称呼那代继元为‘姑娘’。”   “什么,她不是姑娘?”梁风大吃一惊。   “当然不是了。”   梁风惊奇道:“王兄你不是在逗我吧?”   “我逗你做什么?”   梁风皱眉道:“堂堂七尺男儿,装扮成女子,成何体统?”   “当今男扮女装,可是风雅之事。”赵悦道。   梁风道:”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我们回客栈吧。”   二人回到客栈,开始运功打坐。   时间推移到傍晚,聚到同一间屋子中,拿出密卷一同阅览。   二人坐在南面窗户一张书桌前,桌面上摆着两杯清茶与摊开来的英雄冢密卷,赵悦以手支颐搁在桌上,目光飘向窗外,缓缓道:“若想取镇魔刀,必须到达山顶,其余妖怪都好说,最麻烦的还是山顶那只大妖怪。”   “王兄,不是说好只到半山腰吗?”   “你在半山腰,我还要往上。”   “你不怕死吗?”   赵悦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我现在已经半死不活了。”   梁风挑了挑眉毛:“那我们一起上去。”   “见机行事吧,现在说这个,似乎也太早了。”   夜深,二人回各自房间睡下,这一回,没有半夜大展歌喉的李智,二人睡得十分安稳。   第二天天没亮梁风就爬了起来,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起的早一点,还能看到日出美景。   昨夜看英雄冢密卷看的太晚,都没有进行身体锻炼,他现在的体重差不多是以前的一点五倍,他认为很有必要进行身材管理。   便出了客栈,绕城跑了一圈,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地回到客栈冲了个凉水澡。   梁风再去赵悦的房间敲门,“王兄!起来吃早饭!”   “啊……知道了。”里面传出赵悦慵懒的声音,然后想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过了会儿,赵悦揉着眼睛打开房门,梁风问:“王兄熬夜了?”   赵悦打了个哈欠说:“没有,想事情,睡不着。”   “想谁?”   他想念魏贵妃和丁琴,不过这时候不好意思明说,便道:“也没什么。”   二人吃过早饭,又聚到一个房间里看密卷,时间推移到傍晚,二人看的眼睛发酸,赵悦说:“宏弟,去迎春阁听听曲儿吧。”   “好,去解解闷。”   二人收拾了一下行头,把自己打扮得清清爽爽地出了门,客栈离迎春阁不远,一刻钟的脚逞二人便走到了。   听完曲儿,走回客栈的路上,梁风面有惆怅之色,赵悦问:“怎么,那姑娘曲唱的悲伤,把你听难过了?”   梁风想起下落不明的韩雨,说:“没有,只是有个女人我挂念不下。”   “谁?”   梁风摇摇头,不愿意说。   赵悦也不再问。   次日清晨,客栈二楼大堂一角,小二端上两碗番茄牛肉面,梁风坐在赵悦对面,执起筷子,看着他的黑眼圈发笑:“王兄,照过镜子没有。”   赵悦揉揉自己的眼道:“照过了,熊猫眼。”   “吓。”赵悦呼出一口浊气,夹起一筷子面条,往嘴里塞着,番茄牛肉面烧的色香味俱全,他却味同嚼蜡。   吃完面,他抹抹嘴,起身向外走去。   梁风望了望他离去的萧索背影,摇摇头,埋头吃面。   时间推移到五月份,两个月的光阴转瞬即逝。二人选择风和日丽的五月探险,若是阴雨绵绵的四月进入禁地探险,天气不晴朗,光线灰暗,必然增添不少麻烦。   这两个月,梁风吃下开发根骨的丹药,潜心修炼,虽然没有突破境界,但感觉也快了。他将密卷内容全部记下,和赵悦一起把该购买的物资购买齐全,整装待发。   出发前夕,赵悦拉上梁风去寺庙拜佛。   “王兄,你还信佛?”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拜拜总没损失,对吧?”   “也是。”   不过是浪费一点时间罢了。   上完香,二人回到客栈门口,各跨上一匹千里骏马,驱使马儿朝着城门口的方向奔跑,正所谓好汉立志达目的,好马登程达千里,二人骑着千里骏马赶路,能节省不少体力,省下不少真气。   沿途,乐城风景一一倒退,梁风忽然有些舍不得这个地方,毕竟在这儿待了有将近一个月。   “王兄,我们还会回来吗?”   “会的。只要我们平安离开英雄冢。以后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谈话间,马儿奔跑不停,载着梁风和赵悦,一路奔行到乐城十里之外,远方是一片茫茫群山,马儿踩着厚实的黄土地,梁风手搭凉棚,眺望那插天如云的高峰,不禁问道:“王兄,那就是镇魔刀的所在地?”   日头正烈,赵悦感到一丝热意,他和梁风都换上绿色服装,以及许多杂草贴在身上,这样隐蔽在山林间,就不容易被禁地中的妖魔鬼怪发现。   赵悦说道:“不错,那便是镇魔刀。”   高峰之下,是一座千丈高的大山,山上枯骨无数,不过枯骨都被参天大树和花花草草掩埋,让这座山看起来与其他高山无异。   赵悦指着这高山说:“那山,便是十大禁地中排名第十的英雄冢,百年来无几人敢涉足。”   “王兄,山上的妖魔鬼怪不会跑下来吗?”   赵悦道:“附近有雷炎仙宗的堂口,仙宗弟子会守卫平民百姓的。虽然英雄冢中灵气充裕,可是山下却灵气稀薄,何必要跑到灵气稀薄的山下?”   “原来如此,倒是我杞人忧天了。”梁风道。   越靠近那高峰,人烟越稀少,鸟兽也不见踪影,梁风不禁心中一惕,说道:“这英雄冢竟然如此可怕?周围连一只飞鸟都没有。”   “你可做好心理准备了?”赵悦提了口真气,怀里揣有数十颗小石子。   梁风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把宝剑道:“我准备好了。”   随着梁风一步步的走近,那山峰始终毫无动静,梁风心中一沉,不快的情绪涌上心田。   为什么镇魔刀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他并非圣人转世?   梁风拧眉抿唇,来这儿很大的两个原因,一是赵悦有密卷,二就是他相信那个瞎眼老先生说的,他是圣人转世。   若老先生说的不对,他得不到镇魔宝刀,那么此行就少了一项很大的保障。   “振作一些。”梁风神色有异,赵悦以为他胆怯害怕。   “我走神了。”梁风解释道,二人骑着千里骏马,翻过数座山头,直逼那高峰之下的大山。   这山,便是无数枯骨埋葬的地方——英雄冢。 第77章 败退   二人弃马,步行至英雄冢山脚下,踩着土坡往上行去。   明明是艳阳天,山林间却有股阴森气,二人没走出几步,就看到山地上散落的许多人类白骨——肋骨、臂骨、大腿骨、手指骨……一些散落在地面上,一些风化半淹没于泥土中,触目惊心,令人望而生畏。   其中不乏妖怪骨头,这些骨头十分粗壮,比起人类骨头,要粗壮上五六倍有余。   梁风看到人类遗骸,心中有些发毛,希望自己不会变成其中一具。   “看来想到此处,搏个远大前程的人不少。”赵悦蹲下,捡起一块骨头嗅了嗅,又丢下,继续往山上行去。   “王兄,这英雄冢,怎么看起来与其他大山无异?”梁风面露疑惑,山上的植被都很常见,松树,樟树,栗子树,梨树,桃树……就近的山坡上开满月季,蔷薇,茉莉花,形成一大片花田,美不胜收,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大山。   “你在期待妖魔鬼怪?会有的。”   梁风干笑道:“我可不期待。”   赵悦从乾坤袋拿出一把宝剑,道:“这是山脚,越往上,灵气越充沛,也越危险。   现在白天阳光灿烂,妖魔鬼怪不喜阳光,甚少出没。到了黑夜,才会大规模出没。”   梁风拿出英雄冢密卷拓本,与周围山景对照起来,出入不大。看来密卷内容不假。   他们有密卷,等同踩在前人肩膀上,登高望远,事半功倍。   “小心身后!”赵悦刺向梁风身旁,一只通体漆黑,小孩大小的肥胖蟑螂被剑刃贯穿了腹部,奋力挣扎着。赵悦一剑抽出,这只大得吓人的蟑螂掉在地上挣扎。   赵悦覆上大脚,将它踩得稀碎,道:“须时刻保持警惕。”   梁风生怕蟑螂妖不死,赶紧上前补了两脚,“踩死你,踩死你!”   大蟑螂毫无防备突然就身后窜出,把梁风吓得不轻,他心有余悸道:“王兄,这才离山脚没多远,就有这么大的蟑螂了?。”   “更吓人的还在上面。”赵悦额头亮起六圈道纹,握剑,眼神飘向上方,“这里的妖怪似乎变强了,看来登顶只是妄想,先到达半山腰,找个山洞或隐蔽处躲起来潜心炼气。”   根据密卷记载,禁地中灵气比外面充沛数倍,在其中炼气,将事半功倍。   山上林木杂草繁多,赵悦和梁风低着头弓着腰,慢慢向上潜行。   沿路,又斩杀了几只妖怪,捡到一些不入流的凡品法器又扔掉,遇见的妖怪虽然不强,但胜在数量多,二人真气渐渐消耗到不足一半,身上也增添出几道伤口。   山腰有一颗百丈高的大松树,二人爬上这颗松树,躺在粗壮无比的松树枝上,俯瞰下方风景。   二人带了不少伤药,此时拿出来内服外敷,梁风看着手臂上一道被黑熊精利爪撕开的伤口,笑道:“王兄,这英雄冢也不过如此。”   “还没到晚上呢。”赵悦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黑质皮袋,再掰断几根树枝撑起皮带,形成一个帐篷,将梁风和自己包容在里面。   这是黑狗皮做成的黑袋子,是赵悦从旧货市场买来的二手货,可以驱邪镇妖,这样到了晚上,二人才能安心入眠。   “王兄,我们应该可以平安离开这里。”   “但愿。”   梁风一边打坐炼气,一边和赵悦闲聊,赵悦神情有些凝重,这一路基本是他带着梁风,他的真气消耗最多,现在只想专心炼气,恢复伤势。   赵悦不说话,梁风也不好一直自言自语,闭上嘴巴,专心炼气。   良久,赵悦开口道:“有动静。”   这时下方走来一伙人,大约是三四个人,赵悦和梁风屏住呼吸。这三四人继续往山上走去,等他们的身影淹没于林木,消失在视线中,梁风才道:“王兄,看样子也是来闯禁地的。”   “他们修为可能很高,不是仙宗中人,就是邪宗人士。”赵悦道,“我们暂且不上去,再往上没有淬体期,或小乘期的修为,九死一生。”   “嗯。”   二人的乾坤袋中藏了不少干粮和水,饿了便拿出来吃喝,时间推移到夜晚,红日西垂,皎月东升,夜幕降临,山上狼嚎虎啸,鹤唳虫鸣之声不绝于耳。   二人轮番守夜,第一夜梁风自告奋勇。   赵悦不敢睡得太熟,怕万一被大妖怪盯上,他这个王爷弟弟招架不住,那就麻烦了。   后半夜,赵悦起来说:“这里地势高,看样子不会有妖怪来偷袭我们,你也睡吧。”   “没事儿,熬夜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赵悦躺了下去,“有动静喊我。”   “好。”   明朗的月光下,梁风抬头眺望那高峰,心绪不宁。   看来他只是一介凡人,而非圣人转世。梦毕竟只是梦,永远成不了真。   他心中失落,喟然无语。   今夜注定难眠。   “啊!救命!”   梁风半眯着眼,用胳膊肘捅了捅赵悦,赵悦睡得不深,很快醒来,他耳朵动了动,道:“是女妖怪伪装成人类女子在求救,不必理睬。”   梁风不安道:“我听这声音怎么那么像是人在求救?”   赵悦没有那么有爱心,就算是人,在这杀机四伏的英雄冢中,也不愿贸然救人,说道:“睡吧,这黑狗皮我抹了特殊的药粉,能完全掩盖人的气味,除非是道行深厚的妖怪,一般妖怪根本发现不了。今夜月光明朗,英雄冢中的妖怪也不喜欢明亮月光,会安分一些,你把觉睡好,养好精神,明天才能好好炼气。”   梁风便缩缩身子,合眼睡去。   下方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以及鲜血飞溅声,一个女声凄厉嘶喊:“救命啊!救命!救我!”   求救声不绝于耳,梁风反倒安心一些。   按理说在英雄冢中如此喧哗,早吸引来无数妖怪,将发声者撕成碎片。   看来真的是女妖怪在伪装人类女子遇难,好吸引来闯禁地的修道者。   英雄冢密卷上的记载果然不假,若无此密卷,不知要走多少弯路,二人也不会披上黑狗皮,在半山腰的松树上栖息。   次日清晨,梁风钻出狗皮帐篷,解决了一下生理需求。   他不敢下树,害怕被下面的妖怪盯上。   赵悦还没醒,梁风坐在粗壮的松树枝丫上,头顶是坚韧的黑狗皮,从腰间的乾坤袋中拿出几个桂花糕,和一壶水吃了起来。   咬下一口,糕屑嗖嗖掉落,梁风边吃边喝水,吃完打了个饱嗝。   他抹抹嘴,心道:“这幅身体胃口真是大,我没有这么能吃。”   旭日东升,柔和的阳光洒满大地,赵悦眨眨眼,睡醒过来说:“天气不错。”   “嗯。”   吃过早饭,赵悦和梁风开始打坐炼气,这是他们来这儿的首要目的,次要目的是捡宝,可惜运气不好,没见到极品法器。他们知道越往上,越有可能碰见闯禁地死难者遗留下的法器,可也伴随死亡风险,二人决定求稳。   岁月荏苒,光阴似箭,一月时光转瞬即逝。   二人带了一年的干粮和水,却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坚持到,他们低估了这个地方。   六月初,大贤国,储秀宫。   “宏弟被一只会飞的妖怪捉去,生死未卜。他被捉的时候,我另一只实力强悍的蛇妖缠住,所以无暇顾及他。”头缠白布的赵悦对朱太妃如实禀告。   本来侧卧在软塌上朱太妃坐了起来,一副惊讶的表情:“你们去哪儿做什么?”   “提升修为,我们坚持了一个月,最后被妖怪发现了藏身地,妖怪实在太多了,前仆后继过来,完全无法招架。   不过经过一个月的禁地炼气,宏弟已经是金丹初期的修为,可以乘风御剑,说不定已经挣脱妖怪,御剑逃到别处也有可能。   宏弟吉人必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您不必多虑。”   “唉。”朱太妃神色颓然,扶着自己的额头黯然神伤。   赵悦如实禀告完情况,边走边想:经过禁地历练,我的修为已达到辟谷后期大圆满,淬体期,小乘期也有可能。只是内伤未愈,不知何时能再闯英雄冢。   赵悦微微摇头,哪知一出宫门口,便看到一人御剑从远方天际飞来,轻飘飘落在地上。   赵悦见之面露喜色,三大步流星向那人走去,那人挂起微笑说:“王兄。” 第78章 得救   “这是什么地方?有人吗?”   一条山间溪流旁,梁风躺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上动弹不得,旁边有一个小瀑布,水声潺潺,他很渴很想喝水,可真气和体力都消耗殆尽,身体无比沉重动弹不得,只能转动眼珠和小声求救。   溪流上躺着一只死去的大鸟,五颜六色的鸟毛散落四周,梁风的肩胛骨被利爪扣出两个血洞,血流如注。   平躺面对湛蓝如洗的天空,六月日头正烈,梁风感到刺目晕眩,闭上双眼气愤道:“就会忽悠我们这些乡巴佬,骗了我这么多年,早知我不是圣人转世哪有勇气闯英雄冢!”   “哇,好大一只鸟,快,我们过去看看。”   “哥哥等等我。”   来人了!梁风睁开眼,艰难地扭头,朝声源看去,只见两道矮小人影跑了过来。   等他们跑近,梁风才看清楚这二人的样子,是两个穿着麻布衣服的垂髫童子,一男一女。   童子不顶用啊,他可胖得很,这两个小孩怎么抬得动他?   “发财了,哈哈!”男童两眼放光,摸着大鸟爱不释手。   女童有些害怕,站的老远问:“哥哥,这是什么呀?”   “这是妖怪。”   “啊!妖怪!”女童吓得又站远一些,“哥哥,我们快跑啊!”   “别怕,死的不能再死了,看样子是只厉害的大妖怪,”男童目光中透出贪婪之色,妖怪内丹磨碎加入各种药材晒干,有强身健体的效果,这妖怪如此庞大,内丹定然价值不菲。   “喂,救命。”   “妈呀!”男童吓了一跳,赶紧抽身,往远处跑去,小女童见到哥哥忽然拔腿狂奔,也吓得赶紧逃跑。   男童跑出去老远,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身上被扎出十几个血窟窿,翅膀也被砍去,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踩着溪石,小心翼翼走了回去,审视四周,才发现了被大鸟身子挡住,另一边躺在青色大石上的梁风。   “小朋友,好渴,弄点水给哥哥喝。”梁风翕动嘴唇道。   男童眉头一皱,“谁是小朋友?我今年都五岁了!”   梁风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帮忙。”   “我凭什么要救你?”   “那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梁风道。   “救你有什么好处?”男童双手叉腰,小眼珠透出一股狡黠。   女童跑过来,注意到梁风,抓住男童的手,紧张地问:“哥哥,他是谁啊?”   “鬼知道他是谁。”男童道:“说不定是坏人,我们可得小心些。”   “小朋友……”   “我叫王海。”   梁风无奈道:“好,王海。”   男童问道:“你是什么修为?”   “最近刚突破到金丹初期。”梁风本来想往高了说,但想想骗小孩子没什么必要。   “金丹期?不可能!”   “骗你作甚。”   男童眼神顿时尊敬起来,“我可以救你,但你要收我为徒,教我修仙。”   梁风清咳一声,十分无奈道:“哪有你这么趁人之危的,你且弄些水来,我喉咙都快冒烟了。”   “我妹妹你也要收!”   梁风真想吐血,不过形势比人强,他只能颔首同意。   “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男童一脸严肃,跪在地上,拉了拉女童的手,女童也赶紧朝着梁风一跪。   不知情者远远一看,还以为他们两个在拜死尸。   “弟子王海!”男童给了女童一个眼神,女童嗫嚅道:“弟子……弟子王彤。”   “别拜了,快弄水来,你们的师父快要被渴死了。”   “是。”王海态度大变,立刻去鞠了一捧水,凑到梁风嘴边,喂他喝下。   清澈的泉水滑过食道落入胃中,干枯苦涩感一扫而空,仿佛心灵都被滋润,梁风顿时感觉舒爽无比,久旱逢甘霖的滋味确实美妙。   “再来。”   梁风喝了个饱,王海和王彤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梁风拖到阴凉处,王海擦擦汗,说:“师父,您该减减肥了。”   梁风道:“这是富贵病,减不了的。”   王海撕下身上的麻布,将梁风肩膀上的伤口细心包扎了起来,包扎完,他脸上挂起讨好的笑意:“师父,要不要我给您捶捶腿?”   “王海,我的大腿骨内裂,外面看出不来,你一锤下去,怕是裂的更厉害了。   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我一时半会好不了。”   “我去给您叫大夫?”   “没用的。金丹期以上的修士,不需要依靠普通药物,只要不是伤及元婴,好好疗养便可痊愈。”   金丹期力敌千人,身体素质也远非凡人可比,梁风身上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主要是失血过多,加之太阳曝晒,让他产生了濒临死亡的感觉。   现在喝够了水,又迁移到阴凉处,顿感惬意,他默念炼气法诀,体内金丹运转,真气运经身体各大要穴,开始从内而外,治愈身体伤势。   炼气时,梁风额头冒出白烟,他闭着眼睛默默炼气。   炼气片刻,梁风睁开眼,眼帘中映入两个童子的相貌,问:“你们真想修道?”   “当然!”王海不假思索道。   王彤挠挠自己的小脸蛋儿,支支吾吾。   “修道一途,充满险阻,比方我现在,若不是碰上你们这两个,而是碰上邪修或者妖修,必然会剖开我的腹部取出金丹。   即使偏安一隅,仍会有嗅觉灵敏的妖怪,找上门来。”梁风语重心长道,“想修道,绝对不能怕死。”   这么一说,王彤害怕了,一个普通的山村孩童,怎么可能不怕死呢?再向往高来高去的修道士,也得确保自己的安全。   王彤认为修道对她来说可有可无,没有心理包袱,问道:“大哥哥,什么是妖修,邪修?”   “妖怪修道便是妖修。坏人修道,便是邪修。”   “那你是什么修?”王彤问。   “散修,我还没拜师仙宗。你们是真的想修道,还是出于好奇?”   王彤如实答道:“我不想修仙。”   王海表情纠结,“我…也不知道……”   “想清楚了,再给我答复。不是吓唬你们,这年头做个平民百姓,比修道者安全不少。至少妖怪来了,修道者会挺身而出,庇护百姓。”梁风说道。   “我去叫人背您下山。”王海不再口称师父,看来是打消了念头。   修道心思一淡,便与妹妹一起转身下山,去叫人过来,准备抬梁风下山。   天色渐晚,夕阳西下,身体逐渐恢复,梁风爬了起来,抹了把头上冷汗,没走出几步又软倒在地,感觉仍有些乏力。   “金丹期修士的身体素质果真强悍,不是致命伤,短短五六个时辰便能彻底痊愈。可惜没有疗伤灵药,失血过多以致意识发昏,不好好睡上一晚,肯定养不回来。”   王海和王彤离开没多久,带着一个青年登上山来,青年手握一把柴刀,见到溪谷上躺着的大鸟以及旁边的梁风,朝梁风施了一礼,然后去剖那只大鸟。   青年剖出内丹,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然后走到梁风面前。   “这位兄台,有劳了。”   青年笑道:“道长,我长得那么像男的?”   梁风细看青年面庞,鼻子秀挺,肤色麦黄,头发短短,颧骨上点缀着几颗小雀斑,额角有一道浅浅疤痕,五官线条流畅,是一张清秀端正的女人脸庞。   “失礼了。”梁风赶紧道歉:“你头发短,我一时没看仔细。”   “无妨。”   女青年穿着白色粗布上衣和黑色短裤,踩着一双草鞋,恭声道:“道长,我背您下山吧。”   “我不是什么道长,你背我受得了吗?”梁风现在是个大胖子,怕她背不动。   女青年爽朗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道:“我爹以前是樵夫,我常年随他在山中行走,脚力不弱,您大可放心。”   梁风被她背了起来,她个子很高,背部有肌肉,被她背着很是舒服。   梁风问:“你叫什么名字?”   “王洋。”王洋虽是女子,却身强力壮,背着梁风下山如履平地,在夜幕彻底笼罩大地前,来到一个陌生乡村中。   踩着田间小路,走到村子其中一栋屋子前。她轻轻放下梁风,扣了扣门。   这是一间木头结构的房屋,屋顶铺着一些茅草,甚是简陋。   梁风问道:“你和两个弟弟妹妹住一起吗?”   “是的。”王洋回道。   梁风“哦”了一声。   “爹,娘,我回来了。”王洋唤道。   咯吱一声响,木门打开,一身穿白色布裙的妇人出现在门口,打量了几眼梁风,说:“他是谁?”   “是修道者。”   “快请进。”妇人听说是修道者,很客气地讲梁风扶进屋内。   吃过晚饭,王洋扶着梁风,到他的房间就寝。为他盖上被子,询问:“道长,这妖怪内丹我准备拿到仙宗堂口典当,可否?”   “内丹是你们的。”   王洋喜道:“多谢道长!”   “你们救了我,这颗小小的内丹算得了什么。”   王洋道:“道长客气,您杀妖怪保百姓平安,不管到了那里都会有人搭救您的。”   “好好休息。”她说着走向门外,并将门轻轻带上。   次日梁风爬起床来,一夜好眠,精气神恢复不少。   这儿是夜狼国南境端阳镇一个名为湖阳的小山村,他没有在这里久留的道理,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把宝剑,踩上去御剑而起,准备离去。   离去前,他与王家人作别,王海眼泪汪汪的,神情不舍。   梁风说:“人生四大悲,少无良师,幼无父母,老无所依,中年丧偶,你想找一个好老师,我理解,不过我没有什么学问,你明白吗?”   王海面露羞愧之色道:“我知道我昨天趁人之危,惹您不开心了。”   “无伤大雅。”梁风笑道。   “王洋,你为何一脸愁容?”梁风问道。   王洋叹口气,道:“我姐姐失踪了,我要找她。”   “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失踪?我帮你留意。”   “叫做翠芳,在邻镇端阳镇失踪。”   “好,我记下了。”   王海拱手表示感谢,她不认为梁风能帮姐姐,她还是需要靠自己的努力去寻找。   梁风说后会有期,然后御剑飞起,飘向远方。   见到修士乘风御剑,王彤面露憧憬之色:“哥哥,好帅啊。”   王海道:“有一天我一定也要这样御剑飞行!”   清风拂面,梁风御剑而行,一只大雁飞在他身旁,似乎与他比拼速度,他毫不在意。   禁地修炼果然神速,不消一个月梁风已突破了筑基后期大圆满,晋升到金丹初期。梁风打算再与赵悦,结伴闯英雄冢,快速提升自身修为。   不过这回,要想办法募集高手同行,仅有英雄冢密卷,远远不够。   不过这是搏命之举,能募集到高手吗?高手往往惜命,毕竟修炼到高层次的境界不易。   梁风飞回大贤国皇宫,从空中落在皇宫的御道上,望见赵悦从储秀宫出来,向他迎来。   梁风匀了口气,说:“王兄。”   赵悦大喜,走过来将他抱住,轻轻拍拍他的后背。   “没事就好。”赵悦上下打量梁风,见他完好无损,心中悬着的石头放下,感到很快活。   “我们还去不去?”   “不急。” 第79章 组队   “我回来了。”   还没到家门口,梁风就喊出了声音,他离家甚久未归,如今回来心中快活,声音也很高。   梁青山和杜兰正坐在前院晒太阳,杜兰见到儿子回来,喜上眉梢,起身相迎,梁青山也起身,神色疑惑地看着梁风。   村妇打扮的郑月霜正坐在床头缝制衣裳,听到梁风回来的消息,笑颜绽放,跑到屋外:“大哥回来了。”   “月霜!”梁风上去笑道:“我回来了,梁云人呢。”   “山上种地。”郑月霜答道。   “山上种玉米呢。”杜兰走上来,上下摸了摸梁风,最后紧紧抓住梁风的手,“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梁风惭愧道:“有事情绊着,等我把事情办完,我就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杜兰眼眶湿润泛红,“你要常回来看看,你爹脑袋越来越不灵光,有点不认人了。”   “爹又把我忘了?”   梁青山呆站在一旁,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梁风。   “您还好吗?”梁风上去握住梁青山的手,梁青山一把甩开,高声:“我不认识你!”   “哎。”   “哎,别理你爹了,来,进屋里来。”杜兰牵着梁风的手,她的手紧紧握住梁风,不愿意松开。   即使换了一副身体,口吻和性格还是和原来一样,她没有失去自己的儿子。   梁风进屋子喝了口水说:“我有事情和阿云说。”   “那你去吧。”杜兰目送梁风。   “这人谁啊?”梁青山碰了碰杜兰的胳膊。   杜兰看了相公一眼,沉默不语。   “哎,不对,你又是谁啊?你在我家里面做什么?”梁青山竖起眉头。   杜兰摇头走开,不想和他说话。   梁云正在附近一个小山头种玉米地,见到哥哥踩着山路上来,拄着铲子,擦了把汗道:“你回来了。”   “怎么样,身体恢复了么?”   梁云道:“好很多了。”他放下铲子,坐在山头土坡上,眺望山下大片大片的农田,以及远方的大湖。   “你还要去修道?”   “嗯。”   “那这次待多久?”   梁风坐在梁云身旁,也不嫌坐脏了衣裳,说道:“想待多久待多久。”   “郑二哥和郑大哥呢?为什么一直没见到他们?”   梁风脸色一暗,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一时静默无言。   “听娘说,你把自己的银子全给了小李一家,为何?”   “不为何。”梁云站起来,握着铲子翻了翻土。   梁风问道:“小李是个游手好闲的市侩之徒,其父英年早逝,母亲在衣铺做女工,含辛茹苦将他抚育成人。   他却不思母亲养育之恩,整日混迹青楼赌档,没钱就向母亲伸手,甚至大打出手,真乃我似水村之耻也。   我们住村南他住村北,平时也无往来。   你给他银子作甚?”   梁风现在不缺钱,但绝不喜欢把钱给这种不三不四之人。   梁云道:“你在家里留了一笔银子,爹娘又全给了我。   这银子算不算我的?”   “算你的。”   梁云道:“既然算是我的,我要怎么处理是我的事情。”   梁风道:“你看上了小李的妹妹?可她不是已经嫁作人妇。”   梁云咳嗽两声,放下铲子坐到地上,眺望远方道:“非要问个水落石出?”   “咱们亲兄弟,难道还有秘密?”   梁云眼底有一团淡淡的哀伤,道:“老李以前是做什么的,你还记得吗?”   梁风道:“记得。他是卖炊饼的,小时候常吃,他家的炊饼不松软香甜,豆花味道也不错。”   梁云道:“老李家中遭贼,被盗走了全部银两,一时想不开上吊死了,儿子大李积劳成疾撒手人寰,留下次子小李和他娘相依为命。   那个时候,我看到贼从他家门口出来。   贼怕我举报,拿出十个铜钱,收买了我。   我的良心黑了。”   梁风皱了皱眉,斥责的话到嘴边却变成安慰:“少不更事,算了吧。”   “算了?怎么能算了?”   梁风道,“那时你才几岁?五六岁的孩童,懂什么?”   “你可记得小时候,爹带着我们去尹城卖猪,路上,有人耍杂技,围起来好多人。   一个人表演口吞钢珠,结果咽下去吐不出来。”   “记得,但你为何突然说这个?”梁云不解道。   “那时想不明白,信以为真。非常可怜那个卖艺人,其实他吞吐自如,只是这样表演会引起同情心,好得来更多赏钱。   那时爹爹说,我不相信,我觉得他是真的吐不出来,央求爹爹打赏卖艺人一些钱,好让他去看病。   但爹爹一毛不拔,后来卖艺人又表演胸口碎大石,一锤子下去,血都吐出来了——”   梁云道:“那也是演的?”   “所以说那个时候你还小,什么也不懂,很容易相信人。“   梁风拍拍身上泥土,起身道:“回家吃饭吧。”   “哥,那你觉得那算命老先生说的是真是假?”   梁风道:“半真半假吧。”   “可我觉得我不像是圣人转世,更像是倒霉蛋转世。”梁云道。   梁风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道:“那老先生不是说我是圣人转世?”   梁云道:“不,他是对着我说的。我想你是误会了。”   “误会?”   “对,你现在不是一方亲王吗?如老先生所言。”   梁风感觉不妙,心中的猜想被证实,又难受又失望。   梁风在家呆了几天,收到赵悦的飞鸽传书,他知道他的征途将再次开启。   他和弟弟坦白去踏天宗,以及闯英雄冢的事情,梁云说他也要去,他也想替郑二哥报仇雪恨。   起初梁风不同意,但转念一想,梁云是圣人转世,得到镇魔刀还不是轻而易举?   于是,两兄弟拜别父母,不说真实去意,只说很快就归。   路上梁云打趣,要梁风好好保护他,梁风也说会尽十二分力护他周全,不让弟妹守寡。   梁风御剑腾空而起,带着弟弟梁云一路飞到乐城,乐城距离英雄冢比较近,所以这一回,他和赵悦还是选择在这里落脚。   老地点,客栈的天字一号房的走廊外,梁风与梁云立在门口,梁风敲了敲门,听到赵悦声音传出:“进来。”   梁风推门而入,赵悦坐在一把黄花梨木椅上,手捧英雄冢密卷观看,此时见梁风到来,抬头笑道:“来了。”   赵悦英武不凡,衣着华丽,举止雍容,贵气逼人,梁云见到他有些拘束,把手背到身后不说话。   “嗯,王兄。这一回咱们得稳中求胜。”梁风道。   “这位是?”赵悦注意到梁风背后还跟着一人。   “王兄猜猜。”梁风卖了个关子。   “有几分眼熟。”赵悦聚精会神一看,只见此人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长相甚是俊美。   赵悦注视梁云,眉头微微皱起,心道:“这人的相貌怎么那么像梁风?” 第80章 说书人   赵悦仔细一看,梁云眉骨处无刀疤,五官也和梁风有一定出入,不是梁风。   “在下梁云。”梁云施礼道。   赵悦疑道:“你们两个认识?”   梁风贴到赵悦耳边道:“王兄不是说梁风是圣人转世?我便去似水村找他,可惜只找到他弟弟。“   赵悦道:“没想到他还有个弟弟,我倒是疏忽了。”   梁风道:“圣人转世的弟弟说不定也是圣人转世,对闯禁地一定有帮助,不知带个普通人闯禁地,王兄吃得消吃不消?”   带个普通人闯禁地自然是累赘,赵悦想了想说道:“吃倒是吃得消。”   赵悦留下密卷拓本,以及练气秘籍和筑基丹给梁云,让他服下筑基丹,好好钻研炼气秘籍与密卷,便与梁风出门吃饭。   二人走在街上,见到远处一个十字路口围起不少人,便走过去凑热闹。   挤入人群,见到一张黑色木桌,一位年轻的说书先生手握折扇,口若悬河,说的天花乱坠,眉飞色舞,周围人越围越多。   他年约三十,容貌平平,一身青衫,头发散乱不羁,手握折扇,颇有一种江湖浪子的气质,他口中念念有词:“说时迟那时快,王二手中的大刀斜劈向李三,电光火石之间,李三计算出了王二的运刀轨迹,轻轻往后边一挪身子,刀刃擦着鼻尖砍了下去——   你猜怎么着?   李三毫发无伤!”   “好!”周围看客也纷纷叫好,掌声如雷鸣。   故事没听明白,但说书人讲的十分生动,肢体语言丰富,梁风纷纷竖起耳朵,洗耳恭听。   沐浴在掌声目光之中,说书先生面露得意之色,拿起惊堂木一拍,纵声道:“李三!   你躲过我这一刀,躲得过下一刀吗?   躲得过下一刀,躲得过下下一刀吗?   你躲不过,你只有死!   李三勃然大怒,握紧手中钢刀,厉声道:你们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恶人!   今日我李三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王二举刀向天,仰头大笑。   他笑的资本是什么?是他背后站着的几十名恶匪,个个都有一打二的实力,他本人更是有筑基期的修为,以一当百不在话下。   李三一介武夫,只学过五年拳脚功夫,没有任何修为,如何是王二的对手?   但李三知道他不能退却,他背后站着的是自己的家乡,如果自己倒下了,那么村子就会被无情践踏。   这些坏人会踩着他的尸体,进入村落,胡作非为,上到八十岁的老太太,下到三四岁的小女孩一个都不会放过,然后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就好像这村子里的村民,从来没有来过这世上一样!   王二不急着杀死李二,因为他很欣赏这种敢于挡在弱小面前的勇士,他先是舔了舔自己刀尖上的鲜血,然后狞笑着说,你这小子有点意思,竟然能躲过爷爷刚才那一刀。   不过下一刀,你只有一成可能性活下来!   说完,他冷笑起来……”说书先生快速翻了翻桌面上的小册子,上面记着剧情提要,他瞄了两眼,继续道:“李三怕了,没有人不怕死,除非是那种视死如归,早就做好了为国捐躯准备的铁血将士。   李三理所应当地害怕了,恐惧地两腿不停发抖,身子发软,头脑发颤,一介普通的村夫,周围官兵的尸体堆积如丘,血液在地面蔓延流淌,强盗们的势力太大了,一路杀烧抢掠到这里……”   说书先生又端起茶水咽了一口,继续道:“但李三很快振作起来,他明白怕也没用,王二没有人性,就算你对他跪地求饶,他还是会一刀砍在你的脖子上。   所以李三只有拼死一战!   不过,王二给了李三一个机会,王二指了指自己的胯下,说,李三,你从这里爬过去,爷爷就饶了你。   李三身子不颤了,他似乎已经想清楚了,在站着生和跪着死之间,他做好了抉择。   李三跪了下去……”   看客们发出嘘声,许多人皱起眉头,面露不快。   说书先生翻了一页,继续道:“哪知道这一跪,不是真跪,李三跪下去的时候握紧了手中的钢刀,一刀从下往上砍在王二的大腿内侧,王二子孙袋都被砍破了!”   普通人能一刀砍中筑基期修士,绝对是天方夜谭。   除非筑基期修士身负重伤或分神,否则绝无可能。   但说书先生讲的如此精彩,看客们也乐于见到强盗负伤,纷纷忽略了逻辑硬伤,大声叫好。   梁风连连鼓掌:“好!好!”   赵悦笑着摇头,他修为高,早就听出了破绽。   一位见多识广的看客嘘声道:“不可能,筑基期修士是不可能被砍中的!普通人也绝对避不开那一刀!”   有人拿肩膀撞了撞那位看客,“就你话多!”   那位看客固执己见:“修道者的反应比普通人快上两倍不止!筑基期后期的修士一个能打一百个!我说的是实话!”   说书先生说书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有看客挑刺,出声道:“鄙人自然有一番解释。   你们以为李三是普通人?   李三习武五年,是一名武者,他的身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他也很清楚,强盗头子不留人活口的,他这是在羞辱他,所以他才会劈出那一刀,他之前已经砍死了数个强盗,救下了很多人,他受了很多伤!   于情于理,都不会放过杀死自己许多同伙的李三!   所以李三决定舍身赴死,和这些强盗拼了。   中了撩阴刀,王二下身剧痛无比,简直有一种灵魂被拉出体外、痛不欲生的痛感!   王二身后几十号弟兄,见到大哥受伤,狂怒无比,纷纷拔刀劈向李三,李三握紧钢刀,左躲右闪……”   讲到此处,看客们的心提了起来,梁风紧紧盯住说书先生,期待能发生奇迹,李三能逆转败局。   说书先生道:“这时,远处飞来一道白色灵光,一下子射死了两个强盗!   李三扭头一看,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头顶花冠,身穿交领金丝镶边襦裙的绝色美人,从远处轻移莲步,款款而来,她经过的每一个地方,脚下都开开一朵朵鲜花,强盗们立刻跪在了地上,哭喊仙子饶命。   美人扶了扶头顶花冠,站到浑身是伤,满脸血污的李三面前,问:李三,你为何能以弱胜强?   李三淡淡一笑,说出让她震惊的答案!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81章 未完   说书先生收拾行头,准备走人,他今天已经赚够了。   看客们唉声叹气,今天是看不到结局了,有个汉子听不到结局,显得很不耐烦,跳脚道:“哪有这样卖关子的!”   赵悦掏出一大锭银子来,道:“时候尚早,先生若是无事,不如继续说下去?”   见到那银灿灿的雪花银,说书先生眼睛顿时一亮,伸手接过,并且朝着赵悦深深一揖,这是他的衣食父母啊!   “客气。”   说书先生收起银子,心里半是欢喜半是忧急,因为小册子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这个故事是他最近两天才编出来的。   凡人李三在负伤的情况下,为何能战胜筑基期修士,这是一个需要回家好好琢磨的问题。   “讲啊,怎么不讲了?”   “先生累了,歇一会儿很正常,不必催。”   “……”   说书先生额头冒汗,方才见财起意,都没想明白,就接过了银子,实在是利令智昏。   好在他说书多年,不是泛泛之辈,此时灵机一动,急中生智道:“诸位以为,李三凭什么能砍中筑基期修士?”   他这是要集思广益,博采众长了,不得不承认,他这一招很是巧妙,把包袱神不知鬼不觉甩给了在场看客。   人多智慧多,立马就有看客说:“我知道了!因为邪不压正!”   “不对!因为李三是隐藏的绝世高手!他只是在扮猪吃老虎而已!”   “非也!”另一位看客叫了起来,“倘若李三是绝世高手,怎会身中数刀,浑身浴血?”   “普通人绝无法战胜筑基期修士!筑基期修士以一当百!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王二说谎了!王二根本不是筑基期修士!”   “王二的额头亮出两圈道纹,实打实的筑基期修为,怎会假?!”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依我之见……”   看客们各执一词,众说纷纭。   有老江湖识破了说书人的用意,没有挑明,只是抱着手臂笑盈盈地注视他。   赵悦道:“还是您来说吧。”   这么一会儿功夫,说书先生心中已有了答案,他的答案才是众望所归,他朗声道:“我认为……其实普通人李三能战胜筑基期修士的原因就是——仁者无敌!”   很明显是现编的答案,仍引起看客们的叫好声,说书先生坐回到凳子上,滔滔不绝起来,毕竟收了人家这么大一锭银子,讲这么几句就糊弄过去,太不地道了。   他轻拍惊堂木,手摇折扇自命风流,双眼神采奕奕,声若洪钟:“当李三说出仁者无敌这四个字的时候,那仙子却笑容不屑,她说世上没有仁者无敌这一回事,反而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才能身居高位。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皆然。   李三听了大为不悦,他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为人仁厚者,朋友众,朋友一多,路自然也宽,干什么事情都方便。   有德有才令人敬重,有德无才也令人尊重,无德无才,还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路只会越走越窄,又怎能身居高位,即使这种人侥幸身居高位,德不配位,也有日后落马的巨大隐患……”   “仙子愚钝!”一位看客高声插话。   “对,你说的对,李三说的也不错。”算命先生对看客招呼道:“可人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子呀,看法能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样吗?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朝夕之间就想改变别人的看法,是很难的事情,更何况人家是仙子,当然李三能够挺身而出,保护村民,仙子还是很敬佩的。   仙子说,李三,本仙子带你去修仙,你可愿意?。   仙子清丽无俦,绝代风华,唇边一颗美人痣更添风韵,李三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子,心中早就有了非分之想。   这个时候听她这么说,立刻跪下磕头拜师。   仙子将扶李三起来,李三问仙子,为什么有人会做强盗,去杀害别人?他所处的世道不算太平盛世,也不算饥荒灾年,与我们现在这个世道差不多,是个肯工作就能丰衣足食的世道。   懒惰的人也不会饿死,啃老,吃软饭,要饭都行,仙子解释说,再繁盛的时代,还是会有负债累累的百姓,赌博,重病,天灾,都可以将原本富有的人变得贫穷。   贫穷和懒惰都会滋生罪恶,这些强盗也许就是如此而来。不是懒惰,就是贫穷。   人美,说什么都对!   李三连连点头。   他哪能不知道这些?他问这些只是为了拉近和仙子的关系,此后,李三死心塌地追随仙子,瞻前马后,唯命是从。   上路之前,仙子掏出一件法宝递给李三,说:李三,这件法宝是邪魔之物,专门收集人类的绝望情感,别人越绝望,它能产出的能量越多。交给你吧。   李三略一思索,便说:我不想带给别人不好的感受,让别人觉得恐惧绝望,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这邪魔之物,还是交给邪恶之人吧。   仙子听了,看李三的目光顿时不同了,她说:想不到你一介武夫,竟有这份觉悟,若你收下此物,本仙子反而会低看你一眼。   李三豪气干云道:我辈岂是蓬蒿人!   李三是个粗人,没有什么文化,诗句引用的也不甚恰当,仙子却不厌恶,二人从此携手,踏上修仙之路。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了,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书先生朝众位看客团团作揖。   有钱能使鬼推磨,赵悦财大气粗,又递出一锭银子,劳烦他继续说下去,说书先生见了银子,心里斗争了一会儿,又不是不争气地收下,胡编乱造了一通。第三回,赵悦又掏出银子来,俗话说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说书先生略一犹豫,摆手笑道:“天色不早,明日再来吧。”   “是不是家中妻儿等的焦急?”一位看客调笑道。   “散了散了,路都堵住了。”有人嚷嚷道。   赵悦和梁风已决定好明日上路再探禁地,只怕是听不到故事完结,他也不喜欢强求别人,便和梁风走向别处。 第82章 探险   旭日东升,阳光普照大地,一缕金光透过窗户缝隙,照耀梁风脸上,他眼皮动了动,睁开双眼坐起身。   今天便是再入英雄冢的日子。   梁风心情亢奋,洗脸刷牙漱口,赵宏本不爱刷牙,牙齿也熏黄熏黄的,还有牙垢和黑色牙斑,口气甚大,现在经过他的勤奋刷牙,早晚各一次,他的牙齿也洁白亮丽起来。   梁风心想,我若夺回了自己的身体,那么赵宏这具身体如何处置,他的灵魂是否已经投胎转世?   “宏弟,出来吃饭。”   “哦,来了。”   梁风压下心中想法,这些估计是很以后才需要考虑的问题,这些以后的小事情,就留给以后小烦恼吧。   把脸抹干净,他穿戴整齐,站到镜子面前,看着镜子的自己,镜子中的人脸上面团团的,鼻梁塌陷,眼珠小小的,嘴唇偏厚,身形如桶,形象不佳,也不知道皇帝老儿怎么想的,给赵宏赐封“北赢王”,是在讽刺他吗?   梁风挑挑眉,照完镜子便出门走到楼下大堂。   还是靠南的老位子,梁云和赵悦已经坐定,对他招呼道:“来来,来吃饭。”   “吃了这顿断头饭,咱们可以上路了。”梁风幽默道。   梁云却不买账:“晦气。”   赵悦笑道:“怎么,你是觉得咱们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呵呵,开个玩笑罢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三人吃过饭,便趁早出发,春风得意马蹄疾,三人迎风策马,好不快意。   闯危险之地,自然要保存实力,三人骑着马出了城,渐渐靠近那片连绵起伏的山脉。   赵悦坐在马背上,笑道:“不知上次那两匹马还在不在。”   “怕是不在了。”   二人上次结伴闯英雄冢,把代步用的两匹马遗留在了附近,没有拴绳子,估计马儿早变成野马,或被其他人捉了去。   梁云道:“您二位还真是有钱,这两匹马,可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收成。”   这回,三人靠近那座大山,还是得弃马前行。乾坤袋就像一个便携柜子,装装小件货物是可以的,装人装马是装不下的。   随着他们的靠近,那座插天如云的高峰开始震颤,带动大地微微震动,三人站都站不稳。   赵悦和梁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梁云。   梁云双手举起,“别这么看我,我什么都没做。”他确实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幻想了一下得到镇魔刀的场景。   大地发震了一会儿,又不震了,梁风还以为镇魔刀会不请自来,难道是距离不够?还要再走近一些?   “是他引发的震颤吗?”赵悦问。   梁风摇摇头,表示不能确定。   “云弟,你能否召来镇魔刀?”赵悦问。   梁云问:“召来?什么意思?”   赵悦道:“上品法器和主人之间心有灵犀,更何况镇魔刀这种绝世宝物,只要你心中有召唤它的想法,说不定它会自动飞来。”   梁云道:“好,那我试试看。”梁云闭上双眼,可是那高峰毫无反应。   梁风道:“我们离得太远了?”   赵悦道:“看来不到它身边,它是不会认主的。”   三人来到山脚,向上继续步行,随着梁云的冥想和接近,那山峰又开始震颤起来,但又很快停下来。   三人算是彻底明白了,看来只有靠近镇魔刀,才有机会得到它的。   三人站在山坡上,赵悦挥剑斩杀了几只扑上来的黑色大蟑螂,遥望那山峰说:“咱们一起将梁云护送上顶峰。”   梁风道:“好。”   “仰仗二位殿下了。”梁云站在二人中间,像个肉夹馍一样,被夹得紧紧的,梁风和赵悦一前一后,保护他的周全。   三人就这样,一路行至半山腰,爬上原先的那颗大松树。   梁云这一路也算长了见识,见到还有大得跟头牛一样的蚂蚁,和人一般大小的蟑螂,差点没把他小心肝吓出来。这回赵悦从旧货市场买了许多黑狗皮多,编织成一个搭帐篷,把三人纳入其中。   梁云心中抵触,也无可奈何,只能钻进黑狗皮中。   这是陈年黑狗皮,抹了药粉风干而成,所以不会有什么味道。赵悦还用剑刺出两个大洞,确保透风,和上次一样,用钉子在树干上固定好。   如果把松树比作人,那么他们上次所在的位置是这颗千年古松的咽喉位置,这次下降了一点,到胸口的位置。   越往下靠,树枝越粗,这样三人才能稳稳当当地栖息在树枝上。   坐在粗壮树枝上,通过狗皮帐篷的缺口看外面的风景,只见蓝天白云下山脉连绵,山林郁郁葱葱,远方还有河流流淌,梁云将头探出去,梁风道:“小心头给妖怪叼了去。”   梁云赶紧把头缩回头,“你想吓死我啊。”   “哈哈。”梁风大笑,从乾坤袋取出一块牛肉干大嚼起来,赵悦拿出一个甜饼,丢给了梁云,梁云伸手接过,咬下一口,嘟哝道:“你们不怕吗?”   赵悦道:“一回生二回熟,你多来几次就不怕了。”   “怕呀,有这位哥领路,就不怕了。”梁风笑着对赵悦抬了抬下巴。   “就是不太方便,要解个手什么的。”梁云道。   他这话说的粗俗,赵悦没放在心上,指了指后边,道:“树干上被我开出一个大洞,里边被我弄成了空心,你可以到那边解决,不要弄到下面。会引来猛兽,与妖怪的注意。”   狗皮帐篷两边相通,梁云来到另一边,果然看到有一个大树洞,赵悦道:“小心点不要掉进去了,白天的话不用太怕,要是到了晚上,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梁云“嗯”,解开裤腰带,完事回来,三人都静静坐着炼气,默而无言。   夕阳西下,晚霞似火,夜幕渐渐降临,黑暗笼罩大地,阴冷的山风刮了起来。   黑狗皮中的梁云一哆嗦,他修为低,体质差,又咳嗽一起。。   闭目炼气的梁风睁开眼,问:“没事吧?”   “怎么会这么冷?”梁云锤了两下胸口说。   “海拔高的地方,气候便会严寒一些。”赵悦道。   “这是为何?”梁风问。   赵悦道:“阳光照到地上,地面受热散发热量,可高处热量散发不到,所以越高的地方,越寒冷。”   梁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梁风道:“王兄学识渊博。佩服佩服。”   “你们多看书,就知道了。”赵悦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本书来,他炼气炼累了,看看书放放松,躺在粗壮的树枝上,看的津津有味。   梁风也带了几本书,便也拿出来,梁云喜欢看鬼怪小说,梁风便挑出一本,丢给了他。   月光透过狗皮帐篷的缺口,照在书页上,看书的时候时间是过的最快的,时间慢慢推移到午夜时分,三人看的孜孜不倦。   这一夜,依旧是梁风守夜,他提议不要让梁云守夜,因为他顶着圣人转世的头衔,是很重要,需要保护的对象。赵悦欣然同意,如此一来,第二夜便是他来守夜。   “啊,王兄,睡了吧。”梁风打了个哈欠。   “你困了?你要是困了,我来守第一轮的夜。”   “不用了,还是我来吧。”   赵悦贴心道:“你要是困了,也躺下来睡,这儿地势高,一般飞禽飞上来,我会警觉的。”   和上一次一样,赵悦也是这般说,叫他躺下睡,梁风心生暖意,道:“困了我会躺下来睡的,睡眠是人生大事,这我晓得。我睡前习惯走走路,不过现在不方便走,一时不太适应。”   梁云知道梁风睡前喜欢散步,被他感染,自己睡前也要走上一两百步,当然现在没条件走了。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帐篷搭得高,再容下两人也无问题,活动完他躺下来说:“我困了,先睡了。”   “晚安。”梁风道。   “我也睡了。”赵悦从乾坤袋拿出两条羊毛软被,一条给梁云,一条给自己披上。   “好梦。”梁风又说。   天空乌云飘过,将皎月遮蔽住,没有了月光,梁风只好放下书本。   就着月光看书,光线不明朗,也很伤眼睛,不看就不看吧。   后半夜,梁风有些顶不住,靠着帐篷,半梦半醒。   梁风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山顶?”   赵悦道:“最好等我突破到辟谷后期,对付山顶的大妖怪也多几分把握。”   这时,梁云听见女子哭泣声和求救声,惊醒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悦习以为常道:“这是女妖怪装成人类姑娘遇害,想吸引正常人过去,不必理会。”   梁云道:“有这种事?”   梁风道:“密卷最后一页有记载的,你没看仔细吧。“   “我密卷都没看完呢,你俩不是说等我看完太费时间。”梁道。   梁风道:“你看不看都一样,我和王兄会带你上去,你躺好就行了。”   梁云不服气道:“我现在也炼气入门了,可不是病夫。”   梁风打了个哈欠道:“我睡一会。”   赵悦从乾坤中拿出毛巾和水洗脸,然后盘坐开始炼气,他一醒来,梁风便合上双眼补觉。   这一日,太阳照常升起。 第83章 请求   “悦兄,这别的禁地也和这英雄冢一样,都是夜里危险,白天不危险?”梁云透过帐篷窟窿,看着窗外天色。   “你不觉得危险,是因为有一个万夫莫敌的辟谷期修士,和一个力敌千人的金丹期修士带着你。”赵悦闭着眼睛说。   梁云汗颜道:“原来如此。”   睡了两三个时辰,梁风醒来,发现身旁的梁云和赵悦都在打坐炼气,他探出头去,张望了一下外边的情况,确定没有凶猛飞禽经过,便走出帐篷外,站在树枝上伸了个懒腰。   他把头往下看去,眼睛一瞪道:“你们快出来!”   “什么事?”赵悦和梁云走出来,顺着梁风指的方向,往下看去,只见远方山地上,躺着一具被啃食了一半的尸骨。   “看样子也是修士,不必大惊小怪。”赵悦道。   这是梁云第一次亲眼看到死人,感觉很不适应,问道:“我们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时间问题。”赵悦道。   梁风眉头一凝,看的远处山地灌木中中,躺着一具女子尸骨,死状甚惨,半个身体都被妖兽啃噬去了,这已经是今天看到的第二具尸骨了。   赵悦皱眉道:“之前的求救声是真的。”   “你们呆在树上,我下去看看。”赵悦翻身跳下松树,先来到那具男性尸骨旁,又走到女性尸骨旁,然后回到松树上,说:“死者是普通人,没有丝毫真气外泄的痕迹。”   “普通人?”梁云吃了一惊,“这年头普通人都敢闯禁地了吗?”   赵悦的目光变得很深邃:“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根据密卷记载,心术不正的邪修,会抓普通人闯禁地,一旦遇到妖怪,就把普通人丢过去吸引妖怪注意,自己好溜之大吉。”   梁云闻言怒道:“竟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来人了。”梁风小声道。   赵悦睁开眼,探出头往下看去,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地面有十几米,且枝叶繁茂,下方的人是不会发现上方的狗皮帐篷的。   赵悦看到两个头戴黑色道冠的男人,拿链子拴着十几个女子与十几个童子,表情无一不是恐惧绝望,垂头丧气,这伙人往山上行去。   他们人数多,势必引起山精小妖的注意,一些心中没数的小妖怪扑向他们,为首的高个子随意一挥手,那些小妖怪立即粉身碎骨。   梁风惊道:“好强!至少是淬体初期的修为!”   “不,是淬体后期。”赵悦道,“看样子是邪宗的长老或者精英。”   梁云道:“他们栓着几十个妇孺做什么?”   赵悦解释道:“女子孩童细皮嫩肉,味道鲜……咳!根据密卷记载,英雄冢山顶的大妖怪最喜欢吃女子或者孩童。   这两个邪修自然投其所好,只要能避开大妖怪,就有机会接近圣人金身,拔出镇魔刀。”   梁云密卷没看完,不是很清楚这些,说到:“拿别人的生命为自己铺路,这两个邪修真是罪该万死啊。”   透过林叶之间,梁风与梁云紧紧盯住那两个邪修,赵悦却一把将他们两个按回帐篷里,“别这么盯着看,会被发现的。”   “王兄,可有办法?”几十条人命,梁风难以视若无睹。   赵悦道:“宏弟,为兄和你说过,这天下的坏事你也管不尽。那二人一个是淬体后期,另一个是辟谷后期,实力超群。   我们贸然救人,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梁风垂首不语,脸色晦暗。   梁云明白现在只能明哲保身,伸手拍拍哥哥肩膀,希望他能想开。   赵悦见梁风表情如此难过,不忍道:“这样吧,为兄去探探路,看看能不能救下一两个。”   说完,赵悦走出帐篷,轻飘飘地翻身落地,朝着那二人的方向悄悄行去。   他不打算正面对敌,远远吊在后面,伺机而动。   赵悦走了一段时间后,梁风对外面探头探脑,一是想看见赵悦平安救人回来,二是注意周边环境,确定没有妖怪盯上这里,哪知一探头,就发现了一个大情况。   “我眼花了?”梁风揉了揉眼睛,再定睛往下方看去。   “怎么了,哥?”梁云也把头探了出去,“那人你认识?”   两兄弟看到下方的山林,走上来一个相貌英武,身穿黑紫衣裳的刀客,刀客背负九把长刀,长发飘飘,眼神锐利,浑身散发一股凌厉之气。   黑衣刀客的左半边脸被刘海遮去,似乎是注意到梁风和梁云的目光,抬头朝梁风和梁云看来,轻咦了一声。   “岂止认识,简直太熟了。”梁风睁大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下面没有妖怪,便握着剑跳了下来。   虽然没看见妖怪,还是要提防一下,毕竟这里是杀机四伏的十大禁地之一。   那黑衣刀客远望梁云,心道:梁云这小子怎么会来这里?   这黑衣刀客便是来英雄冢寻镇魔刀的韩意。   梁云他见过,昔日梁风在韩府任职之初,梁云来过一回看望他哥哥,韩意还请过这两兄弟一起到韩府的水池旁钓鱼,吃西瓜呢。   “哇,竟然是韩少爷。”方才没仔细看,此时仔细一看,梁云也认出了韩意。   梁风对梁云讲过,他和韩意结伴去踏天宗的事情,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韩意。   韩意轻轻一跃,飞上树枝,稳稳站定,与梁风梁云寒暄片刻,了解了一下情况,说道:“我就奇怪,你俩一个金丹期修士,一个炼气期修士,竟然敢来这里,原来是有个辟谷期修士带路。”   “韩兄,你是什么修为?”梁云问道。   韩意额头亮出七圈道纹,竟是横扫千军的小乘期修为!要知道小乘期往后——大乘,渡劫,便是飞升成仙,韩意现今的修为可以说非常之高了。   梁云大吃一惊,随即衷心恭喜,韩意说了来龙去脉,梁云也明白了他的情况。   韩意不认识赵宏,梁风也不能自表身份,怕等一下引起赵悦的怀疑。   梁云开口道:“韩兄,有件事希望你能仗义相助。”   “何事?” 第84章 抱憾而归   “来英雄冢之前,听说会有邪修拿活人开路,吸引妖怪注意,本来我以为是假的。今日亲眼所见……”梁云娓娓道来,还将赵悦去跟踪那两个邪修的事情说了。   他们现在遇到韩意这个小乘期强者,这个大腿没理由不抱,若能仰仗韩意,除掉那两个邪修,救下那几十条无辜人命,就再好不过了。   韩意摸摸鼻子,说道:“一个淬体,一个辟谷,不太好对付。”   他没理由在杀机四伏中的禁地中消耗自己实力,他也不会邪道功法,不能吸取其他修士的真气。   在这儿多消耗一分真气,便会增加一分死亡的可能性。   一路走来,韩意都是小心谨慎,有妖怪来袭,也是侧身避开,避免发生战斗,从而浪费真气。   除非有不长眼的妖怪不依不饶,非要和他拼个生死。   听韩意的口气不想救人,梁云皱眉道:“韩兄,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邪修迫害无辜?”   韩意冷笑道:“禁地中妖怪无数,和邪修发生冲突,只会增加自己死亡的风险,我是来这里取镇魔刀的,而不是来这里送死。”   “韩公子,你要取镇魔刀?”梁风问。   韩意看了梁风一眼道:“与你无关。”   “那二位邪修,看样子也要取镇魔刀,你不赶在他们得刀之前阻止他们?”梁风道。   韩意道:“山顶可有大妖怪‘冰麒麟’,区区淬体修士与辟谷修士,恐怕还不是那只大妖怪的对手。”   梁风道:“本王骗你作甚,他们来势汹汹,直往山顶而去,相信不多时便能登顶,至于他们有没有打败冰麒麟的法子,只有天知道了。”   他的口气不像是假的,韩意闻言眉头一皱,他决不允许有人抢在他之前取得镇魔刀。   韩意思忖片刻道:“好,我去看一看。”   “我也去。”梁云的修为虽然低微,但他不相信遇到危险,韩意会对他见死不救。   梁云要去,梁风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道:“我们三个一起去,如何?“   韩意不置可否,自顾自迈开脚步。   于是,韩意在前,梁风梁云在后,朝刚刚那二位邪修离开的方向行去   赵悦吊在那两个邪修后面,远远望见,二人中个子高一些的,手抓着栓住十几个女子的链子,个矮一些的,抓住栓住十几个童子的链子,另一手都握着一把利剑。   矮个子忽然回头,赵悦猛地转身,身子贴在一颗樟树后面,心扑通扑通狂跳。   矮个子传音入密:“罗明兄,有人跟上来了。”   身材瘦高,名叫呼延罗明的男人低声道:“不急,咱们装不知道,引他靠近一些,再杀了他。”   矮个子回道:“好。”   二人身为魔道中人,自然会吸取他人元气的邪门功法,呼延罗明有意吸取跟踪者的精元,悄声对矮个子说:“是非,想想办法引他出来。”   矮个子道了声好,声音顿时高了起来:“罗明兄,我忍不住了,咱们停一下吧。”   呼延罗明道:“贾是非,你还真能来事。   待会突然窜出一个妖怪,把你那玩意儿叼了去,你就知道后悔了。”   贾是非边解开裤腰带,边大笑:“人生得意须尽欢嘛,死也要做个风流鬼!”说完,他从队伍中揪出一个女子,压在身下欺凌起来。   为防这些妇孺惊叫引来山精鬼怪,她们的额头都被贴了定身符文,除非揭去符文,否则她们一直是神情呆滞的状态。   赵悦远远隐藏在一团灌木丛中,望见矮个子的肮脏举动,俊眉微皱,心生厌恶。   “不上当啊。”贾是非传音入密。   呼延罗明道:“算了不必管他,不信他敢跟到上面来。”   既然赵悦不上当,贾是非也没有理由继续下去,便提上裤子继续与呼延罗明往山上行去。   眼见那二人越走越往上,赵悦心中有点怵,越上面越危险,他现在没有到淬体期,没有钢筋铁骨,贸然上去十分危险。   正当他准备撤退的时候,听到背后传来声音:“王兄。”   “你们跟来做什么?”赵悦回头看见梁风和梁云,还有一名脸色冷峻的黑衣刀客。   这黑衣刀客自然是韩意,韩意刚刚远远看见贾是非的恶行,十分反感心中怒火不由升腾起来,真气游经身体各大要穴,额头也绽出耀眼的七圈道纹。   他已经做好了除掉这两个邪修的准备。   韩意和赵悦行过见面礼,道:“赵兄,你可知这两个邪修什么来头?”   赵悦昔日在踏天宗和韩意有过一面之缘,二人叙谈片刻,赵悦道:“据小王观察,那二人有可能是无极魔宗余孽,也有可能是其他邪宗的长老。“   江湖风起云涌,邪宗门派众多,邪宗排名也时有变化,赵悦故而不能断定那二位出自哪门哪派。   赵悦仔细一看,韩意的黑衣是黑狗皮制成的,原来他和他们一样,都是有备而来。   “一个淬体,一个辟谷,拿来练练刀也不错。”韩意双眼眯起,背后一把长刀出鞘,自动落到他手心。   那两个邪修杀孽深重,不可饶恕,赵悦也动了杀心,道:“我也去吧。”   “好。”说完,韩意与赵悦旋风似地刮向那二人离去的方向。   梁风和梁云两个,比起那二位邪修实力差距太大,只能呆在原地,等他们的好消息。   二人速度很快,马上就赶上那二位邪修,呼延罗明和贾是非回头看见赵悦和韩意,见他们来者不善,也拔出兵刃,做好了大战的准备。   呼延罗明不慌不忙道:“二位是正道人士吧?”   “问的什么废话,我们若不是正道人士,会来管着闲事吗?”韩意冷冷笑道。   “我看不然。”贾是非道,“你们是想取镇魔刀吧?这禁地中杀机四伏,我们的说话的时候,说不动就有大妖怪在远处窥伺,一旦我们动起手来,两败俱伤。   那大妖怪就可以趁虚而入,剥皮拆骨,将你我生吞活剥,我们化干戈为玉帛,一同携手取得镇魔宝刀,全身而退,岂不美哉?”   呼延罗明点点头:“不错,我这贤弟说的在理。   那圣人金身旁边,不可能只有一把镇魔宝刀,定然还有其他仙品法器。   二位既然能走到这里,说明也是有本事的,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韩意笑容轻蔑:“两败俱伤?你们太高估自己了吧?”   韩意的额头七圈道纹光芒大盛,透过刘海也能看得出来。   呼延罗明和贾是非脸色一变。   “你们穿黑袍,背后背刀,是无极魔宗的余孽吧?正好,摘了你们的人头,祭奠六大长老的亡魂!”赵悦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柄宝剑,“锵”一声宝剑出鞘,剑鞘直接扔在地上。   昔日无极魔宗侵犯摘星宗,杀害五大长老,最后一位黄长老也伤重去世,赵悦恨极了无极魔宗的人。   “小子有点见识,我等正是无极魔宗弟子,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呼延罗明和贾是非赶紧躲在女人孩子后面,拿刀抵在他们背后,贾是非高声道:“二位,你们真想清楚了?就算你们杀了我们,这几十个大活人,你们带的出去?   禁地中妖怪鬼怪无数,再往上更有一只口吐寒冰的冰麒麟。   若和我们开战,我们拼着自爆元婴,也会重伤你们!   身负重伤,且不说能不能得到镇魔刀,全身而退都是问题!哪有余力保护这些累赘?”   贾是非道:“罗明兄说的不错!读书抑或是修道,无非都是搏一个前程,既然大家今天有缘相聚此地,便是缘分,为了不相干的人拼得你死我活,何必?   这些弱不禁风的妇孺,我们不杀,也会有别人来杀的。”   “一派胡言!”赵悦沉声道,“韩兄,我们上!”   赵悦踏前一步,手中宝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手腕轻抖,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让尔等邪宗余孽,领教一下踏天剑术!”   韩意心中权衡了一下利弊,脸色凝重,裹足不前。   要上自然是两个人一起上,赵悦回头望向韩意,疑惑道:“韩兄?”   “他们说的没错。”韩意缓缓道,“我们杀了他们,自己也要负伤,还要带着这些妇孺,如何摸得到镇魔刀?”   没有镇魔刀,又如何取沈卿远项上狗头?   “韩兄,你这是?”赵悦眉头皱了起来。   赵悦因为韩意实力高超,才斗胆过来,要诛杀这两个实力高强的邪修,并救下这些妇孺。   如今韩意袖手旁观,他以一敌二,怎是敌手?   “镇魔刀是我的!”韩意得刀心切,身形一晃,越过这二人往山顶冲去。   呼延罗明望着韩意的背影,冷笑不止:“憨货,那冰麒麟是上古仙兽,凡人对付的了么?”   “冰麒麟有足以媲美渡劫期修士的实力,要从长计议才是。”贾是非见不用和小乘期强者对敌,心中轻松不少。   “这位兄台,就此别过了。”二个邪修料定赵悦不敢动手,对着赵悦笑嘻嘻一拱手,继续牵着这些妇孺,往山顶行去。   赵悦抱憾而归。 第85章 拔刀   两个邪修沿途遇妖斩妖,遇魔杀魔,碰见打不过的妖魔,便丢出一两个无辜之人吸引妖魔注意。   赵悦回来后,和梁风梁云说明了情况。   梁风没有想到韩意如此无情,心中顿生寒意。   梁云知道老先生那句圣人转世,被他哥哥误会,并且心中扎根已久,此番若不能阻止那两个邪修作恶,救下那些无辜的妇孺,估计会难受很久,于是道:“宏兄,悦兄,我感受到了镇魔刀在召唤我,若是靠近一些,我或许能召来它。”   梁风道:“当真?”   赵悦道:“若是你能拿到镇魔刀,那圣人金身失去灵力维系,必然湮灭。   圣人金身不知度过了多少岁月,据密卷记载,它身旁还有两件绝世神器,一旦它湮灭,那两件神器也将是无主之物。”   梁风道:“王兄,正好我们一人一件!“   赵悦笑道:”就是不知云弟同不同意啊“   若梁云真乃圣人转世,拔出镇魔刀后,两件神器也必然是他囊中之物,梁云闻言笑道:“你们带我闯英雄冢,我哪有私吞神器的道理。   也太看轻我了吧?”   “云弟说笑了。”赵悦笑盈盈道,“愚兄开个玩笑而已,你是圣人转世,怎会自私自利?”   “那可难说。”梁云逗趣道,“前世圣人,不代表今世也是,人总是会变的嘛。”   “废话不多说,王兄,我们现在启程?”梁风询问道。   赵悦实力最高,资历最老,自然要听他指挥。   “既然云弟感应到镇魔刀的召唤,没有止步不前的道理,我们走吧。”   三人决定立刻动身,拔刀斩邪修。   赵悦御剑载着梁云,梁风单独御剑,三人快速往山顶掠去,途中看到不少死于邪修手下的妖魔鬼怪。   梁云生怕掉下来,紧紧抱住赵悦的腰部,目光警惕地注视四周。   “你掩护,我带他直奔山顶。”赵悦的想法是,直接越过二名邪修,与冰麒麟,拔出镇魔刀,然后梁云使刀,先斩冰麒麟,再斩邪修。   最后一路杀出英雄冢。   能不能成,那就要看梁云的造化了。   梁风点点头,从乾坤袋摸出一把宝剑,御剑飞行,吊在赵悦身后。   “这三人如此胆大,真是不知死。”牵着绳索的呼延罗明,抬头望见三道人影从头顶掠过,不由冷笑:“也好,可为你我削弱冰麒麟的实力。”   贾是非道:“罗明兄,我们也轻装上阵吧,冒死闯到这里,若是被他们抢先夺了镇魔刀,可不妙了。”   这二人原先只想在英雄冢,寻一处僻静之地,好好炼气突破境界。但一进入此地,便萌生了夺取镇魔刀,纵横天下的想法。   毕竟是受过无极魔尊思想熏陶的人,没有野心,那是不可能的。   听到贾是非这么说,呼延罗明也动了心,“好,我们快走!”   说完,这二人竟然抛下这些妇孺不管,直奔山顶而去!   二人还未至山顶,便听到一声震天怒吼,整座英雄冢大山都颤抖起来!   二人相视一眼,眼中流露喜色,毫无疑问,必然是先前那小乘期修士在和冰麒麟大战。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二人都懂,此时坐山观虎斗,坐享其成,岂不美哉?   二人悄悄摸到一颗松柏树下,抬头望去,只一道黑影飞旋于一只巨兽头顶,这巨兽高约十丈,浑身遍布蓝色鳞片,狮头鹿角,虎眼麋身,巨口一张,吐出数十道阴寒至极的冰刺。   黑影速度极快,在冰刺来临前,就挥刀挡下。   山顶平地宽阔,植物茂盛,中间坐着一具双眸紧闭的圣人金身,金身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握着镇魔刀,神色安详,好似一个活人。   “好充盈的灵气。”呼延罗明贪婪地吸了一口气,说道:“贤弟,若是能在这山顶待上几月,实力必然突破。”   “只怕这冰麒麟不同意啊。”贾是非很清楚,冰麒麟收拾完小乘期,就会掉头来收拾他们两个。   “这冰麒麟好强呀。”呼延罗明道:“小乘期修士竟然被压着打。”   “给我死!”蓦然间,黑影咆哮一声,背后九把刀飞出,合并为一把四十米长的大刀,黑影手持大刀重重砍向那冰麒麟。   冰麒麟全身覆盖上一层坚冰,刀刃重重撞击在冰层上啪地断开。   韩意看了眼手中断刀,掷向冰麒麟,同时冲向冰麒麟身后,冰麒麟哪容他过去,一爪猛扣,韩意避之不及,被拍飞出去掉落下山头。   韩意是小乘期强者,刚掉下去,又腾空而起,身形如燕,灵巧地穿梭过冰麒麟,伸手摸向那具圣人金身。   “不好,要被他拿到了!”贾是非惊呼道。   “这废物冰麒麟!”呼延罗明不由骂了一句。   咣当一声脆响,镇魔刀强大的刀罡散发而出,韩意被震地倒飞出去,冰麒麟趁机一爪子紧紧将韩意扣在地上。   呼延罗明和贾是非准备知难而退,小乘期强者都拔不出镇魔刀,他们两个肯定没戏啊!   他们准备撤退时,却看到另一道黑影飞速掠向圣人金身,这道黑影正是潜伏已久的赵悦,他带着梁云御剑飞至圣人金身旁,梁云跳下剑来,伸手摸向镇魔刀柄。   赵悦回头看了眼身陷困境的韩意,眼神一凛道:“成败在此一举!”   梁云手心冒汗,望着镇魔刀刀身寒光闪闪,缠绕着一道道锁链。   梁云的手摸上镇魔刀的一刹那,金身光芒大作,刀身缠绕的锁链寸寸崩裂。   “啊!”刀柄泛红,红如烙铁,丝丝白烟从指缝冒出,梁云怒吼一声,双手用力一提,镇魔刀缓缓拔地而起。   刀尖离开地面,圣人的不朽金身失去镇魔刀,竟然睁开眼,看了梁云一眼。   梁云喘着粗气,手握镇魔刀,庞大的灵气涌入体内,他的额头暴绽出出一圈圈道纹,一道,两道,三道……不断攀升。   金身微微一笑,化作缕缕青烟散去。   “好刀!我收下了!”一道黑影倏然闪过,梁云手中的镇魔刀消失不见。   梁云额头的道纹定格在第三圈。   金身毁去,冰麒麟怒不可遏,仰天咆哮一声,四爪着地,朝人影狂奔猛扑而来。   黑影手握镇魔刀,冷笑一声,挥刀横劈出一大道刀气,将冰麒麟蹄子下的地面震碎,冰麒麟掉落下去。   “郑旭!”赵悦眼神惊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郑旭。   郑大哥怎么来了?梁风从一堆灌木丛中冒出头来。   郑旭眼中黑色邪气翻涌,看了赵悦和梁风一眼,便飞身跃下山顶。   镇魔刀被拔出后,拔刀处出现一道道裂纹,裂纹蔓延,山体开始颤抖。   梁风低头一看,一道道裂缝从脚底蔓延,裂缝无限扩张,出现一道道黑色深渊。   “失去镇魔刀庞大的灵气维系,禁地开始崩塌了,我们快撤!”赵悦伸手拉住想要上前的梁风,带着梁风和梁云御剑腾空而起。   金身消逝,锁链崩坏,镇魔刀就是无主之物!   呼延罗明和贾是非对视一眼,真气灌注脚底,飞身杀向郑旭。   “自不量力。”郑旭冷哼一声,化作一团黑影笼罩向那二人。   “还我刀来!”韩意怒发冲冠,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紧紧盯住郑旭手中的镇魔刀,身子一弓,飞身扑去。   山体崩裂,赵悦和梁风带着梁云腾空而起,御剑飞行。   “王兄,密卷记载有误,竟然没有那两件神器?”梁风说道。   “或许入了郑旭的口袋。”赵悦猜测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嗯。”   三人飞离途中,梁风低头一看,开始崩裂的山体中,躺着许多新鲜的尸骸,毫无疑问,这些是那两个邪修抛弃下妇孺。   梁风眉头一皱,心道:“韩意,你真的让我感到了韩意,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   赵悦眉头一皱道:“你们先撤吧,我回去看一看。”   入禁地空手归,赵悦实在不甘心,他想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时机结果掉那两个邪修,如果能趁机夺下镇魔刀就更好了。   “王兄,危险。”梁风拉着赵悦的手。   赵悦道:“富贵险中求。”   这句话赵悦对莫问虚说过,如今又拿出来说一遍,梁风听的好笑,赵悦本身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应当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恰当一些。   这时梁风也没有功夫计较这些,见劝不住赵悦,便与梁云先行离开。   “王兄,量力而为。”   “晓得。”说完,赵悦御剑飞向英雄冢摇摇欲坠的山头。   那个地方黑色邪气弥漫成雾,显然,是郑旭散发而出。   梁云看着自己被镇魔刀灼红的手掌心,道:“哥,我们也去!”   “你有信心召来镇魔刀?”梁风问道。   梁风没到元婴境界,御剑飞行可以,御剑杀敌就有难度了。   “试试看。”梁云眼神坚定,从后面扶住梁风的水桶腰,道:“总不能让赵悦一个人身犯险境吧?”   “你说的对。”   赵悦区区辟谷初期,而呼延罗明是淬体后期修士,可挡千军万马。   贾是非辟谷后期,万夫莫敌。   韩意和郑旭更是一等一的强者,赵悦都敢夺刀,梁风和梁云自然也不能畏缩,况且梁风有恩于韩意,两兄弟和郑旭曾经亲密无间,根本没理由怕贾是非是呼延罗明。   于是二人御剑飞回。   英雄冢大山塌陷,产生巨大的下降气流,梁风提了一口真气,竭力稳住脚下宝剑,飘飘荡荡飞向英雄冢山巅的那团黑色邪气。 第86章 受伤   “啊!”一声惨叫响起,黑色邪雾中跌出一道人影,梁风定睛一眼,正是贾是非,他大半截身体都被斜削去,模样凄惨无比。   “呸!这样死便宜你了。”梁风吐了口唾沫,继续向前飞去,快飞到的时候,又传出惨叫声:“啊!魔尊饶命!魔尊饶命啊!”   黑雾中又跌出一个脑袋,又落下一具无头尸体,正是呼延罗明。   “死!”   黑雾爆射出一道道刀光,黑雾随即散去。   郑旭凌空而立,手握镇魔刀,狞笑:“韩意,你不配此刀。”   “你的邪气压制不住镇魔刀。”韩意额头的七道道纹闪闪发亮,周身旋绕九把刀,气势凌人,他手一伸握住一把,其余八把刀身一晃,汇聚到他手中这一把上。   郑旭手心红烫,嗤嗤黑烟升腾而起,他全身的黑色邪气开始弥漫向刀柄处。   韩意道,“别强撑了,稍微有点头脑的人,想一想就会明白,邪道中人怎么可能配得上镇魔刀?你来这里夺刀简直愚蠢!”   ”你错了,我要毁了它,而非占有它。“郑旭两手抓住镇魔刀,膝盖用力往上一顶,韩意岂能容他乱来,欺身上前,一刀劈向郑旭脑袋。   郑旭侧首避开,伸手抓住韩意的刀,韩意趁机一脚踹向郑旭胸口,哪只一脚穿通郑旭身体,立刻被黑色邪气缠住,拔也把不出来。   郑旭胸口一团黑色邪气紧紧缠住韩意脚踝,“小乘期修士的肉身,大补啊。”   韩意眼神一凛,手腕连抖,十八道刀气狂斩而出。   郑旭整个人被刀气劈散,化成缕缕黑烟散开,又交汇凝聚到一起。   黑色邪气中,郑旭的面庞缓缓浮现出来,“这把刀……超乎我的想象了。”   镇魔刀愈发滚烫,黑色邪气不断被蒸发,郑旭再也无法握住,手指松开,忍凭镇魔刀从空中掉落。   二人激战的时候,赵悦也摸到了二人下方,见到镇魔刀掉落,大喜过望,伸手就接。   “那是我的刀!”自从放弃救人,韩意已有入魔之相,此时看见赵悦要拿镇魔刀,想也不想,厉喝一声举刀斩出一道刀气。   在韩意看来,打过梁风一掌的赵悦,不是什么善类。所以劈出这一道刀,他用了十成的力道!   刀气来的又快又疾,赵悦避之不及,胸口结结实实中了这一击,不过也抓到了镇魔刀。   韩意俯冲向赵悦,眼前忽然一黑,黑色邪气将他团团围住。   韩意修为不俗,与冰麒麟交战耗费了大量真气,现在将他吞噬炼化的大好时机!   郑旭化成一团黑影,笼罩向韩意。   “噗……”小乘期修士的刀气可不是开玩笑的,赵悦的护体真气碎裂,鲜血吐出,溅到红如烙铁的镇魔刀上,顿时白烟冒起。   奇怪的是,镇魔刀被赵悦抓到手里,立刻就停止了发烫,看样子并不排斥赵悦。   赵悦体内丹田被震伤,真气大乱,从空中坠落。   “王兄!”此时梁风和梁云及时赶来,梁风伸手揽住赵悦,梁云伸手抓住赵悦的佩剑。   “呵……”赵悦瞳孔涣散,嘴角溢血,“我是不是要死了?”   梁风眼眶一热,道:“不会的,王兄,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梁风摸了摸赵悦的乾坤袋,摸出几颗丹药,但是他的手放到赵悦小腹上,查探了一下,赵悦并非脏器和静脉受损,而是丹田受损,这是最要命的。   普通丹药根本没有疗伤,必须要极品仙丹才有的治?   可是这一时半会儿的,去哪儿找极品仙丹?   “梁……梁风。”赵悦说话间,鲜血不停涌出嘴边,眉头紧锁,捂住腹部表情痛苦不堪。   “王兄?”梁风惊诧道。   赵悦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看起来那么笨吗?”   原来赵悦早就识破了梁风的身份,梁风不由苦笑,也许是他带来了梁云,引起赵悦的怀疑。   也许赵悦早就发现了他,不过都不重要了。   梁风握住赵悦的手,“你运功疗伤,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好像不行了……”赵悦伤在丹田,无法运气,他勉强举起镇魔刀,“帮我……”   梁风接过镇魔刀,道:“你会没事的,一定。”   “帮我救回母后,还有丁琴……告诉她我……”   那两个字堵在喉咙吐不出来。   他有什么资格说爱她?   赵悦嘴角溢血,眉头拧紧。   梁风道:“你自己去说。”   安全起见,梁风把镇魔刀装进乾坤袋,长时间的乘风御剑,他有些吃不消了,便由梁云抱着赵悦御剑,梁风单独御剑,三人火速飞往傲天玄宗。   梁云怀中,赵悦双眼闭拢,呼吸渐渐微弱,真气在体内乱窜,他的身体好像一个膨胀的气球,越鼓越大,似乎随时会炸裂开。   梁风道:“飞快一些!”   “好。”额头亮着四圈道纹的梁云抱住赵悦,说:“他是不是要爆了?”   梁风担忧道:“让我来吧。”   “你真气够吗?”   “我来吧。”梁风担心赵悦元婴爆裂,炸伤梁云,伸手接过赵悦。   清风白云拂面而来,三人穿过云层,一直向前。   梁风频频回头,担心韩意或者郑旭追过来,韩意追过来还好说,他有恩于韩意,亮出身份,或者韩意会知难而退。   郑旭追过来就麻烦了,他的郑旭大哥现在已经是魔头心性,凶残无比,不知道有没有尚存一丝人性,但是追过来,刀肯定是保不出的。   “阿云。”梁风匀了口气,单手抱住赵悦,从乾坤袋拿出镇魔刀来,“这把刀给为兄,可行?”   梁云笑道,“这是什么意思?”   "嗯?"梁风回头望向梁云。   “来之前我们谈过,早就说过给你,你现在问我,是觉得我会言而无信?”   “不是。”梁风摇头道,“这把刀太珍贵了,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资格拥有它。”   梁云飞过来,见赵悦还在膨胀,便伸手接过,“我来吧。“   梁风手握镇魔刀,额头道纹却不发亮,看来需要一段时间的相处,才能吸收走镇魔刀中的天地灵气。   梁风给镇魔刀打上真气烙印:一个“梁”字,如此这般,便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若是主人与兵器心意相通,甚至千里之外,也能召来。   “果真好刀。”握着镇魔刀,梁风又想起了握着天罚剑的感觉,都是这般轻盈盈的,不过镇魔刀要稍微重一些,大概是羽毛与筷子的区别。也许它的威力也大一些吧。   梁风收起刀,掏出地图一看,发现傲天宗在徐州北,云上宗在幽州西,便说道:”从这里去傲天玄宗太远了,去云上仙宗!“ 第87章 预知   棋社二楼雅间,二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人剑眉凤目,一身白衣,头发束成四方髻,薄嘴唇,高鼻梁,身材欣长,正是沈卿远。   “人生如同下棋,一着棋错,满盘皆输。”沈卿远落下一子道:“这个浅显的道理,很多人都懂。   但是懂,不代表人生路就能一帆风顺。   该成功的还是会成功,该跌倒的还是会跌倒的。   如同这局棋,该赢的还是会赢,该输的怎么努力都赢不了。”   “你输了。”对面的棋士落下一子。   “不,我赢了。”沈卿远手按棋盘,真气外放,对方棋子尽数化为齑粉。   对弈的棋士腾地站了起来,怒道:“你!”   咻一声棋子飞过,棋士脖颈裂出一道血痕,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很多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早去死,也是一种解脱。”沈卿远冷然一笑,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往外走去。   “这是什么混账话?”门口立着一名剑客,斜靠门框,怀抱利剑。此人是云上仙宗首席弟子莫问虚,有淬体的强悍修为,淬体往上是小乘大乘,也就是说他和沈卿远相差三个境界。   沈卿远道:“你也想与我下棋?”   “不,我是来取你狗命。”   莫问虚一扬手,剑脱鞘而出,棋社外站着各大仙宗的高手,所以他并不心虚。   “竟然派你打头阵,云上仙宗无人了?”   沈卿远身躯一震,一股威压透体而出,莫问虚那柄出窍的利剑竟然悬于半空,一动也动,莫问虚整个人也僵立得无法动弹。   一枚棋子飞过,莫问虚额头被洞穿。   沈卿远摇头冷笑道:“棋艺不精,棋艺不精啊。”   莫问虚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气,他的压力太大,以致于梦到这种噩梦。   穿衣洗漱完,莫问虚走出房间,下到一层广场,踩着青石砖地面,沿路正在比剑或练剑的云上仙宗弟子,见到他主动问候:“大师兄早安。”   ”早安。“他也予以回应。   远方飞来三道人影,正是梁风和梁云,带着赵悦来求药。   莫问虚抬头一看,御剑飞起。   莫问虚一眼就看出赵悦受伤极重,可最近是非常时期:郑旭与沈卿远联手成立“无道宗”,先后歼灭“捉妖仙宗”,“飞雪仙宗“,“占星仙宗”,总计三大仙宗。   如今整个修真界的名门正宗只剩下“傲天宗”,“云上宗”,”雷炎宗“,”大胆宗“四大宗门。   天下即将大乱,正道岌岌可危,一百年前有沉轻羽力压群魔,如今再无这般人物,当今“无道宗”风头更盛“龙门”与“无极魔宗”,拥有两位渡劫强者,无数邪魔歪道望风而来,无道宗不断壮大。   以傲天宗为首四大宗门中,许多道心不坚的弟子纷纷请辞下山,甚至还有私逃者。   无道宗势力庞大,几乎容纳了整个修真界的邪道人士,沈卿远扬言要杀光所有仙宗弟子。   并且打出口号,人人都可以飞升成仙,这无疑在扯大旗画大饼,仍吸引无数邪修不远千里而来,沈卿远弑帝的名头实在太响,况且郑旭也是弑师叛宗,加上虚空老魔的名头,足以引来大批邪修。   邪修干的都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为正道所不容,常被正道人士追杀,加入邪宗,一可受到庇护,二可互相交流邪术,三可在灵气充裕的地方修行,而且邪宗规矩宽松,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好似土匪占据山头:碰上商队,抢掠一番,去到村庄,洗劫一番,官兵或者大侠客来围剿,打不过就跑,来去自如。   表面上互帮互助,实质上生死关头,必然抛之不顾。   瓜分赃物笑嘻嘻,大难临头各自飞,说难听点就是乌合之众,但有了厉害的领头人——渡劫邪修沈卿远,就另当别论了。   天下十座灵气充裕的山头,分别对应十大仙宗,如今无道宗占有六座,无道宗的弟子也发展到万余人,连普通强盗土匪都加入进来,无道宗势力庞大,达到空前的地步。   而这个节骨眼上,三年一届的天下比武大会,即将在大贤国中州梁京召开,本该是正道人生的狂欢盛典,但是主办方傲天玄宗却提议延迟召开。   这也可以理,昨日无道宗大举进犯“大胆仙宗”,傲天玄宗的九大长老出动八位,留下轩辕傲天,朱天攻坐镇傲天玄宗。   雷炎仙宗倾巢而出,鼎力支援大胆宗。   云上仙宗七大长老全部出动,留下宗主莫问情坐镇。   在这个非常时期,莫问虚不敢贸然放人进来,透过法阵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梁风焦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显而易见吗?快放我们进去!”   “我要请示宗主。”莫问虚抽出一张符文,符文自动飞向大殿。   过了一会儿,符文飞了回来,莫问虚接住一看,便打开法阵,放他们进来。   赵悦醒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晚霞漫天,红云朵朵。   赵悦透过窗户,遥望赤色云霞,道:“没想到我还活着,还能看到这么美丽的景色。”   “悦兄。”梁风端着饭菜进来。   “梁风。”赵悦面露歉意道,“那一掌真是对不住。”   梁风手摸往后背说:“你那一掌还真是痛啊,不过现在好了。”   赵悦惭愧道:“实在抱歉。”   “算了,现在说这个作甚。”梁风把饭菜放在赵悦床头柜上。   赵悦说:“这里是云上宗?”   “对,是莫问虚的房间。”   赵悦摸着小腹,道:“我的伤好了大半,是谁做的?”   “莫问虚。”   赵悦道:“我得去谢谢他。”   “我替你转达就好了,你安心养伤吧。”   梁风拍拍赵悦胳膊,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顿足道:“赵宏之死,你怎么看?”   赵悦道:“他草菅人命,死有余辜。”   梁风便迈步离开。   天色渐黑,天空中布起乌云,闷雷阵阵,不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   暴雨中,大胆仙宗的山头,躺满了尸体。   沈卿远一身龙纹白衣,凭空而立,脸色阴森泛青,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持剑向天,剑上串着十数颗人头,道:“不愧是大胆宗的弟子,果然大胆,没有一个临阵脱逃者。”   只是可惜,大胆宗的人也十分机智,自知不敌,提前毁去了镇山之宝,免得落入他与郑旭手中。   “愚不可及!”郑旭哈哈笑道,他背后立着上百名邪道高手。   沈卿远表面上笑呵呵,暗地里心怀鬼胎。   他通过天机镜,得知自己何时会遭雷劈。   五雷轰顶之时,就是他命丧黄泉之日。   他要拉郑旭为自己扛雷,但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沈卿远的笑笑里藏刀,郑旭如何看不出来?   无道宗大获胜利,众人御剑返回踏天宗,踏天宗灭后,中心大山之巅的踏天宗殿宇被重新修建成了无道宗的大本营。   沈卿远和郑旭回到宗门,山巅一座悬崖的竹亭旁,二人坐在藤椅上,眺望远方,此时夕阳似火,云朵被映成橙红色,美不胜收。   沈卿远抚摸怀中一只碧眼狐狸,说道:“郑老弟,我之前就劝过你,镇魔刀无坚不摧,你是绝无可能拔出它的,更不要提毁去此刀。”   “凡事都有成功与失败的可能。”郑旭淡淡道。   “不,这件事只有失败没有成功。”   “你错了,有人成功了。”   沈卿远讶异道:“谁?”   “不重要。”郑旭道。   天机镜从乾坤袋中飞出,悬浮在二人面前,沈卿远道:“明日便要布下天魔绝杀大阵。”   “为何?”   沈卿远道:“无名不日出山。”   郑旭皱眉道:“胜负如何?”   “败。”   沈卿远凝睇天机镜,天机镜中,无名拳碎山河,剑斩虚空,他与郑旭难以遁形。   他们必须提前开展计划,吸取宗门内所有邪修的元气,方有和无名叫板的资本。   郑旭两眼微眯:“仙人?”   “也未可知。”   沈卿远望着天机镜自己的死相,心中全无惧意,只有仙根根骨的修士,才有容纳下仙根根骨的修士元婴,他推算出梁风是仙根根骨,战败二大魔头,疗伤痊愈后,便去往似水村盗走了梁风的肉身,浸泡于妖魔血水中。   他融会贯通了虚空老魔的虚空之力,如今已可元神出窍,而且有第二具极品根骨的肉身供他使用。   他还真不信无名能一剑灭杀他身体与元神。   “若能抓住无名,便能窥探浮空岛的隐秘,据说那是上古仙宫,神魔交战,天上的仙人几乎死尽,无数宝物遗留在上面。   你我渡劫之境,竟也不敌他手,呵呵呵呵。”沈卿远眼露寒意,天机镜中,天罚剑刺穿了他与郑旭的咽喉。   沈卿远的笑声中听不出丝毫惧意,郑旭眼望夕阳,缓缓道:“你不怕死?”   沈卿远笑容一止,脸色平静道:“死亡是我生命的解放。”   郑旭起身,拍拍沈卿远的肩膀,“早些睡吧。” 第88章 风雨将至   梁风吃过晚饭,站在云上仙宗大殿屋檐下,默默运气。   云上仙宗不愧是修真界排名第二的仙宗,山巅的灵气很充裕,只运了这么一会儿的气,体内真气就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一旁的梁云静立着,眺望远方天空的狂风暴雨,心里不知再想些什么。   “阿云,我先回去吧。”   “这么大雨,回去?”   “嗯,你留在这里照看赵悦,等他伤势稳住,再带他去皇宫。”梁风御剑飞起,他这么久没回家,加上现在外面不太平,不放心爹娘的情况,要回去探一探。   似水村地处江州边界,翻过东面一座大山就是海洋,位置十分偏僻,灵气也不充裕,一般的邪修看不上这里。   但梁风还是不放心,一拿到镇魔刀,就决定连夜赶回家。   风雨交加,雷声阵阵,梁风不敢飞的太高,怕被雷击中,低空飞行,大约一个时辰后,便飞到了江州,再继续飞往尹城似水村。   途经韩府,梁风脚下的剑微微一顿,不是缅怀以往而停顿,而是韩府的灯竟然亮了,所以停顿,好奇下去看一看。   御剑降落,梁风收好剑走上台阶,来到门前,抓起大门上的兽首门环扣扣了扣门,里面传出声音:“谁?”   梁风道:“我。”   “你是谁?”   梁风道:“我就是我。”   里面没动静了,这么晚了,有人过来扣门,却不报身份,难免令人猜疑。   梁风心中微叹,道:“梁风。”   门开了,韩意打着灯笼,一身素衣出现在门后,“梁风?”   梁风见韩意安然无恙,问:“韩雨呢,还没回来?”   “她恐怕回不来了。”韩意道,“你是梁风?之前我在禁地见过你。”   梁风理了理湿漉漉的头发,见韩雨不在,转身要走,韩意拉住他的手道:“你受了移魂之术?”   “与你无关。”   “你来找我,现在又要走?”韩意问。   “我不是来找你,我是来找韩雨。”梁风道。   韩意道:“请进。”   韩意不由分说,拉着梁风穿过前院,走向厢房,院落里面很干净,二人进入一间房。   “禁地崩碎,你之前和我说你是圣人转世,竟然是真的?”   梁风冷笑道:“现在说这个?。”   “哈哈。”韩意笑道:“你以为我会抢你?抢谁我也不会抢你,你在禁地之中也没有和我明说,如果你表明身份,你的要求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没有梁风,韩意恐怕早就被李老爷开膛破腹了,梁风对韩意有救命之恩,所以韩意对他十分感激。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人已经死了。”   韩意不解道:“那些人和你无亲无故,何必这样生气?”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资格,你完全有实力战胜那两个邪修,可你却选择了漠视。你也不是没读过圣贤书,‘以己推人’这种道理不需要我对你再讲吧?”   “难道你有精神洁癖?”韩意笑着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来。   “什么意思?”梁风脚步一顿。   “‘精神洁癖’的意思就是完美主义,你希望自己是一个完美的人,你的朋友也是完美无缺,眼里容不得污点,对不对?”   韩意扬了扬书卷道:“这是这本书的观点。”   梁风看了眼书卷,道:“我没有所谓的‘精神洁癖’,但我能分清善恶对错,你还记得蔡棠教过我们什么?他的确是堕落了,但他之前是一个好老师。   不会优待好学生,而对差生不屑一顾,他对所有府中所有人一视同仁,哪怕是最下等的杂役,也给予十分的尊重。   现在想来,也许不是真的,但哪怕是表象,也让人感到如沐春风般温暖。   他讲课诙谐生动,一针见血,不会生搬硬套古人的观点,总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那时的蔡先生,称得上良师益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说出淤泥而不染没有可能,人不是莲藕,洗洗干净就好了,如果做了坏事,良心上会沾有污点。   以人为鉴,可正衣冠,而和你做朋友,我只会衣衫不整。”   “明哲保身也错了?”韩意问。   梁风继续道:“你那是明哲保身?你的实力远胜那二名邪修,怎能袖手旁观?   这把刀你能心安理得地拿着吗?”梁风拿出镇魔刀,丢在地上。   韩意望着镇魔刀,心中一动,却没有去拿。   梁风夺过那本书,捡刀往外走去。   “我们还是朋友吗?”韩意问。   “我们以前是朋友。”   梁风将书籍揣好,御剑飞回似水村,蹑手蹑脚窜进家中,发现父母都已睡下,梁风决定不惊扰家人,拿了床被褥铺在房间角落,用真气烘干身上的水分,便躺倒睡下。   次日,梁风本来想飞去大胆宗探探情况,如今大胆宗已经覆灭,只好作罢,留下梁云看家,自己飞往云上仙宗与赵悦会和。   到了云上宗才发现,事情真的大条了,傲天宗,云上宗,雷炎宗的宗主长老们会聚一堂,共商讨魔大计,弟子在殿外等候。   正道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一天一夜的疗养,赵悦可以下地走路了,人也站在殿外。因为他昨夜膨胀的太厉害,皮肤绽裂,所以这个时候缠着绷带,拄着拐杖显得有些滑稽。   “王兄,不进去歇着吗?”梁风走过来问。   “王兄”叫的习惯顺口,赵悦也就由他叫了。   “没事。”   “二位殿下,修真界的事情,你们就不必掺和了吧?”   梁风回头一看,原来是莫问虚。   如今踏天宗灭,赵悦没有拜入其他仙宗,也就不是正式的修真人士了,但很多人还是认识赵悦的,三年前的天下比武大会,赵悦取得了不错的佳绩。   赵悦答道:“莫师兄,俗话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是一方亲王,哪有苟安避祸的道理。”   “不错,此番正邪大战,必将载入史册,你我都是见证人。”梁风笑道。   “赢王殿下好大的口气。”   虽然这次正道高手几乎全都来到了云上仙宗,可昨日收到消息,支援大胆宗的援军全军覆没,傲天宗修为深厚八大长老全部惨死在了大胆仙宗,沈卿远和郑旭的修为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可怕,无法遏制的地步,恐怕是渡劫后期大圆满。   无道宗能否超越‘无极魔宗’实现一统修真界,就要看傲天宗,云上宗,以及雷炎宗这仅存的三大宗门的力量了。   “无道宗都要打上山头来了?”梁风问道。   赵悦道:“轩辕傲天修炼至渡劫期,乃当世一流的高手,莫问情也有接近渡劫期的实力,雷炎宗主的宗主叶展鸿也不是泛泛之辈。   听说这次还请来了江湖上久负盛名的狂刀宋明,要知道他的师父,可是能与轩辕傲天相提并论,并驾齐驱的绝世高手。”   梁风道:“看来没有万全准备,无道宗不会贸然来到这里。”   赵悦道:“十大仙宗,表面上互帮互助,实则一盘散沙,只想各自为战。   如今水火关头,见无道宗有秦始皇横扫六国般的劲头,才凝聚到一起。   不过……”   “不过什么?”   “沈卿远所向披靡,必然是动用了天机镜窥探天机,知己知彼,故而百战百胜,如此频繁动用,天雷必将降临。”   赵悦认为天雷将对沈卿远造成致命打击,但是沈卿远离飞升应该也不远了,会不会扛住天雷飞升成仙,也是一个问题。   赵悦问:“镇魔刀向你臣服了吗?”   梁风道:“还不能运用自如。”   神器级的宝物皆有傲性,可大可小,但是梁风想让它大,它不大,想让它小它不小。   实战起来,威力大打折扣。   “没事,你晚上抱着它睡觉,多说说话,它应该会感动的。”   “哈哈,又不是人怎么会感动。”   “当然会感动了,神器都是有魂灵的。”赵悦看看天色,以及广场上练剑的仙宗弟子,想起以往在踏天宗的时光,心中感慨。   会议结束,很多人从大殿走出来,其中包括傲天玄宗十大长老之首朱天攻。   朱天攻见到亲外孙赵宏,干孙子赵悦,笑眯眯地上前:“你两个在这儿做什么?”   梁风上道:“姥爷,傲天宗不收我,云上宗可未必。”   “是么?”朱天攻看了赵悦一眼,对梁风道:“你呢?”   赵悦扯了个谎,朱天攻也懒得深究,吃过晚饭他晚上还有事情要和长老们商议。   “没事回皇宫呆着,别老出来乱跑。”丢下这句话,朱天攻负手行向侧殿。   “是。”梁风弯腰,恭敬地目送朱天攻离开。   “诶,宋兄。”梁风见到一身黑色劲装的宋明从大殿内走出,赶紧上前寒暄。   宋明见过梁风,那时他师父顾东临还未仙逝,二人还考验过梁风的养猪实力,这时相见,不由新奇道:“赢王殿下,不在乡下养猪搁这儿作甚?”   梁风笑呵呵道:“我这是养猪修仙两不误,顾前辈呢?”   “神游太虚去了。”   二人闲聊几句便分开,从宋明口中得知,南方天际有大片乌云凝聚,似有降雷之兆。   似乎与踏天宗镇山之宝天机镜有关,他们还需要做进一步分析,分析这降雷,究竟是对准谁。   “狂刀宋明都来了,剑圣无名怎么不来呢?”梁风摸着脑袋想不通。   “怕是早已退隐江湖了吧。”   梁风道:“值此江湖告急,正道倾危之际,他却选择退隐?。”   赵悦道:“也许被事情绊住了。”   “若我有他那般武功高强,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你是你,他是他。或许再过几年,你会变得和他一样。”   “王兄太抬举我了。” 第89章 降雷   晚上在宗门膳堂吃过饭,梁风行向宋明的房间,昔日宋明为了陌生人的冤屈,不远千里来找梁风,称得上江湖豪侠。   梁风想从宋明那里学得一招半式,毕竟他得了镇魔刀,从今往后,肯定要使刀行走江湖。   赵宏贵为亲王,又是傲天玄宗大长老朱天攻的外孙,所以梁风在云上仙宗行走没有束缚的,迳向宋明的房间,扣了扣门。   宋明耳聪目明,一下子就听出梁风的声音,道:“进来。”   门没锁,梁风一下子就推开,见到宋明身着白色睡衣,坐在书桌前看书,他的头发像是刚洗过,湿漉漉地搭在肩膀上,眼睛像是黑夜的星辰,五官如玉,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傲气,不愧是神刀顾东临的弟子,气质十分不俗。   “宋兄,想向你讨教一二。”   “我不收徒弟。”宋明自顾自低头看书。   “非也。”梁风笑道,“我是来和你做朋友的。”   “我也不需要朋友。”   “离群的狮子无法生存,人也不能没有朋友。”   宋明淡淡道:“强者总是孤独的。”   “也有很多不孤独的强者。”梁风坐在宋明旁边,说:“失去朋友,如同生活中失去阳光,不是吗?”   宋明一怔,自从师父顾东临驾鹤西去,他的生活仿佛真就失掉了阳光,那天下第一很大程度上他是为了争给师父看的,现在师父西去,打不打败沈卿远,夺不夺得青云榜第一,都感觉没有那么重要了。   梁风从怀中拿出一本黄皮书,借花献佛道:“我这里有一本好书。”   “是么。”宋明接过翻阅起来,点点头,“确实不错。”   梁风伸手挡在宋明的视线,道:“人生而不平等,这本书却长篇大论‘众生平等’,自然不能令人信服。   但沉下心看完前文几万字,反倒有那么一丝认同。   原来这本书,并不是讲‘众生平等’,而是讲推己及人……这本书还提到“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亦有糖果屋”,不同的书有不同的看法,或一目十行,或咬文嚼字。   连劝学这一类老生常谈的话题,都写的妙笔生花,深刻入骨。   这仅仅是前文几万字的内容,我愿以这本书换你的刀谱。”   宋明道:“这是等价交换吗?”   梁风指著书说道:“书法上乘,用词考究,每一个字每一段话都别有深意,读之令人充实。错过它你一定会后悔,而我可以另请高明。”   宋明心中稍作权衡,便从怀中拿出刀谱:“不用说的这么天花乱坠,我自会分辨,你是我师父看中的人物,我亲自教你刀法又何妨?”   “当真?”   “我宋明向来言出必行,等你参透这本刀谱,再来寻我。”   “多谢宋兄!”   “客气。”原本那本书弃之不顾,宋明低头看着新来这本书,将书本翻转,发现后面印着‘上半册’,便问:“怎么只有半本?”   梁风道,“主人没写完就去世了。”   “可惜。”   梁风拱手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他拿到刀谱,回到房间认真钻研起来,不知不觉,天色发亮,他打了个哈欠,怀抱镇魔刀卧倒睡去。   修道者体质强劲,只要不伤及元婴,都能恢复,经过一天一夜的悉心疗养,赵悦的外伤好的七七八八,内伤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第二天早晨,梁风来看望赵悦,闲聊中,远方天空陡然降下一道巨雷,这道雷亮的发紫,梁风吃惊道:“王兄,你看见没有?”   “看见了。”赵悦眺望远方道:“难道是有人渡劫?”   “几百年也没有听说谁飞升成仙,王兄,那天上的仙宫到底是何模样?”梁风问道。   赵悦揣测道:“应当是金砖玉柱,富丽堂皇。”   “王咱俩要能一起上去就好了。”   赵悦莞尔道:“恐怕这辈子没戏。”   “那就下辈子,我去一探究竟。”梁风正要御剑飞离。   赵悦抓住梁风的手臂,“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你别去了。”   “没事,我现在有镇魔刀。”   “被人夺了去怎么办?这把刀应该没有完全臣服于你吧?再说你要是有个什么不测,太妃娘娘可是要找我问罪的。”   “不会的,母妃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梁风御剑飞向南方,途中经过中州数十个城镇,这儿有傲天玄宗的庇护,邪道的势力还没扩张到这里,街面上还算太平,卖水果的卖水果,卖早茶卖早茶,人流络绎不绝。   “不知无道宗吞并三大仙宗后,是否还会有这番熙熙攘攘,繁荣昌盛的光景?”梁风心想。   远方天际,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不断落下巨雷,似乎是在针对某一个人。   即使相隔千里,也能感受到那巨雷的恐怖,周围百姓无不面露疑惑,梁风一路飞去,渐渐发现,云层堆积的位置在天露山脉的上方。   踏天宗灭后,作为无道宗的大本营,这梁风是有所听闻的,无道宗有正宗主两名:沈卿远,郑旭,副宗主十八名,堂主百余名,是眼下最为强盛的魔道门派。   “那落雷位置似乎就是天麓山脉,但是那雷比传说中的天劫之雷颜色深上许多,白日落雷,莫非是天公发怒?”梁风自言自语道。   “宏儿,你在这做什么?”   梁风回头一看,见是朱天攻,朱天攻穿一身黄色蟒袍,头顶白羽玄冠,背后跟着许多正道人士,轩辕傲天居于朱天攻左侧,他的朱天攻的弟子,朱天攻退位后,将宗主之位传给了他。   所以朱天攻的地位在傲天宗是最高的,但轩辕傲天的渡劫初期的势力,比朱天攻要高。   不止他们,雷炎仙宗宗主叶展鸿,云上仙宗宗主莫问虚,以及莫问虚,都随行在侧,看来也是从云上仙宗出发而来的。   宋明背负双手御剑而立,看着梁风。   陈高歌也来了,背后跟着他的女儿陈蓝汐,陈蓝汐看了梁风一眼,显然认不出梁风。   咦?陈蓝汐还没死吗,要不要和赵悦说说?梁风心想。 第90章 荒唐   陈高歌认为那雷是天机镜引来的,于是和其他掌门商议,带人前来查看。   这时,朱天攻一停下来,其余人不得不也停下来,梁风道:“姥爷,那云团很是诡异,孙儿想过去看看情况。”   “你修为低如狗,有何好看的?快回去!”朱天攻说话很不客气。   赵宏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女儿朱颜雪免不了要和他大吵一架。   “我修为低没事,你们不是修为高吗?”梁风扬了扬手中刀,“我有此刀,自保有余。”   “镇魔刀?”宋明道。   “嗯。”梁风点点头,目光投向宋明。   轩辕傲天虚空一按,隔着十几米远探测镇魔刀的灵力,感受到了刀身中蕴藏的海量灵力,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占有欲,很快压了下来。   赵宏是朱天攻的外孙,不可得罪,而且镇魔刀似乎很反感他,刀身一震,传来一股灵力让轩辕傲天的手有刺痛感。   轩辕傲天赞道:“确实是柄宝刀,灵力庞大。”   “不是只有圣人转世才能拔出镇魔刀吗?他莫非是圣人转世?”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人群纷纷朝梁风投来讶异的目光。   “躲到后面去吧,”朱天攻让梁风跟随队伍。   “梁风。”梁风定睛一看,发现是韩意,韩意打扮干练,身穿劲装,背负九把刀,脚踩一柄黑铁刀,微笑朝他点头。   梁风没回话,微微点头算作回礼。   韩意挑挑眉,不说话。   -   这次主动出击,三大仙宗的高手基本都来齐了,总计数百人,除去梁风,无一不是淬体期以上的高手。   梁风暗暗期待正邪大战,他虽然帮不上大忙,但小忙还是可以帮的。   天幕低垂,浓重如墨的乌云压在中心大山之巅,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一只粗壮无比的雷龙,在云层中翻来覆去,令人望而生畏。   广场大殿的“踏天宗”的牌匾摘去,换上无道宗的牌匾,山头凝结着一道护山法阵,几万道众啸聚于此。   忽然,一道巨雷从云层中落下,重重劈在护山法阵上,法阵啪一声碎裂,巨雷接连落下,声势骇人。   朱天攻等人御剑飞来,相隔约有千丈,他修为高看得远,捻着花白胡须含笑道:“天不藏奸,老天有眼。”   梁风心道:“这雷应该动用天机镜召来的,不知道沈卿远能否扛过天雷?”   轩辕傲天双手结出一个法印,法印笼罩众高手抵御狂风暴雨,他高声说:“等雷打完,我们再过去。”   “我去探探情况。”韩意自告奋勇道。   轩辕傲天正愁没人查看情况,见到有人不怕死要过去,自然很高兴,道:“韩道友,劳烦你了。”   韩意朝轩辕傲天一抱拳,飞出法印外,直奔踏天宗山头。   金木水火土五雷落下,踏天宗的山头焦黑一片,韩意渐渐飞近,看着重修过的大殿又成废墟,心道:“此等天雷实在恐怖,恐怕仙人也未必扛得住。”   天雷似有指定目标,集中降落到山头。   飞太近心里还是发怵,韩意不敢飞近,怕被天雷误劈,隔着很远,遥望山头。   出于谨慎,韩意等待许久,轩辕傲天等人也赶了过来,没有人再敢前进。   远方中心大山之巅,雷光阵阵,剑影重重,似有惨烈厮杀声。   还能看到无数血色符文飞舞。   雷声戛然而止,浓重乌云散去,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山头的残垣断壁,到处是焦黑的尸体。   见雷云散去,韩意率先御剑飞了过去,降落到山头,看着满地尸体心中怅然若失,这些尸体像是被吸干生命力,还有一些尸体焦黑,应当是被天雷殃及。   不知这些尸体中是否有沈卿远,若沈卿远这般死去,倒也无趣的很。   不能手刃仇人,难泄心头之恨,韩意叹了口气,站到废墟中,仰望天空,雨水落进眼里,模糊了视线。   朱天攻等人也飞了过来,看到满地邪宗弟子尸体,人分散开去寻沈卿远的尸体。   “找到了!”   衣衫破烂,皮肤通红的郑旭躺在一个凹坑中,旁边是散落的天机镜子碎片,看样子他是想用天机镜扛雷,可没想到天雷穿透力如此之强,还是将他劈死。   众人围成一团,梁风也挤了进来,朱天攻的手贴在郑旭的尸体上,郑旭全身通红,双眼更是红艳无比,道:“元婴破碎,必死无疑。”   所有人面面相觑,脸露喜色,原以为是场堵上性命的恶战,没料到天雷降临,不费吹灰之力,无道邪宗便被灭去。   二大宗主之一,号称吞天魔尊的郑旭直接身死道消。   梁风心潮起伏,双眼紧紧盯住郑旭。   轩辕傲天蹲下身体,抚摸郑旭的脖颈,道:“表面上完好无损,但体内五脏六腑都被灼烧溃烂,血液沸腾,元婴爆裂,必死无疑。”   看到郑旭尸体,围观者拍手称快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死得其所!”   “魔头万死难赎其罪,这么死真是便宜了!”   陈高歌也赶到这来,俯身扫视四周,对陈蓝汐道:“去捡镜子碎片。”   天机镜扛不住天雷碎裂,但是毕竟是神器级宝物,重修拼凑完整,还是有复原使用的可能。   一旦复原,便能知道天雷降落的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旭眼珠一转,微微抬手。   “他还没死!”   “快闪开!”   众人纷纷往后一退,陈高歌走上来,蹲下身子握住郑旭手腕,二人眼神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轩辕傲天道:“陈掌门小心。”   陈高歌摆摆手,示意无妨。   郑旭脸色苍白道:“我自由了。”   他的身上冒出腾腾白色真气,这是真气溃散的迹象。   陈高歌唇边流露出一丝苦涩,双目含泪,陈蓝汐闭上双眼,神色平静中掺着一丝悲哀   无道宗灭的消息不胫而走,无道宗的诸多分堂口也随之被灭。当无道宗最后一个堂口被灭,轩辕傲天宣布天下太平,比武大会将于八月初八召开。   赵悦闷闷不乐,郑旭的死为他蒙上一层的心理阴影。   母亲和丁琴至今下落不明,沈卿远到底把她们藏到了哪里?   他无颜面对梁风,甚至不敢说出郑旭的死和他有直接的联系。   梁风并不知道赵悦污蔑郑旭一事,见到赵悦借酒浇愁,拿过酒坛子说道:“王兄,你太消沉了。“   “不要管我。”   ”你心情不好,我改日再来吧。“梁风见赵悦醉醺醺的模样,便离开了这里。   过了几日,梁风再来找赵悦:”王兄,我带你去找点乐子吧。”   这一回,赵悦犹豫良久,点头同意。   二人来到街面上信步而行。   阳光明媚,清风阵阵,赵悦的醉意散去几分,道:“你说你想拜入云上仙宗?”   “还在考虑,后天天比武大会就开始了,你说,莫问虚能否再登第一?”   赵悦道:“我没兴趣。”   去年比武状元是莫问虚,天下比武大会规定,不可动用真气,否则剥夺参赛资格,而且宗门长老宗主也不会参赛,所以夺冠者往往是各大仙宗的弟子。   不过很明显,淬体期修士钢筋铁骨,有极大优势。   这次莫问虚的竞争对手有两个,一个是上届榜眼代继元,一个是上届探花叶飞花。   狂刀宋明认为比武大会是宗门举办的,虚名而已,莫问虚也是不入流的高手,和他大乘期的修为相去甚远,所以他不屑参加比武大会。   宋明不参赛,所以这次的状元,十有八九还是莫问虚。   梁风讨论后天比武大会下注给谁,叶飞花的赔率很高,莫问虚的赔率很低,收益较稳。   “不如投给你吧,等你入了云上宗,也有一争的资格。”赵悦道。   “我还没入呢,再说了我也没到淬体期,可打不过他们几个。”梁风道,“王兄,你可有兴趣参加?”   “没有,踏天宗我回不去了,别的宗我也不想进,以后就做一个散修吧。”赵悦语气淡淡,看样子失去了生活的目标。   “你不去看?”   “不去。”   梁风道:“那我也不去了。”   “这可是盛事,你还是去一下把,长长见识。”   梁风抬头看看天色,御剑而起,“随我来,带你找点乐子。”   “去哪里?”赵悦御剑跟随。   “到了你就知道了。”   二人御剑飞行,飞到似水村村南一片农田旁边,让梁风落地收剑,捡起田埂上的一顶草帽戴到头上。   “咦,魏王殿下也来了。”梁云赤着脚正在田地里劳作,望见赵悦过来,招呼了一声,继续低头种菜。   赵悦没什么兴趣,在梁风的带动下,才挽起袖子,撸起裤脚,下地种菜。   种着种着,赵悦忽然问:“这算也乐子?”   “王兄,你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多活动活动,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梁风说道。   太阳亮的刺眼,远方传来吵杂蝉鸣,赵悦劳作片刻,汗水湿透后背,拿手背擦了擦汗,坐到田埂上,旁边有一颗橘子树,正好为他遮挡日光。   阳光斑驳地照在脸上,赵悦合上眼,心里生出一股荒唐感觉。 第91章 打扰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便是八月初八。   一天夜里,赵悦和衣而眠,半夜他感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身体抱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坐起身来,借着窗外月色,看清抱着他的女人的长相,眉似柳叶,唇若丹霞,眼珠亮莹莹如黑曜石。   他一把抱住她,可惜还没说几句话就被一个声音吵醒——“快醒醒!”   赵悦睁开眼,听到外边的敲门声,愤愤道:“你这么闲吗?”   “天下比武大会开始了!”   “与我何干。”赵悦翻了个身。   “你可是踏天宗首席弟子,不去?”   “什么首席不首席的,踏天宗早就没了。”赵悦道,“再说了只有年轻一辈参加,并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比武。”   赵悦闭着眼睛,手往床底下乱抓,抓起酒坛,掂了掂,然后凑到嘴边,可惜只滴出可有可无的几滴。他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坐起身子,然后下床跌跌撞撞往外走去。   他打开门,看到王府赵管家和一个矮胖小子站在门外,便问道:“你进去云上宗了?”   梁风道:“没有,不过陈高歌准备光复宗门,重建踏天宗大殿,陈蓝汐也在呢,你不回去?”   “根基已毁,踏天宗没落了。”赵悦指着王府赵管家质问:“为何放人进来打扰本王睡觉?”   赵管家表情很无奈,人家也是一方亲王,硬要进来他拦不住啊。   梁风一番劝说,赵悦终于同意,二人御剑飞到中心大山,果然看到有许多工匠在造房屋,他和梁风步入其中,见到陈蓝汐与陈高歌,二人正在指挥工匠作业。   “师尊。”   “悦儿。”陈高歌回头,见到赵悦,微微一笑。   赵悦将蔽膝往旁边一撩,跪在地上,“弟子失德,请师尊宽恕。”   “你起来吧。”陈高歌一副既往不咎的姿态,将他扶起说道:“为师有一件事要和你讲。”   “徒儿洗耳恭听。”   陈高歌说出陈蓝汐不愿意嫁给他一事,赵悦道:“强扭的瓜不甜,师妹既然不愿嫁也就罢了。师尊,有件事情想与你说。“   陈高歌道:”你但说无妨。“   “我不想修道了。”   踏天宗早就名存实亡,如今陈高歌重建宗门,也招不来太多弟子,赵悦想另谋高实属正常,陈高歌问道:“你想改投其他宗门?”   赵悦道:“非也,我不想再修仙。”   陈高歌思忖片刻,道:“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赵悦抱拳道:“谢师尊成全,您消失这么久,去了哪里?”。   “高人搭救,重伤陷入昏迷。”陈高歌道。   “是何高人?”赵悦问。   陈高歌目光投向南方,说道:“他喜欢清净,不喜欢被人打扰。”   “师尊,听说您拿到了天机镜,修复好了?”   对无道宗被灭的事情赵悦有所听闻,他不认为沈卿远被天雷劈的灰飞烟灭,他必定有别的办法保命,现在用天机镜查看之前发生的事情,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还需要一段时间修复。”陈高歌从怀里拿出满是裂痕的天机镜,“到时候你再来吧。”   赵悦抱拳道,“徒儿先行告辞。”   “悦儿,你长大了。”   赵悦走出几步,听到背后陈高歌的声音,脚步一顿,回过头点头致意。   陈高歌对陈蓝汐道:“送送你师兄吧。”   “不必,你们忙吧。”   赵悦与梁风离开了这里。   二人御剑飞行,梁风道:“王兄,玄冰湖底可有暗流?”   “有,通往南海,你问这个做什么?”   梁风道:“既然有暗流,我猜测陈掌门可能通过暗流,游到南面海域,被隐居住在海域的高人所搭救。   我注意到陈高门说话的时候,目光投向南方,所以南方必有高人。”   “是么?”   梁风道:“有这个可能不是吗?虽说百年没有人见到有人飞升成仙,但或许南方那片海域的小岛,就有高人甚至仙人的存在,我们去目睹一下高人风采,长长见识如何?”   “也不知道他欢不欢迎我们。”赵悦道。   “高人嘛,气量肯定大的。”梁风道,“要是不欢迎我们再离开就是了。”   “好,我们兵分二路。”   二人御剑飞行,主要搜集的区域是天麓山脉以南,南边海洋上的诸多岛屿。   每隔二小时在约定地点碰头,在二人真气快用尽时,最后一次的碰面,终于有了眉头。   “王兄,我发现那边有一个葫芦形状的小岛,岛上的椰子林西面有一个小木屋,屋旁有围栏,里面种着不少花草。”   “好,去看看。”   赵悦御剑跟随梁风,飞到葫芦岛,落地收剑,行向那小木屋。   “你们来了。”   没等二人靠近,屋中走出一个头戴花环,手握书本的男人,男人长相平平,五十余岁,白发胜雪,脸上没有什么皱纹,眼神透着一股澄净清澈。   “贤妻偶感风寒,不便见客。”男人带上门,朝他们走来,仿佛是有过约定的见面。   “前辈!您知道我们要来?”梁风认出了这个男人的声音,和记忆中那个身形伟岸,白发胜雪的剑客一模一样,看来他就是二年前传授他追云剑法的无名剑客。   “我看你查探这里,就知道你要带人过来。”无名步履轻缓,走到海边礁石坐下,赵悦和梁风立在一旁,不敢坐下,因为他们是不请自来。   赵悦拱手道:“若是打扰到您,我等立即离开”   “无妨。”   赵悦直起腰,凝视无名脸庞,这时无名没带白瓷面具,一张稀松平常的中年男子面庞暴露无遗,除了线条流畅优美的下巴,整张脸没有特别出彩之处。   他猛然想起自己见过无名,以往泛舟于南海海面,碰到过一次,那时他大声呵斥无名,不可在此泛舟垂钓,这里是踏天宗的地盘。   无名笑了笑,便摇桨离开了。 第92章 邪教圣典   那时无名戴着草帽,看不见满头白发,赵悦把他认作普通渔民了,此时咽了口口水,道:“前辈,那次……”   无名摆手示意无妨,道:“梁风,我们又见面了。”   梁风一惊,没想到朱天攻都看不破他灵魂附体,无名一眼就看出来了,道:“晚辈惶恐。”   “坐下吧。”   二人便不客气,坐到无名身旁一块礁石上。   无名手握书本,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眼神幽静如同一泓清泉,海浪涌来,脚下顿感清凉。   “我确实有问题,想要讨教。”梁风拱手道。   无名拍拍旁边的礁石,示意二人坐下。   二人便坐下了。   无名道:“你们想问什么?“   梁风道:“前辈,您修为如此之高,必然是相当努力的吧?”   “你想和我聊这个?”无名道。   “对。”梁风肯定道。   无名微微一笑,缓缓道:“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没有思想,只有本能,交给野兽抚养,就会长成野兽,交给人抚养,就会长大成人。   很多事情不是光靠努力就能达成的。   努力,毅力,奋斗……都是概括事物变化的过程,事物变化第一取决于环境,其次才是自身努力,倘若孟母没有资本三迁,失去良好学习氛围的孟子也难以成为思想大家。   一昧鼓吹努力追求成功,只会加大部分人群的焦虑。   人各有命,各安天命,各有所长,各谋其职。“   赵悦听出无名话中有话,似乎是安于现状,不愿出山。他和无名并非旧相识,此时也不好开口劝他出山。   梁风直言不讳道:“前辈,您的想法太消极了。只有鼓吹成功努力,落后的人才会奋起直追。   晚辈的牙齿很黑,这么说吧,打一个比方,两个人都想使自己牙齿变白,一个图省事,每天只刷一次牙,另一个人不嫌麻烦,早晚各刷一次牙,那肯定是后者比前者的牙齿更白皙洁净。   更努力的一方,收获更大。”   无名道:“人人都想成功,人人都不想失败,却仍有失败者。   种子需要土壤生根发芽,成功者也一样。   除去自身努力,第一因素是气运,成功者往往只把皮毛,而不是核心经验告诉别人,他们之所以成功,就是自我认知清楚,做的时间多于想的时间,别人还在瞻前顾后,他们已经着手尝试。   失败者难道不懂这些吗,也懂,只是缺少了土壤。   生活在干旱地区的人,恐怕一天连一次牙都刷不起,而生活在雨水充足地区的人,一天刷十次牙又有何妨。”   无名举起书本,又讲了一些早年游历江湖,遇见的奇闻异事,直到夕阳西下,才止口不言。   无名起身拍拍身上尘土,收起书本道:“梁风,有件事要与你单独说。”   无名行向木屋,梁风跟随其后。   片刻,梁风走出屋来,和赵悦离开这里,御剑飞行途中,梁风道:“王兄,我顿悟到一个道理。”   “哦?”   “那就是在实际困难发生时,很多书本上学到的道理,都不足以解决困难,   唯有随机应变。”   “这也太浅薄了,谁人不知?”赵悦道,“那么愚兄也顿悟到一个道理。”   “什么?”   “那就是没道理。”   梁风轻笑一声。   赵悦道:“我还真悟到一个道理,比你的还肤浅,但肤浅不代表没用。   无名没有对我们讲,可能是因为觉得它不值一提。   我刚刚观测到,海滩四周有许多脚印,说明他经常跑步锻炼身体,故而他头脑灵活,目光清澈,身强体健。   而且我注意到那屋子不大,屋内不能生火烧饭,屋子后面有一口小锅,烧水也烧不了多少,由此可以推断,他常年洗冷水澡锻炼体魄。   锻炼养生乃未雨绸缪的明智之举,我其实认为看再多的书,读再多的道理,甚至不如绕城跑上一圈,出一身汗,来的实在。”   梁风道:“这不是我经常做的事情么?”   “你没坚持吧?”   梁风笑道:“刮风下雨,难免断掉,胖久了也就习惯了,不过王兄,你真打算做一个散修?”   赵悦道:“不修道的散修能叫散修?”   “不如与我仗剑走天涯?”   赵悦问:“你想去哪里?”   “离开大陆,越过无边无际的海洋,去探索未知的世界。”   “你的想法不切实际。”赵悦道。   梁风道,“是吗?”   赵悦说道:“无名前辈拉着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梁风答道:“他问了我沉前辈死之前,说了什么,然后问我现在是否还有雄心壮志。”   “你怎么回答?”   “我量力而为。”   “然后呢?”   “然后他笑了一下,让我明日黄昏,单独再来找他,说有东西交给我。”   “不会是把天罚剑交给你吧?”赵悦猜测。   “谁知道呢。”   “浪迹天涯么?”   梁风道:“我说的是仗剑走天涯。王兄愿与我同行?”   赵悦道:“明日我在来福客栈等你。”   “好。”   -   次日黄昏,梁风如约而至。   老地点,两个人坐在海边礁石,面对大海。   这回无名没有和他谈人生道理,也不谈理想抱负,只聊了一些家长里短,然后把一本书交给了他。   这本书封面黄页,里面的纸页洁白如雪,纤尘不染。   “前辈,这是……无字天书?”梁风翻了翻书页,发现一片空白,上面没有记载任何文字或者图画,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无名说道:“我那时和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否?”   “记得。”梁风点点头。   无名却岔开话题:“我第一次见到大海,已经二十七岁,你呢?”   梁风道:“我三岁就见过大海了,这是记忆中的事情,但我爹告诉我说,我不满一岁就见过大海了。   我那个村子靠海的,走五里路就能看见海。   我爹和我娘,抱着年幼的我,去到海边捡贝壳捡螃蟹,在那里玩耍,但我那个时候太小了,没有印象。”   无名道:“我第一次亲眼看见大海,感觉很不可思议,很震撼,震撼于它的宽广,它的深邃,它的多样。   听人说潮汐是日月牵引所致,听人说,所有的生物最初都来自海洋,听人说,海洋中藏有的生物,占了全部生物种类的百分之九十九,海洋如此浩瀚无垠,如此深邃神秘,令人惊叹神往。   我潜入海洋,不断下潜,见到庞大如房屋的大鱼,长相难以言喻的怪鱼,比人还大的乌龟,对,那是海龟,海底的生物千奇百怪,摇曳生姿,黑暗如渊的海洋深处,却也有生物存活。   我游到了最黑暗,最隐秘的地方,在哪里,我发现了这本书。   这本书的周围散落无数尸骸,从形状上来看,有近似人的,有海兽的,骨架都十分庞大。   我拿着这本书回到岸上,开始了我崭新的人生。” 第93章 器重   梁风听得云里雾里,摩挲着手中黄页书籍,问:“前辈,这是什么书?”   “这本书没有名字。”无名道:“我一开始称它为‘功德簿’,因为每做下一件好事,都会自动记录上去,后来我发现,有一个更适合它的名字——‘邪教圣典’。”   “为何?”   “这本书很古怪,它不但会记下你做过的好书。还会显示将要发生的恶事。”无名拿出书本,将其中一页纸对着阳光,“看到了吗?”   梁风定睛一看,在阳光照耀下,纸张呈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他看着其中一行,读道:“腊月初五卯时三刻,京城西郊景阳冈,强盗杀人劫财,前辈,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不管你是去阻止恶事,还是袖手旁观,它都会如实记录下来。但是只有透过阳光,才能看到上面的文字。”   “前辈,那阴雨天怎么办?”梁风问道。   “阴雨天可用蜡烛,只要有光,就能看见上面的文字。”   梁风道:“真是一本神书。”   无名拿出一个火盆,放入杂草,用火折子点燃,将书本丢了进去。   “前辈,您这是做什么?”梁风十分震惊,伸手想把书捞出来。   无名道:“这也不是我第一次烧它了。”   “原来它烧不坏?”   梁风话音刚落,书本在火焰中化为灰烬,梁风瞠目道:“竟然烧掉了?”   “嗯,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就是每次我把这本书烧成灰,每次潜入海底深渊,都能见到这本书。”无名缓缓道,“我想找到它不灭的秘诀,四处搜寻,终于发现一块隐藏在海草中的石碑,石碑上面写有四个字:‘天谴禁书’。”   “用这本书会遭天谴?”   “不会,但世界上某一个的地方,会不会有人因此而死,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没有本书,不是做不了好书了吗?”梁风问道。   无名说道:“只要是一个心怀正义的侠客,刚开始得到这本书,都会喜不自胜。   斩奸除恶,声名鹊起,是迟早的事情。   靠这本书,我救了许多人,助人者人恒助之,尽管我施恩不图报,被我搭救的人,还是回报我许多。   我愈发强大,但同一天,有几百件恶事发生,令我疲于奔命。   一人之力,何其有限,我立即将此书通知别人,但是我发现,它就和天罚剑一样,只有我能使用。   一旦知会别人,那些恶事竟然神奇地消失了,   我只得孤军奋战,一天十二个时辰,要花十个时辰在路上,只留两个时辰睡眠。   疲于奔命,我疲惫不堪,某一日我贪睡不起,醒来便将此书烧毁。   出于好奇,我再回到那海底,这书竟然还在,于是我又拿了上来,在你面前烧毁。”   “前辈,那些恶人难道会凭空出现?”梁风感到十分疑惑。   “或许有神灵,在拨动命运之弦,而我就是那只弦上的蚂蚁。   你戏弄过蚂蚁吗?”   “戏弄?”   “让它在你的手掌爬来爬去,玩弄于股掌之间,或者丢到水里,或者用墨笔在它周围画一个圈,让它迷失方向。   我和蚂蚁相同的是,都有局限性。   我和蚂蚁不同的是,我知道自己被戏弄了。   想要打破这种局限,难免要舍弃一些东西。”   梁风沉思片刻,说道:“前辈,既然是一本邪书,也就不必再纠结了。。   尽管它曾经让您疲于奔命,但现在您想通了,将它烧毁,那么就当作放下了。   您今天叫我来,不是赐予我这本书,那么是所为何事呢?”   无名略一沉吟,说道:“你觉得自己像个人吗?”   梁风小心翼翼地问:“前辈以为晚辈德行有亏?”   无名笑道:“两年前见到你,觉得你不像人,更像是神仙。”   “晚辈怎会是神仙?”。   “一个心中充满正义,没有邪念,百邪不侵的人,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或许神仙,都没有你这般心无邪念吧。”   梁风疑惑道:“我也不知我为何如此。”   “你有一种纯粹的善良,没有人能像你一样心无邪念,这不是真正的你。”   无名问道:“想做真正的自己吗?”   “真正的自己?”梁风神色出现一丝迷茫。   “镇魔符压制了你的魔性,也压制住了你的人性。”无名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你时常觉得空虚。”   梁风确实感到空虚感,他问:“若没有镇魔符,我还能履仁蹈义吗?”   “这要问你自己。”   梁风心中一震,艰难地点了点头。   无名道:“想清楚再答复我。”   “怎样才可以彻底杀死心魔?”梁风问。   “心魔,邪念,恶念……它们只是一个概念,如同‘仁义道德’,看不见也摸不着,你觉得有就有,你觉得没有就没有。”   “我明白了,请。”   无名的手变成虚影,探入梁风体内,取出镇魔符。   “现在你可以做真正的自己了。”无名握住符文的手被灼伤的通红通红,看样子很是可怕,他问道:“没有符文你感觉如何?。”   “我感觉心中一空,一时半会也感觉不出太大变化。”   无名将镇魔符纳入怀中。   梁风问:“前辈您需要它?”   无名摇摇头,眺望一望无际的海平面。   “这是一张很神奇的符文。拥有它的人,不由自主地将自己摆到很高的位置,俯瞰天下苍生。但把自己看轻的人,往往活的自在惬意。”   梁风起身踱出两步,徘徊不定,在海边沙滩上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   当海滩上都是脚印的时候,无名眼神平静地说:“去吧。”   梁风仰望天空,眼珠中的迷茫渐渐退去。   “前辈,后会有期。”   “后会无期。”   “嗯?”   “我们会离开这里。”   “前辈若不喜欢被打扰,我们再也不来了。”   梁风道:“那这就是我们最后一面了?”   “也许吧。”无名望向天空流云,缓缓道:“你想从我这里学到什么?“   ”不敢奢求。“梁风道,”只想了解一下您的生平事迹,您不愿讲,我便立刻离去。”   无名沉默片刻,娓娓道来:“曾有一位名医这样说过:一个人若是睡不好,记性会越来越差,智力体力都会大幅下降,继而百病丛生。   心魔可怕,但更可怕的是病魔,摧心毁志,一蹶不振。   即使知道生命的尽头是无法抗拒的死亡,面对提前加速死亡进程的病魔,仍不得不感到担忧。   长期缺觉的人无法顺利清出体内垃圾,犹如藏污纳垢的厨房,产出不洁净的食物。并非所有失眠者,都要面临可怕的病魔,小陆就是这样一个睡眠匮乏,却幸运的人……”   前辈姓陆?梁风心想。   “神衰体弱,彻夜难眠,深陷泥沼而不自知。   整日无精打采,疲惫不堪,犹如一具行尸走肉,浑噩度日。   小陆痛苦不堪,白天做事情也不灵光,手脚远不及同龄人利落。   他的父亲老陆很不喜欢他,时常对他破口大骂——   你这头蠢猪。   做点事情磨磨蹭蹭的。   真是饭桶!   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我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诸如此类的恶言,小陆慢慢也就听习惯了,然后自动过滤掉,左耳进右耳出。   老陆养的鸡非常吵闹,时常半夜唱歌将小陆惊醒。   惊醒后再入眠,再惊醒,反复多次,小陆不堪其扰,而老陆每晚都喝得大醉,沉睡如死猪,反倒没有这个困扰。   老陆是牧羊人,在山上搭建木屋,养了许多羊,顺带也养几只鸡。   小陆不止一次想宰掉那些鸡,但是不敢。   他怕挨打。   老陆对自己花钱大方,对其他人吝啬小气,不愿意花钱请伙计,就让儿子小陆来做牧羊。   还美曰其名,废物利用。   逢年过节,小陆都得半夜起来,配合父亲杀羊宰羊,拿到山下的肉市去贩卖。   虽然赚了不少钱,但老陆认为读书对他们这些糙人来讲,用处不大,读一两年,能认字写字就行了。   长身体的年纪,得不到质量睡眠,也无法继续学业,父亲也不给工钱,前途黑暗渺茫,小陆时常感到焦虑,继而加重了失眠。   那时的小陆已经十四岁了,父亲承诺他满十五岁就给他讨一个老婆,哪知有天父亲在赌坊输光了所有钱,还欠下一屁股债,连夜跑走了。   债主上门,将小陆抓了起来一顿毒打,然后卖进了薛员外的府邸,要做十年的奴役。   在这里,他再也不用半夜起来面对那该死的羊羔,也不用半夜听那该死的鸡鸣。   小睡眠逐渐好转,头脑也灵活起来,干活也勤快。   薛员外是一个宅心仁厚的人,常年吃斋礼佛,见他做事认真负责,便说只需三年,便可放他离去。   小陆感激涕零。   三年后,薛员外守信将他放出薛府,还特别给了小陆一些银两,小陆泪流满面,他这辈子都没遇到这么好人的。   小陆深深记住了薛员外的相貌,他不高不矮,不瘦不胖,面白微须,长相很清秀,明明四十多岁,却有一股少年感。   薛员外的相貌深深烙印在了小陆心上。   这三年时间,小陆没有闲着,一直在经营自己的人际关系,每一个遇到的人,都记下了联系方式。   浮夸懒惰的人,则敬而远之。   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果不其然,多年以后,他在朋友的推荐下,先后进入茶楼、钱庄、典当行、镖局工作,工钱丰厚。   小陆是个闲不住的人,拜师过武艺高超的拳师,苦读课业书籍至深夜。   他自身有一定实力,否则朋友引荐他去镖局,他也很难做得下去。   打铁还需自身硬。   若他自身水平低劣,去任何地方做事都不会长久。他在镖局就职的那段时光,我也在。偶尔与他聊天……”   原来前辈并非小陆,梁风心中微微失望,他对无名的朋友事迹没有太大兴趣,他只想知道无名的过去,看看有没有参考价值。   “小陆和我说,他有一段时间他很反感吃羊肉,但有一天他忽然醒悟,他不是反感吃羊肉,而是反感父亲的所作所为。   他和我说,假如有一个人按着你的头,逼迫你大量吃下一类食物,你从今往后也会对这类食物产生厌恶心理。   一个人对你做出坏事,你也可能从此变得不相信人,认为人心险恶,但人和人是不同的,不应因为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从而恨所有人,应当对事不对人。   他和我说这话的时候,吃下很大一块羊肉。   他还说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那几只鸡会死的很惨。   当然,他也会被打的很惨。   但至少他再也不会被公鸡打鸣声惊醒,从而难以入眠。   诚然,小陆是一个心理素质强大的人。   他还告诉我一个道理,一个人若是装了太久的好人,有可能会变成真正的好人,有些人则不会……”   梁风道:“前辈,您有心结?”   无名笑着摇头:“我能说出这些话,只因我吸收了一个人的记忆。”   “吸收?”   “对,吸收。”   “前辈,小陆是谁?”梁风有意探究无名的真实身份。   “他叫陆夜白,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平凡人。”   陆夜白?   梁风愣了一愣,嘴巴微张,欲言又止。   天下那么大,重名没什么好稀奇的,大概只是一个巧合吧。   “梁风,每隔一百年都有一个天选之人大放异彩,上一次是沉轻羽,这一次你知道是谁吗?”无名问。   梁风猜测道:“是您?”   无名摇了摇头。   “沈卿远?”   无名又摇摇头。   “那么究竟是谁?”   无名含笑不语,将手搭上梁风肩膀。 第94章 惊变   “我这里有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梁风道:“愿闻其详。”   无名说出方法,梁风却摇头不言。   无名道:“你原来的身体是仙根根骨,只要有大能点拨,渡劫飞升是早晚的事情。”   梁风问:“我知道。”   无名道:“机会稍纵即逝,你应当把握。   梁风略一思忖,说道:“走上这条路,会死吧?“   无名道:“你怕死?“   “一个人如果太惧怕死亡,做任何事情都会绑手绑脚,这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道理,人早晚都有一死,只是这样死,有些难以接受。”   无名道:“未战先怯,已经输了。”   梁风道:“我宁愿是现在这具身体。”   无名道:“一把刀可以拿来杀人,也可以拿来斩妖除魔,看的是使用者的意志,而非这把刀的本身。这是最好最快的方法。”   梁风苦笑道:“看来我也要不择手段一回了。”   “月圆之夜再见。”无名从怀里取出一张符文,贴在梁风手心,有了这张符文,他可以追踪到梁风的位置。   “月圆之夜做什么?”   “大事。”   梁风深呼吸一口气,道:“好。”   梁风眼睛一闭一睁,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手变得洁白纤长,他趴到海面旁,凝视水面倒影,摇头叹息。   来福客栈二楼,赵悦他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色锦衣,头发散乱垂在肩膀,神情淡然,坐于二楼东边的靠窗位置。   等候许久,等不来梁风,等来了吴言。   “来了。”   “师兄,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吴言穿着一身青衣,头戴小圆帽,相貌和记忆中出入不大。   桌上摆着几碟花生米,一壶清酒,赵悦捡起花生米往嘴里丢着,微微抬头道:“最近忙些什么?”   “混日子呗。”吴言说着坐到赵悦对面。   赵悦主动给他倒了杯酒,道:“师尊在重建踏天宗,希望你能回去。”   “算了吧。”吴言笑道。   赵悦一边咀嚼着花生米,一边闲聊,聊开了之后,两人说话也就随意起来。   赵悦为往日过错道歉,吴言说已经过去了,赵悦之前给的银子,也足够他下半生衣食无忧。赵悦劝他回去,吴言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同意。   “代师姐真厉害,给我们傲天宗扬眉吐气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吴言往楼梯口看去,一伙人拥着一位项缠丝巾的紫衣美人,走上来,这美人正是代继元。   吴言不由侧目。   “别看了,他是男的。”赵悦笑道。   “什么,男的?”吴言惊声道。   “嘘。”赵悦食指搭在唇边,笑道:“他的身份可是一个秘密。”   吴言点点头,小声问道:“师兄,你如何知道代继元是男子?”   “上次比武大会,我败给他之后,悄悄尾随。   抽走了缠在他脖颈上的丝巾,好家伙,核桃般大的喉结。”赵悦拇指和食指尖围成一个圈。   吴言摸摸自己的喉结说:“不过,应当也有女子喉结凸出的吧?”   赵悦捂脸道:“师弟,不瞒你说,师兄那时不仅摘了他的丝巾,还……咳咳,一马平川。”   “大师兄你也真是胡来。”   注意到代继元的目光,赵悦咳嗽两声,示意吴言不要说下去。   “赵师兄,你也在这里呀。”代继元瞄到赵悦,主动走了过来。   赵悦淡淡道:“恭喜你了。”   代继元掩嘴笑道:“哪有这么祝贺人家的,真敷衍呢。”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媚音,拨人心弦,吴言知道他是男子,听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端起茶杯,连饮数口。   “我准备退出踏天宗,你就不要和我套近乎了。”赵悦道,“毕竟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瓜葛。”   代继元将手臂放在赵悦肩膀上,“好好的,干嘛退出?”   “与你无关。”赵悦拿开代继元的手臂。   “听师尊说,陈掌门拼凑修复完天机镜,明日就能开启,真是期待呀。”代继元挑眉道。   “有什么好期待的?”   “目睹天雷灭杀魔头的场景,不值得期待?”代继元问:“你会来吗?”   赵悦也想看看沈卿远是否真的死于天雷,吐出一个字:“会。”   二人吃过饭,走出客栈,吴言说道:“大魔头会不会没死啊?”   “不死也残。”赵悦道。   “明日就真相大白了,不过是谁来开启天机镜呢?”吴言道。   赵悦道:“师尊应该会有办法。”   次日,天露山脉中心大山之巅,傲天玄宗和云上仙宗的宗主长老纷纷到齐,吴言和赵悦自然也来了。   为的,就是查看天雷落下时的具体情况。   雷炎仙宗的人还没到,需要等人到齐再开启天机镜,这段时间,陈高歌,莫问情,轩辕傲天,叶展鸿四位宗主进入重建大半的踏天宗殿宇内,商议由谁开启天机镜,其余外门弟子在殿门外等候。   天机镜有一个秘密属性,那行正义之事为目的,开启一次天机镜,不会招致天谴之雷,陈高歌此前从未开启过这镜子,所以今日由他开启名正言顺,再好不过。   殿门外,莫问虚背负双手,神情淡漠,脸色没有丝毫颓败,看样子天下比武大会未得冠,未对他造成任何心理负担。   雷炎仙宗的人到齐后,陈高歌让所有人进入殿内,大庭广众下开启天机镜。   吴言插在人群中说道:“若天雷使得沈卿远灰飞烟灭,天下便彻底太平。”   赵悦道:“恐怕事与愿违。”   “说说而已。”   陈高歌捧起修复好的天机镜,拿出一个宝瓶打开,滴出一滴精血,这滴精血凝聚了他二十年功力,足抵万人血珠。此后陈高歌元气大伤,从小乘境界倒退三个境界——跌至元婴境界。   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不能杀万人以凝聚炼化血珠,而想要知道沈卿远的去向,以及天降罚雷时的具体情况,动用天机镜无疑是最佳选择。   天机镜被真气托起,悬浮于高空。   “陈掌门且慢,晚辈有一件事情要宣布。”代继元忽然说道。   陈高歌停止输送真气,天机镜悬浮于空,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代继元。   天下比武大会,说到底也只是一场由傲天玄宗举办的比赛,真正的强者并不会在意那场比赛的名次,各大仙宗的宗主和长老并不会到场参赛。   而如今各大仙宗的宗主长老基本都到齐,想要一窥沈卿远的生死,人数众多,正中代继元的下怀。   他冷冷看了莫问虚一眼,莫问虚眉头一皱,低喝:“状元都让给你,你还想怎样?”   “哼,我就是要让你明白,得罪我没有好下场的!”代继元翻转乾坤袋,一人从袋子里倒出,正是莫问虚的发妻苗芊芊。   在场弟子哗然:“怎么回事?”   “代继元绑架了莫师兄的妻子?”   “……”   莫问虚脸色大变,僵立得像根木头。   没想到自己不肯委身于他,他就做出这种事情来,也怪自己鬼迷心窍,动用旁门左道。   莫问虚很清楚自己半世英名,将在今天毁于一旦。   他望了眼雷炎仙宗众弟子中,一位身穿红色劲装,英姿飒爽的红衣青年,红衣青年也抬眼回望他,该青年是雷炎仙宗首席弟子,也是叶展鸿的儿子叶飞花。   看到代继元的所作所为,轩辕傲天并不阻拦,反而嘴角扬起,因为莫问虚垮台后,从今往后修真界年轻一辈的翘楚,当属傲天玄宗首席弟子代继元。   “怎么回事我想大家有目共睹,不必我再赘述吧?”代继元拔出佩剑,剑气激荡,苗芊芊头发被吹起,他剑指着苗芊芊雪白脖颈,一只硕大的虫子凸起形成条形鼓包,缓缓蠕动。   “问虚,你……!”云上仙宗宗主莫问情一脸痛心,没料到儿子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昔日苗芊芊和叶飞花同为雷炎仙宗师兄妹,感情如胶似漆,曾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苗芊芊变心嫁给莫问虚后,莫问虚就不准他们继续来往,此时他十分心虚,低下脑袋不敢多看叶飞花。   “叶师兄不必谢我,惩恶除奸.我向来视为己任,分内之事罢了。”代继元笑眯眯地对叶飞花说,可叶飞花脸上全无谢意,反而嘴角微微勾起,表情没有一丝丝的愤怒,完全像个场外人,让人感觉有几分诡异。   代继元也没放在心上,也许是气傻了吧,他此时只想狠狠羞辱莫问虚,让莫问虚知道他的厉害。   莫问虚不见叶飞花发难,暗暗奇怪,叶飞花应当愤怒无比才对。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代继元的剑已拔出鞘,剑鸣清越。   “住手!”莫问虚大喝一声,捏了个剑诀背后利剑出鞘,可惜代继元出剑速度快若闪电,瞬间挑出苗芊芊脖颈处的妖虫,苗芊芊脖颈裂开一道口子,鲜血狂飙不止,陈高歌眉头一皱,上前点住她的穴道止血。   代继元高举利剑,剑尖妖虫挣扎扭动,他一脸得意道:“试问丈夫与妻子同床共枕,朝夕相伴,有可能会发现不了?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下虫蛊者就是她的丈夫!   为让心爱之人倾心于他,竟然做出这么卑鄙下流的事情!   莫问虚,你再次让我对‘道貌岸然’这个词,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哈哈哈哈——”   代继元的笑声戛然而止,头颅旋转着飞起,鲜血如同喷泉喷薄而出,他的手指还指着莫问虚,一颤一颤。   场面十分血腥。   与此同时,天机镜也被一道剑光击落,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羞愧难当的莫问虚身上,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注意到,是谁出剑斩下代继元的头颅。   轩辕傲天眯眼冷笑:“好快的剑。”   “傲天玄宗怎么出了这种不男不女的东西,轩辕老儿你调教有方啊。”叶飞花持剑轻笑。   周围雷炎仙宗的弟子惊呼:“叶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雷炎仙宗宗主,拥有大乘期修为的叶展鸿冷声道:“飞花,你这让我很难做啊。”   “难做就不要做了。”叶飞花邪魅一笑。   叶展鸿眉头一拧道:“你不是飞花!你是谁?”他全身蓦然燃起火焰,这是雷炎仙宗的招牌法术炎雷诀。   轩辕傲天全身冒出电火花,玄天星坠蓄势待发。   陈高歌心中一凛,拔剑道:“所有人退出去!”   吴言和赵悦赶紧跟随人群出去,吴言边退边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赵悦脸色凝重道:“怕是中了移魂之术!”   叶飞花手一扬,逐日剑从远处飞来被他握在手心,他看向轩辕傲天,清笑一声:“老贼,我们又见面了。”   “相见,不如怀念。”轩辕傲天浑然不惧,同样报以笑容。 第95章 白日飞升   “沈卿远?”陈高歌手心微微出汗,他为了开启天机镜,牺牲二十年功力凝炼精血,境界倒退至元婴。今日之战,恐怕只能打打酱油,正面对敌,须仰仗轩辕傲天,叶展鸿,莫问情三位宗主。   “诸位掌门难道不知轩辕老贼以人炼丹的勾当?”沈卿远身躯一震,庞大的精神威压透体而出,在场大乘期以下的修士顿时感觉呼吸困难。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轩辕傲天心头一沉,脸色镇定自若,他炼人地点暗无天日,隐秘难寻,料沈卿远只是捕风捉影,妄加揣测罢了。   沈卿远目光掠过众人,道:“冤有头债有主,三位掌门,你们现在出去还有得活命。”   “哈哈!”叶展鸿朗声一笑,笑声隐含真气,激荡而出,瞬间破去沈卿远的精神威压,“单凭你一人,对付得了我们四个?”   “虚张声势尔!”莫问情额头绽出璀璨夺目的八圈道纹,照得大殿蓬荜生辉,亮如白昼,大乘后期大圆满!离渡劫期只有一步之遥!   沈卿远含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莫掌门修为精进如斯,实令沈某失算。”   “你果然没死,不过来到这里,是你这辈子犯下的最大错误。”陈高歌冷声道。   “你我师徒一场,就留你全尸吧。”沈卿远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笑意,目光如剑转向轩辕傲天。   “至于你,尸骨无存。”   轩辕傲天大笑一声,出剑斩向沈卿远,忽然斜刺里一剑挡在他面前,剑刃相击,火花迸溅,轩辕傲天惊问:“叶掌门,何至于此?”   叶展鸿道:“我儿被附体,你不可杀他!”   沈卿远狞笑道:“老贼!你杀不了我,只有我杀你!”   陈高歌着急道:“叶掌门!现在可顾不上这个!”   莫问情道:“没错!“   沈卿远趁机欺身上前,毫无花巧地一剑刺向轩辕傲天的咽喉,轩辕傲天身形一晃,闪到沈卿远背后一掌拍出,掌风凌厉,同时,莫问情和陈高歌从左右方向举剑进攻沈卿远,四人瞬间战作一团。   叶展鸿犹疑片刻,也拔剑加入战局,投鼠忌器,只是佯攻不出杀招,想逼沈卿远元神出窍,离开叶飞花的身体。   大战一触即发,五人身上散发出的磅礴真气,瞬间撕碎整座殿宇。   听到背后的惊天巨响,赵悦回头看去,只见五人御剑杀上天空,片刻后,一道红影脱离战局,疾速射向远方。   陈高歌握剑道:“不要让他逃了,追!”   “穷寇莫追!”叶展鸿道。   “叶掌门!你觉得他会留下活口吗?快追!”轩辕傲天御剑追去,陈高歌和莫问情紧随其后,叶展鸿略一犹疑,还是御剑追去。   赵悦拔剑说道:“元神附体无法发挥全部实力,莫师兄犯下的过错事后追责,现在大家齐心协力,追击邪魔!”   众人御剑追去。   除去陈高歌,叶展鸿等人都是小乘期以上的高手,这些弟子哪里追得上他们,沈卿远元神出窍速度快若流星,瞬间没了影。   四位掌门御剑速度也极快,消失在众弟子视线中。   赵悦追不上,回到踏天宗,收剑道:“不会是诱敌之计吧?”   “不会是诱敌之计吧?”赵悦猜测道。   陈蓝汐脸色担忧道:“大师兄,怎么办?”   “等消息吧。”   他们回到踏天宗,赵悦捡起天机镜的碎片,陈高歌告诉过他镜子的口诀,他还记得,口中默念导入真气,镜子碎片自动连接到一起,开始缓慢自愈。   镜子修复好了,陈蓝汐道:“我来开启吧。”   赵悦问:“师妹,你不怕天谴?”   陈蓝汐道:“师兄,以正义为目的开启,是不会遭天谴的。”   “师尊都没告诉过我,大概是怕我坏事情吧。”赵悦无奈一笑道:“师妹,还是等师尊回来吧,也不急着一时半刻。”   陈蓝汐点点头。   申时三刻,陈高歌回到踏天宗,莫问虚早就羞愧离去,其父莫问情也感觉失了颜面,没有来。   奇怪的是,沈卿远没有杀叶飞花,只便元神出窍离去,叶展鸿抱着叶飞花去疗伤,雷炎仙宗的弟子带走了苗芊芊,所以都没有回来。   苗芊芊是叶展鸿的义女,后来她“变心”嫁给莫问虚,令叶展鸿大为恼火,从此断绝关系,如今真相大白也就冰释前嫌了。   苗芊芊妖虫被取失血过多,不治身亡,未到雷炎仙宗就死去了,叶飞花亲手将她葬在后山。   之后,雷炎仙宗的人包围了云上仙宗,逼迫莫问虚现身认罪,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轩辕傲天被沈卿远打得重伤,也没能回来,所以此时踏天宗只剩下陈高歌,赵悦等人。   沈卿远这番来毫无准备,恐怕是临时起意,方才沈卿远元神出窍后也中了不少道剑气,不可能反扑回来,所以陈高歌当机立断,马上开启天机镜。   陈高歌拾起天机镜,导入真气,镜子悬浮于空,光影浮现:中心大山之巅,郑旭与沈卿远联手布下“天地归元大阵,日月吸元大阵,天魔绝杀大阵”等诸多阵法,陈法叠加威力无穷,牢不可破,围困住数万道众,吸取他们的元气。   一般的宗门护山大阵有上百符文足矣,可是无道宗的护山大阵却有数十万张日积月累而成的符文,多到令人咂舌。   无道宗中不乏元婴期以上的高手,此类高手经验老道,警觉机敏,早早察觉出笼罩在天麓山脉之巅,漫天漂浮的符文有异,提前逃离这里   虽然跑了不少人,还剩下许多人,其中大半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剩下的人虽有几位金丹期高手,企图号召众人冲破大阵,却心有余力不足,力有未逮,功亏一篑。   山巅之上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旋转飞舞,符文交织成一张巨大人脸,大口一张,吸取万千生灵元气,无道宗数万弟子痛苦哀嚎,修为低劣的当场形神俱灭,惨不忍睹。   “杀这么多人,死后会下地狱吧?”陈蓝汐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赵悦道,“还好死的都是邪道中人,死不足惜。”   天色蓦然阴暗下来,山巅之上的天空蓄积起大团大团的乌云,云中雷龙咆哮。   随着元气不断吸取,符文人脸不断壮大,长出躯干四肢,形成一个庞大的符文巨人,郑旭和沈卿远分别踩在巨人左右肩膀,手贴在巨人脸侧不断吸取元气,额头道纹越亮越多。   “天劫之雷,飞升可期!”沈卿远双目神光四射。   一道巨雷轰然劈落,符文巨人霎时间灰飞烟灭,沈卿远抛出逐日剑抵挡。   远方,一道利剑穿透乌云,一人立于剑身之上,来者正是剑圣无名。   郑旭吸取元气的速度不及沈卿远,也吸取了不少,额头绽出九圈道纹,他看过天机镜的未来影像,自知不是无名对手,打开一道虚空涟漪,遁入其中。   虚空通道来不及关闭,就被一道汹涌剑光击中,郑旭从空中跌落。   最后一道巨雷劈落,乌云散去,一道金光落下,罩在沈卿远头上,沈卿远额头绽出十圈道纹,身子不由自主向上飘去。   “天雷我都扛住了!无名,你来迟了!”沈卿远主动脱离飞升金光,俯身拔剑刺向无名,人未至,凄厉的剑啸声已至,充斥无名耳膜,透过天机镜观看的陈蓝汐等人都忍不住捂上耳朵。   无名迎难而上,二人撞做一团,瞬息间过了无数招,重重剑影交织,二人的身影隐没于漫天剑光当中。   根本数不清二人出了多少剑,只能依稀看见天罚剑的剑影越来越少,逐日剑的剑影越来越盛。   陈蓝汐秀眉蹙起,道:“不好,无名要败!”   赵悦心头一紧,头皮发麻,心中升起一股不详预感。   无名败了,那么他们之前见到的无名是谁? 第96章 放心   “无名也死了!天下还有谁能阻止我!”   捆仙索紧紧缠住无名四肢,逐日剑刺中他的胸口,沈卿远手握剑柄发出猖狂至极的笑声。   剑势不止,贯穿无名胸膛,逐日剑光芒大作,无名的皮肤寸寸绽开,他口吐鲜血,手掌抵在沈卿远的胸口。   “这是……”沈卿远眼神震惊,心中升起一股温暖柔和的气息,他满脸暴戾之色渐渐趋于平静。   “镇魔符,可以压制……”无名话没说完,逐日剑的剑气在体内激荡,爆裂了他的身躯。   沈卿远大口喘气。   看到此处,赵悦脸色一变,御剑飞向无名所居住的岛屿。   等他赶到岛屿,岛上空无一人。   赵悦去而复返,把事情和陈高歌一说,陈高歌道:“你太着急了,没有看完就离去。”   陈高歌拿出镜子递给赵悦,赵悦万万没想到,天机镜还有回放功能,只见天机镜被真气托起,悬浮于空,投射光影。   光影中,无名的尸体化成一段木头,原来不是真身。   沈卿远冷笑道,“假身永远无法打败我,只会浪费你的真气,等你真气用尽,便是你命丧黄泉之时!”   “踏天剑术!”沈卿远挥剑斩出十八道剑影,剑影化龙,咆哮而至。   无名一剑劈散剑影幻龙,飞身一剑刺向沈卿远,随后锵锵金铁相击声接连不断,沈卿远的剑势凌厉无匹,如鹰击长空,一往无前,又如虎跃山林,狂放俊逸,又如穿云仙鹤,灵动多变,无名的剑势则绵密如云,绵里藏针,柔中带刚,逐日剑与天罚剑激烈碰撞,响起一片密如爆豆之声,一时难分伯仲,数千招后,沈卿远的剑势愈发衰弱,出剑次数越来越少,他一剑挑开刺向自己咽喉的一剑,抽身急退,一掌拍地:“万法无象!”   地面崩碎,石块飞起汇聚成一只房屋旁庞大的石巨人,巨人双眼冒光,吼声震天,张牙舞爪冲向无名。   “一剑破万法!”无名手腕一抖,剑气纵横,石巨人轰然爆裂,碎块射向四面八方,剑气不止,撞向沈卿远胸口,沈卿远举剑挡下,大袖一扬,黑色符文接连飞出砰砰撞击在无名身上,他日夜精心炼制的爆炸符文,竟连无名的护体真气都破不了。   “你究竟是何修为?”   无名摘下面具,额头无一圈道纹。   没有道纹,难道是仙人?沈卿远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他还没有飞升仙界位列仙班,如何赢得过仙人?   “诸天万界各有法则,你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法则,永远无法战胜我。”   “笑话!”沈卿远脸色狠厉,举剑上前,两道人影触碰到一起,瞬息间过了数百招,重重剑影汇聚成一团风暴,风暴砰然炸裂,沈卿远连退数步,头发散乱,衣衫染血,狼狈不堪。   捆仙索捆不住无名,天机镜也被天罚剑击碎。   沈卿远眼望无名,心中生出一个念头,这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里!”沈卿远自知再战下去,必然不敌,撂下狠话,御剑逃离。   手中的逐日剑和捆仙索等神器全部消失不见,被他藏到虚空之中。   无名身形一晃,鬼魅般出现在沈卿远身侧,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沈卿远当机立断,元神出窍离去。   元神离去的同时,一直被压制在他体内的虚空老魔的元神也出窍离去,飘向远方:“本座自由啦!啊哈哈哈哈哈!”   元神出窍难以捉摸,元神出窍的同时,金身开始膨胀,由内而外散发巨大光芒,竟是元婴自爆。   无名一手按在金身天庭处,渡入一道真气,强行压制金身中暴走的真气与膨胀的元婴。   遥远处,沈卿远见自己的金身不能自爆炸死无名,深感遗憾。   赵悦看到此处长舒一口气,道:“果然邪不压正!“   “无名莫非是遗落凡尘的仙人?实力实在是恐怖至极。”陈蓝汐道。   赵悦道:”可惜放走了沈卿远的元神。“   陈高歌道:“失去渡劫期修士的金身,除非能找到仙根根骨的肉身,否则绝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赵悦道:“师尊,若他找到仙根根骨的肉身,死灰复燃,该如何是好?”   陈高歌笑道:“安心,仙根根骨当世罕见,百万中无一,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赵悦这才放心。 第97章 不认识   眼前一片黑暗,鼻腔中萦绕着一股臭味,翠芳心中害怕不安,她伸手抚摸四周,触感是坚硬的石壁。   她又往前摸了摸,摸到一个人头,尖叫起来:“谁?你是谁?!”   “我是小爱呀,你忘了我吗?”   “小爱?小爱是谁?”翠芳惶恐不安,问:“我不认识小爱!”   “你认识我,你再想一想。”   翠芳摸了摸小爱的脸,“我,我想起来了!你是小爱,被关在这里四年了。”   “你又忘了,你疯了。”小爱幽幽道。   “救命啊!救命啊!”翠芳大喊起来。   “别喊了,没用的,没人知道这里的。”   “怎么办,我不想死在这里!我想活!”   “等他们玩腻了,或许会放我们出去。”小爱的声音透出一股苍凉,仿佛一个游荡在人间的幽灵。   “四年,你被关在这里都快四年了,他都没放你!我才进来多久!我不想一直关在这里!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翠芳声嘶力竭   她想起她出门前,母亲的告诫:“姑娘出门在外,少走阴暗的地方,容易被坏人盯上,也不要吃陌生人递来的食物,听到了吗?”   她怎么回答母亲的?   她想不起来了。   小爱说:“你说你知道了真啰嗦。”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翠芳惊叫起来,“你是鬼魂?你是鬼!你是鬼!”   黑暗中逼仄的空间,翠芳拍打着石壁,忽然上方一个木盖子被揭开,强光照进来,随之一根大木棒砸了下来。   翠芳下意识地捂住脑袋,木棒结结实实地敲在她手臂强,剧痛冲击大脑,她发出一声惨叫。   这时耳畔又响起小爱的声音:叫吧,叫得再响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骨折的手臂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向上提着,翠芳痛哭流涕:“轻一点,疼!”   “疯婆娘,自言自语什么。”一个中年胖汉将翠芳提到地板上。   翠芳半睁着眼,被关在黑暗中太久,她眼睛还没有适应好光线,只能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一胖一瘦。   胖子说:“蛋哥,这娘们精神不正常。”   瘦子说:“嘿嘿,不正常才有意思!”   “蛋哥,你也不给她洗洗,臭死了。”   “不要那么讲究啦,改天就送她上路。”   翠芳心中抽痛,她明白了。   没有小爱,只有她自己,孤零零地被关了四年……   或许是四年吧,也可能是四个月,也可能是四天,她算不清日子。   被关在这种地方,失去时间的概念。   精神会逐渐崩溃。   她快忘了自己是谁,也快要丧失语言能力,只能每天不断和自己说话,来维持心理平衡。   瘦子将她的双手反剪到身后,开始挞伐她的身体。   出于生理上的痛苦,她发出低弱的呻吟,她的嗓子已经沙哑了,之前发出的嘹亮的求救声,也是脑海中的幻想。   嘭!门被大力撞开,一位灰衣剑客抬脚踏入屋内。   “这是做什么?”剑客眉头一皱。   两个汉子大吃一惊,操起大木榜砸向那剑客。   翠芳眼神木然,她知道这个剑客下手极狠,会削去这两个汉子的鼻子,剜下他们的双目,砍去他们的四肢,将他们做成人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后他会到她身旁蹲下来,轻轻将她抱起,柔声安慰:“姑娘,不要怕,我来了。”   这是她第几次的幻想了?   记忆越来越混乱,看东西也不清楚了,翠芳知道,自己的肉体和精神都快要达到极限,它们已经承受了太多伤痛。   锋利的剑锋滑过这二人咽喉,二人捂住喉咙,双手乱抓,躺倒在地。   奇怪的是,这一次剑客竟没有将这二人做成人彘。   剑客望着那二人,喃喃道:“我要是早来些就好了。”   剑客收剑向她走来,长剑落下插进地板,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道:“我来迟了。”   为什么他会这样说?   这是记忆中从未有过的对白。   两行浊泪滑落脸颊,翠芳泣不成声。   剑客轻抖手腕,剑刃上的鲜血尽数抖去。   他带着她去了一家医馆,找了位女大夫,问能不能治好,女大夫说体伤可愈,心伤难平。   形容枯槁的翠芳躺在病床上,盖着羊毛软衾,剑客端着一碗苦药,凑到她嘴边。   “走开。”翠芳伸手去打那药碗,剑客手一缩避开。   “不喝你好不了。”   “我不想好。”长期营养不良显得翠芳头大身小,她瘦得皮包骨头,秀气的脸上布着一道道狰狞的疤痕,这是那两个恶人在她脸上刻下的印记,也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   剑客掏出画像,对比了一下翠芳,道:“王翠芳,湖阳村。”   翠芳眼神黯然,“我记不得了。”   翠芳目光投向窗外,窗外是一个小院子,窗户边栽种着一颗梨树,白色的梨花盛开,清风徐来,花香飘入屋中。翠芳动了动鼻子,多少年了?   上一次闻到花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实在是记不清了。   剑客戴着一张白瓷面具,遮去了上半边脸,单从下颌优美的弧度,以及薄厚适中的嘴唇,可以推断出长相不会太差。   翠芳不说话,剑客也端着药碗沉默不语。   也许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剑客起身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可以。”   翠芳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只要有心,就能找到。”   “你是什么人?”   “一个剑客,杀恶匪领花红的剑客。”   “原来是为了钱。”   第二天翠芳醒来,却发现床头多了一个钱袋,女大夫走进来说:“这是那两个歹人的悬赏金。”   翠芳抓住钱袋,微微出神。   女大夫走到外边,和一位大婶闲聊:“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天儿就变热了。”   大婶道:“可不是嘛。”   “呦,您来啦?”女大夫的声音忽然拔高。   “嗯。”   珠帘掀开,一道清瘦人影走了进来。   “我问过大夫,她说你的脸,需要特殊草药才能医好。现在可否下地走路?”   翠芳伸展四肢,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有些吃力,她不想拖累别人,便说:“你走吧,我一个人可以好好活下去的。”   剑客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说道:“送佛送到西,我这个人也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锄强扶弱。”   翠芳久违地露出一丝浅浅笑容,他们离开了医馆,翠芳注意到大街上贴着很多通缉犯的告示,其中有一张叫做沈卿远,悬赏金高的离谱,剑客驻足于前。   翠芳的眸子幽静如一泓潭水,望着被风吹起边角的通缉告示,问:“你是他?”   “不,我不是他。”   剑客撕下告示,细细端详,“画工粗糙,下巴线条不对。”   剑客边说边抚摸自己的下巴,仿佛自己就是画中的人。   “你叫什么?”   “梁风。”   梁风道:“我带你回去吧。”   王翠芳愣了许久,道:“哪里?”   “你的家乡。”   她的表情有几分怀疑,眉头也蹙了起来。   梁风道:“头痛的话就不要想了。”   王翠芳苦涩一笑,什么话也没说。   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觉得土气,而且母亲还要将自己许配给不喜欢的人,才赌气离开家门走夜路,没想到就遇上了那种事情。   “你要带我去哪里?”   “先回家吧。”梁风道:“家比什么都重要。”   “家?”回忆起往事,王翠芳的脑袋开始发痛,梁风将手掌抵在她后背,渡入真气,缓和她的情绪。   她的逐渐平静下来,“好。”   他还记得那个村子的位置,地处夜狼国北境,三面环山,一面通往城镇,地理位置还算可以。   确认好王翠芳的身份,梁风便御剑带着飞了回去。   年幼的王彤穿着红色小花衣,坐在自家门槛上,捧着自己的小脸蛋数星星。   哥哥王海从屋里捧着两片西瓜走出来,将其中一片西瓜递给她:“彤彤,吃瓜。”   王彤一边吃着西瓜,一边问:“哥哥,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呀?”   王海眼神微暗,说道:“等哥哥长大了,就去找你大姐找回来。”   “二姐呢?”   “二姐去了落云山云隐宗,哎……”思及二姐王洋,王海没心思吃瓜了,脸上出现担忧之色。   月明星稀,晚风阵阵,商业街上悬挂的灯火,将路过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路人们抬头一看,有人御剑飞过,好奇地指指点点。   御剑者正是梁风,他带着翠芳飞越大贤国边界,横跨数十个城镇,径直来到她的家乡湖阳村。   梁风抱着翠芳从天而降,看到王海和王彤这两个小孩子,不由上前道:“两个小不点,还认得……自然是认不得了,呵呵呵。”   “姐姐!”   王海和王彤见到王翠芳,十分激动,上前紧紧抱住她,眼泪鼻涕地流了下来。   王翠芳望着四周的建筑物,她的记忆缓缓涌现脑海,眼里涌出热泪,她回头望向梁风,面具下的梁风看不出喜悲,他心中思忖:“治好人家的脸,就算彻底还了这一家人的人情了。   王彤和王海注意到梁风,悄悄道:“哥哥,他是谁呀?”   王海道:“不认识。” 第98章 送人   “小芳。”屋里有人听到外面的声响,走了出来,正是王翠芳的母亲,她看到形同枯槁的女儿,心中酸楚,眼泪霎时间涌出眼眶。   过了这么久,王翠芳再见到母亲,感觉有些陌生,被母亲抱在怀里,竟有些不知所措。   “娘……”   妇人冲屋里喊道:“翠芳回来了!”   屋里一个中年男子披上睡衣,走了出来,跳脚道:“你有脸回来!这么久去了哪里!”   中年男子看到梁风,眼神带着敌意,梁风上前将前因后果一说,他才醒悟,对梁风感激涕零。   梁风问:“王洋可在?”   梁风对身强力壮,长相清秀不失英气的王洋,记忆深刻。   中年男子道:“她拜入了云隐宗,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天远大陆“大贤国”占了百分之七十的土地面积,十大仙宗全部在大贤国,其余数十个小国,占了百分之三十的土地面积,有数百个小宗门分布,云隐宗的宗主南宫语秋曾经是云上仙宗的内门弟子,脱离宗门后自立门户,在夜狼国端阳镇创建了云隐宗。   宗主南宫语秋具有元婴期的修为,实力可以说不上不下,但在灵气稀薄的夜狼国,可以说是绝顶高手。   王洋有次去镇上,有幸见过南宫语秋的御剑英姿,心向往之,便拜入了云隐宗,想要强大自己,然后可以去寻找失踪依旧的妹妹王翠芳。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那次梁风败退英雄冢,是王洋背着他下山的,梁风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想要当面和王洋寒暄几句。   “正巧是明天。”   “大侠吃过晚饭了吗?”妇人问。   “夜深,就不叨扰各位了,我明天再来。”梁风打算离去,但是妇人执意要他留下,他觉得恭敬不如从命,便留下借宿了一晚。   第二天,妇人请来江湖郎中,要为女儿看病,年迈的郎中开了几副安神药方,说道:“楚娘子,令女乃是心病,心病无药可医。   老朽这几副药方,你抓可以,不抓也可以。”   梁风在一旁看到,恭敬道:“老先生,心病要如何根治?”   老郎中轻捻胡须,淡淡道:“想要医治心病,只有两个方法,一是周围人的爱护,二是自身心理的强大。   药,不可滥吃。越吃,越有问题。”   老郎中走后,妇人不识字看不懂药方,唤丈夫来看,丈夫把药方给梁风给,希望能得到他的意见。   梁风看了药方,说:“都是些补气固元,安神补脑的中草药,这些药可抓。不过这些药只能补身子,治不了心病。”   他听完,便去抓药了,妇人带着两个小孩子下地干活去了,他们年岁小,还不用上学。   “你不走吗?”王翠芳手抚门框,看着梁风。   梁风道:“治好好你的脸我才会走,而且,我想看看王洋过得好不好。”   梁风御剑而起,穿过大片大片的农田,来到一个城镇,此镇名为潘阳镇,离乐城仅仅一城之隔,镇上有多个仙宗堂口,他选择雷炎仙宗的堂口,因为大仙宗的堂口,丹药品种也丰富。   “听说了吗?大贤国青年侠客第一人问虚公子,竟然是个伪君子!”   “不可能吧?”   “真的。”   “……。”   没想到消息都传到了这里,梁风在偏僻处收了剑,走向雷炎仙宗的堂口。   他斩了不少强人恶盗,领了许多悬赏花红,按照那女大夫所说的,花费重金买了一瓶白玉生肌丸,然后又御剑飞到深山老林,采摘了几十种草药,托人研磨成粉。   傍晚的时候,梁风带着药丸和药粉回到了王家,交给了王翠芳,王翠芳抹了些药粉在脸色,脸上疤痕淡去了一些。   一家子都围在旁边看着,梁风边给王翠芳抹药粉边问:“王洋还没回来?”   翠芳母亲道:“不知道呀,她应该是今天回来的。”   王海忧心道:“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这样吧,我去趟云隐宗。”梁风说道。   “又要麻烦您,真是过意不去。”王望秋说道。   “客气了。”   梁风将体弱的王翠芳搀扶进屋子里,王翠芳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是对你好,我对每个人都是一样,况且……”当初他败退英雄冢,落难到附近的山间溪谷,是王洋亲自背着他下的山。   既然来到这里,没有确定好王洋的情况,他是不会安心离去的。   “你养好身子,我会把你二姐找回来,让你们一家团圆的。”梁风说完走出房间带上门。   他御剑飞到云隐宗的堂口,问清楚云隐宗的方位,然后飞了回来。云隐宗由云上宗弟子南宫语秋创立,是正道门派,不会掖着藏着自己的位置,所以梁风一问便知,今天天色已晚,云隐宗的人应该都睡下了,所以明天再过去比较好。   王家有四个小房间,梁风睡在其中一个房间,夜里感知到窗外的动静,起身提了一口真气,轻飘飘荡出屋外,来到窥探者的背后,拍了下她的肩膀。   这人正是王洋,差点惊得尖叫出来,梁风捂住她的嘴,道:“是我。”   等她安定下来,梁风再松开手。   王洋转身看着梁风,疑惑道:“你是谁?”   王洋的相貌和记忆中相差无几,只是留长头发并蓄起刘海,短发及肩,五官依旧的清秀英气,健康的小麦肤色,颧骨处有几粒小雀斑,谈话间,能看到她若隐若现,洁白如糯米的牙齿。   不过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安与胆怯,身材也没有原来强壮,瘦弱不少。   原先王洋壮得像个汉子,如今反倒像个正常女子了。   “可还记得那个身穿锦衣的肥胖少年吗?”   “记得。”王洋道。   “梁风道:“为何不进去?”   王洋道:“太晚了,不想吵到他们,你是那位道长的朋友?”   “对,我叫梁风,最近过得好吗?”   “改日再聊,我真的得回去了。”王洋返身离开,梁风跟上去说:“这么晚了去哪里?”   “回宗门。”   “明天再回如何?”   王洋摇头道:“不行,门规改成两月才能回来一次,我偷偷下山,走的太急丢下钱袋,所以只能走路回来,得趁天亮前赶回去。”   “我送你一程。”   “不用。”王洋说着健步如飞起来,她低着头,跑的很快很快。   梁风背负双手,乘风御剑,跟上去说:“由我护送,你会又快又安全地到达宗门。”   王洋瞥见梁风御剑而行,猛地身子一顿刹住脚步:“你是金丹期修士?!”   金丹期修士可以御剑飞行,放眼整个修真界,金丹修士也不过寥寥数百人,她万万没料到在这种穷乡僻壤地碰见金丹期修士。   “赵宏也是金丹期修士,我身为他的朋友,实力自然差不了。”梁风微笑道。   王洋略一犹豫,说道:“你是好人吗?”   “当然不是。”梁风眉头一竖,“我要打劫你,把钱交出来。”   王洋被他逗笑了,说道:“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   “哈哈,我若是坏人你父母肯让我住下吗?是我带回你姐姐王翠芳,你还不知道吧,她在外面受了很多苦。”   “我姐姐翠芳回来了?”   “是的,就在最里边的房间。”   王洋狐疑道:“当真?”   “我没理由骗你。”梁风伸手把她拉到剑上,王洋自然怕掉下来,从后面扶住梁风的腰,她跑出大约一百步,但只用了几个呼吸,梁风就带着她飞回了家。   悄悄推开门,梁风拉着王洋来到翠芳的床前。   王洋看到姐姐瘦削面庞,安详的睡容,心中升起伤感情绪,她眼眶泛红,抹了抹眼角,拉着梁风到外面,详细了解前因后果,然后对梁风感激涕零,梁风叫她不要客气。   王洋猜测道:“您究竟是什么人?”   梁风道:“你可以叫我流浪剑客。”   “我必须得回去,我是偷跑出来的,明天宗门的人见不到我就麻烦了。”王洋道。   “明日我再送你回去吧。今晚先在家里先睡下。”   “不行。”王洋很怕得罪云隐宗主,她天赋低,在宗门里只能做杂役,每月工钱微薄,还要被杂役管事呼来喝去,指手画脚,性子比以往内敛一些,没有原先那般阳光开朗,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一定要回去?”   “不回去触犯门规。”王洋道,“会被扣钱,甚至处罚。”   “这样的话,我送你。”梁风伸手道。   “劳烦道长了。”王洋客气道,“还不知道道长尊姓大名?”   “什么道长,人叫老了,我才十七。我叫梁风,偷梁换柱的梁,风水宝地的风。”梁风御剑载着王洋,飞往端阳镇二十里外云隐宗所在的落云山,他听到山的名字不太喜欢。   因为他弟弟叫梁云,落云山这个名字喻意不祥,要是叫升云山或者飞云山,就好听许多。   不过山名是云隐宗宗主南宫语秋取的,他梁某人没有权力去更改。   “你长什么样子?”王洋站在后面感觉不太安全,索性从背后扣住梁风的肩膀,梁风也不介意,说道:“这张脸吓人的紧,你还是不看为好。” 第99章 云隐宗   “道长,你觉得那传言是真的吗?”   “什么传言?”   “问虚公子下蛊的传言,最近到处在传。”   “是真的。”梁风不假思索道。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梁风就带她飞到落云山巅,这儿的宗门大殿和练武广场比起踏天宗和傲天宗,看起来小上许多,外观也不气派,容纳五六百人就是极限了。   王洋往宗门大殿行去。   “你生气了?”   王洋不说话了,她平生对莫问虚神往已久,以往慕名去了梁京,观看了天下比武大会,见到问虚公子力压群雄,摘得桂冠的英姿,那时台上莫问虚和一名辟谷期高手交战,激战正酣时,那高手的兵器被莫问虚震飞,射向台下的王洋,莫问虚抬手就是一道剑气,打碎了半空中的兵器,使得王洋幸免于难。   那时王洋一颗芳心就暗许给了莫问虚,他一身白衣英俊潇洒,宛如谪仙下凡,令她和一众看客惊为天人,恋恋不忘。   她自然不相信莫问虚会干出这种事,所以她只想和别人谈论莫问虚是清白无辜的,梁风说相信,这叫她如何接话?   她对梁风的好感度,瞬间下降一个档次。   “我说相信,你不乐意了?”梁风问。   王洋绕到大殿后面,屈膝一跳,扒住两米五高的一楼窗沿,想翻进去,梁风看她的样子很吃力,于是伸手搭住她的脚底板。   王洋顺势翻进屋里,屋里已有三个人,都是杂役,睡得很熟。   明天要起早干活,今天要早点睡,王洋蹑手蹑手爬上自己的下铺铺位,钻进被窝,拿出里面的棉絮悄悄塞到床底,也准备睡觉。   “王洋?”   “谁?”王洋眼睛一瞪,看着上方的木质床板,扭头四顾,阴暗杂乱的房间中空无一人。   “我这是传音入密。”   传音入密?那不是元婴期修士才能做到的吗?他到底是什么修为?   王洋试探道:“你究竟是什么修为?”   她的声音放得很低很低,恐怕蚊子扇动翅膀都比她响亮。   “渡劫。”   渡劫?王洋认为他在说谎,彻底失去聊天的心情,打了个哈欠道:“我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晚安。”梁风往屋内瞄了两眼,悄无声息潜入屋内,确保王洋无虞,才放心离去。   云隐宗宗主南宫语秋坐在房中,对着镜中的自己描唇涂彩,施以妆容。   南宫语秋年方二十七岁,生得花容月貌,见了她的男人,都对她心向往之。   她谁都看不上,只想嫁给莫问虚,莫问虚一开始对她不理不睬,后面她死缠烂打,莫问虚才勉强同意和她做朋友,一直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肯和她亲近。   一回,她把莫问虚灌的大醉,和他行了房事,以为可以和他天长地久。   没想到惹怒了莫问虚,和她就此决裂。   南宫语秋好生气恼,身子给了人家,人家竟然翻脸不认人了!   她在莫问虚和苗芊芊的喜宴大闹一通,然后贸然离开了云上仙宗。   没有得到宗主允许算是叛逃,但莫问虚给她求了情,所以云上仙宗没有追责。   如今,莫问虚身败名裂,恢复单身,南宫语秋既欢喜又担忧。   “姐姐,该开早会了。”一位青年轻扣房门,得到应允后进入。   青年名叫南宫信,是她的亲生弟弟,职务是云隐宗副宗主,外人面前称呼她“宗主”,私下里称她为姐姐,南宫语秋家境平平,她在云上宗修炼至元婴境界,元婴期修士到哪里都是上宾,夜郎国皇帝对她亲自接待,使她获得了境内落云山的使用权,可以任意采摘山上的灵草灵花,捕捉山中野兽。   云隐宗成立仅仅五年,南宫语秋自然不可能因年迈退位,固而宗门内没有长老,宗主和副宗主最大,其次是首席弟子。   “人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   “嗯,今天也是漂漂亮亮的。”妆容精致的南宫语秋扶了扶发髻上的金簪子,对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然后由婢女帮她提裙,来到一楼大殿门口。   门口台阶下,立着二百多名弟子,有男有女,十几名杂役站在最后面。   南宫信低声耳语几句,南宫语秋眉头一皱,道:“昨夜又有弟子私自外出?”   南宫信点头称是。   “谁?”   “方游,吴良,林宽,蒋丰年。”   “就这三人?”   “我只查到这三人。”   南宫语秋冷下脸,纵声道:“方游,吴良,林宽,出列!”   台阶下,三名男弟子踏前一步,神色慌乱,动作拘谨。   “为师说过,不喜欢有谁践踏门规。前日才刚颁布新规,两个月下一次山。   为的就是能让你们安心修道。   没成想,却有人只图自己方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当这里是茶馆吗?!”   方游和吴良两名弟子吓得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掌门赎罪!”   林宽屹立不动。   “为师对你们太失望了!”南宫语秋恨声道,“傲天宗,雷炎宗,云上宗这些大门派都是几年才下一次山,到了这儿几月下一次就无法忍受了?   还有谁,自己站出来!”   南宫语秋犀利的目光掠过众人。   王洋站在队伍最后面,咽了一口口水。   南宫语秋也拿捏不准是否还有其他弟子,道:“按照门规,应当如何处置?”   南宫信高声:“罚杖三百,逐出师门。”   方游和林宽闻言,脸色煞白。   南宫语秋道:“念你们是初犯,自罚一百耳光了事,但是你们听好了,下不为例!”   南宫信道:“掌门仁慈。”   “谢掌门!”方游闻言,立刻抽起自己耳光。   “林宽,你不服气?”南宫语秋眯眼问。   这时,站在队伍第一排最左侧的蒋丰年,微微冷笑了一下,林宽看在眼里,心中气愤,大声道:“师尊!我就是不服气!”   “你哪里不服气?”   “蒋师兄鞋上也有泥,为什么不罚他?!”林宽愤愤道。   众弟子暗暗摇头,真是一个莽夫。   “有吗?”蒋丰年抬起脚底板,“很干净啊。”   “你洗干净了当然看不出!”林宽愤愤道。   “丰年,做错事就要承认,推卸责任,为师很不喜欢。”南宫语秋淡淡道。   蒋丰年心中一紧,跪下道:“弟子知错!”   “知道我为什么不罚他吗?”南宫语秋扶起蒋丰年,面朝众弟子高声道:“人家二十一岁就修炼到了筑基后期大圆满,你们呢?   炼气初期,炼气初期,还有你,炼气中期,很值得骄傲?   都向丰年学习,明白吗?!”   “是!”众弟子齐声道。   “散了。”南宫语秋返身回到殿宇内,平常教弟子剑法炼气,都是南宫信来教,首席弟子蒋丰年作辅助。   用不着她亲力亲为,除非弟子中有仙根根骨,或者皇亲国戚,不然她一般是没心情亲自上场的。   王洋心中舒出一口气,和众杂役去到杂物房,拿到拖把水桶等打扫工具,开始打扫广场。   打扫完,她还要去洗衣做饭,一晚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都在干活。   “啊~”她打了个哈欠,晚上没睡饱,有点困。   “精神点!”杂役头头赵非凡拿胳膊肘捅了捅她,见到南宫信伸手招他,冯多财面露喜色,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呸,媚上欺下。”另一个拿着扫把扫地,叫做陈醒的杂役吐了口口水。   “别说啦。”王洋捏捏自己的脸,希望自己能精神一些,然后给拖把蘸上水,开始拖地。   “你早上和我说杂役王洋昨夜外出,当真?”南宫信问。   冯多财连连点头:“当真当真,我昨天晚上亲眼看到了。”   “那鞋上怎么没泥印?”   “这……这我就不清楚了。”   南宫信拍了拍冯多财的灰色圆帽,“把人都看紧点!明白吗?”   “是是是。”冯多财扶正帽子,望着南宫信的背影挤眉弄眼,巴不得他走路摔倒。   可惜是人家是金丹后期高手,一般走路摔不倒。   “困了?”一个声音传出王洋耳中。   “嗯。”王洋半睁双眼,无精打采。   “要不要睡会儿?”   “睡?今天的工钱我还想要呢。”王洋道,“梁风,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梁风哈哈一笑,在遥远处的树枝上传音入密道:“你想太多了。”   “也是,你修为那么高,怎么看的上我。”王洋拖完地,走向杂物房。   “是你弄干净我的鞋子?”王洋跟随众杂役去往洗衣间洗衣服,边洗边小声询问。   “不是我还能有谁?”梁风有点小得意:“不用谢,也不用以身相许。”   “呸,以身相许,你想得美!”   梁风清笑几声,没听到王洋回话,道:“你好像不开心啊?”   “因为没有可开心的事情。”   “这份工作让你不开心?”   “讨生活,有什么开不开心的。”王洋吹了吹额前刘海,表情有些无语。   “要不要换份工作?”   “不用您操心。”王洋随着人群走进洗衣间,搓洗衣服。   “洗快点洗快点,磨磨蹭蹭的!”冯多财拿着个棒子,走来走去,呼喝道:“你,洗东西时候不要东张西望,你,多放点皂角,你这蠢货!   要把衣服洗出清香味儿,特别是这件。”   陈醒边洗边小声嘀咕:“天天发号施令不干活,不就是仗着自己资历老么,干了五年还没升到外门弟子,活该你一直做杂役。” 第100章 告状   “说什么啊陈醒?”   “没什么。”   “过来给我捏捏腿儿。”冯多财坐到一把藤椅上,看着众人干活,对其中一名喊道。   王洋脸色不快地从洗衣位起来,来到冯多财面前,拿了条小板凳垫坐,把冯多财的双腿放到自己的膝盖,脱掉他臭熏熏的鞋袜,捏着他的脚。   冯多财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王洋高耸的胸前,脚尖微微上前,顶到了她的小腹。   王洋脸色骤变,敢怒不敢言。   “冯多财,小日子混的可以啊。”门外走进来一个高大英俊的绿衣青年。   冯多财赶紧起来,点头哈腰道:“蒋师兄,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呐?”   “有何贵干?呵呵,没事儿就不能到你这儿来了?”   “不是不是。”   “你小子。”蒋丰年上前,眼神阴沉地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冯多财,“胆挺肥啊,打我的小报告?”   “没有没有,您哪儿听来的谣言啊?”冯多财双手握在一起,神色惶恐道。   “啪”!重重一个耳光,冯多财被打翻在地,蒋丰年覆上大脚,用力踹了几脚,“小兔崽子!不好好干活就知道打小报告,老子最恨打小报告的人!”   冯多财捂住头哀嚎道:“我错了,蒋师兄!我错了!”   “不打你不长记性!”   “蒋师兄别打了,冯管事也是出于好心,希望您能好好修道。”王洋在一旁劝道。   蒋丰年听到这话,下手更狠了:“你他娘的,什么时候老子修道还要你这废物来关心,去死!去死!”   冯多财怨毒地看了王洋一眼。   王洋吓得心肝一颤,有些害怕道:“流浪剑客在吗?”   “在呢。”   “你会保我的吧?”   “放心,你绝对安全。”   王洋心中稍定,回到洗衣位搓洗衣服,说道:“你是千里眼啊?”   “那倒没有,几百米还是看得清楚的。”   洗完衣服,王洋又去了后厨,今天轮到她值班做饭,生起火来,淘米洗菜……一切有条不紊。   “你还负责做饭?”   “是呀,不行吗?”   “才半天儿,事儿就这么多,一天能有多少工钱?”   “哪有工钱,管饭就不错啦。”   王洋边说边做菜,她的厨艺在杂役属于中等水准,还算拿得出手,本来今天是她和冯多财值班做饭的,但是冯多财把事情都推给她一个人做了。   梁风说:“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我说道长呀,这点小事儿,怎么能劳烦您呢?”   “别叫我道长,叫老了,要么你叫我风大哥。”梁风说道。   “你修为那么高,担得起这两个字。”王洋道。   梁风问:“真不要我帮你教训他?”   王洋可不想让梁风忙这点小事,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人家连夜送她回来,还帮她擦去鞋底泥土,已经够意思了。   而且他并不是赵宏,所以王洋不敢以救命恩人自居。   她说道:“不用。”   梁风微一沉默,问道:“你们这真不给工钱?”   又不是奴隶,不给工钱梁风认为是说不过去的。   王洋道:“确实没有没工钱,不过每天都有一个‘培元丹’。”   培元丹是品阶最低级的辅助炼气丹药,一颗价值约六十文。   而且在这里工作,日后还有进入宗门的机会,总体来看,还是划得来的。   王洋正在做红烧肉,她盖上锅盖,转身去案板上切葱,切着切着,忽然闻到锅里传出一股异香,她动了动鼻子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东西很香?”   梁风道:“我加了香料进去,去腥提香,开胃的,你们宗主吃了肯定会大大夸奖你。”   王洋含笑称谢。   中午膳堂吃饭,几个弟子围着蒋丰年坐在一团,蒋丰年坐在中心位与师兄弟门有说有笑。   冯多财远远看着,暗暗道:你个小王八蛋,给你下了泻药,拉不死你!   蒋丰年不知道自己的饭菜被人特意“照顾”了,还大嚼特嚼红烧绕,连连竖大拇指称赞今天的饭菜可口。   午饭后,是一周一次的宗门大比,胜者有价值不菲筑基丹奖励,比赛还没开始,周围的弟子们就已经开始吹嘘蒋丰年,因为以往的大比状元,都是他一手包揽。   吃过饭,众弟子来到广场,参加比试。   广场中心筑起了一个圆形高台,高台上蒋丰年手握宝剑,一脸自信,面对对手林宽嘲讽道:“林师弟,你是没有机会赢我的。”   蒋丰年筑基后期大圆满,以一当百,林宽炼气后期大圆满,按道理讲,林宽在蒋丰年手底下走不过三招,胜率不足一成。   “蒋师兄,我知道我没有机会赢你,但是我不怕你!”林宽锵一声抽出剑来,眼神坚定道:“我会输给你一次,两次,十次,一百次,但我赢你一次就够了!”   “哼,你一次都……呃。”蒋丰年肚子一痛,眉头皱起,这时林宽的剑已经刺了过来,他匆忙举剑挑开,后退两步捂住肚子。   林宽区区炼气中期的修为,蒋丰年根本不放在眼里,他咬牙忍住肚痛,挥剑招架林宽的进攻。   “落云剑法第一式,破云穿雾!”   林宽看出对手力不从心,高举利剑大喝一声,剑尖爆发出一团寒芒,射向蒋丰年,蒋丰年一剑斩散寒芒,飞身跃起,手上剑左右虚晃刺向林宽,林宽抽身急退,霎时间退至擂台边缘。   蒋丰年来势汹汹,剑未至,剑气已至,林宽身子后仰,避开剑气,一掌拍地,旋转飞起,大喝一声:“落云剑法第十式!烟消云散!”   急速飞旋中的林宽,手腕连抖,一剑斩出十八道剑气,剑气无形有影,从十八个角度冲击对手。   “林宽输了。”南宫语秋惋惜道。   南宫信道:“林宽太冒进了,‘烟消云散’是落云剑法最后一式,也是最强的一式,但也是破绽最多的一式。   对手是炼气修士,他这般出招,或许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从而斩获胜利。可对手是筑基期后期修士,这一式非但不能为他赢得胜利,反而极有可能被抓住破绽,一败涂地。“   蒋丰年看到林宽急于求胜,大笑一声举剑相迎,脚下灵活无比,巧妙避开十八道剑影,避实击虚,飞身一脚踢向还在半空中旋转,未落地的林宽。   眼看这一脚,就要踹中林宽握剑的右手腕,奠定胜利,哪知肚子忽然绞痛翻倍,蒋丰年眉头狠拧,脚下的速度与力道也减了八分。   林宽手往回拉,避开这一脚,落地后稳住身形,暗道好险。   “再来!”林宽挽了个剑花,眉头一挑,刚刚这一番交手,他已经感受到了蒋丰年的虚弱。   虽然不知蒋丰年为何虚弱,趁对手虚弱赢下胜利也胜之不武,但今天无疑是林宽一雪前耻的最好机会!   以往在宗门里都被蒋丰年压了一头,今日他总算要扬眉吐气了!   林宽举剑飞扑向蒋丰年,根本不给对手喘息的时间。   蒋丰年不甘示弱,挥剑与林宽战作一团,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二人已经交手上百招,金铁相击的脆响声不绝于耳。   蒋丰年本想速战速决,以显示他首席弟子的强大,可肚子越来越痛,仿佛有一只虫子在啃噬肠子,痛的他实在受不了!   一炷香燃尽之前,蒋丰年呈现败势,林宽哈哈大笑,一剑挑开蒋丰年软弱无力的劈斩,旋起一脚,将蒋丰年踢下擂台。   “蒋师兄竟然败了?”   “是不是放水了呀?”   “林师兄厉害啊!”   弟子们窃窃私语。   蒋丰年爬起来捂着肚子,冲向茅房。   他蹲在坑上,脸色无比阴沉。   到底是那个王八蛋给他下的药?   “林师兄,您可得谢谢我啊。”冯多财瞅准时机,追上林宽献媚。   这时林宽正从南宫信哪儿领了任务,准备下山采药以作炼丹之用,他回头看向冯多财,问:“谢你?为何?”   冯多财上前耳语几句。   林宽俊脸一寒,吐出一个“”滚字。   冯多财暗骂几句,灰溜溜地离开了。   蒋丰年走出茅房,但又折回来,然后走出来,又折回去。   走出来,又折回来,如此反复十几次。蒋丰年一脸虚脱,扶着墙缓缓而行,天已经完全黑了。   这时广场上人已散了,蒋丰年扭头四顾,已看不到那帮干活的杂役。   背后传来林宽的声音:“蒋师兄。”   蒋丰年叹气道:“林师弟,没想到你会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赢得状元,真令师兄心寒。”   林宽道:“不是我,另有其人……”   云隐宗侧殿一层西边角落的杂役房间中,冯多财翘着二郎腿,说:“你,去把垃圾到了。”   陈醒道:“你不会自己去倒啊?”   冯多财眼睛一瞪:“你倒不倒!”   陈醒小声抱怨,下了床去倒垃圾。   杂役房间点着煤油灯,室内共有四人,三男一女,其他人也对王洋有点意思,人家长得毕竟不差,但冯多财说过不准其他人靠近王洋,所以其他人也就打消了念头。   这时,望着正在低头看书的王洋,冯多财又起了骚扰的心思,“王洋,来给我捏捏腿。”   “冯大管事,现在已经是休息时间了,大家都累了一天了。”陈醒倒完垃圾走回来说道。   “有你什么事?一边玩去!”冯多财呵斥道。   王洋脸色不悦,但也不敢违背冯多财的意思,正准备下床,这时房门打开,蒋丰年走了进来,扫视众杂役。   冯多财腾一下站了起来,谄媚道:“蒋师兄,这么晚了,来这儿有事吗?”   “可以啊冯多财。”蒋丰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胆肥了?”   冯多财心里一咯噔,连连说道:“没有没有,误会误会。”   “误会?呵呵呵呵!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嗯?”   冯多财一拍脑袋,自露马脚:“您吃坏肚子啦?今天是王洋做饭,王洋!”   王洋走过来说道:“今天是我做饭没错,但是我没有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   蒋丰年看了王洋一眼,一巴掌打在冯多财脸上,“你特么还想栽赃嫁祸?能不能要点脸?!”   冯多财也有点火大,他入宗比蒋丰年早整整两年,只是天赋差,一直没被选上宗门弟子。   此时愤怒地涨红脸颊,高声道:“给你个面子喊你一声师兄,你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这么牛去找林宽啊?”   “要不是你这混账给我下药,林宽能赢我?!”蒋丰年一脚踹翻冯多财,一顿暴揍。   冯多财扛不住揍,连连告饶,蒋丰年打得他鼻青脸肿,才抬脚离去。   “你们宗门里允许弟子乱打人?”梁风问。   “不让啊。”王洋坐到床上,靠着墙壁看书,宗门内设有藏书阁,她负责阁内卫生,也有借阅的资格。   “那蒋丰年为什么敢公然打人?”   “因为别人不敢举报他,之前有人举报,宗主也副宗主也不管,没办法,水饺人家优秀啊。”   梁风摇头道:“我认为好学生和差学生,也要公平对待,你们宗主存在失职。”   “那你和她去说呀?”   “换做以前,我很可能会去和她说,现在的话,没有那么热心肠了。”   “你和我说这个干吗?”王洋翻了页书籍,觉得好笑。   “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你来替赵宏还我人情的吧?”   “是啊。”   “那若是有人欺负我,你会帮我几次?”   “你觉得是几次?”   “我怎么知道?”   “王洋,你自言自语什么啊?”陈醒靠了过来,他鼻梁挺直,眼神刚毅,留着细密的小胡须,算的上中上帅哥。   “你管我。”   “陈醒!我说过王洋是我的!”脸肿成猪头的冯多财叫嚷道。   陈醒冷笑道:“什么你的,人家可一点儿都不喜欢你。”   “冯管事,你说话的时候,也要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别人不喜欢你,你就不要硬贴上去。”说话的是个黑脸汉子,叫作李力,也是一名杂役,平日里也看不惯冯多财的跋扈。   而且以今天蒋丰年对冯多财的态度,明天冯多财极有可能被撤职。   “哼!”冯多财冷哼一声拔掉煤油灯,坐到自己床上给自己盖上被子,完全不顾其余三人想不想要睡觉。   房间沉入黑暗,其余三人十分气愤他的行径。   “要亮灯吗?”梁风问。   王洋呐呐道:“不用了,白天干活那么累,我也困了。”   “祝你好梦。”   王洋打了个哈欠,“晚安。”   八月天,闷热难挨,窗户虽然打开,还是很热。   王洋一边淌汗,一边想要入睡,晚上没睡饱的话,白天干活就没力气。   半梦半醒间,她感到自己来到一个冰窖,里面凉爽异常,一个头戴斗笠,身披灰衣的剑客正在低头吃西瓜,见到她,笑着递出手中一瓣西瓜,她接过大咬一口,汁水从嘴边哗哗流出。   王洋嘴角勾起,渐渐沉入梦乡。   第二天她早早醒来,看到旁边有一个皮质冰水袋,袋身渗着不少水珠,她抓起抖了抖,发现里面有不少碎冰块。   “梁风,这你哪儿弄来的?”王洋问道。   “北极冰川。”   王洋不由咂舌,“这么远?诶,你不睡觉的吗?”   “睡过了,我这种修为的人,一个月不睡觉也无大碍。”   “这可不算啊,我也没有要求你拿来这个。”王洋秀气的杏仁眼珠微微转动,透露出狡黠。   梁风笑道:“哈哈,救命之恩岂是那么容易还清的,你多心了。”   “赵宏呢?他怎么不来?”王洋抓起皮袋,走出房间,穿过走廊,来到洗衣房洗漱。   “他修为没我高,我来保护你,不是更好?”   呀,要是赵宏来就好了,那小子吃的白白胖胖,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这个梁风衣着朴素,两袖清风,看样子就是个穷光蛋。王洋是个注重实际的人,而且在云隐宗就职也很安全,完全没有性命之忧,梁风这个保镖其实可有可无。   但也不会赶他走,毕竟人家无偿保护自己,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留着也好,有备无患嘛。   “那要是宗主无故欺负我,你怎么办?”   “教训她。”   “不行。”王洋道,“你要是教训她,我就不能呆在这里了,而且我还被押了一个月的培元丹呢。”   梁风问:“这儿还押工钱?”   培元丹可以换成现钱,所以等同押工钱了。   “是呀。”   云隐宗开早会是每日惯例,今天早会上,冯多财对宗主哭诉蒋丰年的暴行,蒋丰年站在台阶下第一排左边第一位,面不改色。   南宫语秋道:“丰年,你真的打了他?”   蒋丰年道:“回禀师尊,弟子确实打了他,因为他昨日给弟子下泻药!令弟子痛失比武状元!” 第101章 人中吕布   “弟子这才一时冲动才打了对方,触犯门规,请师尊降罪。”   南宫语秋相当喜爱偏袒蒋丰年,说道:“丰年,你快意恩仇何错之有?——冯多财,你难道不知本宗主最恨人搬弄是非吗?   对师兄下药,反倒恶人先告状,谁给你的勇气?”   冯多财听了脸色一变,跪在地上告饶。   “起来吧。”南宫语秋道。   冯多财站了起来,沐浴在众弟子鄙夷的目光中,顿感无地自容。   “知错否?”   冯多财低声下气道:“知错了。”   “还杵在哪里作甚?”南宫信冷声道。   “我……我这就离开。”   蒋丰年双手抱臂,笑容玩味。   蒋丰年的笑容,成功激起冯多财心中怒火,他压抑满腔愤恨,收拾行李离开云隐宗,他要穿过两个城镇才能抵达老家端阳镇。   他走出云隐宗的时候,回头望了云隐宗一眼,发誓日后有了实力要把这个地方踏平,还要蒋丰年跪在地上喊他父亲。   冷艳高贵的宗主南宫语秋他也不会放过,压在身下狠狠蹂躏一番,还要用粗俗不堪的语言去侮辱她。   还有那个该死的林宽,不打他满地找牙……唉,冯多财自知这辈子是没可能,只能内心幻想自娱一下,便摇头哀叹,行向远方。   行过潘阳与乐城两个城镇,冯多财抵达端阳镇的老家,家中冷冷清清,他疑惑地问兄长冯多宝,父母亲去了哪里,冯多宝说他们出远门了。   冯多宝吃过饭,说要带弟弟去找点乐子。   冯多财问道:“你发工钱了?”   冯多宝神秘一笑:“只管来便是。”   冯多财走后,南宫语秋问道:“昨日饭菜是谁做的?”   站在人群最后排的王洋心中一紧,不敢吭声。   “王洋,宗主问话你要回答。”梁风道。   “禀宗主,是小人做的。”王洋聋拉着脑袋,声音没有底气。   “以后饭菜都交由你一个人做。”   “宗主,这是为什么呢?”王洋疑惑道。   南宫语秋道:“因为你做的饭菜好吃,放心,本宗主不会亏待你,以后每个月你可以多领三十颗培元丹,也不用再扫地洗衣,清理垃圾杂草,所有琐事都会交由别人去做。   再给你配上一间单人房,还有异议吗?”   月入翻倍还有单人房间,王洋非常高兴,连连点头。   陈醒举起手来,南宫语秋示意他可以说话,“宗主大人,王洋一个柔弱女子,昨日准备上百人的饭菜,非常的辛苦。如果天天让她这样,岂不是很容易累倒?”陈醒道。   南宫语秋道:“那你来顶替她?”   陈醒道:“宗主,我自愿来搭一把手,不需要额外的培元丹。而且我每天应该做的工作也不会落下。”   南宫语秋对南宫信说了几句,南宫信道:“以后你们两个负责后厨,每月发放五十颗培元丹。多长点心吧。”   “谢宗主。”陈醒和王洋齐齐回应道。   王洋感激地看了陈醒一眼,百人饭菜从备菜切菜,再到烹饪调味,乃至收拾碗筷、刷碗洗碗……无论是餐前或者餐后工作,每一项都要耗费大量时间与体力,多一个人帮忙,她会轻松不少。   “少十颗培元丹,你不会介意吧?”陈醒有点担心地问,这个十七岁,入宗一年不到的朴实乡下少年,心思很是单纯。   “我高兴都来不及。”王洋笑着说:“一百多人的饭菜,还要下山去买,这上下山都要浪费不少时间。”   陈醒道:“还好这山不高,不过二百丈,要是像傲天宗,云上宗那种千丈大山,就真的吃不消了。”   早会散了,王洋便和陈醒结伴下山,去到潘阳镇购买食材,俩人是杂役,向南宫信申请,得到了批准才下山。   林宽和蒋丰年也来了,是南宫信派来的,说是怕他俩提不动食材。   上次比武后,林宽勤奋炼气,突破到了炼气中期,额头的道纹愈发耀眼,王洋见了说道:“恭喜林师兄。”   “林师兄年少有为,太让我们羡慕啦。”陈醒笑道。   林宽少年心性,听人称赞,喜上眉梢道:“你们只要努力工作,每日按时服用培元丹,固本培元,打好根基。炼气入道也是早晚的事情。”   王洋和陈醒的家境一般,培元丹都拿去换钱,哪会自己服用,听林宽这么说,唯有尬笑点头。   蒋丰年道:“林师弟,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有个开拳馆的有钱老爹?”   林宽脚步一顿:“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蒋丰年脚步不停:“有些人入宗是为修道,有些人只为讨个生活罢了。”   林宽瞟了王洋和陈醒一眼,问:“你们是来宗门里混日子的?”   混日子?   陈醒表情无奈道:“林师兄,我们这些杂役一没什么学问,二没有一技之长,家境与天赋又差,难免不能像您一样‘上进’,您见谅。”   王洋听了有趣,捂嘴轻笑。   林宽皱眉道:“男人眼光要放长远一些,怎可只顾眼前?”   蒋丰年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三个,讥讽道:“林师弟你泡在蜜罐里长大,不知道人间疾苦?   服下培元丹固然对身体极为有益,日后炼气入道也容易许多。可培元丹吃了就没有了,不能把培元丹换成钱,就没有钱寄给家人。   衣食住行,读书送礼,都需要用钱,你可明白?”   林宽清咳一声道:“我们快走吧,早去早回。”   四人下到山脚,山脚有个端阳镇的小驿站,林宽出手阔绰,从驿卒手里重金租用了两匹马,他和王洋一匹,蒋丰年和陈醒一匹。   蒋丰年家境贫寒,林宽出钱让大家有马骑,他的态度顿时好了很多:“多谢林师弟。”   “师兄客气。”   四人骑马行出约二十里,穿过绵密山林,来到一个城门口,拿出云隐宗的通关文书,守城门的士兵简单阅览,便放他们进来。   四人入城后,行向城北菜场,途中见到前方人群拥堵,林宽道:“师兄,前面好热闹,咱们去瞧瞧?”   “行。”   王洋和陈醒人微言轻,便随他们去了。   人群拥堵的地方是一个十字路口,这儿是潘阳镇的核心地带,这一带人流络绎不绝,房屋鳞次栉比,官府、钱庄、客栈、青楼……一应俱全。   “呦,比武招亲啊。”蒋丰年望见人群中心,设有一个圆形高台,台面上一个手持铁锤的彪形大汉,正与一个拿朴刀的青年汉子斗得有来有回。   彪形大汉不及青年汉子灵巧,但是仗着皮糙肉厚,硬生生吃了青年汉子数刀,青年汉子心中暗道:破不了金钟罩我不可能赢他,必须铤而走险!   重锤猛然砸落,青年汉子一个驴打滚避开,刚刚砸落的地方裂开一个大坑。   青年汉子暗道好险,对方下手太狠了,他也没必要留情面了!   你不仁,我不义!   又过了数招,青年汉子一刀格开对方重锤,旋起一脚踢中对方私密之处,彪形大汉脸都绿了,捂着裆部软倒在地,一脸愤恨地指着青年汉子。   台下看客们发出叫好声,彪形大汉被人抬了下去。   蒋丰年道:“这一记‘撩阴脚’怕是没三天好不了。”   林宽道:“这人太不地道了,怎么能打那个地方?”   陈醒道:“好俊的功夫呀。”   王洋没有说话,她只想早些买到食材回到宗门,一副兴趣缺缺的表情。   台上青年名叫贾威,现年二十二岁,是当地一家拳馆馆长,身手相当了得,他又连胜十多盘,双手叉腰豪气冲天道:“还有谁?!”   台下无一人敢应声。   林宽跃跃欲试,蒋丰年道:“林师弟,不过十七八岁,这么急着成家立业?”   林宽撸起袖子道:“试试也不花钱。”   陈醒提醒道:“林师兄,万一你打败了他,台下无人应战,你就得抱得美人归啦。”   林宽转念一想便打消了念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台下众看客中,立着一位腰间佩剑,细眉大眼的娃娃脸少年,少年长得挺英俊的,就是有点龅牙,身穿一袭青色劲装,旁边跟着一位五官端正,身披红衣的弱冠少年。   青衣少年道:“此次比武招亲,胜者迎娶潘阳镇第一美人’林梦‘,她美貌过人,并且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潘阳镇以及周边城镇的青年才俊、武道高手全被吸引来了。   比武连开十日,今日就是最后一日,贾威已经连胜一百八十七场,看来比武状元非他莫属。”   红衣少年含笑道:“我们没戏了。”   青衣少年呵呵一笑:“是你没戏了。”   红衣少年道:“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是,不看好他夺冠?”   青衣少年悠悠道:“不错。   贾威武功虽高,但在场中仍有一人可以打败他。”   红衣少年笑问:“谁?”   “我。”青衣少年右手按上腰畔剑柄,潇洒一笑。   言罢,他一个空心跟斗,翻身跃上擂台,轻飘飘落地,冲着贾威抱拳施礼。   “少言,你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可不是人家的对手,赶紧下来别丢人现眼了。”红衣少年在台下笑道。   娃娃脸的青衣少年撇嘴道:“你莫要长他人志气!看我怎么打败他!”   贾威见青衣少年面孔生,不像是本地人,皱眉道:“乳臭未干的小儿,上来作甚?”   “你这厮好生无礼,我已经年满十八了!”青衣少年拔剑道。   “你要与我比试?”   “废话,我都上来了,不与你比试,难道是来瞻仰你的功夫的?”   贾威双手抱臂,傲然道:“来。”   青衣少年眼睛一瞪,“你要让我双手?”   “远来即是客,你又年少,老夫便让让你。”贾威青壮之年,口称老夫是风趣之举,青衣少年听得好笑,插剑回鞘道:“你真风趣,那我也让让你。”   贾威问:“修道者?”   青衣少年摇摇头,“非也。”   贾威松了口气,自恃武功高强,不主动出击,说道:“我让你三招。”   青衣少年不再多言,率先出击,侧身一脚扫向贾威,贾威后退一步:“一招。”   青衣少年一脚踢空,露出很大一个破绽,贾威却不趁机出招。青衣少年稳住身形,一个黑虎掏心掏向贾威的小腹,贾威脚尖点地凌空跃起,一掌轻按在青衣少年背部,借力落到少年身后,道:“两招。”   青衣少年没有出第三招,抱拳道:“心服口服。”   贾威点头致意,对方一不是本地人,二年纪轻轻,所以肯定是玩票性质,赢了也不会娶新娘子,贾威他不认为这是一场真正的较量。   青衣少年也不计较对方没有行抱拳礼,跳下擂台,红衣少年见状取笑道:“我说你赢不了你偏不信   人家可是当地知名拳馆‘鸿盛拳馆’的馆长,你想赢他,须再练十几年。”   “我赢不了,你也赢不了!”青衣少年瘪了瘪嘴,他微微龅牙,瘪嘴的样子显得更好笑。   红衣少年哈哈大笑:“我又不想娶新娘子,干嘛要赢他?”   贾威赢得很漂亮,引起台下众看客一阵叫好,特别他拳馆的弟子,叫声最洪亮。   “贾威!”台下一个青年人跃上擂台,此人双目如电,虎背狼腰,一头凌乱黑发披散于肩,穿着干练的黑色短衣与皮质长裤,脚踏乌靴,手持一柄长剑,一副绿林好汉的打扮。   这时,梁风“咦”了一声。   王洋听到梁风疑惑的声音,扭头四顾却没看到梁风,问:“你‘咦‘什么?”   “没什么。”   梁风在不远处一家酒楼凭窗而坐,俯瞰高台,他认出那黑发青年是善使毒蛇剑法的’西楚霸王‘,没料到雷炎仙宗的人如此大意,放跑了’西楚霸王‘。   那日出了很大的变故,先是柳一煊的妻子白春苑被莫问虚斩杀,他的师弟师妹匆忙赶来助阵,也被莫问虚一剑挑出体内毒虫,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让无人看管的黑发青年逮到机会,挣脱绳索,从而趁机跑路。   今日的黑发青年红光满面,眉头一挑道:“贾威!美人只配强者拥有!识相的赶紧滚下擂台!某兴许能大发慈悲,饶你一条狗命!哈哈哈哈哈!”   黑发青年一如既往的狂妄,这十日比武下来,他已经摸清楚潘阳镇的势力划分,由于日前权势滔天的无道宗横扫黑白二道,导致正道人士损失惨重,十大仙宗被灭的只剩三个,正所谓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仙宗自保都成问题,哪有余力去管其他地方百姓的安危?   要知道大贤国的底下有一条龙脉,散发灵气,故而修道者众。   而夜狼国灵气稀薄,本就不宜修行,在这里设下堂口,生意也不好,因为来买丹药的修道者不多,算不上赔本买卖,也挣不得大钱。   日前无道宗声势浩大,有鲸吞修真界之势,各大仙宗的堂口相继撤走,赶回去捍卫自家仙宗。   本就修道者不多的夜狼国,此时修道高手更是少之又少。   此镇二十里开外,倒是有一个修真门派——“落云山云隐宗”,不过相距二十里路,想必鞭长莫及。   山中无老虎,难免他猴子称大王呀!嘿嘿。   “你是谁?”贾威问道。   “人中吕布!”黑发青年身为通缉要犯,给自己换了个诨号,不想被人认出。   贾威取笑道:“那你去找你的貂蝉去,来这儿做什么?”   “少废话!”黑发青年语气不善:“比不比?”   贾威施抱拳礼道:“请赐教。”   黑发青年也施抱拳,不过是右掌在上,左拳在下。   右掌左拳是’凶拜‘,吊丧拜死人才用这个手势。   攻击别人,通常使用右手,故而作揖与抱拳,都是左手外,右手内,以左示人,以示真诚尊敬,也有些人,无意中使出“凶拜”,但不知者无罪,而眼前这个“人中吕布”一身的江湖气,一看就是常年行走江湖的人,怎会不知凶拜?   贾威见之甚是恼火,只是个比武招亲而已,没必要一决生死吧?   “你太不知礼数了!”贾威当面斥责道。   台下看客发出一阵嘘声,纷纷扬声请求贾威打败这个狂妄青年。   黑发青年笑声刺耳:“怕就回家吃奶!哈哈哈哈!”   “怕?我字典里没有怕这个字!”   “十招之内,我必胜你!”   贾威冷笑道:“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咱手底下见真章!”   黑发青年鸡贼得很,不使诡异多端的毒蛇剑法,也不释放真气,暗提一口真气,和贾威过了七八招。   贾威不知对方是筑基后期修士,只道是对方武功高强,不愿服输,奋力拼搏,奈何对方真气护体,比之前那个彪形大汉的金钟罩高明了不知多少倍,连对方防御都破不了,谈何取胜?   黑发青年一剑横在贾威咽喉前,贾威咽了口口水,道:“我认输。”   “垃圾。”黑发青年收回剑。   这句“垃圾”顿时刺激到了台下不少鸿盛拳馆的弟子,其中一人跳上擂台:“师父!我要挑战他!” 第102章 疑问   “为师技不如人,退下吧。”贾威心态极好,拦住这名弟子,不想弟子受伤。   贾威下场后,黑发青年嘴角扬得更高了,气焰嚣张:“你们哪个不服?尽管上来一试!”   “贾威,你太让我失望了。”   贾威拉着弟子来到台下,正打算与众弟子离去,听到声音抬眼望去,见是当地第一拳馆“破天拳馆”的馆长林破。   林破身长约六尺,肌肉结实,巴掌几乎有蒲叶大,国字脸,豹眼狮鼻,眉宇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身着一袭黄衫,长发挽起束成圆髻,腰悬玉佩,大拇指上戴有一个黄金扳指,浑身透露出“我很有钱”的感觉。   林破背后站着一帮破天拳馆的弟子,他见贾威败下阵来打算离开,迎上去道:“别人这样骂你,你都不还嘴?”   贾威脸色一僵,道:“狗吠我了一声,难道我要吠回去?”   “他可不是狗,他在羞辱你。”林破摇头冷笑,他身旁有一位面戴白色鲛纱,风姿绰约的妙龄女子,此女正是林梦,贾威年少多金,英俊高大,十日比武下来,林梦对他很有好感,而台上那个“人中吕布”目中无人,林梦很是不喜,于是要求爹爹上台打败他。   林破翻身跃上擂台,台上还站着一名充当裁判的中年人,中年人也是拳馆中人,见他上来使眼色,便转身走下台。   台上只剩下黑发青年和林破,黑发青年挤出笑脸道:“岳丈大人,小婿这厢有礼了。”   “谁是你岳丈!”林破语气不善,“想娶我女儿,先过我这一关。”   “好,您请。”黑发青年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他虽然张狂,但对岳丈还是得收敛一些,不然以后夫妻日子难过呀。   “看到了?”林破往台下努了努嘴。   黑发青年看到台下那么多人,脸色顿时一沉:“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   “这是准备以多欺少了?”   林破冷笑道:“别张嘴闭嘴‘岳丈大人’,亲事都还没定呢。”   林破说着,指向台下,黑发青年循着手指方向,越过人群,赫然看到一栋酒楼门口的墙壁上,贴着一张通缉榜文,上面赫然是他的面容。   虽然画的不像,但也有七分相似。   不过此时黑发青年长发遮面,不仔细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原来林破并不是要以多欺少,而是怀疑黑发青年是通缉要犯。   林破道:“你可敢把头发撩起来?”   黑发青年摇头冷笑:“你老老实实把女儿嫁给我多好,何必要节外生枝?”   “我可不会把女儿嫁给通缉罪犯!”林破察觉出对方心虚,顿时有了九分把握,声音陡然拔高:“大家瞧清楚了,这个人——”   林破话没说完,黑发青年飞起一脚踢向林破左脸颊,腿未至,凌厉的腿风已经扫到林破脸上。   林破心中骇然,匆忙双手十字交叉护在头前,被这一脚踹得倒飞出去,落到台下被众弟子伸手撑住。   “爹!”林宽见到老爹被踹,匆忙下山,扒开人群,挤到林破身旁蹲下,查看父亲的伤势。   那一脚脚气甚大,震伤林破的脑袋,他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看来伤的不轻。   “怎么能这样踢人呢?”   “太无礼了!”   “就是!”   台下群情激奋,出声斥责黑发青年,黑年青年面罩寒霜道:“有本事台上说话,台下嘀咕,算什么英雄好汉!”   台下顿时安静不少。   林宽为父亲渡入一丝真气,接着站起来纵身一跃,跃到擂台上,拔出剑来:“打人不打头,你一脚踢在别人头上,还有没有武德了?”   “武德?那是什么狗屁玩意儿?”黑发青年冷然一笑,“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弱小就要挨打!”   林宽不怒反笑:“好好好!”   “落云剑法第九式,穿云碎星!”林宽挺身一剑刺出,剑影如穿云蛟龙,气势夺人。   黑发青年懒得动弹,手中毒蛇剑扭曲,缠住林宽的剑与林宽握剑的手臂,林宽“啊”地惨叫一声,跪到在地。   蒋丰年见了怒斥一声,飞身上台,同时拔剑刺向黑发青年。   这个人是高手!   黑发青年心中一惊,当即收回毒蛇剑,与蒋丰年战作一团。   二人都是筑基后期的修士,实力旗鼓相当,过了数十招难分高下。   “我来助你。”台下红衣少年和青衣少年跃上台来,三个打一个,颇有三英战吕布的味道。   黑发青年渐渐不敌,最终败在三人剑下。   蒋丰年一剑抵在他的脖颈上,气喘吁吁道:“这人好生厉害。”   “可惜不是好人。”红衣少年和青衣少年取来绳子,将黑发青年五花大绑起来。   制服了黑发青年,交由拳馆弟子移送官府,蒋丰年拱手道:“在下云隐宗首席弟子蒋丰年。”   红衣少年道:“端阳镇人氏,我们刚从外地回来,我叫薛少明,他是我弟弟薛少言。”   薛少言不满道:“不用你替我介绍。这位师兄,我正打算入云隐宗呢,一道回去可好?”   蒋丰年见这二人身手不凡,于是颔首说道:“好,买完食材就回去。”   “亲娘咧,疼死我了。”林宽扯下衣摆布料,简单给手臂包扎了一下,走过来和薛氏二兄弟客套几句,道:“都快午时了,咱们赶紧买菜去吧,不然待会儿要挨骂了。”   蒋丰年笑道:“我打败了那恶徒,是不是可以娶令妹了?”   “去你的,又是你一个人打败的。”   “哈哈哈。”   许多拳馆弟子,围在林破身旁,其中有一位少女美若天仙,正是潘阳镇第一美人林梦,她看到林宽,走上前道:“哥,你舍得回来了?”   “宗门规矩,你以为我不想回来?”   “嫂子……”   林宽赶紧捂住妹妹嘴巴,道:“父亲伤了,你赶快扶他去疗伤,我还有事情要办,快去快去。”   林梦给了林宽一个白眼,返身去到林破身旁。   经此事件,蒋丰年和林宽的关系亲近了一些,说话也随意许多。   ”那人中吕布好生勇猛,咱仨以多欺少,是不是胜之不武呀?“薛少言人不如其名,话多得很,买菜路上叽叽喳喳,像只欢快的小麻雀。   “屁!”薛少明道,“你忘了爹爹是怎么教育咱的?品学兼优,品学兼优,品在前,学在后,人家虽然功夫学得好,但人品不好,别说三个打一个,就是一百个打一个也没问题!“   “哥你说的在理,再优秀的人,若是道德败坏,也将受人唾弃。”   两兄弟一唱一和,蒋丰年展颜一笑。   林宽道:“此人不是单纯的功夫好,最少的筑基中期的修士。对吧,蒋师兄?”   蒋丰年道:“筑基后期,实力强劲,几乎要突破到金丹境界,我感觉得出来,单打独斗不出二百招,我必败。”   “能过一百多招,师兄也很厉害了。”林宽赞道,“下次宗门比试,师兄可得手下留情哦。”   蒋丰年扬眉道:“将令妹介绍给我,让你多赢十次又有何妨!”   林宽笑道:“舍妹喜欢具有阳刚之气的,师兄皮肤又白又嫩,她怕是不喜欢呀。”   蒋丰年道:“我可以晒黑的!”   “哈哈。”   四人说笑着去到菜场,王洋低头跟在后面,看了几眼话很多的薛少言,又侧开目光,显得心情很低落。   陈醒时不时插嘴和他们几个聊天,见到王洋低头跟在后面,便放缓脚步,问她心情为何低落,问了几句,她也不回答。   陈醒便不再问,和大家买完食材,六人骑马赶赴云隐宗。   到了宗门,四人去见宗主,陈醒和王洋则去后厨做饭,陈醒一边洗菜一边埋怨:“真是的,搞这么多事情,现在时间都不够用了。”   要是不掺和比武招亲,直接去买食材,陈醒认为有充足时间来做饭菜,不至于搞得这么紧迫。   陈醒洗完菜,开始杀鱼,边杀边继续埋怨道:“哎,他姥姥的,反正做饭的不是他们,耽搁时间也无所谓,可苦了我们这些下人。”   “王洋,你怎么了,脸色不好?”梁风问道。   王洋默默洗菜,不吭声。   陈醒注意到她的异常,问:“咋了,我说的不对?”   王洋微微摇头。   陈醒从她眼里看出泪光,讶异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王洋勉强一笑。   陈醒可看不惯别人强颜欢笑,赶忙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就是随口说说,你不用担心的,菜品会按时出来,我们也不会受到责骂。   我父亲是专业伙夫呢,我从小跟着他学做菜,百人饭菜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王洋点点头,眼泪落进菜品,陈醒看了很心疼,这个老实巴交的乡下少年可看不惯女孩子哭,连忙把她拉到厨房外:“你歇着吧。”   王洋心情低落,低声道:“我没事。”   陈醒笑道:“你歇着没事,相信我的实力。你不用操心了啊。”   说着,他返身回到厨房忙碌起来。   饭点到了,饭菜也一一上桌,只不过吃饭的时候,王洋人不在。   陈醒心宽的很,认为王洋只是想到不开心的事情,给她留下一份饭菜,便与李力等杂役坐到角落一桌吃饭,但是其他弟子要添菜加水,他还是得起来忙活。   王洋抱着膝盖蹲在厨房角落,神情萎靡。   “和我聊一聊?”   王洋头一抬,见是梁风,扯了扯嘴角,一个字没吐出来。   “我会读心术。”梁风笑着把手贴上她的额头,“是薛少言让你不高兴了?”   王洋心中一跳,打开梁风的手。   她仔细一琢磨,肯定是梁风发现自己看薛少言的眼神不对,她负气转身,面对墙壁。   梁风想要打开她的心结,但这时陈醒揉着肩膀从外面走进来,只好离开了这里。   陈醒见到王洋面向墙壁,发笑道:“搁这儿面壁思过呢?”   王洋扭头白了陈醒一眼,陈醒道:“到底咋了呀,咱俩都共事这么久了,和俺说说呗?”   “算了,都过去了。”王洋吐出一口气,“他也忘了我了。”   “谁?”   “没谁。”   王洋起身行向外面,道:“你给我歇着,现在轮到我了。”   陈醒起身道:“客气啥,我人傻力气多。”   王洋望着陈醒的背影,心里暖洋洋的。   薛氏两兄弟被蒋丰年和林宽带着,顺利拜入云隐宗,成为外门弟子,蒋丰年对这两兄弟很有好感,给他们分配了两间上房。   薛少言走进自己房间,审视一下环境,然后扎了个马步,打起拳来。   “薛少言。”   薛少言一个激灵,汗毛倒竖,差点跳起来!   刚刚明明检查过房间,一个人都没有!这时怎么会有人突然说话?难道是鬼?   薛少言僵硬地回过头,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你是谁呀?”   梁风立在门口,一袭灰衫,戴着面具,说道:“你不必管我是谁,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对方悄无声息进入房间,站到他身后,若是有恶意,恐怕他早就死了!   薛少言很识相地说:“您问,我知无不言。”   “你还记得王洋吗?”   “王洋?”薛少言搔搔头,“我想不起来了,有这号人物吗?”   “你仔细想想。”   薛少言眉头锁起,深思良久,忽然道:“不会是她吧?”   “说。”   薛少言吐出一口气,道:“我说出来你可不要打我。”   “你先说。”   “我不确定是不是她啊,小时候我在私塾读书,有一个小女孩,很腼腆,话很少,有个胖小子特别顽皮,喜欢欺负别人。   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个胖小子就欺负到她头上来了,还鼓动大家一起欺负她,说她长得丑,像个妖怪。   我挺身而出,叫大家不要欺负他,那个男学生就说我喜欢她,将我推向她。   我为了证明自己不喜欢她,加入了欺凌者的行列,还给了那女孩一巴掌。”   “那你可真畜生。”   薛少言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连忙道:“诶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有什么办法呀,我那时那么小,不欺负她,就得和她一起被大家欺负。   我没办法呀。   不过还好,我哥哥也在那私塾上学,就在隔壁,听说这事儿,过来就把那小子一顿打。   我也被他胖揍一顿,唉……”   听到这里,梁风和缓不少,道:“也不能全怪你。”   “对对对。”薛少言笑嘻嘻地说,“小孩子发育不全,脑子不灵光嘛,老哥,你是宗门里的人吗?”   “不是。”   “你认识那个小女孩?”   薛少言记得那个小女孩没上几天学就辍学了,大概是交不起学费,所以对她的印象很浅,名字都不记得。   梁风道:“不认得。”   “那……”   薛少言话没说完,梁风就离开了这个房间。   隔壁,薛少明正褪下衣物,泡在浴桶里,眼睛忽然一睁,扭头望向后方,道:“你是什么人?”   “王洋你还认得吗?”   薛少明略一思索,即道:“如果你说的是锦禾私塾里那位,我想我认得。”   “你为什么帮她?”   薛少明从浴桶里爬出来,道:“这位好汉,你无缘无故进来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题,妥当?”   梁风从怀里拿出一枚筑基丹丢了过去:“当作见面礼。”   薛少明接住丹药,眼睛顿时一直,这是价值百两的筑基丹,服用它对修道大有裨益。   薛少明的父亲轻财好施,曾经替一位挚友作担保,结果那挚友欠下巨债不辞而别,以致于家道中落,渴望修道的薛少明身边也没有像样的丹药了,都是吃些类似培元丹的廉价丹药。   这时受到价值百两的筑基丹,薛少明十分快活,收起丹药道:“阁下出手真是阔绰,在下却之不恭了,任何问题,尽管问来。”   “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你为什么帮她?”   间隔过去十年,薛少明现在回想起来,有一种遥不可及的模糊感觉,凝眉深思片刻,说道:“从小到大,我一直深受家父影响,他告诫我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去帮助弱小无辜的人,于是那时我路见不平挺身而出,就是这么简单。”   梁风突发奇想:“你可认识陆夜白?”   薛少明道:“陆夜白是谁?“   “一个家丁,你家里没有这一号人物?”   “小时候家丁太多,而且都用诨名,他们的真名我没有特意去记。不过……陆夜白我真记得,就是不知道和你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敢问阁下是何方人士,因何而来?”   “你不必管我是什么人,你只需知道我没有恶意。” 第103章 千里追杀   梁风问道:“敢问令尊可是薛员外?”   “父亲确实是员外,曾官居四品,但受人弹劾,告老还乡,于五年前患病去世了。”薛少明解释得很清楚。   “可惜。”梁风闻言微微摇头,抱拳道:“打扰了。”   “慢走。”薛少明客气道。   梁风走后,房门被人敲得砰砰作响,薛少明知道是薛少爷来了,高声道:“没锁,进来。”   薛少言走进房间,扭头四顾,神秘道:“老哥,我刚刚碰到一个神秘人,武功高的很啊。”   薛少明道:“巧了,我也碰到了他,刚走呢。”   “噢?”   “他向我询问王洋,莫非王洋身在云隐宗?”薛少明道。   “哥,你还记得王洋啊?”薛少言讶异道。   “废话,我怎么不记得,我可是差点被她夺取了初吻。”薛少明坐到床上,扣着脚丫子说。   “啊?有这回事?我怎么没印象?”   “你小屁孩一个懂什么,那时她不是想要亲我么,被你推了一把跌到地上,擦破了额头,头上还有一道疤呢。”薛少明道。   “我推她作甚?”薛少言十分不解。   “你嫉妒她呀,小时候你老爱跟着我屁股后边儿跑,喜欢我的人,都被你赶跑了。”   薛少言汗颜道:“不可能吧。”   薛少明道:“我想想,今天后边儿那个女杂役似乎有些像王洋,但刘海挡住额头,不能确定是不是她,都十年了。”   “我可得给她好好赔赔礼。”   薛少明拉住弟弟手腕,“要去也是明天,现在是人家的休息时间。”   第二天早会,薛少明和弟弟都换上云隐宗弟子服装,站到众弟子当中。   南宫信清点了人数,然后对姐姐南宫语秋说:“人齐了。”   南宫语秋例行公事地发表了一番演讲,便退回殿宇。   南宫信道:“丰年,今日宗门小比,由你主持。”   蒋丰年郑重道:“是!”   昨日食材买足,不必再下山购买,散会后,陈醒和王洋去到厨房忙活起来,中途薛少言走进来说要打下手,王洋出言婉拒。   薛少言和王洋聊了几句,她说过去的事情都淡忘了,不必再提。   薛少言抱惭离去。   “你买的?”王洋一边切菜,一边拿起案台上一个糖饼啃了一口。   “不是我。”陈醒看了一眼道。   “是我。”梁风传音入密。   这时,陈醒给炉灶生火,炒起菜来,声音很大。   王洋道:“你这么闲?”   梁风道:“我是很闲。”   “你不去大贤国?这儿灵气应该没有你们那边充裕。”   “这里有你。”   王洋笑得花枝乱颤:“你送些银子给我,咱们就算两清了。”   “银子?太俗。”   后厨油烟大,陈醒炒菜放了很多辣椒,王洋皱皱鼻子,咳嗽两声道:“我就是一俗人,让您失望啦。”   梁风问:“你可有喜欢的人?”   “有。”   “谁?”   “你不是知道吗?”   “莫问虚?他可不是正人君子。”   王洋放下菜刀面有不忿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有时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但这件事情是板上钉钉的,现在连云上仙宗也容不下他,他的妻子苗芊芊死了,伤心而死。”   “还有这种死法?”   “嗯,植入妖虫长期下来非常消耗元气,苗芊芊身子骨本来就弱,被代继元拔出妖虫后,鲜血元气巨量流失,当晚就死了,苗芊芊是雷炎宗主叶展鸿的义女,她的死只能算到莫问虚头上……”   王洋插话道:“你亲眼所见?”   梁风道:“道听途说。”   “别说了,我不爱听这些。”王洋蹙眉道。   殿宇后是茂密的山林,梁风在一颗榉树树枝上打坐炼气,炼到夕阳时分,他觉得有些乏闷饥饿,便跳下树枝,闪进云隐宗的后厨房,找了些食物果腹,当他吃完饭抹抹嘴,打算离去,见到王洋正收拾餐盘,掀开布帘走进来,外面正是膳时,许多弟子在用餐。   她见到梁风,调笑道:“我原来不明白你为什么只戴半边面具,现在明白了,吃饭方便。”   梁风哑然失笑,外面忽然传来叫好声,他去到外面,望见广场中央,原本在相互比剑,切磋武艺的宗门弟子一齐围着薛少明,薛少明手舞足蹈,神采飞扬地说着什么。   王洋和陈醒洗干净碗筷,收拾掉残局出来,两人站在殿宇屋檐下,王洋疑惑道:“他们不好好练剑干什么呢?”   “过去看看。”陈醒走出几步,回头发现王洋没有跟上,道:“你去哪儿?”   “午睡。”王洋走向自己的房间。   陈醒凑到弟子们旁边,听到薛少明讲道:“……要是考得上举人进士,谁愿意只做个教书先生?我太爷爷是个教书的秀才,喜欢讲那些大而空的道理,他才不管别人听不听得进去,就是要讲,什么匡扶正义,什么济世为民,什么忠君爱国,什么澄清天下。   可他也不想想,那时世道多动荡?   天剑蛰伏不出,天门横压世间,三大魔头为祸苍生,千面妖姬把持朝政,魅惑君王,六宫之主都是妖精,朝廷有多腐败、百姓有多困苦,可想而知。   那时修真界十大仙宗全部夹起尾巴做人,民间强盗四起,邪祟纵横,天灾人祸不断,哀鸿遍野,人口剧减,经济凋敝……终于,我太爷爷的私塾也开不下去了,没人花钱来上学了,哈哈哈哈!”讲到这里,薛少明抚掌大笑,众弟子也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一个大饼脸的弟子那胳膊捅了捅另一名圆脸弟子,圆脸弟子懵了懵道:“我也不知道我笑什么,我看大家都笑了,我也就跟着笑了。”   “没主见。”大饼脸撇嘴道。   “那你别笑。”圆脸弟子道。   “哼,你瞧着。”大饼脸弟子便绷着脸,可要装作不笑,反而更容易笑。   薛少明继续道:“那年头田里遭了大水,颗粒无收,我太爷爷的恩师改种地了,田里没收成家里揭不开锅,他是个尊师重道的人,这些年做教书匠也攒了一些钱,就买了些羊肉去恩师家想要接济恩师。   谁知半路杀出一个强盗,把刀架在太爷爷的脖子上,我太爷爷吓得脸都绿了,什么气节荣辱观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被那强盗一瞪眼,立刻跪在地上大喊好汉饶命……”   众弟子哄笑起来,蒋丰年惊奇道:“有这等事?”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没文化,没道德,没人性的凶残强盗,还真不能端着架子,就得照他们喜欢的来。   这类暴徒就作践别人拔高自己,看别人下跪求饶,那心里别提多快活了。   我太爷爷也不是个没用孬种,他是读书人没错,可是他做教书匠之前,跟着一个杀猪匠认真学过几年,也算深得杀猪精髓。   你们可听说过’庖丁解牛‘?   我太爷爷解猪的本事丝毫不亚于‘庖丁解牛’,那七十二路杀猪刀法,令多少猪仔半夜噩梦惊醒,失声痛哭。他去恩师家的路上,怀里揣一把杀猪刀,世道乱,不可不防啊。   他给光头强盗下跪求饶的时候,趁其不备,掣出杀猪刀捅向强盗怀中。   那光头强盗好生厉害,一巴掌就打落了我太爷爷的杀猪刀,举刀要砍杀他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   薛少言道:“反正没死。”   蒋丰年道:“肯定有人来救。”   林宽道:“你太爷爷必然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否则他的杀猪刀法怎么会有七十二路变化?”   众弟子七嘴八舌讨论起来,薛少明适时说道:“那个光头强盗虽然目不识丁,但听得懂人话,我太爷爷给他讲了一个故事,强盗听完这个故事大受触动,便放了我太爷爷。“   ”什么故事这么神奇?”   “快谁来听听!”众弟子焦急道。   薛少明道:“我太爷爷说从前有个落魄书生,进京赶考名落孙山,心灰意冷返乡途中,碰见一个持刀强盗从路旁林子里窜出来。   书生看到强盗手中刀沾满鲜血,知道对方不仅劫财还要杀人,不反抗今日有死无生!不愿坐以待毙,便拼死一搏,奈何强盗武功高强,完全不是对手。   强盗轻易打败书生,将刀架在书生脖子上,问他有何遗言。   书生说:‘六道轮回人各有命’,我上辈子一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杀了你,这辈子轮到你做强盗,再杀了我,下辈子我可能又变成强盗,再杀了你。   冤冤相报何时了?‘   强盗一听,便只劫走了我太爷爷的钱财,饶过了我太爷爷的性命。”   蒋丰年道:“强盗还讲道义?我只能说那强盗不够凶残。”   林宽道:“一般来说都会一刀杀了过路人,来那么多废话?”   一位年纪稍长的弟子说道:“强盗也是人变得,只要是人就有恻隐之心,没有恻隐之心的那叫禽兽,有些事情一旦犯下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那强盗明显存了一丝人性,还想走回头路,能不能回,就看时运了。”   薛少明总结道:“这位师兄说得不错,做人最怕就是回头无岸,那个强盗十有八九是个新手,手上没有捏过人命,否则是绝不会讲道义的。   这个故事是我太爷爷告诉了我爷爷,我爷爷再告诉了我父亲,最后轮到我讲给你们听。   从此以后,我明白了什么是道可道非常道,万物有其规律,自然规律无法抗拒,时间往前追溯,我无数的祖辈中,必然遇过遵循仁道的贤者,正因为有了儒者的恩惠帮助,使得我的祖辈不至于在成家立业,开枝散叶前英年早逝,从而代代相传,有了现在的我,可以向大家传我那微不足道的道,前人挖井,后人饮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应当对先贤心存感激,当下,诸多智者提出诸多优良观念,必然为人流传歌颂,而不好的观念,则会被世人所摈弃。”   薛少言道:“我这兄长说的在理,曾经声势滔天的魔道大派不都是一一消亡了么,不好的东西终究无法长久。”   蒋丰年道:“你这故事糙了些,合理性也欠佳。”   林宽道:“蒋师兄太较真了,故事而已,图个乐嘛。”   “薛师弟还有没有,有就再来一个。”一名弟子要求道。   “……”   这帮云隐宗的弟子,没有宗主副宗主允许,平时不得轻易下山,宗门内藏书又少,整日除了炼气比剑无事可做。   现在来了个会讲故事的薛少明,不禁想听他讲讲故事。   薛少明道:“我不是说书先生,哪来那么多故事?这说得都是我自家的事儿,你们爱信不信啊。”   这时一位青年修士御剑而至,轻飘飘落到云隐宗大殿门前,脸色不善道:“叫你们宗主出来!”   “御剑飞行,金丹期修士?”   “恐怕不止。”   “好厉害啊,御剑飞行,咱什么时候也能试试啊?”   众云隐宗的弟子大多是夜狼国端阳镇本地人,没有见过大世面,此时亲眼看见御剑飞行的厉害修士顿感新奇,要知道他们的宗主南宫语秋也不过是元婴期修士,平时还不显山露水,不能让他们一饱眼福,这时一个大胆的弟子上前说道:“这位仁兄,可否让在下体验一下御剑飞行?”   蒋丰年赶忙道:“我这位师弟失礼了,在下云隐宗首席弟子蒋丰年,阁下是何方人士,所为何事而来?”   青年修士见蒋丰年彬彬有礼,便礼尚往来道:“雷炎仙宗,叶飞花。”   叶飞花穿着一身红装,红大褂红头巾,连靴子都是红的,红的刺眼。   薛少言不认识叶飞花,笑嘻嘻道:“您这一身大红衣裳,是赶着去哪儿成亲呢?”   薛少眼拱手道:“兄台莫怪,我这弟弟随性惯了。”   这个小门派的人还真没什么见识,他叶飞花的大名竟然都不知道!叶飞花冷下脸道:“南宫语秋!出来见我!”   他声若洪钟,哪怕百丈之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片刻后,南宫语秋和南宫信走出来,南宫语秋道:“你大呼小叫什么!这儿不是雷炎宗!”   “莫问虚是不是藏到了你们这里?”叶飞花质问道。   南宫语秋道:“本宗主可没有邀请你来这里,请你速速离去!”   “哼,你们竟然包庇罪人?”叶飞花冷笑道:“不怕受到牵连?”   南宫信看了眼姐姐,道:“莫问虚不在这里,你去别处找吧。”   “他不在这里,这里怎么会有他的气息?”叶飞花咄咄逼人道:“除非你们让我搜一搜我才甘心!”   南宫语秋道:“你有什么资格搜这里?”   “你们心虚了?”叶飞花扫视在场众人,发现都是些不入流的炼气筑基修士,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南宫语秋,他随便使几招,便可灭杀众人。   “不是我们心虚,你要找人,总的拿出证据来。”南宫信道,“你叶飞花在江湖上的名头是响,可我们云上仙宗一脉,也不是好惹的!”   “呵呵,抬‘云上仙宗’压我?你们不是早脱离了云上宗么?”叶飞花冷笑道:“莫问虚搞臭了云上宗的名声,云上宗的人恐怕比我还恨他。”   “总之你不能搜这里。”南宫语秋态度强硬。   叶飞花冷哼一声御剑飞离,在周围进行监视,他还真不信莫问虚不在这里,强行搜查可能会惊跑莫问虚,还不如在附近树林埋伏起来,只要莫问虚逃出来,他就拔剑斩下莫问虚的头颅,以泄心头之恨!   虫蛊一事东窗事发后,莫问虚形象破裂,名声一落千丈,此前雷炎仙宗与云上仙宗发生了冲突,宗主莫问情与大魔头沈卿远的交战中受伤不轻,叶展鸿只受了皮毛伤,加上莫问虚本就做了恶事,云上仙宗也是象征性地拦一下,不可能为了莫问虚大战雷炎仙宗。   常言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莫问虚间接害死苗芊芊,没有理由全力保他。   听闻妻子死讯,雷炎仙宗上门讨命债,心神大乱的莫问虚在两派冲突中,负伤御剑逃离,被叶飞花千里追杀到这里。   “姐姐,你不是真的包庇了莫问虚吧?”南宫信问道。   南宫语秋走进殿内,神色不宁:“我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怎么包庇?!”   “没包庇最好。”南宫信道。   南宫语秋回到房间抓起东面架台上的宝剑。   南宫信见状道:“姐你做什么?”   “去找他。”   “你疯了吗?为了他和雷炎仙宗作对?”   “你莫拦我!”   南宫语秋御剑飞出窗外,南宫信表情无奈地站在原地,微微摇头。   叶飞花找到这里的消息,也传到了王洋的耳朵里,王洋刚刚睡醒,去到厨房打扫卫生,陈醒从外面走进来,兴奋地和她讲着叶飞花御剑的英姿。   因为南宫语秋从没在弟子们面前,展示过御剑飞行,所以小杂役陈醒还是头一回看到修士御剑,十分激动,亲眼看到果然比听来的真切!   王洋道:“他来这儿做什么?”   陈醒道:“是来找莫问虚的。哎,真没想到问虚公子是那种人,不过也许有苦衷吧?要知道他可是当今第一青年侠客啊。”   雷炎仙宗的首席弟子叶飞花都找到了这里,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莫问虚确实是畏罪而逃。   想到这里,王洋一颗芳心微微揪起,爱慕之人身处险境,她也无心做菜,走到无人角落出声问:“梁风,你在吗?”   “在。”   “莫问虚在宗门里面?”   “不在。” 第104章 也许   王洋问:“他在哪里?”   “附近。”   “他救过那么多人,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能帮帮忙吗?”   “好。”   “找到了,不过他说不需要我来救,怎么办?。”   王洋讶异道:“这么快?”   梁风道:“就是这么快。”   王洋扶额道:“你在拿我开心?”   “我不会拿你开心,我问莫问虚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说苗芊芊长得像他失踪五年的昔日恋人,他过于思念,一时迷失心智,才犯下大错。”   “你在给我编故事呢?”王洋撇了撇嘴,显得闷闷不乐,做晚饭的时候脸上也挂着几分不开心。   “嘿,我来了。”王洋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郎掀开厨房过道布帘走进来,他撸起袖子说:“我来给你帮帮忙。”   “不劳烦你。”   “薛师兄,那你来给我帮忙吧。”陈醒说道,宗门内杂役的身份比弟子低一等,不过薛少言并不介意陈醒的口气。   薛少言瘪嘴道:“不,我就要给她帮忙。”   “谁是你洋姐姐!”王洋蹙眉道,“别在这里捣蛋!”   薛少言悻悻而去,临走前嘀咕道:“哼,你会后悔的,待会忙不过来别求我,哼哼~~”   薛少言走后,薛少明走了进来,他个子比弟弟高半个头,也没有龅牙,看上去顺眼许多,他走到王洋身旁说道:“副宗主指令,让我来给你们帮忙。”   “谢谢薛师兄!”陈醒道。   薛少明洗菜切菜炒菜手法娴熟,陈醒出声恭维几句,气氛变得融洽起来,三人在烟火熏腾的厨房里一顿忙活,薛少言走进来拿大扇子扇去厨房里的油烟,还带来了白色围裙给哥哥薛少明和自己系上,还把所有窗户全部打开通风。   蒋丰年捏着鼻子走进后厨,一副受不了油烟味儿的不快表情,道:“少明,少言,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薛少明一边洗去一颗大白菜根部的泥土,一边回道:“给一个老相识帮忙。”   王洋微微一愣,原来不是宗主指令。   蒋丰年扫了王洋一眼,不再说什么。   “为什么要自言自语?”   王洋回头注意到薛少明将切好的大白菜递给陈醒,王洋抿着嘴唇转头不答,手上剥着洋葱,放水桶里洗干净再拿到案板上切碎。   “这个很刺激,还是我来吧。”薛少明接过她手中的刀。   薛少明边切边说:“晚上我去和宗主说说,看看能不能让你换个岗位。”   “不用。”王洋道,“你若是想替你弟弟道歉,就不必了。这件事早就揭过去了。”   “他这个没心肺的东西,早把你忘的一干二净。”薛少明笑道。   “诶,薛师兄,令尊是否是薛员外,端阳镇人氏?”正在东面靠窗位置炒菜的陈醒忽然插话道。   薛少明道:“是啊,你认识家父?”   陈醒道:“何止认识!我就是端阳人,令尊在五年前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啊。”   薛少明道:“那你口音怎么不像是端阳人?”   “我常年在外,很少回去,都是寄钱回去。”陈醒解释道。   王洋对薛少明的老爹是不是好人没有兴趣,也不插话,默默做着手头工作。   -   “放手,不要再来。”   “走……”   躺在树枝上的叶飞花眼睛一睁,抹一把额头汗珠,没料到仅仅是小睡一会儿,又梦到了她。   昔日苗芊芊的变心,令他深受打击。让。   若她爱上的是别人,叶飞花可能会很不服气,可她爱上的人是莫问虚,修真界年轻一辈的翘楚、淬体期强者,而自己只是淬体初期,和莫问虚有着一个小境界的差距。   叶飞花借酒浇愁,从未怀疑过莫问虚使用了卑鄙手段。   终于有一天,沈卿远借他身体斩杀代继元的这一天,他明白了,莫问虚徒有虚名,不是真君子。   哪怕一个人救过一万个人,但害死了一个人,也是有罪,莫问虚害死了苗芊芊,云上仙宗也不能保他。   “我会找到你,然后亲手杀了你!”叶飞花恨恨道,他御剑而起,远方御剑飞来一人,是雷炎仙宗的内门弟子,来人说道:“叶师兄,师尊让你回去。”   “我不回去。”   “师兄,莫问虚修为也比你高,他执意躲起来,你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不如随我回去!”   叶飞花道:“宗门里难道有什么要事?”   “无事,但师尊要你回去。”   叶飞花御剑而起,飘向远方,隐藏在一株枝叶茂密的香樟树叶中的莫问虚松了一口气,心中卸下防备,头靠在树干上大口喘息,受伤御剑飞了这么远,什么都没带,现在真是疲累不堪。   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出现一个人,莫问虚惊了一惊,下意思地举剑刺出,那人两根指头夹住他的利剑,道:“我无恶意。”   “剑圣……不对,你不是他。”莫问虚早年行走江湖,有幸见过无名一面,而面前这个人身材和无名还是有差距。   “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帮你。”   “要杀我的人已经走了!我不需要你帮!”莫问虚警惕道。   “你流了不少血。”梁风注意到莫问虚满身是血,披着一条皮毯掩盖血腥味,但是血不断从腹部伤口流出,渐渐洇湿了毯子。   莫问虚伤及元婴,伤势很重,他喘了口气,神经绷得很紧,因为对方给他一种实力深不可测的感觉。   梁风吹了口响亮的口哨,同时松开了手指。   南宫语秋听到口哨,御剑飞来,看到莫问虚,眼泪顿时涌出眼眶,一句话都不说,上前就是一巴掌,重重打在莫问虚脸上。   莫问虚头歪向一边,南宫语秋又抱住他的头,眼泪淌下来湿润他的脸颊,她问:“你喜欢这样?”   莫问虚眼神黯然,嘴唇张了张,却一个字没吐出来。   南宫语秋将莫问虚带回宗门,梁风也打算离去,她挽留道:“阁下,赏个脸?”   她看出梁风修为极深,若是抱上这条大腿,必能高枕无忧。   “好你个莫问虚,竟然藏在这里!”叶飞花从天而降,全身浴火,气势非凡,他没想到自己使个法术,造个假人说通假话,就骗过了莫问虚。   自从梁风到来的第一时间,叶飞花就察觉到了!   “你要是还有良心,拔剑自刎吧!”叶飞花本想一剑杀了他,祭奠苗芊芊在天之灵,但是想想杀了势必召来云上仙宗,乃至天下人的仇视,虽说莫问虚名声臭了,但往日积累下的声望还是存在的,毕竟他救过那么多人,杀过那么多邪魔歪道。   莫问虚眼露泪光,以手坐刀,颤抖着割向自己喉咙,南宫语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高声道:“叶师兄,那代继元胡言乱语,片面之词你们轻易就相信了?就不觉得蹊跷?也许他是受了要挟?就没考虑过这一点?”   “呸!”叶飞花恨声道,“他莫问虚就是道貌岸然,卑鄙无耻!南宫语秋,你别碍事,否则休怪我连你一并斩了!”   “杀他先杀我!”南宫语秋拔出佩剑,剑啸声充斥四周。   叶飞花冷然一笑,身躯一震,淬体期修士的庞大威压压倒南宫语秋头顶,南宫语秋顿时动弹不得,呼吸困难。   “莫问虚,还不受死?!”叶飞花凌空踱步,一步步走了过来。   梁风道:“沈卿远未死,九幽魔帝有出世征兆,三大仙宗元气没有恢复,叶飞花,若你此时杀害莫问虚,莫问情会怎么做?一旦云上宗和雷炎宗开战,后果你担得起?“   “不错,云上宗和雷炎宗交战,那傲天玄宗就稳坐天下第一宗的交椅了!”南宫语秋道。   她忽然感觉威压撤去,不用想,是这位神秘人撤去的。   “你是何人?”叶飞花皱眉道。。   梁风轻轻挥手,镇魔刀出现手中,“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为你考虑。”   叶飞花看着镇魔刀,犹疑片刻,最终御剑离去,打算回雷炎宗叫人。   “多谢前辈相救!”南宫语秋邀请梁风去云隐宗,梁风欣然同意。   南宫语秋还不知道梁风早就在云隐宗潜伏多时,以为他是莫问虚的朋友,边在前面带路,梁风随行在侧,四人飞进云隐宗大殿顶层。   梁风站到窗户边,眼神透过窗户,眺望远方天际,红日西沉,晚霞如火,漫天的云彩都被映成红色。   月亮渐渐升起,无名说过,月圆之夜他们将再会,干一件大事,而今夜的月亮不是很圆,看来不是今天。   自从换到这具身体,已经过去半个月的时间,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的习惯,他慢慢接受磨合,如同当初接受赵宏的身体一般。   梁风明白不会持续太久,月亮越来越圆,明天应当就是月圆之夜。   平静的日子即将结束。   “梁风,我们上路吧。”   第二日月亮之夜,无名找到梁风,他一身灰衣,白瓷面具,腰间佩剑,头顶斗笠,老装扮。   梁风见自己与无名装束类似,不由笑道:“前辈,这下有两个无名,谁人能敌?”   无名朗声一笑,御剑而起。   二人御剑飞向中州的傲天山脉,当年沉轻羽与三大魔头的惊世一战,分别用三件神器封印住三个魔头,而封印住九幽魔帝的,便是“邪王玉鉴”,此物是沉轻羽从浮空魔岛上带下的神器,其中蕴含巨大的灵力,足足镇压了九幽魔帝一百零一年。   虚空老魔和无极魔尊都被镇压在了天麓山脉一带,而九幽毕竟难对付,战到了中州傲天山脉附近,才被沉轻羽打败镇压。   乘风御剑,穿云破雾,二人飞出很远,见到前方有个人影停留在云层中,他听到背后的破空声,回头一看道:“好久不见。”   “悦兄。”梁风吃了一惊,没想到会碰上赵悦,他诧异地看了无名一眼,无名微笑点头,看来是无名知会了赵悦。   赵悦道:“下巴也遮住吧,这张脸我看了有心理阴影。”   梁风问:“你也要去?”   无名道:”他炼至淬体初期,应该有戏。“   “多亏有无名前辈点拨。“赵悦恭声道。   于是三人御剑而行。   赵悦道:“前辈,要仰仗您了。”   无名道:“客气。”   梁风道:“今日若能灭杀九幽魔帝,再取下沉卿远项上人头,那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无名微微一笑:“谁说我要与你们去杀沈卿远?“   梁风讶异道:“那是去做什么?”   无名拿出天罚剑,道:“做这个。”   赵悦吃惊道:“前辈要遗弃此剑?”   “不错。”   “我们未必拿得动它。”梁风道。   “此剑阳气太盛,现在这个时候最适宜拿起它。”   赵悦道:“那前辈您呢?”   无名道:“我答应她是最后一次,‘人若无信不须礼之’,我失言过太多回,她依旧对我很宽容,她说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这把剑你们拿去,我要真正退隐江湖。”   赵悦道:“前辈,虚空老魔下落不明,沈卿远未死,您要急流勇退?”   梁风道:“急流勇退也是明智之举。”   “沈卿远已经死了。”无名道:“一个人左右不了天下大势,即使无我,无道宗也会消亡。”   “可您是天下第一高手啊!”梁风道。   无名含笑道:“天下第一只是虚名,真正的高手不全在青云榜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就此别过。”   赵悦疑问道:“前辈,他真的已经死了?”   无名肯定地点点头。   “那我们后会有期。”梁风抱拳道。   “后会有期。”无名说完消失在原地。   “悦兄,你来试试。”梁风道。   赵悦握住悬浮在空中的天罚剑,天罚剑陡然一沉带着赵悦飞速下坠,无名身形一晃,出现在下方握住赵悦的手腕,不断导入真气。   “我拿不稳它。”   无名飞离此地,留下天罚神剑,他留下一个提示,只有顿悟世界至高法则的人,才能拔出天罚剑。   “前辈真是洒脱,满屋子花圃竟然都不要了。”赵悦无奈吹了口气,额头刘海被吹起,“这剑似乎不太喜欢我,你来帮帮我?”   “拔出来就是我的,你确定要我帮?”梁风道。   这具身体嗓音较低沉,说话自带冷酷感,听得赵悦有十分不适。   赵悦道:“算了算了,我自己来。”   “前辈没有这剑,实力岂不是大打折扣?”梁风道。   “真正的高手摘花飞叶,吐气杀人,就算拿一根小木棒,也能战胜拥有神兵利器的对手,我想天罚剑只是锦上添花。”赵悦道。   “你是不是没用心拔?”梁风问。   赵悦道:“你行你来。”   梁风试一试也拔不出来,道:“你慢慢试,我先走了。”   “去哪里?”   “找个地方安心炼气。”   赵悦道:“我之前找人推演天象,九月初十天狗食日,妖气最盛,九幽魔帝也许破封而出,你去不去?”   “去。”   赵悦问:“你觉得无名会不会再入江湖?”   梁风道:“会。”   “为什么?”   梁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他心中有道。”   梁风看看天色道:“我得回去了,莫问虚现今在云隐宗,我得关照关照他。”   “去吧。”   -   南宫语秋的脸色从来没有好过,往日里总是摆出一副臭脸,叫人看了想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如今满面春风的样子,众弟子见了还以为她谈恋爱了。   今日,南宫语秋主动给众弟子讲解了云上仙宗的炼气口诀,传授完口诀,她背负双手来回踱步,道:“大家开始运气,谁不认真用功,晚饭不要吃了。”   “炼气修士,境界越往后,差距越大,我想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们了。你们现在都是‘狗’。”南宫语秋这话并非侮辱众弟子,她有一套自己的修道见解,炼气为狗,筑基为狼,金丹为狮,元婴为虎,辟谷为象,淬体为鲸,小乘为凤,大乘为龙,渡劫为鲲。   “修道者,数量在精不在多,你们要想有所成就,必须刻苦练功……”   “姐姐又在说废话了。”云隐宗顶层房间的,南宫信倚着窗沿笑道。   一夜休憩,莫问虚伤势好了大半,只是神色还有些委顿,看来苗芊芊之死对他的打击也很大。   南宫信望着广场中众弟子练剑,问道:“莫问虚,可知道’落云剑法‘是什么意思?”   莫问虚在江湖上有过很多称谓,其中一个就是“云中仙”,只要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气质出尘绝艳,落云剑法很明显就是在针对他。   莫问虚笑着摇头。   “我挺奇怪的,这世上还有不喜欢莫问虚的女人?”南宫信问道。   莫问虚沉默不语。   南宫信失了兴趣,往外走去。   南宫语秋走后,由南宫信督促众弟子练剑,时间推移到傍晚,众弟子陆续进入食堂吃饭,薛少明累了一天,执着筷子说:“宗主教学严谨,我辈受益良多。”   他周围聚着不少弟子,盖因他为人洒脱坦荡,不拘小节。   谈笑间,一人端着菜饭经过,正是杂役陈醒,其他弟子的饭菜都端上了桌,现在他可以和王洋上桌吃饭,不过得去角落的矮桌子。   王洋不喜欢和弟子们一起吃饭,在后厨用餐。   薛少明道:“醒兄,不如坐这儿用餐吧。”   陈醒性格外向,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到薛氏二兄弟旁,和蒋丰年林宽等弟子说笑起来,谈吐自如,有问必答。   桌上有美酒,陈醒主动为大家斟满,蒋丰年笑说不用客气,陈醒几杯酒下肚,顿时有点飘飘然了,回忆往事道:“薛师兄,你不知道我吧?我也是端阳镇人,以前还在你府上做过书童呢。”   “不好意思,我还真记不得了。”薛少明道。   “贵人多忘事啊。”林宽笑道。   “记得才奇怪呢。”陈醒笑呵呵道,“你府上百来号人,又过去十年,而且我这个书童不称职,只做了几天就走了,难怪你没印象。”   “说到我府上人员,倒是出了个厉害人物。”薛少明饮下一杯酒道。   “厉害人物?愿闻其详。”蒋丰年道。   “沈卿远。”   众弟子哄然大笑。   “不会无道宗宗主沈卿远吧?”   “正是他。”薛少明淡淡道。   薛少言眼睛一瞪:“府上有他?不可能!”   薛少明笑着摇头:“你这没记性的。”   “府上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记住了他?”薛少言问。   薛少明笑道:“因为很英俊啊。”   “有你英俊吗?”蒋丰年问。   薛少明哈哈大笑道:“不相上下吧。”   薛少言嘁了哥哥一声。   蒋丰年道:“龙也有游浅滩的时候啊。”   林宽道:“不过是一条恶龙。”   薛少明道:“我倒觉得不是龙,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可能运气不太好。”   薛少明记得父亲说过,三分天注定七分靠运气,运气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甚至可以夸张地说,十分靠运气。   “运气?”林宽摇了摇头,说:“世上有些人遭遇过无法想象的苦难,也没有自暴自弃,怨天尤人,他们努力振作,奋发向上,从未抱怨命运弄人,天道不公。   只有弱者和愚者,才会抱怨时运不济,才会堕落成邪修。   难道邪修的运气都不好?   非也,有些人天性冷血自私,骨子里流淌着恶人血液。”   蒋丰年嗤笑一声,微微摇头,难以认同林宽的“高论”。   林宽见薛少明不答,皱眉道:“薛师弟,我说的不对?”   薛少明举杯不饮,淡淡道:“也许吧” 第105章 饮冰   十年前,二月飞雪,夜郎国端阳镇。   镇北区,一栋破旧三层民房中,一位三十余岁,身穿白色长衫的中年人领着一位瘦弱少年,步上二楼转角处,中年人手握钥匙,行向走廊尽头的房间,打开门锁步入其中。   “看看这间合不合心意。”   久无人住,房间里灰尘甚大,少年拿手扇了扇鼻子前面,蹙鼻道:“还不错,挺宽大,就是脏了些”   “回头我派人打扫打扫,这间房子漏水,你确定租的话,得等我找人修好它。”中年人道。   “怪不得租金如此低廉,原来会漏水。”少年道。   “嗯,修过好几回了。”中年人道:“要不再看看别的?”   少年点点头,中年人带他又看了隔壁几间房子。   “少年郎,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中年人笑问:“贵姓呀?”   “免贵姓沈……沈卿远。”沈卿远略一思索,决定隐瞒真名,他昔日在尹城偷鸡摸狗,劣迹斑斑,如今打算重新做人,还是换个名字比较妥当。   虽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可他也不是什么大丈夫,他就是一个普通少年。   “你是哪儿人呢?”中年人随意一问。   “大离人。”   “大离?离这儿有近千里路吧?跑这么远来这儿做什么?”   “嗨,卖艺的,四海为家。”沈卿远嘴上说得潇洒,眉宇间却有一股化不开的忧愁之色,盖因师父为人吝啬,街头卖艺所得银两分之甚少,还要寄给姥姥林玉容,攒不下什么钱。   “今日可有场次?”中年人问。   “我撂挑子不干了,昨日与师父分道扬镳,苦活累活都是我干,工钱微薄,无以为继。”沈卿远直白道。他穿着浆洗发白的麻布衣裳,头发黄色枯乱,身材瘦削,脸部颧骨微微凸出,面黄肌瘦,眼神浑浊,给人一种长期营养不良的感觉。   中年人问:“他给你多少?”   沈卿远伸出一个指头:“这个数。”   中年人咋舌道:“十分之一?”   沈卿远微微摇首。   “百分之一?”   沈卿远叹了一声:“还不到呢。”   “那还真像个铁公鸡。”   “可不是嘛,我都随他卖艺三年了!”沈卿远抱怨道:“不说五五,四六,三七,二八分账总该有的,只给我一些塞牙缝都不足的小钱,叫我如何生活?”   从艺三年,沈卿远跟着师傅走南闯北,见识各地风土人情,眼界格局有所增长,每当看到富豪商贾,世家公子骑着高头大马,前呼后拥,他就想着即使不能成为那样的人上人,也要过稍微好一点的生活。   他现年十七岁,与他年纪相仿的江州人,大多有了恋人,甚至家室。   自从与师父到处卖艺,一年难得回几趟江州,他发誓要出人头地再回去,可三年下来,风里来雨里去,挣得银两又少,难免心理失衡,这才决定租个房子自立门户。   “你年轻,难免识人不明。活儿可找好了?”中年人问。   “还没有。”   中年人道:“不如去我府上?”   这人就不怕引狼入室吗?两人又不熟。沈卿远心里嘀咕。   拜师卖艺前,沈卿远做过一些零碎工作,碰上几回恶意刁难,克扣工钱的状况,这个中年人看似面善,但人不可貌相,不可不防啊。   “你府上缺卖艺的?我会胸口碎大石。”沈卿远道。   中年人道:“倒是不缺卖艺的,缺个家丁。”   沈卿远问:“工钱几何?”   “三十文。”   “这么多?”沈卿远吃了一惊。   中年人说笑道:“多乎哉?不多也。”   “少年郎,一个人住自负伙食,还有租金月付,去我府上做家丁,包吃包住又有工钱,岂不美哉?”   确实美哉,不过……沈卿远心存疑虑,打量着面前这个中年人,身材中等偏瘦,面白微须,娃娃脸,明明四十多岁的人了,却有一股少年感,表面上看起来不像坏人,可人心隔肚皮,头一回见面就发出工作邀请,不可不防啊。   沈卿远还真不太相信,随便去客舍找个房东,就能碰上这么好心的。   有这么好的运气么?   “好倒是好,可是……端阳本地人也不缺青壮,您为何要招一个外地人呢?”沈卿远问。   中年人笑道:“不瞒你说,我年轻时也曾孤身一人外出闯荡,遇到了很多好心人,有他们仗义相助,才能有我后来的寒窗苦读,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告老还乡,然后才能有今天。”   中年人笑容温煦,犹如冬日暖阳,夏日清泉,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顿时令沈卿远戒心大减。   “老薛!”   中年人头一转,看到一个邋里邋遢的醉酒老头一摇一晃走了过来,老头面色泛红,打了个长长的酒嗝,顿时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味道,他大声道:“房子我不租了!他奶奶的,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你也不派人来修修!妈了个巴子!”   中年人表情无奈:“入住前我都明白告诉你,是因为房子漏水才便宜,一个月一百文的房子,你上哪儿找去?再说我也找过泥瓦匠来修,他们技艺不精,能怪我么?”   老醉鬼跳脚道:“整个镇子你都找遍了?你没有!”   “找遍了呀?都准备去邻镇找呢。”   老头哼哼一声,不满道:“反正爷不租了!押金全退!”   中年人道:“这有点难办啊。   ”   “啊?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中年人道:“没有没有,提前退租倒不是不可以,但按照规矩,你得把房间打扫干净。”   “什么破规矩!规矩不都是人定的!”醉酒老头嚷嚷起来:“上次隔壁那小姑娘退租,你爽爽快快就给人家退了,我早两个月退都不行?是不是糟老头子你看不上啊!”   中年人摇首苦笑:“哎呀,我方才不是都说了吗,只要你将房间打扫干净,便可退还全部押金,清理房间是入住前就约定好的事项,你留下那么多瓶瓶罐罐,拍拍屁股就走人,良心可过得去?”   沈卿远心道,这人还真是好说话,若是难相与的房东,莫说退押金,要租客倒赔钱都有可能。   “我不管!我不管!”醉酒老头竟然躺倒在地,撒起泼来,令中年人哭笑不得。   “报官吧。”沈卿远提议道。   中年人手臂微抬,示意无妨,和颜悦色道:“好好好,依你依你。”   路上沈卿远十分不解:“您干嘛对他这么客气?”   中年人道:“破财免灾。”   沈卿远道:“您大可报官。”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中年人道。   “您实在是太仁善了。”沈卿远奉承道。   中年人微笑不语。   路过菜市场,几个摊贩见过中年人,招呼道:“薛员外,中午好啊。”   “欸,员外来啦,买条鱼吧!”   “买这个!这个好吃。”   薛员外摆手道:“家里够多了。”   走过一条桥,一个老伯正在奋力推着二轮车,薛员外立刻上前帮了一把,沈卿远也不能落下,毕竟以后要跟着人家吃饭。   三人轻轻松松推车上去,老伯擦了把汗说:“谢谢您啊,薛员外。”   “老伯客气了。”   “怎么好像人人都认识您?”沈卿远好奇道。   “这不前几个月旱灾嘛,田里颗粒无收,我就变卖了些田产,买了些粮食开粥铺赈灾。”薛员外道。   从异地买粮可是很贵的,沈卿远肃然起敬道:“您可真是大善人。”   “哎呀,没什么。”薛员外走到一间府邸前,一个收拾好行囊,头戴草帽的少年等候多时,“老爷。”   “小陆。”薛员外朝他招招手,“老爷决定了,你还不能走。”   少爷为难道:“可是老爷,您答应过我的……”   薛员外哈哈大笑:“小伙子这么开不起玩笑,以后怎么行走江湖啊?顶替你的人我都找好了。”   少年感激道:“谢老爷!最后的工作我都做完了,管事让我必须得到您的同意才能离开。”   说着,少年扫了沈卿远一眼,沈卿远也瞟了少年一眼,二人各自别开目光。   “倒是忘了知会管事,你可以走了。一路保重。”薛员外拍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一步三回首,仿佛告别亲人一样依依不舍。   “小陆也是大离人,还是北方人。”薛员外道,“你们认识吗?”   “我是南方的。”沈卿远心道:没法认识。   “钱管事。”入了府内,薛员外喊道。   “诶老爷。”一个两撇山羊胡须的老头听到声音,连忙从账房里跑出来。   薛员外道:“银两给小陆结清了吗?”   “那是自然。”钱管事道,“依您的吩咐,只多不少。”   “嗯,那便好。”薛员外很自然地把手搭上沈卿远的肩膀,“这伙子人不错,老钱,你看是做家丁还是做书童?”   “您说了算。”钱管事嘻嘻笑道。   “我觉得做书童好。”薛员外道,“小沈,你觉得可行?”   沈卿远谦卑道:“我只读过半年书,大字都不会写几个,怎做得了书童。”   “那只能屈才做家丁了。”薛员外笑道。   沈卿远忍住笑,点点头。   换上家丁装扮,沈卿远被钱管事领着,来到薛府后祠堂侧厅的笑面佛前,躬身一拜。   钱管事道:“以后薛氏祠堂的卫生就全权交由你打理,要是让我看见有一处蛛网结起,唯你是问。”   “是。”沈卿远恭敬道。   吃过饭,钱管事安排大家到前院里编竹筐,每编一个竹筐,都算一文钱,手法熟练的家丁一天能编二十几个,这份额外收入让府中仆役心满意足,并无怨言。   沈卿远手笨,一天下来就编了五六个,颇觉气馁。   “真没用,嘻嘻。”又一天在院子里编竹筐,坐在小板凳上的沈卿远抬头,看到一个约莫六岁的绿衣男童,指着他嘲笑,这男童他认得,是府中二少爷薛少言。   旁边还站着一个红衣男童,红衣男童一巴掌打在绿衣男童头上,“会不会说话?!”   绿衣男童哭着跑开了。   “不是这么编的。”红衣男童拿过竹筐,演示了一下手法,沈卿远点头谢过。   沈卿远暗暗奇怪,向旁边一个假定询问:“薛员外长子知书达理,次子顽劣不堪,是为何故?”   旁人道:“这年头无良心的人贩子可不少,六年前有个老妪趁人不备,在街上抢走小少爷薛少言,前年才被找回来。”   “原来如此。”   一端庄妇人拉着薛少言的手走过来道:“少明,欺负你弟弟让你觉得很开心是吗?”   薛少明正在教另一位家丁编竹筐,头也不抬道:“娘,是他招我欺负。”   薛少言躲在妇人身后,朝哥哥扮鬼脸吐舌头。   妇人沉声道:“以后不许再欺负你弟弟!明白吗?”   薛少明恭声应道:“是。”   一晃过去三月,沈卿远在薛府过得很好,身子渐渐丰腴起来,面有红光,走路带劲。   有一回,沈卿远远远瞧见一个仆役不慎打破价值百两的花瓶,吓得面如土色,薛员外见到后,竟然只扣了她一天的工钱,要知道那个花瓶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啊!   薛员外命她把花瓶碎片扫干净,然后对夫人王氏讲,这花瓶是他不小心打碎,夫人王氏把他臭骂一顿,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沈卿远极为震惊,没料到世上竟有如此大度之人,他到底图什么?   日子如水流去,沈卿远工作勤勉认真,钱越存越多,气色越来越好,期盼越大越大,每一天都过得十分充实,每一个晚上都睡得十分安稳。   他甚至觉得在尹城都没有睡得这般安稳。   可惜这种安稳,在有一天被打破了。   那天夜里,沈卿远在诸多家丁合睡的大房间中醒来,为了不惊醒他人,蹑手蹑手下床推开房门,行向茅房。   路过一栋假山,听到不远处房间的说话声:“薛晨,你到底想做什么?效仿李白散尽家财?”   薛员外的声音响起:“睡吧,都这么晚了。”   “不行,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娘子,我何时说过散尽家财?”   “借出去的,可收得回来?你那朋友走的轻巧,让我们替他还债!家里已经亏空!府中仆役至少要辞掉一半!”   “他们都跟随多年,我怎么忍心辞掉他们?”   “我不管!”   沈卿远听了惴惴不安,回到房间睡下。   他觉得自己的运气没那么差,第二天管事和他说,要他递上辞呈,他顿时傻眼。   “我告诉过你的,我们都会被辞去。”说话的人是个中年人,叫做辻茂,脸上有一块青色胎记,也是家丁,相貌端正,身材中等健壮,比沈卿远早来一个月,负责打扫后院的卫生,平时离沈卿远比较近,偶尔能说上几句话,一来二去也就混熟了。   “你从何而知?”沈卿远问。   “这还不简单,薛员外的挚友与县令公子豪赌三千两白银,连夜跑路,薛员外做担保人,这件事已经是满城风雨,你平时内向不爱外出也许不知,不过府内也是有传的。”辻茂道,“上次与你说你也没放在心上,现在相信了吧?”   “哎。”沈卿远轻轻一叹。   “你也被辞了?”   “我不是被辞,而是请辞。”   二人站在账房外,辻茂的脸色比沈卿远看上去轻松许多,在他看来家丁不是什么好差事,前途渺茫亦不甚体面,他早就萌生去意,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如今东家辞人,正好顺势离去。   沈卿远的脸色则有些凝重,他很留恋这份工作,比以往卖艺轻松十倍不止,收获亦多十倍不止。   在这里,他再也体会不到捉襟见肘,寅吃卯粮的紧迫感。   一想到即将离开这里,沈卿远的心情不由低落下去,愁眉不展。   账房内,薛少明直言相劝:“爹,当初您给小陆翻倍工钱我能理解,那时府中尚有余钱,他为人也正直实诚,做事踏实认真,可如今府中亏空,您还要给每人额外一百文钱,岂非不智?”   薛员外道:“大不了卖了金身笑面佛,钱总会有的。”   薛少明本想劝阻几句,又觉得自己的话不顶用,于是找来娘亲王氏,王氏正抱着薛少言逗他玩,听到薛少明来唤,便去到账房,摆出一副臭脸:“相公!”   “嗯?”   薛员外正站着看账本,而钱管事坐着,薛员外平易近人,王氏较为严厉,钱管事见到王氏过来,立刻起身问安:“夫人午安。”   “你要卖笑面佛?”王氏拉着脸质问。   “也就那么一说。”薛员外无奈地扫了薛少明一眼。   王氏从他手中夺过账本,快速翻动,道:“茶庄生意越来越差,客栈租客也越来越少,相公可想好怎么应付县令公子?”   “县令和我是好友,不碍事的。”薛员外道。   王氏道:“以往家里有钱,你奢侈惯了也由你,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你还奢侈无度,挥金如土?”   “这……这怎么是奢侈呢?”薛员外道,“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府中花瓶字画古董无数,哪样卖了都足以偿还赌债,更何况我那朋友说了,一定会回来的。”   薛员外边说,边上前搂住王氏肩膀,轻声耳语:“娘子,为夫这可不是什么奢侈,而是温暖人心,在他们每一个人心中种下良善的种子,总有一天这颗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结出美好的果实。”   王氏拿手指点了一下薛员外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呀!迟早有一天败光家产!”   她吃糠咽菜倒无所谓,只是不愿意苦了两个孩子。   薛员外看得很开,总觉得家里余钱很多,不必忧心,此时他挠挠眉骨,干笑几声不作答。   王氏微微一叹,说道:“你那个酒肉朋友要是能回来,我姓氏倒过来写!”   “那不还是姓王么。”薛员外小声嘀咕。   “钱管事。”   “夫人有何吩咐?”钱管事凑上前,聆听王氏叮嘱。   薛员外明白,王氏并非心疼这些小钱,而是为了约束他的性子,他虽有不甘,也只得依她。   沈卿远拿了应有的工钱,离开薛府,心道:听人说薛府遣散仆人,有额外铜钱,怎么偏偏到我被辞退的时候就没有了,我的运气也太差了吧!   “看样子会下雨。”   沈卿远回头一看,一个左脸颊有青色胎记的青年人站在薛府门口,便道:“辻兄,欲往何方?”   辻兄淡淡一笑:“这天下,大可去得。”   沈卿远道:“如此高工钱又轻快的事儿,不好找吧?”   辻茂笑道:“整日给人端茶送水有何作为,你年轻做做也就罢了,我将近而立,必须谋一份事业。”   “说真的,辻兄欲往何处?”沈卿远问。   “西方。”辻茂反问:“你呢?”   “回老家,我几年没回去了,姥姥一定很想念我。”   二人平日里在府中还算聊得来,准备聚一餐告别,选了就近一家饭馆,点了两个小菜,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辻茂喝得面泛酡红,指着自己的脸说:“小沈,你为何不问我?”   辻茂脸上有一块丑陋胎记,时常被其他家丁取笑,以往参军打仗,也因为这个打过不少架,从小到大一直很忌讳别人说这个。   沈卿远早就注意到了,因为出于礼貌没有问,此时回道:“显而易见,何必再问。”   辻茂笑道:“你倒有些像薛老爷。”   沈卿远连连摆手:“我何德何能,怎配与薛老爷相提并论。”   “你确实不能和他比,因为你是个穷光蛋。”   “此话怎讲?”   辻茂扫了两眼沈卿远寒酸的衣着,笑道:“自古穷生奸计,富长良心,你出身贫寒,又无学识,自然不能与人家比较,我并非说你性子像他,只是说你的眉目与他有几分神似。”   沈卿远打趣道:“我该不会是他的私生子吧?”   辻茂听了大笑:“他才长你几岁,十三四岁就生了你?这天下相像的人多了去了,都是眼耳鼻口舌,还能怎么长,我小时候村里有两个人,那么小一个村子,模样竟有九分九相像,却无丝毫血缘关系……”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酒足饭饱后从店里出来,慢悠悠地行走于街市上。   沈卿远道:“辻兄,我认为你方才所言有失偏颇,既然你说穷生奸计,那为何杜甫穷困潦倒,仍想着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辻茂嗤道:“天下能有几个杜甫?”   沈卿远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前边儿,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士人手摇折扇,举止轻佻,对一位卖花的女子强行搭讪:“香一个就买一朵。”   女子蹙眉不睬,莲步轻盈而去,青年士人快步追上,正巧路过辻茂身边,辻茂伸脚一绊,那人猝不及防摔向地面,发出一声惨叫。   沈卿远暗暗心惊,快步走远。   市面上人多,走出一段距离,沈卿远出声质问:“你为何要无缘无故伤人?”   “我又不是疯狗,怎会无缘无故伤人?那人我认得,前些日子街上偶遇,他取笑我胎记丑陋,还骂我挡道狗,丧门星。”   辻茂长出一口浊气道:“我恨不得一刀杀了他。”   “你也太暴躁了。”沈卿远道。   “有仇不报非君子,有仇必报!”辻茂道。   “可薛老爷常和我们讲,要宽恕他人的过错。”沈卿远道。   辻茂道:“错是错,恶是恶,换作你咽得下这口气?”   沈卿远转念一想也是,他们这类人没有什么高尚情操,受到这般侮辱,难免压不下火气,伺机动手报复。   “别跑!”   “跑!”后方喊声传来,辻茂撒腿就跑,沈卿远联想到刚刚和辻茂说话,要是被抓到肯定也会挨揍,于是也跑了起来。   本来想分头跑,奈何这伙人追的太紧,愣是没给他们机会,一路跑出城外,才彻底脱身。   城郊外官道上,辻茂手扶一颗大树喘着粗气:“他娘的!差点就被逮到了。”   沈卿远双手撑住膝盖,气喘吁吁:“幸好,幸好咱俩跑得快。”   “别跑!”   “不是吧?还追啊?”辻茂骂了一声,继续跑着。   沈卿远回头一望,那青年士人背后跟着几个青壮汉子,举着火把气势汹汹而来,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和辻茂继续撒腿狂奔。   奔到彻底无人的荒郊野外,终于逃出了包围圈。   “对不住兄弟。”辻茂一脸歉意。   “无妨无妨。”沈卿远抹了一把汗,笑道:“咱俩算不算患难之交了。“   “算,必须算!”辻茂哈哈大笑。   “辻兄看样子像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不知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一般不和别人说,现在告诉你吧,我以前是打仗的。”辻茂道:”参加过两次战争,输得很惨,弹尽粮绝,孤立无援,靠吃死人尸体活下来。   世上最变态,最畸形的事情我都见过,有些事情不亲身经历,你永远无法明白。“   沈卿远边走边道:“对,战争很可怕。”   辻茂道:“不,真正可怕的是无限扩张的人性阴暗面,屠城烧杀,抢掠强奸,,原始兽性在战场上战场下展现得淋漓尽致,没有一个清白无罪之人,人和野兽的差距被无限模糊,行军途中随军女眷被充作军粮,女俘被肆意奸污,我曾亲眼目睹一个士兵砍杀十几个老弱妇孺而我无能为力。   山穷水尽,四面楚歌,每夜都从噩梦中惊醒,不知自己是活在地狱还是活在人间。   离开战场的我心性大变,一改从前,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怀一颗向善之心,好好做人。”   “因为我已不在战场上……”   辻茂喟然长叹,他做了一个逃兵,这种事令人不齿,他不会对沈卿远讲。   “辻兄能放下过往。”沈卿远拍拍辻茂肩头,道:“善。”   二人边聊边走,四周是黑暗可怖的树林,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林间传出:“二位,去哪儿呀?”   接着,一个身躯庞大,通体发黑,人身狼头的怪物一步步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脑袋,鲜血不停地往下滴,血盆大口张开撕咬下脸皮肉咀嚼有声。   妖怪吃人!   鲜肉溢出嘴角,这一幕恐怖至极,二人一颗心陡然提到嗓子眼,沈卿远吓得两腿打颤,他听闻大离国地下有龙脉,高山极多,故而修真者众,也不乏山精鬼怪。   而夜狼国没有龙脉,高山不多,故而灵气稀薄,修炼成精的妖怪数量也十分稀少。   竟然叫他们两个给碰上了,这是什么神仙运气?   沈卿远心中叫苦,刚刚跑了那么远的路,已经跑不动了!   可是跑不动也得跑,不然会死的!   “分头跑!”电光石火间,沈卿远心中已做好计较,两个人分两个方向逃窜,妖怪也许无法同时追上,只用死一个。   话音刚落,沈卿远脚踝剧痛无比,他一脸震惊地看向辻茂。   惨淡月色下,辻茂脸色暗哑,宛如死人一般:“我只要跑的比你快就行了。   辻茂绝尘而去,沈卿远单脚蹦跳,惊恐绝望,背后的妖怪嘎嘣嘎嘣的咀嚼声不断,呵呵怪笑,嘲笑着沈卿远求生的丑陋姿态。   “救命!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这里有个人!”   “啊!!”   此时的沈卿远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普通少年,哪有勘破红尘,超脱生死的泰然,面对即将到来被妖怪活活啃食至死的恐惧,吓得三魂七魄几乎飞出体外,天黑路滑,脚下一个趔趄,不慎栽向在地,磕得头破血流。   他两手扒地手脚并用,拼命往前爬去,狼头妖怪拎着鲜血淋漓的人头,不疾不徐地跟在身后,戏耍猎物也是它妖生一大乐趣。 第106章 狭隘   “从哪里开始吃好呢?咿嘻嘻~”妖怪摸着滚圆的肚子嘻嘻怪笑,它早就吃饱了,现在只是抓人备做口粮。   沈卿远被妖怪抓住脚踝拎起,头下脚上,痛哭流涕,连连求饶:“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了!我还不想死!”   血腥味充斥鼻腔,阴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湿滑黏.腻的舌头缠绕脖颈越勒越紧,沈卿远满面通红,心跳如鼓,不能思考。   “幸好”此时——咻一声剑刃破空声乍然响起,紧接着是皮肉撕裂声,炙热的鲜血洒了沈卿远一身,沈卿远摔在山地上大口喘息,惊魂未定,捂着脖子抬头看见狼妖的无头身体正在喷血。   “还好吗?”一位少女款款而来,斩下妖怪首级的三尺青锋自动收回到她背后剑鞘中。   迎面一股茉莉花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她缓缓走近,居高临下打量着沈卿远,她的眼神漠然,了无生气,仿佛受过某种挫折,剑鞘刻有“捉妖”二字,不过月色迷蒙,夜幕晦暗,沈卿远没能注意到这一点。   “你是人吗?”沈卿远颤声问。   “我不是人,我是鬼。”   “我没有再见到她,醒来后身处在陌生的地方,——她自然不是女鬼,怎会有如此漂亮的女鬼?   不过有时我又想,世上有大半夜行侠仗义的女侠吗?   或许有。   或许没有。“   沈卿远坐在海边,道:“人心可以像大海一样宽广,也可以像暗井一样狭隘。   无名是大海,我是暗井,他以为我死了,但我决定活着。“   他的手化为虚影,探入自己胸腔取出镇魔符,一把捏碎。   -   蒋丰年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榆木桌面,缓缓道:“林师弟,自私是天性,无私是智慧,天性自私无可厚非,天性冷血不见得吧?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们见到其他人受难,能帮则帮,实在不能帮明哲保身,都说得过去。   哪会有天性冷血袖手旁观的人,除非是自顾不暇,或利益相冲。”   薛少明看了蒋丰年一眼,微微点头,林宽道:“我看不见得,有类人丰衣足食,读尽圣贤书,身居高位,该享受的全都享受过,还是会背地里偷偷违法乱纪,甚至杀人取乐,以填补所谓的内心空虚,这种案例我也是听说过的。想必天生冷血百分之百存在。”   蒋丰年又笑了:“我们人不是冷血动物,没有人会天生冷血。”   “蒋师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林宽拔高声调道,“对了,薛师弟,像沈卿远这种大魔头,必然是天性冷血无疑,你为何说也许?”   薛少明略一思索道:“据我所知,他的行为与常人无异,有一回的风筝飞到树顶,还是他爬上去给我拿下来的,他并不像是愚钝偏激之人,应当是……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会是什么邪恶目的?”林宽问。   薛少明道:“那你得问他。”   “林师弟。”蒋丰年道,“你就没读过三字经么?”   “我读过!”林宽翻了个白眼。   “在聊什么呢?”南宫信走过来搭茬。   “师叔。”   ”南宫师叔。“   “副宗主。”   “……”   杂役陈醒与在座众弟子纷纷起身,薛少明道:“在聊一些日常琐事。”   南宫信看了蒋丰年一眼,道:“外面有人找你。”   蒋丰年走到殿宇走廊上,看到一个牵着小女童的年轻美妇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相公,你可让我好找。”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蒋丰年一脸纳闷,“二十多里路你一个人走来的?”   林宽吃完饭出来透口气,见到年轻美妇不由惊奇道:“师兄,这是嫂子?”   蒋丰年一脸尴尬道:“不错。”   “爹爹,抱抱。”小女童奶声奶气道。   蒋丰年拧着眉头,只是伸手摸摸小女童的头,没有去抱她。   “什么?”林宽吃了一惊。虽说夜狼国端阳镇这一带风俗成婚比较早,可蒋丰年现年二十一岁,十六岁入宗,岂不是十四五岁就成婚生子,这也太离谱了吧?   蒋丰年解释道:“我爹迷信,听一位算命先生说我命中有血光之年,须在束发之年以前,寻一门亲事冲喜。我与她……的姻缘只是我爹和媒婆强行撮合的产物,并无情愫。”   “哇,蒋师兄有夫人了!”薛氏二兄弟走了出来,薛少言见状大声说道。   薛少明赏了弟弟一个白眼和一个暴栗。   “我们到那边说。”蒋丰年把年轻美妇拉倒远处说起悄悄话,年轻美妇直掉眼泪,默默无语,大概是蒋丰年的话很伤人。   “真没想到蒋师兄年纪轻轻竟然有了家室。”林宽感慨道。   “蒋师兄真是年少风流啊。”薛少言道。   薛少明道:“既已成家立业,怎可留恋修仙,我得开导开导蒋师兄。”   蒋丰年打发走了母女俩回来,三人围着他一顿攻讦,尤其是林宽,数落得最厉害,云隐宗新规二月才下一次山,蒋丰年是准备让人家守活寡,还是自己想戴绿帽子?   蒋丰年面色不快道:“修仙是我的梦想,我绝不能放弃。”   林宽道:“蒋师兄,心中有牵绊的人不适合修仙,师弟劝你一句,早日退宗下山,与妻儿团圆。”   “我退宗你好当首席弟子,是么?”蒋丰年冷笑道。   林宽眉头一皱:“师兄误会了。”   “行了,我自有计较。”蒋丰年甩袖而去。   宗门弟子都有单人房,薛少言去到哥哥薛少明的房间,说道:“蒋师兄的夫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鱼腥味儿,肯定是卖鱼的,她卖鱼所以蒋师兄不喜欢她。”   “别背后嚼人家舌根。”   薛少言撇嘴道:“两月下一次山也太他娘的离谱了,咱得跟师尊说说道理。””   薛少明捧着炼气秘籍,头也不抬:“说什么道理,你的道理大得过人家的拳头?”   “啊?”   “修仙一道,强者为尊,宗门中最强的是我们的师尊南宫语秋,她的话就是规矩,真理,你妄想打破她的规矩,就得比她强。”薛少明道。   薛少言道:“你把师尊想的太不通情达理了,咱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一定会被咱说服的。”   “天真。”薛少明不屑一笑,“你尽管试试,能成我能跟你姓。”   “哼,试试就试试。”薛少言天不怕地不怕,直接走去南宫语秋的房间。   梁风回来的时候,莫问虚不见人影,似乎远走高飞了,好像也带走了南宫语秋的心,她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梁风道:“南宫宗主,烦请你关照王洋,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南宫语秋在梳妆台前,以手支颐,一声不吭。   “还有,云隐宗也不是什么大宗门,不必搞那么多繁文缛节。”梁风提议道:“在我看来十天下一次山很合理,甚至改成七天或者三天也可以,你觉得如何?”   南宫语秋淡淡道:“不用你来教我。”   梁风绽出九圈道纹,“对你的恩人,说话还是尊重一些吧?”   南宫语秋心中骇然,起身道:“晚辈心情不好,无意出言放肆,前辈见谅。”   梁风看了她一眼,不说什么,御剑飞离。   -   次日清晨早会,众弟子在台阶下站好,南宫信朗声道:“从今天开始,每隔七天可下一次山,十二个时辰之内必须返回。”   “强啊老弟。”薛少明看了旁边的薛少言一眼。   薛少言心里纳闷,他昨天去找南宫语秋,吃了顿闭门羹。今个儿这条颁布宗门新规,是咋回事儿?   薛少言搔头道,“我不知道呀,不关我事。”   早会开完,南宫信开始分布任务,采药的采药,炼丹的炼丹,现在这批弟子,以后可能都会成为云隐宗的长老,要好好栽培。   众弟子中,南宫信比较看好薛少明,此人少年老成,举止得体,是个可造之材。   南宫信道:“少明,随我去炼丹阁。”   “是。”   薛少明跟在南宫信身后,背后众弟子投来艳羡的目光,炼丹无论在那个宗门都是最需要学习的技能,薛少明初入宗门就能得到副宗主的赏识,前途可谓无可限量。   宗门中精通炼丹的弟子,即使不能在修道上有所作为。采药炼丹卖丹也能安身立命,衣食无忧。   步入炼丹阁,南宫信背负双手,依依而行道:“你灵根根骨,将来在修道一途,大有作为。”   薛少明道:“借师叔吉言。”   “入宗时为何不报你父亲的名字?”   五年前,南宫信来端阳镇,薛员外还未逝世,时常能听闻到他乐善好施的美名,于是慕名前去拜访,不幸的是,离开后不久,薛员外染上重病驾鹤西去,五年过去,现在记得薛员外的人已经不多了。   “家父不希望我修道,他说修道风险太大,宁愿我籍籍无名。”薛少明道:“况且五年过去,想必记得家父的人不多,也就没有必要报他的名号。”   “令尊警示过你修道有风险,你为何还要修道?”   薛少明道:“我想试试御剑飞行是何滋味。”   “这有何难?”南宫信脚步一顿,似乎是准备带薛少明乘风御剑。   “少明,说出来你也许不信,令尊在世时,师叔与他聊过一次。”   薛少明眼睛一亮道:“师叔家父是朋友?”   “泛泛之交。”南宫信道:“五年前在府上单独叙谈过一番,令尊高才博学,妙语连珠,一番攀谈令我受益良多,那时我问令尊是否有意修仙,我可以举荐他去十大仙宗,令尊说事物具有多面性,世上有进餐时的优雅礼仪,也有宰杀生禽时的残忍血腥,某些人只看到修士御剑飞行的英姿,而忽略修士对抗邪修和妖怪的生死拼斗,一不小心就要赔上性命。   修道不易,许多修道者历尽艰辛拥有力量后,都会迷失自己。”   薛少明道:“师叔我明白。我只想炼到金丹期,金丹护体,能御剑飞行就够了。”   南宫信道:“来。”   一柄长剑从远处飞来,南宫信轻轻踏上,朝薛少明伸手。   “谢师叔。”   南宫信灌注真气于脚底,长剑载着二人离地而起飘向远方,御剑飞行途中,薛少明害怕跌落扣住南宫信肩膀,南宫信悠悠道:“‘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你觉得你父亲担得起这句话么?”   薛少明道:“家父向来一视同仁,若是拿一百个人换他的命,他怕是不同意。”   南宫信道:“若是一百个恶人?”   薛少明道:“那么家父也许会同意。”   南宫信道:“恶人的命不是命?”   薛少明道:“恶人的命也是命,但一个恶人会迫害十个,百个千个无辜人,令人心灵蒙尘。若把善恶比作疾病,那么善的传染性很低,而恶的传染性很高。师叔认同否?”   南宫信道:“不尽然。善恶是一念之差,善人可以变成恶人,恶人也可以变成善人,人是多变的,恶人也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所以哪怕牺牲一百个恶人换取他生还,令尊应当也不会同意。”   薛少言微微摇头:“家父的境界恐怕没有这么高。”   南宫信道:“你太低估你父亲了,一个人倚门卖笑,也许是为了供养弟弟妹妹上学,一个人偷盗作恶,也许是为了养活老母和年幼孩子,一个人拿命挣钱,也许是开了一个坏头而不得不有始有终,有时形势所迫,只能随波逐流,世人常言选择大于努力,而有些人一开始就没得选,选择多的人高谈阔论,选择少的人人微言轻,没得选的人连活着都要拼尽全力。颜回吃米,陆绩怀橘,眼见不一定为实,不要轻易度量别人,令尊洞察世事,中隐于世,遵循中庸之道直至生命终结,在我看来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人恶人,只有聪明人和蠢蛋。”   “师叔,江湖上不乏施恩不图报,事了拂衣去的英雄好汉,这难道不是绝对的善人?”薛少明一针见血。   南宫信笑而不言,他没料到薛少明小小年纪如此有见地,这一点倒是他疏忽了。   薛少明又问:“听师叔的口气,对家父十分了解,不是才见了一回吗?”   南宫信道:“虽然只见一面,可是聊了许久,令尊可曾对你说过这些?”   薛少言道:“倒是没有。”   “看来他是希望你顺其自然,也好,我们回吧。”南宫信道。 第107章 附魔   “懂得阴阳互补,你已经走在……同龄人的前面了。“   “原来世上还有这等妙事,叔叔真是可恶!说什么红颜枯骨,勿近女色,自己三妻六妾又怎么说!”香闺软塌之上,少年汗流浃背,辛勤耕耘:“我已过束发之年,难道还碰不得女人?”   “快……”   “小声点,你这荡妇!”少年心中一跳,立刻停下动作捂住身下美妇的粉嫩红唇,眼神满含紧张紧张望向窗外。   不知县令叔叔何时回来,若是被叔叔发现自己和他的爱妾不轨,少说要脱一层皮。   “这样才刺激,对吗?”美妇抓住少年手腕,舔舐手心。   “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少年虽不认为叔叔会打死他,但打个半死肯定少不了,此时的他精神高度紧张,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生怕叔叔突然杀出。   “不想死你还碰我?”美妇一边奋力迎合一边质问。   少年嘿然一笑,道:“叔叔老了,娶了十三房妻妾,应付这么多女人难免心有余力不足,我给他帮帮忙。”   “你真是个小混账,哎呦……”   “雀儿,雀儿。”   少年秦湖听见房外声音,吓得立刻委顿下来,滚落在地钻入床底,妇人面露不屑,从床上下来整理起衣裳。   床底的秦湖惶恐不安,瞅见房门打开,一只官靴率先迈入,步入房间的中年人正是秦湖叔叔秦炼,在端阳当地任职县令,县尉耿绍北海是他好友,在端阳称得上一手遮天。   秦炼走进房间带上门,望着新娶的第十三房小妾林雀正拿着扇子扇凉,笑着俯身过去,亲吻她的红唇,同时上下其手。   秦湖察觉到背后有人,扭头一看,背后竟然还趴着一个家丁,家丁名为冯多宝,笑得人畜无害,秦湖暗骂林雀荡妇。   床下二人大气也不敢喘。   床上二人已渐入佳境,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秦湖心中大骂秦炼不务正业,白日宣.淫,却浑然忘了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   “啊……”半盏茶功夫不到,秦炼身子一颤,如登仙境,之后顿觉乏味,推开林雀,下床穿衣踏鞋而去。   “没用的东西。”林雀朝着秦炼的背影啐了一口。   “二少爷。”冯多宝从床底下爬出去,站起来给秦湖笑眯眯地施了一礼。   “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秦湖爬出床底,飞起一脚踹向冯多宝,他一想到自己竟然和卑贱的家丁共用一个女人,心里说不出的恶心。   “二少爷这是做甚?咱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冯多宝闪身躲过飞踢,笑容阴险,他长相獐头鼠目,笑起来更加令人不快,秦湖望而生厌。   秦湖道:“你也配与我一条绳?”   冯多宝道:“少爷认不清状况么?倘若我现在大喊一声,你猜老爷会不会望风而来?“   秦湖冷笑道:“呵,有点意思,你想作甚?”   冯多宝拱手道:“小的想进云隐宗,要是能得到老爷的一纸推荐,小的必将感恩戴德!”   冯多宝的哥哥就是日前被逐出云隐宗的杂役管事冯多财,没有举荐资格,冯多宝和他哥哥一样没有什么学问,却有一颗攀至顶峰的野心,读书考取功名对他来说太遥远,学艺虽能安身立命,却不能令他成为人上人,所以他不学艺不读书,想要修道,修道可以说是他最渴望的事情,哪怕进入宗门做个小杂役,日后也有步步高升,修成大道的机会。   即使这种机会很渺茫,冯多宝也想试一试。   “狗奴才,学会威胁人了?”秦湖笑着摇头,暗道找死。   “不敢不敢。”冯多宝神态从容,毫无谦卑之意,他自以为抓住秦湖的把柄,可以好好利用一番,殊不知秦湖压根儿不怵。   “跪下!”秦湖喝道。   冯多宝淡淡道:“您硬要我跪,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这一跪,这事儿——”   林雀显得很错愕,冯多宝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滑头了?   往日里,老爷少爷们从高头大马或者马车上下来,下人匍匐于地当作脚垫,是很寻常的事情,跪下请安也是轻车熟路的,所以冯多宝应该习以为常才对。   秦湖冷笑道:“你竟然以为抓住这件事,就有了和我站着说话的资本,实在是天真可爱至极。”   “多谢夸奖。”   “东窗事发,我最多是皮肉之苦,而你最少要受一百大板,活活杖责而死!”秦湖阴森森道,“你喊一喊试试?”   “无妨无妨,小的这条贱命也不值钱。既然少爷这么说了,小的就喊了。”冯多宝张口欲喊。   秦湖脸色陡然一沉,猛抓起桌上茶杯丢了过去,心想要给这个不知死活的狗奴才见见血。   茶杯飞速而来,冯多宝随意一握,轻易接住茶杯,稳稳当当地放到窗边,说:“二少爷如此野蛮,我只好去找老爷了。”   秦湖心中一惊,这冯多宝何时练就了这等身手,竟然轻轻松松接住了忽然飞来的茶杯,怪不得敢要挟他,原来是艺高人胆大啊!   秦湖只好取来银子暂时应付冯多宝,至于让父亲秦炼写举荐信一事,只能搪塞过去,因为父亲希望他务实不务虚,好好用功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而不是修那虚无缥缈的仙。   看着冯多宝远去背影,秦湖两眼微眯,心中顿起杀意。   “来呀湖儿,来快活呀。”林雀从背后抱住秦湖身体。   “滚开你这臭婆娘,一天要个十几回,想榨干老子啊?”   秦湖颇有其叔之风,提上裤子便不认人。   -   冯多财离开云隐宗,回到老家和哥哥冯多宝吃过饭,冯多宝提议去青楼玩耍,费用他出,冯多财欣然同意。   二兄弟去往青楼路上,冯多财问:“大哥,这似乎不是青楼的方向?”   “有件事要办。”冯多宝道。   走出几条街,冯多财感觉不对劲,他大哥身上为何有股阴寒冰冷的杀气?   “大哥,我们到底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   冯多宝不说也拿他没办法。   走着走着,不远处一栋大宅院映入冯多财眼帘,冯多财道:“大哥,你莫不是打算找余广川的麻烦?”   “不错,正是找他。”冯多宝眼露恨意。   余广川是当地名儒,本县县令秦炼也是他的门生,但是十年前余广川还是一个普通的私塾先生。   那时,少年的冯多宝也在他门下就学。   冯多宝父亲是渔民,他经常给父亲帮忙,难免沾得一身腥臭味,若是洗不干净,便会找来其他学生嘲笑。   冯多宝顿生厌学之心,学习也不用功。   余广川并不体谅,引为谈资,常常当众讥讽冯多宝,几次三番施以暴力,戒尺敲头,恶言相欺,令冯多宝颜面扫地,怀恨在心。   “还是早早回家,与你父亲卖鱼去吧。”   不屑的眼神,嘲讽的话语,专挑不懂问题的他点名提问,特意看他出丑,众学生的哄堂大笑,种种往事,冯多宝至今难忘。   可是,如今的余广川年事已高,德高望重,秦炼还高价给他请了两名筑基期修士作为保镖,这点,在秦府当差的冯多宝是知道的。   时过境迁,他对余广川的恨早已淡了,可是对方却以取笑他为乐,让他不能释怀。   “大哥,我们可惹不起余广川啊。”   两兄弟驻足在余府门口,冯多宝恨声道:“时间会冲淡一切,我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那也并非什么深仇大恨,我原本不想和他计较,可是……”   可是某一日,余广川来到秦府做客,指着冯多宝笑道,学生和学生之间是有差距的,他当初看人的眼光果然没错,一个是龙,一个是虫。   众宾客听得拊掌大笑,秦炼疑惑地看向冯多宝,他比冯多宝早十年就学,所以并不认识冯多宝。   冯多宝再一次颜面扫地,无地自容。   余广川继续与宾客们说说笑笑,丝毫没把冯多宝放在眼里。   冯多宝却脱身不得,继续给余广川及众宾客端茶倒水,忙前忙后。   余广川看着他,眼神毫不掩饰的轻蔑,冯多宝仿佛芒刺在背,如鲠在喉,那些陈年旧事再度浮现脑海,新仇旧恨叠加一起,他的心中魔咆哮着想要破体而出。   可忍不住也得忍,生活总的继续,他即将高升府中副管事一职,秦府立有规矩,凡是府中仆役,必须押三个月工钱。   冯多宝家中不算富裕,不可能为了一时之气和余广川公然作对,而且也不是人家对手。   俗话说忍一时越想越气,余广川走后,冯多宝心中恶念愈发庞大,晚上气的觉都睡不着,后半夜困意袭来,勉强睡去,半梦半醒之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从厨房拿了把刀,半夜摸进余府,想要暗杀余广川。   谁知这老不羞当夜私会情人,并不在家,实在有愧名儒之名。   冯多宝在梦中砍杀了余广川的妻妾和儿女,才松了一口恶气。   梦醒后,他感觉舒畅许多。   又感到十分自责,实在不该牵连无辜。   他苦笑一声,只是一个梦而已,何必较真?   “感觉如何啊,冯多宝?”   冯多宝心中一惊,扭头四顾,四下无人,哪来的声音?   还在梦里?   冯多宝狠狠打了一下自己的脸,疼!   “你是谁?”   “本座的大名过于惊世骇俗,先不告诉你,免得吓尿你,哈哈哈哈!”   冯多宝一脸惶恐,跪在地上道:“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起来,你这废物。”   冯多宝站了起来,两腿不停颤抖。   “你在怕什么?”   “怕……怕……怕死。”   “死有什么好怕的?”   冯多宝脖颈皮肤忽然凸出,他感觉疼痛连忙捂住脖颈,感到有尖锐的物体正在破皮而出。   “手拿开,蠢货!”   冯多宝一开始,惊骇的事情发生了,一条惨白惨白的蛇钻出脖颈,在他眼前扭曲,蛇头竟然和人头一般,只是毛发稀疏,没有眉毛,五官皱到一起,皮肤褶皱极多,模样十分渗人。   “你……你……”冯多宝几乎吓晕过去,这时,心中忽然感到平静安宁,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在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本座便是凌虚空!”虚空老魔嘎嘎怪笑,“本座金身被奸人所毁,暂且借你身体一用。”   虚空老魔本可吞噬冯多宝的元神,但它向来老奸巨猾,因为隐藏在活人体内,便可以完全掩盖自身妖气,即使强如剑圣无名,也无法捕捉到它的踪迹。   而吞噬掉凡人的元神,占有凡人的身体,妖气就会散发出来,容易被修道者察觉。   所以它决定暂且留冯多宝一命。   “本座见此地怨气冲天,特地前来察看,见你心中有恨不能泄,便助你一臂之力。”   虚空老魔满口谎言,它是为莫问虚而来,它风闻云上宗和雷炎宗起了冲突,莫问虚负伤向大贤西南方向逃离,莫问虚是淬体期高手,它有意收下莫问虚的身体,供己驱使。   不过那种级别的修道者,心智坚韧,不好掌控,眼下这个冯多宝,一看就很好掌控。   冯多宝走到外面一看,心中又惊又惧,道:“我只想杀余广川,没想杀他老婆孩子!”   “刚刚的只是梦境。你以为是真的?不过本座可以让你梦想成真,只要你跪下拜本座为师!”   冯多宝当即下跪,拜入虚空老魔门下。   此时冯多宝与冯多财站在余府门外,接受虚空老魔洗礼并元神护体的冯多宝心性大变,满脸阴森道:“昔日余广川百般欺辱于我,无丝毫悔意,将自己的快乐建立于我的痛苦之上,今日我就要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残忍!“ 第108章 屠杀   “他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冯多宝与冯多财翻墙跃入余府,之后,惨叫声接连不断。   “余广川!”冯多宝杀红了眼,一路杀到余广川的房间,身穿睡衣,两鬓斑白的余广川惊坐而起,立即披上外套下床,拿下悬挂在墙壁上的佩剑,大喊:“左右!”   “不用喊了,区区两个筑基期修士,一刀便杀了。”冯多宝桀桀怪笑,手中的黑色邪气的刚刀沾满鲜血,缓缓往下滴落,这把刀是他从护院卫士手里夺下的。   “不可能!”余广川瞪大眼珠,做梦也不敢相信冯多宝一夕之间,就能拥有强大的实力。   余广川喉头蠕动,颤声道:“你莫不是……”   “不错!我入了魔道!”冯多宝紧握手中的刀,眼眶通红:“拜你所赐!”   “慢!慢着!”余广川眼看爱妾被冯多财一刀砍下头颅,无头尸体被亵渎,心中惊怒交加,试图以理服人,可他没搞清楚的是,现在的冯多宝已经很难称之为人了。   余广川稳住心跳道:“冯多宝,你可听说那样一个逸闻,镇北有一个姓张的教书先生,名为张采,字达仁,号灵谷居士,此人手底下的学生中,频出举人秀才,甚至探花榜眼。   张采学识渊博,教学严谨,一视同仁,因材施教,曾有一个学生厌恶学习,他主动对那个学生说,你日后若能金榜题名,便喊你一声父亲大人,该学生大受刺激,纷纷刻苦学习向上,终于高中探花,其实我与张采有异曲同工之……”   “放屁!”冯多宝狠厉道:“你愧为人师死到临头还在狡辩!你若是坦白认错我便给你一个痛快!”   冯多宝张开血盆大口,黑色邪气不断涌出,形成一只黑蛇缠住余广川身体,同时整个房间也被黑色邪气所充斥。   “不……这不是你的声音!你不是冯多宝!你是谁?”余广川惊骇欲绝,眼前的冯多宝脖颈皮肤凸起绽裂,一个丑陋细长的人头钻出,怪笑不止。   ……   从余府出来,冯多宝感觉畅快无比,他舔舔嘴唇,笑容诡异可怖,他还在回味刚刚余广川摇尾乞怜的悲惨模样,一旁的冯多财笑容同样诡异。   兄弟二人都被黑色邪气侵蚀,心中戾气剧增,良知大减,方才那场血腥屠杀,府内三岁幼儿都不放过,可谓灭绝人性,惨无人道。   前脚杀人,后脚入青楼,风流一番出来,夜色已深,夜狼国灵气稀薄,妖怪修炼成精稀少,也很少有邪修来这儿修炼,加之原先有十大仙宗堂口坐镇,所以一直比较太平,没有宵禁。   夜色如墨,二人离开青楼,行走在街面上,斜刺里窜出来一个黑衣蒙面刺客,举刀便砍。   冯多宝单手接刀,五指握拢,钢刀登时断成两截,他狞笑一声道:“秦湖派你来的?”   刺客大惊失色,弃刀而去。   冯多宝抬手一道邪气窜出,洞穿刺客后背。   冯多财道:“大哥,不问清楚就下杀手?”   “哼,我已决意取秦湖狗命,还管这刺客来历作甚?”   刺客倒向地面,鲜血溅到冯多宝身上,冯多宝杀红了眼,又行向秦府,冯多财紧随其后,如今的冯多宝给他一种无比强大的感觉,冯多财心中杀死蒋丰年,凌辱南宫语秋的邪恶想法死灰复燃。   “畜生养的,打碎一个茶杯竟然借题发挥小题大做,克扣老子整整一年工钱,不当人是吧,这回还不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拆你的骨!喝你的血!”冯多宝眼冒黑光,一脚踹开秦府大门,脖颈上虚空老魔的元神钻出,桀桀怪笑:“一个不留!”   大开杀戒再吸干被害者精血元气,远遁千里,这是虚空老魔的一贯作风。   冯多宝煞气冲天,纵声道:“秦湖,秦炼,速速出来领死!”   “好大的口气!”   秦府大门被一脚踹爆,府中人员纷纷被惊动赶来,为首一人叫做秦康,是秦炼的长子。   见到秦康,冯多宝心中顿时一怂,秦康乃是云上仙宗的外门弟子中的翘楚,拥有金丹初期的高深修为,可以御剑杀敌,一人能抵一支小军队!   “秦大公子,您回来的倒是很及时啊。”冯多宝弓下腰,下意识地挤出谄媚笑容,但很快腰杆子挺直起来,因为虚空老魔不允许他卑躬屈膝。   秦康眉头一皱,拔剑道:“好强大的魔气,爹,你带大家快逃,我来抵挡他们。”   秦康的话似乎比秦炼的话更管用,话一出口,秦炼立刻照办,盖因秦炼疏于管教,所以他这十几个儿子侄子里,多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大儿子秦康一开始也是,但自从秦炼想办法将秦康送进云上仙宗,秦康得到了莫问情的教导,以及莫问虚的引导,成长稳重许多。   后来秦炼再见到秦康,与原先已有天壤之别,自然,秦康在秦府的话语权也越来越重。   秦康话音刚落,秦炼立刻带人从秦府后门逃离。   秦康不知父亲苛责冯多宝的事情,问道:“冯多宝,你在府中多年,我们可曾亏待过你?”   “少废话!”冯多宝面目狰狞道:“跪下领死!”   “看剑!”秦康决定先发制人,飞身一剑刺向冯多宝咽喉。   冯多宝身子化成虚影,秦康整个人穿透而过,他回头再看,冯多宝化成一团黑影,所过之处,人头落地,身躯爆裂,血肉横飞。   “看哪儿呢?”冯多财一抓暴扣向秦康,秦康侧身避开,暗道好险。   顷刻间至亲尽数死去,秦康心神大乱,面对的冯多财和冯多宝凌厉的攻势显得左支右绌,应顾不暇,身上多处负伤飙血。   “秦康!入本座门下吧!哈哈哈哈哈!”冯多宝脖颈上的细长人头,随之一股猛烈至极的黑色邪气扑面而来,秦康大吼一声,举剑劈散。   虚空老魔?   秦康心中骇然,明白敌人过于强大,不可恋战,立即从怀里拿出一道“移形换位”符文吹了口真气上去,符文骤然变大将他整个人裹住,然后符文一缩又变会原先模样,而秦康已经消失在原地。   虚空老魔冷笑道:“云上宗的外门翘楚果然有点门道,不过中了本座的黑色邪气,跑不远的。”   冯多财笑容淫邪:“大哥,男的全杀了!女的留下。”   “一个不留!”冯多宝化成黑影,冲向秦府后院。   黑色邪气充斥整座秦府,血流如溪。   直到最后一个无辜者人头落地,满身鲜血的冯多财道:“大哥,现在去云隐宗?”   “云隐宗?”   虚空老魔为躲避无名与沈卿远,以及三大仙宗的追杀,远遁千里,逃到夜狼国,它对这个灵气稀薄的小国,没有多少印象,没料到这里会有一个修仙门派。   大贤国有龙脉,故而灵山灵湖不少,从而宗门林立。   而夜狼国灵气稀薄,成精的妖怪和来此地开宗立派的高手,都很少,就算有门派,也不出名。   “莫非和云上宗有关联?”虚空老魔问道。   冯多财指着远方一座山头道:“启禀魔君,那座落云上的云隐宗,是云上仙宗弟子南宫语秋所创,发展至今,已有上百人。”   虚空老魔道:“宗主是何修为?”   冯多财答:“元婴期。”   “元婴?”虚空老魔面露不屑。   一夜屠杀,却没有召来仙宗堂口弟子,令虚空老魔放松警惕,看来日前那声势浩大的无道宗,已经令夜狼国的仙宗堂口尽数撤走,所以它在这里大肆杀戮也没有招引来仙宗弟子。   作为纵横一时的魔道枭雄,虚空老魔灭去过无数正道门派,灭掉小小一个云隐宗,想来也不在话下。   吸收了不少精血元气的冯多宝,额头亮出四圈黑色道纹,对南宫语秋也有一战之力。   哪怕冯多宝死在南宫语秋手中,虚空老魔依旧可以元神出窍,逃之夭夭。   冯多财道:“那还等什么?”   如今有虚空老魔给他们两兄弟撑腰,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啊。   虚空老魔道:“待本座彻底炼化这些人的肉身元神,再去云隐宗不迟。”   “魔尊,得罪云隐宗,恐怕会招来云上宗的注意,我们还是……”冯多宝话没说完,脖颈上的虚空老魔忽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下冯多宝的脑袋咀嚼起来,然后它的头变化成秦康的模样。   冯多财脸色大骇,连连后退,心中大呼后悔,可惜悔之晚矣。   虚空老魔大口一张,黑色邪气喷薄而出,从七窍钻入冯多财头颅中,冯多财立即冷静下来,心中对冯多宝负面情绪全部被勾起,就连小时候冯多宝抢他棉花糖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被勾起,一时竟认为哥哥冯多宝死有应得。   虚空老魔为何杀冯多宝其实不难理解,冯多宝性子怯懦,即使有黑色邪气加持,面对强者仍流露出畏惧迹象,令虚空老魔十分不喜,才痛下杀手,它已决意灭云隐宗,吞噬云隐宗所有修道者,再遁走它方。   倘若剑圣无名或其他强大修道者望风而来,追杀于它,它元神出窍离开便是,这种大魔头心思灵活,变化无常。 第109章 奢望   回到云隐宗,南宫信和薛少明行向殿宇,南宫信道:“少明,是否夜不能寐?”   薛少明:“嗯,师叔如何看出来的?”   南宫信道:“观你泪堂发灰,双目失神,精化气,气化神,神化形,我曾经跟过一个江湖郎中学过两年,故而颇通医理。观人面相与手相,便能隐约看出一个人的生活状态,一个缺觉的人是没有精气神的,你一定要注重睡眠。”   这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薛少明不感兴趣,引开话题道:“师叔,您说和我父亲见过一面,我当时没见着您,看来我们缘分浅薄。”   南宫信道:“现在不是见到了吗?”   二人步入炼丹阁,南宫信传授给他炼培元丹药的方法,然后就离开这儿去往藏书阁,因为对薛少明的观感很好,很崇敬他的父亲,爱屋及乌,也就很放心把炼丹阁交给薛少明。   薛少明初来乍到,生怕弄坏了炼丹炉,不敢乱炼,只做着南宫信交代他的简单事情——把催灵草和其他药材混合搅拌充分。   至于正式炼丹,等得到南宫信回来。   南宫信整理了一下藏书阁回来,然后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二人忙活一天到傍晚,吃过饭,薛少明躺到自己房间床上,感慨这一天过得充实快乐,他现在不但学会炼气还会炼丹,人生路是越走越宽。   薛少言溜进来问道:“哥,咋样,今天。”   “还行。”保持躺姿的薛少明仰头看炼气秘籍,也不正眼瞧薛少言。   “怎么个还行法?”   “就是还行。”薛少明敷衍道。   薛少言好奇道:“炼丹阁里面都有什么?”   “你觉得有什么就有什么。”   薛少言不悦道:“咱们兄弟之间还藏私?和我说说呗。”   薛少明翻了个身面向墙壁道:“我偏藏私,气死你。”   薛少言扑倒在床上道:“啊我死了。”   薛少明翻了个白眼:“起来,我炼了一整天的丹,你还来烦我。”   “你不说我不起来。”   薛少明叹道:“炼丹阁里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把不同药草研磨成粉,加水炼制,只要记住分量比例和火候,就能成为出色的炼丹师。估摸着再过几个月,我就能彻底掌握培元丹的炼制方法。”   薛少言惊奇道:“南宫师叔凭什么都教给你?”   “爱屋及乌罢了,他和父亲有过一面之缘。”薛少明解释道,“我也算是半个关系户了。”   “我也想学炼丹,帮帮我和师叔说说?”薛少言挤出笑容。   “你做事毛毛糙糙,粗心马虎,不适合学炼丹。”薛少明坦白道。   薛少言道:“呸,我这么聪明的人,一学就会,怎么就不适合了,这是你片面的想法!我本来有件大事想告诉你,你如此不讲手足之情,就不告诉你了!”   薛少明扶额道:“还手足之情呢,别上纲上线。”   薛少言道:“你不好奇是什么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薛少明笑道,“你就喜欢咋咋呼呼。”   薛少言眉毛一挑,神神秘秘道:“咱们宗门里来了个大客人!在师尊的房间里!你猜是谁?”   薛少明一脸严肃道:“你偷看师尊?”   “没有,我偷看她做什么?我就是很好奇师尊怎么突然更改门规,于是想去问问具体情况。   我可是正大光明过去的,谁知师尊不在房间里,不过我发现房间里有个男人!”   薛少明道:“应当是师叔的背影,有何好大惊小怪的?”   “不是师叔,是……”薛少言故意一顿道:“是莫问虚。”   “哦。”   薛少言道:“你给点反应,别这么冷淡?”   “呵呵。”薛少明道,“当我这么好糊弄呢,赶紧出去,我要洗洗睡了。”   “骗你作甚?”薛少言一本正经道:“莫问虚的剑我都认得呢,上次的比武大会我可是到场观看过的……”   “出去出去。”薛少明褪下上衣。   “哼!”薛少言气呼呼地走向门外。   ……   “我以为你走了。”   “我倒是想走。”   莫问虚伤及元婴,御剑飞行掉了下来,只好折回来运气疗伤。   他坐在床上打坐,南宫语秋推门进来,坐到一旁道:“云上宗已经容不下你了。”   “哪里都容不下我。”   “这里容得下。”   莫问虚缓缓睁开双眼,问:“我这种人值得吗?”   “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南宫语秋不由分说环住他的肩膀,莫问虚的手抵在她肩头上想将她推开,不过他现在受了伤,没有她力气大,最终只能任由她胡来。   莫问虚脸色黯然道:“师妹……”   “我早就不是云上宗的弟子了,叫我的名字吧。”   “语秋,闫雅……为什么会离开我呢?”   “这个问题你以前问过我,我也回答过你,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   南宫语秋依偎在莫问虚怀里,秀眉一蹙。   闫雅是捉妖宗女弟子,也是莫问虚昔日的恋人,曾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方,最后却不告而别,她和南宫语秋是竹马之交,亦是闺中密友,小时候经常形影不离,成年后一个进了捉妖宗,一个进了云上宗,但还是时常有来往。   那时闫雅身体不适,见了大夫,大夫说她得了不治之症,长则十年,短则两年,绝活不过十年,她企图隐瞒病症和莫问虚完婚,但良心不安,告诉了南宫语秋,南宫语秋温言相劝,劝她不要过于自私,于是闫雅心怀愧疚,不告而别。   “也许她不爱你了。”   南宫语秋手摸上莫问虚脸颊,莫问虚轻轻一叹,握住她的手道:“我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嗯?”   莫问虚道出昔日往事:作为首席弟子,只身前往雷炎仙宗交流问道的时候,见到了苗芊芊,她的容貌很像闫雅,莫问虚一度以为闫雅只不过是失了忆,几番试探才发现,苗芊芊确实不是闫雅。   失而复得又失去,他难以承受巨大心理落差,剿灭阴虫邪宗的时候,破天荒大开杀戒,虽说邪宗弟子一般背负人命,但也有无辜入局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主动加入邪宗为虎作伥。   当时莫问虚不问缘由,一并杀之,此举有悖正道人士风范。   莫问虚一向不杀老弱妇孺,就在剑刃即将割破白春苑喉管时,被白春苑一声呵斥惊醒,后面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从白春苑手里得到邪虫,下蛊后又良心不安,想要取出毒虫还苗芊芊自由,可惜覆水难收。虫蛊深入骨髓,根深蒂固,无法安全取出。   他找到白春苑,盘问怎样才能安全取虫,白春苑说她给的是虫中霸王,毒性猛烈,取之十死无生。   白春苑以为莫问虚取了她的虫,只是拿去研究破解,没料到莫问虚会做这种事,心中顿起邪念,提出与莫问虚发生不正当关系,否则捅破此事,莫问虚怒而杀之。   他害死的并非仅有苗芊芊一人,死在他剑下的无辜者也不在少数。   南宫语秋听了,心中微有几分凉意。   “事到如今,我罪行累累,唯有一死谢罪。”   莫问虚手一动,悬挂在墙壁上的佩剑飞来,被他握在手心,他调取丹田内所剩不多的真气,灌注手指,抹去剑身镌刻的“君子”二字。   “你要回去?”   “不得不回。”   “为什么?”南宫语秋眼中泛起泪光,“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爱?”   莫问虚微微哽咽道:“不是你的问题。”   “你就不能为了我活着?”南宫语秋紧紧握住莫问虚的手。   “语秋,我……别说了。”   “活着吧,好死不如赖活着。”南宫语秋道,“就当作为了我活着。”   夜里二人相拥而眠,天蒙蒙亮,莫问虚悄悄起床,轻手轻脚拉开窗帘,打算御剑飞回云上宗。   “走了?”背后传来南宫语秋的声音。   莫问虚轻轻“嗯”了一声。   “莫问虚,天下有这么多好男儿,知道我为何独独喜欢你吗?”   莫问虚一声不吭。   按理说二人虽有肌肤之亲,却无相爱之实,没理由执着于对方不放手,其中必有缘由。   此时南宫语秋幽幽道:“那时你年少英俊,名满天下,我与大多数人一样,喜欢你的皮囊更胜过人品。五年不见,再爱的心也淡了,况且我们并非真正的恋人,我现在还喜欢你一是曾经喜欢过你,二是……我不想让孩子没有父亲。”   莫问虚心头一震,没想到那一次醉酒的代价如此之大。   “我把他寄养到潘阳镇一个农户家中,想着,有一天要把他接回来……”南宫语秋说着说着,泪如雨下。   莫问虚返身环住她的肩膀,怅然道:“我会活着回来。”   “真的?”   “真……的。”   莫问虚道出违心之言,勉力御剑飞起,他不想云上宗的师弟妹,以及父亲母亲为他蒙羞,这一次他不会逃避,他会坦然赴死,但是……如果叶展鸿和叶飞花能够宽恕他,他希望自己能苟活下来,能和南宫语秋,还有他那多年未见的孩子团聚。   脚下的剑摇摇晃晃,一如他的心情,战战兢兢。 第110章 及时   “问虚师兄!”   “秦师弟,你怎么到了这里?”莫问虚飞出十里路,望见远处飞来一个人影,此人弱冠之年,眉目端正,身材中等,眉宇间透露着一股邪气。   此人正是前来云隐宗搬救兵的秦康。   “我想找语秋师姐帮忙,噗……”秦康吐出一口黑血,“我不行了。”   秦康见到莫问虚,心中一宽,丹田紧提着的真气也松开,从空中跌落。他本想飞回云上仙宗,可是路途遥远,只能先到云隐宗。   此时的莫问虚只恢复不到一成功力,但没有多想,立刻从丹田猛提一口真气,御剑俯冲下去救起秦康。   秦康虚弱道:“虚……空……”   “秦师弟,慢慢说!”   秦康头一歪,没了气息。   莫问虚自身真气不多,还是为秦康渡入一口真气,令秦康回光返照,秦康眼中有淡淡黑色邪气,面无血色,神志不清:“雷炎仙宗的人又包围了我们,逼宗主交出你,我是来这里寻你的,但是我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家,没想到碰上了虚空老魔……师兄……帮我……”   秦康声音越来越低,他五脏六腑都被黑色邪气侵蚀,渐渐停止生机。   “虚空老魔到这儿了?”   秦康合上双眼,一个字没再吐出来。   莫问虚满怀悲伤地将秦康装进储物袋,他担忧南宫语秋的安危,便选择飞回云隐宗,此时云隐宗的人正在开早会,一个弱冠青年正站在云隐大殿的台阶上,和南宫语秋交谈,莫问虚定睛一看,正是秦康。这个秦康必然是虚空老魔假扮的,虚空老魔实力高强,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难道是想借机靠近云上仙宗?   还是单纯想要出其不意,杀死南宫语秋?   毕竟元婴期修士万夫莫敌,如果元婴期的修士拥有神兵利器,对上辟谷,甚至淬体期修士也不虚,虚空老魔单单一个元神,入侵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易如反掌,而想要入侵元婴期的修士并非易事。   “秦师弟,突然到访有何贵干?”南宫语秋不解道。   “想你了,嘿嘿。”虚空老魔笑着环顾四周,心道附近貌似没有高手,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伺机而动为好。   易无极就是太骄傲自满,没料到式微的踏天仙宗还存在沈卿远这种变态,才形神俱灭而死,虚空老魔没有摸清云隐宗是否存在高手,是不会乱开杀戒的。   此时,眼冒黑光的冯多财潜伏在云隐宗附近的山林中,只待虚空老魔一声令下,随时进来助纣为虐。   “想我?”南宫语秋笑道,“你之前不是恨我吗?我当众拒绝给你难看,你怎么又想我了呢?”   虚空老魔面不改色道:“哈哈,都过去了,做人要往后看嘛,师姐看样子要突破元婴期了啊,恭喜恭喜。”   虚空老魔鼻子一动,咦?强者的气息!   它向来能感知危机,故而在对战实力暴涨的沈卿远时,跑的也比易无极要快,此时它嗅到了一丝淬体期强者的真气味道。   这么一个小门派,竟然有淬体期修士大驾光临?   虚空老魔联想到,最近为普通百姓津津乐道的莫问虚下蛊事件,猜测道:“师姐,莫问……莫师兄是不是来过这儿?”   “他告诉你了?”南宫语秋捕不着痕迹地和秦康拉开距离,她察觉出秦康的眼神很不对劲,有一股隐隐约约的暴戾之气在眼底流动,她方才那句话就是试探秦康,秦康昔日并未表白于她。   虚空老魔道:“嗯,刚来的路上碰见了,好像是要飞去云上宗呢。”   “他元气大伤,也不知能否能不能撑到云上宗。”南宫语秋面露忧色,又拉开几步距离,扶住栏杆,眺望东方莫问虚飞离的方向。   “莫师兄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虚空老魔说着废话,拉近南宫语秋,这样方便它张开大嘴,一口咬下南宫语秋的头颅。   “那是什么!”虚空老魔往高处一指,南宫语秋早有防备,并未往它手指方向看去,反而一脸戒备地看着它。   南宫语秋道:“你是谁?”   虚空老魔嘿嘿道:“不上当啊。”   南宫语秋道:“你以为我有这么蠢?你到底是谁?”   黑色邪气透体而出,虚空老魔冷笑道:“本座便是凌虚空,颤抖吧!”   这时一道剑光轰然而至,虚空老魔和南宫语秋一左一右侧身避开,云隐宗的大殿被击出一个窟窿,莫问虚御剑而至,暗暗匀了两口气,声若洪钟道:“妖魔!安敢在此放肆?”   “哈哈哈哈!”虚空老魔化为一团黑色魔影,魔影中一张丑陋老脸发出瘆人的笑声:“莫问虚,不要逞强了,你御剑都御不稳,纸折的老虎,还不俯首称臣?”   “发生了什么事?”   “那难道是虚空老魔吗?”   殿宇正门台阶下,列队站好的云隐宗众弟子顿时慌了,南宫信拔剑道:“所有弟子立刻下山!”   “是不是纸折老虎,试过才知道。”莫问虚手腕一翻,佩剑发出一声清越剑鸣,“你们走。”   南宫语秋也拔出剑,和弟弟站在莫问虚身侧。   南宫语秋道:“信,我抄后,你攻下三路,上三路交给问虚。”   南宫信道:“好。”   “为何不听我话?”莫问虚眉头一蹙,虚空老魔的邪气已经扑面而来,他强提真气一剑斩出,顿觉力不从心,剑势疲软,幸好身旁的南宫信出了一剑帮他挡下。   “你们都是食粮,本座要吞掉你们!”虚空老魔身体扭曲膨胀,化为一只三丈多高的小蛟龙,这是凡人冯多宝的尸体化成,待他吞噬掉莫问虚这个级别的修士,便可化身百丈长的蛟龙,与小乘期修士也有一战之力。   姐弟二人看出莫问虚伤重,将他护到身后,与虚空老魔拼斗起来。   “哈哈哈!太弱了!”   明明打的旗鼓相当,姐弟二人却气势输尽,对方是久负盛名的三大魔头之一,还精通“嘴斗之术”,姐弟二人与其对战,不免心虚,还要保莫问虚周全,难免绑手绑脚,不能全力以赴。   众弟子纷纷跑下山头,蒋丰年道:“我回去帮师尊。“   “我也去!”林宽道。   “你修为低帮不上忙,掩护大家离开!到山下,再飞鸽传书给三大仙宗。”蒋丰年拔剑冲向山头战场,此时的云隐宗大殿已经分崩离析,南宫信重伤趟地,只剩下南宫语秋苦苦支撑。   “你在不在?”王洋随众弟子往山下跑去,回头望见虚空老魔摧毁云隐宗大殿,这可能会害她丢掉工作,她十分气愤,问道:“在就答应一声。”   “出事情了?”   “你自己不会看吗?”王洋听到梁风的声音,心中顿时安定不少,脚步一顿。   “别傻站着,快跑啊。”陈醒拉着王洋的手,拉动她不得不跑了起来,薛少明和薛少言也在一旁奔跑,两兄弟神色凝重,频频回首。   “我没事!别管我。”王洋甩开陈醒的手。   陈醒不由分说,一把将王洋扛在肩上,踩着山间石梯向下奔去,背后真气土崩石碎,真气撞击声不绝于耳。   “你没事?没事喊我做什么?”梁风疑惑道。   “不是对你说。”王洋道:“你不在附近吗?”   “我在万里之外。”   “万里之外做什么?算了我不关心,你现在可以回来吗!”王洋道。   “好,这就回来。”   陈醒扛着王洋跑到半山腰再也跑不动了,坐下来急促喘气。   王洋问道:“你是不是仙人?可以万里传音?”   梁风解释道:“我在你后颈刻下一个法阵,通过它和你传音。”   “你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我已经到了。”   王洋抬头,一道晴空闪电划过天际,轰然劈至山头。   山头一声炸裂,整个云隐宗大殿分崩离析,碎石四面八方飞散开来,广场地面震裂崩碎,砖块冲天而起,蛟龙悲鸣一声变化成凡人肉身,虚空老魔元神出窍的同时,冯多宝的无头躯体倒飞出去。   面对从天而降的梁风,变回元神形态的虚空老魔惊骇道:“竟然是你!”   一百年前龙门有四大护法——楚怜,九幽,虚空,无极,作为曾经的四大护法之一,虚空老魔谁也不怕,甚至龙门门主,它也不放在眼里。   龙门覆灭后,它一手创立归元神宗,依旧混的风生水起。   这辈子它只怕过两个人,一个是天选之人沉轻羽,第二个就是疑似天选之人沈卿远,沈卿远精神力异常强大,能够压制蚕食它的元神,在沈卿远的金身中它日渐衰弱,幸而有无名相助,才使它重见天日。   此时再见沈卿远,它如何不惧!   事出匆忙,不过梁风没有忘戴面具。他没料到虚空老魔辨识力如此之强,单凭下巴就能辨出全貌,看来以后得换一张全脸面具行事。   梁风手握镇魔刀,扬手劈出一道刀气,机智的虚空老魔当即打开一个虚空通道钻入其中。   “不要让它走了!”额头出血的南宫语秋大喊道。   梁风俯身冲向虚空通道,通道立即关闭,梁风扑了个空,说道:“空气中有真气波纹,循着痕迹也许能找到,我试试。”   “前辈!别追了,快救救他!”南宫语秋揪住梁风的衣角,梁风万里而来,耗费巨量真气,之前在十大禁地之一冥河探险,不过这回没有圣人老弟帮忙,攻不破禁地还受了轻伤伤,现在的他不是全盛时期,否则虚空老魔来不及施展法术就会被他杀死。   梁风这才注意到脸色苍白的莫问虚,莫问虚本就受伤,强提真气想要施展法术,致使丹田内的元婴开裂,体内真气大乱,有性命之忧。梁风只好放弃追杀虚空老魔,蹲下身子,一手抚摸莫问虚天庭,一手抚摸莫问虚腹部,传入两股柔和真气。   莫问虚悠悠转醒,神色委顿。 第111章 纠缠   南宫语秋见他好转,哭着将头埋进他的怀里,莫问虚道:“你又救我一次,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梁风问:“今后打算如何?”   南宫语秋抬头道:“他会和我在一起。”   莫问虚勉力站起来,喘息道:“我要回云上宗。”   “为什么一定要回去?他们都想抓你,害你。”南宫语秋道。   梁风道:“我送你一路吧。”   “你要送他回去,先问过我!”南宫语秋拔剑道。   莫问虚拦住南宫语秋,颓然道:“我们不是说好了?”   “我只是不想你死。”南宫语秋道。   说话间,一个声意从瓦砾废墟中幽幽传来:“老姐,莫问虚没死,我倒是快死了。”   南宫语秋惊醒,转身去废墟中挖出弟弟,为他疗伤。   蒋丰年赶到山头,发现虚空老魔已经不见踪影,朝南宫语秋施了一礼,出声问道:”阁下就是问虚公子?“   “叫我莫问虚吧。“莫问虚道。   “久仰久仰。“蒋丰年惊喜道。   “劳烦你带我一程。“莫问虚对梁风道。   “且慢。“蒋丰年见到偶像,哪里肯放他走,伸手拦住。   “今年的天下比武大会我也有到场观看,你一定放水了吧?”蒋丰年问道。   莫问虚低眉不语。   “你为何放水?“   莫问虚悠悠道:“不重要。“   蒋丰年道:“最近关于你的谣言甚嚣尘上,我是一个都不相信为优秀的人总是遭受妒忌和恶意,凡间的俗人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就喜欢拿大人物开涮。”   莫问虚一语不发,示意梁风过来带他离开这里。   “蒋师兄!咦,问虚公子!“林宽放心不下也赶了回来,众弟子跟随其后,本来大家是不敢回来的,但看到天空那道异电,山头动静顿时平息,王洋说是高人来助,于是林宽带头,大家才壮起胆子返回。   ”梁风!“王洋是个女孩子腿脚比较慢,最后一个才上来,见到梁风,很是高兴地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梁风笑吟吟地看着她。   王洋看到众弟子围成一团,好奇道:“他们围起来做什么?“   “里面有个大人物”。梁风道。   王洋也挤过去,探头一看,正是白衣染血的莫问虚。   一名弟子道:“让问虚公子坐在地上,成何体统啊?”   “人家受了伤,不方便乱动。”   “原来如此。”   “问虚公子,谣言是真的?”   “废话,当然是假的!”   “大家别吵到人家了,他受伤了,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   “……”   “都是真的,你们不要再问了。”莫问虚淡淡道。   众弟子顿时愕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话。   南宫语秋帮弟弟止住伤势,走来命众弟子打扫战场,众弟子散去。   “现在动身?”梁风道。   莫问虚点点头。   “王洋。”梁风对王洋招手道:“你不是说眼见为实,如今亲口听到人家说,总该相信了吧?”   王洋脸色掩饰不住的失望,莫问虚冲她歉意一笑,他知道他让很多人失望了,不过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只能尽力承担。   修道者以强为尊,莫问虚不清楚梁风的真实身份,使用敬称道:“前辈,您还是留在这里吧,我自己去就好了。”   莫问虚曾经仗剑江湖,斩杀许多妖魔鬼怪,想必仇家只多不少,于是梁风决定护他一程。   蒋丰年自发组织起师兄弟们,收拾起已成废墟的大殿,正在搬砖的他注意到林宽身上带血,便问:“林师弟,身上哪来的血?”   林宽一边搬砖一边道:“那个冯多财竟沦为邪魔走狗,想要背后偷袭我们,幸好我反应机灵,剑术高明,不然就被他偷袭成功了。”   “砖头还挺烫手。“薛少明在一旁清理废墟,搬运石块。   一名同样在搬砖的弟子说道:“多亏有林师兄,不然我们这帮师兄弟就遭殃了。”   薛少言忧虑道:“大殿烂成这个样子,云隐宗会不会就此解散?”   蒋丰年道:“少言师弟多虑了,我跟随师叔去过地下宝库,就算宗门被毁,地下宝库不被毁,宗门的根基就在。”   薛少言道:“其他仙宗也有地下宝库?”   “这我不太清楚。”蒋丰年道。   “问虚公子气质超然,咱什么时候能和他一样啊?”薛少言搬起一块砖头道,一旁的薛少明打击道:“就你?根骨平平,还是老老实实做个俗人吧。”   “你等着瞧吧。”薛少言撇撇嘴,有些不高兴,望着御剑离去的莫问虚和梁风,问道:”那个面具人是何许人物,我怎没有见过他?“   薛少明道:“你没见过的人多了去了,蒋师兄,你认识那个人吗?”   蒋丰年道:“不认识,或许是师尊的朋友吧。”   林宽道:“我也不认识,别看我。”   “前辈,我来吧。”梁风回头看去,南宫语秋御剑跟在后面。   “你受伤不轻吧?”   南宫语秋道:“我没事。”   梁风便任由她抱走莫问虚,莫问虚昔日在江湖上的事迹还是可圈可点的,梁风也对他存有几分敬意,虽然下蛊这事儿给他减分巨大,但还不至于怀疑他贪生怕死,临阵脱逃。   “你们两个路上小心。”梁风给南宫语秋渡入一股真气,顿时令她精神焕发,而莫问虚伤及元婴不便渡入太多真气。   “谢前辈。”南宫语秋恭敬道。   “客气。”梁风淡淡道。   云隐宗弟子们砍下林木,搭建起临时住所,而杂役们也各忙各的,陈醒依旧和王洋负责伙食,不过这回得露天野炊了。   蒋丰年,林宽等几个师兄弟从废墟中挑拣出锅碗瓢盆,还有几大袋土豆和一些调味品,交给了陈醒和王洋,薛少明和薛少言自告奋勇去挑水。   等他们挑来水,升起火便开始做饭了,一百多号人愣是没一个闲着,在蒋丰年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重建云隐殿。   薛氏两兄弟忙活完,便过来给陈醒和王洋打下手。   “你太不小心了,还是我来吧。”陈醒看见王洋切菜切伤了手指,将她推到一旁。”   王洋道:“没关系。”   “这么多师兄帮忙,少你一个不少。”陈醒道。   “他们走了吗?”王洋蹲在一旁含住自己的手指问。   “走了,回云上宗了。”陈醒道。   王洋等了一会儿,见菜都一一出锅了,她便起身去准备碗筷,至于桌椅,弟子们都准备妥当了。   众人上桌吃饭,王洋道:“梁风,你人在哪里?”   “附近。”   “你可否替我过去看看,行吗?”   梁风道:“我有什么好处?”   “往日恩情一笔勾销。”王洋道。   梁风道:“言重了,好,我去看看。”   于是梁风御剑飞向云上仙宗。   他和赵悦之前来过一回,现在再去也是轻车熟路,他的速度自然比莫问虚要快,于是先一步到了那里,隐藏在附近山林,等待莫问虚和南宫语秋到来。   南宫语秋御剑带着莫问虚,途中问道:“一定要这么急吗?”   莫问虚道:“秦师弟和我说雷炎仙宗的人包围了云上宗,应该是叶飞花发动的,我不得不马上回去,做一个交代。”   “你爹不是大乘期高手吗?雷炎宗的人不敢乱来的。”南宫语秋道:“你的脸色如此苍白,伤势没有完全恢复,现在回去与送死何异,雷炎仙宗的人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你怎么了?”   “元婴胎动。”莫问虚吃力道。   “我们下去歇息一晚,明日再去,想必也是来得及的。”南宫语秋道。   莫问虚道:“听你的。”   二人寻了一处客栈,夜里二人相拥而眠,天快亮时,莫问虚点了她的穴道,起身往外行去。   目前他恢复一成功力,御剑飞回云上宗不成问题。   他走到窗边,回头看了南宫语秋一眼,她侧着头望着他,原来也一直没睡。   莫问虚隐隐感觉自己会死在云上宗,所以不想她看见自己的死状。   “你叛出云上宗,云上宗怎容得下你,还是别跟来了。”莫问虚轻轻一叹,御剑飞离。   脚下的黑色苍茫的大地,天空是繁星点点,乌云蔽月,莫问虚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莫问虚,本座很钟意你哦。”   莫问虚差点从飞剑上掉下去,“虚空老魔?你还真是个黏人苍蝇。”   “见到本座,你不高兴吗?”虚空老魔的元神从莫问虚脖颈处钻出,“现在这个时期你还执意去云上宗,看来你真的一心求死,可你真气不足,万一途中碰上雷炎仙宗的弟子,如何应对?   本座的力量借给你吧!”   莫问虚道:“多谢美意,我想我是用不到了。”   虚空老魔嘿然怪笑,说道:“云上仙宗已经大破,你爹也死于混战之中,你难道要步他的后尘?”   “什么?“莫问虚愕然,道:“绝不可能!”   “不可能?没有什么不可能!”虚空老魔吐出一口黑雾,雾中人影交织,火光冲天,混战中,莫问情的头被雷炎仙宗宗主叶展鸿与叶飞花合力斩下。   “看到没有!你爹已经死了!”   “魔头!你骗不了我!”莫问虚勃然大怒,手猛抓向脖颈,机智的虚空老魔立刻游移到另一边,继续道:“不听本座言,吃亏在眼前!” 第112章 诳语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莫问虚吟唱咒语,虚空老魔惨叫一声从莫问虚身上剥离,“呃啊……”   虚空老魔化作黑烟散去,莫问虚松了一口气。   “哈哈,你实在是太天真了。”   莫问虚讶异道:“你竟能抵抗护身神咒?”   “哼,区区几个音符,也想震慑本座?   本座足足四百年道行,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虚空老魔冷笑道。   莫问虚道:“你想怎样?”   “本座向来喜欢渡人于苦海,救人于悬崖,莫问虚,你深陷死局而不自知,迷雾遮蔽住你的双眼,使你只能看到眼前,看不到远方,本座是来救你的,嘿嘿。”虚空老魔的元神游荡在莫问虚周围,却不敢强上莫问虚的身体,很明显,神咒不像它说的那般无用,是有一定作用的,只是作用有限。   “救我是假,害我是真!”   虚空老魔阴冷一笑道:“莫问虚,装什么正义之士!昔日无极魔宗大举侵犯摘星仙宗,怎不见你挺身而出?   那日你不是在摘星仙宗做客吗?见无极一来,吓得魂飞魄散,抱头鼠窜,之后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竟然给人下蛊!   行侠仗义只是你为了人前显贵,享受被凡人顶礼膜拜的滋,!一旦碰到真正的强者你就抱头鼠窜,溜之大吉!哈哈哈哈,你与那些贪生怕死,见风使舵的小人本质上有何不同?!”   “我……没有……”   周围场景变幻,莫问虚发现自己置身于摘星仙宗的山头,剑光纵横,烽火连天,喊杀声震耳欲聋,摘星宗的弟子面对无极魔宗的进犯节节败退,而一个白色人影御剑而起,逃离战场。   离去的人影正是他莫问虚。   离去前,一个摘星宗的弟子恳求莫问虚带他脱离险境,但莫问虚置若罔闻。   莫问虚看到这番光影,脸颊滚落一颗汗珠,喉头蠕动,难以言语。   “幸好易无极那小子心狠手辣,杀得摘星仙宗鸡犬不留,一个活口都没能逃出生天,不然你问虚公子的名号早就烂得发臭了!你除了有一副好皮囊和一个好出身,还有什么!   你比本座更清楚不是吗?   天地为棋,众生为子,你被天公下到一个必死无疑的棋位上,唯有本座可救你脱离苦海!“   虚空老魔打着破局的名头,每一个字都像利箭刺透莫问虚的胸膛,他面对虚空老魔的精神荼毒,头晕脑胀,此时忽然回想起一个经典,复述道:“神带着凡人来到地狱,看见一口盛满美味佳肴的大锅,每个人手中都有一个长勺,可是自顾自己,没有人能吃到食物。神又带凡人来到天堂,这里也有同样拿长勺围锅取食的人们,不过人们互相喂食,人人吃饱喝足。 “   虚空老魔哈哈大笑:”若锅中食物取尽,又当如何?“   “你为何老想这种残酷之事?“   “本座身为魔头,不想这些,难道想国泰民安,阖家欢乐?”   光影不断变化,摘星宗的弟子们一个个倒下,莫问虚的耳边声音杂音不断,他甚至看见一个半截身子断裂的摘星仙宗的弟子抱住他的大腿,质问他为何临阵脱逃,见死不救,他痛苦地闭上双眼,而耳边虚空老魔的声音却异常清晰。   虚空老魔舌灿莲花道:“莫问虚,你修炼到如此之高的境界,令同龄人望尘莫及,应当明白这个道理,那些圣贤书上大半都是华而不实的废话,你我应当取之精华,去其糟粕。道义律法只应约束他人而非桎梏自己,大义灭亲只存在于书本。   现实唯有大利灭亲,更没有愧而自戕的道理。   利他的尽头是利己,律法是权贵的玩具,世上绝无真正的圣人,世道浇漓,人心日下,苍天当死,吾天当立!隐恶扬善,无稽之谈,以身殉道,岂不愚蠢?”   虚空老魔这番话无根无据,八花九裂,却具有很强的迷惑,误导,以及煽动性。   莫问虚拧眉闭目,闷声不响。   虚空老魔自以为被说动,心中一喜,如法炮制:“入本座门下,修无上神功,夺天地造化,逆阴阳轮回,踏碎天道成为不朽,征战万界斩尽诸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永生不死唯你独尊!   岂不美哉?“   面对虚空老魔的大饼,莫问虚并不动心,沙哑着声音说道:“真不愧是魔头,竟然能篡改人的记忆,我想郑旭也是这般着了你的道。   我差一点就相信了…………咳咳!”   莫问虚睁开双眼,周围场景变化如初,虚空老魔没料到莫问虚能识破它的奸计与邪术,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淬体期修士不易掌控。   “本座好心替你破局,你竟然不识好歹拒绝本座?岂有此理!”虚空老魔色厉内荏道:“日后你哭着喊着,也休想本座收你为徒!!”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莫问虚默念护身神咒,周身泛起白色光晕。   虚空老魔见无机可趁,怒骂一声“不识抬举,死不足惜”,飘然远去。   看来元神出窍对于大魔头也是一种极大消耗,必须俯身人体才可发挥实力兴风作浪。   虚空老魔飞走后,莫问虚顿觉六根清净,紧绷的神经松弛开来,继续御剑飞向云上宗。   快到的时候,远远听见一片悲声,看见许多人从云上宗出来,丹田中元婴一痛,莫问虚立刻收剑,落到附近山林一颗树上,大口喘气。   他内耗严重,须歇息片刻。   “莫问虚!你还有脸回来?”一个冷酷男人声音突然响起。   莫问虚心头一跳,回头看去,一个红衣男子御剑悬停空中,他不由冷汗涔涔而下,这个叶飞花还真是个冤家,阴魂不散啊!   “一命抵一命,你要杀我并无不可,先让我见过父母亲。”莫问虚手捂小腹一脸虚弱道。   叶飞花紧紧相逼:“你就是一个金玉其外,败诉其中的卑鄙小人!你若还存有一丝丝的良知,自裁谢罪吧!”   莫问虚道:“让我再见父母最后一面,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叶飞花本想一剑杀了莫问虚,但想到父亲叶展鸿的叮嘱,以及刚刚在云上宗发生的事情,只是啐了莫问虚一口,丢给莫问虚一个轻蔑至极的眼神,御剑飞离。   反正莫问虚早晚必有一死,不必着急。   莫问虚见叶飞花离开,缓了两口气,继续御剑飞向云上仙宗大殿,门前素马白车,殿内一片缟素。   莫问虚步入其中,发现每一个云上仙宗的弟子都身穿丧服,见他回来,竟没有一个人出声问候,都是一脸木然。   必然出了大变故!   莫问虚一颗心顿时提起,快步穿过前殿,来到正殿中心一具灵柩旁,他心头一痛,双手上扶金丝楠木棺椁,面露悲痛之色。   “师兄。”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问虚回头一看,见是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年轻姑娘,这人是他的师妹慕容花沁。   莫问虚颤声问:“雷炎仙宗的人逼死了我爹?”   慕容花沁道:“里面躺的是莫长老。”   “你这逆子!你爹在这儿!”一个身材健壮穿蓝白相间道士服的男人掀开过道帘子走了进来,没好气的说,此人正是莫问虚的父亲莫问情,具有大乘期的雄厚修为。   “爹!”   见到莫问情无事,莫问虚心中松了口气,上前抓住莫问情的胳膊,一抓才发现他右手袖子空荡荡的。   之前局势剑拔弩张,雷炎仙宗倾巢而出,人马全部到齐,逼云上宗给个说法,云上宗理亏,莫问情大喝一声养不教父之过,自断一臂,才逼退了雷炎仙宗的人,马上就是十年一有的青云榜之争,这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之争。上届霸主是轩辕傲天,这届本来莫问情极有希望,可惜现在自断一臂,所谓的天下第一,也许要落到叶展鸿头上了。   “混小子,怎么说你才好。”莫问情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还不给你爷爷跪下磕头!”   棺材里躺的是莫问虚的爷爷莫问心,莫问虚依言跪下,“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   “爷爷怎么死的?”   “阳寿已尽,自然而死。”莫问情道。   莫问虚勇敢回来面对,莫问情还是比较感动的,但门有门规,莫问虚不可以再待在云上仙宗。他自断一臂,算是替莫问虚赎了罪。   “娘亲呢?”   “被你给气死了。”   “啊?”莫问虚大惊失色。   “她病了。你还是快快离开这里。”   见到莫问情无事,莫问虚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他还想吊唁一会儿爷爷,但是莫问情已经催促着他离开。   “爹,孩儿不孝……”亲爷爷死前他都没见一面,还害父亲丢掉一臂,可谓是大不孝。   莫问情单手将他扶起,注意到儿子看着自己的断臂,说道:“无妨,断臂已经收妥,你爹这种级别的高手,稍加调养,想想法子,未尝不能把手臂接回去。你现在立即离开这里,还有……罢了罢了。”   莫问虚解下佩剑递给莫问情,又跪下来,给莫问情磕了十个响头,躬身而退,他走出大殿,脚下是平坦的石砖地面,广场远处的山门口立着无象天尊的雕像,后面是巍峨高耸的云上宗宫殿,他审视着四周一切,想要将它们深深记在心里。   临走前,他又跪下对殿宇遥遥磕了个头,才御剑飞离这里。   “早就走了。“ 南宫语秋赶来的时候,梁风忽然冒了出来,这般对她说道。 第113章 无信   “他去了哪里?”   “能去哪里?”   知道莫问虚无事,南宫语秋如释重负,对梁风作揖后御剑飞离云上宗。   她回到云隐宗,满心欢喜地等着。   弟弟南宫信恢复得很快,花了不到一天功夫,就领导众弟子把大殿重建了个七七八八。她坐到梳妆镜打扮自己,南宫信拿着账本敲门而入,见之笑道:“老姐,打扮漂亮准备取悦谁呢?”   南宫语秋笑道:“我自己。”   “那边情况如何?“南宫信关心道。   ”已了。“   南宫信翻开账本道:“重建大殿开支巨大,开展新堂口的计划要搁浅了。”   “嗯。”   “五年运营下来,靠炼丹挣得的一部分银票都在战斗中被毁去,幸而大多数藏在地下宝库,今后需要开源节流,光靠弟子学费也挣不了几个钱,更别提发展壮大。”南宫信道。   南宫语秋显得满不在乎,她原本创立云隐宗的初衷,是想和云上宗并驾齐驱,甚至打败云上宗,让莫问虚见识见识她的能力,现在没了这一初衷,云隐宗变得可有可无。   “信,云隐宗以后全权交由你处理。”南宫语秋道。   “这如何使得?”南宫信眉头微皱。   南宫语秋扶了扶头上玉簪,依着窗沿,望向远方:“今晚月色很美啊。”   “不打扰你赏月。”南宫信无奈一笑,准备退出房间。   “慢着。”   南宫信脚步一顿。   “你当了宗主之后,把王洋收作徒弟。”   “王洋?”   “就是那个女杂役。”   南宫信道:“我测过她的天赋,凡根根骨下品,天赋低劣,不堪修道。”   “收了便是,有益无害。”   南宫信道:“好。”   薛少言走过来道:“师叔,有人托人捎话给我,说我的启蒙恩师张采身患重病,所以我想和我哥哥能去看望看望他。”   薛员外是张采最得意的门生,虽然没有位极人臣,但是为人豁达坦荡,善于挖掘人性之美,对世事看得很开,很合张采的胃口,如今张采卧病在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可是他不幸先他而去,于是想到了他的子嗣,薛少明两兄弟。   这两兄弟也是张采的门生,是最后一届。   南宫信道:“准了。”   “谢师叔!”   远处楼道口有细微响声,南宫信耳朵一动,抬眼望去,只见平静如水,南宫信摇摇头,看来是今天事情发生太多,他过于紧张出现幻听了吧。   薛氏二兄弟得到准许,连夜下山,赶往张采府邸。   本来不用这么急,但是宗门大殿被毁,白天还需开工重建,薛少明认为趁着夜里的功夫见上恩师一面,赶在清晨回来,可以继续投入到工作当中。   戊时三刻,二兄弟到了山脚下,山脚有一个驿站,租了匹马,赶赴端阳镇镇北张采家中,路途不远,只有七八里路,途中薛少言嘟哝道:“有必要那么急吗?”   “早去早回,给师叔,师尊,师兄弟门留个好印象。”薛少明道。   “你也不嫌累!”薛少言道   两兄弟策马来到张采府中,敲门后,被一个家丁引入张采卧室,张采年过八旬,须发皆白,身材臃肿,脸庞面团团的很有福相,他见二兄弟来看望他,笑得慈眉善目:“你们两个混小子,总算来了。”   “是啊,想念您老人家了。”薛少言面含微笑上前请安。   “你们两个真是出息了,竟然拜入修真门派,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啊。”张采从躺姿换成靠姿,捻着自己的雪白小胡须说道。   “您不染了风寒么,还开着窗户?”薛少明说着去关窗户。   “太闷,关上也好。少明,少言,老朽以前就看好你们,认为你们拥有修道天赋,没想到一语中的,哈哈。”张采自鸣得意道,“老朽是否算得上慧眼识珠?”   薛少明恭敬道:“托先生的福。“   “咳咳咳!”张采猛烈咳嗽起来。   薛少言赶紧道:“给您叫大夫?”   “不必。”张采摆摆手,“死不了人,大夫说养几日就会好转,给老朽讲讲你们宗门中的趣事,可好?”   薛少言叽里呱啦起来,薛少明则垂手默立。   张采爽朗一笑道:“好好好,老朽深感欣慰,若你们日后能成为高超的修道者,老朽便能和人到处吹嘘,那得有多痛快?”   薛少明忍俊不禁:“您太幽默了。”   薛少言道:“我愿用我哥哥十年寿命,换您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薛少明白了弟弟一眼,张采被他逗得大笑,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他锤了一下胸口,老气横秋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想当年老朽青葱岁月,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冬天连热水都烧不起,只好咬牙洗冷水澡。那时老朽十分抗冻,身强体健,大步如飞。   后来生活富足,山珍海味,身材日渐臃肿,哪还会洗冷水澡,实在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薛少明静静聆听,薛少言问:“冬日洗冷水澡,如何吃得住?不会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儿吧?”   “那时只有硬挨。”张采道,“不过冬天洗确实不妥,春末到秋初洗洗就可以了,洗完后真是四肢百骸舒爽无比,现在想洗都没得洗,老了。”   薛少言道:“心若年轻,岁月不老!”   “贫嘴。”薛少明拿胳膊捅了捅弟弟。   张采拍拍自己僵硬的大腿笑道:“如今老朽这老寒腿,不服老不行。”   薛少言道:“您读书育人孜孜不倦,临老却病魔缠身,命运何其不公!”   张采道:“我这是自找的,哪有什么公不公平,腿脚长在自个儿身上,自个懒得动能怪谁。老朽以前要是注意点儿,也不会病成现在这个样子。   以前老对你们说,一个不能正确认知自己的人是可悲的,没想到自己反倒中了招,不过大夫说了,调养得当,还是有希望不依靠手杖下地走路的,他给我开了一副驱寒补气的方子,只要吃下这副……”   张采讲了一些生活琐事来,三人相谈甚欢,聊到深夜,二人才告别恩师,回去云隐宗。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了,宗门内人心惶惶,似乎了发生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青云榜之争于九月初一召开,原本由占星仙宗宗主天算子撰榜,天算子被沈卿远抓走后,至今下落不明,所以改由雷炎仙宗一位长老来主持。   轩辕傲天伤重不至,莫问情托病不来,只剩下叶展鸿一人,自然独占鳌头,青云榜擂台战时,一些不起眼的小门派掌门也异想天开,上台挑战叶展鸿,输的屁滚尿流,十分难看。   十前的青云榜状元是轩辕傲天,他夺得第一后,喜极若狂,可是后来发生一件事情,那就是被镇压在幽州幽泉大山的九幽魔帝有出世之象,镇压它的邪王玉鉴开裂,魔气外泄,汇聚成一只四不象邪灵,剑圣无名来到此处修复高悬天际的邪王玉鉴,并一手压下九幽魔气,斩去四不像邪灵,布下万道符文镇压魔帝。   这件事情被傲天玄宗的长老以及雷炎仙宗与踏天宗的长老一同目睹,众目睽睽,不可能瞒得住,于是无名又理所应当地登上第一。   当时轩辕傲天真是气得牙痒痒。   近几年无名淡出江湖,鲜有听闻他的踪迹,所以他排名也就跌至第二,加上他从不参加青云榜之争,所以以后的排名只会越来越低,虽然他插手了无道宗,但是此次的青云榜之争,叶展鸿力压群雄,勇夺桂冠,天下人有目共睹,所以叶展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青云榜之争结束后,雷炎仙宗昭告天下,此届青云榜第一为叶展鸿。   一时间,雷炎仙宗门庭若市,门槛快被访客踏破,拜师者与拜访者络绎不绝,其中不乏皇亲国戚,达官贵人。掌门叶展鸿喜笑颜开,命众弟子好好接待。名不见经传者、衣衫不整者、拜师灵根根骨以下者、一律不得入内。   宗门大殿内张灯结彩好似过年,访客人头攒动,往顶楼涌去,每一层楼对应不同级别的访客,顶层,叶飞花背负双手走过人群,一副臭脸,格外显眼。   入夜,叶展鸿在书房秉烛夜读,叶飞花推门而入道:“父亲。”   叶展鸿本不想问责叶飞花今天冷淡的待客表现,没想到他反倒不请自来,问道:“何事?”   “何事?父亲,你之前说夺得天下第一,人心所向,到时方便为芊芊主持公道?”   “莫问情自断一臂,莫问虚逐出师门,还不够吗?”叶展鸿淡淡道。   叶飞花压抑心中怒气,冷笑道:“父亲,你要言而无信?”   “形势先于蛮力,你也老大不小,这点道理还用为父教你?”叶展鸿不悦道。   “芊芊不是你的女儿吗?她死了你就一点不伤心?!”叶飞花愤然道。   “你们两兄妹私通,本就是一桩丑事,莫问虚雅量高致隐而不言,你何必一直纠缠此事?你就不能豁达一些?”   叶展鸿声音淡淡,苗芊芊与他没有血缘关系,收养她只是为了博爱的美名,她的死在他看来无足轻重。 第114章 掳人   “雅量?他莫问虚有个屁的雅量,最后我和芊芊的事情还不是大白于天下?现在想来也只能是他抖出来的,就是为了迫使我们二人分开。他没料到我和芊芊情比金坚,于是背地里下毒手,也怪我当时轻信他的人品,又和芊芊处于冷战,不加猜疑……”   “何必旧话重提,飞花,天涯何处无芳草,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满街都是。”叶展鸿淡淡道,“你应当看开一些。”   “夺妻之恨也能看开,那我叶飞花还真是个畜生了!”叶飞花杨仰天大笑,真气激荡,屋中陈设物品剧烈晃动。   叶展鸿听出不对,大喝一声:“飞花!”   言罢,叶飞花纵身翻出窗户,御剑飞去。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飞花……   我终于醒来了……”   叶飞花回想起死在自己怀里的苗芊芊,心中发痛发苦。   那一天,他的灵魂被沈卿远挤压到一个很小的位置,沈卿远力斩代继元,重伤轩辕傲天,元神出窍离去后,他和濒死的苗芊芊一并被带回雷炎仙宗。   他活了下来,而苗芊芊承受不住妖虫离体的副作用大出血死去。   那妖虫在她体内寄生已久,吞噬掉了她的五脏六腑,长成一块巨大肉瘤,早取晚取都是一死,不过晚取可以活十几年。   他痛恨代继元,本来他早就忘却这些事,可是代继元把这些事情都抖出来导致苗芊芊死亡,可是代继元已经断头而死,所以他复仇的对象只能是莫问虚。   他想起之前追杀莫问虚到云隐宗,南宫语秋挺身而出保护他,心里略一思量,便御剑去云隐宗。   这对狗男女,一并杀了也好。   叶飞花御剑轻飘飘落到重建大半的云隐大殿上,放出真气试探那个神秘高手在不在,神秘高手实力非常之强,他不是对手,只有高手不在,他才会机会趁虚而入。   真气游走大殿每个楼层,叶飞花闭目感知片刻,没有得到真气反馈,便揭开脚底瓦片,落入其中。   黑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没有关系,他可以真气感知周围环境,不用担心踩空摔跤,而他淬体期的修为钢筋铁骨,真气护体甚至能与小乘期高手一战,根本不用惧怕陷阱诡计。   踩着临时搭建的木板走廊,走向远处一个传出烛光的房间,叶飞花听到说话声:“师叔,我一朋友托人捎话给我,说我的启蒙恩师张采身患重病,所以我想和我哥哥能去看望看望他。”   “准了。”   “谢师叔!”   叶飞花一脚迈出,忽感脚下不对,他踩中一块碎木块发出细微的声音,他收脚躲到旁边一根柱子旁,南宫信抬头望来,没有发现异样,便朝另一边楼道口走去下了楼。   叶飞花不想打草惊蛇,只有确定高手不在,他才会出手。   万一人家隐藏气息,突然杀出将他擒住,那就很尴尬了。   叶飞花释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真气,感知整个云隐宗有无强者的气息,感知片刻放下心来,此时神秘高手并不在宗门当中。   他悄无声息来到南宫语秋房门,耳朵贴上房门倾听片刻,然后将手按在门把手上,真气渡入暗暗震碎锁芯,推门而入,南宫语秋躺在床上合被而眠,房间中除了他和她,再无一人。   南宫语秋笑道:“问虚,回来了。”   “哼。”   南宫语秋心中一惊,睁开眼坐起身,道:“叶飞花?”   窗帘拉上,房间内光线阴暗,叶飞花带上房门,冷冷道:“和我走吧。”   “叶……叶师兄,我认识你,你忘了我吗?”南宫语秋深知修为不及人家,和虚空老魔一战她伤势没有完全恢复,现在只能套套近乎了。   叶飞花不吃这一套,欺身上前,点住她的穴道,二十四个时辰内被人点两次穴道,南宫语秋感觉心好累。   叶飞花带走南宫语秋,并留下一封挑战书,九月初八约战莫问虚,胜者生,败者死。这件事南宫信隐瞒了下来,也没有说南宫语秋不辞而别,怕引得宗门弟子人心涣散,毕竟宗主突然玩失踪,对他们重建云隐宗的信心打击很大。   哪知这件事还是传了出去,原来叶飞花临走前,在大殿门柱上刻下一行字,生怕大家不知道。   于是大家知道宗主被掳,叶飞花要和莫问虚决生死。   后脚莫问虚也赶来了,他元婴未愈,真气严重不足,返程路上飞飞停停,天亮才赶回来。   约战地点在幽州十方大山,这里也是苗芊芊死去的地方,九月初九午时三刻开战,叶飞花给了莫问虚将近十天的时间来治愈伤势,到时莫问虚要是还不来,那就是怯战惧死了。   莫问虚压力巨大,无法继续呆在云隐宗,因为此地灵气远远不如大贤国浑厚,他决定回到大贤国,寻处僻静地方潜心疗伤炼气。   梁风一回来,就受到了王洋的责怪:“你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你不是我的朋友吗?”   梁风觉得莫名其妙,他又不是云隐宗弟子,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而且两人的恩情也早就一笔勾销了。   他得知叶飞花下战书的事情后,道:“我哪能想得到,我回家看望了一趟父母,路上耽搁了。”   王洋疑惑道:“你不是流浪剑客吗?”   “我是流浪剑客,不是孤儿流浪剑客,好不好?。   “你有家还流浪?”   梁风扶额道:“我晕!只是一个诨号而已,我这叫浪迹江湖你知不知道?诶,南宫信叫你呢。”   现在是开早会时间,南宫信点了王洋的名字,她反应过来,站出队伍,走到南宫信面前,南宫信拿出一本炼气秘籍,一颗固元丹以及一把凡品铜剑,递给王洋,道:“王洋做事认真勤快,宗主青睐有加,现在本代理掌门任她为外门弟子,谁有异议?”   蒋丰年带头道:“无异议。”   众弟子也高声回应。   早会结束后,南宫信开始分配任务,安排众弟子继续重建大殿,而他则带领一小部分弟子给崩裂的广场地面铺上新砖。   “哈哈,我也是修道者了。”王洋喜不自胜,以后每个月都能领一颗价值五百文的固元丹,日后还有机会炼丹制符,发家致富。   “王洋,修仙会死人,你怕不怕?”梁风语气带着警示意味。   “不修仙我一直吃你的软饭?”王洋一边和陈醒步往后厨,一边说道。   梁风哭笑不得:“你不是一直在自食其力?   “而且男子依赖女子,才叫吃软饭,女的叫依靠。”   王洋心情很好,和梁风拌了几句嘴,陈醒忽然道:“王……王师姐,我以后得喊你师姐了,还真不太习惯,你以后不用做饭了,干嘛还跟我去厨房?”   “宗主师叔叫我再帮帮你,等招到人手为止。”王洋道。   陈醒道:“师叔考虑真是周到。”   转眼过去两天,王洋下山回家,梁风主动御剑带她,她从后面抱住梁风说道:“你怎么把下巴也遮起来了,见不得人?”   梁风道:“暂时确实是这样,不过不会太久。”   王洋道:“我听不明白。”   “你不用听明白。”   王洋质问道:“你为什么还留在云隐宗,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没有。”   王洋手上用力:“勒死你。”   “呃……”   王洋这次回家,家人十分高兴,王羽和王彤两个小孩子围着她转,大姐王翠芳走出房间,过来紧紧抱住妹妹,问:“宗门日子过得习惯吗?”   “好着呢。”王洋笑道。   和父母寒暄过,王翠芳拉着妹妹到自己的房间,神神秘秘道:“你知道吗,上次有个人救我,后续还给我送来很多治脸的药,你知道他是谁吗?”   王洋见姐姐皮肤没有光泽,干瘦干瘦的样子,悲从中来:“不是叫你多吃点嘛,这么瘦,以后哪个男人要你。”   王翠芳不以为意。   待了一夜,第二日凌晨,梁风又载着王洋飞回云隐宗,途中,王洋突发奇想,道:“梁风,你能摘星揽月吗?”   “不能。”   “搬山填海呢?”   “不能。”   “那元神出窍呢?”   “也不能哦。”   王洋泄气道:“那你还能干什么?”   “我能带你回云隐宗啊。”   “你是什么修为呢?”   梁风笑道,“渡劫。”   王洋讶异道:“这么厉害?吹吧你。”   “确实是吹的。”   “怎么练上去的?”   梁风道:“你猜。”   王洋道:“我听闻渡劫期修士有不灭金身,大乘期修士可以搬山填海,你为什么不能?”   梁风道:“准确地来讲是翻江填海,不是填海,海那么大怎么填?只是翻起一个大江的水,但是要耗尽全部真气,大乘期修士毕竟只是修士,没有飞升成仙。移山倒海,只有传说中的仙人才能做到。”   “无名是仙人吗?”   梁风道:“不是。”   “不是?你怎么知道?”   梁风道:“仙人住在天上,住在地上的都是凡人。”   “那仙人乐意,想住地上不行吗?”   “呃……我们聊点别的吧。”   二人又闲扯,飞至云隐宗,南宫信安排她和薛少明比剑,他想请梁风做助教被梁风婉拒。   梁风御剑飞到附近山林炼气,王洋一边和薛少明比剑,一边问:“夜狼国灵气不多,为何不回大贤国?”   梁风不厌其烦道:“保护你呀。”   王洋听了露出笑颜,手上的剑也轻灵起来,不过和薛少明仍有差距。   薛少明点到即止,收剑道:“王师妹进步神速,以后定能成为用剑高手。”   王洋含笑颔首。   王洋是个初学者,和她比剑难有长进,薛少明再和王洋过了几招,便去找其他弟子比剑。   临近中午,王洋坐在大殿台阶上百无聊赖的样子,单手支着下巴发呆。   人招来了,午饭也不用她来做,久坐使人乏力,她站起来拍拍屁股,手搭凉棚仰望天空道:“梁风,带我去看莫问虚和叶飞花的比武吧。”   梁风道:“他们不是比武,是决生死。”   “你可以带我去吗?”   梁风道:“可以,只是不能掺和任何一方,否则有违道义。”   王洋问:“叶飞花掳走我们宗主,不是有违道义?” 第115章 懦夫   “他已经申明不会伤害南宫语秋,莫问虚一来,便放人,这是一场私人恩怨。”   “那他也不应该把我们宗主牵扯进去。”   梁风道:“来人了。”   “王洋!”   王洋回头一看,见是薛少言想要吓唬她。   王洋没好气道:“薛师兄你想吓死人啊!”   薛少言嘿嘿一笑:“被你发觉了!你反应倒挺灵敏。”   王洋看了眼薛少言手中递来的香瓜,干脆道:“不吃。”   薛少言啃了口香瓜道:“本来就不打算给你吃,王师妹,本师兄注意到了哦,你在自言自语。”   “你管不着。”王洋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薛少言不要脸地凑过来说:“是不是太空虚太寂寞太孤独了,嘿嘿,本师兄陪你说话呗?”   “哪凉快哪呆着去,别烦我,不然跟师叔告你的状。”王洋道。   “还生我气?”薛少言瘪嘴道,“天天给你道歉,你还生气?”   “还不走开?”   “好好好,我走就是了,好大的脾气。”薛少言吐了吐舌头,起身走开。   日常生活渐渐过去,云隐宗上下相安无事,九月初八转瞬即至,王洋提出请假一日,南宫信表示应允。   这天南宫信也准备去大贤国十方大山,宗门内以蒋丰年为首的弟子纷纷请愿随行   “知道你们心系宗主,你们在宗门内好好练功即可。”南宫信道。   蒋丰年一脸自豪道:“师叔,我昨日突破至金丹初期境界,可以御剑飞行了。”   南宫信闻言大喜,搭上蒋丰年肩膀:“你果真没让师叔失望。”   沐浴在师叔的夸赞和众弟子敬仰的目光中,蒋丰年感觉飘飘欲仙,下巴抬得更高了。   “呀,林师兄嫉妒的脸都绿了。”薛少言打趣道。   “我哪有。”林宽脸色一窘。   “瞎说什么大实话。”薛少明道。   师兄弟关系融洽,开起玩笑来也肆无忌惮。   “继续努力不要松懈。”南宫信道。   南宫信没有带他们去的想法,他区区金丹期修士,带上十几个人御剑飞行倒是不难,难得是来回千里,还要保众弟子平安,众弟子心中十分感动,师叔是不愿意他们冒险啊。   “师叔,路上小心。“   ”一路平安!“   “一定要带师尊回来啊!”   众弟子送南宫信走出大殿,他御剑飞离后,云隐宗的临时话事人就变成了蒋丰年。   “王师妹,你去哪儿?”蒋丰年追上王洋,女孩子修仙比较少,之前云隐宗是没有女弟子的,难免对唯一一个女弟子比较上心。   王洋道:“谢师兄关心。”   蒋丰年挡在王洋面前,“你资质……不是很好,炼气入门都没有,不宜下山闯荡江湖。”   “我没说要闯荡江湖,只是有事要办,师兄,你忙你的。”   “不行不行,你出事咋办?”蒋丰年道。   “蒋师兄多虑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蒋丰年回头一看,一个身材欣长,脸戴的面具的男人走了过来,这个人蒋丰年有印象,那日就是他出声击退虚空老魔。   “前辈。”蒋丰年作揖道,“晚辈怎当得起‘师兄’?”   梁风虽经历过不少事情,但年龄确实不及蒋丰年,称呼他师兄并无不妥,此时他也不想说自己年少,便道:“我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是有一颗青春萌动少年心,你可不要笑我。”   “不敢不敢。”蒋丰年道,“师妹,你也不早说,有前辈护送,我还操什么心。”   “师兄,我们走喽?”王洋道。   “恭送前辈。”蒋丰年躬身作揖,礼仪周到。   “实在客气。”梁风扶住蒋丰年手臂,然后带着王洋飞向十方大山。   十方大山的高空中叶飞花一身红衣,脚踩飞剑,双手抱臂,面无表情。   “叶飞花!”王洋摇指叶飞花道。   梁风带着王洋落到附近一颗樟树上,笑道:“站那么高,生怕别人看不见。”   梁风望见周围山林树木上,立着许多不认识的修士,看样子都是来观战的。   叶飞花早早放出消息,南宫语秋被他安置到合适地点,不管输赢他都不会伤害南宫语秋,只为死者讨一个公道,他一下站到道德制高点,无人敢非议他,按如今的形势,哪怕是叶展鸿来也拦不住他。   天色渐渐发黑,却不见莫问虚的人影,王洋焦急道:“他为什么不来?”   梁风猜测道:“怕是练功炼的走火入魔。”   王洋道:“不会吧?哎,急死人了,可千万不要啊。”   梁风觉得她很好笑,说道:“不是要不要的问题,父亲断臂,自己被逐出宗门,一夕之间从神坛跌落,任谁心理也不会平衡。为求取胜,快速恢复视力,日夜练功以致走火入魔,这个可能性非常高。”   王洋道:“问虚公子也是老江湖了,不会那么不小心的!”   “那他为什么还不来?或许是怕死。”梁风道。   王洋捏了梁风腰部一把,道:“他一定会来的!他们是谁?”   王洋望见头顶掠过两道人影,即 梁风认出那二人,一人是陈蓝汐,一人是陈高歌。   天麓山脉之巅的踏天宗殿宇顶层,陈高歌走出房间,倚着栏杆往下看去,广场上十几个弟子们三三两两,有论道的,有比剑的,也有无所事事闲侃的。   郑旭死后,陈高歌改良门规,如今门规不如以往严格,要宽松许多,弟子们不用一年下一次山,犯错也不会惩罚太重。   重建完毕后,耗尽踏天宗最后底蕴,不过还好陈高歌身为一派掌门,精通炼丹制符。假以时日,便能通过买卖丹药符文,充实宗门财库。   踏天宗以往培养出的人才,在朝中就职的也不少,陈高歌认识的文臣武将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找他们借钱并非难事,不过陈高歌不愿意放低身份,单凭他的名望和实力,足以重建踏天宗并维持正常运转。   如今踏天宗大殿比原先小上一圈,广场上无象天尊的雕像也小上一倍,可谓大不如前。   曾经的出过沉轻羽这种旷世奇才,天下十大仙宗之首,沦落成这个样子,实在令人感慨。   回想昔日的辉煌,陈高歌心中微微失落,他命杂役做好饭菜,然后由他端着来到女儿房间,推门而入,陈蓝汐正在打坐炼气,额头三圈道纹闪闪发亮。   陈高歌问:“蓝汐,整日练功不累?”   陈蓝汐闭着眼说:“爹,别打扰我。”   “你不必刻苦炼气,我知道你想做什么。”陈高歌道,“你想亲手保持,不过他失去渡劫期修士金身,没有卷土重来的资本。除非他提前留了一手,否则三十五年内,绝掀不起大风浪。”   “我会找到他。”陈蓝汐语气平静。   “吃些饭吧。”   陈高歌把饭菜端到陈蓝汐床头,眼看女儿多日不见太阳,日渐苍白消瘦的脸色,甚是心疼,伸手将她脸侧秀发撩到耳后,道:“吃饱才有力气练功。”   “爹,今日是九月初八?”陈蓝汐问。   陈高歌道:“你看看你,连日子都记不清了。”   “是初八没错。”   陈蓝汐睁开眼,额头隐隐有第四圈道纹出现,果然勤能补拙,她摸了摸干瘪的肚子,端起餐盘执起筷子吃饭,陈高歌生怕她噎住,轻轻抚摸她的后背:“慢些慢些。”   陈蓝汐吃完饭,拿下床头佩剑,御剑飞去。   陈高歌追在后面,他知道女儿意图,说道:“蓝汐,你去那里作甚?”   “爹,那日是莫问虚带我去云上仙宗,难道我要无视恩公遭难?人家那日在云上宗负伤离去,我不在场,现如今消息传得满天飞,你不去我去。”陈蓝汐道。   陈高歌道:“为父去便是,你待在宗门里。”   “不!”陈蓝汐执拗道。   陈高歌暗暗叹气,女儿真的变化太大了,连他的话也不听了。   他只得同意,与她一并飞往幽州十方大山,越过千里之地,望见一座不逊于天麓山脉的连绵山脉,其中最高的一座便是十方大山。   这儿是雷炎仙宗的地盘,陈高歌到了以后,携女儿的手去往雷炎仙宗大殿,拜访过叶展鸿。   云上宗的人没来,看来是放任莫问虚自生自灭了,毕竟下蛊这事儿太下作上不了台面,云上宗的人嫌丢脸不来也是十分正常的。   “叶兄,恭喜恭喜。”陈高歌客套道。   大殿顶层书房中,叶展鸿笑道:“同喜同喜,陈兄所为何事而来?”   陈高歌自然不能明讲,对方现在风头正盛,门内高手如云。   “凑个热闹而已。”   叶展鸿道:“犬儿幼稚,让陈掌门见笑了。”   莫问虚虽然被云上宗剔除,但一旦杀了莫问虚,两大宗门必定交恶,那是叶展鸿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今日他打算阻止叶飞花。   陈高歌认为踏天宗现在的实力,不足以拥有天机镜,拿出镜子交给叶展鸿,叶展鸿是如今名义上的天下第一高手,由他代为保管再稳妥不过。   开启天机镜的代价实在太大,动机不纯还有天谴风险,叶展鸿道:“陈掌门,无功不受禄,天机镜贵为踏天宗镇山之宝,我岂能受之?”   陈高歌只好收起镜子。   两人关系不深,简单客套几句,陈高歌便带着陈蓝汐飞离雷炎宗,降落在附近一处山林,仰望高空中的叶飞花。   叶飞花脚下靴子是一件法器,蕴含灵力,凭空而立全靠它,他站这么显眼,就是怕莫问虚找不到他。   约定时间已到,莫问虚仍旧没来,叶飞花不禁摇头,心中失望,为莫问虚的人品感到齿冷。   莫问虚不来,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很尴尬,但还是报了一线希望,长时间的凭空而立,法器耗尽灵气,他只能耗费自身真气继续拖着。   脚下十方大山,郁郁葱葱的山林中,站着无数慕名而来的江湖看客,想要一览两大青年高手一战的风采。   叶飞花心道:好,来的越多越好。   “飞花,时辰已到,你可以收手了。”叶展鸿御剑赶来。   叶飞花冷声道:“你若拦我,父子恩断义绝!”   “你……”叶展鸿无奈只能离去。   夕阳西下,日薄西山,彩霞满天,叶飞花凌空而立,脚下十方大山中的看客散去不少,陈高歌也拉陈蓝汐离去,陈蓝汐要等到天黑,执意不走。   王洋也不肯走,梁风也依她,继续等着。   入夜,莫问虚仍未至,看来是真的不会来了。   叶飞花暗道:人不来不要紧,反正我也没损失,南宫语秋会活活饿死,不过估计莫问虚也不会伤心吧?   怯战畏死,这种人怎会有良心呢,他可是给足莫问虚时间休养,伤势应该全好了才对。   哪怕过来自断一臂,或刺自己胸口一剑,叶飞花都有可能大发慈悲饶了他。   虽然这个可能性极其之低。   夜幕降临,大地黑暗,叶飞花等不到莫问虚,只能罢手,心中暗道:“莫问虚,当初真该一剑杀了你这懦夫!” 第116章 姗姗来迟   “终于炼成了。”   乱葬岗下的巨大密室中,灯火阴暗。   密室中心有一个圆形血池,池中鲜血沸腾翻涌,一具身体缓缓浮出水面,四周黑色怨气魔气萦绕身体,不断融入身体。   沈卿远的元神飘荡血池上方,血池旁有十几个眼神呆滞的人,拿着大棒搅动血池血水,这几个人都是他用蛊术培养的傀儡。   眼看魔体练成,沈卿远的元神钻入这具身体中。   身体缓缓睁开双目,额头绽出一圈又一圈道纹,这具身体正是梁风的身体,具有仙根根骨。   虽不及原先的身体,但有总比没有强。   血池中血泡炸裂,一枚金丹缓缓浮出水面,无数血丝围绕着它飞起,渐渐的,整座血池的血水都被它吸得一干二净。   这颗金丹正是虚空老魔的金丹,沈卿远秘密炼制已久。   先前他通过天机镜知晓自己极有可能死在无名剑下,所以这颗金丹与肉身就是他最后的底牌,如今他失去金身,这具身体正好派上用场。   当初吞下仙兽内丹,打得无极魔尊形神俱灭,事后,光消化仙兽内丹,就很耗费元气,想要同时再去消化虚空老魔的金丹并非易事,这时炼化魔头的金丹,实是最佳选择。   沈卿远元神附体后,吞下魔头金丹后,浑身顿时充满力量,额头道纹也亮到第八圈,第九圈若隐若现。   生食妖怪金丹,人也会变得妖魔化,不过沈卿远早就不人不鬼,也就无所谓了。   他抬手打开一道虚空通道投入其中。   “呵……”莫问虚急促喘气,栽倒在地,脸色苍白地贴着地面,口中念念有词:“起来……起来。”   “莫问虚,你起不来了呀。”   “哈哈,如今你又多了一项懦夫名号,名声彻底扫地,天下人该如何取笑你啊?”   虚空老魔觊觎莫问虚的肉身已久,如今莫问虚失去宗门庇护,加之练功走火入魔,正是它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   它幸灾乐祸道:“你竟想一口吃成大胖子?欲速则不达,哈哈哈!”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莫问虚的念咒声音越来越低,他知道,自己快扛不住了。   虚空老魔游荡在莫问虚身旁,只待莫问虚彻底失去意识,好来个鸠占鹊巢。   “这具鲜美的肉体真叫本座垂涎欲滴!来吧莫问虚,本座会让你欲仙欲死的!”   山林被清风吹动,树叶碰撞飒飒作响,阳光透过林叶映在莫问虚苍白如纸的英俊面庞上,他万万没料到虚空老魔如此难缠,早知就该厚颜回云上仙宗,恳请父亲替他疗伤。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不过虚空老魔的黑色邪气将他死死压住,动弹不得,护身神咒也念得愈发吃力,吐字不清。   “放心,莫问虚,你的肉体本座会好好疼惜的,伊嘻嘻嘻~~你我合二为一,融为一体,从今以后你便是我,我便是你,哈哈哈!”虚空老魔笑容十分淫邪,丑陋扭曲的人脸在黑色邪气中显得格外显眼,它一想到自己即将夺舍莫问虚,以后可以顶着问虚公子的名号为非作歹,就快活的要死。   虚空老魔的元神围绕莫问虚旋转不停,口中念念有词:“人之初,性本恶,人间地狱,善恶无报……”   “你这魔头,倒挺会引经据典。“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虚空老魔听到这个声音,心中骇然,这个声音它认得!   一道虚空通道打开,沈卿远凭空出现,捆仙索从袖中飞出,瞬间缠住虚空老魔的元神。   虚空老魔大呼不好,它被梁风击退时负伤,为让莫问虚练功走火入魔,偷偷释放出黑色邪气干扰,导致元神萎缩不少,两两相加之下,实力大幅衰减,不似从前,此时断然不是沈卿远的对手。   沈卿远手握捆仙索,往回一拉,大口一张开始吸取虚空老魔的元神。   虚空老魔赶紧道:“等等,卿远,咱们同道中人,有话好好说,何必兵刃相见?啊——”   沈卿远吞咽下虚空老魔,打出一个黑色气嗝,舔舔嘴唇道:“这回可要彻底炼了你。”   莫问虚心中一凉,要是虚空老魔尚有一线生机,换作沈卿远,恐怕会被他扒皮拆骨,这家伙心如硬铁,没人性的啊。   莫问虚瞅见沈卿远腰佩一柄窄刃长剑,不由道:“这三尺青锋你是从何处所得?”   沈卿远道:“你识得此剑?”   莫问虚道:“你是从哪里得到它的!”   昔日无道宗横扫大半个修真界,捉妖宗覆灭后,沈卿远带领无道宗搜刮捉妖宗宝库,找到了这柄剑。   沈卿问:“剑的主人在哪里?”   “我凭什么告诉你?”   沈卿远轻笑一声,抬脚离去。   “你不杀我?”   沈卿远道:“那日你放我一马,我便也放你一马。”   莫问虚讥笑道:“你也赶时髦,学别人讲道义?”   修士最大的价值在于元婴,莫问虚走火入魔,元婴开裂,劣质元婴没有吸收价值。   否则沈卿远是绝对不会放过莫问虚的。   莫问虚道:“当初我并非出于私心放过你,而是以为你通过踏天宗的人品考核,改邪归正。”   “改邪归正?”沈卿远脚步一顿,冷笑道:“那对我来说太遥远了。”   “是啊,你罪孽深重,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沈卿远道:“我不会死,我会得道成仙,比任何人都长命。”   莫问虚道:“这不像你的真实想法,你应当是另有所图吧?”   “顾好你自己!”沈卿远迈步进入虚空通道。   “且慢!”   沈卿远顿足道:“你想死?”   莫问虚道:“我倒是不想死,那日你只身来犯踏天宗,斩下代继元头颅,其实你想杀的是轩辕傲天吧?”   沈卿远默不应声,等待莫问虚继续说下去。   “似你这般大魔头,应当利益第一,恩怨第二。即使轩辕傲天有仇于你,你也不会千方百计想要杀他。杀他风险太大,可你上次还是来了,想要打个出其不意,但是轩辕傲天站位不佳,又真气护体,令你难以得手,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斩杀代继元。   我素闻轩辕傲天神功盖世,身怀傲天玄宗镇山之宝‘时间轮',可以逆转时间,想必你是为了得到它?”   沈卿远淡淡道:”你想入我门下,为我走狗?“   “走狗?未免太难听了吧?我莫问虚好歹也是人中之龙,他日突破小乘期跻身当世一流高手也不在话下,咳咳,现在是有些困难。   我只想告诉你‘时间轮’是一个笑话,时间是不可逆的,你所有妄想都难以成为现实。”   “拭目以待吧。”   说完,沈卿远说完消失在虚空通道当中。   天色已至中午,临近约战时间,莫问虚的伤势却没有好转,功力恢复不到一成,难以对战叶飞花。   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但是急也没用,竭力稳住心神,开始打坐炼气,炼至黄昏,功力恢复一些,勉强御剑飞起。   淬体期修士乘风御剑,本可一日之内神行万里,如今他重伤未愈,飞得晃晃悠悠,直到天黑才飞至幽州境内。   等莫问虚飞到十方大山的时候,天色已经乌漆嘛黑,幸好今夜月色明朗,繁星闪烁,借着月色,他能看清楚叶飞花的方位。   “……真该一剑杀了你这懦夫!”叶飞花暗骂一声,御剑飞去。   “我来了!”莫问虚大声道。   叶飞花回头一看,讽道:“可算来了。”   王洋望见莫问虚那副孱弱憔悴的样子,很是心疼,拉拉身旁梁风的手,道:“梁风,问虚公子好勇敢,你帮帮他?”   梁风不应声。   “你不能救他吗?”王洋问道。   “不劳我出手。”梁风话音刚落,周围山林飞出数十道人影,其中有几个熟悉面孔——陈蓝汐,赵悦,以及陈高歌。   “常言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与人为善亦有人相助。”梁风道,“莫问虚昔日帮助过的人都闻讯赶来,想要助他一臂之力,可谓是种花得花,种豆得豆。”   王洋心情雀跃,树枝颤动,她踩空差点摔落,梁风及时伸出扶住她:“笑得太早了。”   叶飞花表情难以置信,“莫问虚,你竟然叫来这么多人,想以多欺少?”   莫问虚有口难辩。   陈蓝汐道:“叶飞花,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问虚公子今日带伤赴战。你赢了也不光彩,改日再战岂不更好?”   赵悦道:“我师妹言之有理。”   说着,赵悦额头亮出七圈道纹,得到无名的指点他的修为突飞猛进,如今陈高歌都不及他了。   陈高歌道:“莫问虚伤势未愈,江湖规矩,没有倚强凌弱的道理,我建议你们择日再战。”   陈高歌原本看不起莫问虚为人,如今莫问虚带伤赴战,看来是真心求死,加上他有恩于陈蓝汐,便出声替他说话   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生面孔修士,也纷纷出声力挺莫问虚。   众怒难犯,叶飞花没有强到可以打败在场所有人,光是一个赵悦就够头疼了,他表面故作为难,心中暗暗冷笑,就是下周,下月,甚至明年再战,又有何妨?反正拖一天,南宫语秋就会饿一天,她如果活活饿死了,全要怪莫问虚!   “拜谢各位,各位还是离去吧,这是我与叶师兄的私人决斗。”莫问虚道。   众怒难犯,叶飞花没有强到可以打败在场所有人,光是一个赵悦就够头疼了,他表面故作为难,心中暗暗冷笑,就是下周,下月,甚至明年再战又有何妨?反正拖一天,南宫语秋就会饿一天,她如果活活饿死,只能怪莫问虚。   “拜谢各位,各位还是离去吧,这是我与叶兄的私人恩怨。”莫问虚道。   “莫问虚,少在那里惺惺作态了!”叶飞花面露鄙夷道:“拖在现在才来,我算是彻底看透你了,今天我们可以不战,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南宫语秋是元婴期高手,你说元婴期高手不吃不喝能撑多久?”   莫问虚道:“她在哪里?”   “你今天打赢我,不就知道了?” 第117章 太迟   “今日我实在力有未逮。“莫问虚道,“叶兄,莫某这颗人头你摘了去吧。”   “我摘下你的人头,好让武林中人置我一个恃强凌弱的名声?莫问虚,你实在令人大失所望!”叶飞花御剑飞离。   陈蓝汐将莫问虚带回踏天宗,打算为他莫问虚疗伤。   御剑飞行途中,陈高歌道:“悦儿,你之前的提议为师考虑过,为师可以让你开启天机镜,不过你自己得想清楚,开镜所耗费的精血,会让你的修为大幅倒退。“   赵悦道:“师尊,精血可以养回来,若是不能寻我母亲和丁琴回来,再高的修为也没有意义。”   “那好。”陈高歌道,“今夜为师便教你凝练血珠,存储宝瓶。明日为师再派人知会傲天,雷炎,云上三大宗,齐聚宗门,再度开启天机镜。”   “谢师尊。”赵悦心想:也得通知梁风过来,人多力量大。   梁风哪里知道叶飞花这么不怜香惜玉,不给南宫语秋饭吃,以为这件事告一段落,便带着王洋回了云隐宗。   南宫信也后一步回来,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悄悄跟踪叶飞花想要知道姐姐下落,结果被人家发现,戏弄了一番。   “师叔,你脸色咋这么差,师尊咧?“   山门口立着云隐宗的诸多弟子,薛少言是个急性子,见到南宫信御剑飞回,赶忙凑上去问。   南宫信三言两语说出事情经过,让大家暂时放下心,都去休息。   “梁风,你之前干什么去了?”王洋躺在床上,心血来潮地问,晋升宗门弟子后,王洋有了独立房间,墙壁隔音效果很不错,这下子说话方便许多。   “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你真健忘,我闯禁地去了。”   王洋问:“你这么高修为,还要在禁地里修炼?”   梁风道:“我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我得保证自己时刻是巅峰状态。”   王洋道:“什么事情?”   “难说。”   王洋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   “晚安。”   隔壁薛少明正在熬夜看书,看的津津有味,看到妙处大喊一声痛快,用力捶床。   饶是墙壁再厚,也经不住这小子闹腾,王洋打算起身去说说理,却听到梁风的声音:有人去了,你睡吧。   “哇,老哥,咋个怎么不敲门就进来!”薛少言道。   薛少明穿着白色里衣,走过来夺下他的书本,粗略扫了两眼,道:“满纸荒唐言,此类不三不四的鬼怪书籍读多了,人也会不三不四。”   薛少言道:“还我!”   薛少明抬高手,斥道:“还你可以,只要你小声些,不影响他人歇息。”   薛少言问道:“我很吵吗?”   “废话。”薛少明坐到他床边,道:“好书益智,坏书伤神,此类鬼怪小说情节荒诞,前后矛盾,故弄玄虚,无病呻吟,有鬼无人,误人子弟……”   “厉害厉害,才看两眼,就都知道了?”薛少言付之一哂。   “家中藏书我全看过,这本书原先摆在哪个位置我都一清二楚。”薛少明道,“混小子,竟带这种书来宗门,若被师叔发现,定要严惩你。”   “放心,连累不到你。”薛少言一把夺回书籍。   “张师教导转眼就忘,愚兄甚感心痛。”薛少明道。   薛少言道:“伤的是我自己的身体,你甭操那心。”   薛少明摇头道:“熬夜看圣贤书也就罢了,这类歪书有甚参考价值?”   “何谓圣贤书?”   薛少明道:“看书无非三个目的,增长学识,参考价值,以及打发时间,而那本鬼怪书籍最大的价值就是打发时间,问题是现在三更半夜,睡眠时间拿来打发,也太奢侈了。”   薛少言笑道:“‘他人观花,不涉你目,他人碌碌,不涉你足’,你管我那么多?”   薛少明轻轻一拍薛少言后脑勺,“我还不能说你几句?憨货。”   薛少明走后,薛少言也自感吵闹,安静下来,看了一会儿困意袭来,揉揉眼合上被子。   一夜好眠。   莫问虚被带回踏天宗后,得到悉心照料,伤势有所好转。   此日清晨十分,他躺在床上背靠枕头,望向窗外,精神萎靡,心事重重的模样。   陈蓝汐见之不忍:“莫师兄,你一定振作起来,打败叶飞花!”   “谢谢关心。”   “这个给你。”陈蓝汐递出一枚上品丹药,“有了它,你会好的更快。”   “不必。”   “拿着。”   陈蓝汐态度强硬,莫问虚只能收下:“却之不恭。”   听到莫问虚道谢,陈蓝汐心中欢喜,莲步轻盈而去。   陈蓝汐有一个目的,她是至阴之体,沈卿远体质偏阴,故而对她弃如敝履,而莫问虚是有名的至阳之体,至阴之体与至阴之体双修,修为将一日千里,只要肯下苦功夫日夜修炼,她必有一日能跻身当世一流高手的行列。   况且莫问虚有恩于她,又仪表堂堂,风采过人,能与他双修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莫问虚不知陈蓝汐心思,见她走后,五指握拢,将丹药揉碎。   梁风收到赵悦的消息,通知他去踏天宗,三大仙宗要齐聚踏天宗,观览天机镜。   赵悦还特别提醒他,戴好面具,最好再加个披风。   梁风自然要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御剑飞至踏天宗的山门口,山门口立着不少踏天宗的弟子,吴言和赵悦也在其中,他上前要拥赵悦,赵悦赶忙往旁边一退,躲鬼似的,“别别,我可不抱他。”   梁风笑道:“王兄,我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终有一日会回归正常。“   赵悦道:“你可真会比喻。”   “王兄,怎的回心转意了?”   赵悦道:“师恩难忘。”   “他是谁?”陈蓝汐也在弟子当中,准备迎接各派掌门。   赵悦道:“这是我的朋友叫做梁风,他的武功很高。”   陈蓝汐道:“梁风?”   梁风压低了嗓音“嗯”了一声,往大殿行去。   “这儿不欢迎你!”   “讨伐魔头匹夫有责,我为何不能进去!”   梁风回头一看,见一位背负九把刀的长发独眼青年立在山门口,此人正是韩意。   陈蓝汐疑惑道:“师兄,为何不让韩意进去?”   赵悦在她耳边耳语几句,陈蓝汐顿时面露不悦之色:“韩意,见死不救非君子,你罔顾他人性命,有悖正道人士风范,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韩意心中冷笑,不屑道:“非我不救,形势所迫尔。”   赵悦笑道:“形势所迫,大牙都给人笑掉了!一个辟谷邪修,一个淬体邪修,如何敌得过小乘期修士!   韩意,你杀那两个邪修虽谈不上易如反掌,但也绝非难事,你为夺镇魔刀罔顾他人性命,现在还有脸皮来我踏天宗?”   韩意脸色一沉:“你是什么样的货色,敢这样说我?”   “我确实不是什么好货色,不过比起视人命如草芥的你,也要强上一些!”赵悦冷冷道。   韩意冷笑道:“不相干人的性命死了便也死了,和死一只蝼蚁无甚分别!死的又不是你家人,你是生得哪门子气?”   陈蓝汐斥道:“韩意!休得放肆!”   韩意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倒是有点意思……”   陈高歌听到外面的争吵声,立刻走出来察看,他没有拉下脸出声斥责韩意,只是温言相劝,韩意脸色稍稍平复一些,见实在无法进入踏天宗,观天机镜,只得甩袖愤然离去。   表面上他离去,飞到一半又折返回来,悄悄隐蔽真气,落到踏天宗殿宇上,揭开瓦片向下看去。   韩意刻苦炼气,日前突破小乘期境界,攀升至大乘境界,隐蔽真气的本事也是一流,除非有同级别的高手刻意释放真气,去查探周围有无高手,否则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韩意看到下方三大宗门的人基本到齐,这次还邀请了狂刀宋明,但宋明并没有过来,之前踏天宗派出弟子去找宋明,总算找到了宋明,原来宋明忙着创立新门派,无暇分身。   众人围着赵悦站成一圈,叶展鸿,轩辕傲天,莫问情,陈高歌四位掌门有凳子坐,长老们也有椅子坐,其余弟子皆是站姿。   赵悦口念法诀,天机镜被真气托起,悬浮于空,光芒大作。   “慢着。”一个声音响起,莫问虚撩起侧殿珠帘,颤颤巍巍走出,他的行动无比迟缓,犹如迟暮老人。   “莫师兄。”陈蓝汐上前扶住莫问虚,责怪道:“你出来做什么?”   莫问情站了起来,之前约战他其实也在场,不过望见莫问虚没有生命危险,也就没有出手,此时见儿子站出来,知道事情大条。   赵悦停止输送真气,天机镜顿时失去了光芒。   “爹。”莫问虚对莫问情点头致意,说道:“诸位掌门,诸位同道,今日大家相聚于此是为了寻找魔头的下落,我本不想因为我而耽误这么重要的事情,但我还是要说,我有罪。   沧海桑田,朱阁荒场,富贵荣华,过眼云烟,现在回过头看,那时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仿佛完全是两个人,但是做错就要承担后果,我心存侥幸逃避至今,害得父亲丢掉手臂,害得母亲一病不起,有辱宗门,愧为人子,罪无可赦——”   莫问虚忽然抽出一剑,刺中自己胸口,陈蓝汐和赵悦都反应不及,莫问情脸色一变,正要上前阻止,莫问虚抬手示意父亲不要过来,道:“祖父出殡时我都没有资格参加,死后也不得葬入宗门陵墓,这都是我罪有应得,可是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叶师兄,希望你能放过她…”   叶飞花敛眸道:“如你所愿。”   鲜血不断涌出,莫问虚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宁,他缓缓合上双眼,倒向地面。   只觉人生如梦,白驹过隙,镜花水月,梦幻泡影。   “儿啊……”莫问情潸然泪下,上前将莫问虚抱在怀里,莫问虚脸色苍白,双目闭拢,他的心脏破裂,扁鹊再世亦回天乏术。   叶展鸿轻轻一叹。   轩辕傲天暗道扫兴。   陈高歌默而无言,陈蓝汐面露惋惜。   叶飞花面色平静无波,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莫问虚一死,莫问情心神大乱,带着莫问虚尸体离开,云上宗不可能出全力讨伐魔头,哪怕知道沈卿远的去向,没有云上仙宗的鼎力相助,单凭傲天宗,雷炎宗,以及如今式微的踏天宗,未必能灭杀沈卿远。   陈高歌当即决定,改日开启天机镜。   各大宗门的人陆续离开踏天宗,韩意,梁风也离开了踏天宗。   梁风没料到莫问虚有勇气自裁,或许他认为这是他最好的结局。梁风走出踏天宗,回首望向御剑离去的云上宗众人,感慨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莫问虚彻悟太迟,杀身成仁后顺利葬入云上仙宗后山陵墓,死者为大,他一切罪名都如云烟散去。 第118章 南柯一梦   有些人可以将功抵过,有些人不能,莫问虚属于后者,他的葬礼上,各方人士前来吊唁,人数之多,礼仪之隆重,堪比帝王葬礼,可惜他看不到了。南宫语秋未能出席,她被叶飞花释放后不知所踪。   南宫信恨叶飞花,也恨自己无能,为了腾出时间来寻找姐姐,辞去云隐副宗主一职,于是重任落到蒋丰年头上,苦了年纪轻轻的蒋丰年,炼丹制符半知半解,就得硬着头皮挑起大梁,还好有薛少明帮衬,二人合力炼丹制符,云隐宗众弟子也上下齐心,虽然造不出上品丹药符文,但是卖些小钱,维持宗门运转还是没问题的。   蒋丰年十六岁拜入云隐宗的人,对云隐宗有很有感情,为挑起云隐宗的大梁,废寝忘食地钻研南宫信留下的炼丹与制符秘籍,头发日渐稀疏,身材日渐消瘦。   幸而短短几天,南宫信就将南宫语秋给找了回来,南宫信说斯人已逝,节哀顺变,还说愚公移山,日将月就,指不定有生之年,云隐宗发展壮大,甚至打败雷炎仙宗,让叶飞花也感受一下什么是痛苦,南宫语秋这才勉强打起精神,逼自己振作起来,重新担任云隐宗宗主。   南宫语秋大力提拔王洋,想要通过王洋以结交梁风,但是很可惜,梁风没有兴趣结交南宫语秋。   梁风又要走了,王洋问他要去哪里,他说遥远的地方。   王洋希望他留下,梁风说随时可以回来。   明明出道江湖不到一载春秋,却仿佛经历几十年光阴,梁风感觉自己,较之以往稳重许多,这些日子没有闲着,闯禁地,杀恶匪,领花红,去各大仙宗的堂口,购买占星秘籍认真学习,他也懂得观察星位,推演天机。   不过他的占星术属于半吊子水准,经常算错,他夜观天象,再看手相与面相,推算出自己活不过三十岁。   沈卿远这具身体二十七岁,也就说时日无多。   他并不忧心,因为身体是沈卿远的,他死不是他死,他肯定不会死。如果没算错的话,很快他就会应当元神归位,回到原来的身体,而沈卿远则形神俱灭,身死道消。   梁风要走,王洋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她一声呼唤,梁风就会飞回来为她遮风挡雨,排忧解难。   他如今是渡劫期后期,后期是一个瓶颈,再往上前进分毫都无比艰难,需要长年累月的炼气积累,但动用邪术则要快上不少,譬如之前的天魔绝杀阵法,吸取万千生灵元灵,强行创造天时地利以突破渡劫境界。   这就好比做一份工作,踏踏实实上去不易,动用旁门左道则容易许多,可是踏踏实实,自然升职没有后顾之忧,动用旁门左道则后患无穷。   梁风御剑飞向踏天宗的方向,飞至天麓山脉以南的海面,他凌空而立,扫了一眼,便降落到那个熟悉的小岛上。   这个岛是无名前辈曾居住过的地方,无名走后,留下了天罚剑。   真正的智者不因外物强之,总能创造外物,所以没了这柄剑,无名还是无名,梁风来这里是为了再次尝试拔剑。   天罚剑如今是无主之物,谁先拔出来就是谁的。   梁风没想到来之前,有个人已经在尝试拔剑了,他还带了十几个陌生人过来一起拔,很可惜,一个都没成功。   “悦兄。”梁风远远唤了一声。   “梁风。”赵悦回头见是梁风,道:“你又来了?”   梁风指着自己说,“天选之人在这里,你们靠边站。”   赵悦哈哈大笑:“少自我陶醉,我们试过很多回,用尽各种方法都不行。”   赵悦带的人,都是精挑细选,饱读诗书,贯彻仁义礼智信的有识之士,理论上来讲,都有戏拔出天罚剑。   “看我的!”梁风搓搓手,上前握住天罚剑,周围人不由齐齐看向他。   “哎。”梁风试了一下立刻收手。   “说好的天选之人呢?”赵悦道。   梁风清咳一声道:“不在状态。”   “到底得顿悟什么,才能拔出此剑?”赵悦摸着下巴思索,回想起无名所说,只有顿悟了世界法则,才能拔出天罚剑,可是这个世界的至高法则到底是什么?   “不但要顿悟,还需要有匹配的实力才行。”梁风道,“或许这把剑,命中注定不是你我之物。”   “你有合适人选吗?”   梁风想到一个合适人选,他的弟弟梁云,但转念一想,他老弟都成家了,弟妹也怀孕了,还是做个普通人好,什么圣人不圣人转世,那太缥缈了,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真的。一旦老弟拔出天罚剑,可能要承担相应责任。所以即使梁云很有戏,梁风也不希望他来拔,还是自己拔最好。   梁风道:“我心中有个上佳人选。”   “谁?”   “云隐宗弟子,薛少明。”   “那你带他来试试。”   “好。”   “哇,好酸爽。”重建好的云隐宗二层一个洗浴室中,薛少言早晨起来冲了个凉,走出说道:“洗个凉水澡身体倍儿棒。”   一旁薛少明拿着浴巾擦着头发说:“再过两个月就没得洗了。”   “切,寒冬腊月我也洗给你看。”   薛少明道:“到时候冻出病来你就知道厉害了。”   早会马上开始,二人洗了澡往下行去,到了广场站好,今天依旧是南宫信负责开早会。   “师尊撂挑子不干了?”薛少言小声道。   “她心情不好,估计得缓几天。”薛少明道。   “大宗门也开早会吗?”阳光比较晒人,薛少言感觉不太好。   薛少明道:“不知道。”   站在一旁的林宽道:“大宗门早晚都要开,每个地方规矩不同。师尊认为一日之计在于晨,所以开早会不开晚会。”   早会散去,南宫语秋将王洋唤到房间里,进行深入交流,她坚信只要和王洋交好,迟早有一天能通过她这条线,搭上梁风。   薛少明往炼丹阁行去,听到弟弟惊呼:“哇!神秘高手。”   薛少明回头一望,梁风御剑飞来,阐明来意,薛少明听后表示拒绝。梁风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为何拒绝?薛少明说自己不喜欢欠人人情,也不喜欢去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梁风也就不再强求。   “我来试试!”薛少言自告奋勇道。   “你恐怕不行。”梁风道。   “你莫要有眼不识金镶玉!我薛少言年少英俊,风流大方,怎么就不行!”薛少言道。   梁风御剑带他过去一试,薛少言果然不行,他脸色微微有几分难堪道:“前辈,弟子刚刚大言不惭,您可不要放在心上。”   “无妨。”   “不如带我师叔来试试?”   梁风道:“他应该也不行,只有顿悟了至高法则的人才行。”   “何为至高法则?”薛少言提议。   梁风摇头不语。   “不如带师叔来试一试。”薛少言道:“试试也没损失。”   来回御剑飞行过于耗费真气,梁风道:“不争这一朝一夕,今天先送你回去,明早再带你哥和张采过来。”   二人回到云隐宗,梁风收到飞鸽传书,是赵悦发来的,通知他明日傍晚去踏天宗开启天机镜,第二天云上仙宗的人没来,雷炎仙宗和傲天玄宗的人来了。   老样子,围聚一堂,赵悦站到中心位置,抛出天机镜滴入血珠。   天机镜的画面中,沈卿远坐在海边礁石,眺望海景,背后躺着两具尸体,一具无名,一具无名的妻子。   周围是大战过后的迹象,沸腾的海面漂浮着无数鱼儿的尸体,逐日神剑沾满了鲜血,沈卿远的龙纹白衣也溅满了血。   他的额头一圈道纹都没有。   “我已领悟至高法则,你们全部要死。”   沈卿远抬头看向镜子,似乎随时会破镜而出。   轩辕傲天脸色一变,“我们走!”   “他……真的是天选之人?”陈高歌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可能啊,无名说我是天选之人,难道他看走了眼?”梁风心想。   傲天玄宗的人纷纷向外行去,雷炎仙宗的人也紧随其后。   “还有多久发生?我们必须要去救无名!”陈蓝汐问。   天机镜落到赵悦手中,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无名自身都难保,我们过去也是送死。”   “无名是仙人,仙人都败亡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如何赢得过他?”陈高歌叹息道。   “究竟是什么至高法则?”梁风陷入沉思。   看来不领悟这个法则,不能打败沈卿远。   天远大路十大传说之一——创世神创世之初,制定下至高法则,顿悟法则便有机会成为仙人,前提必须有仙根根骨,梁风是仙根根骨,有机会顿悟法则,成为仙人。   梁风飞到那座小岛,坐在天罚剑旁边打坐冥想。   他必须赶在沈卿远杀死无名前,领悟至高法则。   冥想半天没有结果,梁风站了起来,摇了摇沉重的脑袋,果然闭门造车很难有好结果,想要领悟至高法则,还是得找人谈一谈。   “内省?”   这是赵悦给出的答案,郑旭被虚空老魔植入杀死小女童的记忆,放下良心,踏上魔道,成为大魔头,家人也不顾,这期间他的家人被赵悦派人秘密保护了起来,赵悦是一方亲王,位高权重,这点小事是托江州知府办的。   不过赵悦的自省比起莫问虚就要轻的多了,但也勉强能算作赎罪。   梁风努力回想自己以前干过的坏事,满怀忏悔之心去拔天罚剑,没能拔起来,看来至高法则不是忏悔。   “自由?”   这是薛少言给出的答案,他很向往自由,不用学习不用劳作,仗剑天涯,行走江湖,那才爽快。   梁风试了一下发现不行,他万万没想到至高法则竟然不是自由,自由难道不是做人最基本的吗?   梁风御剑飞行的途中,看着脚下的芸芸众生,猛然顿悟为何不是自由,大多数人都没有自由,都需要学习劳作,奔波劳碌,养家糊口,只有少数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实现身体自由,不过也有少数人苦中作乐,心灵自由。   看来只有代表大众,能被大众认可的,才是这个世界的至高法则。   “‘帮助’?”这是王洋的答案,她一直被梁风帮助,所以认为肯定是这个。   梁风试了一下发现天罚剑隐隐松动,看来很接近创世神的答案。   这是梁风自己也想到一个答案,那就是“诚信”,诚信为立身之本,想必这个答案一定符合至高法则,天罚剑成功被他拔出来。   可是握着沉甸甸的,如此一来无法对敌。   “我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至高法则就是……”梁风脑海中灵光一闪,微微一笑,天罚剑顿时轻盈。   梁风赶在沈卿远杀死无名前,及时赶到打败沈卿远,痛斥他以往累累罪行,并选择宽恕,沈卿远悔不当初,抱头痛哭,拔剑自刎。   从此天下太平,皆大欢喜。 第119章 镜中乾坤   “去吧蝶羽,不要再回来了。”沈卿远抬起手,手中七彩斑斓的蝴蝶却不肯飞走。   即使换了一具身体,这只蝴蝶依然知道他是她的主人。   沈卿远手指握拢,蝴蝶在手中被挤成一团,片刻过后缓缓松开手指,“去吧,不杀你。”   惊慌失措的蝴蝶震动揉皱的翅膀,振翅飞出指间,他望去远去的蝴蝶,面露怅然之色。   “万法无象!”沈卿远一掌拍地,脚下幽泉大山发出震颤,遍布山体的符文尽数毁去,山体石块崩碎,飞向天空,沈卿远纵身跃起,踩着崩碎向天空的石块,不断跃向高空,腰畔一道金光猛然涌起,射向天际,悬浮在天空的邪王玉鉴爆裂开来。   邪王玉鉴和禁锢符文毁去,幽泉大山蓦然爆出上万道黑光,山体炸裂,一道巨大身影飞出,细看之下,是一只背生双翼,长达百丈的白色老虎精,这老虎精正是被镇压百年的九幽魔帝。   “是谁?”   “我!”   “你是谁?”   “我是就我。”   沈卿远投掷出捆仙索,缠住九幽的身体,九幽身形一晃,肉身化作万千道魔影飞出,它的元神出窍之术比虚空老魔高明高倍,故而无名也不敢放它出山,但沈卿远不同,他不担心九幽的魔魂散落人间,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   沈卿远张开一吸吞下九幽一缕残魂,精神力又壮大一分。   “逐日剑阵,你是沉轻羽的传人?”万千魔影汇聚到一起,九幽这才发现方圆百里被布下了逐日剑阵,当年沉轻羽就是依靠此阵,破去龙门护山大阵,绞杀数万龙门门徒。   “不,我就是沉轻羽!”沈卿远微微一笑,五指一握,漫天的剑影汇聚到一起,迫使九幽所有元神分身被拉扯回来,他大口一张吞下九幽,接着虚空通道打开,他投身其中。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   “可我已经来了!”   沈卿远御剑落到海岛上,无名已等候多时,站起来道:“你来的不是时候?”   “我来的正是时候!”   “你不行。”   “我行!”   “你会死。”   沈卿远:“我若是怕死!一百年前又如何赢你?”   沈卿远眼露金光,无名微微皱眉。   “现在我行了吗?”   无名眉头一皱:“是你,沉轻羽。”   话音刚落,透过天机镜观看的众人发出惊呼声,三位宗主以及梁风,陈蓝汐,赵悦,宋明,等人都是一脸凝重之色,轩辕傲天主张是沈卿远的诡计,因为沈卿远是天机镜的持有者,提前布个陷阱易如反掌,影像必然造假。   宋明今日特意抽身过来,说道:“轩辕掌门,看完再说话吧。”   轩辕傲天闻言甚是不悦,继续把目光投向镜中光影。   沈卿远眼露金光:“楚怜,百年不见,你还是一如当初。”   一名妙龄女子从无名身后转出,施礼道:“沉前辈,一百年了,您还是无法释怀吗?”   沉轻羽仰天大笑:“坏我金身,毁我元婴,如何叫老夫释怀!若不是借这小子身体,助他一路攀升,也不会有今日能与你们决一死战!”   无名站起身,悠悠道:“沉轻羽,你窥见天道了?”   “多亏这小子,老夫终于窥见天道。”沉轻羽身子凌空飘起,璀璨金光透体而出,闪耀如日,“天道不公,我辈自当逆天而行!”   “天生万物以养民,逆天而行是何道理?”无名站起身道,手一扬,天罚剑从远处飞来。   楚怜道:“他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还是不肯放过他?”   “你们两个杀人无数,我放过你们,惨死的怨灵也不肯放过你们,显形吧!”沉轻羽人剑合一,人影如剑影疾射向无名和楚怜。   无名一掌拍开楚怜,剑光穿透他的身体,他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剑影穿透而过,又变化成人样,沉轻羽站定身体问道:“你何不躲?”   “沉轻羽,我想给你讲个故事。”无名抬手示意楚怜不要过来。   “老夫没有兴趣。”   无名道:“从前有个少年自幼喜欢舞枪弄棒,他立志除魔卫道,做一名潇洒的大侠客,可惜屡屡碰壁,盖因他是凡根下品根骨,哪怕是最差劲的宗门也不愿意收他。   即使不能拜入宗门,他依旧没有放弃做大侠客的梦想,他起早贪黑,努力工作,想着要多挣些钱好,去买开发根骨的丹药。   那年他在矿山挖煤,工钱一年一结,可是结算的时候,工头卷钱跑路,他去官府找人说理,却被乱棒打出,衣食住行都成问题,遑论行侠仗义,他不得不放弃做成为侠客的梦想,后来龙门兴起,世道大乱,他加入了龙门,得到了四大护法之一楚怜的垂青,得以在龙门门主死后继承门主之位。   他没想到自己误入魔道,人生却渐渐风顺,直到有一天,那个工头也投奔龙门。   他亲自接待工头,笑眯眯问工头想要何种死法。   工头辩解那一日他携带工款路上遭强人洗劫,无奈举家逃离,实是身不由己。   他不必说谎,坦然受死即可。   工头大笑不止,拍胸脯说天地良心,他身强体健,又无外债,怎会昧良心吞下钱款,确实被强人所劫,迫于无奈出逃,他今日来到这里,正是因为看见那强人当上龙门堂主,便想着世道乱不如自己也随大流,进来谋个前程。   他问是哪位堂主,工头道那位胡须浓密,眼睛细长的便是。   他拉来那位堂主二人把酒言欢,一番长谈套出话来,原来这位堂主早前果然做过强盗,犯案无数,却丝毫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乐。   他终于释怀,放走工头,暗杀堂主,并点拨天剑,在天剑独闯龙门时,留下一具假身。”   “原来是你。”沉轻羽微微点头道:“我很感动,但你还是要死。”   无名苦笑道:“我早知有这一日。”   说完,无名颓然垂下头颅,楚怜走过来抱住他,沉轻羽再出一剑也结果了她。   “老夫总算报得大仇。”沉轻羽安然一笑,松开手,逐日剑沉入地下。   “假的,全部是假的。”梁风道。   “你是何人?”轩辕傲天问道,一般来说这种场合,无名小卒是没有插话的份儿的。   “他是我的朋友。”赵悦道,“梁风。”   “梁风?听着耳熟,你凭何断定不是真的?”陈高歌问。   梁风道:“因为天罚剑已经不是无名的了,还有沈卿远现在的身体不是原来那副。”   陈高歌道:“天罚剑被何人所得?”   梁风道:“被一个少年所得,不要问我从何得知,总之我说的全是真的。”   “那本掌门倒想知道,他误导我们的用意何在?”轩辕傲天问道。   梁风道:“很简单,他让我们以为他是沉轻羽,从而不敢对他下手,他好继续逍遥法外。”   陈高歌问:“你如何得知?”   梁风道:“之前我去幽泉大山看过,探测不到山体中的魔气,想必九幽魔帝早就脱离封印,所以天机镜的影像必然是假的,而且吸元大阵’需要日积月累才能布置,沈卿远名声已臭,没有机会再啸聚道众吸取元气,他急功好利,想要快速到达飞升境界,唯有挖掘龙脉或偷袭仙宗,我们应当把人手布置在三大宗门附近,以防他突然来犯。”   “片面之词,不足以服众。”叶展鸿道。   “不信可去幽泉大山,一看便知。”梁风道。   “你没事去幽泉大山做什么?”赵悦问道。   梁风道:“因为我觉得奇怪,‘天地归元’是虚空老魔的成名招数,而‘天魔绝杀‘是无极的成名招数,沈卿远吞噬了这两个魔头,会使用倒也不奇怪。而’日月吸元’是九幽的招数,所以有可能九幽早就上了沈卿远的身体,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于是我去幽泉大山一看,果然探测不到九幽的魔气,如果我猜的没错,十年前‘邪王玉鉴’被九幽魔气冲裂,一缕残魂得以逃出生天,虽然多年过去,九幽被邪王玉鉴磨灭了三魂六魄,但是逃出的那一缕残魂,足以让它俯身凡人再掀风浪,如果我没猜错,它必然俯身沈卿远身上,并且篡改了沈卿远的许多记忆。“   “异想天开。”赵悦并不认同。   “不必去了,沈卿远就在我们当中。”轩辕傲天的目光转向狂刀宋明,宋明负手默立,面无表情。   众人将目光投向宋明,宋明波澜不惊道:“轩辕宗主何出此言?”   轩辕傲天道:“本宗主这回破例带来了镇山之宝时间轮,他就是沈卿远无疑,适才出其不意,将叶掌门与本掌门打成重伤,将陈掌门打死,夺走天机镜,还想夺走本宗主的时间轮,叶掌门,陈掌门,二位可要小心了。”   “你是使用时间轮回来的?”陈高歌问道。   “不错。”轩辕傲天双目精光爆闪,真气护体,方才他被沈卿远暴起击垮,按在地上一顿摩擦,屎都差点被人家打出来了,幸亏及时发动时间轮回来,不然小命难保啊。   “轩辕宗主着实风趣。”宋明嘿然一笑,两眼眯成一条细缝。   “宋明死了?”   “宋明可是当世一流高手啊!”   “沧浪刀不是克制逐日剑吗?”   轩辕傲天的话极有影响力,顿时人心动摇。   “淬体以下修士退去!”叶展鸿朗声道,“陈掌门你也退去!”   陈高歌自知修为不足,帮不上大忙,便拉着女儿陈蓝汐和赵悦退去,赵悦为了开启天机镜修为倒退至元婴,也帮不上忙,虽然很想大喝一声放着我来,但还是得老老实实和陈高歌等人退出殿外。   一时间在场只剩下梁风,叶展鸿,轩辕傲天三人。   “可惜莫掌门与我交恶,他要是能来就好了。”叶展鸿一脸凝重道,沈卿远的名头太响,今日之战恐有性命之虞。   “无妨,今日全仰仗他。”轩辕傲天看向梁风,梁风颇有一种渊渟岳峙,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一看便知是绝顶高手中的绝顶高手。   “轩辕掌门,叶掌门,你们自行离去,我一人足矣。”梁风手腕一翻,镇魔刀赫然出现在手中,“今日我要与他决一死战。”   沈卿远见到镇魔刀脸色微变,纵身一扑扑向轩辕傲天,轩辕傲天早有防范,哪能让他得逞,立即甩出一张符文,符文爆裂形成一团烟雾。   烟雾散去,轩辕傲天和叶展鸿已经遁至大殿之外,二位掌门也是老江湖了,若是让这来历不明的高手和沈卿远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坐享胜利果实,岂不美哉。   “今天天气真不错啊。”梁风深呼吸一口气。   沈卿远扒去脸上人.皮面具,冷然一笑:“确实不错。” 第120章 自食其果   梁风望着自己的脸,心想自己杀自己,还真有点杀不了手。   “下蛊是你的专长,不过你不会以为控制住这些小喽啰,能起到什么作用吧?”梁风身躯一震,真气透体而出,隐藏在横梁上的十几个被蛊虫控制的黑衣刀客纷纷跌落。   狂涌的真气汇聚成一只长矛刺向沈卿远,他单手一抓将长矛抓爆,四散的真气吹得殿宇内的陈设七歪八倒。   “且慢。”   梁风并不打算听沈卿远废话,不过这一声“且慢”不是沈卿远所说,一道人影翻窗而入,此人正是韩意,他身穿青色劲装,刘海遮面,掩盖住被烙印过的左脸颊。   他之前在窗外窥探多时,此时见机而入,大声道:“我来!”   “想杀我?还早几百年!”沈卿远双掌合十,澎湃真气透体而出,形成一股强大劲风,瞬间将梁风和韩意吹出几丈开外。   沈卿远用手化成一个大圆,形成一道虚空通道试图遁入其中,韩意背后九把刀飞出八把刺向他的后背,他侧身一避,韩意手握最后一把刀飞身猛劈,沈卿远脚下极是灵活,一个旋身再度避开,韩意妄图一刀杀敌,这一刀凶猛至极,强大的刀罡直接粉碎了地面,导致整座大殿塌陷下去。   沈卿远脚尖点地,身子冲天拔起,眼看就要撞破下塌天花板飘然而去,这时一声暴喝传来:“哪里走!”   一道剑气长龙呼啸而至,沈卿远手腕一抖,逐日剑光芒一闪,长龙悲鸣逝去,与此同时整座大殿轰然崩塌,三人撞破屋顶杀上天空。   三道人影纠缠在一起,无匹剑光爆射而出,搅得天空云破雾散,几只飞过的大雁被磅礴真气波及,活生生震死坠落高空。   与此同时高悬天空的明日渐渐被黑暗所遮蔽。   “天狗食日!”广场上陈高歌惊呼道。   “爹,会发生什么?”陈蓝汐问。   “天狗食日妖孽现形,沈卿远体内具有妖魔,恐怕会妖魔化,彻底失去人性。”陈高歌道,“叶掌门,轩辕掌门……”   陈高歌扭头一看,轩辕傲天已经消失不见,奇怪,这个关键时刻轩辕傲天为什么不见人影?   “叶掌门,我们上去助他们一臂之力。”陈高歌道。   “不,你我还是在这里保护大家周全。”叶展鸿心里有点犯怵,双手向上撑起形成一道真气屏障,天空遗落的剑光被他一一挡下。   陈高歌转念一想也是,如果那二位高手不敌,他们再上不迟。   万张高空,绚烂的剑影交织成一张天网,当头罩下,梁风与韩意如同游鱼无处可逃,好在二人也从未想逃,死战不退,合力劈开逐日神剑形成的重重剑影。   激战正酣,梁风五指一拢,握住抽向自己的捆仙索,挥刀劈向沈卿远的肩头,沈卿远举剑架开,背后韩意劈出一大道刀气,试图将沈卿远拦腰斩断。   沈卿远腰部忽然化作一团黑影,刀气穿过,黑影再变化成原先模样。   梁风渡劫,韩意大乘,面对二人的联手进攻,沈卿远势单力薄,渐渐不敌,直到天空最后一丝日光也消逝,黑夜降临,沈卿远身躯一震,虚空老魔般的黑色魔气透体而出,肌肉不断鼓大,身躯膨胀撑裂衣衫,指甲变得尖锐锋利,皮肤覆盖一层坚硬黑色鳞片,活脱脱一个虚空老魔金身的翻版。   韩意手中九把刀合并为一把,刀罡猛烈斩出,将漫天魔气一刀劈散。   天狗食日吞并最后一丝阳光,顿时令大地沉入黑暗之中。   梁风手中镇魔刀光芒大作,顿时亮如白昼,他瞳孔一张,心中骇然,眼前沈卿远的已经没有人样,膨胀为一只千丈巨龙,堪称遮天蔽日,比那六臂仙猿大上足足十倍不止。   巨龙头生犄角,遍体黑鳞,爪子之大能扣住一座山峰。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韩意热血澎湃,体内元婴疯狂运转,额头亮出九圈道纹。他炼化元婴强提真气,以求达到渡劫之境,代价是大概率的死亡和小概率的经脉尽断,修为尽废。   “你不要出手,让我来!”   梁风道:“别说傻话了,你虽然该死,但是他比你更该死。”   韩意哈哈大笑,不以为忤,身影化为一道流光,疾射向黑鳞巨龙。   理论上来讲,身躯庞大也要承受相对引力,可是巨龙动作竟然毫不笨拙,意外的灵活,身躯一转,一记神龙摆尾携带风雷之势扫向韩意,韩意身形如电,闪身而过,霎时间围绕高速摆动的龙尾,斩出上千刀,黑色鳞片不断剥落,巨龙怒吼一声,响彻云霄。   “万法无象!”梁风一拳砸地,磅礴真气融入地面,脚下大地震颤裂开一道裂缝,迅速蔓延至巨龙身下,扩张形成一道峡谷,巨龙失去支撑点往下坠落,背后肉块大团大团鼓起,一双肉翼破体而出,可惜还来不及展翅翱翔就被韩意一刀斩断。   “沈卿远,你还有意识吗?!”韩意浑身浴血,大口喘气,炼化元婴的副作用实在是太大了。   若是杀死这个妖魔,而沈卿远身死道消,那也无趣的紧!   黑鳞巨龙听到沈卿远三字,大如房屋的猩红龙眼猛地一颤,四爪撑住两边峡谷,阻止下落趋势,一直悬浮于空中的逐日神剑膨.大千倍,急速飞来。   镇魔刀挡住逐日剑去势,逐日剑身虚化穿过,飞至黑鳞巨龙面前,巨龙抓住逐日剑被带上天空。   “蝼蚁!”龙爪握住逐日剑横扫而出,更盛日光千倍的炽热剑气铺天盖地而来,汹涌至极,避无可避,韩意手中宝刀分化成九把护在身前,梁风手持镇魔刀,脚踏虚空,以护体真气硬抗下剑气。   眼看梁风逼近,巨龙大口一张,黑色火焰喷薄而出。   疾风如刀,绞散黑炎,梁风持刀落到巨龙眼珠旁,手起刀落,巨龙眼睛陡然闭拢,巨爪覆盖上来,梁风及时抽身,险些被巨爪扣住身体。   一束青光狠狠撞击在巨龙肩头,砰然炸裂声过来,巨龙咆哮一声,口吐黑炎,韩意侧身避开,连出四刀,斩下巨龙握住逐日剑的利爪,利爪还没落到地面,就又再生出来。   自愈能力强到离谱,二人久战不下。   天地大黑暗中,黑鳞巨龙越战越勇,一爪拔起参天大树,一爪搬起一座小山,左拒韩意,右抗梁风,而反观梁风与韩意,二人面露疲态,梁风还好一些,而韩意已经气喘如牛,满头大汗,丹田中的元婴随时有爆裂可能。   一个不留神,韩意被树干扫中身体,倒飞向十五座悬崖,嘭嘭巨响中接连撞破十二座悬崖,眼看就要狠狠撞上第四座悬崖,梁风闪到韩意身后,一掌抵住他的身体卸去所有力道,并注入一股真气给他带来一丝生机。   韩意口吐鲜血,发丝凌乱,诧道:“为何救我?”   “你并不是无药可救。”梁风也是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沉重,看来体力消耗极大。   韩意心头一震,热泪夺眶而出。   大战中的天麓山脉满目疮痍,中心大山十五座高耸断崖只剩下三座,梁风手持镇魔刀,御剑飞上天空,黑鳞巨龙口喷黑炎,灼热黑炎扫过天空,云团水分蒸发,留下一道道炙热白烟。   天狗食日渐渐过去,此时天空明日显露一端,久违的阳光照在梁风脸上,梁风眉头凝起,又舒展,似乎有所顿悟。   夏天的太阳让人生厌,因为会带来干旱,旱灾严重时庄稼枯死,万物凋零,导致农民伯伯吃不上饭,可又不能没有太阳,不然大家都会冻死。   人们比起夏天的太阳更喜欢冬天的太阳,可太阳就是太阳,一直存在于哪里。   冬日暖阳令人温暖,夏日灼阳令人不喜,如同无名所说的杀人之刀,一把刀可以拿来杀害无辜,也可以拿来斩妖除魔,也可以切菜烹饪,还可以卖掉换钱,有许多用途。引申到社会上,即使是人生失败者,只要四肢健全无伤病外债,扫除心魔,依旧能努力振作起来,也可以成为一个有益社会,有益国家的良人。   不同角度看问题有不同的收获,大自然中,野狗撕咬羚羊时不会想那么多,而人会想许多,譬如野狗为何如此不仁,不给羚羊一个痛快,其实野狗不是不想给羚羊一个痛快,而是没有一击必杀的能力。   野狗的词典……野狗压根儿没有词典,所以把人的思想强加在动物身上是不合理的。   倘若食肉动物改成食草,世界也不会更加美好,因为食肉动物全部食草,食草动物失去天敌,数量疯涨,以致僧多粥少,生存的土地早晚会陷入无草可吃的窘境,优胜劣汰的自然界总要有一方牺牲。   而好人与恶人狭路相逢,也会有一方牺牲。   梁风眼睛闭拢又睁开,在这个危急关头,他想通了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看惯了很多看不惯的事情,他感到自己越来越接近无名所说的至高法则。   或许根本没有至高法则,无名在迷惑他,真正的用意是在考验他。考验他的辨识力。   辨识力的提升意味着执行力的提升,执行力的提升意味着人生的提升。   这一刻手中镇魔刀光芒大盛,终于认可梁风为它的主人,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梁风体内。   高空中的冬风吹得梁风衣袍猎猎作响,他眼望下方黑鳞巨龙,长出一口浊气。   “沈卿远,你的死期到了。”   梁风凌空而立,高举镇魔刀悍然劈落。   刀罡化龙呼啸而来,这是狂刀刀法的至高境界,若是陆辰轩还在世,亲眼看到一定会惊呼一声刀神下凡。   顾东临亲眼看到一定也会自愧不如。   宋明若是看到,一定拍着梁风的肩膀说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狂风大作,飕飕之声不绝入耳,刀罡巨龙无形有质,钳制住黑鳞巨龙的身躯,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音波,黑鳞片片剥离,血肉层层褪去,黑鳞巨龙挣脱不得,悲鸣一声爆裂开来,血肉横飞中,一道欣长的人影从空中跌落。   疾速坠落中,面色苍白如雪的沈卿远艰难睁开双眼,看到一片雪白的刀光晃得他眼睛生疼,下身忽然失去知觉,他低头一看,身子被拦腰斩断,鲜血喷涌如瀑布,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惜大出血令他头昏欲死,口不能言。   他仰望天空,心中暗骂一句“贼老天”。   “你不在乎他的遗言?”韩意勉强御剑而来。   “我想已不重要。”   韩意咳出一口鲜血,脚下一歪跌落下去,梁风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韩意满头大汗,发丝凌乱贴于脸颊,悲怆道:“吾命休矣,梁风……”   梁风本不想抱韩意,但念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于是伸手将他揽在怀里。   “她就拜托……你了………”   梁风脸色一黯道:“会的,少爷。”   时光长河仿佛逆流回那一年夏天,夏风凉爽,蝉鸣吱吱,庭院橘子树下,韩意背靠藤椅乘凉,管家带来十几个青涩少年一字站开让他挑选,他一眼就相中看起来有些木讷拘谨的梁风。   “当初果然没选错……”韩意没能把话说完,缓缓闭上双眼。   “安心去吧。”   “前辈!”陈高歌等人御剑飞上天空,对着梁风恭敬作揖。   梁风点头致意,怀抱韩意落到踏天宗崩碎凹陷,坑洼不平的广场上,他怀中韩意的已没有了呼吸。   众弟子围了上来,七嘴八舌:“无名前辈实在厉害。”   “我辈楷模。“   “没想到无名前辈剑法如神,私下里炼的刀法也是好生了得啊!”   此时梁风身着宽大披风,戴斗笠面具,难免被他们误会。   “前辈请收我为徒!”陈蓝汐上前。   梁风看了陈蓝汐的一眼,嗓音低沉道:“都结束了。”   沈卿远肉身成灰,魂飞魄散,赵悦悲伤唏嘘,不是悲伤他死,而是悲伤丁琴和母亲依旧下落不明,虽然她们极有可能死在天魔绝杀大阵中,但赵悦还是愿意相信她们还活着。   “大家别误会了,他不是无名,他是梁风。”赵悦道。   众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陈高歌也不相信,梁风不在乎他们相不相信,带着韩意与沈卿远的尸体御剑离去。   他倒不是要安葬沈卿远,而是失去的身体必须要拿回来,否则如何光明正大行走于世间?   赵悦御剑跟上道:“梁风,有件事瞒了你很久。”   “我知道。”   “甚感抱歉。”   “若道歉有用,还要律法何用?”   “那……那你动手吧。”   梁风看了眼手中镇魔刀,道:“罢了。”   赵悦望着梁风远去,脸色怅然若失。   踏天宗的弟子们开始重建大殿,还好锅碗瓢盆没在大战中损坏,吴言继续负责烧饭,露天架起锅台,他看到赵悦御剑回来,撸起袖子上前帮忙,便道:“师兄您亲王身份,怎可沾阳春之水?君子远庖厨乎?”   赵悦微微一叹道:“去他娘的君子远庖厨。”   -   女剑客斩杀狼妖救下沉卿远,却并未施舍银两,刚刚惊慌奔逃走,不慎弄丢钱袋。   于是在荒郊野外寻找,直至天明,仍旧一无所获。   沈卿远垂头丧气,难道要沿途卖艺乞讨回到江州?   祸不单行,天空下起冰雹雨,荒郊野外无处容身,逼得沈卿远不得不拼命翻过低矮的城墙,退回端阳城中避雨。   他右脚被伤,只好一瘸一拐躲到一处当铺屋檐下避雨,雨水浸湿棉花外衣,棉裤上满是泥巴,沈卿远搓着湿冷双臂,身心俱寒。   “臭要饭滚出去。”店家大声斥责。   沈卿远胆战心惊,连忙出去,扭头四顾,望见远处一家酒馆屋檐凸出,适宜避雨,沈卿远踉跄行去,站到屋檐下。   端阳镇南部毗邻北海,水产丰富,税务不高,人民生活相对富足,乞者寥寥,沈卿远这时反倒希望多一点乞丐,如此一来他就不会那么显眼。   过往行人对他指指点点,他面皮薄,不由低下头颅。   腹中饥饿,一股饭菜香味飘来,他鼻子一动,扭头看到角落一桌客人吃饱喝足,结账离去,而店中小二正忙着给其他饭桌添菜加酒,没有及时收拾剩菜剩饭,店中生意极好,客人上百,小二端着餐盘在席间来回穿梭,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沈卿远心念一动,脱下湿漉漉的外套放在地上,跨过酒馆木质横栏,穿过餐桌,坐到刚刚离去那桌客人的位子上,自己装作是点单客人,对着残羹冷炙狼吞虎咽起来,他担心外套被人捡走,吃得又快又急。   吃饭须细嚼慢咽,否则容易噎住,沈卿远果然噎住,端起酒壶灌了两口酒下去,酒液滑过咽喉带走食物,顿觉舒畅。   剩菜本就没有多少,沈卿远片刻风卷残云完毕,他舔舔油腻嘴唇,注意到旁座有一件羊皮裘,必然是先前的客人落下的,羊皮裘触感柔软温暖,还残留着主人的体温,若是穿上去定然十分惬意舒坦。   沈卿远略一犹豫,便伸手向那羊皮裘。   “咳。”   沈卿远心中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中年男子立在他面前,双手拢袖,神色关切道:“小沈,咋地了?”   “老……老爷?”沈卿远心虚地站起身子,两手无处安放。   薛员外的身材可谓泯然众人,此时头顶毡帽,脖子上一圈围巾遮住大半面庞,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薛员外和颜悦色,询问发生何事,沈卿远简单交代事情经过,只说自己丢了银子,不说脚踝被伤,因为这很难让人相信。   薛员外表示十分惊讶:“竟有这等事?看来得告知仙宗,请他们派人过来斩妖除魔。”   “妖怪已经被杀了,是一位女侠干的。”   “嗯,但可能会有余孽残留,须一网打尽,免后顾之忧。”薛员外道。   沈卿远这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有够大意,竟然冒着生命风险在野外寻找一夜钱袋,若是还有其他狼妖存在,他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一滩消化物了。   想到这里,沈卿远心中一阵后怕,暗暗责怪自己麻痹大意。   “我就来,就来。”薛员外迟迟不来,几个朋友站在酒馆外呼唤他。   薛员外打发走朋友们,唤来店小二点了两个菜,请沈卿远大快朵颐,沈卿远十分感动,泪如泉涌,哽咽难以言语,薛员外察觉出另有隐情,详问一番温言劝导,告诉他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人要看开看远,才能活得自在。   沈卿远深受触动。   薛员外没有留下银子,只留下那件羊皮裘衣。   沈卿远穿上羊皮裘,一摸口袋发现有些碎银子,足以支撑他回到故乡或另起炉灶。   时隔多年再回首,身边有人也有狗,沈卿远回首看时发现许多好人离开人世,这些人如春风细雨,滋润过无数人的心田,只是芸芸众生总有那么一个最不如意之人,而那个人似乎就是他,但其实不是他,世上有类人的痛苦远远在他之上,他的苦难与之相比微不足道,只是他强行认为自己的痛苦在众生之上,将自己的位置摆得过高,以致于稍有挫折堕入魔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沈卿远比大多数人都有资本重新来过,健康的身体,英俊的容颜,炼气期的修为,苍天于他不薄,夫妻离心大可一拍两散,不必互相折磨,工作也可以再找,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在人生低谷时萌生出荒诞念头:逆流时光反转局势,一切劣迹化为乌有。看似两全其美,实则天方夜谭,一是人死不可复生,二是他并非天选之人,三是他有失人和,脚踏实地方为正道,无知妄想终成虚空,他终要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 第121章 嘴硬   “正义战胜邪恶,理智压倒欲望,克己修心,与人为善,这种俗套的戏码本少爷已经厌倦了。”   宽敞庭院中,坐在花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身穿海蓝色罗衫的少年眉头皱起,他一个人坐着,周围仆役全部站着。不远处一个戏台上一班戏子正在唱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每一回白脸戏子总会失败,而红脸戏子总会胜利,然后讲一番有的没的大道理。   为什么坏人一定要被打倒?   为什么总是好人胜利?   凭什么?   “我要你赢,你明白吗?”少年朗声道。   于是在少年的授意下,代表邪恶的白脸戏子大获全胜,代表正义的红脸戏子一败涂地。   “绍昆兄,怎地演成这样?”一个粉衣少女走到少年身旁,她名为阮依婷,是少年的青梅竹马,十四岁的豆蔻年华,皮肤白里透红。   少年名为耿绍昆,现年十五,爷爷耿绍南是盐商,父亲耿绍北是当地县尉,耿家世代盘踞端阳镇,据说祖上出过三公级别的大人物,家业至今颇丰,秦炼县令死后,由耿绍北兼任县令县尉,在端阳镇称得上头号人物,耿绍昆是耿绍北嫡长子,在端阳镇自然也算一号人物,从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时常唤戏班来他府上唱戏。   耿绍昆负手于后,笑眯眯问:“婷妹,有何不妥?”   阮依婷道:“嗯……是不妥。”   “我晓得,白脸不该赢,可你瞧仔细了,唱白脸的角儿身强体壮,背后还有五六个帮手,红脸就一个人形单影只,势单力薄,凭什么能赢?就凭那两个无足轻重的‘正义’二字?呵呵,不过是伪道者的冠冕堂皇之词罢了,那些所谓的侠义之士,殉道者,圣人贤人,一碰上真正的大恶人,还不是依旧吓得屁滚尿流,苟安一隅。”耿绍昆大放厥词:“不合理就是不合理,以弱胜强岂是那么容易的!   弱者就得老老实实挨打!本少爷把不合理合理化,何错之有!”   阮依婷听得秀眉蹙起,可又无从反驳。   “一场戏而已,戏本来就是假的。”一个中性的声音响起,主人是一个十九岁,眉目端正的少年郎,少年郎脚踏玄关走来,他叫做阮雪峰,是阮依婷的哥哥。   “戏如人生,它瞎演我瞎看?我的眼睛可不瘸!”耿绍昆一板一眼道。   阮雪峰笑问:“绍昆老弟,既然你这么说,我倒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直说。”   “百年前沉轻羽区区大乘修为,却以一己之力灭去龙门,当时龙门高手如云,四大护法虚空,无极,九幽,楚怜皆有渡劫修为。   敌方足足四个渡劫期修士,沉轻羽凭什么赢?”   耿绍昆微微语噎:“这个嘛……”   一百年前魔道猖獗,明目张胆抓人炼制丹药,恶人与妖怪狼狈为奸,大肆屠杀无辜百姓,一时人口锐减,民不聊生。   不管沉轻羽何种手段以弱胜强,但沉轻羽是应当要赢,他不赢,不能为乱世开太平,他不赢十大仙宗没有信心出战,若是任由魔道继续作乱,世道彻底崩坏,后果就是百姓揭竿而起,所谓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一旦百姓起义,隐市不出的高手也极有可能现身参战,到时就是全国乃至世界性的战争,战争践踏中,人口总数必将呈断崖式剧烈下跌,乱世之中人命贱如纸,耿绍昆的祖辈也有可能丧命其中,自然他也就不存在了,加之沉轻羽名望极高,故而耿绍昆不能再口出狂言,希望邪恶压倒正义。   阮雪峰道:“利人利己为正,损人利己为邪,损人不利己为魔,损己利人为圣,沉轻羽应当到达半圣境界,掌握至高武学,他的胜利才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   阮依婷道:“哥你不愧师从张采,说起话来文绉绉的。”   耿绍昆冷冷道:“哼,我最恨说教,尤其是没有营养,废话连篇的说教,肚中无几两墨水,却好为人师,逮到机会就向别人兜售自己肤浅苍白的道理,这些道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需要你来教我?”   耿绍昆的声音尖细,阮雪峰听了很是不快,皱眉道:“绍昆老弟,你这话就有问题了,我这都是跟张师学的。”。   “这是张师原话?”耿绍昆心中一虚。张采腹有经纶,博学多才,号称儒学的集大成者,被当地人推为大儒,声名远播,门下学子遍布夜狼国各地,即使出了夜狼国,也有许多人认识他,若是那段话是张采的原话,便不好反驳了。   阮雪峰实话实说:“我说笑的,其实是我原话。”   “我就说嘛。”耿绍昆顿时轻松不少,“张师何等人物,出口成章,唾地成文,怎会说这种肤浅道理?”   阮雪峰道:“其实这句话,我是根据名儒余广川的语录加工得来的,余广川也称得上名师吧?”   耿绍昆讽刺道:“一会说是张采,一会说是余广川,自个儿琢磨不出来好的,所以只能拾人牙慧?”   “我何曾说过自创?”阮雪峰面有愠色:“旁征博引被你硬生生理解成剽窃,那么我也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我看你话很多啊?”耿绍昆一下子和阮雪峰杠上了。   阮雪峰道:”若我着成书籍大段抄袭并署上大名,以此牟利,你尽管来攻讦揭露,随口一说你也要抬杠,难道我说得是污言秽语,不能说了?”   阮依婷见气氛不对,当起和事佬:“绍昆哥,令尊得了傲天玄宗的举荐信?”   耿绍昆故作谦虚:“没什么,不值得骄傲,也没多了不起。”   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掩饰不住得意之色。   耿绍北花大价钱托人弄来一封傲天宗的举荐信,并通过人品考核顺利进入,成为仙宗弟子,前途一片光明灿烂。   夜狼国只是大贤王朝的附属国,大贤朝廷表面姓赵,实际由轩辕家族控制,耿绍北一旦当上内门弟子,以后入大贤朝为官也是极容易的事情。   耿家本就身份尊贵,加之耿绍北进了傲天宗的圈子,结实诸多傲天宗的精英,日后必将平步青云,前途通达,子凭父贵,谁敢不敬他耿绍昆?   阮雪峰心里不太舒服,今天来耿府,就是想探一探耿绍昆的口风,看看耿绍北是不是真的进了傲天宗。   他虽和耿绍昆是发小邻居,但性格不大合得来,更喜欢隔壁的薛氏两兄弟,令人遗憾的是,薛员外染病仙去后,王氏相思成疾也随后而去,家中财产被薛员外的傻叔叔挥霍一空,那个酒肉朋友也迟迟不归,从此家道中落,两兄弟也外出谋生。   阮雪峰较为钟意薛少明为人,想让妹妹阮依婷嫁给他,阮依婷对薛少明也互有好感,只可惜没钱人难成眷属,父母的成见就是一个大问题,阮雪峰父亲是茶叶商人,重利轻义,认为门不当户不对,绝对不能来往,他薛少明人品好又怎样?天下人品好的人多了去了,再说两家也没定下婚约,所以薛家没落之后,阮依婷和薛少明缘分已尽。   “依婷,我日后必进傲天玄宗,成为人上之人!”耿绍昆抓住阮依婷的手动情道。   阮依婷一脸娇羞,抽回手,她认为耿绍昆虽然为人乖张,但本性不坏,家境富裕,日后有很大机会进入傲天宗,未尝不可托付终身。   “当然,我进入傲天宗之后,有机会一定引荐雪峰兄进入!”   阮雪峰对修仙不感兴趣,淡淡道:“不必。”   耿绍昆道:“婷妹,今日是端午佳节,我带你划龙舟去!”   耿绍昆牵着阮依婷的手在集市上瞎逛,逛完了再去划龙舟,划完龙舟再去酒楼吃饭,好不快活,和喜欢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快活,哪怕只是说些废话,不过划龙舟的时候,有个不美妙的小插曲,那就是有一个独臂青年的龙舟划得比他快。   比他快也就罢了,还回头嘲笑他划的慢,耿绍昆大为气恼,感觉在心爱之人面前丢了面子,划完龙舟就去找独臂青年的麻烦。   耿绍昆身边有五六个身强力壮的小厮,他一声令下,一拥而上,反而被独臂青年一巴掌全部打翻在地,耿绍昆十分震惊,这个人难道是炼气修士吗?   独臂青年面黑无须,身穿青色衣衫,身材瘦高,缠着围脖,双手交叉于胸,面带冷笑地望着耿绍昆。   耿绍昆知道惹不起对方,只好作罢,带着阮依婷去到镇中心一家酒楼用餐。   他没料到独臂青年竟然跟了过来,点上一壶清酒和一碟花生米,坐到后座吃了起来。   耿绍昆坐立难安,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说:“这位壮士,我可曾得罪过你?”耿绍昆认为刚刚他主动找茬,独臂青年占尽上风,没理由还要过来再踩他一脚,必然是另有所图。   “你仔细想想。”青年饮了一口酒道。   “我想不起来。”耿绍昆给了个眼色,示意小厮们带阮依婷先行一步,阮依婷也看出这独臂青年不是好相与的,匆匆离去。   独臂青年不加以阻拦,冷笑道:“昨日做过的好事,这么快就忘了?”   耿绍昆皱眉道:“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独臂青年淡淡笑道:“那我给你开个头吧,‘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耿绍昆暗自吃惊,问道:“什么意思?”   “别装傻,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明白?”独臂青年将花生米丢的老高,然后张嘴接住,耿绍昆暗暗期待他会噎住,可惜人家艺高人大胆,就是没有噎住。   “我还真不明白!”耿绍昆嘴硬道。 第122章 打包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别人都是傻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耿绍昆问道:”你……你就是这首诗的主人?“   “非也,只是家中正好藏有此诗。“独臂青年缓缓朗诵道:“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这首诗的作者无名无姓,已然不可考据,日前耿绍昆翻阅家中古典书籍,正好翻到这首诗,适逢余广川和张采招收学生,于是耿绍昆拿着诗作自称原创,想要蒙混过关,他先后拜见余广川和张采,张采当即表示不收,余广川表示要考虑考虑。   “他人诗作据为己有,若是作者再世,恐怕会气得骂娘吧。”独臂青年冷笑道。   耿绍昆道:“呵呵,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哪有自己说自己无伤大雅的,你也真是有趣。”独臂青年砰一声放下茶杯,起身打算离去。   耿绍昆挽留道:“且慢,小酌几杯?”   “你请?”   “自然我请。”耿绍昆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还不信这个独臂青年能抗拒金钱的魅力。   独臂青年虽行事不羁,可是囊中羞涩,心想白吃白喝他一顿酒,只赚不亏,于是吐出一个字来:“好。”   “阁下身手不凡,敢问高姓大名,师承何派?”耿绍昆试探道。   “吕品,自学成才。”   “佩服佩服。”耿绍昆夸赞道:“无师自通的高手,世上没有几个,吕兄不会是传说中的天选之人吧?”   吕品微笑摇头,觉得耿绍昆过于油嘴滑舌,哪有一见面就称兄道弟的。   耿绍昆问:“听吕兄的口音不像外地人士,也是端阳人?”   吕品道:“不错,我就是端阳本地人。”   耿绍昆道:“我时常在城中晃悠,也没见过吕兄,常年在外地公干?“   吕品道:“在大贤国,有点事情要处理。”   “做甚?”   酒菜上桌,吕品边吃肉喝酒边答:“不便透露。”   耿绍昆干笑一声道:“那大贤的先帝赵离好生荒淫,不理政事,他的死真是大快人心,虽然新皇赵贤勤政,可惜臣子无能,上下不齐心,我看大离气数将尽。”   吕品戏谑道:“妄议朝廷可是要杀头的。”   耿绍昆道:“国不可无明君,昏君无道难道不能说?”   吕品心道:交浅而言深,君子所忌也,此人口无遮拦,迟早必生祸端。   “祸从口出。”吕品好意提醒。   “我这个人就是有什么爱说什么,不喜欢憋着藏着。”耿绍昆的老爹现在可是傲天宗的弟子,整座镇子谁敢不给他面子?   吕品敷衍道:“你直爽的性子倒也挺对我的胃口,我有一点想不通,你找张采拜师我能理解,你找余广川是做什么?”   “余广川莫非找不得?”耿绍昆问。   “余广川开设讲堂,口口声声‘存天理灭人欲’,却老牛吃嫩草,纳十六岁卖藕少女为妾,言行自相违背,岂非无耻?”吕品道。   “两情相悦有何不可,他又没有强逼人家做他的小妾。”耿绍昆道。   吕品道:“若真是两情相悦也就罢了,那少是家境贫困,为给老父亲治病才委身于余广川,本来也没什么可说的,虽然称不上两情相悦,也是你情我愿,他没有威逼人家,可余广川答应过他的发妻不会另娶妾室。   如今那少女,已经是他第八房小妾了,也是第八次违背诺言了。”   耿绍昆摇头看看四周,确定阮依婷不在,说道:“吕兄,女人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拿花言巧语哄一哄,如何骗到她的身子?”   这小子倒是下流得真实,吕品暗暗冷笑,淡淡道:“听你的口气,像是纵横花丛多年的情场老手?”   耿绍昆笑道:“老手谈不上,偶有心得罢了,在我看来余广川还是不够精明,若是把原配哄得开开心心,她能有什么话说?   所以余广川还是不够老道,那个张采才是真正的老人精,一副志高清廉,两袖清风的模样,谁知道背地里干过多少坏事儿?”   吕品疑惑道:“何出此言?”   “猜的。”耿绍昆道。   吕品道:“你这不是无中生有嘛。”   “哼,我就是看不惯张采一副浩然正气,大公无私的模样,有人举荐他当里正还假意推辞,定然是瞅上了我父亲的位置。”   “多谢款待。”耿绍昆就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吕品闻言皱起眉头,放下碗筷起身向外行去。   “吕兄去哪儿,吃完再走不迟嘛。”   “我吃饱了。“   耿绍昆追上去说:“何事这么着急?”   吕品道:“懒得和你说,我吃饱了,后会无期。”   “吕兄准备去哪儿?”   “找人。”吕品常年在外,此次回来是想看看自己的大哥吕回回来了没有。   耿绍昆献殷勤道:“我帮你找,我在端阳认识的人可不少。”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此别过吧。”   吕品武功高强,耿绍昆有意结交,他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进傲天宗,要是能和吕品攀上关系,有益无害。   他又腆着脸上去和吕品搭话,奈何吕品大步如飞,他根本追不上,只能暗生闷气。   “少爷,这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帮您教训教训他?”旁边一个小厮讨好道。   耿绍昆道:“在端阳不知我耿绍昆的威名没有几人,这家伙竟不对我摧眉折腰,倒使我有些在意,帮我调查调查他。”   小厮唱喏离去。   耿绍昆回到家时,耿绍北正在书房和余广川叙谈,耿绍昆知道父亲回来十分高兴,想去见父亲,管家拦住他说,耿绍北正在和余广川谈话,不可打扰。   余广川笑问:“贤弟,说话算话?”   “广川兄多虑,我耿绍北岂是食言而肥之人?”   “那便好。”余广川笑眯眯地捻起自己的山羊胡须,两眼盯住耿绍北身旁一个年轻貌美,婀娜多姿的漂亮丫鬟。   “冬儿。”耿绍北对漂亮丫鬟招了招手,她便走到余广川身旁。   余广川面露笑意,颔首道:“算是没白帮你。”   “多亏有秦县令的举荐信,广川兄,以后小儿的举荐信,也要麻烦你了。”   “自然自然。”   余广川去到侧厅用膳,耿绍昆进来怒问:“父亲,你为何不知会我一声,直接把冬儿送人?”冬儿是耿绍昆男女之事的启蒙人,对他来讲意义非凡,故而耿绍昆有些生气。   “一个贱婢再买便是。”耿绍北不以为意。   “送谁都可以,为何偏偏是冬儿?”耿绍昆质问。   耿绍北笑道:“昆儿,你不想进傲天宗了?等你进了傲天宗,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耿绍昆转念一想也是,便退下了。   趁着余光川在吃饭,冬儿在走廊上拉住耿绍昆道:“少爷,我不想嫁给余广川。”   耿绍昆甩袖道:“你不想嫁也得嫁,这件事我没办法你明不明白。”   “可你说过要娶我?”   “冬儿,你得认清现实啊。”耿绍昆板起脸来,“你看看你,除了漂亮一无是处,我凭什么娶你?”   冬儿顿觉恶行反胃,没想到耿绍昆会说出这种话来,“你……好,好。”   “好好伺候余老爷,千万别怠慢啊。”耿绍昆拍拍她的肩膀,错身而过。   “冬儿跑了!”   半夜,正在和小妾亲热的耿绍北听到下人来报,披上外衣,去到耿绍昆房间:“昆儿,你失了智不成?”   耿绍昆赶忙道:“爹,那贱婢私自逃走,与孩儿无关啊。”   耿绍北道:“快去找!天亮前把她找回来。”   耿绍昆带人在城里搜了一圈,成功在一户人家的马厩找到了冬儿,“好言”相劝之后扭送余府。   余府和秦府两桩灭门惨案发生后,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云隐宗,王洋主动请假,想要回一趟老家,因为她的邻居段婶婶在秦府做工,她很担心她的安危。   南宫语秋准了,还派了薛氏两兄弟护卫王洋的安危,王洋深受感动,回到老家湖阳村,敲响了邻居段婶婶的房门,段婶婶打开门,见是王洋,笑容满面地拉她进屋寒暄,说自己这两天生病所以没去秦府。   王洋十分高兴,连说好人有好报,段婶婶这么单纯善良的人儿,生病也生得及时。   段婶婶说要给王洋牵红线,王洋婉拒了她的美意。   婶婶看着薛氏两兄弟笑得很暧昧,王洋离了婶婶家,又去寻好友冬儿,冬儿不幸卷入那场秦府屠杀,王洋听说后十分郁闷,薛少言为了逗她开心,给她扮鬼脸,她也笑不出来。   三人准备返回云上宗,路过一个糖葫芦小贩,薛少言买了三串糖葫芦一人一串,边啃边道:“咱也炼气入门了,以后是不是可以横着走了啊?”   薛少明把自己的糖葫芦递给王洋,道:“你是螃蟹啊,干嘛横着走?”   时至中午,光吃糖葫芦是吃不饱的,三人进入路边一家名为“君再来”的酒楼用餐,三人都是云隐宗弟子,穿着云纹图案的白衣,煞是惹眼,小二见之小心伺候着。   吃完饭,薛少明让小二拿纸袋打包剩余食物,他没料到王洋如此不能吃,导致剩下好几个馍馍。   “呦,像我家的狗一样把盘子舔得干干净净,还打包带走呢?”一个尖锐的声音突兀响起。 第123章 跋扈   权贵弟子通常分两种,一种知书达理,另一种横行乡里,也有第三种,表面君子背地小人,而耿绍昆属于第四种,想装君子可惜演技不到位,时常不由自主流露出小人气质,索性也就不装了,还是恣心所欲,百无禁忌来得痛快,他与薛少明是从小认识的老相识,关系一向不好。   听到耿绍昆尖锐的声音,薛少明扭头一看,锦衣华裘,油头粉面的耿绍昆正被几个小厮簇拥着而来,耿绍昆小时候挨过薛少明的揍,他调皮捣蛋,聚众欺负王洋,不止欺负王洋还扰乱课堂秩序,薛少明见之不忿,加之薛少明年幼时发育较快,在一干小朋友中木秀于林,鹤立鸡群,他见义勇为,出手教训了一番耿绍昆。   时隔多年,耿绍昆早已忘记挨揍的原因,只记得薛少明打过他。   薛少言并不发怒,反讽道:“耿大少爷,您这素质也太高了些吧?爱惜粮食惹您不痛快了?。”   耿绍昆瞥王洋一眼,显然认不出她来了,“你俩何时回来?还穿得人模狗样,发财了?”   薛少言砰地一拍桌子:“会不会说人话,云隐宗的衣服看不出来?想吃小爷的拳头?”   耿绍昆呵呵一笑道:“这就气急败坏了?本少爷实话告诉你们,我爹现在是傲天玄宗弟子,你们云隐宗算个屁,本少爷看你们进云隐宗也是做杂役,可对?”   “耿老弟多年不见还是一如当初,毫无长进。”薛少明微微摇头道。   “哈哈,我马上就要进傲天玄宗了,算不算长进?”耿绍昆一脸得意之色,因为阮依婷就在身后,他很想当众压薛少明一头。   薛少明听得好笑:“自然算是,不过我指的是人品长进。”   “你说我人品不好!岂有此理!”耿绍昆脸色一沉,“给你机会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薛少明冷笑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教教我如何收回去?”   “什么?你可敢再说一遍?”耿绍昆眼珠一瞪,身边几个喽啰也围聚过来,准备以多欺少。   “你方才不是听得很清楚?”薛少明抓起桌上一个核桃,捏得稀碎。   耿绍昆暗自吃惊,心道:薛少明炼气入门了,果真是云隐宗的弟子,云隐宗倒是不可怕,可怕的是炼气期修士以一当十,他身边这五六个小厮恐怕不够薛少明打的。   “哼,等着!”耿绍昆撂下狠话,便带人离开了。   阮依婷经过薛少明身旁,看了他一眼,薛少明表情淡淡,一语不发。   “不知张师身上好些没有,我们去拜访拜访他。”薛少言起身道。   薛少明道:“去的多了就是打扰,改日再去为宜。”   “咦,张师十分喜爱我们,我们勤去他老人家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嫌弃?”薛少言道。   薛少明笑道:“你小子臭美得很。”   薛少言买了一袋水果,拉着哥哥和王洋去往张采家中,张采家坐落在镇北核心区域,一个宽敞的四合院,前院里栽有很多花花草草,叩门而入,一股自然植物清香扑面而来,张采不在家,听说是拄着拐杖去私塾讲课了,张采夫人尤氏热情接待了他们。   “师母,叨扰了。”薛少明道。   “哪里的话。”   和尤氏拉拉家常,三人从张府中出来,再去往张采私塾,王洋本来没什么兴趣,不过两个师兄有兴致,便随他们去了。   走出三条街,远远地看见一间私塾,薛少明望见其中学生满座,还有几个中年学子在听课,薛少明道:“我们小声点,不要惊扰了他们。”   三人进入其中,站到最后一排。   张采手捧“周易”,翻开一页念道:“‘龙德而隐者’,君子之道也,不以名利论成败。   ‘潜龙勿用’,引申到我们生活当中,意为谨言慎行,不骄不躁,即便取得成就,也应当平淡处之。   ‘亢龙有悔’,意为物极必反,盛极必衰,皇帝也有被人拉下马的时候,做人一定要留一手,鸡蛋分两篮,预先给自己留退路,如此这般,不至于落得无路可退。”   讲了一会儿,张采放下书本揉了揉眼睛,不拿书本讲道:“诸生有疑尽管提出,老朽尽力回答。”   “先生。”一个学生举起手,然后问道:“学生听闻将初生婴孩丢至野外,便会长成野兽,是否人也是野兽的一种?”   张采略一思索张,即道:“准确来讲,人是动物的一种,人不是生来就会说人话,人在远古时期,茹毛饮血与野兽无异,岁月变迁,逐渐适应环境不断变化,不至于被自然所淘汰,而许多野兽无法适应环境被淘汰,或被人淘汰,当今时代亦然如此,适应不了的人被淘汰,适应的了的人融入其中,诸生当中,未来必有最不如意的那一人,到时那人会选择抱怨社会,抱怨旁人,但绝不会抱怨自己当初的不作为。   大丈夫志向天地,即便不能纵横四海,也要有最基本的一技之长,以安身立命。   人生而分三六九等,不勤奋连中等人都做不成,旁人旁行旁言,择善从之,不善改之,不加思考固步自封必将慢性死亡,人这一生会遭受许多挫折,或大或小,多年以后回头去看则清明许多,善学机敏之人遭遇的挫折往往更少,他们深知防微杜渐,在坏事发生前防患未然,扯远了——人曾是野兽,但自从人创造文字,顺应环境变化,熟练掌握工具,智慧不断提高,便渐为万物之长主宰世界,将婴孩丢至野外会长成野兽,而猩猩永远无法抚养成人,人与野兽如今已有本质区别。”   一位旁听的中年学子听后感叹:“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张采又道:“人从野兽进化而来,人可以兼有智慧与兽性,野兽没有复杂的社会体系,而人有,一千个人有一千种经历,人心叵测,光凭道德无法约束,故而先贤立法以保平安,即便有法,亦不能完全避免争端,因为好斗是人的天性,斗争使人获得物资土地以及……这也是一类人为何好勇斗狠,沉溺游戏的原因之一,人如同泥坯具有可塑性,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思想陈腐固化,生活的定型逐渐导致思想定型,所以在一开始就应当选择志趣相投,正直勤奋的人结交,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有,但是极少,只有择善而交,人生路才会越走越宽……”张采讲了一通,看看天色说道:“今日课程到此为止,诸生明日再来。”   势不可去尽话亦不可说尽,有些出格却切实存在的东西,张采认为放到后面时机适宜才讲较好,他见诸生交头接耳,无人异议,既喜也忧,他希望有人出言指出语中不足,补充或者抨击都可以,毕竟交流使人进步,这绝不是他的一言堂。   “先生,我来扶您。”一位少年学子主动上前道。   “能走路。”张采含笑摆手,示意学生们散去,不必来帮扶他。   “你们来啦。”张采拄拐走出私塾,见到薛氏两兄弟,很是开颜。   “不欢迎么?先生。”薛少言道。   “岂敢岂敢。”张采笑道。   每当看到这两兄弟,张采就会想起他们的父亲,那他最得意的门生,可惜天妒英才。   薛少明道:“我俩顺路到您府上,见您不在,便来这儿瞧一瞧,果然碰上您,您这把年纪,身体没有完全康复,要自惜啊。”   张采扶了扶自己的老腰,说:“挺得住,挺得住,这位是?”   “我师妹王洋。”薛少明代为介绍道。   张采称赞道:“亭亭玉立。”   王洋行了行欠身礼。   “先生,咱最近也开始洗冷水澡了,这一盆冷水浇灌下来好生痛快。”薛少言道。   张采道:“天气转冷不可常洗。免得适得其反。“   “您太小瞧我了,我这身体天天洗又有何妨?”薛少言自信道。   薛少明道:“冷水洗完再洗热水,先生以为如何?”   张采年轻时并非一直贫困,得到过权贵的赏识,继而有钱购买煤炭,烧热水洗浴,那时他为求强壮筋骨,锻炼心志,先冷水冲之,后温水洗之,再冷水冲之,洗完之后神清气爽,赛过神仙,不过那都是年轻时的事情了,此时他劝道:“你们贪功冒进,将来迟早生病。”   薛少言不以为然:“无妨,我现在已是炼气期修士,身体耐寒得很。”   “先生,我弟弟私下竟然看这种歪书。”薛少明拿出薛少言珍藏的鬼怪书籍,薛少言惊叫道:“好哇,你偷我书!”   张采接过翻阅两页,笑道:“这是老朽赠与令尊的几页废稿,乃是老朽年少时的拙作,没想到他装裱成册,收藏至今。”   薛少明讶异道:“先生,学生真没想到您会写这种误人子弟的歪书。”   薛少言道:“谁还没个过去,况且这也谈不上误人子弟吧?”   张采翻了两页叹道:?“好生怀念。”   四人迤迤而行,张采驻足眺望天空流云,说道:“人生苦短。”   薛少言道:“先生又悲春伤秋了?”   张采笑道:“少言,少明,你们可有心爱仰慕之人?”   薛少言道:“没有。”   薛少明道:“谢先生关心,时机未到。”   张采看了王洋一眼,疑惑道:“尔等修道之人,不注重阴阳和谐?。”   王洋表面不言语,心里暗骂老不正经。   薛少言笑道:“您又瞎操心。”   三人继续拉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家常便分开,三人打道回府,回去的路上碰见一伙人在一块露天场地上赛狗,其中就有耿绍昆,这位阔少爷背后跟着十几个人手下,手里紧攥着银子,看着自己押注的狗儿跑的飞快,兴高采烈,眉飞色舞,一个毛头小子不小心冲撞了他,他登时脸拉得比鞋拔子还长,厉声咆哮。   薛少言见状,撸起袖子:“看看那副德性。”   “算了别管他。”薛少明拦住弟弟说:“就让他在自己的世界里称王吧。”   “你娘的!不是说白的能赢吗?老子说押黑的能赢,你非要说白的比较有戏,现在黑的输了,老子的钱没了!”比赛中,黑狗一马当先跑的极快,但是白狗后来居上,依旧赢下了胜利,他十分气恼,飞起一脚踹在旁边一个小厮身上,小厮倒在地上抱着头告饶,大呼冤枉,他只是出主意,拿主意的还不是你自个儿!   “耿少爷,输便输了,输不起吗?”赢者见耿绍昆痛扁下人的行为很是不屑。   “再来。”   “别,怕您打我。”赢者带钱离去。   “娘的打死你个蠢猪!”耿绍昆一顿爆锤,边打打骂:“腌臜蠢货留你何用!”   “耿老弟,适可而止。”薛少言忍不住上前道,薛少明和王洋也跟在身后。   耿绍昆斜眼瞧人,神色跋扈道:“与你何干?识相的滚远一点!”现在他背后跟着十几号人,炼气修士最多以一敌十,真动起手来,他肯定吃不了亏,   “奉劝你一句,辱人者人恒辱之。”薛少言道。   “哈哈哈哈!”耿绍昆放声大笑,满脸阴沉道:“我偏如此,你们能耐我何?” 第124章 赶到   “到时自食恶果的人一定是你。”薛少明道。   耿绍昆拉长了脸说道:“少废话,你要是真的有种,就来动我试试?”   耿绍昆见薛少明不言语,面露鄙夷道:“哼,本少爷就知道你没有胆色,只能逞逞口舌之快。”   薛少言忽然暴起一脚命中耿绍昆小腹,耿绍昆瞳孔一张,万万不敢相信薛少言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踢他,体内气血上涌,喉头一甜,张口吐出一口血水,紧接着身子失去平衡栽倒在地,脸颊顿觉沉重。   薛少言笑道:“如何?”   耿绍昆呻吟道:“啊……甘里娘……”   薛少言道:“粗鄙之语!”   “薛少明,不管管你弟弟吗?甘里娘!”耿绍昆口吐污言秽语。   薛少明掏掏耳朵,撸起袖子准备动手,十几个随从哪能旁观少主人被打,纷纷冲上前来,两兄弟互相支援,三拳两脚将耿绍昆随从一一掀翻在地,哀嚎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耿绍昆没料到薛少言也炼气入门,两个炼气期修士加一起通常要三四十号人才能拿下。   “师妹见笑了。”薛少明冲王洋一笑。   “你服不服?”薛少言一把揪住耿绍昆的衣领问道。   耿绍昆鼻青脸肿,挨了揍还不服气,梗着脖子道:“来来来,打死我,打死我。”   “打死你我要坐牢,当我傻么?”薛少言道。   “打死我,打死我……”耿绍昆头脑有些发昏,不停重复自己的话。   “走吧,别理他。”薛少明道。   薛少言这才松手,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爹!”耿绍昆看到不远处一伙人抬着步舆缓缓经过,他连忙爬起来,扑到步舆旁边痛哭流涕:“爹!他们打我!”   耿绍北看到儿子被打的鼻青脸肿,觉得十分好笑,跳下来瞄了两眼说道:“哪个不长眼的打你?”   “他们!呜呜呜……”耿绍昆指着薛少言和薛少明。   薛少言看见耿绍北身穿傲天玄宗弟子的服饰,不由心中一沉。   傲天玄宗这种庞然大物,他们是惹不起的。   薛少明脸色沉稳,波澜不惊。   “咦,两位贤侄,好久不见,回来了?”耿绍北背负双手走了过来,眼神平静,不待薛氏两兄弟回应,皮笑肉不笑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二位贤侄罔顾律法公然伤人,和叔叔去见官吧。”   “是耿老弟出言不逊在先。”薛少言道。   王洋忽然出声道:“耿老爷,是你将冬儿送到余府的吗?”   耿绍北扫了王洋一眼,不予回应,道:“左右,给我拿下。”   薛少言动若脱兔,势如猛虎,打得耿绍北十几个仆从找不到北,耿绍北见手下不敌,淡淡笑道:“没想到二位贤侄已经跻身炼气修士,可喜可贺。”   薛少言拍拍手,讥诮道:“哼,有其父必有其子。”   耿绍北脸色一沉,他身旁站着一位寸头青年男子,此人手掌宽大,布有老茧,一看就是专精铁砂掌的高手。   “殷兄,今天可要仰仗您了。”   薛少明暗道不好,那脸型瘦长的寸头男穿得是上好白丝绸缎编制成的华贵衣裳,绣有傲天玄宗的青天白云图案,头顶双龙紫金道冠,背负长剑,一看便是傲天玄宗的内门弟子。   此人名为殷杰,不久前攀升至金丹期,在宗门大比中力压一干外门弟子,进入内门。   殷杰如今摆脱外门弟子的身份,还能御剑杀敌,就境界差距来说,一百个薛少明都不够他打的。他以前是个光头,先天性脱发,自从结出金丹后,头发竟然也长了出来,顺利进入内门后,可谓正值人生春风得意时,他双手抱臂,神情倨傲道:“区区两个杂鱼,需要本师兄出手?”   耿绍北自知初入炼气境界,真刀实干起来,未必是这两个小辈对手,要是打不过,那脸就丢到姥姥家了。   若是殷杰肯出手,必然无虞也,此番他请假从傲天玄宗回来,重金笼络结实殷杰,说有异国歌姬相赠,可回来的时候异国歌姬没了,因为异国歌姬前晚被余广川接到府上去陪酒去了,结果不幸死于屠杀当中。   耿绍北说会为殷杰再物色几个更好的,才稳住殷杰情绪。   “殷师兄,以您的高超身手,还不是一眨眼的事情?”耿绍北笑道。   殷杰微微一笑:“跪下!”他的声音中隐含的真气顿时令薛少明和薛少言倒退两步,强大的威压压在二人肩头,迫使薛少言膝盖一软跪到了地上。   “老弟你怎么了?”薛少明疑惑道。   薛少言道:“是金丹修士的威压!你咋没事?”   薛少明笑道:“因为我有这个呀。”他手抚腰畔剑柄,剑鞘里装的是天罚剑,他拔出天罚神剑,虽然这柄剑并未完全臣服于他,发挥不出百分之一的力量,不过哪怕只要发挥出万分之一,相信都与殷杰有一战之力。   王洋一直旁观,现在见师兄受难也不得不拔出剑来,道:“薛师兄,我们左右夹击。”   “不急。”薛少明手握天罚剑,殷杰却不以为意,因为薛少明额头只有一圈道纹,实力差距太大,加之无名灭去无道宗后,声名大振以致于各地都塑立其雕像,天罚剑的也被第一目击者记录下,所以在殷杰看来,薛少明手中这柄剑虽然外形酷似天罚剑,但绝无可能是饮血无数,屠魔万千的天罚神剑。   “在下是云隐宗弟子薛少明,这位是我弟弟薛少言,大家同为修道者,不如坐下来谈一谈?”薛少明道。   “现在知道怕,已经太晚了!”耿绍昆叫嚣道:“上,打死他!”   耿绍北瞪了耿绍昆一眼,真是个不成器的家伙,使唤谁呢?   殷杰笑道:“什么犄角旮旯的无名小派,几年的底蕴,出来的人才倒是狂得很。”   薛少言一脸茫然,他们好像没有表现狂妄吧,难道不卑躬屈膝,就是狂妄了吗。   “免得说我以大欺小,我不使真气,只用铁砂掌,你们三人一起上,若是赢了我,我就饶过你们。”殷杰显露出大门派弟子的风范。   真气威压顿时撤去,薛少言拍拍膝盖上的灰尘站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   薛少明收剑入鞘道:“以多欺少岂是君子所为,既然你主动退一步,那我们也不能失了气度,我一个人对战你,我若输了,随你们怎么处置,毫无怨言。”   “老哥,他很厉害,你要当心。”薛少言道。   薛少明扎了个马步,浑劲全身,耍了一套威名赫赫的少林拳法。   “伏虎罗汉拳?”殷杰看见薛少明耍的少林拳法有模有样,不像是花架子,看来是跟着少林僧人,练过几年真功夫的,接下来必然会是一场硬战,殷杰很兴奋,要是单方面的碾压也没什么意思,他等待薛少明摆好架势,抱拳一礼,大步上前,一掌劈向薛少明肩头。   没有任何花巧,薛少明顿时听见掌风飒飒,心中骤然一凛,他闪过身子,一拳捣向殷杰胸口,殷杰是洗筋伐髓的金丹期高手,即使不用真气体质也远胜凡人,吃下一拳竟然跟个没事人一样,哈哈一笑,单手抓住薛少明手腕,令他无法脱身,右手成掌重重劈在薛少明肩头。   薛少明感觉肩头仿佛被真刀中一般,剧痛难忍,闷哼一声,曲膝顶向殷杰小腹,殷杰身子一荡,凌空跃起,翩然落至薛少明身后,薛少明匆忙转身,只看到一个硕大的拳头在眼中无限放大。   顿时眼冒金星。   金丹期和炼气期有一道无法弥补的鸿沟,薛少明的落败也在情理之中。   殷杰还是收了几分力道,否则薛少明就真的半身不遂了。   “不错。”殷杰拍拍手。   薛少言见哥哥落败,立即拔剑相助,可惜不是殷杰一合之敌,随后倒地,佩剑也被殷杰铁掌拍断成几截散落在地。   王洋道:“梁风,我们遇到麻烦了!”   这次耳边并没有传来梁风的声音,王洋心中一慌,怎么这个时候掉链子呀。她手外脖颈上一摸才发现,那个传音法阵被自己洗澡的时候洗掉了,也许是这样,所以梁风听不到她的声音。   “你他娘的现在老实了吧!”耿绍昆上前狠狠踹了薛氏两兄弟几脚,心中大呼过瘾。   “耿兄。”殷杰淡淡一笑,其意不言而喻。   耿绍北顿时意会殷杰不想把事情闹大,呵斥道:“绍昆,行了!”   耿绍昆呼唤小厮们把薛氏两兄弟捆起来,殷杰微微摇头,云隐宗虽然不出名,但谁能保证他们和云上宗没有关系?外门弟子教训几下也就罢了,要是送进官府事情就闹大了。   耿绍北见殷杰摇头,知道不能绑人,喝道:“绍昆!”   耿绍昆气愤道:“爹,他们打我!这能算了嘛?”   耿绍北沉声道:“让你放人你就放人,哪来这么多废话。”   耿绍昆执拗道:“我不!”   下人们很为难,不管听哪一个事后都要挨揍,真难办啊   嗖一声一道剑气疾射而来,薛少明和薛少明身上的绳索顿时松开,一道清瘦的人影,御剑落地,来者正是蒋丰年,他被南宫信安排到端阳镇购买食材,现在宗里多了一位能御剑飞行的金丹修士好好利用起来才行,蒋丰年见到这副状况,皱起俊眉道:“在下云隐宗首席弟子,蒋丰年,阁下是?”   殷杰双手抱臂,神色散漫道:“傲天宗,内门弟子,殷杰。” 第125章 有鬼   “为何伤我两名师弟?”蒋丰年道。   殷杰额头亮出三拳道纹,淡淡道:“他们伤人在先。”   蒋丰年见对方也是金丹期修士,而且是傲天玄宗的内门弟子,不免有些心虚,说道:“少明,少言,你们先动手打人?”   薛少明道:“师兄,我们虽然先动手,可对方出言不逊在先。”   “先动手就是不对。”蒋丰年凑近薛少明耳边,耳语道:“傲天宗不是我们惹得起的,来日方长。”   薛少明只能服软。   “给人家陪个罪吧。”蒋丰年很识大体。   薛少言很不服气,迫于蒋丰年和薛少明的压力,和哥哥一起乖乖低头赔罪。   耿绍昆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嘴角大幅度勾起,鼻孔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既然如此,我耿绍昆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罢了,你们走吧。”   “这家伙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薛少言暗暗道。   殷杰苗了耿绍昆一眼,心道: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那我们就此别过。”蒋丰年道。   “慢着。”耿绍昆道,“她还没给我道歉呢。”   薛少明几人面面相觑,蒋丰年问:“你也打了他?”   王洋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   “你见义不为!必须也给我道歉!”耿绍昆得寸进尺道。   正当几人为难的时候,殷杰出声道:“耿师弟,你教子有方啊。”   没想到连殷杰也看不下去了。   耿绍北哑口无言,随即对着儿子摆出一副臭脸:“你小子可真给我长脸,走!”   说着去拽耿绍昆,耿绍昆一脸不情愿。   不愧是傲天宗的人,明辨是非,颇有大家风范,蒋丰年对着殷杰拱手道:“再会。”   殷杰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四人回到宗门向南宫信禀报了此事,南宫信听后表扬蒋丰年处理得当,然后让他带薛少言去藏兵阁重新领一把宝剑。   蒋丰年喜气洋洋,得到南宫信的夸奖在他看来是荣耀的,昂首阔步而去。   夜里,王洋躺倒床上,呼唤梁风,依旧没有消息。   王洋心想,梁风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按理说他应该一直在云隐宗陪伴她才对。   王洋唤了一句,依旧没有得到梁风的回应。   “好吧,看来你真的不在。”王洋瘪瘪嘴,翻身睡去。   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难不倒卑鄙小人,因为英雄好汉皆信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会巧取豪夺,而两面小人不论是偷是抢是骗,都来钱很快。   英雄也可以变成小人,参考引刀成一快的汪某人,由此可见人是多变的,环境对于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气氛和心理达到一个高度的时候,一个人是可以坦然赴死的,时过境迁,人的心理会起相应变化,只有少数人能坚守道义直至生命尽头,也有一类人手腕强硬到足以改变自身境地,如果能力不够强,就会陷入忠义两难全的境地——大离和夜狼的南部战争爆发后,大离派大军强势入侵夜狼国,年近二十二岁的青年舟午毅然参军,他想立军功往上爬,当官是舟午的梦想之一,有一回在行军打仗的途中,舟午作为斥候去前方探路,捉到一个奸细,没料到奸细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吕回,杀之不义,不杀不忠,舟午一时陷入两难。   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将吕回捉了回去,因为放他走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这个罪责他担不起。   于是舟午成功的恩将仇报,他的心理压力很大。   时代洪流下,有人处在上游,有人在中游,有人在下游,不会游的要么溺死,要么抱紧木头活下来。   舟午恰恰是不会游泳的那个人,是救命恩人吕回递给了他木头,现在他害死了吕回,虽然得到褒奖,却没有晋升,因为这个军功不够大。   吕回死后,舟午每天都感到很煎熬,从而打仗不够勇猛,未能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战争结束后他留得一副健全身体,回到夜郎国端阳镇。   可每天晚上都翻来覆去睡不着,有烈火灼心之感,他想远离纷扰,于是他决定成为一个隐士。   隐居不是最佳办法,夜晚丛林里阴风惨惨,耳边隐隐有鬼哭狼嚎声,最后一天的半夜里他甚至听到吕回在耳边轻声诉说:“恩将仇报者死后阿鼻地狱无限轮回,剜目割鼻拔舌,刀山火海油锅,受尽痛苦,永生不得超生……”   吓得舟午连滚带爬跑出丛林,还好这一个月的丛林求生,锻炼出了方向感,没有迷失在丛林中,回来的路上,听见一位路人与同行好友感叹:“‘朝闻道,夕死可矣’。”   舟午心念一动,伸手拉住路人,问:“谁人之道?”   路人打量了他一眼,道:“张师也。”   “张师也乃何方神圣?”舟午揪住路人衣服,不肯放人离开。   这位路人脾气不错,和颜悦色道:“镇北归阳大道,有一颗大榕树,树旁一座四合院,便是张师所住之地,不过你无事最好不要去叨扰他,他平时也不爱见客。到靠近镇中心的集贤私塾去找他吧。”   舟午道:“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张采,是否有你说的那么神。”   他兴冲冲跑到私塾门口,见到一个穿着白衫的崴脚老头正一扭一扭走出来,样子有些滑稽,此人正是张采,学生们都走了,他是最后一个走的,正在尝试不依靠手杖,走路回家。   “阁下便是张采?”   张采扭头见到一张肤色黝黑,眼神晦暗,眼袋沉重,细眉大眼的青年男子面庞,男子身穿白色破棉衣,眉宇中有一股化不开的阴郁之色。   “后生,你印堂发黑,怕是有个鬼跟着你。”张采道。   “你休得胡言。”舟午惊出一身冷汗,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虚的不行。   “你必然做过亏心事吧?”   舟午讶异道:“你如何能知?”   张采伸手搭上舟午的肩膀,往上瞟了一眼道:“那个鬼正骑在你头上呢。” 第126章 不敌   “啊……”舟午猛地一抖身体,似乎想要把鬼抖下来。   张采见状哈哈大笑,“后生,老朽诳你的。”   “你骗我?”舟午惊魂未定,满头冷汗。   “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晚上睡觉必定不安稳吧?”   “是的,先生!先生救我。”舟午跪下来抱住张采的大腿,这老头看起来很懂驱鬼,要好好巴结才行。   张采道:“怪力乱神老朽向来不信,自然也不会那驱魔赶鬼之术。”   “你不会驱鬼?”舟午松开手,“完了。”   “不过老朽……”张采捻捻自己的小胡须道:“可以驱散你心中的鬼。”   舟于是随张采回家,他沏茶一壶,拿着茶具到舟午面前,舟午问:“这儿就您和夫人?”   张采点点头。   舟午喝了一口暖茶,道出心中旧事。   张采听后,凝眉不语。   “先生,何解?”   “无解。”   舟午道:“无须去解?”   张采站起身,阳光透过窗棂照耀在他身后,映出一圈金色光晕,显得他单薄的身体格外圣洁高大,他背向阳光,影子罩住舟午,说道:“你心中没有鬼,有佛。”   “佛?”舟午愣了一愣。   “你信佛吗?”   “不信。”   “那么鬼也不存在。”   张采道:“吃斋念佛的僧侣未必相信世上真的有佛,佛存在于他们心中,他们既普渡世人,也普渡自己。   让我来告诉你吧,你心中到底有什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上人又如何,人下人又如何,最终还不是白骨化灰,归于虚无。老朽以为金钱最大的价值是购买食物,所以老朽看来多余的金钱没有意义,老朽已至杖朝之年,依旧教书挣钱,你知为何?”   舟午道:“不知。”   “因为有些人还需要老朽慷慨解囊。”张采缓缓道,“浩渺天地,无垠宇宙,你我与蝼蚁何异。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当时间齿轮转动生命尽头,你会明白,其实你我根本不存在。   白染缸染得白布,黑染缸染得黑布,你是一只掉进五色染缸的小蚂蚁,没淹死已是幸运,自古忠义两难全,那并非你能左右的事情。”   “不存在?先生,我不明白。”舟午道。   张采缓缓道:“你会明白的,终有一天。”   舟午心道:莫非这就是佛家大境之一的无我之境?   通常来说只有遍尝人生百味,阅尽世间繁华的人才能达到无我境,达到无我境的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悲天悯人,豁达坦荡,关爱他人胜过自己,称得上半圣了。   莫非张采达到了无我境界?   舟午上下打量张采,问道:“先生,我成家立业后,儿子女儿会流传下我的血脉,这是我存在过的证明。”   张采道:“你能自信永远流传吗?”   “可我现在存在。”舟午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存在。   “那就把握当下,毕竟沿途的风景比终点更为重要。”   舟午点头称是。   张采饮了一口茶道:”人生起点高低不同,但时间是相同的,在它面前众生不分尊卑,挥霍还是进取由你自己决定,你很年轻,未来的人生路很漫长,不应自缚不前,你心中的佛在鞭笞你,可佛真的存在吗?信则有不信无。你想得到一个答案,不过老朽不是你,不能切身体会你的难处,求人不如求己,使口不如亲为,囿于过往踯躅不前,非明智之举,智者喜欢眺望远方,强者总是逆流而上。”   ”原来如此……我顿悟到了,人只是一副臭皮囊,从来都是不由自主,这副皮囊终有消散一日,我们真的不存在。“   张采看着自己苍老的手掌,说道:“不,我们一直存在,只是这副肉身不能一直存在。”   张采说话过于玄奥,令年纪轻轻的舟午难以分辨是确有其事,还是故弄玄虚,舟午问道:“先生,您年事已高必定阅历丰富,人之初性本恶您如何看待?”战场杀敌,舟午深深意识到生命之渺与人性之恶,有一位有见识的老兵告诉他,仗必须要打,守不住国便守不住家。   也有一位老兵告诉他,人终有一死,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都不重要,死在战场上和战场下也没区别,但是做逃亡士兵逃离战场,家人因士亡法全部株连处死,那就是真正的禽兽不如。   逃兵没有回头路可走。   大多士兵不是为了仁义道德,不是为了国家大义,也没有什么崇高信念,是为了背后的妻儿老小而战,是为了有口饭吃,有军饷拿,有军功可立,而舟午不担心士亡法,因为他是一个孤儿,记事起跟着一个老妪生活,老妪体弱多病不久便撒手人寰,五岁开始吃百家饭长大,饱尝人情冷暖与辛酸苦难,达到弱冠之年后主动从军,想立军功,成为人上人。   一开始做火头军士兵,在他看来无甚前途,主动要求上战场。   无家之人心中无国,舟午对国家大义的概念很模糊,他不想战死沙场,他想立功做官,战死沙场在他看来可以接受,他的思想很单纯,从未想过做逃兵,因为他迷信,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怕什么,死而已。   在军中他连上级都敢顶撞,别人都说他是真的不怕死。   但离开战场后,舟午怕了,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也没有那么轻,他遇见了一个姑娘,在街边卖鱼的年轻姑娘,他想活着,想和这位姑娘一起活着。   “姑娘,在下舟午。”   卖鱼姑娘瞥了他一眼,态度冷淡,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童,想必是她的侄女或者妹妹。   卖鱼姑娘对他爱答不理,即使如此,舟午还是想活着,不过他迷茫了,他希望能在张采这里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让他能抬头挺胸,继续活下去的答案。   “老朽从来不会向别人泼冷水,因为老朽知道冷水淋在自己身上有多冷,蝼蚁尚且互助,更何况人。   人生来懂得互助以求共赢,人之初性本善无可争议,人也是动物的一种,需要杀戮掠夺,故而人之初性本恶亦是真理,人是善恶共存体,所谓的善恶也只是一个概念,没有天生的善人恶人,染缸染布罢了,恶人有恶人的难处,善人有善人的道路,理应关怀弱者,惩恶扬善,避免更多的人遭受苦难。   你可曾想过,为何老朽与你能坐在这里谈天说地?”   舟午坦率道:“晚辈不知。”   张采道:“终有一天,你会明白。”   舟午脑海中灵光一闪,出声问道:“先生可做过亏心事?”   张采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啜下一口暖茶苦笑道:“那是六十年前的事情了,你想听吗?”   舟午久违地露出笑容,眉宇间阴郁尽消,微笑摇头。   二人相视一笑。   此时心中的佛仿佛停止鞭笞,舟午长出一口浊气,起身深深对张采躬身一拜,离开这里。   张采望着舟午远去的背影,缓缓放下茶杯,眼神平静。   他并没有达到无我境界。   他只是老了。   “他姥姥的竟然没有一人来扶我,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一个中年汉子躺倒在端阳镇南区一条繁华大街的中央,心中想道。   中年汉子名叫魏述,装死的功夫真乃一流,他在端阳镇镇南一带是老牌地痞流氓,谁扶谁倒霉。   “嘿,来了来了。”魏述眯着眼,眼睛逢里看到一个挑着扁担,含胸驼背,身姿佝偻的愣头青走了过来,蹲下来道:“大叔,你没事吧?”   魏述挤出一副感动表情:“心地善良的年轻人呐,扶我去一趟医馆吧,不胜感激!”   愣头青放下扁担,面露为难:“你身上可有银两?我没有多少银两,去了医馆也不能出钱看病,不如我带你回家?”   “小伙子。”一个好心的大婶正欲上前提醒,被魏述一个凶狠的眼神逼退。   愣头青全然没有注意,扶起魏述走了两步,魏述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愣头青赶紧扶住,忙问:“怎么了大叔?身体不舒服?”   “好啊你!”魏述的两个同伙李六和王七顿时跳了出来,一个高胖一个矮胖,同时指着愣头青,严厉指责:“竟然扶……撞死了人,拉你见官!”   “对!拉你见官!”   “我没撞人!”愣头青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周围的端阳本地人早已司空见惯,并没有被这里的吵闹吸引过来。   “我初来乍到,好心扶人反倒被讹,天下竟有这种道理?你们利用别人的善心作恶,就没考虑过真有一天路上摔倒,没人扶你们,那时你们将作何感想!”   “嘿!你这臭小子!真是牙尖嘴利!去你娘的吧!”李六生得一副麻子脸,脸上坑坑洼洼的犹如火山岩,獐头鼠目,十分惹人生厌,他瞪起小眼珠喝道:“把钱交出来免皮肉之苦!”   王七蛮横道:“年轻人别不识趣,破财消灾!”   舟午正巧来镇南集市上买板鸭吃,瞧见这一幕,上前道:“三位,欺负老实人有意思吗?”   “哪来的憨货?甘你老酿!”王七三句不离粗口,素养极低,他脑袋大脖子粗,生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脸上肥得流油,身材是舟午两倍大小,舟午站在他面前就像个小孩子。   李六听舟午的口音,知道是端阳镇本地人,阴恻恻一笑:“我们给这外地人开开眼界,阁下既是本地人氏,不知我们这儿的规矩么?”   舟午道:“我刚回来,还真不知道端阳何时何地冒出来这种邪门规矩。”   王七举起拳头喝道:“我们是耿大公子的人,你若是识相赶紧滚远一点,别自讨苦吃!”   “耿大公子?呵呵,有点意思。”舟午微笑撸起袖子,勾动手指道:“来来来。”   砰砰两记老拳,舟午栽倒在地。 第127章 暖阳   王七哈哈大笑:“还以为什么厉害货色,不堪一击!”   “叫你多管闲事!叫你给老子装大头蒜!”李六饱以老拳。   舟午其实有两把刷子的,平常三五个人都近不了他的人,战场上也是身先士卒的马头卒,只是一直心里有鬼,导致压力巨大茶饭不思,日渐消瘦。人一瘦,打起架来便不勇猛,不管是战场上还是战场下,加上舟午没有修过道,双手难敌四手,一时不慎才被这两个混混按在地上乱打   舟午紧护头颅,心道这二人真是坏到骨子里,别的地方不打,瞅准人的头一顿拳打猛踢,似乎想要把他打成弱智。   打人不打头啊!   舟午体内血性一下被激发,爆发出强大怒气,抓准他们落拳的空当,虎吼一声扑将过去,王七登时被扑倒在地,舟午手起拳落重重砸在王七面门,王七肾虚体弱反应不及,被一拳砸中昏死过去,此时背后李六飞踢扫来,舟午匆忙抬手护在脸侧,手臂顿感骨折般疼痛。   他强忍痛苦,一个驴打滚拉开距离,匆忙起身两眼死盯李六,急促喘息,每一个呼吸肋骨都微微发痛。   幸而没有重伤,仍有一战之力。   “小子有两下子,可惜遇到你李六爷!”李六两手握拳,一套王八拳狂风暴雨般砸落向舟午,李六常年街头厮混斗殴,练就一身不错的拳脚功夫,实战经验丰富,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不过舟午是经历过战场拼杀的老兵,刚刚被放倒纯属轻敌,这下反应过来,全神贯注紧盯李六,李六拳头刚出,舟午已经护头侧身避开,李六趁势疯狂挥拳进攻,意图快速制敌。   李六高胖,舟午偏瘦,正面硬抗难有胜算,舟午很明白这一点,他故意卖个破绽,后退几步佯装不敌,李六见状甚喜,放松警惕,提膝飞踹向舟午面门,高手交手最忌大开大合进攻对手上盘,因为这将导致极大破绽,舟午知道自己的致胜时机来临,这个时机抓不住的必然败北,因为他的力量与体力都不占优势!   千钧一发之际,舟午俯身规避飞踢,同时右腿弹扫而出,李六的飞踹去势已尽,两脚未完全着地,就被舟午这记扫堂腿狠狠扫中,李六惊呼一声失去重心整个人栽向地面,舟午趁机骑到李六身上,居高临下对准李六脑袋一顿狠捶,可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舟午红了双眼,拳拳到肉,李六被击中下巴陷入半短暂昏迷。   王七这时迷迷糊糊醒来,见到舟午痛扁李六,心里慌了,不想挨揍赶紧闭上眼睛装死。   魏述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灰尘,两手捏的啪啪作响,道:“好小子有两下子。”   舟午见到魏述中等身材,不高不壮,却不敢轻视,因为此人有一股阴郁狠厉气质,看样子是杀过人的人,和他是一类人。   不废话,直接抡拳头就上,这回舟午学聪明了,打斗中抓起路边一根木棒对着魏述一顿狠敲,一寸长一寸强,此番交手魏述败下阵来,他躺在地上喘息道:“你怎么还用武器,太卑鄙了。“   “对付你这种人,没必要讲武德。”舟午冷笑着丢掉木棒。   “还装死?”   躺在地上蛮舒服的,王七挨了舟午一脚,腾地跳起来,又被舟午一脚踹翻在地,骑在身上。   这时魏述趁机爬起来溜走,舟午也无暇去追。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王七护脸连连告饶,他两个兄弟魏述和李六都躺着起不来,他孤掌难鸣,秉持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精神,决定暂时性卖个怂。   “耿公子是谁?是不是他允许你们在这镇子上胡作非为?”舟午活动了一下右手,感觉还可以,看来他还是挺抗揍的。   “是耿公子!耿绍昆,介绍的绍,昆曲的昆。就住在不远处的……”王七一下子就把耿绍昆供了出来,毫无节操。   “好一个耿绍昆!哼,老子孤家寡人的也没什么负担,就去会会他!”舟午冷笑道。   “大侠,不可意气用事。”愣头青上前劝道。   这句大侠顿时令舟午有点飘飘然,他豪气干云道:“今日我舟午就要为民除一大害!”   “谁啊?谁要为民除害?”   这么一会儿功夫,魏述就把耿绍昆喊来了,耿绍昆的排场那可真不小,十几个小厮前呼后拥,众星捧月般围着他,他大摇大摆,仿佛自己是走红地毯接见异国使臣的皇帝,牛得不行。   舟午顿时明白这伙人为何敢堂而皇之为非作歹,有靠山撑腰啊。   “撤!”舟午当机立断撒腿狂奔。   愣头青有点愣,但是人不傻,马上跟着舟午跑了起来,两人脚程很快,一下就把耿绍昆这伙人甩出老远。   耿绍昆自己跑得慢追不上,十分气闷,对小厮吼道:“追!给老子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抓回来!”   耿绍昆适才想对阮依婷一亲芳泽,可人家不同意,心里面火大正想找个人出出气。   李六带着继续狂追不止,舟午暗骂一群跟屁虫,身旁的愣头青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跑得贼快,一边倒退跑,一边说:“老兄,我看你身子骨挺结实,没想到跑起步来这么慢。”   舟午刚刚负伤,自然跑不过他,眼睛瞪大道:“你他娘的竟然会武功,刚刚为什么不帮我?”   愣头青倒退跑说:“我看你好像应付得过来,再说了我这个人不喜欢打架。”   “你不打人人就打你……哎,别说了快跑吧。”背后越追越紧,舟午快速摆动双臂,渐渐和追击者拉开距离,而愣头青脚下追风掣电,留下一溜烟尘。   “六哥,这人会轻功啊。”一个小混混说道。   李六道:“怕什么,你六哥还练过飞檐走壁呢,给我追,抓住耿少爷一定有重赏赐!”   “耿少爷,多亏您贵人出手!”魏述贴上来道,耿绍昆直皱眉头,表情不悦,要换个黄花大闺女贴上来他肯定高兴得不行,一个糙老汉子贴这么近是闹哪样呢?   “滚一边去!”耿绍昆一巴掌呼上去,然后走向别处。   魏述捂着脸,低声骂道:“耿龟孙你张狂不了几天了。”   王七问魏述何出此言,魏述道:“耿绍昆迟早要去傲天宗拜师学艺,因为耿绍昆已经入了傲天宗,这下上阵父子兵,他们一走,这端阳镇南区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王七笑嘻嘻道:“山中无老虎,咱猴子称大王啊!”   “什么猴子称大王,没出息。”魏述白了王七一眼,道:“走,喝花酒去。”   “六哥呢,不管了?”王七问。   “管他作甚。”魏述朝着远处青楼舔了舔嘴唇,挑眉道:“好久没开荤了,嘿嘿。”   半柱香后,在一处风月之地,魏述和王七各压着一个红倌人,行云雨之事,王七喘着粗气:“我不行了。”   魏述嘲笑道:“小七你虚成这副德行,将来怎么讨媳妇?”   王七滚落下床,如同一滩烂泥背靠墙壁:“有银子还愁讨不到媳妇?他娘的,我再也不来了。”   “每回都说再也不来,下次还不是照旧跟来。”   王七道:“听说傲天宗的文书已经下达给夜狼皇室,耿绍昆也奏请卸任,不出意料的话,新县令早从京师出发赶来,应当是今晚或明早抵达此地。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角色。”   “管他什么角色,不妨碍老子风流快活就成。”   魏述一边继续身下动作一边与王七闲扯,这时外面响起砰砰敲门声,魏述动作一停,骂道:“谁这么不长眼?”   “述哥,是我!人跟丢了。”   王七起身去开门,李六推门而入,见状并没有加入战局,说道:“你们倒是快活,人都没抓到!”   “耿绍昆要我们去抓他们?”魏述问。   李六道:“那两个小子跑的真快,端阳南边儿这一亩三分地,谁敢惹我们?惹我们就是不给耿公子面子,耿公子让我们在城里搜一搜那两个小子。”   “耿绍昆真是个麻烦的主儿。”魏述啐了一口,提起裤子从床上下来,“走。”   三人边去组织人手,准备在城里寻找舟午和愣头青。   城中地段一处街角,愣头青夸奖道:“兄台好身手。”   “你丫的,武功还挺好,跟谁学的?”   “跟我自己学的。”愣头青笑道。   “哈哈。”舟午抹了把头上的汗,道:“再会。”   “兄台这么好的身手,不修道可惜了呀。”愣头青跟上来说道。   “修道?去哪里修?”   “去云隐宗喽,咱们夜狼国的修道宗门可不多,二十里外才有一个云隐宗,瞧瞧去?”   “要钱的吧,我一穷二白的,怕是进不去。”舟午道。   “瞧瞧又不花钱。”   “好,便去瞧瞧。”舟午和愣头青到街边面摊点了一碗阳春面嘬了起来,面条顺滑带劲,好不过瘾,阳光正烈,面条热气滚滚,舟午吃得满头大汗,他拿袖子擦了擦头上汗珠,道:“老板结账。”   舟午看到愣头青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麻布短褂,问道:“大秋天的,你穿这么少不觉得冷?”   愣头青道:“我心中有暖阳,所以不冷。” 第128章 结交   “你真有趣。”舟午笑了一笑,继续埋头吃面,他吃的慢且仔细,很久没有这么耐心地吃过面了,经过张采的开导,他放下心中的大石,此后再没有什么痛苦陪伴折磨着他。   愣头青掏出几个铜板,仔细数了数,才递给老板,这是他要饭所得,端阳镇的人都挺有爱心和银钱,只要他往街角一蹲,摆出一副痛失挚爱的悲伤表情,就有人扔铜板过来,可惜美中不足的是,他四肢健全,所以收成不是很好。   “你说你是要饭的?”结伴去往云隐宗的路人,舟午好奇地问。   “要饭只是我的副业,我并非主业要饭。”愣头青道。   端阳镇基本无人要饭,所以愣头青去要饭,并不会挤占真正的可怜人的生存空间。   “你也太人才了吧,你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好去要饭。”舟午有点不高兴了,他竟然被一个乞丐忽悠着去了云隐宗。   “错错错,我说了只是副业,我的主业是……”愣头青话没说完,前面出现一伙人,正是以魏述为首的端阳镇地痞流氓。   “两个臭小子,可让我们好找啊。”魏述拍了拍手,手下们顿时散开将愣头青和舟午围了起来,面瘫食客顿时作鸟兽散。   舟午放下筷子,咀嚼着面条站起身来,伸出一个指头:“江湖规矩,一个对一个……”   “对你娘!”魏述暴起一拳,舟午猝不及防栽倒在地,一群人的拳脚顿时如雨点落下,舟午赶紧护头,这回拳头太密集护不过来,还好很快就停止了,他睁开眼看到这群人倒在地上哀嚎,而一个独臂青年拿着一截木头傲然而立,仔细一看他手中握的是长椅椅脚,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拿着木椅就把这群人给拍倒下了,木椅都被拍碎了。   “高手!”舟午抹了抹嘴边血渍,站起来说:“多谢壮士出手相救!”   愣头青道:“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独臂青年正是吕品,他看了愣头青和舟午一眼,淡淡道:“贱名不足挂齿。”   “在下舟午。”舟午道。   “在下无名。”愣头青道。   “无名?”吕品眼中掠过一丝异色。   “壮士不要误会,这位小兄弟只是仰慕无名,故而自命无名。”舟午道。   原来是个赝品,吕品暗暗失望。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端的是侠肝义胆,古道热肠啊。”舟午吹赞道。   “客气了。”吕品笑道。   “你的相貌……”舟午看着吕品的脸,很像他的救命恩人吕回。   “你认得我?”吕品疑惑道。   “壮士可认识一个叫做吕回的人?”舟午疑问道。   “你说的吕回长得什么模样?”   舟午道:“方脸,高个子,鼻头有颗痣。”   吕品道:“嗯,是我兄长,他人在何处?“   “当真是你兄长?”   “他不知所踪多年,我踏遍夜狼十六州也未能寻得,你在哪里见过他?”   “他……”舟午眉头微蹙,吕回投敌叛国,是他亲手将吕回送上黄泉末路,国家大义面前,他没得选。   但是亲口告诉他就太残忍了。   “见过,他参军战死沙场了。“舟午编了个美丽的谎言,”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想来那时你身在异乡,故而无从得知。“   吕品微微一叹,面容惆怅:“在下名叫吕品,是端阳本地人氏,没料到能在此地此时此刻遇见亡兄战友,也算是种缘分。”   愣头青提议:“那不如我们桃园三结义吧。”   二人面面相觑,吕品笑道:“无名小兄弟真是风趣。”   “你莫非看不起我,不肯与我结交我吗?”愣头青两手叉腰道,他望见吕品身后背着长条白布,看形状是一把刀,问道:“你师承何派?”   吕品道:“神刀门,韩意。”   “韩意?”愣头青疑惑道,“是哪个韩意?”   “就是陆辰轩的关门弟子。”吕品面露遗憾道,“可惜我未能突破筑基后期境界,否则结成金丹,御剑飞行,去助师父一臂之力,或许他就不会死了。”   “没用的,他炼化元婴,谁来都救不了他。”愣头青道,“我都不知道韩意收了徒弟。”   吕品惊奇道:“听你的口气,认识家师?”   “我可是无名啊,还有我不认识的人?”愣头青得意道。   “你这小子真把自己当无名了。”舟午嗤笑一声,对吕品道:“壮士的手臂怎么伤的?”   “杀猪。”吕品言简意赅。   “杀得是野猪吧?”愣头青猜道。   “确实很野。”吕品微微而笑。   吕品杀得可不是什么野猪,是活生生的人,那人姓甚名谁,犯下何等坏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确实该死,他一刀斩了,拂衣而去,然后远走他方。   如同行者武松般潇洒不羁,想来多年以后,故地重游,或许能听到自己的美名为百姓所传唱。   舟午道:“兄台,恐怕你杀得不是野猪而,是人吧?”   “不愧为上过战场的老兵,眼光毒辣。”吕品微笑点头,“一眼就被你看穿了,不错,我杀得正是剥削百姓鱼肉乡里的贪官污吏,此类人在规则中受益却藐视规则,自认为高人一等,刑不加身,将他人性命视作猪狗肆意践踏,我吕某人抽刀杀之而后快,问心无愧。“   “接下来吕兄准备怎么走?”舟午问道。   舟午本打算去大贤,大贤地下有龙脉,灵气充裕,治安良好,人丁兴旺,繁华昌盛,宗门林立,机遇良多,万一走狗屎运加入了三大仙宗,日后必是高枕无忧,只是千里之遥,轻易去不得,况且他还有个卖鱼姑娘心里放不下,于是决定先和愣头青先去云隐宗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加入云隐宗,如果不能再跨越其他州郡去往大贤。总之不能在端阳呆着,魏述这帮地头蛇还是很烦人的。   吕品不像舟午没有家室一身轻,他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要操心,少时家中贫穷,父母早死,导致他哥哥很叛逆,妹妹性格内向羞涩。   如今得知大哥吕回从军战死,心中不是滋味,他外出十年闯荡,偶得高人指点,小有所成。这次回来逗留几天,就是想看看大哥回来没有,以及妹妹吕晶过得好不好,吕品说道:“多谢相邀,不便动身。”   “既然吕兄不便动身,那么山高水长,江湖再见。”舟午拱手道。   “后会有期。”吕品道。   愣头青也抱了抱拳,有模有样道:“后会有期。”   二人沿着官道行到落云山山脚的驿站,讨了口水喝,继续往山上行去。   “也不知云隐宗收徒标准如何?”舟午道,“无……小兄弟,你还是别叫无名吧,顶着这个名字,怕是要挨打。”   愣头青道:“名字而已,难道只许剑圣一人用得?只许州官放火么?”   舟午道:“不是,人家珠玉在前,我只是好心劝你。”   “莫劝,吾意已决,没得商量。”愣头青坚持己见。   “哈哈,随你。”   二人边走边侃,不至于路途乏闷,到了山头,守山门的两个弟子通知了南宫信,南宫信听说有人来拜师,非常高兴地走来来,不过没有接待他们,三言两语就打发他们两个走人。   仙根与灵根根骨者,无偿入宗,学富五车者与人品上佳者亦无偿入宗,至于舟午和愣头青,身上还挂着彩,南宫信认为他们是好斗之人。   云隐宗平时来拜师的人很少,因为门槛不低,山高难爬,还要交学费。这次愣头青和舟午到来,吸引来不少弟子远远围观,最后南宫信表示他们没有通过考核,但念在他们爬山辛苦,各送了一粒培元丹。   王洋去炼丹阁取到培元丹递给愣头青和舟午,她看到愣头青的面容,忽然问:“我是不是哪里见过你?”   “你没有见过我,我见过你。”愣头青笑容神秘。   “多谢这位师姐,后会无期。”舟午收起丹药,和愣头青下了山。   “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啊。”愣头青咀嚼着培元丹叹道,“午兄,与我沿街乞讨,如何?”   “呸。”舟午把丹药揣进怀里,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堂堂七尺男儿纵使不能荣华富贵,也不可自轻自贱,妄自菲薄!   从军打仗,码头搬运,种地养猪,哪一个不比要饭来的体面?你有手有脚的去要饭,像话吗?”   “打仗?”愣头青道,“现在世道太平打不起来,码头搬货太累,种地养猪来钱太慢,依我看还是要饭来的轻快。”   舟午脸色一寒:“你莫再提要饭!我断然不会要饭,你若想要饭自己去!”   “那午兄准备做甚?”   “我本来想去大贤。”舟午道,“可是路途过于遥远,一去怕是几年不能归,我心里还有个人放不下。”   愣头青道:“千里之遥,确实得先备足盘缠才可去的。午兄,我会卖艺,不如与我街头卖艺挣钱?”   舟午问:?“你还会卖艺?”   愣头青笑容神秘:“我卖艺的功夫,乃是与生俱来,掌劈青砖,胸碎大石,喉顶尖枪,对我而言轻而易举。” 第129章 尸体   舟午纳闷道:“与生俱来便会卖艺?莫要诳我,倘若你精通卖艺,何须街头要饭?”   “我都说了,要饭只是体验人生,副业而已。”愣头青道,“端阳这边儿依山傍水,百姓较为富裕,没有几个要饭为生,我要饭也不碍着谁,应该说得过去吧?”   “当然说不过去,你这是消费别人的爱心,罢了罢了,也轮不到我指摘,你想拉我卖艺,可我对卖艺是一窍不通。”舟午道:“如何是好?”   “你打下手便是,我来表演,演完你负责收钱,三七分账。“愣头青道。   舟午身上只有几十文钱,愣头青声称他靠要饭得来不少钱,足足有一百五十文,两人的钱加成一起将近两百文,卖艺的成本算是有着落了,二人一番合计,决定去到端阳镇北的繁华街市,这儿离镇南的耿府有三四里路,想必碰不上耿绍昆与他手下那帮地痞混混。   到达镇南一处热闹街市,二人选了一处闹市附近的空地,愣头青去铁匠铺讨价还价买来铁锤板凳,舟午想办法弄来一块大石头,费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二人便准备开张了,愣头青吆喝了一嗓子,然后躺在长条板凳上,舟午抡起铁捶道:“你真能顶得住?别一锤子下去,你进阴间,我进官府。”   人群已经围聚过来,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舟午看着愣头青瘦弱的小身板,不由面露担忧之色。   愣头青道:“莫要看轻了我,舟兄尽管下锤。”   “好,等人再多一些。”舟午握着铁锤嚷嚷起来,“各位乡亲父老,在下舟午,这位是我兄弟大壮,我们兄弟二人初到贵地……”   愣头青道:“什么大壮难听死了,我叫无名!”   舟午不理睬,天花乱坠道:“初到贵地,向各位献上苦练十年的绝活,胸口碎大石,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乃是太湖金刚石!精彩绝伦,万万不可错过!”   “哇,街市又有斩首啦,快去看!”   “什么?又有砍头看了?快去快去。”   刚围起来的人群纷纷散去,围堵向闹市入口,那是一条宽敞的十字路口,一个犯人被装进囚车,脑袋露在外面,囚车缓缓行驶过街道,不过没有人扔臭鸡蛋和烂菜叶,看来并非穷凶极恶的大罪人。   “大爷的!”愣头青推开压在身上的大石板道:“怎地全跑了?”   舟午见四下无人,便道:“都去看杀头了,咱们也去瞅瞅?”   “看杀头又没钱拿,有什么好看的?”愣头青道。   “闲着也是闲着。”舟午抓住愣头青的手腕,道:“走了走了,板凳石头又不值钱,没人拿的。”   闹市口人群不断围起,水泄不通,舟午拉着愣头青挤进人群,听到一个尖锐的少年声音:”让开!让开!“   二人目光穿过人群,见到来人正是耿绍昆,他听闻又有杀头可看,闻讯而来,他坐在步舆上,两只小眼珠透露出兴奋,四个身强力壮的青衣小厮抬着他,拼命往处决犯人的高台挤过去,周围人群发出吁声。   “精彩精彩!”   刽子手手起刀落,人头落地,鲜血飞溅,耿绍昆大呼过瘾。   “这人是不是缺心眼?”愣头青道。   “我们快走,被他发现就麻烦了。”舟午道。   “怕什么。”愣头青道。   “真搞不懂你哪来的自信。”舟午表情无奈,不过不能抛下愣头青离去,因为愣头青现在是他创业初期的合伙人。   舟午上阵杀敌可以,街头卖艺那是一窍不通的,一个人单干的话,因为文化程度低只能去干苦力,来钱太慢,现在的舟午只想快快赚钱,快快出人头地,因为他心里还惦念着那个卖鱼姑娘。   犯人被处决后,耿绍昆顿觉索然无味,打道回府。   见耿绍昆离开,舟午放下心道:“总算走了,我们继续?”   他话音刚落,愣头青嘹亮的嗓子已然扯开:“各位乡亲父老!苦练十年的胸口碎大石表演开始了!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啊!”   众百姓顿时被噱头吸引,有人出声调笑道:“小伙子能耐啊,七八岁就开始练胸口碎大石了么?”   愣头青笑应道:“我天生神力啊。”   一轮表演下来,舟午收了一圈的钱,端阳地方官府对卖艺还是很宽容的,没有派官差来驱赶,临近黄昏,舟午和愣头青挣了约八十文钱。   愣头青递给舟午六十文钱,道:“喏,你的。”   舟午双手捧钱,满面疑惑道:“这是?”   愣头青淡然道:“金钱于我如粪土。”   舟午过意不去,选择五五分账,说道:“出大力的是你,没有少拿钱的道理,我现在总算明白,原来你有道行,根本不用愁生计。”   “吃饭吃饭,肚子饿扁了。”愣头青收拾好行头,放置于一辆板车上,推着板车行向一家饭馆。   二人吃饭的时候,舟午询问道:“无名兄弟,我看得出来你是个热心肠,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三思后行,就拿你白天扶人的那事情来说,我认为不可取。”   “我明白是陷阱。”愣头青大口扒饭,边嚼边说:“你莫不是以为我看不出来?”   舟午疑惑道:“既然你知道,为何要招惹他们?”   “好玩。”   舟午道:“看不透你。”   “你不是看不透我,而是不了解我。”愣头青咽下一口菜汤说道:“一个人捡到钱袋据为己有,一个人捡到钱袋归还失主,似乎后者人品更为高尚,但是前者贫困潦倒,后者腰缠万贯,只不过是理所应当罢了,那么你猜我是哪一种人?”   舟午和愣头青碰了一杯,道:“后者?不过看你的衣着不像。”   “我是中间人。”愣头青边咀嚼饭菜边道。   舟午道:“你是一个精神富有的人,可是精神再富有,吃不饱饭也是不行的。”说着他夹了一筷子菜到愣头青碗里。   “舟兄,明日依旧?”   舟午摇头道:“抛头露面的不甚体面,不是长久之计,”   “何谓长久之计?”   舟午道:“种地养猪,或者拜入宗门,在我看来是可持续发展,种地无田,而向地主和官府租田还要缴税,眼下唯一适合的唯有入宗修道。”   “行镖如何?”愣头青提议。   “你应该能做镖师吧,你的身手好像很不错,我做不了镖师只能做趟子手,干些杂活累活,沿途碰上妖怪强盗,我也是第一个死。”舟午咽下一杯苦酒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当初我真不该参军,像我这种老实本分的性格的人,当初静下心学门手艺或去做佃农,现在也不至于如此落魄。”   “别人觉得落魄不是落魄,自己觉得落魄才是真的落魄。”愣头青道。   “哈哈哈,说的是,说的是。”   “人生有聚有散,能与你萍水相逢,也算是一桩幸事。”舟午碰了一杯酒道:“就此别过。”   “祝君前程似锦,鹏程万里。”愣头青笑道。   “借你吉言。”舟午咽下最后一口酒,起身结账,走出店外融入人流中。   凉风习习,他呼吸了一口新鲜口气吐出,回头一看,愣头青遥遥举杯,面含笑意。   他点头致意,行向闹市,那儿有他心仪的姑娘。   舟午是个明白人,不会奢求太遥远的人和事物,即使知道两人有缘无分,仍想见最后一面,再离开这儿。   “不知道她又会摆何种臭脸给我看。”舟午嘴角微微扬起,自语道:“这次不与她说话,也省得她心烦。”   舟午去到记忆中的闹市摊位,却不见卖鱼姑娘的身影,他记得黄昏时分姑娘不卖鱼,改卖些手工工艺品——竹子削成的麻雀,蚂蚱,知了,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观之赏心悦目,不过平民百姓们都很务实,工艺品只能看不能吃,买来没用,而富贵人家又瞧不上,销量不佳,只能是卖鱼姑娘的副业。   不过她这副业可比愣头青的副业光彩许多。   舟午向旁边一个卖枣糕的大婶询问道:“大婶,吕姑娘今日不出摊吗?”   大婶坐在摊位内,正拿着铜镜照着自己日渐老去的容颜,闻言抬头赏了舟午一个白眼,不作答。   舟午清咳一声,换了种方式问:“姐姐,吕姑娘今日不出摊吗?”   大婶慢悠悠道:“天知道。”   舟午道:“嘿,算我白问。”   舟午抱憾离开,他没走几步,听到远处传来吵杂声,此时的端阳镇华灯初上,他位处镇中心地带的闹市路口,街道两旁的商铺点着各色灯笼,人群喧闹涌向附近一条石拱桥,舟午循声行去凑个热闹,没想到吃饱喝足的愣头青也在其中。   二人相视一笑不言语,都探头去看桥底,桥下一条木船,两个汉子正撑着竹篙划船而来,河面上躺着一具女尸,汉子打捞起尸体,然后靠岸带人上来,女尸泡的发白发僵,手里握着一个玉佩。   舟午见到死尸,心中发痛,这不是那卖鱼姑娘吗,是谁这么狠的心?   官府官差闻讯赶来,仵作验尸一番,说道:“死亡时间在昨日黄昏,无外伤,应是失足溺水而亡。”   “好好的人怎会无故自杀!一定有冤情!”舟午道。   “这块玉佩我见过,是耿衙内的。”卖枣糕的大婶说道:“昨日他还来调戏小吕,说要拿这块玉佩换她这个摊位,也包括她。”   旁边一位路人立即道:“饭可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大婶立即噤声,耿家在端阳可是头号势力,无人敢惹。 第130章 盘问   捕头是本地人,听到大婶这么说,面无表情道:“黄仵作说的应该没错,不是失足就是自杀,通知亲属来领尸体吧。”   女尸的哥哥正是独臂青年吕品,吕品正在城中到处寻找妹妹吕晶,见远远望见这儿人群聚集,过来看到尸体正是他的妹妹吕晶,顿时悲伤难抑,嚎啕大哭起来,他们三兄妹如今竟然只剩他一人了。   “都散了都散了,堵在这里像什么样子。”捕头驱散人群,带着捕快们离去。   “吕兄。”   吕品抬头一看,见是愣头青和舟午,这时他没有没心思打招呼,愣头青和舟午主动向他问好。   “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吕品恨恨道。   舟午问:“何以见得?”   “死后抛尸河中,没有呛水入肺。”吕品一手按在女尸的肩头,真气渡入,探测到肺中无水,然后解开尸体衣裳,观察全身,发现脑后微微凹陷,应是钝器击打致死,尸体头发浓密,不细察定然查不出来,若换作年轻仵作,吕品可能不疑有他,而黄仵作是经验老道的验尸官,这个细节没有可能会错过。   黄仵作必然发现端倪,可能是畏惧真凶的权势,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撒谎。   吕品握住玉佩,看到玉佩上确实刻有一个大大的耿字,此物应是耿绍昆所持有,他道:“玉佩主人十有八九是耿绍昆,但凶手未必是他。”   “你认为有人栽赃给他?”舟午道。   吕品道:“不无可能。假设他是真凶,不可能蠢到留下玉佩。”   “我们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舟午道。   他抬头道:“二位,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就不要牵扯进来了。”   “非也。”愣头青道:“我这几日沿街乞讨,吕姑娘施舍最多,岂有知恩不报之理?”   舟午道:“老子烂命一条,那耿绍昆飞扬跋扈我早就看不顺眼,管他是不是凶手!先打一顿再说!”   吕品道:“不是凶手哪有打他的道理,我今夜要过去查一查,你们回吧。”   吕品不认为舟午和愣头青能派上用场,不过二人跟来也能撑撑场面,也就随了。   先将吕晶尸体带回家中,然后带上玉佩,三人行向耿府,此时的耿绍昆抱着几个侍女正在饮酒作乐。新任县令还在赴任路上,只要他一到,父亲交接职务后便会与殷杰去往傲天玄宗,从此以后,这端阳镇可没人制得了他了。   舟午给自己煤灰摸脸,也强行给愣头青抹上,这样耿绍昆就认不出他们,吕品倒是无所谓,他筑基期的修为,整个端阳镇怕是挑不出几个人能赢过他。   “少爷,有人要见您。”耿府管家来报。   耿绍昆将头埋在侍女怀里,道:“不见不见!”   管家贴耳道出命案,还有玉佩,耿绍昆心中疑虑。   “耿少爷!”外面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吕品大步而来,十几个家丁都拦不出来。   “呦,吕兄。”耿绍昆见识过吕品的厉害,不敢怠慢,道:“请坐。”   “这是你的没错吧?”愣头青掏出玉佩。   耿绍昆道:“确实是我的,昨天逛闹市是不见了,想来是被扒手顺走了。”   “你杀人还不承认?”愣头青决定诈他一诈,不过没有诈成功,因为耿绍昆毫无惧色,不是心理素质过硬,就是真的没有干系。   “误会误会。”耿绍昆见到吕品有些发憷,一时没注意到舟午和愣头青二人就是招惹他们的人。   “定然有人恶意构陷于我。”   耿绍北和殷杰花天酒地去了,若是老爹和殷杰还在,耿绍昆说话会硬气许多,眼下府中就几十个护院,真动起手来,还真未必是吕品的对手。   三人问耿绍昆昨夜离开闹市后去了何处,耿绍昆说去了赌坊输了八十两银子,又去风月之地逗留了大约一炷香,之后和几个朋友吃了顿饭就回到家中。三人问问题时,耿绍昆面不改色,对答如流,毫无心虚之意。   三人离开耿府,打算去城中寻找扒手,   愣头青走出耿府几步,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冷笑声,他眉头一皱道:“二位兄台先行一步,我随后便来。”   舟午和吕品没放在心上,当下酉时四刻,街面上人来人往,夜市繁华,人群车水马龙,二人穿梭再人流中,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每一个人,一旦有人企图实施扒窃,二人便上前捉拿,一晚上下来,竟然捉到了三个扒手,果然是越繁华越拥挤的地方容易出扒手。   二人把扒手移送官府前,审问一通,先问身家来历,再问为何要做扒手之类的无关问题,然后突然拿出玉佩质问,并观察扒手神色,三位扒手都是一脸茫然,面无异色。   舟午叹道:“我们比衙门捕快还要专业。”   “耿绍昆撒谎?”吕品眉头皱起,二人去找黄仵作,一番寻找总算再他家中找到他,吕品质问黄仵作为何包庇耿绍昆,黄仵作一口咬定不知,看来是畏惧耿绍昆的权势。   一无所获,二人回到冷清家中,愣头青也回来了,愣头青说他潜入耿绍昆府中想要探听秘密,秘密没探听道,反而在耿绍昆的卧室找到了凶器,是一个铁质杵棒,和女尸脑后的创伤对比是吻合的。   吕品顿时刮目相看,耿府人员杂多,若要公然潜入须得隐气藏形,一般来说隐气藏形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做到的事情,这个愣头青莫非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凶手不可能蠢到把凶器藏匿家中,想来是有人栽赃嫁祸,会是谁?”吕品思索道。   舟午道:“肯定是耿绍昆的仇人。”   愣头青道:“我们守株待兔即可。”   吕品:“哦?”   “栽赃者不会料到凶器已落到我们手中,必然会派人上门,或者送信过来,提醒我们凶器位置。凭借凶器与玉佩,方能定耿绍昆杀人之罪。”愣头青道。   吕品咬牙道:“不管是谁,拿我妹妹性命去对付耿绍昆,我都不会放过!”   三人围着女尸,舟午思忖片刻,指着女尸后脑的伤口说道:“凶手很可能是昨天黄昏亲眼见到耿绍昆调戏你妹妹,所以临时起意杀人嫁祸,从凶器敲击的位置,再结合凶器形状来看,应当是一个高个子从上往下挥动凶器。”   “高个子,并且和耿绍昆有仇,会是谁呢?”愣头青道。   吕品道:“我心中已有人选,据我所知,耿绍昆日前策马在路上横冲直撞,撞到一个孩童,导致孩童半身不遂,孩童其父是个挑夫,无钱无势,只得忍气吞声,接受赔钱了事。   挑夫正是一个高个子,而且时常在附近帮人挑运货物。   挑夫虽然有些驼背,但是手脚轻便,人高马大,常年挑货练就一副好腿脚,想必伺机翻墙潜入耿府,放置凶器不是难事。”   舟午道:“可惜不知案发地点,否则结合凶手脚印,就能推断真凶是否挑夫。”   “等人来报信吧。”愣头青道,“如果凶手想借刀杀人,一定会通知我们凶器的位置。”   夜幕降临,三人等到后半夜还是没有人送信,恹恹欲睡,愣头青和舟午忍不住进房睡了,没过多久信送来了,被人悄无声息从墙外丢进来,防不胜防,吕品听到声音,翻墙纵身去追,回来时脸色凝重。   送信人身手极好,也十分狡猾,外面岔路多,没法捉到他。   他打开信一看,信纸却不是指向耿府,而是指向挑夫,落款是“正义目击者”,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吕品冷笑道:“写信的定然是凶手,否则不会加上落款,欲盖弥彰。”   吕品去卧室叫醒舟午和愣头青,说是要出门去找,愣头青说毫无头绪,乱找也是徒劳无功,不如等明天从长计议。   吕品说他要找的是居住在附近的挑夫,路程不远,消耗不了多少时间,他一个人去也行,舟午担心他一个人不安全,主动提出同行,于是三人一齐去找挑夫。   挑夫是有犯罪嫌疑的,他符合高个子以及与耿绍昆有仇的两个特点,三人打起精神,带上信件准备去诈一诈挑夫。   “是谁?都这么晚了。”挑夫听到敲门声,披上外衣打上一个灯笼去打开大门,看见吕品等三人立在门前,吕品手举信纸,面色不善道:“你做的好事!”   挑夫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矮鼻梁,小眼睛,皮肤粗糙黝黑,长相平平,表情死气沉沉,眼中没有生气,他手提灯笼,接过信纸扫了一眼,淡淡道:“我做了什么好事?”   吕品指着信纸:“你自己看!”   信纸上寥寥几字,挑夫举高灯笼又扫一眼,说道:“与我无关。”   舟午观挑夫语气平静,看样子不像真凶,问道:“你昨日身在何处?”   “崴伤了脚,这几日一直再家中修养,贱内可以作证。”   “那好,我们告辞。”   “且慢,这封信的字迹我认得。”挑夫道,“确实是耿衙内的字迹。”   “你如何能知?“吕品眼睛一眯。 第131章 猜测   挑夫苦笑道:“我孩子被他撞伤,终生双腿残废,官府的人为了逼我和解,银钱拳脚双管齐下,威逼利诱我实在出于无奈,只能在和解文书上签字,故而我认得耿绍昆的字迹。”   “你确定?”   挑夫道:“我有六成把握,他写字极其难看,令我过目难忘。”   “好,我们记下了,你且试一试。”吕品道。   吕品掏出纸笔给挑夫,挑夫照着信纸写字,右手写完再换左手,写出来的字字迹相去甚远。   众目睽睽之下,挑夫握笔和落笔都没有异样,他虽然学问不高,不过依样画葫芦还是会的,三人见到字迹后,疑心消去大半,挑夫如今沉着冷静,字迹又对不上,看来并非凶手。   挑夫道:“我以前经常挑死人,死人是会说话的,你们要仔细观察尸体,也许能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打扰。”   “无事。”挑夫关上大门。   三人回到吕品家中,吕品决定再验尸一遍,舟午和愣头青自然避嫌。   可惜这次验尸仍未得到有效信息。   吕家不大,只有两间卧房,夜里舟午和愣头青挤到一间房,愣头青道:“这儿是不是遭过火灾?墙壁都发黑。”   舟午道:“我小时候有印象,是遭过一次火灾,火光冲天,后来邻里出钱重建,这家人真是命苦,多灾多难。”   二人闲聊片刻,然后互道晚安睡去。   卖鱼姑娘正是蒋丰年的妻子,次日中午他闻讯赶至,与三人互报身份,然后走进内堂见到妻子尸体,悲从中来,对吕品道:“二哥,可有头绪?”   吕品道:“我怀疑凶手是耿绍昆与挑夫中的一人,苦无证据,无法证明,还需进行一番调查。”   愣头青低声道:“蒋丰年没有很伤心。”   “什么意思?”舟午低声问。   愣头青道:“修道须心无旁骛,才能有修道一途有所造诣,就算是天赋极佳者,不用心在修道一途也走不远,很明显蒋风年的天赋算不得极佳,他一心修道,如今妻子的死对他来讲,应当是一种解脱。”   舟午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他有作案嫌疑?”   愣头青道:“他的眼里有悲伤的泪水,只是泪水不多,但未必是凶手,如果他是凶手大可不必回来,或者晚几日再回来,而且吕品也没有哭,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有事后回想起来才会,伤感逝者不在人世才会泣不成声。”   舟午悄声道:“你倒是懂得不少,看来吕品也有作案可能。”   “非也。”愣头青道:“吕品绝不可能是凶手。”   “为何?”   “吕品等于五口,五口与五嘴同义,五嘴意味无罪。”愣头青道。   舟午暗暗发笑,愣头青还真是脑回路清奇。   吕品并未注意到二人的悄悄话,对蒋丰年说道:“丰年,信纸字迹愚兄进行过对比,不是挑夫所为,若也不是耿绍昆的,那么凶手便是另有其人。”   蒋丰年和舟午与愣头青互通姓名身份,然后认认真真查看一番亡妻尸体,眉头骤然皱起,心道:竟然是这么死的,到底是谁下这种毒手?实在太恶毒了!   吕品问道:“丰年妹夫可有什么发现?”   蒋丰年暗暗怀疑吕品是凶手,舒展眉头,淡淡回道:“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吕品道:“丰年妹夫,舟兄,无名小兄弟,可敢与吕某前往耿府查明真相?”   蒋丰年如今贵为金丹期修士,金丹护体可战千人,乘风御剑不在话下,实力之雄厚整个云隐宗弟子无人能出其右,话语中透露出强大自信:“有何不敢?”   四人并未报官,因为他们认为官府的人会向着耿绍昆,对簿公堂很难占到便宜,索性直接去往耿府,与耿绍昆对质,若是字迹对得上,蒋丰年绝对饶不了耿绍昆。   耿绍昆听人来报,来者是云隐宗首席弟子蒋丰年,脸色并不惊慌,他昨天夜里联系了黄仵作,想从他口中知道真凶何人,以洗脱自身嫌疑。   黄仵作并非酒囊饭袋,他早就看出了几个疑点,当时就对真凶何人有几分眉目,只是真凶如果真的是那人,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所以并未当场指出那人疑似真凶。   黄仵作把自己的推测告知耿绍昆,耿绍昆记在心上,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蒋丰年带头,吕品,舟午以及愣头青总计四人,一齐进入耿府大堂,与耿绍昆相见。   “阁下就是云隐宗首席弟子,久仰久仰。”耿绍昆没有端着架子,起身相迎,客套道,“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这五年来云隐宗坐镇端阳灭去不少邪祟,保一方平安,听闻其中丰年兄出力最多,本衙内早就想与你结交。”   蒋丰年态度冷淡:“耿公子不必拿腔作势,今日我等为何而来,想必你心中已然有数!”   “有的有的。”耿绍昆道:“足下便是死者的兄长吕品吧,昨日黄昏我与她确确实实有过一番言语,当然绝对不是调戏啊,我耿绍昆可不是那般轻浮之人……”   “我们直奔主题吧,这个请你照着写。”蒋丰年在吕品的授意下,将信纸递给耿绍昆。   耿绍昆看了一眼道:“哦,原来为了这个来的,看起来像是我字迹,但是细细一看就能发现是临摹而成,很多细节对不上,撇和捺用笔过重,我用笔向来轻浅。再说了,我会傻到用自己的字迹去写这封信?”   说着,耿绍昆命下人拿来文房四宝,照着写下几个字。   细细一看,果然不同,蒋丰年面露失望,倘若凶手不是耿绍昆,那这案子很可能石沉大海了,虽然他和妻子感情淡漠,但她死于非命,他身为丈夫,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置身事外?   不找出真凶,这必然会成为他修道一途上的魔障。   “此物你可认识?”吕品掏出杵棒,他不说这是杀人凶器,因为这是愣头青从耿绍昆卧室取来的,手段不光明。   耿绍昆摇头道:“不认识,这莫非是杀人凶器?”   吕品道:“不认识便罢了。”   看来是有人想栽赃耿绍昆,四人正欲离去,耿绍昆忽然出声道:“吕兄,蒋兄,当我这儿是寺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此时自认为洗脱嫌疑,态度不由急转直上。   蒋丰年顿足道:“确实冒昧,在这儿给你陪个不是。”说完蒋丰年躬身一揖,但是耿绍昆毫不领情,道:“知道你厉害,云隐宗首席弟子,得有筑基期的修为吧?”   “金丹。”蒋丰年淡淡道。   耿绍昆一楞,随即笑道:“哦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嚣张,堂而皇之地进入我家,像审犯人一样审我。”   吕品道:“呵呵,耿衙内,我们是为了办案……”   “办案?你们凭什么办案?”耿绍昆眼睛一瞪,“真把自己当官差了?啊?”   之前吕品拂了耿绍昆面子,不肯与他结交,耿绍昆怀恨在心,此时打算刁难一下吕品。   “莫理他。”蒋丰年淡淡道,带头往外走去,他堂堂金丹期高手,力敌千人,一百个耿绍昆都拦不住他。   “几位别着急走嘛,我已经知道真凶是谁。”耿绍昆见吕品脚步略显急促,更加笃定心中念头。   蒋丰年脚底一顿,说道:“你知道凶手?”   “不错,凶手就在我们当中。”耿绍昆一脸笃定。   吕品和舟午,愣头青等人面面相觑,吕品神色自若道:“我倒要听听你口中的凶手是何人。”   “就,是,你。”耿绍昆一字一顿,语出惊人。   “荒唐!”舟午道,“天底下有人会杀害自己的亲生妹妹?动机何在?”   耿绍昆淡淡一笑道:“动机自然有,且听我说说十年以前的一桩陈年旧事。   端阳镇镇南的一户吕姓人家发生火宅,事发时间大约辰时,男主人和女主人为救子女葬身火海,三个孩子活了下来,老大和老三无大碍,老二在烈火中失去了一条手臂,增添了浑身的伤疤。   老二正是吕兄,没错吧?“   吕品道:“是我又怎样?这件事在当年可谓人尽皆知,但是十年过去,你还记得这般清楚?”   耿绍昆也不能说自己派人偷偷调查过吕品,只说自己记性好搪塞过去。   耿绍昆道:“火灾起因至今无人知晓,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老三玩火,导致双亲死于火海,这些年来一直深埋心底,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对二哥吐露,又或者是说梦话被二哥听到,结果被二哥怒而杀害!   为何?很简单,因为二哥不但在火灾中失去父母,全身大面积烧伤,并且失去一条手臂,说不定……那个地方都被烧掉,不能人道何其悲惨!”   吕品面黑无须,此时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他眼睛闪过一黯然之色,似乎是肯定了耿绍昆的说法。   “连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功能都丧失,与行尸走肉有何分别?这些年必然活得痛苦压抑至极,还好总算找到一个宣泄口!发现妹妹是元凶,于是残忍杀害自己的妹妹再抛尸河中!”   “倘若他是凶手,有何理由栽赃于你?”蒋丰年问。 第132章 查案   “想来是被我拒绝过。”耿绍昆冷笑道:“想在我府上混口饭吃的人太多了,父亲公务繁忙,都是我来招待来宾,我拒绝过许多人,他们的容貌我已记不清楚,但是里面或许有他。   哎,多年不见,你一直念念不忘,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滥手段报复于我,令人悲叹啊!”   吕品面沉如水道:“无端臆想,无凭无据。”   “证据自然有。”耿绍昆一脸得意,“我是那种空口说白话是人吗?   大家看好了,现在是秋季,但还远远不到缠围脖的地步,更何况习武之人身强体健,有何理由早早缠上围脖,想来是杀害亲妹妹时,心有不忍,一时犹豫,被妹妹抓伤了脖子,于是戴上围脖以掩盖伤口,是也不是?”   昨夜女尸刚被抬上岸的时候,黄仵作进行验尸,发现女尸指甲开裂,极有可能抓伤凶手,而且吕品当时嚎啕大哭,却没有一滴眼泪流出,有可能是在做戏以蒙蔽众人。   只是哥哥杀妹妹过于匪夷所思,黄仵作也没有把握,没有当场指出,只是把这一点告知了耿绍昆。   “这样的话,吕兄何不焚尸灭迹来的痛快?”舟午疑道。   耿绍昆摆手道:“哎,这你就天真了吧,本衙内也常在衙门行走,有一类杀人恶徒,作案后就是喜欢留下尸体,留下证据,以挑衅官府,彰显自身与众不同。想来他妹妹害他这般苦,他让她的尸体陈于世人眼前,阴暗的心理也会有所满足。”   耿绍昆说完,下巴高抬,自鸣得意起来。在场中人有蒋丰年这样的金丹期高手,吕品虽然武艺不凡,但如何抵得过金丹期修士?   吕品闻言冷笑不止,问道:“耿衙内想象力甚是丰富,若无抓痕,该当如何?”   耿绍昆大笑道:“若没有抓痕,我当场把这椅子吃下去!”   他手指身旁一张紫檀木太师椅,脸上挂满自信笑容。   “二哥,得罪了。”妻子死得不明不白,蒋丰年很想早日破案给亡妻一个交代,伸手摘去吕品的围脖,吕品没有反抗,任由围脖被摘下,众人定睛一看,他脖子只有陈旧狰狞的烫疤,没有发现抓痕,耿绍昆推断有误。   吕品还把上衣脱了下来再穿上,一丝抓痕都没有,提前堵死了耿绍昆的嘴。   “对不住对不住,我胡言乱语,吕兄还请不要放在心上。”耿绍昆变脸比翻书还快。   吕品穿上衣服,笑眯眯道:“吃吧。”   “这……这……”耿绍昆脸色十分难看,真想给自己来上一巴掌,他向来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况且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承诺,如何是好?   “耿少爷慢用。”蒋丰年也懒得难为耿绍昆,他言行不端,早晚会有人难为他。   见蒋丰年带头要走,耿绍昆出声挽留:“且慢,你们对凶手何人可有头绪?”   “耿少爷,这事儿不劳您操心。”吕品道。   “怎不劳我操心!凶手心肠恶意构陷于我,我势必要抓他问罪!”耿绍昆道。   “此物便是凶器,可对?”耿绍昆看着吕品手中的杵棒说道。   吕品道:“你怎知它是凶器?”   “它若不是凶器,你们拿它问我做什么?”耿绍昆道。   “此物确实是凶器,是我在你卧室发现的。”愣头青道。   “你偷偷进我房间?”耿绍昆一脸愕然,耿府日夜有护卫来回巡逻,他的房间更是不乏暖床婢女供,这个愣头青无声无息潜入,有这么高的本事能躲过众人的眼?   “没办法,你嫌疑最大。所以我趁夜翻进你府中查找。”愣头青道。   吕品和蒋丰年对视一眼,感到十分无奈,愣头青实在够愣,这种话怎能明说。耿绍昆没有发作,看样子是想尽快揪出凶手,至于愣头青偷入他房中的事情,可以秋后算账。   耿绍昆接过杵棒细细端详道:“这种形状的棒子铁匠铺应该有卖,你们去铁匠铺查过没有?”   “正打算去。”吕品收起杵棒。   蒋丰年道:“去不去都一样,这棒子划痕老旧,有些年头了,想从来头查起,几乎没有可能。”   这时耿绍北和殷杰回到耿府,二人昨夜留宿青楼,好不快活,听说此事,耿绍北当即决定立案审理。   不出意外的话,新任县令明日抵达这里,耿绍北随之卸任,若是在离任前破获一桩案情,对自己的声誉大为有益。   吕品和蒋丰年都是有修为的修道者,和耿绍北,殷杰互通性命身份,吕品了解殷杰是傲天宗的内门弟子,拥有金丹期的高深修为,顿时肃然起敬。   “爹,孩儿大致猜到凶手是谁。”耿绍昆贴在耿绍北耳边耳语几句,耿绍北点点头,决定升堂处理此事。   “不必升堂,我心中有数!”耿绍昆自信满满。   蒋丰年玩味道:“你又知道了?”   耿绍昆道:“必然是他,不信跟我来。”   一旦揪出凶手,既可自证清白,又可结交蒋丰年,再可提升名望,可谓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于是一行人在耿绍昆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开往挑夫家中。   挑夫家不大,却带有一个独立小前院,他正在坐在前院枇杷树下晒太阳,听到敲门声起身去开门察看,见到耿绍昆一行人,并不慌乱问道:“耿衙内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你这个杀人凶手,还挺沉着冷静的嘛,本少爷想问问你昨天晚上你人在哪里?”耿绍昆走进院子里,环顾四周,前院很小挤不下太多人,耿绍北,殷杰与蒋丰年等人进入,随从们留在门外等候。   挑夫闻言发笑:“一上来就给小人扣这么大顶帽子,小人前几日摔伤了脚,一直在家中休养。”   一个身穿布裙的妇人听到动静走出,看到这么多人,特别是见到害她儿子终身残废的耿绍昆,心中很是厌恶,道:“我相公和此案没有干系,你们撤了吧!”   “你说撤就撤,你算老几啊?”耿绍昆张狂道:“范长贵,你和你妻子把衣服全给本少爷脱喽!本少爷要检查你身上有无抓痕。”   挑夫名为范长贵,听到这话,脸一下子气得铁青,“耿衙内!你没有凭据胡乱说话,负得起责任吗?”   “耿少爷,住手吧。”蒋丰年有些看不过眼,哪有无凭无据要人家脱衣服的道理,要范长贵脱也就罢了,还要他妻子脱,太没道理了。   “要想抓住凶手,必须得下狠功夫!”耿绍昆咄咄相逼:“你是自己脱,还是本少爷来帮你?”   舟午道:“凶手是个高个子,他娘子个子矮不用脱。”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耿绍昆阴阳怪气道,此时他已察觉出舟午和愣头青就是先前与魏述动手的人,事后也要将他俩一并收拾。   “你……”舟午是个暴脾气,拳头握起,心中火气一上来有些按捺不住,还好愣头青及时制止,抓住他手腕规劝道:“舟兄,先让他得意一会儿。”   “这混账。”舟午低声咬牙。   范长贵衣服一脱,冷着脸道:“现在可满意了?”   “我先前就认为他不是凶手,果然白来一趟。”蒋丰年道。   耿绍昆还不死心,进入范长贵家中搜寻一番想要查出蛛丝马迹,可惜未有所获。而范长贵始终面色坦然,耿绍昆一脸不痛快,抬脚打算离去。   “等等,不对劲。”殷杰摸着下巴面露沉思之色,他眉头微微拧起,上前审视范长贵,范长贵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问道:“有什么好看的?”   “你的脚何时所伤?伤势重否?”   “三天前雨天路滑,不慎崴伤,现在好一些了。”范长贵道,“你若不信,我可解开绷带给大家看一看。”   “那就烦请你解开绷带。”殷杰掏出一串铜钱,算作辛苦费,范长贵接过铜钱,咬牙解开绷带,一圈一圈的白色绷带落到地上,众人赫然看到范长贵的脚踝淤青肿大,看样子确确实实是受伤了,而且伤口上专治跌打损伤的狗皮膏药风干已久,看样子敷了足足有两天以上。   “倘若是苦肉计,小人总不可能先伤了自己脚,再去杀人吧?”范长贵道。   耿绍昆撇嘴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不是凶手了。”   他转而对吕品道:“吕兄,也许得在令妹遗体上再下功夫。”   吕品微微点头,算作回应。   殷杰道:“不,他就是凶手。”   “殷兄,何以见得?”耿绍北好奇问道。   “因为……”殷杰忽然一点范长贵的脚踝,范长贵愣了愣然后摆出一副吃痛的表情,“这是假伤口!”   “别装了,这是包裹了猪皮画出来的伤口,因为新伤口很容易被人察觉。”殷杰一手按住范长贵,揭开猪皮,下面的伤口赫然是新伤口,肿大的也没有那么厉害。   “凶手果然是你!”耿绍昆面露喜色,“你杀了人然后制造伤口,以求蒙混过关,可惜伤口太新怕被怀疑,于是你连夜用家中的陈旧猪皮加上粘剂与颜料,临时制作出假伤口!真伤口和假伤口,仔细一看会发现细微的区别,其实我早就发现了!就是想等你自认悔改,可惜你死不承认,还好殷叔叔同我一般观察入微,慧眼识珠!范长贵,你还不就地伏法!”   范长贵脸色一暗道:“不错,我确是凶手,是我杀人抛尸河中,不过——” 第133章 真凶   “不过我是被耿绍昆授意的!”   “哇,你死到临头还要反咬一口,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样来来!”耿绍昆气得手指发抖,恨不得拿指头戳人家的脸。   范长贵的妻子一脸慌张:“相公,你说得什么胡话,你这般老实的人怎么可能会杀害无辜?”   范长贵喟然长叹:“给孩子养伤花光了钱,家中入不敷出,耿少爷许诺我,只要我将蒋氏带到他家中供他淫乐,便有钱财相赠,我一时猪油蒙心做下错事。   我只是没有想到,他狎人妻女不够,竟还要杀人灭口,好生狠毒!”   耿绍昆怒极反笑:“哈哈哈!口说无凭,眼见为实,请你拿出证据来!”   “证据就在他的卧室里。”范长贵道,“是一个杵棒,小人就是用它敲晕了蒋氏。小人早看出耿衙内是个言行不一之人,定会污蔑小人为凶手,于是小人提前将凶器悄悄藏到他家中,上面还有血迹。”   耿绍昆眉头一挑道:“很可惜,我的房间没有凶器!”   “没有?不见得吧,得看过才知道。”殷杰道。   “殷兄,我儿素来光明磊落,品学兼优,断无可能行此恶事,我派人去看罢。”耿绍北道。   “不,要看大家一起去看。”殷杰坚持道。   耿绍北如何拗得过修道前辈,同时也是本门师兄的殷杰,只得应允,于是众人带上范长贵,去到耿府耿绍昆的卧室中搜寻一番,搜出一个沾血的铁质杵棒。   宽敞明亮的卧室中,耿绍昆双手负于背后,本是优哉游哉,见到杵棒登时傻眼,“吕兄?这东西不是在你哪儿吗?怎地又到了这里?”   吕品往怀里一摸,摸到杵棒,但此时他断然不能承认这是愣头青偷来的,愣头青愣,他可不愣。   愣头青此时也乖乖闭上嘴巴,可把耿绍昆气得不轻。   “耿少爷,该伏法的人是你!”范长贵掏出一个鹿皮钱袋,称是耿绍昆所给,还说这件凶器和女尸后脑创伤是吻合的。   范长贵不能洗脱嫌疑,此时拉耿绍昆下水报儿子残废之仇,倒也合乎情理。   “你是帮凶也不能放过。”殷杰道。   耿绍昆额头冒汗,忙道:“吕兄,杀人凶器呢?快掏出来啊!”   “不就在你眼前吗?”吕品道。   “你净睁眼说瞎话!之前不是……父亲,殷叔叔,听我解释!”耿绍昆急得像一只热锅蚂蚁,他如何能料到幕后主谋如此有心计,竟然备用一把所谓的凶器用以污蔑他,他平时得罪的人确实不少,可应该没到要至他于死地的地步,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要害他?   “昆儿,你怎会如此糊涂!哎,这回为父也保不了你!”耿绍北挤出一脸心痛的表情。   “不是孩儿,父亲……”耿绍昆心慌意乱,如今人赃并获,可谓百口莫辩。   “解释什么,将杀人凶手拿下!”殷杰厉声道。   “我不是杀人凶手!我没杀人!谁敢抓我!”耿绍昆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颤抖的声音暴露出胆怯的事实。   耿绍北大手一扬,几个耿府护卫们上前制住耿绍昆,耿绍昆大声叫冤:“爹,孩儿不是凶手!抓错人了呀!”   “移送官府,择日处斩吧。”耿绍北叹息道。   “耿师弟大义灭亲,大仁大义令人钦佩。”殷杰赞道。   耿绍北恭维道:“哪里哪里,殷兄独具慧眼,巧破悬案,不愧是傲天宗内门弟子。”   殷杰面含笑意,他虽只是内门弟子后位,却有一颗名列前茅的心,如今破去此案,自己名声更上一层楼,真是痛哉快哉。   吕品低声道:“我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耿绍昆万万不敢相信父亲会说出这种话来,心里仍旧抱有一丝希望,认为父亲只是做做表面功夫,事后定然会将他放出。   不过接下来耿绍北的一句话,彻底将耿绍昆的希望打消   :“殷师兄,新县令即将赴任,我也该功成身退,跟随你去往傲天宗正式入门。”   殷杰“嗯”了一声,耿绍昆心理防线顿时崩溃,哭道:“父亲!孩儿冤枉!孩儿没有杀人!您千万明鉴呐!”   “带走。”耿绍北摆摆手,仆役带着痛哭流涕的耿绍昆和范长贵去往衙门签字画押。   此时耿绍昆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父亲发现了他和与小妾私会的丑事?唉!果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命难留啊!   蒋丰年:“慢着,殷兄,耿此案还有几个疑点,这般断案过于草率。”   殷杰抱臂道:“疑点?你且说来听听。”   “第一,凶手将凶手藏于卧室,实是不智之举,耿衙内看起来不机灵,但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第二,杀人之后大可绑上石块沉尸河底,抑或是抛尸野外,或掘地三尺埋于土下,无论是哪一个,都令人难以发现尸体,没理由图方便直接抛尸于河。第三,殷兄,你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   殷杰眼睛一眯:“哦?”   蒋丰年道:“殷兄就不怕得罪耿老爷?还是……你们二人本身就事先计划好,要谋害耿绍昆?”   耿绍北闻言大怒:“简直荒谬!绍昆是我亲生儿子,我有何理由谋害他!”   “个中缘由我岂能知,我只是推论罢了。”   “蒋丰年,经不起推敲的儿戏推论就不要说出来丢人现眼了吧?”殷杰微微一笑,含有几分戏谑。   蒋丰年面色一愠,朗声道:“殷兄身为傲天宗弟子,想必会诸多法术,今日有缘得见,蒋某不才,想向殷兄讨教一二。”   殷杰哂笑道:“哦,我明白了,是不是之前低头认错,觉得丢掉云隐宗的面子,于是奉你们宗主的旨意,找我的麻烦来了?”   耿绍北暗笑云隐宗不自量力,傲天玄宗这种庞然大物,岂是小小的云隐宗招惹得起的。   “殷兄胆怯了?”   殷杰笑而不答。   蒋丰年抱拳道:“请。”   “那我就点到为止吧,也让你们这些小门小派的修士开开眼界。”殷杰话音刚落,闪身到蒋丰年背后,一掌裹挟风雷之势击出,蒋丰年反应极快,当即低头旋身,同时腰畔佩剑出鞘,被他握在手心,回身刺向殷杰,这一剑化成数十剑,剑影重重,令人眼花缭乱。   殷杰那一掌只用了三分力道,收放自如,抽身一退避开凶猛剑势,四散的剑影皆被他护体真气挡下。   待蒋丰年剑势去尽,殷杰欺身上前,两掌冒电合二为一劈向蒋丰年,蒋丰年举剑格挡,剑刃向上,殷杰毫无退避之意,饱含真气的一掌硬生生重击而下,宛如千斤巨斧狠狠砸落在剑刃上,震得蒋丰年虎口发麻,丹田真气大乱,他膝盖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当机立断弃剑而退。   殷杰收手,气也不喘身也不抖,嘴角勾起道:“如何?”   仅仅两招高下立判,耿绍北见状甚喜,带头鼓掌。   “自愧不如。”蒋丰年察觉有异,却不能明言,盖因殷杰实力远远高过在场众人。这次主动交手是为了试探殷杰实力,上次见殷杰是金丹期修为,须知金丹期修士突破至元婴期,除去天赋异禀者,凡人往往需要经年累月的刻苦修炼,而殷杰的气质和实力和上次相见截然不同,很明显是实力提高至元婴期。   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殷杰天赋异禀,二是他使用采阴补阳的邪术。   蒋丰年查看过妻子尸体全身,发现并非死于溺水与敲击,乃是被人强行双修,吸干元气而死。   殷杰短时间内晋升元婴期,极有可能是杀害他妻子的元凶。   吕品问道:“你是元婴期修士?”   方才那场交手中,吕品看出殷杰身手远在蒋丰年之上,元婴期修士元婴护体,身手灵巧,元婴期修士与金丹期修士交战,如同大人对战孩童,一般来说,除非元婴期修士伤病,或金丹期修士手握神兵利器,否则是绝对无法越级战胜元婴期修士。   蒋丰年的落败在情   理之中,因为蒋丰年在刚才那场交手中未出全力,殷杰同样也是,但殷杰还是轻松赢下,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如同大人战胜孩童一样轻松。   大人和孩童交手,想要示弱落败,是很容易被看出破绽,殷杰一开始答应切磋就已经落了下乘。   “是又如何。”殷杰冷冷道。   “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是金丹期修士?为何谎报修为?”吕品质问道。   殷杰淡淡道:“我为人谦虚,难道不可?”   “实不相瞒,各位,今天出门之前,我对我妹妹的尸体做了一番全方位检查,任何一个地方斗都没有放过。我妹妹并非死于外伤与溺水,乃是元气尽失而死!”吕品字字铿锵有力,“试问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会元气尽失?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昨日刚到此地的殷杰,发现我妹妹是纯阴之体,极为适宜双修邪术,他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将我妹妹视为炉鼎!将我妹妹活生生吸取阴元而死!”   蒋丰年没料到吕品也发现真正死因,而且敢在这里说出来,看来先前对吕品的猜疑是多余的。   不过他们两个联手恐怕也赢不下殷杰,吕品贸然指证殷杰,莫非藏着什么杀手锏?   “小儿之见,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想象,可惜半点真凭实据拿不出来,吕品,凶手就在眼前,证据确凿,偏偏要来诬陷于我!”殷杰面露一丝无奈苦笑,似乎觉得自己十分无辜。   “那么你是天赋过人,才能在短短一天内晋升元婴期?”蒋丰年索性也豁出去了,他妻子之死若查不出凶手,恐演变成他修道一途上的魔障,这就好比一个罪行不重想要弃恶从善的人,却有人一直在耳边提醒他从前是如何如何坏,叫他无法放下过往,此事不除不可,蒋丰年必须揪出凶手,给自己一个交代,以告慰亡妻在天之灵。   倘若殷杰是幕后主谋,将他揪出也无不可,蒋丰年还真不想相信殷杰会为掩盖真相,而杀光在场所有人。   “怎么,天赋比你好嫉妒了?”殷杰笑容玩味,他元婴修为,有恃无恐。   耿绍北在一旁帮腔:“你们莫要有眼无珠,冤枉英才!”   蒋丰年从怀里拿出一株催灵草,冷颜道:“蒋某得宗主师叔垂青,偶有几回进入宗门炼丹阁炼药,催灵草是炼丹必需品之一,经常随身携带,现今正好派上用场。”   殷杰见到催灵草脸色一变,他只不过是灵根下品根骨,哪里是什么天赋异禀,绝不可能吃下催灵草暴露身份。   “这几天脾胃虚寒,吃不得东西。”殷杰推脱道。   “无妨,我还有带了催灵药粉,抹到额头上就能知道根骨如何。”蒋丰年道。   耿绍北见状脸色一沉:“大胆!殷兄堂堂傲天宗弟子,岂会行等下流之事!休要无事生非,无中生有!来人呐轰出去!”   “你若不敢,便是心虚。”蒋丰年身躯一震,金丹期修士的威压直接逼退上前要捉拿他们的耿府护卫。   “非我不敢,只是没有必要罢了。”殷杰淡淡道,“蒋丰年,吕品,我劝你们想清楚……”   蒋丰年道:“我们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殷杰,你手腕内侧有浅浅痂痕,刚刚与我对战时我注意到了,你能解释吗?”   元婴期高手内外伤恢复速度都比常人快,可惜结痂疤痕不能一日之内消除,蒋丰年能发现端倪,倒是大大出乎殷杰的意料了,殷杰冷笑摇头道:“这又是何必?”   “你果然是真凶!”蒋丰年大声道。   殷杰缓缓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此言一出,殷杰杀人凶手的身份基本坐实。   吕品掷地有声道:“耿绍北,你与殷杰交往密切,必定也是同谋!   端阳素来和平,少有案情,你离任前为求政绩好看,不惜牺牲儿子性命增添政绩!世上最恶毒的事情莫过于母溺襁褓,父食子心,虎毒尚不食子!想必耿绍昆做下一件令你无法忍受的事情,才使你产生杀心!”   耿绍北脸色如井水沉静,不为所动。   (本章完) 第134章 认识   吕品高声道:“耿绍昆,说说你做了什么好事吧!”   耿绍昆深知家丑不可外扬,况且现在抖出来对自己有害无利。   父亲和殷杰,事后都不是他能应付得了的。   殷杰投给耿绍北一个眼色,耿绍北立即下令所有人撤到门外守候。   “若我猜得没错,范长贵遭受你的人身与金钱胁迫,被逼做了伪证。”蒋丰年道。   殷杰从容不迫道:“二位嗅觉敏锐,不愧修炼到筑基与金丹期的修道者,不过你们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有时候知道太多,未必活得快乐。”   此言一出,彻底坐定他是真凶的事实。   吕品怒容满面道:“信纸和凶器都是你伪造的,你真是罪该万死!范长贵你为何要助纣为虐?“   范长贵垂泪道:“我儿三番两次寻死觅活,真不知哪一天看不住就真的上吊自杀,茶饭不思整日窝在房里醉生梦死。他以前酷爱听人说书,我于是经常带他去街上听说书人,可是前天我去他房里,他已经……”   吕品显然对范长贵儿子的故事不感兴趣,打断道:“所以你为报血仇,不惜背上罪名,想必殷杰许诺了你不少好处。”   殷杰道:“现在说什么都毫无用处,人死如灯灭,一切归于无,死人死便死了,生者还要生活,殷某劝二位三思后行,切勿意气用事。”   耿绍北阴冷一笑道:“殷兄所言不虚也,人尽可妻自古皆然,苏轼送妾,元稹巧婚,智者顺势而为,愚者顽固不化,二位都是有道行的修道者,不应不懂得变通。   纠结一个死人有何意义可言?莫非死人还能活过来不成?”   蒋丰年闻言大怒:“一派胡言!何谓死便死了!人命大如天,你们竟然面不改色说出这种混账话来,简直禽兽不如!”   蒋丰年明白,今日他若是委曲求全,心魔必成,修道一途再难前进分毫。   除非堕入魔道修炼邪术。他认为自己素来恪守仁义之道,对妻子再没有感情也不能任由她白白死去,现在回想起来,况且吕晶之死他有直接责任,假如他早听林宽师弟的劝诫下山陪伴妻儿,吕晶又如何能落入殷杰魔爪?   此时此刻蒋丰年心中悔怒交加,“锵”一声拔出佩剑,剑指殷杰。   吕品眼神锋寒,一语不发,右手按在腰畔刀柄上,整个房间顿时充斥一股寒冬腊月的肃杀之气,他的佩刀名为凝霜血刃,是韩意所赠的一件灵品法器,锋利无比,见血封喉。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们这两个衣冠禽兽,恶棍人渣,斯文败类,良心给狗吃了!束手就擒吧!”舟午谴责之词连珠炮似地脱口而出,他一生气思维就会变得异常活跃,此时双拳紧握,随时准备出手相助。   “哈哈哈哈,好个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惜现实往往不尽如此!”殷杰放声大笑,笑声饱含轻蔑,随即笑声戛然而止,直接无视吕品舟午等人,只对蒋丰年一人道:“蒋丰年,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我傲天玄宗乃是天下第一大宗,得罪我便是得罪傲天宗,得罪傲天宗唯有死路一条。   整个大贤国都在傲天宗的掌控之下,后果不用我再赘言吧?   修道之人以和为贵,我殷杰虚怀若谷,大人有大量,可不计嫌隙,甚至引荐你去傲天宗就业,傲天宗比你那名不见经传的云隐宗高明百倍。   绝妙的炼气心法,上乘的炼丹秘籍,高深的武学剑典,必助你在修道之途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以你的修为,再寻觅一良人也而易举,到时三妻四妾,尽享荣华富贵齐人之福,何其快哉!   当然你可以选择拒绝,选择为一个死人强行出头,从而变成一个死人!”   庞大的元婴期修士透体而出,压得蒋丰年抬不起头来,蒋丰年暗暗震惊,元婴期修士的真正实力竟然如此厉害?   “好大的口气啊殷杰,你真以为我面对你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吗?”蒋丰年切齿道。   “难道不是?”殷杰阴险一笑道:“蒋丰年,人生会面临许多大大小小的选择,无数小选择将导致一次大选择,每一个大选择意味着不同的人生岔路。   某些路通往光明,某些路通往黑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是一个明白人,应当知道如何抉择更为有利。”   如无必要,殷杰不愿杀蒋丰年为自己树敌,毕竟众目睽睽,在这里杀害一个金丹期修士,想要瞒天过海并非易事,一旦被云隐宗察觉,被修真界的正道人士察觉,他的修道生涯基本也就到头了。   修士杀凡人,给凡人随意安个该死名头可以搪塞过去,而修士杀修士,就不那么好搪塞,很容易被钉上邪修的名头。   况且金丹期修士自爆金丹,也会对他产生一定杀伤,不如握手言和,将蒋丰年拉到同一条船上。   蒋丰年面露吃力之色:“殷杰,话别说得太满,你难道能一手遮天,杀光我们不成?我这位大舅子也不是吃素的!”   吕品拔出凝霜血刃,清越的刀鸣在众人耳畔回响,舟午脸色凝重,摆开架势,临阵倒戈不是他的风格,他看了愣头青一眼,好家伙,这小子嘴巴微嘟,挠着下巴一副呆样,似乎是看傻了。   “蒋丰年,就此罢手,仍有活路可走。”殷杰根本不把吕品和舟午放在眼里,眼下最大的威胁,只有金丹期修士蒋丰年。   “这种活路,不走也罢!”   求生害仁必成心魔,加之有吕品在场,蒋丰年没理由苟且偷安,此时丹田元婴运转,真气护体,抬起头来直视殷杰那张瘦长阴鸷的马脸:“我不明白你这种人,为何也能通过傲天宗的人品考核,或许傲天宗本身就是一个妖宗?”   殷杰眼中掠过一丝杀机,道:“既然二位执意赴死,那么我便成全你们!”   真气威压陡然加重,蒋丰年只感觉大山压肩,膝盖一软,双手撑地跪在地上,浑身止不住颤抖,殷杰没有强大到能同时压制在场所有人,但是浑身散发出的真气已经足以震慑众人,吕品亦裹足不前,他只有筑基修为,筑基与元婴之间隔着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耿绍北微微摇头道:“怎地这般迂腐不识大体,不知变通?你们若能在殷兄举荐下进入傲天宗,前途无量也,竟然为了一个死人开罪傲天宗,殊为不智。”   “你说的有道理。”吕品忽然道:“罢了,我们不追究了。”   舟午奇怪地看了吕品一眼,主动与吕品拉开距离,站到蒋丰年身侧。   “你?!”蒋丰年怒上心头   吕品朝他眨眨左眼睛,原来只是权宜之计,蒋丰年顿时醒悟,道:“好,好,人死不能复生,我确实不能这样顽固,殷兄,耿县尉,我们这就走人。”   “不能走。”殷杰冷笑道:“吃下这个才能走。”   蒋丰年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殷杰手中出现一只黑色肥胖的虫子,这不正是虫蛊吗?   “你蓄养虫蛊控制人心,莫非你是阴虫邪宗的余孽?”蒋丰年看向耿绍北,他一直感觉耿绍北哪里不太对劲,现在总算明,人家中了虫蛊,是殷杰的傀儡啊!   “你们别无选择。”殷杰背后长剑出鞘,剑尖对准在场所有人,谁先走谁先死。   “别杀我我吃。”耿绍昆畏惧死亡,接过毒虫一口吞下。   “呸!你个无耻小人。”舟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和他拼了!”断剑在真气牵引下汇聚成原本模样被蒋丰年握在手中,蒋丰年持剑飞身长刺,身形飘逸如穿云仙鹤,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线,殷杰狞然一笑,单手握住蒋丰年的长剑:“给你机会你就该好好把握!”   啪一声脆响,长剑应声断为两截,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8*0*.*c*o*m 蒋丰年弃剑一掌拍向殷杰,舟午的拳头和吕品的长刀从左右悍然而至,殷杰眼珠微转,将三人攻势尽收眼底,瞬间拍出数十掌,掌影重重轻易破解三人攻势,砰砰响声中,三人应声倒飞出去,分别撞在墙壁,门框,以及一把椅子上。   “噗……”舟午撞碎椅子,口吐鲜血,浑身剧痛,他修为低,吃掌最少却受伤最重,双手撑地一时爬不起来。   凝霜血刃断成数截散落在地,吕品双手背靠门框,一脸颓靡。   周围都是椅子碎片,蒋丰年艰难站起身喘息,丹田真气大乱,两腿不停打颤。   “不堪一击。”殷杰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弧度,凌空一掌打飞蒋丰年,蒋丰年口吐鲜血,看着地上殷红的血迹,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呵呵,云隐宗的首席弟子也不过如此嘛。”   蒋丰年匀了一口气,奋力一掌拍地旋身而起,身影快若箭矢,疾射而去,他金丹修为岂是无能之辈,能打能抗,背后一把长剑同时出鞘,被真气牵引由上而下,斜刺向殷杰。   “让你见识一下追云剑法的真谛!”   人未至,凌厉的狂风已当头压下,殷杰浑身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冷然一笑,岿然不动,等到剑尖距离眼珠仅有一寸距离时,身子横移三尺,这时蒋丰年的拳头杀到眼前,那柄长剑收势不及,从上往下刺中蒋丰年手腕,蒋丰年闷哼一声,左手拔出剑来,鲜血狂飙不止,殷杰不给丝毫喘息之机,右脚高抬猛然落下,脚后跟重重砸中蒋丰年肩膀,轰然一声巨响过后,蒋丰年半个身子都被砸入地面,肩膀登时垮塌下去,脸色惨白如纸。   这下蒋丰年受了重伤,无力再战。   吕品拼尽全力站起身来,曾经的他虽然弱小,被贪官污吏欺负到头上时却有勇气奋起反抗,即将身死之际,是韩意看中他的人品与不畏强权的精神,助他功成,并收他为徒,并告诫他人善被人欺,心要狠一些,后来韩意与无名高手联手打败天下第一魔头,他身为弟子,岂能辱没师父威名!   吕品咬牙奋力站起,怒吼一声扑向殷杰,奈何实力差距实在太大,殷杰轻轻一挥手,他便倒飞出去躺落在地。   “还有谁?”   殷杰嘴角噙笑,双手负于身后,傲视全场。   “我。”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你是谁?”   殷杰瞥了愣头青一眼,嗤道:”逞威风可以,前提得有实力,否则就是茅厕打灯笼,找屎!“   耿绍北看着三人被打倒,哂笑道:“自毁前程愚不可及,年轻人别不知死,赶快跪下给殷兄磕个响头认错,指不定他心情好大发慈悲饶你一条狗命。”   愣头青扑哧一笑:“在下堂堂正正做人,何谓狗命?   更何况在下膝盖凸出,跪着多有不便,站着比较舒服。“   殷杰释放出真气威压,发现压不住愣头青,顿时察觉有异,皱眉道:“敢问阁下何方神圣?师承何派?”   “无名。”   耿绍北讽刺道:“连名字都没有,莫非是没有爹娘的孤儿?”   愣头青微微摇头,一直佝偻的腰直起,咔咔骨骼摩擦脆响不断,当他完全直起腰板时,顿显身姿挺拔,不矮于在场任何一个人,双目直视殷杰,淡淡道:“梁风。   “梁风?不认识。”   “你会认识的。“ 第135章 指责   殷杰心中一宽,双手抱臂,神色傲慢:“区区无名之辈,也敢撄我傲天宗的锋芒?”   “君子就事论事,有一说一,而小人扯三道四,牵强附会,搞下三烂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还觉得洋洋自得。   殷杰,你的脸上写满春风得意,不错,你将他人性命作为垫脚石,踩着一步步往上攀爬,也许有朝一日你会站到傲天宗的顶点傲视群雄,但是那又怎样,这个地方不会痛吗?   还是说这里面装的不是人心,而是狼心狗肺?”梁风指着自己的胸膛面色冷厉:“我小时候偷吃别人地里的甘蔗,现在想来仍旧良心不安,为什么你杀害无辜的人,还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告诉我,为什么?”   殷杰嘴角勾出一抹不屑弧度:“小嘴倒挺尖利,可惜啊,也只能逞逞口舌之快。”   梁风面色一沉:“真是一头饿狼!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是吗?我很期待。”   殷杰从闭关修炼结成金丹,再到宗门外门弟子大比优胜,再被任命与耿绍北来到端阳,不过是短短两日内发生的事情,不知梁风情有可原,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长出角来反怕狼,此时没听说比听说更轻松,殷杰无所畏惧,一记玄天星坠莽撞而来。   嘭然巨响过后,殷杰捂着脑袋倒退两步,梁风一动不动,问:“就这样?”   殷杰感觉适才自己撞到的不是人,而是一座巍峨挺拔的山岳,难以撼动分毫。他大惊失色,再次后退两步,“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认识我,只能说你自己孤陋寡闻。”   殷杰怒道:“我是傲天宗外门第一人!动我便是动傲天玄宗!你敢?”   “你草菅人命,傲天玄宗怎容得下你。”说着,梁风伸手扣向殷杰肩头。   殷杰见机不妙,拔腿想溜,不过浑身沉重犹如泰山压顶,动弹不得,轩辕傲天曾向他展示过大乘期强者的威压,可眼前人给他的威压更盛几分,难道是渡劫期修士不成?   “啊。”殷杰被扣住肩头,一张脸拧成菊花状,语调急转直下:“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我饶你,他们饶得了你吗?”梁风点住殷杰穴道,殷杰顿时气血不通,僵立原地,殷杰暗暗调动体内真气冲击穴道,可是无济于事。   舟午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灰埋怨道:“你姥姥的,我就知道你是高手,咋不早些出手,我差点被他打死!”   梁风歉然一笑道:“抱歉,刚刚走神了。”   “走你妹啊!”舟午忍不住爆了个粗口,指着自己的脸说:“我帅气英俊的容颜差点被他毁掉了,以后讨不到媳妇的都怪你!咱们可是一个团伙的!”   团伙?梁风哈哈大笑,嘲笑舟午没有文化,舟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蒋丰年缓过气来,去察看吕品情况,吕品昏迷不醒,他扶起吕品手抵后背,运气为吕品疗伤。   吕品逐渐好转,二人来到殷杰眼前,蒋丰年脸色很臭:“今日多亏有梁大侠仗义出手,否则我们三人就要被你害死在这里!”   “当不起。”梁风在一旁淡淡道,叫他少侠可以,大侠就有点夸张了。   耿绍北和耿绍昆以及一帮手下,均被梁风点住穴道动弹不得,殷杰嘴唇翕动道:“我们傲天宗是天下第一宗,你们胆敢冒犯全族抄斩……”   “闭嘴吧你!”吕品一拳砸在殷杰脸色,厉声道:“你这狗贼,我要你跪在我妹妹面前磕头认错!”   蒋丰年问:“前辈,若是动他,会不会召来傲天宗?”   “你觉得傲天宗会包庇这种狡诈恶徒?”梁风道。   “倒也是。”   梁风目光转向殷杰,挨了一拳即将身败名裂的殷杰并没有吓得魂飞天外六神无主,反而露出一丝冷笑,眼中没有丝毫惧意。   “你眼中没有恐惧,为何?”梁风不免心生疑惑。   殷杰神秘一笑:“不为何。”   轩辕傲天既好女色也好男色,曾几次三番暗示殷杰,拒绝轩辕傲天恐有退宗风险,殷杰不甘籍籍无名,半推半就从了轩辕傲天,暗地里成为轩辕傲天男宠的他得以进入傲天宗”玄灵阁“闭关修炼,从而突破金丹期,在之后的宗门比试中大出风头。   殷杰此行真实目的,乃奉轩辕傲天之命,来此地物色合适人选,供轩辕傲天作为双修道侣,轩辕傲天定然会想办法护他周全,殷杰认为自己还有退路可走,故而并不慌乱。   梁风只道是殷杰故作坦然,没有放在心上。   吕品押着殷杰回到家中,让他跪在妹妹吕晶遗体前磕头认错。   今天新任县令到来,三人将殷杰一顿暴打,再同耿绍北移交官府处置,吕品还担心新任县令会与耿绍北等人沆瀣一气,梁风表示督办此事,毋须操心。   真凶伏法后,吕品却高兴不起来,依着惯例办了白喜事,白喜事过后,妻子安然落葬,蒋丰年准备返程,他耽搁得太久了。   回云隐宗之前,他对吕品问道:“我没想到她铸成过这种大错,二哥,你不恨她?”   吕品神色黯然道:“她是我亲妹妹,我怎能恨她?那场火灾我早知真相,那夜火势蔓延太快根本来不及阻止,事后一直无法原谅她,但不至于痛下杀手。   说到底是小孩子的无心之失,爹娘没有看管好。“   “小女拜托你了。”蒋丰年摸摸身旁一个小女童。   吕品道:“你还是早日学成下山谋份差事,这个年纪的孩子需要父母陪伴,她又失去母亲。我一个常年在外的叔叔,能顶什么用。”   亡妻坟墓前,蒋丰年沉默良久,吐出一个“好”字。   蒋丰年打算走人时,听到梁风的声音忽然响起:“事了拂衣去,你倒是潇洒得很。”   “前辈。”蒋丰年见梁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后,惊出一身冷汗,任谁背后突然冒出个人儿来,都会吓一跳,他忙道:“我只辞一天假却耽搁四五天,再不回去,宗主该惩戒我了。”   梁风望着墓碑一眼,缓缓道:“蒋丰年,殴打妻子者你如何看待?”   蒋丰年不假思索道:“与禽兽没有分别。”   “好。”梁风微微点头,道:“你常年修道不归不也算是一种冷暴力吗?那你何不休了她,还她自由?“   蒋丰年面露难堪:“那时她已有身孕,我不便休妻,后来我们有了孩子,她更是不愿意与我分别。”   “那你当初何必碰她?你若是早早下山,做些小本买卖,有谁敢打你妻子的主意?”梁风字字诛心,蒋丰年闻言双目痛苦闭上,吕品见状道:“前辈,丰年也是为了将来有个好前程,能多挣些钱,给妻儿更好的生活,才决心上山修道。“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人已经死了,蒋丰年,你哪怕早下山一天,早一日归家,她都不会死,整日在上山修个狗屁道有何作用,现在还上去作甚?”蒋丰年如今金丹修为已经大有可为,入朝为官抑或是开武馆都行得通,没有理由抛下女儿,再上落云山云隐宗。   “贤妻见我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给我馒头棉衣,问我是否生病,这么善良的人,给你生了一个孩子,把一切交给了你。   你不是孤家寡人,你是一家之主,不是像我像舟午,这种没有牵挂的单身汉,你肩膀上有一份责任,你明白吗?”梁风指着墓碑道,字字铿锵:“炼气筑基金丹元婴,辟谷淬体小乘大乘,哪怕渡劫飞升成仙又如何?她活不过来了,她必然等得你很苦,每夜都盼你归来,吕兄和我说收拾遗物时,发现枕头上有泪迹,这是长期积累才能留下的印记,将心比心,你一点不感到难过自责吗?”   花花世界迷惑蒋丰年的双眼,如今回想起和吕晶的点点滴滴,心中不由悲恸难抑,斯人音容笑貌犹在,身躯却长埋于地底不见天日,她这个年纪本该相夫教子,平静地走完这一生,而不是早早躺进棺材长眠不起。   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往事浮现于蒋丰年脑海,他眼中泛起酸楚泪水,膝盖一屈跪在妻子墓前,抱着墓碑失声痛哭。 第136章 离别   “魏哥,你和猪肉西施的婚事儿怎地吹了?”   这天,魏述和王七又来到风月之地偎红倚翠,欢乐时刻,魏述见王七累得大汗直流,不由取笑道:“我不有个孩子嘛,一直没与她说,昨日不慎被她撞见,婚事便吹了,那贱人还说我居心不良,真是气煞我也!倒是你光棍至今,是不是身体太虚,无人瞧得上?”   “屁!”王七用手背擦了擦止不住的汗水骂道:“我懒得找罢了,你也真够缺德,不提前跟人家说,人家怎会死心塌地跟着你。   如此无赖,难怪嫂子要撇下你们父女……啊,我不行了。”   事毕,王七一脸萎靡躺在床上,整日寻欢毫无节制,令他身体严重内耗,两眼无神,泪堂发黑,发丝稀疏,反应迟钝,夜不成寐,体力犹如垂暮老人。   魏述兴尽,将红倌人赶出房间,给自己点上烟斗,边抽边道:“到时生米煮成熟饭,岂由得了她?只可惜没有得到她的身子,也怪我不够精明,几日出远门不在家,那贱人上门寻我,结果撞见小女。哎,孩子实在他娘的是个累赘,真想一刀杀了。”   “你下得去手?”王七有气无力爬起来问道。   “怎地下不去,就是尸体不好处理。”魏述提起裤子,靠近窗户手扶窗沿,眼露精光。   “我不信。”王七摇了摇发晕的脑袋,道:“你若下得了手,我把我妹妹输给你。”   魏述敲敲烟斗烟灰,道:“你小子说话能信?”   “你说胡话,我也跟着你说喽。”王七笑道。   魏述看见下方的街面上,耿绍昆灰头土脸地坐在墙壁旁,拿着个破瓷碗乞讨,有人认出是耿绍昆,招呼大家过来围看,还有人朝他吐口水,“咦,那不是耿少爷么,怎地这般落魄?”   “魏哥你有所不知,前日耿绍北和殷杰被查出是邪道中人,他们使用阴阳合欢的邪术,吸干一个姑娘的阴元,把人家活生生给吸死了,还伪装成一桩杀人命案,想要陷害耿绍昆,结果被云隐宗的首席弟子蒋丰年给捅破了,全都送进大牢里了,家产全部充公,毕竟是邪道中人,不可姑息养奸,这耿绍昆平日里也不学无术,无一技傍身,可不落得今天这个地步。”王七凑到窗边望见耿绍昆的惨样,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昔日耿绍昆把他当狗一样使唤,不过去踹他两脚都算是好的了。   这时李六路过此地,见到耿绍昆被众人欺凌的惨样,出声取笑道:“底层贱民的日常总是充满欢乐,每每见到他们相互倾轧可谓我人生一大乐趣,当初昆绍大少爷这般对小人说道,小人记忆犹新哇,只是没料到绍昆大少爷也有今日,哎,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耿绍昆心若死灰,抬眼扫了李六一眼,又垂下眼,不言语。   耿绍北和殷杰经过审讯,将择日推至街市口枭首示众,耿绍北因为年轻时为人放荡,生下耿绍昆就丧失了生育能力,整个耿家就耿绍昆一个独子,他又飞扬跋扈,刚愎自用,几个远方表亲都不屑他的为人不肯接济他,那些酒肉朋友只是逢场作戏,更不可能收留他。   “耿大少爷,您脑袋里装得这么多水,不如小人举荐您去当纤夫吧,您会水吗?哈哈哈哈哈!”李六落井下石,尽情嘲笑,他知道耿绍昆现今奈何不了他。   魏述倚窗道:“奇哉,耿绍昆不是耿绍北的儿子么,他怎会害他?”   王七道:“历史上弑父弑子的事情还少么,估计是触到耿绍北的逆鳞,不过魏哥,你要真觉得孩子是个累赘,不如卖到这里,又可摆脱累赘,又可钱拿,一箭双雕岂不美哉?”   “你娘的!我还要不要做人了。”魏述踹了王七一脚,“把她卖了邻里如何看待我魏某人?”   “耿大少爷怎么不说话了啊,是不是嗓子不舒服,小人给你揉揉?”李六说着去掐耿绍昆的脖子。   耿绍昆脖子被掐住无力反抗,哀嚎道:“饶,饶了我吧。”   “来,狗叫一声听听。”   “汪。”   “大声一点你他娘的!”   “汪!”   “滚开。”   李六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扭头一看,不满道:“呦,这位不是云隐宗的那谁嘛,碍着您了?”   “滚。”薛少明语气重了几分,手按住腰畔剑柄。   “行行行,我滚我滚,他娘的。”李六小声叫骂着离去。   耿绍昆瞄了薛少明一眼,道:“你想我学狗叫还是狗.爬?”   “你往后去云上宗也罢,去傲天宗也罢,都由你,只是你这性子该收一收,否则无论到哪里都吃不开。”薛少明递出一个包裹,里面装的是张采亲笔写就的举荐信,和一些盘缠。   “你为何帮我?”耿绍昆颤声道。   “不是我帮你,是你已故的爷爷和张师是至交。”薛少明抬脚离去。   耿绍昆鼻子一酸,对着远去薛少明躬身一拜,抓起包袱行向远方。   王七往后一退道:“那就卖到邻镇,谁也不知,反正三岁小儿能懂什么,不记事的。”   魏述觉得真是个好办法,说干就干,两人穿上衣裳,径直奔回老家,途中碰上李六,三人蛇鼠一窝,一丘之貉,互相通气,李六听后建议卖给潘阳镇郊外一处山头,他在哪儿有个熟人,专干人口买卖的勾当,魏述的前任妻子也是从那里买来的,有李六出面,定然能卖个好价钱。   “爹爹,我们去哪儿?”女童在魏述怀里问道。   魏述嘿嘿一笑道:“爹爹带你去个好地方。”   在李六的带领下,三人来到潘阳境内一座小山头的山脚,山脚处坐落着两间木屋,一间卧室一间豢羊,表面上是牧羊人,实则是人口贩子,屋里的羊也没有几只。   三人和人口贩子兆四交谈砍价几句,便谈妥成交这笔买卖。   魏述得了银两,自然要分给兄弟们一些,王七道:“魏哥,咱仨往日在端阳横行霸道惯了,现在失去耿绍昆这个靠山,得另谋出路。”   李六道:“不错,我看那些镇民对咱们颇有微词,再呆下去的话,怕是要被检举,那可不妙。”   “你们不能走。”背后传来兆四的声音。   “兆四爷,怎地了?”李六回头问道。   “哼,你们看看四周。”   魏述等人环顾四周,脸色一沉,一个蓝衣剑客正踩着种植柳树的黄土官道,正缓步而来。   “人不是我们引来的!”魏述道。   蓝衣剑客拔剑笑道:“这点我可以证明。”   兆四眼睛微微眯起,他戴着一个黑色眼罩,仅剩的一只左眼透露出凶光,他身边跟随十几条恶犬,与三个身强力壮的持刀汉子。   兆四现年五十五岁,口腹之欲旺盛,好吃懒动,故而大腹便便,脸上鼻部空洞,长相极为丑恶不堪入目,年轻的时候独身一人上山砍柴遇到熊瞎子,被弄伤一只眼睛一只鼻子,严重破相导致订下婚约的女方悔婚,而且同村无一人瞧得上他。   人有两样东西不能丢掉,一是生命,二是健康,兆四丢掉健康变成面部残疾的人,为了治脸花光家里所有积蓄。有人说思想上的残疾比身体上的残疾更为可怕,这点兆四无法认同,他当然明白人生难免跌倒,可这一跤实在跌得太惨,称之为跌至深渊,跌出灵魂也不为过。人人都有远见,人人都知道吐故纳新,可是今后的人生路一片黑暗,怎么看都是黑暗,又能如何奋进呢,兆四毁容之后找工作与求偶屡屡碰壁,加之自身心理不成熟导致亲友日渐疏离,经济与精神的双重拮据使兆四日渐阴郁,走火入魔,求人不如求己,求己不如求魔,夜狼国不完善的律法机制给了兆四可趁之机,他敛财目的只有一个,购买上品的练气丹药与炼气秘籍,练出金丹铸成元婴,一旦成为强大修道者,更易攫取金钱,有了更多的钱,便可以找最好的大夫医治面容。   或许有机会变成一个正常人。   兆四听说淬体期修士能够控制血液流速与流向,使得衰老速度大幅减缓,并为自身洗筋伐髓,八十岁的淬体期修士,看起来与四十岁的中年人无异,修成大道重返年轻无疑是兆四,乃至所有修道者的梦想,可惜兆四只有凡根根骨,三十年修炼下去也只到达筑基修为,修成大道终究是一个无法企及的梦想。   兆四奢求一个根本无法完成的梦想无疑不切实际,而今天这个蓝衣剑客,将是他魔道之路的一大阻碍。   “人贩头头竟然也学修道,可悲!”蓝衣剑客拔出剑来,剑鸣如出谷黄莺,清脆悦耳,可在兆四听来却犹如丧命之钟。   魏述道:“别妄动,他杀气很重,我们动,他很可能先杀我们。”   “完了咱们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王七一脸紧张,两腿打颤,快要吓尿裤子。   李六道:“不怕,兆四爷是筑基高手,不可能输的。”   蓝衣剑客正气凛然道:“品相好的卖掉,不好的打断手脚割掉舌头剜去双目,丢到街上乞讨,人如牲口肆意践踏,兆四,你丧失人性,沦为野兽,我今日肃清此地替天行道,将你就地正法,你还有何话可说?”   兆四冷笑道:“我无话可说。”   “看来你有话可说,你说吧,我这把名剑不斩无名之鬼。”蓝衣剑客抚摸手中银白利剑。   “你要我说什么,我今日已是必死,多言无益。”兆四看到蓝衣剑客额头三圈道纹,自己手中又无神兵利器,知道今日九死一生。   但是他不会乖乖领死,一个人落入虎口也总得挣扎几番,即便知道于事无补,但是依旧本能奋起反抗,只有这样才有一丝丝获救的机会。   这一线生机兆四不愿放弃,对方只比他高了一个境界,拼死一搏未尝没有机会逃脱。   “好个多言无益,方才讨价还价,话倒是多得很,这等不义之财,汝等拿得安心?不会做噩梦?”蓝衣剑客杀人诛心,缓步而行,他看出以兆四为首的三人包括这十几条恶犬眼冒阴森绿光,有可能食过人肉,没想到向来太平的夜狼国,也会存在这种阴暗不法之地。   “少废话!上!”兆四一声令下,恶犬扑出,同时三个汉子猎豹般飞出,竟然跑得比狗还快。   蓝衣剑客与两个汉子错身而过,两个汉子身子一僵,随即无声无息倒向地面,惊地一起枯黄落叶。   剑光一闪,十几只恶犬悲鸣连连狗命不保。   李六惊得张大嘴巴:“魏哥,这他娘的是神仙吧,怎地这般厉害?”   魏述强装镇定:“少见多怪,金期修士,大宗门可是一抓一大把的。”   “到你了。”   “别过来,过来我就掐死她!”兆四见机不妙,手掐住魏述之女的脖颈,一步步返身退回房内,房内有更多人质供他挟持。   兆四眼睛死死盯住蓝衣剑客,右手往后推门,没料到房内早有一人埋伏多时,闪电般探出一指点住他后背要穴,顿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他是筑基期修士,调动体内真气冲击穴位,可惜刚刚冲破穴道,下颌又吃了一拳,头晕眼花身体不由自主倒向地面。   蓝衣剑客出手果决,兆四还未倒地,又送出一剑送兆四归西。   “跑!”魏述当机立断撒腿狂奔,李六自然也不能落下,二人穿过丛林狂奔不止,王七被女色掏空身体,不仅反应迟钝起步慢,奔跑速度也远不及魏述与李六,一下就被拉开几十米距离,心中暗骂:表面兄弟,表面兄弟啊!   “不必跑了,三位。”蓝衣剑客身形一晃,扣住王七肩头,王七顿时动弹不得,接着魏述和李六也被逮了回来。   “英雄饶命!英雄饶命!”魏述磕头如捣蒜。   “挖个坑把尸体埋了,再把他们衣服的穿上。”蓝衣剑客扒去兆四的衣服穿在身上,再把圆形眼罩戴上,他的易容手段还算高明,胡须一粘,小腹处加些衣物,一挺肚子,还真挺像兆四。   魏述不敢违抗,和李六王七穿上三个持刀汉子的衣服,然后把尸体全部挖坑掩埋。   蓝衣剑客道:“大概两个时辰,买家就会到这里,我去屋里,你们在屋外候着。”   魏述连连称是。   剑客进了屋,三人战战兢兢等着,也不敢交头接耳,生怕被剑客听到。   两个时辰过后,无人来访,蓝衣剑客走出屋子,道:“哼,傲天宗老贼实在奸猾,竟然不上当,罢了。”   “大侠您是何方神圣?”魏述问道。   “这你就不必操心了。”蓝衣剑客把魏述等三人送进衙门,解放被囚禁的人,将这些人安置妥当,此事告一段落。   蓝衣剑客乃是云隐宗弟子薛少明,他在梁风的帮助下拔出天罚剑,也被梁风收作弟子,他得了天罚剑后,慢慢磨合这柄神剑的薛少明,实力水涨船高,蒋丰年离开云隐宗后,首席弟子的位置由他担任。今日薛少明正是在梁风的授意下来到此地,铲除这帮歹徒。   梁风声称傲天玄宗乃是天下第一妖宗,宗主轩辕傲天也是一个妖人,死有余辜。   薛少明自然不是轩辕傲天的对手,不过有身怀镇魔刀的梁风相助,二人合力斩去轩辕傲天首级并非难事,可惜蹲点不成,没有等到轩辕傲天。   魏述李六王七三人罪恶昭彰,却罪不至死,被扭送进衙门,薛少明回云隐宗前拜别梁风,问梁风如此高的修为,之前却和舟午来云隐宗拜师,是否多此一举?   梁风说他只是想看看王洋能否认得出他,梁风之前找到无名,在无名的帮助下,修复被拦腰砍断的身体,并回到原来的身体中,也难怪王洋认不出他。   梁风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回到似水村,不过得斩出轩辕傲天这个毒瘤,天狗食日时轩辕傲天无故离场,梁风心生疑惑,暗自调查,果然发现异样——轩辕傲天派殷杰来到端阳,其目的首要是物色合适人选,供轩辕傲天双修,次要是护送耿绍北,殷杰头一天来端阳,深夜到访此处,又忽然离去,梁风一直尾随,进行调查并发现其中的猫腻,原来养羊的屋子下面藏着不少人,这儿是一个贩卖人口的贼窝,也正是梁风夜里调查此地的空当,殷杰对卖鱼姑娘痛下杀手。   如今殷杰服法,梁风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落空,于是呼唤薛少明来到这里,准备蹲一蹲轩辕傲天。梁风认为薛少明是个可造之材,打算提携提携薛少明,或许他能成为下一个问虚公子,而且是没有污点的问虚公子。   话分两头,舟午与吕品喝完最后一杯酒,互道珍重准备分开。   本来吕品家中有一艘老旧渔船,邀请舟午一起出海打渔,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舟午却说自己是旱鸭子怕水,更愿意离开夜狼,去大贤国的繁华之地谋份差事。   舟午形单影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心中无牵无挂,倒也逍遥自在,吕品变卖家产赠与舟午些许银子,称舟午破案有力,若不是收下这微薄之资,就是不给他吕某人面子,舟午执意不收,吕品执意要赠,舟午最后拗不过吕品,便象征性地收了一些,舟午怀揣银子,胆气足了许多,有钱走遍天下呀。   舟午去衙门办了通关文牒,收拾好行头,背负行囊准备开始自己的征程。   离开前,他望见远处的街市人头攒动,心中一动,便走过去凑个热闹。   人们七嘴八舌好不热闹:“被砍的人是前任县尉耿绍北。”   “套着黑色袋子,你如何知道是耿绍北?”   “废话,你看背后的白色亡命牌。”   “哦哦,我眼拙了。”   “当过官的就是不一样,也不游街示众一番。”   “……”   “舟兄。”背后传来梁风的声音。   “无名,啊不,梁风小兄弟,你在这儿做什么呢?”舟午疑惑道。   梁风言简意赅:“看杀头,打发时间。”   “不是吧?”舟午讶异道:“你修为这么高的人,也这么闲来看吃人血馒头?   不去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梁风道:“有没有意义,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舟午道:“倒也是。”   梁风道:“台上没有殷杰。”   舟午挖了挖鼻孔,一脸疑惑道:“没有殷杰,难道人被换下去了,是个替死鬼?”   梁风道:“不,他有免死金牌,是傲天宗的人送来的,说什么他以往斩妖除魔造福四方,功大于过。”   舟午气愤道:“哇,简直岂有此理。”   “杀人无罪,实在荒唐。”梁风摇头道:“我说过要让殷杰死的很难看,我一向言出必行,他绝不可能逍遥法外。”   “你准备去傲天宗?”舟午问道。   “不错,我要取轩辕傲天的首级。”梁风淡淡道。   舟午道:“轩辕傲天得罪过你?”   “傲天宗是妖宗,轩辕傲天也是一个妖怪,我早晚必杀之。”梁风淡淡道。   舟午竖起大拇指:“你吹牛的功夫我是望尘莫及。”   “舟兄就翘首以盼吧。   听闻轩辕傲天瑧至渡劫境界,并炼制出一颗极品仙丹,欲以仙丹为彩头再战无名,无名会不会来我不知道,我一定回来。   不出意外,三日之内轩辕傲天必定人头落地,到时天下震动,而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舟午忍俊不禁:“你小子太能吹了。”   “你若是真能做到,我拜你做大哥。”舟午伸手搭在梁风肩头,梁风看了眼他刚刚挖过鼻屎的手,嘴角微抽,没说什么,舟午虽然是个糙人,却糙得可爱,梁风并不反感他,肩膀一垮便躲开了他的手。   斩首结束后,二人随人群散去,舟午道:“早上都没见到你,干什么去了?”   梁风道:“办点小事。”   “咱也也喝一顿饯别酒?”   梁风笑道:“不是饯别酒,是分别酒。”   “都一样,都一样。”   二人来到就近一处酒肆把酒言欢,喝完酒出来,天色已至中午,梁风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相信你我有缘定能再次相会。”   舟午微笑抱拳:“来日方长。”   “后会有期。”   -   “生命脆弱无常,前一刻安康后一刻逝去,如同白云苍狗变化多端,地震海啸旱灾洪灾,不胜枚举,比如说大人翻个身都能将婴孩压死,吃糖果太急也会噎死,走路不小心栽个跟斗甚至也会一命呜呼,所以说,你们何不把握时机,享受当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你们真的确定自己活着吗?不,你们从来没有真正活过,现在百年难逢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从未有过的新体验!一百文一次!一百文一次!老少皆宜,童叟无欺!”   街头,蒋丰年拿着一柄铁剑吆喝着:“金丹期修士载人上天了,百文百丈,飞出端阳一贯,飞出夜狼一锭白银,只有三天,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   可惜他要价太高,生意不是很好。   “丰年,你脱离云隐宗了?”早市结束,吕品抱着外甥女找过来,外甥女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滋滋有味地啃着。   “衣服宝剑已经全部还给他们,师叔通情达理同意我退宗,师尊不同意,幸亏有梁丰前辈出面,我还是顺利退出宗门,如果宗门有难,我还是会回去的。”蒋丰年。   吕品道:“丰年,你堂堂金丹期修士,街头卖艺如何上得了台面,以你的修为,无论做文臣或是武将,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蒋丰年道:“我的性子不适合当官,我现在只想挣点快钱,给她买点好吃的。”   吕品道:“也好,你先干着,我去买点饭菜,晚上撮一顿。”   蒋丰年见生意差,主动降低价钱,这下顿时吸引到不少人群。   他载着人御剑飞行的时候,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走出饭馆作别,正是舟午与梁风,梁风嗅觉敏锐,抬头望见天空中的蒋丰年,传音入密道:“金丹期修士卖艺糊口,倒是千载难逢的乐事。”   蒋丰年做掉这笔买卖,下来笑道:“前辈莫取笑我,前辈不是也曾经街头卖艺过么,也没比我高明多少。”   梁风道:“什么前辈不前辈的,你还长我几岁呢。”   蒋丰年道:“学无长幼,达者为先。”   梁风莞尔一笑,望向天空:“今天天气不错,同一片天空下有着不同的人们,而这些人会碰撞出不同的火花,世界何其广阔,我们又何其渺小。   殷杰的事情你不必忧心,我会处置妥当。”   蒋丰年若有什么闪失,孩子就成了孤儿,他还是平静度日为宜。   “前辈,有些事情不能强求。”蒋丰年怅然道:”殷杰有免死金牌,也确实斩杀过不少妖孽邪祟,于法于理都站得住脚,你若是还要动他,恐怕会招至傲天宗乃至整个修真界的敌视。“   “某人不远千里而来,只为一个小宫女出头,虽然元凶早已归天,但这份侠义精神深深感动了我,我若是像你一样只有金丹期的修为,也只能感叹一句无能为力,莫可奈何。   而如今我渡劫修为,又有绝世宝刀在手,我却视而不见,不去拨乱反正,就白白辜负了这一身修为。”   “轩辕傲天贵为国师,赵贤亦对其推崇备至,你杀他恐怕……“轩辕江死后,轩辕傲天担任国师,位高权重贸然杀之唯恐全家陪葬,修道者可以轻死忘生,但必须考虑家人周全,蒋丰年不得不替梁风感到担忧。   梁风拿出面具戴在脸上,笑道:“毋须忧虑,无人认得我。”   蒋丰年一撩敝膝跪向地面,梁风伸手扶住道:“浪迹街头时令妻对我伸出援手,温柔的话语,亲切的面庞,不以我衣衫褴褛而鄙薄我,甚至还给我一副扁担,说我有手有脚完全可以自食其力,不应闲散度日,无所事事,否则年华老去定然空余一身悔恨,令妻之聪慧良善,钟灵毓秀实令人难以忘怀,若我当初多留一个心眼她也不会……我难辞其咎。世上有些人的心灵如同白莲一般纯洁,却如蚊蝇一般无声无息死去,实属不该,好人应当有好报,正义必将得到伸张。”   说到底,我的心里只装着我自己,而这个人心里竟然装着天下,蒋丰年暗暗吃惊,微微语噎,目送梁风远去,忽然出声道:“祝君凯旋归来。”   “会的。”   橘子恶魔   (纯属虚构,如有重名,敬请海涵)   深黄色的橘瓣被牙齿碾至稀烂,甘甜橘汁在口腔中炸开,舌头麻木搅动,毫无味觉上的愉悦,只有痛苦。   肚子好难受,吃不下了。   水泥地面堆积起剥落的橘子皮,旁边躺有两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他们的肚子高高隆起,嘴边残留橘子汁水,不知是被撑死,还是被老鼠挠破胃壁而死。   我也会这样死吗?   孙鹏想到此处,不由得遍体生寒,牙齿打颤,胆战心惊   “呃……呕……!”一身正装,两鬓灰白,面容痛苦的孙鹏咽下一口橘子肉,竭力忍住不让自己呕吐出来,因为吐出来,不仅要把吐出来的舔干净,还要多吃一个橘子。   “我是真的……吃不下了……呕……”   眼前提着红色皮袋,身材高大的男人不为所动,从袋中拿出一个橘子,丢在孙鹏面前。   孙鹏跪在地上,肚子撑得滚圆,头发凌乱,手与身上的金龙刺绣西装都沾满呕吐物。   暗室内灯光晦暗,双足被缚的孙鹏抬起头,想要看清面前这个男人的面孔,始终看不清楚。   只能依稀看出男人黑色碎发,身形伟岸,手提着一个红色皮袋,里面装有很多橘子以及老鼠。   “一千万!一千万够了吗?“   “好!三千万!我给你三千万!”   “五千万!真的不能再多了!   “我贷款也只能借这么多钱!就算把我名下所有企业股份套现,一时间也不能凑到更多的钱,你知道我最近公司股票跌得厉害,五千万真的是我能在短时间内拿出最多的金额数目了!”   “我真的吃不下了,呕——!”孙鹏张大嘴巴,橘渣混合胃液的稀状物大口呕吐出来,食道与口腔被胃酸灼得一阵刺痛。   “不必勉强。”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手伸进袋里,抓出一只黝黑发亮,活蹦乱跳的大老鼠。   “我……我还能吃!”孙鹏看到老鼠吓得面如土色,抓起地上的呕吐物往嘴里塞着。   他眉头紧锁,忍着极度恶心咽下呕吐物后,再俯下身把地上的呕吐物舔干净,然后抬起头目光希冀地望着男人,问道:“我还要吃多少橘子?”   “不多,就这些了。”男人掂了掂装有橘子的红色皮袋。   不多?那里面至少还剩二十斤吧?   竟然有脸说不多?   去你麻的!   孙鹏面露愠色道:“你说谎!一开始你明明说每个人吃十斤就可以离开这里,现在要我一个人吃二十斤?”   “没办法,他们吃不下,自然要算到你头上。”   “什么叫没办法!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哪怕我吃完这二十斤橘子,你也不会放了我!你只是觉得这样很好玩对吧?你只是在享受折磨人的乐趣!”孙鹏厉吼道:“魔鬼!”   “吃吧。”男人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硕大橘子,丢到孙鹏面前。   孙鹏看了眼旁边那两个人的尸体,又看了眼地上的橘子,拳头攥得死紧。   橘渣快堆到嗓子眼,他一把抓住男人递来的大橘子,捏得稀烂,怒道:“你把大老鼠塞进我的喉咙也好!   直接一刀杀了我也罢!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男人闻言,伸手从袋子里将大老鼠抓出,黝黑肥硕的大老鼠不甘受到钳制,在他手中拼命挣扎。   孙鹏的眼中闪烁恐惧光芒,他今天原本是出席好友张范的六十大寿,没想到宴席进行到一半,宴会大厅的灯光全部熄灭,一只黑手捂住他的嘴巴,然后他就晕了过去,接着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和好友张范以及另一个律师朋友被带到了这里。   被这个男人一直强逼吃橘子,问他是谁也不说。   孙鹏百思不得其解,试探道:“这样吧,我看你也不像是那种不可理喻的人,我来猜猜你是谁,或者为什么要杀我。   如果我猜对了,你就放了我,怎么样?”   男人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孙鹏的提议。   “你怕了?你害怕被我猜出来!对吧!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是谁!”孙鹏高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人把老鼠放回袋子里,吐出一个“好”字。   孙鹏皱紧眉头,开始思索起来。   有了!   “对,对不起。”   “开掉吧。”   那天他到分公司视察,一个新人职员端着咖啡,不小心在转角处和他相撞,他淡淡地对身边的公司高管说了这么一句。   “你是那个被我开掉的新人职员,对不对?”   男人没有回应。   孙鹏心中一喜,继续道:“那时你怀恨在心,于是伺机报复,陈亮和张范都是我多年挚友和商业伙伴,你嫉恨像我们这种高高在上的有钱人,所以找机会连他们一并抓到这里,我猜得没错吧!”   “不是。”   不是你不会早点否定?非要等我说完,气煞我也!   孙鹏心中暗怒,脸上不动声色,至少这个男人没有再逼他吃橘子,说明男人希望被猜出来的。   至于他猜对了,这个男人会不会真放他走,就很难说了。   但不猜怕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孙鹏再次思索起来,今年的他六十有余,事业成功,家庭美满,是多家上市公司的股东,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孙子都快上初中了,这些年在地产圈与娱乐圈做过不少投资,由于张扬的性格,得罪过不少人。   “余大海!你是余大海派来的人,对不对!”   余大海,余氏影业大股东,腰缠万贯,日进斗金,在娱乐圈极具影响力。   余氏影业旗下有一位影视明星,该明星对电影票房具有强大号召力,每年都能为于氏影业带来可观收入,孙鹏斥重金将这位明星挖过来,余大海十分不满,以合同期限未满为由,起诉该明星,最后以败诉收场。   孙鹏道:“那怎能怪我!你们公司给艺人签得都是霸王条款,艺人拍一部电影分不到多少钱,都给公司赚走。就算我不把他挖过来,迟早有一天,他也会主动解约,跳槽到其他公司……”   “不是。”   “楚健豪?”孙鹏回想起和楚健豪的恩怨,那时两人还是好兄弟,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   “不是。”   “周技祥?”   “不是。”   “韩冰?”   “不是。”   “方君博?”   “不是。”   在说出“方君博”的时候,孙鹏一怔,蓦然惊觉自己竟然得罪过这么多人。   “难道你是……”孙鹏回想起多年前的一桩旧事。   那时他参加朋友聚会,喝得醉醺醺的,一时兴起,将专职司机赶下了车,自己开车回家。   路上遇到一名交警拦截盘查,道路遍布监控,不便硬闯。   他便下了车,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隐秘地塞进交警口袋里,谁知那个交警不识时务(刚正不阿)竟一把推开他的钞票。   他勃然大怒,用力将钞票砸在交警脸上,并动手暴打交警,之后动用自己的人脉,让交警下岗。   孙鹏心中发虚,问道:“你是那个交警?”   男人清咳一声,手伸进红色皮袋。   “等等!”孙鹏高声道,“我猜出你是谁了!”   男人听出孙鹏声音坚定,显然很有把握,便把橘子放回袋子里。   “其实我早就猜到是你,只是心里一直抗拒,不愿提起。没想到多年不见,你连声音也变了。”孙鹏惨然一笑,说出他最不愿意说出的三个字——“余广军”   余广军,男,大学学历,十年前二十岁,如今三十岁。   那时,尚读大学的余广军与他的小女儿孙雨兰相恋订婚,却三心二意,始乱终弃,使得孙雨兰忧郁而死。   孙鹏大为震怒,派人断去余广军的四肢,装进灌满水泥的水泥桶中沉入海底。   那时孙鹏还特意给余广军伤口止血,再往他脑袋上套上一个氧气罩,让余广军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   孙鹏道:“没想到你不仅活了下来,连手脚都再殖了……”   “该吃橘子了。”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男人将橘子递到他眼前。   “我吃不下!说多少遍了!吃不下!吃不下!你为什么还要递过来,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孙鹏一把打开橘子厉声咆哮道:“我不知道你是谁!   还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救助过多少人你又知道吗?!   我是a国最大爱心基金的创始人之一,也是捐款最多的人!这个基金给偏远乡村办学、扶贫、救助街头流浪者、为贫困病人募捐,让多少穷人受益!   对!没错,我是干了很多坏事,是该接受惩罚,可你又有什么权利来惩罚我!   你这是犯罪你知道吗!”   孙鹏说完这一长串,沉重地呼吸了起来,胃部太撑,血液集中一处,大脑微微缺氧使他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少说废话,多吃橘子。”   男人又从袋子里挑选出一个硕大橘子。   “我吃不下,你杀了我吧!”   “好。”   男人把橘子放回袋子里,拿出原先那只活蹦乱跳的大老鼠。   看到老鼠逼近自己的眼前,孙鹏频频皱眉,肥硕的身躯,丑陋的长尾,细长的胡须,圆润乌黑的小眼珠,实在太渗人了。他咽下一口唾沫问道:“是不是我猜对了,你真的会放了我?”   “嗯。”   孙鹏皱紧眉头,苦苦思索,听到男人补充了一句:“猜出名字放你离开,最后给你五分钟。”   五分钟?他的生命只剩下五分钟了?   不!他一定能出来!   是谁?到底是谁?   可恶,没有头绪了!   孙鹏无助地张望着,当他的目光停留到眼前橘子皮的时候,忽然惊觉。   是她!   是她?   不可能是她啊,虽然自己对她百般侮辱,但是亲手把她捧红,替她还了债务,又给了她一大笔钱,怎么可能是她?   而且那件事都快过去二十年了。   若她记恨他,早就该派人来了。   不是她的话,又是谁?   楚健豪?不是余广军的话,怎么想都是楚健豪。   可是这个男人偏偏不承认,也许真的不是楚健豪?   那到底是谁?   该死!时间不多,不能再猜错了!   “四分钟。”男人看了眼手表提醒道。   怎么这么快?孙鹏从未感觉时间流逝如此之快。   “林小桔!”孙鹏咬着牙齿,从牙缝里挤出那个女人的名字,仿佛只要他说得很用力,男人就会认同这个答案一般。   “三分钟。”   “不,你说谎,就是她派你来的!你为什么要说谎!”   不知不觉,孙鹏泪流满面。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小孙女,向他讨要零花钱时的可爱模样。   他想起年迈的父母,想起那些和自己把酒言欢过的人,那些自己辜负过的人,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人,那些自己伤害过的人……   “一分钟。”   “刘凯龙,武鸣超,潘启德,杨洪明,郑朝彬,张五,王六……”孙鹏开始病急乱投医,甚至胡编乱造。   “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别数了。”   “五十六,五十五……”   “别数了,求你!”   “五十四……”   “你他玛德别数了!淦你娘!”   孙鹏表情愤怒地扭曲,最后归于平静。   “不用数了,我猜不出来。你要杀我就来吧,我只有一个请求,不要用那么残忍的方法,看在我救助过那么多人的份上。”   “你做慈善只是为了巩固在大众前的光辉形象,普通人只知道你做过很多好事,却不知你背地里干的阴暗勾当。孙氏慈善基金的贪污远胜过捐赠,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的功,根本不能抵你的过。”   “我是做过坏事,谁没做过坏事!我做坏事碍到你了吗!是不是碍到你了!你又算什么?滥用私刑的正义使者吗!你不知道现今a国有人提议废除死刑,很快死刑就要废除!所以,哪怕是像我这种衣冠禽兽上了法庭也不会死!”孙鹏厉声嘶吼,说到最后已然声嘶力竭。   “还猜吗?”   孙鹏喘了两口气,颤抖着抹了把额头汗水,问:“还剩……多……少时间?”   “十秒。”   十秒钟?孙鹏满脸愕然。   时间怎么快得这么快?   不知是否幻觉,他感觉四周温度骤然降低,五感逐渐模糊,面前发生的一切渐渐虚幻朦胧,不再真实,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攫住他的灵魂,不停往外拉拽。   梦?   是梦就好了。   眼皮沉重,大脑灌铅,孙鹏缓缓阖上双眼,眼皮即将闭拢的那一瞬间,一道清瘦弱小的身影浮现于他的脑海。   难道是他?   孙鹏猛地睁开眼。   那是一个他早就遗忘在记忆深处的人。   “谢辰?”   “三,二……”男人神情一怔,没有再数下去。   “果然是你。”孙鹏苦涩一笑。   自然界群居动物大都存在等级关系,人类社会亦然,时代的必然性使得有人处在上层,有人处在中层,有人处在下层,孙鹏作为时代的幸运儿,自认高人一等,刑不加身,他旗下的公司基本都是实行他一手制订的高压政策。   曾有一个员工不堪工作压力自杀身亡,孙鹏接受记者采访时,笑称只有懦夫才会自杀,当时死者的弟弟找他讨要说法赔偿,他指挥保安将那少年扔了出去,而且一毛钱抚恤金都没有给,反正有大律师给他撑腰。   那人被扔出去的时候高声呼喊:“我哥哥谢辰!是因你而死!”   “我是他弟弟。”男人淡淡道。   孙鹏的心凉去大半截,他哪会刻意去记死者弟弟的名字,当时在他看来,那只不过是一只爬虫蝼蚁。   “是你啊,都长这么大了。”   “人总得学会长大。”   “后果你担得起?”   “这就不须你操心了。”   孙鹏露出一副悔恨表情:“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现在的我是一个好人。   我已经十几年没有杀人了,而且你哥哥好像……是死在上班途中的吧?扣压的工资好像……也还给你们了吧?   嗯,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啊。”   “我真正想告诉你的是——”男人拿出橘子,缓缓道:“自杀只需要一瞬的勇气,而活着每天都需要勇气,自杀的人未必是懦夫,他们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伤害别人,在人生低谷的谢辰,只需要一点点的关怀,但是没有人给他。   只有无尽的冷眼与欺辱。   连坠落的位置都是空无一人的后街。   为什么。   怕砸到人。   似你这般以大肆敛财为乐的人,内心从没有过一丝丝的愧疚。   金钱之利无非衣食住行,多余金钱有何意义,时间尽头万物归于虚无,把金钱看得那么重真的好吗?”   孙鹏听到这番长篇大论,不禁哑然失笑:“可笑的理想家。   世上没有乌托邦,弱者就应该被剥削,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弱者怨天尤人,强者奋发图强。   明路有很多条,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走,聪明的人自会走聪明的路,蠢人当然只能走蠢路!   你哥哥走上绝路岂是我一人所逼?   你要搞清楚是谁真正害死了你哥哥!”   “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正视罪过,敢于担当,有人推诿逃避,诸多借口。   有人扼住命运咽喉,有人被命运扼住咽喉,都很正常,我杀你,也很正常。”   “看来今日我难逃一死!”   “死亡不可怕,死后与生前无异,你只是回归到那个状态当中而已。   不必怕,因为你感知不到怕。”   “说得轻巧,死的人不是你。”   男人冷笑悠悠:“很多人已经超脱死亡,你显然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这很可悲。”   “混账……”孙鹏气得浑身发颤,看见男人将手伸进袋中,又摸出一个橘子   “来吧,吃下这个断头橘。   拥抱死亡。” 第137章 有了   “大好头颅,谁当斫之?”   清晨时分,傲天宗大殿顶层厢房内,衣衫不整的轩辕傲天站在落地镜前,打量着自己精赤雄壮,肌肉虬结的魁梧身材,不由面露微笑,镜中的自己英俊阳刚,目光炯炯,两颊布满络腮胡,早生华发,略显沧桑,却有一种别样的岁月沉淀之美。   “夫君,为何说丧气话?”   “有感而发。”   朱颜玉从后抱住轩辕傲天,手指在他胸口画圈:“吃错药了?今日这般龙精虎猛,人家有点承受不了呢。”   “太久没见,想你。”轩辕傲天淡淡道。   “以后别再闭关修炼,魔头已死,魔宗消亡,天下安定,再高的修为又有何用?   飞升成仙?你若是飞升仙界,可再也见不到我了。”朱颜玉将头搁在轩辕傲天肩膀上。   轩辕傲天道:“不提高修为,便不能打败无名,不打败无名,我永远不是天下第一高手。   打败无名,万众膜拜,人生再无遗憾。   我已派人广昭武林,今日一战势在必行。”   对战无名只是一个幌子,轩辕傲天不可对朱颜玉明言,因为她的父亲乃傲天宗十大长老之首朱天攻,也是现今傲天宗唯一长老,门中大事均要经过他的同意方可施行。   朱颜玉婉言相劝道:“夫君,无名是仙人,仙凡有别,你为何要追求一件不可能达成的事情?”   “人定可以胜天。”轩辕傲天回身握住朱颜玉一双皓腕,问道:“你相信我吗?”   “相信。”朱颜玉心中一动,不知为何,轩辕傲天给她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轩辕傲天微微一笑:“好。”   轩辕傲天攀至渡劫,再战无名,消息不胫而走,各方人马纷纷到场,云上宗,雷炎宗,踏天宗以及若干小门派,拿着门派旗帜,自行列队站定。   傲天宗殿宇前的广场正中央,轩辕傲天负手静立,默默等待。   正午时分,人影随着阳光渐渐转动,人群窃窃私语,雷炎宗的掌门叶展鸿自语道:“无名怕了?还是说区区一粒仙丹,已入不了他的法眼?”   “诸位掌门,各位英雄好汉,绿林豪杰,今日之约,剑圣无名畏惧我师尊威名,不战而败,我傲天宗不战而胜!”一名相貌英朗的青年踏前一步道,此人乃是傲天宗首席弟子金才高,具有辟谷后期的修为。   轩辕傲天道:“既然无名怯战,那么事不宜迟,开始祭天大典。   说来也巧,天衍图吸收天地元气完毕,可以再度开启,诸位请看——”   说完,轩辕傲天抛出一物悬浮于空,此物迎风便涨,笼罩住整个山头,轩辕傲天望向空中,代为解释道:“天衍图乃是我傲天宗镇山三宝之一,每隔百年方可开启一次,揭示为祸苍生的魔头身份……”   天衍图显现三个金色大字——朱天攻。   图中不仅显现名姓,连相貌都显示出来,众人定睛一看,确确实实是傲天玄宗大长老朱天攻无疑。   广场一侧,身穿金色蟒袍,头顶紫金道冠的朱天攻背负双手,冷冷注视轩辕傲天:“傲天,怎会是为师的名字?”   “师尊,你不该问我,而该上问苍天。”轩辕傲天面向众人微笑道:“朱长老曾言,世上除去生与死,其他都算不得大事,而生死比起这天这地,也算不得大事。   朱长老还说自己的命不属于自己,属于家,属于国,属于傲天宗,何其高尚,何其伟大,何其无私的一番宣言?   口口声声成仁取义,忘死轻生,如今祸到临头,可能以身作则,不忘初心,引颈就戮?”   傲天宗流传下三大镇山之宝,一为时间轮,一为天衍图,三位龙鳞衣,均归宗主轩辕傲天所有。   此时此刻,轩辕傲天内着龙鳞衣,手捧天衍图,时间轮佩于手腕,门中众弟子对他俯首称尊,天时地利人和集于一身,乍一看,朱天攻今日九死一生。   实则不然。   朱天攻脸色淡淡,毫无怯意,等待轩辕傲天继续说下去。   轩辕傲天道:“今日祭天大典,一来是感谢上苍降下武曲星君诛灭魔头,二来是开启天衍图,预知下一个祸乱苍生的大魔头身份,提前杀之以防后患。   可没料到天衍图呈现的竟然是朱长老的容颜,朱长老贵为我的师尊,同时也是傲天宗的顶梁柱,一生行侠仗义,济弱扶倾,数不胜数,不过天意难违,我等只好勉为其难,送朱长老上路。”   朱天攻含笑道:“恐怕并非天意难违,而是早有预谋,傲天,你一身修为是为师所授,只要为师乐意,随时都可以收回来。”   “你大可一试!”   朱天攻眼中划过一抹冷厉之色,轩辕傲天公然与他反目的动机,他也明白,无非就是多年前那一桩苟且之事。   此事过于龌龊,两人都不可拿到台面上明说,一是律法严禁男风,违者处以极刑,二是时下的风气以及傲天宗的氛围,也对男风颇为抵触,故而许多龙阳之好的人都须小心行事。   朱天攻虽然贵为傲天宗大长老,也不能例外。   或许再过几十年,男风可以堂而皇之大行其道,不过当今的形势暂不允许,更何况昔日朱天攻当时软硬兼施,以利诱之,并非两情相悦,轩辕傲天欲置朱天攻于死地亦合乎情理。   “傲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朱颜玉心慌意乱地从殿内走出来,不愿见到父亲与夫君火并,上前劝阻。   “走开!”轩辕傲天一把推开朱颜玉,恨声道:“三十年了!这件事情我永远不会忘却,今日我要打败你,当着天下人的面打败你!”   朱天攻老气横秋道:“傲天,轩辕家族是老夫一手扶持,你也是老夫一手栽培,怎如此不孝不忠不智?”   轩辕傲天脑海中掠过童年阴影,左手拳头不由猛然攥紧,右手拔剑道:“奉天命诛贼,何为不智?”   朱天攻冷笑道:“天衍图都多少年没用的老古董,不足为信,你看看在场众人,谁敢依附与你?”   轩辕傲天道:“陈掌门,借你的天机镜一用。”   陈高歌抛出天机镜,镜子悬浮于空,轩辕傲天咬破指尖滴出一滴精血送入镜顶宝珠,随之镜面投射出一圈光影,光影中,一间装饰典雅的厢房软塌,中年时期的朱天攻正与一少年行不轨之事,朱天攻一脸愉悦少年一脸木然。   “长老,这是什么?”   “这就是爱。”   众人不由哗然,朱天攻不料轩辕傲天不顾颜面抖出这件丑事,鱼死网破,他又能得到什么?   朱天攻冷颜道:“糊涂。”   三十年前,傲天宗宗主轩辕擎天寿元将尽,奄奄一息,次子傲天为谋求上位,出卖身体以讨得大长老朱天攻的欢心,此后轩辕傲天顺利上位,度过了三十年的平静生活。   轩辕傲天倒不是记恨当初朱天攻床笫间太过残暴,他更大的目的是取朱天攻的元婴,完成飞升成仙的无上壮举,报那时之仇,只是顺带罢了。   抖出此事,将对朱天攻的心志产生一定打击,更有利他诛杀朱天攻。   朱天攻眼见丑事大白于天下,却依旧一副老神在在,智珠在握的长者之姿,双袖负于身后,淡淡道:“此镜落入魔头手中,持有日久,已然被魔气深深污染,当不了真。”   轩辕傲天厉声道:“老贼!你无论如何狡辩也没用,今日你唯有死路一条!”   朱天攻冷哼一声道:“傲天,老夫从小便教育你,不做无把握之事,做一件事情前先权衡利弊,是否有利可图,即便有利可图,也要度量代价几何。   而不是连一成把握都没有,就贸贸然站到老夫面前,狂言打败老夫。   你打败不了老夫。   哪怕你打败老夫,也输给了自己!”   “说再多也不能改变你今日葬身于此的下场!”朱天攻一直在架空轩辕家族,于公于私,轩辕傲天都要取他的性命,他拳头一握,凛凛身躯倏然一震,磅礴真气透体而出,形成一股威压压向朱天攻。   朱天攻同样发出真气威压,两股真气威压碰撞到一起,在场修为不足的弟子顿感呼吸一窒,胸闷气短。   “出来!”   话音刚落,八道人影窜出,站至朱天攻身侧。   “咱们师徒恩怨,没必要让乌合之众掺和进来!”轩辕傲天眼神一凛,手按剑柄,剑未出鞘,剑气已出,震碎那八人脸上佩戴的面具,面具碎裂后,露出一张张诡异骇人的面庞,全部没有五官,面部好似一个干瘪肉.团,甚是狰狞可怖。   “八大长老!”轩辕傲天心中一悚,这八个人可都是轩辕家族的中坚力量!   陈高歌闻言不由皱眉:“傲天宗八大长老?个个都有小乘期的雄厚实力,他们不是已死在‘无道宗’进攻‘大胆宗’的战场中?   莫非傲天宗为保留实力,伪装八大长老假死?”   叶掌门眼中掠过一丝精光,说道:“八大长老确实死在大胆仙宗一战中,陈掌门请仔细看,八大长老的眼中了无生气,怕是被朱天攻制成了傀儡。”   “老贼!今日便送你上西天!”   轩辕傲天厉啸一声,挺身一剑刺向朱天攻,狂暴的剑罡化为一条黑龙缠向朱天攻的身体。   朱天攻自信一笑,单手接剑,忽地脸色一变,后退三步道:“好凌厉的剑罡,你竟然练成凌天剑法最后一式,‘狂龙啸天’,看来你闭关修炼与炼制仙丹不是为了打败无名,而是为了打败老夫!”   “知道就好!”轩辕傲天狞笑一声,手腕连抖瞬时斩出上千道剑影,剑势凶猛至极,犹如山洪爆发,又如天降暴雨,一发不可收拾,朱天攻不慌不忙,拔剑相迎,步履轻盈,剑法飘逸,端的是翩若游龙婉若惊鸿,灵动宛如剑仙下凡,穿梭于漫天剑雨当中,来去自如。   二人剑法皆是当世一流,须臾之间,对拆上百招,修为低的弟子根本看不清二人的身影与出剑弧度,只看见无匹剑光纵横交错,金铁相击的锵锵声连绵不绝。   倘若切磋,不会拼尽全力,二人乃是生死相搏,彻底放开手脚,大乘期修士磅礴的真气肆无忌惮发出,剧烈碰撞,整个傲天宗的广场都被轰成废墟。   一位是傲天宗前任掌门,德高望重,一位是现任掌门,威望同样不低,无论帮谁两头都不是人,各大派的掌门更是没有出手搅和的道理。   而且二人实力太强,帮谁都有死亡风险,不如坐山观虎斗。   鏖战中,轩辕傲天渐渐体力不支,朱天攻越战越勇,一边出剑一边揶揄道:“徒儿,力不从心了?”   自古拳怕少壮,单打独斗的话,轩辕傲天完全不虚朱天攻,不过那八个傀儡在一旁舞剑为朱天攻掠阵,让轩辕傲天左支右绌,分心防御,不能全力进攻。   轩辕傲天抽身急退,同时叫骂不迭:“老而不死是为贼!朱长老您年迈体衰,赶紧弃刃投降,本掌门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朱天攻明白不能废话,须尽快取轩辕傲天性命,否则对方使用时间轮逆转局势,必然棘手。   朱天攻的剑势愈发凌厉,轩辕傲天招架不住,倏忽间,全身冒出十几个血洞,面对绵密如雨的剑势,轩辕傲天没有机会发动时间轮。   轩辕傲天拼命舞剑,朱天攻犹如狗皮膏药紧紧黏住轩辕傲天,令他难以脱身,龙鳞战衣也被剑光撕碎成一件烂衣裳,轩辕傲天心念电转,难道要自爆元婴同归于尽?   剑雨潇潇,血珠点点,轩辕傲天口喷鲜血,身中数十剑,倒退数步,眉头狠拧,心中哀叹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他终究是天真了。   八柄利剑架在轩辕傲天脖颈,他丹田处光芒隐现,似有自爆元婴之势,可惜他全身真气被朱天攻渡劫期修士的威压死死压制,无法动用真气,朱天攻一脸戏谑道:“某人的思想还停留在过去,这很可悲。   傲天,老夫教育过你,人大抵有三种活法,一种是活在过去,一种是活在当下,还有一种则是活在未来,而你——哼,老夫看你是活在梦里!”   眼看八剑齐下,轩辕傲天人头落地,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脚踏飞剑,自遥远天际飞来,高声道:“轩辕傲天,我来也!”   御剑观战的众人纷纷抬头惊呼:“剑圣无名!”   “无名来了!”   “有好戏看了!”   来人并非剑圣无名,而是梁风,他也乐得被当作无名,他今日特来取轩辕傲天性命,结束他罪恶丑陋的一生。   梁风硬生生插到朱天攻和轩辕傲天中间,面对梁风的横插一脚,朱天攻恼怒至极:“无名!你这般贸然插入,要坏大事情!”   轩辕傲天总算有了喘息之机,果断发动时间轮,周围场景猛地变换。他又身处卧房之中,环顾四周确定安全,他长出一口气,面露几分憔悴之色。   朱天攻这老贼看似慈眉善目,实则肮脏不堪,城府之深重,实力之深厚令人难以企及,看来没有万全之策,无法送他上路。   轩辕傲天皱眉苦思。   到底给朱老贼安何罪名,才能让众人群情激奋,群起攻之?   有了! 第138章 时光逆流   轩辕傲天嘴角一勾,想到一个绝佳办法。   那便是逆伦,千夫所指,万众唾骂,天地不容的逆伦。   “吃错药了?今日怎地这般龙精虎猛?”朱颜玉从背后抱住他的身体。   轩辕傲天精神疲惫,低声说道:“我累了。”   他转身捧住朱颜玉脸颊,低头一吻,他考虑过用朱颜玉威胁朱天攻,可二人毕竟同床卧榻数十载,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况且他自信能以一己之力诛杀朱天攻,不须凭借外力,更遑论伤害爱妻。   虽然朱天攻的死,她一定会感到伤心,但是假以时日她必然会想通的。因为朱天攻人品卑劣,暗暗开创以人炼丹,吸人精元的先河,并拉他下水,所害之人足有上千,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只要事后,他把朱天攻的罪行与她说清楚,她一定会谅解的。   朱颜玉担忧道:“夫君,你的脸色看起来疲惫,今天与无名一战,下得了台阶吗?”   “不战便是。”轩辕傲天淡淡道:“无名视名利如云烟,断然不会为难于我。”   轩辕傲天现在算是搞明白了,朱天攻这老贼无时无刻都在修道,修为有重大突破却不告知他人,故意隐藏自身实力,好让对手轻敌,实在是有够奸诈!   轩辕傲天虽是渡劫初期的高手,但开启天衍图和天机镜耗费了他不少元气,不可久战。   而开启天衍图与天机镜也是必须的消耗,唯有名正言顺地杀死朱天攻,其他宗门的修道者才不会助阵朱天攻。轩辕傲天才有机会挖出朱天攻的元婴,据为己有。   轩辕傲天走到房门外,边走边拿出时间轮查看,发现时间轮的灵气所剩不多,看来最多再开启三次。   只待各路人马到齐,便可打响这一战。   轩辕傲天心中不免微微发憷,他已失去战意,因为预知到自己无法打败朱天攻,遑论剑圣无名。   未战先怯,先输一半,轩辕傲天吐息一番,平复心情,站至广场中央,静静等候。   太阳光辉撒在身上,他高大壮硕的身影随着日移,在地面微微转动。   果不其然,剑圣无名依旧没有准时赴约。   金才高面露喜色,上前一步道:“诸位掌门,英雄好汉,绿林豪杰,今日之约,剑圣无名畏惧我师尊威名,不战而败,我傲天宗不战而胜!”   “好!”众弟子振臂欢呼,坐在广场一角的朱天攻也抚摸胡须,微笑颔首。   “老贼,容你多活几天。”轩辕傲天心想。   傲天大殿前有一处琼楼玉台,轩辕傲天手捧玉盘,踩着台阶缓步而上,他不打算打开天衍图,因为他明白自己不是朱天攻的对手。   “轩辕掌门,何故自取其辱也?”一人从远处御剑飞来,来者正是梁风。   轩辕傲天自嘲一笑,将玉盘摆放在祭台上,遥声对金才高说道:“高儿,将仙丹呈上。”   台下众人哗然,纷纷议论轩辕傲天为何不战而败。   丧失信心,轩辕傲天觉得战不如不战,加之本来就不是无名对手,还不如直接奉上仙丹,至少显得体面一点。不然被人家两三招就摁在地上摩擦,还要奉上仙丹,那就太难看了。   其实他拼尽全力,未尝不能重创无名,只是他与无名无愁无怨,实无必要。   金才高手捧玉盒,御剑飞上祭台,梁风瞄了眼玉盒,说道:“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轩辕傲天朗声道:“无名前辈道行高深,本掌门甘拜下风。”   这下大家都以为轩辕傲天是在结交无名,叶展鸿有点坐不住了,也很想御剑飞上去和梁风攀谈几句,他虽是名义上的天下第一,可青云榜之争轩辕傲天和莫问情都未到场,不打败他们两个不足以服众。   “叶掌门。”梁风遥声道,叶展鸿心中一喜,飞上台来,恭声道:“晚辈雷炎仙宗叶展鸿,无名前辈唤我有何要事?”   “借你照妖镜一用。”叶展鸿心生疑惑,还是掏出照妖镜递给梁风,轩辕傲天见状咳嗽一声道:“我不舒服先下去了。”   “且慢。”梁风拿着镜子对准轩辕傲天,轩辕傲天脸色巨变,猛地飞身跃下高台。   叶展鸿面露疑惑,不明白梁风为什么拿照妖镜照轩辕傲天。   梁风肃容道:“傲天宗藏着不少妖怪,叶掌门请看。”   叶展鸿凑过去一看,惊道:“本掌门的照妖镜坏了?”   梁风把照妖镜对准台下,轩辕傲天与朱天攻,以及所有傲天宗的弟子,竟然全部泛有妖气。   “前辈,这……”叶展鸿道。   “你修为不够,所以不能发挥照妖镜真实功用,拿着。”梁风丢回去照妖镜,说道:“看来今日将有一番恶战。”   叶展鸿心中波澜起伏,手握照妖镜道:“如此重大的事情,您为何不提前告知我们?”   梁风道:“提前告知你们,你们还会来吗?”   梁风拔出镇魔刀,轻轻一挥,台下一个修为低的傲天宗弟子顿时衣衫爆裂,七窍流血,然后身体变成一只山鸡,竟然是一只山鸡妖怪!   在场众人顿时哗然,纷纷和傲天宗的弟子拉开距离。   “诸位同道听清楚了,傲天宗的人并非全部都是妖怪,但有大半都是妖怪,妖怪虽能掩盖自身妖气,却经不住我这宝刀,而且杀了它们就会显出原形!”梁风高声道。   “你不是无名,你没有天罚剑。”朱天攻两眼微眯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是妖怪,人妖不两立!”梁风将照妖镜递还叶展鸿。   轩辕傲天忙道:“前辈,妖怪也有好妖怪,岂能一概而论。况且我们并非是真的妖魔!”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尔等就是妖魔休得狡辩!”梁风被女蛇妖害过,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想法,要留住傲天宗所有妖怪,手中镇魔刀高高抛出,猛然变大,这把刀天生克妖,它一出,在场所有妖怪,或者半妖都感觉不能呼吸,并且妖气散发。   镇魔刀插入广场中心,庞大的灵力散发而出,梁风手握刀柄上,不断渡入真气。   轩辕傲天以及朱天攻,金才高等人都冒出妖气,云上宗和雷炎宗以及踏天宗的人见状纷纷抽出宝剑严阵以待。   轩辕傲天朗声道:“无名前辈此言差矣,人妖完全可以和谐共处,况且我们当中也有人存在,并非全都是妖怪。”   梁风道:“我知道你们不是完全的妖怪,只是留有妖怪的血脉,故而能够光明正大出没在朗朗乾坤之下,还能隐蔽妖气瞒过众多修道者的眼睛,这点殷杰已经对我交代过了。他还交代了你与朱天攻以人炼丹的事实。你们罪无可赦,唯有一死。“   说完,梁风又对傲天宗众弟子说道:”你们多数只是半妖,我身为修道者,不能允许你们与人厮混在一起,吸人阳气,你们现在撤去归隐山林,不再害人,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殷杰在来的路上被梁风截杀,死前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梁风得知傲天玄宗还存在以人炼丹与妖怪血脉的不争事实,于是决定前来斩奸除恶。   殷杰还袒露他委身轩辕傲天,才得以入灵气充沛的玄灵阁修炼,他死前恳求梁风帮他照顾家人,梁风表示会将此事移交赵悦处理,殷杰这才安心上路。   殷杰死前说出以人炼丹存在的三个窝点,梁风一一找过,最后在一处暗无天日的地窖发现窝点,没想到韩雨小姐也在其中,只是已成尸骸。   他悲恸之后怒上心头,决定灭去傲天宗。   此时梁风道出实情,并称捣毁了三个以人炼丹的地点,轩辕傲天闻言暗暗悔恨,没料到殷杰会被盯上,早知亲自去接应殷杰,或者让殷杰不去端阳镇,也不会节外生枝。   以人炼丹一事,轩辕傲天只是同谋,朱天攻乃是主谋,这件事一抖出来,轩辕傲天可谓声誉大损,人心大失,修真界的正道人士不会再以他为尊。   “傲天,你我合力围杀他!”朱天攻顶住镇魔刀的压力,召唤出八个傀儡,同时从腰间掣出一柄宝剑,刺向梁风,同时高喝一声:“玄天星坠!”   “玄天星冲!”   梁风见到十团火光七上八下冲向自己,临近前汇聚成一团巨大火团,十道人影纠缠在一起,绚烂的火花如同天地大黑暗前最后一抹火烧云,红艳夺目。   梁风气沉丹田,一拳砸地:“万法无象!”   地面陡然升起三重石墙,巨大火团撞破石墙嘭嘭炸响。   最后一堵石墙爆裂,十人瞬间杀到眼前,梁风拔出镇魔刀横向劈出,刀罡形成一道龙卷风,霎时绞散十人身体,鲜血肉块飞溅一地。   数十块肉块漂浮飞起,重新凝聚成人身。   梁风微微喘气,方才一击耗费他大量真气,幸而镇魔刀生出灵魂锁链,缠住并且不断吸取在场所有半妖的妖气化为真气,供他消耗。   唯有杀死梁风,镇魔刀无主,方能挣脱灵魂锁链!   “傲天,你我必须放下成见,全力以赴!殊死一搏!”朱天攻死死盯住梁风,厉声道。   “我明白!”轩辕傲天全身真气爆出,凝聚成黑色鬼神模样,身形陡然拔高三丈,威势骇人。   “披上人皮行走于人间,二位果然是妖魔!好!妖魔无所遁形,烈阳普照世间,万法无象!”梁风吟起踏天宗严禁外传的炼气口诀,将镇魔刀再度插入地面,庞大灵力涌入地底,地面轰然爆碎,大块大块石块飞旋而起,被真气牵引凝聚成一条长逾百丈的粗壮五爪石龙,一爪扣向轩辕傲天,一爪拍向朱天攻。   剑光一闪,石龙化成齑粉,形成一团尘雾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轩辕傲天与朱天攻错身而过,各出一剑,两道剑光交织成一个巨大十字疾速射来,梁风舞刀相迎,三人于尘雾中战作一团,剑光与刀罡激烈碰撞,顷刻后,朱天攻和轩辕傲天倒飞出去,八具傀儡的身躯纷纷爆裂,来不及重合凝聚人身,便被吸入镇魔刀中。   渡劫初期修士和渡劫后期修士差距实在难以弥补!   周围傲天宗弟子不断响起惨叫声,各大仙宗的人开始合力围剿傲天宗的人。   渡劫期初期修士叶展鸿带头,拿着照妖镜一顿乱照,在镇魔刀和照妖镜的双重作用下,许多傲天宗的妖修暴露真面目,纷纷死去。   轩辕傲天吐出一口血来,拜服在镇魔刀下,心中感慨大势已去,本想趁着朱天攻与“无名”交战时,重伤朱天攻,没料到“无名”实力如此强劲,而自己的实力如此不济。   “你竟有这把天赐神刀,看来,你才是传说中百年一遇的天选之人!   老夫……甘拜下风。”朱天攻眼望插地高耸的镇魔刀,吐出一口老血。   梁风本想留朱天攻一命,毕竟朱天攻曾有助于他,只是韩雨之死令他无法释怀,朱天攻也确实作恶多端,应有一死。   他眸带冰寒,任由朱天攻的身躯渐渐被拉向镇魔刀。   轩辕傲天浑身乏力,感到身体与灵魂不断被拉向镇魔刀——可恶!我岂能……   在这里倒下?   情急之下,轩辕傲天将所有真气注入时间轮中,发动时间轮,周围场景猛然变换到三天之前。   他位于庙堂上,百官臣服脚下,身穿暗金龙纹皇帝朝服的赵贤小心翼翼地询问:“太傅?”   轩辕傲天紧闭双眼,脑袋发疼,轻声道:“嗯,无事,退朝吧。”   赵贤给旁边的大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一甩拂尘,高呼退朝,百官退去,轩辕傲天懒得和赵贤多言,御剑飞离,径直飞往端阳镇,他欲提前结果殷杰,避免殷杰落入那个神秘高手的手中。   此时的殷杰于牢房内卸去镣铐,揉揉手腕冷笑道:“想我殷杰堂堂傲天宗内门弟子,德才兼备,行事磊落,没想到因为太过优秀遭到奸人嫉恨,无故给我安上杀人名头,我迟早要找他算账!”   “师弟,卖乖给谁看,走吧。”一身轻便红装的储红兰收剑回鞘道,她是奉轩辕傲天之命,拿着免死金牌来这儿搭救殷杰。 第139章 坦白   殷杰面有愠色:“师姐!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做那种事情吧?我不是那种人!”   说着,厚颜无耻的殷杰就地打坐,盖因梁风点住他身体大穴,他需要运功冲破穴道,方可运用真气,御剑飞行。   储红兰一脸腻烦道:“你做什么本师姐可管不到你,快快与我回去。”   殷杰道:“我穴道被封用不了真气,待会儿便好。”   “真是事多!”储红兰坐下,一手抵在殷杰背后,渡入真气,忽然秀眉一蹙道:“不妙,绝对是绝顶高手中的绝顶高手,你周身十八处大穴,以及金丹附近的筋脉都被封死。   这般高明的点穴手法,恐怕连师尊都做不到!   单凭你自己三天三夜都冲不开穴道,走,回宗门让师尊或师祖帮你冲开穴道。”   “我再试试。”殷杰一脸不甘心。   “别试了,不行就是不行,试一千次一万次都是不行,走!”储红兰不由分说抓起殷杰手腕,御剑带着殷杰飞离衙门。   飞了一会儿,储红兰落到一颗树枝上,微微喘气,殷杰问:“师姐体力不支?”   储红兰瞪了他一眼道:“你试试来回千里飞行,不带喘气。”   储红兰运气片刻,听到殷杰说:“树下人来人往,我如今身份不便,不可在此久留。”   储红兰嘴角噙笑,问道:“适才不是说自己无罪,心虚什么?”   “呃……”殷杰脸色微赧。   储红兰忽然道:“师尊。”   殷杰抬头一看,轩辕傲天御剑而来,瞄了二人一眼,突地递出一剑,殷杰区区金丹期又被封住穴道,如何接得住这一剑,当即头颅飞起,身死当场。   储红兰大吃一惊,颤声问:“师尊,为何?”   轩辕傲天不言语,又出一剑刺死储红兰,拿出符文烧毁二人尸体,御剑飞离此处。   如此一来他便能高枕无忧,失去殷杰这条线,无名若还能顺藤摸瓜查到他身上,那真是没天理了!   不过现在转念一想,那人根本不是无名,不论是身板和气质都相去甚远,只是同样修为高绝,又同样的打扮行事。   罢了,管他是谁,不来找他麻烦便是最好。   “陈掌门。”   陈高歌正与赵悦弈棋,听到守门弟子来报,轩辕傲天到访,便起身去迎,谁知脚一踏出门,轩辕傲天迎面而来。   陈高歌客套道:“轩辕掌门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赵悦识趣退下,二人对席而坐。   陈高歌扫去棋盘上的棋子,打算与轩辕傲天对弈一局。   “我欲借天机镜一用。”轩辕傲天无心弈棋,直奔主题,递出一个玉匣,其中装有上品仙丹一枚。   “此丹可助陈掌门重返高峰。”   陈高歌大为心动,交出天机镜与口诀,问道:“轩辕掌门,不知你拿天机镜作何用处?”   轩辕傲天得到天机镜,心中笃定,微笑道:“我自有用处。”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翌日正午时分,轩辕傲天站至广场中央负手而立。   无名仍旧没有准时赴战,金才高看看天色,兀自高声道:“诸位掌门,各位英雄好汉,绿林豪杰,剑圣无名畏惧我师尊威名,不战而败,我傲天宗不战而胜!”   轩辕傲天照本宣科道:“今日祭天大典,感谢上苍厚恩,降下武曲星君灭去大魔头,开始之前,本掌门有一件事情需告知诸位。”   轩辕傲天拿去天机镜,镜子悬浮于空,光影浮现,年轻时的朱天攻手持利刃捅进一个老者胸膛。   老者倒向地面,朱天攻一脸快意。   朱天攻见之脸色一沉道:“混账东西,家父自然病逝,你竟敢做这种东西污蔑老夫?”   泼脏水不可怕,可怕的是泼粪水,杀害尊亲一向为世人所不容,人人得而诛之。   叶展鸿皱眉道:“朱长老连自己亲爹都下得了手,还是个人吗?   三纲五常毁于你手!”   朱天攻心中冷笑,抱残守缺的迂腐之人也敢指摘老夫?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困住老夫,哪怕是死亡!   “想来是其父管教过于严厉,令朱长老痛苦不堪,从而痛下杀手。”轩辕傲天冷笑道,“朱长老作下逆伦大罪,何不自行了断,舍生取义?   到九泉泉下给自己亲爹认个错?”   朱天攻哑然失笑道:“聪明人喜欢劝别人不要命,而自己却惜命无比,傲天,你看老夫像那种会自我了断的庸人?   更何况那只是幻象,并非现实。”   轩辕傲天沉声道:“天机镜乃修真界鼻祖无象天尊之物!若它映照出的都不是现实,那何谓现实,何谓虚幻!   老贼,你休得狡辩!”   朱天攻莞尔道:“傲天,你死过几回了?”   朱天攻脸上毫无惊慌之色,倒是大大出乎轩辕傲天的意料,轩辕傲天拧眉问道:“死过几回是何意思?”   “时间轮分阴轮与阳轮,合在一起可以穿梭过去与未来,你只有阴轮,阳轮在老夫手中。这一点你不知道吧?”朱天攻玩味道:“天真的你,以为拥有时间轮便能立于不败之地,熟不知阳轮在老夫手中,一切尽在老夫的掌控之中。”   轩辕傲天暗暗吃惊,没料到这老狐狸还留了一手,难怪一直无法打败他,果真是早怀祸心!   “在老夫眼中,你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老夫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   朱天攻举起左手腕,时间阳轮旋转而出,轩辕傲天手上的阴轮不受控制地飞到他的阳轮上,结合在一起,光芒浮现,轩辕傲天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萎缩下去。   “老贼,你……”   朱天攻冷笑不止,说道:“可怜的孩子,下去和你的父亲团聚吧!”   同时,轩辕傲天的声音也变得稚嫩清脆,他竟然被朱天攻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朱颜玉从屋内奔出惊呼道:“父亲,不可!”   “走开!”   朱天攻厉声呵斥女儿,继续往时间轮中输送真气,轩辕傲天不断萎缩,从孩童变成婴孩,再变成胎儿,再变成……不可名状之物!   最后归于虚无。   “好强!”   “得时间轮者得天下?”   见到朱天攻强到离谱的手段,在场所有人都是一脸惊愕,纷纷发出感叹:“原来这才是是傲天宗最强之人的实力!   拥有这种稀世法宝,可谓所向披靡,天下无敌!”   “……”   叶展鸿与陈高歌等人皆是一脸凝重,不敢轻举妄动。   朱天攻没有多做逗留,将人变成孩童再至婴孩,乃至死亡是他的终极大杀招,岂能早早面世。   轩辕傲天不配享受到这种待遇。   这种至高无上的帝王级待遇,自然要留给最强之人,譬如剑圣无名。   朱天攻再次对合二为一的时间轮灌注真气,时间轮飞向空中,中心出现一道时空旋涡将他的身体拉入其中,朱天攻感到周围场景变幻。   一眨眼的功夫,他又回到之前的时空当中。   此时此刻朱天攻置身一间雅阁内,周围均是正襟危坐的当朝要员,有刑部尚书,礼部尚书诸如此类的高官,正在向他讨教修道秘术。   “老夫体乏,今日姑且先到这里。”朱天攻起身打算离去。   一位高官拱手道:“国公之博学多才,囊括古今,冠盖千秋,今日一番讲解实令我等大开眼界,受益匪浅。”   “恭送国公。”   高官纷纷出声恭送,朱天攻本应团团拱手回礼,此时的他毫无兴趣保持礼节,怀着异样的心情御剑飞离此处。   眼下,轩辕傲天并非最大威胁,最大威胁是怀有镇魔宝刀,自称无名的神秘高手,不出意料的话,三天后神秘高手将找上门来,他的实力堪比无名,持有镇魔刀以及渡劫期的雄厚修为,将对傲天宗产生颠覆性破坏。   朱天攻怎愿坐以待毙,任由傲天宗葬送在他手里,轩辕傲天可以死,傲天宗和他朱天攻不能。   他并不胆怯,反而认为这是一个莫大的契机,一旦拿下轩辕傲天以及神秘高手,甚至剑圣无名的元婴,集三人元婴归于一体,极有可能突破渡劫境界,扛住天雷,脚踏祥云飞升成仙。   成仙乃是绝大多数修道者的毕生梦想,朱天攻亦不例外,他此番去端阳镇不为救殷杰,救他没有意义,他要寻找一个不世高人。   当然殷杰也不能放过,顺手送他上西天。   那位高人便是无名的师父,无名和他都将成为他的踏板,助他攀升至更高的境界。   清风白云拂过脸颊,朱天攻脚踏飞剑飞至端阳镇镇北的集贤私塾。他要找的人正是张采。   此时,两鬓斑白,精神不济的张采正手捧道德经教书育人,他眼眸低垂翻动书页,认真讲解书中每一个要点。   “某些人被困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无法自拔,你不可如此,我叔叔总是告诫我,实践方出真知,如何想不重要,如何做很重要。   光想不做永远成不了事情,他为激励我,将‘状元’二字写在大纸上贴于墙壁,期望我有朝一日高中状元光宗耀祖。   天资不足,勤奋不足的我名落孙山辜负了叔叔的期许,叔叔却没有过多苛责,只说事不可为,不必勉强。   他将‘攀比’,‘怠惰’等词汇贴在墙头划上横线,警示我不可堕落懈怠,逃避推卸。   诚然,思想上的残疾不亚于身体上的残疾,办法总比困难多,世上存在一种四肢健全的残疾人,幻想不作为却拥有一切,愚蠢会传染,那时的我……”   有些话到死也不能说出口,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六十年前张采间接杀过人,没错就是他的叔叔,他叔叔是因他而死,这个罪恶埋在心地如此之久,公之于众时心中却有一种畅快之感。   没有痛苦,没有负担,这就是无事一身轻吧。   他叔叔曾告诉过他,一个人从宏观看待自己,会放下许多,从主观上看待自己,则偏执许多。   确实如此,现在张采放下了很多,六十年过去,他终于有勇气说出这件事情。   台下诸生一时哗然,交头接耳议论不断,有人拍案而起斥责他隐藏太深,有人拂袖而去,不愿再相信他一个字,有人呵斥他理当退出端阳镇终身不得踏入半步。   张采心中黯然,正准备开腔,却听到耳旁谈话声——   “先生一定梦到了好事情。”   “也许是梦到张人凤。”   “张人凤是何许人物?”   “张人凤你都不知?他是先生的亲叔叔,六十年前不幸死在枯木山上。   先生幼年双亲病逝,是他一手抚育先生,先生对他视作亲父,感情极深。”   张采睁开皱纹横生的苍老双眼,看见薛氏两兄弟在床前窃窃私语。   他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原来方才只是一个梦境,他还是没能说出深藏于心底的罪恶。   薛少言道:“六十年前的旧事我不知道很正常好吧。”   薛少明道:“先生您醒了。”   “你们说话靠这般近,嫌老朽的小日子过得太清净了?”张采含笑问。   “先生,我们给您把脉呢。”薛少言道。   张采清笑一声,摆摆手道:“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把脉,准备从医,不再修道了?”   张采揉揉老寒腿,披上外衣下床,招呼两兄弟去前院喝茶,三人踩着落雪缓缓而行,背后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薛少言大言不惭道:“技多不压身,像我这般聪明的人,什么事都是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学生叨扰先生清净,这便告退。”薛少明自从得了天罚剑,步入金丹期,五感灵敏许多,能感知到人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察觉出张采初醒时,眼底若有若无的一丝愠意,但是很快消失无踪。   先生还真是没脾气,这都不怪罪他们。他本不想进房来,是弟弟硬要拉着他进来,   张采送走两兄弟,坐在藤椅上望着落雪,一边饮茶一边沉思。   “想到什么?”   旁边传来妻子的声音。   “没有什么。”   有些话只能写进遗书,但是张采不想把故事带进坟墓,他的故事还没有到不能与人言之的地步,第二天的清晨他来到私塾,讲着讲着,渐渐偏离主题:“个人无法改变世界,只能改变自己,我们这一生都要被他人左右,受制于人,世界需要秩序维系,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个人做不了大事,但一群人可以拧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这股力量当中,每一个人都有其作用,他们中的智者分享智慧与美德,勇气与坚韧。恶者传播偏见与不实,自私与贪婪,自私使人愚昧,贪婪使人堕落,并非所有恶人都能被感化,他们脑中缺有一根弦,比起做人更愿意把自己看作野兽,眼里偏重黑暗忽略光明,并且效仿那些比他们更坏的人。   六十年前我叔叔死的那天,我顿悟了生命真谛与人生意义,时光就是拿来消磨的,人生本没有什么意义,浑浑噩噩也没什么不好,为何会有这种念头。   是这里的问题。” 第140章 上路   张采指着自己的脑袋继续说道:“没有人可以违抗冥冥之中的神灵,假若一个人从小被培养成刺客,那么他也只能没有感情地生活……”   “刺客?先生杀过人不成?”   “先生突破了杀人底线?那所杀之人是否当真该死?”   “……”   诸生议论纷纷,他们已然听出张采弦外之音。   张采缓缓道:“老朽倒是没杀过人,不过老朽害死过一个人……”   张采又醒了,原来只是一个连环梦。   梦通常有一到二层,少有第三层,因为人做到二层梦境的时候,便会强烈意识到自身身处虚幻,从而梦醒。   张采扶额环顾四周,眨眨眼睛,非常确定自己醒了,他呼唤了两声娘子却得不到妻子的回应。   他忽然想起来岳丈病逝,妻子回娘家守孝,小小的宅院中除了他再无他人。   “哎,记性越来越差。”   很多回忆都丢掉了。   张采面露惆怅之色,听见扣门声,起身披衣,拄起拐杖去开门,一面相和蔼的年轻僧人立在门前,双手合十,开口说道:“施主,贫僧远游天下化缘到此,见前院有树高逾墙壁,雪天结有累累果实,不外乎二因,一施主乃有福报的善人,二施主是世外高人,可对?”   张采展颜道:“这儿哪有什么世外高人,只有红尘俗人。”   僧人笑道:“非也,小僧乃是世外高僧。”   “荒谬,倘若你是世外高僧,又怎来此处向老朽化缘?”   僧人说道:“贫僧只是人在这里,心不在这里。”   张采看不出他有魂游天外的迹象,不过觉得这僧人挺有趣,转身去后厨拿来米面与冬衣赠与僧人,僧人取走一些米面,笑道:“弱水三千,贫僧只取一瓢。”   “世外高僧不是餐风饮露吗,也食人间烟火?”张采打趣道。   僧人微一颔首,含笑离去。   张采去到私塾授课,讲完论语,稍稍沉默一下,高谈阔论道:“时势造英雄,也造废人,长期安逸的生活通常会养育出两种人,一种是贤者,另一种是废人,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们应当挣脱这份虚幻的安逸,去追求更广阔的天地……“   梦境与现实张采分得清楚,他的故事并不动人,不合时宜地说出来只会招人反感,无有必要。课业结束,诸生散去,张采拄拐走向门口,见到一位面相和蔼的道袍老者双手拢袖立在门前。   张采问道:“阁下是?”   来者正是朱天攻,他的容貌年龄远不及张采年迈,口上谦逊道:“晚生朱天攻。”   张采疑道:“傲天宗十大长老之首朱天攻?”   “不错。”   朱天攻的大名可谓如雷灌耳,张采未见其人,早闻其名,此时亲眼相见,不由感到很吃惊,拱手道:“恕老朽眼拙。”   “先生不认识晚生很正常,不过晚生对先生神往已久。”朱天攻笑道:“可否去府上小谈片刻?”   张采欣然同意,二人回到宅院,张采亲自沏茶端来,朱天攻坐在厅堂一把红木椅子上,接过茶一看是养生花茶,说道:“先生脸色红润,双目有神,不像是需要养生的人。”   张采道:“养生要趁早,朱长老也可以开始了。”   朱天攻举杯不饮道:“养生可以避免很多病痛,但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张采坐到朱天攻身旁,啜下一口暖茶问道:“老朽与修真界人士素无往来,不知朱长老所为何事而来?”   朱天攻道:”实有要事相求。“   张采道:“朱长老言重了,老朽垂垂老矣,不日作古,一介凡胎无甚本领,怕是爱莫能助。”   “先生此言差矣。”朱天攻笑道,“你有一个好徒弟,忘了?”   “哦?”   朱天攻道:“无名。”   张采道:“朱长老莫要说笑。”   朱天攻微笑道:“在下身为资深修道者,修真界顶尖人物,占星之术自然也略通一二。你教过那么多人,其中便有剑圣无名,只是你未多加留意罢了。”   张采略一沉吟,说道:“老朽素闻剑圣已经超脱红尘,应当不会与你们傲天宗作对,他高来高去,行踪不定,老朽亦不知他身在何处,你想让老朽请他出山,怕是行不通。”   朱天攻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匣说道:“那就太遗憾了,本来这颗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于一身的阴阳仙丹,晚生打算赠与先生。”   这颗阴阳仙丹是世间顶级仙丹,穷尽轩辕傲天毕生之所能炼制。二丹皆有修复人体各大创伤,增强活力,重返年轻的神奇功效,只吃一颗便能重返年轻,两颗一起吃下,则可大幅度提升修为。   朱天攻哪里舍得赠与他人,只是试探张采。   张采摆手道:“谢朱长老美意,老夫早已活够本了。”   “先生的眼中只有沉沉暮气,没有青春朝气,实令晚生惋惜。”朱天攻摇头道:“不得不说先生的心比外貌更为苍老。”   少年喜欢畅想未来,因为还有大把时光待过,老人喜欢回忆过去,因为往后时日无多,朱天攻截然相反,他人老心不老,有飞升仙界的雄心壮志。   朱天攻问道:“我欲成仙,比天更寿,先生以为如何?”   张采道:“一副耳坠作为点缀很美,多了反倒显得累赘,生命亦然,有长短才显出珍贵。永恒不灭,反而不美。”   朱天攻笑问:“先生是因为修道无门,才这么说?”   张采笑道:“信不信由你。”   “无所谓真假。”朱天攻起身,背负双手踱至窗边,眺望窗外风景道:“晚生不是来和先生作无谓争辨的,先生是真洒脱还是假洒脱,晚生也没有兴趣了解,只是希望先生能赏个脸,来傲天宗坐一坐。   向门中弟子,传授妙法。”   “老朽无甚妙法,怕是要让朱长老失望了。”张采道:“朱长老一心得道长生,熟不知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得到后或许会觉得——   也不过尔尔。   朱长老,你我老了,时代不属于我们了。”   朱天攻道:“噫,先生此言差矣!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只要有心,任何时候起步都不晚。“   “长老杀气很重。”   朱天攻眼中掠过一丝精光:“何以见得?”   “眼睛。”   眼睛是心灵之窗,张采看出朱天攻眼底隐含戾气,这股戾气很有可能会断送朱天攻的性命。   ”起诸善法本是幻,造诸恶业亦是幻。身如聚沫心如风,幻出无根无实性。“张采攸然道:“我们本不存在。”   那佛家箴言说给信佛之人或许听得进去,朱天攻哪里听得进去,当即哂笑道:“先生这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生亦何欢死亦何哀那一套早就过时了,晚生更喜欢率性而为,将心爱之物牢牢抓紧的感觉。   话虽难听了些,可都是肺腑之言,人各有志,还请先生勿怪。”   人各有志不假,殊途同归也真,张采明白自己无法劝化朱天攻,也明白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只有他去了,无名才会现身。   可张采甚至不知道无名是谁,因为他门下学子实在是太多了。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无名究竟会是哪一个学生。   那样缥缈若仙的人物,当真曾是他的门徒?   张采将信将疑道:“无名真的会来吗?”   朱天攻道:“天地君亲师,他岂敢不来。”   “你有把握吗?”   素闻剑圣无名剑法超神,张采不免有此一问。   “不劳先生费心。”朱天攻淡淡道。   张采抿了口茶眼望窗外,雪依旧下个不停。   “高墙遮蔽住阳光,寒冬到来,花木只能枯死,而我却不能推开这墙,因为墙内有人。”   张采府邸外,无名望着墙壁缝隙倔强生长的花朵,微微摇头,花朵得不到阳光的滋润,注定一生阴暗,无法茁壮成长。   而且雪花飘零时,它也会衰败得更快一些。   “师父。”   背后传来梁风的声音。   无名轻抚花朵问道:“徒儿,你可知为师为何退隐江湖?”   梁风走近道:“不是伤病就是心病,我猜是伤病吧。”   “错了。”   “错在哪里?”   梁风问:“难不成是心病?师父你可莫要诳我,你这般超然红尘的人儿,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心坎?”   无名脸色微凝,喉头滚动,显然有想要诉说的欲望。   梁风道:“师父,想说就说出来吧,可别把自己憋坏啦。”   无名微微动容,缓缓道:“其实二者均有,为师一生大小战逾万场,伤筋折骨,气血逆行,都是常有之事。   痛过之后也就麻木了,人毕竟不是铁打的,每一次复原暗耗元气。   一个缺少元气的人,如同行尸走肉,难有作为。   如同长期缺觉,表面似无大碍,实则内里虚空,思维僵硬,体衰智弱,寿元无多。   也许仅仅一个晚上的通宵达旦,就会失去生命。   你师娘看出为师年轻留下诸多遗症,便劝诫为师退隐江湖。   但是为师不想离开,只是她劝我,我才离开。”   梁风搭上无名的胳膊道:“师父,你别去了,对付傲天宗我一人足矣。”   他们此行正是要去傲天宗,朱天攻身为傲天宗实际控制人,推演天象星位,算出无名位置,向无名发出邀请函,无名从而得知张采被“请”了过去,心系恩师,自然要走一趟,去之前给自己算了一卦,此行是真正意义上九死一生,称得上有去无回。   无名倒不怕死,只是不希望所爱之人孤苦无依,男女相处日久,会产生一道无形的精神锁链将二人捆绑在一起,一方若是突然离去,另一半会陷入深深的抑郁,不可自拔。   时间会冲淡一切,但是感情,至死方休。   所以无名希望能安然无恙地来去自如,有去有归。   他不希望中年丧偶这件事情,发生在妻子身上。   他很自然地叫上梁风,只因现如今的梁风,少年大成,斩魔无数,身怀渡劫修为与绝世宝刀,是他可以依仗的对象。   无名道:“我若不去,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梁风道:“师父不相信我?“   无名道:“他是我的启蒙恩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今他身陷囹吾,我岂能袖手旁观。”   梁风凝眉不语,此时的他不知傲天宗的人是妖魔鬼怪,会被镇魔刀死死克制,只道是傲天宗高手如云,轩辕傲天和朱天攻都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大师乃至泰斗级人物。   梁风认为彼时无名实力之高,旷古绝今,无人望其项背,此时无名失去天罚神剑,与昔日驰骋江湖的不羁战意,实力自然得下降几个档次。   轩辕傲天跻身渡劫之境,广昭武林,公然叫嚣无名,风头正盛,相信朱天攻的实力也不会逊色于他,必然藏着厉害法宝,故而梁风很自然认为这一战十分凶险。   无名拍拍梁风肩膀说道:“年轻的我酷爱冒险,探索广阔的天地,不断获取更多的人生经验,使我感到充实快乐。   走出去后的我发现,原来张先生的眼光也没有那么长远,他的学识也没有那样渊博,眼界也没有那样广阔。   他曾试图将智慧、勇气、坚韧、公平等诸多美好字眼加诸吾身,可他不了解的是,每个人的人生路都截然不同,每个人遇到的人,听到的事,碰见的天气,都是不一样的。   世上没有真正的公平,从古至今一直如此,他总爱别人说大爱无疆,可当他的朋友和陌生人掉进水里,即使陌生人离得近,他也还是选择先救自己的朋友。没有真正的大爱,所有人依从本能地为自己着想,我参考许多人和事都印证这一点,只不过老道的人内敛,年轻的人真实,我游历四方了解到许多他都不知道的事情——譬如造纸,譬如和面,譬如木工,譬如烧窑……这些他一概不知,而这些名为技艺的东西才是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可即便拥有技艺也不能确保不入歧途,因为人生有太多未知变数。”   梁风道:“师父,凡事不可太过苛求,想得越多活得越累,大道至简,合用即好,张先生遵循仁道,倡导大爱无疆,出发点没错,您这辈子或许因为贯彻侠道丢掉许多东西,造成很多缺憾,不过有缺憾的人生才是人生,太过完美,反而玄幻,不是吗?”   无名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便有了这种觉悟,甚好。“   梁风日前在徒弟薛少明的推荐下拜访了张采,一番攀谈获益良多,说话也变得老练起来:“师父,多思无益,随心而行,我们该上路了。”   “嗯。” 第141章 穿越   二人御剑赶赴傲天宗,即将抵达时,无名御剑云端,远远观望,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好生奇怪……”   梁风问:“奇怪?”   无名道:“那人确实是轩辕傲天无疑,只是眼神空洞,毫无气场,不似人,而似一具傀儡。恐怕真正的轩辕傲天已经死了。”   梁风道:“少一个强敌,岂不是更好?”   无名道:“只怕少一个强敌,多一个无敌。”   偷袭与下毒是正道人士所不齿的下作手段,但是野心家不会顾忌这一点,他们不在乎过程有多残忍血腥,只在乎结果对自己是否有利。   朱天攻利用轩辕傲天的无防备,在皇帝宴请诸王的宴席上,向轩辕傲天递去一杯毒酒。   “傲天,此乃宫廷佳酿,味道醇美,尝尝味道如何。”朱天攻手握酒壶先饮一口,实则未咽落入肚。   此时的轩辕傲天哪里知道对方是穿越时空回来的,接过一杯毒酒便灌下了喉咙,还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果然美酒。嗯……”轩辕傲天咂了咂舌,感到酒的口感香醇得有些过分,咽下肚子之后,小腹似乎有团无名火在烧,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此时的他还沉浸在欢快气氛中,诸多翰林院院士以及郡王亲王向他讨教修道知识,其中包括踏天宗首席弟子赵悦。   席间珍馐玉馔,筹光交错,乐师低吟,宫女起舞,轩辕傲天位居中心,端着酒杯滔滔不绝,讲得头头是道,朱天攻看得好笑,坐到靠窗席位,与几位权贵畅谈起来。   轩辕傲天喝下的并非一般毒酒,而是能提高人房事兴致的毒酒,毒性虽慢发作时却凶猛,一旦饮下此酒,待到半夜时分必然兽性大发,泄尽精元而死。   即便不死,贪欢无度,也会使人身心萎靡,精神不振。   朱天攻便可趁虚而入,轻易取走轩辕傲天的性命。   半夜,朱天攻潜入傲天宗顶层轩辕傲天所在的厢房,果然听到咿呀之声,他心中冷笑,静静等候至天亮。   后面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第二日午时便是大战无名与祭天大典,不过主角不是轩辕傲天,而是吞下轩辕傲天元婴的朱天攻。   人质加上元婴,再加上地利,朱天攻找不到自己输掉的理由。   傲天大殿顶端廊屋,一位六旬老者与一位八旬老者相对而坐,各执一子,二人正是朱天攻与张采。   二人中间隔着一张檀木棋桌,棋盘上黑白相间,已下了数十手。   张采执白棋棋势一度呈现压倒倾向,朱天攻执黑棋顽强不屈,黑棋始终能在白棋的攻势下左冲右撞,杀出重围。   张采看出朱天攻隐隐有落败之象,问道:“朱长老有把握吗?”   朱天攻落下一子,从容道:“尽人事,听天命。”   张采道:“何谓天命,本无天命。”   “非也。”朱天攻道,“出身王侯与出身草莽,此谓天命,勤读书与怠读书,此谓人事。   不用功则无道,勤用功终得道,尽人事者,天必不负。”   张采摇头道:“我看未必。”   朱天攻落下一子,悠悠道:“先生过谦,先生历经人世八十余载,想必心中藏着许多故事,可愿与我分享则个?”   张采凝视棋盘道:“说来话长。”   朱天攻道:“时候尚早。”   张采道:“朱长老好赌否?”   朱天攻道:“年少时爱赌。”   张采道:“老朽有一邻居朋友,年少时在一家酒肆打杂,滥赌成性,每月都将工钱输尽,心中烦闷,杀鸡时一刀接一刀,就是不中要害,东家劝他不要这么残忍,他却对店主恶言相向。   迫于无奈,东家只得辞退了他。   那时老朽虽不在那家酒肆做工,却与东家有些交情,他托老朽去与东家说情,老朽找到东家把话说开,恳请店主网开一面,于是东家同意他第二天可以再来。   不过他依旧死性不改,被抓到偷吃菜肴,偷盗店内物品,东窗事发后东家不但辞了他,还连带将老朽臭骂一顿。   再后来,这位朋友继续流连赌场,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老朽不忍见他堕落,找到他良言相劝,他却说没有用的,你不是我,又怎么能明白我的处境。   他脚有点瘸,但现在想来,他的心更瘸。”   朱天攻问道:“是天生的吗?”   张采点点头:“非也,他年少时曾经随叔叔上山砍柴,不幸遇到一头野猪,叔侄二人分开跑,野猪选择追他,他叔叔见了返回来,抽出柴刀一刀砍中野猪脖颈,野猪皮糙肉厚,哪里会怕,回身就把他叔叔拱倒。   他趁机爬起,疯狂逃窜,而他叔叔的惨叫声成为他此生抹不去的阴影。   哪怕过去六十年,他还是会质问自己,自己当初为何不奋力一搏,哪怕死亡。”   说到这里,张采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黯然之色。   朱天攻笑道:“你那朋友没错,总比两个人死在一块好。   不知先生用了什么法子,帮助这位朋友走出低谷?”   张采道:“哪有什么法子,不过都是受本能驱使罢了。”   朱天攻心中若有心思,棋势大好,他却无法展颜。   因为接下来,他将面对人生中最大的考验,成败在此一举。   他已布下“吸元大阵”,成则飞升成仙,败则堕落为尘,成败与否即将揭开分晓。   张采输了棋却面无不快,扫清棋盘道:“朱长老好棋力,再弈一局。”   “这一盘是晚生侥幸。”朱天攻站起身道:“先生屋中安坐,晚辈的表演要开始了。”   张采道:“朱长老且慢,老朽还有一言。”   “嗯?”   “老朽有些话想说。”   “但说无妨。”   张采沉吟片刻道:“世上本无神与仙,得道飞升亦无天,身如窠臼终作古,荣华富贵尽云烟。   人生尘世梦一场,茫茫宇宙何处归。   不若放下执与念,且将仁爱撒人间。”   朱天攻本想驳斥几句,转念一想不如打败无名再来与他说话,迈步离去。   张采进入屋中,听到外面乒乒乓乓乱响,他按捺不住想要出去观看情况如何,不过这四周都被朱天攻布下禁制无法打开。   良久,屋门从外打开,浑身浴血的无名推门而入:“先生,我来了……”   张采快步上前,蹲下查看无名的伤势,没有重伤,他身上的血应该是朱天攻的。   张采走出房门,望见傲天宗的广场一片狼藉,朱天攻尸横于地,地面崩坏,汉白玉石像铸就的无象天尊神像碎裂一地,广场中心矗立着一把大刀,这把刀正是梁风的镇魔刀。   张采识得此刀,上次梁风来拜访他,就带了这把刀过来,还请他摸了摸,还说他心中无魔,故而此刀毫无反应。不过那时的镇魔刀是正常大小,没有这般大。   镇魔刀上方悬着一个圆轮不停旋转,正是时间轮,中心有一道黑暗旋涡,旋涡越转越小最后归于虚无。   “发生了什么?”张采转首问向无名。   此时的无名被时间轮逆转为十五岁的少年,元婴破裂,浑身浴血,幸而梁风用夺灵手剖出元婴纳入他的丹田中,使他免于一死,与朱天攻一战可谓他此生最惨烈一战。   “他被吸进时间轮当中。”无名轻轻一叹道:“怪我。”   “如何是好?”   无名道:“我不知道,朱天攻已经死去,没有人知晓时间轮的操控方法。”   张采叹道:“或许他命中当有此劫。”   无名道:“他被吸进去之前,我将阴阳仙丹丢了进去,或许能起到一些作用。”   “先生,人是不能感受到自己不存在的,只能感受到自己存在,就像我现在对您这么说,您感到自己是存在的,我也是存在的,如果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那也没什么可悲伤的,因为我们感受不到我们不存在。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应当打起精神好好活下去。“   ——少年人多半无须忧愁生计,故而心态大多也是乐观积极,奋发向上,充满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而梁风有着同龄人没有的资本却不引以为傲,令张采倍感欣慰。   与梁风一席话不仅梁风,张采也有所收获。   令人惋惜的是,现在梁风真的不在了。   不知有生之年,能否再见到他呢?   张采望向天边云翳,风吹动他满头白发微微晃动。   “李三,接下来去哪儿?”   无名道:“去救被朱天攻困住的无辜百姓。”   “那梁风呢?”   “他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可以逢凶化吉。”   ……   海边潮起潮落,天空云卷云舒,明日高悬,海风阵阵,偶尔几只海燕掠过头顶,梁风眯了眯眼睛,躺在湿.软沙滩上仰望蓝天白云,呼吸着腥甜的海风,任由海水一次又一次冲撞他的身体。   每一次的冲击,都使他不断被拉向海中。   他举起手,凝视自己苍老手掌,表情略显疑惑。   扭头四顾,一脸茫然。   心中浮现出那个经典的哲学问题:这里是哪里?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大脑如灌铅般沉重,梁风翻了个身,看了一眼水中苍老的倒影,然后奋力爬到干燥处,吐息一番心情渐渐平复。   他揉揉眼睛看清楚四周风景后,他想起了自己是谁,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被时间轮带到了似水村附近的海滩边上,手上破损的时间轮和方才水面中的苍老倒影都昭示出了这一点。   他现在变成了一个老头,不过还好,看样子应是六十几岁,而不是九十或者一百多岁。   如今六十八岁,面容苍老的梁风环顾四周,心中不由冒出一个疑问:“那么现在是五十年后?”   熟悉的山与海与林,穿过这片山林,便是似水村,他迈开双腿,穿过树林不断靠近村子,心情不由渐渐忐忑起来。   倘若他真的被时间轮带到五十年后,那么他的父母很有可能已不在人世,至于兄弟亲友还在不在,也很难说。   梁风不愿见到父母已成过去,兄弟白发苍苍,几度停下脚步,最终还是迈开脚步。裹足不前不是他的风格,他渐渐远离海边,愈发感到天气炎热,便褪下一身黑色劲装丢在地上,穿着浅白色的里衣,踏着长靴走出树林。   他腰间系着一个白布钱袋,秉着财不可外露的箴言,将钱袋揣进裆里继续上路,走出山林,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个熟悉的似水村,只不过冒出许多新盖的房子,陌生又新鲜。   一些记忆中的新房,此时却显出几分老旧,未曾粉刷的墙壁上布有斑驳的岁月痕迹。   几位村民路过,好奇地打量了梁风两眼。   梁风心中一沉,不愿相信,但是眼前的一切确确实实地告诉他,这就是似水村。理智告诉他,他被时间轮强硬地带到了五十年后,不仅少活五十年,而且从风华正茂的少年变成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   五十年可以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梁风没心思感慨,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梁风走向村南一处民宅,推门而入,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爹,娘,阿云,月霜。”   梁风步入其中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走进又走出,靠着门框眉头紧锁。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在家?   他望向天空,今日天气晴美,万里无云,碧空如洗,阳光万丈,他的心情却没有这么好。   全身也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无力感,似乎这个世界在排斥他?   既来之则安之,当务之急是找到修复时间轮的办法。   梁风不明白时间轮是何材质,也不知道法诀是什么,先是滴了滴血进去,再拿手搓了搓,又呵了口气上去,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与朱天攻一战,无名元婴被毁,身负重伤,梁风用“夺灵手”安全取出元婴给了无名,无名才能挫败朱天攻。现在梁风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浑身真气全无,看来一时半会没有机会修复时间轮,重返原先的世界。   梁风感到怀中鼓鼓,身上一摸摸出一个玉匣,镇魔刀虽然没带过来,不过玉匣中的阴阳仙丹带了过来,算得上不幸中的万幸。   他回忆起来,玉匣应当是无名趁着时空旋涡关闭之前丢进他怀里的,无名还是很眼疾手快的,若不是镇魔刀不认可无名,相信无名也能抓起镇魔刀丢给他。   梁风打开玉匣仔细端详散发柔和光晕的阴阳仙丹,挑起其中一颗含在嘴中,尝了尝确定丹药味道没有古怪之处,再吞落入腹。   吞下仙丹后,他苍白的头发逐渐染黑,皮肤亦渐渐恢复细腻红润,五感亦回到年轻时般清晰明朗。   梁风回到屋子里照了照镜子,看到自己重获年轻,不由面露笑意。这时发现一个疑点,那便是屋内过于整洁,按常理来说,久无人住的老屋应当落满灰尘,遍结蛛网,破败不堪才对。   为何他家的老屋子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梁风自语道:“莫非是请了专人打理?” 第142章 丢信   梁风走出家门开始探索似水村的现状,行出百步发现,如今的似水村送旧迎新,远胜从前,村路变成石板路,道路拓宽,泥房升级成砖房,村南距离他家三百米开外的小集市变成了热闹的大集市,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热闹非凡,俨然一副小城镇的派头。   “嗯,好。”梁风看见故乡越来越好,十分开怀,将所闻所见一一记在心里,有朝一日回去,可以请画师画下来,给乡亲父老,看看五十年后的村子风貌。   那真是别有一番趣味。   梁风步至村头,村碑改换为镇碑,他扭头四顾,发现这一带的建筑物变化不大,只是一些公众设施,牌坊和庙宇翻新了一遍,他往回走路过一家餐馆,决定进去饱餐一顿。   “亭长,就是他,我亲眼看到他进了梁氏祖屋。”一个穿短卦麻脸汉子走过来指着梁风说道。   麻脸汉子旁边立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壮汉双目一瞪,喝道:“好大的胆子!梁氏祖屋也敢乱进,来人呐,给我抓起送官!”   梁风道:“什么事等我吃碗面再说。”   壮汉不由分说上来捉住梁风手臂,梁风灵巧躲过,说道:“敢问在下犯了何罪?”   壮汉见梁风身手不错,又眉目清朗,便道:“年轻人,你犯了大罪。”   梁风问:“进自己家门也有罪?”   壮汉道:“胡扯,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像是梁家人吗?你私闯民宅,本亭长须带你见官。   梁风也明白自己不体面,因为天气太热脱掉了冬服,只剩下里衣,吃碗面便准备去成衣铺买衣裳。   伙计端来餐盘,放下面与碗筷,梁风吹了一口,夹起一筷子面说道:“你是似水村的亭长?如何称呼?”   “什么似水村,这是似水镇!我叫王珍。”   王珍也饿了,点了一碗面吃了起来,边吃边道:“你吃完面须与我走一趟。”   梁风咽下一口汤面,淡淡道:“好说。”   “王亭长,你没有觉得此人……”短卦汉子是尹城衙门捕头,腰悬单手刀与银漆腰牌,名为方勇,与王珍是好友。   他见到梁风的相貌不由感到很异样,凑上前对王珍道。   “相貌特殊?”王珍奇怪地看了方勇一眼,问道:“都是两个鼻子一个眼睛,有何特殊?”   方勇道:“很像梁师祖。”   王珍凝神看去,眉头一蹙道:“细看之下,确有几分相似。”   梁风笑问:“梁师祖是何许人物?不会是梁云吧?”   王珍怒而拍桌道:“大胆,你怎可直呼梁师祖的名讳!”   方勇道:“你不要仗着自己长得英俊就胡乱说话,梁师祖是大周国的镇国圣人,联合九大武王挫败不死魔帝,是我们似水镇值得骄傲的大人物!”   “那他发妻是不是叫做郑月霜?”梁风问道。   王珍摇头道:“你真是不知礼数,她的名讳也敢直呼,要是让梁氏家族的人听到,定会扒了你的皮。”   “你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方勇的语气很冲,他认为梁风是在装傻充愣,想要通过装傻躲避私闯梁师祖宅的罪名。   “呃,我失忆了,很多事情都忘了。”   梁风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经过一番细问,得知五十年前傲天宗被灭,不死魔帝横空出世,挖取龙脉,成立混沌教派,一统魔道,灭掉三大仙宗。   挑起战争,从此大贤国以及周边附属国陷入连年战乱,一时民不聊生。   当时有位天骄,正是圣人转世的梁云,他觉醒前世之力,选出年轻一辈九位翘楚,带领九人攻陷禁地“骨山”,获得禁地至宝,之后正道人士向不死魔帝的‘混沌教派’发动总攻,打败不死魔帝。   那九位翘楚化身如今的九大武王,官居一品,坐镇九州。   个个都有元婴期的实力。   梁风疑惑道:“为何是元婴期?能打破禁地至少是大乘后期修为才对。”   方勇点了碗牛杂面嗦了起来,吞下一口面条笑道:“你连龙脉被掘的事情都不知道?“   梁风笑道:“您给我解释解释。”   王珍道:“我来给你解释,估计你连什么是龙脉都不清楚,龙脉根据史书记载,是创世天神的坐骑,死后长埋地底,终年不见天日,龙脉在地底不断发出灵气,故而天远大陆灵气充裕,龙脉上方的中原地带更是地灵人杰,人才辈出。   修真界先辈在龙脉周围布下强大禁制,素由第一仙宗傲天宗看管,不过当时的傲天宗被剑圣无名所灭,无人看管龙脉,才给了不死魔帝趁机潜入挖走龙脉的机会。   不死魔帝据传是九幽魔帝一缕残魂凝成,吸取人世间怨气不断壮大,虽然一番艰苦斗争打败了它,可它造成的巨大破坏,也就是龙脉消失,是无法弥补的。   失去龙脉的傲天群山上的花朵树木不似往日繁盛,并且混沌教派的邪教者,在魔帝的带领下大肆吸取花木灵气,导致植被大面积死亡,生态失衡,灵气愈发稀薄。   整个修真界的人士修为一退再退,五十年过去,灵气更加衰竭,恐怕再过五十年,连金丹期的修士都很难寻觅到了。“   怪不得梁风感到有一股难以适应的无力感,原来现如今的世道,是灵气日渐稀薄的世道,修道者的修为也一退再退,难道一开始穿越过来,呼吸有点不习惯。   “梁……云天帝还活着吗?”梁风问道。   梁风的心跳微微加快,担心王珍会说出梁云已不在人世的噩耗。   王珍道:“当然活着,不过应该也没几年可……咳咳,你可别乱跑,待会儿我带你去见官。”   梁风悬着的心放下,活着就好。   “在下李大壮,还不知这位兄台是什么身份呢?”   梁风考虑到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乃是一个黑户,于是现编了一个名字,彬彬有礼地向方勇询问,方勇哼了一声不作答,他是尹城衙门的捕头,县尉是他叔叔,颇有些小权力,平时指挥人惯了,养成了自满之气。   吃完面,三人去往三里开外的尹城,县衙就坐落在城东最繁华的闹市地带,三人进入其中,方勇先去找县令。   因为闯民宅这事儿可大可小,升不升堂要听县令的意思。   “段县君可生气了,你完蛋了。”方勇跑出来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梁风疑惑道:“段县君是何许人物?”   王珍道:“要说段县君那可不得了,皇帝老儿都得捧在手心上的人物,多年前县令招待一位异姓郡王不周,郡王降怒,要大力惩罚于他,结果段县君出面,那亲王直接给段县君低头道歉,连称不敢!”   方勇笑嘻嘻道:“云天帝都得喊段县君一声姐姐,这下可没人兜得住你啦。”   梁风道:“是不是有罪犯下了大牢,县令会嘉奖于你?”   方勇口是心非:“那……那倒不是。”   一位乌云叠鬓,面容苍老的老妇人从后堂转了出来,她气质雍容,步履轻缓,身边簇拥着不少侍婢,梁风瞄了老妇人一眼,心道:看来这就是县令夫人段县君,不过我老弟为什么要喊她姐姐呢?   段县君凌厉的眼神扫到梁风身上,忽然变得惊愕,再变得柔和,最后变得伤感。   方勇道:“县君大人,就是他,小人亲眼见到他……”   “你们两个退下吧。”段县君道。   王珍深知在这衙门,县令夫人比县令还大,立即作揖与方勇退下。   段县君问:“少年,你是哪儿人?为何要闯梁氏祖宅?”   梁风道:“我是本地人,口渴想进去讨口水喝。“   梁风大约猜出段县君的身份,她应该是段娇娥,五十年的光阴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致使梁风一时没能认出她来。   而他的容貌还是年轻时那般,段娇娥对他一直怀有情愫,恋恋不忘,才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   梁风道:”县君大人要如何处置在下?“   段县君笑道:“你希望老身如何处置?”   “还请县君大人从轻发落。”   段县君心中一怔,这个人相貌不能说和梁风貌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连神态语气几乎都是如出一辙,她忍不住伸手想去掀起梁风额前刘海,看看他左眉骨是否有那道刀疤,但手却停滞在空中没有伸出。   “梁风?”   梁风笑道:“在下李大壮。”   毕竟穿越这事儿太惊世骇俗,梁风不想说出来吓到她。   段县君悠悠道:“你走吧。”   “县君不怪罪我了?”   她轻“嗯”一声。   “县君大人仁慈。”梁风抱拳而去。   王珍站在衙门外说道:“也不明白段县君为何发火,她性子向来温和,我觉得私闯民宅也不是什么大罪。”   方勇道:“兴许是县令老爷惹着她不痛快了。”   王珍道:“那个少年郎看样子不像是心地不善的人,也只能说倒霉,碰上段县君不高兴,不知道会受到何种惩处。”   “哇,他出来了。”方勇眼珠一瞪,问道:“你为何能这么快出来?”   梁风道:“是县君大人让我出来的。”   “胡说,肯定是你自己擅自偷跑出来的。”说着方勇去抓梁风的手,梁风侧身避开道。   “李大壮。”   梁风回首一看,白发苍苍的段娇娥立在衙门口,说道:“你且回来。”   “何事?”   段娇娥道:”老身想要你去见一个人。“   “何人?”   “梁云。”   梁风略一思索道:“行。”   段娇娥道:“老身书信一封,你带上它去见他,会好上许多。王珍,方勇,你们二位若有闲暇,陪他走一趟。”   王珍恭敬道:“县君之命莫敢不从。”   方勇抱拳道:“是!”   段娇娥写就一封信递给梁风,再命管事拿出一笔银两给梁风。   梁风又收到段娇娥的银两,感到很不好意思,想想昔日二人情同姐弟,还是收了下来,拱手谢过。   段娇娥又让管事叫王珍和方勇进来,叮嘱王珍给梁风置办一身好衣裳,并护送梁风上路。   于是得了信件的梁风和与王珍,方勇离开段府。   出发前,王珍给梁风买了一身体面衣裳,然后一行三人乘坐马车,驶往梁云所在的江州府邸。   车轮滚滚,驶向城北。   梁风坐在车厢,透过小窗望见街面上一派繁华之景,细问王珍才知道,现如今的赵氏朝廷赵悦称帝,国号大周,君明臣贤,社稷治理得很不错,世道太平,人丁兴旺。   现今梁云居于江州城北,距离尹城不过二十余里的距离,不消一个时辰,三人便抵达梁府门前。   梁风下车,注视庄严恢弘,宛如宫殿的梁府心想:“云弟现在应该子孙满堂了吧,名满天下又儿孙绕膝,想去哪儿便去哪儿,真是羡煞旁人。”   梁府门前停着许许多多的豪华马车,访客络绎不绝。   他怀揣信件,来到门前排队,由于访客太多导致门前不得不排起长龙。   其中有毛遂自荐的清客,有慕名而来的游侠,有周游四方的僧人,还有就是像梁风这种无所事事的闲人。   “不见,不见,老爷今天不在府中,都请回吧。”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出来高声说道。   梁府的话事人乃梁云之子梁民,至于梁云常年云游海外不在府中,只有后院昙花盛开的时候才会回到府中赏花。   王珍站在人群中扬声道:“田管事!我等是奉段县君之命而来!”   田管事听到段县君三个字,对旁边两个门卒说道:“放他们三个进来。”   三人进入府中得知梁云和主事的梁水运都不再府中,只有一帮亲眷在府中。   梁云和打过招呼,段娇娥来了必须隆重招待,想必她介绍来的人也不能怠慢,于是田管事将三人引进侧厅,亲自端茶倒水,询问道:“三位所为何事而来?”   “也无何事,好奇过来看看。”梁风说着背负双手,在厅旁的庭院里闲逛起来,见不到梁云也就罢了,或许见到五十年后的梁云,心情会变得更糟糕,因为他怕听到父母离世的消息,况且弟弟一下老去五十岁,亲眼见到也会感到不忍。   既然不在,也就罢了。   方勇道:“听他瞎扯,是段县君写了信让我们两个保护他过来的。也不知道这小子何德何能,能得到段县君的垂青。”   王珍道:“他怀中有信,乃段县君亲笔写就。”   田管事来要信,梁风没有拿出来,因为他怕见到面容苍老的弟弟。   梁风道:“信丢了。”   方勇道:“丢了?你也太不小心了。”   梁风抱拳道:“二位兄台,多谢相陪,告辞了。”   方勇和王珍摸不着头脑,目送梁风离去。 第143章 辞工   山林葱茏,春风骀荡,梁风呼吸着清新空气,优哉游哉行到半山腰的凉亭,登高望远,春风习习,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此时,忽地响起嗷嗷叫唤声,颇为凄厉,梁风眉头一皱,循着声音继续往上攀登,只见一个身穿浅白色布衣,约莫十六岁的长发少年脚踏草鞋,而草鞋下一只黄色的小土狗拼命挣扎。   “住手!”   少年横眉冷目道:“这是我的狗,与你何干?”   梁风质问道:“万物皆有灵,你这般虐待它,有何益处?”   少年道:“这是野狗,长大了也会乱咬人,不如早早杀之,以绝后患。”   梁风道:“荒唐,这明明就是农家小土狗,这么小的狗,哪里惹到你不快了?”   少年见瞒不过梁风,坦白道:“我就是要取它狗命!你少管闲事!不要烦我!”   梁风还想劝阻少年几句,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朝他们的方位走过来了。   少年赶紧松开脚,拔腿往山上溜去。   梁风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走过去把遍体鳞伤的小狗抱起揽在怀里,听到背后有人喊叫:“你!放开我的狗!”   梁风回首望见一位身段婀娜,长发束成马尾,身穿湖绿色罗衫的妙龄少女,少女踩着山路下来,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姑娘,这是你的狗?”   “看不出来你相貌挺俊秀,心肠却这么坏,欺负一只小狗!”少女一把夺过小狗,眼看小狗奄奄一息,眼眸一下子泛起雾霭,凝成泪花。   梁风解释道:“不是我伤的它,把狗给我,我能救它。”   小狗不再叫唤,眼眸闭拢,少女气吼吼道:“不是你是谁?这儿除了你还有别人吗?”她   少女旁边还立着两名彪形大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两名大汉见小狗断气,主人伤心,脸上不由浮现怒气,摩拳擦掌准备上来收拾梁风。   “现在给我还有得救,再晚恐怕没得救了。”梁风一脸认真道。   少女犹疑片刻,还是将狗递出,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梁风接过狗,拿出玉匣凑到狗鼻子边上,打开一条缝隙,灵气外泄,被狗吸入一丝,这一丝灵气游走狗的五脏六腑,清除掉部分坏死的组织与凝堵的血液,小狗渐渐恢复了生机,睁开了双眼。   少女大感神奇,问道:“阁下可是修道者?”   她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吩咐两名大汉去寻真正的伤狗者,因为她已看出梁风身怀异禀,又主动救治小狗,断无可能是伤狗人。   梁风“嗯”了一声,转身欲走,少女道:“道长请留步。“   “还有何事?”   ”不知道长可有空闲?小女子想请您屈尊,驾临寒舍。”   梁风道:“无暇,改日吧。”   “道长。”少女上前抓住梁风手腕。   梁风皱眉道:“姑娘请自重。”   “我有要相求,事成之后必有重金酬谢道长!”少女诚恳道。   梁风听到重金酬谢,心中一动,问道:“是何要事?”   “家母病重,想请道长医治!”少女言真意切道:“道长切莫推辞。”   梁风道:“我不会医术,只是略通医理,不过看在重……咳,看在你这一片赤诚孝心的份上,我就与你走一趟。“   “多谢道长!”说着梁芝拿出一颗悬崖峭壁上采到的灵药,递给梁风:“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她已看出梁风是为采药上山,而这山上的草药,早被有心人采光了。   梁风含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颇通事故,但是无功不受禄,这药我不能收,且看我能否医治好令堂的身体,再作其他。”   少女面露喜色,正打算与梁风互通名姓,然后一同下山,背后传来两个大汉的声音:“小姐,抓到凶手了。”   梁风回首望去,只见之前那少年灰头土脸的模样,被其中一个大汉单手夹在腋下,挣脱不得。   这两个大汉给梁风炼气初期修士的感觉,在当今这个世道能有两名炼气修士保护,想来这少女身份不俗。   少女啪地一个耳光打在少年脸上,恶狠狠道:“好,给我把这个臭小子扭送官府。”   梁风道:“且慢,他犯了何罪?”   少女道:“他偷了我的狗。”   梁风问道:“你偷人家的狗?”。   少年冷哼一声道:“随便。”   梁风缓缓道:“你实话告诉我有没有偷狗,我可以使你免受牢狱之灾。”   梁风的嗓音略显低沉,给人一种可信感,少年不由微微动容,回道:“我……没有偷狗,这狗是自己乱跑被我碰上,我只是心情不好,才……才这样的。”   梁风拍拍他的肩膀道:“俗话说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你年纪尚轻,今后大有可为,不要再做蠢事,去吧。”   少女见梁风越过自己宽恕少年,不由心中不快道:“道长?”   梁风道:“给他一个机会吧,我看这少年品性不坏。”   少年确实没有犯法,少女也懒得计较这件小事,道:“小女子名为梁芝,请教道长尊姓大名?”   梁风笑道:“在下李大壮。”   梁芝带着梁风去到梁府,梁风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这个地方,不禁感到很神奇。   穿过前院厅堂,来到一间厢房门口,梁芝步上门前台阶,扣门道:“舅舅,我带了一位道长来给母亲治病。”   片刻后门打开,一位相貌端正,白衣高冠的士人出现在门后,正是梁芝的舅舅梁水运,梁水运扫了梁风一眼,眉头微皱:“阁下……”   梁风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长得像他父亲梁云,他主动开口道:“在下李大壮。“   ”舅舅,他是我请来的。“梁芝道。   “哦。”梁水运淡淡应了一声,迈步而去,并没有把梁风太放在心上。   随后,一位小眼睛弯月眉,长相平平的青衣高冠少年从房内走出,轻轻带上房门,斥道:“聒噪,母亲现在需要静养,你怎可带外人过来扰她清净。”   “我错了。”梁芝捂着嘴巴说:“不过我没胡闹,我请来了一位颇通医理的李道长过来,他摸摸小狗,小狗就活了呢。”   梁凉具有筑基修为,他放出真气试探梁风,发现梁风是个没有真气的凡人,沉声道:“还说不是胡闹,这位小兄弟根本不是修道中人。”   梁芝讶异道:“不会吧,我明明亲眼看到他随便摸了一下受伤的小狗,小狗就活过来了,李大壮,你到底是不是修道者?”   梁风道:“以前是。”   梁芝道:“那你怎么治好小狗狗的?”   梁风道:”恕在下无可奉告。“   梁凉打量了梁风几眼,问道:“怎么感觉他有点眼熟呢?”   梁芝悄声道:“是伯公啦,爷爷请画匠画了伯公的画,裱起来悬在宗庙堂上。”   “噢,难道眼熟。”梁凉问道:“李道长可会医术?”   梁风道:“我不会治病,但是我有一个堪称包治百病的妙方,至于详细,实在是不便透露,你若是信得过我,让我进去看一看。”   “我已请来一位名医,先让他看完再作其他。好吗?”梁凉道。   “好。”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名医摇头走出房门,轻轻带上房门。   一直在屋外恭候的梁凉上前问道:“徐大夫,我母亲……”   名医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语不发,拱手离去。   梁凉心中陡然一沉,这位号称妙手回春的江湖医王,若连他都治不好,那恐怕没人治得好了。   梁风道:“我现在进去?”   梁凉把食指搭在唇边,示意梁风小声,轻轻推开房门道:“请进。”   梁风压低脚步声,迈了进去,只见做工精美的紫檀木镂空屏风后面,一位年近五十,面色憔悴,两眼无神,唇色苍白的妇人躺在床上,背靠枕头,两眼微闭。   这位中年妇人,正是梁风侄女梁韵,梁韵望看见梁风进来,眼睛微微睁大。   忍不住想要坐起来,因为梁风的相貌实在令她惊奇。   好像!这个人和她爹爹年轻的时候好像!   若不是梁风容颜过于年轻,梁韵都想喊爹了。   “在下李大壮,见过梁夫人。”梁风微一拱手,踱至床前,也不把脉,直接掏出玉匣,凑到梁韵鼻边,悄悄打开玉匣,灵气泄出。   梁韵嗅了一嗅,芬芳满鼻,透入心脾,第一嗅,面容登时恢复血色。   第二嗅,两眼恢复有神。   第三嗅,身体恢复活力。   梁韵还想深呼吸一口灵气,玉匣却被梁风关上,毕竟仙丹玉匣是梁风唯一的资本,他吝啬也是情有可原。   梁韵动动鼻子道:“大夫,老身可否再嗅一嗅……”   梁风收起玉匣含笑道:“不可。”   梁韵下了床,她很确信刚刚梁风给她闻的东西是世间最顶级宝物,散发出的灵气比雨后阳光的白玉兰散发出的清香,有过之而无不及。   让人忍不住埋头细嗅。   梁韵照镜子发觉自己年轻不少,惊奇道:“大夫,老身愿出黄金百两购买你手中的奇香。”   梁风道:“恕在下不能割爱。”   这时梁凉和梁芝两兄妹进来,见到母亲恢复健康,极为高兴,表示要重金酬谢。   梁风想想救自己侄女还要收钱,实在说不过去了,不过不收又惹人怀疑,毕竟他们可不知道自己是梁云的哥哥,于是收下一锭黄金意思意思。   “小梁,以后早些来上工嘛。”   傍晚时分,城北码头商船靠岸,工人们开始忙碌起来,工头老曹见到梁风,十分热情,盖因梁风身强体壮,一个能顶两个。   别人两个一根扁担,而梁风一人一根扁担。   只花一个人的钱,就能得到两倍的价值,老曹自然是求之不得。   梁风今天是过来辞工的,因为这份差事工钱实在少的可怜。   “大壮兄,你也要辞工?”一位穿麻衣的少年放下扁担急慌慌跑过来。   这位少年正是之前在山上的少年,叫做付文,双亲早逝,家境贫寒,日子甚是清苦,但一家四口人懂得苦中作乐,互相取暖,勉勉强强也能过下去。   付文的弟弟尚在读书,妹妹待嫁,哥哥街头摆摊卖些早点,自己在茶肆打杂,收入一样微薄。他的哥哥是个热心肠,一回路见三名孩童落水,脱衣便下水救人,可惜救上来两个,自己反倒体力不支沉入水中。   哥哥逝世后,生活的担子一下子变得更重,更可恨的是他哥哥足足救起三人,却无一人到场丧礼,显然怕担上责任。   由此,付文心理产生很大扭曲。   没有办法生活还得继续,为供弟弟读书与补贴家用,他辞去茶肆打杂一职,转而去码头扛包想多挣些钱。苦于天生瘦弱矮小,反而收入不如从前。   而且码头并非天天有活,闲余时,付文上山采药,却发现上好的草药早被其他人捷足先登,心生烦闷时,见到一只小狗从上往下而来,在他旁边撒欢,一时想不开拿狗出气。   若非梁风为他求情,恐怕他现在即使不是身在牢狱,也至少皮开肉绽几天下不了床,没料到在码头扛大包时又碰上梁风。   初见梁风时,付文惭愧无比,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梁风却视他作常人,更令付文羞愧不能自已。   共事日久,日渐熟络,付文认定两人有缘,今日见梁风打算离去,顿生不舍之心,上前说道:“大壮兄,你不干我也不干了,你要去哪儿,我跟着你。”   梁风道:“我要去的地方,你是跟不来的。”   付文问道:“怎么就跟不来了?听你的口音同是江州人氏,江州方圆百里,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莫非你是看不上我付文,不愿交我这个朋友?”   梁风道:“你不明白。”   付文心中一沉,果然对方瞧不上自己这个出身平平的穷小子。   不过付文还是决定辞工,这个小小的码头他早就呆的厌倦,不如出去闯荡江湖。   老曹给梁风结了工钱,前脚梁风刚走,后脚轮到付文拿工钱,符文拿到工钱掂了掂,眉头忽地一皱,说道:“少了。”   “不少。”老曹笑眯眯道。   “少了。”付文声音一沉。   “不少。”老曹脸色一板,背后几个壮汉站到身侧,眼神不善地打量着付文。   “好,好!”付文怒极反笑,抬脚离去。   “老曹,我看你不像那种人啊。”   老曹心中一紧,望见走出百步的梁风回头冷冷望向他,声音也传进他的耳朵里。 第144章 找茬   李大壮这小子难道是修道者?   “误会误会。”老曹赶紧起身辩解:“付文他干活没力气,老爱出小差,摔坏过不少东西。试问一个人活干的少,干的又不好,哪有拿钱多的道理?”   梁风返身回来,立在老曹眼前,冷冷道:“胃口这般大吗?吞下这些银钱,不怕撑死?”   老曹身边的人都是靠他吃饭,自然得向着他,不会多说半句公道话,一个个皆是缄默不言,反而向梁风报以仇视。   老曹干笑一声道:“那,再多给一吊钱,不能再多了。”   付文收了应得的钱,心中喜滋滋的,快步跟上步履匆匆的梁风,说道:“大壮兄弟,实在是多谢你了!”   梁风微一顿足,抱拳说道:“不必客气,有缘再见。”   付文拉住梁风的手道:“我果然没看错你,来来来。”   梁风不解道:“去哪儿?”   “有好东西给你,来嘛,你绝对不会后悔的。”付文十分热情。   梁风本想推脱,但是付文铁了心要和他扯上关系,他现在也无要紧事,与他走一趟倒也无妨。   “跟我来就知道了。“付文拉着梁风穿过街巷,走向自己的位于城南边缘的小家。   付文的家是栋小石屋,比周遭房屋低矮许多,门前有一圈篱笆围成的空地,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垂髫女童低头紧盯地面,她生得甚是俊俏,侧脸如同一弦明月白皙皎洁,正拿着一根饴棒插入泥土中,乌黑灵动的大眼珠一刻也不肯离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梁风生出好奇心,蹲下身子却看不出什么名堂,问道:“这是令妹?”   付文道:“正是舍妹付小萝。”   付小萝把饴棒又拔出来,含进嘴里,抬头看见一张俏生生的少年面庞。   梁风问道:“你把饴棒根部插进土里又拔出来,这是为何?”   付文道:“能为何,小孩子瞎玩罢了,来来来,我们进屋说话。”说着付文先走进屋子里,准备收拾一番迎他进来。   付小萝咬着饴棒憨笑道:“我在骗小蚂蚁呢。”   梁风低头仔细一看,果然有一只微不可察的超小只蚂蚁在泥土裂隙中前行着,梁风明白了,第一只小蚂蚁嗅到这里的糖味儿,便会招呼其他伙伴来,结果一来扑了个空,根本没有食物可搬运。   “你这小丫头真调皮。”梁风笑着拒绝她递过来的饴棒。   “来来,进屋来。”付文打扫干净,请梁风进入自己家中,从床底摸出白布包裹的一串佛珠来:“这是我家世世代代流传下的佛珠,我祖上曾留言,只有有缘人才能配拥有它。”   梁风推开佛珠道:“付文,传家之宝怎可轻易托付外人,你若是有其他事拜托我,尽管说来,我梁风侠行天下,若力所能及,定尽力为之。”   付文黯然道:“你瞧不上这佛珠,我也就没有其他可给你的了。”   梁风道:“果然有事?”   “无事,无事。”   梁风道:“你若孤身一人随我闯荡江湖,也无不可,只是日前闲聊得知你家中有一弟一妹,你若离家远游,他们如何自理生活?”   付文悠悠道:“不走出尹城,见一见大世面,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大出息。”   梁风略一思索道:“更大的权力,更精美的衣服,更华贵的建筑,更美味的食物,更高的见识,更多的女人,拥有这一切便是所谓的大出息,但其实两个人在一起携手一生,灵魂交融也是一种幸福。”   付文道:“听你这么说,人生好像也不过如此了。”   梁风道:“人生有许多未知乐趣可寻,只是你暂且不该抛下你的弟弟妹妹,去更远的地方,他们还需要你。”   付文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其实大志向都是说给别人听的,我本没有什么远大志向,只想简简单单地活着,不要活得那么复杂。”   梁风认为付文此言过于消极,正想批评几句忽感不妥,人穷志短则疲于奔命,倒也无可厚非,他也体验过要饭是何滋味,确实有一种与天地无争的自由自在之感,只是不能长久,也遭人鄙夷。   梁风略一沉吟道:“我可以为你指条明路。”   “何路?”   “衙门。”   付文讶异道:“你认识衙门的人?”   梁风“嗯”了一声。   付文狐疑道:“我不信,你若认识衙门的人,为何还来码头扛大包?”   梁风道:“扛大包一有银钱可拿,二可锻炼体魄,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你若有意,我现在引荐你去。”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要先谢过你。”付文起身一揖。   梁风扶住他道:“就职之日再来谢我吧。“   梁风看了看四周,问道:“怎么没见到你弟弟?”   付文道:“我让他跟着我叔叔去京城读书去了,那边风气好氛围佳,我每个月都寄钱过去,相信他能学出本事出人头地。”   “嗯,挺好的,不过这串佛珠恐怕不是你的家传之物吧?”梁风触摸佛珠,发现质感光润,没有年代久远的古拙感。   付文讪笑道:“呃……是我捡来的,不过我在原地等了好半天,没等到失主,才据为己有的。”   梁风在月光下仔细端详佛珠,说道:“这串佛珠做工上乘,灵气萦绕,并非凡品,你是何处捡到它的?”   付文道:“就在不远处那条河畔。”   “你还是尽早将此物脱手,以免招至祸端。”梁风建议道:“不要给典当行,找个熟人转手,万一这是什么邪修之物就麻烦了。”   付文点头称是,请梁风在家过夜,梁风想着明天陪他去衙门,住下也方便,于是同意。   附近有条小河,时值初春,白天风柔日暖,河水水温尚可,夜里太阳下山,河水就稍显冰凉。   正合梁风心意,在他看来冷水洗浴一可锻炼心志,二可增强体质,三可省去煤炭钱,可谓一举三得,夏天反倒没有这种“享受”。   久洗易染风寒,梁风洗洗就上来了,擦拭干净身体,披上外衣走向付文家中。   付文也拿着换洗衣物过来下水洗澡,见到赤着上身的梁风,不由讶异道:“咦,大壮兄你的腰部好大一圈疤痕啊,怎么弄得这个样子?”   梁风摸摸自己的腰部笑道:“我自己砍的,你信吗?”   付文道:“不是吧,你可别吓我啊。”   梁风怕被付文误会,改口道:“这是与恶人相战时留下的。”   “快去屋里呆着,别着凉了。”付文拍了拍梁风的胳膊,行向河中。   次日清晨,梁风爬起床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下床踏鞋往外走去,今天阳光暖暖,春风缓缓,他伸了个大懒腰,练了一套拳,然后去叫付文。   卧室的门没上锁,一推便开,梁风往里望去,轻轻扣门,付文睁开双眼,付小萝蜷缩在他怀里安睡,他揉了揉眼睛,将胳膊从妹妹脖颈下抽离,掖好被子下了床。   梁风要举荐付文,不管成不成,付文都很高兴,要请梁风吃一顿,反正早餐也花不了几个钱。   点上豆脑油条和几个肉包,梁风撸起袖子开吃了。   今日的油条啃着格外酥脆,豆脑也格外香甜,或许是因为白吃的关系吧。   梁风灌了一大碗豆脑下肚,抹抹嘴起身,感到胃里暖和充实,但刚才那么一猛喝也喝下去不少空气,打了几个嗝,与付文去往尹城衙门,拜访梁凉。   梁凉对梁风很客气,同意付文在衙门当差,梁风本想云游四方,一边炼制丹药一边寻找修复时间轮的办法,后来转念一想也没必要急着出去,在尹城多呆一段时光,将修为提升至金丹期,到时仗剑江湖也更为保险。   时光如水流去,梁风的修为水涨船高,逐渐逼近金丹期。   这天,付文发了工钱,一数发现比码头扛包多出两倍,十分高兴,带上付小萝,叫上梁风去往酒楼。   到了酒楼的二楼大堂,付文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下,豪爽道:“这顿我请,敞开肚皮吃!”   梁风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萝想吃什么?”付文询问坐在一旁的妹妹。   付小萝好奇地打量四周,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说道:“哥哥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真乖。”付文摸了下付小萝的头。   付文点了五荤一素,和梁风侃起了大山:“昨天发生一件趣事,我见街边一处高楼掉瓦,便自制一个木牌,拿来毛笔,上书‘此处落瓦,谨慎通行’,警惕后人,不料打东边来了一位男剑客,见状直接翻上屋顶,我还以为他要修缮屋顶,谁知东边又来了一位女剑客,纵身翻上屋顶,紧跟其后……“   付文喝下一杯酒,醉意微醺道:”瓦片掉得更多了,我身为尹城捕快,岂能坐视不管,当即亮出腰牌,喝令那二人不准践踏屋顶,否则重重惩罚他们。那二位剑客还算懂事,拉扯着跳下来,男剑客对我说,女剑客纠缠不休,令他头痛不已。   我问那女剑客为何纠缠,女剑客拿出一只小蜗牛说,说男剑客与她比剑,输者要给胜者为一头牛,男剑客输后竟然掏出一只蜗牛赖账,真是岂有此理,最后……“   此时邻桌一名腰悬配剑,双目如电的锦衣公子举杯道:“天下事,不过一剑事,小事酒可消,大事剑可消,如何?”   相对而坐的青衣公子笑道:“谬也。”   “何谬?”锦衣公子问道。   “生而残废,剑可消否?   生而贫贱,剑可消否?   天灾横祸,剑可消否?   贪欲恶念,剑可消否?   若是碰上孕妇难产,你一剑消之?”青衣公子轻声笑问。   “哈哈哈!”狂放笑声中,锦衣公子腰间配剑倏然出鞘,凶猛剑光暴射而出,随之而来的是充斥满堂的凄厉剑啸声。   付文心道:这是说不过人家,要削人家了啊!   他当即护住付小萝钻入桌子下面。   食客登时大乱,桌歪椅倒,纷纷向外涌去,二楼大堂出口一时堵塞。   梁风照常饮酒,恍若未闻。   剑光纵横,肉块飞散。   啪啪啪几声脆响,被削成十八块的牛肉稳稳躺在雪白剑刃上。   虚惊一场,付文探出头一看,暗暗道:削个牛肉大动干戈,生怕没人知道你剑法好啊!   青衣公子淡淡道:“大哥剑法好生了得,只是聒噪了些。”   锦衣公子含笑道:“过奖过奖。”   众食客暗暗腹诽,碍于锦衣公子惊人剑术,不便出声斥责。   一名面宽体胖的棕衣男子从桌底爬出来道:“二位是倾城剑派的斩妖除魔二公子?”   锦衣公子淡淡道:“在下正是斩妖剑南宫仙林。”   中年胖男面露喜色,抱拳道:“幸会幸会,在下刘夏,就事于尹城威远镖局,那么想必这位就是除魔剑南宫云海?”   青衣公子微一点头,算作回应。   他们斩妖除魔二公子与龙吟凤鸣二公子并列为尹城四杰,仗剑天涯,在江湖各地留下过许多美名。   南宫仙林将剑上肉倒进碟中,蘸上酱油,挑起一块塞进嘴里,边嚼边问道:“阁下贵职?”   刘夏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威远镖局副镖头,素闻倾城剑派乃天下第一剑派,能在这里见到二位少侠,实乃三生有幸……”   南宫仙林快人快语:“闲言少叙,有话直说。”   刘夏直白道:“在下想请二位来我威远镖局任职。”   南宫仙林笑道:“你怕是请不动我等。”   刘夏笑着伸出五个指头,南宫仙林冷哼道:“我等快意江湖,岂能为金钱所累?”   南宫云海注视梁风的背影,方才梁风处惊不变,引起了他的注意。   江州武王徐衡正值八旬大寿,他们今天是来参加徐衡的寿辰,可没兴趣到镖局当差挣那几个小钱。   梁风问道:“最后呢?”   今日公休,付文没带兵刃的,此时见他们相安无事,松口气道:“我还以为他们要打架,最后?最后那女剑客追得太紧,男剑客没有办法,只好出钱了事,他还说谈钱伤感情,照我说他食言而肥才说不过去……”   “倾城剑派,剑客三千,其中当属斩妖与除魔二公子最为厉害,胡某不才,愿向二位讨教一二。”一位紫衣大汉粗犷一笑,抓起桌上一柄朴刀向南宫仙林与南宫云海行来。 第145章 救人   刘夏见到此人,骇然道:“双刀客!”   南宫两兄弟腾地站起身来,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一名先前受到惊吓刚坐下来的食客又站起来,惊呼道:“飞刀门第一刀客胡双刀!左手刀杀人,右手刀屠龙,江湖人从没见过他的右手刀,因为见过他右手刀的人全部死了!”   “快跑!”   食客们再度往外跑去。   双刀客额头两圈道纹微微发亮,南宫两兄弟额头两圈道纹黯淡无光,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南宫仙林手按剑柄道:“胡双刀你来此作甚?”   胡双刀本名胡不义,因他左右双手刀法精湛,右手刀夺魄追魂,胡双刀摸着自己脑门故作疑惑道:“在下又不是邪修,大家如此怕我作甚?”   南宫仙林啐道:“呸!你虽不是邪修,但杀人狠辣,别人偷得一个小面包,你往死里整人家,江湖上谁不知道你的恶名!”   南宫云海冷冷道:“胡双刀,莫要以为武王抱病,城中没人治得了你!”   胡双刀掂着手中刀,目光如锥刺在二人身上,冷笑道:“哼,我倒想看看,在座的诸位谁留得住我!”   “见识鼠目寸光,好逞匹夫之勇,飞刀门传人已然沦落如斯?”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目光的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灰袍剑客端坐窗边,长发披肩,双目炯炯,他只抬头看了胡双刀一眼,胡双刀便吓得破窗而去。   “逃得了吗?”灰袍剑客言罢冷笑一声,饮下一杯酒,翻窗去追胡双刀,胡双刀的悬赏金额极高,他早就盯上胡双刀已久。   胡夏道:“无情剑冯缪?就是那个专杀恶人,领花红的江湖知名剑客?听说他手段狠辣,连在逃案犯一家老小全不放过,剑下冤魂无数,是个邪多于正的狠角色!我竟然没有认出他来!”   南宫仙林道:“你没有修为,认不出他来实属正常。”   南宫云海端了一杯酒,起身走到梁风面前:“这位兄台好生俊朗,在下南宫云海,师承江州倾城剑派,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梁风放下酒杯,微一抱拳道:“李大壮。”   南宫仙林闻言一笑,举杯返回自己的座位上。   “大哥为何去而复返?”南宫云海问道。   南宫仙林道:“咱们行走江湖的人,得有个雅号,他这名字……八成是诓人。”   连真名真姓都不吐露,便是不想结交,所以南宫仙林没有多问。   付文说笑道:“刚刚那灰袍剑客就是我昨天见到,被女剑客追着跑的男剑客。”   梁风道:“神了,这都能给你碰上,看来那女剑客剑术也十分高明,能逼得他乖乖奉上银子。”   付文道:“这便是缘分。”   隔天尹城出了一件大事,筑基期修士冯缪死了,尸体弃于城郊。   付文昨天见过冯缪,亲眼看见冯缪去追双刀客。不由觉得很不可思议。   “怪哉!双刀客筑基中期修为,冯缪筑基后期大圆满,相当于五十人对战一百人,按理冯缪必胜无疑,并且冯缪也是身经百战的知名剑客,经验老道,不存在轻敌被杀一说。   想必杀死冯缪的另有其人。”   在捕头方勇的带领下,付文和一干捕快来到一条巷子中,冯缪躺在地上,面无血色,双眸紧闭。   仵作俯身开始验尸:“按尸体僵硬程度推算,至少有七个时辰。”   仵作掀开冯缪的衣服,上下其手道:“两足,不致命,双手,不致命,头,不致命。胸骨凹陷,有一拳印,看来是精通拳法的内家高手所为。   四根肋骨骨折,心脏被取。”   方勇摇头道:“无人证物证,空有一具尸体,恐成悬案。”   “勇哥。”付文将昨天的事情与方勇阐述,方勇听后头摇得更厉害了。   “我们可没飞檐走壁的绝顶轻功,就算双刀客站在我们面前,我们也拿他没办法。更何况他下落不明。”方勇道:“走了走了。”   “捕头!双刀客的尸体找到了!”   方勇眼睛一亮:“走,看看去。”   捕快们来到城北一间废弃庙宇,发现庙柱子墙壁上留有拳印与刀痕,双刀客的尸体躺在石佛怀中,大半个石像被砸去一半,只剩下了半截,地面上留有许多碎石块。   仵作检查了一番尸体,得出同样死于拳击的结论。   “到底是谁能同时杀死两大高手?”方勇抚摸下巴,百思难解,因为这二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值得怀疑的对象太少了。   “捕头,又有人死了!”   方勇一怔道:“什么?又有人死了?是谁?”   “梁凉!”   方勇顿时感觉头大,连环凶杀案可不是那么好破的,要是破不了案,他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付文道:“梁凉也有筑基期修为,死的全是修道者。看来是采人元气的邪修出没。”   一行人急匆匆去往梁府,仵作的验尸结果依旧是死于拳击,心脏被剖,死法一致。现场虽有脚印与衣物碎屑,可惜无目击人员,线索太少,调查起来极为棘手。   梁凉之死惊动了梁风,毕竟他是他的侄孙,他想搞清楚梁凉究竟因何而死。   梁风去了案发现场,发现梁凉的胸骨凹陷程度不深,由此可见,拳法高手连杀二人,杀到梁凉时,已经有些乏力。   看来在凶手杀梁凉的时候,才有机会出手阻拦凶手。   梁风怀有有时间轮这一逆天利器,经过一个多月的钻研,他已经能够掌控逆流大约十个时辰,虽然不多,总比没有的强,用习惯以后,相信会越来越熟练。   他一直把时间轮和玉匣放在一起,这两件稀世珍宝放在一起,恰似柿子和苹果放在一起,捂久了能起到互熟的作用。   他决定拯救梁凉,掏出时间轮,往其中注入真气,周围场景猛然变换。   这是梁风第一次使用时间轮,感到天旋地转,目眩神迷,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发现身处于付文家中,付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走啊大壮,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便吃上面!”   梁风摆手道:“我身体不适,改日吧。”   付文道:“好吧,小萝,那咱俩去。”   “大壮叔叔也去嘛。”付小萝瘪嘴道。   梁风清笑一声道:“小丫头片子,和你说多少遍了,叫哥哥。”   “叔叔!”付小萝朝他吐舌头扮鬼脸,被付文抱起走出家门,相处月余,付小萝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和梁风说好话他不怎么爱搭理她,说些俏皮话,他才有兴致和她说话。   看看天色事不宜迟,梁风立马出发,来到先前那家酒楼下静静等候,时机一到,果然双刀客和冯缪接连翻出窗户。   他沉住气再等片刻,没有见到有人尾随,看来是那邪修也是临时起意,见到两位高手相斗,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梁风没有去追,因为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阻拦此事,要冒一定风险,他去到城里铁匠铺买了一把长刀,然后悄悄来到梁府门外,翻墙而入,梁凉正在书房临摹书法,听到翻墙动静,起身去察看。   “咦,李大壮。”梁凉见到这位拯救自己母亲于危难的人。还是很感激的,说道:“你干嘛有门不走偏偏翻墙?”   梁风环顾四周,说道:“屋里说话。”   梁凉不疑有他,将梁风迎进屋子。   梁风说道:“有人要杀你,你听我的,让令尊过来保护你。”   梁凉道:“母亲的病被你治好后,家父昨日便随朋友远游,现在不在家中啊,而且我一没杀人放火,二没违法乱纪,三没调戏良家,谁会要杀我呢?”   “邪修,善使拳法的邪修。”梁风眺望窗外夜空,说道:“今夜必是月圆之时,我师父曾告诉过我,月圆之夜,月之精华洒满大地,天地灵气会更充裕一些,此时邪修杀害修道者,取其心血服下,可以提高自身修为。”   说着,梁风天庭处绽出两圈耀眼道纹,筑基后期大圆满!   梁凉小吃一惊,拱手道:“没想到大壮兄弟同是修道中人,还高出我两个小境界。恕小弟眼拙,上回没能看出来,不过小弟凭什么相信你呢?”   梁风道:“你看我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心中有邪念的人,眼神不会纯净清澈,与他人直视时会闪躲畏缩。”   梁凉道:“我看未必,有些不善言语的内向之人,与人对视也会躲躲闪闪。”   说着,梁凉瞪大眼睛直视梁风,梁风目不斜视,与之对视。   两人大眼瞪小眼。   少倾,梁风道:“看够了吗?我眼睛酸了。”   梁凉道:“看是你先眨眼还是我先眨眼。”   “无聊。”   梁风嘴上说无聊,眼睛却一眨不眨。   梁凉是一时心血来潮,并不擅长这个游戏。这个游戏不能将眼珠睁大,睁大眼珠导致接触空气面积更大,眼球干涩的面积也更大。   两人的眼睛因为得不到湿润而酸涨,渐渐酸涩泛起泪花,梁凉忍不住了眨巴几下眼睛,揉着眼睑说道:“我是看不出什么名堂。”   梁风道:“相信我,我是不会害你的,待会真的会有刺客来刺杀你。”   梁凉有几分相信,又有几分不信,问道:“那么李兄从何得知,有人行刺于我?又为何来帮我?”   梁风道:“我会占星术,你不是那什么,县衙书吏嘛,平时挺关照付文的。我和付文的关系也不错,你若是死了,付文定然伤心,我身为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半个朋友,可还行??”   梁凉将信将疑道:“那……好,你躲到屏风后面,我还是装作练字,人一来,你突然杀将出来。咱们左右夹击,杀他个出其不意。”   梁风点点头:“好办法。”   梁风知道那精通拳法的邪修连杀二人,再杀梁凉已是极限,他们两位筑基期高手对上那拳法高手想必是绰绰有余的。   在这个修道者稀少,金丹称王,元婴称帝的时代,梁风不信对方会是元婴期高手,只要不是元婴期,哪怕是金丹期,他们二人也有一战之力。   梁凉手持毛笔,正襟危坐,写着写着,忽感一股阴风刮来,全身汗毛登时倒竖。   “小心!”   回头看见一个拳头急速冲来,他猛然侧翻出去,倒在地上,鲤跃而起,取下墙壁上的宝剑,同时喝道:“来者何人!”   窜入房间的黑影没有回话,与拔刀而来的梁风战作一团。   “砰!”激战中,黑影一拳打退梁风,身子一荡,宛若羽毛轻飘飘飘向屋外。   梁风嘴角溢血,咬牙道:“他中了我三刀,跑不远,追!”   二人冲出屋外,眼见黑影跃上屋顶,快速向前掠去。   梁风与梁凉纵身一跃,跟在黑影后头紧追不舍。   黑影逃窜速度极快,于屋顶兔起鹊落,瞬间拉开一大段距离。   梁风追了几百米,于一处屋顶停下,捂着胸口道:“别追了。”   “你歇着!”梁凉看出黑影速度变慢,显然受伤不轻,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别……”短短交手几招,梁风便察觉出那人实力不俗,他生怕梁凉追上去被反杀,梁凉没有听他的话,继续追去。   胸骨隐隐作痛,而时间轮的灵气耗尽无法再度开启,梁凉要是被杀可不妙,   梁风略一犹豫,还是拿出仙丹一口吞了下去。   仙丹化成一股灵气,融入四肢百骸,额头第三圈道纹登时绽出,梁风感到力量涌了上来。   金丹修士可御风而行,梁风速度一下子大大提高,飘然追去,转眼间黑影奔至城郊外,见梁凉紧追不舍,心头火起:“既然你那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言罢,黑影朝飞奔而来的梁凉轰出一拳,梁凉赶紧刹住脚步,扭身避开,刺出一剑。   剑尖顶在黑影的身体上,犹如刺中金刚石一般,根本破不了对方的护体真气。   “金丹期修士?”梁凉大吃一惊,转身想逃已经来不及了,被黑影一脚出踹中后背,飞出去跌落在地。   黑影冲上来,准备再补一拳,梁风及时赶到,人在半空中手握长刀,猛然斩落。 第146章 罪囚   黑影匆忙举拳相抗,扛不住这刀罡被砸倒在地,贴地翻滚,吐出一口血道:“城中竟然还藏着金丹期修士……失算……”   梁风不给机会,猛提一大口真气连出数十刀,地面砰砰炸响,最后一声响中,黑影被炸成了一块一块。   “竟然是个傀儡?”梁风大口喘气,一下子耗费太多真气,额头三圈道纹若隐若现,随时有跌落境界的可能,他不禁感慨这个世道难混,还是想回自己的家乡。   梁风蹲下查看一身黑衣的人肉傀儡,说道:“只是一个傀儡的话,那操纵它的人,修为得有多高强?”   这个黑衣傀儡给梁风筑基后期的感觉,那么操纵者岂不是具有金丹修为?   梁凉揉着后背爬了起来:“这一脚背都要裂开了,真是疼死人了!”   “梁凉,过来看一看。”梁风伸手招呼道。   梁凉走过来摸了摸地上的碎片,捻起一根根细细黑线,凝眉道:“好家伙,恐怕是鬼影邪宗的人。”   梁风问:“鬼影邪宗?”   梁凉道:“嗯,我曾随舅舅,以及‘尹城四杰’去往一处深山老林,捣毁鬼影邪宗的主要据点。   这个邪宗是个很恐怖的邪宗,专修控尸邪术,控尸者一般不能超过百米,若是百米之外近,操控力度将大大减弱。”   梁风摸了摸那黑线,说道:“就是通过这个黑线操控尸体的吗?”   梁凉道:“对,控尸者的实力全在尸体上,只要毁坏尸体就行了。想必对方是邪宗余孽,忌恨我梁家除魔卫道,所以趁我父亲与祖父不在,窜入城中,伺机胡作非为。”   梁凉抬头仰望夜空:“月满之夜适宜修炼邪术,故而邪修挑此时作乱,现在邪修精心炼制的行尸走肉被你毁去,如果没有备用傀儡,一时半会恐怕是掀不起风浪了。”   梁风扶额道:“你为什么不早说,早说我可以去追他,现在早就跑远了。”   梁凉道:“这我如何能知道,大晚上的黑漆漆一片,又没有火眼金睛,这么细的黑线根本看不到好吧。   你不是也没看到吗?”   梁风道:“呃……也是。”   “不管怎么说,今天要是没有仁兄仗义相助,我就死于非命了。”梁凉抱拳道:“大壮兄,大恩无以言表,从今往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还是我的事。我愿尊你为长,患难与共,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梁风抖了抖身体道:“别,我鸡皮疙瘩起来了,你该回哪儿回哪儿,我也要回了。”   说着梁风迈开脚步,沿着官道行向尹城。   “大壮兄现居何处?”梁凉快步追上来道。   “城南一陋巷。”   “来我家住吧。”   “那怎么好意思。”   “来嘛。”   梁风停下脚步笑道:“美意心领,你还是早点回家,免得家人担忧。”   梁凉道:“好好好,既然大壮兄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上回相见就想与大壮兄结交,可惜大壮兄来去匆匆,没有机会,现今正好有机会,我们去望月酒楼喝上一杯,如何?”   梁风看看天色说道:“酒楼怕是已经打烊,今夜各回各家,明日再去吧。”   梁凉听到梁风愿意和他结交,喜道:“好,那就明日,不见不散。”   第二日梁风如约而至,二人走上二楼,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酒水先上,等候菜肴上桌的时候,梁凉说道:“愚弟在县衙就任押司一职,不知大壮兄贵职何处?”   梁风道:“原本主业是农民,副业是……。”   要饭二字差地脱口而出,梁风轻咳一声道:“副业是炼丹。”   梁凉主动为梁风斟上一杯酒,碰杯道:“种地很好,是自家田地吗?”   “嗯。”梁风灌下一口暖酒道。   “为何不做了呢?”   “因为……没了。”   “没了?”梁凉眉头一凝:“莫非有人强征你家田地?可恶!我须饶他不过!”   梁风微微摇头,想到自己有可能修复不好时间轮,不由面露愁容。   梁凉以为他是种地挣不到钱才不高兴,心念电转,安慰道:“大壮兄不必忧心,这天下好差事多了去了,只要用心,总会找到的。   而且我衙门也正缺人手,不如……”   梁风摆手道:“我平常炼丹卖丹也挣得不少银子,去你衙门做甚。”   梁凉以为梁风不好意思,说道:“哎,我素闻炼丹是个麻烦活儿,那些炼丹师无一不是两眼泛黑,面色泛黄,有伤身体。不如早早另觅良职,愚弟观大壮兄玉树临风,本领高强,怎可整日沉溺于炼丹?”   梁风想想也是,他平时除了采药炼丹,会教付小萝读书写字,但这小丫头不爱学习爱捣蛋,常常溜出去找其他小朋友玩耍,他托邻居大娘管教她后,自己反倒多出许多时间。   偶尔去书市淘书,念书抄书倒也自得其乐,只是时间还是太多,本来这些时间拿来炼气是极好的,可惜当今世道灵气稀薄,炼上一个时辰收效甚微,还头疼不已,难怪修道者数量不比从前。   而时间轮缺少灵气是无法完全修复好的,至少得花十几年才有希望修复如初,除非他炼到更高境界,找到更好的办法。   而眼下,山野上灵草稀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梁风也就没办法炼出极品丹药,只能炼点最低级的培元丹拿到仙宗堂口贩卖,所挣银钱只够温饱,有道是无钱举步维艰,确实得考虑再去寻份差事,挣些银钱了。   梁风问道:“贤弟所言不无道理,依贤弟之见,愚兄担任何职为宜?”   梁凉道:“班头如何?统率士兵,威风八面。”   梁风略一思索道:“不妥。”   梁凉道:“那么……捕头如何?缉捕凶恶,保卫家园。”   梁风问:“捕头不是方勇在做吗?”   “多一个捕头有甚关系,凭兄长的本事,别说区区一个县衙捕头,那八十万禁军教头也是随便做做。要我说哥哥来这县衙也是屈才,不如去经略府任提辖?”梁凉提议道。   梁风心道:小小一个县城押司,本领如此之大,人脉如此之硬吗?   “兄长意下如何?”   梁风问道:“愚兄暂无户籍,也无功名,恐怕……”   “放心,我父亲身为上任知州,现任知州也是其好友,我叔叔,让他给你落个户籍,再开个后门挂个闲职,易如反掌。”梁凉夹了一筷子菜边嚼边道。   梁风咽下一口酒,舔舔唇道:“我怎能白吃国家空饷而不作为,若是让我当上经略府提辖,我一定会好好努力,造福百姓。”   梁凉灿然一笑,微微摇头道:“李兄,这儿就你我,不必说那些场面话。   一个人嘛,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能帮的人也实在太少,你吃吃空饷有何不可,又不是你一个人吃,大家都是一样的,有事敷衍一下,没事浑水摸鱼,何必劳心劳力,太累!”   梁风沉默片刻,道:“不好吧,这样有违仁义。”   梁凉叹口气道:“李兄,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你说咱们大周国地广粮足,人人都应有饱饭吃有书读,明面上一看确实如此,可到那些偏僻山村,依旧是读不起书吃不起饭。   上头拨款下来,层层克扣,政策难行,有何办法。   大周官场就是如此,我等也只能随波逐流。”   梁风眉头一皱,欲言又止。   梁凉道:“哎,不说那些,不说那些,一说头就变大。”   “喝酒啊。”梁凉举杯欲碰。   梁风露出微微难过的表情:“想我梁……李大壮纵横天下,斩妖无数,但是你说的问题,我竟然没有办法……嗟乎!”   梁凉灌下一杯酒道:“大壮兄别皱眉头了,老皱眉头人会变难看的,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咱开开心心地过吧。”   梁风道:“我答应过一个人要造福苍生,但是后来我发现无我,天下还是那个天下,无我,百姓依旧安居乐业,无我,世间万物照常循环。曾经的豪言壮志面对现实洪涛也被击得粉碎,我太抬举我自己了,原来我可以不用行侠仗义,不用斩妖除魔,不用挺身而出,因为早已有人先我一步。”   梁凉道:“大壮兄想说什么?”   梁风饮了一口酒笑道:“都在酒里。”   二人畅谈一番后作别,梁风喝了三坛烈酒依旧目光清醒,步履从容,梁凉心道:果然饮酒不乱真英豪。   关于提辖一职,梁风得回去郑重思考一番到底就不就职。   路上买了一些糕点,回到家中把糕点放在堂室桌子上,去到自己的小房间炼了一会儿气,又鼓捣了一下炼丹鼎炉,再看了一会儿书,天色渐渐发黑。   付文回到家,梁风与他商议该不该做提辖,付文觉得蛮好的,认为他应该去做,若是不合适可以再辞。   梁风也觉得自己应该尝试一下,于是第二天便去衙门报道。   他生平第一次走后门,不免有些心虚,但是梁凉告诉他不用心虚,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况且有他相助,断无就职失败之理。   青城经略府距离尹城足足十五里路,梁风要到那儿就职,梁凉,付文,方勇都来了,倒不是要护送梁风,而是要押解一干犯人,犯人中有一人身材格外高大,引人瞩目,此人一身白色囚衣,黑发凌乱,皮肤黝黑,五官硬朗,眼间距宽,双目闭拢,长眉斜飞插鬓,虎背狼腰,全身透出一股阴森森冷冰冰的杀气,单从表面来看,给人一种残忍好杀的暴虐之徒观感。   身配百斤重枷,两根铁钉斜穿琵琶骨,如此这般,即便他是筑基期高手,恐怕也很难施展拳脚。   梁风心下好奇,出声询问此人是何来历,方勇答道:此人名为慕容凌会,江州人氏,曾是鬼影邪宗弟子,躲避正道人士追杀流窜至此,被斩妖除魔二公子拿下,扭送进大牢。   现今正好押到青城一处矿场做苦役,而梁风要就职之地,也是在边陲小镇青城,正好顺道同行。   梁风策马来到囚车旁,问:“慕容凌会,我听方捕头说你是邪宗弟子,曾经身陷邪宗,邪宗被灭后四处逃亡,这是第二次落网,而第一次是被一个年过耄耋的老媪捉住,这就让人费解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媪如何捉得住你?”   十几辆囚车行驶在官道上,慕容凌会身处于其中一间囚车,他缓缓睁开眼,淡淡扫了一眼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梁风。   梁风实在好奇,说道:“你告诉我是怎样一回事,到了矿场,我或许能为你美言几句。”   慕容凌会嗤笑一声,依旧不言。   梁风道:“莫非你有什么隐情?尽管说来,若是有冤,我梁风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慕容凌会一声不吭。   梁风暗暗奇怪:“此人性子怎如此怪僻?一问三不答。”   付文驱马与梁风并肩而行,说道:“大壮兄有所不知,这个慕容凌会自称修道高手,力敌百人,若他不想被捉住,根本无人能捉住他。甘愿被缚只因老妇人赠与他一碗饭吃,关心他冷暖,他心怀感激这才投入罗网,从而老妇人能拿到赏银。   南宫两兄弟能擒住他,只是他想被擒住而已。他若是想走,随时能走没人拦得住。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反正我是不信。”   “看来你也曾是一条好汉,只是不慎踏入歧途。”梁风叹道:“愿你役期结束,重返故里,得遇良人,成家立业,安稳度日。”   慕容凌会闻言,冷漠如冰的表情有几分松动,睁开眼奇怪地看了梁风一眼。   “足下……”慕容凌会的嗓音沙哑低沉,仿佛卡有砂砾:“……为何对我说这些?”   梁风缓缓道:“你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凶恶,穷途末路竟然还会去关心一个山村老媪的生活,想必你也曾是一个身心健全,富有爱心的耿介之士。   只是不慎落入邪宗毒手,若能让你好受一些,我再说几句又有何妨,只要你不嫌弃。”   慕容凌会眼眸一敛道:“足下为何对我如此关切?我是邪修,我……杀过人的。“   慕容凌会从未杀过人,也未有意害人,但不知为何,这时他想承认自己杀过人,既然人人都说他是杀人邪修,人人都称他有罪,那么他索性承认,索性抛下良知,索性做个恶人,又有何妨?   梁风道:“剥去身份地位名誉财富的外衣,所有人的本质都是大同小异,有了外在从而构成人世百态,所以我从不轻看任何人,因为我知道人人皆有向善之心,包括你。”   慕容凌会恻然动容道:“足下卓见,只是……我以善待人,人以恶待我,为之奈何?”   梁风笑道:“忘。”   慕容凌会心头一震,随即苦笑道:“阁下是局外人,岂知局内人的难处,咳咳。”   慕容凌会咳出一口乌黑血液,说道:“我素以仁义行事,却落得今天这个地步,身负罪名服役边疆,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教我释然的。“   梁风缓缓道:“以前我在乡下种地,习惯了低头,后来我学会了仰望星空,那浩瀚星海不知藏着多少神秘。   每当我仰望星空之时,会感到一种宁静,发自内心的宁静。   人与人之间的故事,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慕容凌会道:“星辰虽美,却不是夜夜都能见到,在下有一个……平平无奇的故事,足下可有兴趣?”   “洗耳恭听。”   慕容凌会道:“足下先看看前方是什么。”   梁风举目眺望,只见前方烟尘滚滚,似有人马冲来。   梁风道:“有人朝我们来了。”   “嗯,是来杀我的。”   “来杀你?是何人?”梁风手按刀柄,随时准备拔刀迎敌。   “长孙武极。”慕容凌会道:“希望我能在被他杀死之前,讲完这个故事。” 第147章 故事   “世上有满腹经纶的人渣,也有目不识丁的良人,不能因一个人学识不足而看轻他,也不能因一个人学识渊博而无条件信任,因为能够完全约束人心的始终是形势。   这是美女师姐告诉我的道理,她人美声甜,性格温婉,当时我觉得她一定是一个表里如一的真君子。   可后来我听说她与同门师弟的苟合一事。   我的心灵受到很大冲击。   说实话我很生气。   为什么这种好事没发到我身上?”   君再来客栈一角,头发束成马尾,身穿白色劲装的慕容凌会凭窗而坐,灌下一口酒,显得忿忿不平。   他的损友赵桐之笑道:“虽说雷炎宗严禁双修,但那你情我愿的事情怎能称为苟合?你言过其实了,况且你那会儿瘦得跟个猴一样,谁会喜欢你。”   慕容凌会道:“那时我再如何瘦,超然脱俗的浊世清流气质摆在那里,多少女弟子对我垂涎三尺,奉我为再世潘安。   我全然不理会。   最钟意的人却对我视若无睹,哎,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赵桐之刚喝下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要点脸吧,还浊世清流呢,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慕容凌会笑而不言。   数年前二人触犯门规一同下了雷炎宗的山头,回到尹城,慕容凌会一直在街头卖画,可惜画作不佳,收入微薄,今天赵桐之约他在这儿碰面,说想给他推荐一门差事。   赵桐之问道:“凌会,你画作水平低劣不堪入目,老是靠我接济你也不是个事情。   以后你要作何打算?”   慕容凌会愁道:“没想好。”   “来我镖局做事吧,给你这个数。”赵桐之伸出八个指头。   慕容凌会眼神一亮:“当真?”   赵桐之道:“骗你作甚。”   慕容凌会疑虑道:“我与你姐姐的婚事黄了,你一点不介意?”   赵桐之笑道:“山鸡凤凰怎相配?   你离开我姐姐,我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会生你的气?”   慕容凌会笑骂道:“呸,你小子可别狗嘴不吐象牙啊,她是凤凰不假,我怎么就山鸡了?”   由赵桐之安排,慕容凌会轻而易举进入镖局任事,第一天押镖,慕容凌会随大批镖师行出威远镖局,托赵桐之的福,慕容凌会越过趟子手,直接任职镖师,还有马骑。   总镖头是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名为李凤影,骑着一匹红鬃马,跟在队伍最后方。   慕容凌会策马前行,问道:“桐之,这次押的是什么镖,怎么连总镖头也惊动了?”   赵桐之原本很健谈,此时一反常态:“管它是什么镖,到了地方拿钱了事。”   出了尹城北的城关,穿过北郊一片草原,途径一片小沙漠,李凤影大喝道:“有内鬼!给我停下!”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李凤影厉声道:“全部下马!列成一排!”   镖师们乖乖下马,十多人站成一排,慕容凌会低声对赵桐之道:“押镖这么刺激的吗,第一天来就搞这一出?”   赵桐之面无表情,不予回应。   李凤影抓起一把黄沙,沙有掺有芝麻,他冷冷说道:”沿路洒下白芝麻,留下痕迹以便强人尾随,哼,休想瞒过本镖头的眼睛!“   “李镖头好眼力!”   “李镖头厉害!”镖师们纷纷赞叹,慕容凌会也点头赞道:“不愧江湖人称火眼凤凰的李凤影,眼力实在是太毒辣了。”   “锵”一声宝刀出鞘,李凤影持刀厉喝道:“所有人给我跳!”   众人依言原地跳动,慕容凌会也跟着跳。不跳不知道,一跳吓一跳,行囊里竟然掉出来了一袋芝麻。   芝麻袋子破了一个小口子,掉在沙土上,白芝麻往外淌出。   慕容凌会眼珠一瞪,大惊失色。   哪来的白芝麻?!   李凤影握刀走来,冷冷道:“好!果然是你。”   什么叫果然是我?   慕容凌会大感郁闷,欲哭无泪,辩白道:“镖头,这袋芝麻不是我的,我可以发誓!”   “好你个慕容凌会,竟做这等吃里扒外之事。我真是瞎了眼才把你举荐进来!镖头,我也有一半责任。”赵桐之拔刀道:“就让我来处置此人!”   “还有你。”李凤影指着另一个身材瘦弱,名为杜康的镖师。   杜康面色冷峻,一言不发。   慕容凌会讶异道:“桐之,你不相信我?不对……难道是你干的?“   他的行囊是赵桐之亲手准备,想要做点手脚实在太容易了。   今日赵桐之态度反常,难免使他生出怀疑之心。   李凤影冷笑道:“铁证如山,还想狡辩?你们二人若是低头认罪,尚能给你们一个见官的机会!   死撑不认,就砍了你们的四肢,让你们在沙漠里慢慢等死!”   其余镖师皆是一脸憎恶,毫不同情,慕容凌会和杜康有勾结强人的嫌疑,强人若是循迹而来,可是会灭掉整个队伍,杀死所有镖师的,所以没有人会同情他们。   李凤影厉声道:“认不认!”   慕容凌会咬牙道:“我没做,怎么认?”   赵桐之讥笑道:“你没做那是谁做?难道是老天爷?”   李凤影抬手道:“强人可能已经在路上了,尔等先行一步,稍后在前方土堡会和,我与赵老弟随后就来。”   其余镖师纷纷上马向前继续行去。   秋风吹动,卷起风沙迷眼,李凤影肩头扛刀,看向慕容凌会的眼神变得玩味起来:“桐之,此人当真是灵根根骨?”   赵桐之道:“凤影兄,我岂会骗你。我与此人一同上的雷炎宗,雷炎宗的人算过他的生辰八字,说他极有可能堕入魔道,于是拒收他为弟子。   但也不肯放他离开,将他收为挂名弟子。他倒是挺勤奋,刻苦修炼至炼气后期,没关系,我也是炼气后期,你是筑基初期,对付他绰绰有余。   至于这杜康,也一道送进鬼影宗?”   李凤影满意道:“嗯,不错,灵根根骨入我鬼影宗是极好的。   杜康就不必了,直接杀了。”   大秋天的,慕容凌会额头滴下汗珠,跑是不可能的,在筑基高手面前,根本没机会跑。   他看了杜康一眼,杜康气定神闲,全无惧色。   “杜康,你害惨我了!”   慕容凌会又怀疑起始作俑者是杜康。   杜康淡淡道:“他们两个在搞鬼,你还看不出来么?”   李凤影面露笑意:“不错,坦白说就是我们两个在搞鬼。你们又能如何呢,两个待宰羔羊,呵,给我跪下。”   慕容凌会拔出刀来,怒道:“士可杀岂可辱?!”   “凤影兄,为何要杀杜康呢?”   赵桐之略感疑惑,慕容凌会辜负他姐姐,害他姐姐相思成疾,一病不起,死有应得,这杜康老老实实,到底犯了何罪?   杜康笑道:“赵少爷,人人都对他甜言蜜语,曲意奉承,独独一人缄口不言,那就很刺眼了。   有时候沉默寡言也是一种罪过。”   李凤影冷笑道:“死到临头话倒是多得很。现在跪下来我一刀砍头,不跪我便砍去四肢,教尔等生不如死!”   “咳咳……”忽然,慕容凌会咳出一口黑血来,眉头拧紧。   杜康眼神一凛,此时慕容凌会突然咳血,莫非是中了李凤影的真气威压?筑基修士的威压应该没有这般强才对。   难道是金丹期不成?   若李凤影是金丹期修士,恐怕他今日也凶多吉少。   “桐之,我……身患绝症,时日无多……”   慕容凌会嘴角带血,微微喘气道:“才辜负了你姐姐,你以为我是始乱终弃的负心人?你错了。”   赵桐之看到地上黑血,心头一震道:“你为何不早说?!”   慕容凌会苦笑道:“我说过了,只是你们没认真听。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愿意相信我身患绝症的事实。”   “凤影兄。“赵桐之道:“今日还是放了他……呃!”   噗嗤一声,李凤影一刀捅进赵桐之的胸口,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赵桐之的身体犹如寒冬落叶,轻轻倒向沙地,了无生息,李凤影狞笑道:“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竟敢对我李凤影指手画脚。   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能指挥我李凤影!”   “桐之!畜生!”慕容凌会红了眼睛,双手握刀冲向李凤影。   锵一声刀剑相击,火花迸溅,李凤影单手握刀,一脸戏谑道:“再多点力。”   慕容凌会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使刀刃前进分毫,反而李凤影的刀越压越低,他低吼一声,对准李凤影的裆部一脚踹出。   李凤影轻轻跳开,笑道:“你想让我断子绝孙呀?”   “对付你这种败类,还要讲武德不成?”慕容凌会握刀道:“杜康,你还不跑?”能跑一个是一个,若是杜康能活着把真相带回去,他也算死的不冤。   杜康道:“我也是筑基期修士,该跑的是他。”   李凤影看到杜康的额头绽出两圈道纹,笑道:“没想到小小的威远镖局,卧虎藏龙,藏着一个筑基高手我都不知道。”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世,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杜康含笑抽刀:“你的刀确实很快,但是,只能刺中比你低一个档次的人,我与慕容凌会加在一起,你决然不是敌手。   跪下吧,我会饶你一——呃!”   杜康胸口倏然间飚出一串血珠,接着他整个人倒向沙面。   慕容凌会一脸震惊道:“无影刀?”   李凤影笑道:“不错,正是杀人不见血的无影神刀,纵使筑基后期修士也不是我的对手,唯有金丹期修士方能威胁到我。”   李凤影手往回拉,无影刀的刀柄飞回袖中。   “走吧,鬼影宗才是你的归处。”   慕容凌会问道:“镖呢?”   李凤影道:“那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李凤影已派人劫镖,今天收获一个灵根根骨加上货物,可以说是赚得盆满钵满。   他迈步而去,杜康的尸体不必处理,风沙自会掩埋。   慕容凌会自知不敌李凤影,只得乖乖跟在李凤影身后,行出数十步忽然抽刀砍向李凤影肩头,叮一声响,慕容开会的刀崩开了一个口子。   原来砍在了李凤影的无影刀上。   李凤影冷哼道:“别白费心思了,乖乖跟来,否则要你的命。”   无奈只能跟上。   二人穿过沙漠,前方隐现一座山头,那正是鬼影邪宗的山头。   “最近镖局行镖老是丢失货物,那李凤影果然不对劲。”   杜康从地上爬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一个被戳破了的羊皮血袋,沙面鼓起一个沙包,接着一道俏丽人影钻出,此人正是尹城四杰之一的风鸣剑阚华月。   杜康不叫杜康,而叫杜培,是尹城四杰之首的龙吟剑,他扒去面具,看了眼沙地上的脚印,说道:“华月,你先回城知会南宫兄弟,最好也叫上梁凉和梁水运,他们舅侄二人是城中为数不多筑基期的高手,定能帮上大忙。   我尾随其后,飞鸽传信给你们鬼影邪宗的位置。“   “培培,那太危险了。”阚华月握住杜培的手:”我们把人叫齐再去。“   杜培道:”等人齐了,风沙早就掩盖住所有脚印。   还有,别叫我培培。“   阚华月道:“那你千万小心,碰上危险先保护好自己。”   “事不宜迟,我先行一步。“杜培循着脚印追踪而去。   慕容凌会随李凤影上了鬼影宗的山头,苍翠山林中坐落着一座山庙,二人进入庙中,庙中有一尊大佛,李凤影推开大佛,佛身后出现一道阶梯,李凤影率先走在前头。   慕容凌会暗暗不快,这个李凤影也真是托大,竟然一路让他跟在后头,到底是自恃修为高超,还是瞧不起他?   他若是突然暴起,未必没有机会躲过无影刀,取下他的首级。   阶梯之下是一个人工开凿出的宽阔石窟,穹顶幽暗,通道宽约一丈,两旁石壁设有煤油灯照明,越往前道路越宽,有四根石柱支撑,尽头通往另一个不知名空间。   二人踩着阶梯向下,同时大佛自动归位,即将掩盖入口的一瞬间,一阵异风吹入,正是杜培闪身进入其中。   此时慕容凌会病症发作,咳出一口黑血恰好盖过了异响。 第148章 铸魔   李凤影耳朵一动道:”无妨,待你拜入宗门,习得吸人精元的妙法,病症自然痊愈。“   慕容凌会冷笑不言。   “笑什么?”   慕容凌会道:“我笑你‘返璞归真’,泯灭人性,我且问你,你行镖所得银钱不够你吃穿用度?”   李凤影吐出二字:“燕雀。”   慕容凌会道:“竖子。”   李凤影步履轻缓,漫不经心道:“不怕我杀了你?”   慕容凌会道:“我是灵根根骨,你们巴结我都来不及,又怎舍得杀了我。   雷炎宗的人果真有远见,我到底还是上了邪宗的贼船。”   李凤影道:“希望你见到宗主,还能这般硬气。”   慕容凌会道:“当今世上除却雷炎仙宗与五行圣宗,其余皆是二流,不敢公诸于世的小邪宗的宗主,能厉害到哪里去。”   “等你见识了宗主的搬山术,便不会这么说了。”   “搬山术?“慕容凌会道:“纵使五十年前的大乘修士搬山亦是不易,何况如今灵气稀薄的世道。   你们宗主撑破天顶多元婴修为,遑论搬山,我看开山都成问题。”   李凤影道:“他搬的不是普通的山。”   “看来只是假山。”   “他搬的是良知这座大山。”   慕容凌会心中一沉。   地下共分三层,第一层用来存储物资,第二层用来关押无辜之人,第三层用来用来挖矿。   二人走下阶梯来到地下石窟二层,,慕容凌会注意到两旁设有一个个石牢,囚禁住无数人,男女老少皆有。   还有身披青衣,佩戴鬼神面具的看守,它们手举火把,见李凤影走来纷纷低头问好。   慕容凌会是经过仙宗精神洗礼的人物,一身正气可昭日月,就差在脸上写上正人君子四个字了,他没有料到朗朗乾坤之下,竟藏着此等藏污纳垢之地,愤然道:“你们犯下伤天害理的罪孽,死后必堕入十八层地狱!”   李凤影不言,前方带路。   通道曲折蜿蜒向下,行到通道豁然开朗,映入慕容凌会眼帘的是一个华美的地下宫殿,白玉地砖,盘龙石柱,道路两侧皆有手持火把,戴鬼神面具的看守。   尽头一座高台拔地而起,通往上方的石阶以汉白玉打造,承有一个宽大玉座,旁边一盆盆鲜血浇灌的梅花枯萎衰败,玉座之上玉体横陈,不堪入目。   一个不着寸缕的强壮男人左拥右抱,妙不可言,此人面庞泛着一丝病态酡红,被他压在身下的几位女子均是浑身无力,眼神涣散,毫无疑问中有邪毒。   靡靡之音不断传入台下的李凤影与慕容凌会的耳中。   李凤影脸上泛起一丝兴奋,慕容凌会则面露厌恶之色。   “凤影,此人便是灵根根骨?”注意到来人,赤身行下高台,缓缓走来。   男人面容硬朗,肤若黑炭,身材格外高大,龙行虎步,眉宇之间不怒自威,只是无有衣裳遮掩身体,众目睽睽之下显出龌龊。   李凤影身长七尺,算得上人高马大,该人比他还要高两个头,李凤影在他面前顿时成了发育不良的孩童。   李凤影躬身一拜道:“禀君上,此人具有灵根根骨,名为慕容凌会。”   男人问:“为何不跪?”   慕容凌会昂首道:“男儿膝下有黄金。”   赤身男人微一抬手,一个举火把的看守去往玉座,抱下一个妙龄女子到慕容凌会眼前。   梁风插话道:“此人便是邪宗宗主长孙武极?”   慕容凌会点头称是   梁风疑道:“你的记性也太好了些吧?”   慕容凌会道:“不瞒足下,在下天赋不凡,记性超群,过耳不忘,只是一心求道,才一直无所成就。   仙路坎坷啊!”   梁风释疑道:“那么……你做了么?”   慕容凌会苦涩道:“我没得选。”   梁风凝眉不语,策马扬刀之人由远及近,感知到梁风身上的真气波动,当机立断弃马飞身而去。   梁风没有放松警惕,手拽缰绳,脚夹马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防有人突然偷袭。   又行出一段距离,梁风道:“或许他不是来杀你的。   而是来救你。”   慕容凌会道:“何以见得?”   梁风道:“因为我感受不到杀气。”   囚笼内的慕容凌会稍稍沉默,阳光照在他缺乏营养的脸上更显苍白。   他微微敛眸道:“阁下觉得我在说谎?”   梁风道:“你不像在说谎。是你的直觉出了问题。   你可曾想过他们为什么要纠缠你。”   慕容凌会道:“也许是我根骨绝佳。”   梁风道:“灵根根骨算不得绝佳吧?”   慕容凌会笑了笑道:“换作五十年前,确实算不得绝佳,而如今的世道,灵根根骨绝对称得上绝佳。”   梁风笑着摇头:“我跟不上时代了。”   慕容凌会道:“说得什么丧气话,看阁下的年龄最多十七八九,未来可期。”   梁风道:“之后呢。   我想知道你如何靠自己脱离险境的。”   慕容凌会略一思索道,继续讲述身陷邪宗时发生的事情——   幽暗地下宫殿之内,赤身男子伸手搭上慕容凌会的肩膀,悠悠道:“人们的经历千差万别,造就思想上的千奇百怪,而本座尤其钟意那些涉世未深,纯洁如纸的少女,稍使手段便一副任君采摘,言听计从的乖巧模样。   只可惜总有一些所谓的侠客与义士,吃饱了撑着喜欢妨碍本座。   令本座食不安寝,衣带渐宽。   故而,本座需要更多更强的人才来辅佐本座。   霸业功成时,自然少不了尔等的荣华富贵。”   李凤影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誓死追随君上!”   慕容凌会道:“荣华富贵?那只是过眼云烟!”   “你错了,荣华富贵是看得见摸得着听得到吃得下的好东西。”男人道:“本宗主向来怜惜人才,此女乃纯阴之体,双修甚妙,拿去用吧。”   说完他真气外放,隔空将玉座上一个嘴角带痣皮肤雪白的年轻姑娘吸到身前,抓住胳膊丢到慕容凌会面前。   “用?!”   慕容凌会赶忙接住年轻姑娘生怕弄伤了她,沉声道:“我不知你们是何来历,也不感兴趣你们因何堕入魔道,你们可曾想过这位姑娘会是谁的女儿,谁的姐妹,谁的恋人,谁的挚友,造此罪孽,当真不怕遭天谴?”   长孙武极露出一个麻不不仁的笑容:”凤影,这是哪来的道德楷模?“   李凤影解释道:”宗主,此人入过雷炎仙宗,通过雷炎宗的人品考核。”   “难怪。”   长孙武极大手一扬,真气牵引一柄尖锐长刀从远处飞来被他握在手心,其意图不言而喻。   慕容凌会明白若不残害无辜,自身便会受到残害,他的额头滚落下豆大汗珠,心中惊怒交加。   尖刀近在眼前,今日不入邪宗唯有一死。   沦为杀人之刀也非他所愿,如何是好?   李凤影眼珠一转道:“宗主,灵根根骨伤之可惜,任谁初来乍到都不能一蹴而就。   依属下愚见,循序渐进为好。”   长孙武极放下刀道:“恶人长相菩萨心肠,倒是有趣,也好,给他一点时间。”   李凤影单手提起嘴角带痣的年轻姑娘,走出两步道:“还不跟上?”   慕容凌会实力不济,别无他法,只得跟随李凤影来到一间牢房。   李凤影打开牢房将二人置入其中:“劝你速战速决,给君上留一个好印象。”   失去神智的姑娘主动依附在慕容凌会身上,慕容凌会高声道:“你们休想使我屈服!我是不会趁人之危的!”   李凤影道:“哼,看来你想挖矿?”   “挖矿?”   李凤影道:“一天只睡两个时辰,挖十个时辰,动作慢则拳脚伺候,动作快了没有奖赏,有事无事大耳刮子,可愿一试?”   “你们真的该死!”   “世道杀善,别天真了。”李凤影冷冷一笑负手而去,似乎笃定慕容凌会会为求自保,杀害无辜。   见李凤影离去,慕容凌会抓住嘴角带痣的年轻姑娘的胳膊大力摇晃。   “你清醒一点!”   年轻姑娘有气无力地说:“别摇了,人都散架了。”   慕容凌会诧异道:“你一直清醒着?”   说着,慕容凌会脱下衣裳披在姑娘身上。   年轻姑娘一脸迷茫地环顾四周,问道:“我也是刚刚醒来,怕被那个坏家伙认出破绽。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慕容凌会道:“在下慕容凌会,江州尹城人氏,这里是鬼影邪宗的地盘,你可记得自己的名字?   与自己如何来到此处?”   “我头好痛!”年轻姑娘蹲到地上扶住额头,表情痛苦。   慕容凌会道:“痛就不要想了。”   四周是凹凸不平的坚硬石壁,铁制牢门外立着两个举着火把的看守,他们身上没有真气波动,应当不是修真之人。   打破牢门杀死看守,带上她逃之夭夭并非没有可能。   只是该如何避开李凤影与长孙武极呢?   “喂!喂!”   慕容凌会唤了两声,两个看守不作回应,看来它们是没有思想的傀儡,完全听命于长孙武极或者李凤影,   慕容凌会目明耳聪,此时听到极其细微的走路声响,心中一动,对年轻姑娘贴耳悄声道:“定然是李凤影来察看,姑娘,委屈你了。”   年轻姑娘嘤嘤啜泣道:“不要杀我。”   慕容凌会一掌轻拍在她的后脑,使其昏迷,再拔出靴子上的小刀在她的脖颈划了浅浅一刀,顿时鲜血流出。   慕容凌会大声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住了!”   做得这搬逼真,未尝没有机会骗过李凤影。   慕容凌会觉得仍不够逼真,便褪下衣裤,如此这般,只要李凤影稍稍马虎一些,二人都有机会存活。   通道内灯光一暗,两个看守被抹脖子放倒,一个人影立在牢房前,来者正是杜培。   慕容凌会感知到一股凛冽杀气,心头骤紧,叫道:“小心!”   刀风飒飒,杜培握剑往背后一插,叮一声挡住了无影刀。   不知何时李凤影出现在通道口,五指握拢,真气牵引,无影刀飞回手心。   杜培脸色凝重道:“想不到你早就有所察觉!”   李凤影道:“不入流的小伎俩也想骗过我?”   人来得越多越好!将你们一网打尽!”   ---   “看剑!”   杜培举剑飞刺,李凤影抽身急退,同时猛地松手,破空声骤然响起。   杜培无法预料到无影刀的轨迹,只得真气外放形成一个圆罩。   仿佛石头碰到鸡蛋,真气圆罩一碰即碎,杜培运剑周身,全方位格挡无影刀,刀剑相击声不绝于耳。   李凤影也没闲着,一手操控无影刀,一手拔刀斩向杜培,两刀一明一暗,刀势凶猛,仅仅走了十几招,杜培便身中数刀跌落在地,变化为一张符文。   “雕虫小技。”李凤影冷笑一声,拔腿欲追,耳旁拳风乍起,他眉头一皱,侧身闪避,摆拳击在慕容凌会胸口,慕容凌会偷袭不成反吃一拳,连退两步,支撑不住身体跌坐在地,捂胸呕出一口黑血,脸色苍白如纸。   李凤影哂道:“蠢货,放跑了他,大家都知道你做的好事了。”   慕容凌会道:“我不是故意要害人,都是你们紧紧相逼!”   “他们不会管你是否胁从,杀人就得抵命。”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慕容凌会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白色羊毛大氅,相貌无奇的矮胖男子慢步走来,他手里抓着一截血淋淋的胳膊。   慕容凌会根据断臂上的衣袖颜色以及面料,判断出是杜培的胳膊,此人能活生生扯下杜培一只胳膊,足见实力不俗。   不知失去一臂的杜培能否逃出生天?   慕容凌会暗暗担忧。   李凤影戏言道:“六爷。”   六爷在门中任职右护法,监管挖矿进度与人员调度事宜,地位仅次于李凤影,他扔下断臂道:“这小子开窍挺快,是个可用之才。”   李凤影步入牢房,伸出一指搭在年轻姑娘的人中位置道:“死了。”   慕容凌会心道:依李凤影的心机,必然一眼识破,更何况搭上一指试探,却说姑娘死了。卖他一个人情,想收买他?   六爷冷酷道:“把头给我砍下来。”   慕容凌会怒道:“她到底犯了什么错,死也不能留个全尸吗?”   六爷道:“她最大的错便是弱小。”   慕容凌会道:“等等!你们不是说她是那个什么……什么纯阴之体吗?应该相当稀有吧?”   六爷道:“百里挑一,不算太稀罕。“   他转而问李凤影:”李兄,何故欺瞒?”   李凤影淡然一笑道:“此女肤白貌美颇合我的心意,六爷不如当她死了,如何?”   六爷道:“貌美女子多了去了,怕不是这个原因吧?怎么办,此女也颇合我的心意……“   六爷察觉到李凤影眼神不善,忙改口道:”哈哈哈,言笑,言笑而已。”   李凤影瞄了眼六爷手中的胳膊道:“那厮跑得倒是挺快,不过想必活不了了。”   六爷道:“那是自然,他吃了我两记毒掌,又被我扯去一臂,即使不毒发身亡,也必然失血过多而死。   须知此地距尹城足足有三十里路,他绝无可能挺得过去。“   李凤影道:“为何放跑他?”   六爷同是金丹期高手,杜培只有筑基期修为,二者相遇杜培极难逃脱,李凤影故而有此一问。   六爷道:“误会,凤鸣剑突然冒出将他救走,否则他今日必葬身于此。”   听到杜培尚有一线生机,慕容凌会心中喜忧参半,他生他死皆不能称他的心意。杜培一旦活着回到尹城,他做的“好事”难免众所周知,那可不妙。   “现在后悔晚了。”李凤影嗤笑道:“善心大发将自己送上末路,方才你若不拦我,我与六爷前后夹击,杜培现在应当是一具尸体了。”   慕容凌会闷声不吭。   六爷道:“这小子脾气还挺犟,凤影兄,不如交给我来调教?”   “还是我来吧。”   六爷点头离去,走出两步忽然道:“对了凤影兄,上次我对你说的事……”   李凤影道:“我忘记了。”   六爷道:“后天即是七七十四九日,这一日一旦功成,那个人到达元婴期,你我恐怕……”   李凤影道:“恐怕什么,不要无端妄加揣测。”   六爷道:“你迟疑了不是吗?”   李凤影道:“什么?”   六爷道:“入宗时,我砍下至亲头颅干脆利落,你却迟疑了一息。”   李凤影道:“手心出汗,刀没握稳而已。”   六爷道:“刀是不会迟疑的,李凤影,你我虽非常人,但与那些面具下的傀儡相去甚远,你也不想无价值地死去吧。   你以为君上在试探你?   非也。   人性经不起试探,君上岂会不知。   一旦后天七七四十九日功成,说不定君上也会沦为他的食粮。   倘若后天真的到了那一步,我相信你会做出明智的抉择,我更愿意相信的是——   你早有准备。”   李凤影道:“君上对你说了什么?”   六爷道:“他能对我说什么?你我半路来投,即便效忠日久,杀人饮血无数,但没有与他出生入死患难与共,他对你我如何免得了猜忌。   我看得出来,君上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人只有他自己。   话我说到这里,你若有意明晚来找我,我们共商大计。”   六爷走后,李凤影沉默片刻道:“慕容凌会,如果对他人善良就是对自己残忍,还是对他人残忍吧。”   慕容凌会嘴唇轻颤,两手撑地想要爬起来。   李凤影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我不想知道。”   李凤影自顾自解释道:“因为你很像一个人,十年前我认识的那个人。   他有许多美好的幻想。   觉得自己很重要。   觉得世界不能没有他   觉得将来的自己一定很优秀。   觉得人人都很良善。   却事与愿违。   他不明白,   不明白日出日落。   不明白为何云卷云舒,不明白潮起潮落,不明白春夏秋冬,不明白生老病死,不明白七情六欲,不明白时间为何可以流逝得那样之快,又可以那样之慢。   不明白自己为何不明白……”   慕容凌会道:“活得太明白,反而不明白。”   李凤影清笑一声道:“后来他明白了,他变了。   变得像我一样优秀,通透,豁达,坦然。   这得感谢命运。   命运之神挥动镰刀,给他巨大的人生割裂感,仿佛灵魂也被撕裂,这种痛楚深入骨髓,却又这般不实。   太快,太强,太猛,太狠,太过猝不及防,突如其来莫之能御,朝夕之间天翻地覆,苦心经营毁于一旦,未雨绸缪皆成空谈,穷困潦倒低至尘埃,十八年来心中构筑起仁义道德的大厦顷刻间分崩离析,命运洪涛涌到哪里他便到哪里。   人若飘萍,无处可依,没有挽狂澜于既倒,也没有扶大厦之将倾。   倘若人人都默认仁义不存在,那么它便也不存在好了。   深渊边缘几度踌躇,一跃解千愁抑或是拔剑斩魔心,时间岂容他迟疑,恍惚之间生命已至尽头,这一刻他希望有人能拿刀刺进他的胸膛,搅碎他的魔心。   感受不到身体,忘记自己名姓,沉入混沌极度压抑,无法思考将死。   原来一个人坑蒙拐骗,吃喝嫖赌样样不沾,踏踏实实,正正经经也会落得凄凉之境。   他猛然顿悟正义的本质是利益,就如他早明白劳作的本质是衣食,衣食的本质是生存,生存的本质是延续,色是刮骨钢刀,无色则路断人稀,太压抑和太放纵都会将人逼向泥沼,未曾放纵的人被命运缚住手脚,幸运高傲的人希望不幸谦卑的人同他们一般为人处世,却不知何谓时代之必然性,繁华落尽,回首往昔又徒留几许惆怅,个性泯于共性,他不再强求自己贯彻正义,因为正义不曾眷顾过他。   同样,正义也不会眷顾你。   慕容凌会沉声道:“编织一大堆借口就是为了心安理得地作恶?大可如此!哪怕你此生侥幸寿终正寝,到了下面阎王爷是不会饶过你的!”   李凤影道:“抱歉,下面没有地府。”   慕容凌会道:“你死过?”   李凤影笑道:“人难道能死两次?”   他言下之意是慕容凌会提问不当,因为死过的人便是死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也不可能站在这里和他拌嘴。   慕容凌偏偏要较真:“指不定你是僵尸尸变,所以死过一次。   李凤影,既然你一次都没死过,没有见识过死后的世界,怎敢武断没有地府?”   “猜的。”   慕容凌会道:“那么自信能猜对?”   李凤影道:“地府一说只是为了约束人心之恶。人之性恶,其善伪也,古人早有先见之明。“   慕容凌会道:”你太邪魔了!   人在做,天在看!   一念天地皆知悉!   等你踏上黄泉末路,牛头马面押着你到阎罗王面前,看你还敢不敢大放厥词。“   李凤影道:“说出来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三界六道,神佛仙魔,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皆是无中生有。   假若天真的在看,又怎会对我这般不仁,若我前世有罪,那么死于我手之人,也定然是前世有罪。   哼。”   慕容凌会道:“简直荒谬!你仪表堂堂又身居要职,薪俸不菲,不知多少人艳羡,上天待你何其仁厚,竟敢扬言天公不仁,小小挫折唯恐天下不知,你的野心和欲望未免太大了些!“   李凤影微微眯眼道:“小小挫折?他人经历你知几何?”   慕容凌会道:“我倒想知道什么大挫折能造就出一个年富力强,英俊挺拔,修为高超,精于世故的李凤影!”   李凤影淡淡道:”夏虫不可语冰。“   慕容凌会道:”贱人就是矫情。“   李凤影冷笑道:“多少人装得大义凛然最后还是向金钱美色权势低头,我有一万种方法教你跪下求我。   而我会选最折磨的一种,好好期待吧。”   慕容凌会望着李凤影的背影高声劝道:“你拥有的比大多数人都多,为什么不能善良一些,上天何薄于你?”   李凤影哂笑一声脚步不停,姑娘被他带走,生死不明。   慕容凌会自是彻夜难眠。   他想放空脑子陷入深睡,只有深睡才能够精力充沛地面对第二天。   可是牢房地面冰冷坚硬,又吃了李凤影当胸一拳与恶言相激,内伤外患,导致入睡十分艰难。   想到第二天即将开始的挖矿生涯,他心中忧愁更重几分,闭着眼眸过了几个时辰楞是没睡过去,后半夜才模模糊糊睡去。   “醒醒!”   慕容凌会眼皮微动,随即睁开眼睛,抹了把脸上的冷水,苦笑道:“连睡觉都不得安宁,果真是邪魔歪道啊。”   眼前一个脸戴鬼神面具的看守手提水桶,嗓门甚大,震得他耳膜发疼:“李护法有令!即刻随我去矿洞开工!   不过李护法念其同仁一场,额外开恩,多给你一次机会。”   慕容凌会顶着微黑眼圈道:“这种机会还是免了吧。”   看守厉声道:”少废话!走!“   慕容凌会曾经认为强者百折不挠,弱者一蹶不振,可连最基本的睡眠都不能满足又如何能奋发图强。比酒色更能掏空身体的是缺觉,人不睡觉会死,越缺觉的人越接近死亡,再强的人一天只睡两个时辰,想来也顶不住吧?   精神不济,眼窝乌黑凹陷的慕容凌会满怀忧愁踏入矿洞深处,日以继夜的重复工作枯燥乏味,李凤影所说两个时辰的睡眠都是奢谈,时常连续几日几夜不眠,饶是筑基期修士也吃不消。   他累倒在地。   干不动的人都会被埋入矿洞深处,他曾向监工六爷提议劳逸结合,但被六爷拒绝,因为六爷很乐意看到有人被活活累死。   况且邪宗也需要人骨人血炼制丹药。   四周推车汉子一个个面无表情来来回回,慕容凌会瘫软在地,不停喘气,胸腔内心脏跳动力度渐渐趋于微弱,旁人拿铁锹敲打他的身体,逼他起来继续劳作。   “别他娘装死!”   “起来干活!”   “起来!”   这是第几十次倒下?   他记不清了。   这回真的再也爬不起来了。   只想大睡一觉,然后醒来吃点水喝点稀饭,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会太阳。   “慕容哥哥,帮我拿下风筝。”   “好啊。”   一个男童的风筝掉到了前院李子树上,慕容凌会起身去拉扯风筝线……   “还装死?!”   一只脚猛地踩在慕容凌会头上,踩碎了他短暂安逸的梦。   慕容凌会呵呵喘气道:“我……我挖不动了,让我歇会儿。”   “挖不动?那就不要挖了!”   铁楸敲打得更加用力,似乎想把他拍进地里。   “停手。”李凤影的声音响起,周围人面露畏惧散开。   慕容凌会睁开眼,抬头往上看去,只见李凤影居高临下,眼中似有戏谑:“累吗?”   慕容凌会半睁眼珠道:“累得快要死掉了。”   李凤影从容不迫道:“多少人错失良机抱憾终生,好时机稍纵即逝,需要好好把握。   更需要主动争取。   不是天天都有的。”   李凤影伸出靴子,慕容凌会望着它怔怔出神。   舔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干涩坚硬?厚实粗糙?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身心疲累的慕容凌会按捺下心中念头道:“我还是……   向死而生吧。”   李凤影拊掌而笑道:“很好,你通过了。”   “通过……什么?难……不成……”   一脸煤灰的慕容凌会脸贴地面,眯缝双眼,苍白嘴唇微微翕动,李凤影伸手将他扶起,矿洞内黑暗褪去,亮如白昼。   恍惚间,他竟发觉自己置身于雷炎仙宗的道场。   自己身穿一尘不染的黑白相间道袍,周围站了一圈气质不俗的雷炎宗弟子。   而他处于中心位置,一位身材中量,面白短须的中年男子立在他面前,他一眼认出该人是雷炎宗掌门叶成空。   叶成空的父亲是顶级高手叶飞花,叶飞花退位后,由他继承掌门之位,叶成空自小有极强修道,乃是当世一流的修真强者。   慕容凌会神情极为激动,嘴唇颤动:“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他猜对了!   全部都是幻境!   全是雷炎宗众人布下的人品考核幻境!   叶成空抚须笑道:“慕容凌会,你真是好样的,本掌门没有看错你。   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入我雷炎宗!   学习全宇宙最高级的道法!”   慕容凌会喜不自胜,浑身涌起一股无名力量,翻身跃起抱拳道:“弟子慕容凌会,谢过掌门师尊!谢过诸位长老!谢过诸位师兄师姐!   上谢天地!   下谢父母!   不对不对,上谢父母!下谢天地!呃,好像也不对……”   “掌门师兄不可!此人命格大凶,八字露邪,极有可能堕入魔道,不宜入我雷炎宗!”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她是叶成空的妹妹叶晴雪。   叶成空问:“晴雪,此话当真?”   叶晴雪淡淡道:“掌门师兄忘了我精通占星术?”   “可是……”   叶晴雪道:“没有什么可是,如果掌门师兄非要留住此人,那也只能做个杂役。”   叶成空道:“这个嘛……慕容凌会你怎么看?做全宇宙最强宗门的杂役,也不算太委屈了你。”   慕容凌会望了一眼一身蓝衣,身段婀娜,面容娇美的叶晴雪,心中涌起一股强烈恨意。   倒不是被她阻止不能进入内门,而是数月后出于爱慕,他绞尽脑汁写就一封情书递交给她,却被她派人当众朗读,使他颜面尽失。   “君甚美,吾心倾,若不弃,愿相惜——晴雪师姐敬启。哈哈笑死我了,是谁写的?字迹也太丑了,写那么多谁有耐心看?快看看落款人,哇,慕容凌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那时的他正在打扫殿前落叶,闻声不由羞惭地低下头颅——欸,不对!   数月后的事情他如何能知?   “起来!!”   慕容凌会猛然惊醒,发觉脸上又冷又湿,抬头一看,面前立着一个佩戴鬼神面具,手提水桶,膀大腰圆的看守。   又是一场梦境!   慕容凌会被搞得精神有些恍惚了。   夜晚本是恢复元气与真气的时候,得不到充分的睡眠,致使慕容凌会体内的真气与元气恢复不良,体力自然不支,升不起反抗的心思。   与邪宗看守多言无益,慕容凌会奋力爬起,跟在邪宗看守身后走出大牢,行向地下三层。   通道内寒气森森,黑暗曲折蜿蜒,越走下面走壁灯愈发稀少,看守手中的油布火把火焰微弱,时明时暗,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慕容凌会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确定自己不在梦中,也不在幻境,不由十分沮丧,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走去。   矿洞没有他想象的阴暗,尽头豁然开朗,入眼是一个巨大宽阔的地下矿场,目测足有一亩,上方是泛着青光的幽暗石壁,下方的矿场中心煤块堆积如山。   不见天日的地下矿场开凿出数十个采煤出入口,皆有手举火把的看守,每一个出入口都有人进进出出,源源不断运送煤矿,随处可见的推车汉子,日以继夜挖煤运煤铲煤筛煤炼煤。   枯燥乏味不说,且无一分工钱,每个汉子都是面无表情,犹如提线木偶。   一旦累倒便被看守直接抓起扔进角落的大瓮,大瓮开水滚滚,人儿挣扎惨叫,被看守死命往下压去。   “下去!”   看守踹了慕容凌会一脚,他从高高的出口跌落至矿场地面,幸而身体结实没有摔坏,随之推车铁楸铁镐闯入眼帘,李凤影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想好了?”   慕容凌会静默无言,当人品考核这个念头幻灭后,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说服自己坦然赴死。   “会有这么真实的幻境吗?”   他抬起头看李凤影,李凤影英俊阳刚的面容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周围推车汉子来来往往,每个人望向他的眼神或多或少带着恐惧。   李凤影的目光投向推车汉子,缓缓道:“知识不随年龄增长而增长,不知不觉被同龄人拉开距离,可悲。   不过最可悲的不是这个,而是不能审时度势,乘时变化。   你还没有想明白吗?”   “我永远都不想明白。”   “那你只能沦为一个无知的蠢蛋。”   此时一道爽朗笑声响起:“衡兄大驾光临,蔽宗蓬荜生辉。”   “贤弟言重了,徐衡区区一介布衣,何德何能令贵宗蓬荜生辉。”   两道人影缓缓走来,身旁跟随众多佩戴鬼神面具的看守。其中一人是长孙武极,另一人是江州武王徐衡,二人皆着锦衣华裘,徐衡面容甚伟,国字脸,鹰钩鼻,瑞凤眼,天庭饱满,下巴略凸布满胡茬,一头飘逸黑色长发,身材中量,虽比长孙武极矮上三个头,却给人一种无形伟岸之感,长孙武极亦步亦趋,不敢有丝毫逾越。   慕容凌会见状眼珠瞪大,大吃一惊。   没想到江州人人敬仰的武王徐衡竟与邪宗有所勾结。   徐衡衣衫染血,手握龙吟宝剑,看来不知他变节的杜培已遭到他的毒手。   长孙武极施施而行:“兄长过谦,兄长贵为武王,虽无实职,却受到天下武道的尊崇,这份殊荣不知多少人艳羡。   若无兄长庇护,愚弟恐已魂归西天,以后还须兄长多多照拂。”   徐衡道:“这是自然。”   长孙武极道:“请。”   徐衡负手缓行,长孙武极注意到慕容凌会,说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循序渐进?”   李凤影恭声道:“禀君上,此人迂腐不堪,属下不得不加大力度,方能使他尽早为君上所用。”   徐衡顿足:“噢?”   长孙武极道:“兄长识得此人?”   徐衡道:“乃我贤侄。”   长孙武极道:“兄长莫不是在说笑。”   徐衡走到慕容凌会面前,李凤影自动避开。   “贤侄,别来无恙。”   慕容凌会抬头看了徐衡一眼,心中浮现出少时拥他入怀那个青年阳光灿烂的笑脸。   “你……你不是我叔叔。”   徐衡道:“记性这般差?”   “我记得……但是……你不是他,你变太多了。” 第149章 镜中事   徐衡含笑道:“贤侄,可知世上哪三种人最蠢?”   慕容凌会冷眼不言,徐衡自顾自道:“一乃扬短避长之人,二乃苛求完美之人,三便是你,不愿攀附权贵。   像你的父亲一样。   我曾经来寻你,欲将你荐入江湖上一等一的名门正派倾城剑派,前途无可限量,未来光明灿烂,多好。   你却不领情,转首离去,当初你若是向我低头,又怎会落得如今?”   长孙武极道:“兄长所言极是,做人最重要的就是灵活变通,自命清高之人统统贬入尘埃,攀高结贵方为人之常情,快给你叔叔跪下赔个不是,以他的大人大量定然会既往不咎。   叔侄握手言和重归于好,共图霸业,齐登仙路,岂不美哉!”   慕容凌会叹道:“我小时候不知道爹爹为何断绝你我两家来往,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你不是好人。”   徐衡道:“好不好是相对的,罢了,说了你也不懂。   武极贤弟。”   “兄长雅量。”长孙武极会意,给了李凤影一个眼神。   徐衡负手行去,感慨道:“还记得小时候抱他在怀里的模样,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李凤影躬身送二人远去,抬起身时眼中精光微露。   “看到了吗?”   慕容凌会问:“看到什么?”   “奢华满身的金钱与说一不二的权力。   一句话便可改变一个人的处境,这种权力实令人艳羡。”   慕容凌会道:“这种金钱权力太肮脏了。”   李凤影淡淡道:“金钱即是实力,实力带来权力,权力使人高贵。无钱不通的世道我辈自当想尽办法攫取金钱,增强实力,巧取权力。   你嘴上说的和你心里想的完全不同。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现在的你太弱了,哪怕你活着离开这里,继续在尘世摸爬滚打几十年也未必能有我今天的修为。   筑基初期到筑基后期没有你想象的容易,即使你是灵根根骨。   你的眼中暗藏不平,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一定有想要完成但没有实力无法完成的事情。   唯有借助我宗,才有机会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自身修为。   精进修为一雪前耻,杀人入宗是你最好的出路。“   慕容凌会脑海中划过叶晴雪的倩影,皱眉道:“我没有什么不平!大丈夫胸怀天下,志向四方!你不要自己内心污浊看别人也污浊。”   李凤影冷笑道:“尽管嘴硬,看到那个大瓮没有?”   慕容凌会循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地窟一层角落开凿出一个小空间,其中摆放一口大瓮,其中黑色血水翻腾,旁边有几百个人被捆得扎扎实实。   慕容凌会惊道:“你们要炼人?!”   李凤影道:“何必摆出一副惊讶面孔,这难道不在你的意料之中?”   邪修炼人慕容凌会倒是有所预料,只是人数之多超出了他的预料。   那几百人周围尖刀密布,形成一个刀阵,六爷肩扛大刀行走其中。   所有人见到六爷无不是面露惊惧,一对年轻夫妇将年幼的孩童护在身后,被六爷强硬地一手抓出,扼住咽喉带向火瓮,夫妇自是不肯,舍命扑来。   “不要!”   “放开她!!”   六爷嘴角勾起一抹冷漠弧度,抬脚将那对夫妇踢开。   妇人中了一脚身死当场,男人口吐鲜血,两手撑地挣扎不起。   慕容凌会厉声道:“住手!”   李凤影冷冷道:“先顾好你自己吧。”   男人拼命支起身体冲过来,六爷一掌将他掴翻,然后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他眼前:“好!既然你如此爱子心切,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将自己双目剜出,我便放你女儿一条生路!”   长孙武极立在火瓮前询问:“衡兄,当真要放人?”   徐衡淡淡道:“你说呢。”   “叔叔!”   “肯叫我叔叔了?”   徐衡听到声音头也不回,注视火瓮面无表情。   “叔叔,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如果说是为了名与利,你不是早已达到巅峰了吗?”   慕容凌会气沉丹田,大步而来抓住六爷手腕,六爷慑于徐衡的权势不敢轻举妄动。   其余看守见状围聚过来,随时准备制服慕容凌会。   徐衡言简意赅:“永生。”   慕容凌会焦急道:“放了这些人吧,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徐衡一手搭在慕容凌会肩膀,语重心长道:“物稀为贵,人多则贱,人终有一死,不过是早死晚死,早点入轮回,又有何不好?   假使我放过这些人,还是会有别的人替上。   一样的。”   慕容凌会紧紧皱眉道:“同生为人,杀之何忍?”   徐衡笑道:“有些人生来就是要被杀掉的,如同猪牛羊马一般,何须怜惜。你也不必挂怀。”   慕容凌会心中升起一个可怕念头,那就是眼前的绝非具有恻隐之心的人,而是一群口吐人言的禽兽。   “即使这样也不行吗?”慕容凌会跪倒在地。   徐衡道:“贤侄,可否将自己双目剜出?”   慕容凌会猛然抬头:“不如一刀杀了我来得痛快!”   徐衡道:“有些事情就是无法做到,认清现实才是勇士。   你在坚持什么?   冠冕堂皇的正义?虚无缥缈的道义?不堪一击的仁义?可有可无的忠义?   如梦似幻的情义?   还是背后那只无形的命运之手?   谁在操控你?   你背后是谁?”   慕容凌会猛地回头,又转头道:“没有谁在操控我!我只是看不惯你滥杀无辜!   你想想,若是人人皆魔,你我将荡然无存!   举世皆魔,我们的先辈死于残忍与暴力!   仁义使你我成人!   仁义让世界更美好!”   徐衡微微一叹道:“蝼蚁之死何足怜惜,你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这种路我绝不会走!”   “你会的。”   他看了长孙武极一眼,长孙一极送出一掌,慕容凌会后脑受创栽向地面,全身不受控制,隐约中见到六爷将在场所有人丢入火瓮。   火光大亮,映得徐衡脸色通红。   这时来来往往运送矿石的汉子们被驱赶到火瓮旁边,他们均是两眼无神的呆滞模样,连日不眠的高强度劳作将他们逼得不成人样,佩戴鬼神面具的看守将他们一个个送入火瓮,有几人脸上竟然露出解脱的神情。   待所有人入瓮,长孙武极恭声道:“请。”   徐衡脱下衣物,翻入瓮中将身体沉下,长孙武极两手拍在瓮体不断输送真气,李凤影与六爷在一旁舞剑作法。   火越烧越旺,徐衡呈打坐之姿,周围滚烫的血水皆被他吸入丹田中,额头绽出一圈圈道纹。   最终定格在第三圈,有往第四圈发展的趋势。   慕容凌会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感受到铁锈味道,顿时清醒不少,挣扎着爬了起来。   李凤影道:“这个时候躺着比站着要好。”   慕容凌会吐了口血水,跌跌撞撞走去,想要离开这里。   只是长孙武极那一掌虽然收了力,还是受伤不轻,走出几步又栽倒在地。   长孙武极收功,出声赞美:“元婴之境!万夫莫敌!兄之修为可比肩云天帝,永生仙路触手可及!”   徐衡翻出火瓮道:“还差。”   长孙武极道:“怎会还差?其余八大武王有名无实皆是废物,唯有兄长德才境界,更是元婴修士,如何不能比那年迈体衰的云天帝?”   徐衡道:“梁云虽年迈,但他修为绝对比之往昔只高不低,我能感觉得出来。   虽然这只老狐狸对外声称元婴初期,但他骗不了我。   越强大的人通常越谦虚,我太了解他们了。没有万全之策我绝扳不倒梁云。”   长孙武极道:“敢问兄长有何妙策?”   徐衡道:“说出来就不妙了,武极,所有丹药符文都已运出去了?”   长孙武极道:“兄长放心,早已安排妥当。”   徐衡道:“还记得那年冰天雪地,我将你与令堂救至府上……”   长孙武极道:“到时候了?””   “不错。”   慕容凌会讥讽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孝子,舍身为母。”   长孙武极道:“舍身?误会,只是舍去此宗罢了。   至于人选,当由兄长定夺。”   徐衡道:“就交由凤影灭去,凤影可凭这份功绩名气暴涨,从而进入雷炎宗。   他日我进伐雷炎宗,可由凤影在雷炎宗之内破去护山法阵,里应外合拿下雷炎宗。”   慕容凌会道:“你们邪道中人最容易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自相残杀,长孙武极,李凤影,六……你就不怕他日后找机会把你们全部杀掉?   这样就没人知道他是邪修的事实了。”   长孙武极淡淡道:“能死在衡兄手中,是我的荣幸。”   李凤影跪谢道:“多谢君上,主公厚恩!属下必当全力以赴,肝脑涂地!!”   六爷忽然道:“不可!”   长孙武极问:“有何不可?”   六爷恭恭敬敬地朝长孙武极与徐衡各作一揖,说道:“回禀君上,主公,凤影兄初入宗时杀妻证道,属下注意到一个细节。   那就是他下手时犹豫了一下,而且事后,偷偷将其妻尸体收集起来,藏到自己的房间下的暗道。   何故?   无他,旧情未了。   就在昨日,君上赏赐给慕容凌会一名嘴角带痣的年轻女子,属下注意到与他亡妻有几分相似。   果不其然,李凤影点住了那名女子的睡穴,又藏到自己房间下的暗道,打算谎称被杜培救走。   他私下还想与我串通,呸,我对君上与主公一片真心,岂能与他同流合污!   掀开他床下的石砖,有一个密室通道,通往外界!   她往外爬的时候差点被我抓住!”   李凤影眉头微皱道:“小六,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慕容凌会骂道:“连妻子都杀,你这个畜生还有人性吗?!”   李凤影冷冷道:“没你说话的份。”   六爷话音落下的同时,看守迈动步伐去往李凤影的房间,李凤影的房间很大,所以六爷亲自前往,这样可以更快找到暗道。   看守就是长孙武极的耳目,一旦看守找到暗道下李凤影亡妻的骨灰,基本就坐实了李凤影存有异心的事实。   回来时对长孙武极耳语几句,长孙武极面露不快。   慕容凌会明白,六爷想让李凤影升天,如此一来他便有机会背上灭去邪宗的美名,再拜师雷炎宗,化身正道人士,修炼正道道法。   李凤影表情淡淡,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徐衡道:“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作为,放便放了。”   长孙武极释颜道:“兄长说的是。”   六爷将李凤影亡妻的骨灰带来,里面还有死者生前的衣服,但徐衡不追究此事就很尴尬了,六爷没听到徐衡方才所言,自顾自道:“君上,主公,他简直胆大包天,竟敢私自放人……”   长孙武极道:“你下去吧。”   六爷不明所以,不敢多问拱手而退。   李凤影道:“各处已埋下炸药,只待君上与主公一声令下,即可引爆。”   徐衡道:“嗯,凤影,你做得很好,本来我还为替死鬼头疼,现在觉得有一个上好人选。   就用他的头,为你铺路。”   李凤影俯首叩谢:“干爹大恩,孩儿铭感五内!永生不忘!”   长孙武极再命看守将六爷叫了过来,说让六爷取代李凤影。   六爷心花怒放,跪谢道:“谢主公!谢君上,属下必不负厚望!”   “谢什么,应该的!”   就在李凤影跪下的瞬间,徐衡忽然一章拍在六爷头顶,六爷猝不及防天灵盖被徐衡五指扣住抓起,整个头盖骨揭开之后露出鲜血淋漓青白色的脑部组织。   慕容凌会看到这一幕瞳孔扩张,差点吐了出来,胃里翻腾酸水,表情难以自持。   徐衡五指握拢,头盖骨在手中暴碎:“人是不能追求和自己身份不相衬的东西的,凡根根骨就是凡根根骨,一辈子至多在筑基境界挣扎。   除非有天材地宝,贵人相助,仙人指路,但那种气运乃万中无一。   可遇而不可求。   无所准备竟然妄想取代比他更有天赋的人,简直愚不可及。   凤影,以你的资质加上我的帮持,雷炎宗首席弟子之位早晚是你囊中之物,说不定日后你的成就,会在我之上。   我老了,一直想要一个子嗣,可惜天公不作美,膝下无子至今……”   李凤影面露喜色:“主公,若您不嫌弃,属下愿作您的孩儿,无微不至地孝敬您!”   “很好。”徐衡道:“贤侄,杜培已死。   只是临死前把你的好事告诉了阚华月,恕叔叔无能,叔叔要杀她的时候,斩妖除魔二公子接到飞鸽传书,闻风而来。   一口气杀掉三人并非难事,只是,万一被他们撕下叔叔脸上的黑布,逃得一人,叔叔杀死杜培的事情将会大白天下,所以叔叔稍作权衡,带走杜培尸体,放过了他们三个。   现在你回到尹城,也是戴罪之身,受万众唾骂。   不如与凤影一道入雷炎宗。”   慕容凌会狠呸一声:“休想!我没有杀人,我无罪!”   徐衡突然握住慕容凌会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肌肉筋骨,慕容凌会痛得满脸扭曲,死咬牙关,不愿告饶。   “痛苦使人清醒,叔叔只用了一分力道,你就痛得钻心刺骨。   而你回到尹城,等待你的,是比这更盛十倍的痛楚!   淫.虐残杀,禽兽不如——叔叔相信阚华月会好好宣传此事。   杜培担心你的安危才孤身犯险,。   杜培的死她甚至也可以扣到你的头上。   你的双亲或许已知道你犯下的好事,或许他们走上大街饱受冷眼,或许他们被正道人士团团围住孤立无援,或许他们不堪受辱以泪洗面,或许……   没有那么多或许,只要你不去想就没有。   你想,就有。   但事实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改变,做,才会改变。   你可以什么都不做,但有人会因此流泪。”   “该死…”慕容凌会眼中淌出泪水。   不是胳膊痛,而是心痛。   小时候父亲毅然决然与表叔徐衡决裂,带着母亲搬到遥远的青城北部。   那段路对现在的他算不上遥远。   但是小时候的他走那段路觉得很远很远很远,因为腿短,就得多多迈动脚步。   长途跋涉搬家定居之后,年幼的他一开始感觉周遭一切都很陌生,不过时间一久自然而然熟悉了。   学过两年画技的父亲卖画为生,老天爷赏饭吃父亲的画技木秀于林,四方宾客不绝,生意日渐红火。   挣得钱后父亲想把生意做大,借钱开了好大一间画铺,哪知有一天下雨走路太急,摔伤了手腕,无法画画,画铺又刚刚开起来,导致亏损无法规避。   家中顶梁柱一旦松动,家就会摇摇欲坠,父亲明白这一点,他没有向生活认输,找了一份又一份差事,只是手腕有伤很多地方都不要他。   几番寻觅父亲终于寻得一份不长久的抄书差事,工钱微薄,母亲也不得不出来做活,不过还好,周围邻居都很穷。大家都穷,就没有攀比的概念,加之双亲从不无端打骂他,所以慕容凌会从无不如人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要多做一点,让父母轻松一点。   不能让生活的担子全压在父母肩膀上,慕容凌会早早出来讨生活,把所得酬劳交给双亲时是他最充实的时候。父母不愿收取使得慕容凌会意识到自己要多挣一点,这样他们才会心安理得地接受儿子的孝敬。   不能奉养父母不该,让父母因自己受辱则是大不该。   慕容凌会眼中止不住地泪流,生平第一回 ,他有了强烈杀人的冲动。   他想杀死自己。   “年轻人真可爱,说什么就信什么,”   徐衡笑道:“贤侄,叔叔怎舍得让你背负罪名。   斩妖除魔二公子未有那般神速,不过阚华月倒是的的确确来了,还救下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镖师,让他们早一步离开险地。   叔叔没有那么不济事,突然冒出,三两下便将她生擒,叔叔一把年纪去日苦多,见到年轻肉体自是把持不住便将她就地正法,尽情宣泄,想到她的美貌尹城无两,便留了一条活口带到这里。   正好派上用场。”   李凤影将一丝不挂饱受折磨,只剩下半口气的阚华月带到慕容凌会面前。   慕容凌会只看了不成人样的阚华月一眼便迅速移开目光。   实在太过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徐衡递来一把尖刀道:“乌鸦反哺,羔羊跪乳,双亲含辛茹苦将你带大殊为不易,岂可连累他们受辱?”   慕容凌会瞳孔微缩,手指颤动,人生低谷进退维谷,左选右选皆是错误,无解之局黑暗之路,倘若身边全是野兽,那么他也很难做人。   胳膊隐隐作痛。   饥渴、疲倦、痛苦、   绝望。   徐衡嘴角勾起一抹邪恶弧度:“人定不能胜天,否极未必泰来,贤侄,多少人困死在他人精心构筑的仙境中无人知晓,凡事要靠自己把握争取,向权贵谄媚,向强者低头,向命运臣服,向叔叔求情,这并不可耻。   叔叔曾经问过一个女人一个问题,‘与黑对立的是什么’,她一开始回答‘白’。   叔叔说错了,是‘红’。   每次她说‘白’,便会得到残忍的暴力。   说‘红’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她不再坚持,因为坚持只会带来无尽的痛苦。   后来叔叔放了她,时隔数日又派人去又问了她一遍。   与黑对立的是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说——   ‘红’。   可如果叔叔没有放过她,无论她说红或白或其他都会得到残忍的暴力,那么她就会疑惑,混乱,分裂,疯魔。   死亡。   叔叔是仁慈的。   叔叔改变过很多人。   你也不会例外。   叔叔明白你想得自诩名门正派的人士的认可,但这里没有他们。   为何还要执着那份虚幻的认可?   你一直在追求虚幻的认可,却忽略了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无谓的认可,荒谬的荣光,梦幻的结果,虚无的收获,不实的损失,空度的年华。   最终让你抱憾地生活。   忘掉曾经正道人士的过往,撇清雷炎宗中人的身份,你誓死捍卫的东西在叔叔眼中全是不值一提微不足道的垃圾废物。   没人记得欣赏你的坚持。   没有天理循环,赏善罚恶,更没有仁人志士监督你的一举一动。   何必对自己如此严苛?   虚幻之死或真实地活,只在你一念之间。”   “你杀人了。”梁风眼中陡现寒意。   慕容凌会被迅速拉回现实。   黄土平原之上囚车车轮滚滚,背后卷起老高烟尘,一身黑色劲装的英俊骑马少年眼露寒意,看样子对他十分不满。   远处一座城池拔地而起,正是江州边城青城,慕容凌会将要在此处服重役。   而梁风则会当上提辖,在云天帝之孙梁凉的美言相助之下安稳度日。   头顶阳光正好,慕容凌会想要张开双手拥抱阳光,可是肩胛骨被钢钉穿透,疼痛使他无法舒展手臂。   他眨了眨眼睛说道:“出了岔子,没能下得了手,我很好奇若是换做阁下,会如何抉择选。”   梁风哑口无言,因为怎么选两头都不是人。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送徐衡这帮邪修上西天,但是这帮人实力实在太硬,哪怕换作梁风也没有十分把握拿下他们,何况只有筑基修为的慕容凌会?   梁风道:“然后?”   慕容凌会道:“我渴了。”   梁风看看还有段路到城门口,便找梁凉讨了口水,让慕容凌会解渴,他喝完水后道了声谢,继续讲述着。   这段回忆慕容凌会本不愿提起,但是他觉得把这段回忆说出来,能拉近他和梁风的距离。   他感觉得出来,这个名为梁风的少年非比寻常,是可以倾诉并结交的对象。   彼时,他死死握住尖刀,想要一刀捅翻眼前这三个家伙,可他明白那是徒劳无功。   也不能捅自己,因为自己死了,无人赡养父母。   更不能捅阚华月,不然真正沦为杀人凶手。   徐衡冷酷道:“还等什么?时间不会等人!”   李凤影见状道:“干爹,让孩儿来开导凌会兄。”   说完,李凤影蹲到慕容凌会身旁,握住他的手腕:“凌会兄,你若是下不了手,我可以为你代劳。”   “滚。”   “我这是为你好。”李凤影道。   “滚。”   李凤影微一停顿道:“你的意思要放了她?她的话语权可比你强得多,她一旦回到尹城,你就完了。   留在这里,仙道长生,御剑逍遥,触手可及的希望,早晚成就的目标,何苦受那红尘之苦?   一旦你修成大道,你的父母不是也可以和你享福吗?   这也许是你此生离仙路最近的时候。   杀了她。   快。”   慕容凌会举起刀来,李凤影眉头上扬。   慕容凌会放下刀来,李凤影眉头微皱。   慕容凌会放下又举起,举起又放下。   陷入了混乱。   而混乱的尽头是死亡。   徐衡厉声道:“天夺之魄,死期将至!贤侄!我听到了弱者的哀鸣!   你本不该如此!   你本应与我一般笑对红尘俯瞰人间!   精神上的痛楚永远抵不过肉体,但叔叔不忍施加于你!   本来这件事叔叔不打算说,现在看来有必要告诉你!”   徐衡大手一扬,一面镜子自袖中飞出迅速膨胀,耀眼的光华自镜面绽出,那是一道不停变换的绚烂光幕。   慕容凌会惊呼道:“‘天机镜’,这等稀世神器怎么会在你手中?”   徐衡笑道:“这是叔叔穷尽大半生心血仿制出的赝品,只有一角是真正的天机镜,虽远远不及真品,也足够发挥其作用。”   慕容凌会凝神看去,只见光幕中火光冲天,人影交织,显然是一场大战。   苍茫大地上一座万丈高山拔地而起,插天入云。   这便是傲天玄宗所在的“傲天神山”。   不知为何,傲天神山上面多出了一座大山!   仔细一看,原来并非大山,而是一只背部生有巨大尖刺,庞大如山岳的巨龟。   它呼出的鼻息犹如浓雾,一举一动都使大地震颤。   巨龟缓缓挪动笨拙的身躯,布有鳞片的利爪深深嵌入山体之中。   “它竟要拔起整座大山!”   慕容凌会面露震撼之色,即使不是亲眼所见,也感到十分震人心神。   “山下有龙脉!九幽要吸取龙脉中的灵气,快阻止它!”一位黑发飞扬,年轻俊郎的御剑修士大喝道。   “云天帝,他是云天帝!”慕容凌会面露激动之色。   传说五十年前,一位叫做梁云的少年率领九位顶级强者击败九幽魔帝。   虽然没能阻止龙脉被毁,但立下剿灭九幽魔帝的不世功绩,此后梁云被奉为天帝,供世人顶礼膜拜。   那九位强者被奉为九大武王,只不过在大战中折损了八位,死后追封称号,并立雕像于九州大地各处。   “看到偶像很激动吗?”徐衡微笑道。   慕容凌会望见光幕中,梁云真气化剑斩下巨龟一只利爪,兴奋道:“太强了!你不可能击败云天帝!”   徐衡淡淡道:“他早已过了巅峰期了。   “玄天星坠!”   “万法无象!”   “八方云动!”   “奔雷诀!”   “混元掌!”   “破天拳!”   “……”   各式各样的法术层出不穷,始终无法击破巨龟的防御。   巨龟身旁围绕许多妖兽,皆是九幽魔帝的走狗,以梁云为首的修真界正道人士不仅要阻止九幽,还要击杀这些碍事的妖兽,可以说是忙得团团转。   一位少年修士出现在光幕中,朗声道:“四大护法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意味四象之力,修炼到极致的四象之力能够移山填海不在话下,而九幽是四象之力中防御力最强的玄武。   它的眼睛薄膜都比金铁坚硬百倍,龙脉被毁看来无可避免!”   另一位修士问道:“徐君恩,可有良策?”   徐君恩望向梁云。   徐衡眼露怅惘之色,只因昔日光影中的少年徐君恩是他的父亲。   梁云御剑砍翻一名黑袍修士,大声道:“摆剑阵,随我来!”   大山山体咔咔声不断,裂出一道道巨大裂纹,九幽化成的巨龟四爪用力,奋力拔起整座大山。   山下匍匐着一条巨大骨龙,正是传说中的龙脉。   “龙脉!你是我的了!”   九幽魔帝一爪扣向龙脉,却被一道闪光切割下巨爪,巨爪掉落在地发出巨响。   巨爪断裂处鲜血凝结,迅速再生,九幽嘎嘎怪笑:“没用的,我是无敌的!   连剑圣无名都败于我手,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挑战我!”   之前无名御剑而来,被九幽魔帝一击拍进地里,至今未出。   而之前那道闪正是梁云等人聚集起来的剑阵发出的一击,也只能用一击,因为这个剑阵威力巨大,速度极快,很难控制得当,所以无法精确打击到九幽的脑袋。   才只斩下一只利爪。   梁云等人御剑而立,看见下方正道人士与妖兽厮杀不停,持剑向天道:“生死存亡就在今日!   上!”   九幽张口喷出弥天毒雾,障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梁云身先士卒,穿云破雾,御剑飞向九幽,九幽大口一张将他吞下。   徐君恩道:“再结剑阵!”   九人联合成一道剑阵,再度发起猛攻。   最后,九幽的腹部开始膨胀爆裂开来,庞大的能量瞬间将这片山脉夷为平地。   跟随梁云的九位强者皆是大乘期修士,受到不小的波及,幸而身体强度足够高,不至于当场身亡。   浑身浴血的梁云落在凹凸不平的大地上,看见九位强者主动走近,问道:“诸位无事否?”   “无事!”   “我们都很好!”   徐君恩道:“幸亏云兄及时诛杀九幽魔帝,否则我等恐怕挡不住这些洪荒妖兽,九幽一死群龙无首,妖兽们都跑光了。”   一位修士道:“可怜那些修士修为不足,被爆炸波及悉数牺牲,尸骨无存都不能为他们立冢。   哎,世上的无名英雄实在太多了。”   徐君恩道:“没想到排名最末的九幽实力最强,镇魔刀都无法压制它的魔气。”   傲天神山之巅,本来插着梁风的镇魔刀,梁风被时间轮拉取到五十年后,那镇魔刀成了无主之物。   神器皆有傲性不会轻易认主,一旦认主很难改变,现在就是梁云也无法拔起它,所以梁云对战九幽时没能使用镇魔刀。   梁云道:“倒不是镇魔刀压制不住它,而且这把刀没了主人。   没有主人的意志,兵器如何能动?”   光幕中的画面着实惊呆了慕容凌会,他揉了揉眼睛问道:“九大武王不是全部战死了吗?头衔与名誉由后人继承。   怎么一个个跟没事人一样?”   李凤影面露疑色道:“莫非九幽没有死?   真身还在,突然冒出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徐衡道:“再看便知。”   梁云捂住胸口道:“咳咳……我真气耗损严重,望诸位相助则个。”   素有剑豪之称的大乘期剑客薛少明率先伸掌,拍在梁云后背,其余八人纷纷效仿。   九人围绕梁云一圈,不断将体内残存的真气渡给梁云。   “嗯……好,好极了!”梁云面露惬意。   徐君恩眼睛能地张开,想要抽回手,却发现手好似被胶水粘住一般,越陷越深!   “云兄,你?!”薛少明瞪大眼睛,眼中布满不可思议。   “哈哈哈,不枉费我辛辛苦苦栽培尔等,尔等助我灭杀九幽,如今可功成身退!”   梁云大笑一声,体内伸出九只真气手臂,缠住九人。   九人中只有徐君恩余力最多,他奋力挣脱开来,御剑飞去,可惜体内真气不足以支撑他快速飞行。   梁云手做剑指,一道真气便将他打了下来。   那八人挣脱不得,被他吸成了人干。   梁云额头暴绽出九圈闪闪发亮的道纹,天空雷云蓄起,天劫将至。   梁云舔唇道:“再吸干你的元婴,抗住天劫,飞升成仙的把握就更大一分!   妙,妙极了!”   徐君恩捂住腹部咬牙道:“梁云!没想到你隐藏得这么深!我们错看你了!”   梁云道:“君恩,自从九幽出世,天下大乱,我与尔等九人攻克禁地,诛杀邪修,收集宝物,这段时间确实是我这一生最充实的时光。   可是,随着我的实力不断攀升,我发现了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以致于我看人的眼光愈发不同,那就是——   你们,   太渺小了。   而我,   太伟大了。”   徐君恩哈哈大笑:“谁不是无垠宇宙中时光长河里昙花一现的小生灵,你看那浮空岛摇摇欲坠,上面积着多少仙人尸骨?   或许已经化成了灰被风吹得什么都不剩。   哪怕你渡劫飞升……”   “好了我不想听这些。”   梁云大力吸取徐君恩的真气,徐君恩的身体迅速萎靡,梁云不仅要吸他的真气还要吸他的元气骨髓,可谓狠辣无情至极。   一道剑光破土而出,正是身披灰袍的无名。   无名一眼便看清楚状况,御剑而去。   “哈哈哈!剑圣无名也畏惧我——休走!”   梁云眼睛一瞪,看见到无名径直飞向龙脉。   莫非无名也垂涎龙脉中蕴藏千万年的丰厚灵气?   梁云一剑破开徐君恩的身体,御剑追向无名。   无名化成一道流光,围绕龙脉疯狂攻击,龙脉节节碎裂开来,磅礴灵气疯狂.泄出上升,四周大地受到些许灵气波及,植被开始疯长。   梁云雷霆震怒道:“无名小儿还不住手!”   无名中了返老还童的邪术,故而容颜犹如少年,但他实际年龄摆在那里,梁云此言可谓大不敬。   梁云御剑飞至碎得不成样子的龙脉上方,痛心道:“你可知你破坏了什么!”   无名御剑而立,一副掌控全局的姿态:“个人不该拥有绝对力量,倘若日月星辰的灵气可以消除,我也会想办法去做。”   梁云道:“难道是你操纵九幽搬山?”   无名道:“灵气早该衰退了。   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徐君恩说得没错,谁不是昙花一现的小生灵呢。   有生之年我希望构筑一个没有灵气的时代。   那样就没有修真人士欺压弱者。   也不会有野兽吸收天地与日月灵气,修炼成妖吞食百姓,肆虐四方。”   “你的想法很好!但你得死在这里!” 第150章 催魔   梁云愤怒得面容扭曲,无名没有经过他的同意毁去龙脉,使他无法吸取龙脉灵气,扛住天劫的胜算免不了降低几分。   难怪他如此生气了。   真气涌动,剑影交织,两道强悍的人影宛如日月碰撞,撞击能量之大几乎要溢出天机镜。   徐衡收起“天机镜”道:“人们只能看到表面的光鲜亮丽,背后有多肮脏没人在乎,侄儿,连云天帝都是靠杀戮登临绝巅,   你还有何可坚持的?”   长孙武极眸带怜悯,抬手示意李凤影,道:“伪善的面具戴得太久会嵌进皮肉撕扯不下,慕容凌会,是时候展现真正的自己了。”   李凤影一刀扎进阚华月的胸口,狞笑道:“与我等一起开启大灵气复苏时代吧!”   刀进刀出,滚烫的鲜血溅了慕容凌会一脸。   他嘴唇颤动,却吐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语来。   是啊。   如果连当世顶流贤者都并非贤者。   还有什么可坚持的?   尖刀在手中发颤。   第二刀,也是最后一刀将由他下手。   “华月,我说过杜培不能保护好你,你俩八字相冲。   哎。   爱情使人盲目啊。”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随之皮靴踩过地面的嗒嗒声响起,一位紫色紧身衣,眉眼水盈,身段纤瘦,腰悬佩剑的青年脚踩白靴缓缓走来。   李凤影道:“天下第二剑客柯标!干爹,君上,此人不可小觑!”   长孙武极道:“便是此人在青云榜擂台上力压群雄,勇夺第二?面相还算俊秀,入衡兄麾下是极好的。”   徐衡淡淡道:“第二剑客,不足为惧。”   “真是刺耳。”柯标掏掏耳朵道:“一口一个第二,要不是我故意放水,莫笑尘拿得了第一么?”   “标标。”阚华月有气无力道。   柯标道:“你啊,还是改不了这臭毛病。”   柯标缓缓拔出系有血红剑穗的锋利剑刃,慕容凌会见有戏,忙道:“柯大侠!我是无辜的!”   “去和阎王喊冤吧。”   柯标将剑鞘丢来,裹挟着凶猛的暗劲,李凤影只手接住:“凌会兄怕什么,干爹与君上在此,别说名义上的天下第二,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命丧于此!”   此时慕容凌会注意到梁风脸色凝重,不由感到几分不解,自己如今身处囚笼,就代表自己不可能丧命柯标剑下。   那么梁风在担忧什么?   他不再往下叙说,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慕容凌会察觉到梁风脸色不太好,误以为梁风不愿意再听,便不再诉说。   梁风念及梁云,心中不快,但又好奇接下来慕容凌会如何摆脱险境,出声询问:“后来呢?”   慕容凌会道:“天色太热我又口渴了,让我喝点水润润嗓子可否。”   梁风晃晃手中水袋道:“你肚量太大,水一下子都给你喝完了,进城再给你讨水喝,你伤势挺重暂时别说话了,保持体力吧。”   慕容凌会赞道:“阁下真体贴。”   “应该的。”   一行人靠近青城关口,向守门卒出示通关文书,得以进入青城。   梁风道:“我看到城门口立着两座雕像,怎么长得和我挺像的?”   梁凉骑在马上回头道:“嘿,你别说,乍一看你和我爷爷,风天帝,长得还真挺像的。”   “梁云……云天帝被立碑倒也能够理解,你伯公为什么也被立碑了呢?是云天帝的意思?”梁风看到自己和弟弟被立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远远不到那个程度,他还在担忧慕容凌会所说的是否事实,如果梁云真的堕入了魔道,又如何配得上立碑供世人瞻仰。   梁凉道:“哇,你也孤陋寡闻了吧,我爷爷的事迹早就被皇室挖掘出来了,更是太上皇赵悦亲自昭告天下的,几乎是人尽皆知,勇闯英雄冢,收服镇魔刀,击败无道真君,踏平傲天宗,纵横四海,屠魔无数,还是云天帝的亲兄长。   立个碑有什么可稀奇的?”   梁风道:“这么一说似乎有点道理,不过我觉得……工匠手艺有点糙,不太像。”   梁凉捧腹大笑道:“你这话说的太有趣了,请问你是何处得知不太像的?   别说你见过我爷爷。”   梁风摸摸自己的脸:“呃……”   眉骨无疤,五官硬朗,眼神凌厉……可以说的点太多了,他本人的面相偏娃娃脸,五官如女子般柔和,不过那么大一个雕像,和本人面相有所出入也是可以理解的。   二人闲言碎语几句,策马来到镇守边关的大将南玉的府邸门口请求拜见,允许后二人进入穿过前院进入堂内。南玉是一个将近天命之年,相貌无奇的中年男子。   梁凉表明身份,不夸张地说举国上下都对立下不世功绩的梁云崇敬有加,南玉也在其中。爱屋及乌,自然对他的孙子也照顾得十分周到。   军机重地昭武堂内,南玉命人端上一盘盘美味佳肴供梁风等人享用。   用过午饭,梁风动身去经略府就职。   临走前他对梁凉问道:“我若不任提辖一职,会有什么后果?”   梁凉道:“能有什么后果,不想去便不去,自有人会去。”   “那好,我不去了。”梁风坐回原位。   “不去?风兄想做什么?”   “条件允许的话,我想在这里做事。”   梁凉觉得需要尊重梁风的意思,便对南玉作出请求。   南玉见梁风英武不凡,加之梁凉开口,没多想便同意让梁风在这里就职。   另一头,身负重枷的慕容凌会坐在大牢内闭目养神。   “你来了。”   “故事还没有讲完,我能去哪里呢。”   慕容凌会看到梁风身穿官服,背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眼的仆役,点头道:“挺好。”   “明天就要正式服役,不养好身体可不行。”   梁风命人卸去慕容凌会的刑具,亲手为他敷上膏药,又让人端来美酒。   钢钉叮当落地的时候,慕容凌会感觉身体轻松不少,长舒一口气道:“大恩无以为报。”   梁风挥手让人退下,说道:“不需要你报,有始有终,把你的故事说完就可以,只是——   不要作太多粉饰,太多谎言。”   “半字虚言,天打雷劈。”   慕容凌会忍住肩膀疼痛,抓起酒壶喝了一口酒,甘醇美酒落肚,全身暖洋洋地昏昏欲睡,背后传来一阵暖意,原来是梁风掌抵后背渡入真气,他神智愈发清醒,眼珠微扬,追忆过往——   “标标,快……走……”   “我会把他们全杀了,然后救你出来。”   真气爬上剑刃,杀气弥漫四周,柯标一头黑发无风自动,他眼珠微微转动,将徐衡列为头号击杀对象。   足部猛然发力,地面爆出一个凹坑,柯标拔剑飞刺,势若风雷,瞬息间剑尖刺到徐衡眼前。   擒贼先擒王!   徐衡脸色平常,负手不动。   长孙武极倏然出手,单手握住柯标的剑,剑风激荡,徐衡衣发飘动,冷然一笑,李凤影早就蓄势待发,拔剑斩向柯标脖颈,柯标弃剑掣出腰间短剑格开李凤影的剑,借着这一剑之力,身子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轻飘飘落向地面。   叮叮叮叮!   李凤影挺身飞刺,柯标人在半空还未落地,不慌不忙出剑接招,二人在空中瞬间对拆十数招,剑击声连绵不绝,李凤影使得是烂大街的追云剑法,刚猛有余,防守偏弱,柯标使得是踏天宗严禁外传的踏天剑术,刚柔并济,攻守兼备,一时二人难分高下。   徐衡见李凤影对战高一个境界的柯标十招之内不落下风,不由赞道:“好漂亮的追云剑法。”   长孙武极哪里会给柯标逐个击杀的机会,手拍岩地,真气灌注,地面拱起一条长道迅速蔓延向柯标落地之处,慕容凌会奋力撞向长孙武极,长武武极眼中掠过一丝杀机,但很快按捺下去,侧身避开。   柯标一剑逼退李凤影,稳稳落地,瞟了慕容凌会一眼,没说什么迅速往外逃去。   柯标作为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油条,仅仅这一短暂交手柯标就意识到双方间的战力差距,一对一尚有胜算,一对三必死无疑。   他逃跑时从袖中洒出一把石灰粉,以作掩护。   徐衡笑道:“走得了吗?”   飞身而去的柯标从半空中摔落,身子结结实实砸在地面上。   元婴修士的威压!   长孙武极笑道:“天下第三应当会很高兴吧,第二一死,就轮到他排第二了。”   李凤影道:“莫笑尘恐怕也会很高兴吧,因为暂时无人可撼动他第一的位置。”   长孙武极哈哈笑道:“不假,不假。”   徐衡下巴微抬道:“他的金丹归你了。”   李凤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狂喜道:“谢干爹!”   慕容凌会同样被徐衡的真气压制住无法动弹,只能眼看李凤影这厮胡作非为。   跪拜之姿的李凤影被徐衡扶起,他急不可耐要得到金丹提高自己的修为,握剑朝被真气威压压住的柯标急慌慌地奔去,从背后一剑刺向柯标,意图一剑毙命。   哪知柯标的身体忽然化成一堆碎石。   徐衡眯眼道:“好高明的御石术,踏天宗后继有人啊。”   李凤影面露懊恼,煮熟的金丹没了!   长孙武极道:“踏天宗没落不知多少年了,这一届青云榜能出一个柯标也是不易,杀之倒是有点可惜。   呵呵,愚弟向来怜惜人才。”   徐衡道:“人才培养培养总会有的。”   周围是堆积如山的矿石,各个进出口全部设有机关,柯标闯入的同时,等同狼入虎穴,有去难回。   此时李凤影启动机关,厚厚的石壁降落封死所有出口,柯标很难有机会打开石壁的同时,抵御住长孙武极与徐衡的攻击。   “别躲了,出来吧。”徐衡大手一样,所有石堆爆裂飞散,小石子纷纷扬扬洒落,现场顿时变成一片平地,再没有遮蔽物供柯标藏身。   长孙武极沉声道:“不见了,难道是遁地术,或者隐身符?遁   地术没有金丹圆满修为是很难驾驭的,而隐身符又是极其高明的符文,原材料珍贵无比,二者可能性都不高,那么柯标到底藏在哪里?   只有一个可能,他挖坑把自己埋了起来。”   李凤影平复好心情道:“君上,干爹,择日不如撞日,反正重要物资都已运了出去,现在就将此地引爆,爆炸之威能,加上巨量石块掩埋,柯标十死无生。”   长孙武极道:“嗯,地下石窟过于宽广,掘地三尺过于耗费真气,直接将他炸死或活埋是最好的。   只是可惜了他体内的金丹。”   徐衡道:“马上开始吧,越快越好,以免他遁地而去。”   三人站到一处出口,李凤影点燃早已埋好的炸药引线,顺便启动机关,石壁随之打开,三人站到外面,石壁缓缓落下,徐衡望着慕容凌会道:“凌会,庇身佛珠可保平安,不过……只容一人。”   长孙武极眼中掠过一丝妒意,随后眼中又浮满冷酷。   慕容凌会看看徐衡戴在自己手腕上的“庇身佛珠”,问道:“你不怕我到处宣扬此事?”   徐衡含笑道:“怎么会?”   慕容凌会明白,他一介草民无权无势,人微言轻,没有人会相信的。   “不……”慕容凌会轻轻摩挲佛珠,似乎想要摘下它戴到濒临死亡的阚月华手上。   徐衡笑道:“善良是致死的恶疾,让人变得脆弱又胆怯,残忍是治愈的良方,无论是对自己或他人,戴上吧。”   砰一声石壁完全关闭,随之周围爆炸声不断响起,由远及近,很快他们二人中的一人要被炸上天。   徐衡千算万算都不会料到,慕容凌会并不打算戴着庇身佛珠扛过爆炸,慕容凌会决定死在这里,他一直强忍住咳血的欲望,表现得很坚强,如今看到厚厚的石壁完全落下,便将庇身佛珠披在重伤濒死的阚华月身上。   阚华月眼露迷离。   “咳咳……不错,我病入膏肓不久于世,活着……一直都很折磨……呃……”慕容凌会抱着阚华月呕血在她脸上。   “我要告诉你杜培的死和我没半点关系。   希望你能帮我照顾一下我父母,他们将我带大……不易。”   他的肉身加上庇身佛珠双重防御,若还不能扛住爆炸,只能说阚华月气数已尽。   这个时候,慕容凌会紧绷的神经松弛开来,缓缓合上双眼。   人都有面临死亡,合上双眼再也无法睁开之时,只是慕容凌会没料到来的这么突然,他曾经希望自己能作为人而不是禽兽死去,现在他做到了。   却没有幸福充实之感。   也没有悲伤悔恨之感。   往事种种浮现脑海,   又渐渐消散。   结束了。   一切。   梁风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不是说过不用太多粉饰吗?”   慕容凌会道:“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人,有必要拔高自己吗?”   梁风笑了笑,道:“后来呢?”   慕容凌会道:“后来梁水运与梁凉赶到,见到正在与邪宗傀儡看守‘力战’的李凤影,一同加入战局与李凤影‘剿灭’邪宗。   李凤影由此成为英雄,这一切是我和柯标与阚华月在暗处看到的。   在爆炸火光波及到我身上时,柯标拉着我和阚华月遁入地下,然后从另一处出来的时候见到那一幕,柯标之前被徐衡真气威压所伤,阚月华自不必说,负伤都很重。我也是个病人,三人哪里有胆量跳出来戳穿李凤影这个卑鄙小人。   谁也不知道徐衡和长孙武极是不是藏在暗处窥伺,我们贸然行动,说不定现在已经身首异处,谨慎一些总没坏处,我们不敢回到尹城,因为那里是徐衡盘踞的地方。   我们朝西南方向行进,打算去踏天宗求援。   路上,为人仁善的柯标给了我续命灵丹,他只有两颗,但是给了我一颗,给了阚月华一颗,自己一颗不吃,说自己金丹运转,吃灵丹最多好的快一些罢了。   我十分感动,并给了他一直坏掉的笛子作为还礼。   我们三人途径流年镇,见有强梁作祟,尸横遍野,血流成溪,柯标与我见之不忍,我们挺身而出负伤作战,最后双双不敌,险些丧命。   我们赶紧从镇子里跑出来,拉上在镇门口石碑等候的阚华月,三个人没命似地跑。   恶人们越追越紧,最后我们三个人跑散了。   唉!   也不知道他们二人现在是否平安。   我逃到一处山林,不敢轻易下山,因为我怕杀人不眨眼的豪横强人,也怕可能在追击我的正道人士,毕竟那些镖师误会我勾结邪修,或许他们回到尹城大说特说,让全城人都知道此事。   我瞻前顾后,惶惶度日,掏鸟窝,吃野果,喝山泉,风餐露宿,冷夜难眠。   过了一段时间,我决定下山回乡,对,我决定回去赌一赌。   赌柯标和阚华月躲过了邪修,赌他们顺利到达踏天宗,赌他们得到了良好的治疗与踏天宗众人的支持,赌他们回到了尹城。   赌他们揭露了李凤影,赌他们洗刷了我的冤屈。   可惜十赌九输,现实残酷。   我根本没办法回去。   到处都是我的通缉告示。   他们在抓我。   我只好逃啊逃,逃啊逃。   最后,就到这里了。”   梁风道:“那么,李凤影顺利进入雷炎宗了吗?”   慕容凌会道:“阁下,在下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怎么能知道他进没进雷炎仙宗,不过以徐衡的手段,安排一个剿灭邪宗有功的人进雷炎宗,绝非难事。”   梁风微微摇头。   慕容凌会道:“不相信我理解的,说出来我自己也不相信,呵呵。”   梁风道:“我摇头不是质疑你,我是在想,我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一份差事,踏上去往雷炎宗的路程。”   慕容凌会讶异道:“阁下去雷炎宗作甚?”   梁风道:“在合理范围内合理支配时间的人很聪明,我不觉得我聪明,但我不笨,南玉将军告诉我经略府的薪俸不会太高,并且那边主事之人心胸不甚宽广,常以轻薄民女为乐,曾有过路豪侠教训有所收敛,但绝非善类,相处定然不快。   还不如进雷炎宗做个内门弟子,虽无薪俸,但努力一下,每天多采一点草药,多学一点炼丹知识,提高自己的炼丹能力,既可以卖丹赚钱,又可以炼气修真。   有了钱我又可以买更多的丹药,让自己的修为更加雄厚,鱼与熊掌二者兼得,可谓人生快事也。”   慕容凌会道:“咦,阁下不像是要攀登仙路的那一类人,要雄厚的修为作甚?”   梁风道:“不能说的秘密。”   慕容凌会低下头颅。   “累了?”   “能不累吗,我身上有伤还舟车劳顿。”慕容凌会面露萎靡。   梁风起身欲走,慕容凌会忽然问:“为何要去雷炎宗?”   梁风道:“我刚刚说得很明白了。”   慕容凌会道:“那里的门槛比你想象的高,距离也比你想象的远,它确实是修真界中第一门派,不过还是许多距离更近的门派可供选择,不是吗?”   梁风道:“确实如此。”   慕容凌会道:“那你还去哪里?”   梁风道:“我好奇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慕容凌会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阁下还能为我平反不成。”   梁风道:“或许吧。”   慕容凌会道:“为什么要帮我?”   梁风道:“也许是吃饱了撑着。”   慕容凌会哑然失笑:“阁下风趣。”   梁风道:“我受过太多人的恩惠,每当想起他们的善举我心中的薄冰与碎雪便会消融得一干二净,他们心无杂念,对正义总是满怀热忱,我又何尝不是,我跌倒过,迷茫过,失落过,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不停,不停,不停地跌倒,他们不厌其烦地将我扶起,扶起,扶起,但是我明白终有一天我得学会靠自己走路,我时常会想起影响我一生的蔡先生,也会想起那个无名无姓的教书先生,他是我的第一个先生,很早很早的先生,我甚至不能确定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教的是史学还是哲学又或者其他,但他有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大概就是你们以后会遇到很多人,碰到很多困难,学会很多事,忘掉很多事,错记很多事,但是有一点不要忘记,自己是一个人,行走在朗朗乾坤之下的人,课堂依旧喧嚣,孩童们交头接耳,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认真听讲,但是我也听不下去了,那是太高深的道理,而往往越高深的道理越是不实用的,所以他后面说了什么我全没记住。   我只记住了那一点,它不能让我受用一生,也不能让我衣食无忧,更不能让我青云直上,唯一的作用就是让年幼的我善良本分,少做很多错事,少年总是顽劣,而我是那一批少年中没那么顽劣的一个,由此我得到很多褒扬,也承受很多不该,眼界狭隘的少年把握不好善良的分寸,太过的善良会被人视为软弱,弱者的爆发可能带来最绝对的残忍,不惜生命不计代价,所幸我没有走到那一步,或许有些良言穿耳而过会更轻松一些。   我这一生总在不断攀升,无论是年龄还是修为,年少的我觉得露宿街头的人一定是坏人恶人懒人,现在我不这么想,人这一生存在太多变数,很多事情总是突如其来,一场大病会让人一贫如洗,一场骗局会让人跌入深渊,一夜豪赌会让一个家分崩离析,年幼的孩子不明白长辈在争吵什么,我是个局外人无能为力,我不能介入他们,我不是能治穷病的神医,也不是劫富济贫的侠盗,只是一个稍有作为的刀客,又或者剑客,又或者拳师,是的,我会善使剑,刀,拳,有的时候我也想过使别的武器,不过这两样顺手,它们的造价也相对便宜。我还会一些法术,不过现在的我不怎么用了,太耗费真气了,如无必要我是不会用的。有的时候会疑惑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后来我所觉悟,只是一个随波逐流,与世浮沉的凡人而已。一些人影响了我,我影响了一些人,一些人又影响了我,我又影响了一些人,被人帮助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无端被伤害则会很痛苦,所以如果我没条件帮助别人,我也不会无端伤害别人,哪怕只是一句无心之言,因为我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好是坏。   我总是得到很多,付出很少,有一天我望向那无边无际的天空,我终于有所参透,舍得是种美德,放下是种智慧,贪婪使人丑陋,鸟儿没有负担才能翱翔天际,背上罪恶让人步履维艰,甘蔗主人对我说拿去吧,我说为什么,他说他还有很多。   我不愿意走哪条路,每当走那条路我都会想起我的不堪,后来我长大了,我鼓起勇气再走那条路,却看不到他了,他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但是他那句话会永远刻在我心里。   世间看不见的罪恶我无从下手,看得见的罪恶我愿意略尽绵力。更何况,你是一个值得被帮助的人。”   慕容凌会问道:“何时动身?”   梁风道:“不急,为防止邪修杀人灭口,我打算再待上两天,等到你伤势彻底痊愈,有自保之力我再上路。”   慕容凌会精神一振,感激叩首道:“多谢!”   梁风赶忙扶起他:“衙门这帮人真够狠辣,把你整得这么惨,伤这么重就别行没必要的礼了。”   慕容凌会道:“他们误以为我与邪道中人有所勾结,加上杜培为了救我不幸牺牲,阚华月也随后而来,使得龙吟凤吟二剑双双下落不明,他们二人昔日在尹城的名望相当之高,衙门中人不明真相才对我重刑相加,不是故意下重手折磨我,我不恨他们,我还是很幸运的。”   梁风道:“在我看来你很不幸。”   慕容凌会道:“能活着已经很幸运了。”   梁风道:“你的心态很好。”   慕容凌会道:“因为我遇到了阁下。   梁风道:“我确实有些修为,也确实有意去雷炎宗一探究竟,可我未必能为你平反。我……没有以前那么强了。”   慕容凌会道:“一句暖心之言足够了。   两年役期已经很不错了,能不能平反没有那么重要,我只希望阁下能阻止徐衡少残害无辜,他们魔性太深,杀孽太重,无药可救了。”   梁风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永远是最高的境界,或许我良言相劝,他们会想通的。”   慕容凌会捧腹大笑道:“阁下竟然想以理服人?”   梁风也绽露笑容,他明白以暴制暴才是王道,但是有希望以理服人,他还是愿意先礼后兵。   慕容凌会道:“阁下观人不带先入之见,每一句话语都透出平和淡然,短短几个时辰交谈便察觉出我身负冤情,单单这份察觉力便是常人无法企及的。   交浅言深自古君子所忌也,我被刑具囚困只剩下一张嘴,方对阁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阁下对萍水相逢的我坦然相待,和盘托出,令我深受触动,天地良心,我之前所述绝无虚言,望阁下继续保持敏锐,不要被奸人蒙蔽了双眼,哎,言多必失,是我多言了。”   “无妨。”梁风笑道:“我尽量。”   慕容凌会道:“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梁风道:“无形无相,永不停歇。”   “风?”   "风。"   慕容凌会道:“怪了,我怎地听到他们喊你大壮兄呢?”   梁风道:“那是因为我的形象在他们心目中又高又壮。”   慕容凌会道:“还以为阁下改过名字。”   梁风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不会改名字,只会暂用化名,方便我行事。”   梁风又道:“慕容凌会,以你的根骨修炼到筑基期本不是难事,不过你仅仅只是外门弟子,按常理接触不到高级的炼气心法,是不是有高人点拨你?”   慕容凌会道:“阁下果真慧眼如炬,确实有高人相助,我得罪雷炎宗首席弟子赵建良被雷炎宗除名后,心灰意冷回到尹城,路边看到一位老者撑着拐杖过一座拱桥,一个不慎他拐杖掉落下去。   我没有多想,过去捡起拐杖还给他,他说你小子人品不错,收我为徒。   我当时呆了一呆,这多大点事,就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了?就要收我为徒?   后来我才知道,这位老人家早就看出我是灵根根骨,之前我在城门口的面摊吃面时就被他盯上了,他特地在这里等候我的。   我当即表示拒绝,怎么说我也是如果雷炎宗的人,哪里会拜师一个无名散修。   哪知他吹嘘自己曾经与名动江湖的风天帝把酒言欢,并肩作战,并得到风天帝的认可,之后他有如神助,气运加身,不断遇贵人走好运,出海多年,斩杀无数海盗强寇,如今已经是一名十分强大的散修。   只想找个人传授下一身本领,还给我露了一手,吐气留印,——轻轻吐出一口气墙上就留出一个印子,我见他本领高强,心动拜师,才在短期内升到筑基期。   ”   梁风道:“他叫什么名字?”   “舟午。”   梁风心中一动,展露笑颜:“他说得没错,他以前和梁风确实是很要好的朋友,只是天下无不散宴席,梁风打算了却心头事再去找他时出了岔子,才一直没能相见,一晃五十年,世事果真难以预料。”   慕容凌会疑惑道:“师父虽然总爱与我吹嘘,自己曾与风天帝并肩作战,把酒言欢,但是我看阁下好像也没有千里眼和顺风耳的样子,如何能知?”   梁风笑道:“我就是知道。尊师如今人在何处?”   慕容凌会道:“他出海去了,他向往大海的广袤,总说大海深邃宽广,无边无际,每当看到大海他就会想起一个人。   风天帝。”   梁风道:“没有,他没有这么宽广。”   慕容凌会疑惑不解。   梁风道:“既然你有师父,为何转投雷炎宗?”   慕容凌会道:“师父远渡重洋,不知何年何月才归,他和我说想要取得大成就必须进大仙宗,我进雷炎宗有一半是师父的意思。”   梁风回想起慕容凌会方才所言,问道:“那串佛珠还在不在身上?“   慕容凌会道:“柯标和我说那是一件上品法器,上品法器往往与主人有心灵感应,最好不要带在身上,以免被徐衡循迹寻来,于是我将它就近丢进一条河里。”   梁风问:“佛珠是什么样子还记得否?”   慕容凌会道:“材质不凡,轻如鸿毛,巧夺天工,极尽奢华。”   梁风道:“怎么个奢华法?”   慕容凌会望着梁风手腕上的时间轮说道:“月光之下灵气萦绕,流光溢彩无比夺目,不是金玉更胜金玉,总体来讲不会输于阁下手上的镯子。”   梁风道:“与我这个镯子比是没法比的。”   慕容凌会这番描述,让梁风心中隐隐不安,因为他在付文那里见到的佛珠造型,与慕容凌会所言的庇身佛珠十分相像,如果付文捡到的真是那串佛珠,那可就惹大麻烦了,也不知道付文有没有抛弃掉佛珠,以付文的微薄财力,肯定不愿意白白扔掉值钱的东西,大概率会拿到当铺当掉。   他原本劝付文尽早将佛珠脱手,早知道就应该自己花钱买下,哪怕是赊账也得向付文买下来。   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慕容凌会道:“阁下担忧什么?”   梁风道:“担忧一个朋友,他在尹城,所以我去雷炎宗之前,要先回一趟尹城。”   慕容凌会道:“阁下打算当面与徐衡对质?”   梁风道:“我没有蠢到那种地步,只是我的朋友可能捡到了那串佛珠。若是按你所说,徐衡根据佛珠找来,那我的朋友情况可能不妙。”   慕容凌会道:“那你快回吧。”   梁风问:“我走了,你怎么办备?”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梁风略一沉默,随后气沉丹田逼出金丹,金丹飞出口中,真气充盈牢房内,慕容凌会的脸色渐渐好转。   “阁下快止住吧。”   梁风吞回金丹,脸色苍白几分道:“不碍事,我年轻,顶得住。”   慕容凌会道:“阁下这般耀眼的金丹着实少见。”   梁风道:“以前是元婴,因为世道灵气稀薄才退化到金丹,能不耀眼吗,等我不断炼气,它会越来越耀眼的。”   慕容凌会笑道:“我的运气果然很好。”   梁风道:“若我猜得没错,你被捕的消息应当传到了徐衡耳中,白天那人应当是来救你的,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你自己好自为之。”   慕容凌会道:“你有放心不下的人就早早上路吧,不必担心我。”   “我去了。”   “一路平安。”   “小萝拔小萝卜,哈哈,以后就叫你小萝卜。”隔壁邻居家有一个小菜园,付文搞收获了一大笔钱,给妹妹置添了新衣裳,再给家里面好好装饰了一遍,既然隔壁有现成的蔬菜,付文就花钱向他们买菜,手头一宽裕,人也变轻松,这天黄昏他特意带着付小萝来到菜园收获农作物,虽然不是他们种的,不过拔起来还是有一种满足感。   付小萝弯腰拔萝卜,萝卜没拔出来,人反倒摔倒了地上,她六七岁天真活泼的年纪,喜动不喜累,爬起来叉腰道:“哥哥你来拔啦!”   付文抱着一摞农作物走向菜园门口道:“今天不喝萝卜汤,走,回家。”   他踩着石板路脸上洋溢着微笑,付小萝走前蹦蹦跳跳,一不小心绊倒摔向地面,付文惊呼一声,放下农作物,快步上前道:“摔倒哪里了疼不疼?”   付小萝膝盖磕到地面红肿出血,眨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哇哇大哭起来。   “哎呀真不小心。”   付文也不管那些蔬菜了,背起妹妹走向药铺,城镇居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此时石板路上行人寥寥,前面却突然出现一座高大身影,该人足有八尺,像一尊活着的武将雕塑。   他大步向付文走来,夕阳下他的影子将付文完全包裹住,付文意识到不妙,可是想跑已经来不及…… 第151章 莫言   梁风心中挂念付氏兄妹,一路策马飞驰,等到快接近江州时御剑飞行,赶在次日天亮前抵达付文家门口,进入居室中发现两兄妹不知所踪,给梁风敲响了警钟,那就是慕容凌会所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他行走江湖没怕过谁,那徐衡再厉害只要他去傲天神山拔出镇魔刀,想必也是他的刀下之鬼。只是梁云真如慕容凌会所言,该如何处置?   大义灭亲?   亲亲相隐?   梁风抚摸时间轮,不知如何是好,之前给慕容凌会疗伤,加上御剑飞行,他的真气所剩无几,不能再开启时间轮了。   时间在不断流逝。   回去的时间点越远,要消耗的真气越多,眼下应当先去雷炎宗为宜。   梁风本意去傲天神山寻得镇魔刀,不过听说与九幽之战,镇魔刀被大山压在地底深处,此去万里之遥,若是到了地方找不到镇魔刀就很尴尬了,毕竟五十年之久,与人五十年不见再相见必然疏离,更何况只是一把深埋地底深处的武器,梁风思前想后,去距离较近的雷炎宗才是优选。   梁风打定主意,找了一处客栈安歇一觉,次日清晨吃了碗面条,又马不停蹄地踏上新的征程。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一处悬崖,真气不足的柯标和阚月华被一伙强盗逼到崖边。   领头的是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他举着钢刀对准二人道:“娘的连我们霸天山寨的人都敢惹,真是活腻歪了!”   “娘的看你们死不死!   “娘的熊哥,弄死他们!”   柯标道:”你们说话一定要加个‘娘的’在前面吗?“   “娘的你少废话!”   熊哥步步紧逼道:“这小娘子还没你好看,我要狠狠地弄你。”   其余匪徒皆露出下流猥琐的笑容,还有人把手探进裤裆边摸边笑:“熊哥,男给给您,那这小娘子就让给我们了。”   熊哥豪爽一笑道:“女的让给你们,这小白脸是的,哈哈哈哈!”   柯标心中恶寒道:“再过来我们就跳下去了!”   “跳吧!玩尸体爷也喜欢,嘎嘎!”熊哥笑得肩膀颤抖,抖着抖着脑袋忽然飞了。   周围匪徒一脸惊恐,四散奔逃,逃着逃着身体和脑袋一个个都分开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笛子为何在你们身上?”   “我们得救了!”阚月华泪如泉涌,死死抱住柯标,方才她还以为要与柯标做一对亡命鸳鸯,现在二人都不用死,心里不由大感轻松。   柯标亦是如释重负,摸摸阚月华的后背安抚她,历经沧桑,他终于还是得到她了。   杜培被杀时他其实已经御剑赶到,但没有出手救人,因为他没有十足把握救下杜培全身而退,更没有把握连救二人。   虽然当时只有徐衡一人在场,可是他一旦选择出手救人必然打草惊蛇,从而惊动鬼影宗,就极有可能再无机会抱紧她了。   对杜培见死不救这件事柯标会深埋心底,到死也不会说出来。   来人没有露脸,却能坐到隔空杀人,足见修为至少在元婴期之上,柯标恭声道:“大恩不言谢,前辈相救之恩铭感五内,永生难忘。   笛子是凌会兄给我们的。”   “我徒弟凭什么把笛子给你们?”   柯标来龙去脉讲了一通,最后道:“前辈,我俩伤的不轻,需要好好疗养疗养,凌会兄为躲避强盗与我们失散,一时半会找到他绝无可能。   您看是不是先治好我俩,再去寻凌会兄较为妥当?”   “也好。”   -   云天帝自传第三页第四行——“年轻人不愿认清自己的渺小,热衷展现流水般握不住的芳华与井蛙般无知的傲慢,殊不知绝大多数的人的明天都与十年后的明天大抵相同,没有殷实家底枯等年华虚度,却妄图拥抱真正的自由,是不切实际的空想,空想会将人拉入泥潭,越挣扎越陷越深,唯有机遇与敢为能够成就未来,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而后者往往重于前者。   时光悄然流逝,理想与现实落差会让人气馁彷徨。   每个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但可以决定自己的决定,永远树立目标,永远留下可退之路,永远在乎昨天的自己做了什么,永不放弃,永不言败,握住命运抓住心魔……”   “夸夸之谈。”叶成空微笑做出判断,翻动书卷下一页,这时女儿叶晴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断了他看书的思绪——“爹爹,求师的人又挤成一大堆了。”   “人很多吗?”   雷炎宗顶层阁楼书案前,一身儒袍的叶成空不忍放下书卷,对前来禀告的叶晴雪说道:“多的话你去应付一下。”   叶晴雪道:“爹,他们都是冲你而来,女儿过去有何用?”   叶成空问:“有没有看起来比较有天分的?都是庸人我不想去。”   叶晴雪道:“如今催灵草不像以前那般漫山遍野都能寻到,单以肉眼可瞧不出来天分高低。”   叶成空不问道:“建良呢,我的全宇宙最强首席弟子赵建良人在何处?”   叶晴雪道:“大师兄下山去了。”   叶成空道:“看来只有我亲自去一趟。”   他手握书卷翻身跃出窗外,百丈高空轻如鸿毛般落下,远处广场的山门口,于护山法阵外围挤成一堆,探头探脑的求师者顿时喧哗开来:“叶掌门!我看到了叶掌门!”   “师尊!师尊!往这边看!”   “你个不要脸的,还没拜师就喊师尊了!”   “师尊!我在这里啊!”   “师尊!”   师尊之声此起彼伏,叶成空瞄了一眼便微微摇首,没一个有天赋的,白来了!   “叶掌门。”   叶成空望见遥远天际一人御剑而来,负手而立,他挤出笑容一揖道:“拜见云天帝,您忽然造访所为何事?”   梁云脚踏飞剑,头顶青玄色道冠,着黑白太极服,衣袂飘飘,说道:“老夫的孙儿梁赞老大不小,无甚过人本领,只是相貌举止还算端正,令爱亦至择一良婿的年纪,老夫看他们日前不是相谈甚欢,所以老夫特地冒昧前来相问。”   什么相谈甚欢啊,那不是逢场作戏么!叶成空心里嘀咕一句,嘴上道:“不敢高攀。”   梁云道:“既然叶掌门无意,老夫这便回了。”   叶成空挽留道:“云天帝远道而来,坐下喝杯茶再走吧。”   在场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窥梁云的风采,梁云看都不看下面的人一眼,问道:“那日老夫托人送给叶掌门的书卷,叶掌门可曾过目?”   叶成空吹捧道:“字字珠玑,发人省事,称之为全宇宙最强神作也不为过。”   梁云闻言淡淡一笑:“我这还有,改日再送叶掌门几卷。”   “啊?好!太好了。”   叶成空心里有点难受,梁云的自传又臭又长,东拉西扯毫无营养,动辄数十万字,看得实在心累。   若是不全部读完记下来,万一哪天梁云问起书中内容,他答不上来面子上就说不过去了,他的修为虽然不比梁云弱多少,可人家辈分高,又功勋卓著,权重望崇,不卖面子不行啊。   “老夫告辞。”   “恭送云天帝。”   “爹爹,我不想去见梁赞(?)。”   背后响起叶晴雪的声音。   叶成空转首道:“你不想见就不见,爹爹不会逼你。”   叶晴雪问:“云天帝会不高兴吗?”   叶成空道:“他什么格局的人,会因为这个不高兴吗,傻女儿。”   人群中一人嚷道:“师尊,看看我啊!未来的新星!”   叶成空瞥了一眼便察觉出对方根骨,说道:“还未升起就已陨落,诸位都请回吧。”   那人道:“别啊师尊,再看两眼嘛!”   旁人笑道:“油嘴滑舌的,难怪不要你,哈哈!”   “也不要你!”   “叶掌门到底是怎么看出来?”   护山弟子道:“诸位,你们脚下有师尊亲手刻画的天赋法阵,只有凡根中品根骨之上,才会发亮,你们看它黯淡无光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天赋远远没有达标。   要进我们雷炎宗,天赋和人品是缺一不可的。”   一人问道:“那么请问那个更重要呢?”   护山弟子一点儿不含糊道:“天赋。”   “岂有此理!天赋怎可凌驾于人品之上!”   “呵!果然名门大派的选拔标准不同寻常,天赋比人品还重要。”   “或许是因为人心隔肚皮,人品不好检测吧,毕竟人是会随环境改变的嘛。”   人群又是一阵喧哗。   护山弟子朗声道:“大家不必惊讶,因为只有天赋上乘者才有机会接受人品考核,我们雷炎宗对人品也是同样看重的。   心怀不轨者,我们是绝对不会接纳的。   有一才有二,你只有让我们刮目相看的亮点,你才有机会拜入门中。”   护山弟子抬头看看天色,道:“诸位还是提高下自己的修为或者学识,又或者功绩再来吧。   即使天赋不能打动掌门,幽默风趣的谈吐,值得一提的好事,都有可能让掌门师尊青眼相加。   时不宜迟,再不下山天就黑了。   山精鬼怪,魑魅魍魉会出来的呦。”   求师者们闻言纷纷掉头,各回各家。   “李凤影!”   护山弟子抬眉一看,见到一个身穿黄色士服,头系青巾,面圆耳大的年轻男子朝他挥手。   李凤影堆出笑容:“胡兄。”   该人名为胡宾,与李凤影是竹马之交,长大后各奔东西,来往得少了,这回见面就稍显生分,但二人儿时情意深厚,牧牛放马,盗人地瓜,寒暄几句便又找回了当初的感觉,胡宾问道:“凤影,怎会在此看守山门?”   李凤影道:“胡兄没听闻斩妖除魔二公子剿灭鬼影宗一事?”   “倒是有所耳闻。”   “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李凤影微笑道:“一月之前我带队走镖,哪知有内鬼串通邪道,力战不敌被人掳去鬼影宗,我假意入宗,虚与委蛇,韬光养晦,伺机而动,飞鸽传书,里应外合,一战功成,一举成名,一鸣惊人,之后受到武王徐衡垂青,有幸拜入雷炎仙宗。”   胡宾感慨道:“一别十数载,相见已弱冠,流年若覆水,一去再不还,你功成名就,而我一塌糊涂。为了柴米油盐忧愁,为了鸡毛蒜皮计较,为了蝇头小利奔波   唉。”   李凤影道:“功成名谈不上,小有作为吧。   胡兄此为何来?”   胡宾道:“当然是为拜师而来。”   李凤影道:“胡兄请回吧。”   胡宾道:“马上换人当职了?”   李凤影道:“不,山门我要守到深夜。”   胡宾道:“那么你我再聊几句又有何妨。”   李凤影淡淡道:“有什么可聊的呢,多年不见。”   彼时二人一上一下,脚踩肩膀掏鸟窝,偷人杨梅,河水共浴,偷看漂亮寡妇洗澡被她的父亲追得满街跑,不曾想那么多的回忆,那么深厚的交情,都抵不过时间的摧残吗?!   胡宾苦笑道:“以前总觉得自己不会混的太差,即使不能富甲一方,也能温饱有余,怎料时运不济,生意大亏,妻离子散,还好手上有钱时除了做生意,非常向往修真,平时经常有吃丹炼气,所以想着来修真门派闯一闯。   拜师自然要拜最好的,来到雷炎宗,没料到会碰上儿时的玩伴,他却对我这般无情。   李凤影面露不忍道:“胡兄,我是为你好。”   “怎么?你觉得我一定进不了雷炎宗,一定会被拒绝,所以想节省我的时间?哈哈哈!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胡宾掉头愤愤离去,心里很不舒服,不进雷炎宗就不进,没什么大不了的,天下宗门多得很,只是被昔日好友一口拒绝,实在令人难过。   他根本没有攀关系的念头,只是想叙叙旧罢了!   李凤影道:“且慢。”   胡宾顿足道:“还有什么事?”   李凤影道:“一个月之后胡兄会庆幸自己没有拜入雷炎宗。”   胡宾问道:“何出此言?”   李凤影环顾四周,然后将食指搭在唇边:“秘密。”   胡宾道:“有大事发生?”   李凤影道:“如果足够幸运,我日后还有机会与胡兄秉烛夜谈。”   “有你的。”胡宾指着李凤影笑道:“故弄玄乎有一套。   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鬼话连篇的李凤影。”   李凤影大笑道:“下山去吧。”   李凤影目送胡宾下山,继续站守山门,山门口不远处栽种一颗大树,一只小白隼扑棱着翅膀从树枝上掉落,李凤影看了一眼,走过去抓起小白隼。   端详了两眼,又放下,任由它自生自灭。   时光流转,夜幕降临,天空中繁星点点,李凤影双目微闭像个木头一般站得笔直僵硬,一动也不动,仔细一看,原来他在默念真气法诀,气沉丹田,呼吸吐纳,利用看守山门的时间进行炼气。   “天罡北斗七星阵,预兆大事发生,至于好事坏事,何时发生,就不得而知了。”   李凤影,睁开双眼看到梁风,对方无声无息近身他十丈之内,真乃高手也,不过他这儿是有护山法阵的,来人即使不怀好意也很难伤得了他。   山门口有一片平地,栽种着不少花花草草,大约八丈开外,在一颗松树茂密的树叶下,一位少年走了出来。   “你可以叫我李大壮,这是我的暂用名。”   李凤影道:“暂用名?你心中有鬼?”   梁风道:“只是为了避嫌罢了。”   “你很有爱心嘛。”梁风望了那隼巢一眼。   李凤影道:“不知多少鸟儿会死在隼口之中,我确实很有爱心。”   梁风笑道:“既然不救,何必碰触。”   李凤影不答,抬头望天道:“好耀眼的星辰。”   “我是来拜师的。”   “你来的太迟了。”   “好事不会嫌迟。”   李凤影重新将目光投向梁风:“回去吧,掌门已经睡下了。”   梁风转身道:“我明日再来。”   李凤影道:“你看起来不像求师者。”   “那像什么?”   “是来找人的吧。”   “我想见的人已经见到了。”   李凤影道:“我有什么可见的?”   梁风道:“咱们尹城的大英雄,不值得一见吗?”   李凤影笑道:“原来是同乡,难怪觉得你口音熟悉。”   梁风道:“我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崇拜英雄,特别是阁下这种出身草莽,敢作敢为的英雄,你别看我年轻,也游历江湖多年,进这雷炎宗如同探囊取物。你我既然是同乡,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你不为我引荐则个?”   李凤影道:“我一看门的,能有什么话语权。适才你言进宗如同探囊取物,又何必求我引荐?”   梁风道:“有关系总比没关系强,李凤影,你不引荐我,你可能会后悔。”   李凤影道:“我可以引荐你,同乡嘛,肯定要拉一把,只是我的话可能会起到反作用,你能想象一个在茶水铺端茶倒水的伙计引荐另一个伙计进来,东家会重视被荐者吗?”   梁风道:“李兄,这个比喻很不恰当。”   李凤影哈哈一笑道:“只是给你阐明利害,我引荐你无有作用。”   梁风道:“好吧,我李大壮向来不喜欢勉强别人,你不愿意就罢了,我会靠自己的努力进入雷炎宗。”   李凤影道:“慢走不送。”   天黑了,梁风摸黑下山,速度很快,周围虎啸狼嚎声响起,下到半山腰,一只豹子忽然窜出被梁风一掌拍碎了脑袋,梁风道:“正好饿了你撞上来,可就怪不得我了。”   梁风就地拿出匕首对豹子剥皮抽筋,附近正好有一口山泉,山泉旁有一处山坳,非常适宜生火烤豹子肉吃,他洗干净豹子那树枝串上,用火折子升起火,砍柴架起木架子便准备开始烤了。   野兽向来怕光,不过也有胆大的野兽会跟随火光而来,具有千人之力的梁风自然是来者不拒,来一个便杀一个,来两个便杀一双。   烤好豹子梁风吃了一条腿便吃不下了,灭掉火,攀上附近的一颗松树上炼气片刻,便靠着树干闭目睡觉。   “兄台,兄台。”   妖怪?   四周漆黑黑一片,会说人话的妖怪,有点意思啊。   梁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年头灵气稀薄,修炼成妖怪不容易,算你倒霉,结果了你拿你的内丹换钱!   “兄台,下来一下。”   梁风决定逗逗这妖怪,说道:“下来做什么?”   “救命啊。”   梁风道:“救命?是害命吧,我下来你肯定会吃了我,我不下来,嘿嘿。”   “我好害怕啊。”   乌云蔽月,阴风惨惨,梁风问道:“你怕什么?”   “怕豺狼虎豹,怕妖怪啊。你看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清楚,我能不害怕吗,快下来啊。”   梁风笑嘻嘻道:“那我吃豹子肉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这大晚上的,有人脑子出问题才会孤身上山,你就是妖怪,想吃我的肉,没门我告诉你。”   “哎呀,你没发现我说话声音都是抖得吗?我一直躲在旁边的芦花丛里看你吃豹子肉,我担心你是妖怪化成人形,但是妖怪不可能会炼气,睡觉的时候也没必要保持人形,我这才断定你是人不是妖怪。   我下山的时候摔伤了腿,这半山腰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天黑得太快了,我吓都吓死了,没办法才躲进芦花丛里。我臂力不够,腿受伤没办法单靠双手爬树,你下来帮一帮啊。”   梁风拿出火折子吹亮,往下一丢,果然看到一个青年抱住树说:“就这灵气稀薄的,能有鬼的妖怪啊,根本没办法修炼成妖怪好吧。”   “如果日月星辰的灵气可以移走,我也会想办法去做。”   那句话划过梁风脑海,梁风陷入沉思,灵气稀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妖怪害人的事情减少了。   “我真不是妖怪啊,帮帮我吧,我怕死了。”   “你叫什么?”   “鄙人姓邱名宾,江州人氏。”   梁风跳下树,单手将那青年抓到树上,试探了一番确定是人而非妖,问道:“我救了你你要怎么谢我?”   胡宾脸色微赧道:“以身相许行不行?”   “呸,你想占我便宜?”   胡宾认真道:“涌泉相报。”   梁风道:“玩笑话别当真,明早我会送你下山。”   胡宾感动道:“多谢!多谢!”   梁风从背后行囊拿出草药给胡宾治疗伤势,然后拿粗绳子把他绑在树干上,以免他睡死了不小心掉下去,胡宾又是一连串的感谢,梁风道:“睡吧,我困了。”   二人互道晚安,合眼睡去。   清晨曙光照在胡宾脸上,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盖着一件白色羊毛外衣,旁边梁风正生活烤豹子肉,山风清寒,胡宾搓着双臂道:“好冷啊。”   梁风道:“靠近点就不冷了。”   胡宾道了声谢,接过一只豹子腿啃了起来,边啃边问:“恩公,你要往上面去吗?”   “嗯。”   胡宾道:“恩公昨晚是从上面下来的?”   梁风道:“对,去晚了,那边不接待求师者,只好下来了。”   胡宾问:“恩公有引荐人吗?”   梁风道:“本来没有,昨晚有了。”   胡宾好奇道:“是谁?”   “李凤影。”   胡宾道:“李凤影?看守山门那位?”   “不是他还有谁,你认识他?”   “他是我竹马之交。”   夜黑人静胡宾看不清梁风长相,此时光线明朗看出梁风青春年少,说道:“恩公年纪轻轻修为深厚,前途无量啊。”   梁风道:“不用一口一个恩公,我辈修道者,不以恩公自居,你叫我李大壮吧。”   “哦,李大壮小兄弟,我昨天上山听李凤影说会有大事发生,最好不要在雷炎宗拜师。我便放弃了拜入雷炎宗的打算,真的会有大事发生吗?”   “依我看宇宙毁灭才算大事,这天地间能有什么大事。”   胡宾一怔,随即哈哈笑道:“李小兄弟你太风趣了。”   梁风道:“雷炎宗覆灭或许能称得上大事,胡兄觉得这个延续千年的大宗门会覆灭吗?”   胡宾道:“难说,昔日独霸修真界的傲天宗,还不是一夕之间被夷为平地,我倒不在乎它会不会覆灭,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它的入门标准相当严苛,还是不要上去浪费时间为好。”   梁风笑道:“我不辞辛劳而来,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胡兄先下山吧,待我日后学成出师,回到尹城或许有机会相见。   ——这就不必了。”   梁风用真气治愈好胡宾的脚伤,推开胡宾递来的锦囊,里面大概装的是银钱或草药。   胡宾见梁风不肯收下锦囊,便扯下胸口的护身符说道:“这是我母亲亲手为我编织的护身符,现在我用不到它了,请阁下务必收下,好让我心里轻松一点。”   梁风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梁风手下护身符,与胡宾谈了一些关于雷炎宗拜师事宜,正准备离去时,忽闻打斗声,说道:“有人在拼斗,你快些下山吧。”   “我为何听不见,哦,忘了忘了,我只是一介凡夫。”   “阁下保重。”   “你也保重。”   胡宾下山而去,梁风循声赶去,踩着一颗树上,遥遥望见一男一女正在林木之间大打出手,旁边一位貌美女子衣衫染红躺在地上,二人似乎在为了她争斗。   梁风暗道:莫非这是雷炎宗的人品考核?   恐怕不是,因为素闻雷炎宗的规矩和其他宗门略有不同,只有通过门中长者的认可,才有机会接受人品考核,所以这必然不是人品考核,只是人与人之间的争斗而已。   这二人一人使剑,一人使刀,斗了数十回,男刀客渐渐不敌,被女剑客一剑戳中胸口,跌坐在地。   女剑客没有趁胜追击,转身刺向那女子咽喉处,眼看对方要杀人,梁风真气外放,真气威压登时罩到她的头顶。   “谁?!”   梁风一个空中跟斗翻到三人面前,稳稳落地,道:“修道是为惩恶除奸,匡扶正义,不是仗着修为高恃强凌弱,滥杀无辜。”   女剑客道:“仁兄细察这二位,便知我为何要痛下杀手。”   “有妖气。”梁风近身后,也发觉了事情不对。   妖力不足,那女子露出了尾巴,竟然是一只女蛇妖,而男子妖气泄尽,变成了一只乌黑色野山兔。   两妖一人均被梁风的真气威压压住,寸步难行。   梁风想起那恩将仇报的女蛇妖,心中萌生杀意,但很快又烟消云散,因为那只女蛇妖是那只女蛇妖,这只女蛇妖是这只女蛇妖,二者截然不同,不可混为一谈,需要他明察秋毫,看看是好妖怪还是坏妖怪,再作决定。   梁风蹲下去摸了摸这两只妖怪,掰开他们的嘴巴闻了闻没有闻到人肉味道,他们被剑客伤得很重,即使放任不管,也有可能会伤重而亡。   无名教过他辨妖之法,妖气纯正的妖怪就是好妖怪,妖气不纯的妖气就是靠吸人精气精血修炼的坏妖怪,这两只妖怪妖气纯正,理所应当是好妖怪。   女剑客道:“仁兄,不能放过他们,如果他们尚有余力,还可以害人。”   “去吧。”梁风撤去对这两只妖怪的真气威压,两只妖怪一开始还以为梁风在欲擒故纵,故意戏弄它们,赶紧掉头离去。   “你为何要放了他们?!”   梁风道:“好妖怪远离人世,妖气纯正,是不会,也不敢害人的。它们修炼成人殊为不易,杀之何忍,你也没有亲眼看到它们害人吧。”   女剑客气恼道:“它们以后会害人的!”   “不会,我救了它们,它们感恩图报,以后只会救人,不会害人。”   女剑客冷着脸道:“我对你无话可说,放开我!”   梁风撤去威压,她收剑回鞘道:“你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你不是对我无话可说吗。”梁风往山上走去。   剑客白眼一翻道:“我发发牢骚还不行吗,我叫沈黎清,你呢?”   梁风道:“姓沈吗?”   沈黎清问:“不行吗,姓沈犯法?”   “哈哈哈,没有,看样子你也要去雷炎宗拜师,我带你一程。”   沈黎清坏笑道:“你想堵我的嘴?放心,我不是那嘴巴漏风的长舌妇,不会乱道别人是非的。”   “上不上来。”   “收钱不?”   梁风道:“哪敢。”   “这还差不多。”   沈黎清跳上飞剑,从背后抓住梁风的腰说道:“哇,你腰好细啊,像个小姑娘。”   梁风道:“呸,你才是小姑娘。”   沈黎清道:“我本来就是小姑娘,哼。”   梁风御剑飞向山顶,途中,沈黎清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   “问什么?”   沈黎清道:“我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好的剑法,孤身一人上山求师,你不好奇吗?”   梁风道:“看你的衣服面料材质上乘,佩剑镶金嵌玉,华而不实,应该是家世显赫吧。”   沈黎清撇嘴道:“我可不是靠家里才有如今的修为的,像我这么聪明的人,不管到哪里都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哦。”   “你叫什么啊?”   “我不想说。”   “不说就不说!”   时间太早,山门口拜师的人都还没来,梁风和沈黎清是来的最早的,快到山顶时梁风御剑落地,说低调行事,不能暴露了他是金丹期修士的事实。   今日依旧是李凤影看守山门,他见梁风和沈黎清上来,说道:“李大壮小兄弟起的很早啊。”   梁风道:“没有你早。”   “原来你叫李大壮,怪不得不肯告诉我,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沈黎清笑得很不淑女。   梁风道:“你的名字也不见得有多好听。”   李凤影问道:“你胸口的护身符何处所得?”   梁风道:“一位叫名为胡宾的兄台赠与我的,昨日他下山太急不慎摔伤了脚,被困在半山腰被我相救,于是将护身符相赠。”   李凤影询问了沈黎清的来历,问道:“二位可有引荐信?”   梁风道:“我的修为是最好的引荐信。”   李凤影道:“哦?你是何修为?”   梁风道:“叶掌门一见便知。”   ---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试问那二三事为何事?   下三滥事。   叶掌门以为然否?”   书案前,叶成空依旧捧阅犹如老太太裹脚布般又臭又长的梁云自传,闻言微微抬头道:“徐兄不是抱病在床吗,寿辰也没好好过,偌大寿宴主人不到场,可说不过去。   这么快就病情痊愈,跑我这儿论道来了?”   旁边有一书架,和一张茶桌,桌子上的普洱茶被喝掉一半,身材中等的徐衡伸长手臂拿下一本梁云自传,快速翻阅之后,嘴角勾起一抹不屑,书中内容着重描述主人公的光辉事迹以及强烈刻意的导人向善。原本并无不妥,只是主人公无一过错,不免令人心生疑惑。   没有人一生能从无过错,完美无瑕,刻意隐瞒过错,便有可能是不能与人言之的大过大错,甚至大奸大恶。   徐衡将书卷丢到书案上道:“叶掌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叶成空道:“不见得吧。”   “愿闻其详。”   叶成空放下书卷揉揉眼睛道:“我年幼时,祖母染病不幸仙去,我郁郁寡欢,不与人言,很久才勉强接受祖母离我而去这一事实,这个自然算得上人生不如意之事。   后来我大一些,认识了一位很漂亮的姑娘,但她只是将我作为备用,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却甘之如饴,乐在其中,有一天她突然与人成婚。   没有一点征兆。   这自然也算得上人生不如意之事。   再后来我子承父业,荣登掌门之位,迎娶一位良人,诞下一女,我更想要儿子。   但是夫人很喜欢女儿我便闭口不言,请问徐兄,这些事情哪里下三滥了?”   徐衡笑道:“叶掌门不是对我说了吗?”   叶掌门微微一怔道:“那真正的二三事,确实不能与人明言。”   不过我不说那二三事,并不是因为事情下三滥,而是个人隐私。每个人都有不愿提起的隐私,再正常不过。   徐兄今日来不会无聊到专门找我抬杠吧?”   徐衡道:“当然有要事商谈,进入正题前我想问问叶掌门,人这一生可能毫无过错吗?”   叶成空会意,说道:“徐兄,你方才看的是上卷。   中卷和下卷你应当是未曾过目,全部看完你会发现,云天帝将人生的错误与污点也写进了书中,他年近花甲历经沧桑,自然不可能如此疏忽。”   徐衡道:“我看得出来,粉饰过错,夸大其词,少言他人提携,多言自身努力,如此这般,便可彰显自身之伟。”   叶成空不知徐衡为何敢这般揣测梁云,按理说梁云是徐衡的叔伯级人物,更是举世闻名的英雄,徐衡应当毕恭毕敬才对。   叶成空没有出声附和,沉吟不语。   徐衡道:“昨日我身处何地,叶掌门可知?”   叶成空道:“这我如何能知,徐兄言下何意?”   徐衡道:“昨日我闻鸡起舞,洗漱完练了一套拳,出了一身汗。   之后,我骑马出门,途中遇到恶龙伤人,我拔剑斩下龙头,去往云天帝的府邸。   门口立着许多守卫,我一一打倒。   我闯进府中,质问云天帝为何蓄养恶龙伤人。   云天帝端坐高位,含笑不言。   他的孙子梁赞站在一旁,与我说五雷大山的圣光寺会有答案。   于是,我去往圣光寺求神拜佛,佛祖显灵,问我,为何对叶掌门口若悬河,我答,我只想让叶掌门明白,文字堆砌成的故事只是故事,若不能给人以启示便只是一堆浮华无实的垃圾,即使裹上再浓重的糖霜,也是垃圾,云天帝的自传犹如糖衣炮弹第一口很甜,吃多则毫无益处甚至损伤身体,不是人人都有他的天赋,也不是他人人都有他的气运,正如我现在所说每一个字叶掌门都会怀疑它的真实性,同样,云天帝写的自传亦不尽真实。   你我都知认清一个人的人品,不是看他说了什么写了什么唱了什么画了什么,而是做了什么。   我们只能通过文字,与他平时对修真界后辈布道时的谈吐,来了解他。   真实的云天帝究竟是正是邪,究竟做了何事,无人能知。”   “徐兄,妄议云天帝……”叶成空示意徐衡不要继续说下去。 第152章 分别   畅所欲言本无不妥,恶意揣测则有伤人和,更何况揣测的对象是当世公认的伟人。   叶成空不愿如此揣测梁云。   徐衡面露微笑:“叶掌门怕了?”   “不是怕,而是没有必要。”   徐衡的眼神停留在梁云的自传上,问:“叶掌门以为此书如何?”   叶成空不假思索:“烂。”   “怎么个烂法?”   “把仁义道德塞进书里,然字里行间透出小家之气,十句九句出自他人,拾人牙慧乐此不疲,引经据典格格不入,自以为是其实不然,表面高呼自由公义,实则……怕是只为自己考虑。”   徐衡大笑数声道:“英雄所见略同,不知……今年清明叶掌门可有扫墓?”   “有。”   徐衡道:“倘若无没有后人扫墓,是否会很凄凉呢。”   徐衡身为九大武王之首,在江州乃至全国的名望仅此于梁云,叶成空早前也与他有所交集,可惜这般英伟的人物却膝下无子,着实令人惋惜。   叶成空道:“人死如灯灭,何必烦恼死后之事,再说了,死后与出生之前是同一状态,无悲无喜,无忧无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徐衡道:“叶掌门所言非虚,只是看着别人天伦之乐,含饴弄孙,要我心中如何安定。   年少失孤,老来无子,在他人眼中威名赫赫的江州武王其实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犹记得那年我三岁,荒草丛生的山脚坟墓周围总是落满枯叶,天幕低垂,阴雨绵绵,父亲拿着扫把仔细打扫,母亲和几位叔伯们也在打扫,绵绵细雨连绵不断惹人心烦,那时我想如果扫墓的时候不下雨该有多好。   没有那么多落叶多好。   如果不用扫墓,就更好了。   我问父亲,这是谁的坟墓,父亲说是太爷爷的,之后我们还要去爷爷那里。   而有一天,父亲说他也会住进这样的墓里,而我,和我的子孙后辈每年清明也会来这里祭拜他。   我说不来可以吗。   母亲瞪了我一眼。   父亲说可以。   有的时候我会想,太爷爷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的存在有何价值。   后来我想明白了,太爷爷唯一的价值就是与太奶奶结合诞下爷爷,而爷爷的价值则是创造父亲,父亲的价值是创造我,而我……   没有价值。   后来父亲随云天帝征战魔道,父亲很年轻,他本该凯旋而归,与母亲再育后人,那样我就会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若能亲手抚育同宗亲兄弟的后辈,或许我就不会那么空虚。   也不会思考自身存在有无价值。   残忍的人杜绝了这种可能性,让我的父亲英年早逝。   我早就明白时间尽头万物归于虚无,但那是我感受不到也不必感受的未来。   我理应如我那无数先辈一般,遵从本能而活。   但那本能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的身体似乎也想通了这一点。   我对女人失了兴致。   我感觉不到自己活着。   只有一件事能让我觉得活着的实感,那便是找出问题的源头。   云天帝。”   叶成空道:“徐兄可有凭据?”   徐衡道:“没有凭据,没有准备,没有把握,我会站到你的面前?”   “徐兄……喜欢小孩子吗?”   徐衡道:“有谁会不喜欢小孩子?”   叶成空道:“当然会有,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是喜欢的。   因为我们都是从小孩子过来的,云天帝的自传虽略显浮夸,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他提到人的本质是很渺小的,如果一直往前追溯,溯本追源,所有人都有共同先祖,也就是说我们所有人最深处最核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我们或许只是一种工具,用来延续那最深处核心的东西,我们无法命令心脏停止跳动,无法要求胃不去消化食物,更无法完全主宰自己的喜怒哀乐,跳河自杀之人,溺亡时会不由自主垂死挣扎,会死死抓住施救者将施救者往下按去,求死者又求生,不是很可笑吗?   这是不受自己操控的行为。   是谁在操控我们,是它。   最核心最深处的东西。”   叶成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被烫到会瞬间收手,被触犯会心生怒意,被夸赞会心生愉悦,见到食物会心生据意,见到美人会心向往之,见到美景心旷神怡,见到妖魔则心生战意,人人如此,所以你不必责怪云天帝让你没有弟妹,与魔之战总要有人牺牲,令尊是光荣的牺牲。   自会名留青史,万世流芳,受后人膜拜敬仰,试问没有令尊的伟大献身,没有云天帝的睿智领导,将会有多少人死去?   徐兄应当领会这一点。   愚以为徐兄大可领养一位孩子,抚育成人,看着他成家立业,开枝散叶,那样你仍旧是一个有价值的人。”   “不同。”   叶成空道:“有何不同?皮囊?”   徐衡叹道:“不满叶掌门,其实……家父确实死在大魔头手中,只是大魔头并非九幽,而是另有其人。”   “谁?”   徐衡道:“空口无凭,用眼睛看吧。”   “强者的气息。”此时,一直守在屋顶的长孙武极望见梁风带着沈黎清来到山门口与李凤影交谈,立即传音入密知会徐衡。   徐衡传音入密问:“谁?”   长孙武极道:“绝非梁云,兄长放心,愚弟已经下法阵,保证此间内的声音不会第地四个人听到。”   “那便好。”   徐衡大袖一扬,天机镜飞出,光影浮现。   “天机镜!”   叶成空腾地站起来。   “叶掌门稍安勿躁,这不是真正的天机镜。”徐衡道:“只是仿造赝品,不过有原镜一角,使用它不会招至天谴,只会耗费真气。”   叶成空坐下道:“那就好,本掌门可不想雷劈你的时候,被连累到。”   徐衡哈哈一笑:“请看。”   “天机镜”传出的画面极其阴暗,阴暗中一个男人中性的嗓音响起:“将一百个男人与一个女人流放荒岛,结局十分有趣,而将一百女人与一个男人流放黄岛,结局也很有趣。   若削减食物看着他们争得头破血流,就更有趣了。   人就是这么简单直白的动物。   没有我,你会被那些野蛮甚之于野兽的莽夫蹂躏践踏。   人老珠黄之时再被扫地出门。   于滚滚红尘中颠沛流离。   是我收容了你,教你做人。   你要明白,我可以把你捧到天上,亦可把你踩进地里。   让我进去。”   暗光中传出摄人心魄的呢喃,随后,灯光亮起,叶成空看清了男人的长相,皱眉道:“梁赞。”   梁赞身下的女子身形窈窕,肤白貌美,细看之下叶成空道:“此女似乎是京城有名的花魁。”   徐衡笑道:“叶掌门真是老当益壮,也曾流连过风月之地?”   叶成空解释道:“云天帝寿宴时此女来过,一展歌喉,余音绕梁,美妙非凡,犹如天籁,于心中久久不去,本掌门循声望去,惊鸿一瞥,故而有所记忆。”   叶成空抚须道:“她的名字是……秦艺,听说秦艺早已从良,嫁给了一个商人,这梁赞怎么还纠缠着她不放呢?   徐兄,幸亏我看出此子不是善类,未让小女与他过多接触。”   徐衡道:“秦艺夫君前日突然暴毙,她也突然失踪,叶掌门觉得是谁干的。”   “这……”   光影中,梁赞掐住秦艺的下巴道:“想摆脱我?   你这贱人!   没有我能有你今天?   你不能没有我!”   秦艺哀声道:“梁公子妾身求求你了。”   梁赞一脸狰狞道:“好!你这个贱人想离开我成全你!我会把你全家都杀了!再将你送进荒岛,那里有很多活死人,高墙之下他们终日浑浑噩噩,宛如走兽一般,他们会将看到的所有活物撕碎果腹。   没有人能察觉荒岛,因为我在那里布下法阵。   我会和别人生下儿女,然后把他们送进荒岛,他们宛如野兽目不识丁,我可以对他们做任何实验!   他们会踩着你的尸骨寻觅食物!   那番光景定然十分有趣!”   秦艺恐惧无比,低头抹泪,无力抗拒任由梁赞摆布,事毕梁赞拥着秦艺脸上露出满足笑意:“他人之妻果然美妙,若什么时候叶晴雪也能躺在我的怀里,人生就圆满了。”   秦艺道:“她喜欢你吗。”   “我喜欢她就行。”   秦艺抓住梁赞滑向她腰肢下方的手腕道:“梁公子,饶过妾身吧。”   梁赞啧了一声道:“能伺候我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莫不识趣。”   “妾身很痛。”   “痛就对了。”   又是一番强硬索取后梁赞一副厌恶表情道:“我对尸体没有兴趣,你再敢表现得像具尸体,我会将你送入荒岛!”   叶成空惊道:“当真有荒岛?”   徐衡道:“叶掌门想看吗?”   叶成空道:“我想不想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徐兄愿不愿意给我看。”   徐衡欺瞒道:“自然愿意,只可惜镜子品阶不足,我亦修为有限,无法使用它寻得荒岛。   它只能看到有限的过去,看不到无限的未来。   目前观测到的过往中没有发现荒岛,究竟有无荒岛,唯有亲口询问梁赞才能验证。”   叶成空道:“没有必要吧。”   徐衡道:“梁赞垂涎令媛美色已久,不除此子,汝能心安?   倘若云天帝真是高风亮节,决然不会包庇梁赞,叶掌门难道不好奇云天帝的为人如何?”   叶成空皱眉道:“我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徐衡道:“眼见即是真实,连眼睛都不能相信,就没有什么可相信的了。   以叶掌门当世拔尖之修为,还会受幻术所骗不成?   永远不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叶成空道:“可有良机?”   徐衡道:“下月初云天帝寿辰,各路豪杰齐聚,适时亮出天机镜,戳穿此子真面目,寻出荒岛下落,救人于苦海,你我也算功德无量,不枉为修道中人。   即便无有荒岛,梁赞的所作所为也足以定罪。   梁赞区区筑基修为,何足为虑?”   叶成空道:“若云天帝有意袒护,如何处之?”   徐衡笑道:“叶掌门多虑,十方豪杰面前,云天帝安敢袒护?不要”   叶成空道:“还有没有?”   徐衡握拢手指,真气牵引下“天机镜”再起变化,光影中画面飞掠,最后定格在一人身上,主角依旧是梁赞,梁赞似乎对他人之妻情有独钟,故技重施乐此不疲,徐衡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着受害女人的敏感之处,叶成空道:“徐兄方才所言对女人失去兴致,这又是为何?”   徐衡淡淡道:“枯木偶有逢春时,此一时,彼一时。”   叶成空对梁赞的恶行不感兴趣,问道:“可否直接察看云天帝?”   徐衡道:“留一个悬念吧。”   叶成空大笑道:“徐兄这般会卖关子,不去做说书先生实在可惜。”   徐衡道:“过奖了。”   叶成空问道:“徐衡的天机镜碎片是何处所得?”   徐衡道:“非何处所得,有人相赠。”   “何人?”   “神秘人。”   ----   “这是什么哦?”沈黎清踩踩脚下的法阵说道。   李凤影道:“此乃掌门师尊亲手刻下,以测试修道者根骨的法阵,玄妙至极的仙根根骨与毫无作用的无根根骨无法测出,凡根根骨与灵根根骨都可以测出,姑娘你的天庭处有三圈道纹,意味着凡根上品根骨。”   沈黎清道:“那我的上限是金丹期喽?”   “不错。”   沈黎清道:“那他是啥,什么根骨都没有嘛?”   李凤影看了梁风一眼道:“天庭不亮,看来不具备修真天赋,不过手脚功夫厉害的话,放弃修真做一名武者,未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梁风道:“李兄,让我见过叶掌门再说吧。”   沈黎清暗想,适才他御剑带她上山,普通根骨根本不可能修炼到御剑飞行,那只有一个可能,他是仙根根骨,天赋绝佳,年少英俊,人品端正,集三者于一身,简直没天理了呀。   “不识大体,放虎归山,这种人也有脸来到雷炎宗的山头拜师学艺?”   一道清冷声音响起,三人定睛一看,只见一位气质绝佳的青年御剑而来,落至山头。   李凤影恭声道:“大师兄早安。”   沈黎清道:“哇,你就是青云榜名列第三的剑客赵建良?”   赵建良手提蛇妖与四脚蛇妖的尸体,妖血血淋淋地往下躺,不睬沈黎清,对梁风说道:“没话说吗?”   梁风道:“有,众所周知,兔子是吃素的,哪怕修炼成精也是吃素,它们可以吃肉但吃素更宜,所以一般来说兔子精是不会嫌着没事干吃人的,你杀蛇妖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兔子精也杀了,他不知道要历经多少磨难,才能修炼成精。”   赵建良道:“少给我妇人之仁,我多杀一只妖,就少一个甚至两个三个受害者,你公然搭救妖怪,不识好歹倒行逆施,给我立刻滚下山去!”   沈黎清道:“李大壮,你要走了?”   梁风道:“不走留着过年啊,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赵建良道:“站住!”   梁风问:“还有何事?”   赵建良冷笑道:“是我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理解能力低下,我要你滚着下去,不是走着下去。”   梁风道:“名门大派首席弟子的素养,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赵建良道:“你这小子放跑妖怪不把你扭送官府已是莫大的宽恕,焉敢饶舌?”   李凤影正待开口,叶成空翩然而至道:“徒儿,你也太霸道了。”   赵建良对叶成空一揖道:“禀师尊,建良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长长记性。”   徐衡随后而至,他见识过梁云年轻时的面容,见到梁风不由心神一晃,此人相貌与梁云好生相像,只是眉骨多了疤痕,下巴线条更为流畅,总体来讲容颜略胜梁云一筹。   五十载春秋,徐衡见过容颜相似者不胜其数,口音相似者也甚多,没有放在心上,御剑而去。   叶成空问:“他所犯何事?”   赵建良道:“放跑妖怪。”   沈黎清道:“喂喂,那两只不是坏妖怪。”   梁风心里纳闷,刚刚沈黎清还对妖怪喊打喊杀,怎么一会儿就向着他说话了?   护山法阵犹如湖面,可以映照出人的相貌,梁风看看自己的相貌顿时明白了,这是长得帅的好处啊!   赵建良瞪眼道:“不是坏妖怪你为什么要杀它们?   我远远地看到你舞剑和它们拼杀!”   沈黎清道:“人家贪图它们的内丹嘛,总之,他们不是坏妖怪哦。”   叶成空道:“不管妖怪生性如何,放跑总归不对,念你年少不知事,本掌门不予追究。   走吧,我们不会收你这种弟子。”   “那我呢。”沈黎清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你反复无常,也不能要。”赵建良一脸冷酷。   叶成空自会考虑大徒弟的意见,无言表示默许。   沈黎清叉腰道:“凭什么不要我,我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还是上品根骨!”   赵建良道:“记住你是凡根上品根骨,还有,你再漂亮再聪明,天赋不足在修道也走不长远。”   梁风面露不忍道:“我走就是了,你们把她留下吧,她大老远过来不容易,岂能一句失礼就否决她?   我放跑妖怪不对我认了,我现在就走。”   赵建良执意道:“你也走。”   沈黎清道:“真小气!”   赵建良冷冷道:“再不走你们两个都不要走了!”   沈黎清道:“你好大口气,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赵建良上下扫了她两眼道:“你的姿色还不足以让我赵某人过目难忘。”   沈黎清笑:“忘了好。”   梁风关心道:“你们认识?”   沈黎清道:“现在不认识了。”   叶成空望着二人下山背影说道:“建良,有没有觉得此子不同寻常?”   赵建良道:“有何不寻常的,还不是双手双脚加上一个脑袋。”   梁风下山而去,沈黎清跟着身后道:“都怪你,害得我也进不了雷炎宗,你要对我负责!”   梁风道:“怎么能赖到我头上?是你主动要帮我说话,讲讲道理行不行。”   沈黎清道:“我不管!”   梁风道:“我也不管。”   沈黎清道:“不行你要管!”   梁风扶额道:“别因为我长得帅有实力又有爱心就纠缠不休,我会生气的!”   沈黎清道:“少臭美。”   “那你别跟着我。”梁风加快脚步。   沈黎清道:“你要去哪儿?”   “与你无关。”   沈黎清忽然尖叫一声:“哎呀!人家的脚扭到了。”   梁风回头一脸狐疑:“真的假的?”   沈黎清坐在山间林荫石阶上道:“不用管我你走吧,就让我被山精妖怪吃掉算了。”   梁风走上来道:“我背你下山。”   沈黎清道:“不用啦男女授受不亲。”   梁风道:“那我走了。”   “喂!”   “又怎么了?”   “你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不是你叫我走的吗?”   “我叫你走你就走,你这么听话?”   沈黎清气得咬牙,梁风挠挠耳朵道:“别抬杠。”   沈黎清张开双手。   “干什么?”   沈黎清咬字很重:“背我下山!”   “真的扭到了?”梁风凑过去却不敢伸手,在他的心目中女孩子的脚不能乱摸。   沈黎清道:“背着这么重的剑能不扭到吗?”   梁风笑道:“比这重十倍的刀我都背过。”   沈黎清道:“人家小姑凉好不好!”   梁风将她背起道:“你我无亲无故,背你要收钱的。”   沈黎清道:“那你帮胡宾怎么不收钱?”   梁风道:“那个嘛……”   沈黎清道:“好啊,你搞性别歧视,重男轻女?”   梁风道:“我随便说说别当真。”   沈黎清抱紧梁风的肩膀道:“怪了,背着这么漂亮的黄花大闺女,你不心动吗?”   梁风道:“还说我臭美,现在是谁臭美?”   沈黎清道:“你不会是那个吧?”   梁风道:“轮不到你操心,下山咱们各回各家。”   “哼!”沈黎清不满意地瘪瘪嘴,不再说话。   热脸贴冷屁股,再热情的人心里也会觉得不舒服。   梁风倒不是真没心思,是不敢有,他不想辜负任何人,因为他仍旧抱有父母兄弟等他回家的念头,没有他餐桌上少一人,没有他双亲难露笑颜,没有他梁云也许踏上歪路,他不应在五十年后久留,他终究得回去。   执起碗筷,夹起饭菜。   欢声笑语。   其乐融融。   奉养双亲,成家立业,三世同堂,儿孙绕膝,那是他理所应当的人生路。   梁风并非迂腐顽固,不知变通之人,只是时间轮在手,它一直完好无损,他就很难断掉重返过去的念头。   沈黎清从行囊拿出一个肉饼啃了起来,梁风道:“少吃点,你已经够重了。”   “呸呸呸,是剑重不是我重。”   梁风早前渡给慕容凌会真气,又御剑辗转青城尹城两地,再御剑赶至雷炎宗,下山时真气所剩不多,脸色不由微微泛红,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沈黎清拿出一块手帕:“我给你擦擦。”   梁风道:“谢姑娘。”   “叫我黎清就好了。”沈黎清把啃过一口的饼凑到梁风嘴边:“吃饼?”   沈黎清的身体温暖柔软,饶是梁风定力十足也不由微微心猿,嗫嚅道:“不饿。”   “吃嘛。”   肉饼抵到唇边,梁风咬了一口,越嚼越香,问道:“好吃,是什么馅的?”   “你猜。“   “应该是牛肉吧?”   “真聪明。”沈黎清一笑,眉眼弯弯,此时二人抵到山脚,山脚下是一片村庄,人潮汹涌络绎不绝,人流量堪比京城,他们都是天南地北而来,向往修道的人士,抱着拜入雷炎宗一飞冲天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往山上行去。   梁风问:“和聪明没关系,和味觉有关系,沈黎清,之后你准备去哪里?”   沈黎清挑眉道:“你担心人家?”   “随口一问,你不想回答算了。”   “我想去云隐宗。”   “看来我们不同路,告辞。”   沈黎清追上来道:“你去哪里?”   梁风道:“傲天群山。”   沈黎清道:“我也去。”   梁风挠挠头道:“你干嘛非得缠着我,我又没拿你什么东西。”   沈黎清咬唇道:“你……是金丹期修士不是吗?”   梁风道:“我不收女徒弟。”   沈黎清道:“你不喜欢女的?”   梁风看了她一眼,她有一双略显魅惑的丹凤眼,鼻梁微挺,皮肤雪腻,樱唇嫩薄,鹅蛋脸,柔软的黑发被红丝巾束起,身姿挺拔一身红装,背负大剑,显得英姿飒爽,这是常年行走江湖之人的打扮,说不定她闯荡江湖的经验都比梁风丰富,梁风收她做徒弟也没有什么可教她的。   至于练气心法和炼丹秘籍这些唯有真传弟子可教,一般来说修道者不会轻易收女子为真传弟子,那很容易被周遭之人误会。   “说来复杂,不说为好。我要去傲天群山了,我们在这里分开吧。”   沈黎清道:“傲天宗被灭五十年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秘密。”   沈黎清道:“你有什么秘密不能读我讲的,咱们可是有过肌肤之亲的呢。”   说着她拿胳膊撞了一下梁风,梁风脸庞微红道:“你的脚好点了没,好了我就走了。”   沈黎清迈动长腿道:“走吧走吧,越远越好。”   “原来你的脚没事?”   沈黎清道:“我想省点力气。”   “还不跟上来?”   梁风道:“嗯?”   “看你辛苦背我下山的份儿上,我请你吃面条。”   梁风道:“不会吃到一半,你撂下筷子跑路了吧,那我就得付双份面钱了。”   沈黎清道:“你一大男人和我小女子计较这些,太小气啦。”   梁风不禁失笑,跟上道:“行行行,你说什么都有理。”   客栈在不远处,二人来到二楼一靠窗位置点上酒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梁风决定戒酒,沈黎清挺爱喝酒,一口喝了三大盅,俏脸泛起红晕。   “你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这么年轻能有筑基修为称得上小天才,你师从何人?”   沈黎清醉醺醺道:“重要吗?”   是啊,他们只是萍水之交,酒肉一场各行其道,日后不会再有交集,问这些做什么呢?   梁风道:“问问而已,我每天与很多人擦肩而过,他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然后各奔东西,天各一方,在互不知道的地方随时光长河逝去,相遇是一种缘分,能说得上话就更是一种缘分。   缘分它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是此时此刻我就在你面前,是缘分让你我相遇相识。”   沈黎清笑笑,道:“佛说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不信,哪有什么前世,你信吗?”   梁风道:“那是诗人为了表现缘分来之不易,提醒我们要珍惜身边的人,我们有缘,但是缘尽如此。”   沈黎清蹙眉道:“为什么不是江湖再见?”   梁风道:“我心里有种预感,我不会留在这里太久。”   沈黎清问:“你要去哪里?”   梁风道:“这个世上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你呢?”   “云隐宗。”   梁风疑惑道:“去哪里做什么?”   “我喜欢云隐宗这个名字,它让我觉得安心,我打算在哪里将自己的修为一点点提高,然后去找我的父亲。”   “你父亲是什么人?”   沈黎清道:“很难说。”   “没事儿。”   沈黎清的脸愈发红艳,她忽然摸上梁风的手。   她白皙的小手温暖柔软,梁风心中一动,下意识反握住她的手:“你的手很软。   只是……   关节处有茧子。”   沈黎清道:“要练剑,没有茧子才不正常。”   “是谁教你的剑法。”   “一个很帅气的人。”   “他修为一定很高了。”   “还好。”   沈黎清微微一叹,抽回手眉宇流露出忧伤之色,梁风问道:“和我说吧。”   沈黎清将酒杯举到眼前道:“我们不是要分开吗,说了也是徒增烦恼。”   梁风夺过她的酒杯道:“我决定了。   我要对你负责。”   沈黎清眼中掠过一丝诧异,抬头看着梁风:“嗯?”   “是我连累你进不了雷炎宗,男子汉大丈夫,没有欠债不还的道理,我要对你负责!”梁风掷地有声道。   沈黎清笑道:“如果我又胖又丑,你还愿意对我负责吗?”   梁风道:“如果日月倒转,如果天塌地陷,如果我爱上你,如果——没有那么多如果,不是吗?”   沈黎清笑道:“你是一个热心肠。”   梁风道:“我一向如此。”   沈黎清揉揉眼睛,借着酒意壮起胆道:“李大壮,你知不知道一见钟情是什么滋味儿?”   知道。——这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梁风目光投向别处,不知如何回答。   沈黎清面露失望,酒意上涌她昏昏睡去。   梁风举杯不饮,面有所思。   “他!他在这里!找到他了!”   “是他?”   “是他!”   “哈哈哈!我隐姓埋名这么久,还是被你们找到,生活被你们打破,母亲被你们逼死,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将我女儿掳走严刑拷打,折磨逼问,哪里会有什么真身,他的灵魂和肉身早就被拉入风天帝的镇魔刀中了。   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他,也绝不可能会替他报仇,为什么你们还要紧紧相逼,我拼出老命救她出来,四海漂泊居无定所,一连数月不敢踏足陆地,你们竟然追到海上,我不明白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单单因为我的出身?   我是不是根本不该被生下来!   也根本没有做普通人的资格!”   “没想到是他,隐藏了这么久!快让他滚出这艘船!”   “不行!不能让他们走!”   “不是她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生下她!杀我吧!”   “不!你们全都有错!”   “全都该死!”   “对!不能放跑魔种,哪怕天涯海角也要抓住他们!”   “爹!”   “快走!”   沈黎清猛地从床上坐起,脸上爬满泪痕,她微微喘气擦干泪痕,撩起水蓝色帐幔,看见睡在地铺上的梁风坐起身子,揉着眼睛道:“你做噩梦了?”   沈黎清默泪无声。   “怎么了,和我说说?”   沈黎清道:“说什么,你又不喜欢我,我们还不是要分开。“   梁风沉默片刻道:“收拾一下,我送你去云隐宗。”   沈黎清道:“我自己去好了,你忙你的。”   梁风道:“我不忙。”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梁风道:“也……也许。”   沈黎清忽然凑过来在梁风脸上印上唇印。   她的唇柔软芬芳,带着一股清新自然的花香。   “姑娘,这……”梁风想说于理不合,却说不出口,她转首时,头发掠过他的脸颊,丝丝滑滑,撩人心弦。   梁风低头一看,手中多了一朵小野花。   沈黎清走出几步,卸下脸上的伪装,回首望向梁风,她脸型从鹅蛋变成瓜子,鼻梁微挺变成挺直,总体来讲不如原先惊艳美貌,却有一种自然婉约之美。   “你不叫李大壮,我也不叫沈黎清,我们都有各自不能言明的原因戴着面具。   某一天你会忘了我,但我会一直记得你。”   梁风小心翼翼将花放进怀里,抬头道:“姑娘芳名?”   晨晖将沈黎清镀上一层金边,她的黑发被山风吹动飞舞,眼中含着一丝落寞:“风吹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梁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穿透一颗大树的树叶花朵,望见天空中白云缓缓流动,大雁的身影划过天际,阳光灿烂,她的侧颜倩丽如画,梁风心中一动,问道:“流云,你叫流云吗?”   沈黎清嘴角噙笑,不作回应,莲步轻盈而去。   梁风立在原地,遥望她渐行渐远的倩影,心如鹿撞。   --   徐衡御剑飞向江州,长孙武极紧随其后,问道:“兄长,叶成空识破了吗?”   徐衡道:“尽皆真实之画面,叶成空何以识破?   哪怕叶成空有所察觉,也只会坚定他的信心,我能看得出来他早有与梁云争雄之意。”   长孙武极道:“兄长神机妙算,一切都难逃兄长的掌心,九州武王除却兄长皆是有名无实的废物下月初我等高举义旗,揭露并手刃梁云这那老匹夫,再诛杀那八个梁云扶持的武王傀儡,兄长便可正大光明接手倾城剑派,随后徐徐图之雷炎宗。   一旦吞并雷炎宗后,称霸一方的五行圣宗不日也定将被兄长拿下,高歌凯进,横扫江湖,一统修真界,天下人将奉兄长为天帝。”   徐衡道:“虚名而已,我无意追寻,唯永超脱轮回,永恒不朽的仙道才令我向往,武极,今日又到了梁云布道之时,我倒要看看,他今天又要胡扯些什么狗屁不通的大道理。”   “愚弟先行告退。”   徐衡与长孙武极作别,长孙武极的鬼影宗搬至一个秘密的地方,需要筹备物资,招兵买马,待规划的事务有太多要亲自打理,反观徐衡轻松许多,他只需对长孙武极下达命令,坐享其成。   徐衡御剑飞至江州有名的私塾,果不其然,见到一身道袍,鹤发童颜的梁云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根本派不上用场的教尺,对着台下慕名而来的众人滔滔不绝。   梁云精神矍铄,双目极是有神,他望见徐衡微微点头致意,徐衡亦报以和善的微笑。   梁云一脸和蔼道:“有道友很好奇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常常探询老夫,如今……老夫回想起来只能记个大概。   既然诸位想听,老夫当然不会藏私。   犹记得,那日飞剑如雨,遮天蔽日,九幽妖气冲天,无数修士剑断人亡,尸落雨如,九幽实在是太过强大,凡人根本近身不得,年轻气盛,敢打敢拼的我和无名老前辈身先士卒,一人斩下了九幽一只巨爪。   九幽不愧为三大魔头之一,恢复能力无比变态,巨爪迅速再生,无名老前辈说只有飞进九幽的口中,才有灭杀他的可能,但是也有葬身九幽口中的可能。   我大声说让我去,无名老前辈说好,他来掩护我。   九大武王也纷纷响应,临行前,无名老前辈问我,到底为了什么与九幽战斗,我说,是信念,是大家的信念支撑着我!   舍一身而利万民!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第153章 怅然   台下响起热烈的鼓掌声,梁云含笑抚须,手往下一按示意安静。   梁云感慨道:“彼时老夫青春年少,却寂寂无名,而我兄长已名动八方。   师从剑圣无名,勇闯英雄冢,拔取镇魔宝刀,击败无道真君,踏平傲天神宗,这些事迹在他踏破虚空而去后才被完全披露出来,但并不影响他的伟大,不知他现在人在何处,若是有机会再见到他,我可以很自豪地对他说,我不愧为你的胞弟。   我这一生都活在兄长的光环之下,他英俊善良并且热爱学习,明辨是非还乐于助人,反观我一直顽劣不堪,与之相比相去甚远。   但同一母亲所出,他是金子,我又会差到哪里?   金子就是金子,一定会发光的。   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有人常常问我优秀的秘诀,我的回答只有一个,努力,拼命地努力。   你不优秀只因你不够努力,比你优秀的人都在努力你凭什么不努力,只有努力能让你摆脱困境。   用尽全力去努力,你们会成为像我一样的人。”   “梁老先生。”一位中年脚夫开了腔,他身处最后排的位置,因为这个私塾面向所有人,不管富贵贫贱都可以进来,安静聆听梁云传授道法,所以没有人会排斥他,他周围坐的也是差不多身份的人。   脚夫道:“小人今年三十一岁,家父滥赌成性,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与猪朋狗友们出入赌坊酒坊,在外窝囊废,回家装硬汉,喝醉了经常殴打家母,母亲不堪忍受在小人很小的时候远走他方,于是打骂的对象完全转移到了小人的身上,家父做的是打更巡夜的贱业,说小人长大了以后也可以做这个,小人如何愿意做一名没有出息的更夫。   但是没有办法,家父不愿意出一分钱让小人读书,小人只好帮人放牛放马,辛辛苦苦地攒钱,但是攒到的钱全部被家父夺走……”   梁云打断他的话道:“你可以离开他。”   脚夫道:“是的小人离开了这个有家之名无家之实的家,一开始在一家酒馆做伙计给人端茶倒水,手脚笨打翻了许多酒杯被踢了出去,后来又卖了许多苦力,根本攒不下银子,因为小人天生患有遗传隐疾,时不时会突然高声嚎叫,家父也是如此才一直不受人待见。小人小时候被父亲打破了脑袋,疾病爆发时更加难以忍受,因为这个隐疾小人处处遭人奚落,发病的时候死死按住的喉咙快要窒息,不知不觉一晃已过而立之年,这些年都不知道怎么过得,请问小人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吗?”   说完脚夫掐住自己的喉咙,脸憋得通红,周围人报以同情目光。   梁云道:“这样吧,你来倾城剑派的山顶,老夫给你谋一份采药的差事,你只要每日在山上采够药材便可。”   脚夫泣声感谢,周围人看向梁云的眼神不由更加崇敬。   梁云侃侃而谈道:“无腿之人无法奔跑,无颜之人难露笑颜,无志之人奔波劳碌,很多事情就一开始就已注定,但仍有一件事可以改变境地,那就是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抛却累赘,不停努力,先苦后甜和先甜后苦这个很简单的问题很多人不知道怎么选,在我看来十分不该,不要歧视努力,否定努力,放弃努力,努力不一定有收获,但不努力一定没有,所以必须努力……”   梁云俨然一副努力代言人的姿态,洋洋洒洒谈论上千字,众人心中暗许,仿佛以为听了梁云的布道,从此便仕途无忧。   唯有一人嘴角露出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冷酷,那便是徐衡。   梁云兴致勃勃地向别人传授成功的经验,眼看天色渐晚,挥挥手让众人散去,徐衡向前恭声道:“叔叔,后天就是您的诞辰,侄儿一直在提前筹备,有许多好东西在府上,其中有十八名工匠花费五十个日夜打造出的金身大佛,不知您可有时间,来侄儿府上一观。”   梁云推辞道:“何必行那铺张浪费之事,简单些就好。   侄儿,你的病可好些了?”   徐衡道:“托叔叔的福,好许多了。”   “嗯,你的心意老夫心领了。”梁云拍拍徐衡的肩膀道:”多陪陪家人,享受享受生活,不要做些没用的事情。“   徐衡道:“叔叔金言侄儿谨记于心。”   夜深人静,徐衡御剑而行,长孙武极紧随其后,盖因之前长孙武极发现路边在逃的慕容凌会的告示被撕下,一番查探才知慕容凌会因为一个老妇人落网,被押送至江州边城青城服役。   长孙武极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消息,马上就转告给徐衡,徐衡为人残忍好杀,慕容凌会屡屡忤逆他的意思,徐衡必然心怀芥蒂,从而对慕容凌会产生杀心。   长孙武极很乐意见到慕容凌会这样刚正不阿的人死去,这样会让他产生一种变态的快乐之感。   “凌会,叔叔来了。”   正在睡梦中的慕容凌会心中一紧,睁开眼回头看没发现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在这里。”   慕容凌会抬头一看,徐衡那张胡茬细密的国字脸突然出现在上方,吓得慕容凌会赶紧爬到一点:“你,你,你找我做甚!”   徐衡道:“叔叔很高兴。”   “你高兴个屁!”   徐衡道:“不愧是我徐家的后人,当断则断。   只不过有一点你做的不好,你须小心谨慎些,尤其是对待珍宝,那可是叔叔花了不少心思弄来的好东西。”   “哈哈!你以为我……是!我确实眼睁睁看着阚月华死掉了,没办法,被你们逼的我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慕容凌会笑着笑着,咳出了血。   “侄儿,有病在身?!”徐衡一手搭在慕容凌会肩膀道:“怪叔叔疏忽,没有试探你的丹田。”   慕容凌会道:“你们走吧,我是个没几天可活的废人,加入你们也是累赘。”   徐衡道:“小小病魔何足道哉,只要叔叔助你采阴补阳,吸人精气,你自然会好起来。”   “呸!”   慕容凌会啐了一口道:“我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绝不会与你们作奸犯科!”   “那你独享佛珠又是为何?”长孙武极哂笑道。   “我有父母要奉养,不得已才戴上佛珠,再说她也是只有半条命的人,我有什么办法!我没办法!”慕容凌会理直气壮。   徐衡赞道:“纸上谈兵易,身体力行难,道义此物确实如此。   侄儿你做得很好,叔叔很欣赏你。”   长孙武极道:“慕容凌会,这下你真的半只脚踏入魔道了,和我们走吧。”   “我不会走的!柯标一定会洗刷我的冤屈!我要堂堂正正地回到尹城!”   长孙武极冷笑道:“由不得你!你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在事成之前我们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慕容凌会道:“是你们让我看的,我根本不想看!”   牢房墙壁忽然被打破,一人拍打身上灰尘踏入牢内道:“徒儿,怎么进了这个鬼地方?可让师父好找。”   “师父!”慕容凌会看到来人两眼放光,此时吵闹声大作,十余位举着火把的狱卒纷纷赶来,徐衡与长孙武极对视一眼,迅速离去。   慕容凌会区区布衣,说的话没有几个人会当真,更何况慕容凌会脑子出问题,才会到处对人宣扬梁云人品不端,所以能安排慕容凌会最好,安排不了也不成问题。   舟午得意洋洋道:“呦,看到师父就吓跑了,看来师父宝刀未老呀哈哈。”   慕容凌会道:“师父修为又精进了!太好了!太好了!”   舟午道:“哎,低调,低调啊。   师父不是喜欢炫耀的人,仅仅是金丹后期小圆满而已,这修为要是放到五十年前,随便哪个宗门的首席弟子都能吊打我。   不过现在呢,还是可以小小地纵横一下的,嘿嘿。’   慕容凌会把所见所闻与舟午全部细说,舟午摸着脑袋道:“哇,这个李风什么情况啊,调调和梁风好像啊。”   慕容凌会道:“师父,难不成……”   舟午道:“可别瞎猜。”   “可是确实有这个可能啊。’   舟午道:“踏碎虚空来到五十年后,与曾经老友久别重逢,我的天,师父太激动了!”   慕容凌会道:“风天帝已经到了自由穿梭时空的天尊境界了吗?”   舟午道:“那得当面问他了,徒儿,他们何时动手?”   慕容凌会道:“师父觉得呢?”   舟午目光深邃道:“大概就在那天。”   “我们去吗?”   “去,在旁边好好看,好好学,看看你师父是怎么和风天帝再度并肩作战的。”   舟午仿佛很笃定梁风会到场,与他再续前缘。   但其实他心里没有几分把握,他只是愿意这么说,这么说,好像就多了一份可能性。   五十年,可以改变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没有变的,恐怕只有那个名为梁风的少年吧。   舟午望向风云难测的天际,心潮起伏,那联手击败殷杰的画面历历在目,虽然他不是担当主力,但也确有出力,他很少对外人谈及此事,因为这是他最美好最值得珍藏的回忆之一。   闻讯而来的狱卒们拱手而退,因为他们见到了尹城四杰中排名前二,同时也是名扬江州的凤鸣剑阚月华。   阚月华道:“舟老前辈,我们启程返回尹城?”   舟午道:“飞鸽传书给柯标,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大轴好戏在后头呢。”   ----   “铸剑山庄,上品宝剑一柄!”   “形意门,千年灵芝一盒!”   “乘州马氏家族,七色琉璃盏一副!”   “……”   梁府晚宴甚是热闹,人影憧憧,歌舞升平,一身红艳寿袍的梁云端坐背靠东方的主位,享受众人的团团围绕与溢美之词。   “雷炎宗,极品绸缎一丈!”   梁云见到重量级来宾,起身相迎道:“叶掌门光临,老夫甚是欢颜。”   叶成空笑脸相迎道:“豪杰齐聚,美女如云,梁前辈的寿宴是否太奢华了些。”   梁云哈哈大笑:“与汝往年相比仍是有所不及。”   眼看各路人马到齐,梁云又忍不住卖弄起来道:“诸位,老夫历经沧桑,饱经风霜才有今日之成就,武学自认当世无人能出其右,只是学识上仍有强者能与老夫一争长短。   这些年老夫纵横四海,驰骋江湖,见识过的风土人情,名家大师不计其数,曾与多名大家畅所欲言至深夜。   他们总是自信满满,不卑不亢,想在学识上挫败老夫。   他们说睡觉一定要枕枕头,早上必须要吃早饭,学业一定要全力以赴,朋友一定要倾诚相待,父母一定要毕恭毕敬,好事一定要尽力而为,甚至还规定起老夫的睡姿,走姿,言姿,吃饭之姿,老夫曾经深以为然但其实不然,合适自己的才是最好的,盲目从众只会失掉自我。   年少无知者易将他人的只言片语奉为真理,成为他人思想的附庸,被限制被禁锢被捆绑,逐渐失去主见,心中装满别人,只有些许自己,这无疑不妥。   很多自己些许别人才是明智之士。”   “若心中只有自己,没有别人,是否更为妥当?”   梁云忍俊不禁道:“那就天下大乱了。”   “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叶成空含笑问。   梁云大笑不言,没料到有人能识穿他内心的邪恶想法。   叶成空起身道:“云天帝,今日本掌门不为其他,为平不平事而来。”   “噢?”   叶成空道:“徐兄。”   坐在太师椅上的徐衡站起身道:“诸位英雄豪杰,绿林好汉,我辈修道者不求功名利禄,大富大贵,但求心安理得,云天帝英明一世,只可惜教子无方,令我等心寒!”   天机镜旋转飞出,光影四射,在座的梁赞脸色一变,起身欲往外走去,李凤影拔剑拦下。   光影之中梁赞辱人妻子,出入荒岛,豢养人口,逼其相斗,众人见到此幕也来不及在乎徐衡是如何得到天机镜的,纷纷起身抽出兵器对梁赞怒目而视。   叶成空拍案道:“云天帝,你孙子梁赞禽兽不如,人人得而诛之!你难道从未察觉?!”   “拿下!”徐衡厉声喝道,周围窜出数十道人影,飞速掠向梁赞,梁云身形一晃挡在梁赞身前,那数十道人影登时倒飞出去。   叶成空手指梁云怒道:“云天帝!怎可护短?”   梁云淡淡道:“老夫自己的孙儿自己处理,尔等退下。”   徐衡含笑道:“你能处理吗?你只不过是个死人。”   梁云眯眼道:“你清楚自己在说——”   乔装成护卫的长孙武极一剑捅穿了梁云的胸口,梁云的声音戛然而止,周围人惊呼道:“有刺客!抓刺客!”   梁氏家族的人纷纷围向梁云与长孙武极,忽然所有人身子僵立,释放出真气威压的徐衡道:“动手。”   接着,长孙武极一剑削飞了梁云脑袋,各方贺寿人士心中又惊又疑,梁云绝不会如此不济。   可这是他的寿辰啊,他没理由使用踏天宗的御石术制造分身。   除非梁云未卜先知,知道有人要在寿辰上杀他。   但是耗费真气制造一个一击即溃的分身又有什么作用呢?   徐衡高声道:“我知道各位心里在想什么,真正的梁云就在这里!他那副肉身只是掩人耳目,好让大家以为他与他孙儿梁赞一直相安无事。”   梁赞淡然一笑道:“侄儿,活着不好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以为梁赞脑子出了问题。   话音落下的同时,长孙武极身体被真气剑刃切割成数块,梁赞手握真气剑刃,鲜血不停往下滴淌,徐衡心中微惊,梁云的剑怎么这般快,难不成已经到达元婴大圆满之境了?   梁赞道:“今日没有人能走得脱。!”   众人感到一股更为强烈的真气威压,修为低的直接当场跪了下去。   徐衡高声道:“梁云,你连亲孙子的身体都要霸占,你修炼了移魂邪术?”   梁云朗声大笑道:“何必明知故问。”   叶成空拔剑道:“恐怕并非移魂,而是更高级更邪恶的秘法。”   “梁云!你的死期到了!”一道黑色人影踩破天花板落至地面,他背后紧随五道人影,衣服图案分别对照金木水火土,徐衡大喜道:“五行圣宗五大圣使!圣宗宗主!你们终于来了!好,今日你我同生死共进退,诛灭梁老贼!”   黑色人影爽朗一笑道:“武王之邀岂敢爽约,今日雷炎五行二宗联手击败倾城邪派!”   “师父,我来!”赵建良迫不及待要建功立业,拔剑上前。   叶成空道:“退下!任何人都不许插手!”   雷炎诀!”   叶成空全身衣服爆裂,耀眼至极的雷光布满全身,大堂登时亮如白昼。   “全宇宙最强之名,我叶成空收下了!”   叶成空飞速向前,周围空气中的水分被炙烤蒸发,让人觉得干燥无比。梁云不屑道:“自取灭亡。”   轰然一声巨响,叶成空一击即败,被梁云抓住了脑袋,身子惯性向前,撞破了十数座屋宇兀自不停。   梁云将脑袋丢到徐衡脚下道:“侄儿,好好看,好好学。”   梁云猛吸一口气,整个人迅速膨胀,衣衫破裂,露出大块大块的强壮肌肉,令人作呕的是每一块肌肉上都挤出来一张人脸,其中就饱含梁赞与梁云几位祖孙。   梁凉大骇道:“爷爷?”   梁云黑发如钢针垂地,瞳孔猩红妖冶,指甲尖利无比,形态宛如妖魔,他狞笑一声道:“乖孙儿,你资质太差没有资格与爷爷融为一体,不过今日所有人都要死,所以爷爷就勉为其难收了你。”   “所有人都死?话说太满小心撑死!”黑色人影暴喝道:“摆阵!’   金木水火土围聚在黑色人影周围高声道:“金木水火土五行八卦阵!天地玄黄之灵,宇宙洪荒之力!破!”   六人发出六道光柱汇聚成一束,朝梁云猛烈撞来,梁云大口一张全部吞下,肚子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彩,映得肚皮上的人脸恐怖诡异。   梁云猛地张口吐出一团彩光,五行圣宗的五大圣使瞬间被这团彩光打得灰飞烟灭。   一招?!   徐衡面露惊骇之色,额头冷汗直冒,身子被高数个境界的真气威压压住难以动弹。   梁云撕下叶成空的脸贴到脸上,皮肤蠕动,叶成空的脸转换到面部,梁云狞笑道:“侄儿,学到了吗?”   “怪……怪物。”徐衡双腿打颤,想要逃离此地。   倒地吐血的五行圣宗宗主问道:“云天帝,你到底是何境界?”   梁云的脚覆上他的脑袋道:“那是你此生都无法想象的高度。“   动不了!   徐衡心中惊恐,身体僵硬无比,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抓住他的身体。   梁云缓步而来,每一步地上都留下一个血印子,每一步仿佛都狠狠踩在徐衡的心上:“君恩,老夫特意给你徐家留了一条血脉,令郎不知却珍惜,意图谋害老夫。   念在他平时的孝心上,老夫会留他一条全尸。”   胸口一痛,一柄长剑穿胸而过,徐衡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倒向地面,临死前看到手握宝剑的李凤影跪到梁云面前:“虚空暴涨,群星争辉,云天帝威,主宰沉浮!我李凤影愿奉您为父,鞍前马后,无微不至!”   “你也配?”   李凤影脸色一白,身首异处。   “轮到你们了,本不想杀你们,只是你们出去乱说就不好了,人间这场游戏,我还没有玩够呢。”梁云张口吞下李凤影的脑袋,胸前肌肉鼓起,一张人脸挤了出来,正是李凤影,李凤影的脸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侄儿,你觉得叔叔是什么境界?”   “梦!快醒来!快醒来!”徐衡咬破舌头鲜血溢出,铁锈味弥漫口腔,疼痛使他五官扭曲。   “梦?哈哈哈哈哈哈!”   梁云步至徐衡面前道:“没事的,一下就过去了。   你不会感到疼痛。   能与我融为一体是你至高无上的荣耀。”   梁云妖魔般大手覆在徐衡脸上,徐衡眼珠颤动,汗如雨下。   梁云笑道:“侄儿,我已将龙脉缺失一角种于荒岛之下,无数尸骨滋养着它不断壮大,很快它就会恢复壮大到昔日的模样,到时我会用神法拉近太阳与月亮的距离,日月灵气加上龙脉,灵气复苏时代即将到来,而我将会在众生敬仰中飞升成神。   你作为我不灭肉身的一角也将得到永生,永生,不是一直都是你心中所愿吗?”   “是……是的。”徐衡眼睛溢出热泪,永生,他终于要永生了。   有人插话道:“梁云,云隐宗是你灭掉的?”   “不错,正是老夫亲手灭掉的,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尸体全部烧得干干净净,你是云隐宗弟子?”梁云淡然说道:“只怪你们的开山祖师爷太蠢了些。   落云山,云隐宗,多不吉利?   若不起眼也就罢了,偏偏越来越引人注目,老夫得势之后尔等掌门人若是识时务些,早该改去宗门,竟然还敢顶着落云山云隐宗的名头行走江湖,这叫老夫如何开怀?   嗯,你的声音有点耳熟啊?   可是为何想不起来呢?”   “一时想不起来实属正常,毕竟……我们五十年没见面了。”   “哥哥?”   梁云猛地回头,脸上露出错愕之情。   徐衡想要睁大眼睛去看,但是伤得太重让他的意识迅速模糊。   镜子外的徐衡早就真气不足,天机镜一直在吸取他的真气,画面终于归于黑暗,可恶啊!没能看到来人的模样!   徐衡收起天机镜脸色凝重,他想过这一战会很艰难,只不过没想到会如此残酷。   不过还好他留了一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持的天机镜可以预见未来的。   梁云的寿辰他得陪着笑脸好好过了,至于李凤影这个墙头草,不能继续留在身边了。   方才徐衡听见梁云呼唤来人大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需知梁风早在五十年就超然红尘之外——难不成……?   徐衡心头一惊,风天帝破碎虚空至此?   云隐宗,落云山,风天帝……   徐衡暗暗思量,看来很有必要亲自跑一趟。   少倾,徐衡找到长孙武极说道:“武极,知会五行圣宗,下月初的寿辰不要乱来。”   长孙武极不解道:“兄长,这是为何?”   “别问。”   “明白。”   “为兄去趟云隐宗,宗门事务你依旧继续,只是不要让凤影再插手。”   长孙武极道:“是。”   -   “师父,你的意思是……”   一间小茶馆中,被阚月华和柯标二人保出来的慕容凌会嘴巴大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他面前摆了一桌热气腾腾,香味四溢上好酒菜,却全无动筷子的想法,眼神专注地看着面容沧桑,一身白衣的舟午。   舟午夹了一筷子菜,咀嚼道:“好吃好吃。”   柯标道:“舟前辈您别吊咱们胃口,凌会兄当真碰上了传说中的风天帝?”   舟午遥指城门口高耸的风天帝塑像,问道:“像吗?”   慕容凌会抬眼望去,眉头皱起道:“轮廓有几分神似,只是眼神太凶了,他的眼神很平和,很淡然,似乎装着很多心事,却又似乎又什么都没装。”   柯标道:“还有这种眼神?凌会兄,是不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舟午一拍桌子道:“没错!那小子就是这副眼神!当初他在街上被一群混混刁难,我看到的就是这种眼神,当时若非我仗义出手,他……   他当然也没事。   现在想想真的好梦幻,好像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一样。”   舟午叹道:“往事不可追忆,若能再见故人,我会对他说你走得太匆匆,很多东西肯定都没带上,肯定落下了很多东西,其中落下的东西里,一定有我舟某人,哈哈,不知道再见他能不能认得出我来。”   阚月华道:“一定会的,他一定记得您。”   慕容凌会道:“师父,您觉得他会去什么地方?”   舟午洋洋得意道:“是时候给你们露一手了,为师的占星术。”   慕容凌会道:“您还会占星术啊,好期待。”   阚月华道:“标标,舟前辈不是剑客吗,哪里学得占星术?”   柯标低声回应道:“哪有娘子这般称呼夫君?外人面前成何体统?叫我夫君。”   阚月华嗔道:“人家还没嫁给你呢。”   舟午拿出几根骨头往桌子上一丢,再把骨头收起来,摸着下巴道:“他应该在西南方向,呃~也有可能在东北方向……嗯~东南方向也有可能。”   慕容凌会扶额道:“师父,到底是哪个方向?”   “欸,嘿嘿,我也摸不准。”   柯标问道:“舟前辈,哪个方向可能性最大?”   舟午挠挠脸道:“这个嘛,算啦不想啦,头大。”   慕容凌会笑道:“师父您没变。”   舟午道:“没变才好。”   “嗯,没变才好。”   舟午道:“对了,我知道他会去哪里了!”   “哪儿?”   “傲天群山中央的傲天神山!”   慕容凌会问:“他要取镇魔刀?”   “走!”   “舟车劳顿,午时赶到,嘿嘿。”舟午觉得自己很幽默。   正午时分,阳光正好,慕容凌会顶着大太阳,被舟午带着御剑飞至了傲天群山,落至一处高耸的参天大树树端,慕容凌会道:“师父,风天帝会来这里?”   舟午御剑而立道:“他来过了!”   柯标与阚华月紧随其后,问道:“前辈,何以见得?”   舟午眯眼道:“舟某人的第六感。”   “是舟前辈修为高看得远,那座顶峰好像是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也许风天帝从是那里拔出了镇魔刀?”阚月华手搭凉棚望远道。   舟午道:“还是来迟一步,去找你师弟吧。”   慕容凌会道:“师妹?师父您什么时候收了个女弟子?”   舟午道:“在海上认识的,她被人追杀跳海,后面的人还在追赶她,为师解决了追杀她的人救下了她,本来不想收她,但是她说她家破人亡与父亲走散,我看她太可怜才心软收下她。”   舟午掏出一只笛子吹响,然后静静聆听,道:“那个方向没错,跟我来。”   舟午与柯标御剑而行,一人带着一人,慕容凌会问道:“师父,您最近在做什么,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回要不是碰上贵人,我不知道要被徐衡捉去哪里。”   舟午道:“你呀,叫你提高自己的修为啦,你是修道者又不是普通小老百姓,不提高修为怎么对抗坏蛋?”   慕容凌会道:“我是听你吩咐去雷炎宗了,可惜那赵建良为人太恶,对一位小师弟的小错误小题大做,我看不过眼仗义执言反倒被他以触犯门规为由轰了出去。   桐之他也因为我……唉。”   舟午教训道:“想说话可以,人微言轻就得斟酌了”   “师父说得是。”   舟午道:“师父这段时间没干别的,在找荒岛。”   慕容凌会问:“荒岛?什么荒岛?”   舟午道:“把人当牲口豢养的荒岛。”   “会有那种岛?师父怎么会突然要找荒岛?”   “有人告诉师父的。”   “谁?”   “神秘人。”   --   女孩们会深深记得第一个亲吻过她脸颊的人,后面那二三四五往往会记得不那么清楚,男孩们也是,至于回忆起的次数取决于当事者的好坏,梁风望着沈黎清走远,呆呆地立在原地抚摸脸颊,这一次也是第一次的感觉很特殊忒很美好,似乎心脏的频率也会有所不同。   “梁风,我的名字叫梁风。”梁风嘴唇颤动,说出来才发现声音很小。   沈黎清走得太远没有听见,径直走进云隐宗的殿门。   他的名字太过响亮,她不相信也在情理之中,不管她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梁风都不想再打搅她了。   因为她要是问起他的来历,他也很难回答。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梁风摸着时间轮这样告诫自己。   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梁风总在路上。   他知道他不能停下,还有许多事情等待自己完成,他会拔取镇魔刀,会吸取刀中灵气,会开启时间轮重返原点。   他会在过去好好引导梁云走上正途,他会亲自解决九幽毁去龙脉。   他会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家和美满子孙满堂。   他会朱颜辞镜白发苍苍,老眼昏花牙齿松动,他会拥着未来的她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未来的她可能会问及他的情史,他会说有一段还没开始就凋谢的感情。   时光不变至五十年后,在尹城的路上也许会遇见沈黎清,到那时他可能会问:“姑娘,老朽好像见过你,你的名字是?”   或许那时沈黎清望着天边流云沉默。   或许那时沈黎清会调皮一笑:“我不告诉你。”   又或许他们根本不会碰上。   感情若是不曾萌芽,也就没有遗憾。没有爱情之水的浇灌它会在心里衰败死去,梁风想记住这一刻,但是他明白,他终将忘却。   梁风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怅然,悠悠道:“唉。”   “这位小兄弟何故叹息?”   “有彼此钟意之人,却不能在一起,不值得一叹吗?”   “因为距离太过遥远?”   梁风看了看御剑而至的徐衡道:“你我素不相识,恕我不能明言。”   徐衡道:“唐突了,在下江州武王徐衡,敢问小兄弟贵姓?”   梁风看他一身贵气逼人的打扮,说道:“徐衡?江州武王?哦,久仰久仰,鄙人李大壮。”   徐衡道:“我收到消息有邪修盯上云隐宗,特来此察看,李大壮小兄弟前来拜师的吗?”   梁风道:“不错,敢问武王大人消息是否真实?”   徐衡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知?我一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除魔卫道是我本分,所以不管真假,我理应都得来一趟亲自去证实。   听李大壮小兄弟的口音也是江州人氏,千里迢迢到这儿来拜师,似乎不太说得过去。”   梁风滴水不漏道:“恕不能言,告辞。”   徐衡道:“且慢。”   “何事?”   “无事。”徐衡道:“我看小兄弟眉目清朗,一表人才,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可为你谋份好差事。   地点在江州尹城城南梨花巷,随时恭候。”   梁风抱拳道:“武王美意在下心领,告辞。”   徐衡见梁风不卑不亢,气宇不凡,心想此人莫非就是传说中踏破虚空而来的风天帝?因为他预见了风天帝质问云天帝为何灭去云隐宗,所以风天帝必然会关注云隐总,风天帝的修为必然深不可测,绝不能惹恼了他。   梁云灭云隐宗会惹恼风天帝,那么这小宗门中必然有值得风天帝怜惜之人,会是谁呢?   沈黎清走向云隐宗大殿时胸口发出亮光与声响,她掏出舟午赠送给的笛子,看来是舟午吹响笛子来寻她了,那么还要不要拜师云隐宗呢?云   隐宗山头立着一座小殿宇,环绕着保护性法阵,沈黎清步至殿门口时惊动了里面的人,一位年轻女弟子走出来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沈黎清道:“沈黎清,为拜师而来。”   “你等等我去通报掌门。”   少顷,掌门人南宫折花走出来道:“抱歉了姑娘,我们这儿暂时不收弟子。因为人太多了。”   沈黎清道:“那是因为您南宫折花的名字太响亮了,导致太多人慕名而来。今天我来迟了?”   南宫折花道:“姑娘,如果你是灵根根骨之上,永远不会来迟。”   沈黎清无奈道:“如今世道灵根根骨万中难求其一,我没有那么幸运成为灵根根骨,不过我在雷炎宗测试过是凡根中的上品根骨。”   “那么你请回吧。”   沈黎清眉毛一挑道:“好,本姑娘不勉强。”   沈黎清折了回来,到山门口没发现梁风的影子。气得直跺脚,心里直骂这个没良心的,压根就对人家没意思,还要撩拨人家,真是太坏了。   沈黎清与徐衡错身而过,徐衡仍旧立在山门口左顾右盼,生怕梁云会突然杀到,他预知到梁云会灭掉此宗,以他的实力保不住这个宗门,唯一的选择就是多救几个云隐宗弟子以确保能在将来起到作用, 第154章 古怪   若是他救到的人合风天帝的心意,那么他便有可能会得到风天帝的爱护。   只可惜他算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沈黎清并没有拜师云隐宗,他不可能救到想救之人。   徐衡仍旧抱着与风天帝攀上关系的想法,步入云隐宗的大殿开始寻找合适人选,殿门外,舟午与慕容凌会,以及柯标和阚月华四人御剑而至,落在准备下山的沈黎清面前。   “黎清。”   “师父。”   沈黎清面露惊喜之色,扑向舟午怀里,舟午拍拍她的后背道:“最近过得如何?”   沈黎清紧紧抱着舟午,眼眶微微泛红,失去父亲后,舟午就像父亲一样待她,只可惜老是出海,以致于行踪飘忽不定,许久不能相见。   舟午轻咳一声注意她保持礼仪,沈黎清松开手道:““师父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   舟午道:“师父忙。   来,给你介绍一下。”   沈黎清与慕容凌会等人打过招呼,舟午询问了一下她的近况,沈黎清未提及梁风,因为向钟意之人表露情愫却被直接相拒,并非光彩之事,所以她没有说。   舟午道:“徒儿,为师交给你的炼气心法看来你没有落下,炼气到筑基期,超越了百分之九十的修道者,现在为师允许你相伴为师左右,只是,一旦遇到强劲的邪修或妖魔,为师必然要全力以赴,有可能不能兼顾到你和凌会。”   沈黎清道:“我不怕。”   “不怕就好。为师此生最向往,最敬仰,最想要成为的人应该是来到了这里,镇魔刀已经被拔取,宝刀配英雄,接下来的他必然要用它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而为师要做的事谈不上惊天动地,也谈不上举世震惊,但也绝对是好事一件,怎么说为师也曾是与他并肩作战过的人,再见时也绝对会让他看得起。”   “风天帝来到了这里?”沈黎清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她从来没见过她的爷爷,谈不上爱甚至有点恨,他要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她与她的爹爹也不会到处被人追杀,至于风天帝是与当代云天帝齐耳的知名人物,关于他的传说街头巷尾都曾有听闻,她从未想过替自己素未谋面、涂炭生灵的爷爷报仇,因为那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现在她只担忧一件事情,风天帝会不会来找她麻烦。   “心中无魔之人方能拔出镇魔刀,梁风这小子在为师看来是人品端正,问心无愧的好男儿,五十年来从没有人拔出过镇魔刀,所以除了他破碎虚空到这里来取镇魔刀,为师想不到还有谁能取出镇魔刀。”舟午分析道,他注意到沈黎清脸色不安,安慰道:“放心吧徒儿,为师可是曾经和梁风面对面喝酒聊天过的,他这人头脑清晰,善恶分明,绝无可能找你麻烦。   说不定他还会袒护你呢,因为祸不及家人啊。”   沈黎清闻言心中一安,说道:“师父,会不会是剑圣无名拔出了镇魔刀呢?”   慕容凌会呼和道:“对啊师父,也有这个可能。”   舟午呵呵笑道:“看来你们都不曾抽出一点时间去听云天帝传授道法,云天帝曾言,他当初孤身飞入九幽口中,未料到九幽腹中另有乾坤,是一片黑暗幽深的隧道,里面住着无数妖魔鬼怪,剑圣无名不放心他一个人也在之后.进入其中,二人互相掩护,一直杀到九幽的心脏处,不料心脏旁住着一位非常非常厉害的妖魔,将无名前辈一口吞下。   九幽的内丹就生在心脏旁,云天帝一剑捅爆了内丹,庞大的能量倾泄而出,九幽的身体爆炸成无数肉块,无名前辈连完整尸体都找不到,因为九幽吞下消化了无数修士,所以可以推算出无名前辈的尸体也在其中。   一直过了五十年,梁云带着倾城剑派与雷炎宗,五行宗携手四处征战,剿灭无数邪宗,眼看天下太平安定,这才认为时机合适,说出无名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柯标兴奋道:“不是剑圣无名的话,那么拔出来镇魔刀的就只有风天帝了!他来这里,难道也是为了那个?”   舟午道:“那只有当面问他自己了。”   沈黎清不解道:“为了哪个?还有,师父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阚华月道:“舟前辈在神秘人的指示下在海上发现了一座灭绝人伦……”   “嘘。”舟午食指搭在唇边,左顾右盼道:“我们到别处说。”   五人御剑飞离此地。   落云山脚下,梁风考虑到沈黎清不一定能进云隐宗于是决定等一等她。   许久不见她下来,看来是顺利拜入了云隐宗。   梁风望了一眼落云山头心道:“希望你在里面过得好。”   -----   “杀头!今天有杀头可以看了,快去看啊。”   “啥?集市门口又有杀头?走走走。”   “杀的何人?”   “管他杀的是谁!有的看就行!”老百姓越聚越多,于尹城衙门不远的集市门口围聚起来,一辆囚车缓缓驶过,无数臭鸡蛋烂菜叶丢了过来,负责推车衙役大声呵斥他们扔准一点对准犯人,都扔到自己身上了。   囚车中,一位黑色短发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双眼紧闭,他半个脑袋被强迫禁锢在上面,臭鸡蛋和碎石子砸得他脑袋又痛又晕。   “好多人!”   “今天人怎么显得格外的多?”   “不知道啊。”   人们议论纷纷。   梁云寿辰将于酉时开始,各方修真人士都备好寿礼,大张旗鼓地往江州赶,作为梁云的哥哥,梁风理应到场,他之前离开云隐宗,奔至傲天群山却没有感到镇魔刀的气息,于是断定镇魔刀被人取走,空手而归的梁风御剑赶回江州尹城,准备参加梁云的寿辰。   不管梁云到底是好是坏,他这个哥哥梁云肯定不会不认,如今无有镇魔刀,借助梁云的力量开启时间轮无疑是最佳选择。   梁云府邸距衙门较近,梁风赶回来到远处人群拥挤,反正寿辰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始,出于好奇心他便迈动脚步往那边靠拢。   本来梁风去雷炎宗又去云隐宗,金丹修为的真气不足以支撑他这样来来回回御剑飞行,还好在云隐宗山脚准备离开时徐衡叫住了他,说要送他一程。梁风本来很提防徐衡,奈何徐衡热情十足,又是同乡顺道,不上去反而惹他怀疑,于是顺水推舟上了徐衡的剑,一同飞往江州,赶在天黑前便抵达了江州。   “这人犯了何罪?”   “这人没犯何罪,命不好!”   “命不好?”   “可不是嘛,九分天注定,一分靠打拼!”   “呸,一分天注定,九分靠打拼!”   “你懂个蛋!”   “不要吵!看杀头!马上开始了!”   梁风与徐衡挤在人群中远远观望,二人身材中量倒也不怎么引人注目,两名衙门将犯人押送到临时搭建起的木台子上,刽子手抽出犯人背后的白色犯由牌,吐了一口水在刀刃上,便准备落刀。   “刀下留人!”   此次监斩官由梁赞担任,他道:“谁在喧哗?”   有人要劫法场?梁风心想。   “是我。”   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人翻身跃到台上,说道:“这位犯人的大名我是早有所闻,此人一不修道,二不炼武,三不拉帮结派,四不违法乱纪,只是运气不好有个涂炭生灵的老爹,不得已避世隐居。   我曾经与雷炎宗的人追查他的下落,我根据蛛丝马迹,孤身一人一直寻到一处世外桃源,终于找到了他,他与妻子相敬如宾,种菜耕田自给自足,年幼的女儿承欢膝下,倒也安宁快乐。   我不忍打破这份安宁,转身离去,没料到雷炎宗首席弟子赵建良在我身上种下追踪符文……”   梁赞道:“说重点。”   青年人清咳一声道:“我之所以断定他并非恶人,是因为他家养着许多小猫咪,养猫的人一般心肠不坏。   赵建良这厮后脚赶到,把那些猫咪屠了个干干净净,还说这些猫咪全是猫妖,无凭无据真是岂有此理!   我为了掩护他们夫妇女儿离开,也无暇顾及那些可爱无辜的小猫咪……”   梁赞不悦道:“重点!”   青年人道:“我说的全是重点,那时赵建良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仗着雷炎宗至宝雷炎剑之威,连我也不能轻易胜他,二人斗了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梁赞道:“你再不说重点,我就要发飙了!”   青年人头戴压得很低的斗笠,他摘下斗笠道:“总之,赵建良安在他身上的那些个罪名都是子虚乌有,他真正想的不是诛杀沈长春,而是逼问出逐日剑的下落,是吧,赵建良。”   青年人目光如炬,直直看向台下人群中的一人,赵建良大笑一声翻身跃到擂台,手扶剑柄道:“笑尘兄曾经放跑邪祟,如今又扰乱刑法,还要污蔑我赵某人?   不要以为你侥幸得了个青云榜的第一,就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   莫笑尘道:“逐日剑下落不明已久,沈长春能知道才怪,你紧追不放无非是想得到逐日剑,可最根本的问题你没弄明白,那是何等高傲的神剑,就凭你是无非征服它的。”   “放屁!”赵建良怒道:“我绝不是为了逐日剑!”   “那你下山到此处所为何来,不正是为了逐日剑吗?   我素闻你与梁赞交好,只要沈长春松口,你再台下便可意会梁赞,推迟斩首……”   “莫笑尘你好大胆子!我今日乃是代表雷炎宗恭贺云天帝寿辰而来!   你曾放跑邪祟的事情我不与你计较,你反倒紧紧追问我的不是?   你真以为我怕了你?!”   赵建良锵一声拔出雷炎剑,这柄剑乃雷炎宗的至高法宝,品阶为灵器,拥有它可瞬间使自己的实力上升一个档次。   青云榜名次相争是不允许带灵器级,或灵器级以上的法宝的,都是拿木制武器,这样可以确保绝对公平。   不过真正的战斗,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看到赵建良的雷炎剑,莫笑尘反而轻笑一声道:“你以为有了雷炎剑,便可胜我?”   赵建良笑道:“难道不是?”   “欸?!你怎么会到这里?”梁风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挤到台子附近,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便拍了他的肩膀,那人一回头看到梁风面露讶异:“阁下?”   “叫我名字。”   李大壮?”   “啊,不对,李大风?”   梁风展露笑颜道:“随便你怎么叫,你不在牢里好好呆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慕容凌会摸摸脑袋道:“是我师父带我出来的,那个……你……呃……算了。”   梁风道:“你想问什么?”   “没什么。”慕容凌会心想:如果今天莫笑尘能阻止沈长春被杀,那么沈长春会被关押回大牢择日重审,他和舟午打算夜里劫牢把人弄出来,因为沈长春是沈黎清的父亲,他们不能见死不救。   本来没有考虑到夜里劫牢这一茬,只是这个莫笑尘突然冒出来让他们有了这个想法,看样子莫笑尘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豪侠,也是恭贺云天帝寿辰来的。   这时舟午与柯标以及阚华月,沈黎清四人埋伏在了暗处,而慕容凌会在明处,待会一旦动手,慕容凌会负责搞乱场面。   慕容凌会未将意图吐露,只说师父带他来到这里,梁风问其师父是谁,慕容凌会说相见自会相识。   “武王。”梁风头一转才发现徐衡没了影子。   慕容凌会问:“武王?”   梁风道:“嗯,江州武王徐衡,是他带我来江州的。”   慕容凌会讶异道:“你直接去找他?”   梁风道:“碰巧碰上的。”   慕容凌会道:“他在附近?”   梁风道:“没事,这么多人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要劫法场,先问过我的雷炎剑!”赵建良举剑恐吓。   莫笑尘道:“我何时说过要劫法场,你若想与我切磋切磋,奉陪到底!”   “莫笑尘,赵建良,你们两个不要乱来,这里是法场,不是什么犄角旮旯,你们想打去别处打,不要扰乱了这里的秩序。”叶晴雪纵身跃上擂台。   梁赞看到叶晴雪婀娜的身段,眼睛一亮。   莫笑尘道:“我据理力争他却咄咄逼人,我想请教监斩官大人,这沈长春是否背负命案在身,可有真凭实据?”   梁赞眯眼道:“县官大人抱恙在身,于是由我代任县官一职,兼任监斩事宜,你在质疑我的断案能力?”   莫笑尘拿出塞进沈长春嘴里的白布团,朗声道:“大家看,沈长春身上多处负伤,怕不是屈打成招,沈长春,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说个屁!吃我一剑!”赵建良一剑刺向莫笑尘,后者灵巧避开,拔剑回刺,两剑相击,火花迸溅。   叶晴雪拔剑格开二人,横在两人中间道:“你们疯了吗,在这里动手?”   梁赞笑嘻嘻道:“晴雪,你出现在此处,莫不是思念我了?”   叶晴雪懒得搭理梁赞,呵斥莫笑尘与赵建良不准乱来。   莫笑尘收剑不动,赵建良早有在众目睽睽下挫败莫笑尘的想法,他不愿放弃这个大好时机,推开修为远不如赵建的叶晴雪。   连出三剑刺向莫笑尘,莫笑尘岂能不战而退,举剑相迎。   二人即将再度交手,梁赞忽然伸手,一手抓住莫笑尘的剑,一手抓住赵建良的剑,道:“二位无视法纪,意欲何为啊?”   莫笑尘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云天帝的祖孙梁赞如此厉害,竟能单手抓住两位当世一流剑客的剑。   赵建良道:“梁赞,你的修为又精进了?”   “不精进难道退步不成?”梁赞手上微微用力,莫笑尘的铁制佩剑啪一声断为两截,莫笑尘后退两步道:“你为何不参加青云榜?”   梁赞淡淡道:“虚名而已。”   不知何时,沈长春的嘴巴又被白布塞得紧紧地,莫笑尘心道:梁赞的实力实在太高强了,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何时把白布塞回去,今时今日的他单打独斗绝不是梁赞的对手,还是早早撤退为宜。   “莫笑尘,稍稍留步。”   四道身影突然斜刺里冒出,窜上擂台,正是以舟午为首的四人,他们不知道梁赞的厉害,眼看莫笑尘要走,一合计干脆冲上台来,打算把话说明白。   尹城四杰皆是倾城剑派的弟子,同时也长期霸占着倾城剑派的前四名,梁赞名义上亦是倾城剑派的弟子,见到柯标与阚华月不由问道:“柯师兄,阚师姐,你们消失好久,回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柯标道:“梁师弟,我们回来的匆忙,没来得及,我们有要事禀告云天帝,另外,此人不可杀。”   梁赞道:“这大庭广众的,说不杀就不杀,岂不是太过儿戏?”   赵建良道:“对!还有王法吗?”   舟午道:“梁赞,认得出来我是谁吗?”   梁赞瞄了一眼舟午道:“记得,舟午老前辈,曾经我爷爷邀请你去征战九幽,不过你胆怯出海逃避。后来有几次来府上,不过都被我爷爷拒见。”   舟午老脸一红道:“老夫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什么逃避,小孩子会不会说话。”   梁赞淡淡道:“这人杀不杀我说了算,你们下台去吧。”   叶晴雪看不惯梁赞这副目中无人的态度,说道:“梁赞,你一心杀他,莫非其中有猫腻?”   梁赞哈哈笑道:“你不知道他爹是谁?”   叶晴雪道:“废话,全天下都知道,不过你想过没有,如果云天帝是个大坏蛋,然后你因此受牵连你如何处之?”   梁赞脸色一沉道:“你敢妄议云天帝?”   “好热闹啊,一个小小的台子上站着这么多人。”   叶成空御剑而来,落到擂台上,赵建良喜道:“师父!”   叶成空微笑道:“你们要劫法场救人吗?我身为全宇宙最强仙宗的掌门,是不会允许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公然发生的。”   舟午皱眉道:“不是劫法场,是讲明利害,希望能重审此案。”   叶成空道:“梁赞,这案子经你之手,你确定这人真的有罪?”   梁赞一揖道:“叶掌门,这案子我爷爷亲自过目,他老人家十分重视此案,嘱咐我对事不对人,我那是当然。   一个人坏,不代表他子孙坏,因为这个人死得早,他子孙连接触到他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一个恶人恰好是另一个恶人的子孙,难免引人猜疑,说我们衙门徇私枉法,但是我们都是正规流程,公事公办罢了!”   叶成空道:“既然云天帝金口一开,我等也不该妄加猜疑,都散了吧。”   沈黎清看着其父沈长春低着脑袋跪着,心痛呜咽道:“师父。”   舟午同样低声地说:“徒儿,叶成空实力不在为师之下,与他动手讨不到便宜。”   莫笑尘道:“云天帝人在何处,我要亲自与他讲明。”   “讲明什么?”赵建良冷冷道。   莫笑尘啐道:“你这杀猫恶人,我要和云天帝讲个明白!”   “哼,畜生东西,杀便杀了。”赵建良一语双关,气得莫笑尘想要拔剑,不过他的剑被梁赞弄毁了,赤手空拳还真不是赵建良的对手。   叶成空道:“好了开始吧,再不开始就晚了。”   “你们不许碰他!”沈黎清横在沈长春身前,被严刑拷打得遍体鳞伤,鼻青脸肿的沈长春眼皮微动,睁开眼看到沈黎清,心中一热眼里淌出泪水,临死前还能见到女儿一面,也算能够瞑目了。   赵建良剑指沈黎清道:“碍事者同罪论处!”   舟午道:“大家给我舟午一个面子,留此人面见云天帝……”   “老夫早就到了。”一道苍老人影忽然响起,人群自动分开。   百姓们喧哗开来:“哇,云天帝本尊啊。”   “你咋知道是他?”   “不是有云天帝的雕像么,看那个就知道了。”   “不对呀,那是云天帝年轻时候的雕像,现在他都七老八十了!”   “哪有七老八十,明明才六十几好不好,六十几还这么年轻,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帅死了呀。”   “……”   舟午与叶成空等人见到梁云亲自到场,气势顿时矮了一头,只有躲在暗处的徐衡明白,这个云天帝只是一个假身,大概率是梁云用御石术捏造出来的,但是绝对不可戳穿,因为天机镜中他看到了梁云凌驾一切的战力,没有万全之策,十足把握绝不可与之为敌。   舟午具有金丹大圆满的修为,能够感受到强者身上的真气波动,梁云给他的真气波动感不强,他下意识地认为是梁云故意为之,以弱示人,可以使敌人掉以轻心,所以谦虚内敛的强者世上存在许多,看来梁云也在此列。   “云天帝!我爹爹是冤枉的,请您明察!”不同于其他人对梁云恭敬作揖,沈黎清一膝盖跪到在梁云脚下。   梁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夫不去抓你你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拿下!”   梁赞伸手去抓沈黎清,舟午岂能眼看徒弟被抓,金丹期修士威压放出,但是立刻消散,自己反而动弹不得,至少是元婴期修士的威压!   舟午脸色涨红,胸口气血翻腾,对方的真气威压太强了!   梁风眉头一皱,出声道:“想压死人吗?”   梁赞脸色陡变,给了梁云一个眼神,梁云咳嗽一声道:“台下何人,报上姓名。”   “我叫什么不重要,这人到底该不该杀才重要!”梁风走到台子边,爬上了擂台,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沈黎清一双美眸更是布满迷惑不解,好奇梁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梁风同样好奇沈黎清为何身在此处,他面露笑意道:“流云,我们有缘。”   沈黎清抱着沈长春摇头道:“那不是我的名字。”   梁赞给了梁云一个眼神,梁云御剑飞离此地。   梁风心中甚是不解,莫非五十年过去,梁云连自己亲哥哥的长相都记不住了吗?   梁风寻思着自己平时待梁云也挺好,没理由这么快被遗忘啊,难道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时梁赞往前走了两步,以便对梁风看得更清楚一些,他的眼神停留在梁风身上数息之久,问道:“鄙人梁赞,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叶成空道:“你可以叫他李大壮。”   “好你个李大壮,拜师不成到这儿瞎溜达什么?”赵建良又对沈黎清道:“还有你,隐瞒身份不报想进我雷炎宗?幸亏我早有察觉!”   舟午看见梁风顿时直了眼睛:“你是?!”   梁风在台下观望许久,早就认出了舟午,对舟午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要声张,梁赞通过这一眨眼彻底断定他的身份,按捺下心中激动道:“请问李大壮小兄弟,你有什么高见吗?”   梁风肃然道:“我没有什么高见,只是觉得既然这么多人说案子有蹊跷,它可能真的有蹊跷。一个人的话你可以不重视,两个人你也可以不重视,三个人你总得有所重视,对吧。”   赵建良嘲笑道:“三人成虎?”   梁赞道:“对,你言之有理,这案子确实存在很多疑点,我身为监斩官有所疏忽被阁下一语点醒!”   赵建良眼睛微瞪,梁赞的态度也转变得太快了吧!   叶成空道:“云天帝的寿辰还有半个时辰开始,我们得走了。”   叶成空要走赵建良自然得跟上,顾不上质问梁风,与师妹叶晴雪一齐随叶成空离开。   莫笑尘一直不好插话,如今见到梁赞松口,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监斩官大人,他说得与我有何不同?”   梁赞扫了莫笑尘一眼,不作声,衙役们见梁赞松口纷纷过来给沈长春松绑,这是名正言顺地放人,台下某些百姓没看到杀头的血腥场面,纷纷面露失望之色,还有几个嚷嚷着黑幕。   沈长春被衙役们搀扶回了衙门,沈黎清放心不上要跟上被舟午拦住,舟午见到梁风极为开颜,拉上慕容凌会几个去客栈喝酒。   柯标与阚华月二人没有相陪,他们要去面见梁云,揭发徐衡在鬼影宗的所作所为,不过他们只有人证没有物证,至多让梁云对徐衡有所提防,想要扳倒徐衡是很难得,因为徐衡一直在在倾城剑派任代理掌门一职,有相当大的权力。而梁云这个正牌掌门一年到头没见上机会,只有一月一次的布道,与一年一次的寿辰才会露面,平时基本不会出现在公众眼前。   尹城望月楼二楼雅间,舟午点了十几坛酒,抱着酒坛子撕掉封贴痛饮,一眨眼功夫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坛,完了抹抹嘴道:“一口喝下去太舒服了!”   梁风脸露笑容道:“慢慢喝小心撑到。”   舟午问出最关心的问题:“梁风,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梁风指了指上面道:“老天爷的意思。”   舟午道:“镇魔刀呢,拿出来瞅瞅。”   梁风喝下一小杯酒道:“没呢。”   “没?”舟午瞪大眼睛道:“不是你拔出来?”   梁风道:“不是。”   舟午摸着脑袋道:“我晕了。”   “才喝这么点就晕了?”   舟午道:“我真的晕了。还以为刀是你拔出来的,不瞒你说,有个神秘人告诉我海上存在一个神秘荒岛,有人在那里养了很多人,这些人专门用来修炼邪恶秘法,这些人的尸骨会作为养分滋养荒岛的龙脉。   神秘人说很快会通知我去那个海岛,还叫我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嘿嘿,今天可是云天帝一年才有一次的寿辰,机智的我一下子就意会到神秘人的意思,他就是云天帝!”   梁风道:“你怎知是梁云而不是无名前辈?“   舟午道:“云天帝不是说无名前辈仙逝了?”   梁风道:“我怀疑他在说谎。舟兄,你打算何时动身?我要去凑个热闹。”   舟午道:“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金丹。”   舟午诧道:“金丹?跌落了六个境界!”   梁风平静道:“你觉得跌落,我不觉得。”   舟午道:“境随心转?你小子的境界越来越高了。”   梁风道:“境界不境界,都是虚的。”   舟午道:“那什么是实的?”   “我觉得是实只有一点,那就是‘舍’与‘断’。”梁风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久不处理的厨房藏污纳垢,如果脑子很久不去处理堆积的垃圾人就会变得越来越迟钝愚笨,所以要丢弃不需要的多余的垃圾,如果不行,干脆换一个厨房。”   “换个脑子?”舟午眼睛一瞪:“这怎么能换。”   梁风道:“换个脑子,舟老兄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脑子那能换吗,换了脑子人都不是自己的了。   但换一个想法是可以的,一个人身处在火坑或冰水中,他的想法是无论如何也换不了的,他不会觉得舒适安宁,即使他嘴上说着唱着舒服极了,他还是会热得满头大汗,火势一大,他只能被活活烧死,留下一具焦黑的尸体。   火再旺些,就只剩灰了。   境随心转那只是形而上的说法,真实的情况永远是心随境转,故而孟母三迁,倘若没有孟母,绝不会成就孟子的半圣地位。   所以环境永远是第一位,但是要改变自身环境则极为不易,首先拥有孟母这样一位明事理的好母亲就不是一件易事。”   舟午道:“梁老弟,你说得没错,这些年老夫海上漂泊,时不时回到陆地,见识过太多事物,见识上也算不低。   不管好人还是恶人都会成家立业,成为父母,所以有些人的父母十分通情达理,有些人则蛮横无理,都再正常不过,老夫遇过的人当中有聪明人也有蠢蛋,无论聪明人和蠢蛋都要娶妻生子,蠢蛋们喜欢常常拿自家孩子与其他家孩子作比较,熟不知孩子们也会如此,你拿他去与优秀的孩子们比较,他自然也会拿你去与优秀的父母们比较。   如此比较下来,一旦子女会认为别人家的父母更好,生出逆反之心,岂非不智?”   梁风附和道:“舟兄所言不虚,自己的路要自己走出来,语言只是辅助,,少则美,多则赘,聪明人绝不对孩子多做唠叨,也不会绊住孩子的腿,或挡住孩子的路,少年乃国之基石,很多人自身短视,自己的人生都一塌糊涂对待孩子或其他晚辈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我看来十分不宜。”   舟午道:“不错不错,我认为没事最好不要胡乱比较,我辈修道者理当安贫乐道,知足常乐。”   梁风道:“也不尽然,比较也是需要的,货比三家才能找出最物美价廉的商品,见贤思齐方能认清自身短处,进而弥补自身不足。   只是不该和那些太过优秀的人比较,想要成为那种人本身就需要很大气运。   也不该和太过邪恶的人比较,要成为那样的人也是需要很大的气运,只不过是倒霉的气运。”   舟午抱着酒坛子道:“梁风,能再与你无所禁忌地畅谈人生,真乃人生快事。”   梁风端起酒杯碰了一杯道:“彼此彼此。   何时再叫上吕兄,蒋兄,我们四人再喝上一顿。”   舟午吁出一口气道:“康阳子你来得不久啊。”   梁风喝下一口酒道:“是不久,怎么了?”   “来得久的人不会问这个问题,你没打听九大武王的事情吧,他们全都死了。那场旷世大战蒋兄也在其中。   现在的九大武王并不是当初参战的九人,很多人误会了这一点。   至于吕兄,他消失很久了。”   “去了哪里?”   “茫茫人海,谁又能知。”   梁风面露憾色:“怕是此生再不能见。”   “呵,瞧你。”舟午笑道:“人终有一别,看开些。”   梁风道:“见不到故友难过一下总不犯法吧。”   舟午哈哈大笑。   梁风调侃他笑点太低,酒足饭饱,舟午提议二人搞一个组合,叫做风雨同舟,被梁风一口否决,舟午问为什么,梁风说少了一个雨,没有雨,那不成立,得找一个名字带雨的人入伙才行。舟午笑梁风事情多,梁风说开开玩笑,真叫这个名字行走江湖也可以,就是不太上口。   二人喝完酒,抢着结账然后并肩而出。   舟午走在大街上,摸着滚圆的肚皮打了个酒嗝道:“真羡慕你,五十年不见容颜不改。”   梁风道:“你也很年轻。”   舟午感慨道:“当日一别,仿佛昨天。”   “去参加我弟弟的寿辰吧。”   舟午道:“他不久前还和我起过冲突,我怎能再没皮没脸找上他。”   梁风道:“没事,有我在。”   “不去不去。”   “你们不是说要找寻那个神秘荒岛吗,借助他的力量,我们应该能更快地找出来。”梁风道。   舟午道:“不能排除那个荒岛与梁云没有干系,凡事都有万一。”   若是换作寻常,梁风定然不忿,如今他成熟许多,反倒隐隐有所认同,他方才所言也是在考舟午的警觉性,舟午现在果然今非昔比,稳重老练许多,说话归说话,行动归行动。   “不管时间再久,我始终是他哥哥,他不会害我的。”说完梁风走向梁云的府邸,令人疑惑的是,梁云府邸四周空无一人,且无灯火照明。   “来者何人。”黑暗中一人声音响起,梁风认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梁赞,他的声音稍微细一些,十分接近年轻时的梁云,这一点当今世上恐怕只有梁风听得出来。   梁风道:“在下李大壮,仰慕云天帝而来。”   “我爷爷宣布今日寿辰取消,阁下白来一趟。”   “告辞。”   “不必急着走,进来喝一杯吧。”   梁风道:“我心中有牵挂,不来了。”   “是牵挂沈雁秋吗?”   梁风道:“她叫沈雁秋?你怎么知道?”   梁赞往前踏出几步,离开高墙背光处,凄冷月光撒在他脸上显出几分阴冷,他的笑容也甚是古怪,脸上的皮微微皱起,以他这个少年年纪脸上出现皱纹是不甚合理的。 第155章 荒岛   “她原本是通缉犯,改头换脸以为我认不出来。”梁赞冷笑道:“本来她今日会连同她父亲一道死在台上,而无一人敢说我的不是。”   梁风道:“那她为何无事?”   梁赞道:“命运的东风。”   “不进来坐坐吗,我爷爷在等你。”梁赞道。   此时寒风吹过,梁风酒意散去,想到白天梁云如此冷漠,心中有几分不快,而眼前的梁赞也给人一种异样的不舒服的感觉,心中不由萌生退意。   “我还是不进去为好。”   “他很想你进去呢。”   “罢了。”   梁赞道:“不见也好,你……以后准备做什么?”   梁风道:“回家。   种地,养猪。”   梁赞微微一愣,问道:“不修仙?”   梁风道:“修仙是为降妖伏魔,除暴安良,如今天下太平,修仙作甚。”   梁风摸了摸手腕上的时间轮,听了慕容凌会与舟午的话,他反倒有些担心直面梁云,如果五十年过去梁云真的翻脸不认人,以他现在的实力是无法抗拒梁云的。   梁赞道:“说得好,靠山山倒,不过当世除却读书,修仙是唯一可跻身上流的手段,实力高些的修真者可以给权贵充当护卫,   或自己开宗立派,广招弟子收取学费,都能日进斗金,修仙,   绝对是一条生财好道。”   梁风道:“修仙很好,只是累了些。告辞。”   翌日,沈长春失踪了,沈黎清心急如焚,怀疑是衙门的人把沈长春偷偷处置,可她没有丝毫证据,也拿不出办法来。舟午劝她不要心急,推测是莫笑尘带走了沈长春,二人似乎有些渊源,否则莫笑尘也不会出来管这闲事。   昨夜舟午收到神秘人的消息,查到了神秘海岛的位置,请舟午立刻出发。   舟午约上梁风,带着慕容凌会与沈黎清来到码头才发现,许多人都拥挤在码头,都说要去什么神秘荒岛。   今日阳光正好,光线明朗却有几分刺目,舟午手搭凉棚道:“大事不妙!”   梁风问道:“有何不妙,人多力量大!”   舟午道:“我不是说人多不好,只是怕打草惊蛇。”   梁风道:“无名前辈会考虑到这一点。”   舟午惊道:“你怎知是他?”   梁风道:“除了他,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无名前辈不是早就死在那场大战中了吗?”   梁风坚定道:“他不会死的。”   舟午走向码头道:“还好我事先雇了一条船,坐我们三个足够了。”   二人行至码头一条小船边,慕容凌会等候多时,舟午和他言明了梁风的身份,慕容凌会是和死亡擦肩而过的人,性子也由此转变得较为沉稳,不过听说此事还是吃了一惊。   柯标与阚月华皆是梁云的弟子,自是去找梁云诉说徐衡的恶迹,二人都没有来,此次出海仅梁风,舟午,慕容凌会,沈黎清共四人共乘一条小船。   沈黎清坐在船头,海风吹动她头发微微飘动,梁风走到她旁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道:“别难过。”   沈黎清看了梁风一眼,勉强一笑。   舟午与慕容凌会负责摇浆,大约两个时辰后远处一座海岛若隐若现,周围的船只也越聚越多,看来大家都收到了消息往这边赶。   一艘装饰精美的彩色画舫行驶到小船边上,一人居高临下道:“凭你们实力,踏足岛上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舟午见是赵建良,不由笑道:“搞得这么花里胡哨,不怕一个海浪打过来翻船?”   赵建良哼了一声道:“我是全宇宙最强宗门的最强首席弟子,没有这小船踏水而行也是小菜一碟。”   舟午道:“好的不学,学你师父的臭毛病倒是学得快。”   赵建良道:“你们还是不要登岛了,免得上得了下不了。”   舟午道:“可不劳您操心。”   此时梁风身躯一震,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时间轮,又看了看四周,脑子一震发痛,他扶住脑袋道:“不好!快回去!”   “回去?荒岛近在眼前了啊。”舟午道。   “无名败了。”   舟午高声道:“什么?”   手扶额头的梁风眉头紧皱:“我发动时间轮穿越回来,预见无名不敌梁云之手,所有人都被梁云杀了,他手里面有逐日神剑!”   舟午道:“镇魔刀呢?不在无名手中?”   “恐怕……恐怕在梁云手中。”梁风看了看沈黎清,拳头不由握得死紧,残酷画面掠过脑海——   四分五裂的荒岛,海面飘荡的残尸,身首异处的无名,满身伤痕的梁风跪在手持逐日剑的梁云手中,梁云一剑斩飞梁风拿剑的手,神情淡漠道:“斗转星移,时移世易,没有永恒不朽的爱情,亦没有亘古不变的精神,所有一切都会葬送在永不休止的时间之中,我不会因为踩死一只爬虫自责,也不会看见弱者心生怜悯,自责与怜悯一样,是最多余无用的情绪。我亦不会因你曾经是我哥哥而手下留情,那只是一个所谓的称谓,换句话讲你能成为我的哥哥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念在你昔日待我不错的份上我会留你一命苟延残喘。   不过我得截去你的四肢以免后顾之忧。   有件事你应该不知道,昔日其实是我盗走郑大哥的练气秘籍,鼓动郑二哥带你去踏天宗,也是我盗走邻居家的财物,使他们家庭不睦,我离家两年是你的错觉,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从算命先生预测你的未来时我就明白你必须接受命运最残酷的考验,才能成为最强者。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我必须推波助澜将你送上去,这样我才有可能在必要时借取你的名望与力量,我果然做到了。   不愧是我。   我的境界始终高出众生太多。   我神圣伟大的不朽灵魂将永远寄生在子子孙孙上,他们会成为我的备用品,像你一样在必要时派上用场。事到如今,名望权力我都达到了极致,并且得到连仙人也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永生,连时间也不能带走我,我迟早会征服并彻底掌控它。   就从现在开始!”   梁云的手抓向梁风的一刹那,一道剑光轰然而至,梁云恐怖至极的真气威压瞬间消散,一股真气突然从后涌入梁风体内,生死关头梁风未作多想,立刻将真气注入时间轮,手腕上爆发一阵亮光,将梁风带回至现在。   赵建良听到梁风所言,笑容不屑:“你小子失心疯了么,说得什么胡话!”   “我没有说谎!不好!走不脱了!”周围海水倏然湍急,急速涌向荒岛,梁风真气外放企图稳住船只但是没有丝毫作用。   舟午抓住剧烈晃动的船只船沿道:“梁风你是怎么回来的?”   “时间轮!”   “还能再用一次吗?!”   梁风道:“不行!脑子痛!”   “用它还伤脑子?”   梁风道:“当然!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海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海浪起伏,所有船只以离弦之箭的速度被拉向荒岛,毫无疑问是荒岛主人在施法,旁边赵建良的船只叶成空也在上面,他企图稳住船只不再前进,但没有太大作用,船只没有一丝一毫的减退之势,有人企图跳船逃离,但是落水者无一不是惨叫连连,海面下竟然也藏着吞噬生命的杀人危机!   沈黎清着急道:“梁风……风天帝,你不是踏破虚空来到这里吗?你难道没有办法?”   梁风道:“别那么叫我,太疏远了你叫我梁风就可以,风天帝是世人封的,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修真者罢了。杀沈……那个……你爷爷的事情我很抱歉!”   沈黎清大声道:“我见都没见过他,我恨死他了!梁风,如果我死了你要帮我找到我爹爹!”   “杀人其实和杀鸡鸭鱼牛其实没有太大分别,等你到了我这个境界你就明白了。”梁云抓住沈黎清的脑袋一脸淡漠地说——这副画面忽然闪过梁风画面,梁风心中一痛道:“不会!我不会让你死!”   一道惊雷划破天际,风雨声越来越大,沈黎清高声道:“你说什么?”   梁风大声道:“我会保护你!”   一个浪头忽然打来,小船翻了个底朝天,舟午抓住慕容凌会,梁风抓住沈黎清,四人被水流迅速带向荒岛,海水中许多黑色鱼影快速游动,见到翻船者迅速逼来。   舟午真气外放,形成一个真气护罩罩住四人,看不清模样的黑色鱼影撞击在护罩上砰砰作响,舟午咬牙道:“顶不住了!”   梁风真气外放道:“我来!”   黑色鱼影见人就吃,不断冲击梁风的真气护罩,想要啃噬他们的血肉,梁风的真气护罩渐渐被撞出裂痕,慕容凌会道:“算了!不要浪费真气罩住我了,我半条命的人死就死了!”   “没事!我顶得住!”梁风咬牙再提几分真气,真气护罩又坚硬厚实几分,幸亏海水汹涌,在黑色鱼影即将撞碎梁风的真气护罩前,他们就被冲到了海滩上。   “哇……”慕容凌会咳出一口血来,面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不好。   舟午一掌抵在他后背打算渡入一些真气,慕容凌会道:“师父别管我,留点真气抵御邪修!”   舟午道:“小意思。”   “梁风,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舟午脸色陡然一变。   “不对劲?”梁风环顾四周,发现许多人都被海浪吹到了海滩上。   海面上惊涛骇浪,海边礁石被海水拍打水花四溅,众人为躲避浪头纷纷往前,梁风等四人也踩着湿.软的沙滩,冒着暴风雨往前行去。   前面没有梁云所说的高墙围筑,只有一大片椰子树林,地上躺着许多熟透的椰子。   舟午道:“你试着运一下气。”   梁风试着气沉丹田再提取真气,发现丹田毫无波动,脸色不变道:“我体内一点真气都没有了,这个岛屿上和我想的一样,布下了真气无法使用的结界。”   “之后会怎么样?”舟午道:“既然你说自己时光逆流而来,应当会知晓后面发生的事情。”   梁风道:“无须我言,人到了。”   一道人影从椰子林中走出,此人中等偏上身高,一身紫色锦衣,头顶金黄色道冠,面容清秀俊逸,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脸色挂着浅浅的笑容。   有人出声道:“梁赞!”   “我不是梁赞,我也可以是梁赞,你们可以称呼我梁赞,但是我更希望你们称呼我的本名——云天帝。”   梁赞的脸扭曲变形,变成梁云的模样,但却是梁云年轻时的面容,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赵建良面露慌乱,他抹了抹湿漉漉的黑色乱发看看摇头不语的叶成空,又对梁云道:“云天帝……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们身上半点真气都感应不到了?”   梁云道:“很正常,我在岛上布下了禁制,荒岛流言我很早就已放出,各位闻风而来我甚是欣慰。   这座岛上如今人人平等,没有真气亦没有境界之差,当然除了我是绝对主宰,各位都不能动用真气,我会定时发放物资,各位各取所需。   我奉劝各位尽早拉帮结派,党同伐异,否则最后死的就是你们了。   因为我会不断削减岛上的……”   “哈哈哈哈!”叶成空仰天狂笑。   “你笑什么?”梁云淡淡道。   “云天帝,你空有天帝之名而无天帝之实,你以为整个修真界都是臭鱼烂虾,任你搓圆捏扁?”叶成空高声道:“出来吧,雷炎七子!”   有人道:“雷炎宗最强的七位长老?他们不是早就归隐山林了吗?”   “看来叶掌门早就有所预料,不愧是天下第一宗的掌门!”   叶成空纠正道:“是全宇宙最强仙宗的掌门!”   “叶掌门,今日就靠你了啊。”   众人纷纷朝叶成空聚来,以他为领袖,梁风与舟午也往叶成空靠拢。   “咦,人呢?”梁云摆出一副疑惑又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哦,我差点给忘了,你们那什么飞鸽早被我煮了吃了,雷炎七子也一并熬成了渣渣,味道不错,挺下饭的。”   叶成空嘴角一抽道:“书信往来都是你做的?”   “不是我——”梁云笑道:“还有谁?”   “那……五行圣宗的人……”   梁云摸了摸肚子:“在这儿呢。”   “完了。”叶成空跌坐在地,所有修士身上都没有真气波动,怎么可能打的过梁云呢!   梁云隔空一抓,年轻貌美的叶晴雪被他吸来,他抱住叶晴雪面露下流笑容:“老夫终于抱得美人归!”   “云天……梁云,你这混账真是大逆不道!”有人出声怒斥。   “好小子有勇气,这么多人都认清形势不敢说话就你敢开口,我很欣赏你。第一个死吧。”梁云话音刚落,开口那人身体被真气威压直接压成了肉饼。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心道梁云的实力绝非外界传言的元婴期,至少也是第五重辟谷或第六重淬体期的修为。   甚至第七重小乘期也不是不可能。   慕容凌会心惊胆战,刚刚他也想斥责梁云来着,要不是有人嘴快,现在死得就是他了。   “梁云!不要做无谓杀戮!”梁风站出来道。   梁云看了梁风一眼,喉头蠕动几下,说道:“哥哥,杀戮是必需品。你杀的人恐怕比我多。”   “我杀得人都该死!”   “以善恶为标准吗?”梁云不屑一笑。   “风天帝破碎虚空至此?”   “好!有救啦!”   众人仿佛见到救星,又向梁风围去,叶成空周围一下子冷清许多,叶成空没有多想也往梁风身边走去,赵建良见梁云承认梁风的地位,边走边喊道:“风天帝之前没让你进宗是我不对,请您千万不要介意!”   梁云的手扼住叶晴雪白皙的脖颈,淡淡道:“拥有绝对实力多数者会唯我独尊,漠视生命,我只是没有偏离大众而已,哥哥,你应当理解我。”   梁风愤声道:“那你为何不能做那少数者呢?”   “有何必要?”梁云的手指愈发用力,“我可以无视路过的毛毛虫,也可以一脚踩得稀巴烂,看着它路过心里总会觉得不舒服,踩死它,会觉得舒服,因为这是一种力量的彰显。   让我感到愉悦。”   梁风脸色一沉道。   “你为何一点也不吃惊?是我的错觉?”   梁风长出一口浊气道:“我早有所预料,最后那一道剑光将决定你我的生死,不管你生还是我死,都不是一个好结局。   梁云,现在的你堕入魔道,太让哥哥心寒了。   你忘了,   甘蔗主人慷慨温柔的目光。   你忘了,   郑大哥挥拳向恃强凌弱的混混。   你忘了。   王良大哥春夏春冬都会帮我们收拾农田,却只要一杯热水。   所有一切的恶你都牢牢记住,所有一切的善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为什么?”   “我……”梁云神情一怔,手上微微松动几分,叶晴雪方得大口呼吸起来,慕容凌会挺身而出道:“换我吧!欺负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   叶晴雪本与赵建良关系很好,赵建良却不敢出声,显得有些心虚,此时看见慕容凌会所作所为,不由微微低下头颅。   “别听他的梁云!怎可被一只无能的爬虫扰乱心神?”   梁云脑袋后面有一张女子人脸,此时张口说话,梁云眼中泪水顿时止住,嘴唇颤动道:“又如何?”   “又如何?!”梁风拳头一握道:“你这混账!”   嘭!   此时上空蓦然爆发出一声巨响,一人打破真气禁制从天而降,手中光华四射,极其耀眼。   “你不是神,只是受到妖姬蛊惑的凡人。   梁云,美色害人,连沉轻羽都差点败在她石榴裙下,你还是尽早摆脱她为妙。”   “无名!!”梁云脑袋一转,一张女子人脸露了出来,这张脸简直可以用美到极致来形容,五官浑若天成,白皙粉嫩,眼珠如紫色琉璃一般,闪烁着星辰的光芒,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陷进去,想要对她献出一切。   众人惊讶于这张脸的美丽,皆是瞪大了眼睛,连梁风也忍不住为之侧目。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九天仙女下瑶池,月里嫦娥离玉阙!”   “太……太……太美了。”   众人纷纷出声赞道。   一身灰袍,头戴木褐色斗笠的无名连看也不看那女子,低头注视手中光华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太过美丽反而妖冶,楚怜,沉轻羽杀不了你是他轻敌,   今天——   你会死在我手里。”   无名的话顿时惊醒了在场众人,梁风大声道:“无名前辈今天全仰仗您了!”   “哈哈哈,你们仰仗不了他。”楚怜全身冒出黑色真气,上空的真气禁制迅速被修补,整片天空依旧是乌云密布,雷电穿梭,暴风狂雨,在场所有人又感受不到身上的真气波动,无法使用真气。   无名显然是一个例外,全身出现一道白色真气屏障,一看就知道是境界极高的修真者。   无名手中光华褪去,镇魔刀的模样显现出来。   众人喜道:“镇魔刀!”   叶成空感慨道:“具有宇宙之力的镇魔刀,此刀曾斩下无道真君,傲天宗十大长老之首等诸多顶级强者!   绝世宝刀配绝世强者!今日能见到无名大战云天帝,你我也算不枉此生了!”   赵建良道:“混账!给我放开晴雪!”   梁云冷哼一声,抓住叶晴雪丢了过来,但是裹挟着真气风刃,处之必死!   赵建良不是白痴哪里敢接,连忙闪开,慕容凌会傻傻地要去接,不接的话叶晴雪掉进海里就淹死了,无名身形一晃,单手接住叶晴雪轻轻放下。   “无名,你的速度慢太多了。”   仅仅是这一试探,梁云便已摸清了无名的实力,微微摇头道:“你胜不了我。”   “我也许不行,但它可以。”无名摸着手中镇魔刀道。   楚怜道:“五十年我赢一次,五十年后我照样可以再赢一次,不过我奇怪的是你的实力怎么会衰退这么多,莫非是你不勤加修炼?   也不对,镇魔刀具有宇宙之力,可以不断吸收灵气,即使你战败后心灰意冷,但只要你得到它实力便会大幅度恢复,甚至有所上升,没理由这么弱。   我明白了!   心中有魔之人是无法彻底掌控镇魔刀的,你的心魔是什么?”   楚怜脑袋一转,又变成梁云的模样,梁云道:“你的心魔是诺言!五十年前你被朱天攻重返至十五岁,可谓花有重开日人有再少年,青春正好,无限憧憬,正值一生中最美好,最精力旺盛的年纪,可你的夫人即将步入天命之年,再丽质的女人一旦到达五十岁,无论如何着妆都掩盖不住岁月痕迹。   说实话二十岁以上的女人就令老夫倒胃口了,更何况四五十岁的老太婆,如何能够下咽呢,无名?   即便忍着恶心勉强吃下去,但再过十年,二十年,你仍是风华正茂,而她花甲、古稀之年,你还吃得下去吗?   曾经的山盟海誓敌不过岁月侵蚀,糟糠之妻下堂离场,身边繁花簇拥,却无法忘怀曾与她海枯石烂永不分离。   苟渝诺言,难忘伊人,心魔没有一刻不在膨胀,哪怕曾经修为卓绝又如何能让镇魔刀心服口服?   须知此等绝世神器连我亦不能征服,你虽拔出了它,可你有心中有魔,它不会服你,即便它不能说话,但你能感受到它不服你!”   众人讶异道:“当真如他说得那样吗?无名前辈?”   “无名前辈怎地不说话?莫非他说的全是真的,无名前辈掌控不了镇魔刀,发挥不出镇魔刀全部的威力?”   无名面露黯然之色,手中镇魔刀沉重几分,插入沙地。   “哈哈哈,德行有损之人是无法发挥镇魔刀真实威力的!这把刀有诸多缺点,也太过挑剔主人!远远不及我这把逐日剑!   无名,死在我手里吧!”   梁云拔剑的同时脚点地面,身形飞快无比,无名举刀横在胸前,被梁云一剑刺中镇魔刀,刀身爆发一阵耀眼光芒,梁云被反弹出去,一个后空翻落在地面道:“好刀,可惜主人无能。”   梁云身形再动,这回没有瞄准镇魔刀,他察觉出无名无法使用镇魔刀的灵魂拉扯,所以不用畏惧,他只需要避开刀,对准持刀者就能斩获胜利!   逐日剑在梁云手中化作一条剑气游龙,呼啸着奔向无名,瞬间缠住无名的身躯,无名低喝一声,剑气游龙爆裂开来重新凝聚成剑身被随后飞驰而来梁云握在手中,刺向无名喉咙,无名举刀格挡,叮一声火花四溅,梁云手上用力逐日剑光芒大盛,无名无法直视闭上眼睛,凭感觉与梁云对剑。   梁云的剑势极其凶猛,十招之内无名迅速溃败,身中数十剑,眼看要被一剑刺中胸口,一道声音陡然响起——   “梁云住手!”梁风大喊一声,企图干扰梁云。   梁云果然收到干扰,无名成功挡下这一击。   “杀了他梁云!”梁云脑袋一转变成楚怜的模样。   “闭嘴你这贱人!”‘   脑子再度一转,又变回梁云的模样。   梁云持剑再战,斗了数十回合,无名身上更多伤口,梁云变得愈发游刃有余起来,开始单手持剑,悠然自得道:“无名,你的刀法太烂了。   何故弃剑从刀?   自学成才?   不说话?   哈哈哈,我明白了,你不是无名啊,无名早就死了,我就奇怪中了我那穿心一剑,无名怎么可能还活着。   在与九幽那一战中,九幽摆脱了无名的控制,二者鏖战的紧要关头是我从背后下了黑手,无名尸体发烂发臭,化成一堆残灰,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你是谁?”   手持镇魔刀的青年后退两步,脸上的纱布掉落道:“我不是无名,人人都可以是无名。”   “那么人人都要死了。”梁云面露冷笑,一剑斩飞了青年使刀的手。   “完了,今日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一个都跑不了。”说话者是徐衡,他自以为收到无名信件,信心满满地出海没想到会落得如今这个处境,早前柯标与阚华月与检举他的罪行至今没音讯,毫无疑问遭到了梁云的毒手。   慕容凌会本想啐他一口,想想也没必要,反正大家都要死了,如果有西方极乐世界和阴曹地府,二人肯定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见都见不到了,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但是今天柯标和阚月华没来让慕容凌会心生疑惑,他问道:“徐衡,柯标和阚月华他们人在何处?”   “死了!”徐衡木然道:“我亲眼看到梁云逼他们当众两个交.合,然后生吞活剥了他们。”   “都怪你!”慕容凌会勃然大怒,一拳打向徐衡,徐衡呆呆站着没有动,不同于之前信心满满的屹立,这次徐衡是心若死灰的呆若木鸡,父仇难报,待会说不定还要被梁云这个老怪物折磨羞辱,实在是自杀的心都有了。   这一拳被长孙武极接住,长孙武极冷颜道:“慕容凌会!大敌当前不思退敌良策,和我们逞什么英雄!”   慕容凌会怒极反笑道:“退敌良策?哈哈哈!你想笑死老子?没有实力的我们只能被碾压!不过我死之前一定要狠狠地揍你们一顿!”   真气禁制之下,所有人皆无修为,慕容凌会拳脚功夫不弱,长孙武极与徐衡二人平时专于修道,疏于拳脚功夫,走了七八招便败下阵来,一时间竟被慕容凌会一个人压着两个打。   “打死你!打死你们!”慕容凌会勇猛得根本不像是一个病夫,拳拳到肉揍得徐衡和长孙武极鼻青脸肿,睁不开双眼,舟午赶忙过来阻止:“别打了别打了,留点力气。”   慕容凌会这才骂骂咧咧地收手,长孙武极与徐衡二人护住头的双手松开,眼眶青肿破裂的徐衡苦笑道:“武极,咱们黄泉路上做个伴吧。”   长孙武极擦了擦唇边血渍道:“是我的荣幸。”   梁风怀疑徐衡他们抓走了付文兄妹,不过自己现在都身处险境,实在无暇顾及此事,唯有全身而退后才能有时间追查此事,这件事暂时只能拖一拖了,留到事后处理,他绝对不会放过滥杀无辜的人的。   “虚空暴涨,云天帝威,无人可挡,剑主沉浮!”一直跟随在叶成空身侧的李凤影跑了过去,跪到在梁云身边道:“我愿奉您为君父,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梁云心情大好:“好,你这个儿子我认了!剑给你,杀了他。”   逐日剑插入地面,李凤影拔了两下拔出来,为难道:“义父,这把剑太重了恕孩儿拔不动。”   “那就用拳头打死他。”   “好!”   李凤影走到青年身边,正待动手,梁风大步流星横在青年身前:“莫笑尘,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今天我梁风会保住大家的性命,尤其是你的性命。”   李凤影后退两步,回头看向梁云,哪知眼前顿时被一片黑暗吞没,中人欲呕的腥臭味道弥漫鼻腔,脖颈一阵剧痛,接着感觉身子失去知觉,脑袋阵阵晕痛,精神迅速恍惚……   梁云血口大张吞下李凤影的头颅,嚼也不嚼一口咽下,看得众人脸色大骇,慕容凌会直呼邪魔,舟午则满脸凝重,暗暗担忧梁风不敌。   梁云目光投向梁风,没有轻易出手。   单单一把镇魔刀不足为惧。   单单一个梁风也没什么可怕的。   不过梁风加上镇魔刀,就值得引起重视。   梁风的手握住镇魔刀,却没有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他以为是五十年太久没握这把刀有所生疏,也没太在意,深呼吸一口气道:“你会为你所作的一切付出代价。”   梁云舔了舔唇边鲜血:“我早就付出过了。”   “风天帝加油!”   “风天帝必胜!”   “加油啊,梁风!”沈黎清大声道。   梁风回头看了沈黎清一眼,点头道:“会的。”   梁风手上用力,镇魔刀纹丝不动,在场所有人心中一沉。   这是为何?   莫非梁风品行也有问题?干过不为人知的坏事?   “才五十年就把我忘了?当初天天枕着你睡觉来着,我都没嫌弃你你反倒嫌弃起我来了?!”梁风数落起镇魔刀来,以掩饰拔不动它的尴尬。   莫笑尘叹道:“哎,这把刀是赝品,重达八十斤,你无法使用真气,单以手臂力量拔不动再正常不过。”   “那你怎么敢冒着生命危险到这里来?完蛋了,我梁风救不了你们,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梁风现在用不了真气等同凡人,亦无镇魔刀在手,没有和梁云一战的资本,不由面露苦涩笑容。   他甚至怀疑记忆中的那道剑光是否真实,自己是不是真的开启时间轮返回到了这里。   但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去问莫笑尘,莫笑尘没有让他失望,解释道:“其实我是来拖延时间的。”   梁风道:“还以为你一时心血来潮就来这里了。”   莫笑尘道:“风天帝,您当初纵横江湖无人能敌,现在是个人都能打您两拳,说得过去吗?”   梁风讪笑道:“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真者,和你们没什么不同,天帝之名只是世人谬赞。”   天空乌云忽然消散,风雨撤去,太阳光辉撒满大地,一道飘逸身影划破长空御剑而至,轻飘飘落在地面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此人一身灰袍,黑色长发束成一个圆髻用白色丝带绑着,身材高大伟岸,他的大脚印落在沙滩上没有踩出任何痕迹,足见实力高深雄厚。   “无名!我等你好久了!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梁云脸色狠厉道。   无名道:“说点有新意的台词吧。”   梁云道:“一着不慎,你就死得不能再死!”   无名道:“还是没有新意。”   “和他废话做什么,杀了他!”梁云的脑袋突然一扭,又变成了楚怜的模样。   但很快扭转回来,梁云恶声恶气道:“你懂什么!让他先出招,我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无名手抚腰畔剑柄道:“我这一生都在寻找一把神剑,它的名字叫做‘涤魂’,可以根除人心中的欲念……”   梁云道:“无名你快来送死吧!今日老夫没有心情与你论道!”   无名道:“贪婪使人愚昧,这个世界本可以更美好,梁云,什么让你变得丑陋——   是贪婪。”   梁云放声大笑,笑声饱含沧桑:“无名啊无名,愚者求稳,强者求变,欲念是必要品,贪婪是必需品,你生来坐拥一切养尊处优,不会懂得一无所有之人的无奈,也不会明白命运囚徒的辛酸,尔虞我诈,追名逐利才是人间常态,你救下的人又藏着多少人心与兽心你不曾关心,可我明白什么是真什么是伪,什么是表什么是里,谎言,掠夺,欺瞒,剥削,巧言令色,冠冕堂皇——我早就明白人只是禽兽的一种,但我始终不愿承认,不过会有人逼着我去承认,人与人的距离看似近若咫尺,实则宛若天堑,我试图从那些支离破碎纷乱无比的往昔画面找寻到一丝丝的人性光辉竟是如此之难,在我哥哥破碎虚空离我而去那一刻我终于想通,任何人都靠不住,唯有靠自己,我征服了习惯,碾压了虚弱,抓住了恐惧,忘却了忧愁,将怠惰从灵魂一寸一寸鲜血淋漓剥离,我付出常人无法想象的巨大努力,仍无所成就,吃得苦中苦仍旧人下人,通往上位的门早被封死,不过有人为我开了另一道门,此时她就在我后面,我终有今时今日的巨大成就离不开她的支持,但我要追寻的远远不止于此。我知道我可以更高,高到俯瞰整个天地,高到将整个宇宙尽收眼底,高到掌控时间,高到超脱六道,高到主宰命运,高到不能再高还能再高,永无止境。我的心底深处有个声音一直催促着我,驱使着我,使我吞噬下太多人的生命,却难以消化。” 第156章 幽默   “我要带着他们活下去!   我要侵吞所有违抗者的意志!   我会劈出一条只属于自己的永恒仙路!   谁挡我的路,谁就要去见如来!”   无名道:“你错了,我贫寒出身。”   梁云道:“可你运气很好。”   无名道:“你又何尝不是。”   “无名,走吧,带着你不败的传说走吧。   你本不用死在这里。   我会和上次一样向世人歌颂你的功绩,世龙脉被我修复得差不多了,我苦思五十年的神法也将派上用场,日月将被牵引,龙脉将被重启,世间再度灵气笼罩充盈。   这份功绩必将被世人称颂,如果你想,我甚至可以在这份巨大荣耀前面加上你的名字。”   无名轻笑道:“我不会走的,你以骨血滋养荒岛下的龙脉,妄图恢复往日的灵气充盈,让百兽有机会修炼成妖,让人有机会修炼成魔,与我毕生追求的道义相悖,我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道义?!”梁云大笑一声,剑指无名道:“带着你的道义下地狱吧!”   梁云大步向前,势若风雷,声势骇人,给人一种势不可挡的强悍之感。   脑袋后面的楚怜插话道:“适才不是说后发制人?”   “都差不多!”   无名身子一侧避开梁云的穿心一剑,从容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找到那把神剑?”   梁云一剑落空,回头望向无名道:“有差别吗?   不管你有无所谓的涤魂神剑,结果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无名道:“不知你说的是什么结果?最终的结果,还是今天的结果,如果是最终的结果,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如果是今天的结果,   也未可知。”   “不!我会永恒!”梁云又是一剑斩出,剑光疾射而至,树木崩坏,飞沙走石,无名身形一晃再度躲过。   他避至远处,微微摇首:“没有什么能永恒,即使日月。   对于茫茫宇宙而言,它们也是转瞬即逝的两粒尘埃。   更何况你我。”   徐衡闻言心头一震,他时常因先天不育,临老无子送终而感到忧虑,也明白无后是一切忧虑的源头亦是尽头,倘若他一旦有了儿子,便会想要孙子,有了孙子则想要曾孙,可是依照无名之言,天地终将崩塌,日月终将消散,那么他的子孙后代终将如何?   恐怕也得归于尘埃。   几乎人人都逗弄过蚂蚁,决定过蚂蚁的生死,蚂蚁无法意识到自己被人玩弄,因为它本身就没有意识可言,人或许某种程度上也是如此,被困在宇宙中任“人”摆布,人在降生前归何处,离世后亦归何处,死亡或许是一种新生,只不过……徐衡面露颓靡。凡事不可往深想,没有益处他如何不知,只是他思想境界不高抑制不住,就如同他无法抑制住手刃梁云,替父报仇的决心。   慕容凌会道:“你在想什么?”   “想死。”   慕容凌会恶狠狠道:“我会成全你的!”   梁云看着手中光华流转的逐日神剑,大笑道:“无名!我原本以为你的眼界很高,现在我意识到我错了,你太狭隘了!永恒与逝去都只是一个概念,如同时光一般,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是不断变化的物质,而我将不变应万变,宇宙会混沌,大地会崩塌,天地迟早会再入洪荒,只有我,永恒不变,作为主宰者旁观这一切。   你的剑慢了,你的心老了,你的眼睛看不清楚了,颤抖吧无名,恐惧吧无名,等你到了地府别忘记向阎王诉说我的强大!”   “适才不是说如来?”楚怜见缝插针。   “都差不多!”   “好。”无名拔出腰畔配剑,这柄剑剑锋三尺三,宽约半指,剑身古朴,镌刻着深奥繁琐的铭文,闪烁着黑暗幽深的流光。   仿佛宇宙最初的颜色。   “这就是你寻找了大半生的涤魂剑?看起来很普通嘛。”梁云举起逐日剑炫耀似地道:“比我这把差远了。”   无名举起涤魂剑,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与梁云正面一战时,他忽然调转剑尖,刺入自己的胸膛,却没有半点鲜血溅出,他脸上露出坦然超脱的表情。   梁云双眼一眯,以为无名在施展什么厉害法术。   “一块蛋糕可以让一百人活下来,而有的人会拿走一半甚至全部,甚至夺走别人手中本来拥有的,贪婪让世界变得不均衡,而你我都是均衡的产物,试想没有擅长均衡之道的先辈,九州大地必将人烟稀少,我们也许就没有机会来到世上,活着是最大的恩赐,健康是莫大的奖赏,被这把剑刺中的人会像我一样,不再彷徨。   不再贪婪。   不再暴躁。   不再嫉恨。   并且勤奋,好学,理智,坦荡。”   梁云冷笑道:“白纸浸入黑水如何能染成红色,无名,你的境界在我之下!”   “一试便知。”   “你终于要认真了吗?   我看得出来你无所保留。   而我只用了一成实力!”   梁云眼神一凛,陡然甩出逐日剑,逐日剑急速回旋,剑风凌厉无匹,无名身子冲天拔起躲过这一击,宛如一道堕天流星狠狠砸向梁云。   玄天星坠!明眼人一眼就看出这是傲天宗的招牌法术。   轰然一声巨响,整座荒岛都抖了两抖。   碎石飞溅,凝聚成一只石巨人拍向梁云!   ——万法无象!   天空中白云翻卷凝聚成一条千丈巨龙俯冲而下!   ——八方云动!   空气中电弧闪烁,汇聚成一团巨大光球轰然而至!   ——雷炎秘诀!   无名施展浑身解数,将开始当作结尾来全力以赴,毕生所学毫无保留!   “来吧无名!打败我!”   梁云将逐日剑插入地底,双拳紧握向下,真气圆罩全方面防护周身,任由剑光云龙光球在周围剧烈炸响,激荡起满天尘雾。   只要梁云的护体真气不破,涤魂剑就刺不中他!   各种法术层出不穷,代价则是真气迅速透支,无名手握涤魂剑微微喘气,脸色十分沉重地望着被真气圆罩保护得毛发无伤的梁云。   “无名,你真得变弱了。”   梁云嘴角扯起一抹邪佞笑容,真气游走各大经脉最后由手心喷薄而出,逐日剑爆发出极其耀眼的光芒,直直射向无名,而他也紧随其后而至。   两把剑激烈相撞,二人寸步不让,于激荡起的尘雾中激烈交战,剑光与剑光编织出绚烂的光幕,让众人无法移开眼睛。   无名的剑很快!不过的梁云的剑更快!   无名全力以赴!梁云只用了一成实力!   “哈!”无名闪身避开梁云穿心一剑,抓住梁云握剑之手,手舞涤魂剑刺向梁云心窝,逐日剑自动上扬挡下这一击,叮一声火花四溅,无名手腕用力格开逐日剑,结结实实刺中梁云心窝。   “绝对的力量!”梁云胸口鼓起一团肉.团,肉.团长出一张人脸,咬住涤魂剑,涤魂剑继续向前,顿时人脸被刺穿被刺得血水四溅,炽热的涤魂剑光灼得人脸嗤嗤发出白烟,而涤魂剑再也前进不了分毫,他脑后的楚怜受到波及发出凄厉的惨叫:“梁云救我!”   “贱人闭嘴!”梁云厉啸一声,真气从口中吐出化作一条恶龙缠住无名握住的涤魂剑,同时真气操控逐日剑加速回旋斩向无名。   无名收剑退步,恶龙兀自向前血口一张,企图吞下无名,无名一剑斩散恶龙,身子后倾避开逐日剑凶猛的剑光。   “大遮天手!”梁云拍出一掌,掌影重重罩向无名,无名身形一晃闪至梁云身后举拳击出,狂暴的拳风吹动梁云衣袍猎猎作响,梁云急速回身一掌打出,拳掌相击顿时爆发出耀眼的真气波动,四周大地开裂塌陷。   众人纷纷后退数十步免受波及,一直退到海滩边上,此时海浪也不再剧烈起伏倒也不必打来会被浪头击中卷入海中,有人忧虑无名不敌梁云,出声道:“风天帝,您还不赶紧出手?”   “是啊风天帝,您不要再看戏了!”   梁风无奈地一摊手:“你们以为我想袖手旁观?我也不想啊,问题是我真气不足而且宝刀离手。   你们要明白,这不是我的时代。”   有人问道:“您那一身雄厚的渡劫后期修为到哪里去了?”   梁风指了指自己的脸说:“诸位同道你们瞧清楚了,我是肉身穿越过来的,这副身体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环境剧变实力大减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他奶奶的这个是冒牌货!”   “别理他了!”   梁风一副无语表情,舟午搭上他的肩膀道:“没事兄弟我挺你。”   梁风道:“我太感动了。”   二人继续交手数十招,周遭的树木都被毁坏殆尽,土崩石碎,飘荡成一团团尘雾。   “不……不愧是无名,能把我逼到这一步。”   尘雾散去,梁云膨胀成了一个高近一丈的怪物,全身大块隆起的肌肉撑裂了衣衫,布满了数以万计各色各样的人脸。   无名手腕一抖,银白色的剑光横扫而出,霎时间将梁云切割为两半,梁云两半肉身迅速合拢到一起,右手探向虚空,无名的脸旁忽然冒出梁云恶魔般的大手,被扣住了脸庞连带整个脑袋一把抓碎。   失去脑袋的无名身躯抽动几下,倒向地面化成一堆碎石块。   涤魂剑落入沙地,怪物形态的梁云伸手要抓,楚怜斥道:“别碰这把剑!”   “我偏要碰!”   梁云碰了碰感觉十分滚烫,于是收手道:“出来吧,使用分身术只会让你的真气越耗越多。”   海滩沙面拱起一个沙丘,一人冒了出来,该人与之前的无名是同样的装束,他一冒出来,涤魂剑便自动飞来被他握住。   “好,这下我可以用二成实力了。”梁云冷然一笑,他的底牌有很多,而无名恐怕只有一张。   楚怜道:“为什么不直接灭了他?”   “你难道不觉得这很有趣吗?”梁云道:“给人希望,再毁去,简直有趣至极。”   “这个无名不会也是冒牌货吧?”沈黎清抓住梁风的衣袖问道。   梁风精神一振道:“这是真身!师父!”   “梁风,别来无恙。”无名微笑道。   “师父,我的刀在您身上吗?”   无名道:“师父使不了它。”   “难道……梁云,刀在你身上?”   梁云淡淡道:“哥哥,不管你有没有镇魔刀你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自己也说了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会放你一条生路,但是这里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都要死。”   楚怜道:“要截去他的四肢免得夜长梦多。”   梁云道:“我自有安排。”   无名道:“梁风,师父虽然握不住它,但是你可以。”   耀眼光华从无名袖中绽放,一柄精光闪闪的橙色宝刀滑出,正是梁风日思夜想的镇魔宝刀。   “师父!”梁风大喜接刀,“我们一起打败他。”   舟午道:“无名前辈,有没有合适我的武器?”   无名笑道:“不好意思舟午,我这里没有。有也不会给你,以你的修为参战……最好不要参战。”   “无名前辈您记得我?”舟午受宠若惊道:“我要参战!我要和你们共抗大魔头!”   无名道:“对,我就是神秘人。”   梁云道:“还有心思叙旧吗?速速领死!”   “梁云,今天我就要代父母好好管教你这混账!”梁风握住镇魔刀,巨大的灵气一瞬间涌入体内,额头绽放出一圈又一圈道纹,最终停留在第九圈,全身都感到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与此同时无名的额头也绽出九圈道纹。   梁云面露不屑,额头暴绽出十圈漆黑如深渊般的道纹,三股强大真气威压碰撞在一起,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整座岛屿微微下沉几分,似乎随时将要沉入海底。   无名道:“梁风,你来保护他们!”   梁风问道:“师父你一个人够了吗?”   “掩护他们离开!”   “好!舟午我们保护他们离开!”梁风身躯一震,真气透体而出笼罩住在场所有人,慕容凌会道:“梁风,把徐衡他们罩住做什么!他们死有余辜!”   梁风道:“我不是救他们,我是要让他们得到司法的公正审判!”   “多谢风天帝。”徐衡松出一口气,即使死在铡刀之下,也远远比在梁云手中死去活来要好得多。   有了梁风庞大的真气护罩,在场所有人都免遭梁云与无名二者碰撞出的战火,梁风低喝一声直接带动所有人飞向海面,有人感慨道:“这就是渡劫期修士的威能,搬山倒海,上天入地,带着我们这么多人都不在话下。”   梁风回头看去,只见剑光交织,人影纵横,逐日剑独有的金色光芒逐渐压过无名涤魂剑的黑暗流光,最后金色光芒越来越盛,再也看不到一丝丝的黑暗之光。   梁风暗道不好,这时众人摆脱了真气禁制,可以动用真气,梁风伸手点住徐衡与长孙武极的穴位,众人全部被包裹在他的护体真气中,但是仍能感受到远处战场的惊天动地,此时梁风将众人带至荒岛附近的另一座小岛,他回头望了一眼荒岛说道:“舟午,带着你俩徒弟赶快跑吧!”   舟午一手拎住徐衡,一手拎住长孙武极道:“你怎么办?还要回去?”   梁风道:“我必须得回去帮助无名前辈。”   舟午道:“那我也去!”   梁风道:“舟午,不是我打击你,你没有趁手的神器修为也不够,来只会让我分心。”   舟午面露不快道:“可是……说好了风雨同舟,怎能在今时今日折戟?”   梁风笑道:“我还没有答应你呢。”   慕容凌会劝道:“师父,您就别逞强了,那个什么傲天宗弟子在当世也是上不了大台面的角色,能与云天帝这种极品杀人狂魔相提并论吗?”   舟午道:“他太强了,你有把握吗?”   “没事,只要能顶住精神压力适时发动时间轮,我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梁风,能不能不要去了?”沈雁秋秀美的脸庞写满担忧。   “恩师有难我不得不去,况且……梁云是我的弟弟,我有责任管教他。”’   沈雁秋预感到不详,抓住梁风手腕道:“无名前辈对付得了他的,你不要去了好不好?”   梁风摸着她的后背道:“放心,我会回来的。我们一定还会再见。”   “你一定活着回来。”   “嗯,我答应你。”   “不要说谎。”   “不会。”   梁风又对舟午道:“我会回来,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并肩作战,斩妖除魔,等到天下彻底安定,我们就在海边开一家叫做风雨同舟的小店,体会体会什么叫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舟午有预感这也许是最后一别,抹泪道:“一定……一定啊。”   “后会……有期。”   明日悬空,风云涌动,海水翻涌,惊涛拍岸,梁风全身杀气沸腾,人未动,镇魔刀先出,随后身子化作一道疾风,怒卷向荒岛战场,所有人望着他一往无前的身影露出敬重之色。   叶成空拳头一握道:“可恶!身为全宇宙最强仙宗的掌门,岂有不战而退的道理!”   “叶掌门?!”   “师父?!”   众人看向叶成空的目光顿时变得崇敬起来,没想到面对高级别的战斗,叶成空仍有赴战的决心。   “叶掌门,我也去!”慕容凌会带头响应。   叶成空看了慕容凌会一眼,道:“叫师尊。”   慕容凌会看了舟午一眼,舟午微微颔首,慕容凌会作揖道:“师尊!”   “爹爹!我们一起去!”叶晴雪道:“大师兄?”   赵建良捂着肚子道:“我肚子痛。”   “你们要去送死就去吧,反正我是不去。”   “对对,我们就在这里。”   叶成空道:“本掌门可没有蠢到直接插手争端,强者相争,有时两败俱伤,到时我们这些小股力量说不定偏向哪一方,哪一方就获得胜利。   自然,我要帮助无名老前辈与风天帝!   你们不必去了,去了也是拖后腿!”   叶成空孤身前往,留下了一道令人向往的身影。   片刻后,又一道身影御剑飞起。   “大师兄?”叶晴雪喊道。   “谁还没个肚子痛的时候。”赵建良御剑于空,看了慕容凌会一眼说道:“慕容凌会,当初逼你下山是我不对,有些话不说以后再也没有机会——   我……很惭愧。”   慕容凌会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小心。”   赵建良绽露笑意:“放心。”   “活着回来。”慕容凌会无法御剑飞行只能送上祝福。   “那得看风天帝的发挥如何了。”   赵建良望见远方荒岛被打着沉入海底,涤魂剑碎,无名从空中跌落,逐日剑光芒大盛,梁云膨胀成了一个只剩下脸的巨型怪物,咬着逐日剑刺向无名被突然赶至的镇魔刀避开。   赵建良御剑而去,留下众人在小岛上吹着海风,他们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因为他们必须知道这场战的结果,只有知道结果,他们晚上才能睡得心安。   梁风御剑飞至战场边缘,远程操控镇魔刀为剑圣无名掠阵,他倒不是胆怯不敢赴战,而是在寻找合适的时机,此时的无名全身爆发出万千道剑影,进行无差别攻击,他必须得等剑影散去再至战场与梁云决一死战。   “徒儿你来做什么?”赵建良御剑而至,感到叶成空身旁,脸上难以掩饰激动:“我要与风天帝和无名前辈一同对抗大魔头。”   叶成空道:“别傻了,我们就呆在这里看他们战斗到最后,再出手相助。”   “风天帝和无名前辈一定会护我周全,师尊您就在这儿看这吧,我是绝对不会错过这场战斗的!”说完赵建良继续御剑飞去。   “风……风天帝前辈!”赵建良御剑赶到梁风身旁,脸上难以掩饰激动,   梁风此时正在找一个最合适的加入战斗的机会,见到赵建良,当即大声道:“快走吧赵建良!你帮不上忙!”   “风天帝,能和你并肩作战是我……不,恐怕全天下人共同的梦想,再加上传说中的神话级人物剑圣无名前辈,这一战无论如何我也不可退缩。”赵建良大喊一声雷炎诀,手中雷炎剑缠上一层岩浆般的光华,一看就极其炙热不可触碰。   “你有这份心足够了,走!”梁风厉喝道。   “不我要……”   “走!”   梁风一掌把赵建良拍飞到千里之外,心中暗暗称许此人,虽然待人稍显刻薄,关键时刻倒像条汉子。   “夫君不要杀我!”   无名的剑距离梁云咽喉仅有一寸时,一张人脸显现出来,正是无名亡妻,也是促使他来此与梁云一战的重大决心之一。   无名手中的剑迟疑了一息,也仅仅是这一息,梁云出剑斩飞了无名的双手,无名连退两步,体内真气迅速涌出让他拥有真气双手,可是如此一来极其耗费真气,也不及原来的双手灵活。   梁云桀桀笑道:“无名,你太让我失望了,强者不会流连于儿女情长,没有的情绪就要毫不犹豫地斩断抛弃,不可有一丝丝的迟疑。”   “云,你这话说得太伤我心了。”楚怜道。   “难受就对了。’梁云面容冷酷。   这时梁风从远处赶来,持刀站在无名身旁:“梁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梁云狂笑数声,仿佛梁风讲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无名脸色凝重道:“你攻左我攻右。”   梁风道:“不,我冲锋你殿后!”   无名看了梁风一眼,道:“一起上更有胜算。”   “蝼蚁们不会想着怎么撼树,因为它们明白这毫无胜算。”   话音落下,梁云额头道纹全无,变成一团混沌的黑色,无名大惊失色,梁风亦露出惊骇之色。   “不错无名,这就是宇宙之力。”梁云鼻孔看人道:“唯有达到天人合一境界的人方有机会开启宇宙之力,哥……梁风,我原本以为你有机会开启宇宙之力,也原本以为你就是百年一遇的天选之子,现在想来我错了。   不是你。   是我。”   梁云手中出现一团光团,里面浮现出一幅幅的画面,竟是众生之相。   梁云眼看光团,脸色淡漠:“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少时的我见此诗句惊为天人,寥寥数语道尽宇宙之真理,事到如今我终于超脱六道,再闻只觉不过如此。我只差最后一步飞升成仙,凡世间的一切都再与我无关,或许,你们会是最后两个死在我手里的人……   杀不杀你们又如何?   两只蝼蚁。”   “你的废话太多了!来!”梁风握紧镇魔刀,传说这把刀也有宇宙之力,相信有一战的可能。   无名和梁风一左一右攻向梁云,梁云周身出现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二人一触碰便被弹飞出去,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梁风感觉心脏仿佛被人捏住一般难受,再也爬不起来,他竟然连梁云一招都吃不住吗?   “就到这里吧。”梁云冷笑一声,迈步离去。   “你感到不奇怪吗?”   梁云回头看了眼道:“不要逼我杀你。”   “你花了五十年参透并悟出宇宙之力,而这五十年……你以为我都在虚年华?”   梁云道:“难道不是?。”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栽培一个人,他的名字想必你很熟悉,他叫薛少言。”   “哦,是另一只蝼蚁,我想起来了。”   “他来了。”无名抬头望去,一道神光从天而降,整座岛屿骤然下沉三分,该人浑身冒着神圣洁白的光晕与黑雾笼罩的梁云有着天壤之别。   无名道:“他消失在江湖上很久了,一直在潜心修炼,一开始他到处向别人诉说他的哥哥死在云天帝手里,可谁会相信?云天帝杀害剑豪薛少明,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经过我的栽培他顿悟出了更高的力量,薛少言,不要让为师失望。”   来人点头致意剑圣无名,目光投向梁云,眼中爆发出锋利的神采,目光如剑!   梁云动也不动直接吃下这一击,含笑道:“你能做到眼露剑光,确实厉害,只可惜要打败我仍旧远远不足,姑且称你为爬虫。”   梁风道:“少言,还记得我吗,我是梁风。”   薛少言轻“嗯”一声,身子迅速向前,速度之快背后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瞬间和梁云缠在一起,二人交手极为激烈,一直打上天空,梁云与无名对视一眼,御剑而起加入战局,以一敌三!   “来吧!都要死!囚天魔手!”   “万法无象!”   “师父!”   “不行!他的境界太高了!梁风!快跑!‘   “哈哈哈哈哈!我的境界在你之上!”   “呃啊!”   “可恶!”   一百丈,一千丈,一万丈,十万丈……   随着距离不断拉远,荒岛上的战斗声响变得遥不可闻,太阳照常下山,第二天又照常升起,月亮照常隐没第二夜又照常亮起。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那一天战况如何激烈,厮杀如何惨烈,多少人活着回来。   都不重要。   胜者不是梁云。   不是薛少言。   也不是梁风。   更不是无名。   而是时间。   没有人能战胜时间。   也不必战胜时间。   只用去把握时间,利用时间,但名为命运的东西不会让所有人的时间公平一致,每个人的时间都是有限的,在有限的时间做更多的事情,不再留下遗憾确实是应该重点考量的事物之一。   在某一个时间点,梁风睁开双目,发觉自己身处一个奇异空间,周围黑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现在是什么时间?这又是什么地方?我之前……”梁风扶住脑袋,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一副画面飞速掠过心田。   他马上回想了起来,自己与无名以及薛少言皆不敌梁云。   薛少言惨死在梁云剑下,无名祭出真正的涤魂剑仍旧不敌被打至重伤,所有人除却梁风与都被遭到了梁云毒手,屠了个干干净净,作为梁云的哥哥,梁云留了他一条活路,只斩去了斩去他的双手。   沈雁秋被他重点照顾,一剑斩碎成了肉块。   真气从丹田涌出,双手皆无的梁风拥有了真气双手,真气双手从怀里掏出湿透了的小野花,泪水滴答滴答落在枯萎的花朵上。   伤重呕血的无名这样对他说:“梁风,不要放弃。”   “我……不会放弃的。我要坚持下去。”   最后的最后,梁云展现虚空老魔的招牌法术虚空移位大法将无名移开,顿时少了一大强敌,梁风身负重伤为求稳妥,催动体内元婴,引爆了体内元婴,镇魔刀也在他的意志下牵引到了神秘的宇宙之力,刀身亦寸寸开裂,在元婴爆裂以及势不可挡的宇宙之力爆炸下,连同梁云一同被炸了个灰飞烟灭。   “大爆炸过后没有一个幸存者,看来我和梁云现在已经死了,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没想到冥界真的存在,好,我要好好探索一番。”   梁风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却感受不到触觉,手穿过身体,身体与手都是半透明的颜色,让他误以为自己可能是在做梦,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绝非梦境。   “有人吗?”梁风在黑暗中呼喊道。   “这边。”   远处出现了一点微光,梁风蹒跚着脚步往哪儿走去。   走着走着梁风感觉有些不对劲,原来自己不是在走,而是在飘!   他变成鬼了!   “快过来!”   那个声音还在催促,梁风听得出来那是一个苍老老太婆的声音,他心中隐隐不安,该不会是孟婆喊他去喝孟婆汤了吧。   那可不妙!   “你是谁啊?”梁风试探发问。   “你过来就是了,大家都在等你!快过来排队喝汤!”   周围黑漆漆地梁风也呆不住,也只好走了过去,步至微光面前,一只手忽然探了出来将他抓紧了微光中。   眼前豁然明朗,是一条长长的青石路,两边是暗流涌动,漆黑深邃的冥河河水,上方以及四周皆是蒙蒙雾气,浓重不散,许多人站在泛着幽光的青石路上排着队伍,队伍尽头是一座名为奈何的木桥,据说他们都在排队进六道轮回,运气好的还能重新投胎做人,运气不好的只能入畜生道,修罗道,饿鬼道或者下地狱了。   “梁风,你小子运气不错呀,连着九世都是善人,九世善人都不得了,能进帝王之家呢,嘿嘿。”一个人高马大的牛头人站到梁风面前,拿着一个小本本笑道,梁风问这个本本是什么东西,牛头人说是生死簿。   牛头人身旁还站着马面与黑白无常,他们时不时来回走动维持队伍秩序   梁风委实吃了一惊:“地府,牛头马面,孟婆,全是真的?有人没喝孟婆汤投胎到了人间,把这些故事带到了人间?!”   牛头人道:“你阔以这么理解。不过有的宇宙有轮回机制,有的宇宙没有,俺们这是第9217号宇宙,它是有轮回机制滴,相信你阔以投个好胎。”   紧接着一个硕大的马头突然出现在梁风面前:“我滴乖乖,九世善人,运气真是好到爆炸呀。”   梁风乐了:“牛头仁兄,马头大哥,你们说话语气真的很有意思,一直说我运气好,那不是我心善才运气好么?”   牛头马面面面相觑,随后捧腹道:“这小子真幽默。”   梁风挑眉道:“我一直都很幽默,不过我不喜欢别人说我幽默,那样就不幽默了。”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又乐得哈哈大笑。   正在排队的人群早就注意到了亮眼的梁风,纷纷指着他说:“九世善人,大家快看啊。”   “哎,我好像认识他。”   “他是梁风!”   “排好你们的队!”牛头板起脸道,在场所有人都噤了声,生怕牛头一个不高兴把他们丢进冥河冲走。   “喂,沈雁秋!”梁风看到长长的队伍中沈雁秋的身影,高兴地差点跳起来,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沈雁秋一副我不认识你的表情,眼神躲闪。   “怎么啦你?”   沈雁秋眨巴了两下眼睛,牛头马面两个大块头就立在一旁监管排队,她哪里敢说话啊。   马面道:“说吧说吧。”   牛头道:“不行!都不能说话,孟婆讲过了的!”   马面道:“我靠你别那么古板,人家马上投胎了,让人家说两句话怎么了,是吧孟婆?”   “我不喝我不喝我不喝……”   “乖,全部咽下去,对,一滴都别撒出来。”奈何桥尽头笼罩一团白光,这便是六道轮回的入口,奈何桥上孟婆正强行给一位投胎者灌忘情水,听到马面的问询,瓮声瓮气道:“你们呐,讲话可以讲,只是小声些,别惊扰了冥河里面的怪物。”   “看吧,我都说了。”马面指着一个道:“诶,你小子打哪个宇宙来的?”   一位发型爆炸的少年道:“哼,凭什么告诉你!”   悬空的生死簿无风自动,一页页翻动,马面不爽道:“他奶奶的这届的引魂使很不专业啊。”   拴着一大堆鬼魂,正在把鬼魂安插进排队队伍中的黑无常路过,听到马面这么说,登时板起脸道:“马面大哥!知道每天要死多少人吗?!   知道我们每天的工作量有多大吗?   知道我们人手有多紧缺吗?   知道我们报酬有多低吗?   知道地府的合同有多黑心吗?   知道阎罗王要求有多无礼吗?   知道我们干上多少年才能辞职入六道轮回吗?   你知道吗?”   马面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罗里吧嗦真受不了,快忙你的去。”   “梁风,我们会去哪里呢?”沈雁秋握住梁风的手,二人的手看似握在了一起,但其实都没有实体,只是灵魂与灵魂的交融。   梁风柔声道:“去哪里都一样,重要的是我会陪着你。”   沈雁秋心中一暖道:“你真好。”   梁风道:“我对谁都这么好。”   牛头哈哈笑道:“这小子真幽默。”   马面道:“是啊笑死我了。”   一位默默排队的投胎者幽幽道:“强行幽默,最为致命。 第157章 轮回   梁风道:“我到哪里,你就到哪里,你说过的。雁秋。”   沈雁秋粲然一笑,随后又面露羞涩地低下脑袋,虽然梁风此言逻辑有误,但是却让她心安,名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爱她。   马面道:“抱歉,你俩不能在一起。”   梁风疑惑道:“所为何故?”   马面道:“这不明摆着么,你们一人要入天道,一个人要入人道,梁风,天道之人便是王侯将相,乃至神仙圣佛。   人道之人呢,寻常小老百姓,撑死做个大地主富甲一方。   门不当户不对的,在一起的几率极其渺茫。”   梁风道:“极其渺茫不代表完全没有机会!既然如此,我也入人道好了!反正都要喝那忘掉记忆的孟婆汤,让我入人道吧,和她投胎在一起。”   牛头放声嘲笑道:“人才啊,放着好好的天神道不入入人道,俺老牛也是服了你了!”   马面道:“你一定会后悔的。”   梁风道:“我不会,和所爱之人在一起,怎么会后悔呢。”   马面道:“你下辈子就不会这么想了。”   牛头道:“听牛哥的话,入天人道!”   梁风道:“下辈子的事情下辈子再说,今生今世,我只想与她永不分离。”。   “可惜没有早点遇见你。”沈雁秋眼眸泪花闪烁。。   梁风抓住沈雁秋的手腕一脸郑重道:“这辈子我们相见恨晚,下辈子我们再续前缘!”   牛头道:“省省吧你俩,投了胎之后谁还认识谁,说不定你俩哪天在街上碰见一言不合打起来都有可能。”   马面道:“牛哥说哒没错!”   梁风道:“那我一定会手下留情!”   “你真好。”沈雁秋感动地把头搁在梁风肩头。   马面嘴角一抽道:“这个冷幽默我是猝不及防。”   牛头道:“我是笑不出来,我眼泪在肚子里转。”   此时白无常路过停了下来,说道:“阎罗天子新颁布的政策,行善七世可以保留记忆,行善九世可以选择六道中的一道,你小子有福了。”   “我靠!这他姥姥的运气太好了吧!”牛头人愤愤不平道:“我怎么没赶上这好时候!”   马面揶揄道:“你赶上了有用吗,你个杀人罪犯,把别人的头砍下来煲汤喝,还指望这个咸鱼翻身?”   “呸呸呸那是老子前一世的身份,前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世都是行善积德,哎,他娘的点背!沦落到这里戴罪立功。”牛头摇晃着硕大的牛头,牛眼里满是怅然,   马面道:“不错啦,干五百年就解放了,没进地狱道算我俩走运啦。”   梁风听不明白,套近乎道:“牛哥,‘我靠’是什么意思?你说了两遍了。”   牛头详细解释道:“‘我靠’是惊讶的意思,是第666号宇宙居民中炎黄人表示惊讶的说法,来,跟我学,我靠!   “我……我烤”   “不对不对,我靠!第四声,我靠!”   沈雁秋道:“我靠!”   “哈哈,你学得挺快。”牛头竖起大拇指夸奖道:“重点表扬一下。”   马面道:“别把人家教坏了,你这头蠢牛。”   “我是蠢牛你就是笨马!”   “你才笨!你全家都笨!”   “臭马别带家人啊。”   “你有家人吗,蠢牛!”   “别吵了两个白痴!有人掉进弱水里,赶紧捞上来!”孟婆眼尖,一眼就注意到异况,牛头马面反应过来,屁颠屁颠跑到奈何桥下,把人给捞了上来。   排队的人议论纷纷:“没气了,不会是死了吧?”   “这儿的人不都是死人嘛,难不成可以再死一遍?”   “啊,这姑娘真漂亮,本牛就牺牲一下,给她来个人工呼吸。”牛头见落水者年轻貌美,忍不住凑上嘴唇。   马面一把将他推开道:“你人工呼吸个锤锤,人家只是被呛到了而已,两个大耳刮子就醒了。”   啪啪!   落水者悠悠转醒,睁开眼看见牛头指责马面不懂怜香惜玉。   “吴娴,认命吧。”孟婆道。   “为什么?”名为吴娴的落水者捂脸泣道:“小女子放生了那么多鱼那么多乌龟,又经常帮助别人,竟然说我做的坏事比好事多,要入饿鬼道,小女子不敢对可望不可及的天人道轮回有非分之想,只是想再入人道,再做一次人,为什么不行呢?”   孟婆端着孟婆汤叹道:“业镜昭示出你的生平,好事一万三千八百六十一件,坏事一万三千八百六十二件,地府法规就是如此,捅到阎王哪儿也没用,你跳冥河也游不到阎王那里,他老人家可忙的很,每天都要去上面开会挨批,只怪死人太多阴差太少,业绩不达标,哎,扯远了。   姑娘你别不服,你呢,上一世胡乱放生造成了生态破坏,而且你不懂放生之法,放生多少死多少,如何累积阴德,你还帮助了不该帮助的人,那个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恶人,没有缘由杀了许多人,这笔账本不该算到你头上,但是那个大恶人身负重伤时回来找你,你明知他心恶还要帮他,这就没办法了。   业镜上全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老身也是奉命行事,绝无私心,不会嫉妒你漂亮就让你入不好的道。”   “呜呜~孟婆帮帮我,孟婆帮帮我……”   奈何桥尽头本有一团白光,此刻变为鲜红的红光,其中鬼影森森,惨叫不绝,滴血的修罗二字让人不敢直视。   孟婆看她可怜,说道:“这样吧吴娴,如你这般好事与坏事并驾齐驱,数目庞大者着实罕见,老身会向阎王请示,看能否网开一面,留你于此做个阴差。   将功补过,如何?”   “谢谢孟婆!谢谢孟婆!”吴娴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孟婆低下身子对她耳语安抚几句,然后通知白无常过来,将她带下奈何桥去阎王殿办理入职手续。   牛头好奇道:“老太婆,她大概是多少年啊?”   孟婆斜了牛头一眼,没有说话。   “牛脑子不好使呀,嘻嘻,我听到了,是五十年。”马面乐呵呵道。   牛头跳脚道:“我靠五十年?!这也太短了!真是岂有此理!”   孟婆赏了马面一个白眼,道:“你这厮将人家肠子拉出来勒死别人,五百年很短了好不好。”   牛头道:“我靠!几百年的事情我早他娘忘到九霄云外了,再说六道轮回,奈何桥前我也给人家磕头认错郑重道歉,人家也表示不计前嫌笑泯恩仇,你俩天天翻旧账!是想气死我呀!!”   “气死你气死你!”马面笑着跑下了奈何桥。   孟婆道:“呦,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嘛。”   牛头垂下硕大的脑袋道:“哎,还有一百年,怎么过啊。”   “没想到地府也兴赏善罚恶这一套?哼。”一位英俊帅气的青年站到了奈何桥上。   “我靠!”梁风见到此人惊呼一声。   “怎么啦梁风,他是谁。”沈雁秋疑惑不解。   “他你爷爷!”   沈雁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我爷爷这么帅?   我一直以为我爹不帅我娘不美,我却生得如花似玉,还以为我自己抱过来的。   原来是遗传自爷爷。”   “没理由,太没理由了!”梁风真是想不明白,沈卿远不是死了五十年吗?   为什么现在才入六道轮回?   “傻了吧你!”梁风捶了下自己的脑袋道:“我引爆了镇魔刀,解放了被镇压五十年的沈卿远的灵魂,所以他才能被黑白无常捕捉到这里。嘿,我真机智!”   沈卿远于奈何桥上傲然而立,负手于后道:“来吧孟婆,不管什么道,多残酷的轮回,多坎坷的命运,我沈卿远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   孟婆看着业镜中沈卿远的过往,面露戏谑道:“英雄好汉?就您?   重新定义‘英雄好汉’?”   “哈哈哈!”沈卿远仰头大笑:“救人于苦难算英雄好汉,斥恶于未然算圣人君子,守正于法理算仁人义士,凭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   我偏要黑白混淆,是非颠倒!   按你们所说宇宙有千万种,这个宇宙的我失败了,身死道消了,六道轮回了,但是另一个宇宙的我或许踏过了梁风的尸体,斩下了无名的首级,飞升成仙!万古不灭!   我登上了天之极巅,下到了碧落黄泉,战败了无数强敌,参透了诸天万道,或许此时此刻,所向披靡的‘我’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观测着另一个我……”   孟婆道:“得了得了!妄想症重度患者怎么回事,赶紧把汤喝了。”   沈卿远接过孟婆汤道:“放糖了吗,不放糖喝不下去。”   “别动歪脑筋了,没用!喝!”   “喝就喝!”沈卿远一饮而尽,恍惚中,他回头看见队伍站着梁风。   幻觉吗?   沈卿远眨了眨双眼,往事如画掠过心田,此刻他的生命走到尽头,没有未来可盼,除了回忆,也只能回忆了。   ——破败不堪的家,酗酒而死的母亲……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繁华夜景下踽踽独行……   与野狗争食,与乞者争地……   寒风刺骨,烈日灼心,秋风瑟瑟,北风凄凄……   时来运转人生偶然开启春季……   他努力去回忆那些为数不多的美好画面,但是这些画面迅速模糊,难以记起   孟婆汤起效果了。   最后的最后,划过那个女人冷若冰霜的面庞。   但愿下一世……   不要再相见了。   下一世,会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走的呢?   恐怕都不是。   应该是,   地狱。   意识消散之际,奈何桥的尽头显现出一个人形大字,闪烁着剧烈白光。   沈卿远明白这是幻觉。   他脚步踉跄朝六道轮回行去……   “岂有此理!六道轮回出现差错,还是孟婆你徇私枉法?   此人为何不入地狱轮回?!”   沈卿远之后,一位青年踏上奈何桥,虽然悬空的业镜会显现轮回者的生平,但只有孟婆能看到,不过沈卿远名声甚大,杀孽深重,这点青年是知道的,他发现对方竟然不入地狱轮回,在他看来是极不合理的。   孟婆解释道:“此人是个异类,九世为善一世为恶,轮回的机制要参考前九世,这是阎罗天子定下的规矩。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老身也是奉命行事,秉公执法,断无私心。   汝等勿要无事生非。”   青年十分细心仔细,发现端倪道:“孟婆,若依你所言,那么担任牛头一职的老兄,也是多世行善,一世为恶,为何罚他作阴差?   难道就因为是新颁布的地府政策,就可以忽略牛头老哥的九世善行?”   牛头感动道:“这话说得没毛病。”   马面道:“切,你那一世坏得都出水了,好比杀一人救九人,罚你作阴差已经很宽容了。”   牛头跳脚道:“咋能这么算呢,臭马!”   “你更臭!”   孟婆隐晦道:“天道在均,而不在寡。”   青年思忖片刻,叹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孔圣之言,诚不欺我。”   沈雁秋与梁风随着队伍不断前进,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问道:“梁风,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梁风略一思索道:“他们说你爷爷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人口均衡,对于后世而言影响未必太坏,故而没有进入最恶的地狱轮回道,不过我觉得没有道理。”   沈雁秋道:“嗯?哪里没有呢?”   梁风道:“对于那些死者没有道理。”   沈雁秋面露难过。梁风赶紧道:“雁秋,他从来没见过你,他做得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也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沈雁秋点点头依偎在梁风肩头。   奈何桥上,孟婆道:“你只管放心吧,人世间有诸多冤假错案,地府这里不会有,因为这里有业镜,天人,人,畜生,饿鬼,修罗,地狱,绝不让一人错入轮回。”   “孟婆,听你这么说我放心许多。”青年道:“我前一生运气不错,自认为还算行得正站得直,称得上两袖清风,问心无愧,不知道前二至九世为人如何?”   孟婆看了看业镜,微露笑意道:“好事总计远甚于坏事总计,君可入人道,天人道略有差距,下世努力。”   “可以了,能做人就行。”青年表示很满意,接过孟婆汤一口喝了个干净,抹抹嘴大踏步走向六道轮回。   “孟婆!到我了!”一个老头晃晃悠悠步上奈何桥。   “很有自信嘛。”孟婆瞄了老头一眼,看看悬空于自己眼前的业镜说道:“畜生道,请进吧。”   “什么?岂有此理!”老头眼睛一瞪道:“老朽为人素来实诚,遵纪守法,从不说一句谎言,凭什么让我入畜生道?”   老头嗓门甚大,引得梁风和沈雁秋循声望去,沈雁秋道:“从不说谎是莫大的美德,这六道轮回出差错了?”   梁风道:“出差错又能如何,到了阴间我们就是砧板上的鱼,没想到阳间存在许多不公正,阴间亦是如此。”   “还不进去?”   “我有一句谎言天打雷劈!凭什么让我入畜生道!可恶!”老头被牛头马面架起送入六道轮回,这种场面他们见得多了,早就习以为常。   “孟婆,我想看看业镜中发生了什么。”梁风朗声道。   沈雁秋紧张地抓住梁风胳膊,不明白他为何要做着出头鸟。   梁风道:“先贤曾言,时势为天子,未必贵也,穷为匹夫,未必贱也,倘若一生诚信还入畜生道,别说是我,阎罗王应该也看不过眼吧。”   “孟婆是不是徇私枉法?”   “是啊孟婆,到底发生什么让大家都看一看吧。”   “信为立身之本,诚信者不该堕入畜生道。”有几位排队者随梁风之后发声,他们都是死人了,还怕什么呢。   孟婆并不傲慢,对排队者们说道:“诸位想看就看吧。”   孟婆法力加持下业镜猛然胀大十倍有余,镜中光芒大盛,让所有人都瞧得清清楚楚,只见业镜光影中,一位背负三把刀,一身黑色劲装的年轻刀客护着一位抱着孩子的女人与一个刀疤脸的剑客激烈交手,剑客手中的剑快若闪电刺中刀客身上多处,刀客渐渐不敌,剑客一剑挑飞刀客手中的刀,狞笑道:“汝妻吾养,汝勿虑也。”   “畜生!”刀客狂吼一声,抽刀再战。   走了几十招,刀客一着不慎胸口中剑,死死抓住剑客握剑的手道:“快走……快!”   女子抱着孩童慌乱逃去,剑客抽不了手,一脚又一脚踹在刀客的胸口愤恨道:“放手!快给爷放手!”   砰一声,刀客终于被踹翻在地,剑客身子一荡朝那女子追去,他边追边露出好事快要得逞的笑容,脸上的刀疤更显狰狞,追出上百步,眼前出现一条十字岔道,房屋林立,而他的修为没有到一剑斩碎所有房屋而不伤害到女子的地步,心中正焦急,对一个过路人问询道:“有没有看到一个抱着女子的孩子往那边跑?”   过路人一眼便看出剑客不怀好意的样子,仍指出方向道:“往那边跑了。”   剑客道:“多谢相告。”   业镜中画面淡去,业镜又变回原先大小,孟婆道:“此人确实实诚,只可惜没有丝毫节操,酷爱背后言人不是,恶人问他什么他便答什么,别人问他是不是看自己不顺眼他也老实回答确实如此,朋友请他帮忙打掩护,他也绝不言慌拒绝相助,顽固至极,一生潦倒。   死读书不识大体,无学问迁怒他人,沉浸在日渐高涨的命运河床中不知将要溺死,拒绝进取却美曰其名这才是真实。   这样的真实未免太过可笑。   临了,还做着南柯一梦的美梦。   你们说,这样的人该不该入畜生道?”   众人尽皆沉默。   半响才恢复言语声,他们毕竟快要忘却此生记忆,踏入轮回,再不说说话以后就没机会了,每个人都想在世上留下存在过的痕迹,虽然这些痕迹也终将归于虚无,牛头马面没有拦着他们,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这些人都已是死人,他们有不言的权力,也有吐诉的权力,都应正常看待。   孟婆望着交头接耳的排队者们,朗声道:“你们大可安心,业镜乃是众神精心打造的绝世神器,论神器排名经次于镇魔刀,它昭示着曾经的罪孽与九世轮回,经过详细的综合考量,将每一位死者送入应入之道……”   听到孟婆之言,梁风站在桥下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感到自己有所顿悟。   队伍不断前进,终于轮到他和沈雁秋,二人抱头痛哭,依依不舍。   人道送走了沈雁秋,便轮到了梁风,他擦干净不舍的泪珠站到了奈何桥上,说道:“我没别的要求,和她入一个道,降生在同一个地方就行。”   孟婆笑道:“小帅哥,你可是天人道轮回者。天人有别,你想清楚了?”   “我想得很清楚了。让我入人道和沈雁秋在一起,不然我会后悔死的。”梁风道:“孟婆请您把我和她捆绑在一起,至少十世!   不,永远!”   孟婆道:“不行,没有这种特权,老身不是月老!   你运气好的话最多一世和她在一起,不过老身说句不好听的,说不定你半辈子就腻歪了。   因为一开始的如胶似漆是抵不过后面的柴米油盐滴。嘿嘿。”   梁风道不满:“怎么会!我们情比金坚!”   孟婆看都不看业镜,嗤笑一声道:“小帅哥,你们共结连理了?   同房同睡了?   生下孩子了?   白头到老了?   共赴黄泉了?   互诉衷肠了?”   梁风尴尬一笑,摸摸后脑道:“有几项倒是没有,但我真的很喜欢她,她也喜欢我,两个人彼此喜欢就是应该在一起的。孟婆,看在我这么帅又这么有爱心的份上,给我开个后门如何?”   “呸!真不要脸。”   “这小子脸皮真厚啊。”   “代表月亮鄙视他!”   桥下排队入轮回的队伍中有人竖起中指,梁风有样学样,中指回敬。   孟婆看看业镜中梁风的过往,心生钦佩,这种人实在罕见,她转身背对梁风道:“我得问下领导。”   说着,孟婆掏出一款VIVO手机打起电话,梁风探头探脑,一脸惊奇表情:“孟婆,这是何物?”   “另一个宇宙的物品,你想去那个宇宙?”电话没有立刻接通,孟婆回答了梁风的提问。   梁风道:“那个宇宙里有沈雁秋吗?”   孟婆道:“没有,不过比她漂亮的一抓一大把。”   梁风道:“不,我只想要她。”   “嗨,等你到了那儿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嘘。”   孟婆通话完毕,说道:“阎罗王特批,你可以和她降生同一世,不过这是有违规矩的大事,你的转生会出现异常,你确定要担这个风险?”   梁风道:“我有何惧呢,我连死亡都经历过,还有什么能让我胆怯?”   “好小子。”孟婆递来一碗汤药道:“干了这碗汤,接受你孟婆婆的祝福。”   梁风接过祝福汤正准备一饮而尽,孟婆的手机铃声响起——“叮咚叮咚,那孙子来电话啦,叮咚叮咚,那孙子来电话啦……”   孟婆掏出手机接通电话:“哎,阎罗王大人,好!嗯!好的好的!   嗯嗯!   大人,老身办事一向稳妥,您大可放心。”   孟婆挂断电话,梁风适时道:“婆婆,这法宝究竟从何而来?能不能给我配一个?”   孟婆拿着手机再次显摆道:“你别多想了,老身是不会把它让给你的。”   “远距离交谈,实在是神奇至极,比之千里传音的法阵还毫不逊色,请问孟婆婆可否将制造原材料与具体方法告知一二?”梁风试探道。   孟婆笑道:“知道也没用,你没那个基础,而且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它可以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但又可以拉远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它可以帮助学习,又可以延误学习。在不同人的手中,会产生不同的作用,你真的想要吗?”   “当然想要!”梁风忙不迭点头,露出讨好的笑容。   这法宝要是能随身携带,那可就厉害了。   孟婆笑道:“它要充电的,你又没地方充电,它还很伤眼睛,为了你的视力着想,婆婆不能给你。”   “什么?说半天不给。”梁风气呼呼一叉腰道:“孟婆婆你在耍我。”   “你不懂,这法宝要人人都用才有效果,婆婆总不能发给你们人手一台吧,那就乱套了。算了不说这个,我们说点正事。”孟婆岔开话题道:“年轻人,这一殿的阎罗王鉴于你前九世的丰功伟绩,特批你除了老身这碗祝福汤水,还可以在以下三个选项中可以选择两个——   一,心爱之人再聚首。   二,与镇魔刀(重铸)的重逢。   三,窃取别人的时间。   梁风愣了愣道:“第三个选项这么霸道?”   “就是这么霸道。”   “我全都要!”   孟婆哈哈笑道:“不可能全给你的。”   梁风也是那么一说,他明白第三个选项很有可能是阎罗天子在逗他玩,他本身也不倾向于第三个选项,前两个选项应当是阎罗天子额外赠送给他的。   “孟婆婆。”梁风神色一肃道:“不说说笑了,代我谢过阎罗天子。”   孟婆“嗯”了一声示意梁风该上路了,后面排队的死人还有很多呢。   梁风回头一看奈何桥下的排队人群静静等候,没有一个面露不耐烦之色,显然不是很愿意忘却过去踏入轮回,但是梁风向来不喜欢耽搁别人的时间,他歉意一笑道:“孟婆,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请教您。”   “但说无妨。”   “我……弟弟,他叫做梁云,他下来了没有,是什么道?”   孟婆眼前的生死簿无风自动,扫了一眼道:“地狱道。”   梁风沉默片刻道:“我的特权不要了,可否让我弟弟入人道轮回?”   牛头道:“老铁们他做得对吗?”   马面道:“正道的光……”   “你俩少在这儿插科打诨,一点都不好笑。”孟婆没好气道:“梁风,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可以讨价还价?”   “孟婆婆,当真不能帮我问下阎罗天子?”   孟婆拉下脸道:“不要为难老身。”   “那么让我来问,如何?”梁风想要用一用孟婆手中名为手机的法宝。   孟婆道:“梁风啊,对对恶人仁慈即是对良人残忍,明白?”   梁风悠悠一叹道:“婆婆,我如何不知?   可是我也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假如善的记忆全部被剥夺得一干二净又如何能不恶,人有时就像一个水杯,倒进去热水摸起来是热的,倒进冷水摸起来是冷的,倒进去不公便散发不公,倒进去冷漠便散发冷漠。   有的人到死都不会明白自己为何是这样的人,那样的人,对一件事做出这样的反应,那样的反应,仿佛一个被规定好的零件,在必要时被装进它应该呆得地方,关键时发挥应该发挥的作用,喜怒哀乐是自然的表象,可以透过表象看本质,也可以停留在表象,都没错,就如禅宗大师青原思行所说的那样,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   不过表象很明显地昭示出,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幕后主使究竟何人,孟婆你手持业镜,其实心里面比我更明白,对吗?   孟婆沉吟半响道:“老身自然晓得,妖女楚怜已入地狱轮回,君大可安心。   只是地府规矩坏不得,老身……念在你心意虔诚,九世为善的份儿上,斗胆替你问一问阎罗天子。”   孟婆掏出手机拨了过去,接通电话后被臭骂一顿。   “你也看见了,可别怪老身。”孟婆收起手机,脸色不是很好。   电话那头的阎罗天子滥用职权被查出,明升暗降,即将卸任阎罗天子一职,心情相当不好,接到孟婆的电话自然不会给好脸色。   梁风面露无奈,举起孟婆汤正准备一饮而尽,这时台下牛头高声道:“孟婆,大新闻!别主持轮回了,快来!”   孟婆不再主持轮回,踮起小脚跑了下去,只见黑白无常跟着一人恭恭敬敬走来,该人长相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   梁风望见此人,顿时面露喜色。   该人走上台来,笑道:“梁风,妙可不言。”   “是啊,缘分妙不可言。”梁风含笑抱拳。   “多礼什么。”他嗔怪梁风一眼,说道:“我慕容凌会行善积德十世,上面的大佬说了,我就是下一任阎罗天子,统率十殿阎罗,那些个什么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从今往后都归我管。”   孟婆脸上毫不掩饰奉承笑意:“十世善人千古难遇,是大造化中的大造化,以后老身得多多仰仗您了。”   牛头马面毕恭毕敬地围在慕容凌会身旁,牛头道:“预备阎罗天子大人,俺老牛以后就跟您混了。”   马面推了一把牛头道:“什么预备不预备的,俺们这一任阎罗天子已经任满,升到上面上去了,您以后就是我们这儿的大BOSS了,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俺们。”   “大BOSS?净整些新潮的玩意儿。”孟婆拿小手敲了敲马面脑袋,马面叫道:“婆婆,我都是跟牛头老哥学的。”   牛头道:“谁叫上面这么抠不招人,黑白无常忙都忙死了,一忙就容易错,老是看花眼抓错人过来,俺老牛不得和他们好好聊一聊,把他们遣返阳间,送回各个宇宙?   孟婆,没有俺老牛你哪来的手机能用?”   孟婆咧嘴道:“那老身还得谢谢你了?”   “客气啥。”牛头憨笑道:“咱们都共事多少年了。”   梁风道:“凌会,这件事我本不想麻烦你,只是我身为兄长没有管教好舍弟也存在过失,所以我……   算了,你肯定不方便。”   慕容凌会道:“知恩不图报我慕容凌会和畜生有什么分别?有何不便可言!来,孟婆。”   孟婆掏出VIVO手机双手奉上,慕容凌会摸了摸手机肯定道:“嗯,手感不错,点触灵敏,真乃法宝中的极品。”   孟婆面露得意之色,紧跟潮流的牛头马面也赶紧掏出手机递了上去,不过慕容凌会手中都有一个了自然没有收,他打给了阎罗天子,通话许久放下手机说道:“我问了,你的请求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些特权不能再开了,甚至会影响你下一世的气运。你还要这样吗?”   慕容凌会又道:“不值得。”   “我是他哥哥。”   “好……好,只是下一世你的路会没那么好走。”   梁风笑了笑道:“人定胜于天定,思路决定出路,不管我梁风下一世是何模样,都不会影响我的进取之心。”   慕容凌会道:“好,事情已经办妥了,我可以将他提出地狱道,转投修罗道,至于他会在修罗道停滞多久,就看他个人的造化了。”   梁风又问了双亲以及亲朋好友的情况,慕容凌会给了黑无常一个眼神,黑无常翻翻生死簿道:“没见过他们,也许被别的阴差拉到了其他阎罗殿。”   慕容凌会:“我会重点关照不必忧心。”   梁风心中一宽:“多谢。”   “咱俩有啥好客气的。”慕容凌会笑着拍了拍梁风肩膀。   梁风不想耽搁其余人排队的时间,不再多言只喝下了孟婆的祝福汤便迈步向六道轮回而去,奈何桥头的白光将他身子吞没大半,慕容凌会忽然想起什么,大声道:“找到她梁风!”   “会的。”   “因为找到她。”   “我的灵魂才完整。”   梁风走后,手握生死簿的慕容凌会突然想起来什么,拍了拍自己脑袋道:“哎呀,我这记性,沈雁秋的转生者五行偏木,忘了和他说了!’   孟婆见慕容凌会从六道轮回的入口进入人间,赶紧伸手拦住道:“大人您想干嘛呀,擅入人间是要受天庭责罚的。”   “没事儿,哪怕触犯天条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怪罪不到你们头上。”   孟婆一听这话心宽许多,这位新晋来的掌事者公私分明,不甩黑锅,实在有够爷们,牛头赶紧胸脯一挺上前表忠心:“大人您只管去吧,俺以后就来当——啊不对,来演您的模样,保管上面的人看不出来。”   马面道:“就你?切。”   孟婆赶在牛头马面之前施展法力,摇身一变,成为头顶黑乌纱帽,峨冠博带,面相粗犷吓人的慕容凌会,慕容凌会给了孟婆一个肯定的眼神,说道:   “地府就交给你们了,上面来查我随后回来。”   说完慕容凌会的身影也消失在六道轮回之中。   “梁风,醒一醒!”   ——   梁风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心里嘀咕难不成是大梦一场?   因为他转世之后应该是一个小婴儿才对,更不可能有人直呼他的本名,就算这一世的双亲给他起名梁风,也应该喊得亲昵些,比如说风风,或者小风风之类的爱称。   梁风睁大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宽大的房间,摆着数十张床,有上下铺位之分,看来这里平时睡着很多人,他也和这些人睡在一起。   面前,一位穿着白色杂役装,容颜清秀的青年握着扫把对他说道:“梁风你睡得太晚了,快起来去扫地,师兄在催了。”   梁风稀里糊涂地被他拉了起来,同时一连串的记忆涌入脑海——梁风,十五岁,江州一流大宗门,红山宗的一个小杂役,自幼家境贫寒被父亲梁沐千方百计送入红山宗,至今已有三年,因为名为梁风常常受到其他人的嘲弄。   因为此梁风非彼梁风,如今的时间线又是五十年后,也就是说总共是距离当初总共一百年,云天帝的光辉形象破灭后,梁风成为了一个为世人津津乐道的传说,毕竟踏碎虚空之事太过令人震撼,“梁风”的农民父梁沐梁思慕“风天帝”而将自己儿子命名为梁风。   令人惋惜的是,这个梁风没有任何天赋,根骨为无根根骨,从小体弱多病,昨天扫了一天的地,正值深秋季节衣服没穿够染上风寒,夜里直接病重断了气也没人知道,凑巧梁风转生时就转到了此人身上。 第158章 转生   此人不仅是无根根骨,并且常年干农活晒得皮肤黝黑粗糙,更要命的是胃口超好,吃得一身肥膘还特别矮小,比同龄人要矮上整整一个人头,可谓十分接近死亡的“死亡开局”。   曾经梁风被虚空老魔移魂到赵宏身上,人家虽然形象丑陋,好歹是个王爷,有钱有权有势,而如今又胖又矮又穷又无天赋,还羸弱不堪,简直开局差到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不过他是不会放弃奋斗的。   梁风握拳自语:“孟婆你究竟给我喝的到底是祝福汤还是倒霉汤?!真是可恶,等我死了一定要找你好好理论理论!”   唯一不同的是,梁风具有远见的卓识与镇魔刀主人的身份,相信只要沉下心寻得镇魔刀,咸鱼翻身还是有戏的。   可惜这一回没有金丹修为与时间轮傍身,梁风必须得思考如何在这个新世界扎根立足了。   梁风一边想着怎么快速提升自己,一边跟随眼前这位叫做程星的青年来到广场上扫地。   今日天气甚是清冷,梁风身着单薄,手握程星递来的扫把在红山宗大约一亩地的广场上开始扫地。   扫着扫地,梁风扫到了山门口一尊雕塑下,一问才知这是“风天帝”的雕塑,弟子们说有驱魔辟邪的作用,掌门师尊也时不时会过来参拜。   梁风看着高大威严的雕像,感慨道:“我靠。”   “不能靠哦。”   梁风回头一看,只见一位妙龄女子立于眼前,她长发挽起,眉目如月,嘴唇嫩薄,皮肤白皙细腻,中庭处有淡淡雀斑,身材瘦削亦着一身浅灰色的杂役服装打扮,手持扫把道:“宗门当中,这塑像是掌门师尊唯二看重的物品,他不喜欢别人贴它贴得太紧,你扫干净赶快移步吧。”   梁风的记忆中识得此女,此女名为林丫丫,住在隔壁的单人间,是一位叫做戚大千的弟子引荐进来的。   梁风退开两步,手托下巴道:“雕刻得倒是有模有样,只是老毛病没改掉,眼神依旧凌厉逼人,五官依旧粗犷硬朗。   只能说以讹传讹啊。”   林丫丫掩嘴笑道:“梁风,是不是得按照你的脸去雕,你才满意?”   “那必须滴。”梁风边扫着地上的落叶,边和林丫丫聊天:“夏天就不用扫地了吧,因为夏天地上没有这么多叶子。”   林丫丫道:“扫完地还得做饭,下午戚大千师兄要带我们上山采药,这个难得的机会我们不能错过,你可别像昨天一样满山乱跑掉进冷水潭里。”   梁风道:“难怪我会感风寒,原来有冷水潭这个诱因。”   二人扫完地还要去给红山宗总计千余名弟子洗衣做饭,幸亏人手多,人多力量大,几十名杂役很快就把事情做完。   红山宗的管理十分人性化,除去必要的扫地洗衣做饭,其余时间杂役们都可以自由活动,但不能离开红山,必须在红山范围内活动。   有时杂役们可以选择跟着外门弟子,一起去采药,不过外门弟子们至少也是是炼气初气的修为,手脚灵活一般人根本跟不上他们的速度。   等到弟子们吃完饭,杂役们就可以上桌吃剩下了的。程星身为掌勺大厨,特地烹制出一大锅红烧鸡块,供杂役们享用,大家围成两大桌,纷纷夸赞他懂事能干。   “来,风天帝,多吃些。”一位名为万己佳的杂役夹给梁风一筷子菜,引得众人哄笑起来。   梁风不悦道:“沾过你口水的筷子夹菜给我?我又不和你沾亲带故的,怎么吃得下去?”   “别嫌弃啊风天帝。”万己佳嬉皮笑脸道。   程星一拍桌子道:“万己佳,你不知道掌门师尊很讨厌别人这么称呼他吗?上一个这么说梁风的,不但被驱逐出去,并且一分钱工钱没到手,”   万己佳脖子一缩道:“我开个玩笑罢了何必较真。”   吃完饭,程星找到梁风道:“梁风,绝非我对你有意见,而是我看得出来唐师姐对你有意见,但是碍于你平时勤勤恳恳,他也不好直接叫你走人。   你如果想继续留在这里,最好换个名字。”   梁风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梁风顶天立地问心无愧,无缘无故要改我的名字,真是岂有此理!”   程星道:“我是为你着想啊。”   梁风道:“我不会改的,你死心吧!”   程星道:“梁风,咱们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们,我会害你?   你不改就不改,反正后悔的是你,我话就撂在这里了,你别到时候被撵出去又怪我没提醒你。”   “一份差事而已,我梁风有手有脚自力更生,做什么都可以!”梁风很是自信地转首离去。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戚大千来找林丫丫,他俩是表兄妹的关系,所以在宗门中格外照顾她,有意在一月一度的宗门大比中,将她提为外门弟子。   而林丫丫对xz极有好感,不过程星的心只放在了红山宗首席弟子唐乐茜身上,林丫丫只好退而求其次,先与梁风交好,在对程星徐徐图之。   “程星,我们很戚师兄采药去把,梁风也去呢。”林丫丫找到正在后厨准备晚饭食材的xz。   程星切着洋葱头也不抬道:“待会儿有弟子要与唐师姐比试剑法,大伙都去看你不去?”   “那有什么好看的!”   程星道:“采药又有什么意思呢,采到的又不是你的,炼出的丹药更和我们一分钱关系没有。”   “你不去算了!”   红山高达千丈,在江州算得上前三的高山了,有诸多山峰与悬崖峭壁,红山宗就位于其中一座名为红磊峰的山峰上。   这个宗门人手虽多,实力却不怎么样,掌门卢玄机只有元婴期的修为,因为是赋闲的王爷,特别有钱,爱好修道才成立了一个大宗门。它的大不在于整体实力大,只是门面大而已。   如今朝廷依旧姓赵,九州之外,东面是茫茫大海,南面是夜狼小国,西面与北面是荒无人烟的蛮荒地带,以梁风目前的实力想要探索更广阔的地带无疑是不现实的,只有提高实力才有纵横江湖的可能。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距离最近的红磊峰上的草药被采得所剩无几,戚大千御剑带着林丫丫和梁风去往其他山峰采药。   梁风很是惊奇,未曾想过一百年后灵气自然而然地复苏,当代又出现了辟谷,淬体,小乘大乘的修士,不过渡劫期的修士还没有出现。   世人将灵气充盈归功到了风天帝头上,因为风天帝战败云天帝时引爆了镇魔刀,刀中牵引来了宇宙之力才使灵气重新复苏。   梁风摸不准灵气复苏和他有没有关系,不过人人都这么认为,他不这认为也没用,他不觉得灵气复苏是件好事,修为到达一定高度的人一旦产生我为刀俎人为鱼肉的想法,就一定会发生强者压榨弱者的情况,尘世上的大多数争端可以归结为气运之争,其中又包含天时与地利以及人和,而个人足够强大到无视集体的意志时,就可能发生残虐屠杀,宛如一只脚碾过蚂蚁群而不带丝毫犹豫。   无关仁义,只是单纯的力量碾压。   不是人人都像梁风,也不是人人都似梁云,在不为人知的阴暗之地时时刻刻上演血腥凌虐,因为力量从来都不可能达到完美均衡。   梁风踏足六道轮回前想过无名所说的均衡之道,不过这一世他的开局实在有够衰,别说均衡凡世,恐怕连自己的心理都均衡不了。   好在他二世为人,心理足够强大,很快就调节过来,在红山宗平静地度过了第一周。   虽然要抬头看别人,被人取笑矮冬瓜,但他的开局其实不算太糟,比之某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某些人一出生连手脚都没有,甚至智力残障,甚至五官不正,甚至背负巨债,更过分的胎死腹中,连见一见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他能转生到一个有手有脚,耳聪目明的人身上,已然是一种幸运。虽然穷了些,不过钱是可以挣,身体差了些,吃好睡好也慢慢能养好,胖了些只要肯动少吃总会瘦下去,十五岁身高还有几年可长。   年轻虽不必到处炫耀却确实是一种资本,好好利用仍有机会再攀修真高峰。   除了年轻之外梁风还有一项特长,那就是他的前世记忆,他还记得筑基丹与培元丹的炼制方法,需要用到催灵草,七星草,五叶花等多种药材,这七天以来梁风除了平时认真做事,业余时间基本在收集草药准备炼制丹药。   七天内他总共收集到了数十种药材,问题是炼制灵丹妙药最好用真气为引,凡火很难炼制出具有灵气的丹药,而现在的梁风是无根根骨,无法炼气,自然也无法炼制出筑基丹这种灵丹。   必须得找门中弟子帮忙才行,戚大千师兄为人宽厚,找他来帮忙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早上正在广场上扫地的梁风一念至此,扫得更加卖力。   “帮你炼丹?不是,你会炼丹?哪儿学的?”戚大千中午膳堂用餐,梁风主动端着餐盘坐在戚大千旁边,道出自己的意图。   梁风神秘兮兮道:“戚师兄,我哪里学的炼丹不便透露,只要你肯帮我炼丹,炼出的丹药三七分,你三我七。你不是一直想战胜成为红山宗第一弟子吗,吃了我的丹药,保证你龙精虎猛,旗开得胜。”   戚大千肃然道:“梁风,偷学炼丹可是重罪,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偷偷出入炼丹阁?”   “冤枉啊戚师兄。”梁风道:“我的炼丹之法与宗门相比没有任何相像之处,你若不信晚上我们到炼丹阁试一试?”   戚大千道:“我虽是真传弟子有出入炼丹阁的资格,可炼丹阁一直由唐师姐把控,钥匙也在她身上,她在这宗门里可是掌门师尊唯二看重的对象,想要越过她进入炼丹阁不太可能,借钥匙她更是没戏,我找她几次借钥匙想要利用晚上的时间,再好好琢磨炼丹窍门,她说宗门新规晚上不许任何人进入炼丹阁、   我问她是谁订下的规矩,她说就是本姑奶奶定下的规矩,好家伙,只能白天去了。   白天那么多人,你一个小杂役,进不去的,别想了,好好扫地做饭洗衣裳,表现得好一些。说不定之后的宗门大比的文试上,掌门师尊会特别注意你。   你的书法写得不错,再随便借鉴几篇古人名文,有机会的呀。”   梁风道:“师尊一定都很注意我,顶着这个名字,想不被注意都难。”   “是呀,如果你的修为不够高,是镇不住这个名字的。”戚大千一副同情的眼神,很是庆幸老爹没给自己瞎取名字。   “来丫丫,坐这儿。”戚大千招呼林丫丫过来坐下。   林丫丫端着饭菜过来扫了一圈,没看到程星的位置,只好在梁风身旁坐下,问道:“梁风,程星人呢?”   梁风低头扒饭道:“谁知道。”   林丫丫道:“你俩关系这么铁,不知道?”   梁风道:“那你哥哥你姐姐,你妹妹弟弟在哪里你知道不,你也不知道吗,我又不会法术怎么可能无时无刻知道别人在哪里。”   “哼,我要吃鸡腿。”林丫丫去夹梁风餐盘的鸡腿,二人算是异性好兄弟的关系,她也有感觉到梁风隐隐有点爱慕她,所以每一餐的梁风的鸡腿都由她掌控。   “不要。”梁风赶紧夹起鸡腿往自己嘴里送,林丫丫呸呸几声,沾上口水,梁风面容一皱道:“我靠,这我还怎么吃。”   林丫丫夺过鸡腿美滋滋地啃了一口道:“丫丫姐在帮你减肥呢你个死胖子,不识好歹。”   梁风瘪嘴道:“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   林丫丫道:“梁风,姐问你,你今年几岁了?”   “虚岁十六。”梁风老实答道。   “不,你十七,你十七啦。”   “不对啊。”梁风搔头道:“我明明记得我十五,虚岁十六,怎么一下子十七了?”   “因为你这么胖,减肥最少要减一年,哈哈哈。”林丫丫坏笑道:“所以你是十七,十七!”   梁风竖起中指。   “你十六,喊我哥。”   “我就不!”林丫丫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不改名?   我听程星说了,唐师姐似乎对你意见很大。”   “她对我意见大?”梁风纳闷了,问道:“我平时很少和她碰面,她为何对我意见很大?”   林丫丫看看四周正在吃饭的弟子们,小声说道:“你忘啦,上个月唐师姐要你改名,你愣是拖到现在没有改名,你忤逆她的意思她肯定不高兴,也许在想办法弄你走呢。”   “不会那么小心眼吧,我好好的凭什么改名字,就因为和我自……和那个一百多年前的梁风重名?”梁风心道:倘若真名不方便,那么我李大壮或许又得重出江湖了。   “可不是嘛。”林丫丫趁着梁风发呆,又从他餐盘里夹了一筷子菜,还美曰其名帮他减肥。   “哎,其实我觉得没必要太重视名字,说到底那个梁风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不过是做了几件正常人都会做的小事而已,没有他,第二天太阳还是照常升起,没有他,天也不会塌下来,地也不会陷下去,这个世界没有谁都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即使没有梁风也会有李风,没有李风也会有张风,总会有人顶上他的位置,有什么必要立那么大一个雕像,搞得我现在很不方便。”梁风说着说着,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不过想着吃饱才有力气减肥,还是猛吃了三大碗饭。   戚大千道:“梁风,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种话最好少说。”   林丫丫道:“让师尊听见直接送客了。”   “我又不是客人,大不了我卷铺盖走人,天下宗门那么多,总有我的一席之地。”梁风一副自信表情。   林丫丫拿手背贴了贴梁风的额头:“咦,你没喝酒,胆子怎地一下子变大了。”   梁风道:“不是胆子变大,是想通了。   这世上所有差事只考验一个东西,那就是记忆力。   其次是应变力,我记性好反应快,做什么做不来?”   戚大千道:“哦豁,小伙子很有自信哦。”   林丫丫嘁道:“你现在摸摸自己的后背,这样简单到不行的事情都做不到,还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那你真的很棒棒哦。”   梁风试了试果然不行,现在的他有两个人那么重,远看像个人,近看像头猪,再不减减恐怕真的会胖死。   梁风放下筷子道:“好!我下定决心了!以后每餐只吃一半,每天走路三个时辰,晚上冷水澡伺候,当然今天不算,明天开始!”   林丫丫咬着筷子问:“为嘛今天不算?”   “因为今天晚上我和戚师兄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对吧戚师兄?”梁风朝戚大千眨眨眼睛。   戚大千本来无意与梁风合作,但现在梁风大病一场后,性子反得开朗许多,给人一种可信任的感觉,似乎合作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戚大千表示肯定道:“嗯,晚上你到我房里来,咱俩好好谈一谈。”   “夜晚,房间,两个男人……”林丫丫身子一抖道:“你们想做什么?”   梁风道:“晕!我们商量要赚钱!”   林丫丫道:“赚钱?墨香铜臭哦。”   梁风道:“此言差矣!   虽然不想承认,但自从我游历江湖以来,发现这个世界是利来利往的世界,人的地位也有高低贵贱之分,虽然我向来一视同仁,但他们并不这么想。   多数人经历过尘世的洗礼后大多会忘掉初心,无他,都是为了生活。   这世上只有三条路可走,第一条是造钱,第二条是赚钱,显然成为造钱者是痴人说梦,那么只有后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赚钱。   另一条也是赚钱。   修真为了赚钱,炼丹为了赚钱,开宗立派也是为了赚钱,除却行侠仗义是为心中道义其余皆是利来利往,你可以说我掉进钱眼子里,但我说得全是事实。   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少年不知钱珍贵,老来望币空流泪。   钱到用时方恨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看着梁风大谈金钱主义,林丫丫又拿手贴了贴他的额头,对戚大千道:“他鬼上身了?”   戚大千一拍桌子道:“梁风,老实说你几岁出来闯荡江湖!”   梁风早有对策:“好几年了,穷人孩子早当家。”   现在的梁风再世为人,没有根骨与英俊容颜与显赫家世,连种地养猪的资格都没有,腰包要是再不鼓那就真的抬不起头做人了,他必须得联络一起共商致富大计。在其位谋其职,干一行爱一行,这一世的梁风明白自身的处境,大概率只能做个市井之徒安稳度日,至于降妖除魔拯救世界,还是交给更有天赋能力的强者吧。   林丫丫好奇地问:“好几年是几年?”   梁风依旧敷衍:“好几年就是好几年喽。”   戚大千道:“这么说倒是让我有点心动,可是想赚钱离不开一个学字和一个勤字,你以前那么懒扫个地都慢慢吞吞,我平时组织大家去书房看书你也不去,突然习得了炼丹之法?   说出来谁相信?”   梁风睁大眼珠道:“看到我的眼睛没有,这里面装得全是真诚。”   林丫丫一拍桌子道:“老实说你到底和谁学得炼丹?”   梁风道:“刨根问底就没意思了,有的时候知道得太多未必快乐,无知有无知之乐,多知有多知之恼。”   戚大千道:“好吧,明天我会向唐师姐请示,让你进入炼丹阁露一手。”   梁风一脸笃定:“唐师姐不会同意的,只有悄悄进去。你若不信尽管问她。”   戚大千道:“那你夜里到我房间,我们再深入详细地谈一谈。”   “夜里、房间、二男、深入……?呕~”林丫丫作呕吐状。   梁风推了林丫丫一把:“死开点。”   “戚师兄,咱们说正事。”   “晚上说吧,他们开始打扫卫生了。”   梁风周围的宗门弟子们用完餐陆续离开,于是也起身加入,一起收拾残局。   梁风和她擦着一张桌子,梁风边擦边道:“等我挣了大钱,给你把脸上的黑痣治一治。”   林丫丫直接把抹布丢了过来:“去你的黑痣,咱这是雀斑好不!”   “都差不多吧。”   林丫丫道:“差很多!”   梁风道:“不和你耍嘴皮子,快点收拾干净等下我还得去采药。”   下午时间一晃而过,梁风又采到了不少草药,若不是身上肥膘太多影响行动,他采得还会更多,他明白身体是最大的本钱,不过目前有比减肥更重要的事项,那就是让自己的手中的钱.达到一定的数目,这样才会心里踏实。   只有心里踏实了,做其他的事情才会得心应手,减起肥来也不会有其他顾虑。   夜里梁风进了戚大千的房间,戚大千早就等候多时,见他敲门主动起身开门,将梁风迎了进来。   “戚师兄,梁某不才,叨扰一二。”   “哪里哪里,请坐。‘”   二人稍稍客套,坐到南面靠窗的书台前,台上有两杯热气腾腾的枸杞暖茶,如今十月天喝枸杞暖茶是极好的。   戚大千递来茶,梁风伸双手接住,轻啜一口道:“如果戚师兄不嫌弃,往后我就简称戚师兄为大千兄。”   戚大千微笑点头。   梁风道:“假如干一番事业的所需基本银钱是十两银子,一个人一年存一两银子,得存十年才有尝试一次的机会。但如果他有一个好兄弟,就只需要五年,有两个好兄弟,就只需要三到四年。所以干事业一离不开银钱,二离不开人手,咱俩现在人还是太少,不过已经有了雏形。   以后咱俩就是合伙关系,存有异心配合不好就会散伙,所以我一开始便把话挑明,如果戚大千没有做大事的决心还是趁早言明,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戚大千道:“好男儿志在远方,几乎人人都曾有问鼎天下的雄心。可一时的雄心壮志很快会被现实冷水破灭,就拿我们今晚来说,只能在这里纸上谈兵,而没有直接实干的条件。   因为我们没有炼丹阁的门钥匙。”   “话糙理不糙。”   戚大千道:“明日我得跟随师尊出远门,宗门由唐师姐全权管理,合作炼丹一事,日后再说。”   “好。”   二人又聊了一宿,关于筑基丹的炼制方法与售卖思路,最终还是没有决定下在何处位置售卖,因为卖丹需要考虑到的事情太多,譬如人流地段租金,以及方圆三里内同类型售卖灵丹妙药的仙宗堂口,可能会造成不当竞争,引起其他仙宗堂口的红眼。   虽然在哪儿卖没有定下来,但是良性.交流会使双方感情逐渐亲密,也会为日后之事的成功做良好铺垫,这一夜的畅谈仍是值得的。   梁风回到杂役房间睡下,发现程星今天晚上又不在,难道是跑到林丫丫的房间里去了?   这一世梁风仍有寻找沈雁秋的想法,可谁知道人家是不是转生成了绝世大美女,他如今容颜如此不堪再相见那也不能强求人家去理睬他,外貌上的差距犹如天与地的差距,中间搭起一座名为金钱的桥梁方有接触的可能,梁风现在要钱没钱要修为没修为,根骨又无,唯有充实自己的钱袋,才能抬头挺胸做人。   晚上得忍受其他杂役的打呼噜声,梁风不得不备好棉花塞住耳朵,他有时会与自己抱怨上两句,早知道当初听牛头老兄的入天人道轮回得了,谁能料想到了这儿见不到她呢?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吃,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主动选择承担后果。   “喂!”   第二天梁风例行公事,在广场上拿着扫把扫地,听到声音回头一看,一位衣着华丽的佩剑美人俏脸寒霜,身旁跟着许多宗门弟子以及一名小杂役,杂役正是万己佳,万己佳指着梁风说道:“唐师姐,我亲耳听到的,哪敢诳您啊。”   梁风猜出这位美人是首席弟子唐乐茜,当即问候道:“早安,唐师姐。”   “喂,你昨天说了什么话自己还记得吧?”   梁风眉头一皱:“我叫梁风,不叫喂。”   “哼。”唐乐茜冷哼一声道:“这等高贵的名字,岂是你一介凡夫俗子配得上的?   万己佳,把他昨天的话复述一遍。”   “好勒。”   万己佳记性不好,抓耳挠腮想了半天,然后添油加醋复述了一遍,意思也八九不离十。   唐乐茜冷笑道:“好一个八九不离十!风天帝横压一世,独断万古,不知道多少人对他心向往之,岂是你这等下人可以置喙的?”   梁风不快道:“就当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也不必兴师动众至此吧?”   “我会向师尊如实禀告,你识趣地话直接离开这里!”   梁风掐指一算,道:“离开就离开!你当你这是什么风水宝地,能让我梁某人赖上不走?   把工钱给我结了!”   唐乐茜道:“你还想要工钱?你地扫得不整洁,饭做得不好吃,衣服也洗得不干净,还有脸有工钱?”   “岂有此理。”梁风沉声道:“那都是大家一起做的,你独独针对我一人?”   “就是针对你,你又能如何呢?”   身子忽然沉重,是金丹期修士的真气威压!   梁风膝盖一软,控制不住跪向地面,唐乐茜走进几步,冷冷道:“不要再出现这里,碍了师尊的眼!”   膝盖仿佛碎裂一般,梁风秉持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精神,咬牙道:“我走就是了!”   “滚吧。”   梁风爬起来揉揉膝盖,愤恨地迈步向山门口,心中发誓迟早有一天要连本带利把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工钱拿回来!   走到红山半山腰,梁风膝盖疼得走不动了,唐乐茜下手太重,膝盖骨有严重松动,梁风抱着膝盖叫苦:“倒霉催了,这伤得养几天才能正常走路,这几天我喝西北风啊?”   “咦,梁风,中午做饭怎么没看到你。”   背后响起林丫丫的声音,梁风回头看到一男一女,一人是程星一人是林丫丫,梁风叹道:“我被唐师姐赶下了山门。”   “什么?”林丫丫吃惊道:“那我们去找戚师兄帮忙啊。”   “算了。”梁风摆手道:“戚师兄人不在宗门。”   程星握拳道:“唐师姐欺人太甚!我要找她说理!”   “不要去。”梁风劝道:“也怪我嘴碎,你们好好在宗门里呆着,不要作那些无用功。”   “和我们回去吧。”程星舍不得梁风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友。   “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心意已决。”梁风忍住疼痛站起来,故作无事道:“我走了,你们保重。”   程星看着梁风一瘸一拐地下山,又追上来道:“我背你下去。”   梁风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林丫丫看了程星一眼道:“那你回尹城好好呆着,我们有空会来找你的。”   “我有自己的想法,回见。”   程星没有心情在山腰多做逗留,急匆匆朝山头跑去,林丫丫跟在后面道:“你慢一点我跟不上。”   “你不用跟上。”   “你想做什么呀程星?”   “我要问唐师姐她凭什么赶人。”   林丫丫道:“你问她?恐怕她连你一起赶。”   “我们出来闯荡江湖的,敢为兄弟两肋插刀,一个没有容人之量的宗门也什么可留恋的!”   林丫丫道:“哎,好啦,我和你一起去。”   少倾,二人灰头土脸从红山宗出来一路向下,看见梁风坐在山脚处揉膝盖,感叹天地虽宽,人生路窄。   梁风抬头一看道:“你俩怎么又下来了,我说了,不用操心我。”   程星甩手道:“破宗门不呆了!梁风,咱们一起回尹城。”   梁风问道:“丫丫姐你也要走?”   林丫丫道:“我牵挂你,这不准备和你一起回去呢。”   梁风取笑道:“牵挂我?我看你是牵挂兴哥吧。”   林丫丫俏脸微红道:“走啦。”   红山宗山脚下一条河流直通尹城,大约有二十里遥远,三人当即决定走水路,程星身上有些碎银子,由他掏钱,三人共乘一条船只开启返乡之旅。   船夫四十多岁,身披蓑衣,头戴雨笠的中年人,同船的除了梁风三人,还有一男一女乘客,男的五十多岁一脸麻子,一身麻布衣衫,身材雄壮。   女的二十多岁,叼着一根小草,怀抱宝剑端坐船首,麻子脸坐于船尾,看样子二人应当不是同行。   船夫摇浆缓行,船只行驶在青山绿水之间。   经过一个名为流年的繁华镇子,梁风面露缅怀之色,至今除了他没有人知道曾经发生在这个镇子上的过往。   “小兄弟,看你的眼神似乎藏着许多心事。”   梁风看了一眼船夫,道:“没有很多,一点点。”   船夫很健谈,几句话与梁风打开了话匣子道:“我早年也到过这个镇子,被一位朋友介绍到一处泥窑烧陶,每天都烧几百个,真是累人。”   梁风问道:“大叔,烧陶有前途吗?”   “做得好有人带干哪一行都有前途,没人带单打独斗很难混出头的,想当年……”船夫吹嘘起来,当初如何如何勤奋,如何如何惬意,但后来一时疏忽,人走开过久,导致无人看管,陶塑烧制太久一整批全部报废,几乎赔得裤衩都不剩。   船夫道:“都是不够细心,凡事细心一些,今时今日我不会沦落到此处撑船了。”   梁风道:“天有不测风云,世事总是难以预料的。”   船夫道:“真羡慕你们这么年轻,以后有很多事情等待你们,人生啊,就是一个不断否定的过程,我二十岁的时候觉得将来的三十岁自己一定十分富有,四十岁的自己一定会成为人中龙凤,如今,我快五十了。   终于认命了。”   梁风道:“大叔不必灰心,只要有信心,任何时候起步都不晚,关键是看自己的心态。”   船夫展颜道:“多谢。”   船只沿着河流继续行驶,快要到达尹城码头时,船夫摘下雨笠道:“到了。”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坐于船首的女剑客忽然暴起,拔剑一剑刺中船夫心窝,坐在船尾的麻子脸喝道:“你!”   剑光一闪,麻子脸捂住飙血的咽喉倒向湖面。   梁风怒声质问道:“你为何伤人?!”   女剑客一言不发,收剑回鞘,脚踩湖水身子朝岸上荡去。   程星和林丫丫生平第一次亲眼目睹血腥画面,吓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看到女剑客踏水而去,才松出一口气。   “大叔!大叔!”梁风摇着船夫大叔,船夫大叔面无血色,眼睛紧闭,显然断气。   梁风气冲冲地抓起木浆道:“我们上岸找她理论!”   程星缓开神来,微微推开林丫丫道“梁风,别往岸上靠啊,不然岸上的人会以为是我们杀的人。”   梁风道:“你们看她落到岸上了!”   程星抬眼望去:“还真是,难道这俩船夫是在逃凶犯?”   三人继续摇浆大约过了一百多丈米距离,靠近码头三人上了岸,梁风指着女剑客道:“大家来看,就是她杀了人。”   “这人我认得,是孙老八。”码头上做事的汉子们围过来,其中一人认得船夫,问道:“孙老七呢,他们兄弟是这儿有名的捞尸队。”   女剑客吐掉叼着的草道:“捞尸队?抛尸队差不多,他们在这一带专挑有钱人杀,然后亲属过来会付钱请他们捞尸。这种勾当他们干了有几年了,你们尹城的衙门真是无能,竟让这种事在眼皮底子下存在多年。”   梁风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女剑客身怀占星之术,对未来大势的走向,以及个人的命运能够占卜出一二,不过她没兴趣对梁风解释。   女剑客道:“三位要去哪里?”   梁风不太喜欢她避而不答的态度:“与你无关。”   程星有些惧怕这杀人不眨眼的女剑客,扯了扯梁风衣襟,示意他注意措辞。 第159章 征途   “我师父说了,今天午时三刻在尹城码头会遇到三个人,他们中有一人将来会名动四方,而现在正好是午时三刻。   三位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林丫丫眼睛一亮,看向程兴道:“她在等你诶!”   程兴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来看我们离开红山宗是一件好事。”   梁风摊手道:“那么和我没有关系,我走了。”   女剑客抱着“宁杀过不放过”的想法,出剑留住了梁风等三人,道:“你们三个没怎么行走江湖吧,连我手中的剑都认不出来?”   林丫丫大着胆子摸了摸她的剑道:“好光滑的剑。”   “还很硬。”程兴也摸了摸。   梁风道:“我管你是谁,别挡着我的路。”   女剑客道:“这把剑叫做荡星剑,我就是海北山占星宗的掌门南宫婉。”   “哦,孙女侠,幸会幸会,久仰久仰,再见再见。”梁风懒散地一拱手。   南宫婉秀眉为蹙,她亦认为梁风将来会是这三位中成就最小的一位,不过师父没有明言到底是哪一位,最好还是把三个人都带上。   南宫婉道:“我们在占星宗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更不知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进来目睹我的芳容,你不考虑一下拜我为师姐?”   梁风轩然一笑道:“您看看我这副尊容,像是会有大成就的人?”   他多多少少还是对南宫婉突然杀人有些抵触,万一南宫婉杀错了人,他就拜师杀人凶手了,但程兴和林丫丫对着实力高强的女剑客很有好感,没多犹豫就单膝跪地喊师姐了,还拉着梁风的手劝他拜师。   梁风一口拒绝,哪有先拜师姐再拜师傅的道理?   南宫婉道:“肥猪,不拜是你的损失!我们走!”   “我靠。”梁风很生气对方没有礼貌,但也打不过她,只好忍气吞声甩手离去。   他依着记忆,步至城北一处陋巷,还没走到家就扶墙喘气,身子骨弱脚伤还有伤,走到这里便有些走不动了。   “风儿,红山宗月末才允许弟子下山,你是不是回来太早了?”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梁风回头一看,见到父亲梁沐,他抱着一袋土豆,脚踏草鞋,头顶草帽,穿着朴素,一副农民打扮,梁风心中一动,出声道:“爹。”   梁沐眼珠微瞪道:“红山宗允许你下山了?”   梁风道:“我被赶下来的。”   梁沐叹气道:“这么好的宗门不待,以后能做什么?”   梁风道:“做什么都行,总之不能受人欺辱。”   “孩子,你现在年轻不懂事,等你娶妻生子就明白生活的艰辛了。”   “爹,我自己的路自己走,不用您操心。”   梁风大大咧咧走向屋子,吃过晚饭,梁风靠着门梁数星星。   “儿子,明天和爹爹下田种地?”   梁风头也不回道:“我明天要出门,爹,给我备点盘缠?”   梁沐道:“爹身上没有多少钱,只有这些了。”   梁风接过来十几个铜板塞进怀里道:“够了,谢谢老爹。”   梁沐唠叨起来道:“在外面小心一些,不要和别人起冲突,说话要客气些,手脚要麻利些,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拿……”   “知道了老爹,你还不放心我吗。”   “最后,少吃一点。”   梁风翻了个白眼道:“不吃饱哪有精神,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另一头,红山宗卢玄机回到宗门,得知梁风,林丫丫,程兴被赶出宗门,勃然大怒,叫来了唐乐茜:“乐茜,是你赶走梁风?”   唐乐茜意识到师父很生气,忙道:“师尊,梁风他口出狂言,我看不过眼才赶他走的。”   “他说了什么话?”   唐乐茜哪有心情记这个,唤弟子去找万己佳,正在后厨搓碗的万己佳手都没顾得上洗,在身上随便一抹就过来了,他见到卢玄机还以为自己会得到重要,嘴角和眉头忍不住地微微上扬。   “万己佳!”   “哎,小的在。”   “我问你,梁风说了什么。”   万己佳眼珠一转道:“他说……他说没有风天帝也会有李天帝,没李天帝有赵天帝,没赵天帝有张天帝。总之,任何人都可以顶替风天帝。   风天帝没有多了不起,搞那么大一个雕像在山门口没有必要,如果风天帝自己看到了肯定也觉得没必要。”   唐乐茜道:“禀师尊,梁风说话实在不经脑子,也不想想谁人铺路造桥,谁人挖井栽树,谁人教书育人,谁人浴血奋战换得安宁,没有先辈的抛头颅洒热血又何来如今的繁荣安定,风天帝之功绩旷古绝今,梁风无缘无故诋毁先人,我没有罚他已经很大度了。”   卢玄机听得之后脸拉得老长,都想亲手打梁风一顿了。   他之所以因为三人离开生气,是因为之前占星宗主余思思来过宗门,指出梁风,林丫丫,程兴中三人中必有一位未来的新星,于是对这三人格外上心。   当然对梁风这小胖子的不喜也会不由自主流露出来。   唐乐茜道:“师父,您干嘛这么关心他?”   卢玄机和唐乐茜解释了一通,唐乐茜顿时领悟,埋怨道:“师父您也不早说,不然我哪会赶他们两个走?   按您这么说的话,肯定是程兴没跑了,我们去找他。”   卢玄机道:“余思思这个老匹夫肯定早就预料到,派他弟子去接程兴了,咱们得快点!免得程兴正式拜入他的门下!”   唐乐茜斜眼道:“师父你早收了程兴作徒弟不就完事了。”   卢玄机道:“哪来得及,最近各堂口生意太好,为师必须亲自打理,昨天和你戚师弟忙得北都找不到了。”   “多招人呗。”   卢玄机道:“不是身体累,是心累,懂吧?”   唐乐茜问:“那么……师父我们明天,不,今晚出发?”   卢玄机点头应允。   “老板,给我打一把剑和一把刀。”梁风来到城东一家铁匠铺,行走江湖没把趁手的兵器可不行,虽然他没有真气可用,但是握刀剑的记忆还在。   铁匠扫了梁风递来的几个铜板一眼道:“小兄弟,这几个铜板别说刀剑,打个铁锤都不够。”   梁风道:“可以赊账不?”   铁匠道:“去去去,别妨碍我做生意。”   梁风瘪瘪嘴,走出铁匠铺,面前一位英俊少年迎面而来:“阿风,怎地回来了?”   脑海中记忆涌现,此人名为林颂,是林丫丫的亲哥哥,为人仗义,心肠柔软,长得还贼帅,和他前一世的形象十分接近。   梁风心中生出异样感觉,这种感觉名为羡慕,羡慕中掺杂着失落,这一世他的运气的确差了些,矮胖这两个天然的属性需要花费巨大的时间才能逆转,而人家生来就英俊高大,实在是人比人气死了,索性不比了,梁风也不抬头看林丫丫,目光投向别处道:“别说了,说多都是泪。”   “啊?怎么了?和我说说呗。’林颂靠过来道。   梁风道:“表现不好被赶出来了。”   林颂道:“阿兴和丫丫呢,他们两个怎不见回来。”   梁风闷闷不乐道:“回来了,碰到一个凶婆娘把他们带走了。”   林颂道:“你刚刚要打剑?”   “不仅剑,我要一把刀做备用。”   “你使得动么?”林颂表示怀疑。   “等我瘦下来不就使得动了。”   林颂勾住梁风肩膀道:“我叫我爹帮你打一把,钱你先欠着。”   林颂家也是打铁的,算不上有钱,梁风摆手道:“不必了,你比我还穷。”   “客气什么,和我来。”   梁风道:“真不用,我想了想,万一哪天我进了宗门做外门弟子,他们会发兵器的,打来也是浪费。”   林颂道:“那你要是没进宗门,不是一直没兵器吗?‘   梁风道:”没有就没有吧,现在也不是很用的上,可有亦可无,颂哥,最近忙些什么?’   林颂道:“能忙什么,给人家看看院子,打理打理花草。”   二人走到一家面摊,林颂掏钱吃梁风吃面,二人边吃面边聊一些有的没的。   林颂说自己不想再帮别人看院子了,他想去尝试一些更新鲜的事物,梁风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劝他别胡思乱想,好好做事。   林颂说一辈子老呆在一个地方,有什么意思,梁风说其实去哪里都差不多的,时间都是一样流逝。   “不一样!看到的人和风景,还有吃到嘴里的东西味道都是不一样的,我这辈子不能老在一个地方打转,一定要亲身去体验外面的世界!”   梁风道:“想法很好。”   林颂道:“当初和我们要好的戚师兄说只有一个进红山宗的名额,我让给了妹妹,这一回我攒够了钱,我一定要出去见见大世面。”   梁风道:“那你找好伙伴没有?”   “不就正在我眼前吗?”   “不怕我拖你后腿?”   “哈哈哈!”林颂笑道:“我只怕会拖风天帝的后腿。”   梁风道:“要不是看在这碗香喷喷的鸡蛋面的份上,我都想捶你一拳了。”   二人继续闲扯几句,吃完面条抹抹嘴起身离开。   “哎,这将军肚我也是服了。”梁风摸着自己的肚子发愁。   林颂道:“别灰心,多走走就消下去了。”   “但愿。”   “去哪儿啊,二位公子。”梁风与林颂没走出几步,两个痞里痞气的青年迎面而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一人名为邝水纹,一兄名为甄五尺,二人在尹城里游手好闲,偷鸡摸狗,名声很差。   林颂对他们很是嫌恶,皱眉道:“好狗不挡道!”   邝水纹撸起袖子道:“你他娘的怎么敢和你邝哥这样说话呢,活腻歪了是不是?嗯?”   “哈!”林颂一拳击出,邝水纹躲闪不及腹部中招,栽向地面,甄五尺见状吓得立刻拔腿开溜。   梁风惊奇道:“你打哪儿学的拳法?”   林颂眉头一挑道:“我爹爹给我的拳谱,多看看就会了。”   梁风心动道:“给我看看成不?”   “当然可以。”林颂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拳谱递给梁风:“别给我弄皱了。”   “放心。”   梁风翻动几页面露失望,这本拳谱是外家拳法,出拳无须真气,哪怕钻研了个透彻,记得倒背如流,也不可能打出惊天一拳。   “别看入迷了。”   梁风合上拳谱道:“看到这里就行,接下来就不必再看了。”   林颂夺过书本道:“你这不识货的,你不看我看。”   二人走走停停,在尹城街上边逛边商量着之后的行程,梁风提议去云隐宗拜师学艺,盖因他曾经有个挺喜欢的姑娘曾经在云隐宗,因为很多不可抗拒的原因他远离了云隐宗,没有机会见到她很遗憾,如今再去看看她曾经身处过的地方,也算心理上小小的告慰。   林颂不同意去云隐宗,因为他之前听梁风说程兴和林丫丫被南宫婉带去了占星宗,占星宗的主宗就位于江州一带,去占星宗显然好过相距江州千里之遥的云隐宗。   梁风有小小顾虑,他明明拒绝过南宫婉的邀请,再厚着脸皮过去岂不是太丢人了?   几番思量,梁风仍旧拿不定注意,架不住林颂热情相邀,最终被林颂说动,毕竟程兴和南宫婉都在占星宗,他过去了最多被南宫婉数落两句,到时五人一起拜入占星宗,日常也有个照应。   从江州尹城到占星宗约有一个时辰的脚程,二人趁着天没黑便备好行李,往占星宗。   二人出了城门,林颂打趣道:“咱们也算是披星戴月的江湖人了。”   “呵呵,没赚到钱还不算。’   林颂挑眉道:“梁风,等咱们拿到占星宗的工钱,咱们去找点乐子?”   梁风道:“颂哥,咱们是拜师不是杂役,杂役才有钱领,当徒弟搞不好还要交钱上去。”   “哇,那咱们还是打杂吧!”   “志气呢。”梁风竖起中指。   林颂也竖起中指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梁风略一思索道:“应该是表达友好的意思。”   林颂两手皆竖起中指:“双倍友好。”   二人赶到占星宗所在的山脚下,天色乌漆墨黑,群星点点,二人找了处僻静地方,天为被地为床,合眼睡去。   翌日,梁风与林颂早早起来,一直往占星宗的山头登去,到达山顶时对看守山门的弟子说道:“你好,我们是来拜师的,麻烦通报一下。”   “二位稍等。”   不一会儿,南宫婉带着程兴与林丫丫走了出来,程兴见到梁风很是开颜:“梁风!你来找我?!”   林丫丫半是开心半是忧虑,因为梁风非常直接地拒绝过南宫婉,如今又来,恐怕免不了她一顿嘲讽。   南宫婉瞥了梁风一眼,目光停留在林颂身上,道:“你是来拜师的?”   “正是。”林颂一揖道:“在下江州尹城人氏,林颂,年方十七,能说会道,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打小向往御剑飞行,苦于盘缠与决心。勤奋工作努力攒钱,终于有钱和勇气,于是携手梁风贤弟踏上修真之路。   素闻占星宗南宫掌门人美心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小生倾心叶掌门已久,正所谓闻名不如见面……”   南宫婉打断道:“头一回出来闯江湖?”   林颂面色一窘道:“不……不是。”   南宫婉笑道:“最重要的是聆听,其次才是诉说,你看这点梁风就做得很好,梁风,呢回心转意了?”   梁风笑笑道:“我只是陪同颂兄来看看。”   “一两雪花银。”   “什么?一两雪花银?每个月要交这么多?”林颂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还闯个鬼的江湖啊!   “是每个月给你们一两银子。”南宫婉微微一笑道:“门有门规,本宗的门规与其他宗门略有不同,只要你们加入本宗,即可获得。提醒一下,别的宗门基本没有这么好的福利待遇。”   梁风也明白南宫婉不想放过那三分之一的可能性,犹疑了几下最终还是同意拜她为师,以前的他天赋卓绝,英俊帅气,可以不为三斗米折腰,现在的他黑矮胖还没有天赋,必须接受现实了。   “来,测测你们的根骨。”   南宫婉让梁风和林颂站好,然后真气灌注手指,在他们旁边刻画出一个太极法阵,法阵中光芒渐盛,最后笼罩住二人,梁风额头毫无动静,林颂额头绽放出三圈道纹,也就是说林颂是凡根上品根骨,正常修炼不出意外,理所应当会到达金丹期。   至于想要到达金丹之上,就得看天时地利人和三大因素了。   南宫婉脸上看不出失望,也看不出去高兴,只说让他们两个进宗门里面去换上衣裳,再行拜师礼,成为占星宗的正式弟子。   程兴领着二人去衣库,安慰道:“梁风你别灰心,多吃点草药补补,一定能开发出修道根骨的。”   梁风无精打采地哦了一声,林颂还沉浸在自己的灵根上品根骨的喜悦中,没有发现梁风不开心,自顾自道:“等我学会了御剑飞行,带着你们四个上天,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嘿嘿。”   “御剑飞行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林颂以为梁风在说酸话,道:“不好意思我太高兴了。”   梁风道:“没什么,等你御剑飞行你就知道了,其实也就那样。”   “不会吧,怎能搞得你好像经历过一样。”   “本来就是这样。”梁风道:“平静才是常态,御剑飞行你能飞多久呢,真气很快就会耗尽的。”   “但是很爽啊。”林颂道:“在那么高的地方,俯瞰下面,清风白云掠过身侧,想想就舒服死了。”   程兴道:“到了,来换衣服。”   梁风换上衣服再喝了拜师酒,算是正式成为南宫婉的弟子了,在占星宗的日常与红山宗没有太大区别,因为他没有修道根骨炼不了气,平时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其他弟子比剑,还有其他弟子会说梁风的风凉话,毕竟他无法炼气,却能拜师进来,其他弟子有梁风是走后门进来的想法,背后嚼几句舌根也是情有可原的。   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梁风在占星宗已经足足一个月了,这个月他坚持采药与炼丹,依靠炼到炼气中期的程兴帮忙,一共炼出了十颗培元丹,而想要炼出价值不菲的筑基丹,至少需要元婴期的修为。   培元丹如今的市值为一百文一枚,梁风已经算是小富农了,哪怕离开占星宗,也能回乡下娶个温柔良善的好姑娘种地养猪,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唯一挂念的,是现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沈雁秋,以及奈何桥下慕容凌会那一句找到她。   十五岁,远远不到成家的年龄,梁风远远没必要考虑这个,只是看过的圣贤书太多,必须要有远见这个想法被深深地刻入了脑海里,他才会思考太遥远的事情。   太遥远的事情,通常伴随着太遥远的烦恼,太遥远的事情未必会成真,太遥远的烦恼亦是如此,为没发生的未来忧虑是很不理智的。所以梁风每每思量点到即止,不会往深了去想,想永远没有结果,这一个月他更多的时间拿来做实事。   每天都要频繁上下山,占星宗的山只有百丈来高,一天能上下七到八次,再加上每餐林丫丫都会抢他的鸡腿吃,一个月过去梁风体重暴减,瘦到大概只有一百五十多斤,足足瘦了有二十斤,可谓进步神速。   “梁风,你又瘦了。”   “小伙子有前途。”   “肉变紧了,来让姐摸摸。”   梁风每每听到林丫丫他们这样说自己,心里都很高兴,他的难关他会一个个克服,他希望自己如果能再见到她,形象会好一些。   毕竟这一生短暂又漫长,未来的事谁都不能完全预料,指不定哪天就相见了呢?   “梁风,这是你的剑。”   入宗门满一月者都会获得一柄精钢长剑,还可以要求刻字。   梁风说:“师父,就刻一个‘理’字吧,我以后要以理服人。”   南宫婉笑他天真,用真气刻上“理”字再送给了梁风。   梁风看着程兴与林丫丫比剑时眉来眼去,心里有点不爽,也下场要和林丫丫比划比划,可惜仅一招就被挑飞了剑,轻易落败。   梁风微微郁闷,这回又得走开发根骨的老路了,所幸这回没有要击败的强敌,日子不会过得那么有压力。   一年四季中总会发生那么几件大事,有些关乎己身,有些遥不可及,就在梁风拿到佩剑的第二天,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大决国上上下下,那就是决国西北的蛮荒地带,出现妖气茂盛之兆。   自从灵气复苏开启以来,大批禽兽修炼成人,所幸这一代的修真者们中邪修比例不高,正道人士偏多,所以正道修真者们有大把时间可以用来对付妖怪,创造更好的人文居住环境。   修真者不遗余力地清除妖怪,但并非大屠杀。雷炎宗翘楚,同时也是当朝三皇子、青云榜前十的剑客赵先茗在其师爷枭的指点下,率先发起提议,并动员军队与各门派的修真人士在决国的西北蛮荒境界建立妖城,让妖怪们通通进入其中,并联合其他宗门的修真强者,使用法术人工挖通一条大江,与妖怪们划江区分。   如若妖怪们不肯离开,一旦发现作恶并抓住,轻则五马分尸,重则千刀万剐,而没有作恶,主动向修道门派或者朝廷表明非人身份的妖怪,一律送往西北妖城。   如此一来,妖怪害人的事件便会大幅度降低。   推行此事的赵先茗也成为了人人爱戴的英雄,青云榜的排名破格到了第一。   人妖和平没有持续太久,决国九州仍时有妖怪残杀百姓的事情发生,而如今妖城又出现妖气茂盛之兆,引起了修真界人士的重视,他们决定派人前往妖城。   将厉害的妖怪扼杀在摇篮中,避免西北妖城壮大成西北妖国。   宗门上下都在讨论此事,梁风却没有太大兴致,在南宫婉给他划分出炼丹阁一角,安静地从白天到黑夜,不停地炼制丹药。   程兴有时会来劝梁风:“如果没有元婴修士的灵气辅助去炼制丹药,是炼不出好丹药的,歇一歇吧。”   梁风回道:“我何尝不知?但我必须如此,我要认真生活,认真地对待每一天。”   见梁风执意炼丹,程兴也就不再相劝,说道:“师父说要带我们去妖城长长见识,你也要去。”   “我去?作甚?”   程兴扶额道:“炼丹炼糊涂了?这不明摆着么,师父认为我们三人中有一人将来会成为超凡,你身在此列,故而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使你不凡的可能性。”   “哎,真不想去啊。”   “我靠,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   “别学我的口头禅啊,可恶。”梁风竖起中指道。   程兴往外走去,边走边招呼:“嘿,出来玩啊,别一天到晚呆在炼丹阁,不怕闷死啊。”   “嗯,最近侧重炼丹,不能一直在外面做运动了。”   程兴道:“别这么懒,出来多人运动一下,出出汗多舒服。”   “比剑,比不过,比拳,比不过,比长相……算了,我还是呆在这里吧。”梁风挪挪屁股下面的小板凳,往炼丹炉下面添柴加火,使火烧得更旺一些。   最近是晚秋,山顶的早晨雾气要重一些,砍来的柴火湿气也会更重,不易点燃。导致梁风要花更多的时间,炼制更少的丹药。   程兴见到这一幕,这回来一掌抵在炼丹炉下面,真气涌出,顿时火光大亮。   程兴搭住梁风的肩膀道:“喏,好了。”   “谢了。”   程兴不悦道:“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以后有困难尽管和我说,咱俩同穿一条裤衩长大,还有什么不可明言的事儿?”   梁风含笑点头。   程兴怀疑道:“不过你是真不想去还是假不想去啊,妖城诶,活生生的妖怪啊,不想见一见?”   我杀过的妖怪堆起来怕是有三层楼那么高了,有什么可见?   梁风心里暗暗嘀咕,嘴上道:“我怕。”   “这么胆小。”   “胆小命长呀。”   “哼,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程兴掉头而去。   梁风同不同意都要去一趟妖城,除非他不想在占星宗继续炼丹赚钱。   朋友们都在这里,南宫婉这个外冷内热的美少女平时也对他蛮客气,呆得还是很舒服的,如无必要他不会拂南宫婉的意思。   出发妖城前,由赵先茗发来请柬,邀请各大宗门齐聚梁京一家名为君再来的大酒楼。   首脑们要聚一聚聊一聊,增进一下感情,如此妖城之旅,各宗门的各股力量才会齐心协力,万众一心,从而顺顺当当完成妖城之行。   此次目的只有一个,为了揪出可能成为妖王的妖怪,妖城只需要一个妖王,并且这个妖王是由雷炎宗扶持并控制,所以妖城的妖城也对此次宗门“到访”十分欢迎。   南宫婉带上梁风,程兴,林丫丫三人,本来不想带林颂,林颂苦苦哀求,一说离不开师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度日如年以泪洗面……二说挂念妹妹,妹妹若有三长两短,他无颜面对父老,必须要亲自走一趟保护妹妹。   南宫婉哪里会听这些借口,架不住程兴和林丫丫也强烈强求带上林颂,心一软只好同意,反正他们三个除了梁风都到达了炼气境界,人人都可以一当十,而程兴的中期炼气境界,足足可战五十人。一般的小妖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一行人走水路抵达梁京,然后雇一辆马车赶至君再来酒楼,在这儿梁风见到了许多其他宗门的人士,有他认识的雷炎宗,踏天宗,也有云隐宗,红山宗,也有许多认识的宗门,穿着花花绿绿的服装依次到来。   在君再来酒楼的大门口他碰见了卢玄机与唐乐茜,卢玄机本来摸不太准南宫婉和他说的是真是假,现在看到南宫婉收梁风等三人为徒,顿时反应过来,断定了这三人中未来有一人有作为,他脸色一肃:“好啊小月,令尊和我关系这么好,你这么公然撬人合适吗?”   南宫婉笑道:“卢伯父,您自己将他们扫地出门,反倒怪起我来了?   我也是看父亲的情面才好意提醒您的,您自己错过了,可不能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   卢玄机道:“本掌门也就那么一说,不是真不高兴,小月你不要介怀啊。”   “岂敢啊伯父。”南宫婉轻笑道。   唐乐茜道:“你收他俩得了,这个人收来有什么用。”   梁风很不高兴,碍于身份没有发作,林丫丫忿忿道:“唐乐茜,你轻薄别人之前,看看自己再说!”   程兴冷冷道:“总有些人把没教养当作真性情,我认为长得漂亮但是没有底蕴的人还是少说话为宜,因为一说话就暴露了自身肤浅的事实。   连美丽的外表也会因此暗淡几分。”   唐乐茜美眸一瞪:“我说的难道不对?!”   南宫婉和卢玄机同时看了各自弟子一眼,示意他们不要争吵,碍于师父的眼色,他们也就不再争吵,然后分先后踏入了君再来酒楼中。   顶楼清出一块场地,摆了上百桌酒席,腰悬英雄剑,紫金冠白衣的赵先茗早早就现在入场口,客气地与每一位入场者致礼,活脱脱一莫问虚的翻版,不过这位赵先茗面色坦然,无有心虚,想来应当是位光明磊落的好剑客。   南宫婉回了礼,带着梁风四人到竖有占星宗木牌的桌子旁落座,林丫丫捧着脸,频频回望赵先茗。   “阿兴哥,你说赵先茗会看到我这朵名花不?。”林丫丫问道。   “谁知道呀。”程兴站起来给大家倒酒,梁风喝了一杯咂咂嘴称赞好酒,林颂喝了一杯脸立马红了摆手示意不胜酒力,不要再给他敬酒。   林丫丫戳了戳程兴的腰:“哼,这么不关心人家,不理你了。”   “哎呦,”程兴捂腰道:“瞎戳什么呢!”   “别闹,重量级人物登场了。”南宫婉目光投向入口。   “重量级人物不在这儿么。”梁风自嘲道。   林颂道:“我靠梁风你不说没注意,你是不是又瘦了?”   “一百四,最多一百四。”程兴摸了摸梁风的肩膀说。   “不,一百三就多啦。”林丫丫伸手揉了揉梁风的大肚腩。   梁风打开她的手尖声道:“干嘛呢,占人家便宜,讨厌。”   林丫丫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林颂扫视着梁风一便,说道:“根据我权威的判断,应当在一百二十八至一百二十九浮动。”   此时在座众人喧嚣起来:“来了!”   “他来了!”   “天境修士!雷炎宗掌门!叶枭!”   “……”   时代变迁,凡人修士的境界仍是九大境界对应九圈道纹,只不过多了一项称呼,那就是炼气到金丹被称为人境,元婴至淬体被称为地境,小乘至渡劫被称为天境。   天命之年的叶枭修炼到了小乘后期进境界,故而有人称呼他为天境修士。   叶枭步入中心的酒桌旁,团团作揖道:“叶枭来迟了,诸位同道请坐,不必多礼。”   “叶掌门太客气了。”   “是啊您哪有来迟。”   “您算来迟,那我们都迟到了,哈哈哈。”   众人纷纷笑称叶枭有大家风范。   筹光交错,推杯换盏,用餐结束后众人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梁风一时没忍住吃多了些,叹道今天是减肥失败的一天,同处一室的程兴宽慰他不用想太多,活在当下活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梁风想想也是,回味餐桌上的山珍海味,以及现在的宽大房间,感慨雷炎宗真是财大气粗,要不是君再来单人房有限,估计他们人人都是单人房就寝。   梁风枕着自己的手臂说:“那妖怪真惨啊,不管是人还是妖,都要杀它。”   程兴道:“妖怪有什么可同情的。”   “不是同情,就是觉得挺可怜的。”   程兴道:“我靠,同情和可怜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睡吧睡吧我困了。”   二人互道晚安,沉沉睡去。   每天早上起来梁风都要狠狠地洗一把脸,狠狠地刷一次牙,狠狠地洗一下头发,以保持个人卫生整洁,不过第二天其他宗门的人都起得很早,连带他们一行人要一起出发。   梁风只洗了脸刷了牙,就被喊了出去,君再来客栈门口围挤着许多人马,梁风也在其中,他跨上一匹马随队伍一同浩浩荡荡朝西北妖城行去。   “南宫掌门。”叶枭大步而来,他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身旁跟着一大堆修真者,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   他本身修为雄厚,名望甚高,加之一个年少俊彦,声名远播的好徒弟赵先茗,可谓实打实的人生赢家,南宫婉岂敢怠慢,立刻站起身恭敬作揖:“小女子南宫婉,见过叶掌门。”   “客气了南宫掌门。”叶枭含笑道:“占星宗的人个个都是仪表不……”   他的目光落到黑矮胖的梁风身上,清咳一声道:“占星宗的占星术,历来为世人所推崇,几次天下乱势中,皆能早早预料危机,金蝉脱壳卷土重来。   本掌门对令宗的占星术亦是向往已久,只是事务缠身才无法亲身前来,今日星光正好,不知南宫掌门可否露一手,让叶某开开眼界?”   南宫婉问:“叶掌门开了金口,小女子岂又不从之理,只是占星之法极是耗费真气,并且要考虑到星位分布,今夜星辰看似明亮,实则星位错乱,会影响占卜的准确率。   不是说用就能用的。”   叶枭道:“南宫掌门若是不嫌弃,叶某可渡些真气给南宫掌门。”   “晚辈怎会嫌弃前辈?”   南宫婉很自然地接受了叶枭渡来的真气,然后问叶枭是想要占卜风水姻缘还是吉凶祸福,叶枭说他想占卜天选之子的方位。   “天选之子百年一出,众所周知,百年前是风天帝,百年后,又将是新的一位。他是正,则人道大兴,他是邪,则苍生有难。   叶某一直与先茗忙于西北妖城之事,如今这一去恐生其他变数,所以实在很好奇天选之子身在何处,想要好好教导他,将他引上正路。” 第160章 直觉   众人纷纷报以敬仰目光,梁风问道:“兴哥,那天选之子现在还只是胎儿吧?”   程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他肯定早就出生了,不然这一百年就没有天选之子了。有的会连着数百年没有天选之子,结果那几百年都是黎明苍生多灾多难的几年……”   梁风领悟了,原来天选之子和风天帝一样都是世人强加给他的想法,他们在繁荣时会挑选出一位能力高强者,树立成伟大偶像供世人膜拜,这样大家就有共同的信仰,共同的话题。   至于是不是真有百年一出的天选之子,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南宫婉在桌面上排出两颗珠子,一黑一白,她抚摸珠子说道:“这次的占卜准确性,预估只有七成,让各位修真同道见笑了。”   唐乐茜笑道:“没事,你尽管献丑。”   卢玄机瞪了她一眼。   窗外星光照入,白玉珠子飞起旋转,最后爆裂开来,化成一篷细粉被南宫婉吸入鼻腔,她坐在椅子上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众人竖起耳朵听不来是在说什么。   “啊,这古妙深奥的梵音。”叶枭叹道。   南宫婉倏然睁开眼,站了起来。   叶枭问道:“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南宫婉环视在场上千位各大仙宗的核心人士,道:“方圆百丈之内,也就是说,天选之子很有可能在我们当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把目光投向赵先茗,赵先茗心头一热,脸上一红,心道:该不会是我吧?   可千万不要啊,那样压力太大了。   赵先茗有此想法也情有可原,主要是前一位世人公认的天选之子太过出挑,这就好比组队参加大型演讲比赛,前一位队友现场演讲发挥极好,引得满堂喝彩,下一位上台的演讲者如果心理素质较差,就难免会生出无法相比之感。   见到众人的目光聚焦在赵先茗身上,叶枭非常高兴,徒弟有本事,师父面上也有光。   只有卢玄机的目光投在程兴身上,这少年潇潇洒洒,自顾自喝酒,偶尔与旁座的黑矮胖少年碰杯,颇有少年老成的风范,且不论他修为如何,这份旁观者者的淡然姿态就足以令他侧目了。   卢玄机心中有几分悔意,当初怎么不多留意门中杂役内呢?南宫婉预测的未来之星十有八九就是这位程兴了,错过这样的人才真是太可惜了。   。   “哇,御剑飞行。”宽阔的城外官道上,林颂骑着马,指着上面御剑飞行的修真者。   “阿兴,你以后到了金丹期,可不可以带着我御剑飞行?”林丫丫策马与程兴并驾齐驱。   程兴懒懒道:“御剑飞行很耗费真气的,等我到了小乘期再说?”   “小乘期?”林丫丫笑嘻嘻道:“阿兴哥你真有志气,不愧是我的意中人。”   林颂莞尔道:“傻丫头,就他凡根根骨还小乘期?咱师父都未必能成,他这是在推辞你呢。”   林丫丫伸手去捏程兴的腰,程兴身子一歪躲了过去:“女孩子家家这般不矜持,小心三十岁还嫁不出去。”   芳龄三十二的南宫婉嘴角一抽,要不是她长得显嫩旁人看不出来,她就要摆出臭脸训斥程兴一顿。   “诸位同道,这样赶路天黑前到不了西北妖城让赵某来助各位尽早抵达。”一人御剑而来,正是赵先茗。   林丫丫故意道:“赵公子你好帅哦。”   赵先茗笑道:“别被我迷住了。”   程兴像个木头人没反应,林丫丫撅起嘴不高兴了,赵先茗以为自己说话轻挑惹恼了她,忙道:“赵某失礼了。”   南宫婉道:“赵公子,我们慢些没事,反正我们占星宗的战斗力一直在仙宗中是垫底的。”   “师父有令,要我好好护送你们,就别和我客气了。”   赵先茗放出真气,将整个队伍的人与车马都托离地面,带着众人快速前进,南宫婉负手御剑而行,林丫丫哇哇大叫又开心又害怕,程兴一脸淡定,梁风比他还淡定,林颂没见过大世面,兴奋地脸色通红,抬头死死盯住赵先茗,心里暗暗发誓要成为他这样的人。   等众人抵达西北边境时天色已晚,暂住于边城一家客栈中。   被赵先茗带着,梁风一行人来得最早,其他宗门的人预估次日中午全部抵达,他们有充足的休息时间。   吃过晚饭,林丫丫吵着嚷着要和程兴一个房间,程兴哪里肯从,自是梁风一个房间睡下了,林丫丫还在外面鼓捣着门锁想进来,被林颂发现严厉批评几句给气的跑开了。   梁风问程兴林丫丫怎么这么缠他,程兴仰天花板长叹,说自己那吊儿郎当的老爹和林丫丫的老爹定了娃娃亲,还让他俩嘴对嘴亲过,林丫丫由此春心萌动,可程兴从小到大老是对着同一个女孩,便产生了亲人情愫,而非恋人情愫。   试问那个哥哥会对妹妹有非分之想呢。   只是林丫丫不这么认为。   “你们小时候不是常睡一起吗,再睡睡又怎么了。我可不能坏你们的姻缘。”梁风起身要去开门。   “别!”程兴叫道:“你要开门放她进来,我就发脾气了!”   “我解个手不用紧张。”梁风走到走廊上,此时楼道内亮有灯光,沐浴着昏黄的灯光,梁风走下楼梯来到茅房。   解完手回来,看见房间门口已经被关上,他透过镂空的窗棂看见林丫丫将“魔爪”伸向了程兴。   “咳咳。”梁风耸耸肩,去到林丫丫的房间睡下。   刚躺下没多久,林丫丫臭着脸回来了,招呼他起来回自己房间睡。   梁风回到房间发现房门锁死,敲敲门没有反应,叹道:“哎,我只想好好睡觉。”   嘎吱一声门开了,穿着睡衣的程兴道:“进来睡吧。”   一夜好眠。   次日等所有门派的人到齐,继续上路,众人来到码头搭上大船,此次租船费用也是雷炎宗一力承担,众人又不免明着暗着夸赞雷炎宗人几句,众人纷纷上了船,船只行驶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缓缓开向西北妖城。穿过宽约千米的大江,众人看到了高大巍峨的妖城围墙,这一圈高达十丈有余,遮蔽了外来的阳光,妖怪们都不喜阳光,只有少数妖怪,比如向日葵修炼成精的妖怪愿意主动晒一晒太阳。   围墙高耸,除非御剑腾空否则无法看清里面的形势,梁风等人也只能在外面讨论里面大概会是何光景。   上百艘船只逐渐逼近西北妖城的码头,数以千计的妖怪在妖王“章先生”带领下,站得整整齐齐等待着修真者们的到来。   林丫丫远远瞅见这些长得和人十分相像,却有妖怪体征的妖怪们,心中感到微微的恐慌,这是面对未知生物发自内心的恐惧   林丫丫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说话也带了一些颤音。“师父,那……那些都是妖怪吗?”   南宫婉安慰道:“不用害怕,这些都是吃人的好妖怪。”   林丫丫道:“他们吃什么呢?”   南宫婉道:“它们基本吃素。”   林丫丫问:“会不会吃腻啊?”   “吃腻也得吃,它们本身就是非人的禽兽,修炼成妖后就得安分守己,如果吃其他的禽兽,比方说吃兔子,一旦妖族中出现强大的兔子精,势必会引起妖族之间的纷争。   妖王章先生觉察到这一点,规定在城中妖怪们一律吃素。   而植物中修炼成精的非常罕见,所以花草成精后都不会来这里,而花草成精的妖怪基本不会杀害人或其他妖怪,自然也不会被纳入需要防范的名单中。”   梁风道:“蟑螂能修炼成妖王,也真是它的本事。”   赵先茗率先御剑降落到码头,头顶细长触角,模样像个中年男子的章先生立刻向前,像个人一般地恭敬作揖:“见过赵公子。”   赵先茗淡淡嗯了一声,敷衍似地微微抬手算作回礼,似乎打心底看不起妖怪。   “哈哈,章先生好久不见。”一阵爽朗笑声后,叶枭御剑而至,双手抱拳,章先生见到叶枭顿时面露笑容,点头道:“小王亦十分想念叶掌门。”   “房间都准备好了吧,我等修道者奔波劳碌,需要好好休养。”叶枭很为其他人作考虑。   “当然。”   众人三三两两踏上码头,往妖城内涌去,梁风夹杂在其中步入城中,只见房屋鳞次栉比,古色古香,颇有一百年前尹城建筑物的感觉,他看着那些妖怪们夹道欢迎,不停撒花,仿佛修真者们是来做大善事,而不是来杀妖怪的。   妖城中心有一座古朴的城堡,章先生与叶枭带头领着众人往城堡行去,大家全部步行,梁风边走边注意周遭环境,看起来和普通城镇没有太大区别,都是利来利往以及一些闲散人员,只是相貌与人略有不同,整体大概大抵相同,像是街头巷尾的妖怪小贩,各色各样的食品摊位,酒楼,赌坊,青楼等游乐设施一应俱全。   不得不说章先生把妖城经理得还算不错,一切皆是井井有条,章先生边走便道:“不瞒叶掌门,那妖气的具体方位我们已然查到,并派出精锐——黑夜骑士团前去捉拿,可惜逃走了那小妖怪,不过捉住了她的母亲,是一只猫妖。   我们正几次三番逼问那孽种的下落,她就是不说,岂有此理,国岂可二君,山岂可二虎?她应该交出女儿由我们好好看管抚育才对!”   叶枭爽朗一笑道:“好一个国不可二君,山不可二虎,章先生,你的学习能力值得夸奖。”   章先生粲然道:“哪里哪里,都是和您学的。”   二人说说笑笑来到妖城中心城堡,身后千名修真者也纷纷涌入,好在城堡里面的面积够广阔,容纳这么多人毫无问题。   梁风踩着青石地砖,看着手握长戟的虎头护卫,略一思索即明白,这位妖王章先生定然想把蟑螂精提拔起来作亲眷护卫,奈何蟑螂修炼成精,委实屈指而数,不得已才将招揽其他妖怪作护卫   “章先生午安!”   虎头护卫们见到章先生的第一时间纷纷躬身问候,表示尊敬,章先生抬手回应,脸上洋溢起春风般的笑容,极是享受被妖怪们爱戴的感觉。   当世有七大仙宗,而真正有实力的唯有雷炎宗与云隐宗以及红山宗三大宗门,云隐宗历来与雷炎宗交恶,此次妖城的妖气冲天事件也没有派人来,所以基本上所有正道修真者以叶枭马首是瞻。   而受到叶枭垂青的南宫婉可以走在他的身侧,梁风也沾了光,跟着师父一同步入了城堡,而绝大多数修真者都被留在外面。   章先生负责带路走在最前,叶枭与卢玄机以及南宫婉三人紧随其后,再后面是梁风和程兴等四人,穿过城堡宽阔的前院,进入内堂踩着旋转楼梯一直往上来到顶层,顶层是一个宽大房间,一位猫耳少女被捆得五花大绑,严严实实,两个虎头护卫拿着长戟一左一右,防止她脱逃。   “叶掌门请看,这位便是那个在逃的妖怪少年的母亲。”   梁风定睛一看,心中微惊,没想到这猫耳妖怪看似少女实则并非少女,竟是一位妖怪少女的母亲,果然   比人类的寿命长上许多,外形上也往往更年轻许多。   “她叫什么名字?”叶枭走到猫耳少女面前,低身察看她的伤势,一只眼被打得差点掉出眼眶,另一只眼红肿淤血,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这些妖怪对待同类果真有够凶残。   梁风远远望见心中不忍,现在的自己实力微薄想要帮帮这只的可怜的小猫妖,怕是连自己都会搭进去。   林丫丫见到猫妖惨重的伤势,捂住眼睛道:“太狠毒了,真是没有人性。”   程兴小声道:“他们本来就是妖怪,哪有什么人性可言,你可不别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摩这些妖怪。”   章先生“叶掌门,依您只见如何处理这只妖怪比较妥当?”   叶枭对待妖怪也甚是不客气,一掌直接盖上猫妖的脑袋,雷电围绕猫妖滋滋作响,猫妖当即发出痛苦的惨叫,林丫丫忍不住捂住耳朵不去看那惨象,程兴面露不忍,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梁风注视被折磨的猫妖,微微蹙眉,他不提倡任何形式的折磨,要么就给一个痛快,没必要去特意折磨其他生灵,只是现在他说什么都不能改变这一切,只有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赵先茗抿着唇,英俊的面容流露出同情之色,但也没有开口,因为公然同情妖怪会被其他修真通道看不起。   章先生道:“叶掌门,这猫妖甚是嘴硬,我们再给她上一回大刑吧。”   叶枭点头同意,章先生打了个响指,房门打开,数位虎头护卫端着刑具依次步入房内,手上端着一盘盘刑具,有拔指甲的钳具,也有刺入身体的刀具,以及盐和腐蚀性极强的药水。   章先生拿了一把大刀,走到猫妖前,冷声道:“你再不说我就插进去了,这么大这么粗会很痛的,你绝对承受不了。”   猫妖拼命摇头,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如筛糠,她十分害怕只是母爱战胜了恐惧,可她不确定自己还能撑多久,她很想念她的女儿,甚至听到了幻音,女儿踢开房间,一拳打飞章先生,三拳两脚打翻这批修真者,然后逼章先生给她跪地求饶的幻音。   可是身上上真实无比的痛感提醒着她,全部是幻觉,她依旧在房间接受折磨,第一下和第二下乃至第三第四下都是剧痛无比,而越到后面痛感愈发不清晰,但是痛就是痛,掩盖不了,她再装坚强还是会忍不住叫来。   她又一次没骨气地哀求:“求求你不要再伤害我了。”   章先生摇头道:“你以为我愿意伤害你?你难道不知道你女儿是个灾星?那般冲天的妖气,他日后定会成长为一只大妖魔,我们妖族只可有一个妖王,那就是我章某人……”   林丫丫低声道:“这只臭蟑螂好不要脸,还把自己当人看了。”   程兴赶紧捂住她的嘴巴:“臭丫头真敢说啊,不怕被听到揍死么,给我安静一些。”   林丫丫唔唔地说不出话来。   “小黄啊,你这一身猫皮甚是好看,你要是再不说的话,我就亲手把你的猫皮扒下来晒在外面,让你的女儿好好看一看。   等你死了,我再把你遗体挂在外面,让其他妖怪围观,让他们都知道你儿子有多不孝,自己儿子死了都不敢露个头。”   章先生不断言语刺激女猫妖,还拿刑具不断地伤害她,委实是个冒险的做法,一旦女猫妖吃不住发生精神崩溃,也就休想从她最终套出妖怪女儿的下落了。   叶枭道:“章先生,我们双管齐下,她一定会受不了。”   章先生点头道:“好主意。”   说着他们围着她狠狠地折磨她,林丫丫再也看下去,扭头跑出了房间,南宫婉虽然不爱看这个,不过一起来肯定要一起走,哪有招呼不打一个自己撇下别人独自先跑的道理,会引起别人反感。   “叶掌门,我徒弟跑了,我去追她。”   叶枭正抽女猫妖耳刮子抽得起劲,头也不回道:“你去吧。”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爽?   叶枭以往对付妖怪,都是一剑斩杀,从来没想过去折磨羞辱,可是现在为了逼问这女猫妖的下落,不得不亲自下手,而每当自己的粗糙厚实的大掌碰触女猫妖柔软细嫩的脸颊,产生摩擦热量时,自己的内心都会产生由衷的兴奋。   仿佛……   内心的魔被释放了出来。   但其实不是魔,而是最原始的杀戮欲望,想要得到猎物身上的肉免不了要进行屠戮,而屠戮这个过程人会本能地感到兴奋,也会感到恐惧,因为屠戮往往是双方的,有时候猎人会变成猎物,猎物也有可能变成猎人。   盖因时势变化,不会有永远的胜利者,也不会有永远的失败者,自然也没有谁永远是猎人,谁永远是猎物,一旦不够小心情况发生逆转,猎人也可能变成猎物口中的食粮。   这就是为什么杀戮会伴随着快感,也会伴随着恐惧与不安。   而当杀戮者完全确定自己的强势地位时,他不会再恐惧,也绝无可能不安,他会兴奋至极地享受这一刻,享受自己是主宰者,屠杀猎物获取能量的这一刻。   叶枭鼻孔喘着粗气,下手越来越重,手上真气弥漫,似乎随时有一巴掌扇飞女猫妖脑袋的可能,章先生心中暗暗不爽,但是嘴上没有表达不满。   “父亲!你下手太重了!”赵先茗出声提醒道。   叶枭听到儿子的声音,微微冷静下来,眼前的女猫妖已是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大概率活不过明天。   叶枭心中萌发出一个极其邪恶的念头,那就是一顿身体上侮辱再将此妖烹饪入腹,这个念头划过心头的一刹那,他的眼中迸发出一丝光彩,又很快消散。   他必须在人前保持大家风范,委实不该这般折磨这只小妖怪,他轻轻咳嗽一声往外走去道:“章先生,好好照顾她,别让这小妖怪断气了,本掌门明日再来好好盘问盘问她。”   “叶掌门请放心,小王会温柔的。”说完,章先生又对着女猫妖进行言语上的逼问,不过没有再下重手。   如此这般,叶枭第二日又可以来好好折磨这小妖怪,发泄心中的原始杀戮兽.欲。   夜里叶枭翻来覆去睡不着,回味着刚才的美妙,盼望着夜晚立刻过去,他好第二天再去狠狠地虐待那只猫妖,他要刺她,砍她,咬她,吃她……   用尽世上一切最残忍的办法对待她。   叶枭又觉得不对劲,他怎能像个禽兽一般残忍?   但他很快开导自己,那只是一只猫而已,修炼成妖怪也只是畜生,他作为人,怎么对待畜生都是情有可原的。   可以被原谅。   想到此处,叶枭美滋滋地睡去,第二天天还没亮就醒了,身体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杀戮,叫嚣着释放,他神采奕奕,就是迎娶爱妻时也没过有这般兴奋。   他明白,他打开了新世界。   他步履匆匆,眼底藏不住的兴奋流露,脸都没洗,牙都没漱,发型也没有整理,只穿好衣裳便火速来到关押女猫妖顶层的门口,两个虎头护卫自是认识他的,自动问早安然后推到一旁。   叶枭之所以来得这么早,是因为越早这儿人越少,也就没人知道他要干的勾当,   “叶掌门,来得这么早?”   “哦,章先生,你也很早啊。’叶枭见到章先生面露几分不快,他只想一个人好好地和她过过“二人”世界,如果有第三者在场,他就不能全力释放自己的残忍丑态。   章先生道:“小王心系妖城的安危,当然不能有一时一刻的松懈,必须得问出那极有可能成为妖王的少女下落,然后亲手解决她,这样妖城才会一直繁荣安定下去。   妖城能有今日决然离不开叶掌门的栽培扶持,叶掌门起来的这么早,过来帮助小王,小王甚是开颜啊。   请。”   叶枭心想,我若是现在叫他走人定然会引起他的怀疑,不如和他联手逼问一下子,然后找个借口把他人支开,他就可以毫无保留地尽情地伤害女猫妖了。   想到此处叶枭脸上泛起病态的笑容:“好,请进。”   一进门,叶枭顿时傻了眼,女猫妖竟然死了!   她蜷缩着身子,侧头靠着椅子,清晨余晖从窗外撒入,平添了几分凄美。   女猫妖死后妖力散尽,自然无法维持人形,变回成猫咪形态,本来章先生有给她强行渡入妖力,让她保持人形,以便她发声拷问,因为妖怪之间语言不通,变成人反而可以说人话,就能互相理解交流,如今女猫妖死两个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只死猫,灌注再多妖力都无济于事了。   “哎,叶掌门都怪你昨日下手太重,结果她直接死了,这下如何能知道她女儿的下落?”章先生故作埋怨道。   叶枭讪笑两声道:“谁知她如此体弱,本掌门只是稍稍用力,须知本掌门修为不俗,力道难免收不住,哎,不管怎么样她都死了,章先生,虽然她死了,但是我们修道者中有会占星术的大能,我们找到她算一卦,便有机会找到那女猫妖的下落。”   “好,好极了。”章先生一拍大腿,头上两根触角动来动去,“有叶掌门鼎力相助,相信很快能大功告成,到时……”   章先生贴耳道:“我给您安排几个漂亮的兔耳少女,您想对她们如何都不为过。”   叶枭心中大喜,脸上摆出一副淡然姿态:“那……就多谢章先生了。”   章先生道:“哪里哪里,我们妖族数以万计的妖怪,上下都对您倾心已久,能给您做奴做婢是她们毕生追求的愿望。小王也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章先生此番话打消了叶枭心中的不快,他想到日后有机会带走几个兔耳少女,心中邪恶的想法死灰复燃,去找南宫婉的路上,他竟然开始思考起日后要怎么偷偷金屋藏娇,不让夫人和徒弟们发现。   还要想办法找个地方存放皮鞭刑具蜡烛之类的道具,以便他日后对兔耳少女用刑,他越想越兴奋,老脸有些绷不住,见到南宫婉时差点笑出声。   南宫婉好奇道:“叶掌门,您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好事情了?哦,是不是查出来了小女猫妖的藏匿地点?”   叶枭道:“倒……倒不是,本掌门此次来是找你占卜一下,那个女猫妖躲在何处,南宫掌门,没有问题吧?”   南宫婉道:“叶掌门,不久前才使用过占星术,我们的宗门的占星术有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特点,那就是两次占星术时间间隔太短,会大大影响准确率。   大概会掉落两成的样子,也就是说只有三四成的准确率,您还要让我占卜吗?”   叶枭道:“无妨无妨,只能能找到猫妖一切都是值得的,来吧。”   南宫婉面露难色道:“每一次占星都要消耗巨大的真气,您上回渡真气给我,这么又恢复好了?”   叶枭道:“哈哈,南宫掌门您也太小看了小乘期修士了,不就是真气嘛,本掌门有的是,就算让你再算上三回也是绰绰有余。”   南宫婉道:“那就劳烦叶掌门了。”   叶枭照旧将手掌抵在南宫婉后背,这一回他心中又升起异样的思绪,杀妖怪太没意思了,他虽然杀过人但那都是恶人,为什么不能找个好人杀一杀?   想到此处叶枭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他怎会有这样变态诡异的想法?   不过……   好刺激啊。   章先生一直注意叶枭神色,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得到真气补充的南宫婉再一次进行了占星术,结果是那猫耳少女身处东南方向,朝西北方向走有三到四成的概率,能够有所斩获。   比起毫无头绪,这三到四成的可能性已经算的上高了。   倘若像个无头苍蝇地到处乱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叶枭没有多想便决心朝东南方向出发,他身为正道的领袖人物,几乎是说一不二,他一说要走,其他修真者纷纷响应。   章先生立在城堡的窗口,目睹数以千计的修真者如同堤坝泄洪一般,汹涌而去,御剑的御剑,策马的策马,   只有寥寥几人大步如飞,跟在队伍后头。   确定叶枭远去后,章先生道:“出来吧。”   “章伯伯。”   一位少女从房间阴暗角落走出,她五官精致,面有泪痕,身后有尾,耳朵大如猫耳,正是那死去的女猫妖的女儿。   她的名字叫做浅浅。   前一夜,叶枭离去后到自己的豪华大房间睡下,章先生便让浅浅出来和母亲见最后一面。   因为整座城堡都在章先生的五指山中,几乎每一处都有监视性法阵,章先生可以确定叶枭以及其他修真者的位置,才会大着胆子放浅浅出来。   他认为有必要拉拢这个未来的妖王,妖族必须鼎盛,才不会被人肆意玩弄践踏。   自从妖城建立以来,一直采用高压政策统治,表面上看不出来,实则有许多有志向,胸怀大志的妖族青年组成了反抗者联盟,背地里对抗他的黑夜骑士团。   但有谁能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他曲意迎合叶枭,接受一切修道者的建议,其实早有自立为国的意愿,而彼时的妖气冲天也让给了他巨大的信心,似乎这是老天的旨意。   要知道天选之子百年一处,凭什么非得是人而不是妖?   如果浅浅真的天选之子,那么他章先生拼命也得保她下来,这样妖族才有可能一直延续,一直兴盛下去。   而不是哪天修道者觉得妖族没必要存在了,就一夕之间被湮灭虚无。   在他的意思下,浅浅来到房间刑椅旁,站到奄奄一息的女猫妖面前,不敢触碰。   因为女猫妖伤的太重了。   全身上下无一处好肉,碰她她一定会疼。   至亲临死前连碰触都不得,浅浅的心中痛极了   “孩子……不要哭……”女猫妖挤出一个比鬼还难看的笑容:“不要……为……我……”   “娘……”   “给她一个痛快吧。”章先生伸手搭上浅浅的肩膀:“她很痛苦。”   浅浅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女猫妖极是吃力地点点头,她太想解脱了。   叶枭如果想,有一万种续命的方法。所幸今天的叶枭疏忽了,如果明天再见到叶枭,又有多少未知的极端痛苦等待着她你?   “不,我不要,我不要……”   “浅浅,在你手里离开,她也会好过一些,动手吧,别有包袱。”章先生自然不想动手,也不想命令其他妖怪杀害女猫妖,他怕浅浅记恨她,所以催着浅浅动手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浅浅动手了。   她不得不动手。   母亲无时不刻都在被痛苦包围,倘若只有死亡才能让她解脱,那么她也只能如此。   浅浅的手按上了她的后脑,细不可查的妖力化作一根细线分布其上,最后收束成一道光穿破了脑壳,游走在大脑上面,女猫妖眼珠上翻意识消散,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只是解脱后的幸福。   “娘……”浅浅能再度抱住女猫妖了,女猫妖的头发很快湿去一片,章先生默然而立,没有离开,他得随时防备有修真者闯入。   女猫妖头发的泪水,以及脑后的创伤都需要他亲手处理,必须得掩盖得一丝痕迹都查不出来。   “浅浅,该走了。”   浅浅被章先生牵着带离房间,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光所有修道者。   章先生早有预料叶枭在路上,会拜托南宫婉继续占卜浅浅的去向,但是南宫婉无论如何也占卜到具体方位。   因为章先生把浅浅的衣物撕碎分散到了各个方向,再用妖法笼罩住浅浅的气息,除非南宫婉到达大乘期,掌握至高无上的占星之法,否则绝无可能占卜成功。   “浅浅,你母亲的仇我也会想办法,接下来我会把你安插进蛮荒之地,他们已经入了我的圈套,倒是你适时登场,便可以收获他们的信任。”章先生手搭浅浅的肩头。   浅浅眼中闪烁晶莹,握住章先生的手,身子贴了上去。   章先生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背对浅浅。   在他看来,蟑螂和猫咪是不能结合的。   “伯伯。”浅浅唤了一声,章先生淡淡道:“浅浅,大敌当前,妖族兴亡的关键时刻,怎能囿于儿女私情,多少妖怪的未来等着我们去拯救呢!你现在就出发,不要耽搁了。”   浅浅刚刚死了娘,正想找个妖怪好好被爱一下,哪知章先生如此拒“人”千里,心中有些悲伤,转身而去。   “慢着浅浅,有件事还没和你说。”   浅浅负气道:“伯伯您说过十几遍了,浅浅有那么不记事吗?”   章先生道:“不是那件事,是那件事。”   “我知道是那件事,无须您再提醒。”   “你不知道,我说的是那件事,而非那件事,你没有搞清楚我接下来要说什么,却自以为是。”章先生微微摇头。   浅浅挑明道:“无非就是接近赵先茗,弄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天选之子,如果他是就死缠烂打,让他爱上我,然后利用他,抛弃他,这一套您已经灌输给我十多便了。”   章先生道:“浅浅,赵先茗这个人选已经被我否定了。”   “嗯?”   章先生道:“昨日我注意叶枭带来的人当中,有一个黑矮胖,稍微打听了一下,得知他是占星宗的弟子,我要你想办法跟上他。”   浅浅不明所以,问道:“他修为很高?”   “他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章先生拿来一张白纸,素描几笔,梁风的形象跃然纸上,浅浅看到隔夜饭差点吐了出来,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人,矮就罢了还黑,黑就罢了还胖,胖了罢了五官还不整齐,除却眼神澄澈不算难以入目,其他地方简直可以称之为丑到一种境界。   “您……要我跟着他?”浅浅面有难色。   “浅浅,我以前在一个大户人家生活,经常父亲夜里去厨房偷吃,父亲老了,直觉退化,手脚不便被一拖鞋打死了。   年轻无知的我横冲直撞,在多个点着蜡烛的人的夹击下,冲出了一条生路。   巴掌,鞋底,扫把——总计不下五十次的连续拍击,是什么让我活了下来?   是直觉。”章先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头可断,血可流,直觉不能丢,丢了直觉我绝走不到现在,也是直觉和命运配合着,将我一步步送上妖王之位。   浅浅,相信伯伯的直觉。”   梁风的形象本来就差,加上章先生的画工甚劣,更显丑陋。   浅浅移开目光不想看梁风的画像,她甚至不想记住画中人的模样。   “看吧浅浅,就当作为了你母亲。”   浅浅犹豫了几下,只好接过画像看了起来。   确定记住后她收起画像,打算离开这里,章先生一边清理掩盖女猫妖身上被杀的痕迹,一边道:“别急着走。” 第161章 危机   章先生话音落下,一位皮肤雪白,身穿素白衣裳的女子走进房间,对着章先生微微一欠身,再对她说道:“浅浅。”   “你是?”   “她叫蛛蛛,跟随主人已经有十几年了,为人大胆心细,有她的辅佐,你靠近梁风的概率会大上许多。”章先生道:“蛛蛛,好好对浅浅。”   “是!”   浅浅道:“谢谢伯伯!”   “谢就见外了。好好努力不要让我失望就行了,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主人失望。”章先生道:“大主人,二主人,小主人为了这次的计划酝酿了很久,还给你安排了身份,从今往后你就是决国的四公主,蛛蛛就是你的贴身大宫女。”   浅浅道:“大主人买通了皇室?”   章先生道:“不是主人买通了皇室,而是皇室再有逆反之心,明明是决国的皇室,却要受到雷炎宗的操控,他们如何能够心甘?   自然要想办法从雷炎宗的手中摆脱出来,成为真正有实际权力的皇室,现在有百姓们都说朝廷姓叶而不是赵,皇室再不想办法那就让世人笑死了。哎,无论哪一代皇室都想着摆脱仙宗,可是出一位真正有实力的皇室成员是不行的,即使出了有实力的皇室成员,也是在仙宗名下,比如赵先茗,被叶枭牢牢掌控。   总之,皇室和我们是一边的,我们的目的就是倾覆千年大宗门雷炎宗,完成大主人二主人和小主人的愿望,你也可以为母亲报仇雪恨。”   浅浅点头道:“浅浅明白!”   “好了去吧。”   浅浅和蛛蛛二人走后,仿佛石子投入湖面房间内泛起异样的水状涟漪,接着一人从涟漪内出现,轻轻落在地上。   来者是一位女子,美得让人窒息,大约三十上下的模样,肤若凝脂,峨眉淡扫,一身雪白宫装,凤钗斜穿发髻,身材高挑不输于章先生,章先生见到宫装美人当即跪地道:“主人。”   “小章,浅浅去了吗?”   “回禀主人,去了。”   宫装美人道:“去了就好,小章,现在是关键时刻,成败与否就要看你和浅浅的表现了。”   章先生道:“主人放心,小章和浅浅就是拼上这条贱命,也会做成主人吩咐的事情!”   宫装美人看了眼死去的女猫妖,又望了望窗外月色道:“小章,不枉我当年手下留情。”   章先生身板一挺道:“我会证明主人选我没错!”   “好。”   宫装美人身子一轻,乘风而去。   章先生目送浅浅和蛛蛛离去,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相信不远的未来,他可以借助浅浅,变相借助的梁风力量,完成妖族独立,成立王国的伟大宏愿。   十一月深秋,天气清寒,梁风跟在队伍后头,鼻子微动,问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种气息他在很多人身上闻到过,也是慕容凌会常说的,那就是邪魔的气息。   他微微抬头,目光穿过骑马的人群,停留在为首之人叶枭后背上。   小时候叶枭的父亲喜欢带着他,在雷炎宗漫山遍野地跑,采来许多花花草草戴在他头上。   有一天,他和父亲来到一处山坳,发现两个正在争吵,一人是宗门杂役,长相甚是凶恶,记不清名字,另一人是赵建良堂叔,手里抓着一只只剩半口气的大黄猫。   最后那个杂役被赵建良一掌拍翻在地,父亲出声制止,赵建良回头一看,然后过来搂住父亲的肩膀,手里抓着猫咪走远了。   他过去扶住那个一脸凶相的杂役,问杂役为何敢和宗门首席弟子赵建良作对,杂役说他只是看不惯虐杀行为,对待动物的残忍一旦被挖掘出来那么早晚也会无形上升到人的层面,杂役说自己只是长得恶,但是有很多长得善的人比他恶一百倍,彼时的赵建良显然也在此列。   后来父亲就怎么带他去漫山游玩了,经常和赵建良堂叔,神神秘秘地去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而且严禁他跟过来。   他很想和父亲一起玩耍,于是设法找到了那个神秘的地方——在一次父亲和赵建良出门之前,在父亲口袋里放了一个香囊,然后循着味道找到了地点。   那是一个位于半山腰层层树木花草掩盖的小木屋,里面传出阵阵惨叫,是猫,还有狗,以及其他小动物。   他忍住内心的恐惧一步步走向小木屋,因为父亲就在那里,他来到门口推开木门,只见两个手上带血的男人回头望他,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他惊恐地退了出去,然后跑远。   之后,那个小木屋就被毁掉了。在原先的地点种上了许多梅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后来他有向赵建良堂叔问及此事,后者坦率承认,并且面含羞愧地说他不该让年幼的他目睹到这般残忍的画面,以后他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他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建良沉默了一下说你以后会明白的。   他又去问父亲,父亲沉吟良久才说,这是打开了新世界的感觉。   此时叶枭的眼中又闪烁着与当年的父亲一般的光采,他不仅要打开这个世界,还要将它打开得更大。   他感到后背发热,似乎有人在注视他,回头一看却又没有人,看来是他穿的黑色衣服太吸热产生的缘故。   天色虽寒,太阳一出来便会减几分,众人微微感到些许热意,抱着对抗强大妖怪的念头不断前行,很快行出上千米的路程,背后西北妖城的距离越拉越远。   这是一片荒无人烟的蛮荒地带,四周光秃秃一片,有人向叶枭提议返程。   叶枭道:“半途而废不是我叶某人的风格,劳烦南宫掌门再算一算那妖怪现在何处?”   随行的南宫婉道:“先让队伍停下来吧。”   叶枭一抬手,所有修士均停止前进,南宫婉故技重施,借着日光施展占星之术,手中两颗玉珠飞起旋转,最后落到手心。   这次的占星术与上次略有不同,效果是相差无几的,南宫婉指出方位说大概有六到七成的准确率,众人听了精神一振,感觉很快就可捉拿住妖怪凯旋而归,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叶枭道:“这次若能捉住猫妖,我必重重恩谢南宫掌门。”   南宫婉道:“叶前辈哪里的话,这都是晚辈应尽之义务。”   叶枭哈哈大笑,直夸南宫婉谦逊有礼,依照她给出的方向队伍继续前进,穿过一大片荒芜的黄土平原,远处出现一座郁郁葱葱的树林。   叶枭手摸下巴道:“没理由,蛮荒之地向来贫瘠,这么苍翠欲滴的树林是怎么冒出来的,莫非里面藏着大妖怪?”   “叶掌门,我们兵分几路进去吧,地毯式地搜索有利于更快找到目标。”红山宗的掌门卢玄机出声提议。   叶枭颔首道:“好,大家散开进入森林寻找猫妖,一旦发现便高声呼喊,尽量不要御剑飞行,保持充足的真气,以免碰到妖怪时真气不足落于下风。”   南宫婉道:“修为低的人就不要进去了,也不知一进去得耽搁多少时间,最好留个修为高的人外面保护修为低的人。”   叶枭道:“南宫掌门考虑甚是周全,茗儿,你就留在外面保护他们吧。”   叶枭之命自是无人敢不从,众人便分散开进入森林各自行动,实力弱的宗门弟子不得进入,在外面等候。   梁风和程兴,林丫丫,林颂四人修为没有进去,与其他修真者一起等里面的人出来。   梁风时不时和程兴等人闲聊胡扯,等着等着天就黑了,而叶枭、南宫婉,以及各大宗门的掌门人,长老,精英们仍旧没有出来。   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们被大妖怪捉住,二是他们发现了猫妖一路追赶,越追越远,以至于不能赶在天黑前回来。   梁风以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其他有些修真者则认为前者也具有一定可能性,不由得面露不安,生怕宗门前辈们遭遇不测。   程兴道:“若是他们出不来了,我们如何是好,总不能一直等着吧?”   林丫丫忧虑道:“会不会是妖怪们设下的圈套啊?”   林颂转念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神情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他们要是一直不出来,我们难不成回到妖城?就凭我们这些低劣的修为,妖城的妖怪们还不生吞活剥了我们?”   梁风道:“不可能的,决国九州不知隐藏着多少修为深厚的散修,即使各大宗门全部覆灭,他们也会出来收拾残局,重新建立新的秩序。所以妖怪们绝对不敢将我们一网打尽,除非它们已经做好与整个修真界为敌的打算。”   林颂佩服起梁风的远见来,程兴则有几分怀疑:“你从何得知?”   梁风道:“因为我曾经站到过山顶,看到了山下的风景。”   林丫丫笑着推了推梁风说:“我也站上去过,为何我看不到?”   梁风道:“因为你不够细心。”   众人生起火来,围着火堆坐成一圈,赵先茗没有进那片葱茏绿林,与众人一同在外面。他身为淬体期限修士,身体素质堪比钢筋铁骨,一人可抵十万大军,有他在众人则安心许多,大家伙们都默认以赵先茗为领袖,他是当仁不让,独挑大梁,拔出背后宝剑,围绕百余位修为只有炼气期或筑基期各仙宗弟子,画了一圈保护性法阵,一掌拍地将真气灌注地底。   法阵冒出阵阵青光,赵先茗坐镇中央位置,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他的眼皮底子。   赵先茗闭目打座,一边炼气一边说:“都往我这边靠。”   众人朝他围拢,他是在场所有人中修为最强之人,越靠近会越安全,梁风等人也朝他靠去。   “赵公子,人家好怕怕。”唐乐茜靠了过来,与赵先茗贴的很近,赵先茗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闭上。   “唐乐茜,你不是金丹期修为吗,为什么不跟着卢玄机掌门进去?”林丫丫和梁风一样在红山宗已久,识得唐乐茜的炼气修为,她这么一说,大家伙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金丹期修士属于人境最高修为,可以御剑飞行,吐气杀人,单凭一己之力可挡千人,也算是不小的战斗人,理所应当跟随其他门派的掌门进入绿林捉妖才对。   唐乐茜俏脸浮霜道:“要你管!”   “少说两句。”梁风扯了扯林丫丫的袖子。   林颂指着唐乐茜道:“咦,她是不是红山宗首席弟子,江湖上人称穿心剑的唐女侠?”   众人的目光汇聚在唐乐茜身上,她顿时有点不自在,是卢玄机叫她不要进去在外等候,现在反倒像是她畏缩不前了?   林丫丫心直口快道:“我说的有不对?梁风,我们这些人修为低进去帮不上忙才在外面,她修为又不差还在外面……”   “梁风?!”   “他的名字叫做梁风?”   百余位各宗门垫底的菜鸟修士均露出吃惊的神色,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梁风,赵先茗猛地睁开双目,双目如电射向梁风。   梁风轻咳一声道:“佛跳墙里面没有佛,红烧狮子头里面没有狮子,夫妻肺片里面没有夫妻,例子太多就不一一例举了。名字是父母给的,它只是一个代号,是人赋予了它意义,而我只是恰好叫做这个名字而已,相信也会有别的人取名如此,望诸位不必太过介怀。”   梁风所言不虚,众人皆是一脸释然的表情,只是唐乐茜仍不消停,高声道:“诸位难道不想知道他为何被红山宗除名,赶下山去吗?”   “什么意思?”   “难道梁风在红山宗做了坏事才被赶下去的?”   “……”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林丫丫大声道:“梁风才没做错事,是唐乐茜师姐小题大做逼他下山的。”   “我小题大做?”唐乐茜道:“是他自己出言不逊!诸位同道……”   唐乐茜把万己佳的复述又复述了一遍,当然又是添油加醋的一遍,在她口中,梁风变成了傲慢狂妄的无知小子,对着风天帝大肆诋毁,引得众人纷纷面露不快之色。   说完,唐乐茜问道:“喂,你敢说你没有这样说过?”   梁风道:“我是说过,但没有这般盛气凌人,只是阐述一个事实,世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但不是无可替代的,不管没了谁,太阳和月亮都会照常升起。并没有对我……没有对风天帝不敬。”   唐乐茜道:“那你固不改名又是为何?你不就是想出风头吗?”   梁风道:“我说过了,名字是不是我取得,我只是使用者,而我又没有做错事情,这个名字寓意也不差,无缘无故去改它做什么?”   赵先茗道:“不要吵了。”   唐乐茜哼了一声不再搭理梁风。   赵先茗道:“我认为待在这里没有意义,我们应该回去请求支援,多少人同意,多少人拒绝举个手表态一下。”   在场众人纷纷举手,大约有八成的人都赞成回去,这些人全是修为不高的外门弟子,和掌门里的精英关系也不太深厚,都想早点回去确保安全。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即可上路吧。”   赵先茗挥了挥,示意其他修真者先回西北妖城,而自己还要呆一会,等叶枭出来。   梁风拉着程兴的手低声道:“回去的路很长。呆在赵先茗身边更安全。”   程兴觉得有道理,便和林丫丫说了,林颂也认为回去太冒险,来的时候人多,还有各宗门的强者,回去的时候仅仅一些修为低的人,虽然章先生说过西北妖城外的西北蛮荒没有什么强力的妖怪,但如果有的话他们这些人根本挡不住妖怪,只有沦为妖怪食粮的份儿。   唐乐茜甚是倾心赵先茗,赖在他身边不想走,赵先茗劝她保护这些弟子先走,唐乐茜愣是不走,赵先茗也是拿她没办法。   赵先茗开了口后,百余人一下少了八十多人,只有少数几个修为低的人没有,他们也和梁风想的一样,留在这儿会更安全。   今夜月色昏暗,除了梁风这一片有火光照明,十丈之外基本被黑暗笼罩,那些返程的宗门弟子们手举火把,渐行渐远,直到看不清他们手中火把的亮光。   月色西沉,树林中依旧是静悄悄一片,连一只小鸟鸣叫声都没有,赵先茗一直在打坐炼气,连睡觉都保持这个姿势,他睁开眼看见梁风等人都已经睡下,于是起身朝树林走去。   他没有走出防御法阵的范围,只是靠近边缘朝林中望去,夜色如墨,单凭肉眼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赵先茗心中微微一沉。   “还不睡?”一个柔软的身体从背后贴了上来,赵先茗心中一跳,回身推开唐乐茜:“唐姑娘请自重。”   唐乐茜拉下上衣,香肩半裸,吐气如兰道:“赵公子,他们都已经睡了,我们进树林里面去吧?”   赵先茗皱眉道:“进去做什么?”   “进去做快乐的事情。”   赵先茗道:“你别发疯了,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吗?”   “赵公子,别装了,难道你不想?”唐乐茜用胳膊碰了碰赵先茗,赵先茗本想闪开,但是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站着不动任由她抱住。   “赵公子,进去吧,马上天就亮了,现在进去是最好的时机……”   唐乐茜的声音温柔可人,赵先茗顿觉口干舌燥,想要做点什么。   身子不由自主地跟着唐乐茜走进了小树林,进行了不可描述之事,过程中赵先茗微微有些目眩,脑袋也发痛发晕,一些杂音断断续续闯入耳中,不甚清晰:“赵……先茗……为何……站立不动?”   “他中了……妖怪……的幻术!”   “什么妖怪这……么厉害?竟然能控制赵先茗?”   “恐怕是蛮荒大妖!我们快跑,不要管他了!’   “……”   唐乐茜的嘴唇忽然印了上来,柔软芳香异常,赵先茗想要抗拒却沉沦其中,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刺耳的声音:“赵先茗!”   他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脸上趴着一只巴掌大的蚊子,蚊子将吸管插入皮肤却被折断,盖因他淬体期修士身体坚逾钢铁,但是蚊子胃部释放出奇异的恶臭,这股恶臭会产生致幻效果,才使他陷入短暂的幻境中。   刚才喊话之人是唐乐茜,她一巴掌拍飞大蚊子,抓住赵先茗用力摇晃总算弄醒了他,问道:“你没事吧?‘   赵先茗摆脱幻境,揉揉眼睛,微微喘气道:“没,没事。”   “裤子怎地湿了?”唐乐茜狐疑道。   赵先茗表情尴尬无比,连忙捂住裤子道:“从小遗溺,教唐姑娘见笑了。”   唐乐茜看看四周,脱下衣裳道:“赵公子,他们都睡下了,不如……”   赵先茗瞳孔一缩,咬住自己的嘴唇,鲜血溢出,他猛地睁开双眼!   这回是彻底清醒了,他脸上趴着一只类似蚊子,尾部释放出奇异的芬芳,让人闻了忍不住再闻,他一掌拍飞了蚊子,站起身看到周围人不见了,而保护性法阵也不知何时被破去。   其他修真者肯定是被妖怪被抓走了!   因为他修为高动不了他,才留他一人在这里。   赵先茗暗暗责怪自己太麻痹大意,站起来动身去寻找其他修真者。   火堆的光没有熄灭,他微微弯腰,查看地上的脚印,然后保持低空御剑飞行,循着脚印找去,脚印的方向是西方,一直向西也许就能找到他们。   地上的脚印杂乱无章,溅有许多鲜血,还有类似狼的爪印,恐怕是趁他中了蚊子精的幻术时,突袭而至,杀死了其他修为低的修真者。   赵先茗继续往东飞了大约一里路,看见脚印拐进了那片树林,他原本犹豫要不要进树林找叶枭他们,如今挂念其他修真者的安危,两两相加,终于促使他下定决心进去,一方面是认为力量越大责任越大,一方面是自信实力高强不会有事。   赵先茗踏入树林一步时,感到周围似乎有所变化,是结界!   果然有人在这里布下埋伏!   他转念一想,未必是人,也有可能是妖怪布下的埋伏,不过那帮妖怪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吗,竟然敢和修真界作对?莫非……他们背后也有厉害修真者的支持?   赵先茗略一思索,继续迈步向前,打算找到叶枭把事情弄明白。   另一头,梁风正和程兴几个人撒腿狂奔,一路跑进了树林,他们背后追着一大群眼里冒着血光的豺狼,嘴角还挂着涎水,显然是饿极了。   似乎是有人有意为之,这些豺狼约有七八天没有进食,饿得皮包骨头,跑得速度也不算太快,一时间根本跟不上他们的速度。   周围的林木不断变换,林颂边跑边道:“唐乐茜良心还不算太坏,带着我们一起跑。”   林丫丫哼了一声道:“她哪里是良心好,还不是我们师父说过我们中有一人是未来的大能,她才会出手救我们。”   程兴道:“少说话多留点体力跑路吧。”   梁风又矮又胖,虽然这些日子有注意锻炼身体,但身体素质也不是一下就能突飞猛进的,跑了一里多路跑进树林,继续再跑身体就有些受不了了,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叫嚣疲惫,想要坐下来好好休息休息,可是背后的豺狼追的很紧,慢一步都会被追上咬死。   程兴回头看见梁风的情况,大叫道:“唐师姐,救一救梁风吧!”   唐乐茜御剑飞行,左手拿着一把剑开路,有敢拦路的妖怪或者野兽直接杀死,手里握着一道符文,上面显示卢玄机的所在方位,听到声音头也不回一下,压根儿没救梁风的打算。   林丫丫道:“唐师姐,慢一点,梁风要被追上了!”   唐乐茜冷酷道:“谁是你们师姐?不想死的话快点跟上,我们找到师父,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程兴边跑边道:“唐乐茜!你不就怕梁风将来有作为,找你的麻烦?”   “就他?”唐乐茜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啊!’梁风摔倒在地,程兴见状刹住脚步,飞起一脚踢飞一只饿狼,可是后续还有一大波如潮水般涌来的饿狼,根本杀不完!   “快走不要管我!”梁风知道今日九死一生,自己死了大不了奈何桥痛骂一顿孟婆再入六道轮回,可这些人年纪轻轻死了,就太令人惋惜了!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他们每个人都对他很好,他是不忍心这些人陪他一起死的。   “快走啊傻丫头!‘林颂拉住林丫丫的手继续跑,巨大的求生欲望迫使林丫丫迈动不情愿的脚步,她哭喊着道:“梁风!程兴!”   “蠢货!你怎么不走!”梁风揉着膝盖,又旧伤复发了!   “他娘的为兄弟两肋插刀!哪有不战而逃的道理!”程兴真气灌注双拳,不断击杀飞扑来的饿狼,发狠道:“来啊!来啊!把你们这群畜生都杀了!”   “啊!”程兴小腿被一只偷偷绕后的饿狼咬住,忍不住弯下腰,其他饿狼纷纷向前开始撕咬程兴。   “程兴!!!”   梁风内心涌起一股力量,忍痛站了起来,折断旁边一根树枝,疯狂挥打向围住程兴的狼群,一只只饿狼被敲得脑袋瓜开裂,血水四溅,一下子竟然打飞了数十只!   其余饿狼见到梁风的神勇,顿时吓得夹起尾巴,畏惧不前。   我靠!我哪来的力量?梁风来不及惊讶于自己方才的刚勇,迅速低身察看程兴的伤势,程兴脖子裂开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流出,只能发出呵呵的声音,眼里充满着对生的向往,对死的恐惧,他的左手被咬断露出惨白骨头,右手微微抬起摸向天空,梁风紧抓住他的手:“没事的程兴,我会带你出去的,以……风天帝之名,”=   程兴都逗笑了,笑中带泪握紧梁风的手,有很多想说可是呼吸都困难。   ”程兴,你不会死的,你会活着,好好地活着……”“梁风眼中涌出热泪,鼓励的话更多的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小子,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气,竟然能屠杀我十几只狼崽子,你的运气很不错。”   一位狼头妖怪从森林中走出,月光照在它凸长的脸上显得渗人恐怖,它伸出舌头舔了舔锋利的犬齿道:“不过接下来你就不会这么走运了,因为你要面对的是绝对的实力压制。”   “奈何桥再见。”梁风擦干净泪水站起来,面对狼头妖怪,眼中迸发出慑人的光彩,手中的树枝指向地面,周围枯叶无非自动。   “怎么回事?这股巨大的精神压迫感?”狼头妖怪额头冒汗,但很快镇定下来,他的修为相当于炼气初期修士,眼前这个又黑又胖的矮子,怎么可能是它的对手呢?   “忘掉……忘掉……’梁风呐呐自语,缓缓合上眼珠。   ”忘掉什么?恐惧吗?哈哈!“狼头妖怪得意起来,道:“我会让你好好记住的!”   “好,我忘掉了。”   梁风睁开双眼,这一刻膝盖不再疼痛。   他忘掉了膝盖的痛处。   忘掉自己没有根骨。   忘掉没有修为。   此刻,手中的枯树枝仿佛镇魔刀,而他依旧是那个万众倾心,名动天下的风天帝。   狼头妖怪飞扑而来,疾风骤至,梁风头发飞扬,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梁风的眼珠快速转动,记录下狼头妖怪每一个可能出招的方向。   就是现在!   狼头妖怪近若咫尺,梁风手中的枯树枝忽然送出,直直插中狼头妖怪的眼睛!   “啊!!”   狼妖惨叫一声,双爪乱抓想要抠死梁风,梁风哪里能让他得逞,身子一弓避开爪击,手上用力将树枝狠狠往前一送,捣进狼妖的颅腔。   狼妖身子猛烈一颤,随即不再动弹,重重倒向地面。   其余饿狼见到这一幕害怕地连连后退,最后飞速跑离。   梁风靠着一颗不知名的大树重重喘息,他怀里躺着逐渐失去生命力的程兴,凄美的月光打在程兴脸上,他虚弱吃力地说:“漂……漂亮……”   梁风拍了拍程兴肩膀道:“好兄弟,九泉之下我们再会吧。”   程兴嘴角溢血:“好……很好……”   与此同时,在暗处观看的蛛蛛蹙起了眉头,没想到这只狼妖如此不中用,身旁的浅浅道:“蛛蛛姐,看来这个肥猪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浅浅,不要叫他肥猪,最好叫他梁公子,或者风风。”蛛蛛道:“你一定要取得他的信任。”   浅浅撇嘴道:“可他就是一头肥猪啊。”   蛛蛛道:“收起你的偏见,挤出你的笑脸,曲意去迎合他,这样日后他才会回报你,懂吗?”   浅浅道:“我不信这个肥猪将来能有什么作为,我还是觉得赵先茗才是我命中注定的人。”   蛛蛛道:“章先生的眼光不会有错的,他帮你抽出了妖骨,又掩盖住你身上的妖气,唯有你才能接近修真者不被发现,你如果有二心,那就愧对章先生对你的栽培了。“   ”我明白的蛛蛛姐,我随便说说罢了,这个肥猪我会好好伺候他的。“浅浅话虽这么说脸上却是一副不情愿的表情。   蛛蛛道:“笑一个,要是对我都不能笑得真诚,被我看出破绽,你一定会被他或者其他修真者看出破绽。”   浅浅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蛛蛛轻扇了她一巴掌道:“再真诚些。”   浅浅瘪嘴道:“我会好好演的,蛛蛛姐你放心!”   蛛蛛摇头道:“我能对你放心吗?算了,这个狼妖这么没用,我要出场了,你一定要找好时机跳出来救下他,懂吗?‘   浅浅道:“明白,你去吧。”   “小子有点本事,竟然打败了我最得意的小弟,作为你勇敢的奖赏,我会留你一条全尸。”蛛蛛披上虎皮,粗着嗓子从林木间走了出来。   梁风苦笑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天我梁某人算是彻底栽在这里了,到了下面我会和孟婆好好理论理论的。”   “孟婆?哈哈,你小子也真能异想天开,说吧,你想怎么死?”蛛蛛走到梁风面前,单手抓起梁风脖子,梁风身子软弱无力,说道:“给个痛快就行。”   “我偏偏要慢慢磨死你,你又能耐我何?”蛛蛛掐住梁风的脖子微微用力,梁风涨红了脸,暗骂这只老虎精真是残暴无良。   “住手!”   浅浅从林木间跑了出来,娇喝道:   “臭妖怪休得伤人!“   ”哈哈,买一送一,真是好极了。“蛛蛛放下梁风,飞扑向浅浅。   浅浅拔出腰间佩剑,冲了过去一剑刺向蛛蛛,蛛蛛闪身避开,一爪扣向浅浅脑袋,浅浅侧身避开,旋起一脚踢向蛛蛛脖颈,后者单爪接住把浅浅拎了起来大力丢出。   浅浅被丢向附近一颗大叔,脚踩住树干用力一蹬,再度冲向蛛蛛,她们打得有来有回,梁风低头揉着喘气,等抬头看时,浅浅已经赶跑了蛛蛛,走过来低头温柔道:“你没事吧?”   “多谢姑娘搭救,从此以后,我这条命就是姑娘的了……”梁风倒向浅浅怀里,她的身体芬芳温软,话语叶是轻轻柔柔的,犹如春风细雨掠过干涸心田,滋润了四肢百骸,使他整个人陷入安宁之中。   “睡吧。”   梁风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最近站在通往奈何桥的队伍之中。   “梁风,好巧啊。”   “巧个屁啊咱俩不是一起死的吗?”   “啊?对,也是哦,这儿就是黄泉末路?真新鲜。”   “走,咱们上桥喝汤去。”   “梁风你是不是来过,看你轻车熟路的。”   “一回生二回熟。”   “神了梁风,我是天人道!哈哈哈哈哈!”   “太好了程兴,你下辈子有福了!”   “梁风,你一定也是天人道,我相信!”   “阿修罗?不应该啊,孟婆,你搞暗箱操作呀?!”   梁风从床上坐起,抹了把头上的汗,他刚刚梦到自己入阿修罗道了,里面伸出好多鬼手抓着自己往里面拉扯,真是吓死个人了。   “醒了?”   “这不是废话吗,人都坐起来了不醒着难道梦游。”梁风揉着眉心说。   “看看我是谁。”   梁风抬头一看道:“姑娘,不好意思我头晕没注意到,程兴他……还好吗?”   “他没事。”   房间内摆着两张床,梁风和程兴都被换上一身浅白的睡装,程兴就躺在一旁,全身绑的严严实实,活脱脱一埃及木乃伊。   梁风膝盖被敷上药膏绑好,他下了床一瘸一拐蹦向程兴,伸手摸了摸程兴身体道:“程兴,听得见我说话吗?”   “小心点,你膝盖的伤还没好。”浅浅过来搀扶梁风。   梁风退了一步道:“在下的伤不要紧,请姑娘一定要治好他。”   浅浅道:“他伤得很重短时间内醒不过来,你躺回到床上好好修养,免得落下后遗症。”   说着她过来将梁风搀扶到床上,细心地替他掖好被子,梁风一副感动哭了的表情:“谢谢姑娘,在下梁风,江州尹城人氏,敢问姑娘芳名,籍贯何处?”   “徐州人,浅浅。”   梁风夸赞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真是好名字。”   如果梁风保持前一世的容颜,这么夸奖浅浅,浅浅很有可能会高兴地笑眯了眼睛,而现在他称得上不堪入目的容颜,浅浅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谢公子夸奖。”   “我不是什么公子,宗门杂役罢了。”梁风问道:“浅浅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蛮荒绿林之中?”   浅浅早有准备:“我跟我叔叔来的,他是一个散修,修为特别高。我呢,跟着他也学到了不少。   他来这里是因为要抓妖怪,剖取妖怪的内丹换取银钱……”   梁风笑道:“你说话怎么像背书一样。”   浅浅心头一跳,嘿嘿笑道:“有吗?”   “我说笑的,你不要介意。”梁风透过门窗望见窗外有一片桃林。问:“还是在绿林之中吗?”   浅浅道:“是的,这儿是我爹爹开辟出的根据点。”   “令尊实乃能人。”   “你安心养伤,等你伤彻底好了我就把你送回江州。” 第162章 鬼打墙   梁风道:“浅浅姑娘再造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请浅浅姑娘加入我们占星宗。”   浅浅道:“占星宗?我听过,很有名的。不过仙宗入门门槛都挺高的,能进得去吗?”   梁风道:“浅浅姑娘搭救了我和程兴,主要是搭救了程兴,他是掌门师尊的爱徒,掌门师尊爱屋及乌必然会同意将你收作弟子。”   “这个嘛……让我考虑考虑。”   半夜,梁风起来小解,浅浅睡在隔壁的小木屋子,外面漆黑一片看起来有妖怪的样子,梁风有点担心妖怪袭击他,于是去敲敲浅浅的屋门,希望她陪同一下。   没有人开门,梁风呼唤了两声,然后推了推门,门直接被推开了,借着月光梁风发现浅浅不在房间里,可能是出去了吧。   不过大半夜的,她去哪里呢?   梁风当然不会在屋子周围解决,鼓起勇气往树林中蹑手蹑脚走去,步子声音几乎压得没有,因为他怕惊醒了可能存在的妖怪。   隐隐的听见了远处树林里传来的说话声,梁风心中一紧想要掉头,但是听到了浅浅姑娘的说话声,好奇心驱使着他向前,要把事情弄个明白。   “蛛蛛姐那头肥猪竟然要我加入他们的宗门,怎么办嘛?宗门里面有很多人,我有可能会暴露。”   “怕什么,章先生把你身上的妖骨抽了个干干净净,你现在想要妖化都很难。   你没有了一点妖怪的气息,要不是我认识你都以为你就是个人,所以你不用担心,只管和他去好了。”   “可是蛛蛛姐我们为什么要救程兴呢,让他死了多好。”   “傻丫头,他是梁风看重的人,救了他等于获得了梁风的信任。”   梁风没料到救他的人是一个妖怪,他一下子尿意全无,往后退去,不小心一脚猜中了枯树叶发出声响。   浅浅立刻飞身而来,梁风吓得掉头就跑,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树木上。   不对,是突然树木移动朝他撞来!   梁风避之不及脑袋瓜结结实实撞了上去,顿时眼冒金星,头痛欲裂,一下子痛晕了过去。   “该吃药了。”   梁风醒来后捂住脑袋,看着温婉可人的浅浅,端着汤药,手把手喂程兴喝药,他苦笑道:“浅浅姑娘,方才我做了一个噩梦。”   “什么梦,说来听听。”   “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说。”   “说出来你会生气的。”   “你故弄玄虚不说我会更生气。”   “好吧,其实……我梦到你是一只妖怪。”   浅浅端汤药的手依旧稳当,回头笑问梁风:“我长得像妖怪?”   梁风赶紧道歉:“抱歉。”   “你怀疑我也很正常,因为这里平时都没有什么人,不过有一点你要搞清楚,妖怪是有妖骨的,并且会散发出淡淡的妖气,   等我们离开这儿去占星宗,一切都会揭开分晓。”   “不用测试根骨的浅浅姑娘,我随便说说,你何必与我较真?”   浅浅看看程兴说道:“他的伤还得两天调养,这段时间你暂时呆这儿,别想着去其他地方。”   梁风点头应允。   “这是哪里?”程兴身子一绷睁开双目,眼眸中布满血丝,他刚刚梦到自己脱离险境和梁风顺利返回占星宗,认真刻苦修炼至金丹期,与南宫婉一起御剑飞行,遨游天际,谁知飞着飞着互相吹来一阵大风将他刮了下来。   他吓得绷紧身体,还以为自己会摔死,醒来后看到梁风关切的目光,梁风道:“绿林之中。   是浅浅姑娘救了我们。”   程兴问:“浅浅姑娘是谁?”   梁风道:“我也不清楚她的具体来历,她说她叔叔是决国一名散修,为了挣钱四处斩杀妖怪。”   程兴疑道:“杀妖怪可以赚钱?怎么个赚钱法?”   梁风解释道:“取出内丹卖给各大仙宗,仙宗中人把内丹研磨成粉炼制丹药,加工好再放到堂口去卖。”   程兴道:“那我们以后修为上去了,是否也可以杀妖怪赚钱?”   浅浅这时和蛛蛛结束谈话回到门口,听到程兴这么说,顿时面露怒容,他们这些修真者太坏了,老是想着杀妖怪!   梁风道:“妖怪也是一条生命,没有必要还是不要杀他们吧,而且妖怪中也有很厉害的妖怪,一般来说没有金丹期以上的修为,最好不要去主动招惹妖怪。”   “也是。”   “梁风……我感觉……”程兴鼻子一动,面露不快之色。   “感觉什么?”   程兴感觉到了妖气,他不是江州尹城人,而是江州介于流年镇和尹城之间一个名为安城的小城镇的人,父亲乃是捉妖散修,杀过的妖怪不计其数,并且给他后背画上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法阵,只要有妖怪接近方圆百米之内他就会有所感知。   在西北妖城的时候,程兴后背一直感受到法阵的波动,他没有声张,因为那里本就是妖怪们聚集的地方,后来跟随南宫婉来到这边诡异的绿林,他后背的法阵就一直没有动静。   半夜狼妖率领饿狼群突袭的时候,他第一个感受到不对劲,跳起来喊大家防范妖怪,也就有了之后被饿狼群追赶的事件   这时浅浅从屋外走入,程兴感受后背的法阵感应愈发强烈,难道这位美貌的姑娘是妖怪?   程兴不打算声张,他担心万一戳破这个姑娘是妖怪的事实,姑娘显出妖怪原形把他俩全塞进肚子里那就无处叫苦了。   “在下程兴,承蒙浅浅姑娘施以援手,在下不胜感激!以后浅浅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程兴说话时,眼神很自然地停留在浅浅脸上,没有露怯和不安。   梁风看了程兴一眼道:“俺也一样。”   程兴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救人性命,以后浅浅姑娘想要我作甚我就作甚,我就是浅浅姑娘的左右手,如臂使指,莫敢不从!”   梁风忙道:“俺也一样!”   程兴道:“浅浅姑娘之美世所罕见,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我有家传的美容秘方,浅浅姑娘如果嫌弃请收下它,如果后续有需求尽管向我提。”   “俺也一样!”   浅浅暗道这位少年又帅又会说话,真是比旁边这头肥猪强上一百倍,可惜章伯伯要她接触的偏偏是肥这个猪,真是不爽!   一想到以后要向这个肥猪献媚,甚至被他压在身下就说不出的恶心,不过她还是摆出一副笑容浅浅的样子:“二位美意心领,好好疗伤,伤势彻底痊愈后,我会带二位出去。刚刚我打来了一只野兔和一只四脚蛇,你们想吃哪个?”   程兴道:“吃野兔吧。”   “俺也一样!”   浅浅心道一样你个大头鬼嘞,往外走去:“你们伤没好我替你们把四脚蛇烤了,待会出来吃。”   梁风道:“呃,我们不是说吃野兔吗?”   浅浅道:“我爱吃兔子,所以你们吃四脚蛇。”   梁风笑道:“那你还问我们,浅浅姑娘您真幽默。’   程兴心中藏事,不像梁风一样放得开,闭紧了嘴巴没有说话。   “烤好了,出来吃吧。”   “浅浅姑娘的手艺真是好,简直太好吃了。”梁风大口咬着兔子,吃得满嘴流油,与之相比程兴吃相斯文许多,手拿兔腿,撕下一块往嘴里塞去小口咀嚼着。   木屋旁有颗大榕树,树下火堆的火烧得正旺,一只被扒皮抽筋,去掉内脏清洗干净的野兔被一根木枝贯穿,架在木架上接受火的烤炙,浅浅凝视着兔子,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兔子很可怜。”   程兴道:“是很可怜,但为了填饱肚皮我们不得不吃它。”   “你们……我们以前闹饥荒的时候,连人都吃,你说,我们和这些动物有什么区别?”浅浅看着程兴,想要听他作何回答。   程兴思虑片刻道:“我们和动物不一样,动物不会说话人会说话,动物不学学习吃饱了等死,人会学习,虽然也是学习到死但是过程不一样,很充实且快乐。那些饥荒吃人只是个例,不能代表多数者。”   浅浅点点头,深以为然。   “梁风,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俺也一样!”   浅浅心中冷笑,觉得肥猪肯定说不来。   程兴莞尔道:“梁风,我真得想听,你胡诌也可以,说说看吧。”   梁风狠狠咬了一口兔子肉.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人本身也潜藏着野蛮和暴力,只不过被和平与仁善掩盖,反正我们这辈子没有可能碰不上饥荒的,所以也不必去想得那么遥远,专注眼前就好了。”   他喉头蠕动,咽下兔子肉,肚子里面觉得很充实。   时间推移到夜晚,程兴和梁风合眼睡去。   被子下面程兴的手指一直在动,手指不停则思想活跃没有困意,他强迫自己不去睡着,他要保持清醒。   到后半夜,背后法阵不再反馈给他有妖气,说明浅浅已经离开了,他下了床小心翼翼去推梁风:“梁风,别睡了起来。”   “我没睡着。”   “你怎么不睡?”   梁风道:“失眠。”   程兴猜到梁风猜到浅浅是妖怪,所以晚上不敢轻易睡熟,于是道:“我跟讲过那件事,你没忘吧?”   “没忘。’   程兴道:“我背后的法阵现在没有反应,说明她肯定已经走远了,我们快跑吧。“   梁风道:“还是别跑为宜,这个妖怪没有意思害我们,不如顺水推舟和她在一起,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你疯了,和妖怪在一起?走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梁风道:“万一她来抓我们?”   程兴道:“我后背的法阵可以提醒我妖怪的具体方位和动向,现在她至少在百米之外,如果她追上来,我们只要往反方向跑就行。”   梁风想想也对,留在妖怪身边不安全,妖怪突然翻脸不认人,他们两个就死定了,离开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二人抹黑下床,灯也不敢点,走到门口打开门,往外探出头看了两眼,然后一起往外面跑去,经过两天的休养二人身上的伤势好了个七七八八,跑步的速度与常人无异,一时间便跑出了七八百米的距离。   周围的树林高耸黑暗,月光凄冷,二人跑了一个时辰,看到前方有亮光,心中一喜,往前跑去,亮光的尽头竟然又是那座小木屋!   “迷路了?再跑。”   二人继续朝小木屋相反的方向跑去,跑出很远的距离,突然四周树林变换,他们又跑回了小木屋!   “鬼打墙?”   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梁风道:“看来这里布下了法阵,我们再怎么跑也跑不出她的五指山。”   “嘿,我偏偏不信这个邪!”程兴拉着梁风又跑了一遍,依旧是跑回到小木屋前,这回二人垂头丧气,再升不起跑路的想法。   第二天浅浅依旧过来给二人做好吃的,二人保持着笑容礼仪,表面看去依旧是一团和气。   第三天二人伤势彻底痊愈,程兴的脸上本有狼妖抓痕与啃噬痕迹,幸得浅浅灵药相助才没有留下疤痕,程兴反倒有些感激起来,若是他和梁风跑得早了,恐怕得不到灵药祛除疤痕,可能还会迷失在森林中。   浅浅御剑飞行,带着梁风和程兴一路往西北妖城飞去,他们回到决国免不了穿越西北妖城,他们也可以选择绕城而行,不过那会耗费巨大的时间。   出发程兴认为应该绕过西北妖城,保不准里面的妖怪会吃了他们,叶枭等掌门的失踪就是前车之鉴,而梁风提议直接穿过妖城,因为修真界的潜在力量不可忽视,西北妖城存在数量庞大的妖怪,即使章先生有意挑动人妖对立也会暗着来而不是明着来,所以他们穿过妖城时,里面的妖怪肯定会对他们放行而不是阻拦。   他们穿过西北妖城时果然没有收到阻拦,顺利从南城门口离去,妖怪们还对他们热情欢迎,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   浅浅御剑飞行的速度很快,一天之内即从西北妖城飞到了位于江州西南部的占星宗,门中除去南宫婉,第二号人物是南宫婉的关门大弟子也是占星宗的首席弟子钱俊,他大约三十来岁,长相较为端正,他见到梁风等人平安回来很是高兴,对于收不收浅浅他表示没有决定权,要等来南宫婉回来。   钱俊日前偶然风寒,故而未随修真界人士去往西北妖城,他听说南宫婉和叶枭等人没有回来,顿时面露忧色,一副很担心的模样,梁风安慰他不要担心,耐心等候南宫婉一定会回来。   就这样连过三日,依旧没有传来消息,钱俊亲自召集门中弟子,要与众人商量,要不要召集其他修真界的人士去西北妖城找失踪的南宫婉等人。   大家经过一番商量,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必须要尽早与其他宗门的人,只是有一个难题,其他仙宗的分布都在全国各地,长途跋涉少不了御剑飞行,而门中会御剑飞行的只有钱俊一人,单凭他一人是无法联系那么多修真者的。   这也是他这几日一直没有动静的原因之一,希望能观望出一个结果来,可一直没结果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人挪活树挪死,关键时刻还是得自己出马。   钱俊说自己会御剑飞行去和雷炎宗的人打个照面,其他弟子分别去往其他仙宗,其中梁风和程兴被派着去踏天宗。   梁风和程兴也挂念林丫丫与南宫婉的安危,自然不会推辞,领了钱俊发来的盘缠,当即下山上路。   他们之所以没有戳穿浅浅的身份,一方面是因为摸不准她到底是好妖怪还是坏妖怪,一方面是怕打不过她,要是她修为高强,被戳破身份恼羞成怒把他们都杀了就完蛋了。   “你们等等我。”   二人回头一看,浅浅骑马而来,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浮起不详的预感,没料到她能说服钱俊师兄,非要跟着他们两个。   他俩曾偷偷谈论浅浅跟着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程兴认为应该是垂涎他的美色,梁风则认为他太臭美,浅浅一定另有所图。   梁风说浅浅的妖怪身份若是被人戳穿了,如果浅浅不主动伤害他们,也不要主动伤害浅浅,因为浅浅救过他们两个,对恩人恩将仇报那是畜生行为绝不可如此。   一行人往踏天宗出发的路上,浅浅抬头看看天色道:“中午了,我肚子饿了,一起去酒楼吃饭吧。”   程兴道:“浅浅,我们身上没有那么多钱可以带你酒楼吃饭,路边摊对付一下吧。”   浅浅道:“梁风你呢,哎,别和我说俺也一样。”   “俺也一样。”   “我吐血了。”   在就近一家面摊吃饱喝足后,他们继续快马加鞭赶路,趁着天色昏暗前赶至踏天宗的山脚,原本这有十五座高耸入云的悬崖,后来剩下三座,如今只剩下一座与中心大山的山顶遥遥相对,月光下更显落寞。   梁风故地重游,颇有几分唏嘘。   天黑上山将有更多变数,不但有猛兽还可能有妖怪出没,无疑有巨大的生命危险,现在的梁风比之以往实力不足自然也更加谨慎,程兴胆子比他还小,二人提都没提摸黑上山的事情,浅浅也隐藏实力不提摸黑爬山,二人一妖到就近一处客栈安歇,于第二日再登踏天宗的山峰。   踏天宗的现任掌门名为南宫颜,具有小乘期后期的雄厚修为,正在教众弟子练剑,远远地望见程兴和梁风以及浅浅到来,便走过去道:“三位是来拜师的?”   南宫颜一袭鲜艳紫红衣裳,头顶青玄色道冠,脚踩飞云靴,白玉腰带,腰间悬着一个香草香囊,一看就是掌门人的服饰,她的五官亦然无比精美,仿佛人工雕刻的仙女雕塑,有一种不染尘烟的飘渺气质,梁风恭敬道:“在下梁风,这位是程兴,这位是浅浅,我们都是占星宗的弟子,奉大师兄钱俊之名来踏天宗告知在西北妖城发生的事情。”   南宫颜道:“早有其他宗门的人来知会过我了,你们来晚了。”   梁风与程兴对视一眼道:“请问南宫掌门有什么打算吗?”   南宫颜道:“我们踏天宗向来不与其他宗门来往,遗世独立,正是这份自由与独立,才造就出许多人才,成就青云榜之美名。   外界的风浪再大,只要不到我踏天宗这里,那就不算什么,三位请回吧。”   程兴道:“南宫掌门,在下修为虽不高,书读得虽然算不上多,也多多少少看过一些。里面有句话说的非常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您身为大门派的掌门,理当更有作为才是,怎可对外界风云置之不理,置身事外?”   南宫颜呵呵一笑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假,试问天下兴了吗,天下亡了吗?几个大门派的掌门暂时不见下落而已,就能豪言天下兴亡了么?”   程兴道:“若是他们没有回来,定然会造成不小的动荡,其他掌门的弟子可能会想着上位,也可能产生流血事件。须知雷炎宗的掌门叶枭也没有回来,雷炎宗一直把持着朝廷命脉,许多文臣武将都出自雷炎宗,日常政务我听闻也有雷炎宗的人插手。   您还觉得这算不得大事?”   南宫颜挥挥手道:“罢了,与你们耍嘴皮子没有意思。”   梁风道:“南宫掌门且慢。“   南宫颜回头道:“怎么了,你又有何高见?”   梁风道:“我昨天夜里收到了钱俊师兄的飞鸽传书,他说我们的师尊南宫婉回来了,而雷炎宗的掌门没有回来,由此可见西北妖城中定然藏着对修真界有极大不满的大妖,在我等入西北妖城时,就酝酿着巨大恶意。   未来的修真界或许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踏天宗日后必定也会受影响。”   南宫颜道:“本掌门知道了,你们走吧。”   这南宫颜油盐不进,梁风拿她也没办法,只好和钱俊,浅浅再去其他几个小门派进行了联系,对方都热情招待,与踏天宗的冷淡完全不同,表示日后有难,一定要齐心协力,同舟并济。   最后梁风在各个门派留下了占星宗的信物,便踏上了返程。   回到占星宗,南宫婉召集了众弟子说:“之前我和叶掌门以及各大宗门的掌门带领各门派弟子,对西北妖城的西北蛮荒之地长驱直入,一直找到一片绿林,终于发现了那冲天妖气的源头。   我们没有犹豫,继续向前,当然修为弱的弟子被留在了外面。   那妖孽速度极快,肉眼根部难以捕捉,我们为了极快抓到它纷纷御剑飞行,紧紧跟在它后面   树木不断倒下,我们与它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哪知它还会遁地之术,突然地遁入了地底,在叶掌门的带领下我们当即决定遁地寻找……”   不对劲!   梁风心中泛起一丝不安的涟漪,两世为人他的直觉十分敏锐,已察觉出南宫婉的似乎和之前有所不同,他看了程兴,恰好程兴也在看他。   程兴微微点头向他示意,二人继续安静地听着南宫婉的讲述,不得不说她的讲述很没营养,主次不分明,逻辑有错误,不过众人期待她的结局,还是能够勉勉强强听下去。   南宫婉一番讲述总算到了结局,他们穿过了漫无边际的西北蛮荒地带,眼前出现一片大海,众人一直追随到了海底,海底存在远古洪荒妖兽,他们产生了剧烈的战斗与厮杀,斩杀了诸多妖兽。   那妖孽变身成一只巨大的海龙,口喷蓝色鬼火,杀死了许多宗门的精英,只剩下掌门,最后所有掌门团结一心,终于打败了海龙,凯旋而归。”   钱俊鼓掌大声道:“里面一定少不了师尊的功劳!”   其他弟子附和道:“肯定的啦,师尊.具有占卜法术,可以提前占卜到吉凶,没有师尊的帮忙说不定就输了!”   南宫婉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好了大家,天色也不早了,早点安歇,第二天有精神早点起来练剑。”   程兴背后的法阵感应更加强烈,也就是说,宗门里面存在至少两个妖怪!   眼前这个南宫婉,恐怕就是妖怪假扮的!   占星宗的弟子待遇比红山宗的杂役待遇,自然要好上数倍,都有单人房间配置,夜里程兴偷偷去往梁风房间,二人低声讨论接下来要如何行动。   梁风悄声道:“兴哥,你确定这个是妖怪假扮的南宫婉?”   程兴也声音很低地回答:“我背后的法阵是父亲亲手所刻,他说只要妖怪靠近就会产生触感,仿佛是被人摸了一样,我父亲大人没理由骗我吧?还是你信不过我?”   梁风道:“开玩笑了吧,咱们两肋插刀的关系,我还能怀疑你?只是你确定不会被偷听到吗?”   程兴道:“放心,百米之内我有感应,它们百米之外除非是顺风耳,否则绝无可能听到我们说话。”   二人商谈一夜后分开,梁风合被而眠,因南宫婉没有回归而喂喂喂忧心,睡得不太安稳,第二日也不似往常采药炼丹,他贮藏了不少丹药准备日后拿到仙宗堂口换取银钱,再买更好的丹药来开发根骨,可事实证明一个人心中有着心事,做其他事情也会受到牵绊。   程兴与梁风比剑时发现南宫婉没有来督促弟子们练剑,程兴心中也更加笃定南宫婉就是妖怪假扮,练着练着,浅浅来到身后一剑刺出,架开了两人的剑。   浅浅道:“你俩没有走心,在想什么呢。”   程兴讪笑道:“昨……昨夜睡得不好,今天精神不济。”   程兴道:“梁风,浅浅师妹,我听其他人说明天是风云论道大会,有一位著名哲学家会到场,咱们也要去吗?”   梁风道:“天下风云论道大会怎能没有我梁风?我要上去以一敌百,舌战群儒!”   程兴道:“哈哈,是自取其辱吧!”   浅浅昨天和蛛蛛假扮成的南宫婉谈过,要不择手段获取梁风的信任,并且最好附带去提升他的实力,所谓日久生情——两个人即使原本没有感情,在一起久了也会生出感情来,他们去风云论道大会,无疑是一个提升双方感情的好时机。   一路上,浅浅有意无意地与程兴拉近距离交谈,眉开眼笑,目露春风,她这用得是激将法,看梁风是否面露醋意,不过梁风一副老神在在波澜不惊的模样,实在令她称奇。   要知道她现在的模样,见到二人之前经过蛛蛛的全方面改造,容颜绝对称得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令人忍不住侧目沉沦。   不过梁风却不怎么看她,即使眼神交汇也是很自然地停留,他的眼神澄澈出一汪清泉,不含任何杂质。   又仿佛黑夜中的星辰,熠熠生辉。   单看他的眼睛,还是很漂亮的,只是五官不正,肥肉堆积让浅浅心里有点不舒服。   风云论道大会由无名之师,已故名儒张采发起,四年一届,至今已有二十五届,这一届的主持者名为张弦,他既是主持者也是演讲者,名字论道大会,但其实一直都是张家人上台演讲,然后台下意见相左者上台,与他进行一番友好谈论。   论道大会没有胜者也没有败者,有的,只是一群爱好发言的人。   天下风云论道大会正式开始之前,向各门派都发去了请柬,头几届来的人还是很多的,毕竟傲天宗那一战,张采露了面,剑圣无名授业恩师的噱头还是能吸引到来自五湖四海的何方人士,只是越到后面能吸引到的人就越少了。   事到如今,天下风云论道大会得到关注与开办者的热情都日渐低迷,梁风来的这一届也许就是最后一届了。   “欢迎飞星宗掌门夏秋璇大驾光临!!”   “感谢占星宗的弟子们捧场!”   “占星宗中人到场!这边请!”   地点设于一家道馆的道场中,张氏家族有专门弟子守候,收下来自寥寥几个宗门中人的礼物,然后吆喝一嗓子以示尊敬。   道场中拥挤着许多人群,一位小麦肤色,精神矍铄,身穿深黑色道袍的中年人坐在道场的中心一个圆台上,他便是张氏家族的族长张弦,今年已有八十岁的高龄,台下四周摆着许多坐垫供来宾使用。   梁风等人入场后,被一位青年接引到靠后的位置坐下。   张弦见到人来齐便站起来说道:“诸位各门派的精英能赏脸光临,老朽甚是开颜,也不知这论道大会还能开几年,不过老朽会不忘初心一直将它做下去。”   张弦扫视众人一遍,说道:“犹记得上一届的命题是战争与和平,各位青年才俊各抒己见,令老朽大开眼界,这一回竟然少这么多人,看上去都是生面孔,看来,这一届会是最后一届了,老朽并不感到惋惜,任何事物不再出现只能说明它落伍了,应该被时代所淘汰,天下风云论道待会也是如此,没有必要存在老朽给它强行续命也没有实质意义,这一届是应当是最后一届,这一届的命题是‘命运’。   当然了,如果各位觉得这个命题不好,可以举手反驳,并提出更好的命题。   最后由大家统一举手表决,只要举手人数超过人数总量半成,则计入待选命题,超过七成,优先考虑,超过九成则视为这一届的论道命题,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出现过超过九成者肯定一个命题,如果有九成者同意两个或三个命题,那么它们就作为这一届的备选命题,就从它们中挑选最合适的那一个进行深入挖掘。而最终解释权归老朽拥有,由老朽决定哪一个命题更好,不服者可与老朽理论。   当然了,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辈论道者以和为贵。”   一位青年举手得到应允后站起来说:“张先生,私以为‘勤奋’这个命题不错,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确实是个好命题。”张弦见到在场有三成的人举手表示肯定,说道:“命题虽好,却肯言者不多,不能作为备选命题。”   另一位女青年站起来说道:“‘毅力’如何?有了毅力,才会有勤奋与努力乃至人生顺风,一时的勤奋或努力不能带来什么,而拥有毅力才可让人持续奋进,诸位觉得这个命题如何?”   张弦道:“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好命题,请诸位举手表态。”   张弦看了看举手者不超过半成,摇头道:“很遗憾没有变过半数,‘毅力!’没能进入到备选命题之中。”   一位英俊青年站起身自信满满道:“我这个命题大家一定想讨论。它也是和大家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说出来绝对有九成的人表示同意,没错,它就是‘习惯’,好的习惯帮助人节节高升,坏的习惯使人堕入尘埃,还用想吗,就决定是它了!”   浅浅站起身笑道:“帅哥,你确定自己更想讨论的是‘自满’而不是‘习惯’?”   有人取笑道:“哈哈,很简单嘛,‘自满’已经变成了他的习惯。”   青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们没搞清楚,我这是自信。”   张弦道:“自信建立在实力之上,老朽看得出你的实力不俗,老朽以为你的命题相当有水准,不知其他人可有异议?”   超过半成人的举手表示赞同,青年微微有些失望,他乃是踏天宗首席弟子赵鲤,也是赵先茗的二皇兄,从小过得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皇室生活,四书五经读了个遍,但是没有仔细分析其中的道理,觉得都不实用可有可无,他其实不喜欢参加什么论道大会,纯粹是好奇向来凑凑热闹。   他原本自信有九成人会愿意谈论这个话题,没想到只有半数,那么还有一半的人不乐意谈论这个,这稍稍打击了他接下来准备长篇大论的信心。   万一接下来还有人出更好的命题,岂不是轮不到他了?   赵鲤转念一想问题其实不大,以他的智慧与捷才一定也能令众人心悦诚服。   之后众人纷纷提了几个命题,都不能令大家满意,张弦正准备就“习惯”展开谈论时,台下有一个人的手举了起来,张弦于是道:“那位来自占星宗的少年,请你简单阐述一下你想要命题的命题。”   梁风道:“我的命题是‘均衡’。”   众人竖起耳朵,言论道:“‘均衡’?”   “一听就很有深度。”   “感觉有戏。”   张弦道:“请讲。”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几乎人尽皆知,但是不必惊讶,起名的人不是我而是家父,我的名字叫做风,是每个人都会感受到的东西,它可以是热风也可以冷风。   如果一个人觉得热了,就会排汗,觉得冷了就要穿厚衣服,盖厚被子,以达到自身的均衡。   遥想当年,决国还不是决国,只是一个具有几百万人口的小国,被旁边一个叫做富国的国家不断欺辱压榨,每年都要对其送上厚礼。   富国只有一百多万人口,只有当时决国的一半为什么能打得决国节节败退?   很简单,因为它们坐到了内部均衡,合理分配资源,让每个人吃饱了饭,人活着吃饱饭是首要要务。只有吃饱饭才有力气作其他事,而那时的决国还存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情况。   后来决国出现许多框君辅国的能人志士,他们懂得均衡之道,就像父母买东西给两个孩子吃一样,每个孩子都有,如果一个孩子有,一个孩子没有,那就不均衡了。   严格意义上来讲,你我都是均衡的产物,合理分配的资源使得丁兴旺,国家强大成为大国,进而让几百万的人口蹿升到数千万。   多出来的人来自哪里?来自土地,地里长出食物被人吃下然后人又与人进行繁衍,从而不断产生的新的人,经历新的事。   这就是落叶归根的由来,最后人都要回到地里,也有天会再长出来,不过不是蔬菜的那种长法。” 第163章 寻人   “假设一个有贪官十分贪心,大肆敛财,造成民生困苦,也许就会有人许多人养不起孩子扔掉,导致孩子被饿死——如果那个孩子正好是你呢?   假设一个有先生在家中常常受气,心中不均衡,于是来到私塾上课时要倾泄自己的不满,对学生放任不为,或恶意相害——如果那个孩子正好是你呢?   所以每个人均衡是必须品,是它使得你我降生于世,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但是应该稍稍均衡一下自己的心情,我曾经心情极不均衡,明明曾经的我容颜……   是的我现在又胖又臭,自己也不喜欢自己,但是转念一想有些人胎死腹中连看一眼世界,感受一下世界,发一个声的机会都没有,我又有什么理由自暴自弃,想想有些人失去手脚还顽强生活,有些人背上巨债依旧奋发,有些人为人负重前行,所以现在的我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情而不快乐实在太过矫情,我会长高也会瘦下,这五官可以被长发掩盖,这身躯终有一日茁壮,这心魔终有一日死去,我会战胜所有心理上的不均衡去和我最想见的人说我做到了。   我可以。   最后,我还想说均衡之道是受一位前辈的启发,他没有无名无姓,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我以后也要向他看齐,你我不断努力,未来的世界将会更加均衡,希望大家与我共同见证。”   众人稍稍沉默,随后纷纷鼓掌表示肯定,张弦露出欣慰的笑容,打算把最优秀演讲的头衔颁给梁风,梁风当仁不让收下这个头衔表示将来的自己会做更多的好事,去让这个更均衡一些,让更多的人有机会看到这个世界。   赵鲤却泼了梁风一头冷水:“梁风,你的理想很美好,可惜有些高度是你永远无法达到到”   赵鲤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令梁风有些不快,但以现在的梁风来说,光身高就矮了人家一大截,长得更是天壤之别,想要反驳还真是不太容易,梁风一脸淡定也不准备反驳,身旁的程兴很不高兴,说道:“这位公子,听别人都称你为赵公子,想来是挺有名气的,怎么说出的来这么没水准?”   浅浅本来不想帮梁风说过,不过刚刚梁风的演讲有些许打动了她,她还记着章先生的叮咛,略一思索便出声道:“赵公子,达到又如何,不达到又如何,人这一世九成九都是在平淡中度过,快活时刻短暂又不可捉摸,如同看书或者做游戏,一直玩一直看就会腻,产生厌倦的情绪,这是不可避免的。只有接触到不同的新鲜事物才会令人升起愉悦的情感,老是千篇一律就免不了抗拒厌倦,任何事情都是如此,偶尔几次才显意思,和梁风刚刚讲得很像,均衡。   所以为什么劳逸结合产生的效率会比一直埋头苦干要高,人要学会不适中抽离,你现在就处在在不适中,只是你不自知罢了。”   赵鲤看了浅浅一眼冷笑道:“女流之辈夸夸之谈,你知不知道一个人不学无术,那么他的命运将九成九由外形决定,漂亮的可以当个花瓶,臭的,就只能扑街了。   本公子不是在羞辱他,而是在他激励他。”   梁风拱手道:“多谢赵公子关心,三月之内我必长高四寸,再减去十斤赘肉,请赵公子拭目以待。”   赵鲤道:“三月?是否太久了些?不,谁管你三月还是四月五月,丑美胖瘦,与我有何干系?”   “没有兴趣为何还不走要对我出言讥讽?”梁风道:“你尽管看好,不消三月我定然湛然一新,令人刮目相待。”   赵鲤不料面前这个黑矮胖人虽然丑了些,观察力却如此敏锐,看出自己的对他存在关心,不由高看了他一眼,嘴上依旧强硬:“丑人多作怪,三月只减十斤也太没志气了些,有本事一个月便如我一般。”   “好。”   赵鲤面露笑意,激将法果真好用。   “十一斤!”   赵鲤笑了笑心道:才加一斤?还真是没诚意。   梁风又道:“并且再高一寸,总共五寸。”   程兴拉住梁风的手道:“你不要乱夸海口啊。”   浅浅暗道梁风太能吹了,减十斤绝非难事,只是这身高是他想长就能长的吗?即使是长身体的年龄,三个月长高半尺也太夸张了。   梁风道:“我若是能做到,赵公子你要怎么办?”   赵鲤想了想,指着身旁一位杏脸桃腮的俏丽婢女说道:“你能做到本公子就把她送给你。”   婢女面露不安,梁风实在太磕碜了,而在她的心目中丑人总是很坏,所以十分不想接近梁风。   梁风闻言脸色一沉道:“人不是物品如何能送来送去?赵公子,即使人家签了卖身契于你,你也不可这般不把人当人。”   梁风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掷地有声,说得赵鲤面露赧然,周围许多仙宗人士都把目光投了过来,他们正站在出口处,说话声音也不小难免引人注目。   赵鲤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梁风道:“我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我自己,为什么要拿你的东西?”   赵鲤道:“可听你刚才的口气,似乎是想向我要东西。”   梁风道:“误会误会。”   赵鲤以为梁风没信心做到,不由面露讽意:“你莫不是没有信心?”   “信心我自然有,只是没必要向你展露出来,话不投机我们就到这里吧。”说完梁风大步而去。   离开前张弦叫住了梁风,拿来一本书说里面藏着大秘密。   梁风笑道知道这个秘密,或不知道这个秘密,都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生活,张弦却道这本不是普通的书,而是——   无字天书。   梁风打开一看,里面果然一个字都没有。   他瞬间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梁风一揖道:“多谢先生的书,将来我会谨言慎行,请先生放心。”   赵鲤走出去老远回首看见张弦送给梁风一本书,却不送给他,很是心痒,想要一窥书中内容,走过来道:“你这本书可否给我一看?”   梁风道:“看了也是白看。”   赵鲤哼道:“原来你只是看上去有风度实际上也小气得很。”   梁风笑着递出书本,赵鲤翻开几页后道:“哎,是我不对。”   梁风道:“你没有什么不对,好奇心是人生前进的一大动力。”   赵鲤用上敬称:“这是我一位朋友送给我的礼物,但是我腹中并无多少墨水就在我这里也是一个摆设。现在转赠给阁下,阁下切莫推辞。”   赵鲤从袖中拿出一只画笔,做工精美,材质上乘,触感温润,梁风本想推辞,只是赵鲤眼神诚恳他只好收下,对他贴耳低语道:“怜取眼前人。”   赵鲤怔了怔,随即展露笑颜:“阁下多虑。”   回去的路上,浅浅对梁风热情起来,对他在台上的演讲一顿猛夸,夸得梁风都不好意思了,他心想这妖精图我什么呢?我一不帅,二没根骨,难道我的人格魅力太强大了?   不过人格魅力这东西培养培养总会有的,人都是视觉动物,就像看人和看石头人,一眼就能区分不同,丑人和美人也是一样的,之所以喜美厌丑,大概也是心中审美情绪在作怪,美者多数精神焕发,反应灵敏,意味着健康与长寿,丑者多数暗淡无光,反应不快,意味着可能会自然被淘汰,不会开屏的孔雀不一定会湮没在历史尘埃,而会开屏的孔雀一定会受到雌孔雀的青睐。   梁风认为浅浅一定另有所图,所以没有热情表示回应,也没有冷淡敷衍。   三人回到宗门,浅浅将梁风在天下风云论道大会的事情大书特书,导致其他弟子对梁风纷纷报以赞许的目光。   梁风走在宗门中,腰板不由挺得更直了。   晚上在房间中,梁风拿出画笔与无字天书,打算记录下这一天,刚写下一个“清晨日出”,书纸上的字自动变成了图案,一个硕大的红日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梁风大吃一惊,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他摸不准赵鲤送给他的画笔是灵器,还是张弦送给他的无字天书是灵器,于是拿来一张纸实验了一下。   他倾向于赵鲤的画笔是灵器,因为赵鲤贵为皇子,地位尊崇,有人巴结他送给他灵器再正常不过,转给给别人也有这个可能。   果不其然,一落笔就出现了奇异的景象,写下的字再度变成了画面。   梁风心想若是灌注真气于画笔,再落字,是否可以让画面变成实物?   奈何他本身无有修为,没法实验,只好收起画笔改日再作打算。   他又翻动了翻无字天书,然后挥笔在上面写下两个字——真实。   真实?   梁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写这两个字,似乎有一种冥冥的力量驱使着他。   第二天天没亮梁风便起床洗漱,绕着占星宗跑步,每跑一步他都切实感到了自己在变强,假以时日,他迟早会摆脱这幅累赘的身躯,融入常人之流。   跑着跑着,浅浅出现在他身侧,与他并道而行。   梁风边跑边问:“你不多睡一会?”   浅浅道:“睡不着。”   “有心事?”   浅浅道:“没有心事就不能睡不着?读书写字,与人谈话都可以让人精神一大晚不睡觉。”   梁风道:“睡觉是人生头等大事,不好好睡觉人就废了一半,得不到好好的睡觉人甚至会死,我劝你早睡早起。”   浅浅道:“梁风,你昨天在台上讲得很有见地,你会遵循均衡之道,直至生命终结吗?”   “说没用,要做。”梁风跑的越来越慢,他有些累了。   “浅浅,我其实不太确定,你想想   看一个人一个月只赚到一钱银子,另一个人一个月有五十钱银子,前者和后者的生活差距是巨大的,那么如果他们的双亲付出了同等的代价,又恰好住在了同一条街道上,你说他们会觉得均衡吗?   绝大部分事情都逃不开四个字——时也,命也。   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向往均衡之道。”   “为什么?”   “我说过的,我们是均衡的产物。即便不能大富大贵,至少也该做到独善其身。”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梁风具有仙根根骨时向往后者,如今自然是向往前者了。   “那妖怪呢,或者长得像妖怪的人,他们天生就不均衡,是不是该死?”   “他们不该死,真正该死的是已经均衡有余却肆无忌惮破坏他们均衡的人。”   浅浅沉默片刻,道:“饿了,我们去吃早饭吧。”   “嗯。”   占星宗的早餐十分丰盛,不乏全国各地的知名好菜——水晶猪肘,蚂蚁上树,松鼠鲫鱼,麻婆豆腐,皇帝炒饭等等,梁风与浅浅,程兴三人围坐一桌胃口大开,大吃一顿。   吃完饭他们又一起处理了残局,今天是平平无奇的一天,梁风跑着结束了这一天,身上的肉又紧致了不少。   接下来则是日复一日,无所波澜。   程兴担心浅浅是南宫婉是妖怪假扮,不愿在占星宗久留,只是“南宫婉”刚回来他们两个就要走,难免引起“南宫婉”以及浅浅的怀疑。   如今连过数日,程兴认为时机已到,于是和梁风提出下山,借口是去采购食材。   得到“南宫婉”的应允后,二人找掌管宗门财库的钱俊师兄领了银两,然后不慌不忙地在宗门内转悠了一圈,表面看上去像是盘点宗门物资,实际上是为让“南宫婉”麻痹大意。   几日来浅浅老是跟在他们后边跑,几乎是形影不离,而今日恰好浅浅在午睡,这才给了二人下山离宗的勇气。   临走前梁风拿出了藏在床底下的丹药和银钱,与程兴一道下了山。   未经允许不归宗门,会被视为背叛行为,但梁风认为浅浅和“南宫婉”极有可能是一伙人,其目的是接近未来有大成就的程兴,即使他们不再回来,短时间内“南宫婉”也不会放出二人叛逃占星宗的消息。   此行是为寻找程兴之父程星,程星是专业捉妖散修,实力没有对程兴展露过,但程兴隐隐觉得父亲一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在程兴的记忆中,程星常年在青楼厮混,不捉妖的时候就去寻花问柳,风流快活,可谓十分堕落。   他母亲看不下去父亲的行径就一个招呼不打远走高飞了,他有的时候会问父亲为什么要背弃诺言,父亲说语言会随时间褪色,心同样也会,她爱他的心早就淡了。   他也没有必要一直对她死皮赖脸,不过母亲走的时候,程兴的年纪已经不小,就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精神打击。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程兴年纪虽小,却见过许多家庭破裂的不幸者,因为父亲程星从小刻意地去培养他的人际交往能力,让他去走街串巷卖糖葫芦,挨个敲人家的家门。   他家哪会做糖葫芦呀,都是父亲直接去买过来然后给程兴去卖,程兴小时候脸皮薄闹过很多不愉快。   因为街头巷尾可有不少童年小伙伴,被他们异样眼光注视实在难受,所幸父亲看出他难受也就不再逼他了。   不过这一段经历确实起到一定的锻炼作用,如今的程兴也称得上人情练达,与梁风的私交甚笃,这回去找程星,有意将梁风介绍过去一起学习捉妖之法。   梁风心里偷笑,他杀过的妖怪,恐怕比程星父亲见过的还多呢。   二人在一处烟花柳巷寻到程星,也不敢打扰他“办正事”静静在门外等候。   程兴汗颜道:“见笑了,让你看见这种事。”   梁风道:“不碍事。”   二人站在屋顶揭开瓦片看到一位女子正在为程兴宽衣,程星是个四十多岁长相平平的中年人,站着不动让女子脱他的衣裳,脱到一半道:“水映翠,你真以为我是来找你的,太不会察言观色了吧。”   名为水映翠的女子一愣道:“不是来找我快活,还让我脱你衣服?”   程星道:“我是借脱衣之名观察你的反应,你果然很迟钝。”   水映翠脸色不悦道:“不管你来做什么,进了我的门就要付我钱。”   程星掏出一串银钱道:“钱不会少你。”   水映翠收下银子道:“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我只是一个风尘女子,见识和眼界都很狭隘。”   程星道:“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听说过无心道人吗?”   “无心道人?”水映翠惊道:“你就是远近闻名的捉妖大师无心道人?无心道人一向神出鬼没,你说自己是他可有证据?”   程星道:“无心道人天生六指,你看是也不是。”   水映翠道:“确实六指,会不会是雷同?”   程星道:“哪有那么多雷同,你不信我也无所谓,我在意的是你的女儿茵茵,她中午没有回来吃饭,你不觉得奇怪?”   水映翠漫不经心道:“也许是今天下雨所以走路慢些,回来晚了。”   “亲生女儿好歹关心一些吧。”   “哼,不知道那个男人的野种,不掐死就算我很有良知了。”水映翠冷哼道。   程星微微一叹道:“她被人拐走了。”   “你怎么知道?”   程星环顾房间道:“你做着这种生意会伤害到孩子的。”   “身体是我的,她也是我的,轮不到你来管!”   “她这么会是你的呢,你也不是你的。”   女子不明所以,愤愤道:“你少瞎扯!不来就快滚吧,老娘还要伺候其他客人!”   “宝贝我又来……哎,干什么干什么!”一位油头粉面的汉子从屋外进来,脖子前忽然被剑尖抵住,吓得脸色一绿。   “你女儿很可爱,还请我吃过糖葫芦,我给她买了一个拨浪鼓,然后我在你女儿茵茵手腕留下过一个法阵,可惜法阵完成之前被你叫停,你还记得吗?”   “是你?”女子道:“那头你蒙着脸像个变态,我当然要拉着她赶快跑了。”   “什么?你女儿不见了,我就是来找她的她不在我就走了。”油头汉子转身欲走。   程星脸色一冷,五指松开,手中剑飞过过来横在汉子身前。   油头汉子道:“干嘛啊!”   “你找她女儿做什么?”   “和你一样啊。”   程星怒道:“和我一样?她是灵根根骨我是想来收她做徒弟,最近忙于擒妖一直无暇才拖到如今,你个禽兽想找她做什么,她才八岁!”   油头汉子道:“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和映翠是姘头但是从没想到动茵茵,今番来找她纯粹是想把茵茵收作干女儿给她更好的成长环境,映翠我说的对吧?”   水映翠连连点头,程星冷声道:“识人不明,不配为母,我原本打算收下她然后隔三差五让她回来见见你,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   梁风道:“位置够高才能看清事物的全貌,原以为令尊是来此放纵,怎料是为了救人。”   程兴道:“我们下去吧。”   梁风与程兴下到房中,油头汉子道:“你还带了俩帮手来?好啊,故意给我下套!我没犯法!你们不能抓我!”   “我从没想过杀你。”   程星一掌按在油头身上,真气顿时涌出汇聚向油头的丹田中,油头闷哼一声捂住裆部蜷缩在地。   “爹,你做了什么?”   程星道:“做了我应做之事,梁风你来了。”   梁风和陈星也早就相识,抱拳道:“伯父,他真没犯法你如此举动,是否过于残忍?”   程星道:“我只是暂时关闭他体内的精气走向,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他日后会精力充沛并且无丝毫邪念,一个精力充沛的后果就是无论做任何事都有信心,他日后只会感谢我而非憎恶我。”   油头汉子疼了一会站起来道:“你厉害,爷不陪你玩了。”   梁风看着油头汉子没有受伤出门而去,意识到程星说话不假,恭声道:“伯父真是在做好事,我心悦诚服。”   小时候梁风经常去程兴家串门,和伯父程星早就认识了,不过不知道那时程星是捉妖人,只以为是个普通大叔,如今相见久别重逢,自是好好地叙旧了一番。   程星带着二人去酒楼大吃一顿,吃完饭出来看到远处有个说书人手摇折扇再讲故事,程星问是否前去一观,程兴和梁风都表示同意,因为刚刚酒桌上三人有讨论到茵茵,这个小女孩手上的法阵不再传导讯息,这意味着程星无法查到她的具体位置,既然不知位置,自然也无法顺藤摸瓜,追到小女孩的所在地。   闲来无事,听说书先生扯扯蛋也好。   三人步向说书摊位,说书先生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标准的手摇折扇和不变的桌子与醒木,穿着十分朴素,他讲故事的节奏很乱故事也不精彩,只是为了糊口不得不每日出摊,时常一句话停顿一下吊众人的胃口,讲到算不得很精彩只是勉强有点起伏的桥段立刻掐住,拍一拍醒木,看似是为酝酿下一个精彩剧情作铺垫,实则是提醒诸位看客该交钱了。   “话说那一日李四来到衙门,是为哥哥含冤入狱鸣不平,却吃了衙门的闭门羹,他申冤无果,大骂改日皇帝出巡一定要去拦御驾,以死相谏,之后李四返回家中,家中忽然窜出几个人,原来早就藏在家中多时,警告他不准再来衙门也不准上诉。   李四勃然大怒,怒上心头,头昏目眩,头破血流……”   说书先生讲到此处,又走了几位看客,剩下的寥寥几位看客都是吃白食,他心里不太高兴也得陪着笑脸把故事讲完,有始有终嘛。   程星掏出一串铜钱丢了过去,说书先生脸上掩盖不住的喜色,晚餐可以加个鸡腿了。   “阁下想听什么,诸子百家,战国风云,宫闱秘史,民间趣闻,上下五千年,我这都有。”说书先生喜滋滋道。   程星纯粹是打发时间,问儿子程兴道:“你想听什么?”   程兴不感兴趣,问梁风道:“你想听什么?”   梁风用手指在桌上写了四个字,说书先生一看面露难色,这个类型的故事他很少涉猎,因为看客们也不爱看这类型的故事,不过既然金主有要求,他编也得编出来。   稍稍思考,故事便在脑海中成形,说书先生一拍醒木道:“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   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   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   海外尘氛犹未息,诸君莫作等闲看。”   吟完常见的定场诗,说书先生又拖延了不少时间,对现编的故事进一步润色,讲到:“话说大离年间,繁华之地徐州出过一位清廉的父母官,名为李选,任期后告老还乡,被百姓们夹道欢迎。   除了一匹空荡荡的马车与装着衣服的行囊,李选什么也没有带,这是有目共睹的。   正当他准备离去之时,一位侠客从天而降,一剑破开了李选的衣服,没想到他的内衣是用银票做成,一张一张连在一下,估算下来竟然有十几万两之巨。   吓得李选赶紧从床上坐起,还未来得及感叹噩梦,喉咙就仿佛被掐住一般令人窒息,身体好像被什么重物压住,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他自己!   而自己则变成了自己的小妾,这一幕实在太过骇人,眼前的‘李选’与在人前清廉温和的李选十分不同,残暴如野兽,一般掐住他的脖子一边进行非人的折磨……   头一回李选意识到自己原来如此令人厌恶,第二天惊醒后发现自己仍是那个自己,寻思着自己也没贪污公款,剥削百姓丧尽天良啊,怎么会做这种噩梦?   举头三尺莫非真有神明?   看看怀中妻妾脖颈上的掐痕迹,李选猛然顿悟,他确实暂时没达到贪污敛财的地步,可昨晚之事确是真真切切发生过,有一便有二,他开了一坏头。妻妾这时睡醒,胆怯地望着他,他当即当着她的面重重扇了自己一耳光……”   程兴道:“主旨不错,可惜时间太赶,分不清主次也失了层次,这就好比同时吃几道名菜,一道道吃来很是享受,同时杂糅一起却不相宜,比如红烧鲫鱼倒入番茄蛋汤一起吃,吃下去的东西一样但是口感则大相径庭。”   程星道:“不错,说书先生的故事有内容,只是节奏太乱了些。”   梁风笑道:“怕是您给得钱太多,让他不能自持了。”   “对了,你刚刚在桌上的写的是什么?”   梁风道:“推己及人。”   故事还未讲完,三人失去兴致离场,留下说书先生继续奋斗。   程星没有放弃寻找茵茵的打算,这个小女孩很可爱,小小年纪竟然具有博爱之心,也不知是谁教导了她,或许是她听说了孔融让梨的故事?   总之那串糖葫芦很甜,甜到程星难以忘怀。他曾是踏天宗的外门弟子,打算再去一趟云踏天寻找自己的师尊,同时也是踏天宗的掌门人南宫颜,南宫颜年纪虽小却天赋不凡,具有灵根上品根骨,八岁便继任掌门之位,教导出众多人才,其中就包括程星。   程星想请南宫颜给自己注入大量真气,已达到提升法阵效果,寻得茵茵的成功几率便会大幅加强。   至于梁风和程兴说得占星宗的人是妖怪,以及发生在西北妖城的事情,程星不那么感兴趣,哪怕各门派的掌门都变成妖怪,只要不影响他继续抓妖换钱就行。   梁风和程兴随行在侧,都说踏天宗的掌门南宫颜虽然没去西北妖城,但也可能也变成了妖怪,需要小心警惕。   程星本不相信,看这两个少年说得十分逼真,不免有些被说动,于是同意他们二人跟着上路。   雇了两匹马三人踏上旅途,马不蹄停地赶往踏天宗。   此时踏天宗内,赵鲤正坐在中心点,四周围绕了一圈弟子对他出题:“四月份盛开的花朵,例举五种。”   “迎春、碧桃、君子兰,牡丹。”   “筑基丹的必要材料有几种?例举三种。”   “催灵草,七叶花,培元丹。”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感时花溅泪?”   “恨别鸟惊心。”   “喝茶过浓将导致?”   “腹有结石。”   “睡眠过少将导致?”   “英年早衰。”   在答完一百题目而无一差错时赵鲤起身而立,这些题目虽然不难但要坐到毫无差错还是没那么容易的,周围弟子们皆对他报以崇拜的目光。   南宫颜道:“赵鲤,你表现很好,我很满意。”   赵鲤谦逊道:“多谢师尊夸奖。”   “师尊,程师兄回来了。”   “他回来作甚?”   “说是有要紧事要摆脱您,他还带来了两名少年,正是上次来的两位。”   南宫颜道:“让他进来。闲杂人等拦在外面。”   “是。”   梁风和程兴在外面等候,程星孤身进入宗门,见到小自己十几岁的南宫颜,程星躬身一拜:“弟子见过师尊。”   “不必多礼。”   程星道:“弟子自从下山后秉承修道者的道心与天生捉妖人的职责,抓住不少恶人,灭除不少妖怪,就在昨天弟子在江州一处烟花柳巷发现一名女童失踪,她本来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她具有灵根根骨放任自流太过可惜,于是弟子想将她收作弟子。   不过手头还有事情要忙,等到忙完再去不料已经晚了。   于是回来恳请师尊出手,帮弟子找到她。”   南宫颜道:“为师不会寻人之法,你来找为师怕是找错了对象。”   程星道:“弟子有世代家传的捉妖法阵,既可以寻妖也可以寻人,只是需要雄浑的真气作为引子才能开启,弟子特地带来一盒妖怪内丹赠与师尊,望师尊不吝赐教。”   “哦?竟然此等法阵?怎不与为师说说?”南宫颜搭上程星的肩膀,语气变得热情起来。   程星道:“师尊想见的话,我须脱下后背衣裳,未免不雅,况且我当初不过一个外门弟子,哪有机会经常面见您呢。”   南宫颜道:“怪我有眼无珠,当初该多和你谈一谈。”   “师尊切莫这般说,我这法阵也就是千米之内的人有所感应,但是具体方位不是那么好找,关键时刻未必派的上大用场,而且还十分耗费真气。   比之其他寻人法器,实用性算不得上乘,也就没有与您细说。”   “有机会寻到千米之内的人,只有上品灵器才有机会,你这个法阵的诀窍可否告知为师?”   “师尊,此乃不传之秘,家父临终前再三告诫,只有后人可传,望师尊勿见怪。”   南宫颜道:“为师教诲你忘了?藏着掖着非好汉,有好东西一定要拿出来给大家分享,分享让世道更美好,自私只会降低自己的品格,你看那些名人大贤哪一位不是倡导奉献付出?”   “杨墨?”   “咄!无君无父的禽兽你怎可向他们看齐?!”   程星不敢苟同,但是不敢违逆南宫颜,拱手道:“师尊教训的是。”   “为师交给你闻声识妖之法你忘记了?   还有踏天剑术。   御石术。   遁地术隐形术透视术,虽然这些法术你们只能学到皮毛不得精髓,不过为师也是毫不保留地奉献了出来,不管内门外门弟子一视同仁,你们能到什么境界完全取决你们自己,为师待你们多好,其实当初在外门弟子中为师最看重的就是你了。   你一达到金丹期为师便准备将你提拔为内门弟子,只是你申请下山太早,下山的心也太急切,为师才不得已让你下了山,为师那时有多痛心疾首,关起房门来偷偷哭泣你一定不知道……”   “师尊……”程星心里捏了一把汗,他早就有所预料,只是没料到南宫颜这么想学这个法阵。   南宫颜回头戳了戳自己的眼睛,回过头道:“看到师尊眼泪的泪花没有?”   “看……看到了。”   “那你还不赶快把法阵如何刻画教给为师?”   程星道:“祖宗教训,父亲告诫,我实在是……很为难啊。”   “你有什么可为难的?”南宫颜上下扫了程星两眼,道:“别人都难忘师恩,上山来不少拎着天材地宝,名贵物品,也是鸡鸭鱼肉,饰品水果之类的东西。你倒好,两手空空上来请为师帮忙,为师只是抱着造福大众的想法学习一下你这个法阵都不行?   你想想看若是所有修道者都掌握这个法阵,想要找到失散的人就没有那么难了,世间会多出许多破镜重圆的美好故事。   你的先辈或许……没有那么博爱,但是你应当博爱不是吗,你在宗门之时为师教过你们很多遍孔融让梨的故事,不要让为师反复对你再讲。没营养不是吗?”   程星不明白南宫颜为何如此执着这个法阵,想来也是寻找什么人,说道:“师尊您有想找的人我可以帮您,只是我这法阵世代流传,父亲再三告诫不可外传,请您恕我顽固。”   赵鲤一直在一旁站着,听到程星之言面露不快,他听过梁风的均衡之言认为很有道理,于是道:“程师兄,生命在于付出多少而不在于得到多少,世间的繁荣少不了少部分人的无私奉献,他们全是值得敬仰尊敬的英雄,您难道不想做英雄?”   “这……”   程星有些被说动,可一想到家规顿时又闭口不言。   最后,程星没有得到南宫颜的帮助,南宫颜没有学到他的祖传法阵,大家不欢而散,南宫颜望着程星离去的背影道:“跟上他。”   赵鲤疑惑道:“师父您想?”   南宫颜右手五指握拢,其意图不言而喻。   赵鲤皱眉不知该不该听从南宫颜。   “冰儿,红山宗的被困在决国西北之外的西北妖城唐,你的皇兄赵先茗也被困在哪里,他身为嫡长子,整个皇室都记得团团转想要找到他,你是就算不担心赵先茗,也得担心一下唐乐茜吧,她可是你的未婚妻虽然她瞧不上你。   即便如此,你也应当主动去一趟西北妖城,给世人留下一个爱护兄长与未婚妻的高大形象。” 第164章 斩首   赵鲤点头道:“我垂涎……啊呸,我倾心唐乐茜已久,只是苦无寻人法器才一直没有主动出击怕真气不足。师尊教训的很有道理,只不过我们的寻人法器也没有几件,偌大西北蛮荒之地如何找得到人,总不能像个无头苍蝇一般转来转去吧?”   南宫颜道:“喏,现在不是正有个好机会?”   “师尊,抢劫是犯法的。”   “谁要你抢了?上去与他陈明利害,以利诱之,懂了吗?”   “懂了,师尊我这就去。”   “慢着。”   赵鲤脚步顿足,回首望向南宫颜,南宫颜从怀里拿出一张面纱丢了过去道:“必要时刻采取必要手段。”   赵鲤握住面纱心中微微一沉,领会南宫颜的意思,如果明着开抢的话,确实需要一条面纱遮住脸。   他犹豫片刻,把面纱塞进怀里出了房间,匆匆追向程星。   程星离开以后与梁风和儿子匆匆离开踏天宗,时间宝贵不可浪费,他们加快速度打算尽早返回江州,程星有位居住在江州西南一带的表哥名为程缺,程缺也精通捉妖术,具有金丹期的修为,找他帮忙渡些真气,加强法阵想来不俗难事,虽然他的真气不及南宫颜雄浑,但眼下也只有依托他了。   踏天宗顶层房间内,赵鲤前脚刚走,一道人影就从珠帘后面转出,南宫颜端起茶水来浅饮一口道:“浅浅,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做好,主人该不该罚你?”   浅浅撅起嘴巴道:“人家也不想的。”   南宫颜道:“浅浅,我们是要做大事的人!马马虎虎无法做好任何事。我们需要在蛮荒之地绿林深处找到那颗生命之树,摘取令人起死回生的丰硕果实。   你的母亲说不定也有机会活过来,只是那绿林深处从藏着一只非常厉害的妖兽,我们必须增强自己的实力才有机会打败它。   所以你不可再马虎行事。   紧紧跟着他,将他也培养成高手,这样打败妖兽接近生命之树的可能性将更上一层楼!。”   “是,主人。”   “去吧,跟紧他们。”南宫颜一张抵在浅浅后背给她注入大量真气,她本身是淬体期修士实力强大,真气浑厚,庞大真气涌入浅浅体内后,顿时令浅浅额头绽出四圈道纹,暂时性地到达了元婴期的境界。   “多紧,主人?”   南宫颜道:“负距离的那种,懂了吗?”   “明白。”浅浅得到真气补充后御剑飞离。   南宫颜拿出一张南宫语秋的画像,道:“祖师爷,云隐宗几代的积累到如今,我们三姐妹坐上了三大仙宗的掌门之位,终于有绽放光彩的可盼之日,我一定不会辜负您与先辈们的意愿,踏灭雷炎宗!”   “姐姐。”   南宫颜望见门口立着一道人影,道:“进来说话。”   人影缓缓走近,正是云隐宗的现任掌门南宫未央。   “小章的直觉可靠吗?”   原本南宫颜命令浅浅去接近赵先茗,他们二者一是妖族新星,一是人族新星,强强联合绝对有戏,不过章先生见到梁风后临时改变主意,让浅浅转而去接近梁风。   这让南宫颜有点不爽,要是几代人的努力破灭了她绝对一脚踩死这个死蟑螂。   “姐姐你放一万个心。”南宫未央坐在南宫颜对面道:“当年小章接受我的点拨,依仗直觉在数十只蟑螂中获胜——除却小章,其余蟑螂皆爬上那块鲜美芬芳的蛋糕大快朵颐,唯有小章感应出甜蜜背后的杀机,缩在角落不敢动弹。   他的直觉一定不会有错。”   “那就好。”南宫颜道:“”   程缺住在江州尹城芙蓉山中,倒不是远离人间烟火的隐士,而是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这辈子他斩杀过太多妖怪也遭到过太多妖怪的追杀,在一次战斗中不幸瞎了双眼,他为人也木讷,没有人愿意嫁给一个木讷的瞎子,他天生对于男女之情也觉得可有可无,于是直到如今也没有成家立业,三十多岁一个人在山中安静生活。   这天他的安静表弟程星打破,他带着梁风和儿子找上了他,希望他能出手相助。   程缺心道平时不来找我,有困难才来找我,不过嘴巴上还是很客气:“表弟你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我好准备准备,你后面跟着两个年轻人是谁?”   梁风小吃一惊,没想到程缺光用耳朵就能听出总共有三个人,还能听出年龄,实在是耳力惊人。   程星道:“表哥,你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到处有人求着我捉妖怪,这不,前两天做了笔大生意,入账白银十两!”   程缺摸了摸程星递来的东西,道:“什么东西送给我?”   “鹿茸和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   “哎,我这个残废吃这些东西也是糟蹋,拿走拿走。”   “表哥你不收下就是不给我面子。”   程兴道:“是啊程伯伯,收下吧。”   “既然你们如此热情,那……那我就不客气了,表弟你准备找谁?”   程星道:“找一个小女孩。”   程星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程缺知晓后表示可以渡些真气给他加强法阵,只是以后拜访不要再带这些杂七杂八的礼物,实无必要。   程星问程缺想要什么,程缺说他想要的他给不了。   梁风在一旁默然,他知道程缺最缺什么。   他最缺光明。   穷者羡慕富者,丑者羡慕美者,病弱者羡慕康健者,残缺者羡慕完整者,梁风没有从程缺神色语气中看出一丝丝的残缺,此人身体虽残缺心中却不残缺,可谓心灵富有之人,实不多见,   程缺一掌拍在程星后背渡入真气,法阵亮起一阵黄色光芒,过了一会儿程星说道:“足够了。”   程缺收手道:“我暂时性将法阵的范围提升到方圆百里,这下你要找人就方便许多了。”   “岂有此理!程师兄,原来这个法阵的范围真实范围是方圆百里,你为何不对师尊明说?”   一道人影从屋外走入,正是赵鲤,他一直在屋子外面偷听,听到此处面纱也没戴跳了出来,他原本就不喜欢蒙面行事,堂堂正正才是他的作风,眼前的程星等人皆是一脸惊讶,程星面露尴尬道:“赵师弟,虽然我有所隐瞒,但这是无奈之举。”   赵鲤肃然道:“踏天宗的门规严禁诳语!诚信为立身之本,人无信不立,你虽然早就下山但名义上仍旧是踏天宗的弟子,你对师尊这样撒谎我无法装作没有看到!你和我回去见师尊!”   叫程星捉妖可以,和人打架就不行了,他不是赵鲤的对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赵鲤道:“师兄你等什么?快快和我上路吧。”   程星道:“走就走,只是回踏天宗之前我得找一个人,她失踪了,是个小女孩……”   赵鲤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士,听说此事,面露凝重道:“那好,先回她失踪的巷子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等救出了这小女孩,你再回宗门向师尊请罪。”   程星道:“多谢师弟。”   于是一行人拜别程缺回到那条简陋的风月陋巷,水映翠正在和客人行好事,程星也懒得进去打搅他们,手按土地上注入真气,背后的法阵发出亮光向四方延伸而去。   “有了,在东南方向。”   “走。”   五十年前的当代帝王听从一位风水大师的建议,将决国皇宫搬迁至江州红山城,并将此定为京城。   此时红京三里开外的皇陵中,一人踩着入口处的阶梯缓缓走下,皇陵之上是一座黑压压的大山,为了保证皇陵的隐蔽性以防止被后来的盗墓者挖掘,皇帝赵决可谓费尽心机,不仅地点设置得隐蔽还布下重重机关,此人却并非赵决,而是赵决的嫡长子,名为赵瀚。   他踏入皇陵的目的只有一个,取一柄名为夜岚的宝刀。   “此刀名为‘夜岚’,净重七斤六两,剑刃三尺五,剑柄纯钢打造缠绕天蚕布,握感极好。”   “好刀,拿去作陪葬吧。”   这段闪现过赵瀚的脑海,曾有一位工匠打造出一柄宝刀呈现给皇帝赵决,赵决十分满意并将这柄刀提前送入皇陵中自己的棺椁中,为的就是以后百年归去,在冥间使用这把刀杀掉不顺眼的人,当时赵瀚站在御书房外听到赵决这么说,笑得忍俊不禁,在他看来考虑死后的事情是十分愚蠢的,就像考虑明天天上掉馅饼拿怎么样吃一样愚蠢。   赵瀚打开棺椁取出夜岚宝刀暗暗赞叹真是一柄好刀,这柄刀据说有剔除人根骨的效果,有了它就可以夺取别人的根骨为自己所用。   赵决身旁站着一名头戴草笠的刀客,此人名为北楚,乃是他精心培养的死士,北楚道:“殿下,人全都到了任您挑选。”   说着北楚拍拍手,一个身穿黑衣的壮汉拉着一群孩童踏入了皇陵主殿的帝王殿中。   赵瀚扫了一眼,然后走进在这群孩童身上闻了闻道:“我师承雷炎仙宗,这观人闻气息的识根骨的方法虽然准确率不高,五六成还是有的,这群孩子全都是凡根根骨不堪大用。”   赵瀚只有筑基期修为,察觉力不够敏锐,不知此时金丹期修士赵鲤,带着程星等人闯入了皇陵,还在这群孩童身上摸来摸去,彻底查探根骨究竟如何,他全部摸完道:“没有一个具有灵根根骨,北楚,你太让我失望了,放了吧。”   “殿下,有一个灵根根骨。”   “有灵根根骨为何我摸不出来?”   “可能是因为殿下没有用心去摸。”北楚指了指其中一名女童,这些孩童全部被黑布蒙住眼睛,而修道根骨在于脊髓处,他们抽出根骨但并不杀人,会放了这些孩童并给予钱财,而一旦被抽根骨的孩童会导致半身不遂,终身瘫痪在床。   至于拿瘫痪换取丰厚的钱财,明眼人都看得出不是等价交换,但这不在赵瀚的考虑范围之内,能否获得更高级的根骨助长自身修为才是他最愿意考虑的事情。   暗处的程星道:“抽出小孩子的根骨实在太过丧尽天良,我不能放过他们。”   赵鲤道:“别冲动。”   程兴道:“赵瀚的修为不低,我们不是对手,还是先走一步为妙。”   “有人?!”北楚耳力极其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到藏在暗处的程星等人,抽刀追去。   赵鲤给自己蒙上面纱:“快跑!”   “休走!”北楚一个空中翻身稳稳落在四人面前,四人中当属梁风最弱,他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弱小帮不上忙,为了不帮倒忙果断站到程兴身后,程星等人抽出兵器与北楚对质,赵鲤不愿轻易出手暴露实力,说道:“好狗不挡道!”   赵瀚绝不允许有第三个成年人发现这里的事情,况且他也不知道赵鲤也在其中,指挥北楚了结他们。   北楚得到命令大喝一声“吃我一刀!”,然后举刀猛劈,一刀带着真气波纹砍向程星,北楚具有筑基修为身怀百人之力,这一刀端的是声势骇人,刀风猛烈,程星不敢硬接侧身避开,他儿子程兴大胆许多,抽出佩剑刺向北楚。   北楚胸口中剑却像个没事人一般,抓住剑一把捏断,然后将断剑掷向程兴。   眼看断剑即将穿透程兴的身体,赵鲤一把抓住断剑,此时疾风骤起,手持夜岚刀的赵瀚凌空而来,一刀斩下,赵鲤举剑格挡,叮叮兵器相击声如同滂沱大雨旁接连不断。   程星等人连连后退,看着赵鲤以一敌二尽占上风,赵瀚似乎有所意识,抽身而退道:“赵鲤?”   赵鲤怕被识出破绽,一声不吭,没有使用宗门的招牌剑术,单凭感觉出剑,他金丹修士修为不俗即使不用剑术实力依旧高超,几招便打败了北楚和赵瀚,带着程星等人往外逃去,程星两父子一手抱着两个无辜的孩童,梁风也抱着一个,赵鲤抱得最多,带着他们安然无恙逃出了皇陵。   赵瀚翻身而起愤愤道:“赵鲤竟敢坏我好事,就等我秋后算账吧!”   北楚道:“属下无能。”   “不是你的错,他可是踏天宗首席弟子,金丹期的修为,你能打得过他就有鬼了。真是奇怪,他们到底他通过什么方法找到这里的?”赵瀚苦思无解。   北楚劝道:“殿下别想了,尽快离开这里为妙。”   “也是,我们快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那天赵先茗入了绿林去寻找叶枭,以及其他门派的掌门人,途中发现许多焦黑的尸体,似乎是中了叶枭的雷炎法术。   叶枭赏过赵先茗一柄宝剑,赐名为英雄剑,而叶枭的剑叫做豪杰剑,两柄剑互生感应,赵先茗凭借着宝剑感应,一路往绿林深处飞速潜行而去。   林木在他快速行进时,反倒显得像是在倒退,大约半柱香之后,赵先茗听到了激烈的打斗声,竟是叶枭持剑与南宫婉,章先生,还有其他门派的人士打斗在一处。   赵先茗没有急着参战,而是边缘观测了一下,叶枭教过他三思后行,谋定后动,现在他就很好贯彻到了这一点,他注意到三人打斗时一点真气都没用,单凭剑术决胜负,这实在说不出过去,难道他们不是在决生死而是在比试剑术?   可试问在这蛮荒绿林中,有谁有无聊到提出比试剑术,又有谁会同意比试剑术?   再说了章先生为何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与南宫婉并肩作战?   他们打斗得十分认真,不一会儿便出现了伤亡,南宫婉一剑挑飞了一位雷炎宗长老的脑袋,与章先生后背贴着后背,警惕地看着持剑冲来的叶枭,以及其他门派的修真者。   赵先茗终于看出不对劲,原来有四个化妆成绿色树木的妖怪立在四个方位,操控维持着一个结界,一旦有修真界进入这个结界,便会无法使用真气,并且外面的真气也被绝对屏蔽,无法进入结界中,四个维持结界的妖怪修为绝对很高,否则不可能维持住结界。   南宫婉和章先生也不会给叶枭以及其他修真者时间,去斩杀四个妖怪,破除结界的时间,那么现在只有靠赵先茗了。   赵先茗也来不及感叹南宫婉究竟是怎么和妖怪搞在一起的了,他现在准备悄悄摸到四个妖怪后面,一剑了解了他们。   此时隐藏在一颗树木后的赵先茗察觉到背后有人,抽剑回身刺了过去,在快刺中人的时候猛然一顿,收剑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找我师尊了。”唐乐茜见到赵先茗心中一安,在她看来他便是天选之子,也是人世中唯一配得上她的男人。   赵先茗透过层层树叶,目光落到以一敌三的卢玄机身上,说道:“你师尊的剑法很高,斩杀了很多妖怪了,不过在这结界中似乎灵气被障蔽,没有灵气,修真者引动不了真气,妖怪也无法使用妖力,这下就单凭肉身的灵活性和剑术,拳法,刀法的精通程度了,在我看来他们撑不了多久,妖怪源源不断地在补充,我们得想办法诛杀那四个维持结界的妖怪。”   唐乐茜有意贴着赵先茗的胳膊道:“是吗,让我看看。”   赵先茗经历过那个香艳旖旎的幻术,就仿佛曾与她有过那种经历,心中少了一份排斥感,也任由她贴着了,唐乐茜心中一喜,以为赵先茗贪图自己的美色,她果然和她想得一样有魅力,她摸清楚状况后道:“   东南方位的我解决,西北方位的你解决。”   赵先茗道:“好,那就辛苦唐师妹了。”   如今的修道者都统称同道,所以为了表示亲近,在双方师尊不在场的情况下,修道者会以师兄师妹相称以表示亲近。   二人商定,悄悄前行向那四只妖怪。   此时结界中的叶枭满脸自负:“章先生,南宫婉,你们这对狗男女竟然想以一己之力对抗这个修真界实在是愚蠢到了极点,且不说我父亲叶风魂大乘期的无敌修为,单凭我小乘期的逆天修为也足够对付你们了,大家不用真气就不用,我叶某人光使剑也能刺死你们。”   章先生冷笑道:“你错了叶掌门,不是一己之力,而是三大仙宗以及皇室之力,至于是哪三个仙宗,就请你自己多多揣摩了。”   叶枭道:“占星宗这个叛变宗门本掌门如今知晓,本掌门保证占星宗的人一个都跑不了,之前还搞不清楚南宫掌门为何预测不准,如今算是搞得明明白白,原来你们早就勾结到一起狼狈为奸,卢掌门,你稍作掩护,我要取他们的首级。”   卢玄机一剑刺翻一只蜘蛛精,捏了把汗说道:“对不住叶掌门,如今妖怪众多本掌门自身难保,掩护不了你。”   章先生笑道:“你们剑术再高但不能动用真气,最多是厉害一些的武者,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们。”   南宫婉一剑砍翻一个悍不畏死冲上前来的修真者,冷冷道:“杀你了,然后扒了你的人皮回到雷炎宗,再伺机解决你的死鬼老爹叶风魂。”   林颂只被南宫婉教过几天剑法,此时也跟着妹妹林丫丫与其他宗门的修真者力战群妖,可惜其他宗门弟子并不买账,把他们也当做南宫婉的走狗,对他们敬而远之,要不是这两兄妹的确拔剑向妖,其他宗门弟子定然要好好质问一番他们。   林丫丫逼退一只豹子精道:“师尊……”   林颂道:“丫丫,你还叫她师尊?她和妖怪混在一起不是我们的师尊了!”   “哼,獐头鼠目,鼠目寸光,臭蟑螂,坏女人,让你们见识一下叫做顶级剑术。”叶枭袖中滑出一柄短剑,左手一柄,右手一把,一共操控三把剑,众人看了纷纷叫好,这是失传已久的三剑流剑术,威力极大,杀伤力极强,可攻可守,拥有它曾经是所有习武之人的共同梦想,不过这套剑术消失江湖百年之久,名声也渐渐衰弱,没料到此刻又重出江湖,用来对付妖怪,实在是一大幸事。   “来吧!”叶枭大踏步向前,快接近南宫婉和章先生时,身子回旋,带动三柄剑继续旋转,绞杀一切挡路的妖怪,众人大声为叶枭叫好。   “小主人退后!”章先生拔剑向前,一剑刺向叶枭,他的剑很长,一寸长一强!   长剑带光斩出,但不及叶枭剑势凶猛,瞬间寸寸碎裂开来,他连退数步身子后仰避开,叶枭掠过头顶,直取南宫婉,南宫婉高声喝道:“就是现在!”   一只黑虎精斜刺里窜出扑倒叶枭,张口欲咬住,其他修真者纷纷惊呼大事不好。   这时操控真气结界的四个妖怪先一步被赵先茗和唐乐茜斩杀,真气早就涌入结界中,叶枭和南宫婉有所感应,二人身前顿时爆发出真气威压,黑虎精立刻被两股威压挤压成了肉酱。   “好样的徒儿!”叶枭瞬时站起,身形如电出现在南宫婉身后,一手扣住了南宫婉的脖颈:“南宫掌门勾结妖怪,今日我要将你就地正法!”   南宫婉忽然化作石块散去,正是踏天宗的御石术,叶枭冷哼道:“追!”   林丫丫和林颂身为占星宗的弟子也算倒霉到了极点,师父勾结妖怪,他们作为徒弟即使斩杀妖怪也不能逃脱嫌疑,被叶枭带着踏上返程之旅。   绿林中的树木会不断变换方位,使人迷惑,不过叶枭实力雄厚,直接发出真气威压,将面前所有树木击碎,朝着东南方向一直行去,途中不断有妖怪骚扰都被他全部捶杀,其余门派的残存人士皆对他报以信任目光。   叶枭不负众望带着众人一路杀回了西北妖城,不过他手中一没有章先生的把柄,二没有抓到南宫婉,单凭这些人证不足以定罪整个西北妖城,须知里面妖怪那么多,并不是所有妖怪都对章先生有追随之心,他单以章先生个体的行为,论罪整个西北妖城显然不宜。   如果此番直接进入西北妖城,存在很大风险,叶枭决定小心行事,带领众修道者绕城而行。   众人听从他的意思,御剑绕行,返回至决国红京君再来酒楼中,这儿是他们一开始出发的地方,也是众多修道者津津乐道的美食乐园,在这儿再次召集修道者是不二选择。   叶枭没有派人召集修真界,只是将剩余的人集中起来,进行一番简短商谈,谈论中卢玄机提议道:“叶掌门,占星宗叛变是不争的事实,我们要将占星宗从修真界中抹除!”   叶枭道:“卢掌门不必着急了,当务之急是告知我父亲,请他出山,以他的修为抹除整座西北妖城也不是难事,至于占星宗,本掌门会亲自带人前去,只是千里迢迢地御剑来回,真气消耗太大,应当休养几日再去占星宗,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点头皆称叶枭考虑周到,林丫丫与林颂被叶枭以叛变者的罪名,带回了雷炎宗,经过几日的休养,叶枭又将二人带向占星宗。   此时占星宗离了南宫婉,如果一盘散沙,这个宗门的实力本就不强,任由叶枭捏圆搓扁,叶枭将所有占星宗的弟子抓了起来,移送至江州官府择日处斩。   叶枭还特地放出消息,因为他看得出南宫婉看林丫丫的眼神不同,也从卢玄机口中得知林丫丫和程兴以及梁风三人,是南宫婉看中的人,他们三人中未来有一人会有非凡成就,也就是说南宫婉很有可能会出手阻止刽子手。   叶枭打算于法场周遭好好布置人手,一旦有碍事者,统统抓起来处理掉。   当梁风和程兴收到消息时,林丫丫和林颂已经被送进了大牢,第二日即将处斩。   程兴很是焦急,吃饭也没有滋味,问梁风如何处之,梁风亦不知如何是好,无论何种世道没有实力只能顾好,哪有气力再去顾别人?   程兴央求父亲帮助,程星原本就有意入西北蛮荒寻林丫丫,因为他们小时候在尹城都是三人结伴玩耍,程星也是看着林丫丫长大,对这女娃也有类似女儿的情感在内,身为父亲般的叔伯他生不出置身事外的心理,表示会在斩首开始前,将林丫丫从牢中捞出来。   夜里三人来到大牢越一里开外的小树林,程星从捉妖袋中放出一只小妖怪,命令它开始挖地道。   “这是什么小妖怪,生得好生可爱。”梁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小妖怪的脑袋,它椭圆形的身子,黄橙橙的颜色,脑袋圆圆,面相酷似人性,胸口生有两只生有倒钩的前足,一边奋力刨地一边回头冲梁风道:“人家叫做蝼蛄,最擅长挖地。”   程星踹了蝼蛄精一脚道:“好好挖你的地别废话。”   蝼蛄精不太乐意,奈何程星的捆妖索困着它的脖颈,不给人家卖命都不行。   足足挖了半个时辰,终于挖成了一条通往大牢下的地道,不过它身子小,自己钻进去畅通无阻,程星他们钻进去反倒进不去了,程星又是一顿训斥,叫它把通道挖的宽松一些,再把碍事的石头给挖碎,蝼蛄精只好又挖了一遍结果还是不能令程星满意。   程星怀疑蝼蛄精在偷懒,蝼蛄精一脸委屈地表示自己没有偷懒,程星哪里会信它,一脚把它踹下了去,决定亲身监督它挖地道,让它先下去挖,然后三人随后依次爬入地道。   蝼蛄精道一马当先,奋力挖掘,三人匍匐前进。   “快点别磨蹭。”程星在后面推搡着蝼蛄精,蝼蛄精道:“在挖了别催,越催越慢。”   梁风道:“伯父您别催它,有些事情是这样的,越催越让人心急,谁不想快一点的,但是慢工才出细活,快了只会欲速则不达,况且离明日上法场还有极多时间,我们何必心急?”   程星想想也是,别不再催促,让蝼蛄精慢慢挖着,它一把速度放慢果然挖得又宽又广,果然沉下心能挖出好地道,赶时间只会挖得又糙又难看又不实用,但是背后有人赶着,也只能加快进程,硬着头皮挖下去。   一路快要挖到地牢下面,蝼蛄精动了动鼻子道:“我闻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最好不要再挖过去。”   “你又想偷懒是不是?”程星在后面推了退蝼蛄精圆圆厚实的屁股,蝼蛄精面露伤心道:“我哪有偷懒,不都是在照您的吩咐在挖吗?”   程兴警惕道:“老爹,它说有危险,是不是别再挖比较好?”   程星道:“我看这臭妖怪就是想偷懒,当初我抓住它发现在挖了十几条地道偷看人家小姑娘洗澡,今个儿没有这么勤奋,无非就是懒病犯了。”   梁风道:“还是不要操之过急为好,越着急越容易出差错。”   程星督促道:“明天就要上刑场了,不着急不行,快挖!”   蝼蛄精仿佛感应到什么,惊叫一声不好,两足挖旁边挖去想要把自己的身体埋进去,以躲避危险,程星哪里容得它逃脱,一拽手中世代相传的捆妖索,把它给拽了回来,与此同时,整条地道蓦然间被外界的力量打开,明亮的灯光照了下来。   三人原本拿着火折子照明,一下子遇到强光,纷纷抬手去遮挡光线,只见叶枭负手立在上头,面露冷笑道:“占星宗的人果然来救人了,统统抓起来关进大牢。”   三人反抗不得,被叶枭关进了大牢,而程星的捉妖袋以及捆妖索之类的法宝也被叶枭统统收走。   灯光昏暗的牢内,五个人大眼瞪小眼,半响梁风开了口道:“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林颂道:“救个屁,你们都被关进来了。”   林丫丫见到程兴很高兴,可再高兴联想到第二天的午时斩首也高兴不起来了,面露愁容,程兴安慰她道:“没事的,师尊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梁风道:“难。”   次日清晨,菜市场门口围聚起一帮子人,这些小老百姓们闲着没事就喜欢凑热闹,对于他们而言观看闸刀分割头颅那一刻是不可多得的视觉刺激,也是一种茶余饭后的谈资。   “雷炎宗人好大的官威啊。”   “必须的,他们不知给朝廷砸了多少钱,连皇子都是叶枭的门徒,可不得威风八面,气势纠纠嘛。”   “这次斩得是何人的头?”   “据说是占星宗的弟子,乖乖,不得了啊。”   “……”   梁风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扭头看看左手边一脸黯然的林丫丫,再看看右手边旁边的程星父子,心中感到一丝无奈,他并不不恐惧死亡,毕竟他之前入过一回地府,再入一次问题也不大,只是这些人都待他很好,他不想他们也一同奔赴黄泉。   明日当空,台子即将接受斩刑的五人皆是心情沉重,刽子手在监斩官示意下,含了一大碗酒,然后吐在手中大刀上,走到梁风面前,准备待会儿拿他第一个人开刀。   梁风嘴里塞着白布出声不得,心里郁闷什么倒霉的事情都是他最先,   不过这回就忍了,他会在黄泉路上等一等程兴他们的。   刽子手显然是个新手,左摸摸梁风脖子,右摸摸的梁风的脑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对梁风有意思呢,其实他是第一天任职刽子手,之前不过是一个小衙役,第一天砍人很是紧张。   按常理,经验老道的刽子手将要离任前,会将下一任刽子手培养提前起来,这次本该有老道者先砍一人,然后新刽子手再轮到新刽子手上场砍人,只是前任突发恶疾在家疗养,才轮到这个新手。   梁风也感觉得出这是一个新手,万一只砍到一般卡住了,那可是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他奋力用舌头顶出白布,说道:“老兄,麻烦麻利些,给个痛快。”   新手刽子手也不知道犯人说话就是坏了规矩,对梁风憨笑道:“我,我尽量啊。”   梁风道:“握紧把柄,用上吃奶的力气对准脑袋一刀下去,不要犹豫也不要迟疑。还有,刀刃不可偏,刀刃一偏脑袋就砍不下来了。”   此时台下的百姓聚集得不够多,监斩官也没有示意开始,新人刽子手便与梁风聊了起来:“小兄弟看不出来,你砍头的经验很老道啊,莫非以前做过刽子手?”   梁风道:“说出来你一定不信,我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侠客来着,杀过不少妖怪,有些这方面的经验。”   新人刽子手眼珠微瞪道:“侠客?你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做过侠客?这牛皮都吹上天了。”   梁风道:“现在想想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曾经……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就不细说了,总之拜托砍头的时候利索些,砍头得讲究一个快准狠,毕竟我没犯什么大罪过,你要是落刀偏离或者砍到一半砍不下来,故意不用力折磨我,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新人刽子手道:“兄弟别怕,哥虽然是个新手但还是有把子力气,绝对会一刀了结你,让你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   “那就多谢了。”   程兴等人看着梁风与新人刽子手商量这种事情,不由纷纷露出苦涩笑容,都要上路的人了,还在乎疼不疼么。   梁风其实并不惧怕疼痛,只是想开一个好头,他看出这个刽子手没有经验,是个不能再新的新手,行刑时很有可能会导致无谓的痛苦。   他疼些倒没什么,他早就习惯了疼痛,只是不想程兴等人也受到连累,只要新人刽子手对他一刀了事,那么一回生二回熟,拥有了经验,接下来的行刑过程也会顺利许多,不会让后续者感到疼痛。   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新人刽子手举起大刀。   “刀下留人!”   梁风有预感是浅浅,这一声呼喊也确实是浅浅发出,不过太迟了,在她出手前大刀已然落下,而想要阻拦行刑的人受到叶枭阻拦。   最终梁风感到自己失去了身体的感应,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又踏上了黄泉末路,等待他的将是新一轮的轮回。 第165章 虚惊   “你问我有没有后悔,我会说没有,你问我可曾对人世有所眷恋,我会说有。死神要带走我我不会哀求,命运要留下我我会感激。   再一次踏上黄泉路,走上奈何桥,捧起孟婆汤,心情是古井不波,全部记忆终于要忘却,我不再是梁风,我可以是任何人。”   奈何上周围阴气森森,孟婆端起孟婆汤道:“你真得不后悔?”   “我没什么可后悔的。”   “下一世,或许你不会再拥有光明,也不能说不能走,不能写不能唱,你确定不后悔?”   “如果天意如此,我又有何办法。”   孟婆悄声道:“忙中出错,其实老身上一次拿错了祝福汤水,才让你的转生如此倒霉,所以这一次是真正的祝福汤水,保证你下一世即使不能高枕无忧,碰到灾难也会逢凶化吉。”   梁风道:“那么……看来我不用喝孟婆汤了?”   孟婆道:“不用喝,还请你原谅老身上一次的疏忽。”   倘若真正追究起来,也许会影响下一次的轮回,孟婆身为地府阴差等级还是比较高的,而慕容凌会此时出差不在地府,梁风心中稍作权衡,便给了孟婆台阶下:“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我应该感谢你,虽然浪费了诸多时间,出了诸多差错,不过下一世是崭新的未来,有从头再来的机会我就不追究你的过错,虽说事不过三,但这第二次你应该认真些。”   梁风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伤疤的作用之一是提醒人去记住伤害他的人,而重生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他会焕然一新,故而没有责难孟婆。   孟婆听到梁风之言面露喜色道:“实在多谢,这一回绝对不会有差错,您大可安心。”   “因为你的失误,这一世我没能见到相见的人,下一世我还有机会吗?”   孟婆道:“命里有时终须有。”   “好。”   喝下孟婆的祝福汤水,梁风迈步向六道轮回,任由白光将他整个人吞没。   再次睁开双眼,梁风松了一口气,这回喝得总算是真的祝福药水,他躺在一张秀满荷花的柔软大床上,面前跪着一个婢女,捧着毛巾和水等待他洗漱。   这个婢女生得花容月貌气质不俗,而这房间的装饰也是极尽奢华,虎皮地毯,古典字画,檀木方桌,冒着熏香的香炉,梁风脚踩在地毯上,走到两个婢女面前,拿起毛巾洗了洗脸与她短暂交谈,打算把状况摸清楚。这个婢女自称春红,是他的贴身婢女,他的身份是大炎国九位皇子中的小皇子,如今正在西北之外的沙漠地带狩猎,梁风很是不解,他明明在房间里面,怎么会是在外面狩猎?   梁风也懒得细纹,他站起身来看看镜子中的自己,不由面露惊喜之色。如今的相貌十分端正,眉如远山,眼若星辰,唇红齿白,算得上一等一的容颜,饶是早有预料,亲眼所见仍旧十分惊喜。   之前的辛苦锻炼付诸东流,不过换回一个英俊帅气年少的容颜已经算得上莫大的幸运了。   这一世他没有融合这具身体的记忆,所以一切都很陌生,需要自己亲身探索。他走出房间大吃一惊,发现这个房间竟然被一只巨大的飞象驮着在沙漠上疾行,目的地不知何方。   “春红,你说的不假,我真的在外面狩猎,我需要做什么?”梁风看到墙壁上有刀剑和弓,或许可以用它们做一点事情。   春红道:“殿下您安静呆着就好,飞象会为您代劳狩猎一事。”   梁风又走到房门口一看,果然这只飞象很是厉害,飞行中长鼻一卷,将沙漠上所有生物卷进回来,丢到了上面,梁风探出头往上面一看,上面还有一个小房间,用来囚禁猎物。   飞象背生双翅,犹如鸟翼,上下扇动黄沙卷起,沙漠狐与沙漠蛇之类的动物飞快奔逃,生怕被飞象长鼻卷中。   “这是我的坐骑吗?”梁风指着下面的飞象说道:“能驮着房屋飞动,应当是很厉害的妖兽。”   春红道:“这是圣上送给您的生日礼物。”   “要抓多少猎物?”   春红道:“全部抓光。”   “整个沙漠全部抓光?这也太贪婪了吧?”   春红道:“这不是贪婪,这是实力。”   梁风望见远处卷起沙尘暴,焦急道:“不妙,沙漠之神发怒了!”   梁风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说,但是就是脱口而出了,背后春红忽然拿下墙上的剑超他刺来,梁风大感奇怪,侧身一躲避开,不过胸口还是吃了一脚,整个人栽出房间外,被飞象长鼻一卷送往口中。   我要被这奇怪的飞象吃掉了!   “娘啊。”吓得猛然坐起,看到程兴和林丫丫一脸关切的面庞。   梦境总是光怪陆离,让做梦者分不清身处现实还是梦境,当梁风醒来后发现处在一个房间中,见到他们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梦醒,下意识道:“我们还活着?”   程兴道:“突然刮起了龙卷风,有人把我们就到这里来了。”   梁风第一个反应是浅浅救了他们,但怕引起怀疑,所以不会对他们露脸,梁风问程兴是谁人搭救,程兴果然答不上来,只说眼前一黑,突然就到了这里。   林丫丫问道:“梁风,姐看你一副受惊吓的表情,是不是梦到不好的事情?”   梁风捏了把汗道:“那还用说。”   “很吓人?”   梁风扶额道:“那还用说么!非要我重复一遍。”   林丫丫敲了敲梁风脑袋:“对姐说话客气点儿!”   梁风捂着脑袋道:“丫丫姐你手太重了!”   “让你清醒一点!”   被这一敲梁风果然清醒许多,心中也非常失落,要知道刚刚他可是一等一的大帅哥,还有美婢相伴,飞象坐骑,皇子身份,现在倒好,又变回黑矮胖穷,还是叛变宗门的占星宗的弟子,点也太背了!   以后要是不发生点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梁风基本上可以确信孟婆搞错了祝福汤水儿,他自然不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必报的主儿,这可关乎到人生大事,他稍微生下气也是可以理解的,他眉头一皱,嘴巴一抿,林丫丫还是他不高兴了,揉揉他的脑袋道:“丫丫姐不对,不该那么打你,别生气啦。”   梁风抬头看她一眼,扑哧一笑:“和你没关系。”   程兴道:“梁风,丫丫,我得撤了。”   梁风道:“撤?去哪儿?”   “你们难道没发现颂哥和我那死鬼老爹都不在这儿么,救我们的人本事虽高却没有救下他,我猜测是被叶枭出手拦住了,我后背有我老爹刻画的千里寻人法阵,真气注入到一定高度甚至能够万里寻人,非常变态。   万一我老爹还在他们手上,他们势必会顺着我老爹一直找过来。”   林丫丫握住程兴的手腕道:“我和你一起走。”   “不!你留下,和梁风一起。”程兴肃然道:“跟着我太危险了!梁风,你身为男子汉要好好保护丫丫,丫丫,你以后不许再抢梁风的鸡腿了,瞧把他瘦的。”   梁风低头看看自己的硕大的肚腩,讪讪一笑。   林丫丫不肯撒手:“你去哪里人家也去哪里嘛。”   “带着你也是累赘,我可不想人家追上来,跑路的时候你突然脚一折,然后我回过头来救你,然后两个人一起被抓,有必要吗?”   梁风道:“兴哥说得有道理,丫丫姐别任性了。”   程兴抽出手来道:“我走了,你们千万保重!”   “兴哥,你也保重。”   “阿兴,你不要忘了我和别的女人好了。”   林丫丫追出去道,梁风也走出去与程兴作别。   外面是青山秀水,空气清新,三人位于在一处郁郁葱葱的山头的小木屋前,程兴看了看梁风和林丫丫,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程兴消失在森林中的背影,梁风心中莫名怅然,如果自己还像前一世那么强就好了,那样遇到突发情况就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当务之急是解决吃饭问题,打猎是不现实的,林丫丫只是炼气初期修士,而且是个女子,只比常人稍微强一点点,而梁风是个没有修为没有真气的普通人,二人一没有打猎工具二没有打野技巧,想短时间内搞到野味很不现实。   返回木屋找了找什么也没有,全身上下摸了摸一毛钱也没有,由于大牢中换了囚衣,身上没钱也是应该,没钱吃饭就成问题了,总不能吃霸王餐或者要饭吧。   下山风险很大,二人思来想去决定去树林里找找有没有野果子,路上林丫丫道:“梁风,以后靠你养我了。”   梁风毫不客气:“我靠,丫丫姐你有手有脚自力更生啦。”   “哼。”   “那边有个溪谷过去看看。”   “等等我。”   山间溪谷水流潺潺,梁风来到下游一段水流尚且平缓处,踩上一块溪石弯下身子拨开石头,手伸进其中搅动了几下企图浑水摸鱼。   林丫丫步至他的身旁问道:“你不怕螃蟹夹你吗?”   “有技巧的。”梁风一副全神贯注的表情,手掌五指并拢,不停往下压去,很快触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他迅速往下压去,那东西不停挣扎,企图逃脱他的掌控。   他压住那东西往外拖去,然后双手并用将它抓了起来。   “哇,好大。”林丫丫俯下身子,她柔软的长发也垂了下来。   阳光下,梁风拿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指头,挟制住一直红彤彤的八爪螃蟹。   红色螃蟹挥动大钳,螯足不停往后拨拉,试图用尖锐的足刺去刺梁风,梁风左顾右盼,最后在旁边拿溪石摆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石屋子,把螃蟹从上面丢了进去拿石块再盖住防止它逃窜。   “我也来。”林丫丫挽起头发撸起袖子道。   “别吧。”梁风看看她小胳膊小腿的样子,待会被螃蟹夹哭了可不好。   “别小看我。”   于是二人开始抓起了螃蟹,还抓到了不少鱼虾,又去摘了许多野果子,之后回到小木屋找生火工具和烹饪工具,翻箱倒柜找出了打火石和些许锅碗瓢盆,着手生火烤制河鲜。   烤熟后就着野果子吃了一顿,黄昏之时,二人坐在小山头木屋前的一块石头,静静看着日落。   太阳快要完全落下时,林丫丫道:“梁风,你说程兴现在在哪里?”   “我哪晓得。”   “我们以后怎么办,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吧。”   梁风道:“问题出在南宫婉身上,我们只要找到她让她承认我们和她没关系,就可以洗刷勾结妖怪的罪名。   正道人士总喜欢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想法,在没有找到南宫婉之前我们不能轻易下山。   也不知这山头安不安全,有没有人找得来,总之先在这过几天准没错。”   林丫丫道:“到底是谁救了我们?”   “管他呢,反正时候到了他肯定会现身说法。”   梁风摸摸全身上下发现笔和纸都丢了,不然可以把这段经历写下来,他起身拍拍屁股返回小木屋,林丫丫也跟在后头。   晚上二人一个睡床,一个睡地板,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整夜。   第二天二人采集食物就轻车熟路了,很快捉来了螃蟹,摘到了野果,林丫丫担心以后这些东西会吃完,梁风说他们不会呆得太久,所以无须操心这些事情。   中午二人吃过后,梁风离开小木屋探索起了周遭。他下了小山头,一直往高爬去最后登顶,发现他们所处山头位于一座连绵的大山中,山下有许多人家,都冒着袅袅的炊烟。   他熟悉山下的那片建筑群,那依旧是江州尹城,而红山宗就位于大约五里开外的位置,看来他们最好不要在这里久留。   山顶还有一个破旧废弃的道馆,名字叫做论心道馆,里面桌歪椅倒,布满灰尘,泛着一股潮湿难闻的气味。   梁风步入其中又捏着鼻子退了出来,返回到了之前的山头。   虽然无所斩获,至少摸清楚了位置,梁风发现林丫丫不在木屋里,出去喊了两声也没回音,便去到约五十丈开外的山间溪谷也没有发现人影,心中不由地一沉。   “丫丫姐!丫丫姐你在哪里?”梁风大声呼喊,心里有些焦急。   找了一天梁风精疲力尽,到了傍晚时分仍旧没有见到林丫丫回来,他考虑着要不要下山去找,又觉得等一天说不定第二天就见到了。   最终梁风还是忍不住继续出门去找,在接近山脚的一处树林中总算发现了林丫丫,他远远地看到林丫丫抱着一堆野果子,人站在一颗松树的树枝上。   “丫丫姐你在哪里干嘛?”梁风走过去道:“这里靠近山脚很容易被其他修道者发现的。”   “梁风!”林丫丫见到梁风过来眼睛不由得一亮,说道:“你小心些我之前看到有野猪出没!”   梁风道:“怪不得你不敢下来,不过这哪有野猪啊——还真有!”   旁边一个灌木丛动了动,一只野猪走了出来,乌黑发亮的猪.毛,尖锐朝上的撩牙,硕大晃动的猪头,无一不在彰显著力量。   梁风手持小木棍儿,对住野猪喝道:“大胆妖孽,风天帝在此,还不速速退下!”   野猪很明显听不懂梁风在说,认定对方在挑衅他,四蹄蹬地飞速跑来,一下子把梁风顶飞。   还好落到一处柔软的草坪上,梁风赶紧爬起来捂住屁股边跑边道:“助哥我错了,别追了!”   野猪依旧紧追不放,梁风意识到这只是单纯的一头野猪而不是妖精,于是不再废话,脚步一刹,两手发力,干净利落地爬上了就近一颗大树。   野猪没法上树,只能干瞪眼。   “梁风怎么办?”林丫丫喊道。   梁风一副无语表情,擦了擦额头冷汗道:“你是炼气期修士你问我?   我在你……不是,有些人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是渡劫期修士了。”   “人家……人家是女孩子嘛。”林丫丫道。   梁风道:“丢过野果过来。”   林丫丫拿起一个野果子袖子擦了擦,再呵了两口气丢了过来,梁风照例重复了一遍才咬开果子吃了起来。   “好啊,你嫌弃我?”   梁风道:“弄干净些总没错。”   “臭肥猪!”林丫丫一个野果飞了过来,梁风单手接住咬了一口:“节省着点儿,下面这只指不定什么时候走呢。”   果子冷涩酸甜,梁风嚼了几口往下吐去,残渣正好吐在野猪的脸上,野猪摇晃了下脑袋,拿头去拱树,奈何树大根深,盘综错节,根本无法撼动。   “梁风,它不会一直赖着不走吧?”   “管它呢。”   林丫丫丢了几个野果子砸到野猪的头上,野猪不高兴地哼了两声,一屁股墩坐在树下,似乎是准备睡觉觉。   梁风道:“有刀吗?”   林丫丫道:“有刀我还等你过来?”   “完蛋了今天。”梁风听到豹子叫声心中一紧,眼看夕阳将要落下,眉宇中出现一丝忧愁:“这树上地方太小没法睡,这样吧,我跳下去把它引开,然后你趁机跑路。”   林丫丫道:“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等天黑谁知道会有什么鬼东西出来,如今不比从前,灵气复苏后山上晚上也许会有妖怪出没,这是最好的方法了。丫丫姐,它一追我你就往反方向跑,绕一圈回小屋子等我。”梁风提了提裤腰带,待会儿逃命的时候裤子要是掉下来绊住脚,他可就没命了。   林丫丫道:“别跳啊梁风,它会拱死你的。”   梁风道:“你准备好了没有?”   “我……我不跳。’   “你必须得跳!”   “太高了我不敢。”   “那你抱着树干滑下来,总之我一跳下去,这头畜生必然会追着我跑,你一下来就只管跑,不能坐以待毙!”   “你真的要跳?”   “当然!”   “你跳归你跳,反正我不会跳的。”   “不,你必须得跳!”梁风苦口婆心道:“我隐隐约约听到豹子吼叫,豹子可是会爬树的,豹子倒没什么,只是晚上可能有妖怪出没,到了晚上我们就是待宰的羔羊,丫丫姐你跑的时候试着用下真气,脚底踩着真气会跑得更快一些。”   林丫丫道:“等等吧梁风,它说不定等下就走了、”   梁风道:“再等天就黑了,你看它趴得像个死猪的样子像是会走?我数一二三就下去了。”   “不要啊我怕。”   “我的天!你怕个锤子啊!是我下去勾引又不是你下去,你把野果子丢掉,赶紧准备。”梁风紧盯趴着小睡的野猪,一旦野猪有骚动的迹象将会影响他下一步的行动。   林丫丫道:“我不管!”   “我也不管!我数一二三直接就跳了!”   林丫丫扭动着娇躯道:“不嘛不嘛不嘛!”   “预备!”   “梁风!你别跳!你跳下去以后就别管我叫丫丫姐了!”   “一!”   “我不跳!就不跳!”   “二!”   “你要逼死我。”林丫丫赶紧松手,手中野果全部掉下,得亏被砸中野猪。   梁风见林丫丫也准备好了,于是全神贯注盯住野猪,时刻准备滑下树逃生。   “三!跳!”梁风纵身一跃,重达一百三十斤的五短身子从二两米高的树枝落下,一个灵巧的前滚后迅速爬起狂奔,完全不像是一个肥胖者该有的灵活,原本就睡得不深等待猎物的野猪被惊醒,哼哼了两声四足着地,飞速追去。   一人一猪在山地间展开生死时速,梁风专挑不平坦的地势走,没想到身后这野猪也灵巧得很紧紧相逼,猪鼻子都快贴到梁风腿边了,梁风暗骂自己好吃懒做养得一身肥膘,害得如今跑路这么不方便,他又骂自己减肥不用功,身上要是少一两肉都不至于跑得这么慢。   心脏在胸腔中狂跳,身子飞快穿梭于林木间,不远处是另一条陌生的山间溪流,狂奔中的梁风猛然一跃,跃到一颗大石上,背后的野猪也紧随其后终于追到,猪鼻子一拱把梁风拱飞,屁股剧痛无比仿佛要裂成数瓣,梁风惊叫一声整个人栽了下去,幸好下面是一个小水潭,水潭中竟然有人!   是一个肤色黝黑,月牙眼瓜子脸的美少女,旁边的水潭石头上放着她的衣服和一柄柴刀以及一些猎物,看来她是一个猎人,她见到梁风从空中落下,抓起柴刀刺了过去,梁风吓得脸色一绿,饶是走过一回鬼门关的,也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万分惊恐。   吾命休矣!   柴刀经过梁风的身体,稳稳扎入背后的野猪脖颈中,野猪痛苦地嘶鸣四足乱抓想要挣脱,此时梁风落入水潭灌了几口水幸好水不深,手脚并用从潭水中站了起来,看见少女猛然抽刀,野猪脖颈飚出一大串血珠,顿时染得潭水颜色发红。   猪血染污潭水,少女面露厌恶,她浑身不着寸缕,胸前两点殷红抓人眼球,梁风赶紧捂住眼睛转身道:“对不住姑娘。在下急于奔命,一时慌不择路,请姑娘千万不要见怪。”   “滚开?”   她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糯糯犹如十一二岁的女童,梁风闻声道:“在下立刻就滚。”   “等等。”   梁风心里一咯噔,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虽然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但他又不是故意的,没必要这么狠吧?“   “在下绝非故意将野猪引来,姑娘您一看就是聪明心善的主儿,一定……”   “你叫什么?”   梁风心里忐忑,道:“李大壮。”   “真名。”   “那个……梁风。”   “哦。嗯?!”少女问道:“是不是各大宗门的山门口和无象天尊并立的那个雕像主人的名字?”   梁风讪讪道:“是的。但名字是父母给的,希望这一点姑娘理解,在下并没有一丝一毫攀附先贤美名的想法。”   少女摇首道:“‘风天帝’,风华绝世,震古烁今,以你的实力,应当压不住这个名字。”   梁风很是无语,自己的本名有什么可压的,他表达歉意道:“刚刚冒犯姑娘万分抱歉,我这就马上离开。”   说着,梁风捂住眼凭感觉经过她身旁,然后睁开眼睛爬出水潭,此时夕阳落下,天空昏暗,背后的少女抓住他的手腕道:“你也住山上?”   梁风想要抽手果然抽不开,这姑娘力道很大,百分之一万是修道中人,他老实答道:“是呀。”   少女道:“一起走吧。”   “一起走?”梁风回过头立刻捂住眼睛道:“抱歉了姑娘,还以为你把衣服穿上了。为什么我们要一起走?”   少女道:“浑身湿漉漉的穿着衣服太难受了,就让山风吹一会儿吧。”   梁风道:“姑娘你……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天气冷,小心着凉。”   “没事儿,我们走吧。”   “那个……在下自己能找到路回去,您看着荒郊野岭的,要是在下暗藏利器对您图谋不轨,旁边也每个人照应您您说是不是?”梁风有点担心这个姑娘是专门来抓他和林丫丫好换取赏金的。   少女嫣然一笑道:“我会提防你的。”   “敢问姑娘是何方人士?”梁风挺疑惑怎么会有人跑到山上洗澡,该不会……是妖怪吧?》   女妖怪?吸人精血?   梁风裆下一紧,担心自己这个清纯少年被女妖怪破了身子,然后收为娈童日日宣.淫,稍有不慎拳脚相加,最后精尽人亡,撒手归天,实在是太惨了。   “怎么了,不走了?”少女探头到梁风耳边,她身上也带着一股好闻的白玉兰花香,梁风身子一抖,道:“走走走走。”   少女看出梁风的担忧,说道:“别怕,我一直住在这里,不是你想的那样。”   梁风装作无所谓,迈步步子道:“哦,那么……你住哪里,不会就是前面那个小山头的木屋里吧?”   “猜对了。”   梁风忍不住说:“我靠,真的假的。”   “我靠?”   “表达惊讶的意思,和牛……和我一朋友学的。”   “哦。”   梁风突发奇想道:“姑娘,莫非是你从法场劫走了我们?”   “不是……你可以回头了。”   梁风回头看到她穿上了衣服说道:“我叫包圆圆,是这座大山另一边山脚下包头村的村民,父亲叫包荣,那座木屋是他盖的。”   梁风道:“可是没有见到你父亲。”   少女悠悠一叹道:“我们一直住在山上还养了好多鸡鸭,好景不长,父亲死了。   有一天有个男人找了过来,把屋子和我买了下来,给了我好几本书,还说几天后会有人住进来,其中一个叫做梁风的人要特别关照他,但是木屋太小容不下太多人睡觉我就搬到外面来了。”   梁风道:“哦,原来是这样,包姑娘,请问那个男人生得是何模样?”   包圆圆道:“记不得了。”   梁风觉得她是刻意隐瞒,也没有多问,也不敢带着她回小木屋,因为她这番说辞不足以令人相信,加上他也不相信一个屠户之女手劲会如此之大,一刀毙命野猪,所以怀疑这个姑娘可能是妖精所变,他要是被妖精杀了倒也没什么,再入轮回便是,按照地府规矩十世善人有很大特权,也就是说九世善人的他入地府其实更好,不过林丫丫这么年轻就命陨入地府就太可惜了。   天色越来越黑,梁风就带着包圆圆安静地走着,走着走着方向偏离了小木屋,包圆圆也没有发出异议。   梁风不由得更加怀疑她是妖怪,心脏又开始跳动加快,一旦感知死亡即将降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即使梁风对死亡看的很开还是会害怕,只是脸上和表面肢体不会表现出来,因为表现得害怕也没有什么意义。   “你怎么了。”   “没怎么?”   “你的气息乱了,你想要我?”   “想你?什么东西?”   “我。”   “啊?”梁风顿足,疑惑地看着她。   “你没有回去,因为屋子里有人,在别的地方做更方便,对不对。”包圆圆秀眉微蹙,梁风这副尊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不过闭上眼睛就当做是绝世帅哥吧,那个长得很凶恶的神秘男人说了,必须对那个叫做梁风的黑矮胖言听计从,她父亲才有入六道轮回的机会。   她父亲被人活活打死后她伤心了很久,后来神秘人带着她父亲的鬼魂找上门,说她父亲应该要入饿鬼道,但是他可以考虑收为阴差,慢慢将功抵过,而且还强行开发了包圆圆的根骨,赠与她炼气秘籍与一本剑谱,还有一袋子银钱,于是在短短时间内包圆圆到达了筑基后期,她自然要对犹如神明般的男人的话奉为真理,不仅是为了提高自己的修为,也是为了让父亲不踏入轮回道。   梁风一脸懵懂道:“做什么?”   “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包圆圆拉开衣服道。   梁风扶额道:“包姑娘你没有这么饥不择食吧,你看我一不帅二没钱,三不幽默风趣,四不高大威猛,五不博学多才,六……反正我几乎是个垫底中垫底的存在,你确定要……要来?”   “你想要就来。”包圆圆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梁风道:“我有意中人了,包姑娘你再这样我就报官了。”他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态,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小害怕。   哪有大晚上荒山野岭,一个陌生姑娘突然献身的道理?   只能说明有可能是魅惑人的女妖怪。   即使不是妖怪,也有够让人担心对方是不是一个疯子,疯子疯起来可是会杀人的。   “不要?”   梁风道:“不是要不要的问题,那方面的事情不是得……你情我愿吗,咱们无亲无故进展太快了你不觉得?”   包圆圆撇撇嘴,穿上衣服道:“现在不做以后都不要做了,你敢不敢发誓?”   梁风心道这是想我梁家后继无人啊,他说道:“姑娘,咱们素无恩怨你说这话不太好吧?”   ”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清心寡欲的出家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梁风小时候除了圣贤书,那方面的书籍也是有所涉猎,总是点到即止,也足够让他认知到哪一方面的知识。   包圆圆欲言又止:“我………”   “我什么,有话直说?”   会不会要现原形了?梁风一念至此,双腿肌肉一紧,随时准备跑路。   “我……靠。”   包圆圆嗫嚅了一句,语调很是引人发笑。   “包姑娘,那个……那个你为什么要和我来这个?”梁风问道。   “好玩。”   梁风道:“天都黑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包圆圆脸泛微微潮红,刚刚她误会了梁风,幸好梁风对于男女之事比较克制,不然她就失身了,幸而现在是晚上树叶也挡住了月色,梁风看不到她的表情。   路上,她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梁风这才领会,心里想着莫不是慕容凌会来到人间,不过地府之主擅自来到人间应该是不允许的吧?   “走吧走吧,一起回去,丫丫姐肯定等到着急了。”梁风迈步行去,包圆圆跟在他后面说:“慢点。”   “还走慢呢,山上指不定藏着猛兽妖怪,越快越好。”梁风说着,发现包圆圆一下子跑到了前头,她是炼气修士速度比梁风快也很正常,梁风不想落后太多,提了一口气低头猛跑。   小木屋内一片黑暗,林丫丫立在窗口内心里面七上八下,短短时间内失去程兴,林颂,梁风三个小伙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她自从逃回来一直在等候,希望能等到梁风回来。   天色愈发黑暗,林丫丫打了个哈欠揉了眼眼睛,声音带着哭腔:“什么时候回来呀,都走了,都不要我了。”   “丫丫姐!”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林丫丫眼中出现喜色,但又有些不解,为什么有两个人的人影?皎洁月光下,梁风与包圆圆并肩走来。   “她是谁呀?”林丫丫出了屋子迎上去问道。   梁风道明包圆圆的身份,道:“水打了没有,我们身上脏死了,要洗洗睡了。”   在山上大晚上的,也不好叫梁风去溪谷洗澡,林丫丫也忘了准备洗澡水,说道:“明天洗吧,我今天担心你担心得忘了打水。”   “丫丫姐担心我?我太感动了。”梁风捂着眼睛,装出哭声道:“没想到眼中只有兴哥的丫丫姐还会担心我,我要狠狠地记住今天丫丫姐说自己担心我。”   “毛病。”林丫丫掩嘴一笑。   “把灯点上。黑灯瞎火的说话多不方便。”梁风自作主张点上了一盏灯,林丫丫道:“点灯干嘛,会吸引豺狼虎豹的。”   梁风道:“把门关紧点儿不就行了,而且我们现在可有一个大腿,别说豺狼虎豹,就是妖怪来了也怕。”   “大腿?谁?”   “她。”梁风指了指包圆圆,大约十五个平方的小木屋角落有一个柜子,包圆圆正从里面拿换洗衣服,听到声音回头道:“嗯?”   林丫丫问道:“包姑娘,你很厉害吗?”   包圆圆道:“一般般。”   “人家是筑基期修士。”梁风道:“包姑娘劳烦您给她露一手,让这个黄毛丫头开开眼界。”“   “我先给你看看眼界。”林丫丫作势来掐梁风腰,梁风起身就跑,二人绕着小木桌跑了几圈,终于梁风被逮住,林丫丫把他压在桌子上一顿掐,梁风连连叫苦,直称下回不敢,林丫丫收了手,一脸得意地坐到床上:“今天我还是睡床上,你们睡地下。”   “我是无所谓,你和包姑娘挤一挤吧。”   目送包圆圆出门,林丫丫道:“她大晚上的出去洗澡不害怕啊?”   梁风道:“艺高人胆大呗。”   “她什么修为?”   “我个人感觉至少是筑基期中期。”   “筑基中期?太恐怖了!那不是快要金丹期了?”   “她这个年纪筑基期有什么可稀奇的,想当年……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你看赵先茗不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都炼到淬体期了。”   林丫丫道:“那是人家有家底啊,皇室家底,资源雄厚,修为能不高吗?” 第166章 种地   梁风道:“和个人的勤奋也是离不开关系的,你看同是皇室中人的二皇子赵鲤和大皇子赵瀚就修为平平,当然这俩人的修为放到平民中还是很亮眼的,只是对于赵先茗而言就差许多了。”   林丫丫道:“我困了先睡觉了,你可别趁天黑爬到我床上。”   “我对瘦竹竿没有兴趣。”   梁风话刚说完,林丫丫一拖鞋飞了过来,他侧头躲过躺倒在地望着黑暗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合上睡去。   他的作息向来稳定,太阳落下山后不久就会产生困意,一旦躺下困意涌来脑子也没办法去想多余的东西,一睁眼一闭眼就是第二天。   醒来时洗洗漱,梁风打算搬离这里,不说要搬得多远多远,至少得离开这一片山头,因为不远处便是红山宗的地盘,红山宗的弟子们很有可能会找过来,戚大千找过来还好,喝喝小酒聊聊小天搞搞小钱,唐乐茜找过来就麻烦了。   也是因为红山宗的缘故,梁风不敢漫山遍野去采摘草药炼制丹药,他的丹药与赵鲤的赠笔都给收走,本来这也是他的家底,现在倒好一无所有,所幸身体无恙,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首要问题就是搬到远离人烟之处,方便他采药炼丹,无名教过他炼制丹药的方法,只要采集到足够量的催灵草和七叶花,他可以炼出灵丹以开发自身根骨,他日与程兴再聚首,踏上洗冤之路也方便很多。   对于梁风的提议,林丫丫自是同意,她也怕红山宗的人找过来,而包圆圆则不太乐意,以为她仍觉得那个容貌凶恶的男人还会来找她,给她更好的炼气口诀与上乘剑谱以及银钱,可是那个男人也说过必须听梁风的话,她也不敢违逆,只好梁风指东往东,指西往西。   “重的我来拿,轻的你们拿。”梁风把木屋中有价值的东西全部带上,没价值的则扔到一边,林丫丫和包圆圆也和他一起收起。   三人背负行囊,就属包圆圆身上钱最多,有十几两银子和一串铜钱,不过她非要把这些钱分给梁风,梁风哪里有脸收,几番推辞象征性地收了几个铜钱。梁风也很是赧然,走到哪里都有人给他送钱,但他真的是想自力更生啊。   包圆圆修为高走得最快,她常年在山中行走,熟悉地形,说绕过红山后面是一座将近千丈的高山青龙山,山上有一个小仙宗叫做霸天宗,据说这个宗门原本挺有实力,只是名字起得太高调.经常受到其他宗门,尤其是附近红山宗的打压,搞得门中人才凋零随时要解散的样子。   灵气充盈的世道,越高处灵气越充盈,特别是千丈之上的高山都会有修道者建宗立派,千丈之下则会少一些,千丈是一个分界点,也就是说霸天宗一旦解散,不会一下子马上就来人在这里大兴土木,开宗立派,梁风等人就可以躲藏在青龙山隐蔽的地方,甚至数年无人发现。   梁风可没兴趣隐居高山不问世事他,只想暂时性地躲一躲,提高修为后立刻出世,林丫丫也是一样的想法,包圆圆则老成一些,她读书很少随父亲在山中生活惯了,没觉得哪里不好。   “梁风,发现了没,你说什么她都听。”林丫丫走到梁风边上说道。   梁风提着两个大布袋子道:“大小姐诶,让我一个普通人提那么多东西真的好吗?”   林丫丫道:“是你自己要提,我可没逼过你。”   “她要带我们去哪里啊?”梁风也没细问,总之包圆圆说一切都包在她身上,也只有信任了。   林丫丫擦擦汗道:“今天太阳大了,大秋天的也惹人,我们闲一会儿吧。”   梁风道:“那我们去前面那个土岗休息一下吧。”   包圆圆折回来接过梁风手中的包袱,说了句“好”,三人踩着凹凸不平的山路行到前面一处土岗,坐到阴凉处好好歇了一歇。   恢复了一下精力,三人起身继续前行,梁风望见远处一片红色山林,说道:“马上经过红山宗的地盘了,经过时要加快速度,万一被红山宗的弟子发现就不妙了。”   林丫丫道:“一口气冲过去。”   忽然,包圆圆单手抱住梁风,于山地上兔起鹘落,一下子跑出几百米远,被她单手夹在咯吱窝的梁风叫道:“包姑娘慢一些,等等丫丫姐。”   过了红宗的地盘,三人继续缓步慢行,林丫丫微微喘气道:“她可是快得离谱。”   “筑基修士百人之力,很正常。”   林丫丫流露出暧昧的表情:“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老是跟着你。”   梁风道:“是有人要她跟着我,我怀疑是……”   梁风对林丫丫耳语几句,林丫丫露出吃惊的表情:“真的?”   "十有八九。"   “怎么办?”   “凉拌炒鸡蛋。”   林丫丫拿胳膊肘捅了捅梁风:“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跟我贫?”   梁风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看样子也不像会害我们,走一步是一步。”   三人从红山宗地盘下来时,踏上了一条黄土大道,路上有不少车辆南北来往,三人怕被人认出,皆是低头缓缓前行。   “大哥,这个人的模样是不是好像见到过?”   梁风心头一跳,抬头见到一对行镖的队伍开至身旁,一个镖师拔刀对准他道:“抬起头来!”   包圆圆眼中露出敌意,两只小拳拳攥得紧紧地随时准备出手,梁风给她一个眼神示意不要冲动,凡事先礼后兵,没有到非要动手的地步还是不动手为好。   梁风客气道:“兄台,是不是认错人了?”   “哼?认错?你不就是通缉告示上的人吗?要知道这个大名九州无人不知,一旦成为通缉犯谁不好好奇多看两眼?多看两眼既然就记得深刻,梁风,还有你旁边这位,叫做林丫丫是吧?”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汉子看了包圆圆一眼道:“这位倒是不在告示上,不要紧也带上,说不定也是在逃犯人。你们三个乖乖与我方老四走一趟,记住不要反抗,没有反抗就没有流血。”   梁风道:“兄台,网开一面吧。”   汉子道:“对逃犯网开一面是对老百姓的不仁,倘若身负冤情相信衙门公差会做出正确的判断,走!”   梁风正在犯难,包圆圆突然发难,身子凌空一跃,拳脚落下,十几个镖师纷纷倒在地上,林丫丫瞠目结舌,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筑基期修士这般厉害?”   梁风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包圆圆道:“我们不动手他们也会动手的。”   “对,他是一个迂腐的呆子,我们不要理他。”林丫丫走过来热情地挽住包圆圆的手,说道:“圆圆姐你好厉害,教教我吧。”   包圆圆笑了笑道:“我很笨,不会教人。”   “没事,你瞎教,我瞎学。”   梁风道:“走吧,别给官兵追上来了。”   目送梁风等人远去,一个汉子捂着肚皮对为首那人道:“大哥,咋整?”   “报官!”   另一个汉子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道:“不如直接和红山宗的人说吧,我们也正常押得是他们的货物,就说货物被梁风抢走了,他们都有修为,对付那个小娘皮也容易许多。”   “好,就和红山宗的人说!飞鸽传书给他们!”   红山宗山头,唐乐茜正在观看众弟子练剑,作为她的万年小跟班万己佳也在其中,他被唐乐茜提拔为外门弟子,故而也有机会与其他弟子一同练剑。   “挺胸!收腹!气沉丹田,心随意动!”万己佳手拿剑谱在众弟子身旁走来走去,督促他们练剑,众弟子暗暗腹诽万己佳是不是和唐乐茜有一腿,这上位速度也太快了,修为不见得有多高,竟然可以对他们指手画脚了。   唐乐茜则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悠哉悠哉地看着万己佳狐假虎威。   今日卢玄机不在门中,去往雷炎宗共同商谈对抗西北妖城的大计划,唐乐茜收到了梁风等人在逃的消息,没有多想便御剑而起,打算去抓住梁风向卢玄机邀功。   梁风还不知道那群人把劫镖这么大一口黑锅扣在自己头上,傻乎乎地继续朝青龙山直行。   这一带多是平原森林地形,可供藏匿的地方不少,三人钻入树林,取捷径而行,林丫丫直夸包圆圆修为高深又带得一手好路,有她在便不用担心被人逮住。   赶在日落前三人便抵达至青龙山,三人毫不犹豫直接往上攀登,意欲在接近山顶的隐蔽地方搭一个木屋子,暂时躲藏在里面。   快登顶时,梁风听到了霸天宗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心中不由得一沉。   此时霸天宗内乱成一锅粥,七八位面黄肌瘦的弟子拦着中间两位青年,这两个青年一个高瘦使剑,一个高胖使斧,都具有筑基初期的修为,剑斧相击声接连不断。   高瘦剑客名为宁开,高胖耍斧者名为连海,二人相争的原因是对方太能吃了,每次开饭第一个到,干活最后一个到,于是互看不顺眼。   其实二人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不相伯仲而不自知罢了。   “宁开,这三脚猫的剑法也想胜我?”   宁开冷哼道:“绰绰有余了。”   连海大斧毫不留情,一斧劈落至宁开刚刚身处的位置,一张桌子应声爆裂碎成数段,宁开闪到连海身后舞剑相刺,连海怒吼一声,转过身举斧挡下。   砰一声火花炸响,众弟子知道厉害连连后退。   “看招!”连海抬脚踹出,宁开侧身避开,手中剑回旋着刺向连海,就在快要刺中连海眼珠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然冒出抓住了剑身,一道苍老的声音随之响起:“打够了没有?”   宁开和连海心中一惊,赶紧跪倒叫道:“师尊。”   来人正是霸天宗的现任掌门吴门汝,现年七十五岁,身着花红色的大炮,甚是华丽,头束方巾,脚踩鹿皮靴,腰悬玉佩,容颜虽老却容光焕发,眼里充满了精气神。   吴门汝道:“你们在争什么?”   宁开和连海争得都是些鸡毛蒜皮,说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情,哪有脸对吴门汝明言,顾左右而言他,不说实的直说虚的,一直在道对方短处,听得吴门汝眉头直皱:“修道之人最要紧的不是修为,而是开阔的胸怀和容纳山河的气魄,不好的事情一笑而过。除非对方切实侵犯到自己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如果对方表示真诚的歉意,而不是大过错,理应给予理解和宽慰。   你看你们两个像市井泼皮一样厮打,像话吗?   还有点修道之人的样子吗?”   连海听了吴门汝的教训羞愧地低下了脑袋,宁开却满不在乎的模样,在他看来暴力是维持尊严争取利益的上佳手段,有时比阴谋诡计还好用,只不过他不能这样反驳吴门汝,他满不在乎地低下脑袋没多久又抬了起来,双目如电射向门口,手中的剑也扬了起来。   吴门汝见宁开举起剑,气得想拿手打他的头:“你看看你,又把兵器举起来做什么,连为师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   宁开道:“唐乐茜!你来这里做什么?”   吴门汝回头见到红山宗的首席弟子唐乐茜,略一吃惊,说道:“本掌门不是与卢玄机谈好了今后井水不犯河水,你又找上门来为何?”   唐乐茜环顾四周道:“红山宗的叛徒,占星宗的罪人,修真界都在通缉的对象,梁风逃到了你们这里,他的告示满街都是,相信你们也有所耳闻吧。”   连海举了举斧头说道:“那关我们何事?难道你怀疑我们会包庇他?”   唐乐茜道:“我倒是不认为你们有那个胆量,这次过来是特地与你们打一个招呼,胆敢包庇占星宗的罪犯就是和整个修真界作对,我可是好心提醒你们。”   宁开的眼睛停留在唐乐茜胸前高耸上,说道:“那还真是多谢唐姑娘的提醒啊。”   “眼睛往哪儿看呢?”唐乐茜面露不悦。   宁开哼了一声移开目光。   唐乐茜道:“我要求你们配合我封闭青龙山所有山路的出入口,展开地毯式的搜索把人给找出来。”   吴门汝不乐意了:“唐乐茜你这也太霸道了,比我霸天宗还要霸道真是岂有此理,这儿是老夫的地盘又不是你们红山……”   唐乐茜丢过来一锭金灿灿的黄金,吴门汝接住道:“众弟子听命,立刻随唐姑娘捉拿逃犯!”   连海道:“师父我看见了!”   宁开道:“我也看见了!”   吴门汝揣好金子说道:“不,你们没有看见。”   “这个臭老头骗我们拜师,说什么仙路永恒,结果整天吃糠咽菜,兄弟们给我上!”一个弟子忽然叫嚣起来,众人团团围住吴门汝,吴门汝叫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唐乐茜撇撇嘴,暗道一群穷鬼,她又掏出一锭黄金丢了过去:“别闹了,这锭金子你们自己分,事成以后还有奖赏,现在立刻和我出去,最熟悉的地形的人给我带路,找不到人一分钱都没有,本姑奶奶还要掀翻你们这个破地方。”   众人一听赶紧站好,吴门汝收拾了一下衣服连称师门不幸一群逆徒,又对唐乐茜说道:“这儿的地形老夫最熟,也就让老夫为你带路如何?”   唐乐茜道:“那就拜托了。”   众人下了山头四散而去,唐乐茜与吴门汝御剑飞行,于青龙山上盘旋,寻找着每一处隐蔽的山洞或石窟。   另一头梁风和林丫丫被包圆圆带着进入了位于青龙山脚处的一个地窟,里面的通道幽深曲折,不知尽头何处。   “这儿是哪里?还要走多久?”林丫丫边走边问。   包圆圆道:“马上就到了。”   大约走了一百米的距离,出现一个小空间,有一个绿水潭,三人跳下水潭潜泳,游了大约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从另一处地窟冒出了头,这儿石窟都是天然形成,人迹罕至,三人感叹着大自然的神奇,踩着凹凸不平坚硬石地迈步继续向前,越往前光线越明亮,尽头是一个人工开凿的房间,生活用具一应俱全,房间上面就是山地,打了许多透气孔确保通风流畅。   包圆圆说这是她和她父亲的秘密基地,以后如果发生战乱他们就可以躲避到这里,梁风暗道多此一举,若是真的发生战乱,他们这个小石窟也算不得隐蔽,有心人找一找还是会被发现的。   “水潭里有鱼吗?”林丫丫脱下湿漉漉的衣裳,刚刚她潜泳时感觉到了水下有其他生物。   梁风也脱下衣服,准备生火把衣服烤干。   包圆圆觉得现在挺安全的,动用真气直接快速蒸干了水分,说道:“水潭里没有鱼,有水蛇。”   林丫丫一副受惊吓的表情:“你怎么不早说?”   包圆圆道:“没事儿,它们不会咬人的。”   说着,包圆圆蹲到水潭旁边,手往水潭里摸去企图抓出几条水蛇,哪知水潭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她手上一紧,接着一股大力传来,将她整个人往水潭下拖去。   林丫丫惊呼道:“怎么回事?”   “水下有怪物?”   二人跑到水潭边,这时潭水翻涌,两道娇小的身影冲破了水面战到了一起,一人是包圆圆,另一人是唐乐茜,唐乐茜是金丹期修士,修为高出包圆圆一个境界,加上又是有预谋的偷袭,二人一交手包圆圆就落了下风,只能被动挨打。   林丫丫也上山帮忙,奈何实力低微一下子就被打飞了出去,梁风伸手抱住她二人在地上滚了滚,导致一身的伤,所幸都是轻伤。   包圆圆一边和唐乐茜交手一边让林丫丫和梁风快跑,梁风疑虑水潭下还有其他人埋伏,也不忍心抛下包圆圆一个人,一时间没有采取行动。   “包姑娘,不死不灭,天地重合,心诚所致,万法无象!”梁风道出他自己加以改进的踏天宗最高的炼气心法口诀,意图点拨包圆圆,可她如今凝神与人作战,难以分心去领悟这句炼气口诀。   一番寸步必争的战斗后,包圆圆抱着唐乐茜投入了水潭中,潭水汹涌激荡,仿佛两只巨大强悍的水兽在争斗,最后潭水一声炸响,两个人再度飞上水面,不过包圆圆躺着而唐乐茜站着。   唐乐茜身上也受了几处轻伤,说道:“没想到你们能找到一个还算厉害的散修作帮手,只可惜碰到我唐乐茜,你们占星宗和妖怪勾结,天理不容!立刻束手就擒,否则可别怪我不念昔日同门的情谊了。”   梁风劝道:“唐姑娘,有话好好说,何必大动干戈?”   唐乐茜道:“你少废话,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别逼我出手。”   林丫丫过去扶起包圆圆问道:“圆圆姐你受伤重不重?”   包圆圆嘴角溢血,捂住胸口逞强道:“我没事。”   梁风低声道:“不死不灭,天地重合,心诚所致,万法无象,默念这句口诀,再用真气冲击任督二脉试一试行不行!”   包圆圆照着梁风的话试了试,一股力量从丹田升起涌向四肢百骸,她的额头随之绽出三圈微弱道纹,比之唐乐茜仍有差距,不过也有了一战之力。   修士最容易提升境界的时候是战斗,包圆圆突破筑基期到达金丹期一点都不让唐乐茜感到意外,如果她突破到了元婴期唐乐茜才会觉得有点意外,唐乐茜拔出腰间佩剑,面对同一境界的修士她必须认真对待。   包圆圆娇喝一声万法无象,一掌拍地真气灌注地底,一道裂痕顿时自手掌下蔓延至唐乐茜脚下,唐乐茜腾空飞起,举剑刺来,包圆圆侧身避开,五指握拢那些飞散的碎石块由真气牵引,顿时凝聚成一个石头人张开双臂朝唐乐茜抱去。   唐乐茜出剑斩碎石头人,后者刚刚碎裂开来又在包圆圆的真气牵引下凝聚到一起,她眉头一蹙,多剑斩出剑气纵横,石头人碎得太散,一时不能快速凝聚成形,唐乐茜趁机越过挡路的石头人,直取包圆圆。   包圆圆娇叱一声,手中凝聚一柄真气剑刃与唐乐茜进行剑术拼斗。   她初入金丹境,修为不稳,与唐乐茜过了十几招败下阵来,唐乐茜面露得意,正打算给她身上留点伤痕涨涨记性,哪知此时戚大千御剑而来,停留至她身边道:“唐师姐请住手。”   唐乐茜道:“戚大千,你这是来和我抢功劳来了?”   戚大千道:“唐师姐误会,南宫婉被雷炎宗的掌门叶枭擒住,亲口承认梁风和林丫丫,还有程兴等人与她叛变之事毫无瓜葛,他们自然也从通缉名单上除名。”   唐乐茜道:“所以?”   戚大千道:“所以我们要放而不是擒。”   “算你们走运!”唐乐茜闷闷不乐,御剑而去,留下梁风几人面面相觑,他们本身就没有违法乱纪,她这话说得像是他们侥幸犯法没被抓住一样,实在有些不可理喻。   “戚师兄,我好想你啊。”林丫丫扑了过来,戚大千侧身避开道:“丫丫师妹本师兄也很想念你,师尊他老人家也非常想念你和梁风还有程兴,洗刷你们罪名这件事师尊也出了很大的力,他可是日盼夜盼等着你们回来呢。”   林丫丫乐了:“红山宗肯收留我们?”   梁风道:“我不会回去的,我梁风就是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回去。”   戚大千道:“每月二两银子。”   “快走吧戚师兄,天色不早了。”梁风迈动双腿行向红山宗。   戚大千看看天色不由莞尔,离天黑还早着呢。   “梁风,丫丫,你们回来了!”程兴立在山门口望见梁风和林丫丫回来,高兴地差点跳起来,自从南宫婉被一个神秘强者擒住交给叶枭后,叶枭自然把这份功劳揽到了自己头上,然后南宫婉还主动申明了叛变修真界,勾结妖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于是叶枭赦免了梁风等人,与其说是赦免,不如说是平反,本来还应该补偿梁风等人一笔银子,但是梁风对官府有点恐惧症,一时间没有考虑到这一茬。   卢玄机也御剑回归,听说唐乐茜买通青龙山霸天宗对梁风等人大打出手的事情,狠狠把她批了一顿,真是不当家的不知道钱珍贵,太败家了!   卢玄机还是很相信南宫婉的占卜实力的,对于三人中的程兴格外看好,见到三人重回宗门自是盛宴招待,并将三人收作内门弟子,以后再也不用扫地洗衣做饭。   万己佳对此是相当不高兴的,他本来就看梁风不顺眼,至于原因那当然是梁风黑肥矮穷,碍了他的眼,现在见到梁风回来一下子做了内门弟子,等级比他还高,加上梁风入门久,资历比他高,以后得喊梁风叫师兄,他心里真是一百个不愿意。   心里不愿意归不愿意,表面上仍是客客气气,主动给梁风问候作揖,梁风没有计较往日万己佳的无礼,有礼貌地回礼,万己佳心里嘀咕感觉梁风不似以往轻佻,沉稳内敛许多,似乎经历过许多风浪,给他一种惜字如金的长者感觉,实在令他称奇。   爱屋及乌,卢玄机特地给予梁风一颗筑基丹,筑基丹有固本培元,开发根骨的作用,想要达到开发根骨至少需要服用一百颗以上的筑基丹,修道之路对梁风依旧任重道远。   卢玄机还给梁风,程兴,林丫丫三人一人配备了一间房屋,鉴于宗门中单人房不多,包圆圆和林丫丫挤一挤睡在一起,二人一同经历过患难感情不错,没有介意对方和自己一起睡,大半夜的时候梁风听到说话声从睡梦中惊醒,来到门外看到两个站在月光下的人影正在说悄悄话,一人是万己佳,一人是唐乐茜。   万己佳坏笑着说:“明天我在饭菜里下点泻药,让他们好好爽一爽。”   唐乐茜道:“不要下得太多,否则饭菜味道会变的。”   万己佳道:“唐师姐放心,我有分寸的。”   梁风听到后没有出声斥责他们,回到房间默默睡下。   第二天照旧地练剑比武,采药炼丹,中午吃饭时,梁风和程兴,林丫丫,包圆圆,戚大千坐在一桌,吃吃喝喝,表情没有什么异常,坐在他们不远处的万己佳心里暗暗奇怪,他对桌的唐乐茜道:“他没上当?”   二人正等着梁风开口说饭菜不对的事情,没想到梁风这么沉得住气,一句话也不说安安静静地吃饭。   如此小儿科的下套手法梁风如何识不破,他早就有所预料,淡定地夹菜吃饭,一边和程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把玩着着手中的小木偶,林丫丫问:“梁风,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木偶。”   “看得出来,我的意思是雕在上面的人是谁?”   “一个故人。”   “我认识吗?”   “你没法认识。”   林丫丫嘴巴一撅道:“装神秘。”   梁风笑笑,吃完饭起身往外行去,包圆圆见他起身也随之放下碗筷跟了上去。   梁风回头问:“为何跟着我?”   “那个男人要我跟着你。”   “他要你跟你就跟?跟着你自己的感觉走吧。”   包圆圆道:“我挺喜欢跟着你的。”   梁风道:“那你就跟着吧,但是现在不要跟了,我要午睡片刻。”   梁风走回房间午睡了片刻,坐起身打坐炼气,真气游走身体各大经脉,最后手心凝聚出一道真气剑刃,真气剑刃的颜色很薄,仿佛透明,他面露喜色,总算是练气成形了。   他挥舞真气剑刃,挥着挥着忽然梦醒,随后一脸懊恼,没想到短短的午睡就做了一个梦,他现在仍旧是没有真气的凡人,想要有所作用首先得开发根骨,这就好比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打下良好的基础上面的东西是无法建造的。   光凭梁风一个人想要开发根骨无异于天方夜谭,天下那么多人,人人都有修道成仙的意愿与决心。首先需要一个契机降临,或者厉害的法宝傍身。   而如今梁风除了红山宗内门弟子的身份与前世记忆,算得上一无所有,采药炼丹本可以赚到大钱,买到更高级的丹药,不过那也需要相当高的修为支撑,因为灵丹妙药的原材料多数生在悬崖峭壁,或者妖怪出没的地方,以梁风低微的实力没有办法冒这么大的风险取得这些原材料,好在正当他为怎么提升修为发愁时,包圆圆递给了他一只毛笔,梁风问这是何物,包圆圆答这支笔叫做神仙笔,画什么东西就会出现什么东西,与之前赵鲤送给他的笔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这支笔蕴含的灵气更高,做工也更为精致,握感也好上一个层次,梁风掂了掂神仙笔感到一股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身体中,额头的一圈道纹也若隐若现。   梁风大吃一惊,没料到包圆圆赠送给他的笔竟然有如此奇效,这支笔到底是何来头?   梁风道:“果真是一件法宝,请包姑娘代我谢谢他。”   包圆圆道:“若是有机会再相见,我会替你道谢的。”   梁风目送包圆圆离开房间,把玩了两下神仙笔,然后磨墨,把神仙笔的毛笔头蘸上墨汁,在桌子上涂鸦起来,先是花了一只小鸟后又画了一只老鹰,接着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墨水画成的小鸟和老鹰脱离了桌面,在空中盘旋起舞。   梁风眼中划过一丝精光,心随意动,小鸟和老鹰受到感应飞舞着更快,最后撞到一起爆炸出黑色的墨水,梁风赶紧拿起旁边一块白布擦了擦被墨水溅到的衣服前襟。   墨水浸透得很深,不好好洗是洗不干净的,梁风先是把神仙笔用清水洗干净,再去到红山宗的洗衣房把衣服换下洗干净。   洗完之后梁风把衣服挂到门前的树枝上晾干,他如今居住在红山宗一层朝西的位置,每天都能清晰地看到夕阳落下,余晖洒满大地。   今天有火烧云的美景,天空中深橘黄色一片令人忍不住为之侧目,沉浸其中流连忘返。   日落之后梁风回到房间继续把玩神仙笔,这笔着实有趣,但想要成为实质性的工具,大概得等到他具有元婴期的修为,到那时真气灌注画出来的东西实用性才能大幅度提高。   梁风研究到夜深合眼睡去,第二日早早起来洗漱,然后练了一套拳去往膳堂用餐。   万己佳和唐乐茜早早一步到了膳堂,因为昨天梁风没有上当他们又琢磨着其他办法撵梁风走,这两人是同一期进入的红山宗,关系一直不错,只是一个凡根根骨,一个是灵根根骨,唐乐茜想把自己的表弟给安插进来,,只是宗门内弟子数量已经满了不会再招人,所以万己佳就充当起了狗头军师给她出谋划策。   他要把首要人选定在了梁风身上,有时候长得丑真是一种罪过,即使什么也不做也会受到来自他人的恶意。   两人不遗余力地给梁风穿小鞋,纵使梁风是个木头人也会生气,更何况他不是,他向卢玄机提出了这一点卢玄机思虑良久,一方面是爱徒,一方面是不起眼但有微小可能是未来之星的梁风,怎么选才好?   最终卢玄机选择了唐乐茜,让梁风卷铺盖滚蛋。   就这么看不起来自己,梁风有点小生气,但转念一想也是,他要是旁人也会看不起自己,毕竟人是视觉动物,这是没办法事情,要么提升自己的外形,要么提升自己的内在,二者都不可以落下,齐头并进是最好的。   而梁风开始管理形象的时间并不多,也没有天赋修炼,卢玄机爱护唐乐茜多于他也在情理之中。   梁风二度离开红山宗,离开时头也没回一下,心中毫不留恋这个宗门。   他返回故乡的路上想着马上就要和父亲梁沐见面,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之前还写信和梁沐吹嘘来着,自己毫发无伤去了一趟西北妖城,然后再被请回了红山宗,每个月都有高额薪俸。   没想到才过几天又被撵了出来,除了世事无常的感触外,就是不凭借关系想要混好确实很难。他下山的时候程兴和林丫丫被卢玄机派去和其他宗门的精英弟子会面,不知此事,梁风也不打算告诉他们两个,打扰他们两个的前程,自己就自力更生好了。   包圆圆还是紧紧跟着他,梁风挺无奈的,叫她不要跟,可她说跟着他才有机会见到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梁风说跟着也行,就是别贴太紧。   他想过包圆圆所说的凶神恶煞的男人会是慕容凌会,但很快就摇头否定,慕容凌会怎么可能为了他冒犯天规呢,他有那么仗义?   虽说慕容凌会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很轻,但阎罗天子的职位相当珍贵,他没理由会不去好好珍惜,不过万一真的是他,哪天相见可得好好叙一叙。   梁风带着包圆圆回了似水村的老家,只不过从村南搬到了村北,家中人的也变了模样,这是第二次与梁沐相见,梁沐见到他带了个姑娘回来先是疑惑,后是惊喜,不过包圆圆申明她和梁风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后,梁沐的态度变得平淡了许多。   梁沐和梁青山的性子和接近,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梁风有时会想起原先那个家,不过经过轮回他的心态变得好很多,对无法强求的事情看开了,就像庄子说的,生亦何欢死亦何哀呢。梁沐为人淳朴温和,他的妻子染病去世的早,一手将梁风拉扯大,对梁风二次回家很是重视,一回来便拉着梁风去田里翻地,然后父子俩坐在田埂上聊天:“儿啊,以后做什么好?”   “老爹你说。”   “要不就跟我种地吧。”   “种地虽好,可不是咱家的地,种自家的地才好。”   “都一样的。”   梁风摆手道:“老爹,此言差矣!自家的地想怎么种怎么种,地主家的种坏了人家说不定还得找麻烦。”   梁沐问:“不种地你能弄啥?” 第167章 养猪   梁风略一思索起身拍拍屁股道:“走一步看一步。”   “这可不行,要不爹和你陆叔叔商量一下,你跟着他走镖得了。”   梁风道:“不去不去,他又不是正经镖师,跟他学没前途。”   “那和你陶伯伯学雕刻,咋样?”   “不咋样。”   “那和你刘二哥学裁缝?”   “大佬爷们学那个干啥。”   “嘿你小子可不要眼高手低,爹虽然读书不多,但是也知道凡事都是从低做起的,你想一下子就飞到天上?”   “总之我自己有想法。”   “你有什么想法?无非就是混吃等死,你这个逆子,肯定是好吃懒做才被红山宗逐出山门,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想气死老爹呀?”   行走在阡陌间的梁风忽然站住,气沉丹田一掌拍在土路旁边一颗小橘子树上,震得树叶飕飕直落,“老爹,看到了没,你儿子现在是炼气期修士,一巴掌能拍死一头……一头小猪仔没问题。”   “哇!”梁沐嘴巴一咧,麦色的脸颊陡现笑意,先是摸了摸树,然后用力一拍梁风的胳膊:“出息了!有这把子力气做什么不成,爹把你送到施府上做护院,你看可好?”   梁风道:“哪有炼气修士给人看门的道理,说出去太丢份了,老爹,我这么大个人人了,自己会拿主意您就别操心了。   好不好?”   梁沐见梁风不听自己的话气得把锄头往地上一扔,气呼呼地跑回了家。   一直跟在梁风身后的包圆圆出声道:“你不可能一点计划都没有吧?”   “计划赶不上变化。”梁风道:“随机应变才是我潇洒人生的要领。”   包圆圆道:“好一个随机应变,可是未雨绸缪往往更胜于随机应变。”   梁风道:“我倒是有一个大致的思路,只是实施起来没那么容易。”   “什么?”   梁风道:“不能说的秘密。”   包圆圆嫣然一笑道:“根本没有秘密,对不对?”   “你很聪明,或许这是他选择你的原因。”   包圆圆心中掠过那个神秘男人的影子,问道:“你知道他是谁?”   梁风道:“不确定。”   “驾,驾,吁!”   一人骑人来到梁风去包圆圆面前,他背后还跟着几个地痞,一副吊儿郎当,流里流气,游手好闲的模样,此人正是尹城有名大地主施不得的儿子施囧囧,生得贼眉鼠眼,肥头大耳,他胯下一个青壮被他套上马鞍与缰绳,公然被他骑来骑去又可笑又可怜。   “好狗不挡道,快给少爷让路!”施囧囧的一个狗腿子指着梁风叫嚣道。   梁风不满施囧囧这种伤风败俗之举,奈何自身实力不足,只能装没看见。   “嘿嘿,本少爷玩腻了白皮偶尔玩玩黑皮换换胃口也不错。”施囧囧脸上露出下作笑容,策人来到包圆圆面前道:“喂,你是这佃农家的女儿吧?”   “不是。”   “喏,看见了没。”施囧囧掏出一张银票指着梁风道:“这是他八辈子也挣不来的钱。”   “哦。”   包圆圆的态度冷淡,顿时激怒了施囧囧,他大喝一声道:“不识好歹!给本少爷拿下!”   梁风道:“等等!”   那些狗腿子哪会理睬梁风,冲着包圆圆一拥而上,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会是金丹初期修士,这就好比家养小狗挑战成年老虎,瞬间分出胜负。   施囧囧拍着身下青年的肩膀道:“驾驾!驾!”   “驾你个头!”包圆圆急速一拳打在施囧囧脸上,后者啊地一声惨叫跌坐在地,捂住脸道:“你!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你爹来了我也照打!”包圆圆对施囧囧不把人当人的做法十分鄙夷,上去一顿乱拳揍得施囧囧哭爹喊娘,满地地爬。   包圆圆骑在施囧囧身上下手很重,施囧囧被打得眼角迸裂,视线模糊,梁风出声制止道:“别打了。”   “他该打!”   梁风伸手阻拦包圆圆,说道:“该打也轮不到你来打他。”   包圆圆道:“他侮辱你,我就要打。”   “梁风你疯了,他你都敢打,你父亲的地都是他家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从远处奔来,扶起施囧囧道:“施少爷您没事吧?”   梁风一眼认出这少年是住在隔壁的公孙立,现年十五,与其父在乡下务农,和梁沐一样也是从施囧囧家租地来种。   “你娘的!”施囧囧一巴掌拍在公孙立脸上,怒道:“看看你好兄弟梁风干得好事!”   公孙立道:“梁风,还不快来给施公子道歉!”   梁风眉头一皱道:“公孙立,他骂令堂你不生气?”   公孙立的妹妹和母亲都在施炯炯府上做事,一家人基本都靠施府吃饭,哪里敢惹施囧囧,施囧囧一边扯着公孙立的耳朵灌污言秽语,一边斜眼看梁风,一副你能把我怎么办的得意表情。   梁风拳头一握很想狂揍一顿施炯炯,但是揍了他公孙立家以后的生活就没着落了,他的父亲梁沐以后也没有地种,加之施氏家族也有可能雇佣了厉害的修真者,实在是得罪不起。   梁风暗叹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这种喽啰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现在却要三思而后行。   实力是一个人的底气,家庭是一个人的牵绊,而包圆圆既没有牵绊,也有底气,上去又啪啪甩了施囧囧两个耳光,施囧囧捂着脸惊叫道:“梁风!你大胆!”   梁风无辜道:“大少爷,不是我在打你,你搞清楚谁在打你好吧!”   包圆圆又一个重重的耳光,几乎把施囧囧的脑子给打散,他眼冒金星,嘴上告饶道:“哎呦!别打!别打了!我错了!”   公孙立护在施囧囧身前道:“别打了姑娘,别打了。”   “这种畜生就得好好教训教训。”包圆圆冷哼一声,甩甩手后又在身上擦了擦,仿佛打施囧囧弄脏了自己的的手,梁风道:“别看我,别过来,我不认识你。”   包圆圆白眼一翻道:“你怕什么,是我打他又不是你。”   “可他以为是我指使的你,哎,你脾气怎么这么暴呢。”   其实不是包圆圆脾气暴,而是有了实力后对正义的执行,多数人都会如此,包括梁风,只不过现在转生后的梁风弱小了,自然要考虑得更多,不能像上辈子那样见妖就砍,见义敢为。   世上永远存在享受正义带来种种便利,却藐视正义的人,很明显梁风并非此类人,他看着包圆圆暴揍施囧囧,其实十分高兴,只是担心施囧囧疯狂的报复,这个少年没有个少年样子,一副肥头大耳,脸色蜡黄,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模样,长期声色犬马斗鸡走狗,久居高位颐指气使,骄横之气溢于言表,这顿揍绝不会给他丝毫收敛,只会让他产生邪怒与忌恨。   包圆圆看他不爽倒也不至于下死手,打得他猪头开花就收手了,施囧囧看着梁风和包圆圆扬长而去,摸了摸头上的血,正气得牙痒痒的时候,保镖阿财出现在身边问:“少爷?”   “阿财,阿财你来了,哈哈哈!这下你们死定了!阿财给我上!”   “打了人就想跑?站住。”   梁风闻声回首,只见硕大的拳头打倒眼前,幸好被包圆圆及时拦下,否则他的脸也要变成猪头了。   “有两把刷子。”阿财见外形看似柔柔弱弱的包圆圆竟然能借住他飞身一拳,很是吃惊,手上正想用力却把包圆圆整个人举起扔向地面,阿财毕竟师从善水宗,这是一个精通水系法术的宗门,他在里面刻苦修炼具有筑基期大圆满修为后被师门批准下山,他不是泛泛之辈,一个就地打滚迅速起身,再度飞扑而去,空中一脚回旋踢出势大力沉,势要一击立功。   包圆圆浑然不惧,双手灌注真气往上一抬,啪一声脆响,阿财再度被弹飞,他落到后面站不太稳的样子,晃了晃稳住身形,再度冲来。   包圆圆没想到对方这么坚韧,被打退几次又冲上来,她不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与人交手动作也不够利落,梁风看在眼里,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子丢给包圆圆,提醒道:“当你习惯战斗身体会自动记忆,不要胆怯退缩,害怕疼痛死亡,全神贯注,气走心穴,心随意动,万法无象。”   包圆圆接住石子年初御石口诀,掷出飞速暴涨的石子,阿财也展现出师门独门法术御水术,面前出现一团水遁,挡住硕大的石块,一柄水剑在手中凝现劈出,石块霎时间一分为二。   包圆圆金丹初期的修为真气浑厚,石子接二连三抛出,阿财筑基巅峰修为实力亦十分强劲,水系法术不断施展,脚踩水浪,手握水剑围绕包圆圆不停攻击。   梁风看出阿财的对战经验十分老道,应当是游历江湖多载,身经百战的修士,这样下去包圆圆势必会落败,他得做点什么了。   他从地上抓起一块小石头,有时突然的偷袭会带来意外的致胜效果。   偷袭确实不太光彩,不过二人一人是为了施囧囧这种不把人当人的恶棍而战,另一人可以说是为了道义而战,出发点高下立判,对阿财讲不讲武德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对战金丹期修士阿财自然是全力以赴,无暇分心,施府的人在尹城一直很豪横,长期无人敢招惹施囧囧,所以阿财也一直没有机会出手,白白吃了几年的工钱,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但是他并不想为了施囧囧而战,而了为了磨炼自己而战。他早就有意离开施府,今天正打算辞职来着,没想到碰上这一出。   他很兴奋,能够对战金丹期修士甚至有取胜的希望,但是他忽略了一点,包圆圆是被神秘人迅速提升至筑基后期的修士,而不是经过实打实的战斗磨炼出的战士,根基自然不稳,经验也不老道,对于低于自己一个大境界的筑基修士不能秒杀也在情理之中。   阿财的身手相当灵活,一边躲避如雨落下的巨石,一边操控水龙缠向包圆圆,包圆圆一下子慌了神,被水龙缠住身体,只能依靠体表的护体真气抗击阿财的水弹攻击。   “我赢了!”阿财高举水剑刺来,只打算刺破对方的护体真气,不打算毙命剑下,此时一个石头迅速飞来,打中他的眼眶,他捂住眼睛怪叫一声:“谁!谁在打我?”   梁风看看手中的小石块很是疑惑,他刚刚打算丢出去,不过有人捷足先登了。   又是几个小石块,其中蕴含了真气之力,阿财被打得连连败退,梁风看看四周却没有人影,对方至少是金丹后期大圆满的修士,才能做到隔空飞石伤人。   施囧囧见取胜无望,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   阿财捂着脑袋怒道:“你行你上啊。”   施囧囧道:“本少爷付你钱你不上谁上!”   “知道对面藏着一个什么修为的修士吗?可以横行一隅的元婴期修士,是修真者中千里挑一的存在,只有我们雷炎宗的内门弟子才打得过你个蠢猪!”   对于出手相助的修士修为,阿财的判断和梁风差不多,都是元婴期左右的修为。   阿财堂堂筑基期修士,具有百人之力,走到哪儿都很吃香,而且他不是江州人,不在施府当差没有任何不方便。   施囧囧理屈词穷,拳头也不够硬只能爬起来气鼓鼓地回了府,吵闹着要自己老爹出面,他老爹施不得是个无一丝修为的凡人,只是家族世代承袭地主之位罢了,他手下的鹰犬养了不少,听到儿子受委屈,当即带上几百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向梁风家的位置。   公孙立夹杂其中很是忧心,他手里也分发了武器,却无半点与梁风起冲突的想法,二人乃是竹马之交,试问世上有哪个竹马之交愿意为了金钱暴打好友呢,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不低头顺从,一家人都会丢到在施府的差事,这年头差事不难找,只是一下子想找供一家子就职的差事没那么容易,他们属于最底层的老百姓,不为银钱是不可能的。   一行人把梁风家里团团围住,施不得身旁还立着一个中年人,此人名为牟亦爵,是一位具有金丹初期的散修,浓眉大眼,两眼无神,长相颇为端正只是带着一丝唯我独尊的邪气,他说道:“施老爷这般兴师动众,没有必要吧?”   施不得道:“牟先生,对方轻松打败了阿财,实力只高不低,多带些人总没坏处。今天全靠您了。”   牟亦爵道:“我倒想看看这个小村子里藏着什么厉害的角色。”   梁沐正扛着锄头回来,一脸好奇道:“施老爷,您几位到小人这儿做什么呢?”   牟亦爵隔空一吸,将梁沐吸了过来掐住脖子道:“叫你儿子出来。”   梁沐被掐着脸色通红,白眼翻起,两腿在空中乱蹬,众人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公孙立一副不忍心却不敢开口,毕竟这儿全他们的人,即使开了口也是无济于事。   “你们干什么,想杀人啊。”阿财跑了过来,他不是要跟着他们搞事,而是觉得刚刚那个出手伤他的修士很厉害,想来看看牟亦爵是不是其对手,但是看着牟亦爵欺负弱小,心里还是有点看不过眼的,他虽也是雇佣人士,但是只负责还击伤害施囧囧的人,算得上防卫反击,牟亦爵对于无辜者下重手在他看来是十分不仁的。   牟亦爵面容冷酷道:“我只是在逼他们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梁风刚刚在屋中做饭,听到声响便拿着菜刀出来了,指着牟亦爵道:“快住手!”   牟亦爵道:“哼,就是此人伤的你?”   施囧囧道:“不是,是他旁边这个小妞。’   包圆圆跟在后面跑出来,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精神压力,是牟亦爵对她施加的,对方同时金丹修士,可以释放出真气威压,而她对于真气威压的施放没有人教过,不够得心应手,暂时只能做到真气护体。   牟亦爵将梁沐猛地丢出,梁风伸手去接,被包圆圆推开接下,包圆圆后退几步道:“我来。”   梁风道:“你不是他对手别逞强,施老爷,施少爷,有什么事冲我一个人来吧。”   施囧囧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冲你一个人来?给小爷我跪下舔鞋子,小爷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梁风脸色一寒:“不要欺人太甚。”   牟亦爵身躯一震,一股真气威压猛地笼罩到梁风,梁风忍不住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感到肩头沉重无法动弹,而包圆圆修为足够抗下真气威压,顶着威压冲向了牟亦爵,后者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双掌泛起真气光芒,对包圆圆胸口拍去。   包圆圆侧身闪避,上勾拳对着牟亦爵的下巴狂暴击出,这一下要是打中了少说也得碎十几颗牙齿,牟亦爵眼疾手快一手抓住包圆圆的手腕,带动她整个人猛地甩了出去。   “好!”   “牟先生太强了!”   “给我打死他们!”   沐浴在众人的叫好声中,牟亦爵唇边露出自得之意,这时嗖嗖几个石子猛地飞来,牟亦爵心头一跳立刻避开,石子擦过脸边露出血来,他大声道:“出来一战!”   “你不配!”   牟亦爵感到身子沉重,是元婴期修士的威压!   包圆圆趁机爬起来欺身上前,几个大耳刮子扇得牟亦爵鼻青脸肿,脑子都快给她扇出来了!   就在包圆圆准备一巴掌扇飞牟亦爵的时候,牟亦爵气沉丹田怒吼一声,破去了真气威压,连退数步捂住脸叫疼。   元婴属于地境,与金丹期有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巨大鸿沟,除了极品神器与极大时机否则是无法战胜,捂着脸的牟亦爵当机立断,喊出一个“撤”字,后退数步逃离那股真气威压。   施囧囧撸起袖子正准备狠揍包圆圆和梁风一顿,听到牟亦爵喊撤退,气道:“不准撤,本少爷说不准撤!”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施不得一巴掌打得儿子找不到北:“打不过在这儿等挨打?!快走!”   施囧囧被拉扯着离开,临走前还不甘心地瞪着梁风他们,阿财心道这人气量甚是狭小,若是与之为敌,不除定留后患。   梁风蹲下身子抱住梁沐查探了一下梁沐,发现他只是晕过去没有重伤,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摸不准来人是谁,高声道:“多谢大侠出手相助,可否出来一见?”   “哼,甩了我又想见我?”   梁风听到浅浅的声音,笑了一笑道:“原来是浅浅女侠,不过你是不是跟错了对象,兴哥可不在我身边。”   浅浅御剑落下,哼了一声道:“梁风,我救你好几次了,这笔账怎么算?”   梁风道:“我又没求你救我。”   “你这个昧良心的!”   梁风暗道这小妖怪真有趣,也不去戳破她的妖怪身份,说道:“老实说跟着我想做什么,不会是垂涎我英俊的容颜吧?”   浅浅嘴角微抽,暗道这肥猪哪来的自信,“是你介绍我进的占星宗,现在宗门灭亡了,我不跟着你跟着谁?”   “你找你爹去呀。”   “我爹行踪不定,鬼知道他在哪里。”   梁风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浅浅跟着他,因为程兴说了她是一个妖怪,很可能以后会因为她出什么岔子,以前自己有无名托底还有镇魔宝刀,想干嘛干嘛,现在一无所有,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潇洒,再说了谁知道妖怪心里面想的是什么,人心隔肚皮,妖怪那就是再隔一层,不可不防啊。   “别吧,浅浅,占星宗灭亡后我们就不是师兄妹的关系了,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梁风朝包圆圆眨眨眼,示意她配合。   “我对他没兴趣。”包圆圆快人快语。   梁风脸色一窘道:“给点面子好不好。”   包圆圆上下扫了梁风一眼,嗤笑一声,要不是那个神秘强大如神祇的男人的指示她才懒得正眼瞧梁风呢。   “那你为什么缠住他?我远远地跟踪你们好几天了哦。”浅浅嘻嘻地笑。   “和你没有关系。”   “你们跟着我可以,但是说好了不管饭啊。”梁风把梁沐扶了木屋子,打算多呆一段时间确保施囧囧不会卷土重来。   反倒是梁沐醒来后劝他早点离开,他们得罪不起施囧囧这样的豪门,梁风不放心梁沐说要再留一段时间最后被梁沐赶了出去,说自己一个天命之年的糟老头子对生死早就看得很开,而且他认定仇恨点集中在梁风身上,他一走施囧囧断然不会为难他。   梁风请求浅浅留在这里保护梁沐,因为浅浅的修为最高,浅浅犹豫了一下说可以,随后梁风就和包圆圆离开另谋生路。   二人来到隔壁镇子一个摊点吃面条,梁风低头往嘴里扒拉着面条,吃得有滋有味,最后连汤一起喝下肚,感觉浑身都暖了起来,   包圆圆道:“梁风,你想去哪里?”   梁风道:“可以的话我想去各大名山的仙宗问一问收不收人,有宗门罩着等于有了采药许可证,因为低的山灵气不充盈生长不出好药,所以就采不到好药,高山采药则会收到仙宗中弟子的阻拦,还是入宗门最方便。”   包圆圆道:“入宗门是为了采药炼丹?”   “对。”   包圆圆见到梁风吃完面结了账,便起身上路,但是他是用跑的而不是用走,包圆圆不知道他是在锻炼身体,跟在他身后边跑边问:“这么赶时间?”   “也不是赶时间,只是走快点总没坏处,严格意义上来讲我比同龄人已经慢了很多步了,包姑娘你女子没有感觉,我不一样,人活着就得吃饭,吃饭免不了花钱,我都十……”   梁风原本差不多是双十年华的年纪,这一世变成十五岁,十五岁其实大可不必着急,但是他这一世开局不是那么好美,为了给自己不留遗憾他总得自己给自己立一个目标,前一世的目标夸下海口造福苍生结果不尽如人意,虽然做得不好也算完成了十分之一二,这一世的目标就不可能那般高大上了,能融入凡流,维持自己的心性就不错了。   “我都十五了,还有五年就是弱冠之年,身边差不多年纪的人放牛的放牛,牧马的牧马,也有去府上当差的,最有本事的几个我听说都考中了秀才,未来无可限量,而我一没家底二没天赋,要是闲着什么事情都不做那就真的完蛋了。”   梁风跑了几步便停下来,感到疲累一定会停下来,这是一本书上看到的知识,太累了会死人,所以适当休息十分必要的,就算后面有人逼着他跑他也不会跑的,更何况无人相逼,包圆圆见他停下来,问道:“才几步你就跑不动了?”   梁风微微喘气道:“跑是跑得动,只是没必要再跑,累着了去看病反而得不偿失。   劳逸结合会让人效率更高,休息一下是为了待会跑得更长远。”   包圆圆道:“我还以为你懒得跑了。”   “我不会停下来的。”   梁风步子轻快,连日来的减少食物摄取与加强身体锻炼让他的身体愈发轻盈,黑矮胖穷四大难题其中一个很快破去,至于其他三项,经过他坚持不断的努力也会慢慢消除。   包圆圆会御剑飞行,又非要跟着梁风,梁风也不跟她客气,请她带着自己御剑飞行去江州各个仙宗的山头拜师求艺,并说将来自己发达了定然苟富贵勿相忘,不会忘记包圆圆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事实,包圆圆则一副不在乎的表情,显然不认为梁风将来能富贵发达。   连走了十几个山头,包圆圆的真气消耗得差不多了,然而没有一家仙宗原因收留梁风,原因竟然是因为他的名字来头太大,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只有凡根下品根骨,在他们看来上限不会太高,除非有奇遇。   梁风觉得很好笑,他经历过的奇遇还少吗?   最后梁风兜兜转转,发现没一个宗门肯收留他,怎么办?思来想去,梁风决定重新回到尹城似水村,就在乡下种种地,没事儿再去附近的山上采采草药,回来的时候发现一件大事情,施不得两父子中风瘫痪了,又被查出窝藏邪修被附近的大宗门红山宗给一窝端了,两父子也锒铛入狱,真是神了,梁风第一个就怀疑到了浅浅身上,浅浅死不承认,一副和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的表情。   梁摸不准她有没说谎,和父亲开始了在乡下种地的务农生活,与浅浅包圆圆一直相处倒也相安无事,就是梁沐主动搬到了一位亲戚家住,只有照顾农田的时候才会碰头。梁沐纯粹是想多了,梁风对浅浅和包圆圆可没有什么异样的心思,纯粹是当作普通朋友罢了。   梁风还“斥巨资”买了几头小猪仔,搭猪圈种田很费时间,他炼丹和炼气的时间也变少了,反正都是赚钱,还不如把时间花在种地养猪上,反正地主倒台后,卢玄机自作主张把这个黑心地主的地给似水村的大家伙分了,身为大宗门的掌门官府也不敢反对卢玄机,佃农们摇身一变个个变成了有地的小富农,一时间整座村子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氛,梁风虽然不喜卢玄机没有留他,见到卢玄机的义举也是举双手大拇指赞叹。   看着猪仔一天天长大,田里的麦子一天天拔高,梁风感到生活有望,充实快乐。   他还经常去镇子上的集贤私塾,听一位年近耄耋,名为周梦贤的老先生讲课,他讲课幽默生动,上到天文下到地理均有所涉猎。   梁风为了不花钱常常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课,后来被发现了,周梦贤老先生将他请了进去,说想要学习知识的人是可爱的,可以只要一半的学费,梁风想了想决定一毛不拔,自己其实也不是太想学习,有的学得太多一下子记很多东西脑子会发痛,没办法,周梦贤老先生的课上知识点太多了,比如说人为什么喜欢鲜艳的彩色,因为那是生机的颜色,像是食物和风景都是明亮的,多彩的,当然太多彩也不好,凡事物极必反,还有比如说得感冒之后,其实不吃药更好,药物只是辅助作用,关键还是看自身的体质。   又比如说,睡得多不一定比睡得少更好,有时候睡得少但是睡得深第二天也能精神百倍,关键是睡眠的程度够不够深。   又比如说很多课本上的知识只是为了应付考题以后都会忘却,但不代表可以不认真记住,哪怕死记硬背也得牢牢记住,毕竟考试合格才有机会继续拓宽人生道路,再比如说他其实不用讲这么多,讲得多只是为了在课余时间消遣一下罢了。   周梦贤坦率又洒脱,引来许多学生的敬仰目光,可惜不包括梁风,因为梁风有正经的职业,就是没有多余的闲钱来支持一下周梦贤,周梦贤说他可以继续趴在门缝上听他讲课,反正他的课也没有什么营养,不花钱其实性价比更高,梁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问周梦贤是不是在说真话,如果是真话,他就继续白白偷听,周梦贤说当然没有关系,他乐意之至。   梁风闻言感到高兴,声称以后卖了猪仔,会来花钱支持周梦贤的课,周梦贤连连摆手称不必。   他老了,精力不够了,并且上面的人很挑剔不待见他的课期望他的课随时结束,而且他还有一份正业在做,也需要发展其他副业,教课是他副业中收入最微薄的一项,却占用他巨量的时间,以后也许就不能和大家继续讲课了,得请新人来了。梁风表示很遗憾,问他新人会是什么样子,周梦贤说他也不清楚。   梁风问周梦贤到底是谁不待见他,他说是一位叫做夏侯庄的名儒,此人来听过他的几次课,发现他倡导劳逸结合,而夏侯庄倡导悬梁刺股,其实二者的出发点都没错,非要分个对错是分不出来的,要根据个人实际情况来,夏侯庄以此针对周梦贤有失公允。   但也不是直接针对,而是旁敲侧击。   论名望夏侯庄远胜于周梦贤,他要周梦贤走,周梦贤可以不走,只是没有留下的必要,因为强扭的瓜不甜,强行留下也不会有好处,夏侯庄要抢他的学生就让他抢去吧,周梦贤不喜欢和别人争无谓的长短。   最后的几堂课周梦贤没有心不在焉,仍旧是认真教学,看着这些可爱的学生们不能教到最后,心里有淡淡的遗憾,他只能保证自己会用心去教,用善去感化,但是不能保证下一位老师和他一样和蔼温柔。   梁风看到有学生在课堂上睡觉,周梦贤没有去惊扰,他很是不解,询问周梦贤为什么,周梦贤说这位学生半夜要帮家里人做事,因为是卖包子的,有时天没亮就随父母亲做包子,如此辛苦睡一会又有何不妥。他会额外抽空帮这名学生补课,倘若学生拒绝补课他也绝不勉强,因为人各有志,人各有命,人各有路,每个人要走的路都是不一样的,他最多能做的,是引导他们踏上正路,和不去挡他们的路,绊他们的脚,除此之外,他这个老师能做到的十分有限。   梁风曾经以为自己的以己推人已经做的相当不错,见到周梦贤才明白自己远远不足。   可惜以后就见不到了周梦贤了,他问周梦贤以后回去哪里,二人或许可以谈一谈。   周梦贤也对容颜下乘,却不卑不亢,少年老成的梁风很有好感,说自己想去踏天宗修道,自己教了一辈子书,也想试试御剑飞行是什么感觉,梁风笑着说他在梦中很有体会,无非脚踏刚硬之物,清风白云掠过身边的感觉,习惯了便不觉得有什么,周梦贤说梦归梦,现实归现实,如果自己修道无果,会趁早放弃,绝不浪费时间,如果有希望他将来或许可以御剑飞行,带着忘年交梁风去到处旅行。   只希望梁风不要嫌弃他这个糟老头子。   梁风笑说一定奉陪。   后来果然换人了,变成了夏侯庄教学,他的教学风格十分严厉,严禁学生开小差,严禁交头接耳,严禁窃窃私语,严禁坐姿不端,总之各种严禁,提倡绝对尊师,梁风就去了少了,因为味道变了,梁风还是照旧种地养猪,时不时去采点不值钱烂大街的草药炼几枚不值钱的丹药,赚钱微薄的小钱补贴家用,孝敬孝敬老父亲。   老父亲梁沐反倒是不要他的钱还给他塞钱,叫他赶紧和浅浅生米煮成熟饭,他想见一见自己的孙子是何模样,梁风感到十分无奈,他和浅浅只是兄妹之情,断然不会走到最后那一步。   不过怕老父亲失望,梁风还是挤出一个笑脸说会努力。   期间林丫丫和程兴来找到梁风,劝他别再种地,和他们一道回红山宗,梁风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他已经回去过一次,再回一次那真是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梁风还送给程兴一头小猪仔,说拿到山上去养,林丫丫问她的呢,梁风说她抢自己那么多鸡腿吃还没跟她算账呢,气得林丫丫拿手来掐梁风,连日坚持跑步,梁风瘦了许多几乎跟个正常人无异,加上个子又矮很是灵活,林丫丫追他时没动用真气,朋友间的玩闹一时竟抓不住梁风。   “梁风,你变了。”抱着小猪仔的程兴笑容满面,他生得面皮白皙,五官周正,眼如弯月笑起来也格外好看,正拿着糟糠准备过来喂食,并且打理猪圈的包圆圆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是啊,变得没有原来充实,圆润,不过在我看来是变得越来越好了,对吧。”梁风停下来差点和林丫丫撞个满怀,林丫丫掐着他腰上的嫩肉:“再怎么变你还是我弟弟。”   “行了丫丫姐,你都几岁的人了。”梁风抓住林丫丫纤细的手腕肃然道:“正经一点。”   “这位是你的……”程兴注意到包圆圆。   梁风代为介绍道:“一位朋友,名为包圆圆,我十二月生,她一月生,我虚长她一岁。”   包圆圆点点头表示认可,林丫丫细眉一挑道:“圆圆姑娘,我们认识的哦,我很好奇你一直住在梁风家里想干什么?”   梁风道:“借住几日罢了。”   “哦?我不相信。”林丫丫眼里流露出暧昧之色。 第168章 下沉   “你爱信不信,圆圆,这种糙活用不到你。”梁风说着拿过包圆圆精心准备的猪食,看了看说包圆圆太过奢侈,给猪随便整点草吃能长肉就好了,没必要吃得精细,猪圈里的猪仔听到这话哼哼了几声,似乎是意会到梁风话语的意思。   “我要回去了,下一届青云榜大会马上要开始了,我目前修炼到了筑基期打算也上去比一比,拿个前一百名或许有戏,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你也来看一看。”程兴说道。   梁风道:“好啊,丫丫姐,你也上去比不?”   林丫丫道:“我才不上去,我就看着阿兴比,给他加油就好了。”   梁风道:“圆圆,不如你和丫丫姐,兴哥上红山宗去吧,那边的发展前景在我看来很不错,将来赶超雷炎宗,云隐宗,也不是没有可能,你这一身修为不去那里太可惜了。”   包圆圆连日来把梁风保护得好好的,如今世道太平,梁风又为人谨慎低调朴素,即使没有她保护也很难出什么大岔子,加之久久不见那个神秘男人的踪影,包圆圆也萌生出离开梁风的想法。   如今梁风主动开口她既高兴又不舍,古人所言的日久生情果然有道理,在得久了真得会生出感情来,更何况是梁风这样一个温柔理性善良仁慈勇敢谦虚自信勤奋……的人呢,一时间包圆圆竟然有些不想离去,当然更多的原因还是抱着见到那个神秘男人的一线希望,他不仅瞬间开发她的根骨提升他的境界,似乎还是一位掌控轮回的大能。   人总是本能地趋向依附其他强者,所以包圆圆有再见那位男人的想法也是相当正常。   梁风没有自恋到把她表现出来的不舍归结到自己头上,说既然那男人要求她对梁风言听计从,那么现如今梁风让她去红山宗谋求更好发展,她也应当听太对。   包圆圆觉得梁风所言不虚,她本来以为梁风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没想到是真的对她不感兴趣,心里闪过一丝丝的失落,但很快释然,因为程兴也具有梁风个温柔理性善良仁慈勇敢谦虚自信勤奋等美好品质,人还清瘦高大帅气,修为筑基期,跟着他明显强过梁风许多。   梁风目送他们三个远去,很是满意,以后他再把浅浅撵走就不用睡地板了。   美哉!   “啊,他们来了你也不和我说一声。”   浅浅随后一步赶到,她刚刚去镇子上买蔬菜晚上回家做饭,听到程兴和林丫丫回来埋怨梁风没有通知她,梁风感到很冤枉,他一个劣质根骨的炼气修士,又不能御剑飞行,飞鸽传书也不知道浅浅的具体位置,拿个头去通知她啊?   梁风想起了孟婆手中的VIVO手机,想来用这个法宝通知浅浅应当是可以的。   只可惜这个宇宙不支持这种神器的存在。   “这只叫小绿,这只叫小红。这只叫小白……这只叫——”第二天中午,梁风依在猪圈护栏上照看小猪仔点着数量,点着点着,指头最后移动浅浅身上:“啊啊啊,痛痛痛!”   “指头不想要了?”   梁风揉着手指头苦着脸道:“浅浅姑娘你太暴力了。”   “是你不好。”   “我说笑而已,算了,我们吃饭去,”   今天吃饭的人少了一个包圆圆,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了,浅浅夹了一筷子青菜到梁风碗里,梁风嘀咕道:“我不爱吃菠菜。”   浅浅拔高声调:“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梁风连说两遍以示尊敬。   “你不爱青菜你为什么要炒它?”   “家里没钱不吃这个吃什么。”   “下次我来炒,你的味道都没炒不均匀了。”   梁风边吃饭边试探道:“浅浅姑娘何时动身?”   “动身?”浅浅道;“本姑娘辛辛苦苦帮你打理猪圈,给田地除草,吃你几天饭都不行?”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浅浅姑娘你辣么高的修为,在这儿陪我这个村夫多浪费。”   “我不觉得浪费就行。”   梁风撇撇嘴,吃饭后他把碗洗了,就躺倒床上睡午觉了,浅浅过来揪他的耳朵,说他大秋天的睡什么午觉,梁风说他乐意,她管不着。   自从梁风瘦下来后看起来顺眼一些,浅浅想着以后要是和他炼阴阳互补的修术也不是不可以接受,问题是这家伙怎么像条咸鱼一样,一点进取心都没有?   梁风其实也想进取,问题是自身根骨太劣,用神仙笔画出的图案也无法凝结成实质性的战斗工具,家里又没钱,种地养猪也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发大财的活计,不咸鱼躺还能如何呢?   总不能到田地里拔苗助长吧。   再说也不是春种秋收的季节,种下的蔬菜来年的收成也没有几个钱,本来只是图个温饱的活计,想要依靠它快速暴富或者快速提高修为并不现实,梁风秉持着欲速则不达的心态,不骄不躁地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好景不长,临冬的时候天气变得格外寒冷,大雪纷扬,大地银装素裹,白雪皑皑,梁风做好了保护措施奈何田里的农作物还是全部枯死了,家里的猪圈还破了几头小猪仔也被叼走了,他很郁闷,质问浅浅会这么高的修为难道没注意到吗?   对于此事浅浅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猪被叼走是半夜三更的事情,那时她睡得正香甜,为什么要费力气爬起来赶狼?   梁风气得拿扫把要赶她出去,真是败家孩子,没猪没地山上的也被大雪覆盖采药困难,他们家吃不上饭喝西北风去啊?   浅浅瘪瘪嘴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超级厉害的修士?”   梁风道:“你不去赚银子整天在家里趴着,就算是大乘期修士也没用。”   浅浅不屑道:“不就是吃的吗,破冰抓几条鱼来就有了,要么上山逮几头老虎,有本姑娘在能饿着你?”   梁风道:“我晓得你修为不弱,但是你以为水下的鱼傻傻地站着,山上的老虎傻傻地不动让你来抓?   真气耗尽怎么办?”   浅浅额头绽出四圈微弱道纹,意味着元婴初期修士的修为,梁风见状惊奇道:“你什么时候到了元婴期?”   浅浅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吃饱了就躺在床上?”   梁风道:“我哪有,我也有时常跑步锻炼身体的好吗?”   “走,我带你抓鱼去。”浅浅来到屋子外面,拔出佩剑载着梁风御剑飞行,梁风怕掉下来扶住她的肩膀:“我扶一下没事吧?”   “别。”   梁风道:“那我会掉下来的。”   “我不喜欢别人碰的我肩膀,要么你扶我的腰吧。”   梁风心道她真奇怪,没多想扶住浅浅的腰,浅浅御剑飞行很不老实,摇摇晃晃又突然来个急刹使得梁风由于惯性频频和她发生身体上的碰撞,梁风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不想带我飞直说。”   浅浅嘿嘿地笑:“那你跳啊。”   此时二人飞到一个结冰的湖面上,距离下方足有十丈高度,浅浅偏偏还越飞越高没有停下来抓鱼的意思,如今梁风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害怕掉下来不得不抱紧浅浅:“浅浅姑娘别飞那么高。”   “你怕高?”   梁风道:“危险啊,万一和大雁老鹰来个碰撞不就掉下来了。’   “别怕,本姑娘会罩着你的。”浅浅抓着梁风的手猛地向上一提,梁风心中一咯噔,身子一僵,话也说不利索:“你,你这是作甚?”   “软吗?”   梁风脸色微红道:“浅浅姑娘,你,你要自重啊。我……我又不帅又没钱又没天赋又……”   “打住。”   “住得地方和狗窝一样,又不爱读书写字,又不喜欢搞个人卫生……”   “我叫你打住。”浅浅脚下的剑一抖,吓得梁风又抱紧了她。   确实很软,也很温暖。   她真的是妖怪吗?就算是妖怪应该也没有关系吧?因为抱着真的很舒服——不对啊!   梁风心里骂自己,这才过了多久就把沈雁秋忘了?他可是答应过慕容凌会要找到她的,就算二人转生的时间点不一样,好歹也得见人家一面把话说开了再考虑其他的事情,哪有这么快移情别恋的道理。   不过浅浅飞得越来越高了,差不多两千米的高空,空气愈发稀薄寒冷,逼得梁风不得比抱紧了她。   浅浅道:“一个女孩子放下脸面跟着你这么久,想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梁风道:“可是……可是一个人心里有人,而那个人分量很重,重到超过他心房的负荷,他的心房就会只有她,再装不下其他人。”   浅浅道:“我差在哪里?”   “你不差,只是你我缘分太浅,相见太晚。”   “林丫丫?”   梁风道:“她很像,但不是。”   “是谁?”   “你没见过的人。”   “你好奇怪。”   “说我奇怪的人更奇怪吧。”   浅浅笑了笑,阳光她的笑脸明媚灿然,她以为以她的姿色引诱这么一个凡人易如反掌,没料到再三受阻碍,实在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抱紧我。”   “我的身体紧贴着你,心没有。”   “我不需要你的心,我只要你的人。”   梁风心头一跳,暗道自己清白之身不保。   他看看下面的万丈高空,心里很是惶恐,如果浅浅非要强迫他他也只有从了,毕竟生命重于一切,谁知道地府政策会不会改下一世会轮回何物。   好死不如赖活着。   况且浅浅这么貌美,也不算太吃亏。   梁风闭上眼睛道:“来吧,你这个女魔头。”   浅浅呸了一声道:“来什么你个色胚!”   “啊?你不是要和我来?”   “本姑娘从头到尾都没有和你那个的意思好吗?”   浅浅把话说清楚,原来她之前叫梁风往上摸是摸她怀里的一只大雁,原来她趁梁风不注意真气牵引抓了一只大雁过来,叫梁风抱紧她也纯粹是担心他会摔下去。   而一直跟着他的原因,是因为南宫婉说三人中梁风是未来成就最大之人,这点梁风有些怀疑,对于她的解释他也不戳破,反正今天不会破身,那就皆大欢喜了,他摆出一副淡定地说:“我还以为浅浅姑娘你在非礼我呢。”   “非礼你?你这个丑陋的黑鬼?”   梁风不高兴道:“注意你的措辞,本少年只是暂时性的黑,不会永远这么黑,别看我现在丑那是没有长开,等我再过五年个子上来,妥妥的英俊美男子一枚。”   “哦。”   “这么冷淡?”   “不然咧。”浅浅又往上飞了飞抓了几只大雁,然后俯冲向一个湖泊,梁风生怕掉下来道了一声见谅用力抱住她的身体,接近湖面的时候浅浅收了力道,二人被真气圆罩包裹着稳稳落到了湖面,梁风心中感慨元婴期修士无论哪个时代都是高级人物,以后只要跟着浅浅吃穿不愁,地和猪都不用种不用养了,只有有一点不放心,那就是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以后浅浅真想对他做什么,他还真是不太好拒绝。   梁风踩踩湖面发现很硬很结实,问道:“刚刚不是经过一个湖泊,为什么不在哪里抓鱼?”   浅浅道:“哪里的鱼儿太少了。’   “飞这么高你也看得出来?”   “当然。”浅浅一掌拍出一个冰窟窿道:“天天跟着你吃糠咽菜本姑娘还不是日渐消瘦,所以我经常外出打猎打打牙祭。”   “早说啊,也带点回来给我吃嘛。”   “你不是减肥吗?”   梁风捏捏丰满的身子说道:“我已经很瘦很苗条了。”   浅浅笑嘻嘻道:“你还是这样子最好,抱起来最舒服。”   梁风老脸一红。   浅浅抓了一大堆鱼抱回了家,梁风拎着大雁心里暗道罪过,因为他入过那梦幻般的地狱轮回,所以会下意识认识这大雁前一世有可能是人转生,当然也可能是其他生物转生,如果是人那还是尽量人道处理一击毙命免除痛楚,浅浅发觉他眉头为蹙问他哪里不开心,梁风说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些回忆想要忘掉。   浅浅问是什么回忆,梁风和她说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一个幻境,让他沉沦其中分不清真假,人有的时候做梦会分不清真假,只有醒来才能判断出来,他现在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只是那个梦太过真实会让他一时产生疑惑。   浅浅笑他一定想太多,梁风觉得也是,凡事不能想太多,往空了想。应当往实际了想,然后做出实际行动,注重真实结果,而不是注重虚幻结果,这样人生圆满的几率才会增大。自然有许多无法抗拒的天灾人祸,但是自身应该做出的判断与行动也是必不可少的,行动重于心动,实践重于思索,人生大事三思后行,但是很普通的小事情还要慎重抉择,再三疑虑就十分可笑了。   梁风心念至此,便放心与浅浅做起了美味丰盛的晚餐,晚餐时公孙立也过来蹭饭。   自从施府倒台,公孙立也安心和父亲种起了地,和梁风的田地毗连,抬头不见低头见,经常互相蹭饭,浅浅一开始不太乐意,不过公孙立为人随和健谈,又五官端正身材高大给人一种邻家大哥哥的可靠之感,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起来。   公孙立对浅浅很有好感,梁风私下里与他视浅浅为妹妹,或许他和浅浅之间可以发生点什么,公孙立笑着摆手,他对浅浅的好感也仅限于哥哥对妹妹,因为浅浅的脸很显年轻,给人的感觉太小了,不忍下手。   一个人心中有没有鬼。光从言语神态就能断定大半,公孙立无论从话语还是动作都透着自然,浅浅也看出来他对她没有男女私情,心里却不太高兴,没想到两个离她最近的少年都对她没兴趣,她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多吃点。”   公孙立看着浅浅给梁风夹菜,笑道:“阿风,浅浅姑娘待你会这么好,你将来要怎么回报她?”   “当牛做马。”   浅浅眼里盛满笑意:“你将来少娶几个侧室我就很满意了。”   梁风笑道:“没钱娶不起。”   “有钱就娶几个?”   梁风摸摸脑袋道:“这个嘛……”   要看沈雁秋的意思吧。   不过他这一世能不能碰上沈雁秋还是个未知数。   每个人都很难忘记自己的初恋,即使她有万般不是千般不好,如果初恋对他一片真心,因为其他原因迫不得已让两人分开,他第一个想法不会是再找一个而是努力去挽留,梁风不会抛弃寻找沈雁秋的想法,只是现实的困境暂时阻碍了梁风。   “你娶吧,男人不花心就不是男人了,我父亲也是一样,轻易就抛弃了我母亲,我恨他……但是得承认他不花心就没有我,我想找到他……”杀了他是浅浅的心中的想法,但是她嘴上却说:“问问他,为什么不能把我母亲收作妾室,我知道,我母亲不是一个好母亲,因为她作为……人,有太多不足。但他这么轻易抛弃了她,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实在是太没有良心了。据我所知他是没有成婚的,也就是说他觉得我母亲配不上他……”   公孙立面露尴尬:“浅浅姑娘你喝多了。”   “她喝得是茶。”梁风看着浅浅,眼里流露丝同情之色,或许妖怪大多比人活得真诚也敢爱敢恨吧。   浅浅自嘲一笑:“我很可笑对吧?”   “真诚的人从来不会可笑,浅浅妹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公孙立道:“这里有一个温暖的肩膀。”   “谢谢。”浅浅笑着摇头,目光转向梁风:“要是我碰了他,你觉得我怎么做才好?”   梁风对于提上裤子翻脸的人向来厌恶,只是这是人家的私事他本不应置词,甚至不应听到,不过浅浅都这么直白地说出了口,显然把他当成了蓝颜来倾诉,他要是不给出一个正经回答就是轻慢了人家。   他略一思索道:“按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来。”   “可是我此时此刻最真实的想法,就是想要按照你的想法。”浅浅道:“假设一下你是我,要怎么做才好?”   梁风道:“我不是你,不能感受到你的过去,只能感受到你的当下,我们可以创造无限的未来但是你的过去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也许你曾经见过或是听你母亲讲述过你父亲的为人,可是我对你父亲一无所知,我永远都不是你,永远都不能完完全全感同身受,我可以想很多办法安慰你,开解你,但是如果有朝一日你面对面自己的父亲,如何对待要你自己判断决定。   我不是你,但是我爱你。   兄妹间的那种。”   浅浅听后浅然一笑:“可以升华一下吗?”   公孙立道:“我觉得可以,反正你俩又不是亲兄妹。”   “阿立哥你怎么不升华一下呢?”梁风反问道。   公孙立道:“我不是那种人,来,吃菜吃菜,菜都凉了。”   吃完饭公孙立表示要洗碗出出力,梁风哪里能让客气刷碗,抢着把碗刷了,公孙立与他是竹马之交,和他还有林丫丫,林颂等人熟得快要发紫,也就不和梁风客气,搬了条凳子在旁边和梁风闲扯。   公孙立说一辈子在乡下种地难有作为,他自知没有科举及第的天分与资源,决意踏上江湖之路。   梁风劝他多想一想,确实有些人没有读书天分,越早闯荡江湖越有利,而有些人有读书天分,安心读书将考试,将来的人生路才会更加宽敞好走,他劝公孙立不要太早放弃,毕竟公孙立只比他大几个月也是十五岁的年纪,正是记性最强最适宜读书的年纪,早早入江湖又没有人帮持是混不出名堂的。   公孙立却说他如何没有人脉,程兴和林丫丫已经在招呼他了,而且他也劝梁风也赶紧找个宗门。   梁风早有打算,他有一只神仙笔,虽然不是极品法宝,但也算得上上品,每七天的自然灵气汲取,就可以被他吸收用以开发自身根骨,按照这个速度,来年开春之前他说不定就能靠着这只来历不明的神仙笔跻身灵根根骨。到时拥有灵根根骨,不管入哪个宗门学习哪一种法术,都是手到擒来。   所以梁风表示推辞,而在公孙立看来,梁风是爱上种地养猪了。   梁风笑笑不作解释,鸟贵有翼人贵有志,有志能搬山无志愁压头,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诸如此类的励志名句梁风早已经烂熟于心,受到贤者们的激励,秉持着见贤思齐的方针,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是梁风不会放弃改变自己的,种地养猪终究是权宜之计。   梁风见公孙立去意已决,送上美好祝福,祝愿他今后的征程诸事顺遂,公孙立脸上写满憧憬,想着马上要离开小小的似水村,去往更广阔的地方,亲眼见识更多的人,更壮丽的风景,是他梦寐以求的,他在施府工作时攒下了不少钱,足以支撑他到达红山宗与今后的生活开支。   而与程兴的书信往来,程兴有提到红山宗会给每个弟子定月发放银钱,这可给了公孙立莫大的信心,他回了程兴一封信说是明天就去,程兴说他和林丫丫会来接他,三人以后在宗门有个照应,公孙立高兴无比,唯一的小缺憾就是梁风没有去。   公孙立和梁风唠嗑许久,直到妹妹公孙羽找来拉他回家,他才起身与梁风作别。   毕竟这是最后一个待在家里的夜晚了,公孙立要好好地待在家里与家人过最后一个夜晚。   梁风洗完了碗,和浅浅坐在门槛上数星星,今夜星辰密布,美不胜收,他的心中却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曾经他去踏天宗拜师的前一个夜,也是星辰密布,但是星位很奇怪,像是一头露出血腥獠牙的食人狰狞野兽,沉前辈将此称之为星辰颠倒,银河倒灌,是大事之兆。   梁风原本具有仙根根骨,自身感应得出来自己无论是反应力,体力,智力,察觉力都不弱,现在远远不胜从前,要是发生什么大事情他就只能依靠浅浅了。   说来可笑,曾经保护过很多人,杀过很多妖怪的他如今竟要被一直妖怪保护,不过程兴的判断真得准确吗?‘   浅浅一定是妖怪吗?   璀璨星光下,浅浅的面容更显白皙娇嫩,瓜子脸仰对夜空,说道:“梁风,那个是什么感觉?”   “哪个?”   “就是……”浅浅转过脸,咬唇道:“那个。”   梁风一下子红了脸,他又没经历过如何能知。   “能不能别老是开黄腔,黄花大闺女的。”梁风摆出一副严肃脸训斥道。   “那我和别人那个你也不会心疼对吗?”   “别说这种话实在是太奇怪了。”   “说到奇怪,今晚的星辰位置很奇怪对不对?”   梁风望向星空,眼里装满了星辰,说道:“或许将来有大事情发生,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天不塌下来,地不陷下去,不会影响到我种地养猪就好。你今天御剑飞行消耗了不少真气,今天好好歇一歇,看看明天能不能彻底恢复。”   浅浅将头靠在梁风肩膀上,梁风没有抗拒,把她当做妹妹看待,她说她想变强,这样见到父亲就有底气。   梁风问她令尊是何许人也,她说摇了摇头,梁风问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浅浅又摇了摇头,梁风也就不再追问。   有些事情知道了不如不知道,梁风不是刨根问底的个性,她不想说他绝不再问。   梁风起身而去,浅浅问:“去哪里?”   梁风道:“买蜡烛。”   “家里不是有蜡烛吗?”   “不够用。”   梁风买完蜡烛回来,浅浅已经睡下了,晚上,梁风照旧睡在床下,裹得严严实实,睡得安安静静。   睡得安静的人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可惜浅浅不在此列,翻来覆去,踢掉被子,搞得梁风得半夜爬起来给她盖被子怕她着凉。   好在浅浅虽然睡得不老实,但不会说梦话和梦游,也不会特别影响梁风睡觉。   屋外秋风呼呼地刮,屋内的二人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天空出现了奇异的景观,那就是天色黑暗,明明是中午却是月亮升起,搞得人心惶惶,公孙立也不敢上路。   “星辰颠倒,日月逆行,银河倒灌……难不成……”   猪圈里的小猪仔瑟瑟发抖,其实是梁风的保暖做得不及时到位,昨夜风大吹跑了猪圈的草,可梁风却被天空中的景象所震撼,既高兴自己的预测准确,又担心今后的世道不太平,不过生活还是得继续,他立刻开始向村民们兜售起蜡烛,小赚了一笔,忙于卖蜡烛的梁风难以照顾到猪圈。   今天别说喂猪,连地都没有时间去种,试问明明是正午时分天空却阴沉如午夜,谁会不感到害怕呢。   有些人家配备了漏壶,能够准确计算出时辰,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了,而且没有漏壶,娱乐匮乏从而睡眠规律的村民们大多都是准时起床,对时间的感应也是十分准确,能够推断出大概的时间点。   村民们议论纷纷,都怀疑是不是大魔头出世了,要是大魔头出世涂炭生灵,他们这些升斗屁民是没有多少自保之力的,有人已经开始建议挖地道贮存粮食了,梁风也只敢在村里走动,不敢去隔壁村或远一些的地方,听到大家打着灯笼或点着蜡烛交谈,心里有些害怕,现在的他太弱了,随便来个妖怪都有性命之忧,死倒是不怕,问题是痛啊,好妖怪会给个痛快,坏妖怪就没个准儿了,他匆匆往家奔去。   夜色黑暗,村路上也没有照明工具,一个人影忽然窜来。   梁风惊叫一声,当看清楚来人是浅浅后松了口气:“你干嘛突然窜出来,想吓死人啊!”   浅浅拎着一只野兔子说:“人家在抓兔子嘛。”   二人到了家发现梁沐也来了,包括七大姑八大姨,围在一起讨论今天发生的事情,程兴和林丫丫今天回来,可是今天天色异常,红山宗严禁他们今天下山,他们就没办法过来了。   公孙立本来今天要去红山宗,结果没人来接,天色和晚上一样黑,他也没胆子上路,只好来梁风家,想和梁风打个商量。   二人聊了一番都认为肯定会有大事发生,第二天也别去红山宗比较好,毕竟天时地利人和不支持。   到了晚上月亮撤去,天空中挂着太阳,实在是有够离谱。   所幸的是第二天依旧是太阳,不过也确实扰乱了很多人的作息,梁风感慨到这真是百年一遇的奇观,有生之年亲身感受一下也是十分有趣。   梁风回家的时候,看到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趴在墙上一动不动,好像是蜉蝣中最短命最没有活力的一只,他吹了一口气,蜉蝣也没有任何反应,正在做饭的浅浅凑过来问:“你干嘛?”   “无聊逗它玩。”   浅浅拿指尖碰了碰蜉蝣,蜉蝣掉落在地,“哇,死了。”   “浅浅,你说蜉蝣会成精吗?”   “不会。那么小只才活几个时辰哪有成精的时间。”   梁风道:“不一定吧,时间是相对的,假如我提前一个时辰到达一个目的地,换一种说法不就是我穿越到了一个时辰之前的地方,但实际上我只是加快了速度,时间是没有因为我产生倒流的。   我只是加快了自己的速度,节省了自己的时间。   而我感受到的时间和其他生物感受到的又是不一样的,比方我说又看书又写字,又炼丹又跑步,还要洗衣做饭拖地,把这些事情全部压缩到三个时辰内完成,那么剩余的时间我将会很悠闲,仿佛是多出了很多时间,因为太阳没有下山。   但是太阳始终都会下山,第二天始终还会升起,我必然随时间不断变化,只是感受到的事物不相同而已。人不是狗狗,没有办法明白狗狗的身体构造和感觉与视觉,其实狗狗与我们感觉大不相同,所以它们感受到的时间与我们也不尽相同。这就是为什么有些狗狗能感觉出危机来临与主人死亡的气息。   时间的长短是相对而言的,对你来说它的一生很短暂,对于它来说,或许它觉得自己的一生很漫长。   不管短暂漫长,都会有一个结局,有些人总觉得自己是宇宙的中心不会迎来结局,也不会有皱纹爬上脸颊,两鬓染上白霜的一刻,这样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活好自己就很好。人不是为了死亡才降生的,也不一定为了延续而活着,一万种人有一万种活法,不看轻不幸的人,也不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事物,我曾经天真地以为人定胜天,后来才明白个人的力量的微乎其微,但不代表可以什么都不做,因为人只有一副身体,所以也就感受到自己感受到的就好了。天地再辽阔也只有一双眼睛去看,应该做出对未来的规划与考虑,才是理智的做法,随处可见的前车之鉴与后事之师,每晚升起的月亮与每早升起的太阳都昭示出人与蜉蝣对于天地宇宙而言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那些痛苦与快乐都太过短暂不可捉摸,唯一值得追寻唯有正义与均衡,它犹如黑夜之明光,海洋之灯塔,尘世之福音,时间的确会让一切褪色也包括它们,但是它们使更多人有幸诞生,也给予我说话的机会,无名前辈说过没有正义均衡多数人或许无法呼吸和思考,这也是我为何推崇并再三提及它的原因,仁人义士们总是在有限的度内寻求最大的平等,令人神往,这一世我天赋不足,但我仍愿意遵循此道,并且会加入自己的理念,那就是绝对的均衡未必有益,适当的均衡才是有益,这也是我的不同之处。”   浅浅“哇”了一声,问梁风有没有必要这么罗里吧嗦长篇大论,梁风说很有必要,因为他觉得对亲近的人啰嗦其实是一种拉近关系的方式,也会让两个人的想法无形中越来越贴近。   而且浅浅倾听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不耐烦的表情,如果她厌烦了,梁风会随时掐断自己的废话。   因为说废话不对对方的胃口,那就真的是废话了。   浅浅一听这话以为梁风想和她发生身体上的贴近,害羞地拿胳膊碰了碰梁风,梁风立刻道明不是她想得那样。   浅浅笑着问他是不是不喜女色,梁风一副很无语的表情,他经常有那一方面的梦,在梦里的他极其勇猛,一人对战多女占尽上风,所以绝对不是不喜女色,只是实际操作要他对着有可能非人的浅浅,还是下不去手的,就算浅浅不是妖怪,梁风更多的还是将她当作妹妹看待。   梁风不言语浅浅也不便多问,由于她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今天中午的午饭依旧是梁风包揽,他的厨艺无论是哪一方面都几乎无可挑剔,味道,颜色,摆盘都很均衡令人赏心悦目,浅浅吃得很开心,对梁风的好感日渐上升,梁风也很开心,因为浅浅会帮他抓很多东西以后就不用花钱买食材了。   天下本有十大禁地,包含英雄冢在内,后来十大禁地被征服得只剩下九大禁地,天空中那座浮空岛还在,它位于万丈高空,有人说天上总共有九十九重天,他们所在的是第一重天,浮空岛位于第一重天和第二重天的交界处,也是通往第二重天的入口。这是一个传说,至今无人能够考证,因为浮空岛布有结界,岛上存在强大妖怪,哪怕渡劫期修士登上岛屿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导致闯岛者从古至今寥寥无几,更别说查看岛上的奥秘了。   自从天现异象后,浮空岛从万丈的高度骤然下降到百丈,落差之大让天下人震惊,百丈高空的浮空岛几乎是遮天蔽日般的存在,它本身就有一座小州郡的大小,哪怕位于百丈高空,观感还是十分震撼,它的阴影恰好笼罩住江州,而笼罩的中心点则是尹城,不过这一点只有御剑飞行者才能看到。 第169章 落枕   浮空岛下沉的消息震惊了整个修真界,各方人马从四面八方赶来,准备一瞻这最神秘的禁地的模样。   正道门派的领军人物叶枭早早到场,率先和其他的门派的掌门御剑飞向浮空岛,发现岛周围有一圈牢不可破的结界,动用真气也无法打开缺口。   有人说月圆之夜浮空岛会自动出现一个出口,让人自由出入,叶枭表示很怀疑,但是也不敢用全力去攻击浮空岛的结界,毕竟浮空岛藏着太多神秘,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浮空岛周围有许多粗大的锁链,从岛屿下方的岩石块凸出,牢牢扎根于下方的大地之中,这些锁链也布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符文,教人摸不着头脑。   部分世人把浮空岛下沉当作神的旨意,在下面摆起了祭台,跪拜祷告祈求神的祝福,也有些世人认为天将降大祸于江州,连日拖家带口离开了江州。   浮空岛下沉的第一时间已经有人开始顺着锁链往上爬了,都是些没有修为,胆大包天的凡人,想要一窥岛上的风景。   方向这些人爬到岛屿周围才发现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阻碍着企图进入的人,上山容易下山难,往上爬的时候眼睛朝上,往下爬的时候眼睛朝下,百丈的高度看起来就很吓人了。   梁风也大着胆子往上爬,浅浅在一旁御剑而行,负手笑嘻嘻地模样:“抓紧了,摔下来我可不管你。”   “别说这种话,多伤心啊。”   “你还知道伤心,我还以为你是个木头人呢。”   “我一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好男儿被你说成木头人——欸,太高了太高了……”梁风看了看下面,如今没有真气护体他本能地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恐惧。   “怕高还怕那么高。”浅浅过来拎起了他,带着他飞到岛屿旁边,梁风一手揽住浅浅腰肢,一手用力推了推结界,自然是无用功,他仰天埋怨道:“这破岛怎么回事把我的农田都遮住了,搞得一点采光都没有,快过冬了想冻死我的庄稼,让我喝西北风是不是?”   浅浅道:“把猪卖掉或着宰掉不就有肉吃了。”   梁风道:“还没长大的小猪这样处理太可惜了。”   浅浅道:“那我给你打猎抓吃的不就好了。”   梁风瞄了浅浅一眼哼道:“我岂能吃你一辈子软饭。”   “那今天我就老实呆在家里了。”   梁风道:“别,我和你说笑呢,干嘛较真。”   “抱紧我。”   梁风犹豫片刻还是抱紧了她,摔下来要命啊,二人闲扯着往被岛屿阴影笼罩的家的飞去。   “这段闲适快乐的日子会持续多久呢。”梁风感受怀中浅浅的温暖,心想她如果不是妖怪就好了,或许他们就有机会在一起。   “叹什么气?”   “我叹气了?”   “难道是我叹气?”   梁风微微一叹道:“不由自主,不由自主啊。”   浅浅道:“和我在一起不开心么?”   “开心。”   “那还叹气?”   “无病呻吟。”   “哼。”   浅浅抓了一堆野味交给梁风烹饪,梁风做菜的时候心想要么干脆不种地养猪,在就近处圈一块养野鹅野鸡之类的动物更好,卖完了就让浅浅再去抓。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是真正地吃软饭了。而且让元婴期修士贩卖野生动物也实在有够搞笑。   但是蒙上面,谁又能知道呢?   当朝律法是不禁止抓野生动物的,他们想抓不会有人拦着。有句话说得好有钱不赚是王八蛋,只要不侵害其他人,这条生财之道走走也无妨。   说干就干,梁风把自家门前的地清理了一块出来,然后把小猪仔全部卖掉,连同之前的猪圈围上一圈篱笆,勤劳美丽漂亮温柔善良智慧的浅浅就   依照他的意思,开始抓野味投到这里面,梁风看着篱笆里的猎物越来越多,脸上露出市侩的笑容,他还盘算着让浅浅带人御剑飞行呢,浅浅表示他开心就好,为了他做这些举手之劳她乐意效劳。   虽然浅浅的确是一颗听话的摇钱树,但梁风没有把她当作摇钱树,只要赚来的钱足够过冬,一时吃穿不愁就行。   浅浅太能干了,抓到了好多野兔,梁风发现还有一只小野猫,而浅浅对于这只橘色小野猫的眼神中带着怜爱,她说小野猫被母亲抛弃了,她想要养她,梁风大概猜出浅浅是什么妖精,没有点破,说养猫可以但是屋子得自己收拾干净,浅浅高兴地亲了梁风一口。   梁风脸红得像个苹果。   他们去集市的路上,竟然看到了施囧囧,这家伙双足溃烂,正趴在地上给人擦鞋子,被人打了巴掌踩了一脚也陪着笑脸生怕被揍得更厉害。   梁风阻止了其他人的暴行,说施囧囧家破人亡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就不要过多地羞辱他了。   他蹲下来问施囧囧是怎么从牢狱内出来的,施囧囧说皇后诞下龙子,皇帝赵决龙颜大悦大赦天下,全部的罪犯都被免除了罪行,所以施囧囧才活着从死牢里出来。   而施囧囧的父亲施不得因为接受不了现实在牢狱内上吊自杀了,没能等到天下大赦。   梁风让浅浅用真气治好了施囧囧的双足,再从笼子里抓住一只黑天鹅递给施囧囧和他说以后好好做人,施囧囧感激涕零叩首谢过,带着黑天鹅离开了这里。   浅浅问梁风为什么要帮他,梁风说人生来就要互相帮助,而且他看得出来施囧囧的眼中流露着悔恨与耻辱,知耻而后勇,施囧囧将来一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浅浅说梁风愚善,他笑笑没有解释,一路上看到不少和施囧囧一样的犯人在沿街乞讨,因为有很多身陷牢狱的人都没有家庭,一下子被放出来无家可归,身无分文也只有乞讨度日。   梁风皱眉道:“这么多乞丐官府也不管一下。”   浅浅道:“他们不造反就行了。”   “梁风,它叫什么名字好?”浅浅坐在板车上问推车的梁风,梁风看了看她怀里的小野猫,说道:“小黄怎么样?”   “太俗了。”   “那……皇帝的皇?”   “太嚣张了吧?”   “不说谁知道。”   “算了,还是叫小黄,小黄,以后你就叫小黄了。”浅浅摸了摸怀中的小黄,梁风道:“小心它拉你身上。”   “不会的,小黄最懂事了。”浅浅摸了摸小黄毛茸茸的脑袋,小黄眨巴着眼睛看着梁风,梁风也睁大眼睛看它,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梁风又把目光投向远处,二人来到集市,梁风把囚禁猎物的笼子拿下来开始贩卖,到了傍晚他又推着推车返回村里。   时光推移到冬初,果然发生了大事情,那就是皇帝赵决暴毙,嫡长子赵瀚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登基为帝,梁风暗道不妙,因为赵瀚不是什么好角色,残忍到要抽小孩子的根骨助长自身的修为,若是赵先茗或者赵鲤称帝还算过得去,赵瀚这种人称帝即使不朝纲大乱,也恐怕会上梁不正下梁歪。   赵鲤上台后以逆反罪,处死了十数位同父异母的皇子与公主,连尚在母胎的龙种也要堕掉,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完颜皇后亲生的三位皇子,包括他在内之外的赵先茗与赵鲤。   赵先茗听说此事连夜入宫,请求赵瀚高抬贵手放过一名叫做田杏儿的贵人,赵瀚正在书房研读炼气秘籍,听到声音抬头道:“皇弟,杀他们不是皇兄的意思,是叶太祖的意思。”   赵先茗道:“叶太祖他……怎么可能?”   赵瀚给了身旁一个孔武有力的中年人一个眼神,中年人立刻布下防止被外界监听的法阵,之后赵瀚才开口道:“先茗,这已经很显而易见,为了更好地掌控我们皇室,死得人越多剩下得越多,越容易掌控。父皇在世时炼到了小乘巅峰大圆满,连雷炎宗也得忌惮三分,可惜日前那场百年一遇的天地大黑暗,浮空岛下沉带来的异象,使得外出狩猎的父皇陷入黑暗之中,别人都说他是突发恶疾,但是他淬体期修士不管是内脏或者皮肤都坚逾钢铁,牢不可破,断无可能死在病魔手中,只有一个解释,叶太祖与叶掌门联手杀害了父亲。”   赵先茗道:“皇兄的揣测未免太过大胆。”   “皇弟,你是在雷炎宗呆得太久,忘记了自己姓什么?”   赵先茗心中一惊道:“不敢。”   赵瀚道:“红山宗宗主卢玄机精通七星连珠拳法,每一拳都饱含天地之气,日月之灵,星辰之光,杀人于无形,父皇的尸体上面有这套拳法的拳印,十有八九就是卢玄机所为——看似如此,实则不然。   卢玄机的修为远低于父皇,父皇乃是小乘巅峰大圆满,卢玄机不过是初入小乘期的修士,绝无可能以七星连珠拳法暗杀父皇,而且红山宗作为修真界三大宗门一向与皇室交好。   所以凶手不是他,最有可能的是,便是雷炎宗前任宗主叶风魂。   哼,叶枭向来自诩天下第一侠,常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如今看来不过是表里不一,野心勃勃的禽兽之徒!   须知父皇的实力对之叶枭也不落下风,叶枭为了诛杀父皇不留痕迹,特地请来叶太祖,叶太祖没有想到父皇并非不堪一击也重伤了叶太祖,才有了文臣武将们出宫寻找,将父皇的尸体带回来的机会。   父皇的贴身死士全部死去,无一幸免,但是父皇的遗体留下了许多真凭实据——叶太祖重伤后真气不足,无法完全毁去坚逾钢铁的小乘期修士的肉身,于是匆匆加上红山宗住卢玄机的七星连珠拳法,因为雷炎宗作为天下第一宗时常与其他宗门有交流,习得七星连珠拳法没什么稀奇,他伪造了七星连珠拳法的痕迹后,匆匆离开。   为的,就是引起整个修真界讨伐红山宗,红山宗一倒,就只剩下南宫颜的云隐宗,云隐宗高手寥寥,除却南宫颜没有一个天境修士,因为他们把资源集中在南宫颜一人身上,南宫颜实力虽高,法宝虽多,到时候又如何抵得过叶枭,叶风魂,还有你?   先茗,父皇身死,接下来雷炎宗肃清不听话的皇室成员,终有一天会轮到你我。   可笑我们赵氏皇室一直在被修真界的人控制,不知道的小老百姓以为朝廷姓赵,其实姓得是叶。”   赵先茗道:“皇兄,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赵瀚道:“那座神秘岛屿下沉,是不是雷炎宗搞得鬼我无法确定,总之我们得做点什么,雷炎宗主叶枭命令我颁布圣旨,昭告天下召集勇士登岛,单以为兄这个傀儡的皇帝难成大事,首先需要你的威信,毕竟你是青云榜第一人,有人开口叶枭也会有所听从,这也是我今天与你交谈的目的。”   赵先茗道:“好,我这就去筹备此事。”   赵瀚道:“速去速归。”   “圣上,他会相信吗?或者他也是刺皇的参与人?”身边的强壮汉子问道,此人名为北楚,是赵瀚豢养的众多死士首领。   赵瀚叹道:“我愿意相信他相信。   至于刺杀父皇,绝无可能,他对父皇感情深厚,在众多皇子皇女中,也是父皇最宠爱之人,除非他是中山狼才有反咬父皇,但是如果他是恩将仇报的中山狼也不可能通过雷炎宗所谓的人品考核。   北楚,日后风云将起,你可准备好赴死了?”   北楚道:“何惜吾身?”   赵瀚微微摇首道:“前有踏天宗血溅皇宫诛杀皇后,藐视帝王,后有傲天宗把持朝政,垂帘听政,后有雷炎宗屠杀皇室,意图颠覆皇权,改朝换代,绝对的实力之下是无限膨胀的野心。   可惜剑圣无名百年仙去,管不了这帮人,也无法完成削弱灵气的壮举。哎。”   北楚道:“圣上,至少红山宗是和我们一边的,卢玄机也似乎有继承无名前辈的遗愿,削弱天地间的灵气,以制衡修真者的力量。   这是旷古绝今的大计,一旦功成,从此世间再无妖魔与强大修真者,皇室可稳坐江山,千秋万代,为了达到这一宏愿,属下愿意奉献生命。”   赵瀚道:“好,你下去吧。”   “是。”   “拾掇拾掇屋子,搞得和猪圈一样。”浅浅手拎着几只野鹅走进屋子,看到梁风躺在床上歪着脑袋,她眉头一蹙道:“你脖子怎么了?”   “没睡好,落枕了。”   “我给你揉揉。”   “不用。”梁风感受她温暖的手掌伸触过来,本能地抗拒,只是后脖颈剧痛无法抬头转首,只好任由她帮忙。   浅浅双手萦绕真气每一下的轻抚都使得梁风脖颈好受很多,梁风的脖子渐渐能转了,他说道:“浅浅,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我,我……我作为哥哥真得有点舍不得。”   浅浅凑到梁风耳边道:“那我们早点把正事办了,不留遗憾可好?”   梁风心头一跳道:“什么正事?”   “做午饭啦,你个色鬼!”浅浅拿手指点了点梁风额头。   梁风捂住额头道:“我脖子伤还没好呢,下手轻点儿。”   “看在你落枕的份儿上,今天的饭我来做。你呀,别睡那么高的枕头,脖子不出问题才怪。”浅浅抽出梁风腰下的枕头,塞进了旁边的柜子。   睡姿问题很大导致脖颈筋肉损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使有浅浅的帮忙,梁风脖子伤也没有好得那么快,如果有个懂医理的大夫,同时具有筑基修为能很快治好梁风的脖子,没有的话没有七八天很难痊愈。   梁风没法干活,种地,做饭,赶集,不得不起来张口,饭来伸手,浅浅把他伺候得很周到舒贴,还花钱请人把屋子里外翻新了一遍,半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的梁风有点不好意思了,怀疑自己真的具有魅力吸引到了浅浅,浅浅对他也是真心实意的。   不过照照镜子梁风就清醒了,前世的容颜挖鼻孔的样子都比现在帅上十倍,单以外表是不可能吸引到浅浅的,修为当然也没戏,至于人格魅力要基于眼缘上,眼缘都没有是很难发挥的,他想起和浅浅是在那片绿林中第一次相遇,那本就是很靠近妖怪的大本营位置,而程兴又说她是妖怪,十有八九便是了,不过现在,梁风认为她即使是妖怪,也是一只好妖怪。   梁风的心渐渐融化在浅浅的温柔中,认可了浅浅在这个家的妹妹地位,而浅浅只是奉命行事,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到底给了梁风多少位置,也没有人知道她是不是将他视为兄长。   公孙立去了一趟红山宗,测出修道天赋是无根根骨,可惜红山宗作为与雷炎宗,云隐宗并列的三大宗门,每天都有许多人挤破脑袋似地想要挤进来,杂役人员也满员了,公孙立的关系不够硬,于是无功而返,回到了似水村。   他和梁风谈及拜师铩羽而归一事,梁风说很正常,他都被红山宗踢出来过两次了,天赋差就需要拼搏和机遇了,公孙立明白如今这个天赋无论进哪个宗门都没戏,于是询问梁风有没有好的生财之道。   因为公孙立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了梁风焕然一新的小木屋,苟富贵勿相忘啊!他才厚着脸皮登门一问。   梁风一直在吃浅浅的软饭,也不好意思吹嘘自己是怎么有的钱,把实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公孙立早就知道浅浅有本事只是没想到本事那么大,他虚心请教浅浅,想学得一招半式,可是被浅浅无情地浇灭了希望之火。   因为他和梁风原先一样是无根根骨,没有办法进行炼气,梁风见之不忍,拿出了神仙笔要和公孙立共享,公孙立听说这笔可以提高人的天赋,却没有收下,无功不可受禄,倘若梁风介绍他去做什么差事他会欣然前往,但白白给的贵重东西哪有轻易收下的道理,二人是竹马之交,不是血缘至亲,哪怕血缘至亲有时也得亲兄弟明算账,何况只是挚友。梁风见他执意不收也不强求,收回了神仙笔,继续躺在床上,看在浅浅打扫房屋。   “浅浅,阿立哥出门你也不送一下,太没礼貌了。”   浅浅白了梁风一眼道:“就属你最有礼貌。”   梁风道:“我不是脖子歪了吗,没有办法。”   浅浅道:“地给你扫干净了,真是的,搞得我像个管家婆一样,你好好休息,我出去打猎了。”   梁风道:“别出去了,今天在家里面休息吧,外面雪下得挺大的。”   “雪大我才出去,不大我还不出去呢。”浅浅道:“我就喜欢下雪。”   梁风道:“那你早去早归。”   浅浅出了门,御剑而去飞往天麓山脉之巅,到了山巅的踏天宗广场稳稳落地,走进踏天宗门中,由于她蒙了面踏天宗的弟子们都不认识她,踏天宗首席弟子赵鲤曾和浅浅有过一面之缘,和浅浅点头致意,然后在南宫颜的要求下,带着浅浅进入了房间。   房间内,云隐宗掌门南宫未央,皇帝赵瀚,以及章先生乔装成的武林高手“张先生”全部到齐,南宫颜见到浅浅到来很是高兴,说道:“瀚儿请看,这便是妖族将来的妖王。”   赵瀚道:“气质脱俗,真乃佳人也,只可惜修为差了点,干娘,你真的觉得她有资格胜任妖王之位?”   南宫颜道:“她绝对是最佳人选,只是在没用的人身上荒废了太多时间。”说着南宫颜瞧了南宫未央一眼,南宫颜又瞧了章先生一眼,章先生羞愧地低下头颅,他不认为自己的直觉有问题,始终认为梁风一定是个大器晚成的人才,可惜同辈的程兴和林丫丫一个修炼到了接近金丹期,一个人在近期在卢玄机的帮助下,在筑基初期站稳了脚跟,只有梁风还是一个炼气初期都很勉强的普通人,一直在乡下种地养猪,最近竟然还吃起了浅浅的软饭,这些事情浅浅可都是有跟他们禀报的。   南宫颜道:“没必要继续在这个废物身上浪费时间了,浅浅,我派你去接近赵先茗,瀚儿会为你作掩护。”   赵瀚道:“就依干娘所说,朕会将你收为贴身宫女再赐给先茗,以你的姿色,他定然不会坐怀不乱。”   浅浅低眉顺眼道:“好。”   没有人知道此刻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有章先生看出她眼底暗藏的一抹淡淡忧伤,商谈结束后,章先生和浅浅单独谈道:“浅浅,赵先茗是个正人君子,不会折辱于你,你不必忧心。”   “多谢伯伯关心,浅浅会竭尽全力的。”   章先生点头道:“很好,前些天因为天现异象,青云榜推迟到下个月举行。明天皇帝陛下会亲自到场主持,各门派的俊杰都会齐聚雷炎宗,包括一些不入流的小门派也会到场,到时候龙蛇混杂,指不定有捉妖高手。   我虽然想办法抽干净你的妖骨,但瞒不住真正的捉妖高手,他们只要稍稍用心就可看出你的非人身份,所以我会先封印住你的穴位,使你无法动用妖气与真气。”   浅浅道:“谢谢章伯伯。”   “谢就见外了。”   “浅浅,过来扶我起来。”   “晚上吃什么啊?”   “我饿了。”   “浅浅。”   “浅浅?”   梁风扶着自己的脖子下了床,自言自语道:“不是吧,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浅浅,快点出来不要玩捉迷藏了。”   老爹搬走了,浅浅也不再,小木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梁风觉得很孤独。   “啥?浅浅消失了?”   “对啊阿立哥你能不能帮我书信一封去红山宗?”   “最近邮差们都不跑红山宗了,我帮你飞鸽传书试一试。”   “有消息了吗?”   “问过阿兴他们了,浅浅不在红山宗。”   “那她到底在哪里呢?”   “别问我,我反正是不知道。”   “小黄,你说浅浅在哪里呢?”坐在门槛上,歪着头的梁风抚摸蜷缩在怀里的小野猫,眼神中失去光彩。   门前一条泥巴路人来人往,一位身材壮实的少年站到梁风面前:“梁风,傻呆着有什么用,去找啊。”   “找?”梁风揉揉自己僵硬的脖子道:“脖子都硬成这个样子怎么找,头都转不过来。”   “我来,两下子见效。”公孙立说着过来给梁风来了个按摩,他的手法轻轻柔柔,让人倍感舒适。   “阿立哥手上功夫强啊。”梁风赞叹道。   “不然你以为我靠什么跟施囧囧大少爷混这么久,人在江湖飘总得也有个一技之长,不过我嘛目前只干过家丁算不得踏入江湖,还得出去得更远一些才行。”   梁风道:“都一样的。”   “什么都一样?”   “去远的地方,还是近的地方,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只不过是见识到的人与事和风景有所不同,去的再远还是不如家里好。”   公孙立看着他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的模样取笑道:“那你要怎么样,在乡下玩一辈子泥巴?”   梁风道:“我当然有冒险精神,只是没有舍近求远的必要就不用舍近求远,冒险的本质不也是为了更多的资源嘛。”   公孙立道:“话虽如此,亲眼目睹到更壮美的风景呼吸到不一样的空气,还是会觉得很舒服,不然人人都原地踏步,世界也不会进步。梁风,年轻人身上没有蓬勃朝气是不行的。”   病者显现出沉沉暮气,这也无可厚非,落枕后梁风抬头都抬不了,走两步脖子就感觉不行,仿佛支撑不住十几斤的脑袋。   公孙立听到这话摇头道:“人的脑袋哪有十几斤重,最多七八斤的样子,西瓜可比这大多了才有十几斤重。”   梁风道:“脑袋确实不重,只不过是脖子感觉那么重,也许是经常低头看书给脖子造成了压力。如今落了枕,感觉远远不止十几斤了。”   公孙立一番细心的揉捏,将梁风脖颈上的硬块捏开,问道:“有没有觉得轻松一点?”   堵塞的血管受到外力挤压后顿时通畅许多,梁风也骤觉脖颈轻松不少,说道:“谢谢阿立哥妙手回春。”   公孙立道:“我再给你捏捏肯定能好。”   又是一番揉捏捶打,梁风的脖子渐渐直了起来,他赞叹道:“阿立哥真乃圣手,什么时候把这揉捏技巧也教教我?”   “学费五百两,一分钱都不能少啊。”   梁风笑道:“你去抢好了。”   脖颈下方的背部也十分疼痛,犹如血管和筋肉错乱到了一起,导致抬手和转首都存在困难,经过公孙立的不断地按摩疏通,梁风感觉大大变好,他趁机拿出神仙笔道:“阿立哥你为人仁善,村里人人都夸你大好人,好人就应该好报,没有做一辈子村夫的道理,这支笔就送你,作为拓展天赋的得力工具。”   公孙立道:“做村夫又有什么不好,红山宗不收我的时候我就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信命但不认命,这支笔是法宝说实话我是想收的,否则也不会特地跑来找你,只是……这支笔也不是你的东西,是包姑娘给你的宝物,万一她哪天问你要回去怎么办?”   “送出去的东西如同泼出去的水,她断无可能要回去。”梁风道:“你就安心地收下吧。”   “阿风,咱俩关系虽铁,但还没有到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的那一步,更何况这是法宝不是臭鸡蛋烂菜叶,我可以暂时替你保管,你想要随时的话可以拿回去。”公孙立说道。   梁风道:“咱俩谁跟谁,你只管收下”   公孙立郑重接过法宝,说道:“多谢翼德。”   引得梁风哈哈大笑,他曾经和程兴与公孙立,三人“桃园三结义”,公孙立为刘备,程兴为关羽,梁风为张飞,当时三人是闲得无聊,搞这一套属于无聊打发时间,没想到公孙立印象深刻,梁风当即抱拳道:“大哥太客气了,今后大哥欲望何处?”   公孙立道:“天赋垃圾去哪里都难以起势,我应开发根骨之后再上路,但是我看到浮空岛下沉后改变了主意,天数有变,神器更易,我觉得越早出发越有利。下一步我准备去踏天宗,这个昔日第一的古老大门派中卧虎藏龙,那里一定也潜藏着更多机遇,此去百里之遥,正好可以利用路上的时间开发自己的根骨。”   梁风曾经去过踏天宗,害得郑二哥在那里殒命,对踏天宗有所抵触,说道:“踏天宗太远了,去别的宗门比较好。”   公孙立道:“不,我觉得踏天宗最好,就得去踏天宗拜师学艺。”   梁风道:“它有什么好的,一个二流门派,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要去就去最好的,红山宗不收,云隐宗收,云隐宗不收,雷炎宗收,雷炎宗要是还不收那就找别的宗门。九州大地有的是修真门派,再不行远渡重洋去其他国度,为什么非要去踏天宗?”   公孙立道:“踏天宗名字霸气啊。”   梁风道:“那霸天宗名字更霸气,整体实力却不怎么样,不要光看名字,要看真正的实力。”   公孙立道:“它综合实力虽然不行,但是拔尖者很强,青云榜第二的廖定就是出自踏天宗,听闻他的真正实力远在赵先茗之上,只是赵先茗是皇子身份又参与了西北妖城的建成,才能排在廖定前面。   我还是认为去踏天宗能学到更多东西,当然,你觉得去其他宗门更好,我就听你的。”   梁风心道:周梦贤说自己要去踏天宗拜师,不知道他老人家会在踏天宗做什么?   去一趟也好,即使拜师不成也能和周梦贤叙叙旧。   “就去踏天宗吧。”梁风摇晃了一下脖子发现好受很多,大概明天能够彻底痊愈,不会影响到他的行程。   如果浅浅不在,一直和她在小木屋生活也很快乐,现在一个人活着确实没什么意思,梁风想着要快速提高修为可以去找到浅浅,当然了,只是兄妹之情。   他其实还是想找沈雁秋的,只是没有一点头绪和半点线索,无从下手。   听到梁风说要去踏天宗,公孙立很高兴,帮梁风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卖掉,然后和家里人说了,有几个村里的小伙伴也想入伍,都被公孙立给拒绝了,修道一途可不是开玩笑的,搞得好能上天,搞不好是会死人的。   二人收拾了细软结伴上路了,路上梁风说很期待和周梦贤的见面,公孙立嘟哝道:“周老先生一把年纪了还学修真?不是年轻人才修道的吗?”   “修道不分年龄。”梁风道:“只分心态。”   公孙立笑说:“照你这么说,三岁小儿也可以修道了。”   梁风道:“三岁小儿还是不要修道为好,厚一点的书都拿不动。”   公孙立道:“梁风,你说有些人能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八岁熟读四书五经,出口成章,年纪大了反而没有作为泯然众人,这是为什么?”   梁风道:“我觉得泯然众人没什么不好。”   前一世可谓风光无限,却惨淡收场,让梁风领悟到泯然众人也是一种幸福,一个人站得太前,太高势必要被众人推举,也要付出许多,这一世梁风想安安稳稳地生活,甚至不想再接触到镇魔刀,这把刀给了他力量也给了他使命感,但是世上比他仁善比他智慧比他有勇气的人太多了,一直会有更适合镇魔刀的人。   镇魔刀虽然被他碎裂但是在宇宙之力的牵引下很可能再度自然重铸,仿佛有一种冥冥的力量在拉近他和这把刀的距离,此去踏天宗梁风就有这种感应,这是一种直觉。   二人一路平安无事抵达踏天宗的山门口是七天之后的事情,梁风登上山门口看到有个老头拿着扫把在扫地,不由面露惊奇之色:“周老先生?”   “梁风,你来啦。”周梦贤抬头看到梁风,面露笑意:“来拜师的?”   “正是为拜师而来,这位是我的好友公孙立,周老先生,您怎么在这儿扫地?”   周梦贤道:“别叫我老先生,我年轻着呢,再说我也不教书了。   我的根骨被踏天宗的掌门断定为劣等,无法进入门中,于是厚颜在此做个杂役了。”   梁风道:“您老甚是风趣,心态之好我辈望尘莫及,我和他也是为拜师而来,估计也很难被收进去,不过也得碰碰运气,万一踏天宗的人看走眼了,我们就能进去了。”   周梦贤道:“你俩一定可以进去的,我看好你俩。”   公孙立道:“托您吉言。”   南宫颜正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和南宫颜密谋刺杀叶太祖,宗门由首席弟子赵鲤代为管理,赵鲤此人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弄些花花草草和弟子们谈天说地,今个儿他又被众弟子围成一圈,接受众弟子们难度几乎近乎于零的提问:“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培元丹的必要成分?”   “三叶花,灵河草,向阳叶。”   “成为首席弟子的必要条件?”梁风的声音响了起来。   “英俊,帅气,当然,最好具有皇室身份。”赵鲤微笑着把目光投向门口,看到梁风,微微颔首道:“不错不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梁风道:“这可不止三日。   赵师兄。”   “来拜师的?”   “正是。”   赵鲤让梁风和公孙立也在蒲团上落了座,对答还没有结束呢。   弟子们不会出太难的提问,免得赵鲤下不了台,赵鲤每答对一个问题,公孙立眼里就多了一份尊敬,梁风见识得多了知道这是赵鲤的个人秀,一直笑容浅浅地旁观。   “甲鱼算是鱼吗?”   “不是。”答完最后一个没营养的问题,赵鲤自信满满地起了身,周围弟子纷纷热烈鼓掌,眼中充满了敬意,不管这敬意饱含多少真诚都足以令赵鲤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他微笑地朝大家点头致意,最后对梁风和公孙立道:“你们来拜师,可有引荐信?” 第170章 比试   “没有。”   没有引荐信天赋又不足,结果是一目了然的,画面一转,梁风和公孙立站在山巅广场上和周梦贤一起扫地,周梦贤手持扫把笑呵呵道:“二位俊彦过来扫地,实在是大材小用。”   梁风道:“您老才是大材小用呢。”   公孙立附和道:“就是。”   “周老先生。”赵鲤走过来道:“这地您以后不用扫了,以后就交由梁风与公孙立这两位小兄弟来扫。”   周梦贤道:“我喜欢扫地,扫地让我……”周梦贤握了下拳头说:“充满活力。”   赵鲤见劝不动他便拱手而退。   梁风奇怪赵鲤为何对周梦贤如此客气,一问才知道南宫颜也旁听过周梦贤的课,所以周梦贤来踏天宗时南宫颜执意不收他作为弟子,因为周梦贤的年纪实在太大了,大到可以作她的爷爷。   南宫颜把珍藏的几卷炼气秘籍交给了周梦贤,周梦贤虽然能看懂其中的内容,领会呼吸吐纳的方式,可是他没有天赋能够炼出一丝丝的真气,所以只好每天来扫扫地,让自己看起来不是一个闲人,其他弟子们相互比试的时候,他也在一旁旁观。   梁风措辞婉转地告诉周梦贤,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下山另谋出路,周梦贤笑了笑,说自己一把年纪没有什么可以追寻与奋斗的了,也无谓浪不浪费时间。   其实御剑飞行他也早就看透了,留在这里,更多的是消磨时光。   梁风转念一想也是,到老了,他也会搬条凳子坐在街头巷尾,看着人来人往,眼神淡然平静。   如果有亲友来看望他,他会笑脸相迎,如果没有,他大概率会翻翻书,学习学习新知识,刺激一下日渐腐朽的脑子,或者到处走动走动,走不动了,就坐下再看看人来人来,再翻翻书,学习学习新知识,毕竟学海无涯,有太多的知识可以掌握理解。   吸收新知识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之一,和他人交谈本质上也是吸收新知识的过程,尤其是和年长智者交谈,周梦贤无疑是很好的对象。   一番攀谈后梁风果然又有所收获,周梦贤说看着白色苍茫的雪地,远远没有看着绿意盎然的草地舒服,这是为什么?是因为视觉给人的颜色反馈,   那么为何人会喜欢多彩而非单一的色彩?其实很好理解,因为多彩就像是各类食物的颜色,蔬菜和水果的颜色就是五花八门的,能够给人以营养物质,所以人的眼睛擅长捕捉色彩也喜欢注视多彩,不喜欢注视暗淡。   对于颜色偏爱的本质是获取更多的食物以及规避风险,因为太过鲜艳缤纷的花草也会引起人的警惕,当一个人看透事物的本质,对其他事物的看法亦会变得透彻,如同律法道德,规则秩序,它们并不实际存在,只是世人创造并共同遵守才存在,而当一个人在律法道德,规则秩序中受益,却企图摆脱它们,贬低它们,斥责它们,然后希望其他人遵守奉行,无疑荒谬可笑且自私愚蠢,梁风,你是受益者,你应当付出更多。”   梁风深以为然:“老先生所言极是,不过晚辈修为浅薄,思想也不及您高深,所谓的付出也不过是石沉大海。”   周梦贤笑道:“哪有高深可言,稍加思索便能领悟的普通道理罢了,真正能派上用场的是建立在人与人之间的,而不是书本上,或长者的寥寥数语。   在我面前你不必装作谦逊,除非你嫌老朽年纪大了。”   “不敢不敢。”   梁风理解周梦贤的意思,实际应用重于纸上谈兵,他问周梦贤会在踏天宗停留多久,周梦贤说他该走了。   梁风问他要去哪里,他说很遥远的地方。   “先生,不是说要呆着这里消磨时光吗?”   “这是刚刚我说的,刚刚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我变了。”   “您变得也太快了。”梁风浅浅一笑。   “本来想吃苹果,看到梨子又想吃梨子了。这种变化没有碍到其他人,变就变了,也无不可,对吧。”   “先生,读什么书才可以像您那样?   “还是不要像我这样为好。一个人的性格也不是看什么书决定的,而是身边人的决定的,有些书不能细读的,因为一本书是一个人的领域,承载着个人的偏见与不实,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愚者见愚,而年少无知者容易对其信以为真,深陷其中以为自己真得学到了什么,人需要学习新鲜事物防止思想老化腐朽,但不是看似新鲜实则老生常谈的事物,就像我现在对你说的你早已明白,只是我点明之后你更加清晰。一本书是一家之言,偏听则暗,博览群书才可以达到兼听则明。   一个人告诉你一遍苹果好吃你不会觉得有什么,而一个人告诉你一万遍苹果好吃你买东西时即使不买也会多看苹果两眼,但如果不是苹果,而是其他呢,许多事物耳濡目染潜移默化根植在灵魂的最深处,不是朝夕能改变的。”   梁风道:“也不一定要改变,对吗。”   周梦贤笑而不语。   看了会落日余晖,周梦贤道:“有人已经打破了认知的壁垒,摆脱了偏见与不实,抓住更重要的东西,攀登更高的山峰,那个人是你吗?”   梁风略一思索,道:“也许是我。   也许不是。”   周梦贤看了眼梁风不英俊但年轻的面庞,道:“对,你的时间没有我这么赶。   那么,是什么驱使你来到这里。”   “往玄了说是命运,往实了说是个人的意愿。”梁风如实道:“不瞒老先生,其实我会来到这里,除了修道和朋友相邀,还有就是想再见一见您,学习您的态度,聆听您的妙音。”   周梦贤失笑摇首:“妙音?老朽没有什么妙音,有的,只是不值一哂,可有可无,人尽皆知的浅薄学问。”   “不过在我看来是钧天广乐。”   周梦贤笑道:“有缘再见吧,少年。”   远方意味着机会,也伴随风险,梁风明白周梦贤没有放弃御剑飞行,遨游天际的宏愿,他问周梦贤多久会再回江州,周梦贤说很久很久。   他希望自己是凯旋而归,而不是落叶归根。   “再次相见,愿老先生脚踏飞剑,两袖清风。”   “借你吉言。”   “后会有期。”   周梦贤不用在扫地,开始追求自己的梦想,一副显得兴高采烈的模样,下山的时候蹦蹦跳跳得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梁风心道,别人热衷追求的东西竟然是我曾经不屑一顾的东西,脚踏飞剑时他更多想到的,不是脚下山河的壮丽,也不是湛蓝天空的宏大,只是节省时间更快抵达目的地做更多的事情。   可是人生这趟通往死亡的旅行,重要的不是目的地而是沿途风景,梁风现在想要再次脚踏飞剑,御剑而行却没有做到。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人算不如天算。   晚饭需要杂役们准备,梁风和公孙立进了后厨,换上帽子,在杂役管事董景的指挥下负责洗菜,洗完了交给熟练的杂役来切菜。   梁风不会做得太久,也并不觉得这份差事低贱,来这儿主要是想满足一下公孙立闯荡江湖的愿望,公孙立显然有点失望了,在后厨一角洗着蔬菜说道:“这怎么跟我梦到的捡到极品法宝,测出超凡天赋,被美女师姐师妹芳心暗许,被情敌鄙视然后宗门比试上大败情敌,大出风头晋升为首席弟子,有点不太一样?”   “不是不太一样,是差很多好吗?”   “可恶。”公孙立狠狠搓洗大白菜菜根的泥巴,梁风道:“小心点,别把菜搓烂了。”   “我迟早要成为让人仰望的人!”   “你现在就很让我仰望了。”目前还没有长高的梁风边削着土豆皮边说。   公孙立笑道:“你总有办法逗笑我,你太幽默了。”   “幽默这种事情需要天赋的。”梁风耸耸肩,一副我远幽默于你的样子。   但其实他的幽默水平相当一般。   系着围裙准备过来炒土豆片的董景走了过来,扫了一眼梁风削好的土豆,说道:“小伙子的削土豆手法很高明啊。”   梁风道:“还行吧。”   “以前在哪儿做事?”   “红山宗。”   “我以前也在红山宗,真怀念啊。”董景生得细眼睛细眉毛,唇红齿白,薄唇巧鼻,颇为女相,有一股柔媚之感,即使剃着光头也让人觉得清秀昳丽,梁风感叹这真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可惜没有留头发,他头上有毛茸茸的发茬说明他是故意剃短的,而且他还在额头和手腕缠了一圈白布,说明他希望自己给人的感觉阳刚一些。   董景端起土豆放到一边的台子上,后厨包括梁风和公孙立共有七人,另外四人也在忙碌,董景开始热锅烧油,公孙立洗完大白菜把它们用篮子装好放到台子上面的砧板上,问:“董哥,切厚点还是切薄点?”   “看你心情。”   “那我就不客气了。”   董景微笑道:“还是切薄一点吧。”   “好嘞。”   梁风往灶台里添柴火,负责风箱的风力大小,另外还有一口锅在旁边由另一个年轻小伙子炒菜。   “董哥以前在红山宗做什么?”   锅热后董景拿水烫了一烫锅,然后加入葱姜蒜,一边搅拌一边说:“外门弟子。”   “怎么不做了?”   董景道:“上面有个人想睡我,我不同意,便逐我出去。还给我套上一个盗窃宗门财务的罪名,呵呵。”   公孙立道:“董哥你真幽默。”   董景套用刚刚梁风的谦辞:“还行吧。”   只有梁风默默无言,他察觉得出来董景的口气藏着淡淡的怨气,可想而知他的话八成可能是真的。   红山宗的掌门卢玄机一直给人正道人士的感觉,会是他?   还是看似憨厚的戚大千?   总不可能是唐乐茜吧?   梁风很好奇,没有去问,万一董景真是随便说笑那就不好了。   董景一顿猛炒出锅装盘,梁风和公孙立给他打下手不一会儿又炒了四盘菜出来,梁风发现没有荤食,一问才知道踏天宗讲究六荤一素,每六天吃一次素以达到健康养生。   这是经过门中弟子投票决定的,梁风也觉得挺好的,只有公孙立说他可不是吃素的,不太乐意。好在只有一天,忍忍也就过去了。   。大家吃晚饭的时候谈论到最近赵氏朝廷颁布的政策,一名杂役放下筷子道:“什么?税收提高百分之二十?这是哪个王八蛋想出来的??   原本的税收就很高,竟然还要在此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二十,是想要把老百姓们逼死吗?”   另一名杂役道:“新皇上任三把火?先清理皇室,后又颁布这样的高压政策,到底意欲何为?”   “董哥你怎么看?”   董景淡淡道:“我们这些升斗屁民怎么看都不重要。”   “此言差矣。”公孙立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位卑不可忘忧国。”   董景笑了笑道:“国由人构成,位卑者无钱无权无势,自身难顾,还要去忧国是不是太勉强了呢?”   公孙立道:“昔有陈胜吴广,朱元璋李闯,他们哪个不是草民出身,一穷二白。个人力量往往微不足道,凝聚在一起则有机会倾覆强权,位卑者但具有大志,忧下国又有何不可。”   梁风道:“此言不虚。”   “干嘛,你想造反啊。”   一只手冷不丁搭上公孙立的肩头,公孙立回头看见赵鲤脸色一变。   “小心我向皇兄举报你哦。”   赵鲤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公孙立摸不准他是不是真得生气,当即起身拱手道:“一时失言,还望赵师兄宽恕。”   “宽恕什么,你又没犯罪,我也看不惯皇兄颁布那个狗屎政策,有揭竿而起的冲动了。”赵鲤与赵瀚关系很硬,完全不怕这话传到他耳朵里,更何况这话也没途径传出去。   梁风暗道赵鲤说话真是大胆,果然人潇洒,说话也很潇洒。   “我明个儿抽空回趟京,和他好好唠唠这事儿。奶奶的,还让不让老百姓们活了。”赵鲤道:“对了,今天的土豆片谁切的,这么薄?”   公孙立道:“我切的。”   “切得好,以后还这么切。”   公孙立面露喜色道:“一定一定。”   晚饭后梁风和公孙立等人清理残局,刷了碗后便是自由时间,二人解下围裙去往公共洗浴间。   洗完澡擦干净身体,二人来到多人居住的杂役房,他们的铺位邻近,边聊天边准备入睡。   “程兴他本事了,都快要金丹期,以后我这个大哥得让给他做了。”   “说得什么话,修为归修为,辈分归辈分,这个不能乱。”   “梁风,这怎么跟我想得轻剑快马,恣意江湖有点不太一样啊?”   “差很好多是吧。也很正常,人生嘛,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哪有一直高潮不断的。”   公孙立翻了个身子,正对着梁风道:“看着那些人飞来飞去,还能探索浮空岛,真羡慕啊。”   “有什么啊。”梁风双手放于脑后,枕着手掌说:“等你体验过后也会觉得没什么稀奇的,也就那样。”   公孙立道:“我晕了,你怎么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难道你在梦中经常御剑飞行?”   梁风道:“可以想象的嘛,御剑飞行,不就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只不过花费的时间减少了些许。   第一次御剑飞行肯定会让人印象深刻,后面就差不多了,重复重复再重复。”   公孙立道:“哎,怪自己托大,本来以为红山宗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自己不行,连一座小土岗都谈不上,外门弟子都做不成。   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机会御剑长空,名震四方,早知道就厚着脸皮让浅浅妹子带一带我了。”   “她去哪儿?没和你说?”   梁风翻了个身子背对着公孙立:“鬼知道。”   “该睡觉很晚了。”   梁风道:“好梦。”   “晚安。”   干了十几天的杂役,依靠着神仙笔的灵气公孙立感到体内的奇经八脉和任督要穴都被渐渐打开,他很明显地感受到根骨有所提高,他非常高兴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梁风,梁风说很好,继续下去他一定会拥有凡根根骨,甚至灵根根骨。   赶在青云榜之争开始前,公孙立依靠神仙笔跻身炼气期修士,他实力虽弱,也没有踏天宗给的炼气秘籍,但是偶然获得了一本炼气秘籍和剑术秘籍,刻苦修炼到了筑基期,成功地一鸣惊人引起了赵鲤的注意,被赵鲤推荐拜入了南宫颜的门下成为外门弟子。   其实他的偶然是必然,因为梁风把神仙笔交给了他,还手写了一本炼气秘籍和剑术秘籍,有前世渡劫期修士梁风的帮助,公孙立成为外门弟子也就没什么可稀奇的了。   在后厨中的人顿时变成了六人,依旧是董景负责掌勺,另一位掌勺的是姓许的年轻俊男,为人也十分随和可亲,经过十几天的磨炼,梁风的厨艺大大提高,相同人在不同师傅的教导下,也将有不同的展现,董景是一个认真负责讲究卫生的好师傅,跟着他梁风学到了许多,梁风觉得董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意提高董景的修为。   因为董景挺照顾他的。   宗门内不准杂役养猫,没有严令禁止,不过南宫颜口头上说过的。梁风却不想抛弃小黄,怕再见浅浅时找不到“二人”的共同话语,和董景商量了一下,热心肠的董景帮助梁风在居室后头搭了一个小猫舍,设置了通风口和做了充足的保暖措施,梁风很感激董景。   每天做完事去看看小黄,让梁风觉得充实又快乐,爱屋及乌,梁风也想帮帮董景成为外门弟子,大多数杂役都是有野心的,董景也不例外,每天他都会去观摩其他踏天宗弟子的比试,踏天宗的弟子们都很好说话,大概是宗门的人品考核严格的缘故,一名修为金丹后期大圆满,叫做金大志经常教董景剑法和炼气之法,可惜董景属于凡根下品根骨,这就好比记性下乘,与其他记性好的学生相同学习,考试,成绩都无法相提并论。   即使如此董景还是很热衷于炼气之道,他本身入过大宗门成为过外门弟子,理论上来讲至少应该有炼气修为,不应该一丝真气都没有,梁风问他怎么回事,他一脸黯然地说是那个人破坏了他的丹田,一向急公好义的梁风闻言陷入了沉默,没有实力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做出头鸟,梁风明白董景想报仇雪恨只有提高自己的修为。   他问公孙立能否借神仙笔一用,公孙立果然爽快,不问缘由直接还了梁风,梁风面有惭色地说:“我本不不该要它回来,只是现在确实有它的用武之地,用完了我会立刻还给你。”   公孙立道:“梁风,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它是法宝,不是街边的石头,它如此之贵重我无功不受禄是我脸皮厚,你要回来我哪有不给的道理。你切莫再提还我,我现在已经可以炼气了,所以以后我不会再需要它,我的修仙之路要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   梁风很开心有这么一个洒脱的好朋友,拿了神仙笔便去找董景,塞给了董景,董景问这是何物,梁风说这是路边捡到的一支笔,只赠有德之人。   董景不懂神仙笔的神奇,以为是凡品,于是道谢收下。   不同的武器在不同的人手中发挥出不同的作用,而董景恰恰是那个最适宜神仙笔的人,他与神仙笔的相性十分契合,像是牛郎找到了织女,剑刃找到了剑鞘。   依靠神仙笔的灵气董景打通了任督二脉,修为恢复到当初,并且有更上一层楼的趋势,他欣喜若狂,狂喜后一琢磨便发觉到梁风的用意。   他掏出全部积蓄找到梁风郑重感谢,梁风怎么可能会收他的钱,直接推辞道:“董哥刻苦修炼换来修为提升,是你自己的功劳,与我梁风无关。”   董景道:“与你有没有关我心里清楚,这份恩情我不会忘却。不过我想弄清楚这个法宝是哪里来的,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梁风道:“从外门弟子到宗门杂役,董哥能承受这样的心理落差,还不忘帮助新人,让新人感受温暖,让小猫有家可归不至于沦落野外,光是这份善举就值得我出手相助了。”   “惶恐。”董景察觉梁风不是泛泛之辈,问道:“原以为你与先贤重名,远远不配,如今看来,你至少有他一半气度。”   梁风哈哈大笑:“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   董景试探道:“我猜你原先站到过很高的地方?”   梁风道:“董兄,世上有两种人很难快乐,一种是把自己摆得太高的人,一种是把自己摆得太低的人,而我是中间人。”   “中间人?”董景笑着微微摇头。   梁风道:“对,高处不胜寒,低处惹尘埃,还是中间人好。’   董景道:“顶着这个名讳,这么没志气可不行。”   “那我的名字让给你吧,从今天开始。”梁风笑着说。   “岂敢岂敢。”   “哈哈哈。”   之后,董景和公孙立拜入踏天宗的外门,修为不断提升,只有梁风还在原地踏步。   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相信董景修为变高会归还他神仙笔,他看人一向很准。   青云榜之争终于要开始,赵鲤带着大伙儿准备去凑一凑热闹,董景趁着这段时间,靠着神仙笔修炼到了筑基后期,而公孙立则修炼到筑基初期,二者都可谓进步神速。   青云榜地点定在雷炎仙宗的山头,上百个修真大小门派几乎是全部到场,因为叶枭开口了,这一届的青云榜第一名可以得到他女儿叶紫凝的垂青,叶紫凝具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而且还是元婴期的修士,无数修真者跃跃欲试,想要拔得头筹。   不设规矩,不设裁判,只设擂台,上一届得主是廖定,后经过西北妖城事件众人将赵先茗推为第一,毕竟论功绩赵先茗确实当之无愧,一个人实力再高无所作为,比起一个人实力微薄有所作为,众人还是倾向于前者的,更何况上一届青云榜赵先茗也是杀入前十,这一届开始前经过叶枭的悉心栽培,夺魁也是相当有戏的。   比赛共分为三日,自恃修为高强的年轻一辈可以主动上台作为第一位擂台,由其他人挑战,但是修为必须再筑基中期以上,光这一点就刷下去了大部分人。   如今不必百年之前,各门派年轻的筑基后期修士都是屈指可数,总得算下来也就数十人,而青云榜允许散修上台挑战,由此弥补人数上的不足。   而上一届的魁首廖定正是散修,修真界往往存在很多厉害的散修,这一届的魁首也有一定可能是散修,但不一定是廖定。   雷炎宗,红山宗,云隐宗等大宗门都来了,在雷炎宗近乎一亩面积的广场的中央的擂台下围成一圈,没有发现廖定的踪影,有人猜测廖定无心青云榜之争。   掌门们都有位置可坐,赵先茗今天穿着一身白衣,腰佩利剑跟在叶枭身后落座,二人做得很近不知道在谈些什么,他们的不远处南宫颜带着赵鲤等人坐下,外门弟子和杂役是没有位子的只能站着,梁风左顾右盼,看到赵先茗身边跟着一人,正是浅浅,他绽放笑颜,抬起手对浅浅打招呼,浅浅似乎没有看到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看人到齐,身为发起人的叶枭纵身跃上擂台道:“诸位同道,三年一届的青云榜即将开始,有意者可自行上台担任擂主,不服者可上台挑战。”   话音刚落,一个人长相端正的年轻小伙翻身跃上擂台,他穿着阴阳日月道纹的道袍,台下一干阴阳仙宗的弟子们发出叫好声,此仙宗在修真界排名前五十,只是一个二流宗门。   年轻小伙子一笑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说道:“在下齐永才,金丹期中期修士,年方二十一岁,性格开朗,无不良嗜好,请叶掌门多多留意在下。”   “齐永才,好,本掌门会留意的。”叶枭哪里会留意他,敷衍了一句便下了擂台。   金丹中期修士还是很能打的,接连来了五六个人上台挑战都被他打了下去,叶枭宣布中场休息,给擂主休养的时间,休息时间为一个时辰,现在正好是中午饭点,各门派的掌门人和弟子们都散了,可以自行活动,也可以去雷炎宗的大殿内用餐喝水。   人群散开,很多修真们涌向齐永才,齐永才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不管能不能得第一,今天这风头是出了,大家都会记住他,这才是他想要的。   周围人散去,梁风也没有心思找程兴和林丫丫一起吃午饭,径直走向浅浅,唤了一声,浅浅回身看了他一眼,又迈步向赵先茗。   梁风心中一黯,果然年少有为,英俊帅气,身份尊贵的赵先茗比他更值得追随。   “阿风,随她去吧。”   一只手搭上梁风的肩膀,他回头对公孙立勉强一笑。   “喵呜~”   梁风怀里的小黄叫了一声窜了出来,迈着猫步行向浅浅,浅浅听到声音转身蹲下,将它抱起抚摸,她抬头看向梁风,二人眼神交汇,碰撞出的是久别重逢的温柔。   浅浅做了一个口形:“走”   梁风心中疑惑,难道这里有危险?   但也不能说走就走,因为宗门里的人都在这里呢。   梁风想上前询问,可是浅浅放下小黄走进了大殿,他跟在后面进入其中,看不到浅浅的影子,她娇小的身躯淹没在数百人流之中。   “梁风,咱们和董哥一起找阿兴和丫丫吃饭去。”公孙立拉着董景走过来说道。   梁风道:“走吧。”   在雷炎宗一层的膳堂一角,梁风和公孙立,董景三人找到了林丫丫和程兴,几人互通身份便坐到一起吃饭,作为同门师兄弟的万己佳和唐乐茜就坐在不远处,看到梁风重重地哼了一声,似乎很不待见梁风,膳堂内很嘈杂除了梁风没有人注意到,梁风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装作没有听见。   万己佳以为梁风怕了,乐道:“唐师姐,你看这个胆小鬼,哪有半点修道人的胆魄。”   “哼。”唐乐茜夹了一筷子边嚼边说:“就他还好意思顶着风天帝的名讳,我迟早有天要改了他的名字。”   “师姐,怎么改?”万己佳问道。   “你说呢?”唐乐茜把难题抛给了万己佳。   万己佳生得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留着两撇小胡子一副奸臣长相,此时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师姐,这小子两度被师门逐出,这就是一个很大很明显的问题,只要师弟……”   唐乐茜听到万己佳打算把随身的筑基丹偷偷放到梁风身上,当即低声训斥道:“你疯啦,被发现我们就死定了。”   “师姐,就算发现也是我万己佳一个人的事情,您怕什么?在宗门里他几次三番不听您的话,无视您首席弟子的威严师弟我早就看不过眼了,现在你看他又加入踏天宗混得风生水起,还和我们红山宗最有希望的两个弟子程兴师弟,林丫丫师妹打得火热,指不定哪天卷土重来,咱们要防患于未然,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啊!”   唐乐茜一听似乎有那么点道理,反正怪罪不到她头上,她眨眨眼睛道:“本师姐不同意,懂不懂?”   说着她又眨了眨眼睛。   万己佳笑嘻嘻道:“师弟我明白了。”   梁风吃完饭起身和同桌友人往外行去,万己佳见机起身跟在后面,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立刻掏出筑基丹放进了梁风身上的棉袄口袋里。   丹药布袋上纹有雷炎宗的图案,一旦这事儿被“捅破”,梁风就会被众人认为是盗窃犯,到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万己佳,你又想害人?”   董景眼睛尖,发现万己佳邪恶的意图,抓住万己佳的手叫道:“大家快过来看。”   众人的眼神聚集过来,万己佳眼珠一转道:“哎呀,我的钱袋怎么不见了,有人偷了我的钱袋!”   梁风摸出口袋里的钱袋,哭笑不得道:“哪来的钱袋?”   唐乐茜闻声而来,说道:“好啊,踏天宗的弟子竟然偷东西!”   董景看见唐乐茜自是眉头一皱:“唐乐茜,他不是我们踏天宗的弟子,只是一名杂役罢了,他也没有偷东西,是万己佳放进去的,我亲眼所见!   你们把在红山宗对付我的下作招式又搬了出来故技重施一遍,还真是恶心,就没有高明点的招数了吗?”   唐乐茜美眸一瞪道:“董景!你敢直呼我的名讳?”   董景冷冷道:“我有什么不敢的。谁不知道你家世显赫,但是在这儿大家同是修道中人,论辈分我还是你的师兄!”   “发生什么了,快过去看看。”   人们天生的凑热闹的心理,不一会儿梁风四周围起来很多人,赵先茗自从经历了西北妖城的幻觉事件,对唐乐茜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虽然他本对唐乐茜无意,可是那个环境太过真实以致于现在看到她心田都会泛起异样的涟漪,见到有人对她出言不逊,当即出声道:“乐茜,发生何事和我说说。”   唐乐茜指着梁风说了一通坏话,赵先茗眉头皱起道:“你盗人丹药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程兴见状道:“不,唐师姐,他不是这种人我可以担保。”   “对,我可以作证梁风刚刚一直在和我们吃饭,没有时间行窃。”林丫丫道。   “师尊。”   人群自动分开,卢玄机走了过来摸清楚状况,低声道:“乐茜,己佳,你们可真会为师父长脸。”   万己佳心生怯意,别过目光,唐乐茜则一副正义执言的模样:“师尊,您要给我们做主呀!”   “我虽然不富有,但还不至于盗人丹药。”梁风朗声道:“筑基丹只需一百颗培元丹便可炼制,而我身上就有几十颗培元丹。这袋子里也不过两颗培元丹,我有什么必要为了这么点丹药冒险?   诸位同道明鉴。”   唐乐茜冷哼道:“你不偷到手怎么知道里面有多少丹药,你原先定然以为里面有很多,没料到拿到手只有这么一些,得不偿失了吧!”   “好了,这么点丹药有什么可闹,都散了!”卢玄机说道。   梁风心里不乐意了,听卢玄机这话好像是对犯人不予追究的感觉,正待辩解,人群却都散去,唐乐茜和万己佳也大摇大摆离去,真是叫人生气。   “没事,待会儿我帮你找回场子。”董景拍了拍梁风肩膀,一副道上混的表情,梁风笑道:“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一个时辰的休息过后,齐永才又站到了比赛擂台上,他服用了雷炎宗赠送的筑基丹恢复了大量真气,足够他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我来会会你。”   一人翻身跃上擂台,正是董景,他气沉丹田再提了一口气,额头亮出一圈道纹。   齐永才看了董景一眼,面露轻视:“炼气期上来作甚,自取其辱?”   叶枭道:“这位小兄弟,按规矩筑基期修士才可上台比试,请你下来吧。”   董景额头亮出两圈道纹道:“这下够了吗。”   “筑基期与我相比差太多了,这样吧,我只用一只手。免得大家说我胜之不武。”   董景道:“不必,我会用实力打败你。”   齐永才道:“好小子有勇气,来来。”   “请赐教。”董景拔出背后的长剑,欺身上前与齐永才战作一团,二人的叫法不分伯仲,一时难分胜负。   董景在比剑的时,掣出腰间的神仙笔,神仙笔早就浸泡在墨水中被一个皮袋包裹着,董景一手持剑与齐永才比试,一手持笔在空画了一个人形,墨水写就的墨水人竟然动了起来,拿着墨水凝聚的长刀砍向齐永才,这下擂台上顿时变成了以一敌二。 第171章 窥视   可怜阴阳仙宗没有什么得力的法宝赐予齐永才,他一个人形单影只,只有依靠着一身修为与董景抗衡。   “本以为齐永才必胜无疑,没想到踏天宗的弟子会拥有这样的法宝。”   “这场比赛的结果悬了。”   云隐宗掌门南宫未央坐在踏天宗南宫颜旁边,观看着擂台上的比武,她们都属于一等一的绝色丽人,其他修道者观看比赛的同时也在观看她们,南宫颜嘴唇微动,声音传到南宫未央耳朵里:“妹妹,此为极品灵器,你是给他的吗?”   南宫未央道:“姐姐误会了,是他自己。   他在我门下呆了这么久都无作为,浅浅这段时间修为突飞猛进,其中必有妖。”   南宫颜道:“最近这段时间你宗门新收了弟子?”   南宫未央道:“新收了两名杂役,其中一名被我提拔成了外门弟子。”   “那么看来问题出在这两个杂役身上,盯紧他们。”   “是。”   擂台上二人的交战呈现白热化,最后齐永才一剑斩散了墨水人,墨水飞溅蒙蔽了视线,不小心被董景一脚踢中了腰部,身子失控跌落擂台。   董景打败了金丹期高手,面容波澜不惊,直直看向台下的唐乐茜和万己佳:“你们二人可敢与我一战?”   万己佳脖子一梗道:“凭什么与你一战?你算老几?”   唐乐茜赏了万己佳一个白眼,御剑飞上擂台,却不急着落地,居高临下道:“董景,你以为学得一招半式,靠着一只破笔就能胜我?”   董景道:“但试无妨。”   “看来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懂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   言罢,唐乐茜头下脚上刺出一剑,这一剑犹如高屋建瓴势不可挡,董景贴地滚出,咬破指尖,刻画无地,饱含真气精血写就的人形霎时间立起,呈现一个血色武将的模样,身披重铠,手握大刀,胯下竟然还有一匹高头大马,跃马扬刀,横冲直撞向唐乐茜。   台下的梁风感叹神仙笔最适合的主人果然不是他而是董景。   台上,唐乐茜丝毫不把这血色武将放在眼里,一剑劈出将它碎裂,董景一挥神仙笔真气牵引之下,鲜血再度凝结成一个血人,这回没有清晰的辨识度,只能看出是一个人形,血人高达三丈,一巴掌狠狠拍向唐乐茜。   “旁门左道!”唐乐茜娇叱一声,再出一剑斩碎血人,鲜血飞溅开来,唐乐茜斩出十数道剑气,董景眼神一凛然飞身避开,在空中画出一只大鸟,乘上大鸟飞上天空。   擂台布有防护结界,最多只能飞到百米高度,也足够董景乘避开唐乐茜的剑招,唐乐茜迫不及待要战败董景,以显示她修为的高深,御剑而起追向董景。   董景手握真气剑刃,策鸟避开背后唐乐茜刺出的剑光,反身递出一剑,刺向唐乐茜的面门,唐乐茜真气护体扛下这一击,柳眉倒竖:“你想会毁我容啊?!”   董景道:“你不是有真气护体吗?”   “那万一我没护住呢?”   董景道:“你刚刚刺我那么多剑都不担心我防不住。我刺你一剑你这么大反应,不是吧?”   “少废话!看剑!”   二人在空中展开拼斗,唐乐茜剑术不弱修为又远胜董景,董景依靠神仙笔苦苦支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唐乐茜即将取胜。   斗到酣时,唐乐茜一剑戳破了飞鸟,董景从空中跌落,赶紧凌空画了另一只飞鸟,骑上鸟盘旋于空,继续与唐乐茜战斗。   “哼,看你能撑到几时。”唐乐茜也不傻,看出董景贴身功夫不弱,开始释放真气威压远距离压制董景,然后用剑气攻击,董景果然很难反抗,一边要支撑真气威压,一边要躲避真气攻击很快就有些吃不消了。   台下的梁风眉头微皱,之前董景战败齐永才就很勉强了,属于对手粗心大意,自己侥幸取胜,而唐乐茜很明显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了,之前在西北妖城的表现也可圈可点,对战董景不出意外是必胜的。   果不其然,数十招过后董景从天空坠落,所幸留了一点真气,真气护体才没摔出重伤,也摔得不轻,脑袋七荤八素被唐乐茜一剑横在脖子上,说道:“董景,你还是没什么长进啊。”   董景冷冷道:“被你封住静脉能恢复到筑基期已经很不容易了。”   唐乐茜悠悠道:“别瞎说谁封你的静脉了,是你炼攻走火入魔的吧,总之,你输了,滚下擂台吧。”   “我只会走,不会滚。”   “那我来帮帮你。”   说完,唐乐茜一脚把董景提下了擂台,董景是个无名小卒,落败后也引不来众人议论纷纷,他们只是报以同情,而唐乐茜抱剑立在擂台上,等待下一位的挑战者。   “没事吧。”梁风和公孙立过来扶起董景,踏天宗排名第二的弟子金大志脸色一寒,跃上擂台道:“你赢了便赢了,羞辱人家是做什么,一点武德都没有的吗?”   “武德?打赢我再说吧。”唐乐茜锵一声拔出剑,对准金大志,金大志也拔出剑,二人针锋相对,一言不合便开始比试。   金大志的剑法十分飘逸,有着踏天剑术的灵动,也有着落云剑法的凶猛,原来除了踏天宗他还学习过其他门派的剑法,可谓集百家之长融于一身,轻易化解唐乐茜的剑招并且准确刺中唐乐茜的身体,唐乐茜连连中剑,护体真气迅速消耗,没有真气护体,她的输面将越来越大。   “你输了。”金大志一剑挑飞唐乐茜的剑,一掌拍中她的肩膀,唐乐茜捂着胸口后退两步道:“你下流。”   金大志失笑道:“我打的是你的肩膀,你捂错了地方。”   唐乐茜灰溜溜地下了台,踏天宗的弟子们高声给金大志叫好,梁风和公孙立与董景三人热烈鼓掌,金大志脸色不悲不喜,似乎刚刚赢了唐乐茜不值得开心。   之后金大志又连败多名修真者,总算是轮到了压轴级人物赵先茗的出场,赵先茗跃上擂台,立刻就给了金大志很大的心理压力,对方的名望和实力都远胜于他,他唯一的能做的就是输得体面一些。   三招之内金大志败下阵来,其他师兄弟迎上来道:“金师兄,你太棒了都能和英雄剑过招了。”   金大志道:“哎。可惜天赋不够,比起这些天赋妖孽的翘楚,我努力十倍都拍马难及,难受啊。”   南宫颜道:“金大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已经做得已经很好了。”   “廖定!廖定来了!”   一位青衫公子乘剑而来,一只脚踩在剑身上坐姿慵懒,背负长剑,手握白玉酒壶,长发绾于脑后些许发丝垂下,,时不时喝上一口酒,长得虽然不甚英俊,但是给人感觉说不出的潇洒。   等到他飞近时,众人看清他的模样,纷纷直呼潇洒剑廖定,程兴摸着下巴道:“我靠,竟然有这么潇洒的男人,真不愧江湖人称潇洒剑。”   梁风道:“你怎么剽窃我的台词,可恶。”   林丫丫贴着程兴说道:“他虽然修为高深,潇洒不羁,但肯定没有你心灵美。”   程兴斜了林丫丫一眼道:“你怎知他心灵不美?”   “反正没有你美。”   程兴哑然失笑。   林丫丫看看廖定又看看程兴,道:“还是你比较潇洒。”   “我潇洒?我晕!”程兴道:“那你觉得今天比赛是谁赢?”   “你赢。”   “我赢?”   林丫丫脸浮红云道:“你赢了我的芳心。”   梁风道:“不爱别伤害啊,这么大个单身人士站在这里没看到?”   程兴道:“你看她,老是喜欢开这种没营养的玩笑话,我真是服了。“   林丫丫瞟了程兴一眼道:“真没情趣,以后不理你了!”   “当真?”程兴面露喜色。   “梁风,你快说说他嘛!”林丫丫气得直跺脚。   梁风笑容恬静道:“阿兴哥,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程兴道:“开始了,快看。”   台上二人上下翻飞,兔起鹘落,霎时间过了七八招,不出十招赵先茗败下阵来,廖定站在台上抱臂而立,脸不红气不喘。   “承认了。”   “廖兄风采更胜当年,是在下输了。”赵先茗坦然面对结果,步下擂台,叶枭微微摇首,廖定实力似乎又有所精进,大概已经迈入了横扫千军的小乘期境界,可惜不能为他所用。   接下来的两天廖定依旧力压群豪,稳稳摘得了青云榜之首,拿了奖赏御剑飞离,真是潇洒得不行。   梁风一直在找机会和浅浅搭话,但是浅浅不怎么搭理他,让梁风倍感失落,这种失落感一直持续到他返回踏天宗,失落地吃饭,失落地洗澡,失落地炼丹,失落地睡觉,失落地起床,失落地洗漱……   “怎么这么不留神?”   梁风失落地切菜,不小心切伤了手指,董景当即拿来纱布为他包扎,梁风道:“在想一个人,所以心中不宁。”   董景道:“想谁?”   梁风欲言又止:“没谁。”   董景道:“没谁?风老弟,我可看得出来有谁,是那个女子吧?”   梁风道:“你果然注意到了,的确是她,我们原本住……住得很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离开了我。”   “你们是何关系?”——   “像亲人的那种。”   董景摇摇头:“那你怎么给我一种丢失恋人的感觉?你老实说是不是有非分之想?”   梁风微微赧然道:“一点点。”   董景拍拍梁风的肩膀道:“真的是一点点吗?那么哥作为过来人也有一点点的经验要告诉你,有些事情错过了就算错过了,不会再有第二次,即使有第二次也不是那个人,所以你再有机会一定要牢牢把握。”   梁风道:“恐怕不会再有了,赵先茗的身份是何等尊贵,我的身份又是何等卑微,哎,惆怅。”   “要有信心,丧失了信心就等同废人了,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要走神也不要迷茫,这样才能把事情做好,咱们今天做一道松鼠鲤鱼,你不是一直想学吗?现在就教给你。”   梁风来了精神:“我一直想学这个来着,你一直不肯教,现在倒是肯教了?”   董景道:“对你我有什么可藏私的,主要是师兄名为赵鲤,我哪敢做松鼠鲤鱼触他的霉头。今日他不再宗门,咱们早早做了这道菜,早早吃完收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梁风撸起袖子道:“赶紧开始吧!”   后厨一角,灶台旁,董景从水桶中抓出鲤鱼一刀拍晕,然后杀洗干净开始改刀,去掉鱼头后从胸腹处落第一刀,随后数十刀下去,鱼肉被均匀切割成小细条,没有一条断裂,董景的刀法诚然高明。   董景抓起鲤鱼用水冲了冲,放进一个瓷碗中,说道:“先切好,辅料去腥,然后再热油下锅,油温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   梁风负责烧火,一边添柴加火一边说道:“今天有口福了。”   董景洗干净锅再擦干,然后下油等待油温升高,加入切好的鲤鱼,噼里啪啦的油炸声大作,炸至金黄色他将鲤鱼捞出,撒上秘制酱料,拿出筷子道:“来,你先来。”   梁风夹了一筷子鱼肉.道:“松香酥脆,好吃不贵。”   “哈哈,咱们可以考虑开个小店。”   “你出钱么?”   “我出一半,你也出一半。”   二人都没什么钱,也是说着玩玩,这时公孙立劈完柴从外面进来,鼻子一动道:“做好吃的也不叫上我。”   “来来,一起吃。”   三人一顿猛吃,可怜的小鲤鱼被他们吃得只剩下了个骨架子。   这时早就结束了晚饭,他们是在吃宵夜,吃完宵夜收拾了残局,公孙立拉着董景和梁风走夜路,他们两个筑基修士带着梁风一个炼气初期修士,基本是打遍天麓山脉无敌手,完全可以横着走,妖怪野兽随便打,强人恶徒闭着杀,除非有厉害的邪修。   但是哪个邪修会无聊到大半夜,摸上天麓山脉的中心大山呢?基本上没有可能。   公孙立和董景之所以要拉着梁风,是因为要提高梁风的实力,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总有一人值得学习,而现在这三个人每个人都有着学习奋进之心,朋友间互相扶持,共同进步才是真朋友,互相扯后腿一起堕落那就是不好的朋友了,三人一边跑着夜路,一边默念着踏天宗的炼气口诀,感受着真气不断充盈身体的美好感觉。   多数人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二人也不可操之过急,因为欲速则不达,三人跑了一会夜路便准备返回。   梁风修为最弱,喘气严重,走走停停,公孙立和董景就等着他和他说不要着急,他们不会先走撇下梁风一个人的。   四周漆黑一片,走路声清晰可闻,梁风的心头却很安定,因为有两个孔武有力的修道者朋友就在身边。   长夜漫漫,公孙立来了兴致,吟唱道:“天上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董景道:“嘿咻!”   公孙立道:“嘿咻是什么意思?后面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嘿咻!”   梁风抹了把头上的汗道:“不是,你到底在嘿咻个什么劲啊?”   “难不成……”公孙立跳开一步摆开架势道:“妖怪!显形吧!”   梁风也吓得一哆嗦,跳到公孙立旁边,今晚的月色不明朗,大山上乌漆墨黑是真的渗人。   “我这是押韵你们都不知道吗?嘿咻嘿咻!”董景道。   公孙立收起架势道:“说人话啊,大晚上的。”   梁风道:“就是,我们还以为你妖怪上身了呢。”   “我就是妖怪上身了,你们受死吧。”董景张牙舞爪来追梁风和公孙立,二人掉头就跑,梁风道:“快跑,不要管我。”   公孙立道:“不,要死一起死。”   董景停下脚步来捧腹大笑,三人边扯淡边返回了踏天宗。   第二天梁风碰见了一个惊喜,周梦贤老先生回来了,不过不是自己御剑而来的,也不是来找梁风的,是来取观赏当初在踏天宗种下的一支小花朵,看看这朵小花朵是衰败还是盛开。   周梦贤被一位年轻人带着,这位年轻人美貌过人,衣着朴素,腰佩木剑却透着一股贵气,看来是潇洒不羁,修为深厚的修道者,他对周梦贤很是恭敬,送周梦贤到山门口查看他之前在这里种下的梅花。   “可惜了先生,它枯萎了。”   “无妨,我心里的花盛开着。”   “老先生,脚踏飞剑的滋味如何?”梁风笑着上前问道。   腰佩木剑的年轻人循声望了梁风一眼,问道:“他是谁?”   “老朽的忘年交。”周梦贤乐呵呵道:“感觉好极了,没体验的事情体验过后并不像你说的那样,也就那样,而是一种开启新世界的美妙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老朽好像回到了年轻时,拥有了那种心怀天下,纵横江湖的惬意豪迈之感。”   梁风道:“年轻气盛,热血方刚,老先生心中的热血还没熄灭,真是好事。”   周梦贤道:“哈哈,不过不服老也不行,老朽这身板,很难提得动剑斩妖除魔了,只能到处逛一逛,看一看,接济一下可怜不幸的人,梁风,你觉得什么人最可怜?”   梁风道:“不健全的人最可怜,不管是心灵,身体,还是经济上的不健全。”   周梦贤道:“所言非虚。”   梁风道:“老先生以后想做什么?”   周梦贤道:“我能做什么呢,我老了,是老朽,时代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世界不会因为我更糟糕,也不会因为我更美好,会因为你更美好,因为你有力量,我没有。”   梁风道:“先生过谦了,对一个天赋劣等者给予厚望,只会给他过大的心理压力。压力会让人奋进,也会让人崩溃,先生不该给人施压,因为给人解压。”   周梦贤哈哈笑道:“我老糊涂了。”   年轻人皱眉道:“先生是在激励你,怎么到你眼里变成了施压,没有压力人不会努力,不会努力的人就像是吃饱了等死的蠢猪,任由时间慢慢蚕食分解自己的身体,你这么年轻竟然不懂这么浅显的道理,还是你懒得只剩下一张嘴只能逞逞口舌之快?”   梁风看到这年轻人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额头竟然亮出八圈道纹,这显然是一种力量的炫耀,不过前一世的他这个年纪,已经是渡劫期修士了。   人生存在许多轮回,梁风这一世变得沉静许多,只是淡然一笑,不另做解释。   因为他知道在绝对碾压的力量面前,解释往往会被认为是多余的。   周梦贤不悦道:“令尊托老朽给你起名,十八载过去,你竟然还没有领会?”   年轻人道:“老先生,我是为您不忿。”   周梦贤道:“难道长者就不可以说错话吗,难道长者的话就是绝对真理?年轻人要有自己的主见,勇于提出自己的观点,你看这点梁风就做得很好,他说得在理,他的天赋不行,容颜也……不是特别英俊,没有合适的机遇自然难有作为,老朽却对他给予厚望,实属不该。   能过好普通人的生活,就已经很不错了,当然勇攀高峰是更值得称赞夸耀的。   无忧,不是人人都有你那般英豪的父辈,为你拓宽人生的道路,踏平命运的坎坷,让你有机会站在制高点大谈人生之道,有些人的父辈甚至恨不得堵死后人的出路,而绝大部分的人被时代的浪潮吞没,今日你有幸站到顶端是靠得是什么你应当比我更清楚,而这所谓的顶端又只是如白驹过隙般的一瞬——‘红颜三春树,流年一掷梭’,所以你大可抱着一颗我年少有为是因为我好学肯学踏实刻苦其他人都是懒虫蠢猪的心理,这样会让你变得更好,对吗?   事实上是没有人愿意裹足不前或者沉入海底,每个人都受限于自身的眼界或经济的困窘,或身体的孱弱,或他人的拖累,或命运的邪风,承受祖荫站至高处者以为自己看到得更高,或许在更高者的眼里不值一提,而更更高者乃至顶点之人的眼里,众生都被他收进眼底,而他也无法脱离这众生,囿于生老病死,七情六欲,或喜或悲或嗔或静,夙兴夜寐,追名逐利,过多的名利未尝是一件好事,名利可以使人大起亦可使人大落,可以使人自满也会带来压力,因为名重者是世人的焦点,优点变得理所当然,缺点将被无限放大。   有时,我看着沉前辈和风天帝的雕塑会想他们到底是何等样人,究竟是时运所致还是个人奋斗,后来我看着天边的飞鸟有得飞得更高,有得飞得更低,高低错落始终难以完全一致,我终于有所领悟,二者兼有之,前者重于后者,因为前者是基础,先有一后后二,再而三进而四,但是后者绝不可失,也十分重要,百般人定,千般命数,万般天意,时也命也,无忧,对吗?”   “孙儿受教。”无忧闻言面露心虚,低下头颅,周梦贤虽然没有修为,但是被他的先祖无名所尊敬。   是无名的良师益友,小时候经常抱着他看记载奇闻异事的书籍,如同干爷爷一样的存在。   周梦贤严厉中不失温柔,温柔中带点严厉,总引导无忧往正路上走,所以无忧很难对周梦贤生出不敬之意,反驳之语。   梁风道:“周老先生您别说教了,大乘期修士有骄傲的资本,年轻人嘛,骄傲一些没什么坏处。只要不侵害他人就好了。”   周梦贤道:“梁风,神明不会眷顾傲慢者,傲慢也不会令世间更美好,它源自于无知也使人无知,更使人自私。   野兽们争抢食物,而人选择公平分配,不过其中混进无知且自私的傲慢者,就会让人变得不文明,变得趋于野兽。懒惰的进一步是贫穷,骄傲的进一步则是傲慢,善良智慧的人总是付出,让世界更加均衡,傲慢无知的人总是索取,时光长河的尽头他们有的人会含笑九泉,有的人会希望当初的自己能够再良善一些,因为有幸生在一个不必为了资源争得头破血流的年代,骄傲自满可以,但应当有度。总之,我要走了,希望下次见到你,我是御剑而来,靠自己御剑而来。”   梁风笑道:“拭目以待。”   今天周梦贤对他说了很多约束自身,关爱他人的话,但是梁风并不讨厌,现在的他有得是时间与人。   而且梁风也明白,上一世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那就是他太关爱他人了,甚至关爱他人超过自己,究其本因,也许和那张镇魔符有关。倘若人人像他那般奉行天下大同人人为公,自然最好,但绝无可能,因为千人千面,当一个人心里筑起了思想的围城,其他思想很难再进入,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好的也是罢了。而坏的,无论如何感化都作用甚微,假设那是一座用鲜血骨肉堆积起的邪恶思想围城,以爱之名是很难感化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往往只是一种美好幻想,残忍到极致的人会无限趋近于野兽,因为他们记得自己双手沾过多少鲜血,难以忘记弱者的嚎叫与自身的残忍暴行,哪怕几十年的岁月洗礼,乃至死亡也不会忘却以致于他们屡屡再度作案,带着被命运无限放大的天生猎人思维将自己与其他人非人看待,无论多少年都会存在这种人。   这种人也最容易激情犯罪,踏上歪路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黑暗邪修。   他们心中的围城不一定是邪恶,也有可能是无知,或者愚昧,又或者偏执,傲慢、懒惰,贪婪……朝夕之间感化这类人极其困难,因为每一砖每一瓦都是长久岁月的累积。   而这一世能力不足的梁风,不必想着去打败邪修或者感化邪修,拯救天下造福苍生,因为这一世他的能力过于有限。   世上存在很多仁人义士,少他一个人无关乎大局,他倒不是很乐意如此,只是天赋有限只能如此。   上一世履仁蹈义骑虎难下,梁风大战许多邪魔终于付出了生命,这一世梁风尽可能只想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因为有时做好事做好人没好报真得挺累。   不是所有人都懂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有时闭上嘴巴,袖手旁观梁风倒也落得轻松自在,因为他确实没实力,不可强出头,譬如面对高傲自我的施囧囧,不过幸好好人多过坏人,与其说好人多过坏人不如说聪明人多过蠢人,总会有人想着拨乱反正,因为最终结局是你好我好他也好。   看着周梦贤和无忧御剑飞离,梁风起身拍拍尘土,往回走去。   “今天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次日清晨,踏天宗底层一间房,梁风起床拉开窗帘,远眺群山,旭日东升,光芒万丈。   “阿风,别把窗帘拉那么开。”盖住厚被子露出半个头的公孙立说道。   梁风拉上窗帘:“该起床了,早睡早起身体棒棒。”   “等等,我再睡会儿。”   梁风出门出打水来洗脸,如今经过公孙立与董景的推荐,他也被南宫颜收作外门弟子,今后也算是小有前途了。   等到他炼到金丹期,便勉强称得上衣锦还乡,可以和老爹梁沐,和父老乡亲们吹嘘炫耀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午时明日高悬,吃完午饭打理好个人卫生,梁风坐在山门口,手捧书本细心读书。   公孙立今天当值看守山门,看见他在读书,说道:“多读些炼气之道,才是正道。”   梁风点点头:“晓得。”   其实所有的炼气口诀梁风早就被无名教导过,背得滚瓜烂熟,现在的他除了炼丹更多把时间花在修身养性上,只有心静才能看得进去古人名著,心不静是看不进去的。   梁风看了一会儿揉揉眉心,感觉视力有所下降,便起身去采摘草药,采药的同时可以起到锻炼身体的效果,可谓一举两得。   “喵呜。”   梁风走出几步折回来抱起小黄,一抱才发觉它沉重不少。   梁风掂量了下小黄,说道:“吃胖了,不,长大了。”   梁风胸前有一个布袋,像是袋鼠妈妈带着小袋鼠一样带着小黄,它很是乖巧,探出一个小脑袋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看着外面美丽的风景。   梁风采足药材而归,向南宫颜申请进入炼丹阁,得到批准后.进入炼丹。   炼完一批丹药后,梁风发现有很多劣质丹药不能用,但是不用又很浪费,于是准备拿到仙宗堂口卖掉。   去往仙宗堂口的路上,梁风才意识到自己的生活看似悠闲又不悠闲,炼丹炼气与锻炼身体无一不要耗费巨大时间,他如果想提升修为就得专心炼气,如果想赚取金钱就得专心炼丹,如果想打造完美身体就应当从早到晚不停歇锻炼身体。   虽然他精通炼气之法与各种剑术刀法,不过没有一副强大的肉身,也施展不出,就好比一个人精通锻造名剑之法,却没有合适的剑胚,也打造不出传世名剑。   而往往寻找剑胚就需要大量的时间,否则就只能粗制滥造。   梁风没有犹豫,直接把重心放在炼丹和锻炼上,充实腰包,明亮形象,这是务实,而务实一向是他的态度,再说了目前也没有强敌等他打败,所以炼气得放在末位。   “小梁,又来了。”   “是啊白掌柜,你看看这批丹药能要吗?”   踏天宗开设在尹城的仙宗堂口,梁风正揣着一袋子丹药和掌柜白安林进行交易。   白安林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专职卖丹十几年,一眼就又看出梁风给的丹药质量下乘,说道:“这批丹药不行,你没有用心。”   梁风道:“时间受限没有办法精雕细琢,掌柜,你要是琐事缠身还能炼出极品丹药那你就是神仙下凡了,再说了明知炼制丹药没有合理渠道售卖换不来等高额回报,炼制丹药时自然不可能全身心投入,没有全身心投入炼制出下等丹药肯定是没有层次感和均匀感,倒也无可厚非,掌柜给个准数吧,要或不要。不要的话我去找别家了。这条大街的仙宗堂口可不止你这一家。”   白安林道:“要,怎么不要,虽然水分大了些,粗糙了些,但是你我同为踏天宗的弟子那就都是自家人。   这样吧,给你这个数。”   白安林伸出三根指头,梁风拱手道:“谢过白掌柜,丹药如此劣质如此不堪,掌柜仍不嫌弃,这份恩情我梁风记下了。   以后若有差遣尽管道来,我梁风义不容辞。”   白安林道:“有什么好客气的,也费不了几个钱。权当是无心插柳了。”   梁风哈哈笑道:“掌柜风趣。”   丹药数量和丹药质量如同鱼与熊掌,是一个不可兼得的问题,如果梁风具有元婴期以上的修为,那么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现在修为不足的梁风只能在二者中做出取舍,并且短期坚持下去。   回到宗门的第一时间,董景找到他说:“自从咱们不负责后厨,新来的人也不怎么精通厨艺,做出来的饭菜始终差强人意,师尊决定继续由我们炒菜,并且每月有一颗筑基丹的奖励。”   筑基丹的药效十分霸道,普通人吃了有微小几率直接蹿升筑基初期,灵根根骨者吃了有三成几率蹿升筑基期,故而市价不菲,纯度足够的筑基丹甚至能卖到百两白银。梁风一听有这等划算买卖,二话不说直接与董景去往后厨大干一场   二人精心准备的晚饭引得踏天宗弟子们纷纷叫好,吃过晚饭梁风坐在门口数着星星,这是他的众多爱好之一,星星不是每天晚上都能看到的,虽然它们都存在,但是偶尔会被乌云挡住,今夜月明星稀,,星辰虽少却格外耀眼,令人观之心生悦意。这时他身旁走来一位少年,正是公孙立。   公孙立坐到他旁边,胳膊搭上他的肩膀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梁风仰望星空道:“用来打发时间。   看多了会觉得乏味,偶尔看看心情会觉得很舒畅,目光仿佛跟着它们飞上天空。   你说这些星星是哪里来的呢?”   公孙立道:“管它呢。”   梁风笑道:“也是,管它呢。”   公孙立忽然问:“阿风,你有目标吗?”   梁风道:“目标这种事情,绝大多数人都会有吧。你的呢,是什么?”   “出人头地,衣锦还乡。你呢?”   “俺也一样。”   “哈哈,太虚了。”公孙立笑着摇头。   此时星光照在梁风的脸上,显得他的脸不再那么黝黑,他鼻子一动,说道:“阿立哥,有没有闻到一股很奇异的味道?”   公孙立一脸疑惑:“什么味道?”   “宇宙的味道。”   天下大赦使得不少含冤入狱之人得到解放,也让不少怀有真正罪孽的恶人得到解放,这些恶人除了监没想着改过自新,只想着再怎么作恶。   ——青城一处民房,两个身穿灰白麻衣和灰黑麻衣的男子趴在窗户边,一个穿白色麻布衣服,大眼睛粗眉毛小鼻子,长相不甚出奇。   另一个穿灰色衣裳长相端正,小眼珠细眉毛高鼻梁,五官线条流畅,算得上有些帅气,这时长相一般的大眼珠子男用口水濡湿指头悄悄捅破窗户纸,往里偷窥。   这二人皆是尹城城中游手好闲的无赖,灰白衣裳的名为屠巴哥,灰黑衣裳的名为贾九。   “哪来那么多繁文缛节,死了还要守孝三年,真他奶奶的离谱!老子等不及了!”   屠巴哥透过窗户纸望着房中侧睡的女人,那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柔软顺滑的如瀑长发,白皙剔透的水嫩肌肤,无一不令二人垂涎三尺。   仪态之美让人恨不得冲进去抱着她啃上两口,二人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感到心猿意马,邪火难以压制,什么非礼勿视什么仁义道德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172章 剑道   贾九咽了口口水提醒道。“巴哥,可别乱来啊,她小叔在衙门当差,不好惹呀。”   屠巴哥越看越心动,鼻孔喘着粗气:“我受不了了!我再也受不了了!”   这时一道清瘦人影牵着一道孩童身影从远处走来,乃是在尹城衙门当差的何凤祥,何凤祥左手牵妹妹的手,右手拎着一袋水果,怀里揣着升任捕头的文书腰牌,特来把喜讯告知嫂嫂。   屠巴哥这下受得了了,赶紧招呼贾九离开。   “站住。”   屠巴哥身子一定,回头讪笑道:“呦,付捕快,太巧了,怎么会在这儿遇上您呢?”   何凤祥脸色冷若冰霜,走到二人面前道:“你们两个混账东西得到天下大赦,不知悔过,竟然还敢窥伺良家妇女?!”   “再让我看到你们——”他脸色极是阴沉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屠巴哥和贾九吓得两腿直抖,连称不敢。   何凤祥看到这两个腌臜货,心中暗暗恶心,碍于没逮到这二人犯罪证据,也只能放其离去。   “奶奶个熊,别让我抓到机会!”走出上百步,屠巴哥恶狠狠道。   贾九眼珠一转道:“巴哥,不如晚上翻墙进去?”   屠巴哥忿忿道:“能翻我早翻啦!旁边几户鼓捣海鲜,半夜三更不睡觉,如何避得开耳目!掩耳盗铃不成?”   贾九道:“哇,巴哥,太有文采了!‘掩耳盗铃’,妙,妙啊!”   屠巴哥面露喜色,昂首阔步道:“那算什么!铃……灵机一动!到你了。”   “动……动……”贾九抓耳挠腮,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蠢货!动如脱兔啊!”   “好!好!”贾九拍手称快道:“太好了,再来一个!”   “兔……兔……图谋不轨!”   “好!”贾九掌声如雷:“强!”   屠巴哥一脸骄傲地拍了拍贾九的肩膀,说道:“你小子别老是看些没用的圣贤书,多读点书,将来也能和我一样。”   我现在难道和你不一样么?贾九暗暗嘀咕。   “巴哥,我昨天晚上想了一个晚上,这个你绝对对不上来。”   屠巴哥摸了摸下巴道:“什么?还有我对不上来的成语?不可能!   这个世上绝不可能存在我屠巴哥对不上来的成语的。”   贾九摇头晃脑道:“衣冠禽兽!”   可恶!这个有点难啊,要是被他发现我对不上来岂不是很没面子!   屠巴哥一巴掌打在贾九后脑勺上:“你敢骂我?活腻歪了是不是!”   贾九委屈道:“我哪有骂你,你对对看啊。”   屠巴哥道:“太简单了没有意思,欸——”   二人路过一户人家,听到里面传出摔砸声,屠巴哥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房中世又在打他娘子呢,要不……咱来个英雄救美?”   “妙!”贾九拍手道:“美之后是什么?”   “你有毛病是不是!!”屠巴哥抬手就是一个暴栗。   贾九赶紧抱着脑袋躲开道:“巴哥,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不能错过。”   “我知道,就是……那房中世怪凶的,不太好对付。”屠巴哥心中发难。   贾九嘿然一笑道:“咱们可以等他打完嘛,他喜欢酗酒打赌打人,等他打完他娘子出门,咱们就偷偷溜进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趁……”   屠巴哥道:“趁人之危!”   贾九道:“对!对!趁人之危!妙啊,巴哥的成语用的越来越好了。”   “那是自然!”屠巴哥得意洋洋道:“你说得没错,咱们等房中世出来,家中无人,然后悄悄进去把她给办了!   嘿嘿!对付这种女人就得大火快炒,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一下子生米煮成熟饭,她也不敢对房中世说,咱们完事了还可以勒索她……”   “二位在商量什么呢,我可否插个嘴?”   屠巴哥回头看见见两道挺拔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身后,着实把他吓得够呛:“妈呀!你们谁啊!”   来者乃是何凤祥,他的哥哥.日前因为冲撞了施囧囧,之后莫名暴毙,所以何凤祥趁着施囧囧倒台后一定盯着施囧囧,找了个机会偷偷把他抓了起来,关押在自家的地窖中,严刑拷打想要逼问出他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终于逼问了出来,原来是施囧囧觊觎他嫂嫂的美色已久,心生奸计派人给他哥哥下毒毒死了他哥哥,那是一种很高明的毒药,再高明的仵作很难看出破绽。   何凤祥逼问出来后勃然大怒,日夜对施囧囧动用酷刑,还给他塞上白布防止他咬舌自尽,而何凤祥的哥哥去世后,嫂嫂方慧荣一直守寡,因为太过美貌一直遭到一些鳏夫的觊觎垂涎,其中就包括屠巴哥和他的贴身小弟贾九。   这两人仿佛是行走的那话儿,看到漂亮姑娘就两眼放光,口流涎水,迈不开腿,几次三番偷窥漂亮姑娘洗澡被何凤祥抓进去过多次。   有贼心没贼胆说得就是屠巴哥和贾九,何凤祥多次警告这二人,他们非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一点面子都不给何凤祥。   何凤祥的嘴都要气歪了,最近又恰好碰上天下大赦,这两个地痞更是堂而皇之地顶着罪犯的头衔走在大街上,这般不知廉耻实在令人不忿。   嫂嫂方慧荣也多次和何凤祥提及此事,是可忍孰不可忍,再不解决这两个地痞,他这个尹城总捕头也就不用当了。   何凤祥大步上前,一把扣住这两个地痞的脖颈,两个地痞脖子一缩叫道:“哎!哎呦!”   “你们两个渣滓又在图谋不轨?”   屠巴哥听到老熟人何凤祥的声音,立刻告饶道:“何捕头饶命!何捕头饶命啊!”   贾九挑眉道:“妙啊!巴哥,轨之后是什么?我猜你你肯定接不上来。”   屠巴哥道:“接你个头啊!何捕头,我们两兄弟可没犯法啊!”   何凤祥道:“现在不犯不说明以后不犯,你俩必须得跟我走一趟,刻不容缓!”   “缓……缓兵之计!哈哈,巴哥我真聪明。”   屠巴哥道:“你神经病啊!”   何凤祥拎着二人衙门走去,他身长六尺,孔武有力,具有炼气后期的修为,一人可挡十人,拎着这二人易如反掌。   来到衙门,何凤祥将这二人掼向地面,天下大赦导致衙门今天也不开张,不得不说决国的律法有够儿戏,让有罪之人无牢可坐。   屠巴哥一看衙门关门,顿时爬起身来挺直腰板道:“风祥哥你咋回事,身为总捕头竟然不知道衙门今天不开张?   简直目无王法!”   “法……法外开恩!”贾九面露得意之色:“巴哥,我的成语水平也上来了。”   何凤祥冷笑道:“天下大赦仅有三日,而你们犯下的罪行足够坐十年,我会牢牢记住的,等到天下大赦过去再把你们抓进牢里。”   屠巴哥噗通一声跪下来抱住何凤祥的大腿道:“别啊凤翔啊,我口无遮拦您不要信以为真啊!”   贾九倒吸一口冷气,心中百感交集,始料未及屠巴哥的成语水平已然炉火纯青,几乎出神入化,返璞归真到令他难以望其项背的地步。   何凤祥发笑道:“没读过几年书的蠢人肚子里没有墨水,只能说说烂大街的成语来显得自己有文化,实在是愚不可及。”   屠巴哥嘿嘿笑道:“您老眼见尖,教训得是。”   贾九道:“我知道了!”   屠巴哥好奇地问:“知道什么?”   “机不可失!”   屠巴哥一巴掌打在贾九的脑袋上:“真得想坐牢啊你这个缺心眼!”   何凤祥道:“今天给你们俩一个教训,要是再敢偷窥我嫂嫂,我保证你们俩鸡犬升天!快滚吧。”   屠巴哥如获大赦,赶紧拔腿溜走,贾九还立在原地思考以天开头的成语,屠巴哥见状回头过来拉道:“再不走天打雷劈了!”   贾九道:“嘿!天马行空!”   屠巴哥眼珠一瞪道:“我看你是无的放矢!”   何凤祥看着这二人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碍于这二人犯得的罪不够重,一直没有实施最后一步,否则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二人给办了,须知决国的律法奉行万恶淫为首,会对采花贼进行人道阉割。   表面看似人道,实则很不人道,因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是被衙门咔嚓一下没了,后半生基本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所以自从出.台这条律法后,采花贼们都是小心翼翼或者干脆金盆洗手,毕竟代价实在太大了。   也正因这条律法震慑了许多潜在的采花贼,故而屠巴哥和贾九一直很老实,只敢看不敢实施最后一步,但是谁又能保证他们会一直遵循律法呢?   何凤祥很想紧紧盯着这两个地痞,一旦他们犯法就把他们抓进来塞进大牢人道阉割,只是他手头有事情要忙,分身无暇,只能暂且将这二人放到一边。   屠巴哥和贾九还不知道他们被何凤祥盯上,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看到独身一人的漂亮姑娘就报以色色的目光和下流的笑容,落单的姑娘也不好意思回瞪他们,掩面匆匆离去。   屠巴哥摸摸肚皮道:“他娘的,爷饿了。”   贾九灵机一动道:“咱们去偷点银子?”   “偷?”屠巴哥一巴掌打在贾九脑门上:“这叫拿,拿懂吗?”   贾九捂住脑袋瘪嘴道:“还不是一个性质。”   这时屠巴哥看到城中有钱的老爷们乘坐豪华八抬大轿出门,周围跟着许多仆役,端的是威风八面,他愤恨地一咬牙道:“凭什么这些人生来就这么有钱,气死我了!”   贾九道:“谁叫咱俩不好好读书,先生教课的时候东张西望,传看鬼怪,那成绩能上的去吗?”   屠巴哥道:“你懂个屁,读书好了还不是要看上面的人的脸色,咱们有个高中举人的,结果被人给顶了下来,没关系就是不行,要是他关系够硬又怎么可能被顶下来,卷子还被挑出杂七杂八的毛病险些蹲了大牢。”   贾九道:“哎,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屠巴哥道:“走吧走吧,再不搞点钱真的饿死街头了。”   二人来到码头找事情做,最后和负责人谈妥开始扛起大包。   扛了一天包下来真是累得够呛,屠巴哥和贾九得了几个铜钱便去就近一家饭馆吃饭,白面馒头配上咸菜,加点花生米和两壶陈年老酒,一顿猛吃后去到附近一个废弃破庙内睡觉。   半夜太冷屠巴哥哆嗦着睡不着,抱紧了庙里的柱子,翌日二人醒来脸上都没有多少血色,口袋空空,腹中无粮,略一商量遂生奸计,决意去往附近一处民房行盗,一人把风,一人登堂入室。   “抓贼!”   “抓贼啊!”   “快跑!!”   “巴哥等等我!”   “抓到了!”   “狗头铡伺候!”   “岂有此理!哪有不升堂直接斩首的——啊!”   “来,二位客官,和我黑无常走一趟吧。”   “呵呵,饿鬼道,二位请进吧。”   “不要!”   屠巴哥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还处在废庙中,而贾九畏惧严寒抱紧他的大腿。   他叹出一口气道:“奶奶的本来想从良,可是种地税负太重,扛包又太累不得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占山为王又没有胆量实力,干点什么好?”   “不管了,明天再说吧。”   屠巴哥倒地欲睡,把身边的杂草拢过来盖到身上,总算没那么冷了。   屠巴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发现废庙了多了不少人,屠巴哥道:“小九,这些人哪来的?”   贾九比他还能睡,屠巴哥又推了他一把,道:“咱们住的地方被人给占了!快醒醒!”   贾九揉揉眼睛道:“咋回事?”   “你自己看。”   贾九看到庙里多了十几个人,皆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模样,有男有女,看样子似乎是来自其他地方的乞丐。   屠巴哥道:“哪来的难民,乖乖,官府不管的吗?”   贾九道:“管他咧。”   屠巴哥叉腰道:“你们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不要占着本大爷的地盘!”   贾九道:“对!先到先得!这庙不属于你们!咱们两兄弟可不是好惹的!”   难民中一位体格较大的年轻人站起身道:“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就容我们待几天吧。”   “几天?几个时辰你们都待不了!”贾九嚷嚷着就要过去撵他们,屠巴哥伸手拦住他道:“傻了吧你,对面十几个人,虽然都不壮实,但是你一个打十几人?”   贾九道:“巴哥,那咋办嘛?”   屠巴哥道:“就让他们住好了,反正这庙十几个人还是装得下的。”   那位年轻人闻声道:“多谢。”   二人走出庙宇发现大街上一片萧索,抓住路边一个走不动路的老乞丐一问才知道,江州州牧奉雷炎宗宗主叶枭的意思,让全体老百姓们收拾细软离开江州迁徙到隔壁的辰州,说是江州会出现很厉害的妖怪。   路上虽无行人,天空却有御剑飞行的修真者来回巡逻,看看有没有遗落在江州的人,但是对于乞丐他们却不屑一顾。   屠巴哥道:“这些修真者真是道貌岸然,乞丐就不是人不用关心嘛!”   贾九道:“怎么办巴哥?”   屠巴哥拉着贾九躲到一处客栈后道:“哪来的锤子妖怪,指不定是叶枭信口开河在酝酿什么大阴谋,大家撤了也好,留下咱俩,嘿嘿,客栈,钱庄,赌坊,里面就算搬光了银子也总得有些值钱的东西留下来,咱们把它偷……拿过来据为己有,岂不美哉?”   贾九眼睛放光道:“巴哥高见!”   “也不能太大意了,万一真有妖怪天黑出来有钱拿没钱花就悲剧了,所以咱俩拿了之后再趁天黑跑路。”   二人一拍即合,摸进就近的一间名为望月的客栈中,屠巴哥和贾九蒙上面,二人的步子放得很轻,他们相当鸡贼,怀疑会有其他心术不正的人和他们一样不及时撤出江州,在江州各地行盗,碰上了就不好了,尴尬倒是其次,黑吃黑就麻烦了。   “巴哥,这个值钱。”   “这个也带上。”   “哈哈,我们发财了。”   二人搜刮了一通客栈找出不少值钱东西,一人背着一个背包再去往附近的钱庄准备大干一场。   钱庄大门紧锁,二人翻窗而入摸进内门,哪知里面早有一人,该人竟然是何凤祥,正在拿着麻袋装东西。   三人面面相觑,空气一时陷入死寂。   半晌,屠巴哥打破了沉默:“何捕头,那个……”   何凤祥眼神一寒,拔出腰间牛尾长刀向二人奔来,刀风飒飒划过屠巴哥耳朵边,几缕头发丝顿时被削了下来。   “他娘的要不是老子闪开得及时,脑袋就被这家伙削成两半了!”屠巴哥心中后怕不已,没有废话立刻拔腿飞溜。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屠巴哥拉着贾九往外跑去,却发现贾九的脑袋已经不在了身上,刚刚那一刀他躲了过去,贾九没有躲过去!   屠巴哥看着好友惨死,心中又惊又怒,听到背后传来凌厉的刀风,低头弯腰抓起旁边一张板凳回身丢向何凤祥,刀光交织成一个十字瞬间爆裂了板凳,碎木屑四面八方飞散出去,屠巴哥用手去挡,木屑深深扎进他的手里,接着一股大力击中他的胸口里,令他惨叫一声倒飞出去。   所幸撞到了过道布帘,缓冲了许多力道,何凤祥一手提布袋,一手握紧尖刀大步奔去,扬刀看落,铿一声火花响过后,地面多出一道刀痕。   屠巴哥及时打滚避开,骂道:“你娘死了!”   何凤祥冷哼一声,举刀连砍,屠巴哥刚刚爬起来根本来不及站稳,贴地滚出五圈,何凤祥也连砍五刀,屠巴哥侥幸避开前四刀,可惜被最后一刀伤中小腿他抱着小腿叫道:“救命啊!救命啊!何捕头杀人了!”   何凤祥担心有人闻声而来,毕竟外面有许多御剑飞行的修道者,一旦他们发现了这里的事情,他何凤祥身为公职人员知法犯法,就免不了牢底坐穿了。   “死!”何凤祥一刀砍向屠巴哥的脑袋,盖因这二人都是市井无赖,还窥伺他嫂嫂已久,又发现了他在这里的盗窃丑事,他也毫不犹豫地下死手,如果换成普通人何凤祥是无法如此果决的,杀这二人何凤祥毫不愧疚,甚至还有一种为民除害的畸形快感。   屠巴哥心中大叫不妙,现在他小腿受伤行动不便,抬手挡在眼前也最多是缓冲一下,他今日是九死一生了!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一道剑气由远及近,打在何凤祥的握刀的手腕上,他痛呼一声握不住牛尾刀,刀掉落在地叮当作响。   屠巴哥大喜道:“有人来救了,哈哈天不绝我,天不绝我!”   屠巴哥狂喜过后变得一脸愤恨:“你杀了我的好兄弟,你逃不过律法的制裁!”   “好你个何凤祥,不但非法囚禁人还盗窃,杀人?”   何凤祥闻声往客栈门口看去,一位腰悬利剑的年轻公子走入客栈,该人面如冠玉,气质不凡,身材欣长,端的是一表人才,仔细一看他的利剑剑鞘,镌刻无忧二字,原来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无忧公子,灭在无忧公子手中的邪道门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即便他从不参加青云榜之类的战斗,名气也在江湖上独树一帜,声名远播到名动八方的地步。   风水轮流转的速度实在太快,何凤祥脸色一白,道:“无忧公子,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不能在这里?”   “你当然可以在这里,只是……”   何凤祥苦涩一笑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御剑飞到这里察看有没有遗漏的江州居民,听到了声响闻风而来。”   “错了。”无忧道:“我是通过‘浩天镜’找到你的。”   “‘浩天镜’?”   无忧拿出一面造型古朴的椭圆形铜镜,镜子围绕一龙一凤,镜中光影流转令人目不转睛。   “它是用碎裂的天机镜的一角打造而成,是我爷爷无名留给我的遗物,也算作传家之宝了。开启它极其耗费真气,但是秉持着侠道主义精神,我每隔一个月都会开启一次,用它来寻找被关押着的人,你身为捕快应该知道世上存在许多关押凌虐他人满足自身兽欲的‘人’,有些会被查出来,有些甚至一生都会平安度过。   所以我一直在寻找壮大自己的办法,只要达到渡劫境界我就可以每七天开启一次浩天镜拯救被囚禁住的可怜的人,你的不幸将是被囚者的幸运。”   何凤祥眼皮一抽道:“真没想到,一个月只开启一次的神器竟然找上了我,我真是运气太差了,施囧囧被你救出来了是吗?”   无忧道:“被你恶意囚禁的施囧囧现在已经获得自由了,我把他安排到附近一间安全又整洁的房间中,虽然你的哥哥是因他而死,但你也不该折磨他虐待他,给他一个痛快我或许会高看你几眼,毕竟他也没有虐待折磨过你的哥哥。”   何凤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无忧,你来抓我吧。”   说完何凤祥拔腿欲逃,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在大乘期修士的威压面前他根本没有机会逃。   屠巴哥见到何凤祥被无忧制住,开心地差点跳起来,拖着腿一瘸一拐地过来说道:“无忧公子,您真是太帅了,您可得好好管教一下这个人。”   无忧瞥了屠巴哥一眼道:“哦。”   屠巴哥道:“我的兄弟死了,您看。”   “嗯。”无忧点点头,隔空一吸抓住屠巴哥往外行去,留下屠巴哥一个人在原地。   无忧将何凤祥擒至雷炎宗,如今的雷炎宗不是单纯的修仙宗门,还分支出刑法堂,颇有逾越王法之上的意思,而赵氏朝廷却不敢有任何异声,即使有异声也会很快会被消除。   之后,无忧回到自己家中喝酒,他住在红山宗的半山腰,因为他行事喜欢效仿无名喜欢戴着面具,所以无论是红山宗的弟子还是爬山的路人都认不出他的真面目。   他御剑至山脚便步行上山,一可强身健体,二可节省真气,三来不必被他人怀疑他的真实身份,可谓一箭三雕,快要达到木屋时看见一位剑客抱剑立在门口,他微微而笑道:“廖兄,喜得天下第一。”   来者正是五官长相普通的廖定,廖定淡淡道:“没有你参战的天下第一,算不得天下第一。”   “来寻我何事?”   “无事不能来寻你?”   “自然可以,不过你无事更喜欢练剑,而不是来寻我。”   廖定道:“容我进屋坐坐。”说着他毫不客气地进屋坐下,解下佩剑搁在桌面上。   无忧笑道:“主人没说请,客人反倒自己坐下了。”   “反正你都要请我坐下。”   无忧道:“喝茶。”   “我是来喝茶的。”   “想聊什么?”   “我也不是来聊天的。”   “那你究竟意欲何为?”   廖定道:“比剑。”   “你已经赢了。”   廖定皱眉道:“你不出剑我如何赢你?”   “我认输。”   “岂有此理。”廖定道:“你看轻我?”   “单论剑法你确实比我高明,又何来看轻一说。”   “你每回都避而不战,可知这会让我更锲而不舍?不如你使出全力与我一战,打败我,我便再也不会来纠缠你。”   无忧道:“使出全力很累。”   “但使出全力更容易达成目的。”   “我输了。”   廖定摇头道:“这样赢你没有意思。”   “廖兄,你难道还没有看轻胜负的本质吗?”   廖定哈哈一笑道:“我看得比谁都清楚,只是,争胜的过程中我觉得我活着。”   “高处不胜寒了吗?天下第一。”   廖定微微莞尔:“虚名而已。”   无忧用真气烧开一壶茶水,给廖定和自己各斟一杯道:“知道境界低的人在一起喜欢谈论什么吗?”   廖定面露疑惑。   “女人。”   廖定眉头一挑,道:“那么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话多一些的。”   “你呢。”无忧饮下一口茶道。   “话少一些的,不……是该话多时话多,该话少时话少的。”   无忧道:“廖兄可以考虑寻一良人,这样就不会再盲目追求剑道。”   廖定道:“抱着女人我感觉不到自己活着,抱着剑我也不觉得我活着,只有打败强手剑道精进,我才觉得自己有活着的价值。”   “就算登上了剑道顶点又能如何?”   廖定道:“剑道顶点的我可以剑碎虚空,逆转时空,见到想见之人。”   “何人?”   “风天帝。”   无忧闻言笑道:“人人都想见他,但他已成过去。”   廖定道:“凡事要试过才知道做不做得成。”   无忧道:“一目了然之事不必去试。”   廖定摇摇头道:“非也,失败也是一种经验。”   “不过这种经验作用甚微。”   “那也不是毫无作用。”   “抬杠来了?”   廖定笑道:“论道而已,怎可归为抬杠,无忧,还是你金屋藏娇,急着赶我走?”   无忧哈哈笑道:“斯地简陋,如何会有姑娘愿意随我。”   廖定扫了屋内两眼道:“虽是陋室,主人年少英俊,道法高深,倒也足够了。   一般寻常女子,绝配不上你。”   无忧道:“低了。”   廖定笑道:“不低。”   无忧道:“廖兄,你穷其一生也无法见到风天帝本尊,与其花时间在不可能做成的目标上,不如做些实事。”   “命数一事谁说得准。万一风天帝魂穿至此,也不是全无可能,即使这个可能性几乎等于零,或许我见到的某位路人就是他,呵呵,这回是我异想天开了。无忧。”廖定问道:“你最近忙于何事?”   无忧略一思索,答道:“‘浩天镜’。”   “有何作用。”   “察看阴暗之地。”无忧道:“不过要消耗巨大真气与精血,需要很久才能彻底恢复,也许是不够熟练的原因。等我熟练掌控熟能生巧,或许就不会消耗那么多的真气与精血。”   “难怪你一直认输,原因竟在如此,无忧,你果真不愧为剑圣后人,忧国忧民,却不忧虑自己,哼,圣人。”   无忧道:“屁话。”   “哦?”   无忧道:“我年方十七远未至成婚年岁,家中积蓄甚多也不必忧愁生计,‘浩天镜可’助我抓捕犯人换取赏银,又可满足我小小的英雄之心,我年幼时随父亲浪荡江湖,曾以为英雄折腰,美人落泪在于情,长大一些才明白在于钱,钱最大的实际作用是吃,但是它的数目大小决定人的衣食住行的档次与面子,我独来独往不必忧虑面子问题,种菜打猎也温饱有余。我的余钱拿去让不幸的人变得稍微幸运一些,毕竟,人都只有一世。被人助是很美好很美好的事情,被人坏则是一件很伤心很伤心的事情,所以,我想借着‘浩天镜’杜绝后面一事。”   “没用的,一己之力根本无足轻重,就好像石头沉进海洋,墨滴滴入染缸,对大局毫无影响。”廖定摇摇头道:“我纵横江湖十数载,救过的人恐怕比你见过的都多,你看这世道有因为我变得好一些了?   没有。”   无忧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修己身?”   “那倒也不是。”廖定道:“我只认为你应该专注剑道,与我一较高低。”   无忧喝了杯茶道:“天色不早,廖兄该回了。”   廖定道:“我天涯陌路人,四海为家。”   无忧道:“可惜陋室窄小,容不得第二人。”   廖定道:“无忧兄读过云天帝的自传吗?”   无忧略一思索,道:“读过,多半也是抄袭他人。”   “不知抄袭的那位大家,但有一点值得思索。”廖定道:“文中写道,人字一撇一捺,上可顶天下可立地,而两笔画代表二,二人。二人在一人,方为人,若是一,那么不成人。试想一个人永生不灭,其余人全部消亡,那么他一人永生也无乐趣可言……”   “廖兄想说什么直说。”   廖定道:“学习的本质是汲取知识,汲取知识的本质是赢得差事,而差事的本质又是衣食,衣食的本质是活着,活着的本质多数人理解为传宗接代,那么我们人的本质是什么?”   无忧道:“你是想说皮囊包裹着血肉,血肉包裹着骨骼,骨骼又含着骨髓?可这并不是人的本质,人的本质就是所看,所听,所触,所闻,所尝,所嗅以及所思到的这一切,这一切凝聚为人格,而人格建立在交流基础之上,就像我现在与你交流你所听到的,看似是表象也确实是表象,但也应当停留在表象。有些事情是可以越过表象往深处挖掘,比如冤案,比如骗局,比如伪君子,比如假善人,有些事情则不必,因为无益。”   “此话不假。”廖定道:“如你所言,人是很表面的存在,不必装深刻,也不必装不深刻。   不必装智慧,也不必装不智慧,对的时间做对的事,不对的时间很难做对的事,因为没有合适的土壤,好比种子落入泥浆,难以生根发芽,诸事不可强求但求心安,那些杀戮者到达人生时光长河的尽头时,都会心中不安,我能感觉到。每当我的剑划过杀戮恶者的咽喉时我发现了一个现象,就是他们死去时,都会后悔曾经的恶行,即使他们不说,我也或多或少能感觉到——他们的忏悔,他们的悲痛,他们的迷惘,他们的不甘,他们死亡。   为什么?   我有时候擦拭着剑上的鲜血问他们,他们也说不上来,即使还未断气回光返照,即使我没有刺中他们的咽喉,即使我没有捂住他的嘴巴,即使我没有割掉他们的舌头,他们也说不上来。   有些东西是需要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的,好比云天帝浮夸无实的自传,结合他的自传,我终于有所顿悟,那就是人和人的本质是一样的,人喜欢和人在一起,人喜欢帮助人,人喜欢养育小人,也就是说帮人实际上在帮自己,杀人也是在杀自己。”   无忧笑道:“异想天开。”   廖定道:“难道不是?”   无忧道:“那么请问杀戮从何而来,残忍又为何诞生,人的本质只是接近,而绝非一样。那微小的差异,便是人与人的不同。”   “既然你看得如此透彻,又何必钻研‘浩天镜’行侠仗义。   不是多此一举吗。   因为善恶未必有报,这点我深有体会。”   无忧道:“善恶之别天公有念,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不相信轮回的人和相信轮回的人说不到一块,执着剑道的人和弃剑从刀的人也难以秉烛夜谈,深入交心。   你的道与我的道相去甚远,也许你已经感觉麻木,可是我行侠仗义时被人感谢还是会由衷开心,所以我乐意如此。仅是我一己之见,一人之为。”   “漂亮。”   “漂亮什么?”   “话说挺漂亮,虽然漂亮话每个人都会说,真正落实到实处欠却是寥寥无几,真正看透红尘之人不会刻意去行侠仗义,至少我是如此认为,而且你对世界的格局无所影响。”廖定喝下一杯暖茶淡淡笑道。   无忧也报以笑容道:“我为什么要看破红尘?我又何时说过要影响世界?如果我说了这话,反倒显得大而无当。我只能影响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感受到的世界,他们的世界与我们世界的都不尽相同。我知道不可能照顾得到每一个人,但是我愿意略尽绵力。   廖兄,你真不相信有轮回存在?”   廖定道:“绝无轮回。   若有轮回我会像你广积阴德,大作好事,正是因为没有,我才对侠道渐渐失去兴趣,转投剑道。”   “如果真得有呢?”   “在我看来是愚者的幻想。”   “你有梦想吗?”   廖定眼神坚定道:“自然有,无极剑道便是我的终极梦想,其次是与风天帝一见,本来这是我的终极梦想,但是转念一想过于荒唐,于是将它列为第二梦想,如果我完成了第一梦想,第二梦想也就可有可无了。只有打败你,我才能达成自己的梦想并与传说中的无极剑道更近一步。” 第173章 虚幻   无忧道:“天色不早,你该走了。”   “不留我吃顿饭?”   无忧指了指自己朴素的着装和光秃秃的房屋墙壁笑道:“陋室不养闲人。”   “斯是陋室,惟汝德馨,何陋之有?”   无忧淡然一笑道:“多谢。”   见无忧没有挽留自己吃饭的意思,廖定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他问道:“我对你和盘托出,你好意思只字不言?”   无忧道:“我的梦想只是梦想,说出来只会惹人嘲笑。”   廖定道:“你不说怎知我会嘲笑你,我的笑点向来很高。”   无忧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人平等。   你笑了。”   廖定道:“因为这确实可笑。”   无忧道:“廉洁的君臣与明智的政策会打造出一个太平盛世,粮食,衣物,住所,一应俱全,若是均摊下来,每个人都能生活得富足快乐。但如今有些人为了挣钱起早贪黑,含辛茹苦,他们很辛苦,很劳累,我想他们要是不用这么累就好了,累了就可以休息,困了就可以睡觉,不要被其他人被生活逼着劳作,上位者苛责下位者,我早已习空见惯,偶尔见到那么几位上下一视同仁的上位者,反倒很讶异,也许他也是从下往上而来,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   但是有些人从下往上而来,反倒对曾经同僚意气扬扬,颐指气使,乾纲独断,令人心寒。我认为根源还是欲念,贪婪的欲望,想要得到更多,压榨更多,所以我想要找寻先祖的涤魂剑,家书记载风天帝为诛云天帝引爆镇魔刀时涤魂剑也受到波及归于尘埃,但是用心,我肯定能找到它。   我希望用它来让世道更好一些。”   廖定笑道:“无忧有了忧愁,便不再是无忧了。”   无忧道:“你觉得我不该找涤魂剑?”   “人没有欲望还是人吗。”廖定道:“恐怕你想找的不是涤魂剑,是杀人剑。”   无忧哈哈笑道:“天色真得不早了。”   廖定起身行至门口,顿足道:“雷炎宗要组织人手闯浮空岛,你如何看待?”   “用眼睛看。”   廖定笑道:“你真无情。”   无忧道:“对一个整天骚扰想要与我一战的人,我实在友情不起来。”   咚咚敲门声响起,廖定道:“看来骚扰你的不只要我一人。”   “长得过于英俊,气质过于出尘,也是一种烦恼,总有许多莺莺燕燕扰人清净。”   廖定道:“这种烦恼我倒体会体会。”   “你是知名人物回避一下吧。”   无忧话音刚落,廖定丢下一句“我会再来”翻窗御剑而去,无忧起身步至门口打开门道:“你又来了。”   唐乐茜一身素白衣裳立在门口,身材高挑,容颜清丽令人赏心悦目,无忧的目光落在她手心的水果篮中,道:“多谢唐姑娘的美意,鄙人无福消受。”   “拿着。”唐乐茜将水果篮强硬塞进无忧怀里,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这片山被我们红山宗向朝廷请示过合法长期征用,你脚下的这块地方也是。”   无忧道:“我可以随时搬走。”   “你不用搬走。”唐乐茜说着往房间里看了看。   “在看什么?”   “看你长得这么俊秀,怎么住这种破地方。”   无忧道:“没什么事请回吧。”   “没事我找你作甚?”   “那你倒是说说所为何事。”   “请你吃香蕉。”   无忧道:“我不爱吃香蕉。”   “口味真刁。”唐乐茜撇撇嘴道:“我们红山宗最近要去浮空岛探险了,师尊他说想请你去一趟。还要我毕恭毕敬,嘁,你的修为和年纪还没有我高吧。”   “是的唐姑娘。”无忧道:“我的修为和年纪都远不如你,还是不去为好。”   “哼。”   “对了,你们为什么赶梁风下山。”   “因为他长得丑,修为也不高,人品也不行。”唐乐茜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无忧道:“好奇问问。”   唐乐茜道:“水果你不吃我可带走了。”   无忧微微点头,示意唐乐茜可以离开了,唐乐茜也不想多留,把水果带回了宗门,无忧虽然以她看来帅得惨绝人寰,秒杀潘安,但她屡次示好,欲将他荐入红山宗都被他无情拒绝,她渐渐地也就不待见他了。   今天唐乐茜是抱着给他最后一次的念头来的,没想到无忧还是这般不识趣。   他今后也别想在这儿住了。   锱铢必较的唐乐茜嘴上没表露出来,心里已经给无忧下达驱逐令。   无忧是何等敏锐的人,他察觉出唐乐茜口是心非,最终还是会赶他下山,于是次日清晨把小木屋前种植的一小片菜田全给收割了,拿到集市贩卖,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离开小木屋后唐乐茜回到红山宗禀告,卢玄机看到她手中那袋水果,问道:“人不在?”   “他没要。”   卢玄机道:“一袋水果有甚好客气的,不要也罢。”   唐乐茜走出在外面吹风,听到一个声音响起:“乐茜师妹。”   唐乐茜回头看见赵鲤,说道:“谁是你师妹。”   “你看我带了好多好东西给你。”赵鲤手提一个袋子走到她面前。   唐乐茜的父亲曾为边疆大将,与先帝赵决关系匪浅,三十年前雷炎宗主叶风遇刺,刺客乃大楚国中人,于是叶风魂下令,使决国君主赵决御驾亲征,率大军讨伐东南地带的大楚国,有九州大地强悍修真者们的支持,轻易并将大楚国夷为平地,虽然大楚国远离中原土地不沃,灵气不丰,也存在些许修真高手,使得唐乐茜的父亲不幸战死沙场,后来唐乐茜被先帝赵决指腹为婚。   唐乐茜却不喜欢赵鲤,虽然赵鲤帅气有礼貌但是她喜欢自己喜欢才嫁,而不是被命中注定无法抉择。   人一旦产生一个微小的念头,而遇到合适的时机它就会不断扩大开来,原本唐乐茜就不喜欢赵鲤,不过赵鲤因为婚约而她又年轻貌美时差会来找她,一来二去两人也就有那么一点意思了,可是有一次唐乐茜发现赵鲤竟然当着她的面挖鼻孔还一脸不在乎的表情,顿时让她好感大跌。   从此以后她愈发抗拒赵鲤,赵鲤还傻乎乎地来找她,殊不知自己已经上了人家的黑名单。   “唐师妹,我迟早会达到小乘期,到时候……”   “到时候我会好好恭喜你的,行了你快走吧。”   赵鲤道:“你就这么绝情?”   “我从来对你没有情愫产生,又何来绝情一说?”唐乐茜道:“我现在还愿意开口拒绝你就偷着乐吧。一般人本姑娘根本懒得搭理他。”   赵鲤握紧手中鲜花道:“好。强扭的瓜不甜,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   但是你记住,   你生命中有一个极其优秀的男人爱过你,而你却拒绝了他。”   唐乐茜嗤笑一声,这些话她转头就会忘。   赵鲤走出几步回头一看,发现唐乐茜没了影子。   被唐乐茜如此冷落,赵鲤心中很不舒坦,决定一纸休书休掉这个未婚妻。   这时一只信鸽从远处飞来落到他手上,他解下信纸放放走信鸽,查看起里面的内容。   “贤弟速回宫中与兄商议要事,切莫与第三人提起。”   赵鲤一眼看出是赵瀚的字迹,他本就对暴.政不满,有意对赵瀚提及,如今正好去找赵瀚弄个明白税负加重到底是他个人还是大臣们的意思。   御剑飞至皇宫御书房中门口,赵鲤问了守门太监,发现赵瀚不再其中,说是移驾尊宁宫,那是皇后所在的寝宫,去到尊宁宫总算找到了赵瀚。   赵瀚正在教皇后司马水岚写字,看到他来行礼问安,说道:“皇弟,你可算来了。”   说着,赵瀚支开皇后,要和赵鲤单独会谈。   行完问候礼赵鲤直起腰板,表情冷峻道:“可别我称呼我‘皇弟’了,不知情者还以为我要如何呢。”   皇弟谐音皇弟,赵瀚一下子意会过来,笑道:“无妨,我对你放心得很。”   “你对你放心,我可对你不大放心啊。”赵鲤踱至赵瀚身旁:“颁布新诏,诛杀皇室,实施苛政,你是嫌我们赵家在中原坐镇太久,要换一个皇姓?”   赵瀚道:“你以为为兄的脑子是浆糊做得?这一切一切的操刀者,另有其人。”   “是吗?何人?”   赵瀚道:“你仔细想一想,如此大刀阔斧,雷厉风行,除了叶太祖,还有何人?我身边的大太监洪百权都是他的人,今夜趁着他抱病在床才唤你进宫。”   “叶太祖想做什么?”   赵瀚微微一叹道:“我赵氏朝廷先祖据可靠史实记载,乃是无象天尊之后,而无象天尊是战败巨魔血魔老祖,灭杀万千妖族的大圣人,故而无人敢轻易撼动赵氏一脉,曾经的沉轻羽,剑圣无名,风云二大天帝,皆以赵氏为正统大姓,撼动赵氏即是与整个修真界的正道人士作对。   即使灭掉所有名门大派,也要考虑隐藏在民间的强大散修的力量。   我们赵氏一向仁义治国,曾经被傲天宗把持着才颁布了几个不得民心的政策,傲天宗倒台后我们又以仁义治国,律法辅国,一直民心所向。   君如舟,民如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即使是我们赵氏也不可罔顾民意倒行逆施,而如今雷炎宗叶太祖有取我们而的代之想法,父皇的暴毙与而后的暴.政都是他的意思。   最后的矛头一定会指向我。   我的时间不多了。”   赵鲤面色凝重,不管赵瀚的话是真是假,等待他的都将是一场人生的大风暴。   “皇兄,你有证据吗?”   赵瀚道:“明摆着的事实,还需要证据?”   赵鲤转念一想也是,赵瀚年方二十,饱读史书也曾被赵决贴身教导过治国权衡之术,除非他头脑发昏才会如此。   “原来皇兄你之前急于提高根骨,也是因为知道大祸即将临头,对否?”   赵瀚咳嗽一声道:“以往的事情朕不想再谈,还是谈些有利于国祚延续的事吧。”   赵鲤明白这是关乎于国家大计,黎明苍生的大事,也就不再计较小节,说道:“皇兄定好计策没有?”   “计策只在实力伯仲时能起到效果,试问一只蚂蚁就算博古通今,能撼动大象吗?”赵瀚道:“如今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赵鲤不认为赵瀚会没有计策,也许是不能对他明言,不再逼问,说道:“皇兄想我怎么做?”   “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赵瀚握住赵鲤的手松开,赵鲤发现手心中多了一颗明晃晃的铜镜。   “这是什么珠子?”   赵瀚惆怅道:“父皇遗物。父皇死时,百余位隐藏在贴身死士冲出来也没有夺下父皇遗体,反而被屠了个干干净净,除却一人,那就是最强的死士飞度,飞度拼死夺下了父皇腰间的锦囊,施展遁地术潜逃时被真气威压波及伤到了心肺。   大地之下复杂莫测,他一路往下潜去总算避开上方杀人者的真气威压,带着那个锦囊来到朕的面前,力竭身亡。   那个锦囊中装着一面镜子,是父皇精心打造出的法器,名为流光镜,可以记录下短暂的画面,可惜上面的影像太模糊,看不出刺杀父皇的人的真面目。   不过用心看是可以看出端倪,杀人者用的是从天而降的雷光,以及是犀利无比的七星连珠拳法,七星连珠拳法可以牵动天地灵气,日月光华,星空之神秘能量,杀人于无形之中。   并且父皇的尸体上面有这套拳法的拳印,   十有八九就是叶太祖所为。须知父皇的实力对之叶枭也不落下风,叶枭为了诛杀父皇不留痕迹,特地请来叶太祖,二人联手终于击杀父皇,他们也受了不轻的伤从而真气不足,只能伪造卢玄机杀害父皇。想要离间我们皇室与红山宗的,真是可恶。”   赵鲤对赵瀚的话半信半疑,往流光镜中注入真气,看到镜中光影闪烁流动,最后归于暗淡。他叹道:“没料到雷炎宗真有倾覆天下的野心,他们具有一位小乘修士与一位大乘修士,与一位淬体期修士,也就是我亲爱的二皇兄赵先茗,若门派间的单打独斗,恐怕没有任何宗门能胜过他们。   而想要瞒着他们联合所有宗门,尤其是云隐宗与红山宗,简直是难于登天。   一旦被叶枭察觉,恐怕我们会死无葬身之地。”   赵瀚道:“如今不正有一个绝佳的时机吗?”   “哦?”   “浮空下沉,意味着新大陆的发现,多少人想要一窥其中,到底有没有仙人遗物。   不过岛屿周围有仙人布下的结界,根本无人能进入其中,雷炎宗的人已经在想办法在结界边缘开一个口子,派人进入其中探险。   这对我们来讲是一个契机。只要我们能在其中发现绝世宝物,或许就有机会逆转颓势,战胜叶枭与叶风魂。”   赵鲤道:“只怕岛上杀机远多过良机。”   赵瀚道:“即使如此,朕也要前去一试。”   “皇兄,你日理万机分得开身?还是让第一批探岛队伍先登上去,把状况摸清楚了再说。”   赵瀚道:“也好。”   赵鲤道:“父皇的死我会好好想办法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干系的人,皇兄,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宫中哪也不要乱去,免得引起皇室的怀疑。”   “朕晓得,你若是日后与雷炎宗的人一同探岛,千万小心他们。”   赵鲤道:“皇弟这便去了。”。   雷炎宗刑法堂,叶枭端坐主位,周围立着一排雷炎宗的弟子,犯人何凤祥被赵先茗押了上来。   无忧曾经和赵先茗联手铲除过一个小邪宗,由此结缘,当无忧把实情告知赵先茗后,赵先茗便通知叶枭开始升堂。   叶枭向来对审判罪犯极有兴趣,不是为了匡扶正义,只是单纯喜欢满足内心的邪欲,每当执刑弟子斩首犯人时,他的嘴角都会露出微不可察的变态笑意。   “斩了吧。”   没多问叶枭便下达了判决结果,在雷炎宗他就是皇帝,他的话就是圣旨,无一人敢违逆。   “不,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了!”何凤祥说着没营养的求饶话语被押入了雷炎宗底层的大牢,午夜处斩。   行刑者是叶枭,本来有其他弟子监斩,可雷炎宗本来是叶风魂的一言堂,连制衡宗主的长老都没有设立,叶风魂独裁多年功成身退后,叶枭继承了他说一不二,大权独揽的“光荣传统”,废除了监斩人员,也就是说叶枭想对犯人做任何事都可以。   原本叶枭都是干净利落地一刀解决掉犯人,没有想太多虚无,可是自从被章先生带着折磨逼问女猫妖,激发了他残忍好杀的兽性,从此有了一发不可收拾的事态。   与其说定力不够,不如他转变了观念,把人与其他生物混淆——眼前的何凤祥不是人,而是一只蜻蜓,他拧断的也不是人腿,只是蜻蜓的翅膀罢了。   这样叶枭就不会升起对同类的怜悯之心,因为他把何凤祥想作成了一只蜻蜓而不是人。   人天生具有强大的求知欲与微小的残忍欲,而残忍的本质是击杀猎物获取营养,也就是残忍没有实际意义,残忍的尽头——杀戮才有意义。   植物有生命但是无法哀鸣,如果植物也会哀鸣,人也会毫不留情地对其杀戮,以摄取营养来维持自身体态的稳定与平衡,而多余的植物会被贮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杀戮有意义并且是必须品,而残虐则是兽性的极致表现,使人不再像人,变得不人不鬼,眼露邪气。   此刻叶枭的眼中就流露出邪气,他握着尖刀,一步步逼向被牢牢捆绑住的何凤祥,势要一刀剖开何凤祥的身躯,满足自己毫无意义的变态兽欲,当凌虐进行到一半时,门口忽然传来靴子摩擦过地面的声响   “谁?”叶枭心中一惊,自己的兽行绝不能被第二个发现!   门是锁着的,如果有人要硬闯,那他必须得和何凤祥一起升天!   即使他是赵先茗!   “是我。”   叶枭心中一宽,舒出一口气道:“老爹啊。”   门被打开,一位年逾八旬的老者立在门口,道:“云隐宗与红山宗联手成立探岛队,不日将越过我们,进入浮空岛,你还有这个闲情逸致?”   何凤祥奄奄一息,叶枭擦拭手中尖刀上的鲜血道:“从古至今浮空岛的传说从没停过,它的危险程度一直居于十大禁地之手,没有准备贸然闯岛只有死路一条。   红山和云隐的人要是急着找死尽管登岛。”   “话虽如此。”叶风魂手指微动,剑气迸出何凤祥当场殒命,结束了痛苦,也枭不满道:“父亲,你为何要了解他,孩儿还没有尽兴呢。”   “幼稚。”   叶风魂早已摆脱了这低级趣味,转身离去,说道:“为父要你明日派人登岛,保险起见你我暂且不上去,就派赵先茗去。”   叶枭道:“父亲,南宫婉在我们手中,何不用她来要挟南宫颜与南宫未央?她们三姐妹关系匪浅,以此要挟逼她们就范在我看来是极好的。”   叶风魂道:“南宫婉已成为父的鼎炉,此事不可泄露,明白?”   叶枭道:“原来如此。”   目送叶风魂离开,叶枭一把火清理干净何凤祥的尸体也随后离开此地。   “什么事情都是在于精而不在于多,有些人不明白这一点,譬如说一个人开了一家菜馆。共有十道菜,其中九道味道上佳,而有一道味道甚劣,只是充数。   但是众多食客前来品尝,是必然会点到那一道劣菜,如果因为这道劣菜口感不佳,从而影响了对整个餐馆的观感,不再来消费,那么对于整个餐馆来说就是一种损失。”   踏天宗山门口,梁风和董景站在左右的位置,看守山门口的同时大谈人生经验,交流心得的同时情感也更加深厚。   二人商量着今后要是修道无果,可以考虑着开一家小饭馆做点小生意。   董景道:“滥竽充数确实不可取,但你没有考虑到这或许是伙夫的阳谋。”   “什么意思?”   董景道:“家父曾是伙夫,从事过许多酒楼但是工钱甚微,只因东家克扣,他便想出一个办法,将菜做得劣质难吃,如此一来客人便会减少,他也会轻松。   毕竟做多做少,他拿得的工钱只有只少不多,又何必费心费力。”   梁风恍然大悟:“难怪我有几次去吃一家饭馆的菜感觉很好吃,后面就不好吃了,看来除了厨者发挥失常之外,还有这一因素作怪。”   “这也怪不得他们。”   梁风点头道:“不错。”   董景道:“估计不久后师尊就要带人去浮空岛了,这下山头就剩下我们这些人了,咋办。”   梁风道:“也许会带上我们,静观其变吧。”   “你还真是淡定。”   “因为实在无甚可紧张的。”   赶走梁风后,外门弟子的名额空出一人,早在之前有名额时唐乐茜就几次三番飞鸽传书给牟亦爵通知他来红山宗拜师学艺,牟亦爵和唐乐茜,万己佳从小就是邻里,一起长大关系极好。   牟亦爵却不急着上山,因为施不得舍不得让他走,他一说要走,就给他升职加薪,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牟亦爵于是又在施府逗留了一段时间。   后来被包圆圆给狠揍了一顿,施府也被一股神秘强大的力量弄垮,牟亦爵没有办法继续拒绝唐乐茜,于是来到了红山宗。   红山宗正在召开一月一度的宗门比试,地点位于红山宗山巅广场的中央,架起了一个高台,台上二人交手上百招被卢玄机喊停,卢玄机宣布不分胜负,此次的宗门大比有两位优胜者。   包圆圆收起剑,冷笑着说:“唐乐茜,再走十招你必败无疑。”   唐乐茜香汗淋漓,大冬天得一直剧烈运动,被包圆圆压着欺辱实在让她很是难受,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她好胜心强烈,没有胜过包圆圆反倒落得如此狼狈,心里十分恼火,张口骂道:“你真没有家教!我昨天感冒身体不舒服!你趁人之危,胜之不武,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一直扯人家的衣裳,你想做什么?!”   “你要我对你怜香惜玉?”包圆圆笑得很开心。   她初次上山时听程兴说了,是唐乐茜赶梁风下的山,而且唐乐茜为人又骄横无礼,对其余弟子呼来喝去,指手画脚,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架势,她自然对唐乐茜怀有敌意,   并且在晚上入睡时,神秘男人突然出现质问她为何离开梁风,她解释是梁风主动要她离开。   神秘男人叮嘱她有机会一定要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贴着梁风,包圆圆倒是厚得下去脸皮,只是梁风为人恪守礼道,拒人三分,心无旁骛,坐怀不乱,让她很难亲近。神秘男人说梁风大概率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万道之主,跟着他最终会有奖赏,包圆圆说会听从神秘男人的指示,找到机会把梁风给办了。   包圆圆一番刻苦修炼加上神秘男人每晚给他渡入真气,以至于今天的宗门大比上狠狠压制唐乐茜。   牟亦爵眼力过人,现在山门口看到包圆圆与唐乐茜的比试,暗道这女魔头怎么阴魂不散到这儿来了,他还怎么拜师啊?   但是进其他宗门没有引荐人,也没有熟人照应,很难混得开。在外靠朋友是硬道理,牟亦爵思来想去还是得在红山宗谋份发展,硬着头皮请看守山门的弟子去通知唐乐茜。   唐乐茜几乎是被包圆圆扒下了一小半衣裳,香肩美背一览无遗,羞愤地下台离去。看守山门的弟子只好通知了卢玄机,卢玄机来到山门口接见了牟亦爵,看他长得还算周正又是唐乐茜的故交,还有万己佳的担保,便点头同意他拜入红山宗。   “包师妹你太强了!”   “后起之秀,后来居上,后浪推前浪啊!”   林颂,程兴和林丫丫围在包圆圆身旁叫好,他们因为梁风的缘由一直和唐乐茜不对付,见到包圆圆获胜由衷感到高兴。   其余弟子也不是瞎子,看出卢玄机有意偏袒唐乐茜,纷纷过开给包圆圆道贺,新人入宗不满一月就夺得优胜,是十分罕见。   包圆圆没见过世面不经夸,握着小手露出腼腆的笑容。   戚大千道:“圆圆师妹人美修为高,以后首席弟子的位置都有希望。”   “戚师兄真敢说啊。”程兴笑着瞟了戚大千一眼。   林丫丫道:“哇,戚师兄在看哪儿呢?”   戚大千脸色微窘:“丫丫你胡说什么!”   林颂捏住妹妹的耳朵道:“又给老子乱点鸳鸯谱。”   林丫丫吃痛道:“哎呀呀快送手!”说着她拍着林颂的手,林颂松开手道:“给我老实点。”   林丫丫白了林颂一眼:“要你管!”   “我……我走了。”包圆圆嗫嚅着迈动两条修长健美的腿离开。   程兴道:“丫丫,你是不是太闲了?”   林丫丫道:“哼哼,我看圆圆师妹对你有意思,我得把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程兴抚额道:“无语。”   林丫丫笑嘻嘻地上来挽住程兴的手臂:“咱俩何时定亲,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程兴道:“男子汉大丈夫志向青云,没有功成名就前我不会考虑儿女私情的!更何况你我兄妹有别。”   “你又不是我亲哥哥。”林丫丫嘟起嘴唇。   程兴道:“抓紧时间炼气吧,也许很快师尊会带我们探索浮空岛,我们要在这之前壮大自己的实力。”   林丫丫吐吐舌头道:“我不去。”   “你不去最好。”   “你要去?”   “当然。”   “你那么弱上去肯定没好结果。”   程兴道:“我快结出金丹了,我弱?”   林丫丫一脸怀疑:“真的?”   “你也快炼气吧,被到时候被我甩出十条街跟不上来。”   林丫丫道:“哼,阿风比我还弱呢,我才不信你会撇下我们。”   程兴健步如飞:“我有预感他会变强的,到时候你要是太弱了,就拖我们后腿了。”   “等等我,走那么快干嘛。”   林丫丫追上来道:“我可是听说岛上有很多妖魔,在远古时期攻占了浮空岛,杀得上面的仙人片甲不留,最后残存的仙人用生命结出一个法阵封印了这些妖魔,说不定这次下沉就是这些妖魔搞得鬼,上面绝对是超级危险!”   “富贵险中求。”程兴道:“再说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再强大的妖魔也衰弱了。”   “那可不一定。”   程兴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开始专心炼气,一直炼到晚上十二点,额头道纹闪烁,终于亮出第三圈微弱道纹,这意味着金丹境界不稳,随时有跌落的可能不过也足够他欣喜了。第二天他把这家好事告诉了同门师兄弟,大家都真心送上祝福,只要唐乐茜冷眼旁观,拉着一个脸仿佛程兴欠了她五百两银子。   梁风也没有闲着,不断坚持炼气在炼气初期站稳了脚跟,如今对战一名武功高强的武者,或十名凡人,可以不落下风,是日他看守山门,看到一人乘风御剑而来,落到面前说道:“阿风。”   “阿兴哥来拜访我了。”   “别占我嘴上便宜,怎么样,在踏天宗过得还行吗?”   梁风道:“还凑活。”   “我们要上浮空岛了。不知道里面藏着多少危险与神秘,心里又是期待又是恐惧。”   梁风道:“你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一定。”   程兴道:“阿立呢,怎么没看到他。”   “他正在房间里炼气吧。”   梁风道:“你的进步真是神速,假以时日,你恐怕能达到地境境界,到时我们这群小伙伴都只能仰望你了。”   程兴笑了笑道:“我不会飞得太高的。”   “什么时候启程?”   程兴道:“明天晚上,各门派的人会集中到望月楼召开一次盛大的会议,决定出先锋队伍,我猜测先锋队伍会在云隐宗,雷炎宗,红山宗中诞生。   你们踏天宗也会到场的吧?”   梁风道:“我听掌门师尊说了,她也有意前往浮空岛一探究竟。明天我们或许还能相见。”   程兴道:“咱俩要是能一同登岛,那就太好了。”   “但愿如此。”   翌日午时,各门派的领袖齐聚望月楼商讨如何进入望月楼,雷炎宗宗主叶枭本不想参与进来,奈何其父叶风魂命令他必须到场,他才带着本门弟子来到望月楼,叶枭身为小乘修士同时身兼天下第一宗宗主,身份尊崇,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赵先茗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来到望月楼顶层大堂,此处人头攒动,灯火繁华,来来往往的店小二奉上精美的佳肴供各宗门弟子享用。“   “叶掌门来了。”   “恭迎叶掌门。”   见到叶枭到场,其余宗门的人士皆是起身问好以示尊敬。   在座诸位中南宫未央与南宫颜也在列,这两姐妹带着各自的弟子坐到一起,没有对叶枭起身相迎,众人心中也有数,因为南宫婉落入了叶枭手中,南宫婉身为修真界叛徒与妖怪勾结,南宫未央和南宫颜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解救南宫婉,私下里定然问过叶枭要人,后者肯定是没给,否则今天相见也不会场面如此冷落。   叶枭脸上挤出虚伪的笑容,靠近南宫颜说道:“二位掌门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赵先茗身边还站着浅浅,南宫颜瞥了浅浅一眼,目光又停留在酒杯上,端坐着不动道:“叶掌门,你我的关系好像没有熟到可以打招呼的地步吧?”   叶枭笑道:“南宫掌门,谁都是从互不相识到逐渐认识的,感情慢慢培养总会有的。”   南宫未央冷冷道:“我们没兴趣和你培养感情。”   叶枭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望月楼是雷炎宗的产业之一,叶枭倒不至于小气到赶云隐宗和踏天宗的人走,来到大堂中心位置提出自己的想法,在他看来由当时一流的掌门人的修为,联手破开浮空岛结界的一角,然后先让一只猴子进去探路是最稳妥的做法,因为里面潜藏着危险,要是人直接进去说不定一下子就化成灰烬了,让动物先进则可以规避未知的风险。   红山宗掌门卢玄机道:“就依叶掌门所说,大家以为如何?”   其余宗门的掌门皆出声称赞叶枭考虑周到,叶枭面露笑意:“那么诸位先休息,明日我们再根据实际情况操作。”   众人下榻后,梁风也和公孙立,董景住进了客栈最底层的房间,他们三人是没有实力接近的浮空岛的,南宫未央之所以带着他们本意是让他们开开眼界。   单人房都被住完了,公孙立躺在床上笑问:“梁风,上一次你和我说闻到宇宙的味道,我很不理解,宇宙不是在天空之外吗,你上去过那么高的地方?”   梁风枕着自己的手臂说道:“心有感应,不是用鼻子闻出来的。”   “现在还感应得到吗?”   梁风道:“现在感应不到了。”   “为何?”   梁风道:“那是一种很神奇玄妙的感应。”   董景道:“明天也许有大事发生,我建议你们早点睡养足精神。”   “也好,我们早些睡吧。”   梁风合上眼睛不一会儿沉入梦乡。   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被许多细线穿透了身体,站在一个台面上做着机械僵硬的动作,台下做着寥寥几位看客,对他发出哄笑声。   身体不由自主,动作也奇形怪状不成规矩,梁风感到迷惑不解,他用力抬头望上面看去,竟然看到有一团巨大的黑色人影,占据了上方所有视线,黑色人影手中的五指缠绕细线,而这些细线贯穿了梁风四肢百骸,它要梁风做什么梁风便做什么。   他居然是一个提线木偶!   梁风大惊骇,扭动身体想要摆脱控制可是根本摆脱不了,台下的看客忽然变多了起来,林颂,林丫丫,程兴等人一一出现,令人瞠目结舌,大跌眼镜。   当梁风惊醒时,天色还是蒙蒙亮,房间内公孙立和董景还在睡大觉,梁风擦了把头上的汗,摸摸自己的胸口,心脏仍旧是平缓跳动。   梁风用手指在胸口写出两个字——真实。 第174章 误杀   “无名前辈!风天帝怎么了?”海浪翻卷形成无数条水龙,开始撕咬修真者们,叶成空没有办法隔岸观火,御剑而至问道。   “他陷入了梁云的幻觉?”   “什么?竟有这等事?”   “举手投足创造一个小宇宙,梁云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了!”无名脸色极其凝重。   “怎么办无名前辈?”   “只有看少言对宇宙之力的掌握程度了,如果他对于宇宙之力大家精通程度不及梁云,那么你我都将葬身于此!”   巨浪滔天,荒岛下沉,镇魔刀矗立不动,不人不鬼的梁云全身人脸密布,不远处的梁风被一团金色光芒包裹,眼珠也呈现金黄灿烂之色,而这团金光自梁云胸口位置迸发而出,经过逐日剑的剑灵源源不断转换为神秘能量,以维持小型宇宙的运转,而梁风的神识被拉入小型宇宙中浑然不知,还以为自己引爆了镇魔爆战败了梁云。   “蝼蚁不该想着扳倒大象!”梁云握住光芒璀璨的逐日剑,举剑斩出一道无匹剑气。   剑气惊鸿,所向披靡,无名大喝一声后退,全身泛起黑色幽光的薛少言极速俯冲:“我来!”   “来送死!”梁云胸口一张人脸大口一张喷出蓝色鬼火,瞬间打破薛少言的护体真气,瞬间被灼伤了大半部身体,梁云趁机欺身上前,剑气凝聚成一道极细光线,企图一剑斩下薛少言的首级,薛少言忍痛侧身避开,左手瞬间被削飞,他怒吼一声,冒着黑光的拳头重重打在梁云遍布丑恶人脸的身体,这一拳蕴含微小宇宙之力,仿佛周围的空间也被打碎,梁云瞬间被打下数十张人脸,人脸组织掉落在地蠕动凝聚成人形,还未完全成形被无名一脚踩灭。   “太弱了!”梁云挥动拳头,拳头突破了空间的限制,重击在十丈之外的薛少言的身上。   薛少言侧首避开,大喝一声:“大自在天尊,诸天神佛,三清道祖,无生无灭,万法无象!”   地面爆碎一尊大佛升起,五指扣下梁云,梁云冷笑一声,举拳相迎,两拳对接,大佛轰然崩裂成万千碎块,四散飞离。   “日月也将匍匐在我脚下!神法!”梁云双掌合十,天空中日盘与月盘快速放大,日月的逼近使得大地震颤,海水暴涨飞升,炙热的地底岩浆突破地表,贯穿海水冲天而起,凝聚成万千条狰狞火龙与海水之龙缠绕在一起撞向无名与薛少言。   “师尊让开!”   “不,已经无路可退了!”   四面八方皆是火龙与水龙,日盘的放大使得气温迅速上升,梁云的身体沐浴在日光月光之下无限膨胀,天空中隐现出一张巨大的人脸赫然是梁云,他一手往下虚探,天空中也落下一只大手。   薛少言道:“是时候了!”   无名凭空而立,一手插进自己的胸腔,拔出一柄深邃乌黑到极点的墨色长剑,剑身黑暗得仿佛能吞没一切,那些火龙与水龙皆被它吸入其中销声匿迹。   “真正的涤魂剑,好,太好了,由我掌控!”梁云飞身而来,薛少言身子一横在挡无名身前,一拳击出,梁云不躲不闪举拳相迎,轰然一声巨响,薛少言被打进地底万米深处。   梁云也被这一拳的反作用力打得倒飞向天际,一时无影无踪,只剩下天空中梁云毫无表情的巨大人脸。   逐日剑失去主人,依旧保持灵气传输维持小宇宙的运转,持续控制梁风,梁风依旧被包裹在金光中,悬浮于半空。   嘭一声巨响,薛少言撞破地面重新站到荒岛之上,他手中紧攥着一颗玉石,是他哥哥薛少明送给他的护身符,如今已经裂得不成样子。   “哥,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薛少言握住护身符哇地吐出一口血来,他的伤势太严重了,如果得不到有效治疗,免不了伤重而死,身死道消。   “接剑!”无名一掌拍地,古怪繁琐的深奥铭文自手心蔓延开来,随后一柄光华流转的黑幽色长剑冒出法阵,他抓住这柄剑投掷薛少言。   薛少言飞身而起借住这柄剑,涤魂剑分为阴阳双剑,这柄剑是涤魂阳剑,无名使得是涤魂阴剑,二者合体则是最强的神剑,接住涤魂阳剑的同时体内元婴运转飞速修复身体,依靠着涤魂剑灵气,薛少言的身体迅速复原,失去的手臂也长了出来。   无名见薛少言身体复原,收回涤魂阳剑道:“目前情况几乎是火燃眉毛刻不容缓,为师要你立即进入这个小宇宙,带出梁风的神识,但是切莫留神,因为这小宇宙中每一个人都是梁云的分身!”   薛少言皱眉道:“师父,我很难接近他!”   无名强调事情的严重性:“就是难接近才要你去,每个人都是梁云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识,是梁云引动宇宙之力创造出的类人生物,梁云的主神识仍旧停留在此界,但是里面有他的分身可以进入每一个人的身体,除却梁风,为师要你毁掉整个世界,这样可以杀灭梁云部分神识,这个世界的梁云也会精神大受打击,衰弱许多,我们的胜算又将大上几分。   这绝对是一个循序渐进的华丽诡梦,会让人逐渐沉迷其中,以致于奉献全身,你必须赶在梁云完全掌控吸收梁风的神识前找回梁风。   否则风云合璧,‘三人成魔’,我们必输无疑!”   薛少言道:“好!我这便灵魂出窍进入小宇宙中,不过师父你一个人对付得了这魔头吗?”   无名道:“凡事只准备一张底牌,为师如何江湖几十载不败,为师打败过得魔头围起来都可以绕尹城一圈了,虽然这是我见过最强的魔头,但是我一样不会输给他,你安心去吧,务必将梁风带回来,只有你带他回来,策动宇宙之力,加上我的涤魂神剑,三者联手才有击败打败梁云。”   “那我去了!”薛少言双掌合十,一头扎进金色光芒之中。   天空划过一道流星,流星之光坠落大地消失而无影无踪,最后大地冒气微光凝聚到酣睡的梁风身边的黄色小猫咪。   黄色猫咪睁开双眼又迅速合上。   董景和公孙立感受到不对劲,诡异地睁开双眼对望一眼,他们看着梁风酣睡着没有异常便又合眼睡去。   “今天又是好天气。”第二天梁风起身去拉窗帘,看着旭日东升,心中十分畅快。   自从他转世后虽然天气清寒,但几乎每天都是好天气,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太阳,每夜都能看到星辰,这可是不多见的。   董景和公孙立出门而去,见到南宫未央,南宫未央要他们俩也随心去浮空岛探险,董景和公孙立回来后把事情告诉了梁风。   梁风道:“我们修为不足闯浮空岛不是找死吗?”   董景道:“师尊的意思,我们总不能不从吧?”   “我有点怕呀。”梁风心里面想的是自己没有镇魔刀又没有法宝傍身,怎么敌得过岛上的妖魔呢?   董景拍拍梁风的肩膀道:“你怕个锤子,有那么修真高手,还有我和阿立。”   公孙立也过来劝梁风不要害怕,登岛后一定会有所收获,不虚此行,梁风也不太敢违抗南宫未央的意思,这年头找个灵气充裕的山头合法采药不容易,如果他失去踏天宗弟子的身份,炼制出来的劣质丹药,白安林未必会收,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能和钱过不去,梁风思前想后还是决定顺从南宫未央的意思,前往浮空岛探险。   浮空岛下方有诸多锁链凸出,牢牢扎入大地之中,没有修为不能御剑飞行的弟子,只好顺着铁链往上攀爬。   梁风等三人顺着其中一根三尺粗的锁链往上爬,董景和公孙立爬在他前头,梁风抬头望向看去,叶枭等人御剑来到岛屿边缘,合力凿开一个缺口,把用绳子栓住的猴子往里面丢了进去,没有任何反应,往回拉的时候拉出了一个完好无损的猴子。   叶枭摸了摸猴子说道:“里面雾气很重,似乎没什么危险,这猴子安然无恙就是一个最好的说明。”   南宫颜道:“那请叶掌门先行一步?”   叶枭道:“我正有此意。”   先行者有机遇也有风险,南宫颜不愿落后叶枭,给妹妹南宫未央使了一个颜色,二人也准备进入其中。   叶枭也担心里面有危险,多个人多个照应,最好短暂商议一番,决定由他,南宫颜,南宫未央,卢玄机,赵先茗等当世五大高手先进入浮空岛中探险。   “师尊,我等候您凯旋归来。”   “师尊万万小心,一定平安啊!”   “……”   其余门派的金丹期以上的弟子御剑守在一旁,见掌门人要进去探险送上祝福。   随后叶枭等人便通过之前被打开的小口子进入其中。   梁风顺着锁链往上爬,说道:“我明白掌门师尊的意思了,估计是和其他门派的掌门商谈过,多一个人都多份力量,我们也许只是炮灰。”   董景道:“我看未必。”   公孙立道:“应该是想要提携我们而已,如果发现了好东西,也会优先考虑我们这些有胆量的弟子,她让弟子们跟来的时候,有些筑基期的弟子胆小都没跟来,试问师尊会看得上这些胆小的弟子吗,在我看来,她是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弟子的忠诚度。”   梁风道:“看来是这样了,我们赶紧爬。”   周围还有不少顺着铁链往上的弟子,他们也具有一定的作战能力,如果浮空岛的缺口冒出一些小妖怪,他们可以做到持剑斩杀。   宗门的内门弟子,也是核心力量,比如红山宗的首席弟子唐乐茜、内门弟子程兴、包圆圆、戚大千,林丫丫等人御剑立在一旁,等候里面的人出来。   林丫丫不会御剑非要程兴带着他,程兴本来不想带,但卢玄机考虑到他们两个将来的前途无可限量,决定让程兴带着林丫丫,踏天宗的赵鲤,雷炎宗的浅浅也来到了这里,浅浅看到下方梁风顺着锁链爬来,笑问道:“南宫掌门让你们来的?”   梁风道:“是啊,浅浅,你总算肯搭理我了?”   赵先茗问:“他是谁?”   浅浅抿了抿唇,道:“普通朋友。”   梁风干笑一声道:“你好赵公子,在下……”   浮空岛此时忽然一震,赵先茗俊眉一皱,御剑往里飞去,浅浅也紧随其后。   岛屿抖动,连带锁链也晃了晃,董景紧紧抱住锁链,惊呼道:“完蛋!里面发生什么了?”   公孙立面露忧色;“该不会是碰到大妖怪了吧。”   梁风看着浅浅也随赵先茗进入浮空岛中,一颗心提了起来,他怀中的小黄猫眼中映出他担忧的脸色,小黄转动猫首,审视着周围的环境,他必须对这个小宇宙中的梁云主神识一击必杀,从而使这个小宇宙崩溃。   但是梁云不会蠢到轻易展示主神识,一旦判断错误,那么将会收到群起攻之,届时梁云定然会强硬吸取梁风的神识,到时候梁风也会突然被惊醒,仿佛做噩梦收到外界的凉水刺激一样,两大神识碰撞之下,梁风大概率会败,梁云虽然能胜但也是惨胜,所以梁云要选择循序渐进让梁风溺死在这个失真的世界中。   梁风隐隐有两次感到不对劲写下真实二字,但是仍没有完全意识到问题的真正核心。   身在梦中不知梦。   许多人会做梦中梦,连环梦,只有真正苏醒时才会意识到自己身在现实。   梁风终有一日会意识到身处的世界并非现实,但是梁云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快这个世界的进程,令他来不及反应,让梁风短期内走上人生巅峰,沉溺在温柔乡中。   梁风天生的丑陋与贫穷只是潜意识中对这个虚伪华丽世界的抗拒,一旦他英俊多金,修为高深,那么他会很自然地接受钱权美色围绕周身,沉浸在纸醉金迷中日夜笙歌,乐不思蜀,无法自拔,最终代价则是神识被渐渐侵蚀,烟消云散,风过无痕。   梁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看到浮空岛结界被打开的开始扩大,将其余修真者纷纷吸了进去,他和董景,公孙立死死抱住锁链才没有被吸进去,锁链开始摇晃,岛屿也在颤抖,这是外部不稳的征兆——小宇宙之外的无名和梁云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被分割出一部分的梁云主神识终于急不可耐,开始加快世界的进程——浮空岛爆炸,修真者死伤无数,绝世大妖魔横空出世,开始吞噬世间一切生灵,梁风从天空坠落时感应到宇宙之力,用意念召唤到镇魔刀在镇魔刀的保护下免于死伤。他手持镇魔刀与绝世妖魔背水一战,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大获全胜。   向往世界和平的梁风命令镇魔刀中蕴藏亿万年的刀灵,复活了所有死者,浅浅复活之后也对他回心转意,投入他的怀抱之中。   时光流光,洞房花烛夜中,眼冒金色光芒的梁风揭下浅浅的红盖头,后者羞涩一笑向梁风献上自己的初吻。   一直跟随着二人的薛少言断定浅浅便是梁云的主神识,猫身破裂自己的元神飞出,一把扼住浅浅的脖颈,将其置于死地,梁风勃然大怒,拔出镇魔刀砍向薛少言。   薛少言单手接住镇魔刀,道:“世界开始崩塌了!我们快走!”   “崩塌?不可能!你在骗我!”梁风感受脚下大地震颤,而自己手中的刀竟然砍不下对方的手,要知道这可是传说中的镇魔宝刀啊!   “砍死绝世大妖魔的镇魔刀竟然破不了你的防御?究竟怎么回事?!”   薛少言道:“这是假的镇魔刀自然砍不中我了!快,我们走!大自在天尊!”   薛少言道法高深,双掌合十面前出现一道时空旋涡,他朗声道:“我们速速离开这里返回原先的世界!”   浅浅的肉身化为灰烬,世界的崩塌已经无法维持小细节的考究,梁风恍然大悟:“没想到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走!”   “可是……可是浅浅她……”梁风心中一痛,虽然浅浅是猫妖,但是对他如此之好,二人又朝夕相伴,说没有情愫是不可能的。   本来要共度余生的人,现在却身首异处,梁风心中如何能不痛,不忿,不怒?   薛少言道:“师兄快和我离开这里!师尊在等你!大家在等你!她也在等你!”   梁风心中沈雁秋的容貌一闪而过,握紧了拳头道:“我们走!”   说着二人一头扎进时空旋涡之中。   被金色光芒包裹着的梁风猛然睁开双眼,心中充满了愤怒,梁云给他创造了一个华美的梦,欺骗了他如此之久,虽说现实中时间没有过去多少,但是他的那个世界中可是感觉到人生漫长!   “梁云!”梁风大喝一声,镇魔刀自动飞来被他握在手心,身子冲天拔起冲向从天而降的梁云,二者撞击到一起爆发出强大的能量,炫目无比,令人无法直视。   部分神识被摧毁的梁云实力衰弱几分,被梁风一刀砍爆了身躯裂成数千个肉.团,肉.团翻滚变化,凝聚成人的模样,其中有他认识的舟午,沈雁秋,慕容凌会,也有他不认识,但是有些面熟的修真界散修。   “想蒙骗我?”梁风冷哼一声,双目一张,渡劫期修士本就有火眼金睛,更何况如今有镇魔刀的加持,他一眼就看出这些分身的真伪,举刀狂砍,瞬间砍死了大半的分身。   剩余的分身汇聚到一起凝聚成一尊魔神,身高万丈,头生犄角,浑身依旧是遍布人脸,海水只淹没到这尊魔神的膝盖,他嘎嘎怪笑道:“看来要拿出三成的实力对付你了!”   梁风道:“那我拿出百分之三的实力和你一决胜负!空话谁不会说,看刀!”   刀光纵横,无名和薛少言御剑冲向梁云,颇有三英战吕布之感,只是这吕布的实力实在太过变态,怎么杀都杀不死。   “本尊已经掌握至高无上的宇宙之力,你们杀一万遍本尊也不会死!”被刀光剑气切割成无数片的梁云再度凝聚,变回原先的模样,看起来丝毫无损。   而梁风和无名以及薛少言三人已经倍感疲劳,梁风虽然可以吸收镇魔刀中的灵气,但是转换率没有那么快,好比一个人日行百里,吃得再多也不能立刻恢复元气,应当安歇一晚甚至数晚才能彻底恢复,同理,对战强大更甚妖魔的梁云,随身携带再多的恢复灵丹都没有用,必须快速致胜。   “浩天镜!”   梁风吃惊道:“这法宝你从何而来?”   手持浩天镜的薛少言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被镜光照到的梁云冷冷一笑:“这是我用宇宙之力创造出的法宝,也就是说它是我的,不是你的!”   见浩天镜没有效果薛少言大失所望,扔掉浩天镜,举剑飞向梁云,梁风捡起浩天镜塞入怀中:“不要乱丢垃圾!”   “无名前辈我们来了!”   “好!”   远处六人御剑而至,正是五行圣宗的五圣使与宗门程万年。   五行圣宗作为新兴门派却能名列修真界前三,与剑圣无名的帮扶离不开关系,此战也是无名酝酿已久,他精通占星之术,算出今时今日今刻是击杀梁云的绝佳时辰。   程万年御剑逼近,大声道:“结阵!”   “天地玄黄之灵,宇宙洪荒之力力,破!”   六人摆出的法阵发挥出一道强劲的光柱,重重击打在梁云后背,梁云正在与梁风,薛少言以及无名激战,中了一击仿佛跟个没事人一样,他一剑逼开梁风等人,脸上写满傲慢:“就凭你们?”   “杀!”   “战!”   “和他拼了!”   “断山分水秘法!”   “惊天无极神拳!”   “混元八卦秘诀!”   “……”   众人施展各式各样的法术,杀了梁云足足十几次,买个他精通宇宙之灵,总能元神不坏,凝聚肉身,令众人大为头疼。   梁风企图施展镇刀的汲魂之力,却发现那对梁云作用甚微,对方的神识竟然强大到足以抗衡镇魔刀,难怪绝世神剑逐日剑会臣服在他手下。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赢不了!”手下死得死伤得上,程万年立在空气气喘吁吁,浑身衣衫破破烂烂。   无名和薛少言,梁风都真气大幅度透支,没办法再全力输出,反观梁云越战越勇,比打不死的小强生命力还要旺盛。   “我说过的,你们都得死在,这是无法抗拒的现实。”梁云手中凝聚出一个金色光团,这是掌握宇宙之力的他跨越空间汲取出的太阳能量,光团越聚越大,威力也将成倍增长。   无名问:“他是第几重?”   薛少言手握带血的真气之刃,呵呵喘气道:“至少是第五重。”   梁风问道:“何谓第五重?”   薛少言紧紧盯着梁云,周身不断凝聚真气,护体真气不断加厚,准备应付梁云的光团攻击。   “第五重的意思就是第三重宇宙之力,打个比方,植物只能延伸而不会有意地上下左右移动,此为第一重境界,而昆虫类鱼类畜类等生物可以上下左右有意识地移动但大多数不会意识到世界的霸主级生物是人类,完全依靠生物本能这便是第二重境界,而第三重便是人类,第四重则属于非人境界,到达这个境界可以感知到宇宙之力,我便是第四重境界,梁云至少是第五重境界,举手投足创造小型宇宙。   我在他面前就像是少年对战壮年,胜算有,但很低。”   无名道:“也许是我算错了,也许是梁云变强了,也有可能他算到了我算到的,总之我们必须打败他!少言,你可以创造小型宇宙并控制其中时间的流动吗?”   梁风会意,说道:“师父我明白你的意思,让我进入少言创造的宇宙中顿悟宇宙之力,但是非常冒险,因为一旦小宇宙结束,我还没有顿悟宇宙之力,而少言消耗了大量宇宙之力,我们将必败无疑,这是一场大赌!   十赌九输!”   无名道:“但目前来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薛少言道:“不错。”   “这是何物?”梁风见薛少言手中凝聚出一团金光,定睛一看,核心是一个鹅卵般的物体,散发着莹润的柔和光芒在薛少言的心神意动之下光芒越来越盛,很类似刚才包裹住梁风的金光。   梁风问:“难道我会回到之前的小宇宙当中?”   薛少言道:“不会,这是用不同星核创造出的不同宇宙,星核是星球深处的核心,日有日星星核,月有月星星核,就像人的脑子一样属于不可或缺的核心……”   无名道:“别解释了,赶快让他进去参悟宇宙之力。”   “你准备好了吗?”   “我没有准备好,不管是思想还是身体,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软弱退缩!”   “好!师兄请进!”   薛少言手中光芒大盛,出现一道灿金色时空之门,梁风一头撞入其中,身体瞬间碎片化,在时空乱流中被宇宙之力不断拉扯,又凝聚,最后他睁开眼来,看到的是一个完全崭新陌生的世界。   只是他不清醒,就像一个大醉一场的人沉沉睡去,第二天绝不会神清气爽地醒来。   他会迷茫,困惑,不知自己为何物,因为喝断片了以致于头脑不清明,时空穿梭也会让人产生知觉错乱,没有一段时间是不可能彻底恢复的-   三十是而立之年,它是一个分水岭,之前是青年,之后是中年,不过也可以称之为青年,甚至四十五十也可以只要心态年轻永远都年轻,但是心灵上的年轻不能改变身体上的衰老,心灵上的富有也无法缓解现实里的贫穷,穷则思变,变则通,人体也和世界一样不断变化,无论是想法还是肉身,人只要不死一定会达到三十岁,再四十,五十,六十——最后入土。早衰通常是营养物质分配不均衡的表现,——器官病化以致于营养物质不能均匀地运送到每一个角落,失眠与疲惫与精神压力与其他种种都会致使人体五脏六腑无法正常运转,导致体内堆积废物,好比一个作坊多余的废弃杂物过多会影响正常的运转。   而身体康健者,可以及时排除体内废物,也可以使得营养物质均匀运输到身体每一个角落,所以有些人即使到了三十岁看起来还是很年轻很智慧,有些人十八岁看起来却有老态,愚钝,这和睡眠和饮食以及运动存在密不可分的关系,因为它们是决定营养物质能否合理分配的三大要素。   这一世梁风三十岁了,虽然看起来年轻,但的确是三十岁,他穿着浆洗发白的衣衫,在路边卖着西瓜,妻子方婷抱着女儿方雪坐在一边,这一世的梁风很英俊也很清秀,脸上有岁月沉淀的成熟之美,方婷的相貌也很端正,这是一种幸运,通常来讲十个人里面才出一个帅哥,而面部是给人最直观的感受,梁风这一世的相当不错了,就是年龄稍稍大了些,有记忆还好,但是没有十年记忆的空白期,仿佛是一下子从二十飞跃到三十。   任谁少活十年都不会开心得起来,但是梁风不一样,他竟然有着整整三十年的记忆,这个地方还是江州,共有三十六座城池,他生活在最靠南州城白雪城东南位置的竹尚村中,和尹城只隔了一座城池,和大多数人一样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不过除了种地梁风很喜欢看一些书籍,这点是遗传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在世时教会他读书写字,所以他识字很多,至少相较于其他农民识字很多。   今天他推着板车来到城中卖瓜,天气炎热他搭上凉棚一边吆喝一边卖,卖着卖着感觉很困就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方婷问:“相公,你睡了好久。”   梁风道:“是啊,做了一个梦。”   方婷伸手为他擦汗:“什么梦?”   梁风道:“我梦见自己是个快二十岁的少年人,在一个叫做江州似水村的地方和许多人一起生活,种种劫难与波折,最后他必须去到另一个地方学习并掌握新的知识。我不知道是我梦到了他,还是他梦到了我。”   在方婷怀里的方雪咬着手指头问道:“爹爹,是不是好像古书里说的庄周梦蝶?”   梁风道:“是很像。”   “这瓜怎么卖?”   梁风抬头看到一个一脸横肉的中年汉子立在摊位前,这是城中有名的小霸王镇绪之的得力狗腿子之一赵先康,镇绪之父亲镇关中是前任州牧,贪赃枉法被查落马,但是朝中有大官力保镇关中,他得以“洗刷污名”全身而退,在黄州白雪城舒舒服服地做起了员外,反观举监他的人全部被下了大牢,镇关中沉迷炼丹求长生之道,教子无方,以致于镇绪之从小不爱读书,酷爱耍枪弄棒,横行乡里,赵先康是最早一批跟着镇绪之的人,被镇绪之抬到了县府捕头的职位,可是办事不力被县官冷落,也相当于撤职,只不过名义上还是捕头,他便在城乡中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梁风不敢招惹此人,陪着笑脸道:“赵捕头,您仁义廉洁,爱民如子,为我们老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这瓜哪能要您的钱。”   赵先康压根儿没打算给钱,抱起一个西瓜道:“算你懂事。”   方雪奶声奶气道:“撑死你。”   “什么?!”赵先康眼珠一瞪。   梁风赶紧捂住方雪的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赵捕头您别和小孩子计较。”   “哼!”赵先康重重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往前走去。   脚下忽然多了个香蕉皮,踩到一滑整个人栽向地面,赵先康哇哇大叫松开西瓜,双手虚空乱抓企图抓到什么控制平衡,奈何身边空无一物,直直摔向了地面,崩掉了大门牙两颗,脑子是七上八下全是小星星。   行人都知道他的德行纷纷避开,没有人去扶他。   老半天赵先康才爬起来,这下他是摔迷糊了,嘴上说着这是哪儿我是谁,晃晃悠悠,跌跌撞撞往前走去。   “给。”   梁风接住西瓜道:“多谢少侠!”   “不客气。”一个少年把西瓜还给梁风,迈步走远。   梁风望着那少年的背影,微微点头。   方雪问道:“爹爹,他是谁呀?”   “他是谁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爹爹的西瓜又回来了。”   少年听到方雪的声音,耳朵一动折回来道:“有灵气。”   “灵气?”   “嗯,我是黄州沧运山上的道士,季无常,这女娃的声音有一股灵气,可以震慑妖魔,兄台你若是有意,可以带着她来沧运山找我。”   “沧运山是距离这里十里路的那一座吗?”   季无常道:“正是。”   梁风道:“我会考虑的。”   季无常走后,蒙着纱布的赵先康返了回来,抓住梁风的脖颈问:“你他娘的丢西瓜皮?”   梁风忙不迭道:“没有没有!”   “还说不是!这是我之前买的西瓜!”赵先康指着摊位上的一个西瓜叫道。   梁风大感郁闷,为防万一他还特地把季无常归还的西瓜送给了一位无名过路人,谁料赵先康如此泼皮,随便指着一个西瓜就说这个西瓜是他的,简直无耻至极。   “好好,我再给你一个。”   “还有老子的医药费!”   “这……”   方婷怒道:“赵先康你够了!信不信我们报官!”   赵先康道:“你们报啊,老子怕你们不成!”说着他一脚踹翻了西瓜摊,梁风第一时间不是去对付赵先康而是去捡西瓜,倒是方婷气愤地去推赵先康,赵先康虽然摔伤了牙齿,手脚没受什么伤,一甩手打在方婷脸上,方婷倒向地面,女儿方雪见状蹲下身体抱住方婷哇哇大哭,梁风回身看见这一幕,气愤无比,暴起一拳打在赵先康太阳穴上,这一拳纯属无意,赵先康太阳穴受到重击整个人身体一僵倒向地面。   梁风怒火中烧,骑在赵先康身上拳如雨下,等他站起来时发现赵先康没了动静,周围人叫道“杀人了!梁风杀人了!”   梁风心中一震,没想到自己竟然几拳打死了赵先康,他也太不经打了,这可怎么办?   “相公!”   “爹爹!”   方婷和方雪围在梁风身旁,梁风安慰她们道:“没,没事。”   “我怎会如此暴躁,不该啊……”梁风心想道,他原本是个很随心很平和的人,绝不可能因为愤怒冲昏头脑,妻儿被伤他暴起一拳,击倒对方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还击了,不可能痛下杀手,因为杀人坐牢无益。   他如此暴躁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继承了这副身体的习性,好比有些人不喜欢吃辣,有些人喜欢吃辣,有些人神经活跃控制不住情绪,有些人神经不活跃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绪,人饿到极点会暴躁不安,累到极点会躺下就睡,都是人体内部的自我调节在作怪,梁风如此暴躁只因为身体不是自己的,只是灵魂穿越至此,头脑还不清醒,甚至以为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方婷抓住梁风的手臂问道:“相公,这如何是好?”   “先离开这里。”   梁风带着妻女返回家中,开始收拾细软,他脑海有许多杂念此刻统统抛却以安然无恙带走她们为最高目标,他想起季无常对他说的话,准备带方雪去沧运山,至少不能让小孩子跟着自己逃亡。   没来得及收拾好行李,一行人把他们家团团围住,叫嚣着让他们出来。   梁风道:“娘子,你带着小雪下地窖,不要发出声音。”   方婷点点头,掀开房间一角的地板,带方雪进入地窖。   梁风孤身一人走出房间说道:“人是我不小心打死的,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吧。”   “镇公子,就是他!”   镇绪之生得五官平常,一双招风耳引人注目,鼻梁高挺,眉毛细细,眼珠小而圆,眼间距宽,面皮白净施着许多脂粉,穿着宽大的黄袍,腰间佩着一柄银白剑穗缠着青红流苏的长剑,此时瞪着一双小眼睛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厮仗着有几分力气将无辜买瓜人活生生打死是何道理?”   梁风看这人油头粉面,说话拿腔不着调,心中生出几分厌恶,说道:“草民并非故意将人打死,请镇公子明鉴!” 第175章 落败   “明鉴?明鉴你亲娘了个头!”镇绪之出口成脏令人心生怒气,他一双小眼珠瞪得大大,仿佛有人欠了他许多银子:“敢做不当是何道理,是不是没把我镇天下放在眼里啊?”   梁风二话不说大踏步向前一拳打向这侮辱自己亲娘的镇绪之,镇绪之侧首逼开,一拳重击在梁风面门,梁风捂住脸倒退两步,鼻血刷地淌了下来。   “怎地,还想杀本公子?本公子可是练家子,左右,给本公子拿下!”镇绪之一声令下,身旁几个狗腿子蜂拥而上。   梁风双拳难敌四手,一下子被众人擒住,然后看着镇绪之亲自进屋搜索搜出了方婷和方雪,他心中大感无奈,低声下气道:“镇公子,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小人不对,小人该死,祸不及家人,您放过他们吧。”   镇绪之冷笑道:“你这个混账东西,赵先康那混球死了就算了,本少爷可以不计较,可你竟然还敢袭击本少爷,就休怪本少爷手下不留情了。”   “少爷,赶尽杀绝吗?”一个狗腿子凑过来问道。   “你有病啊。”镇绪之一巴掌扇得狗腿子半边脸肿起老高:“本公子又不是什么杀人狂魔。   给我统统送进官府!”   “住手。”   此时一道声音响起,梁风循声看去,   只见一位英俊少年从远处走来,来人正是季无常,梁风看到他心中大喜。   有救了!   镇绪之斜眼看季无常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季无常笑道:“我你也不认识?江湖人称西北惊风剑便是在下,集捉妖,算卦,于一身。”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镇绪之哈哈大笑:“狗屁劳什子惊风剑!遇上小爷算你倒霉!”   言罢,镇绪之一拳打向季无常,拳风刚猛惹人心颤,季无常不躲不避,单手握住镇绪之的拳头,一膝盖飞击中他的胸口,镇绪之身子一软倒向地面。   季无常不屑道:“口气真大,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   “本公子逗你玩儿呢。”   镇绪之身子一直,往后一跃,拍拍身上的尘土道:“接下来就动真格了。”   季无常微微而笑道:“有两把刷子,可惜比起我仍差许多。”   “实力不是靠说出来的,是靠打出来的!你这厮狗眼不识镇天下,连本少爷的威名都不知胆敢招惹,一看就是没见识的蠢东西,接招吧。”镇绪之一顿语言侮辱,然后拔出腰间佩剑,挽了一个剑花,嗡嗡剑鸣声随之响起。   季无常脸色一变:“脏话连篇毫无教养,我今天定然不能轻饶了你!”   “是小爷不能轻饶了你!”镇绪之反唇相讥,飞身一刺,剑气呼啸而出,形成一股龙卷风卷向季无常,后者横向闪避开来,一剑挑起地上一块飞石,飞石急速射向镇绪之。   镇绪之一拳打爆了石块,飞散的石块激荡出一蓬烟雾,二人于烟雾中展开激烈的战斗。   片刻后季无常从烟雾中飞出,捂住胸口吐血:“看来你不止有两把刷子,至少有三把。”   镇绪之冷笑道:“知道就好!”   梁风没料到季无常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厉害,心中一凉,看着镇绪之命人揪出自己的妻女带向官府。   此时一位身穿黄衣的道士御剑而来,笑道:“无常,怎地连个纨绔都打不过了?”   季无常道:“呸,我黄州到江州来回御剑飞行来开发捉妖业务,路上还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真气能够用吗?臭老头你早就在一旁是不是,看到我被打败才站出来?   扑街啦你!”   “小兔崽子怎地对你师尊大人这般说话?”白衣道士飘然而至,如此高明的身法引得众人侧目。   镇绪之收剑回鞘道:“看阁下的打扮像是黄龙真人,黄龙真人在江湖上素有威名,坐骑掠天大雕更是一等一的灵兽,不过听说他身染不治之症,已经退隐江湖了。难道刚刚隐退又复出?”   白衣道士道:“本道正是黄龙小道,退隐江湖是说着玩的,别当真,不治之症也是假的,之所以宣布退隐是因为贤妻要求,日前她驾鹤西去,小道自然又按捺不住重出江湖之心。”   “哼,你个牛鼻子老道妻子刚死没多久就又重出江湖,本少爷虽然不爱读书也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妻子一死你居然就背弃诺,真是人神共愤天地唾弃,看小爷今天替天行道!”镇绪之锵一声拔出剑来。   黄龙真人一甩拂尘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明真相满口胡言乱语!不知道挑衅本道的人都已经去见阎罗王了吗?”   二人狠话不断,手上功夫也没落下,贴身展开激烈的争斗,黄龙真人一把拂尘使得出神入化,挡下镇绪之所有剑招,逼得镇绪之连连后退。   季无常加好道:“师父好样的!打败他!”   “休想!”镇绪之大喝一声,一手抓住千丝万缕的拂尘,一剑刺向黄龙真人要害,黄龙真人侧身逼开,怒道:“剑招如此狠辣,你想杀人不成?看来本道也不必再客气了!”   说完,黄龙真人从袖中拿出一张符文抛出,符文迎风便涨,涨成一只黄色大蟒蛇,黄蟒落地后冲向镇绪之,镇绪之手中长剑翻飞,舞得密不透风让山豹没有可趁之机。   几息过后镇绪之斩飞了黄蟒的首级,黄蟒的身子还在地上扭曲,镇绪之大踏步向前踩住蟒蛇身躯,几剑下去把蟒蛇斩成数段,蟒蛇随后变成一张裂成数截的符文,镇绪之嘿嘿笑道:“还以为黄龙真人有多厉害,不过如此嘛。”   黄龙真人冷笑道:“本道不是要用这黄蟒杀你,而是要拖延时间酝酿下一个法术——金剑!”   只见黄龙真人大袖一扬,飞出十数柄木剑,这些木剑迅速变大然后聚拢到一起,凝聚成一柄金色大剑,刺向镇绪之。   镇绪之不慌不忙侧身避开,金色大剑擦过脸颊飞远又迅速旋转着飞了回来,镇绪之看准时机伸手抓住剑柄整个人被带上天空,他气沉丹田,低喝一声抓住金色大剑抡了起来,抡了十几圈后甩向黄龙真人,黄龙真人惊呼一声避开,看着刚刚自己所在的位置被金色大剑刺出一个凹坑,暗暗心惊。   黄龙真人道:“小子,你师承何人,实力真是大大超乎老夫的意料了。”   “少废话,趴下吧!”镇绪之踏步向前,多剑递出,黄龙真人接不住剑连连后退道:“徒儿,这人强得古怪,我们快撤!”   季无常道:“师父,把那小女孩儿带走她具有灵气,适合修行。”   黄龙真人道:“好!”   “一个都跑不了!”镇绪之举剑长刺,剑气疯狂飚出,黄龙真人抛出十数张符文挡下,身形一晃一手抓住一个人,带着季无常和方雪跑走。   梁风和方婷看见女儿得救心里松了一口气,镇绪之挥剑挑开那些碍事的符文,见黄龙真人跑远冷哼一声道:“你们跑不远的!”   “给我把人送进官府!”   镇绪之命人将梁风与方婷带走,再飞身朝季无常和黄龙真人追去。   之后,一位面容白净,身材欣长的俊朗少年从远处御剑而至,落在梁风的小木屋前,他身旁还跟着一位妙龄少女是他的双修道侣,名为叶婉柔。   少年名叫方丹桂,是方婷的弟弟,少时被一位老道人相中收作徒弟,从此跟随老道人修道数十载终于有所成就,今日特地回来探亲,没料到姐姐和姐夫不在家中。   他误以为梁风和方婷是出集市上卖西瓜了也没在意,就去附近的山野抓了几只野鸡和野兔,打算等梁风和方婷回来做一顿好吃的。   可是等到天黑梁风和方婷都没有回来,他心中疑惑,难道姐夫和姐姐搬走了不成?   于是方丹桂问了问隔壁邻居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他本想等到明天,但是半夜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他和方婷属于双胞胎姐弟,只差了一会会的出生时间,二人的相貌则属于不太相像的双胞胎姐弟,但是会有一种奇妙的心灵感应,他感应到姐姐有难,当即掀开被子下了床。   叶婉柔被惊醒,抓住他的手道:“去哪里?”   “找我姐。”   “劫狱?别傻了,你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修为,挤进‘黄州八龙’之中,名望和实力都达到了师父的期望,你要是败坏了名望就无法完成师父的遗愿,听我的不要去。”   “谁说我要劫狱,只是看一看,你别拦我。”   叶婉柔强硬地将他拽上床道:“黄州司法公正,牢狱森严无比,你姐姐在里面不会有事的,听我的好好睡觉,别想其他的。”   方丹桂很郁闷,只好抱着她假睡,他知道她喜欢听他唱歌,一听歌就犯困,于是浅唱一曲,她听到歌音眉头微微舒展开来,整个人身体彻底放松,方丹桂的声音柔和动听,催人欲睡,直到叶婉柔完全睡下,他才掀开被子,穿戴整齐,来到窗户边翻身跃出,去往县衙牢狱一探究竟。   梁风和方婷被带向官府,且有镇绪之的狗腿子指证,不出意外地北关进了大牢,离谱的是和两个打家劫舍的罪犯关在了一起,这两位青年一个四十多岁叫李瑞芳年,一个五十多岁叫黎德,罪行谋财害命,他们两个穷凶极恶且能说会道,被抓捕时罪证不足所以没有判死刑,只需要坐十几天的牢就可以。   李瑞芳年见到梁风和方婷进来,眼睛就死死盯着方婷,黎德也亦是如此,他们已经被关了足足几十天,想女人想得发疯,眼神里充斥着暴戾与邪佞,梁风眉头一皱,护住妻子端坐不动。   把梁风和方婷送进监狱的判官叫做赵桑怀,正是赵先康的表弟,他因赵先康的死记恨梁风,正所谓山高皇帝远,他和县官的关系打得又不错,花点小手段整治看不顺眼的犯人简直是家常便饭。   半夜三更,梁风仍紧绷着神经不敢睡觉,李瑞芳年和黎德躺着睡去,呼噜声却很做作很像是假装入睡,梁风在方婷耳边耳语道:“你先睡觉。”   方婷道:“相公你也睡吧。”   “我不会睡的。你睡。”   方婷道:“相公你千万不要和他们拼命,他们人多,要是他们想我……总之你别犯傻。”   梁风微微笑道:“你睡,别想太多。”   方婷合眼睡去。   后半夜困意逐渐袭来,梁风眼睛困得睁不开,只好闭目养神,,每当要入睡时他就会咬自己的舌头,耳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心神一震,猛地睁开双眼,一个拳头迅速放大,李瑞芳年和黎德这二贼竟然趁着他半睡不醒时,悄悄来到了他的面前!   梁风立刻侧头,这一拳擦过眼角顿时皮破血流,他痛呼一声还来不及还手,另一个人的大脚踩中了他的裆部,他脸色瞬间惨白,接着拳脚如雨点般砸落。   李瑞芳年和黎德做过的坏事不计其数,杀人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他们制服了梁风不着急取性命,一人从背后锁住梁风的脖颈,一人骑在方婷身上,李瑞芳年笑道:“好好看我们怎么玩你妻子。”   梁风心中怒涛万丈,脖子却被死死锁住使不出力道,连呼吸都困难,抓住李瑞芳年粗壮的小臂试图移开但是没有丝毫作用,因为他呼吸困难根本使不上力道。   黎德压住方婷,一边宽衣一边道:“这女的真是漂亮,嫁给你这么个废物实在是暴殄天物。”   方婷道:“二位好汉饶过我相公吧,你们害他也只会加重自己的罪行。”   “要你多嘴!”黎德一巴掌重重掴在方婷脸上,顿时扇晕了她。   李瑞芳年道:“你真粗暴不知怜香惜玉。”   黎德一口唾沫吐在方婷脸上道:“什么香玉还不是给人骑的货,看我怎么弄她。”   梁风感到背后有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自己,李瑞芳年冷笑道:“黎德,我们双管齐下让他们爽上天。”   黎德嘿嘿笑道:“好,好极了!”   “畜生,我……杀了你们。”梁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杀你娘!”李瑞芳年咬住梁风的脖颈,开始解自己的裤子。   黎德已经开始暴行,眼珠猩红,声如兽类,梁风也感到身下一凉,衣物已经被李瑞芳年扒去。   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地面破裂钻出二人正是精通遁地术的黄龙真人与季无常。   黄龙真人瞬间明白形势,拂尘甩出缠住黎德与李瑞芳年的脖颈,梁风捂住红肿的脖子深呼吸两口,他道心失守此刻胸腔中升腾着无尽怒火,攥紧拳头一拳重重打在李瑞芳年的小腹上,后者哇地吐出一口血来,直呼好汉饶命。   梁风毫不手软,饱以老拳,季无常过来抓住梁风的手臂道:“快住手,会打死人的。”   梁风猛地转头,暴怒使得他面容狰狞,眼珠充满血丝瞪着季无常:“你告诉我这两个东西是人?”   黄龙真人道:“无常,让他打。”   梁风一拳接着一拳,连打了十几拳疼得李瑞芳年五官扭曲变形,哭爹喊娘道:“给个痛快!给人一个痛快!”   黎德看得胆战心惊,屎尿齐流,眼见梁风打残了李瑞芳年起身朝他走来。   李瑞芳年裆部血红一片显然不能人道,被梁风打得双目失明,后半生注定黑暗无望,黎德吓破了胆,拼命扭动身躯想要逃离,但是脖颈被拂尘缠住无法动弹,他不怕死但怕不能人道与失去光明,一旦不能人道与失去光明人生就失掉了大半意义,更何况梁风待会定要再下重手,如果再被废去四肢还不如跳楼自杀来得痛快。   黎德又惊又怕又怒,道:“你这个人心也太狠了,我们只是想吓唬吓唬你,你为什么——啊!”   梁风一拳暴打在黎德脸上,黎德半边脸顿时凹陷下去,话也说不利索:“饶命!饶命啊!”   “狗东西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老子送你们去见阎王!”梁风左右全连环击出,打得黎德面目全非,叫苦连连。   黎德自知今日必死,高声道:“有本事打死我们!”   梁风已经背负一条人命,再背负一条也无所谓,本就动了杀心,出拳力道太重都打破了皮,但是季无常拦住他说道:“不要杀人!”   “不要杀人?你们修道者不讲究除魔卫道?”梁风言下之意他杀的不是人,而是魔鬼。   黄龙真人虽然同意梁风还手泄愤,但不同意梁风杀人,他这辈子行走江湖也只除妖不杀人,朗声道:“无量天尊,大慈大悲,我辈修道者没有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力,这二人应当永生监禁不得再入尘世。”   “呸!假仁假义!永生监禁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梁风一拳下沉,被拂尘丝缠住手腕无法动弹。   “如果是他们这般对你妻子呢黄龙真人,你没有阻拦我打残他们说明你也动了嗔戒,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但是出家人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没什么可掩饰的,不杀此二贼枉为人!”   黄龙真人微微沉默道:“小道虽然几度还俗,但是唯一钟爱的妻子已经过世很久了,而且小道修为不弱,绝无可能不让她遭遇这种事情。”   “我是说如果,你这牛鼻子老道怎地这般迂腐!”   “哼,果然不出本公子所料,你们两个来劫人了!”远处灯火亮起,一人持剑大步而来,正是镇绪之,他身边跟着几个狗腿子其中一人奉承道:“少爷神机妙算,英明神武,果然他们两个会来!”   季无常道:“好你个镇绪之紧紧咬着我们不放,真当我们好欺负?”   黄龙真人道:“徒儿,今个儿看你发挥了。”   镇绪之哈哈大笑道:“手下败将竟敢言勇?赶紧跪下喊爹本公子可以考虑放过你们!”   季无常大怒道:“待会我要你跪下给我喊爹!”   黄龙真人道:“镇公子你太猖狂了,你以为我这徒儿真打不过你?他只是长途跋涉又没吃饱饭,精力不足一时不慎才输给你,如今正面交锋,你决然不是敌手!”   镇绪之拔出长剑道:“我倒想领教领教!看看这普天之下有谁能在我手下走过一百招!”   季无常冷笑道:“一百招?不出十招我必败你!”   “能不能少点废话赶紧开打!”黎德叫道。   “就属你废话最多!”季无常一巴掌抽在黎德脸上,他的脸部骨骼本就被梁风打得错位,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碍到,骨骼再度错位,那真是疼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三佛升天,仿佛被人脑子被钢针穿透一通乱搅,极致的痛苦导致大脑瞬间空白,而受伤后身体的自助修复又唤醒大脑中的疼痛,而他却无法咬牙忍痛,因为这一巴掌又打碎他许多牙齿,恐怕生孩子都难比这般疼痛。   “剑贯长空流星坠,所过之处寸草无,看我大造化神剑!”镇绪之一剑斩出,剑影重重,季无常抽身急退,大吃一惊道:“这是失传已久的大造化剑法,你竟然会这一招?!”   镇绪之笑道:“本少爷乃是天底下运气最好的人,走个路转角都能见到天材地宝,这大造化剑谱就是……”   “废话是真得……啊!”黎德脸上又挨了一巴掌,这下是真真正正的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了,面部骨骼大部分错位的代价是难以言语,因为一言语就会扯动面部骨骼与皮肤令他剧痛难忍。   “打得好!”镇绪之不是呆子,他刚刚因为尿急上厕所所以错过了这一幕,否则以他的少年心性也会阻住这两个暴徒,他虽然没有受过挫折,狂傲自满,但还不至于完全分不清是非,之前刁难梁风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身边几个狗腿子的谗言。   他一来就认清了形势,知道这两个恶徒的暴行,打算制服黄龙真人与季无常后再好好整治着白雪城的县府衙门,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将男女犯人关在一起,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尹城小霸王了?   “大造化剑法虽然厉害,我的乱碎云剑法也不是吃素的,看见!”季无常挽了一个剑花,身形一晃逼向镇绪之。   果然吃饱喝足养足精神不一样,季无常的身形远比之前灵活,剑法也灵动飘逸宛如剑仙下凡,镇绪之几十剑下去没有一剑刺得中对方,反而自己身上中了十几剑,要不是真气护体恐怕早就被刺出血窟窿,血流如注了。   二人战作一团过了数十招,季无常也不在意自己十招必败对方的大话,继续全神贯注与对方战斗,二人见招拆招,一时间难分胜负,不过可以很清晰地看出来胜负的倒向。   季无常未尝一剑,镇绪之连吃数十剑,已呈现颓势,大概率会在八十招内落败。   镇绪之处在下风却战意汹涌,手上长剑一刻也没有停过,总能格开季无常的致胜一剑令人称奇。   斗到九十招的时候,季无常低身避开对方的一记飞身长刺,镇绪之原本接着冲击之力势必一记取胜,哪知对方反应这么快,季无常低身的同时举剑向上眼看就要刺中镇绪之的身体取胜,哪知镇绪之奇迹般地空中一扭身避开这一剑,同时投掷出手中长剑刺中季无常的胸口,这一剑顿时破开季无常的护体真气,使得他真气大泄,虽然没有受伤,但是真气耗尽大半不可能再继续作战了。   “诸天万道,造化归我!”镇绪之傲然而立。   黄龙真人道:“徒儿,你怎地如此不济?”   季无常捂住胸口叫痛道:“师父,不是我不济,而是这镇绪之实力实在是强!”   镇绪之微笑道:“本少爷说过的,没有人能在本少爷手下走过一百招。”   “看来我也得拿点真本事出来了。”黄龙真人捏了个法诀,身形变化成一条遍布金色鳞片的魁梧黄龙。   梁风道:“道长小心他的步法,他步伐虚浮无力会让人生出轻视之心,但其实蕴涵暗劲,可灵动可顿行令人防不胜防。”   身长一丈的黄龙点点头。   镇绪之斜了一眼梁风,笑道:“你以为我是靠步法取胜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但是你的步法很强,不是吗?”   此时黄龙飞向镇绪之声势浩大,镇绪之却全无惧色,手中长剑一翻,身子一倾,斜刺向黄龙咽喉处,既避开黄龙的抓击又刺出自己的犀利一剑,不可谓不高明,如果不是他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梁风都想为他喝彩了。   “好剑!”黄龙真人称赞一声,爪子猛然一抓扣住对方的利剑,啪一声将剑刃折断为两截。   镇绪之看也不看断剑直接丢球,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剑与黄龙缠斗起来。   “哇啊,好大一条龙啊。”   “早有听闻黄龙真人的变龙之法,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牢房内的打斗声早就惊动了其他犯人,大家纷纷站起来凝神往这边看去。   “看本少爷的御龙之术!”几番打斗下来镇绪之的短剑破破烂烂,他便丢掉断剑飞身骑在黄龙身上,黄龙怒道:“你敢骑我?”   黄龙怒道:“给我下来。”   “你服输我便下来。”   “本道不会输给你这个小儿!”   镇绪之抓住黄龙头上的犄角,两腿紧紧夹住龙腹,使得黄龙有力使不出,无奈,只能变回人形,即使如此还是被镇绪之牢牢从背后锁住咽喉,夹住腹部。   梁风大感好奇,这回又是九十余招击败对方,难道真如对方所言没有人能扛过他一百招?   “服不服,服不服?”镇绪之勒住黄龙真人脖颈,黄龙真人挣脱不得只好说道:“服了服了。”   眼见这两位道士落败被制得服服帖帖,梁风大叹可惜。   镇绪之得胜后用绳子绑住黄龙真人和季无常,叫来判官。   他也确实有本事,大半夜的竟然真把判官赵诏叫了过来,赵诏是个三十多岁,身材肥胖的中年人,披着睡衣美睡醒的样子。   镇绪之一脚踹在赵诏脸上骂道:“狗东西怎么办事的,把女子和男子关押在一起,莫不是脑子进屎没法转了?”   赵诏吓得面如土色,跪地道:“少爷这与小人无关啊,都是乌石子的主意。”   乌石子是大牢头头,就住在附近早被惊动过来,见到赵诏如是说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指着赵诏的鼻子骂道:“赵判官你敢做不敢当,真是好生无耻!!”   镇绪之一脚踹在赵诏身上:“焉敢污蔑他人?”   赵诏怨恨地看了乌石子一眼,这厮不替他背锅就休怪他日后无情了。   但是乌石子是何等精明的人,他深知镇绪之是个暴脾气,不仅傲慢无礼还急躁武断,今日不睡觉连夜蹲守黄龙真人就可见他急不可耐的性子。   果不其然,镇绪之当即喊来县官,大半夜地竟然要查办赵诏的官职还要将赵诏下入大狱,就和一个采草大盗关在一起,为什么叫采草大盗是因为这个人喜好男色不爱女色,专挑男的下手所以江湖人称采草大盗,被这个大盗“照顾”过的男儿无一不是三天下不了床,生活困难无法自理,不可谓不悲惨。   赵诏落到这个采草大盗的手里就完蛋了。   虽然他又胖又丑,但是这个采草大盗被关了数月,心中饥渴可想而知,饥不择食也是很有可能。   赵诏怕得要死,扑通一声跪在县官古明月脚下,叫道:“卑职冤枉,望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   古明月二十七八的年龄,五官如刀削斧凿般硬朗,此时着一身睡衣,瞪着一双铜铃大眼道:“镇公子,你把本官大半夜叫来就是为了这点破事?”   镇绪之道:“藐视王法这还不够吗?”   古明月道:“够倒是够了,只不过完全可以留到明日处理。”   镇绪之一巴掌扇了过去。   古明月吓得脖子一缩,但他缩脖子的速度哪里及得过镇绪之,啪一声脸上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   梁风,黄龙真人,季无常等人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镇绪之如此胆大妄为。   “你怎么不躲?”镇绪之脸上毫无悔意道:“本少爷只是吓唬吓唬你。”   古明月好歹也是一县之长,被一个后辈如此当众打脸心中顿时怒涛万丈,捂住红肿的脸庞斥道:“镇绪之,就是你爹也不敢这般对本官,你可知你这一巴掌会为你……”   啪一声巴掌过后,全场顿时陷入死寂,落针可闻。   黄龙真人感叹这镇绪之哪里是什么白雪城小霸王,简直是黄州小霸王啊。   “你怎么又不躲?”   古明月被这一巴掌打得找不到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镇绪之道:“好,好,你给本官等着。”   镇绪之道:“银落。”   “什,什么。”古明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银落。”镇绪之又重复了一遍。   古明月脸色陡变,从愤怒到迷惑,从迷惑到惊恐,再到谄媚,短短时间内诸般表情的变化不可谓不精彩,他弯下腰,挤出一副笑脸说道:“是本官怠慢了,来人呐。给我将赵诏拿下!”   “大人!”赵诏悲呼一声被几个差役抓住脑袋按在地上。   “给我打入大牢!”镇绪之道:“和采草大盗关在一起!”   “还愣着干什么,听镇公子的吩咐将犯人打入大牢!”古明月道。   几个差役连忙照做,梁风十分好奇,那句银落难道是什么咒语不成,怎么一下子就令古明月臣服了,他试探叫道:“银落?”   古明月恶狠狠瞪了梁风一眼,梁风顿时明白了,看来银落可能是一批贪污赃款或者其他见不得光的东西的代称,而镇绪之在某种情况下掌握到了这一点,才对古明月有恃无恐。   “镇公子,您满意了吗?”古明月笑问。   镇绪之道:“还行。”   “那……那下官告辞了。”   “慢着。”   “您还有何事?”   镇绪之嘿嘿地笑:“银落在哪儿呢?”   “啊?”   “我问你,银落在哪里?”   古明月心念电转,原来这小子不知道银落在哪里?   虚惊一场!   古明月腰板一下子直接起来,道:“银落去了哪里本官如何能知,她只不过是本官府上的一个贱婢罢了!”   镇绪之道:“可是这样一个贱婢本公子几次三番向大人讨要,大人却不肯给。   只不是是歌喉美妙吸引了本公子而已,按理说美貌与歌喉并存的女子世上也是多得是,本公子重金相求大人却坚持不给,其中必有蹊跷。   后几次近距离聆听她的歌喉本公子仔细观察发现她的眉目与大人颇有几分相似,恐怕与大人有血缘之亲,她失踪后无非是去了两个地方,一个是西方极乐世界,一个是地下十层阎罗殿。   为何本公子能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本公子命人叫醒大人时发现房间中擦洗过后的鞋子泥印,而且方才道道出银落之名,大人惊慌异常,所以她必然是遭到了大人的毒手,至于凶手想必令夫人也有份。”   跟在镇绪之身后的一个狗腿子赞美道:“少爷火眼金睛,明察秋毫,真乃百年不遇的天纵奇才!”   “是啊,少爷威武!”   “少爷无敌!”   “少爷万岁!”   “呸!少爷怎么可能只活一万岁,最少十万——不,永生!”   梁风看着几个狗腿子那副阿谀奉承的样子实在是好笑。   镇绪之听到这种不着调的奉承话,非但不生气,反而露出小孩子般得意的笑容,说道:“古大人,本少爷猜得没错吧?”   古明月臭着一张脸道:“你猜得不错,但是你会后悔你猜对了。”   说完,古明月的身躯瞬间膨胀开来,浑身长出黑色的毛发,下颌凸出变长,牙齿变得又尖又利,活脱脱一啸月狼人,众人看得肝胆俱裂,往外跑去。   “都走不了!”古明月厉啸一声,身旁几个随从也变化为狼人模样朝镇绪之飞扑而来,镇绪之大笑一声,手中长剑翻转,剑影交织将这群狼人纷纷毙命于剑下。   “少爷好强啊。”   “少爷之风采更胜黄州八龙,他日名列天武榜不在话下!”   黄州八龙是黄州最杰出的八位骄子,而天武榜是天下七十二州排名前一百的修道精英才有资格参加的斗争,从七千二百名人才中挑选出最杰出的七十二位强者,比试到最后最强的十位才能名列天武榜可见这个榜单的权威程度,而黄龙八龙中最强之人黄蒂也仅仅在天武榜中名列第十。   镇绪之掏出白布擦拭剑上血迹,淡淡一笑道:“什么天武榜地武榜,本少爷统统不放在眼里。”   他实力过于强硬把在场众人都镇住了,黄龙真人道:“今日败于你手小道无话可说,不过小道这弟子年轻气盛,要是被你下入大牢今后前途尽毁,着实可惜,小道这里有上品丹药几枚,镇公子若不嫌弃还请收下。”   镇绪之看了眼黄龙真人递来的丹药,说道:“法外不容情!你想贿赂我罪加一等!”   镇绪之招手道:“来人呐,先把这两个淫贼关进采草大盗的房间里。”   县官与随从显出妖孽原形被斩杀,镇绪之无疑成了这班衙差的主心骨,他说什么便照做什么,纷纷过来抓住被打成猪头的黎德和李瑞芳年,李瑞芳年素闻采草大盗手段残忍至极,胆都吓破了无法走路被衙差们压着进入了采草大盗的牢房。   采草大盗的牢房正对着这间牢房,他也一直没睡,听到镇绪之这般说,嘎嘎发笑:“多谢镇公子,小人一定会好好招待这二位贵客的。”   黎德和李瑞芳年一进入那黑暗如渊的牢房中,简直就是狼入虎口,采草大盗飞扑而来,带着一股中人欲呕的腥臭味,不知多少天没洗过澡。   镇绪之道:“给本公子小点声,别惊扰了其他犯人安寝。”   采草大盗淫笑道:“镇公子仁慈。”   镇绪之感受到采草大盗非人的野兽目光,心中不悦道:“想太监就再多看本公子一眼。”   “不敢不敢。”   “师父,我们今天算是栽在这里了。”季无常无奈道。   黄龙道人道:“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气馁,说不定会有高人来搭救我们呢。” 第176章 假人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一道俊朗的身影由远及近,站到了牢房门口,看见面目血色的方婷和神情萎靡疲惫不堪的梁风,心中惊怒交加,他如何能料到这大牢之内如此不太平,他朗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梁风不认识小舅子方丹桂,因为他与方婷从认识到成亲,方丹桂一直拜在老道人门下学道,故而相见不相识,但是对于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方婷,方丹桂是认识得深刻入骨的。   季无常见这少年身法不凡,仿佛一道风似地刮了进来,一看就是高手中的高手,立刻把来龙去脉化繁从简说了个明明白白,方丹桂具有金丹修为,力大无穷,闻言暴怒,一把抓住后面的牢房木柱子抓了个稀巴烂,揪住只剩下半口气的黎德和李瑞芳年痛下杀手。   镇绪之大怒道:“无法之徒目无王法!本少爷绝不轻饶!”   采草大盗刚行完好事,见到方丹桂结果了黎德和李瑞芳年,还伸手朝他抓来,立刻扭头闪开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抓我作甚?”   方丹桂道:“和他无关?”   镇绪之拔剑对准方丹桂道:“好啊你,闯进大牢想要劫人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对其他犯人痛下杀手,简直不可饶恕,念在你爱姐心切的份上立刻束手就擒本少爷可以考虑从轻发落你!”   一个狗腿子说道:“少爷仁慈。”   梁风心道这个镇绪之说话真有意思,刚刚讲过绝不轻饶,一转眼又从轻发落了,难道他是鱼的记忆?   方丹桂冷冷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你是谁又有什么用呢?”镇绪之摊手道:“还不是一番废话然后败于本少爷剑下。”   方丹桂笑道:“村野匹夫不知吾之威名亦属寻常,毕竟打败黄州八龙第八龙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消息没传到白雪城,你不知道我理解,但是面对强者你应该有最基本的觉悟。”   “你小子本事不咋地,口气倒不小!”镇绪之拔剑冲来道:“废话少说我们开始吧!”   “哼,既然你不识好歹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方丹桂拔出剑来,同时揉身而上,步伐灵巧更胜镇绪之,一分快一分强,自古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他快一分赢面则大一分,镇绪之见到他身形如此之快也是大吃一惊,立刻转攻为守,长剑在胸口连连旋转,产生一股劲风挡下方丹桂的犀利无匹的剑气。   方丹桂不仅人快,剑气更是快若惊鸿,令人防不胜防,短短一招镇绪之就吃了他数十剑,二人修为高下立判。   季无常大喜道:“我们有救了!”   黄龙真人手捻小胡须故作高深道:“果然在本道的意料之中。”   梁风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方婷受到重伤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他紧紧抱紧她还是能够感受到她不断流失降低的体温。   “她不行了,少侠,快一点!”梁风催促道。   方丹桂与方婷书信来往是知道梁风的,因为信纸中绘画功夫不错的方婷画出过梁风的头像,加上牢房过道亮有煤油灯,所以他一眼就识别出了梁风,他听到梁风传来的噩耗,心中焦急,迫切想要三招之内打败镇绪之,令人称奇的事,镇绪之在战斗中明明一道道纹没亮,看样子只是一个武功高强,内劲雄浑道武者,但是竟然能和金丹期修士打得有来有回。   虽然分得出上下,但是镇绪之就是不败,像个不倒翁一般打倒了又站起来,站起来倒下又站起来,方丹桂干脆直接吃了他不痛不痒的一剑,一把扣住镇绪之的脑袋砸进了墙壁里,他这回动怒下了重手,至少能把镇绪之弄个轻伤乃至重伤,怎料镇绪之双手撑住旁边碎裂的墙壁,整个人往后一倒摔在了地面,甩了甩脑袋道:“打人不打头江湖规矩,令尊令堂没教过你啊?”   “这小子的头也太铁了吧?”季无常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黄龙真人无比讶异:“难道江湖上失传百年的铁头神功?”   方丹桂怒道:“你放肆!”   “来来来。”镇绪之拔剑上前,身子骤然一顿,是金丹期修士的真气威压,梁风出生叫好,这下镇绪之可就是稻草人站住任由对方搓圆捏扁了。   方丹桂放松警惕,走过去准备好好羞辱羞辱镇绪之,哪知镇绪之身子忽然一动,一拳打在措手不及的方丹桂脸上,后者根本反应不过来,结结实实吃下这一拳,倒向地面。   方丹桂毕竟是金丹期高手,身体素质过硬,倒向地面的时候体内金丹飞速运转,大脑瞬间清明,一手撑住地面翻身而起,一剑斩向镇绪之:“尔隐藏实力,但吾也非无能之辈,看剑!”   二人展开激烈的战斗,看得梁风十分揪心,他迫切希望方丹桂迅速取胜,奈何镇绪之武功高强,以武破道打得方丹桂节节败退。   这时黄龙真人施展法术破去绳索,来到梁风身旁,从袖中拿出一颗丹药给方婷喂下,稳住了方婷的伤势,梁风大为感激:“大恩不言谢!”   “客气。”   “我们走。”接住黄龙真人趁着镇绪之和方丹桂激战,拿出一道符文摁在梁风和方婷身上,梁风骤感身体轻盈,季无常也   镇绪之几个狗腿子见状叫道:“公子,黄龙真人跑了!”   “休想跑!大造化神剑!”镇绪之投掷出短剑,剑立刻变粗变大变硬,喷出奇异的白光,方丹桂见状直呼下流,镇绪之大笑道:“是你自己思想下流吧。”   方丹桂身为金丹高手,没有十招内击败凡人镇绪之,心中已经十分不快,见对方还有余力追击他人,更是恼火无比,持剑再度刺向镇绪之,势必五十招内战胜对方。   镇绪之听到背后剑风大作,也顾不得追人了,反身继续与方丹桂缠斗。   “丹桂,怎地与个凡人缠斗这般久?”一道倩影从远处而来,正是挂念他的双修道侣叶婉柔。   方丹桂记恨叶婉柔不让他来寻方婷,否则姐姐受到他的保护也不会受伤,所以他一声不吭继续与镇绪之作战,此时黄龙真人带跑了梁风与方婷,叶婉柔不明真相,拔剑来助,反而方丹桂呵斥:“滚!不要你!”   叶婉柔大感委屈:“我怎么你了?这么凶。”   镇绪之心思灵活,一下子摸清楚了状况,一边压着方丹桂打一边道:“小娘子,定然你不要你相公来这儿吧,他姐姐受到罪犯侵犯,所以才恨你,不过没有关系,等本公子打败了你们,讲你们双双关进大牢。   你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啦。”   “你这登徒子给我闭嘴!”方丹桂少年人血气方刚,容不得他人对自己的女人如此轻薄,手上的剑又快又疾,但是他不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凡事太快也容易露出纰漏,被镇绪之瞧出破绽,一剑刺中胳肢窝真气大泄,连连后退,叶婉柔扶住他道:“相公妾身知错了,你不要升起,妾身打败他,再将你姐姐寻回。”   方丹桂冷哼一声不言语。   “这回是九十二招,能在我手下走到九十二招的可不过,上一位是黄州第七龙池中物。”镇绪之将剑尖指向方丹桂与叶婉柔道:“你们别挣扎了,乖乖束手就擒!”   “怎么不说话,怕了?”镇绪之见叶婉柔默默无言,笑道:“怕就认输,输给我这样的强者没什么丢脸。”   叶婉柔柳眉一蹙道:“相公,他很奇怪。”   叶婉柔说话的时候手轻柔方丹桂的丹田让他好受很多,她的语气软中带怯,是一种示弱求怜的表现,方丹桂心中一软,回复她道:“是的我也觉得他很奇怪,好像……好像是有高人暗中相助。”   此时叶婉柔额头亮有四圈道纹,丹田内元婴运转,真气威压释放而出笼罩在镇绪之头顶,镇绪之却如同寻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叶婉柔认定他有高人相助,或者法宝傍身,临机立断带上方丹桂跑路。   “想跑?没门!”镇绪之追在后头紧紧不放,黄州白雪城中设有宵禁,巡逻士兵一波接替一波,见到大半夜的有人在街面上追逐,立刻拥来。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进退两难,叶婉柔立刻捏了个剑诀,脚下出现一柄真气剑刃带着方丹桂御剑飘起。   “傻了吧,我们会飞!”方丹桂嘲讽道:“你再厉害也只是个凡人,有本事飞上来抓我们啊!”   镇绪之还真不会御剑飞行,抓住断剑掷上天空道:“大造化神剑!”   叶婉柔身子一侧避开这一剑,带着方丹桂消失在白雪城的上空。   巡逻士兵见到镇绪之违反宵禁,一个个却是视若无睹,不敢怒也不敢言。   叶婉柔带着方丹桂逃到安全处,方丹桂道:“婉柔,找下我姐姐的位置。”   “好。”   叶婉柔御剑飞了一圈没有发现,说道:“大概走远了,我们明天再找。”   “不,找不到她我睡不着。”   “别任性了,虽然现在是夜晚。但那个家伙性急如猴,指不定在哪里埋伏我们准备放冷箭把我们射下来,要是我们着了他的道,你的姐姐反而会担心我们。”   “那……那好吧,我们明天再找。”方丹桂依偎在叶婉柔怀里沉沉睡去。   黄龙真人带着梁风和方婷一路往沧运山飞去,他修为不高但是精通御风法术,可以做到低空飞行,季无常在下方拔腿飞奔紧紧跟随。   “师父,回沧运山安全吗?那小子会不会追过来啊。”   黄龙真人道:“傻子,晓不晓得有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一定不会猜到我们回沧运山,就算他猜到,追过来的时候我们也就早恢复好了元气。   在咱们的地盘上他掀不起风浪。”   “师父你这么说我放心许多,你先去吧,我晚些就跑到了。”   黄龙真人左手夹抱梁风右手拎着方婷,实属不易,再带一个季无常就超出负荷了,听到他这么说也不客气,直接带着两人先行一步,赶在天亮前回到了沧运山位于半山腰的道馆。   梁风睁开眼时,看到方雪关切的目光,她抓住他的大拇指问道:“爹爹,娘呢?”   梁风明白季无常和黄龙真人很可能顾忌孩子年幼,没把方婷重伤的事情告诉她,所以方雪不知母亲受伤,他说道:“你娘在路上,过几天就能相见了。”   “过几天是几天呢?”   梁风拿手指轻刮方雪脸颊,柔声道:“很快。”   “爹爹是什么人打伤了你?”方雪气鼓鼓道:“我要给你报仇。”   “小孩子报什么仇。”梁风手撑床面坐了起来,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人。正是季无常,他端着一碗破皮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过来道:“怎么样,好些了没?”   梁风道谢接过汤药饮了一口道:“好很多了。”   好奇心强烈的方雪拿手指头戳了戳汤药放到嘴里一含,苦着脸吐了吐舌头,季无常笑着拿出一块蜜饯递给了她,然后又拿出一块给梁风。   梁风吃惯了苦,把蜜饯给了方雪。   方雪十分贪心,一口塞进去两个蜜饯,大嚼特嚼,两个腮帮子鼓鼓得惹人生笑。   梁风生怕她噎到,忙道:“慢点吃慢点吃。”   方雪冲梁风憨憨一笑,梁风也回以笑容。   “爹和道长有要事商讨,你出去一下。”   方雪很懂事,闻言往外走去。   季无常道:“令妻伤势严重,后续治疗需要上品丹药与细心呵护,我和师父平时不爱存钱两袖空空,为了筹钱治好令妻我们变卖了许多古董字画,还是差上不少。幸好山下有村民求我们捉妖,我们正准备出门捉妖拿钱呢。”   梁风道:“我也要去出一份力。”   季无常道:“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歇息,主要这种事情不是普通人插得上手的。”——   “不,我梁风最讨厌吃闲饭,我一定要做点什么回馈你们。”梁风坚持道。   “那……那我问问师父肯不肯带你去。”   梁风跟随季无常出了屋子,找到正在打坐炼气的黄龙真人,他睁开眼睛见梁风说明来意,微微摇头道:“梁风,你一点修为都没有,区区肉身凡胎派不上用场。”   梁风道:“镇绪之不是也没有修为嘛,功夫是要在实战中磨炼出的,我就算再没用也可以替你们吸引一下火力。   妖怪一巴掌打死我也得费上工夫是不是?”   黄龙真人道:“他和你不一样,他是……有法宝或者高人暗中相助。既然你这么想去带着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千万大惊小怪惊动了妖精。”   道馆门口候着好人,正是请求黄龙真人出手捉妖的辰光村村民,领头的是村长辰星逸,他二十出头一身朴素的麻布衣衫,在他的带领下,三人下山而去,一起步行至离山脚五百米外的一个小村庄。   路上,黄龙真人对季无常眨巴着眼睛,季无常不解道:“师父你怎么了,眼睛进沙子了?”   黄龙真人清咳一声道:“没什么。”   又走出一段路,黄龙真人再对季无常眨眼睛,手指微微指向走在前面的辰星逸,季无常正在发愁罪名在身要如何洗刷,眼角余光瞥到黄龙真人又对自己眨眼,很是不解,问道:“师父你又怎么了?”   辰星逸似乎是注意到什么,猛然回头道:“我们快走吧,马上就到了。”   眼看快要抵达村子,一道黑影从旁边树林中窜出扑向黄龙真人,辰星逸惊呼一声“妖怪啊”往旁边跑去,被季无常抓住后领道:“别跑,是人!”   黄龙真人大喝一声甩出拂尘缠向人影,人影虚空一晃避开,大手扣向黄龙真人,后者低头躲闪,再出拂尘缠住人影的手腕,万千丝缕顺着手腕将来人包裹成一个蚕茧。   蚕茧刚刚成形立刻爆裂开来,激荡的劲风首当其冲者黄龙真人,他伸手去挡忽感手腕发紧,接着整个人被带上了天空。   “师父!”季无常拔出剑来刺向来人,来人冷哼一声,以拳击剑,拳尖还未抵上剑尖,狂暴刚猛的拳风便将季无常的剑折碎成数段掉落在地。   “镇绪之,又是你!”梁风俯身抓起路边一根小树枝,准备施展踏天剑术。   来者正是油头粉面的镇绪之,他埋伏多时,出奇制胜,轻易击败季无常和黄龙道人,嘴角勾着一抹浅笑道:“你们实在是太天真了,竟然回沧运山等本公子找上门来,劫狱,殴打囚犯,藐视王法,最重要的是藐视本公子,简直不可饶恕,现在乖乖和本公子回去伏法吧。”   “公子足智多谋,英俊潇洒实在是太强了。”   “这条以逸待劳的计策实在是太太太高明了,诸葛在世啊!”   此时旁边林木骚动,几个镇绪之的贴身狗腿子跑出来对着镇绪之一顿猛夸。   梁风见了取笑道:“镇绪之,你养这几条狗是专门来夸你的嘛?”   毕竟梁风没见过狗腿子们咬人,所以怀疑镇绪之是雇佣他们专门夸奖自己,镇绪之闻言叉腰哈哈笑道:“本公子之英伟世所罕见,他们都是由衷钦佩本公子罢了。”   落败的黄龙真人这时立在旁边的树枝上,说道:“镇绪之,我们此行是去无偿捉妖,造福百姓的,不信你可以问辰光村村长辰星逸。”   镇绪之道:“捉妖?当真。”   辰星逸忙不迭道:“是的是的,我们是请他们过来捉妖的,这位公子……”   “镇公子。”镇绪之提醒道。   “啊,镇公子,我们村中有妖怪盘踞,好多村民被吸干精元而死,您大发慈悲放过这两位道人,让他们随我走一趟吧。”辰星逸恳求道。   镇绪之哼了一声道:“不就是捉妖嘛,这有何难,让本公子来露一手。”   梁风惊奇道:“你还会捉妖?”   镇绪之道:“不会可以学,学学不就会了。”   季无常道:“你以为依样画葫芦那么容易?捉妖一不小心是会死人的。   镇绪之道:“你们两个手下败将都会捉妖,哪有本公子不会的道理,无论多强劲的妖怪吃上本公子一记大造化神剑保证它爽上天。”   黄龙真人道:“捉妖和与人战斗可是大大不同,你去了就知道了。”   季无常道:“你不抓我们了?”   镇绪之道:“大妖怪当前我还抓你们作甚,抓了大妖怪本公子就可以扬名立万,青云直上,还能对一方百姓有所裨益真乃一举两得的美事,你们若能助本公子捉妖,那么本公子就对你们的罪行既往不咎。”   季无常和黄龙真人对视一眼,对镇绪之道:“多谢镇公子。”   “先别急着谢,捉住大妖怪再说吧。”   四人被辰星逸带着快速行向辰光村,季无常和黄龙真人以及梁风心情都好很多,因为不仅多了镇绪之这样一个强力的帮手,还有机会将所有罪行一笔勾销。   不得不说镇绪之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蛮不讲理,还是颇通人情世故的。   “到了,就是那一间……”   “死。”镇绪之一剑捅进辰星逸胸口。   梁风和季无常都惊呼住手,黄龙真人却脸色平常道:“镇公子好眼力。”   “彼此彼此吧。”镇绪之抽出剑来,辰星逸的伤口处妖气泄出,身子倒向地面抖了抖,变化成一只四脚蛇。   其余村民见状当即现出妖怪原形,扭身飞快溜去。   “哪里走,大造化神剑!”镇绪之投掷出长剑斩杀所有小妖怪,长剑回旋至他手心他用力一甩,顿时剑刃上的血珠悉数散去。   “好!好厉害。”   “镇公子的实力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   这回吹捧镇绪之的不是狗腿子们,而是梁风与季无常,以及黄龙真人。   镇绪之收回剑道:“奉承的话收一收,解决掉所有妖怪再说。”   季无常不满道:“师父你也不提醒我一下他们是妖怪。”   黄龙真人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怕不是在逗师父,师父对你眨眼多少次了?难道要我指着妖怪说,他们是妖怪?   打草惊蛇,咱们今天一只妖怪都抓不住!”   季无常汗颜道:“徒儿愚钝。”   四人往辰光村前行,镇绪之说道:“你们一旁看本公子捉妖即可,不要拖本公子后腿。”   黄龙真人道:“本道乃是捉妖高手,你别看本道不善与人争斗,对付起妖怪来那可是手到擒来,与妖斗才能展现出本道真正的实力。”   镇绪之道:“你们想出力也可以,但是事后妖怪内丹是属于本公子的。”   季无常道:“我建议你们打败妖怪再讨论内丹分配,现在说这个不觉得太早了?”   “扯几句也没损失。”镇绪之漫不经心道。   四人靠近村口,镇绪之手微微一抬示意不要继续前进,他探头往村中看去只见人来人往,没有什么稀奇。   季无常道:“还以为妖怪把我们带来,是因为村子里的妖怪都被它们吃光了,现在一看里面好得很嘛。”   黄龙道人道:“不要掉以轻心,依我看那些都不是真人是妖怪所变,镇公子如何看?”   镇绪之眯眼道:“步伐很正常,看不出来是人是妖。”   “应该都人吧。”梁风揣测道:“看他们行走在阳光下泰然自若,一般来说妖怪都见不得光。”   “倒也未必。”镇绪之分析道:“类似向日葵,太阳花,仙人掌仙人球等植物修炼成精的妖怪就不惧阳光,这样吧,我先进去探一探虚实,你们先不要进来。”   “有劳镇公子了。”黄龙真人道。   “你我同为捉妖者,客套话不必多。”镇绪之手扶腰畔剑柄行向村落,只要有妖怪胆敢袭击他就会立刻受到无情的斩杀。   辰光村毗邻一个繁华大镇绿水镇,属于富饶型乡村,小贩走卒来往不绝,还有些人骑着马匹,行色匆匆去绿水镇赶集,街面颇为整洁,看不出丝毫有妖怪作祟的迹象。   镇绪之拉住一个手持糖葫芦棍的布衣老头,问道:“老伯,冰糖葫芦怎么卖。”   布衣老头道:“一个铜板两串。”   “来一串。”   镇绪之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嚼了嚼吐在地上,布衣老头道:“公子,钱?”   “糖葫芦做得这般难吃还好意思要钱?滚!”   季无常远远看到气愤说:“镇绪之这小子也没素质了。”   梁风看向黄龙真人道:“莫非那小贩是妖怪?”   黄龙真人隔得太远也无法分辨,却不好意思说自己看不出来,假正经道:“依老朽之见,有一定可能是妖怪。”   季无常嘴巴一撇道:“师父这是哪门子之话,按你这么说,东边卖花的小姑娘有可能是妖怪,西边卖鞋的小帅哥有可能是妖怪,南边那个小孩子也可能是妖怪,总之一切皆有可能。”   黄龙脸上挂不住了,气道:“臭小子连师父的台都拆,为师打死你这个逆徒!”   梁风道:“嘘,咱们声音小些免得被妖怪注意到。”   这时一位游侠路过,见到镇绪之呵斥糖葫芦小贩滚开,糖葫芦不肯走,反倒被镇绪之一脚踢翻,几个路人围过来大骂镇绪之,镇绪之横眉冷对千夫指,拔剑指向众人道:“不怕死的上前一步!”   那位身披斗篷,腰悬利剑的青年游侠顿时心头火起,踏前一步指着镇绪之的脑袋骂道:“岂有此理!看你衣着光鲜亮丽,不成想内心却如此丑恶!   果然再华丽的外表也会因污浊的内心而失色,别人起早贪黑,辛辛苦苦窜几个果子挣钱殊为不易,你何故要吃他的霸王餐还动手伤人!”   镇绪之掏掏耳朵道:“本少爷以为本少爷的废话已经够多了,没想到有人比我废话还多,你若不服气,咱们比划比划,手底下见真章。”   青年游侠大怒,拔剑虎扑而来,镇绪之侧身闪开,顺便踢出一脚,青年游侠腰上中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不堪一击。”镇绪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笑容。   游侠翻身而起,晃了晃脑袋,拔出佩剑二话不说对准镇绪之就是一顿捅刺,这样急公好义的男儿着实少见,镇绪之存了几分欣赏,没有下死手,只是避开对方的攻势,一掌轻拍在对方后脑。   “啊……”游侠脑袋晕晕,身子不稳倒向地面,地面正好有个凸起的石锥若是脑袋摔在上面头破血流还算轻的,当场暴毙都有可能,镇绪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游侠的手奋力回扯,将青年拉回怀中。   这是一个女青年游侠,她被镇绪之抱在怀里以为镇绪之要非礼她,尖叫道:“非礼!非礼啊!”   镇绪之嗤笑道:“就你这样的中等姿色,本少爷一眼都不想多看,更遑论非礼。”   “好大的口气,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一行人从远处走来,领头之人是一个弱冠青年,长相不甚出奇,小眼睛蒜头鼻,留着短短的寸头,穿着黄色短卦,腰间栓着一个葫芦。   “你又是谁啊,赶紧做下自我介绍,说点废话再败在本少爷的手中吧。”镇绪之一副自信满满,未卜先知的表情,把对方气了个半死。   “我可是黄州八龙第二龙狄笛,你敢小看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镇绪之放声嘲笑道:“世上竟然还有动手之前自认弟弟的,弟弟,哥哥会好好疼爱你的。”   狄笛道:“混账!是狄笛不是弟弟,立刻放开我的女人!”   那女游侠是他的相好,修为比他低很多,狄笛怕动起手来伤到她,镇绪之闻言反而抱得更紧了,说道:“你真是蠢货,这个村子里几乎到处都是妖怪,它们化成了人形将你迷惑,而这个女人其实也早就被它们掉包,一直在跟在你身边偷偷吸取你的元气。你看你泪堂发黑,印堂无光的样子,就让本公子替你收下这个女妖怪。”   “一派胡言!”狄笛拿出葫芦对准镇绪之,拆掉葫芦木塞,一股强劲的吸引力顿时由葫芦内部由外发出,将镇绪之吸来,同时镇绪之身旁其他杂物也受到波及纷纷被吸来。   镇绪之气沉丹田,低喝一声,整个人像个木桩子稳稳不动,女游侠在他怀里挣扎也不能影响他。   “磨人的小妖怪可别动了,本公子要把持不住了。”   女游侠骂道:“你才是妖精,你全家都是妖精!”   镇绪之朗声一笑,低头吻在她唇上,大力吸取她体内的妖气,狄笛见状怒不可遏,两手死抓住葫芦往里面灌注大量真气,使得葫芦吸取的力度大大增强。   镇绪之吸干尽妖气,脸色涨成青紫色,然后全部吐出,脸色又恢复如常,怀中的她妖气被吸干,整个人迅速萎靡下去变成一只白色小犬。   狄笛万万没料到自己昨夜还欢愉的对象,竟然是妖怪所变,一副日了狗的表情,呆若木鸡,任由手中的葫芦将不断将周遭事物吸了进去,一个路过的小孩子也被吸了过去,镇绪之道:“这个不是妖怪。”说完他伸手抓住孩童的脚踝,大踏步向前一指顶在葫芦顶端,顿时使葫芦消停。   镇绪之手一松,小白犬哇呜一声跑远,他对妖怪天生敏感,感知得出这是一只没有造过杀孽一心想修炼成人的普通妖怪,方才他废去了她百年的道行,已经算是很残忍了。   “狗日的妖怪,给我死!”狄笛大步上前,打算弄死愚弄自己的狗妖,镇绪之伸手拦道:“妖怪也讲究内部团结,一看就知道这狗妖是形势所迫,别追了,当务之急是找出村里最强的大妖怪。”   狄笛道:“那我的小舞是不是也被它们抓去了?”   “显而易见。”镇绪之看到村民一个个围了过来,很明显来者不善。   “这些都是小妖怪,咱们直接去找大妖怪,你那个什么小舞也肯定在它手上。”镇绪之一拳打飞一个村民,村民别打飞后落地显出原形,他在前面开道可谓无往不利,黄龙真人和季无常,梁风三人也见机加入其中,五人被镇绪之带领着一路从村头打到村尾,端的是神勇无比,神挡杀神。   绕了村子一圈下来没揪出大妖怪,狄笛道:“镇大哥怎么办?是不是那大妖怪带着小舞跑了?”   镇绪之道:“我拳头虽硬,剑法虽高,找人却不是强项,黄龙道长麻烦你了。”   黄龙真人道:“斩妖除魔有何可麻烦的。”他一甩拂尘显得很是仙风道骨,然后掐指一算,眉头一锁,故作高深。   “道长算出来了吗?”狄笛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和镇绪之是一样的急性子。   “嗯……嗯……”黄龙真人嗯了半天没嗯出个所以然来,众人面露失望。   狄笛道:“罢罢,我自己去找。”   “有了!"黄龙真人一直东南方向:“大妖怪就在那个方向。”   镇绪之道:“我们走。”   五人朝东南方向那片竹林行去,来到竹林前,黄龙真人抬手道:“且慢。”   镇绪之道:“怎地了?”   “好强烈的妖气,你没闻到?”   镇绪之道:“没有吧,我觉得很淡。”   黄龙真人眼珠微瞪道:“很淡?至少是元婴级别的妖怪,这种妖怪有万夫不当之勇,即使元婴期的修士也没有大获全胜的把握,与其对战也要付出惨痛代价,更何况我们这些不入流的捉妖人?”   镇绪之斜了一眼黄龙真人道:“道长过谦了,你要是没几件压箱底的法宝如何能在江湖上纵横十数载被人奉为真人,有什么宝贝就别藏着掖着,亮出来给大家看一看,狄笛小兄弟的爱人被大妖怪捉去了生死不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哦。”   黄龙真人道:“在镇公子面前小道岂敢藏私,确实一件名为御水珠的法宝,只是这法宝须靠近湖泊河流等水源地带才能发挥最大作用,这竹林中又无溪水,小道这法宝就如同废物了。”   镇绪之道:“无妨,不是有本公子在嘛,就是洪荒大妖也照杀不误。”   狄笛不知怎地觉得镇绪之很是牢靠,当即赞美道:“今日就多多仰仗镇公子了。”   “客气客气。”   有镇绪之给大家伙壮胆,大家的胆子一下子上来了,雄赳赳气昂昂往竹林中走去,越往里走妖气越弱最后消散于无,黄龙真人掏出捕捉妖气的符文,符文飘于空中半晌,最后往东北方向飘去,五人跟随符文行去,誓要杀妖救人。   “有妖气。”   镇绪之低头猛冲,身法极快,一下子将众人甩在身后。   “镇老哥不要贪功冒进啊!”狄笛道。   黄龙真人道:“我们快追。”   四人紧随其后,穿过整片竹林,一座山川横于眼前,百步之外的山脚处有一个天然山洞,洞口幽深黑暗,梁风道:“该不会是大妖怪盘踞的地方吧?”   黄龙真人道:“极有可能。”   季无常道:“这种大妖怪一定藏了许多宝贝,等我们铲除了它把它的宝贝分一分,卖到当铺换钱给你妻子治病。”   梁风恭声道:“多谢。”   狄笛不关心别人的妻子,只关心自己的,见镇绪之老半天没出现,认定他进了洞穴捉妖,于是拔腿奔向那洞穴。   黄龙真人也捉妖心切,他的道馆好久没人来供奉香火钱,捉妖生意也无人照顾,只能说江湖上新起的捉妖道士太多,搞得他都赚不到钱。   没钱吃饭都成问题,这不前几天叫徒弟去就近的白雪城拓展拓展业务,结果就碰上这档子事。   “少爷厉害啊。”   “少爷太强了。”   “无敌!”   四人进入洞穴中,见到镇绪之的狗腿子们围着镇绪之叫好,镇绪之手握带血的利剑,地上躺着一只大蛇精。   “怪哉!”季无常道:“师父,这几个人是哪里跑出来的?”   黄龙真人道:“他们不是人,恐怕是……纸片人。”   梁风闻言定睛一看,这几个镇绪之的贴身狗腿子,果然都是清一色脸色惨白如纸,只因镇绪之风头太盛盖过了它们,才一直无人注意到它们不是人只是满足镇绪之虚荣心的纸片假人。 第177章 不急   “低调。”镇绪之手往下压了压。   季无常一副无语表情,这些狗腿子不是你自己变出来遵从你意愿行事的嘛!   黄龙真人赞道:“镇公子不仅武艺高强,原来在道法上也造诣颇深,令小道大开眼界。”   狄笛蹲下去揪住大蛇精的咽喉位置吼道:“小舞呢,我的小舞给你们整到哪里去了?!”   狄笛抓住大蛇精大力摇晃,蛇精咽喉处被镇绪之划出的血线立刻扩张,脑袋啪叽一声掉了下来。   蛇精一直在装死,被狄笛掐得太疼忍不住做出了表情,露出了破绽,这时脑袋被人家摇断也就不再装了,说道:“你一直掐住人家的脖子,要人家怎么说话?”   断了脑袋的蛇精竟然还能张口说话,这幅诡异的画面可把这位贵公子吓得够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狄笛虽然名列黄州八龙,但不爱斩妖除魔与行侠仗义,平时只和人打交道,从来没捉过妖,更别提杀妖了,这时见到这么个场面,小心肝都差点吓破了。   “大惊小怪。”镇绪之一脚踩了上来,把蛇头踩成了浆糊。   黄龙道人道:“你也不怕脏了脚。”   “没事,我早就准备换新鞋子了。”   季无常看到镇绪之崭新奢华的鹿皮绣云长靴,酸溜溜道:“真是败家,果然有钱人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   “你多努力努力,也会和我一样有钱的。”   镇绪之对小妖怪价值甚微的内丹不屑一顾,抬脚往里走去,杀死了“看门狗”,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大妖怪了。   季无常笑道:“努力三年然后在亲爹支持下于城中购得一套四合院?”   黄龙真人摇首道:“嫉妒不来的。”   他爹确实给了他一个良好成长环境,但是镇绪之本身也做出了不小努力,他懒于争辩往里走去,警惕暗处,杀妖取丹壮大实力才是他当前的首要目的。   黄龙真人和季无常以及梁风没有镇绪之这般阔绰,对着小妖怪的尸体一顿操作,取出内丹准备拿到仙宗堂口买卖。   山洞内的路蜿蜒向上,沿途漆黑一片,镇绪之拿出火折子照明,走至尽头豁然开朗,光线充足。   众人立在山洞另一出口边沿,脚下是绿意盎然的葱茏山林,上方是晴天白云,明日时不时被流动白云遮蔽。   梁风举目远眺又把目光投到下方,道:“奇了,妖怪呢?”   “下去找。”镇绪之轻轻一跃从高达十丈的山洞出口一跃而下,踩着林木顶端忽起忽落,一下子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季无常埋怨道:“大爷的,又先我们一步,一点团队精神都没有。”   黄龙道人道:“可不止快我们一步,而且我们也不是一伙的。”   狄笛修为不弱纵身而下,黄龙真人一甩拂尘也带着季无常和梁风从高处落下,沿着方才镇绪之远去的方向追去。   狄笛追了数百米距离,听到远处一声喝:“大胆造孽,给我现形!”   他拔剑飞身而去,同时呐喊道:“镇兄我来助你。”   穿过层层林木遮挡,狄笛一个前空翻落在衣衫染血的镇绪之面前,镇绪之手握利剑道:“又是拦路的小妖怪,大妖怪跑得太远,妖气也追寻不到了。”   地上躺着一只身子断为两截的蜈蚣精,镇绪之一剑落下给了它一个痛快,并挑出妖怪内丹道:“这只妖怪的内丹还算值点小钱。”   狄笛焦急地扭头四顾:“那我的小舞怎么办?”   “也许被大妖怪吃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   黄龙真人和季无常,梁风随后赶到,都表示没捉到大妖怪感到很可惜。   “善哉善哉。”一位僧人从远处走来,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面皮白净,目若灿星,眼神澄澈,头烫十二道戒疤,右手握着一圈佛珠,左手摸在自己的天灵盖上不知是何用意。   狄笛道:“喂,有没有看到妖怪!”   僧人道:“妖怪已经走了。”   镇绪之道:“这荒郊野外的,你一僧人出现在这里着实可疑,让本少爷试你一试。”   说完镇绪之挥剑而上,还没等对方同意就贸然出手,可谓十分无礼,僧人也不嗔怒,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剑尖刺到他眼前蓦然一滞,镇绪之道:“你为何不躲?”   僧人道:“贫僧早就该死,若是受这一剑,也是命中应有劫数。”   黄龙真人道:“镇公子休得无礼,这位是灵山寺主持心清法师,乃是大师中的大师,降妖伏魔无数,威名远播你竟然不认识?”   黄龙真人曾慕名去灵山寺拜访过心清法师所以一见便认出对方,镇绪之也听闻过心清法师的名头,不过素闻对方手持黄金禅杖,身披金龙袈裟,自称本座,派头甚大,口气甚傲,怎么今日一见如此低调谦虚?   镇绪之道出心中疑问。   心清法师微微一叹,道出来龙去脉,原来他途径一座小村庄,闻到妖气,于是进入村中,循着妖气来到一间房屋前,透过虚掩的房门看到一只妖怪正在趴在一个单身肥胖孕妇身上,而孕妇面色痛苦,心清法师救人心切,一禅杖拍死了妖怪,单身胖孕妇大骂心清法师,自己难产这好妖怪好心来助,渡入妖气助她生产,结果心情法师以为它在吸食人,这一禅杖下去不仅拍死了它,还使得妇人生产困难,最后难产而死。   心清法师惶惶逃出村庄,思来想去又返回剖出孕妇腹中的胎儿,寄养到了其他寺庙。   从此以后心清法师以手按头以警醒自己凡事小心谨慎,绝不莽撞行事,同时这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黄龙真人听后敬佩道:“无量天尊,大师知耻后勇,无所隐瞒,勇气可嘉。”   季无常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法师也不要外往心里去了,那一定是她们命中的劫数。”   镇绪之冷笑道:“你个秃驴害死别人害得人家没娘,还好意思行走江湖,我劝你赶紧找个地方死一死,以清罪孽。”   镇绪之如此毒舌顿时引起了梁风等人的不满,心清法师闻言不悲不喜,道:“贫僧之罪天公自会惩罚,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到被妖怪掳去的无辜之人。”   言罢,心清法师抬起右手,一只鸟儿从远处飞来,衔着一个泛着妖气的小虫卵,他捻起小虫卵:“这是大妖怪产下的虫卵,我们走吧。”   鸟儿陡然变大,众人纷纷跳了上去,镇绪之不屑与心清法师为伍,道:“本公子会比你们抢先抓到大妖怪的!”   狄笛见有希望欣喜道:“如此甚好,今日心清法师加上黄龙真人两大捉妖高手,再加上你我定然能杀妖救人,一气呵成!”   众人拾柴火焰高,多个人多份力量,黄龙真人不愿失去镇绪之这个强力帮手,出声劝道:“镇公子别任性了,法师都找到了妖怪的巢穴,一起去吧。”   季无常道:“他不去不勉强,强扭的瓜不甜。”   心清法师驾驭大鸟前行,来到一处山头道馆前,黄龙真人天生慧眼,一眼便看出这座道馆是妖怪所变,如有凡人进入道馆参拜,就会收到妖怪的吞噬。   “你们道行浅留在此处等候,贫僧先行一步。”心清法师命大鸟降落在道馆不远处,孤身一人进入道馆。   狄笛道:“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季无常道:“你错了,这不是羊入虎口,是虎入羊……诶,也不太对,应该是虎进羊圈。”   黄龙真人道:“听说心清法师只降妖不斩妖,上回估计也是估算错误妖怪的防御力才致妖怪死亡,我们只要等他打败妖怪,把人给救出来就行了。”   狄笛双手合十祷告道:“小舞,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心清法师进入道馆的第一时间,道馆立刻变化成一只七彩斑斓的大老虎,虎口咬合企图将心清法师咬成碎片,心清法师一手摁在自己锃光瓦亮的大脑门上,一手顶住锋利的虎齿,嘴里念念有词:“嗡嘛呢叭咪吽,嗡嘛呢叭咪吽……”   妖虎舌头一卷缠住心清法师的身子越勒越紧,心清法师面容古井不波,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妖虎猛地一甩将心清法师甩了出去,后者双脚稳稳落地,拖移出十数米距离。   妖虎身子一转往山下逃窜,心清法师大喝一声妖孽哪里走,掷出佛珠缠住妖虎,佛珠越收越紧,令妖虎苦不堪言。   这时镇绪之从天而降一剑斩下妖虎首级,笑呵呵道:“论找妖怪还是你们这帮专业人士快。”   心清法师看见妖虎尸体,手掌立在胸口说道:“阿弥陀佛。”   镇绪之一剑下去剖开妖虎的尸体,找到胃再度剖开,看到残肢断臂道:“可惜。”   狄笛面色惨然,握着拳头对准妖虎尸体一顿狂锤。   镇绪之收了妖怪内丹道:“事情了了,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黄龙真人往前一靠道:“镇公子武艺之高强世所罕见,有没有兴趣和小道组一个组合?”   镇绪之淡淡道:“不必了。”   季无常道:“算了师父,他有眼不识泰山。”   心清法师留在原地为虎妖诵经超度,其余人一同往山下行去,黄龙真人和镇绪之此行都斩获了妖怪内丹,便去往就近城镇的仙宗堂口进行交易。   梁风想到马上可以用内丹换钱,给妻子请大夫医伤,心情好上许多,脸上也多出几分笑意,与众人一路奔波至最近的虚玄宗堂口,和掌柜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一百文的价格成交了所有的妖怪内丹,见到梁风闷闷不乐,黄龙真人道:“道友,这个价格算得上不错了。”   此行梁风虽没有出力,但区区一介凡人肯跟上来,就让黄龙真人心中升起敬意,此时以道友相称   无形中抬了梁风一手,梁风强颜欢笑道:“价格是对得上内丹,只是这点钱用以医治我妻,怕是远远不够。”   黄龙真人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凡事平常心看待,不必太过忧。”   “我只是一介凡夫,可没有道长这么高的心性。”   “令妻伤势严重?”镇绪之用大妖怪的内丹换得一两黄金,凑过来问道。   “还不是拜阁下所赐。”梁风不咸不淡道。   镇绪之也不生气,递来黄金道:“这件事本公子确实做得不对,没有盯紧白雪城衙门那帮禽兽,令妻受伤与我逃不脱干系,这个不成敬意,请你收下吧。”   梁风不客气一把夺过金子道:“算你有点良心。”   “掌柜的,帮我看看这颗内丹值多少钱。”一位身穿蓝色罗衫的女子来到柜台前,拿出一个白玉匣子打开,露出一颗闪闪发亮的妖怪内丹。   掌柜瞥了一眼移开目光,仿佛联想到什么,立刻转头把目光落在内丹上,眼珠瞪起道:“这……这……”   季无常和黄龙真人此时还未离去,他问道:“师父,这个内丹很值钱?”   黄龙真人道:“不是很值钱,是超级值钱,看成色至少是元婴后期级别的妖怪,比今天镇绪之得到的那一颗内丹都要值钱,少说要十两黄金。”   季无常吃惊道:“这么多?我要是有这么多钱下半辈子就可以躺着过活了。”   “躺着只会让你死得更快而已。”黄龙真人取笑道。   “那可不一定。”季无常道:“躺着对身体有很多好处的。”   “懒得说你。”黄龙真人叫上梁风往外走去,打算用今天挣来的银子去请大夫,回沧运山给方婷看病,他们还未完全离开堂口,看见一个江湖气满身的壮汉大踏步走进堂口,他行色匆匆,背负三刀六剑引人注目,出于好奇黄龙真人站定多看了他两眼。   壮汉一走入堂口左顾右盼,最后目光落在那年轻女子身上,冷冷一笑道:“你这丹药不错,卖给我吧。”   女子眉头一蹙道:“我又不认识你,为何要卖给你。”   “因为我银子多。”壮汉掏出一张银票,女子看了眼银票道:“去钱庄验一验这银票真伪,”   “不必验了,内丹拿来!”壮汉大手抓来,女子侧身躲过:“想用假银票换真内丹?   这里是虚玄宗的地盘,不怕虚玄宗的人找你麻烦?”   壮汉爽朗一笑道:“我萧断魂修为元婴可战万人大军,开山劈石不在话下,莫说是这个小堂口,就是虚玄宗的宗主也不是我的敌手!”   女子看到萧断魂额头亮出四圈金灿灿的道纹,顿时花容失色,乖乖奉上内丹道:“小女子知错。”   “大胆。”还未离去的镇绪之眉头一挑道:“镇天下在此,谁敢放肆?”   “镇天下?好大的口气!”萧断魂踏前一步道:“可知我萧断魂?”   “没听说过。”   黄龙真人顿足道:“又有好戏看了。”   季无常道:“你们觉得谁赢?”   黄龙真人道:“我希望萧断魂赢,镇绪之太狂了,需要有人挫一挫锐气。”   梁风道:“理论上来讲是萧断魂赢,但是不知怎么的,感觉镇绪之会赢。”   年轻女子生怕镇绪之不知道萧断魂的厉害,提醒道:“他是岭南郡王,同时也是一字并肩王肖肖火的表弟,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剑山庄就他家的。”   “所以呢?”镇绪之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萧断魂冷冷道:“所以你应该对我毕恭毕敬!”   梁风见状笑道:“照例要说一堆废话进入一下情绪。”   黄龙真人看了梁风一眼道:“不言语试探一下怎能知道对方虚实,有时语言就是最强大的武器。”   季无常道:“师父这话没毛病,气势上要是能做到压制对方,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怎么,你是想和我比划比划。”镇绪之掏出短剑对准萧断魂道:“本公子对你这种巧取豪夺之人,不会有丝毫手下留情。”   “谁说我巧取豪夺,明明是她趁我斩杀妖怪时,去溪水边洗手的空当,把妖怪内丹剖出盗走,不信你自己问她!”   镇绪一看向那女子道:“此话当真。”   女子嗫嚅道:“没有……没有的事。”   “还敢说没有?”萧断魂怒喝道:“从实招来!”   女子俏脸一白道:“下回不敢了。”   “没有下回了,你快走吧。”萧断魂道。   黄龙真人道:“原来是误会一场。”   季无常道:“那不是没有好戏可看了,我们走吧。”   师徒俩准备往外行去,没有热闹可看也不便多做逗留,二人打算马上返回沧运山。   梁风却道:“别急着走,你看镇绪之神色不对。”   三人凝神看去,只见镇绪之依旧驻足不行,剑指萧断魂道:“你当本公子是白痴吗,这女子畏惧你的权势才配合你说谎,本公子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休得狡辩,立刻滚离此处莫要歪缠人家!”   萧断魂呵呵一笑道:“您的眼力倒是相当毒辣拿,不过,她都畏惧我的权势,您为何不畏惧呢?”   “知道实力两个字怎么写吗?”   “哈哈哈哈哈哈!”   萧断魂不怒反笑,背负双手一副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架势:“既然被你识破也就不必再装,实话与你说我就是要以一个铜钱的价格强买她的妖怪内丹,你又能如何?”   一记脆响,萧断魂头一歪,脸上多出五个清晰的巴掌印。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镇绪之这小子简直目中无人,郡王的脸都敢打吗?   萧断魂自恃元婴修为加之郡王身份,对方不敢放肆,万万没料到对方突然伸手,护体真气都没有开,他脸上火辣辣地疼,他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朝镇绪之扑去。   “干嘛,饿狗扑食啊。”镇绪之轻笑一声避开,身子一荡往外飘去。   萧断魂怒喝一声“竖子休走”,飞身追去。   镇绪之来到屋外没有撤走,准备好架势,萧断魂一出来就吃了他一击“大造化神剑”浑身沾满了浓稠的白色液体,萧断魂身躯一震将白色液体震落地面,面露厌恶道:“这是什么恶心东西!”   镇绪之骂道:“这是造化之液你个没见识的蠢货!”   “造化之液?少恶心人了!”萧断魂拔出佩剑道:“今日要你好好领教领教本公子的惊世剑法!”   “闲言碎语太多了!”   废话不断的镇绪之反倒嫌弃起对方废话多,长剑一挺对准萧断魂刺去。   二人的剑法都属上乘,一时难分高下。   斗了五十多招,镇绪之落入下风,萧断魂讥讽道:“不过如此嘛!”   镇绪之挡住萧断魂破空一剑,笑道:“本公子还没发力呢。”   二人打得你来我往,到九十余招的时候,镇绪之的剑势陡然增强,运剑轨迹也更加灵活多变,萧断魂一时招架不住连连后退,他面露羞恼之色,自己堂堂元婴期修士哪有输给凡人武者的道理,不得已动用了真气威压罩到镇绪之头顶。   镇绪之一下子僵立不动,手中的刺到萧断魂胸口再也前进不了一步,萧断魂得意道:“让你几招真以为有了与我叫板的资格?”   说着他一巴掌扇出打算狠狠羞辱镇绪之。   啪一声脆响。   萧断魂的脑袋又歪到了一边,他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扭头看向镇绪之:“你居然可以摆脱我的真气威压,还打了我一拳?”   镇绪之冷笑道:“吃了我这一拳你活不过两百岁,快滚吧!”   萧断魂哭笑不得道:“难道不吃你这一拳能活过两百岁?”   “识相的快滚,否则把你抽成猪头!”   萧断魂认为镇绪之在隐藏实力,实力远胜于自己,秉持着好汉不吃眼前吃的精神,愤愤道:“你这纨绔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言罢萧断魂拂袖而去,镇绪之也未阻拦。   女子感激道:“多谢公子。”   “不谢。”镇绪之往外走去看到梁风等人该没有走,说道:“牢狱之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日后尽管回来白雪城,你的罪名我会想办法帮你洗刷。”   梁风淡淡道:“谢镇公子。”   看着镇绪之走远,黄龙真人道:“真是看不透此人。”   “也许是鬼上身了?”季无常道。   三人如今怀有银钱,便踏上了返回沧运山的路程。   路上,黄龙真人请了位女大夫,一起行至沧运山山脚下的一处茅草屋,这里是临时安置方婷的地方,因为方婷受恶人所伤,不想让方雪担心所以才临时住进了这里。   女大夫检查了一番说黄龙真人丹药给得很及时,方婷的伤早就好得七七八八,只不过外伤不重,但是心理创伤远重于外伤,需要时间的抚平。   梁风心中黯然,责怪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好妻子,季无常搭着他的肩膀出声宽慰他。   方婷的思想比较保守,言行也是较为内敛,认为自己遭到玷污整日郁郁寡欢闷闷不乐,梁风就一直陪着她护着她直到她心情好转。   等到她心中阴霾散去,心情好一些,二人就约定好一套说辞,以欺瞒方雪,然后梁风带着她上山去和方雪团圆,小丫头几日不见,一见到娘亲开心得差点跳起来,方婷见到活泼可爱的女儿,心情也明朗起来,二人抱得紧紧不愿松开。   一家三口团圆后,梁风认为自己不能再荒废下去,这个家他是顶梁柱。得立刻恢复到以往的日常。   他不敢直接带着妻女回白雪城,鬼知道镇绪之说话算不算,万一他喜怒无常,又把他们关进大牢就麻烦了,所以梁风孤身先回白雪城探探路。   他抄小道走回白雪城,翻过低矮的城墙进入城中大道,混在人流中低头前行,道路两旁是一座座民居,也有不少酒楼商铺,墙壁上贴着许许多多的犯人告示,他抬眼望去,没有看到上面有自己和妻子的通缉告示,看来镇绪之真得是意识到自己的过错,把他们杀人越狱的罪名除去了。   梁风心中宽慰许多,只要无有罪名在身,便可以继续种地卖瓜,维持生计,他挺起腰板昂首而行,走到家门口推门而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巡视了周遭也没看到不对劲之处,便返回沧运山把妻女接回家中。   之后的日子很平常了,照料瓜田,采瓜卖瓜,挣点小钱养家糊口,日子似水流年,转眼梁风五十岁了,天命之年的他喜欢拥着妻子坐在河边看夕阳西下。   日子一晃再过去十年,方雪与一个善良温暖的青年成婚诞下一子,梁风抱上了孙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日子再晃逝去十五年,方婷染病去世,梁风伤心许久。   又过了几年,梁风也感到身体不行了,只能躺在床上,久病床前无孝子,方雪也不太愿意天天来照料他,他躺在床上感到眼皮沉重想要合拢,不知怎么的,感觉这一次合拢再也不会睁开,于是他张着眼睛就是不愿意闭上,但是困意还是不断袭来。   最终梁风还是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看到身侧的方雪背影,与熟悉的房间环境,他捂着头苦笑一声,原来是在做噩梦,当梦醒时,人注意到自己的双手能动,嘴巴能说,才会意识到刚才的只是一个梦境。   清醒过来的梁风披上衣服下了床,打来水洗漱干净,便出门去瓜田准备采几个西瓜。   他们已经回来三天,期间镇绪之有来找过梁风,给了他几张银票表达歉意。梁风毫不客气地收下,然后藏到了自家的床底下,虽然有了钱梁风却没有放松,他肩膀上还扛着养家糊口的胆子,不多赚点钱是不行的。   卖瓜这个生意赚不了大钱,梁风琢磨着要干点别的,毕竟他现在有了闲钱。   他把瓜田里的瓜全部给收割了,本来也没有多少,所以收起来又快又省力气,之后他推着十几个西瓜去往城镇集市上叫卖。   梁风决定卖掉这十几个瓜便不再继续播下西瓜种子,因为手上的钱足够支持他开展新的生意,他打算在城中租一家店面从别处购入水果进行买卖。   以往的西瓜梁风都卖得不便宜,所以时常会出现不新鲜的西瓜卖不出去,最后烂在家里的情况,如今他心系做生意赚钱,于是将西瓜进行低价处理,很顺利地卖完价格便宜的西瓜。   手上的钱有多一些,做生意离不开人脉与资金,而做小本生意只要资金充足便可以一试,梁风带着这点钱买了一些下酒菜回家和方婷,方雪好好吃了一顿,第二天就去城里租了两个屋子,一个用来卖水果一个用来居住,两个屋子挨得很近,可惜地段不太好人流量很少,优点是这一带没有多少人做水果生意,只要官府不禁止买卖,他的生意很有可能会做成。   一晃过去三天,期间方丹桂挂念姐姐找了过来,他们好好地叙了叙旧,方丹桂考虑到如今自己已经下山出师,有的是空闲时间,决定帮姐姐张罗一下水果生意,然后在这期间苦心修炼,提高自己的修为,上次不慎败给一个纨绔——镇绪之,方丹桂认为自己只是大意轻敌,等自己修为上去了必然轻易将其挫败,在这段时间,叶婉柔也时常来帮忙。   叶婉柔家里非常有钱,父亲是一位大地主,方丹桂时常受到她的贵重礼物,但是他全部拒绝,令叶婉柔十分头疼,如今借着这个机会,叶婉柔让人来梁风的水果店买许多水果,照顾梁风的生意,方丹桂注意到生意好得有些不正常,但是也没有多说,只要能为姐姐的店多创造一些利润,在他看来就是好的。   话说萧断魂离去后回到家中,打算招兵买马好好会一会镇绪之,他在府邸门口张贴出一个告示,希望能够聘请到辟谷期以上的修士,但是这个级别的修士通常高来高去,很难被世俗的金钱所诱惑,数日过去都没有招来修为深厚的修士,令他十分不快,每每想起那重重的一巴掌心中便燃起怒火难以平息。   他一向身居高位,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长久的高位与不爱读书使得萧断魂充满了自傲之气,故而他不会忘怀他人对自己的伤害,会牢牢记住并时常回想然后再去找那人报仇雪恨,但是自己的过错忘得一干二净,全部变成了他人的不是。   “断魂,不开心吗?”   奢华旖旎的房间中,萧断魂和肖肖火正在行云雨之事,他们身旁围着众多美姬,而身下之女则是一副不情愿的表情,肖肖火行“好事”时注意到萧断魂脸上的写着不开心。   萧断魂道:“表哥,这本来是一件小事,你日理万机能抽空来陪我玩就很不容易了,我不该把这件小事说出来麻烦你。”   肖肖火笑道:“你我之间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们可是穿一条裤衩长得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还是我的事,有事别藏着对表哥,表哥给你找回场子。”   萧断魂道:“不必了表哥,这件事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肖肖火道:“再过两天我要闭关修炼一个月,到时想找我都找不到,所以有事还是明说吧。我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借刀杀人,暗度陈仓,偷天换日,鱼目混珠,有的办法对付别人,明的不行就来暗的,阴刀子捅人最为伤人,说吧,再不说没机会了。”   萧断魂略一思量道:“表哥,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其实这件事我属于被害者……”   萧断魂添油加醋将整件事说了一遍,肖肖火听到面露怒意,身体的动作仿佛也变得粗暴起来,仿佛身下之人就是镇绪之。   “真是岂有此理,连我的人都敢动,更过分的是竟然敢自称‘镇天下’,根本没有将我放在眼里,简直无知狂妄傲慢到了极点,不知道名震天下的黄州八龙都是我调教出来的吗?”肖肖火恶狠狠道:“明日便召集黄州八龙去见一见这个镇绪之有多厉害!”   萧断魂喜道:“有表哥出马,镇绪之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善!”   方丹桂打败了黄州八龙中的第八龙,从今以后他的名字便列在了黄州八龙之末,姓名身份也登记在册,肖肖火身为一方王侯,和黄蒂是师徒关系,所谓的黄州八龙其实都是他花钱养的门客,不但给予自由,还有优厚待遇,这样也方便他们在江湖上到处弘扬自己的一字并肩王的美名。在天下七十二州中,黄州八龙的威名也是派的上号的,此次肖肖火要召集八龙很自然地召来了方丹桂,狄笛也受邀而来。   “狂风怒卷人间恶,大剑扫净天下邪,哈哈哈,有趣有趣。”此时镇绪之正坐在房间中手捧一卷书本看得津津有味,一位名为玉溪的美貌婢女问道:“少爷在看什么呢?”   “看些没营养的鬼怪志异打发时间。”   “能让奴婢也看看吗?”玉溪凑过头来问道。   镇绪之道:“看这个也增长不了知识,没什么好看的。”   “少爷看得,我就看不得了?让我看看嘛。”玉溪撒娇道。   镇绪之道:“本少爷有的是闲工夫拿来消遣,你不一样,你得给本少爷端茶递水,哪有闲工夫做这个。”   玉溪不高兴地横了镇绪之一眼,他笑了笑道:"好嘛,等本少爷看完再给你吧。"   一个家丁扣门得到允许后走进门来,说道:“少爷,外面有人来找你。”   镇绪之掐指一算道:“该不会是萧断魂来找我?”   家丁答道:“少爷您真是神机妙算正是萧郡王来找您,还带上了九位贵客。”   镇绪之摆手道:“不见不见,告诉他们本少爷不在家。”   家丁道:“好,这便去回复他们。”   “不在府里?”   萧断魂和肖肖火坐在酒楼四层雅间里对饮,黄州八龙坐在隔壁雅间另一张摆满山珍海味的桌子旁,萧断魂听到手下来报,面露不屑,心道镇绪之真乃懦夫也,肖肖火笑道:“估计闻到风声,怕得落荒而逃了?”   萧断魂喝下一杯烈酒道:“定然是畏惧表哥的威名。”   贴身婢女莎蓉手剥虾子将白嫩的虾肉送进肖肖火口中,他咀嚼着虾肉说道:“钟亭何时来?”   莎蓉道:“已经来了在屋外等候。”   “让他进来。”   一人从屋外走进,朝萧断魂躬身一拜:“下官钟亭,参见王爷,郡王。”   “镇关中贪赃枉法是你给保下来的?”肖肖火淡淡地问。   钟亭一怔,道:“启禀王爷,镇关中一案存在诸多疑点,赃物也仅仅是不值钱的劣质古董花瓶,试问镇关中如何会为了这点不值钱的古董铤而走险?   况且镇关中素有清正廉洁的美名,经常开设粥棚给穷人免费食用,兴修水利建设道路,将一方城镇打造得美轮美奂,故而下官对他格外留意建议圣上重审此案,才有了后来的留案待审。”   肖肖火冷笑道:“古董花瓶是不值钱,值钱的是其中的不老仙丹,乃用西境极难捕捉的妖兽三角兔的内丹制成,我已在你家中搜出,跪下!”   真气威压猛然罩到钟亭头顶,钟亭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扑通一声被真气威压压制跪到地上叫苦不迭道:“冤枉!下官冤枉啊!”   萧断魂冷冷道:“冤枉个屁,镇关中收受贿赂转赠与你,你们两个都是龙太师的门生以为我不知?”   肖氏王朝在位的帝王肖赐如今年逾九十,沉迷长生之道,吃了诸多毫无作用的“不老仙丹”,内里空虚,随时有撒手西去的可能,而龙太师是支撑大皇子肖笑的一党,肖肖火是支持二皇子肖荣的一党,二人在朝中互相掣肘。借着这个机会斩断龙太师的羽翼是肖肖火极乐意之事,无论镇关中是否贪赃枉法,肖肖火都要趁着龙太师最近闭关修炼的时机,扫清一切有可能形成威胁的势力,只有这般他才能安心闭关修炼,出关后再与龙太师一争长短。   “你来此密会镇关中就是最好的证据,他被本王罢免还不甘心,在城中建立帮派谋划不轨之事,今日正好将尔等一网打尽!”肖肖火起身来到钟亭旁边,按住钟亭的脑袋:“你的家人都在本王手中,一旦证实镇关中有逆反之心,你身为同党株连九族满门抄斩都是等闲,还不如实招来?”   钟亭身为当朝二品大员没几个强力贴身护卫是不可能的,此次前来白雪城本打算和镇关中讨论讨论茶道花艺,哪知半路被拦了轿“请”到了这里,他不知手下是不是有内鬼,只想快些离开这里把消息禀告给龙太师,大喝一声左右,但是却没有任何响动。   雅间的门打开,黄州八龙之首黄蒂立在门口,手中抓着两个人的脖子轻轻一扭,扔在地上道:“明王殿下,饭吃了酒也喝足,接下来该上路了吧。”   肖肖火笑道:“不急。” 第178章 大结局   “业火焚尽世间恶,一剑荡尽天下邪!”   玉溪读至此处笑道:“少爷,这是换种说法又来了一遍。”   “江郎才尽矣。”镇绪之翻动下一页想看看接下来会如何发展,接下来的剧情果然寡淡若水食之无味,弃之不可惜便随手丢到一旁出门找乐子。   刚出门老爹镇关中急慌慌而来,问道:“儿啊,你得罪上面人了?”   镇关中五十余岁面相和气,此时面容挂满忧愁,钟亭被“请”去的时候托人来给他报信,镇关中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   镇绪之轻摇折扇道:“有吗?”   “你仔细想一想!”   “哦。好像是有一个,叫什么……叫什么萧断魂来着。”   镇关中脸色大变:“你疯了,郡王都敢得罪。”   镇绪之喜喜笑道:“什么郡王,不是我一合之敌。”   “快!我们上门给人家道歉!”镇关中拉着镇绪之往外走去,直奔那家客栈。   肖肖火此行不仅带了黄州八龙还有数十名武功高强的武者,客栈里里外外全是他的人的,他放下酒杯,凭栏远眺,于四层的高度将整座白雪城尽收眼底,来往走卒商贩,街边行乞之人,策马前行的游客,身披袈裟的僧侣,他嘴角微微勾起。   萧断魂道:“表哥,他来了。”   肖肖火道:“如何他才消气?”   萧断魂略一思索道:“让他跪下扮狗叫。”   “好。”   镇绪之被拉向那酒楼,半路看到路边卖水果的梁风,指着一个西瓜问道:“这瓜怎么卖?”   梁风看到镇绪之挤出一个做作的笑脸:“镇公子只管拿去不要钱。”   镇绪之嘿嘿笑道:“我哪里好意思白要你的瓜。”   镇关中道:“我们是去给王爷道歉的不是来买西瓜的,快走。”   “老爹,还差这一会儿吗?”镇绪之道:“梁风,你这摊位摆的太出来了。要往里挪挪,不然等会被官府的人给端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梁风道:“镇公子待我们算得上仁至义尽,就不必再来关心了。”   “嫌我烦?好好好,我走。”镇绪之继续和镇关中往那酒楼行去。   肖肖火看着路边一个乞儿毫无怜悯之色,淡淡道:“小时候常听太傅说要关怀庶民礼贤下士,现在想来太过可笑,有些人天命王侯,有些人天生卑贱,这既是命数,也是天定,绝不可人人平等人人自由,否则何人来为本王呈上精美的食物与华丽的外衣,本王掌印钞司,控刑礼部,若遇证据不足的案件一律从重处理,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若遇对本王不敬者也一律贬为贱民,某些人自命孤高不肯对本王献媚,现在与那街边乞儿无甚两样,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萧断魂看到镇绪之路过那乞儿身边丢出一个铜板,嘲笑道:“伪善者。”   “绪之何时变得这么有爱心了?”   镇绪之回头看到一位背负大剑的青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镇绪之看到此人微微而笑:“还不是师父你调教得当。”   “这位是?”   镇绪之道:“老爹,他就是名列天武榜第二的柯行。”   “幸会幸会。”镇关中很是开颜,没想到这样的绝顶高手会相中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   柯行问:“我交代给你的事情都做成了吗?”   镇绪之道:“无非就是慷慨任侠,尚义尊道,不过有件事你是不是没搞清楚,我就一耽于享乐,不思学业的纨绔,短期之间要把这些东西落实实在是有够强人所难。要不是看在你教会我大造化神剑是份儿上,我理不都不理。   哎,你别不高兴。   我还是稍微地贯彻了一下侠道主义精神,你看,那家水果铺子就有我的功劳。”   “我没有不高兴。”柯行道:“只是希望你明白生命虽然终有尽头,而爱是没有尽头的,继续努力,我还会再来。”   镇绪之道:“这就走了?”   “因为这里实在没什么可留恋的。”   “为什么选我?”   柯行笑了笑道:“我选你,你问我为什么选你,我选他,他问我为什么选他,其实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只好恰好罢了。”   “难道不是我长得英俊?”镇绪之摸着自己的下巴道。   “比你长得英俊的人太多了。”柯行道:“不要忘记为师的话。下次再见若是你能拿出值得称赞的成绩,为师会将大造化神剑最后一式传授于你。   一旦习得,几乎无人能再你手下走过五十招。”   镇绪之拍手道:“太好了!原先打个差不多一百招,实在有够费力,若是能像师父这般弹指败敌才叫痛快,师父你只管去吧,下次再见我绝不会叫你失望。”   “后会有期。”   “柯行!”肖肖火眉头一皱:“他竟然是镇绪之的靠山,难怪镇绪之这般目中无人。”   “殿下。”黄蒂微微摇头。   “哼,那便改日吧。”肖肖火命人放掉钟亭,然后起身离去,萧断魂非常清楚柯行的厉害,十分识趣地随众人离去。   方丹桂本想着今天傍着肖肖火这颗大树,狠狠挫一挫镇绪之的锐气,不料镇绪之的靠山如此之硬,真是令人惋惜。   镇绪之还不知道一场风暴就此化解,和老爹走进客栈结果人影没见到,忿忿道:“老爹你拿我开心呢?”   镇关中一脸茫然:“不应该啊。”   回到家中,镇绪之问:“老爹,钟叔叔不是说要来咱们府上坐坐么,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   镇关中道:“应该就在路上。”   少倾。灰头土脸的钟亭风尘仆仆而来,两父子热情接待,他却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镇关中问他为何不快,钟亭说自己折损了两个护卫,这两个护卫都是年轻力强,具有爱心的好青年,白白死在肖肖火的手中。   镇绪之闻言微微皱眉,本国律法讲究刑不上尊者,身为一字并肩王的肖肖火根本不把普通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师父柯行刚和他说过要贯彻侠道,他也信誓旦旦地答应了,如今出了这等草菅人命之事,他如何能坐视不管。   这个以武为尊的世道上位者戕害下位者本是平常之事,但镇绪之如今习得大造化神剑,又得到柯行的谆谆教导,心性就大大不同了,他不止要管此事,还要与钟亭一同去慰问死者的家属,因为只有如此他方有机会学到大造化神剑的最后一式。   那两位护卫都是年近四十,习武多年,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也是一家之主,他们死后就剩下孤儿寡母,镇绪之见之十分不忍,和钟亭将他们的遗体厚葬,并给了一笔抚恤金。虽然有人证钟亭,但是钟亭不敢指证。所以暂时不能替他们报仇雪恨。没有实力强出头无疑是愚蠢的,镇绪之也不是一个热心肠,并不是特别热衷此事,只是有一点点想做,又觉得可以做也可以不做。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要做,不过在建立在自己超级强大的基础上,唯有如此他才能拨乱反正后,全身而退,既不牵连家人,自己也毫发无伤。   镇绪之决定远游。   仗剑……仗钱走天涯。   镇绪之变卖了部分家产,在老父亲的同意下离开了白雪城,他相信自己再回来时会变得足够强大,甚至强过柯行。   这些日子梁风白天卖水果,晚上进货,日子蒸蒸日上,过得倒也舒心安逸。   不是身体上的舒心安逸而时心灵上的舒心安逸。   身体习惯了轻松的生活,一时间要再去劳累是很难习惯的。   就这样日复一日。   这回可不是做梦,梁风是真正地衰老了,衰老是无可避免的,年龄也只能增长不能减少,梁风很坦然地面对自己的衰老,都说人以老为慈,那么仁慈的人衰老之后往往会更加慈祥,梁风也深以为然,通常来讲欲念随着老去而减少,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人若无欲就不像是人而像是佛,但是人很大程度上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毅力是一个很虚的东西,更重要的是正向的反馈,就像是卖水果,要是没有人就很难继续下去。   一转眼三天过去,梁风老了三天,江湖上风起云涌,发生了很多事情又湮灭了许多事情。   他的一天开始,也许是其他人一生的开始,他的一天结束,也许是别人一生的结束,而当他被时光推向生命尽头时别人的生命也许才刚刚开始,万物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方丹桂和叶婉柔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一直陪着方婷,他们离去后水果生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几乎是无人问津,因为天色转凉人们不爱吃冷冰冰的西瓜和苹果了。   更让人气愤的是白雪城衙门的税吏时常来收税,不止梁风,其他商贩也遭到他们狠狠的盘剥,本来生意就不好还要负担沉重赋税令梁风苦不堪言,出于无奈他去找镇绪之,毕竟自己因为他遭受过无妄之灾,想来对方不会拒绝提供帮助,去到镇绪之的府上一问才知对方不在府中,远游海外。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