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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穿都穿了,还能找老天爷退货不成?只能顶着林亦寒的身份走一步算一步,见招拆招了。   入夜,宫人传话,说太后在星罗宫摆宴,请皇后过去。   林逸送走了传话的太监,独自一人回到寝殿。他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袍子,头戴金丝玉冠,少年林亦寒本来就长了一副雌雄难辨的绝色面孔,即便未施粉黛,眉眼却精致地像一幅画儿。   做完这些,他进入白玉空间里,翻出两根手掌大小的灵芝,命人找来盒子装好,之后便带着小太监溜溜达达地朝星罗宫走去。   尽管是皇帝的家宴,但眼前的排场也让林逸暗暗地目瞪口呆。   暮色|降临,整个庭院灯火通明,场地两边各置一排桌椅,众妃嫔落座其中。正前方最明亮的地方,坐着一个身着黑色龙纹长袍的青年,右侧则坐着一个一身深紫色长裙的妇人,而左侧是个身着五彩罗裙的年轻女子。乐曲声平,本是一副和乐融融的场景,却让林逸隐隐的感到有那么一丝……别扭。   .   第2章夜宴   这并不是普通的家,更不是普通的家宴。   林逸看得有些恍惚,那边传话的太监唱道:"皇后驾到--"   周围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投向站在廊下的小少年。   只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淡雅的鹅黄锦袍,配上画般精致的面孔,远远望去,翩然如谪仙。   等到众人缓过神,那少年早已走上前,朝上座的皇帝和太后一拜。   "林亦寒拜见皇上,太后。"   坐上的天子敛着神色。大周皇帝沈黎昕不过二十三岁,相貌倒是俊秀不凡,只是眉宇间总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戾气,一派不怒自威之态。沈黎昕少年继位,做了几年傀儡皇帝,忍受够了朝中士族势力的你争我夺,因而干政之后就用偷梁换柱的法子夺了兵权,雷厉风行地办了几个世家的老臣,朝野震惊,从那之后朝中大臣无一不夹起尾巴做事,生怕被披着羊皮的狐狸皇帝抓住把柄,殃及整个家族。皇帝又废除九品选官,亲自提拔了几个寒门出身的官员,甚至分封寒门将领为王,又娶了个寒门皇后,明摆着要将朝中名门士族迂腐的血液一点点换掉。   而沈黎昕对自己新娶的皇后并没有太多感情。在迎娶林亦寒进宫之前,他所看重的无外乎是林亦风的将才及忠心。沈黎昕还清晰地记得,大婚当夜,少年蜷缩在凤榻上,烛光昏黄,那个瘦小的身影埋没在阴影当中,半明半昧的看不真切。沈黎昕并没有在大婚当夜留宿琼花宫,无非是反感那少年的不解风情和哭哭啼啼。他扫兴地拂袖而去,在别的妃子宫中住了一晚,从那之后就再没踏入琼花宫一步。   沈黎昕眯着眼,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那人全然没有大婚当夜的羸弱与无助,仍然是瘦小到随时都会消失在夜色中,举手投足却多了几分优雅与从容,精致的面孔也不复印象中满是泪痕惊恐不已的样子,而是神采奕奕的,甚至还挂着一丝明媚的笑容。   大周的皇帝不动神色地弯起唇角。眼前的少年,仿佛绵羊退了一身的无害绒毛,展现在面前的却是从未见过的全新样貌。这让他勾起追探谜底的好奇心,他想知道,少年的本来面目是哪一个。   冯太后见皇上冷冷的不说话,便知道这皇后美虽美,却不是皇上中意的。然而身为太后,她不能让场面继续冷下去,于是便道:"是个标致的人儿,倒是把后宫妃嫔都比了下去。只可惜,是个男子……"   皇帝冷笑道:"男子怎么了?大周又没有男子不能立后的规矩。"   一句话噎得太后脸色发白。   冯太后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岁月并没有在这位尊贵的妇人面孔上留下痕迹,她依然美丽,眉宇间却多了年轻女子没有的睿智与沉稳。事实上,名门士族出身的冯太后并不赞同皇帝与林家结亲。先不提林亦寒是个男子,寒人的身份也被她视为诟病。但是皇帝一意孤行,全然不顾群臣反对而提拔林亦风,又将林亦风的弟弟接进后宫,明摆着是要与冯太后为首的名门士族对抗。冯太后虽然心里反对,却也无法在明面上反对皇帝的决定。   这少年看起来无害,却身居高位,今后在宫中,是否会掀起风浪也是个未知数。皇上到底是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开始明目张胆地与自己对抗,冯太后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快,再看那少年,只觉得美得太妖,显然是媚主惑上的货色。   于是冯太后没好气地道:"皇后好大的架子,叫皇上与哀家,还有众妃嫔等你一个人。"   林逸垂着头站在下面,此时咬牙切齿地想:分明是你们最后叫我,想借机数落我!   只是林逸表面上不动神色,依旧恭恭敬敬俯身拜道:"臣来迟,甘愿自罚三杯。"   已有宫人端着酒壶酒杯走到林逸身边,林逸干净利落地喝了三杯,入口的辛辣中带着一丝香甜,三杯下肚,林逸身子有些晃悠。   冯太后惊讶地看着少年的举动,即便是她一开始有刁难之意,见少年并无宫中男宠之流的做作媚态,反倒爽快果敢不卑不亢,心中对少年多了几分赞许。   林逸定了定神,叫上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太监。   小太监捧着乌黑的木盒走上前,呈给冯太后。冯太后有些好笑地瞥了一眼皇帝沈黎昕,毫不在意地挥袖道:"皇后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再说你兄长常年在外领兵,风餐露宿的,还是拿回去留给镇北王吧!"   少年露出一丝窘迫的神色,垂着眼道:"这是臣的兄长从边塞那边得来的,虽不是名贵之物,却也有延年益寿的功效,献给太后略表心意。"   冯太后打开木盒,发现里面是两颗碗口大小的血红灵芝。那灵芝似乎蕴着灵气,通体泛着微光,用手拿起的瞬间,仿佛有一道暖流沿手指蔓延至全身,顿时神清气爽。冯太后从小看惯了奇珍异宝,如此通灵性的宝物倒是头一次见到,顿时对献宝的少年好感倍增。   微微点头,命宫女收下木盒,冯太后神情平静地挥手道:"皇后怎么还站着?快点坐下吧!"   所有人的目光移向皇帝左侧的位置。按照礼制,那里应该是正宫皇后的位置,而此时,一位身着五彩罗裙的女子堂而皇之地坐着,并且毫无避让之意,反倒扬起秀眉,像真正女主人般落落大方地看向林逸。   "臣妾以为皇后不来赴宴,便不小心坐了这个位置。皇后您……不介意吧?"   这女子便是于贵妃,已为皇帝生育一儿一女,于贵妃出身名门,于家在那场世家浩劫中并没受到波及,反倒早早投降与皇帝,于贵妃的父亲于业因为平定叛乱有功,被封为永宁侯。永宁侯嫡女于素被封为贵妃,于素本来就相貌出众,又知书达理,处事圆滑,所以入宫三年圣宠不断,大有凌驾六宫之势。--直到一个寒门少年凭空出现,不费吹灰之力就占了六宫之首的位置。于贵妃对此事耿耿于怀,恨不得将眼前的少年拆骨入腹。然而于贵妃自诩是名副其实的后宫之首,作为表率,她只能对少年笑脸相迎,却在暗中较劲。   冯太后有些无奈地轻声呵斥:"于贵妃……真是胡来。"话语中却听不出抱怨与责怪,反倒像是对淘气小孩子的纵容。   这些林逸也看得出来,那女子长袖善舞心思玲珑,又深得太后宠爱,显然不是普通妃子。但是他根本没有跟女人吵架的心情,只微笑道:"姐姐尽管坐着,我随便找个空位做就可以。"   "那皇后就坐到那边去吧!"   林逸谢过冯太后,顺着冯太后所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是距离于贵妃最近的一张桌子,此时已经坐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都是两三岁的年纪,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儿,双双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自己。   他朝那张桌子走去,小男孩却撅着嘴一副不乐意的样子:"皇奶奶,起儿不想让他坐到我和芙儿这里!起儿想让母妃坐!"   林逸停下脚步,为难地看了看冯太后。   冯太后道:"起儿,那是皇后,你和芙儿都要叫一声'母后'!怎么,跟母后坐在一起还不高兴?"   林逸差点跌倒,他满头黑线地看了看两个小娃娃,又看了看冯太后。   一道晴天霹雳落下,把广袤草原上奔跑的神兽全都劈成了渣渣。   --别……别叫我母后……太雷了……我怕我小心肝受不了!!!   小男孩皱着眉头道:"他是男的,才不是什么母后!"   林逸泪流满面地在心里点头: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突然指着林逸道:"皇后不是父皇的妻子吗?那为什么之前听乳娘说,这个小哥哥要留给阿芙做驸马?"   林逸又被劈焦了。他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流下两行清泪。   --你以为我想做皇后啊?!臭丫头你怎么不早几年出生啊啊啊我也想做驸马啊!做驸马啊!!!   整个场地安静极了,用最通俗的比喻来说就是:静到一根针掉地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最后还是冯太后打圆场:"小孩子不懂事,皇后别放在心上。"   林逸一脸纠结地点头:"没事……"从来到这个世界自己就一直被雷劈着,劈啊劈啊就习惯了……   他走到小皇子小公主所在的那张桌子边,坐下。左边的小皇子撅着小嘴不断用他那双小靴子踢他的袍子,右边的小公主则一直揪着他的袖子,用闪着星星的眼睛不停发问。   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林亦寒猛地抬头,发现那个从一开始就默不作声的大周天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他被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瞅得发毛,于是挠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朝坐上的皇帝露出一口小白牙。   没想到皇帝也缓缓弯起唇角,露出一个令林逸毛骨悚然的微笑。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第3章皇帝   宴会继续进行,皇后与小皇子小公主的插曲很快就被人遗忘,就连林逸这个皇后也很快就变得毫无存在感。   耳边时不时传来小皇子的吵嚷和小公主的哭闹,林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家宴会的众人。   在场除去自己、皇帝、太后以及于贵妃和两个孩子,还有十五位妃嫔。位阶仅次于于贵妃的是坐在对面的少女,明明一脸稚气未脱,却仪态庄重,身着一袭粉色罗裙,肚子明显挺着。听身后宫人说,那个少女是史妃,性情温婉,不喜张扬,如今又怀有身孕,故而被皇上护得紧,如今算是最受宠的妃子。林逸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觉得那史妃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淡淡的冷意,与旁边那些笑得虚伪的妃子不同,的确是像小龙女般的女子,难怪皇帝喜欢,就连林逸自己也对那史妃有了一丢丢好感。   远处不起眼的角落里还坐着两个男子。林逸心中好奇那两人都是以何种心情进入皇宫的,不由得朝那边多看了几眼。   由于距离太远,林逸只看到有一人着月白袍,另一人着墨绿袍,远远望去只看到月白袍的文质彬彬,墨绿袍的活泼好动,与普通年轻人并无区别。   正想着,突然发现其中那位穿月白袍的人站起身,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须臾间,一个身材高挑容貌俊朗的青年出现在眼前。   林逸有些不安地四下望瞭望,发现其他妃嫔都在你来我往的推杯换盏,根本没人注意到自己。   于是他也站起身,用微笑面对青年。   近距离看去,那青年有着一副俊美的好相貌,一双桃花眼仿佛能勾人心魄般,一颦一笑都带着万种风情,甚至比女子都妩媚几分。   林逸看得呆了呆,很快回过神,发现对方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己。他有些窘迫,连忙咧嘴傻笑,朝对方投去询问的眼神。   "小臣久居宫中,听闻林皇后天人之姿,今日得以一见,实在是三生有幸。小臣先敬皇后一杯。"说着便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林逸连忙将自己的酒喝完,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   "小臣萧继,只是区区充侍。"   林逸不懂后宫制度,更别提这个架空的后宫。他咂咂嘴,心想反正都是皇帝的男宠,只不过自己名头比较响亮而已,至于地位高不高嘛……低头看着自己身边扯衣角的两个娃娃……地位高不高还真不好说……   于是他笑着点头:"林亦寒初进宫,有什么不懂的,还请萧充侍多多提点。"   萧继笑了笑,眼中波光流转:"应当的。"说罢又举杯,一饮而尽。   林逸于是硬着头皮又喝了一杯。林亦寒的身体不善酒量,之前自罚三杯的时候就有些晕眩,此时两杯酒下肚,林逸只觉得眼前这个漂亮的男人变得模糊不清,耳边两个小孩子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   他迷迷糊糊间,看见萧继微笑着走上前扶住自己,话语中却带着一丝担忧:"皇后醉了?"   林逸晃了晃脑袋,朝萧继眨眼:"没事,我歇一会儿就好。"   双腿一软,林逸跌坐在椅子上,两个小娃娃的声音蓦地近了。   "小哥哥,你怎么了?喝多了吗?!"   "哼!就这点酒量,连我都比不过!还妄想当我母后?!等我长大肯定比你强!"   林逸脑袋嗡嗡直响,眼前的景物左摇右晃。他用力推开萧继的手,整个人瘫在桌子上,脸朝下道:"让我歇会儿……"   意识似乎不那么清明,周遭发生的一切却都感受得到。   他听见萧继的声音:"皇后喝醉了,臣扶他回去。"   林逸心里叨念:我不要你扶,我带人来了,你边上凉快去!   头顶传来太后的声音:"那就劳烦萧充侍了。"   "是。"   林逸像烂泥似的瘫在桌子上,任由一双手扶起自己,然后在外力的推动下,极不情愿地挪动双脚。   喧嚣的声音渐渐消失,沁凉的风拂过脸颊,林逸渐渐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被萧继搀扶着,已经走近琼花宫。   尽管是皇后的住处,但由于林亦寒是个不受宠的皇后,所以琼花宫的看守很松,此时已至深夜,庭院里见不到一个人影,甚至连灯都没点,四周一片漆黑,仿佛这里根本无人居住似的。   林逸站住脚,轻轻推开搀扶的人。   "萧充侍,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月光下,男子扬着眉,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皇后没事就好。"   "那……"你可以回去了……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林逸干笑道:"萧充侍,你看我这里,一片萧索,实在是无力留你喝茶了。"   对方却道:"臣只要看皇后安全到达就好。"   林逸语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云遮住月亮,眼前顿时黑了下来。男子的面孔完全隐没在黑暗中,看不见神情。突然,一只手缓缓握住他的脖子。那只手冰冷,略微颤抖,把主人的胆怯明明白白地转递给林逸。   林逸愣住了,他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在这时,数十人提着灯笼走进庭中,眼前骤然变亮。   有些不适应地眯着眼,林逸看见萧继负手站在离自己半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而门外,太监唱道:"皇上驾到--"   片刻之后,身着玄色龙袍的年轻帝王大步走了进来。   林逸呆立在原地,而身边的男子则跪下请安。他心里奇怪,又十分别扭。明明都是皇帝的男宠,萧继刚才那样做……究竟是为什么?   皇帝走到林逸和萧继面前,看着两人。   "萧充侍,是你把皇后送回来的?"   萧继仍旧跪着,声音闷闷的:"是。"   "你可以回去了。"   "是。"   皇帝的两句话,让萧继老老实实起身离开。林逸抬头望着这张年轻英俊的面孔,突然意识到自己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根本没跟皇帝单独相处过。此时此刻,他站在原地,酒劲未消,却出了一身冷汗。   正值深秋,夜里气温不高。   宫人们手脚麻利地点了灯,生了炉子,很快,冷得像冰窖般的寝殿暖和起来。   皇帝沈黎昕慢悠悠地喝着宫人端来的热茶,抬眼,看到少年一脸窘迫地站在门口,好像随时都会夺门而逃。   沈黎昕心里觉得好笑,扬声道:"在那么多人面前落落大方的皇后,怎么偏偏在朕面前这么拘谨?"   "那个……臣……"   "想不到镇北王竟有那种宝物。"沈黎昕突然转移话题。   林逸迷茫地看着对方,突然想到宴会上自己送给太后的两根灵芝,于是斟酌着话语说道:"今天臣出城送王爷,他临走时留给我的。臣也不懂这些,只知道是好东西,正巧赶上宴会,就送给太后做见面礼了。"   皇帝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少年,半晌,缓缓道:"宝血灵芝是无价之宝,朕长这么大也只在太皇太后寿宴上有幸一见,不过也只有手指这么大的一块。当年太皇太后病重,多亏了宝血灵芝才又缓过三个月。没想到镇北王一次就拿出完整的两根,真是了不起。"   "大概是边塞偶然得到的吧……"林逸越说越心虚,仿佛被皇帝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盯着,自己的内心早就暴露在外,根本无从遁形。   果然,皇帝只是笑,却不说话了。   林逸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周围忙碌的宫人。有人在香炉里加了香料,点燃后一股浓郁的香气在屋子里蔓延开来。另一边,竟然还有人捧了明黄的被褥,把凤榻铺成了龙床。   他看得胆战心惊,却完全不敢阻止,只能硬着头皮转向淡定喝茶的皇帝。   "皇上,您今晚要睡这里……?"   皇帝抬眼看他:"怎么?不欢迎?"   "……"特么的你睡我的床,我睡哪里啊!!!林逸在心中咆哮。   哎等等……皇帝该不会是要……   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脑海,吓得林逸一激灵。   林逸悄悄跟在收拾好屋子的宫人身后,准备趁皇帝不注意时溜走。然而当他一脚刚迈出殿门,身后却传来皇帝低沉的声音。   "皇后,你要到哪去?"   林逸硬着头皮收回脚,转身,下个时刻,身后的殿门缓缓合上,阻断了他逃跑的路。   "臣……"   "皇后,你过来。"   .   第4章强-   皇帝对林逸说:"皇后,你过来。"   林逸没动,心里却像一万头神兽飞奔而过。   --救命!老纸卖艺不卖身啊!!!   回过神,却发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皇帝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自己面前。林逸下意识地想逃跑,却已经晚了。皇帝突然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带,伴随着从胳膊处传来的疼痛,林逸的脸重重撞在对方的胸膛。   抬头,那张俊美的面孔近在眼前,由于逆光,那人的五官显得格外深刻。林逸不得不承认,这个皇帝有着让他羡慕嫉妒恨的相貌,但是……这完全不能作为自己被强暴的理由啊!!!   --呜呜呜……老纸是直的……老纸喜欢女人……林逸在心里默默吐槽。   他很快推开对方,朝后退了几步站定,脑中快速转过千遍,他却半个拒绝皇帝的理由也想不出。这身体的身份是皇后,是皇帝明媒正娶的大老婆,不管皇帝是想OO还是想XX都完全合理。   --为什么自己一穿过来就是他老婆啊?!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这不科学!!!   "皇后,你怪朕大婚当晚丢下你不管吗?"皇帝的脸色沉了几分。   "……臣……"皇上啊您别把我说得像个怨妇啊我一点也不怪你啊恨不得你一辈子都别来找我!   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覆上林逸的脸颊,林逸哆嗦两下,不敢动了。   下个瞬间,沈黎昕打横抱起林逸,转身大步朝床的方向走去。   将少年放在床上,沈黎昕双手撑在少年脑袋两侧,烛光的映衬下,少年墨色的眸子中波光流转,如白玉般精致无瑕的脸颊像蒙着一层薄纱,朦胧间透着一股魅惑的意味。沈黎昕身体里忽然有一股燥火猛烈燃起,低头,用力亲吻那半张着的两片唇瓣。   起初是无动于衷的木讷,很快身下的人便开始奋力挣扎,不断试图挣脱束缚。一吻没能尽兴,沈黎昕红着眼看向身下的少年。少年脸色发白,眉头紧紧皱着,表情带着三分惊恐七分厌恶,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噙着泪水,贝齿紧紧咬着被亲的发红的嘴唇,一副准备慷慨就义的样子。   沈黎昕勃然大怒,他年少得志,又自负英俊风流,在这方面从未有人反抗过自己。他一手钳住少年的双手,另一只手撕开少年的衣服,纤细的脖子下是漂亮的锁骨,雪白的胸膛坦露在外,两点红缨娇艳欲滴。俯下身,用牙齿轻轻衔住一颗朱红,少年发出一声细细的呻吟,像极了小猫。这细微的声音勾起沈黎昕的欲火,他松开少年的手,专注地亲吻白皙的胸膛。直到一声闷响,少年突然挥舞着拳头朝他挥来,正中左眼。沈黎昕闷哼一声,捂着眼睛退到一旁,再睁眼,却看见原本躺在身下的少年已经爬到床边,他只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上去一脚将少年踹翻在地。   少年在地上滚了两圈,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沈黎昕走下床,抚平衣角,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狠狠道:"不识抬举的东西。"说完拂袖离开。   那一脚当当正正踹在林逸胸口,林逸只觉得胸中一阵绞痛,就连喘气也成了负担,他几乎是本能地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在醒过来,发现外面天还没亮。   蜡烛已经烧完,屋中漆黑一片,身子下面是冰冷坚硬的地面,稍微挪动一下都会带动胸口剧烈的疼痛,甚至,每一次呼吸都像心脏被插上一根钢针,力气像被凭空抽走了般,他只能保持这个姿势躺着,默默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林逸虚弱地想:自己肯定快要死了。可悲的是才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来得及融入了解,就又要不明不白的死掉。   --太不甘心了。   突然,他想到了自己那个长满奇珍异草的异空间。尽管那里面绝大部分植物他都不认识……但是……他认得那个血红色的灵芝,之前皇帝说那灵芝有续命的功效!   林逸吃力地掏出玉石,眼前景物一晃,他出现在自己之前找到灵芝的山涧中。没想到异空间还有记忆离开时位置的功能,这使他省了不少时间。轻车熟路地找到生长灵芝的地方,那是个陡峻的山崖,上面几乎密密麻麻生满了灵芝。林逸挑了一个大小适中的,掰了半块下来,直接送入嘴中嚼了几下,吞进肚子。   回到琼花宫,林逸猛灌了一壶凉透的茶水,终于将噎在嗓子眼的灵芝完全咽入肚子中。他浑身疲乏地不行,胸口又一阵阵刺痛,做完这些事,终于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床上,陷入昏睡。   再次醒来,窗外已然大亮。胸口似乎不那么疼了,但微微挪动身体还有些使不上力气。床角的帷幔放下,外面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人走动。   "谁在那里?"   林逸哑着声音问道。   片刻后,一个小太监出现在床边。   "主子可醒了,奴才伺候您起床?"   "你是……"   "主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奴才是管事李小忠,主子您吩咐吗?"小太监露出鄙夷的神色。这个太监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圆圆的脸,眼睛小小的,好像一直睡不醒似的。   林逸点点头。住在琼花宫的日子里,他与宫人们并无什么交集。每天早上自己起床洗漱,宫人们打扫屋子,整理花圃,他就坐在屋子里看着,宫人们送来饭菜,他就老老实实吃掉,等宫人们没事过来收拾。这小太监他是有印象的,尽管是贴身太监,却绝大多是时间都见不到踪影,大概是常去别处逍遥。   胸闷地厉害,浑身又使不上力气,虽然昨天晚上吃了灵芝,保住了性命,但似乎治标不治本,还应该请专业的医生来看看才是正道。   "李公公,我有些不舒服,劳烦你请一位太医过来给我看一下,可以吗?"   李小忠似乎有些不耐烦,却没有拒绝,只是淡淡答道:"遵命。"   过了一会儿,李小忠回来了,却并没带来太医。他自从被派到琼花宫当差,只知道皇上新封的男皇后生的美,却是个不管事的主,因而他做事也不那么上心,反正主子不管,自己乐得逍遥。主子派他去请太医,他便溜溜达达去了太医院,在得知太医院今日当值的太医们都去星罗宫给太后诊病后,他就溜达回来了,反正没请到太医也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太医不在,就当主子派的任务自己已经完成。   当李小忠走到床前,却见那少年倚在床头,脸色像纸似的苍白,原本红润的嘴唇如今染着霜色,漂亮的眸子里蒙着一层浓浓的雾气,整个人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他好像病的很重。   李小忠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愧疚,有些后悔没在太医院多问问情况就回来了。   此时少年正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李小忠,李小忠心里突然一阵抽痛,低下头老老实实道:"主子,太医院今天人手不够,昨日太后微染风寒,几个当值的太医都去星罗宫了,所以……"   少年嘴角溢出一丝苦笑,缓缓滑进棉被里。   "我知道了,没关系,小恙而已,我休息几天就好。李公公,辛苦你了。先下去吧……"   李小忠看得难受,却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悄悄放下帷幔离开了。   在之后的几天,林逸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呆呆望着冷冷清清的寝殿,他也会陷入一种冰冷的绝望中无法自拔,他甚至恨不得自己马上死掉,这样就可以摆脱如此痛苦的境地。但是潜意识里有个声音不断告诉自己,不能死在这里。   直到有一天,当林逸从漫长的昏睡中醒来,持续不断的低烧退了,胸口也不那么疼痛,他试着坐起身,身体虽然依旧无力,却不像前几日那般困乏。   病似乎有些好转。林逸下了床,寝殿仍然是原来的样子,空气中隐隐的透着一股破败的气息。   他走到窗边,用力推开雕花的窗户。寒风夹杂着刺骨冰雨卷入室内。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萧索景象,没有绿色,稀疏的树干树枝怵然耸立。似乎冬天已经悄然降临。   冷风激得林逸一阵猛咳,连带着胸口又隐隐作痛。他连忙合上窗户,转身,却发现李小忠就站在身后。   "李公公。"林逸点头道。   "主子……您醒了……"李小忠讷讷地望着少年,不过几天时间,那少年又瘦了一圈,变得更加弱不禁风。琼花宫里的人都以为主子活不成了,平日里没人敢接近寝殿。只有李小忠对少年有愧,每天过来照看,此时见主子醒了,他心中也有些欣慰。   林逸点点头,朝李小忠露出微笑:"李公公,我饿了……"   喝了小半碗热腾腾的粳米粥,腹中已有饱胀感,身子也缓和起来。小强林逸童鞋几乎忘了之前生病的痛不欲生,在暗自感叹生活真美好之后,他放下碗筷,抬头对李小忠感激一笑:"谢谢你。"   少年裹着纯白的毛绒大氅,脸颊因久病而消瘦,尖尖的下巴埋在雪白的毛绒领子里,看起来柔弱,又带着楚楚可怜的意味。此时少年用明媚的微笑望着李小忠,那样子就好像融化的寒冰,在心底不起眼的地方荡起一圈圈涟漪。   "都是奴才应该做的,主子不必挂心。"李小忠连忙收回视线,心砰砰直跳。   .   第5章契机   已至初冬,琼花宫的寝殿本来空间就大,等到夜晚就越发冷得像个冰窖。   林逸裹着棉被缩在床上,尽管如此,他还是感觉冻得发僵。   "来人来人!"   李小忠走到林逸面前,小心翼翼问道:"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这里好冷啊,有没有什么取暖的东西?"   "奴才这就去准备。"   林逸满意地看着这个小管事,虽然其貌不扬,却办事兢兢业业的,他渐渐的开始对李小忠信任起来。   然而李小忠却没能带来他想要的东西。   "回主子,琼花宫这个月的取暖的炭火已经用光了,奴才叫人去领,却被告知每月都必须按时按量领取,这个月已经没有剩余的木炭可以给琼花宫……"   "……用光了?!不会吧……"林逸皱着眉,沉思道。   "主子,"李小忠噗通跪在地上,"您病着那几天,下人们都以为这琼花宫的主子住不久了,便心生怠慢……每月份例没人去领,即便领了,也被外人克扣得所剩无几……"   林逸沉默地看着他,半晌,叹气道:"你起来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都看自己太好欺负了,胆子大的胆子不大的都爬到自己头上来。看来,是时候整顿整顿了。   见林逸冻得小脸发青,李小忠有些不忍,于是道:"主子,奴才给您端碗热汤吧……"   林逸抬眼看他:"可以吗?不是没有木炭了吗?上哪去找火煮汤?"   李小忠没有回答,是说了一句"请主子稍等"便起身离开,过了一会儿,果真端着一碗冒热气的汤水走进来,还不是白开水,竟是酸酸甜甜的冰糖雪梨。   "这是给大公主熬的止咳药,奴才见之前主子咳嗽,便跟御膳房讨了一碗,也不知主子是否喝得惯。"   林逸捧着热乎乎的冰糖雪梨汤,感激地看着李小忠,突然灵机一动,指着柜子上一块脸盆大小的鸡血石道:"赏你了。"   李小忠顺着林逸所指的方向望去,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主子,这……使不得吧……那是皇上赏赐给您的。"   "什么使得使不得?既然你还叫我一声主子,那说能赏就能赏!"林逸故意抬高音量,外面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李小忠受宠若惊地搬走鸡血石,晚上就寝的时候伺候得更加卖力。不光李小忠,其他宫女太监也变得殷勤起来。   宫里实在呆得难受,林逸托李小忠找来几本医书,没事的时候就去空间里认草药。   空间里没有日夜之分,天气永远那么好,虽没有鸟语,却处处花香。林逸蹲在空间里一呆就是一整天,每天认八九种草药,又仔仔细细记下药效用法,身体病得重,他就找来人参和灵芝,每次只拿一小块,交给李小忠帮他熬成药汁。这样坚持了几天,林逸的病没有痊愈,却也没加重,随着认的药草越来越多,林逸已经能参照医书上的药方给自己配简单的药。   然而表面上,琼花宫的主子却是每天昏睡,偶尔清醒过来,却只是随便吃些药,根本不能治好病,每天浑浑噩噩的,仿佛一个将死之人。   只有李小忠伺候在林逸身边,看着自家主子日渐消瘦的面孔,不止一次提出要去太医院请太医。   林逸却摇头不让李小忠去。他知道在这后宫之中,指望别人帮助自己是不可能的,想要真正过得舒坦,就只有靠自己。而现在他维持现状按兵不动,只是在等一个契机。   "我要让太医院的太医们哭着喊着到琼花宫给我看病。"   林逸神秘兮兮地对李小忠说。   李小忠望着再次陷入昏睡的自家主子,开始深深的担忧起来。   少年已经连续几天昏迷不醒了,高烧不退,嘴里喃喃念着他的兄长镇北王,李小忠侍奉在床前,偷偷抹了几次眼泪。他偷偷去过太医院,却仍然没能求动一位太医肯来琼花宫看病。   又过了几日,烧渐渐退了,清醒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偶尔醒来,却也只是坐在床头望着窗外发呆,自言自语:"将军走到哪里了呢……?"   终于,契机来了。   那一日林逸精神很好,刚喝了李小忠帮忙煎好的汤药。   皇帝的近侍王福求见,交给林逸一封信。   "这是林将军写给皇后的信,皇上特地嘱咐奴才要交到皇后手上。"   "劳烦公公了。"林逸点头,拆开信封,将信纸取出来仔细读着。那是林亦风寄来的,信中写的无疑是林亦风在行军途中的见闻,以及叮嘱弟弟要照顾好自己,天凉注意添衣服,还有不能辜负圣上隆恩,安安分分辅佐皇帝……   林逸一字一句地读完,心里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这个胡涂哥哥把弟弟丢进全天下最危险的地方还叮嘱"不忘圣上隆恩",笑的是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至少还有个哥哥在远方关心自己的身体……尽管自己不是真正的林亦寒,但他却从林亦风字里行间读出兄长对弟弟的关心与惦念。   林逸知道林亦风是关心这个弟弟的。皇帝为了让林亦风毫无二心地为他做事,必然要将与林亦风关系最密切的林亦寒牢牢控制在手中,林亦寒被封为皇后,住在皇宫,说白了就是个人质。正因为如此,皇帝如果还想要林亦风这个将军,就不会真的弄死自己。不然哥哥在外领兵打仗,弟弟在皇宫里不明不白的死了,简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皇帝应该还没蠢到这地步。   林逸就是看准这一点,才冒险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他赌的是皇帝对林亦风的诚意。   抬头见王福仍然站在原地,似乎有些不耐烦,却碍于林逸的身份不好发火,不由得心中好笑。   "公公请稍等片刻,我想给兄长写一封回信,到时候劳烦您送过去。"   他说着,由李小忠搀扶着爬下床,走到书桌前,斟酌片刻,在宣纸上写下一段字。   送走王福的时候,林逸装作下定极大决心般塞给王福一颗金裸子,并嘱咐他一定要帮忙把信送到林亦风那里。   王福将金子放在手中颠了颠,这才露出笑容,将信仔细收好,回去复命。   沈黎昕在书房看奏折,王福端着茶水走进来,轻轻将皇帝手边早已凉透的茶换下。   突然听皇帝说:"信送到了吗?"   王福老老实实答道:"回皇上,信已经交到皇后手上了。"   沈黎昕点头,又翻了两页奏折,问道:"他说什么了?"   "皇后给林将军写了回信。"王福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递到沈黎昕手中。   沈黎昕好奇地打开,发现那上面只写了一行字,字迹虽工整却毫无笔法可言。   --哥哥,我想你。   他愣住了。仔仔细细地将信又看了两遍,寥寥数语,却似乎蕴着说不尽的悲伤与无助。沈黎昕回想起那天夜里少年干净利落的拳头和坚定的眸子。毕竟是镇北王的弟弟,那股不服输的劲儿,或许就传自镇北王。明明是个小野兽,连自己的恩宠都要拼死抵抗,如此不识抬举到了极点,如果不是镇北王刚离开京师,他真想把这少年杀掉了事。而此时此刻,沈黎昕看着少年给镇北王写的信,话语稚嫩,却是真真切切的思念之情。   沈黎昕恍然,那少年不过才十四岁,从小生活在兄长羽翼之下,不懂人情世故,又从没受过苦,如今却孤身一人进了皇宫。而自己封了他做皇后,作为夫君,却只将其丢在后宫不闻不问,任其成为众矢之的,连最起码的保护也没做到。难怪那人会对自己拳脚相向,换做是自己,在明知被至亲抛弃的情况下,也会做垂死挣扎吧……?   沈黎昕自嘲地笑了笑,折起信交回王福手中:"叫人送去给镇北王吧……"   "遵旨。"   "王福,随朕去一趟琼花宫。"   "是。"   林逸躺在床上装睡觉,脑子却转的飞快。   又过了一会儿,李小忠从门外急匆匆跑进来,有些激动地道:"主子,刚才有人传话,说……皇上要来!"   林逸缓缓睁眼,换上一副厌恶的表情:"什么?!他来做什么?我不想见!"   "主子,那是皇上……"李小忠语气里带着哭腔。   林逸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背对着李小忠,虚弱道:"我不想见……"   "主子……"   "不行,等他来了,就说我不在!"林逸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主子……不行啊……"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太监的声音。   "皇上驾到--"   林逸倒吸一口冷气,跌跌撞撞爬下床。   .   第6章凤印   沈黎昕走进寝殿的时候,就看见那少年脸色惨白地躲在柱子边被挂起的帷幔后,像受惊的小动物般浑身颤抖,没束起的长发垂在身后,不过几天没见,那人好像瘦了许多,原本就不丰腴的瓜子脸变得更加尖细,只穿着白色里衣,衣领未合,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现,衣服仿佛随时都会从纤细的肩膀滑落,整个人看上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沈黎昕没说话,对方却哆哆嗦嗦地转身想要转身离开。   早就酝酿好的话语忘得七七八八,怒火直冲头顶,他大喝一声:"站住!"   身后宫人见状,迅速在少年面前拦起高墙,少年立马弯腰想要从缝隙里挤出去。   "把他给朕拦住!"皇帝大叫。   太监和侍卫们朝一身白衣的少年扑去,顿时你推我搡乱作一团。   沈黎昕在边上看着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像鱼似的游来窜去,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随着那抹身影忽上忽下。   很快他们便抓住了少年,两个太监将那人架着送到沈黎昕面前。   沈黎昕心中一松,板着脸生气地道:"你躲什么?"   被架着的少年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地像一张纸,晶亮的眼睛也蒙上一层雾气。只是听见沈黎昕的声音而本能地抬头望去,却是毫无焦距的一片茫然。   "皇后你……"   下个瞬间,少年的头缓缓垂下,身体落在沈黎昕手中,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一丝重量。   "还愣着干什么?!快传太医!!!"沈黎昕朝面面相觑的两个太监大喊。   只是一阵意识上的空白,等到再次醒来,林逸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他记得自己为了躲避皇帝而奋力跑开,之后的记忆却没有了。   此时他听见帷幔外面有人说话,其中一个皇帝的声音,另一个是李小忠。   "病了这么久,为什么不找太医来看?!"   "回皇上……奴才去过太医院,但是太医们都去星罗宫了,所以没请来……后来皇后怕耽误太医们给太后诊病,所以就没叫奴才再去请……"   "怎么回事?!太后生病是病?朕的皇后生病就不算病了?都说医者仁心,结果你们就是如此仁心?!朕怎么养了这么一群势利眼?!"   "臣等罪该万死……"   "这屋子怎么这么冷?为何不点炉子?"   "回皇上,琼花宫的炭火被内闱局偷的偷扣的扣,这个月的炭火早就用完了。寝殿里一直都冷得像冰窖……"   "内闱局……好啊……"   声音渐渐低了,突然间帷幔被掀开,睁着眼的林逸与沈黎昕四目相对。   林逸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有些窘迫地垂着眼,小声道:"皇上,之前是臣不懂事。如今兄长在外领兵,臣却在宫中惹皇上生气,实在是不应该。"   "你知道就好……"沈黎昕表面装作冷酷,却发现少年低着头,秀气的眉毛紧紧拧着,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少年抬头,用一双坚定的眸子看向沈黎昕:"臣今后一定听从兄长教诲,努力辅佐皇上。"   沈黎昕看得有些恍惚,许久后才回过神,缓缓道:"镇北王把你托付与朕,是朕没能尽到责任,皇后,你先别想那么多,养病要紧……"   手不知不觉落在少年的额头,少年本能地朝被子里缩了缩,惊恐的表情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皇上,臣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沈黎昕的手停在半空,心里苦笑。   "朕十岁时认识林亦风,他那时候只是个定远侯家养马的小厮,朕喜欢骑马去定远侯家玩,一来二去的竟与一个小厮熟悉了。你兄长不认识朕,朕还与他打过架,双方各有输赢,朕有一次输了,回到宫里苦练一个月又去定远侯家找他比试。你却是林亦风的弟弟,性格倒一点也不像他,他可是记仇的很,被欺负了,他肯定要再打回来。"   林逸不敢打扰皇帝回忆过去,心里默默记下:皇帝与林亦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以后在宫中,遇到什么困难,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跟朕说,千万别自己憋在心里。不然等你哥哥回来,肯定要打朕。"   林逸眼珠转了转,蒙在被子里小声道:"皇上,您为什么不娶我哥哥做皇后?臣帮你打仗去……"   沈黎昕面色一沉,眼看又要发火,却看见那少年一双乌溜溜的黑眸露在外面,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火气一滞,硬生生压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琼花宫的宫人做事勤快许多。每日的饭菜提升了一个层次,精致又美味,还热腾腾的。木炭充足供应,寝殿里点了炉子,每天晚上不会再被冻醒。甚至太医院最有威望的老太医每天亲自问诊,诊病的同时还要充当好奇宝宝林逸的百科全书,随时回答各种医学问题。药品补品流水般送进琼花宫,林逸每天好吃好喝的养着,病好了大半,之前瘦回去的脸也慢慢长了回来。   劳累后胸口还会有闷痛的感觉,太医说是心脉受损,需要慢慢调养。   林逸心里苦笑:这是被皇帝那一脚踢出心脏病来了……   等到他不用再卧床休养,林逸突然得到宫人传话,说太后要见他。   吃过早饭就带着李小忠来溜溜达达来到星罗宫。向守门宫人表明来意,便有一个小太监领着他们进去。   然而那个小太监并没有带他们到正殿,而是在院中左拐右拐到了一处连着温泉的偏殿。   这里的空气温润潮湿,完全没有初冬的干燥寒冷,别处早就干枯的植物在此处却依旧翠绿,又因为院中一处池水不断升腾白色雾气,远远望去整个宫殿仿佛坐落于云端,一派美不胜收。   林逸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走进殿门。   华服妇人慵懒地卧在锦榻上,一个宫女蹲在一旁给她捶腿。四个他叫不上名字的妃嫔坐在一侧,见林逸走进,都安静下来。   小太监走过去小声在妇人耳边说了句什么,妇人便缓缓坐起身,用一双精心描摹的美眸看向林逸。   "皇后,过来让哀家看看。"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高高在上,冯太后的语气仿佛只是一位慈祥的长辈。   林逸在四位美女的注视下老老实实走过去,立在冯太后面前。   "皇后,哀家听说你前几日也病了,"冯太后上下打量着林逸,"是瘦了不少,哀家瞧着下巴都尖了。"   "呵呵,小风寒而已……如今已经大好了。"林逸傻笑道。   "哪里好了?脸色还这么差!"   林逸心里诧异地想着:这冯太后之前不喜欢自己,如今却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肯定有问题……   他硬着头皮继续道:"臣还在慢慢调养……"   "你说说你,你哥哥在外面打仗,把你托付给皇上和哀家,可你怎么这么不爱护自己?"   "呃……太后……"   冯太后叹气道:"贵为一国之母,却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无法表率后宫不说,等到镇北王回来,哀家可怎么与他交代……"   "……"这是唱得哪一出啊啊啊我还没演戏呢你怎么就演上了?!   "哀家知道你怨皇上,哀家当初也反对这门亲事。但是皇上偏偏喜欢你,哀家也无可奈何。皇上有自己的考虑,哀家不说什么。你是男子,终归比那些个名门闺秀见识多一些,心胸也广。哀家思来想去,这皇后的身份,也只有你能担得起。"   冯太后微笑着,挥手招来宫女。那宫女端着一只精致的木匣送到林逸跟前。   "前几日你送哀家的灵芝很不错,哀家今日也送你一物。"   林逸接过木匣,打开来,发现里面是一枚小小的玉印,上面雕着振翅欲飞的凤凰。   他想哭的心都有了,不是感动的,而是郁闷。   "太后,这是凤印……"   "如今哀家就把此物交还与你,从此宫中唯你发号施令。好好替皇上分忧,别让哀家失望。"   "……"一脸幽怨地看着旁边看好戏的四个妃嫔,林逸只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林逸浑浑噩噩地回到琼花宫,把木匣随手往床上一扔。   冯家在朝中势力已被皇帝打压,太后一直守着凤印,无非是想留住最后一道防线。兴许是皇帝的授意,太后不得不交出凤印。而她是明眼人,如此轻易地放弃凤印,无非是自己这个皇后位置坐不稳,以后这权利还是会收归她手。   而对于皇帝,自己这个男皇后不能生儿育女,少了子嗣做牵绊,又由于宫外只有镇北王一支为皇帝效劳的势力,又少了一股娘家利益的考虑,自己在后宫可谓孑然一身,完全没有任何顾虑,只有全心全意为皇帝一人做事一条路可走。在这种时候把凤印交给自己,无外乎是……想拿我做靶子当苦力啊!   总之,表面上似乎是自己得了实惠,实际上却还是太后和皇帝暗中较劲,自己只不过是一枚棋子。   林逸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便索性往床上一滚,补眠去了。   .   第7章交谈   这一觉就睡到午后,连中午饭都省了。   醒来的时候林逸只觉得浑身发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正坐在床上愣神,外面李小忠禀报,说王福来了。   林逸自然不用下地迎接,懒洋洋地看着王福走进来,与上次见时不同,王福满脸堆笑,之前的趾高气昂消失不见,一脸的谄媚。   宫中消息传得快,有那四个妃嫔围观,估计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他有凤印了。   王福见林逸还没起床,便老老实实地站在帷帐外,先是短暂的请安问候,随后就进入正题。   "皇上请您去青霄殿用晚膳,暖轿在外候着,奴才等您起床就接您过去……"   林逸脑袋一团浆糊,呆呆瞅了王福半晌才反应过来,青霄殿是皇帝住的地方,平日办公都在那里,并且离琼花宫不远,平日里皇帝要想去后宫其他妃嫔那里,必然会路过琼花宫大门,然而之前,皇帝一直不屑进离他最近的琼花宫。   他用苦肉计的目的无非是想保住小命,并且在宫里过得舒坦一些。然而这一计有利也有弊,原本在皇帝面前存在感微弱的少年皇后被推到风口浪尖,不仅会被后宫众人觊觎,还会被"夫君"持续关注。想到那一夜恐怖的经历,林逸打了个哆嗦。   他可不想被皇帝压,他就是贪心,又想过得舒坦又想不被压。谁叫自己这个皇后做的不情不愿呢……   他必须断了皇帝对自己的念想,而今天晚上正是时机。   等到夜幕降临,林逸才磨磨蹭蹭地换好衣服。   王福在殿门口候着,已经冻得浑身发僵。忽然帘子一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绿色锦袍的少年来。   千岁绿色是一种微妙的颜色,由于那如春天青草地般嫩绿鲜艳的色泽,千岁绿色制成的袍子对穿着的主人要求非常高,穿衣人如果稍微长得黑一点,绿袍子加身,就显得土掉渣,走在大街上,扎眼不说,还极有可能被当做特殊服务场合出来的员工。   而眼前的少年也着了一身千岁绿的锦袍,配上那如画的眉眼,却看不出半点庸俗,仍然风姿卓绝翩然如仙。王福看得呆了呆,咂咂嘴暗自惊叹:不愧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皇上不封他封谁呢……   皇帝早就等在饭厅里,偌大的八仙桌上摆满各色菜肴,数量比林逸一周吃的都多。王福只领到门口,林逸小心翼翼探了半个身子进去,只看见年轻的皇帝坐在那里,烛火下俊美的面孔挂着深沉的表情,四周很安静,气压有点低。   嗯……他有点不敢进去了。   "你在外面鬼鬼祟祟做什么?!"   林逸身子一僵,傻笑着走进去拜道:"皇上。"   皇帝见林逸一身绿袍,竟也呆了呆,林逸心里暗喜,看来这袍子的确丑得可以……也不枉我翻了半天才找出这么一件"奇葩"……   沈黎昕收了目光,指着身边的座位道:"竟然让朕等你这么久,皇后你好大的架子!"   林逸学着王福的样子满脸堆笑一路小跑过去:"皇上,臣来的时候遇到点小事,耽搁了……呵呵……"   沈黎昕板着脸:"菜都凉了!"   林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随手拿了桌子上的酒盅:"自罚--"皇帝抬手一挡:"朕不是太后,又不怪你什么。"   林逸立马狗腿地笑道:"不愧是皇上,大人大量!呵呵!"   沈黎昕眯着眼,眼前的少年永远会给他带来"惊喜",惊恐无助,从容不迫,倔强坚定,还有眼前的娇憨天真……真不知道那个漂亮的小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哪一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不动声色地望着,缓缓道:"皇后,你今天好像很高兴?"   "一般一般!呵呵!"   "一般?"沈黎昕挥手叫宫人给自己和对方斟满酒,"听说太后把凤印交与你,朕应该先恭喜皇后才对。"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呵呵!"林逸傻笑着将酒一口灌进去,入口辛辣,呛得林逸眼泪直流。   见少年皱着一张小脸,沈黎昕突然心情愉悦,他悠悠道:"这酒可不是太后宫中的百花酿,皇后你悠着点。"   林逸一吸鼻子:"好酒!呵呵!"   沈黎昕终于没忍住,缓缓弯起唇角。   "想吃什么尽管夹,也不知皇后喜不喜欢这御膳房的菜色。对了,如今皇后执掌凤印,这御膳房也应由你来经管。"   身后随侍的宫人给林逸夹了菜,林逸大大方方吃了,抬头朝皇帝咧嘴一笑:"呵呵!"   沈黎昕只觉少年憨态尽显,望着自己的表情还带着些许难为情,看起来十分可爱。或许是夜色和酒香的缘故,他没有发现异常,而是继续缓缓说道:"之前你不是还在说要辅佐朕,如今得了凤印,这后宫之事由你做主,你且好好把这后宫给朕整顿一下,让那群大臣看看,也好堵了他们的嘴。"   "呵呵!"   沈黎昕微微皱眉,用力放下筷子:"你在敷衍我吗?!"   林逸收了傻笑,换上一副故作冷酷的表情:"皇上,您今天请臣来吃饭,不就是因为臣得了凤印,您要叮嘱臣好好帮您做事吗?"   "你什么态度?!"   林逸也放下筷子,横了一眼皇帝:"我说的不对吗?"   "你--"沈黎昕猛地站起,居高临下地瞪着林逸,"竟敢顶撞朕,你不要命了吗?!林亦寒,别以为你哥哥是镇北王朕就不敢动你!"   "呆在这后宫之中,与死人又有什么区别……"林逸恍恍惚惚地站起身,又缓慢跪在地上。   "皇上,您是否想过,您封臣为皇后,臣无母仪,又无子嗣,这皇后能做多久?或许是您一时起意,臣与兄长一起受封,兄长是将军,战功显赫,封王加爵本是理所应当。可臣什么都没有,只凭借一副皮囊和镇北王弟弟的身份就封为皇后,等臣年老色衰,这后位还能属于臣吗?臣也是男子,也曾经想建功立业封官加爵,而不是委曲求全以色侍君!臣入后宫,早已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这死不死对臣来说也没有差别。今日臣可以掌管后宫,只求他日臣没了,皇上能给臣一个真真正正属于臣的名分!"   沈黎昕望着那趴在地上的瘦小身影,幽幽道:"说到底,你是怨朕封你为后了……?做朕的皇后,就这么让你痛苦吗?"   "臣有罪。"   "林亦寒,你起来。朕又不是什么暴君,不会因为你顶撞朕就随便杀人,况且你说的……似乎也没错……朕那时是喜欢你,喜欢你的样子而已。朕与你哥哥也并不生分,那时候他不知道朕的身份便与朕打成一片,那段时间是朕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林逸缓缓闭眼,舒出一口气,他感觉自己身后已被冷汗浸湿。   好在皇帝与林亦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己这赌注才又赢了。皇帝毕竟还年轻,尽管少年得志,却也仅仅是个站在高位的孤独者,他越是怀念少年时代的友情,就越说明他现在孤单寂寞。所以林逸才敢冒着被砍头的危险直言不讳。   沈黎昕遣退了周围的宫人,很快饭厅里只剩下自己与少年。   林逸从地上爬起来,一脸不乐意地坐在皇帝跟前,撅着嘴不说话。   沈黎昕细细打量着少年,苦笑道:"朕真是小瞧你了。凭你的胆识,做个御史也不为过。"   林逸抬头道:"皇上……"   "但皇后也不是说封就封,说撤就撤的。"   林逸脑袋又耷拉了。   "太后常说,后宫如朝堂,你且帮朕管着后宫,等以后再想办法。"   "……"不愧是领导者,三两句话就又打回原形,并且让林逸无法反驳。   沈黎昕亲自给林逸倒了酒,举杯道:"朕如今也跟你掏心挖肺了,你肯不肯跟你哥哥一样帮朕?"   "定个期限吧,皇上。"林逸垂头丧气道。   "那……十年为期。"   "太久了……皇上,臣还想回家娶老婆……"   "……八年?"   "三年吧!"   "七年。"   "那就四年嘛……别那么小气……"   "七年。"   "……六年!"   "八年。"   "七年!"   "成交。"   林逸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不对呀,自己一直在压价,怎么越说越高了……   对面的皇帝扬着眉,得意洋洋地笑着,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林逸头有点晕,转过身掰掰手指,这身体今年十四岁,七年之后二十一岁……嗯,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   沈黎昕与林逸碰碰酒杯,两人同时将酒喝下肚。   少年酒量不好,两杯酒下肚已经有些飘然。   林逸晃晃悠悠地又吃了些菜,与皇帝有一句每一句地聊了一会儿,终于坚持不住,歪倒在桌子上。   .   第8章早朝   烛火摇曳,夜色正浓。   少年悄无声息地趴在桌子上,像一根蔫巴巴大葱叶子。   王福悄悄走进来,小声询问是否要送皇后回琼花宫。沈黎昕摇头,抱起少年起身离开。   少年像个娃娃似的躺在他怀里,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   轻轻将少年放在龙榻上,马上有宫人上前给少年退下头冠外袍和鞋,昏睡中的少年死死抓着沈黎昕的袖子,撅着嘴,秀气的眉毛紧紧蹙着,似乎在做噩梦。   沈黎昕不得不坐在床沿,等到宫人给少年盖好被子躬身离开,他才低头,望向那人的睡脸。寝殿中烛光昏黄,映得沉睡的少年面色柔和沉静,又带着些许魅惑,他看的出神,不由得伸手轻轻覆上少年的脸颊。   忽然,少年两只爪子从被子里伸出来,猛地抓住沈黎昕的手。   沈黎昕一怔,那少年仍然闭着双眸,只是红唇微动,恍惚间好似在说些什么。他心中好奇,俯身仔细听着。   "哥……你别走……我不让你走……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透明的液体如断线的珍珠般从眼角滑落,少年抱着沈黎昕的手臂,蜷缩着身体小声呜咽。   "呜呜呜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不是答应过要教我武功……将来跟你一起上战场杀敌……这是什么破地方!呜呜呜……我不要呆在这里……你带我走……呜呜呜……"   心脏剧烈跳动,沈黎昕小心翼翼凑到少年耳边:"小寒……?"仅仅是两个简单的字,真正从自己口中说出却带着别扭的尾音,仿佛舌尖也在颤抖。   少年继续捧着他的胳膊痛哭:"哥……呜呜呜……"   恍然间,旖旎的心思烟消云散,此时此刻,沈黎昕望着睡梦中呜咽的少年,心中一阵阵抽痛。他何曾不是羡慕林亦风与林亦寒兄弟和睦相亲相爱……或许当初选林亦寒入宫,是自己心中存了自私的念头,他想要这个少年陪伴在自己身边,不为其他,只呆在自己身边就好。   沈黎昕用自己最轻柔的声音在少年耳边缓缓道:"小寒,哥不会离开你。"   少年脸颊挂满泪痕,此时却弯起唇角,蹭了蹭沈黎昕的袖子,心满意足地松开手,沉沉睡去。   沈黎昕又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   宫人熄了灯,寝殿里陷入黑暗。   躺在床上的少年翻了个身,夜色下,少年的眸子虽然染着醉意,却依旧清明。他根本没喝醉。   林逸吐了吐舌头,刚才演的太逼真,哭得收不住闸,还好皇帝袖子大,最后鼻涕眼泪全蹭在皇帝龙跑上了。   如果大家以为之前那一幕是林亦寒的心声那就大错特错了。林逸早就料到皇帝不会轻易放过嘴边的肉,但自己又不能次次与皇帝硬碰硬。上次因为反抗皇帝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这次他完全不敢轻举妄动。考虑到皇帝过早地暴漏了自己的弱点--与林亦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关系--林逸决定打一张苦情牌,没想到效果不错。   经过这么一哭,估计皇上以后想碰自己也得考虑考虑林亦风,男子入宫为后本来就是皇帝的错……好吧,皇帝才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但他会内疚吧?由于自己的缘故而让林亦风兄弟分离,林逸自己也表明不愿意做皇后,皇帝应该不会再强人所难。   顾虑少了一大半,林逸美滋滋地躺在龙床上,舒舒服服睡了一宿,一夜好梦。   第二天早上,林逸起床,洗簌完毕后,宫人帮他换上云白底金线的锦袍,头戴紫金玉冠。王福就站在门口,等到林逸穿戴完毕,便笑意盈盈地走上前道:"皇上叫奴才们给皇后备了早点,请皇后移驾前厅。"   林逸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于是问道:"皇上呢?你怎么不在他身边伺候?"   "皇上去上朝了,特地叮嘱奴才伺候皇后起床用膳。"   "哦……劳驾公公了。"皇帝还挺体贴的。   林逸在青霄殿吃过早饭,王福上前问是否要坐轿子回琼花宫,林逸想到琼花宫离这里不远,就说:"我自己走回去就好,顺便逛一逛。"   林逸出了殿门,隐隐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好像许多人在说话。   回头问王福:"那边怎么了?"   王福领着青霄殿的宫人跟在林逸身后,此时恭敬答道:"回皇后,那边是正殿,皇上在朝见群臣。"   "上朝吗?"林逸心里好奇,便转身朝正殿走去。   王福连忙拦住林逸去路,苦着脸道:"皇后,那边您不能去……"   "没事,"林逸拍拍王福的肩膀,笑得一脸灿烂,"我偷偷过去,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王福沉浸在少年如阳光般艳丽的笑容里,回过神,那少年已经走远了。   林逸沿着长廊走了很久才找到正殿的殿门,此时殿门大敞,门口站了一溜神情严肃的侍卫。   事实上,林逸着一路走来,已经遇到N个侍卫了,那些侍卫虽然看见林逸,却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林逸断定那些侍卫知道自己身份,所以才没上前阻拦。尽管如此,他还是躲在柱子后面,小心翼翼朝殿门的方向望去。   大殿里时而传出官员如演讲般字正腔圆的说话声,倒是没有之前听见的嘈杂声,整个场景一派威严肃穆。   林逸只在电视上见过上朝,他好奇地不得了,不知这架空世界的早朝与电视中的早朝比有什么区别。   殿门口的侍卫甲与侍卫乙早就发现一个穿着华贵的小少年鬼鬼祟祟地躲到离殿门最近的柱子后,时不时朝他们所在的地方探头探脑。   侍卫甲看了一眼侍卫乙:这小子干什么的?   侍卫乙挑眉:谁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小心点别得罪了!   侍卫甲和侍卫乙心里默默念着"朝堂重地闲人不得进入你别过来别过来",眼睁睁看着那少年弯着腰像做贼似的一溜小跑过来。   "站住!"侍卫甲心里叹气,与同样一脸无奈的侍卫乙一起将少年拦住。   "干什么……?"少年一脸茫然地看着俩侍卫,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大殿里传出年轻皇帝询问的声音:"谁在外面?!"   两个侍卫像提小鸡似的把林逸提进大殿。   文武百官的眼睛齐刷刷投向不速之客林逸童鞋。   林逸傻笑:"啊哈哈你们不要管我我就是来围观--"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句:"那是林皇后。"下个瞬间数十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山呼"拜见皇后",就连提着林逸的俩侍卫也哆嗦着松开手,颤颤巍巍下跪。   坐上的天子沉着脸站起身,嘴里喃喃道:"真是胡闹……"说着快步走下去,将少年拖出大殿。   林逸的胳膊被捏的生疼,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出了大门,皇帝手一松,林逸一个不稳差点跌倒。   "怎么回事?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林逸越过皇帝,看见殿里众人依旧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不舒服。   "就是想来看看……而已……"   "看看?朝堂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吗?!"   "……刚才从后面过来的时候,臣看那些侍卫并没拦着臣,臣以为可以来……"林逸抬眼瞄着那些站得笔直的侍卫。   侍卫们开始浑身冒冷汗。   "臣要是知道这里不能来,臣是绝对不会跑过来看的!"   沈黎昕看到少年一脸认真的样子,并不像是说谎,便将视线移向周围的侍卫。   可怜的侍卫们站着不敢动,又被皇帝一双凌厉的眸子盯着,简直欲哭无泪。   "今日是你们失职,先罚半个月俸禄!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统统削去职位重新发落!"   沈黎昕严帝模式全开,四周弥漫着诡异的黑色气体,侍卫们不敢说话,只默默跪下,铠甲兵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在这时,一只手拽住皇帝的袖子。   沈黎昕低头,眉目舒展开,有些无奈地看着林逸:"又怎么了!"   "为什么不让进?"   "朝堂本就是严肃的地方,如果谁好奇都能进去看的话,岂不是失了皇家威严?"   "哦……"林逸点头。   "罢了,既然已经来了,就先去旁边坐着等一会儿,就快要下朝了。"   "好。"林逸激动地笑起来。   那笑容过于明媚,沈黎昕看得有些失神,他怔怔地望着少年,金色的阳光将那人瓷白的脸映得微微泛光,他恍恍惚惚地回过神,僵硬地抓起少年,转身进了大殿。   .   第9章调|情   文武百官在这个早上亲眼目睹年轻的帝王带着一个小少年走进大殿,众目睽睽之下,那少年艳丽的眉眼和过于纤细的身形与庄重威严的大殿形成鲜明对比。身着玄色龙袍的皇帝像护着一件精致瓷器般小心翼翼地用手臂环着少年,原本严肃凌厉的眸子也在看向那少年的瞬间化作一池绵软的春水。   直到皇帝带着小绵羊般纯白的少年走到屏风后用珠帘做遮挡的小隔间里,众人才回过神,仿佛之前所见的一切都只是梦境。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透过珍珠帘隐约可见外面的青玉龙刻屏风。   外面传来皇帝与大臣的说话声,林逸听得并不清楚,只恍惚听到是在讨论军事问题。   很快就有一个小宫女端了热茶过来,恭恭敬敬地摆在林逸手边的桌子生。林逸见那小宫女个头很矮,头上梳着双髻,面孔稚嫩,脸蛋圆圆,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十分可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宫女恭敬地福了一福道:"回皇后的话,奴婢叫小雉,今年十三岁。"   "十三岁?!"林逸上下打量着小宫女,"这么小?!你怎么进宫里来的?你父母呢?"   "回皇后的话,奴婢是孤儿,十岁的时候由内闱局的大人采买进宫的。"   林逸点点头:"能进宫历练也是不错的,将来出去兴许会找个好人家。"   小宫女面露疑惑的神色:"出去?奴婢出不去的……"   林逸不敢再问下去了,小宫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他说"出不去",估计林逸是问到常识性问题了,再问下去会显得自己很弱智。   小宫女安静地站在一边,垂着头好像一个漂亮的娃娃。   外面忽然传来激烈的争执,这会子话题换成南方水患赈灾拨款与匪患出兵讨伐粮草拨款谁轻谁重的问题。   林逸很快忘了小隔间里尴尬的气氛,聚精会神地听着。辩论双方各执一词,朝廷拨款有限,两方都在争取更大的拨款份额,都说自己一方事关黎明苍生必须加以重视并贬低对方,说着说着就变成激烈的争吵,甚至支持治水的大人说到激动之处开始痛哭不止。   皇帝沉稳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两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近年水患频繁,民不聊生,人也派了,款也拨了,却都得不到成效,在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而西南匪患也不得不加以重视,不然长此以往,必将成为大周隐患。"   "皇上,南方水患瘟疫横行,治水决不能松懈啊!"   "皇上,匪患猖獗,已经到了不得不除的时候!"   "但是,张卿要二千两白银赈济救灾,王卿要一千八百两白银剿除匪患,当下朕却拿不出这三千八百两来,这如何是好?"   "皇上,先治水,百姓安居才能充兵啊!"   "皇上,张大人说的不对,应先剿匪,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安心治水!"   "烦死了,都是迫在眉睫的事,有什么可争的?!你们身为朝廷命官就知道在朝上哭爹喊娘,管皇帝要钱要钱要钱!都害不害臊?!"   林逸激动地冲出去,绕过屏风的瞬间,才醒觉自己再次暴漏在众人目光之下。   "呃……"林逸连忙躲到屏风背面。   然而外面却没有动静了。   林逸心里奇怪,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发现不仅文武百官,就连龙椅上的皇帝也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望着自己。   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皇后,你过来。"坐上的皇帝朝林逸招招手。   林逸连忙摇头:"你们继续,不要管我……"   "过来。"皇帝眯着眼,一副好脾气般十分耐心地重复道。   好吧,反正是皇帝让过去的。   林逸这样想着,乖乖走出去,走到皇帝跟前。   "过来坐。"   他瞄了一眼龙椅,嗯,蛮大的,估计还够塞下自己的屁股,于是垂着头走过去。   本想坐在皇帝旁边,却没想到转身的瞬间被皇帝伸手一揽,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在皇帝的腿上了。   下面传来倒吸气的声音。林逸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几乎是下意识地想站起来。   "别动,"皇帝呼出的热气喷在林逸耳朵上,林逸感觉自己脸颊发烫,"听朕的话,老老实实坐着。"   "皇上……"林逸小声呜咽。   "别动。知道吗,嗯?"那人的声音太过轻柔,就好像一只无形的手在轻轻挠着心窝,林逸浑身酥痒,不自主地瘫在那人怀里。   林逸身子完全动不了,内心一个声音在咆哮。   --林逸你特么的是个懦夫!呜呜呜反抗啊反抗啊怎么被这家伙一句话就吓瘫了!!!   等等……林逸冷静下来,看了看身边的皇帝,又看了看下面的大臣。皇帝倒是神情自若,大臣们却有尴尬,有的气愤,有的看好戏,有的直接用袖子掩了面不敢看……皇帝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如此举动,不是昏庸就是装样子。而林逸知道这皇帝却对不是昏君,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就是皇帝想把这惊世骇俗的举动给台下的大臣们看,借此……钓出想对皇帝家事大做文章的人。   哎,反正自己这皇后就是个棋子,那皇帝想怎么摆就怎么摆吧……   下面人听不见对话,只看到皇帝搂着皇后,皇后面色如桃花,皇帝柔情似水,皇后羞涩难耐,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的调情,仿佛当下面所有人都不存在似的。众人不由得感叹:这能让皇上力排众议封为皇后的男子……果然是妖孽!   林逸听见身后皇帝语气恢复原本的严肃:"皇后,你有什么想法,就当着张卿和王卿的面说说?"   林逸定了定神,硬着头皮道:"那个……我就是随口一说啊,两位大人不要见笑。"   站在面前的两个大臣,左边的人穿着墨色官袍,看起来四十多岁,应该是个文官,而右边的人穿着赤色官袍,身形宽阔,看起来三十多岁,留着大胡子,应该是武官。   林逸由此判断,墨色官袍的是张卿,而赤色官袍的是王卿。   他首先看向姓张的大臣:"敢问这位张大人,南方水患受灾郡县共有几个?其中受灾程度都是如何?难民有多少?受瘟疫的郡县又有多少?治理水患固然要朝廷支持,但各郡都已经破坏到不能自救的程度了吗?郡守不能组织本地人自救?况且,我刚才听到皇上说,朝廷已经几次拨款给救灾,为何又来要钱?"   姓张的大臣原本是一副悲痛的表情,此时却面露难色:"这……水患向来顽固,几次治理不退也是常有的事!"   "回头请张大人把我刚才问的那些问题的答案整理出来,拨款赈灾一事,还需看过具体情况再做决定。张大人,何苦跟王大人抢这拨款,难道您想拿这笔钱做其他更急的事情?"   "不不不……臣并没有……"张大人惊慌地摆手。   那边王大人朝张大人狠狠哼了一声,然后抬头有些激动地看着林逸。   林逸弯了弯唇角,继续道:"王大人,再说说您这边。匪患固然要除,只是……臣听说西北人烟稀少,又多山,山中野兽凶猛。您刚才提到匪患却没有具体描述,那些匪徒原来都是什么身份?因何而冒险聚众上山?有没有伤害无辜民众?"   "这个……待臣回去调查清楚……"王大人也愣了。   林逸点头:"不同的匪徒可以用不同的方法制服。如果是因为灾害而逃亡上山的流民,大可不必出动大量军队,许他们田亩定居,或许可以解决问题。如果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动用军队可能刚好遂了他们的心愿,到时候损兵折将,会得不偿失啊……"   王大人所有所思地点头,退回官员队伍里不再说话。   沈黎昕默默望着这个坐在自己怀里的小少年,纯白的一团,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一连串话语从那张漂亮的小嘴中吐出,秀气的眉毛就这么骄傲地扬起,精致的五官由此变得明媚鲜活,恍然间如春风拂过,撩得人心痒痒的,真恨不得低下头一亲芳泽。至于少年说了什么……他倒只听了个囫囵。   林逸说的投入,几乎忘了自己是坐在皇帝腿上。回过神,突然发现原本环着自己的手收紧了些许,皇帝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下巴硌得林逸肩膀发麻。他吓得一哆嗦,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只见皇帝挥了挥袖子,一直站在身边的宫人拖长了音调唱道:"有事禀报无事退朝--"   官员们呼啦啦跪了一地。   沈黎昕打横抱起少年,起身走下大殿。   .   第10章被骂   林逸任由皇帝抱到殿外,等出了大臣们的视线,他连忙拱了拱身子想跳下来。   沈黎昕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皇后,你干什么?"   林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男人抱出来还要表现得甘之如饴情真意切,好不容易摆脱了质疑的目光,当事人却似真的情真意切般问他"你干什么",就好像自己被这么抱着本是理所应当。这让林逸一时恼羞成怒,使劲推了皇帝一把。   "皇上,戏演过了,现在可以把臣放下吗?!"   沈黎昕低头看着怀里挣扎的小家伙,明明时一副只要用力一握就会断掉的身体,却不安分地扭动,挥舞着不大的拳头像只炸了毛的小猫般反抗着,明明脸颊染着醉人的绯红色,却用一双清亮的眸子恶狠狠盯着自己。   "你以为朕是想给他们看吗?"沈黎昕嘴角扬起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   "咦?!不是吗?"   "一开始……算是吧……不过,朕现在不想放下你。"   "喂!!!"   果然,皇帝进了寝殿,将他往龙榻上一摔,随后便欺身压了上来。   "皇上!"   原本敞开的窗户和门缓缓闭合,零星光线透过雕花红木落在寝殿暗色的地毯上,斑驳得恍如打碎的琉璃。   林逸用力推着皇帝坚硬的胸膛,却躲不过落在额头和眼睫的吻。   宫人放下帷幔,四周顿时暗了下来。   一只手胡乱解开少年的腰带,衣襟微敞。少年纤细的脖颈下是好看的锁骨和颈窝,白皙光滑,昏暗光线衬托下,带着魅惑的意味。   "皇上,您答应过臣!"少年喘着粗气从床上爬起来,一边衣领滑落,圆润的肩膀就这么暴漏在外。   沈黎昕看得入神,随口问道:"答应过什么?"   "昨天晚上……"林逸说着,突然一愣。昨天晚上皇帝是答应他七年之后可以出宫,但是这期间呢?对方什么都没提,"已经安全"的想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林逸只觉得一盆冷水浇下,寒意窜上头顶。   着了人家的道了,自己为很聪明,结果被骗了还在帮人家数钱!   果然,沈黎昕扬起唇角,笑得颇有深意。   "昨天朕没碰你,不代表朕许诺了什么。你还是朕的皇后,与朕做这种事,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林逸感觉自己快晕了,胸口发闷,他大口大口喘气,身体却变得越来越使不上力气。   "皇上,现在是白天!"   "朕不介意白天做这事。"   "臣介意!白日宣淫,不是明君所为!"   "朕又没说过自己是明君。"   沈黎昕的手在少年肩头略过,少年的衣袍尽数散落,他伸手揽过少年,低头细细吻着少年的耳廓。他开始解少年的裤子,少年突然战栗着,拳头再次朝沈黎昕的脸招呼过来。只不过这次他早有准备,一手稳稳地抓住少年的拳头,少年的手很小,又白嫩得像初生婴儿,沈黎昕五指收拢,将小野猫沁凉的爪子握在手心,感受着那只手随着自己手心的力道缓缓舒展,随后五指交缠。   下个时刻,另一只小拳头重重砸在沈黎昕的肚子上,力气不重,却落在腹部坚硬的肌肉上,身子只略微晃了一下便岿然不动。   低头,望着那双染上惊恐惧意的眸子,沈黎昕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你不从?"   怀中的少年露出难看的笑容:"皇上,有话好商量……咱们心平气和的谈一谈……谈一谈……"   沈黎昕笑着摇头,下面一物早就昂然挺立,少年的脸刷地白了,开始不管不顾地乱扑腾。   这招却对沈黎昕完全不管用,如果说前两次是因为少年的抗拒而拂袖离去,那么这一次,他就是下定决心要将这只会抗拒的小动物驯服在自己身下,这比一开始就顺从有趣多了。   他轻松地抓住对方不断挥舞的双臂,用力一带,少年仰面摔在床上,无意识地抬起双脚朝他踢过去。   沈黎昕躲过对方左边,又顺势抓住另一只脚踝,往旁边轻轻一掰,双腿便以一种难堪的方式打开着。   "乖,不会弄疼你的。"   用力将裤子撕开的瞬间,少年惊叫了一声,那声音不大,带着一丝无力,听得沈黎昕浑身上下一阵酥麻。   沈黎昕双眼发红,下面炙热地叫嚣着,恨不得马上将眼前这个漂亮的小东西贯穿,然而下个时刻,小东西却狠狠咬住他的胳膊。   抬手将咬住自己的少年重重打到一边,又将其翻过来背对自己,掀开袍子将自己昂然挺立的东西用力一送--   "皇上,几个老臣在正殿外求见!"   沈黎昕动作一滞,喘着粗气道:"不见!"   "皇上,丞相说您如果不见他,他就带着其他人在正殿外长跪不起!"   "那就让他们跪着!"   "皇上!"   "滚!!!"   沈黎昕喘着粗气,低头看向身下瑟瑟发抖的少年,那人紧闭着双眸,捂着脸颊一动不动地趴着,白皙的手指间隐约可见红肿的颜色,整个人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自己的下面依旧昂然挺立,正迫不及待地等待主人一声令下便从入口长驱直入。欲望取代理智,沈黎昕抓着少年的肩膀,再次顶过去,然而下个时刻,门外又想起一个声音。   "皇上,太后的步辇快到正门了!"   沈黎昕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脸厌恶地小声抱怨:"都来阻止朕吗……"   再也没有兴致将事情进行下去,沈黎昕放开少年,起身穿好衣袍。   "皇上,太后说--"   "行了,朕知道了!王福,你去跟丞相说一声,朕马上过去!"   "遵命!"   直到皇帝离开寝殿,林逸才心有余悸地爬起来,哭丧着脸将自己被撕扯地乱七八糟的衣服捡起来穿好,裤子坏了就先让它坏着吧……   就在这时,王福推门走进来,然而王福并不是一个人。穿着雍容华贵的妇人由宫女扶着缓缓走进殿门,在看见林逸披头散发的狼狈样子之后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皇后,听说你昨天是在青霄殿过夜?"   林逸点头:"是。"   "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哀家已经听说了,皇上早上带你去上朝,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皇上亲密异常,有几个大臣都上哀家这里来告状了你知不知道?!"   "……太后,臣只是……"   "别解释了,皇后,别以为你是皇后,掌了凤印,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当哀家是死的?当宫里的规矩不存在吗?你是六宫之首,理应当做表率,可你怎么能做这种不成体统的事?皇后,你真是太让哀家失望了……"   "呃……"这种时候辩解只会越描越黑,林逸索性垂下头承认错误:"是臣不对。"   "本来就是你不对!一开始哀家怜你年纪小,便不太严格要求你,但是,你不要因为皇帝顽劣,就跟他一起胡闹!这大白天的,竟然躲在屋子里做荒唐事!"   "太后说的是,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回去好好反省,皇后,别忘了这宫中还有哀家在!"   "…………太后说的是。"   林逸憋了一肚子火不好发作,回到琼花宫就往床上一趴。   冯太后显然是想用她的身份压制自己,警告自己不要因为掌了凤印就嚣张跋扈。尽管自己是一枚棋子,但也是有尊严的棋子,皇帝想利用自己制造"荒诞无道""后宫不振"的假像,但最终的受害人显然是自己这个男皇后,皇帝是天子,就算他做错了也没人敢当面责备,所以罪名统统会落在自己头上。林逸觉得自己太无辜了,又要被压,又要被骂,现在弄得自己里外都不是人。   林逸越想越憋屈。尽管已经答应帮皇帝做事,但并不代表自己能忍受被皇帝一家子欺负。反正凤印在我手上……皇帝,咱们走着瞧。   这么想着,林逸释然,抱起枕头开始嘿嘿嘿傻笑。吓得站在周围的宫女以为自家主子吃错药了。   .   11.   皇帝并没有找上门来,之后的几天,林逸过得还算安稳。   尽管凤印在手,却也不用任何事都经管,平日里仍旧吃吃睡睡,看看书逗逗鸟,偶尔这个司那个局的人跑来询问皇后意见,林逸都会参考过来人的经验做决定。   事实上,宫中人都知道林皇后是个不管事的主儿,对人没脾气,身子又不好,呆在琼花宫里从不惹事。内闱局掌管宫中大大小小的事务,是个管家般的机构,有些事情必须向皇后汇报,管事每天例行到琼花宫逛一圈,讨口茶水,跟皇后说说这一日的工作便轻轻松松离开,从没受到为难,甚至有人看皇后好欺负故意刁难,林逸也一笑置之不予理会。   林逸的大部分精力都投入于学习草药知识上,经过几日潜心学习和摸索,他已经学会照着方子配各种药,并且乐此不疲。他甚至从特地从仓库找了一个箱子装自己配出来的药剂药丸。尽管那些药至今也没遇到病人来用,但看着箱子里的瓷瓶越堆越高,林逸心里还是十分满足的。   偶然从藏书阁中找来一本记载药方的书,里面竟然有好多美容养颜的方子。林逸抱着试试看的心里做了一些护肤霜,分给琼花宫的宫女们用。同样的配方,自己做的护肤霜竟在宫中传播开来,受到宫女们一致好评。   --或许出宫以后自己可以开个药店化妆品店什么的……林逸满意的想。   考虑到空间中药材的名贵程度,林逸不再给宫女制作护肤霜,而是稍加改进,做了第二批分给各个宫的妃嫔。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没有那个女人会拒绝能使自己变得更漂亮的东西,尽管一开始有的妃子怀疑林逸送东西的目的,一些妃嫔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用了护肤霜,发现用过之后肤色和气色都比以前好了不少,渐渐的,大部分妃嫔们对皇后的印象大有改观。   林逸上一世是个死宅,先不提从前身边没有这么多美女,就算有美女站在他面前,他也没有勇气搭讪。而这一世,宫中妃嫔各个知书达理如花似玉,林逸又性格随和一副柔弱少年的外表,硬件比上一世不知上升几个层次,又会做讨女人喜欢的东西,勾搭美女也更有自信了。   皇帝小老婆多,入得了皇帝眼的却没几个。除了颇有手段的于贵妃与貌似天仙的史妃,宫中其他妃嫔都是因为家世才被选进宫,与皇帝几乎没有感情可言,有些妃嫔甚至几个月都等不到皇帝一次。作为心智健全的男性,尽管名义上是皇帝的大老婆,但林逸仍有着一颗怜香惜玉的心,所以他每天去各个妃嫔宫中做客,聊聊天读读诗听听曲调调情,享受的全都是皇帝才有的待遇。半个月下来,除了最后一步没法进行,林逸已经把宫中大部分美女都泡了一遍。   朝中政务繁忙,后宫又被冯太后盯着,自从那天用强没能进行下去,沈黎昕便再没机会去找皇后。沈黎昕并不是耽于美色的君王,尽管皇后绝色,却也不是非他不可。毕竟一开始娶那少年进宫,只是为了把那个可能压制自己的位置用无关紧要的人填上而已。   然而他好不容易才把那少年渐渐遗忘,却又突然收到有关皇后的密报。沈黎昕将手中写满字的纸用力摔在地上,皇帝瞪着眼睛看向跪在地上的太监。   "他每天都干这些事?"   "回皇上,皇后白天忙完宫中事务之后,晚上会去别的娘娘宫里用膳。"   "朕半个月没理他,他倒是过得逍遥!"   沈黎昕半晌才舒出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很好,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这天入夜忙完政事,沈黎昕带了几个太监溜达到琼花宫。他遣退了报信的太监,悄悄走到寝殿门口。此时大门紧闭,里面却传来女子的嬉笑声。   沈黎昕透过雕花的木窗朝里面望去,由于紧闭门窗,里面点着蜡烛,影影绰绰的。只见一个纤细的白衣少年覆在书桌上,头埋在臂弯里似乎是睡着了,而他身边围着三个少女,其中一位身着鹅黄色罗裙,雍容艳丽,其他两人则是普通宫女穿着。这三个女子围在少年身边,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正将小心翼翼将一朵大红色的牡丹插入少年发髻中。沈黎昕认出那黄衣女子是张昭仪,户部尚书家的女儿,年龄与皇后相仿,性格却是天真烂漫大大咧咧。   想起上次见到那少年,还是孤身一人,走到哪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却没想到才过了半个月,那人就跟自己的昭仪熟络到能随意捉弄开玩笑的地步,沈黎昕心里隐隐的有些泛酸。   眼看着一大朵红花插进少年头发里,少年却全然不觉,沈黎昕猛地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张昭仪吓了一跳,转过身发现是皇上,便小心翼翼地福身请安,而另两个宫女伏在地上。   张昭仪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沈黎昕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不耐烦,闷哼道:"朕来看看皇后,你怎么也在这里?"   林逸半梦半醒间仿佛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迷迷糊糊地从桌子上爬起来,借着昏黄的灯光,却看见皇帝和张昭仪面对面站着,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于是揉了揉眼睛,再睁眼,发现那两人还在。   "皇上……婉玉,你们都在啊……"   张昭仪名唤张婉玉,由于林逸与张昭仪聊得投机,后来索性就以兄妹相称,所以张昭仪才将自己的名字告诉给林逸,林逸也自然地叫起人家张昭仪的闺名。   但沈黎昕并不知道这一层原因,只黑着脸看向林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婉玉也是你叫的?!"   "嗯?"林逸头上顶着一朵大红花,还处于没睡醒的朦胧阶段,完全没发现皇帝周身散发的诡异黑色气体。   张昭仪连忙解释道:"皇上,臣妾与皇后一见如故,皇后长臣妾半岁,臣妾便认皇后做了兄长……并没有其他意思……"   林逸清醒过来,眯着眼观察皇帝,发现那人果然神色不太对劲,他心里有些好笑,表面上仍装作一副茫然的样子:"皇上怎么得空到臣这里来了?也不事先通知一声……"低头看着自己一身云白色衣袍的便装打扮,故作慌张地继续说:"臣也好准备一下……现在这里一团乱……"   啪嗒   大红花从脑袋上滑落,在地上翻滚两下,不动了。   "噗……"张昭仪捂着嘴偷笑。   "好啊,你又捉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林逸笑着捡起大红花,快步走过去试图塞到张昭仪头发上,张昭仪咯咯笑个不停,连连后退,林逸步步紧逼,一把揪住张昭仪的袖子使其不能移动。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皇帝暴跳如雷的喊声:"够了!!!"   张昭仪吓得噤了声,像受惊的小鹿般一脸无辜地看着皇帝。   沈黎昕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片刻后道:"张昭仪,你先回去。"   张昭仪不敢再停留,福身拜过之后便带着宫女匆匆离去。   屋里还剩林逸和另一个跪在地上的宫女。沈黎昕黑着脸,转身走到旁边的锦榻坐下。   林逸不明白皇帝为啥阴沉着脸,却不敢怠慢,他转向跪在地上的宫女:"晚霜,去给皇上泡茶!"   "是……"名叫晚霜的宫女战战兢兢爬起来转身离开。   林逸满脸堆笑地走到皇帝跟前:"皇上,您今天怎么有空到臣这里?"   沈黎昕斜眼看他:"朕要是再不来,这后宫恐怕就没人记得朕了。"   "皇上,臣不是在为您分忧嘛……"林逸傻笑着道。   "分忧?你就是如此为朕分忧?你不好好做你的皇后,倒是打起朕的妃子的主意来了!"   林逸小声嘟哝:"切,自己占着那么多老婆,又不好好对待她们,还不许别人跟她们说话……这不是'站着茅坑不拉屎'吗……"   "你说什么--?"   "没啥,"林逸连忙打哈哈,"臣既然身为皇后,自然要与后宫众位姐妹搞好关系,最近偶尔闲来无事会去众位姐妹宫里坐坐,自然就跟她们熟络了……"   沈黎昕依旧阴沉着脸:"你最好老实点,如果让朕发现你的小动作,朕饶不了你!"   "……"反正你又不爱那些小老婆,我帮你关怀一下还不行啊?!真小气!   12.   这边林逸无声地腹诽,那边皇帝沉着脸不发一言,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僵持了半晌,林逸突然咧嘴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皇上,臣还有一事要禀报。"   "嗯?"沈黎昕沉声应道。   林逸涎着脸跑到书桌前拿起一张写满字的纸,屁颠屁颠跑到皇帝跟前。   沈黎昕将信将疑地接过,定睛望去。   观察到皇帝的表情从阴沉逐渐变得扭曲,林逸丢下一句"晚霜怎么还不回来臣过去看看啊"就撒丫子跑了。   用力将纸攥在手中,沈黎昕猛地一拍桌子:"林亦寒,你写的什么东西?!"   林逸满脸堆笑地端着热茶进来,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着递到皇帝面前。   "皇上,您觉得臣的建议如何?"   "荒唐!"沈黎昕狠狠瞪了他一眼。   林逸道:"皇上当值壮年,后宫人数少,子嗣更是稀薄,所以臣在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每个月三十天,每天分别由不同的妃嫔侍寝。臣这几日已经调查过姐姐妹妹们的生理期规律,这样的人员安排可以确保雨露均沾,又能增大怀上孩子的几率。对了,考虑到皇上可能会腻了女子,所以臣讲萧充侍和吴昭侍分别列在上半月和下半月。还有,每月十五和三十是休息日,皇上可以自行安排去处。"   "好啊,朕叫你管理后宫,你竟然管到朕的头上来了?!"沈黎昕咬牙切齿。   "是太后特地叮嘱臣,千万要让皇上将子嗣一事放在心里。皇上,如今宫中只有大皇子和大公主,以及史妃姐姐腹中没降生的孩子,对于皇家来说,这子嗣的数量的确太少了。皇上立臣为皇后,臣是没有生育子嗣的能力了,所以只能想别的法子为皇上分忧啊!"   "朕白天忙于政务,晚上还要忙招寝?开什么玩笑,后宫是交给你管,但这里的主人终究是朕!"   "照理说皇上弱冠大婚,早些年就应该有子嗣降生,可为什么……大公主和大皇子都只有两三岁……难道说……"林逸若有所思地说着,眼睛逐渐下移到皇帝的关键部位。   --皇上那方面能力有问题?   沈黎昕显然是看出来林逸在考虑什么,他黑着脸道:"别胡思乱想!朕早些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城西的猎场……练兵!"   林逸摸下巴:"练兵啊……"有需求的时候怎么办呢?我才不信你会自己用手解决。   沈黎昕被林逸瞅得有些莫名其妙,心虚地低下头,将捏在手中的纸团展开来:"这名单里怎么没看到你的名字?!"   "嗯……臣能帮皇上分忧已是莫大的荣宠,这种事……还是算了……"   "……"   沈黎昕被气得浑身发抖,随手端起之前林逸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入口的茶香中夹在着一股奇怪的香气。   "这是什么茶?!"感觉怪怪的。   "只是普通的龙井啊……"林逸说。   "不对,龙井不是这味道。"   "好吧,"林逸耸肩,"臣以为皇上那方面功能……欠佳……所以就稍微加了一点……壮|阳的草药……"   沈黎昕正在喝第二口,此时听见林逸的话,将喝进嘴里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   捏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沈黎昕冷笑着从锦榻上站起身。   "好……很好……"   林逸一副好奇宝宝求知的模样歪着头:"皇上,您怎么了?!"   "……林亦寒,朕今天就办了你!"沈黎昕拍案而起。   "啊?!"   林逸心里一惊,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可对方突然抓住他的胳膊,顺势一带拉入怀中。   下个时刻,皇帝拦腰抱起少年,大步朝床的方向走去。   沈黎昕将少年重重摔在床榻上,少年被摔的七荤八素。沈黎昕一手扳过他的脸,俯身吻去。   一个吻几乎夺去林逸所有气力,由于缺氧而晕眩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放开自己,昏黄的光线里皇帝发红的眼中带着嗜血般的疯狂,衣袍被粗暴地撕开,很快身子一凉,整个身体暴漏在空气中。   林逸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然而他逃了两次,第一次因为反抗而差点挂掉,第二次则是别人反对才幸免于难。而此时此刻,身处皇后的寝宫,又是在夜间,对于皇帝要上皇后这件事,大臣自然管不着。他也知道凭借自己的力气根本打不过皇帝,那么这一次……估计是逃不掉了。   --哎,反正都是男人,贞操神马的都是浮云。强X就强X,就当被狗咬了!   于是他一咬牙狠心,紧闭双眼不再反抗。   倒是沈黎昕有些奇怪:"你今天挺乖啊!"   林逸缓缓睁眼,露出一个媚态十足的笑容:"谁叫臣要为皇上分忧呢……"   沈黎昕低低笑出声:"还算有点眼色。"说着开始扒林逸的裤子。   少年白皙纤细的身体完全暴漏在空气中,再配上楚楚可怜的模样,媚态中带着娇柔,沈黎昕下腹一热,分开少年双腿的动作就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哪知林逸突然叫道:"皇皇皇上!那个……那个,臣有点紧张--"   沈黎昕皱着眉:"朕告诉你林亦寒,你是朕的人,现在就给朕老老实实的,等朕舒坦了再放过你!"   "但但但是……臣有点紧张……臣是第一次……您怎么也得让臣有点心理准备……"   沈黎昕弯起唇角,欺身而上:"没关系,你只要乖乖听话就好。"说着手缓缓探到粉嫩的入口。   "皇皇皇上!!!"   "你又怎么了?!"   "会不会……会不会很疼啊……?"   "嗯……朕不会弄疼你的……"   "皇皇上啊啊……唔唔!!"   沈黎昕不耐烦地堵住少年的嘴,遵循着本能的欲望长驱而入--   就在这时,原本瑟瑟发抖的少年突然将手伸到枕头下,好像掏出什么东西,沈黎昕没来得及看清少年攥着的拳头中包裹的东西,他只闻到一股古怪的香味,接下来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逸擦着冷汗将昏迷的皇帝挪到一边。尽管不省人事,那人露在外面的小弟弟仍旧挺得老高。林逸一脸囧然地看了一眼,便捂脸转向一边。   好险好险。   当时他的确已经放弃挣扎,不打算反抗,却在最后一刻想起自己曾经在枕头下面藏了自制的麻药。而那时候药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简直就是老天爷帮他。所以他顺手拿了枕头下的小纸包,迅速捏开一个小口将里面的粉末撒向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皇帝被迷倒,林逸却惊慌失措起来。   如果皇帝醒来,发现自己被暗算,自己岂不是小命不保?!然而自己这种处境,根本没法卷包袱跑路,也不可能毁尸灭迹,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皇帝自首,等等……林逸转转眼珠,心里有了主意。   沈黎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他睁开眼,只觉得浑身疲软无力,头晕晕的。对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只记得自己在皇后宫中,那少年起初反抗自己,后来却变得服服帖帖……但是之后呢……?   忍着额头的剧烈疼痛,他吃力地爬起来,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尽管离沈黎昕有半臂远的距离,但那少年披散着头发,长发遮挡了半个面孔,苍白的脸颊隐约可见,赤裸的身体用丝被包裹着,瘦弱的肩膀从丝被中露出。   仿佛有一只啄木鸟才不断啄着太阳穴,沈黎昕不由得抬手按住,用力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然而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亲吻之后的记忆。   正当他陷入沉思中,那边少年的睫毛突然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双眼。   沈黎昕看着他,缓缓道:"昨天--"   少年却突然颤抖着将自己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小鹿般警觉的眸子。   沈黎昕心中一沉,心想自己昨天晚上应该是做了全套,再看那少年惊恐不已的神情,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皇后……"沈黎昕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少年身体抖得像筛子,委屈地抿着嘴,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角滑落,配上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看起来楚楚可怜极了。   13.   沈黎昕做皇帝以来,与人做这种事,另一方从来都是感恩戴德,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让他舒坦,从没有人像这少年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拒,真正做完了还露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好像被强迫了似的。尽管一开始怜那人年纪小又与亲人分离,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自己亲封的正妻,拜过天地,喝过合欢酒,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人与自己的关系,做这事本理所当然,自己根本没错。   这样想着,心虚的感觉迅速被坦然取代。沈黎昕看着对方,理直气壮道:"你哭什么?!"   少年头埋在被子里不理他。   "你这是什么态度?!"沈黎昕一阵心烦意乱,看着少年如受惊的小鹿般可怜兮兮的眼神,内心就会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责中,好像是自己做错了。   少年哼哼唧唧:"臣哪里敢怠慢皇上,是臣自己不争气,没能伺候好皇上,心里难过。"   "你--"沈黎昕呼吸一滞,只瞪着眼睛看对方,却说不出话。   他身体疲乏地厉害,吼了几声便似用尽了力气,帘外已有宫人等候侍奉,沈黎昕与林逸大眼瞪小眼"含情脉脉"对望半晌,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下床穿衣洗漱。   等到他穿戴完毕,回到床边,却发现那少年仍然用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盯着他看。他已没有之前的气愤,望着少年柔弱的模样,心中一片柔软。侧身坐在床沿,伸出手去想要碰触少年的额头。然而少年却皱着眉,一脸厌恶的样子朝后缩了缩。   沈黎昕的手僵在半空。   "不舒服的话,待会让太医过来给你看看,第一次做这事难免有伤,需要什么尽管去内闱局拿。"   "……"少年哆嗦了一下,小幅度地点点头。   沈黎昕缓缓道:"朕走了,你先好好休息,朕晚上再来看你。"   等到沈黎昕出了寝殿,林逸才壮起胆,裹着棉被小心翼翼地爬下床,走到窗边张望。   玄色金丝衣袍的男子消失在大门口。   林逸松了一口气,被子从肩上滑落,少年光裸的胸膛暴漏在外,再往下,白色的亵裤好好地穿着,完全没有被蹂躏过的痕迹。   --自己这就……总算是把皇帝忽悠走了……   看样子皇帝是相信自己把林逸强了,尽管那人脸上表现得漫不经心,眼中却隐隐含着愧疚和怜惜,就连生气发火都没有之前那么强硬,显得底气不足。   一战告捷,心里却并没轻松下来。总觉得接下来还会有事发生……   林逸战战兢兢地度过一个白天,到了夜里,皇上又来了。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他拉入怀中亲吻,上下其手地撕扯他的衣袍。恍惚间林逸看见原本候在门边的宫人悄无声息地离去,门缓缓合上,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皇帝两人。   对方忘情地吻着他颈间,他心中叹息,趁对方不注意从袖子里掏出一小粒药丸,凑到烛火边点燃。   白烟升腾,带着一丝草药香气在空气中消散。沈黎昕握住他伸到一边的手,送到嘴边轻啄,抬眼,对上少年平静的眸子。   "皇后今天不害怕了?"   "一回生,两回熟。"林逸弯着唇角,笑得一脸腼腆。   沈黎昕望着他明媚的笑脸,腹中一团火忽的燃起。他将少年按在桌子上,一手按住肩膀,另一手拉开衣带。少年青色的锦缎袍子很快被扒开,露出白色的亵衣,少年的呼吸渐渐急促,身体不自主地颤抖,由于被一股大力按着,身体呈现一种微微朝上屈起的姿态,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望着眼前柔弱纤细的身影,沈黎昕突然十分满足,事实上,自从早上离开琼花宫,那少年的样子就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议事的时候,批奏折的时候,甚至用膳的时候,每每闭上双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少年挂满泪痕的面孔。他想着那人拥在怀中的感觉,手掌覆上脸颊的感觉,亲吻唇角的感觉,甚至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明昧不定的旖旎感觉……越想越急不可耐,下腹被一团火焰烧的快要炸开,只恨这一天过得太慢太长。好不容易挨到日头西落,他放下手头没处理完的奏折,匆匆忙忙赶到琼花宫,头一次庆幸琼花宫离青霄殿不远。   此时此刻,他抱着那人的身体,感觉着那人在自己怀中战栗,心被装的满满的,浑身像烧着了。他咬住那人小巧的耳垂,稍微用力,耳边顿时漾起一个细小娇媚的呻吟。像一只小猫崽般,挠得心痒痒的。   正当他准备享用眼前的大餐,突然眼前一黑。   一切戛然而止。   林逸哆嗦着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瘫坐在椅子上喘粗气。   今天的麻药剂量不如昨天大,却由于燃烧后与空气充分融合,作用来得慢,又不容易被觉察,效果却不差,应该也没什么后遗症。   深夜,林逸躺在昏迷的沈黎昕身边,辗转难眠。   寝殿里没点灯,帷帐里影影绰绰。   他侧身躺着,安静地注视着面朝上躺着的皇帝,微弱的光线下,那人的面孔如同刀刻出来般,俊逸中带着坚毅,的确十分好看,也特别耐看。   然而林逸却平静不下来。他恍恍惚惚地睡了一会儿,直到窗外微亮,他听到身边的人动了。   睡意全消,林逸闭着眼,紧张地听着那人的动静。   一声低低的呻吟过后,林逸听见那人翻了个身,从床上爬起来。   外面总管太监王福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要起床更衣吗?"   "嗯。"身边人带着未清醒的困顿含糊应了,下个时刻,两片柔软的东西印在林逸脸颊。   林逸的心脏狂跳不停。   皇帝走了,林逸装作刚睡醒的样子爬起来,在宫人的服侍下穿了衣服。   铜镜里的少年一脸憔悴,眼圈黑黑的。   林逸心想这样下去迟早要被折磨死,真不如让人家一刀杀了痛快。如果皇帝今天晚上还来……   他哆嗦了一下。   不行……   --今天就把轮岗侍寝的单子发到各个妃嫔宫中,让皇帝找别人玩!!!   然而适得其反,这天皇帝来得更早。   一进门就扛起少年进了寝殿,将其重重摔在床上,之后欺身而上。   这一次皇帝表现得更加急迫,唇齿纠缠间,肺中的空气越来越少,然而对方仍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直到林逸两眼发昏,痛苦地挣扎,皇帝才像突然发觉般松手。   林逸趴在床上半晌缓不过来,却下意识地将手探进枕头下面。   指尖碰触到事先藏好的药包,他心里略微放松了些,之后聚精会神地观察压在自己身上的某人的动作。   下个时刻,林逸那只捏着药包的手臂突然被对方抓住。   林逸一惊,连忙松开药包。哪知皇帝的手竟顺着林逸的手臂伸进枕头里,再抽出的时候,手中俨然拿着一个小小牛皮纸包。   林逸心里一沉。   眼睁睁看着对方拿着药包在自己眼前晃了晃,随后绽开一个诡异的浅笑:"你以为朕不知道前两天的事?你竟然敢跟朕用药?"   林逸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他定了定神,傻笑道:"臣就知道这点小事瞒不过英明神武料事如神的皇上啊哈哈……开个玩笑嘛……别那么较真……臣只是略微害羞而已啦……做这种事得让臣有点心理准备……"   "那么,"沈黎昕将药包丢到床下,俯身抬起少年的下巴,"朕憋了三天,皇后打算怎么补偿朕?"   林逸顿时变成包子脸:"不是前天和昨天,一共两天吗?!啥时候变成三天了??"   "还有今天白天。"   趁林逸皱眉思考的功夫,沈黎昕低头,在少年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一点淤红。   "林亦寒,今天晚上,你必须让朕舒坦。"   少年惨叫:"皇上!!求你--"   "求朕什么?"   少年抿着嘴,小脸惨白惨白的:"其实臣……怕疼!"   沈黎昕唇角的弯度渐渐扩大:"事到如今,怕疼也只能忍着了,皇后。"   14.   天蒙蒙亮的时候,林逸醒了一次,发现自己保持着被拥在怀里的姿势,两人面对面躺着,对面那人倒睡得正沉。   闭上眼,一夜的噩梦在脑海缭绕,身上的疼痛却将他拉回现实。   此时此刻他真恨不得一刀捅死眼前披着人皮的禽兽,同为男性,赤诚相见之时,林逸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家伙……比之前见过的还大……太特么的大了。跟那家伙相比,自己的家伙无论前世还是现在,作为男人都自愧不如啊!!!   他并没有感叹多久,因为很快那硕大无比的东西循着穴口长驱直入,他疼得脑袋一片空白,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   林逸盯着某禽兽的脸思索片刻。   秉着"就当被狗咬了"的想法,自己被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回,差点背过气,每次当他以为对方快完活自己要解放的时候,那蔫下去的东西都会再次昂然挺立起来,之后就是新一轮噩梦开始……   他记得那时候自己被顶的眼冒金星,就快要昏厥,对方却埋头衔住自己的乳|头,硬逼着自己战栗着睁开眼。   "皇后以为,朕如何?"   林逸抽着冷气,扯动嘴角道:"皇上真乃天兵下凡,勇猛过人,臣佩服得五体投地呃啊……唔唔……"嘴被堵住之后他才暗骂自己嘴欠。   憋了三天真不是盖的,林逸被折腾地死了几十次,对方却依旧目光灼灼耕耘不休。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睡下的,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搂着,浑身上下无一不酸痛得厉害。   一股莫名的悲壮感涌上心头,林逸难过地想:老纸被爆菊了……爆菊了……可恨的是自己无力反抗……无力反抗……还嘴欠地煽风点火……煽风点火……   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自作自受。反正早晚都是被X,如果头一次乖乖接受而不是下药的话,说不定人家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呢……   他就这样懊恼地盯着某英俊禽兽的睡脸,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仿佛全身感官都被封闭了似的。   他置身于无尽黏腻的黑暗中,被温暖包裹着,四肢百骸都与周遭融为一体。他好像没有了身体,只剩下零星意识,游荡漂浮着渐渐融入虚无中。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一些模糊的说话声。   挣扎着从虚无中爬出来,睁开眼的瞬间,光明倾泻进整个视野,整个世界变得鲜活明快,就连沉缓的呼吸也变得轻松起来。   浑身酸痛,鼻息灼热,喉咙干得不象话。下意识地想叫人,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帷幔掀开一角,身着一身明黄的年轻君王侧身坐在床畔,或许是衣服颜色鲜艳的缘故,那人看起来神采奕奕的,窗外的阳光照在那人身上,整个人都微微发光。   "醒了?"   "……"林逸说不出话,只能转转眼珠证明自己听到了。   坐在阳光下的男子露出温和的笑容:"醒了就好,来,先把药喝下。"   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将林逸扶起,靠在肩头。   林逸看见琼花宫的主事太监李小忠用托盘端着一个青花瓷的碗小步走过来,过程中一直垂着头,好像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   尽管身份悬殊,林逸却一直把李小忠当做同龄的伙伴。他可以厚脸皮得在屋里没别人的时候任由皇帝胡来,在自己认识并且信任的人面前却十分不好意思,看着李小忠走到自己面前,他真恨不得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然而自己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任由皇帝搂着自己,接过李小忠端来的药碗,并且十分耐心地一手托着碗,另一手持汤匙,一点一点喂进自己嘴里。   这药真苦。   温热的汤药进肚,舌根沾了苦涩的味道,牵动着整个胃部阵阵抽痛。   等到喝光了全部的药,林逸颤颤巍巍地开口道:"苦……"   皇帝眉毛一挑,挥了挥袖子。很快又有一名宫女端了另一个碗过来。   端到眼前一看,原来是冰糖红枣燕窝,扑鼻的香甜气息让他食指大动。   夺过皇帝手里的碗,咕咚咕咚尽数喝光,林逸这才满足地擦擦嘴,将碗放回宫女的托盘中。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刚攒的力气也用光了,于是他又倒在皇帝怀里,一动不动。   沈黎昕看得目瞪口呆,有些好笑道:"有你这么吃燕窝的吗?好东西要是你这个吃法,岂不是都糟蹋了。"   林逸轻咳一声,哑着声音道:"因为太苦了……话说回来,皇上,您白天不听政吗?"   "朕的皇后病了,朕告假一天不行吗?"   "……"还不是被你折磨的!   尽管林逸脸皮够厚,又是个不怕死的,然而这身体实在太虚弱,平日里稍微风吹草动都会得病,更别提被某衣冠禽兽折腾一晚上。他在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就感觉不舒服,却没想到会变得这么严重,又是酸疼又是发烧的,如果再来几次,这少年的小身板迟早折腾完活。   想到这里,林逸再次悲从中来。   沈黎昕见少年敛着神情,眉头微微蹙着,有些难过的模样,便道:"你感觉哪里不舒服吗?还想要什么?"   林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姿势很不妥,满屋站着六七个宫人,都垂着头耳观鼻鼻观心,对自己与皇帝的暧昧姿势视而不见。林逸自诩脸皮厚,那也是看情况的,眼前的情形显然不在继续厚脸皮的行列当中,他这么靠着皇帝,只觉得头皮发麻,如果不是没力气,他早就钻进被子下做鸵鸟了。   于是林逸小心翼翼道:"皇上,臣想睡一会儿。"   "乏了吗?"皇帝说着,缓缓将他放回床上,自己却不走,仍旧稳稳地坐在床沿,甚至还十分贴心地帮林逸掖了被角。   林逸被皇帝温柔又贴心的行为雷得不行,表面上却不能说,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然而没办法,他真的不适应被一个大老爷们儿如此关心。   "……"感觉到从头顶投来的视线,林逸心里叹气,默默闭上眼睛,并祈祷皇帝快点离开。   然而事与愿违,皇帝非但没走,还在林逸闭眼之后开始在他脸上摸摸索索,带着薄茧的温热指尖轻触林逸的脸颊,在唇边逡巡着,之后又滑到颈间,逐渐下移,探入亵衣里。   林逸嘴角抽抽着睁开眼:"皇上,臣想?睡?了!"   头顶的皇帝眯着眼,笑容不减:"你睡你的,朕在这里陪着你。"   林逸想哭的心都有了:"我睡不着!"   "睡不着?那就起来陪朕说说话。"   "………………好吧,"林逸认命地爬起来,"皇上,您有什么事想跟臣说?"   林逸这时候才发现,外面站着的宫人走得一个不剩,寝殿里只有他和皇帝。   对方脸上带着十足的笑意,又是温柔地抱着林逸的肩,将林逸带入自己怀中。   林逸的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   "朕准备下个月做了张家。"   "……啊?!"林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猛地抬头,脑袋当当正正撞上皇帝的下巴,顿时头顶一阵疼痛。   沈黎昕继续道:"那天朕带你去朝堂,你不是也见到了?户部尚书张培,一提到钱就哭得像什么似的,朕忍他很久了!他以为朕还是从前那个小孩,什么都听大臣的,想着要从朕手里赚钱呢!张家富可敌国,朕没干政时他们家没少捞钱。朕眼看着灾民困苦,国库空虚,如果再让他们家做大,实在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哦,就是他啊!"林逸恍然大悟,此时再看皇帝神情,几分狡黠几分忧虑,一张俊脸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十分好看。林逸愣了愣,道:"皇上为什么跟臣说这些?臣不能文也不能武,没法帮您出谋划策,也不会抓人啊!"   "朕允许你平时多跟张淑仪走动。"   "……干嘛?皇上难道不怕臣把这件事告诉张淑仪?"   "那你就尽管告诉她,反正她也做不了多久淑仪了。"   "……皇上……"   沈黎昕眯着眼睛:"皇后,你不是答应帮朕吗?"   "……有这回事吗啊哈哈我怎么不记得了?!"   "七年……"   "皇上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跟臣说!"   "没什么,你只要乖乖照朕说的去做。"   望着一脸茫然的少年,沈黎昕凑过去,在那人额头落下一个吻。   15.   皇帝装了半天的"好丈夫",下午趁林逸睡着的时候离开了,接下来的几天没再找过林逸。   林逸在心里咆哮:竟然嫖完就走!   他被折腾得不轻,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好不容易能下地溜达了,却被冯太后一句话叫去星罗宫。   皇城地处偏南,冬天很少下雪,这一日却意外地下起了大雪,巍峨的宫殿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白色,远远望去带着些许萧索意味。林逸大病初愈,本就体虚,从琼花宫到星罗宫的步辇上,他抱着暖炉,却依旧感觉浑身发冷,对于要见冯太后这件事,他心里忐忑,加上周身的寒意,于是越发紧张。   走进殿门的时候,看见宽阔的大殿里坐着好些人,坐在上座的是冯太后,两边坐的是各宫妃嫔。   整个场面气氛有些严肃,林逸硬着头皮走进去,一路上受到众美女无声的注视。   好不容易走到冯太后跟前,冯太后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周围安静极了,林逸觉得很尴尬,但是他只能恭恭敬敬施礼道:"太后万福。"   "起来吧,皇后,"面前的妇人漫不经心地挥了挥袖子,瞥了一眼林逸,"听说你这几天又病了?皇后是六宫之首,自己要多保重才是。"   "……是……"   "上次皇后跟哀家讲的'轮岗制',哀家觉得很不错。眼看着就快到下月初一了,皇后也该提醒皇上依照上面的安排去做。皇上是一国之君,除了政务,皇家血脉的延续也要重视。"   "臣明白,臣会去提醒皇上的。"   "哀家知道皇上宠你,但皇后毕竟是男子,男子不能生子,所以好机会多让给其他姐妹,也算是功劳一件。"   "是,谨记太后教诲。"   冯太后扫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妃嫔:"史妃快生产了吧?有日子没见过那丫头了,眼看着入冬,天寒地冻的,史妃那边的吃穿用度千万不能怠慢。"   林逸道:"史妃姐姐的产期在下个月,臣已经禀报皇上,安排了有经验的产婆和太医随时待命,确保史妃姐姐能顺利生产。"   "这样就好。"冯太后点头。   冯太后又叮嘱了林逸一些话,意思无外乎是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千万别惹事,别老成天霸者皇帝,尤其不能陷害史妃肚子里的孩子,不然我饶不了你。林逸一一应了,表现得十分乖巧。冯太后见少年一副吃瘪的表情站着,并不反驳,她说的心里舒畅,便丢下一句"哀家累了大家也都散了吧"起身离开。   其他妃嫔三三两两结伴朝殿门外走去,林逸则等众妃嫔走光后,才磨磨蹭蹭走出星罗宫。   刚踏出星罗宫大门,旁边迎面走来一个红衣少女。   林逸见是张昭仪,心里有些纠结。   正愣神,那边少女已经走到他跟前,朝他盈盈一拜:"听说皇后病了,我本打算过去看望你的。但是皇上不让我出门。"   林逸咧嘴笑道:"我没事了,多谢婉玉妹妹挂念。"   两人并肩出了门,并不上步辇,而是并肩沿路向前走。   "皇上不让我出门,这几天呆的好没意思,"张昭仪说,"今天难得下雪,我知道御花园有一处地方赏雪极佳,我们过去坐坐吧?!"   林逸浑身难受,呼吸中带着灼热,显然又烧起来了,但是他不好意思拒绝对方,只能装作为难的样子道:"既然是好地方,此刻大概已经被别人占了。"   少女嘿嘿一笑:"我早料到会有这种事,所以事先派人过去占了,皇后只要跟妹妹一起过去就好!"   林逸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沉默片刻后,欲哭无泪地道:"好吧……"   他们来到一处建在梅树林中暖阁,此时梅花还没开,四周净是光秃秃的树枝,却由于枝上落了雪,便显得晶莹剔透起来,远远望去一片银装素裹,的确十分好看。   暖阁中炉火燃得正旺,林逸刚进去就觉得暖意扑面,张婉玉拉着他走到屋中的桌子前,那上面早就摆好各式糕点小菜,甚至还有一壶酒。   一杯温酒下肚,林逸才真正缓过劲来,脸颊迅速挂上酡红色。   张婉玉望着林逸,若有所思道:"听说皇上连着三天留宿在琼花宫,是真的吗?"   林逸迷迷糊糊的,抬头对上张婉玉美艳中带着些许稚气的面孔,点头道:"是啊……怎么了?"虽然前两天都被自己下药迷倒了……   少女眼中带着羡慕的神情:"真好,我也觉得,皇后这么好,皇上不会不喜欢的。哎……只是皇上很久不到我那边去了。"   林逸笑着:"反正下个月就开始轮岗了,总会轮到你的……"   张婉玉突然握住林逸的手:"皇后,我想求你一件事。"   "嗯?"   "把我安排在月初吧……"   "行啊,没问题,"林逸晃晃悠悠道,"多大点儿事,回去我改一下名单。"   张婉玉这才露出天真笑容:"太好了!"   接下来张婉玉又恢复成原本的活泼,兴致勃勃地给林逸讲最近的趣事。   两人聊得投入,谁都没注意窗外突然掠过的黑影。直到一个白色的雪团从窗外飞进来,当当正正打在林逸脸上。   林逸被突如其来的冰凉砸得一激灵,猛地站起身,抹掉脸上的雪水,生气道:"谁在外面?!"   又一个雪团飞进来,旁边的张昭仪惊叫一声,显然也中招了。   林逸挽着袖子推门走出去,四下张望,很快便发现一个小个子躲在不远处的梅树后,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正朝他做鬼脸。   他记得那是皇帝和于贵妃的儿子,三岁的大皇子沈启轩。   林逸瞪着眼:"臭小子,你过来!"   大皇子吐舌头:"不过去就不过去!气死你!哈哈哈!"   林逸气呼呼追过去,小孩转身要跑,奈何腿太短,很快就被林逸抓住。   几分钟后,几个宫女嬷嬷匆匆赶来,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少年提着小孩,小孩的双手被扳到身后,悬在半空中,双脚乱扑腾,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少年的手。小孩急得小脸通红,大大的眼睛里噙着泪水,扁着嘴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   "放手!快放了我!你这个坏人!!!"   "还嘴硬?!赶紧赔礼道歉!"   "不!呜……"豆大的泪珠从眼睛里冒出。   "不许哭!"林逸大吼道。   大皇子显然没见过表情这么严肃的林逸,吓得不敢哭了,只扁着嘴一抽一抽的。然而这种状态并没持续多久,他看见自己的宫女和嬷嬷跑过来,便再次用力挣扎。   "救命!皇后要杀人了!你们快来救我!!!"   几个宫人见抓着大皇子的是皇后,都不敢轻举妄动。   大皇子急了:"你们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啊!!!我叫父皇诛你们九族!"   宫人们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时间求林逸放过大皇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其中有一个年老的嬷嬷竟然哭得差点昏厥。   "……"林逸也吓傻了,他只不过是想惩罚一下这个顽皮的孩子,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松开手,小孩一个骨碌落在地上,几个宫人连忙扑过去一阵嘘寒问暖。   "你等着,我将来一定会打败你的!"大皇子对宫人的关心完全不领情,还朝林逸挥舞着小拳头。   这么一闹,他也没有跟张昭仪赏雪谈人生理想的兴致了,转身进了暖阁,刚想跟张昭仪说话,突然窗外又飞进几个雪团,目标全都是张昭仪。   张昭仪尖叫着站起身,下意识地想躲继续不断投入的雪团,却不小心被椅子绊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旁边的宫女连忙跑过去扶,却发现自家主子脸色惨白,已经不省人事。   一团乱。   林逸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低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少女。   张昭仪已经醒来,脸色仍然很差,此时虚弱地朝林逸投去一个抱歉的微笑:"多谢皇后送我回来……"   林逸知道自己的脸色绝对不比张昭仪好多少,但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强撑着疲惫的身体陪抱昏迷的张昭仪回到寝宫,又看着张昭仪悠悠转醒,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这个季节就是容易得病,你也要多注意才行。"   "大概是前几天冻着了,"张昭仪咳嗽几声,"应该不用劳烦太医……"   "那怎么行?!生病就要看病,不然严重了怎么办?!"   张昭仪低低笑着:"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带着一身病陪我?我真的没事,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我……没事……"   "看看,你也这么说。"   "呃……"   "快回去吧,"张昭仪扯了扯林逸的袖子,"等我们病都好了,再一起去赏雪。"   林逸讷讷点头,嘱咐张昭仪的贴身宫女要好好照顾主子,便起身离开。林逸并没发现,当他迈出寝殿大门,躺在床上的张昭仪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光亮。   16.   林逸回到琼花宫,进空间里挑拣了几种药材,派人送到张昭仪宫中。   忙活了半天,此时终于可以喘口气了,林逸拖着病痛的身体爬上床,睡得昏天黑地。   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睡前喝的药起了作用,烧退下来不说,整个人也精神许多。   病的没胃口,晚饭也吃得简单。   林逸坐在饭桌前,看着面前清淡的素菜加稀粥的搭配,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为了身体,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   吃过晚饭,林逸想到冯太后叮嘱自己的话,便又派了个人去青霄殿,让皇帝下个月按照排好的名单招妃嫔侍寝。去传话的宫人很快哭丧着脸回来,带回的消息却是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只能由守门太监一层一层传进去。   林逸心想这样不是办法,为了让冯太后挑不出毛病,这事还是自己亲自去说比较好。--就是不知道皇帝给不给自己面子。   想到皇帝,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与皇帝做过的荒唐事,一股莫名的懊恼涌上心头,他实在不想见那人,他怕自己见到那张脸会忍不住想砍了那人。尽管他安慰自己只是被狗咬了,但那天夜里所受的疼痛和屈辱已经深深在心底刻了印记,让他无法忘记。   --哎,谁叫自己寄人篱下呢……   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林逸站起身吩咐道:"我亲自去一趟青霄殿。"   话音刚落,殿门外突然走进一个人,金线玄色锦袍,墨玉头冠,一张俊脸神采奕奕,正是林逸要找的当今天子沈黎昕。   "……"林逸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走到他跟前,笑容满面地将他顺手拉入怀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皇帝的心情似乎很好,他摸了摸林逸的头发,柔声道:"怎么又瘦了?朕几天没来看你,想朕了吗?"   --想你妈。   林逸在心中诚挚的回答,表面上傻笑着:"呵呵!"   沈黎昕坐在椅子上,又抱着少年让其坐在自己腿上,林逸心里抗拒,却不能说什么,只能任由沈黎昕摆布。   "朕昨天得了一件好东西,想着皇后大概用得上,就给你拿来了。"   皇帝叫来随从的宫人,那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件雪白的毛皮衣服,毛色纯白,没有一丝杂质,显然是用上好的动物皮制成的。   "这雪狐是难得一见的灵兽,雪狐皮更是千金难买,三年才能做这么一件雪狐裘。皇后体虚畏寒,想必很需要这样一件衣服。"   林逸本好奇地伸手去摸那件衣服,听到皇帝的话,惊得手停在半空不敢碰了。   心里暗叹:真造孽,我可不敢穿……   沈黎昕不知道林逸心中的想法,他将衣服拿过来在林逸身上比了比:"穿上给朕看看。"   林逸一脸便秘相:"不要吧,太贵重了,臣可不敢收。"   "这有什么?朕说给就能给,快点穿上!"命令的语气。   林逸没办法,只好慢吞吞给自己套上了。   他比划了一下袖子,纯白的毛皮敞袖看起来十分拉风,没有镜子,想必自己穿上会显得十分富态。绒毛领子围在脖子上,下巴能扫到细腻的毛皮,身上暖暖的,的确是一件好衣服。   林逸穿着狐裘转了两圈,抬头对上皇帝若有所思的目光,腼腆一笑:"挺好的!呵呵!"   沈黎昕则满意地看着一身雪白的少年。白瓷般精致的面孔衬着纯白色的毛绒领子,更衬出一股清新脱俗之感,恍如谪仙。当他得到这件狐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时而机灵古怪时而憨态尽显的少年。所以才会带着狐裘亲自赶来琼花宫,只想亲眼看见少年穿上这件狐裘的样子。   "皇后此时的样子,倒是与雪狐有些神似。"   "……"林逸正穿着狐裘臭美,此时听见皇帝的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特么的你才是狐狸你们全家都是狐狸!   林逸一脸不乐意地瞪了皇帝一眼,随即将狐裘脱下交还给宫人。   轻咳了一声,故作郑重地道:"皇上,臣还有一件事要跟您说。"   "什么?"   "之前给您看的那个轮岗侍寝……"   沈黎昕挑眉:"朕让你帮朕做事,你倒跟太后沆瀣一气起来。朕想做什么,还让你们教吗?朕不同意。"   林逸皱着眉:"皇上,您既然让臣帮您,那也要您配合臣的工作啊!"   "配合你工作?"沈黎昕有些好笑地重复。   "是啊!您让臣帮您打理后宫,臣也深知后宫和睦的重要性,但是宫中妃嫔都盼着您去,您要是不去,后宫还怎么和睦?难道皇上您是想让臣帮您……安抚后宫的姐姐妹妹?"   沈黎昕瞪着他:"你敢!"   林逸耸肩:"那您说怎么办?"   沈黎昕沉默片刻,闷声道:"皇后说的朕会考虑。如今国事繁忙,朕也无心留恋后宫,一切等年初再说吧!"   "……"林逸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皇帝下半身。   沈黎昕发现了林逸的小动作,冷哼道:"皇后难道没尝过这滋味?"   林逸脸色发白了白,半晌说不出话。   沈黎昕神情稍缓,朝林逸招手:"过来,让朕好好看看。"   林逸摇头:"张昭仪病了,皇上最好去她那边好好看看。"   沈黎昕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林逸叹气道:"皇上,今天太后又把臣训了,臣可不敢留您在琼花宫,到头来落得个'皇后专宠''秽乱宫闱'的坏名声。"   沈黎昕弯起唇角:"朕就是想'专宠'你呢?"   --那你就去死吧!   林逸心里泪流满面,他真不想跟这个家伙对话了。   转身,指着大敞的殿门外漆黑的夜色:"皇上,您去找个红颜知己陪你看雪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吧!"   "……朕想跟你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但是臣不想跟你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林亦寒,别挑战朕的忍耐极限。"沈黎昕咬牙切齿道。   林逸回头,一脸认真道:"皇上,您不问臣为什么不想跟您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吗?"   "够了!!!"   "因为臣就是不想跟您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沈黎昕猛地站起身,一把将林逸拉过来,林逸重心不稳,跌跌撞撞地摔到沈黎昕怀里。   感觉到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覆上脸颊,林逸一边哆嗦一边傻笑道:"皇上……您别激动,刚才跟您开玩笑呢……"   "开玩笑?皇后,你惹怒了朕,还想逃走吗?"沈黎昕一手挑起少年的下巴,迫使其与自己对视。   少年目光躲闪,乌黑的眸子中带着明显的胆怯,却依旧嘴硬地咧嘴傻笑:"臣哪敢惹皇上不高兴啊哈哈都说了是开玩笑……嗯对……就是开玩笑……"   沈黎昕冷笑,突然将少年扛起,大步朝寝殿走去。   第二天一早,林逸趴在床上看着吃饱喝足的某禽兽离开琼花宫。昨天夜里皇帝倒是没怎么折腾林逸,只做了两次就放了手,只抱着一动不能动的少年沉沉睡去。   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林逸有些自暴自弃地把枕头丢到床下。   --又嘴欠了不是?!明明人家就是来送件衣服,好好把人家哄走不行吗?!非要在语言上占人家便宜,到头来把人家惹火了,倒霉的还是自己……   林逸懊恼地捂着脑袋在床上翻滚,却不小心牵动酸痛的某处,嗷的一下,又不动了。   下午林逸身体感觉好些了,便起身去看望张昭仪。   刚进寝殿,就看见张昭仪倚靠在床头,捂住嘴朝床边的痰盂里干呕。   林逸皱了皱眉,迈进屋中,张昭仪脸色惨白地抬起头,神情惊慌,当看清来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皇后,你来了!"   "怎么又严重了?昨天太医没来瞧吗?"林逸走过去坐在床畔。   "我的身体我清楚,吃点药就好了。还要谢谢皇后昨天给我拿了那么多药。"   "那让我看看。"林逸说着,迅速拉过张昭仪的手腕,手指摸上手腕的脉搏。   张昭仪一惊,却不敢抽手。半晌,小心翼翼问道:"皇后,您会切脉吗?"   林逸松开张昭仪的手腕,咧嘴一笑:"啊哈哈……不会。"   "……"   17.   第17章脉象   林逸坐在桌前,一手托着下巴,另一手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着。   面前摊着一本医书,上面记载着各种各样脉象以及相关的病症。林逸从没摸过别人脉搏,第一次试过张昭仪的脉象便在心中牢牢记住。他回来以后试着摸了自己的脉搏,明显不如正常人般稳健,若有若无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好吧,这身体也不是正常人的身体,从入冬以来就一直大病小病不断,如果不是自己如小强般顽强的求生意志说不定早就挂了。   现在一个疑问摆在眼前:这张昭仪到底得了什么病……?   不用看书,心中早已有了一个模糊的回答,却又不敢妄加定论,于是才翻出医书来试图从上面找到想要的答案。   然而翻了很久,却始终不得要领。他也明白医学博大精深,自己这只只翻了几本书的三脚猫肯定不能胜任治病救人的工作。林逸心里有些懊恼,可他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   想到这里,他招手叫来站在一边的太监李小忠。   "把手伸出来。"   李小忠乖乖伸手给林逸,林逸一把拽过来按住脉搏。   强健有力,略微有些急促。   林逸抬头,发现李小忠的眼神飘忽不定,脸颊上还挂着诡异的红晕。   "你怎么了?发烧了吗?"林逸奇怪地问。   李小忠连忙从林逸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下意识退后两步,垂着头道:"奴才没事,是屋里炭火烧的太热。"   林逸心想:李小忠是男子(曾经的),脉象肯定跟女子不同,所以李小忠的脉象与张昭仪的根本没有可比性。   就在这时,宫女流霞端着果盘进来,刚好从林逸面前晃过。   林逸想都没想就叫道:"流霞,你过来给我摸摸!"   流霞将果盘放在桌子上,哆嗦了一下,抬头狠狠瞪了林逸一眼:"才不要!"说完转身捂着脸跑了。   "……"林逸怔怔看着流霞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说的话让人家误会了。   哎……   林逸默默扶额,是我这个主子平日里太没威严了,连一个小宫女都不把自己当回事……   既然自己琢磨不出答案,那就只能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了。   林逸第一次来太医院,只见宽阔的院子里,好多身着墨绿色衣袍的医官忙碌着。   他带着李小忠走进院子,没有人拦他们,甚至那些忙碌的人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正好一个年轻的医官从面前经过,林逸连忙走过去,哪知竟扑了个空,那医官抱着簸箕径直从林逸面前走了过去,就好像林逸是空气似的。   身后的李小忠不乐意了,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那人的袖子,扬眉道:"大胆,见了皇后还不下跪?!"   那年轻人一脸茫然地看了看李小忠,又看向李小忠旁边的人。那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身形并未长开,眉眼如画,配上一身青色锦缎白绒边的袍子,雍容中透着一股不食烟火般的俊逸。   簸箕掉在地上,里面的草药洒得到处都是。   "下官参见皇后千岁!!!"   "参见皇后--!!!"满院子的人跪了一地。   林逸看了看李小忠,李小忠原本得意洋洋的表情在林逸看向自己的瞬间变成谄媚的笑容:"主子,进去吧!"   林逸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感激地拍拍李小忠的肩膀,朝里面走去。   太医院似乎从来没有如此大的人物光顾。   平日里与药材作伴的医官们趴在围在外面,扒着窗户朝正堂张望。   透过红木窗,隐约可见一个纤细的青色身影坐在上座,站在旁边的年轻宦官则一身正五品太监副总管打扮。   苍霖小心翼翼地端着茶水走过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将茶洒了。   还没等走到座上人跟前,那位年轻的太监便走过来接过茶水,熟练地端到少年皇后跟前。   林逸笑着朝李小忠点点头,又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年轻人,那人就是之前无视林逸的医官。   "我是来找元太医的。"林逸开门见山地说道。   苍霖战战兢兢道:"回皇后,元太医告假返乡,今日当值的大人们有的去了太后宫中,有的去了史妃宫中,目前也不在。"他说着,悄悄抬头看去,那少年皇后一手托着脸颊,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着,明明一副愁容,却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苍霖不由得看呆了。   "咳咳。"旁边的李小忠咳嗽两声。   苍霖回过神,连忙收回目光,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片刻后,少年发出一声叹息。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后,下官苍霖,只是一名医官。"   "苍……霖……你进太医院多久了?"   "回皇后,五年有余。"   "哦……"少年又陷入沉思,"那你一定也给很多人看过病吧?"   "回皇后,下官医术不高,只给一些宫女太监们医治过。"   "那也应该可以……"少年喃喃道。   苍霖没听清,心里琢磨着这位贵人最后一句说的是啥。那边林逸抬高了声音朝他招手:"你过来坐,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林逸先是将自己从古籍上摘抄并改进的药方给苍霖看了,苍霖认真读完,给了林逸一些建议,又告诉林逸不同药材的保存方法。旁边的李小忠拿来纸笔,林逸一一记下,吹干了之后折起来收进袖子里。   等做完这些,林逸才缓缓道:"苍大人,我对脉象也十分好奇,你能告诉我这种脉象是什么病吗?"他说着,将默记在心中的脉象演示给苍霖看。   苍霖先是看得一头雾水,有些疑惑地问道:"敢问皇后,这位病人有什么病症?"   "头晕,呕吐,总是很疲倦。"   苍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皇后千岁,这是有喜的症状啊!恭喜皇后!"   --去你X的!   林逸狠狠剐了苍霖一眼:"胡说什么呢?我说的是我宫里的金毛狮王!"   金毛狮王是琼花宫后院捉老鼠用的大黄猫,性别公,林逸偶然见到,发现那猫毛发很长,看起来十分威武,便起名金毛狮王……   "是是是,"苍霖也反应过来,眼前这位贵人并不是娇滴滴的女子,连忙擦了擦冷汗,"是下官有眼无珠了……"   "怀孕了吗……"   苍霖又说了一些有关金毛狮王的奉承话,见皇后坐在那里若有所思,他便讷讷收了口。   林逸想了一会儿,站起身对苍霖道:"谢谢你,我先回去了。改天有问题还来请教你。"   "是。"   林逸回到琼花宫,坐在椅子上猛灌了一碗燕窝。   入口甜味冲淡了心里的凝重,林逸习惯性地敲打着桌面,脑中转个不停。   张昭仪怀孕了,但是她显然不想让人知道,而自己先前曾经为了编排侍寝名单而查过皇帝的起居记录,近三个月并没有张昭仪的名字出现在上面,张昭仪求自己把名字排在月初,急切地想侍寝……   思来想去,最后得出一个理所应当又显而易见的结论。   --皇帝绿了。   "噗……"林逸捂着嘴以防自己笑出声来。亏他还是一国之君,在外人面前一脸嚣张样子,在家却连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难怪没几个孩子……真是……大快人心啊!!!   李小忠见主子趴在桌子上,肩膀抖动不停,有些担忧道:"主子您怎么了……?"   林逸连忙爬起来,恢复成严肃的模样:"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一件开心事。"   "……"   .   第18章顶撞   这天夜里皇帝又不请自来,一进屋就抱了少年坐在床畔。少年意外乖顺,甚至在沈黎昕的手覆上脸颊的时候脸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   沈黎昕心情愉悦,扳过少年的脸使其与自己对视,笑道:"皇后今天怎么了?"   少年露出一口小白牙,笑得大大咧咧:"没什么!呵呵!"   沈黎昕微微皱眉,与这少年相处时间久了他发觉,这人笑得越灿烂心里就越逆反,索性换上一副冷笑,捏着少年下巴的手也加重了力道。   林逸吃痛,有些不满地盯着沈黎昕,沈黎昕也盯着他。   "你干什么?!"   沈黎昕咬着牙:"你又在算计什么?"   林逸挣扎两下,却是徒劳无用。   "算计什么?"他有些好笑地重复道。   沈黎昕扬眉:"没有吗?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这样跟朕笑的时候,接下来准没好事!"   林逸无辜地眨眨眼:"冤枉啊!人不是因为高兴才笑吗?!臣今天高兴,所以就多笑两声……真没别的意思!真的!!!呵呵呵……"   "高兴?那你说说,今天有什么高兴事?"   沈黎昕松手,少年连忙捂着下巴从他腿上跳下去。   林逸腼腆一笑:"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哪能跟皇上每天操心的国家大事相比……啊哈哈……"心里嘀咕这家伙估计不知道自己绿了吧不然怎么还能如此淡定……想到这里,再看着皇帝气定神闲的样子,突然有些同情他……   林逸走到沈黎昕面前,用自己的爪子轻轻拍了拍龙肩,一本正经地叹气道:"是男人就要学会处事不惊。"   "?"   "皇上,事业固然重要,但同时也不要忘了家庭。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现在回头,为时不晚。臣会默默的……精神上支持你!"   沈黎昕一把抓住搭在自己肩膀的爪子,顺势一拉,某只小野兽再次跌进自己怀中。   "……皇后整个人都是朕的,朕的皇后不支持朕,难道还要支持别人?"   "皇上,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臣不是东西,不能做人的所属物。"……等等,这话怎么说的有点别扭……?林逸眨巴眨巴眼睛,继续道:"……说错了,臣是东西……啊呸……臣不是……不对……"   沈黎昕被逗乐了,伸手刮了刮少年的鼻尖:"整个大周都是朕的,难道皇后不是朕的所属物?"说着翻身将少年压在床上,用力吻上那两片如花瓣的唇。   林逸本因为说错了话而有些懊恼,此时见对方压下来,吓了一跳。本能地想反抗,却转念一想,前几次就是自己反抗太厉害了所以才吃亏,反正都被狗咬过好几次了,这次干脆不反抗,说不定人家对自己没意思就不再纠缠呢……?   然而,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沈黎昕发现少年只侧着头任自己摆布,心里奇怪,于是边解少年衣带边问道:"皇后今天是怎么了?"   少年转头,朝沈黎昕露出笑容,一双氤氲着雾气的眸子里尽是娇媚诱惑。   "臣这样……皇上不喜欢吗?"千万要不喜欢啊!   沈黎昕手中的动作一顿,呆呆望着那张魅惑的小脸。   林逸心里冷笑,你个抖S就喜欢欺负厉害的人是吧今天老纸就不伺候了爱咋咋地!他还朝皇帝投去一个自以为认命的眼神。   沈黎昕见少年非但不抗拒反而引诱自己,心中大喜,按捺不住下腹的胀热扑过去用力撕扯少年的衣服。   "哎哎哎皇上!"林逸这才发现不对劲,连忙大叫。   "怎么了?"沈黎昕抬起头,露出一双发红的眼睛。   "臣……我……唔唔唔!!!"   沈黎昕不耐烦地堵住少年的唇。   又是一夜折腾。   林逸趴在床上挺尸,看着折腾一夜仍旧神采奕奕的皇帝换上龙袍起身离去。   被折腾了一夜的林逸童鞋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自己昨天又被X了呢……回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心中却没有之前几次的屈辱感,反倒十分平静。   这让他突然一阵心慌。难道自己X着X着就习惯了吗……?!开什么玩笑!!!   莫名的危机感爬上心头,林逸睡意全无,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哪知屁股一痛,嗷地跳起来。   入冬以来,冯太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废了去星罗宫请安的规矩,实际上是因为皇帝迎娶皇后,为了表示自己无意干涉后宫才闭门谢客。尽管如此,仍然有妃嫔时常去星罗宫走动,甚至太后时常自己也会叫一些人过做客。而妃嫔去皇后宫中请安的规矩则由于缺少带头人而从未实行过,林逸自己也嫌麻烦,从没硬性要求众妃嫔请安……倒是他自己之前总往别的妃嫔宫里跑……   而这一日冯太后又叫他过去,林逸多少能猜到目的。果然冯太后又当着几个妃嫔的面将他劈头盖脸一顿骂,内容仍然是让他劝皇上雨露均沾不要总霸着皇上不放手……   林逸本就忧心忡忡,此时挨?,许久未尝的憋屈感又冒出头来。   等到冯太后骂累了,端了燕窝细细品着,林逸才抬起头,却不是以往的笑嘻嘻,反倒沉着脸,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太后说的是。只是……皇上的腿长在皇上身上,臣又没法左右皇上的意愿,再说,皇上去琼花宫,臣也没有关门不让进的道理吧?"   端着瓷碗的手微微颤抖,冯太后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语气严厉:"皇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竟然敢教训起哀家来了?!"   林逸哼哼道:"不敢,不敢。臣向来就事论事。"环视四周,目光扫过坐在两边的妃嫔,又再次落在上座的妇人身上:"有道是孤掌难鸣,要不然,臣把皇上叫来,您当面跟他说?"   冯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反了反了,你才进宫多久,竟然跟哀家如此说话……皇后,你心里还有没有哀家,有没有皇上!"   --没有。林逸腹诽着。   "如果太后觉得臣无法胜任,大可收回凤印。"老纸不陪你玩了!   说完便学着人家甩袖的样子转身,潇洒地离开,留下太后和周围看热闹的妃嫔面面相觑。   出了星罗宫,林逸带着李小忠在后宫乱逛,不知不觉就到了张昭仪的住处。   此时张昭仪住的碧雪阁大门紧闭,门口只有一个懒洋洋的小太监。   林逸心里奇怪,绕过正门,从一个不起眼的偏门进去。从廊下走过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屋子里有细微的对话声。其中的女声显然是张婉玉无误,而那个男声……   林逸满头黑线地扶墙:拜托,不要这么巧吧???   那男的低声说了什么,张昭仪突然低声呜咽起来。   "……皇后已经察觉了……以后你不要再来了。"   "……这个孩子……不能留……"   "你走!这是我跟皇上的孩子,跟你一点关心也没有!你走!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婉玉,你不能把他生下来!听我的话!"   "不要!你走!你快走啊!!!"   太阳穴突突直跳,林逸朝站在不远处的李小忠摆了摆手,两人便一前一后悄悄从原路出了院子。   回琼花宫的路上,李小忠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主子,刚才那个……"   林逸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逛御花园逛得有些累,咱们快回去吧……"   李小忠望着自家主子有些憔悴的面孔,心中了然。   下午林逸又发起高烧,几个太医过来诊病,又是开药又是叮嘱弄得寝殿里乱哄哄的。   林逸躺在床上,意识朦胧间,感觉到有人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他睁开眼,朝俯视自己的皇帝露出一排小白牙,有气无力道:"怎么又来了?"   对方也笑起来:"怎么,朕为什么不能来?"   "我都要死了,你还来干什么……"   手腕突然被抓住,皇帝的脸在眼前放大。   "胡说什么?朕让你死了吗?"   林逸无声地笑了笑,接下来又是一连串咳嗽。   "我都忘了,皇上掌握着生杀大权,皇上不让我死,我这条贱命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天……"   沈黎昕心中一紧:"皇后,你说什么?"   林逸边咳嗽着边摇头,用力翻过身背对着沈黎昕。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朕都听说了,你今天在太后那里……"   林逸回头瞅了他一眼:"所以您快点把我撵出宫去吧,不然我都不保证自己还会做什么……"   沈黎昕抽了抽嘴角,心中释然。轻轻抱起床上的少年,搂在怀中,手覆上滚烫的额头。   "你这是跟谁赌气呢?"   怀中的少年哼哼两声,依旧紧闭着双眸。   沈黎昕伏在林逸耳边喃喃道:"她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只要你乖乖听朕的话。"   或许是病痛的折磨,或许是穿越以来战战兢兢度日的压抑,此时半梦半醒间听见那人的话,明知道那只是糊弄人的甜言蜜语,心里却像一块大石头落地似的,一下子没了负担。   --不管那么多了,先晕一会儿再说……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第19章阴谋   沈黎昕放下沉睡的少年,站起身,王福匆匆走近,低声道:"于贵妃娘娘在外面求见。"   他心里诧异,低头看了一眼王福。   "她怎么来了?!"   "回皇上,娘娘说有要紧事禀报。"王福一脸恭顺的样子站在那里,小心翼翼道。   "王福,你跟了朕这么久,应该知道朕不喜欢被扫兴吧?朕在皇后宫中,没心情见她!"   "但是……"   "难道你的主子是于贵妃吗?!"   "奴才不敢……"王福连忙跪下,浑身抖得像筛子,"是于贵妃娘娘非要进来……奴才拦不住……"   "让她回去!"   就在这时,门外想起一个声音。   "臣妾的确有要紧事跟皇上说,或许皇上听了不会觉得扫兴。"   话音刚落,美艳的女子袅袅娜娜地走到门口,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皇帝收起生气的神情,也换上浅笑,上下打量着于贵妃:"你想跟朕说什么?"   于贵妃迈入大殿,走到皇帝面前跪了下来:"皇上,臣妾偶然间听闻一件有关张昭仪的传闻,事关皇室血脉纯正,臣妾不得不冒死赶来禀报。"   沈黎昕扬眉重复道:"张昭仪?"   于贵妃看了看四周,王福在皇帝脚边跪着,两三个宫女站在远处角落,一副屏风后是一张床榻,帷幔垂着,里面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   王福见状,悄悄爬起来带着屋中其他宫人离开,将屋子留给皇帝和于贵妃。   沈黎昕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却不说话。   于贵妃这才缓缓道:"臣妾听说,张昭仪有孕了。"   "哦?有这种事?"   不远处的大周天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话语中带着十足的冷漠。   于贵妃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小心翼翼望去,却发现那人的的确确是在笑着,只是那笑,带着些许毛骨悚然的意味。   她壮着胆子继续道:"如果真是有孕,那也是喜事一桩。只是……张昭仪腹中的孩子,恐怕并不是龙嗣。"   "皇上,皇后自从进宫以来,与张昭仪交往过密……臣妾听说,皇后曾在张昭仪住处待到深夜才离开。"   停下喘了口气,再次抬眼看向座上的帝王,只见那人深邃的眸子里光芒灼灼,直直盯着自己,仿佛要在身上盯出一个洞。她吓得身体一抖,连忙定了定神。   "说下去。"皇帝命令道。   "臣妾还听说,今天张昭仪告病没去给太后请安,皇后先离开星罗宫,却是直接去了碧雪阁。路过碧雪阁的宫女说,皇后进去不到半个时辰便急匆匆离开,张昭仪在屋中垂泪。"   修长的手指无节奏地敲打桌面,沈黎昕托着下巴,盯着于贵妃半晌,缓缓对门外道:"王福,派人把张昭仪叫来。"下意识朝床榻的方向望去,只见帷帐内,那个人似乎动了一下。   他弯起唇角,笑容中带着诡异。   很快张昭仪被带入大殿,那少女脸色苍白,眼中带着明显的惧意,室内渐暗的光衬得那憔悴的面孔白的近乎透明,却是与那曾经见到自己就落荒而逃的少年皇后有些相似。   沈黎昕想到这里,再次看向另一边的床榻,心被什么东西填满得快要溢出来。   张昭仪显然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对于于贵妃的审问,她完全招架不住,几句话便放弃挣扎,扑在地上哭着承认自己怀孕孩子不是皇帝的,漂亮的面孔满是泪痕,上气不接下气的似乎随时都会晕倒。   给皇后诊病的太医们还在偏殿待命,皇帝叫了他们过来,一一给张昭仪把脉,得到的结论都是:已经怀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于贵妃一脸得意,步步紧逼:"张昭仪,本宫问你,谁是与你苟且之人?"   张昭仪跌坐在地上,望着于贵妃,半晌说不出话。   沈黎昕道:"你说,孩子是谁的?"   "是……皇后……"张昭仪咬着唇道。   "张婉玉,皇后身份尊贵,岂容你如此侮辱。你再说一遍,那人是谁?"   "……皇后……"张昭仪气若游丝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   于贵妃这才露出胜利的笑容,看了一眼张昭仪便收回神情,转身跪下:"皇后与张婉玉私通,张婉玉已认罪,请皇上定夺。"   就在这时,床榻方向传来一阵细细的咳嗽。   沈黎昕突然站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似乎想过去,却犹豫了片刻,又坐回椅子上。   "你醒了?"   "嗯……这么大说话声,不醒不行啊……"帷幔里的人叹息道。   林逸的确是被声音硬生生拉出黑暗的。却不是于贵妃,而是最初皇帝压低了声音的抱怨。   他心里好奇于贵妃到这里来干什么,便屏息听了一阵子,哪知越听越离谱。   直到张昭仪哭着认罪,他才发觉事情已经超出他的想象。对于外面的对话,他听得好笑,却又笑不出来。   --如果说是自己占用了林亦寒的身体在这后宫中生活,比起着副身体原本的灵魂,自己显然更胆大,却也不是争强好胜的人。作为心智正常的男性,对于后宫如花似玉的美女们,他有的只是怜香惜玉之心,每天看着她们私下里争风吃醋,他都一笑置之,自以为游走于斗争之外,却不曾想光"皇后"这一身份,就足够他站在旋涡中心。   所以烦心事来了,挡也挡不住。   好像有个无形的啄木鸟锲而不舍地啄敲着脑壳,头疼的让他爬不起来,由于发烧的缘故,身体也软得像一滩烂泥。尽管如此,他却不得不打起十分精神。   吃力地爬起来倚坐在床头,透过纱幔看见外面模糊又微弱的光晕和人影。   他听见皇帝用扬起的音调说:"皇后,她们说你与张婉玉有染。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有几件事想问清楚。"   张婉玉没说话,倒是于贵妃说:"皇后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林逸定了定神:"刚才听太医们说,婉玉妹妹怀有近两个月的身孕,如果孩子是我的,那就说明两个月前我就与婉玉妹妹有关系,但是……"   "于贵妃姐姐,我是什么时候入的宫?婉玉妹妹,你扪心自问,我什么时候开始与你交好?"   外面没了声音。   "我来回答你们,我进宫不过两个月有余,起初的一个月里甚至鲜少踏出琼花宫。与婉玉妹妹交好也只是近半个月的事。"   林逸舒了一口气,擦掉头上的冷汗,继续道:"至于今天上午,我的确去了碧雪阁,但我并没见到婉玉妹妹,婉玉妹妹根本不知道我去。这是为什么呢……?我想婉玉妹妹肯定知道原因。"   说到这里,林逸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于贵妃姐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沈黎昕听得兴起,此时看向于贵妃,发现她果然脸色惨白,在少年说完那句话之后突然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地,抬头一脸惊慌地看向皇帝:"臣妾只是……"   "你只是看我好欺负罢了,"帷幔中少年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渐渐变低,"下次记得找点说得通的理由……"   沈黎昕一惊,起身大步走过去,掀开帘子一看,发现少年倚坐在床头,却已经双目紧闭昏迷过去,一张发白的小脸冷汗涔涔,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着,就连原本粉色的唇瓣也变得青白。   接下来的几天,皇帝没再去看他,林逸时睡时醒,每天都被宫人精心照顾着。他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换了个房间,但病的七荤八素,他倒是没心情琢磨自己搬到了哪里。   这天他终于能起床了,于是跟照顾自己的李小忠说出心中的疑问。   李小忠笑着说:"这是皇上的恩典,温泉宫不像别处那么冷,甚至比星罗宫气温宜人,皇上让您在温泉宫养病呢。"   "可以泡温泉?"林逸两眼放光。   李小忠突然包子脸了,显然对自家主子有异于正常人的大脑回路表示汗颜,半晌才缓缓道:"应该可以。"   "走走,去泡温泉!"一直萎靡不振的林逸突然蹦跶起来,除了脸色仍不好以外,行动倒是与常人无异。   李小忠默默擦冷汗:不用感谢皇上隆恩真的没问题吗?!   .   第20章洗澡   林逸开门一看,呵,好大的澡堂。大理石砌成的池子,热气腾腾的池水,水波粼粼,雾气缭绕。   一想到这么大的豪华温水泳池只有他一人享用就心情愉快,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欢脱地蹦跶进水池里里,宽阔的房间里回荡着少年旖旎的呻|吟声(舒服的)。   水温低于体温,泡起来很舒服。   这么一扑腾,似乎病也好了大半,会游泳的林逸仰面躺在水里游来荡去,舒服地哼起小调。   此时他心里也多少有些感激皇帝,竟然给自己安排了这么好的地方,转念一想都是因为那人自己才总被折腾,如今借个好地方住也是理所应当。   这样想着,林逸心里释然,开始继续在池子里扑腾。   林逸来回游两圈就没了力气,趴在白色大理石铺成的池子边缘休息。   忽然,眼前闪过一道影子。   他以为自己眼花,连忙揉了揉眼睛,光洁的大理石地砖干净地似乎能映出自己的面孔,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或许是病没好,又耗尽力气才出现幻觉。林逸连忙洗了洗身子,从池子里爬出来。出水的瞬间,由于少了浮力的托举,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站在门口的李小忠见状连忙走过来扶住他,随后有另外几个宫人走进来仔仔细细帮他擦干身体,套上干净的里衣。   就在这时,站在门口衣架旁的太监突然惊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双眼直勾勾盯着斜上方。   包括林逸在内的所有人都朝那个方向望去,李小忠一脸不满地走过去踢了那人一脚。   "嚎什么嚎?!小心冲撞了主子!"   那人依旧盯着一个方向,举起颤抖的手指了指红色的门梁。   李小忠也跟着看过去,竟然同样惊叫了一声,不动了。   林逸抬头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同样震惊不已。   那是一条金黄色的蟒蛇,比手臂还粗,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x t 8 0 8 0 . c o m 一动不动趴在门梁上,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李小忠第一个回过神,哆哆嗦嗦道:"主主主子别怕,奴才去叫侍卫--"   那蟒蛇似乎听懂了李小忠的话,突然伸出信子朝李小忠嘶鸣。   李小忠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不敢动。   其他宫人见状,全都尖叫着跑远了。   林逸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看着挂在门梁上的蟒蛇,看样子这是一条黄金蟒,在前世是一种极其稀有的变异蟒蛇,无法在野外生存,却一直被人类培育繁殖,性情温顺,不会轻易主动攻击人类。而眼前这条黄金蟒,蓄势待发地弓着身子,不断朝下面的人发出警告性的嘶鸣,与认知中的黄金蟒相差千里。   看着一屋子人躲的躲跌的跌,林逸站在原地,脑中一个声音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他渐渐地不再害怕,反倒仔细观察起来。   先不考虑这条珍惜的黄金蟒为什么会出现在温泉宫,当务之急是把它从上面弄下来,并且不能伤人。   他想起看过的某本书上提到一种草,具有驱虫驱蛇的功效,而自己曾经在空间里见过这种草。   当机立断,林逸闪身进入空间,凭借记忆找到那种草,拔了好些出来。   在场的人注意力全都落在那条蛇上,并没有人注意到林逸的小动作。   等到林逸拿了草出来,当着蛇的面将草叶撕开,挤出其中的汁液。蛇闻到气味果然浑身一震,本能地朝梁上爬去。   林逸走到吓傻的李小忠跟前,李小忠回过神,连忙爬起来出去叫侍卫。其他宫人也跟着连滚带爬地跑了。   林逸最后一个离开,临走之前他将一个大木桶摆在墙角,又咬破手指滴了几滴血在桶里,才转身走出去。   没过一会儿,就传来消息,已经将那条蛇杀死在木桶之中。   "杀了?为什么?!"林逸吓了一跳,那可是珍惜动物啊……   "是那畜生突然咬住一个人的手,为了救人才……"   林逸理解地点点头,他潜意识里本能地害怕爬行动物,此时听说蛇已经死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条蛇出现在温泉宫,或许并不是偶然。明明正处于冬眠的动物,为什么会藏身在他洗澡的地方?明明是非常温顺的蛇类,为什么会极具攻击性?   几个问题串在一起,心中已有了一个答案,却是他最无可奈何的。索性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而是看向李小忠:"那条蛇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回主子,自然是扔掉……"李小忠心有余悸地擦着冷汗,小心翼翼回答道。   "扔掉怪可惜的。"蛇浑身是宝啊……   "那主子的意思是……?"   林逸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留着吧,既然它不请自来,咱们也不能浪费啊是不?"   皇帝听说温泉宫闹蛇,皇后受了惊吓,便亲自前来慰问皇后。   一脚迈进温泉宫大门,他就被院子里传来的香气吸引。定睛望去,原来是少年和几个太监宫女围坐在叶子凋零的花架下,围着火盆吃炙肉。   只见几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女围坐成一圈,有说有笑的聊着,只有为首的锦衣少年全神贯注的摆弄着火盆上用竹签串着的肉,白皙的脸颊上还蹭了一块黑。   沈黎昕悄悄走到少年身后,旁边的宫人一见来人,全都收了声音,噤若寒蝉地起身行礼,然后都跑光了。忙于烤肉的少年完全没发现身后多了个人,仍然卖力地翻转竹签,时不时往肉串上刷一些酱料。   "皇后好兴致啊!"沈黎昕笑道。   林逸吓得浑身一抖,回头一看是皇帝,便咧嘴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   "朕听说皇后受了惊吓,特地放下手里的事过来看看,但是,皇后看起来并不像受惊吓的样子啊……"   "啊哈哈……也不知道是谁胡说的,臣不是好好的嘛……哎,又劳烦皇上跑一趟了,臣真过意不去……"林逸举起一串烤好的肉递到皇帝眼前,"皇上也尝尝?"   烤得恰到好处的肉串发出扑鼻的肉香,沈黎昕笑着接过,咬下去,肉汁的香气在口中蔓延,顿时食指大动,三下两下吃了个干干净净。   少年又递上第二串。   沈黎昕在旁边坐下,边吃边问:"这是什么肉?"   林逸十分淡定地说:"蛇肉。"   沈黎昕吃肉串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却依旧面不改色地将第二串消灭掉。他放下竹签,严肃道:"你把南越国圣物给吃了?"   林逸继续烤肉,手一哆嗦,头也不抬地道:"圣物?圣物怎么跑到温泉宫来了?臣宫里的侍卫都被它咬伤了,不杀了吃肉难解臣心中不快。"   沈黎昕看着少年认真的样子,突然扑哧笑出声来:"也只有你杀了这蛇朕不会怪罪。"   "是吗?臣真是荣幸之至啊哈哈……"林逸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更不敢看皇帝的表情了。   沈黎昕唏嘘道:"这金蛇是南越国圣物,在南越国是要当做神明供奉起来的。前年镇南将军攻克南越国,从南越国的神庙里找到这条金蛇,带回来献给朕。去年南越国臣服大周,南越使臣进京,朕亲口答应南越使臣要精心照料金蛇,却不曾想竟成了朕的腹中餐……"   林逸心虚地道:"能做皇上的腹中餐,也是三生有幸啊!再说,谁让它擅自跑到这里来,还偷看我洗澡!"   "它还偷看你洗澡?!真是该死!来来来,再给朕一串!"   "……"   两人就这样你一串我一串,把南越国的"神明"吃掉了……   吃了烤肉,又喝了几杯梅子酒,林逸胆子放开不少,不安分地将爪子搭在皇帝肩上:"皇上,你真是好人,把这么好的地方给我住。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只能敬你一杯!"说完又灌了一杯酒。   沈黎昕抬眼看他:"你是朕的皇后,还用跟朕客气吗?再说,你不是给朕做炙肉了吗?"   林逸嘿嘿笑着,白皙的小脸上挂着酡红色,两只眼睛氤氲着水汽,仿佛勾人心魄般妩媚。   突然,少年好像又想到什么,脸色一沉道:"皇上,臣之前病得胡涂,后来婉玉妹妹怎么样了?"   沈黎昕饶有兴致地挑眉,上下打量着林逸:"婉玉婉玉,叫得真亲啊……朕早就知道那女人对朕有二心,只是朕准备对付张家,便让她在宫中又呆了一段时间。如今张家已倒,她自然被削去封号,关起来了。话说回来,于贵妃那一状,刚好给朕一个扳倒张家的时机。"   林逸低头,若有所思。   沈黎昕笑着抬起少年的下巴,使其与自己对视:"朕这次顺利扳倒张家,皇后也有功劳呢……"   林逸对皇帝眨巴眨巴眼睛,腹诽道:明明是你利用我!如果不是我经常跟张昭仪一起玩,她能被人发现怀孕,能被于贵妃当做陷害我的工具吗?!   突然回想起那天皇帝跟自己说过的话。他说"朕允许你跟张昭仪经常走动",显然他就是在利用自己。想到自己万众瞩目的靶子和棋子的身份,心中有些不快,索性侧头看向别处。   .   第21章洗澡2   皇帝松开手,林逸连忙躲到远处。   一时间没人主动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林逸低头坐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朝边上看去,发现皇帝完全没有发怒的迹象,反倒笑意盈盈地扬着眉,那表情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咱们进去来一炮怎么样啊"……   林逸从沉思中回过神,哆嗦了一下,朝后缩了缩。   果然,沈黎昕开口道:"皇后……"   林逸装作弱柳扶风的模样,咳嗽道:"臣感觉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   "也好,外面风大,还是进去吧!"沈黎昕站起身,走过去将林逸拦腰抱起:"朕送你回去。"   林逸这才回过神,却是躺在皇帝怀里一动不敢动,猛地抬头,对上那人灼灼的视线。   "啊哈哈……怎么能劳烦皇上呢,还是臣自己来吧……"林逸有些不好意思。   沈黎昕倒是完全不在意,转身朝寝殿方向走去,笑道:"朕的皇后还跟朕客气什么?!要是让人见了岂不是要笑话朕!"   "……"你这样我才会被笑话!林逸内心在咆哮。   进了屋,沈黎昕将林逸放在床上,自己也侧身坐在床畔。   屁股沾床的瞬间,林逸就下意识地朝床里面爬,而皇帝偏不让他往里爬,熟络地抓住他的胳膊,顺势一带,他整个人歪着跌回皇帝怀里,脸重重砸在胸膛上。吻落在林逸耳朵上,他浑身一颤,不动了。   胡乱亲了一阵,沈黎昕笑着道:"皇后现在倒是'香气扑鼻'。"   林逸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果然一股烤肉香味,混在皇帝衣服的熏香里,就显得有些奇怪了。他心中一动,连忙用力推开皇帝,义正言辞道:"臣……现在不合适做这个……一身怪味,皇上闻了会倒胃口。"   "没关系,朕觉得很香。"   林逸想哭的心都有了:"我自己闻着倒胃口不行吗……"   沈黎昕思索片刻,沉吟道:"也好,朕身上也有味道,不如先去沐浴。"   "啊?!"   沈黎昕看着林逸,笑得像个狐狸:"朕与皇后一起沐浴。"   "啊???!!!"   沈黎昕收了笑容,一脸严肃道:"怎么?皇后不高兴吗?"   "不不不,"林逸连忙摆手道,"能跟皇上一起沐浴是朕的荣幸啊荣幸!"说完之后他简直想抽自己一巴掌。   温泉宫顾名思义,温泉是卖点……与星罗宫一样建在温泉边,却是引了温泉水入池,原本是皇帝在宫中休闲的地方。只是"暂住"的林逸童鞋在皇宫主人面前没有反驳权,只能苦着脸跟皇帝一起来到之前遇到过蛇的那间浴室。   看着宫人们一件一件脱去皇帝的衣服,与少年纤细瘦弱截然不同的年轻男子健壮的身体展现在眼前,林逸看得心里泛酸,就差在脸上写"羡慕嫉妒恨"了。   正当林逸躲在角落里狠狠咬手绢,那边皇帝突然道:"皇后怎么不过来?"   "啊?!"林逸回过神,发现那些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光了,偌大的浴室里只剩穿戴整齐的自己和光溜溜的大周皇帝。   见林逸发愣,皇帝又叫了一声:"过来。"   这回是命令句。   林逸不得不承认,皇帝的声音总会给人莫名的压迫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去服从对方的命令。   他耷拉着脑袋走过去,猛然回神,又惊慌失措地朝后退去。   "啊哈哈……我我我脱衣服……"   "……"沈黎昕有些好笑地看着少年,不发一语。   少年又走到衣架边,慢吞吞解开腰带,脱下外袍,接着是里衣……打开衣襟的手突然一顿,在露出胸膛的瞬间再次合上。   沈黎昕挑眉,三步两步走过去,抓住少年握着衣襟的手,用力一扯。   林逸欲哭无泪地看着被自己的手却是借皇帝力撕开的里衣。   艰难又痛苦的脱衣服之后,终于可以下水泡澡了。同样的地点,却因为多了一个人,林逸洗的格外煎熬。   整个身子加半张脸完全埋在水面以下,只露着鼻子和眼睛小心翼翼观察一脸舒服的坐在池子边上的皇帝。   --没错,尽管那家伙没穿衣服的时候跟普通人一样,但怎么说都是皇帝,一想到是皇帝,又曾经对自己做过那种事,他就恨不得夺门而逃。   正想着,突然感觉到一双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林逸吓了一跳,竟忘了自己躲在水里,嘴里松了气,水顺着口腔迅速灌进去,他本能地挣扎了两下,却是脚下一滑,摔了一跤。由于是在池子里,所以他很快就……沉底了。   窒息感袭来,周围都是温热的泉水,他想抓住什么,身边却什么都没有。   直到那人出现在自己身边,一手抓住他的手臂,另一手托住脑袋,他连忙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另一只自由的手臂抓住那人的手,双腿夹住那人的腰。   突然感觉那人身子一顿,下个时刻,那人没有把他捞出水面,反而欺身而下,将他压住池底。   眼前阵阵发黑,失去意识前,感觉到那人的唇贴住自己的唇,撬开牙关将一股空气度入,最后的画面是那人在水下略显扭曲的放大的面孔。   仿佛一切戛然而止,再次醒过来,是被抱出水面的瞬间,大量空气进入肺部引起的剧烈咳嗽。   林逸发现皇帝抱着自己往池边的方向缓慢移动,水花翻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皇帝带林逸走到池边,将浑身无力的少年面朝下靠在池子边台阶上,水下早就挺起的炙热迫不及待地寻找到入口,借着水的托力猛冲进去。   林逸发出一声闷哼,却由于气若游丝,变得更像勾人心魄的呻|吟。   "……啊……疼死了……"   沈黎昕扳过他的脸,轻轻亲吻他咬得发白的嘴唇:"谁叫你勾引朕?疼就忍着吧!"   下面一个俯冲到顶,林逸疼得不行,开始奋力挣扎,溅起大片水花。   "皇上……啊嗯……疼……求你了……"   "求朕什么?"   "放过……唔……出来……"   "什么?朕没听清。"   没有回答,少年面朝下趴在满是水渍的白色大理石上,瘦弱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沈黎昕以为少年又昏过去了,却突然注意到从少年侧着的脸颊上流下的液体。   他心里莫名一慌,很快又恢复镇定,用不愉快的语气问道:"你哭什么?"   "没……"特么的疼得要死还不让发泄一下啊?!搞独裁也不带你这样的!   沈黎昕皱了皱眉:"你不喜欢这样?"   "嗯……"林逸点点头,腹诽着,废话!只有抖M才喜欢这样吧?!   "那好……"   做完一次,皇帝亲自将两人都洗白白,之后便抱起少年出了浴室,朝寝殿走去。   结果在寝殿里又"正经"地折腾了几次才算完活,此时已至夜晚。   林逸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感觉到身边的皇帝下了床。他心里奇怪,以前皇帝都会留下过夜,今天怎么精力这么旺盛?!把自己折腾要死了竟然还能像没事人似的走人?!   带着心里的疑惑,林逸不由得多瞅了皇帝几眼。哪知皇帝也在瞅他,两人就这样对上眼了。   林逸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继续趴着挺尸,沈黎昕却一脸温柔地坐过来,摸了摸林逸的头发。   "不是朕不想陪你。年底事比较忙,朕要回去处理一下。"   "嗯,国事要紧,皇上快去吧!"林逸头也不抬地说。去了就别再回来!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默念。   然而这一幕看在皇帝眼里,却是像情人跟自己闹别扭。看着趴在枕头上一动不动,撅着嘴不发一语的少年,沈黎昕心中一片柔软,不由得用手挑起少年的一缕黑发,凑到嘴边轻轻吻了吻。   林逸打了个冷战。回头,看见皇帝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   .   第22章刺客   深夜。   守夜的小太监坐在台阶上,身边摆着白色的灯笼,夜风很大,吹得烛火摇曳不定。小太监双手托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他并没有留意到一个黑影飞快掠过,消失在身后沉睡的宫殿中。   宽阔的大殿里,只有一盏小灯发出如豆的光芒。   黑影攀上屋梁,小心翼翼地观察下面的情况。   大殿里看不到一个人影,床幔垂着,透过纱质的帐子,隐约可见瘦小的身影蜷缩着躺着,悄无声息。   黑影落在地面,缓步朝床的方向走去,没有一丁点声响。掀开帷帐,一团锦被展现在眼前。床上的人睡相实在不好,那么大的空间,偏要缩成一团,恨不得整个脑袋也蒙在被子里,只有一头长发散落在外,乌黑蜿蜒,像一条无声的溪水。   黑影可没有兴致琢磨躺在床上的某人为什么要这样睡觉,黑布遮挡住大部分脸,只露着一双凌厉的眸子,直直看着床上那人。   黑影爬上床,无声地朝那一团移动,抬起双手的瞬间,从袖口露出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   刀起,落下。   噗   划入被子中却并没有预想中与血肉摩擦的声音,反倒是……像扎在棉花上。   心里暗叫"糟糕",下意识地想抽|出匕首,下个瞬间,他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那间深夜的宫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百花盛开的田野花海,阳光明媚,鸟鸣清亮,微风拂过面颊,整个身体被一股说不出的温暖包裹,让他心甘情愿深陷其中。   他的世界只在这一片明亮的田野中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林逸听见声响,警觉地翻身爬起来。   原本宽大的床上,除了那一团用被子包裹的不明物体以外,边上竟然还躺着一个黑衣人。   林逸有些难以置信地揉了揉双眼,真有人中奖了!   避开不明物体,爬到黑衣人一侧,小心翼翼地掀开蒙面,发现那是个相貌普通的青年,此时仰面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奇怪的是他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好像在睡梦中看到什么美好的事。   看着另一边被子上插着的匕首,林逸不由得擦了擦冷汗。   事实上他早就怀疑之前的黄金蟒跑到温泉宫是人为所致。幸运的是蟒蛇并没顺利伤到林逸,却误打误撞被侍卫杀掉,最后进了皇帝和林逸的肚子。这件事在宫中肯定已经不是秘密,那某后主使没能达成目的,应该不会善罢罢休。   尽管表面上看,皇后是皇帝的发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应该没人会威胁他的安危。他却跟所有人一样心里明白,这个位置代表的是明枪暗箭和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可惜自己目前还不能从这个位置上下来,而宫中的所有人都不能绝对信任,所以为了确保自己不被暗算,他只能尽可能地在自己的活动范围做一些防护措施。   还好睡觉的床够大,他做了一个跟自己身形差不多的靶子,里面填满林氏自制麻药,又弄了个假发套在上面,盖上被子,如果不仔细瞅,还真像一个人蒙着被子睡觉。林逸把替身摆在床中央,自己则躲在床另一边看不到的黑暗角落里。   这招不但可以抵御暗算,还能糊弄皇帝。   结果仅仅才第一天,就有杀手上钩了……   林逸十分欣慰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第一天草草做的靶子并不精致,充其量看起来是个人,也不知道这个杀手是多急功近利,也不看仔细了就下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个杀手近视呢……   把昏得一脸幸福的杀手童鞋结结实实捆了起来,拍拍手,气运丹田:"来人啊--有刺客--!!!"   惊慌失措的守夜太监打翻了灯笼,火苗舔着白色的纸灯笼迅速燃起,又很快熄灭成一地灰烬。   等到侍卫们推门冲进寝殿,却发现刺客已经被捆成了粽子丢在地上,少年只穿着一身里衣,却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盯着他们看。   总管太监李小忠姗姗来迟,奋力扒开人群想挤进去护驾:"主子--"话没喊完却愣住了。   "先带下去关起来,"林逸踢了踢脚边的某刺客,环视在场的所有人,"今晚的事谁都不许张扬出去,如果明天让我听见外面谁说起,我就告诉皇上你们渎职怠慢我,让皇上把你们全都关进天牢!"   一屋子侍卫全都面面相觑,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林逸冷笑道:"我说到做到,谁不信可以现在就出去跟别人说。"   没有人动地方。   "那好,你们记住我今晚说的话。"林逸满意地站起身,对李小忠道:"走,跟我出去。"   "哎?主子……现在吗?要去哪里?"   "嗯……"林逸转转眼珠,思索片刻道,"找皇帝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去!"   "……"李小忠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主子您能别这么肉麻不……   沈黎昕突然感觉自己心血来潮按照皇后列的名单招寝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   比如眼前,他正与一个人对着如豆的烛火相视无言。   那个青年比他大不了多少岁,容貌相比沈黎昕的英俊刚毅,那人倒是俊秀文雅更多一些,云白色的锦袍衬得一身书卷气,偏有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勾人心魄,俨然是一副风流公子之态。   只可惜,这位风流公子是皇帝的充侍,位列九嫔,一生注定与美女佳人无缘。   沈黎昕与萧继人手一卷书,对坐着不知道看了过久,谁都不主动提起就寝,于是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月上中天,四周一片寂静。   终于,萧继放下手中的书,抬头对皇帝展颜一笑:"这么晚了,皇上不去休息吗?"   沈黎昕瞥了一眼萧继,板着脸道:"朕不困,萧充侍,你如果累了可以先去睡。"   萧继脸上的笑容更深:"皇上在臣宫中,臣怎能先休息?"   沈黎昕抽了抽嘴角,不再说话,而是继续低头看书。   烛火摇曳。   不知看了多久,沈黎昕揉了揉有些发干的眼睛,却发现对面的萧继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皇上如果不想睡,那臣为您弹一曲如何?"   "嗯,也好。"沈黎昕点头。   萧继叫人搬来琴,琴声奏响,乐声如水般徐徐荡起,婉转悠扬。   沈黎昕一手托着下巴,默不作声地听着,等到一曲终了,他望着萧继淡雅出尘的面孔,感叹道:"京城第一才子萧家十三郎,天昭三年拜官诏策郎中,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放着好好的仕途不走,却偏要进宫……"   萧继垂着眸子,自嘲地笑着:"是臣仰慕皇上,所以才甘愿进宫侍奉。"   沈黎昕嗤笑道:"甘愿?"   萧继道:"萧家总归要有这样一个人。"   "萧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名门望族的萧家了,就算你不进宫,也没人会拿一家老弱病残做文章。朕当时倒是想提拔你进吏部,只可惜……"   萧继看着沈黎昕,一双桃花眼目光灼灼:"皇上,如今再说这个,是不是有些晚?"   沈黎昕也上下打量着萧继,不再说话。   两人又开始僵持。   王福悄悄走近来,凑到沈黎昕耳边说了什么。萧继观察到皇帝的眼睛蓦地一亮,之后弯起唇角笑得温柔。   王福一脸为难地问道:"陛下,怎么办?"   沈黎昕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回去。"说着低头对萧继说:"萧充侍,你先休息吧,朕还有事要处理,今晚就不陪你了。"   "臣遵旨。"萧继下跪道。   萧继一直跪在地上,看着那双金丝龙纹的靴子走出视线,急匆匆的脚步声越行越远。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朝外面望去。   那个一身玄色衣袍的男子走得急促,衣袖翻飞,却依旧一派威严。   搭在窗上的手骤然一紧,手指发白。许久,直到皇帝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夜色中,他才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另一边,因为遇到刺客而"受惊"的皇后童鞋抱着锦缎的枕头推门走进青霄殿偏殿,跟在身后的小太监急得满头是汗,却只能一遍一遍解释"皇上去了萧充侍宫里并不在青霄殿",皇后却置若罔闻,径直走到床前,将自己的枕头往上一扔,然后整个人朝龙床扑去。   小太监心想派人去叫王公公的人怎么还不回来啊一边欲哭无泪地跟趴在床上呈大字型的某人说:"皇后千岁……皇上今晚不会回来了……您看……"您能不能回去睡啊求你了……   林逸急着在龙床上宣布主权,滚了半天才回头对站在旁边的小太监道:"他不回来也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他!"说着继续滚来滚去。   "但是……宫里没有这个规矩啊……"   林逸瞥了他一眼,一副"你怎么这么不识趣"的表情。   下个时刻,另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气喘吁吁道:"皇后……皇上马上就回来!"   守在床边的小太监松了一口气,擦着冷汗退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外面太监唱道:"皇上驾到--"   随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殿门被人迫不及待地推开,大周的皇帝满脸笑容地走进来。   "皇后,你怎么到朕这里来了?!"   .   第23章夜话   沈黎昕笑着道:"你怎么跑到朕这来了?"低头一看,呵,连枕头都自备了,想的真周到。   林逸望着皇帝笑的开花的脸,心里震了震,却很快恢复正常,也笑道:"想你了嘛!"   说完便是通体的寒战,没想到自己竟会发出如此肉麻的声音。   果然,皇帝听了心情大好,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压过来,张开手臂将林逸揽入怀中。   林逸也不甘示弱,一咬牙,顺手把旁边的被子一掀,把两人结结实实地罩在被子下面。   两人挤在用被子蒙住的狭小空间里,一时间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真真切切。沈黎昕怀抱着温香软玉,心中早就像融化了般酥软。带着怀中人顺势一躺,那少年原本就瘦弱,此时一动不动地趴在他胸口,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一次重量。沈黎昕不由得收紧手臂,恨不得将那瘦弱的身体狠狠揉进身体里。   许久,林逸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被里浑浊的空气中闷闷响起:"皇后,从没有哪个人跟朕如此亲近过,你是第一个。"   林逸调侃道:"难道那些妃子皇上都没近过身?!难怪啊……嘿嘿……"笑的意味深长。   沈黎昕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朕的意思是你跟她们不一样。这后宫之中除了你,也没人敢跟朕用这种语气说话了。"说罢又是一阵感叹,自己好像从没跟谁说过这样掏心窝的话。此时沈黎昕只觉有些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观察怀中人的反应。   然而林逸只是轻笑,那笑声听在年轻的皇帝耳中,颇有些不以为然的轻蔑。   沈黎昕心中一沉,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凌厉:"朕说的你都明白吗?嗯?"   "明白!怎么不明白!"林逸连忙回答道。这皇帝就是皮子紧了想找人给松松,说白了就是犯贱嘛,听惯了奉承话突然来个跟自己没大没小对着干的就当宝了。   沈黎昕自然不知道林逸心中的想法,听见少年的话,他自以为刚才少年的小举动都是自己想错了,心中欣喜不已。他小心翼翼捧起少年的脸,狭小漆黑的空间里伸手不见五指,他却想要努力看清那人的样子。   然而怀里少年却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从沈黎昕身上拱了下来,掀开被子一角,瞬间新鲜空气倾泄进来,露出外面昏黄微弱的光。少年的面孔在柔和光线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却更添一抹艳色。   沈黎昕也翻身趴着,有些好奇地看着。   然而少年又合上被子,将光线阻挡在外。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沈黎昕知道那人已经挪到自己身边,他紧绷着神经小心翼翼地听着,心中有些惴惴地等着那人接下来的动作。   他承认自己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有些古灵精怪的少年。尽管平日里事务繁忙不能时刻相见,他却总是忍不住去想那人的一颦一笑。想到那人是自己最信任之人的弟弟,就等于那人也是自己的身边人,心里就会莫名的涌上一股暖意。   正想着,少年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很近,近得仿佛能感觉到那人呼吸的温热和身体淡淡的香气。沈黎昕不由得心跳加速。   林逸叹气道:"皇上,臣现在一闭眼,就好像看见那条金蛇张着嘴要朝我扑过来。"   沈黎昕摸摸少年的脸颊,柔声道:"那蛇不是已经被吃掉了吗?它不会再来找你了。"   林逸在黑暗中翻了翻白眼,拱道皇帝身边,身体贴在皇帝的胳膊上,继续装柔弱:"但是……臣……害怕……"   沈黎昕心中一紧,翻身将少年紧紧拥进怀中:"没事了,朕不是在这吗?"   "皇上,臣今天一直在想,那蛇本应该冬眠,为什么会跑到温泉宫去?又偏偏堵在臣出门的地方?臣并不怕畜生,怕的是那站在后面的……人。臣怕在这宫中,还没等熬过几年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沈黎昕低头亲吻少年的额头:"不会的。朕会保护你,不要怕。"   林逸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记得自己跟皇帝挤在一床棉被里紧紧贴着,在黑暗中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很久,直到他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还感觉到皇帝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自己的后背。   这一夜难得没折腾。   第二天林逸起床很晚,皇帝早就不在了。   他起床后简单吃了些东西,就回到温泉宫。   刚进门,就见李小忠急匆匆跑过来:"主子不好了!"   "怎么了?"   李小忠急得一头汗,伏在林逸耳边小声道:"昨天晚上抓的那个刺客,自尽了。"   "什么?!"林逸刚坐下,此时又站起来,"怎么会呢?!你们把他关起来之前没给他搜身吗?"   "搜了啊!但是他是咬舌自尽!"   "我去看看!"   林逸转身要走,李小忠连忙拦住。   "主子,很难看的,还是别去了,小心受惊吓。"   林逸有些懊恼地盯着李小忠看了半晌,最后还是坐了回去。   算了……反正多少能猜出想杀自己的人是谁,他也不觉得拷问刺客能有多大收获。   事实上,尽管他并不在意宫中到底谁怨恨自己,却也明白不能一味的被动挨打,须知最有效的防御是进攻,只有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并不好惹,才能真正变被动为主动。为此,他不许宫中人将闹刺客的事张扬出去,又不动声色地跑到皇帝寝宫,故意蒙着被子交谈,是为了让幕后指使者看不清虚实,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刺客死了,这件事断了线索,再查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况且……就算抓到罪魁祸首,接下来肯定又有其他人出现。索性……一次性给那些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人们一个下马威,叫他们以后不敢再嚣张。   林逸心中释然,眉目舒展开来,开始呵呵呵傻笑。   "主子……"李小忠擦冷汗。   "嗯?"   "那刺客……怎么处理?还留着吗?"   林逸白了他一眼:"死人留着干什么?吃肉吗?当然是扔掉……等等……"他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传令下去,让各宫妃嫔都到温泉宫来。我有话对他们说。"   皇后第一次主动邀请妃嫔做客,妃嫔中有狐疑的,有看热闹的,也有无所谓的,除了待产的史妃不能到场,其他十四人在午后陆陆续续来到温泉宫。   温泉宫前殿摆了桌椅,上面除了一些寻常的瓜果点心以外,还各置一个小巧精致的碳火盆,用干净的金属丝网盖着。   林逸坐在首座,满意地看着坐下养眼的美人们。一咧嘴,原本酝酿好的庄肃气度消失不见,配上那张绝色面孔,倒变成勾人心魄的媚气。   "各位姐姐妹妹不必拘礼。进宫以来我都没跟姐姐妹妹聚过,如今皇上开恩让我在温泉宫小住,想到这里景致不错,所以就想请各位姐妹一起欣赏。"他在外人面前从来都以"我"自称,这也是其他妃嫔不把他当皇后看的原因之一。   下面没有回答,十几双晶亮的眼睛却齐齐看着他。   林逸笑了笑,叫宫人将一盘盘切好的肉片端上桌。   十几个妃嫔一起吃烤肉,倒是十分热闹。   大殿里弥漫着扑鼻的香气,殿外是雾气弥漫流水淙淙如仙境般的景观。妃嫔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说笑,时而被坐在上座的皇后招呼喝酒。   林逸两三杯温酒下肚,脸颊泛起酡红色,离了席跑到妃嫔堆里开始胡侃。   "程姐姐你知道那条蛇原来是养在哪里吗?"   "臣妾不知。"   "是离温泉宫不远的珍珑馆,那畜生竟然放着冬眠不眠,跑到温泉宫来了。姜妹妹你说,那蛇偏偏就赖上我了……我就站在门口,差点被那畜生一口吞了!"   "竟然有这种事?!皇后您没事吧?"   林逸挑眉,望着身旁的少女:"当然没事,当时那条蛇眼看就要咬住一个太监的脖子,其中有个侍卫当机立断,双手一抓,就这么将金蛇当当正正抓在手中。那畜生还在他手中不住挣扎,那人真是神勇,就这么用力一扯,金蛇被活生生地撕成两段!顿时鲜血四溅!"   "啊!"起初周围的妃嫔还在专心致志地听着,此时却吓得连筷子都握不住了。   一个年纪比林逸还小的少女白着脸问道:"后、后来呢?"   林逸翻了翻火炉上的肉片,在上面刷了一层酱料,肉片被烤的嘶嘶作响,香气四溢。   "后来啊,叫我跟皇上一起给烤着吃了。"   旁边一个妃子正要将肉片送入口中,此时也一惊之下掉了肉片。   另一个瓜子脸的妃子干脆摇摇晃晃地昏了过去。   .   第24章吐了   沈黎昕从御书房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北边前线传来密报,突厥王族内部似乎在闹分裂,这对大周来说无疑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皇帝与几个大臣在书房里讨论了一个下午,对是攻是守的问题争论不下。眼看着一场文斗朝着武斗的方向发展,听得脑袋发胀的皇帝陛下大袖一挥,众位爱卿统统回家吃饭,此时明日再议!   好不容易出了书房,沈黎昕径直朝后殿走去。自从早上离开就一直忙于政务,连打盹的时间都没有,也不知那个昨晚自动送上床的小家伙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是不是在念着自己……?   想到这里,沈黎昕唇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然而当他走进寝殿,却被告知,皇后一大早就走了,说是要在温泉宫宴请众妃嫔。   原本轻飘飘的心被重重摔在地上,又被无情地踩了两脚,碎成一片片。   沈黎昕望着空无一人的寝殿,唇角的弯度硬生生变成冷笑。   另一边,林逸坐在美女堆里胡侃,成功吓晕了一个瓜子脸的妃子。林逸看了一眼,记得那是陈美人,平日里不喜张扬,与人说话也唯唯诺诺的,此时一看原来真不是装的,嘿,胆子真小。   他又喝了一杯酒,脸颊愈发红得像桃花,眼中波光流转,带着一丝娇态,看起来却是妩媚动人。   "陈姐姐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带陈姐姐下去休息!"   几个宫女连忙扶起脸上发白的陈美人,朝后殿方向走去。   林逸望着宫女搀扶陈美人的背影,抬高了声音道:"你们仔细点伺候,这温泉宫最近不太平,别又从哪冒出个刺客伤到陈姐姐。"   旁边又有人吓得摔了酒杯。   "怎么回事?这温泉宫里怎么会有刺客?"   林逸摇摇晃晃转头看向不远处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紫衣少女:"姜妹妹有所不知,这温泉宫可能是跟我八字不合,我前脚住进来,后脚就跑来一条金蟒伤人,好不容易制服了畜生,半夜又抓了个要杀我的刺客。"说着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还好我命大,躲过了,不然此时我也不能坐在这里跟你们说话。"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林逸满意地看着周围一圈美女,她们有的一脸惊恐,有的却用同情的目光望着他,也有躲在后面幸灾乐祸的。   坐在远处的于贵妃和角落里的萧充侍面色如常,这倒引起了林逸的注意。   另一个男妃是跟林逸年纪相仿的少年,林逸很少与他走动,只知他是太常寺卿赵辙家庶出的小儿子,被封为婕妤,除了长得好看外没有其他优点,进宫倒是一条不错的出路。此时赵婕妤少年搂着萧继的胳膊,一脸鄙夷地看着林逸,时不时凑到萧继耳边说些什么,萧继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并没说话。   看来这小子也是幸灾乐祸那一伙的。林逸心想。   旁边的程美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刺客……现在如何?"   "程姐姐放心,刺客已经被我关起来了。"林逸收回思绪,回答道。   李小忠适时登场,装作急匆匆的样子走到林逸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林逸惊得睁大了眼睛,猛地站起身看着李小忠:"小忠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李小忠噗通跪在地上,苦着脸道:"主子息怒……那刺客确实已经畏罪咬舌自尽了!"   大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正常   李小忠抬头问道:"主子,怎么办?"   林逸哼哼两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倒是没有惊慌失措,反而露出无所谓的笑容。   "还能怎么办?"用筷子夹起一片已经烤的焦黄的肉片,送进嘴里,"昨天怎么办,今天还怎么办呗……别坏了我跟姐妹们的兴致。"   李小忠道:"是。"   李小忠起身离开,其他人却早就没了吃东西的心情,全都心惊胆战地看着林逸。   林逸有些奇怪地看着周围的人:"怎么了?你们怎么不吃了?"   妃嫔们不敢拂了皇后的面子,便乖乖坐了下来。   有妃子壮着胆子问:"皇后,那刺客……照昨天的方法办……是什么意思?"   林逸嘴里嚼着肉片,朝那妃子眨眨眼,一脸"你懂的"的表情。含糊不清支吾着,又贴心地用筷子指了指自己的嘴。   那妃子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没一会儿,几个太监端着新鲜切好的肉片鱼贯走进来,分别放在每位妃嫔的桌子上。   林逸还在大口大口的吃肉,见了心上的生肉,就一片一片铺在炭火上,兴致勃勃地招呼道:"众位姐妹们,快吃啊,难?得又有新鲜的肉,可不能浪费了!"   哇   不知是谁坚持不住,弯腰将之前吃的食物尽数吐了出来,这像一个导火索,随后大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和呜咽声。   沈黎昕走进温泉宫大门的时候就听见从大殿里传来的哭喊声,他吓了一跳,连忙快步走过去,门口报信的太监没来得及喊话,皇帝已经一脚迈进殿门。   妃嫔们哭的哭昏的昏,场面混乱极了。坐在首位的少年笑得得意,却还在不住往嘴里塞肉,一边含糊地说着什么。   沈黎昕气得嘴角发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林亦寒!"   林逸慢吞吞抬头,对上皇帝那双瞪圆的眼睛。他将嘴里的肉咽下,又灌了一杯酒,这才露出大大的笑容:"哟,皇上您也来了!"脸颊红扑扑,笑得像朵花似的。   "……你在干什么?他们都怎么了?!"沈黎昕突然泄了气。   林逸装作十分茫然的样子看向四周,奇怪道:"他们怎么了?"   "朕在问你!"   林逸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皇上,臣只是请宫中姐妹们吃顿饭……没别的意思……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沈黎昕突然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心中一阵烦躁,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把将林逸从座位上拖起来。   林逸本想扮无辜到底,此时见皇帝盛怒,心里也有些慌了:"皇上,您您您要做什么?!"   "你过来,朕要问你话!"   说完不容分说便将少年拖出大殿。   起身的瞬间林逸感觉有些晕眩,被拖出去的时候胃里竟也开始翻江倒海。等到连拖带拽地出了大门,外面一阵寒气袭来,林逸低下头,对着皇帝那双精致的龙纹靴子,吐了个昏天黑地。   自作孽不可活,把别人吓吐,最后自己也吐了。   等到胃里吐得干干净净,林逸才觉得清醒了一些。此时他发现皇帝不知什么时候松了手,站在离自己半步远的地方,鞋和袍子沾了脏污,不由得有些内疚。   头依旧晕晕的,身子发软,脸颊很热。他抬头,朝黑着脸的皇帝咧嘴一笑,视线中的皇帝突然一个分裂成两个,两个散作四个。   四个黑脸皇帝同时开口,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飘来,飘飘渺渺的。   "皇后,你给朕解释解释今天的事。"   林逸用力笑着:"臣……只是……"召集宫中姐妹们一起吃个饭,没别的意思……真的……   不记得后面的话是否说出口,黑色的幕布迅速笼罩下来,他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沈黎昕看着少年在自己面前晃晃悠悠摔倒在地,下意识地想去扶,却看到自己被污染的袍子和鞋,心里生气,于是索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装!又跟朕装?!起来!你以为你骗过朕一次,朕还会再受骗吗?!"   竟然又装醉!沈黎昕忿忿地想。   然而少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沈黎昕心中一动:"林亦寒,你给朕起来!"   "唔……"少年终于听见皇帝的声音,却只是皱了皱眉头,有些痛苦地哼了一声,又不动了。   沈黎昕这才慌了,连忙上前抱起昏迷的少年。   青霄殿里,林逸躺在床上痛苦地哼哼着,奈何浑身无力,想打滚都不行。额头覆着浸了温水的帕子,不冷不热的很舒服。他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床沿的人,那人换了一身藏青色银线龙纹的袍子,背对着自己坐在那里,床上的帘子垂了一半,他看不见外面的情形。   "说吧,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皇帝问。   "回陛下,是因为昨天晚上……"   林逸专心听着,那外面的声音竟然是李小忠。他不由得悲从中来,小忠子竟然背叛我……呜呜呜……   .   25.   "是昨天晚上温泉宫中闹刺客,差点伤了皇后主子,皇后主子说不许张扬出去。今天在温泉宫中设宴,说是要找出幕后指使者。"   听李小忠一五一十的说完,沈黎昕才缓缓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睁着大眼睛的某人。   "昨天晚上你遇见刺客了?"   "嗯……"事到如今,藏也藏不住,坦白从宽才是正道。林逸缩在被子里,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由于逆光的缘故,林逸看不清皇帝的表情,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的举动,准备对方一有要揍自己的征兆就赶紧逃跑。   然而对方只那么一动不动的坐着,默默望着林逸。   林逸被瞅得有些发毛,硬着头皮道:"怎么了?皇上,您别生气啊,我不是有意瞒着您……"   一只手覆上脸颊,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蹭着他的鼻尖。   "你没受伤吗?"   "嗯,当然没受伤,我命大--"   下个时刻,他只觉头顶一黑,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对方抱在怀里。   沈黎昕轻轻抱着少年瘦弱的身体,只怕一用力就会将其捏碎在怀中:"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朕说?嗯?"原来昨天夜里发生那种事,所以他才会深夜跑到自己宫中,所以他才会露出惊恐又脆弱的神情……本可以一直待在青霄殿,却偏要凭借一己之力寻找陷害他的人……如此逞强的性格,倒是跟他兄长相差无几。想到那人差点就被人害死,自己竟还对他兴师问罪,心中不由得隐隐作痛。   "朕都说了会保护你,皇后,你不信朕吗?"   "……皇上您没生气吗?"林逸大脑当机中。   沈黎昕笑得无奈:"朕差点就失去皇后了,你说朕能不生气吗?!"   "……"林逸的大脑由于承受不住超频率超波段的高速运转而罢工了。   --皇帝的这个反应,让他有点……接受不能啊!闹哪样啊这是?!穷窑奶奶附体吗?!   沈黎昕捧起少年的脸,在少年额头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林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查出幕后指使者是谁了吗?"   "嗯……多少有点头绪了。"   "告诉朕,朕决不轻饶他。"   "不……不用了……"林逸用力挣脱皇帝的手,缩回被子里,"刺客并没有得手,并且已经畏罪自杀了,这件事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我不想再追究了。就当……这件事从没法生过吧……"   沈黎昕看着林逸:"你说什么?他差点害死你,你还帮他说话?!"   林逸望着床幔,沉默不语。   那人隐藏地很好,却还是露出了破绽。尽管一开始还能对自己笑脸相迎,与其他人有说有笑,面对着桌子上切好的肉片,只有她一人没有烤着吃。当自己在众人面前讲述黄金蟒伤人事件的时候,那人与其他人一样露出心惊胆战的模样,却有那么一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再之后,自己提到刺客,所有人都吓得不轻,却惟独只有她,紧紧攥着筷子,抿着嘴强作坚定。林逸在宴会上喝得烂醉,那时候却仍保持着一丝清明。明明什么都没吃,那人却是第一个吐出来的,而自己被皇帝拉出大殿的时候,也是那人哭得最凶。   --到头来都是因为自己占了这个位置,才会找来怨恨。那姑娘在最后的一瞬间,显然已经后悔了,并且她吓得不轻,或许在今后的日子里,都会在自责中度过,那么自己又何苦算这笔对自己没好处的帐呢?毕竟自己从没想过坐稳这个位置。   林逸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伟大了……现在努力攒人品,说不定以后出宫能找个好老婆。想到这里,林逸连忙补充一句:"皇上,她本性不坏,只是被**蒙蔽了双眼而已。"   沈黎昕一把抓起林逸的衣襟将其提起来送到眼前:"林亦寒,你要气死朕是不是?!你以为你不想追究,朕就查不出吗?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林逸咧嘴笑了笑:"那我给她求个情……行不?"   "你--"沈黎昕咬牙切齿地看着林逸,真恨不得将这只可恶的小艳兽撕碎了吃进肚子里。   --要不是朕喜欢你,还能由得着你给朕添堵吗?!   沈黎昕被心里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松了手。那少年又躲进被子里,却是连脸都不露了,只给他留了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被子外蜿蜒地像一条无声的小溪。   他摸了摸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脏,突然觉得有些甜蜜,但是却很快被苦闷覆盖。   正当他有些尴尬地望着一动不动的少年,突然有个小太监急匆匆跑进来。   "陛下!翠泉宫那边有消息,说是……史妃娘娘要生了!"   "什--"   "真的?!"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沈黎昕却有些郁闷地发现自己的声音被从床上某人传出的声音完全遮盖住了。   转身看到之前还躲着自己的少年一脸激动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那表情,就好像要做爹的不是自己这个皇帝,而是他林亦寒。   "回皇后千岁,产婆和太医都已经进去了,太后娘娘也在,太后娘娘说,要请皇上也过去!"   林逸掀了被子,坐在床沿穿鞋:"那还等什么,快点准备步辇去翠泉宫啊!小忠,快把我衣服舀来!"   报信的小太监一脸为难地看着沈黎昕,沈黎昕挥手道:"回去跟太后说,朕和皇后马上就过去。"   "是。"   林逸抢先下了步辇,像一颗炮仗似的朝翠泉宫的寝殿跑,沈黎昕快步跟在后面。   寝殿的门关着,冯太后和于贵妃坐在外面喝茶,两人看见有人像风似的跑过来,都以为是皇帝,等定睛望去,发现来人是林逸,都拉下脸不说话了。   "皇后也来了?"冯太后瞥了一眼林逸,点头道。   林逸朝冯太后行过礼,便跑到门口朝里面张望,被守门的太监挡住视线,悻悻地转回身:"里面怎样了?"   于贵妃笑得有些古怪:"皇后倒是对皇上的子嗣很上心。"   "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之前林逸还见过史妃。史妃对谁都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却是对林逸十分客气,两人也聊得来。那少女怀的第一胎,本来身体就底子薄,林逸对那姑娘有一点点好感,没少往翠泉宫送补品。   这时候沈黎昕也急匆匆赶来,于贵妃撇下林逸,起身迎上去:"皇上。"   沈黎昕淡淡点头,问道:"里面怎样了?"   "回皇上,太医说史妃妹妹生的第一胎,恐怕会有些艰难。不过有经验的太医和产婆都在,史妃妹妹会平安生产的。"   "如此就好。"沈黎昕道。   宫人搬来椅子给皇帝皇后,沈黎昕坐在冯太后身边,沈黎昕身边的椅子却还是空的。   看见那少年又扒在门上探头探脑,沈黎昕有些无奈地道:"皇后,你刚才不是身体不适吗?小心吹了风,回头又病了。"   林逸回头看了皇帝一眼,刚想问你老婆生孩子你怎么能这么淡定,屋里突然传来史妃的惨叫,那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回包括皇帝在内的其他三人也坐不住了,全都站了起来。   挨到半夜,屋里史妃的叫声越来越微弱,突然又爆发出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屋里传来一阵欢呼,很快,产婆推门走出来,疲惫的脸上挂着笑意:"恭喜皇上,太后,皇后,于贵妃,史妃娘娘诞下一位小皇子。"   林逸和皇帝松了一口气,冯太后跌坐在椅子上,于贵妃脸色发白,双膝一弯,也坐了回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林逸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恍惚间听见有人说可以去看小皇子了,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身体却像不是自己的,根本不听使唤。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完全亮了,在椅子上睡得不舒服,此时爬起来,只觉得浑身像要散架子似的。皇帝太后于贵妃都不在,听宫人说还在里面看小皇子,于是他打着哈气站起身,也朝里间走去。   然而等他走到门口,却被守门的嬷嬷拦住了。   "皇后,您不能进去……"那老嬷嬷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为什么?!"皇帝都进去了,为啥我不能进?!   "回皇后,是太后吩咐的,奴婢也是奉命行事,请不要为难奴婢……"   "……"林逸陪着那三人等了一晚上,到头来却要被冯太后用一句话打发了,心里十分憋屈。然而他本来就生病没好,又喝了酒,熬了一整夜,此时脑袋昏昏沉沉的。只盯着那嬷嬷瞅了几秒,就头晕目眩的。他可不想在别人宫中晕倒出丑,心里纠结了一下,便转身,慢吞吞地离开了翠泉宫。   回到温泉宫,果然又发起高烧,一病不起。   这一躺又是好几天。由于史妃生了皇子,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翠泉宫去了,皇帝天天腻在翠泉宫,其他人也鲜少来找自己麻烦。林逸难得清闲下来,又恢复到原本悠闲的看医书做药的日子。   等到林逸的身体渐渐有了起色,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这一日,宫里为新生的小皇子办起满月宴,林逸不得不以皇后的身份坐镇满月宴现场。   26.   已至年末,各路赶来过年皇亲国戚也在这时候汇聚京城,所以来参加二皇子的满月宴的人特别多。   林逸这日穿的是皇后在正式场合穿的玄色凤袍,早在半个月前由宫中尚衣局以女式礼服为基础赶制的男子穿的样式,玄色的锦缎衣袍上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金色凤凰,头上戴着金丝玉冠,远远望去十分雍容端庄。   而事实上……   层层迭迭的礼服裹在身上,让他根本无法灵活地使用胳膊,林逸摇摇脑袋,只感觉头冠挂在头发上,扯得头皮生疼。他索性学着旁边皇帝和太后的样子正襟危坐,发现只有这样才能缓解痛苦,同时也深深同情那位需要经常穿如此繁琐的礼服戴如此沉重头冠出席各种场合的皇帝陛下。   在来之前,林逸心怀忐忑,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如此隆重的场合,又要见那么多人,他在温泉宫宅习惯了,生怕自己稍不留神做错什么会闹笑话。   等来了之后他才发现……是自己想太多了。   尽管在一开始,他跟着皇帝和太后一起隆重登场,接受众人叩拜,然而等到落座之后,众人的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二皇子的生母史妃身上。   这让林逸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那么一点落寞。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提心吊胆地应付别人。   奉承和祝酒永远没有他的份,他落得清闲,面对着一桌子好酒好菜,只管吃自己的。   就这样宴会进行到月上中天,丝竹管弦奏起的乐声悠扬,众人卸下最初的拘谨开始相互推杯换盏,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轻松融洽。   林逸早就吃饱了,正慢悠悠地喝着酒。两杯酒下肚,脸颊微微发烫,感官也变得不那么灵敏,原本紧绷着的身体此时像置身与软绵绵的云端,乐声渀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视线也变得恍惚不定。   他有些困了,心里抱怨这宴会什么时候结束我想快点回去睡觉,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随后……懒洋洋地晃了晃,头顶沉重的金冠拖着他的身体朝右边歪去。   然而他并没有成功倒在椅子扶手边摆的垫子上,反而碰到一个不软不硬的东西。他连忙坐起身,却发现乐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面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   "哎?怎么回事?宴会结束了吗?!"林逸擦掉挂在唇角的口水,小声道。   "怎么,皇后累了吗?"   头顶突然传来一个熟悉又温和的声音。   林逸浑身一僵,讷讷抬头望去,发现皇帝就站在自己右手边,正低头含笑望着自己。   原来自己刚才撞到皇帝身上了!不对啊,皇上不是坐在左边吗?他什么时候跑到右边来的?!   林逸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个……你们继续,不用管我啊哈哈……"身上冷汗出了一层有一层,林逸傻笑说着,却不敢看皇帝的表情。   "皇后要是累了,朕送你回去如何?"   林逸在皇帝说完话之后眼睛一亮,却很快又侧过头,躲避皇帝的目光:"不用麻烦皇上了。"   下个瞬间,林逸整个身子一轻,再回过神,自己已经当当正正地落在皇帝怀里。   林逸的小心脏不争气地砰砰直跳,下意识地挣扎了两下,却被对方压在耳朵上的吻惊得浑身僵硬。   他听见皇帝在自己耳边小声道:"别动,没看见大家都在看你吗?"   林逸想哭的心都有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肯定不会偷懒打瞌睡,一定把皇后这个酱油打好!   然而此时,他只能扮作小鸟依人状,任由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抱出大殿,接受周围无数人火辣辣的眼神攻击。   皇帝抱着林逸走出大殿,又走了很远才将他放回地上。   林逸下来后的第一件事是迫不及待地解开头冠,活动活动变得僵硬的脖子。凉风拂过脸颊,让他顿时清醒不少。   他抬头,朝默不作声望着自己的皇帝微微一笑:"谢了。"   林逸不冷不淡的反应让沈黎昕不由觉得有些失落:"只跟朕说这两个字吗?"   "啊?"   之前还跟在皇帝身后的侍从不知所踪。四周无人,如钩的弯月从天空投下银白的光。   那人站在自己面前,扬着漂亮的面孔。沈黎昕怔怔望了片刻,终于还是轻轻一叹。   之前的一个月,他渀佛又回到最初的生活。史妃很好,却对人总是淡淡的,沈黎昕从前总喜欢这种状态,好像待在史妃的翠泉宫,能暂时忘却朝中的那些烦心事,获得内心片刻的安宁。然而那一个月里,他虽然每天都去翠泉宫看望自己刚出世的儿子,却总惦记着温泉宫那人。   那些日子不知是怎么了,朝中弹劾皇后的折子跟请求皇上趁早立储的折子一样多,他又总会被一些大大小小的事绊住而□乏术。想起之前皇后宫中遭了刺客,显然是有人对自己偏宠皇后有意见,沈黎昕索性打消了去温泉宫的念头,趁二皇子出生的机会多到史妃宫中走动,借此暂时让那些成天盯着自己后宫事的大臣们闭嘴。   而此时,他心里惦记的人就站在眼前,一个月不见,那人似乎瘦了很多,雍容华贵的礼服套在那人身上,说不上别扭,却给他一种随时都有可能压垮那副瘦弱身体的错觉。   原本压在心底的悸动再次破土而出,这一次,他却不能像之前那样置之不理。   "朕带你去个地方。"他笑着牵起少年的手,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等到了地方,林逸抬头一看,这不是翠泉宫吗?!他有些鄙夷地瞥了一眼皇帝,那人站在暗处,嘴角弯着,明明是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却让他觉得有点得瑟的意味。   林逸问:"带臣到这来干什么?"   皇帝走过来,英挺的眉毛微微挑起,笑得一派轻松:"皇后不是想看小皇子吗?"   林逸心里冷笑,就算之前再怎么想看,三番两次被人拒之门外,换成谁也不会厚着脸皮再凑过来吧?!我又不是犯贱!   于是哼了一声,侧过头:"没兴趣。"   皇帝倒是不恼,只握着林逸的手,声音温柔得像能滴出水来:"怎么了?是怪朕冷落了皇后吗?"   林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挣脱对方的手,朝后缩了缩:"没有啊,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当然不能专宠一宫,要雨露均沾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啊!臣既然在皇后这个位置上,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学着宽宏大度,努力为整个后宫着想。史妃如今刚刚诞下二皇子,得到皇上更多的偏爱也是情理之中。臣怎么会怪皇上呢?"   少年说的诚恳,听在皇帝耳中却变成了故作轻松实则落寞的强颜欢笑,心里不是滋味,于是神色黯然地叹气道:"皇后果然生朕的气……"   "没有……"林逸发现自己跟皇帝的交流不在一个波段上。   "没有的话,为什么不肯见朕的孩子?朕的孩子也是皇后的孩子,难道皇后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见了?"   林逸哑口无言地看着皇帝,半晌才慢吞吞道:"是太后不想让臣见小皇子好不好?!臣何苦触她老人家霉头?皇上,臣真的有些困了,可以放臣回去睡觉吗?"   他抬头看着皇帝,皇帝也看着他。安静了几秒钟,林逸看见皇帝又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   "不行。"   一句话,两个字,掷地有声。   林逸心里叹气,表面上不想再说什么,只得乖乖跟着皇帝迈进翠泉宫大门。   尽管是二皇子的满月宴,但二皇子和史妃只在宴会开始时露了一下脸就离开了。   史妃亲自迎出门,陪同皇帝和皇后去到小皇子睡觉的房间。   大周朝尊贵的二皇子殿下睡在他的专属小摇篮里,旁边站着两个嬷嬷。此时看见皇帝皇后史妃走进来,那两人连忙悄悄退了下去。   史妃走到摇篮边,轻轻抱起小婴儿,原本有些淡然的神情中添了几分慈爱。   那小婴儿是白胖胖粉嫩粉嫩的一团,走近了还能闻见一股奶香味儿。林逸本来就喜欢小孩,此时也忘了之前的顾虑,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婴儿的脸颊,触手的感觉果然又软又滑。小婴儿的小嘴巴微微张着,睡梦中嘴里还吐着泡泡。林逸不由得将手指塞进小婴儿微微蜷着的肉呼呼的小手中,没想到小婴儿竟抱起林逸的手指,自然地吮吸起来,逗得林逸差点笑出声。   史妃也弯起唇角:"他好像很喜欢皇后。"   林逸一脸得意地笑着,转念想到这孩子是皇帝和史妃的,不由得又有些失落。他心想以后一定要娶个漂亮老婆,生一大堆奶娃娃,自己的孩子肯定比这个小肉球好玩一万倍!   离开翠泉宫,沈黎昕问:"皇后觉得二皇子怎么样?"   &   nbsp;林逸正忙着规划未来,此时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很好玩。"   沈黎昕笑着一手揽住林逸的腰,凑到少年耳边轻声道:"皇后如果喜欢的话,也给朕生一个如何?"   "咳咳咳……"林逸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27.   "皇上您真会开玩笑啊哈哈……"林逸擦掉眼角的泪花,苦着脸道。   沈黎昕认真地看着他:"皇后觉得朕是在开玩笑吗?"   林逸也笑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   林逸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皇上,您看清楚点,臣是男的!男的怎么生孩子?!"   沈黎昕笑得神秘莫测:"如果皇后想生,朕会找办法。"   看着皇帝胸有成竹的样子,林逸有些恍惚地想难道我在做梦……他不由得伸手掐了一把脸颊,很疼。   再抬头,皇帝还是那副颇有深意的眼神,轮廓好看的唇角微微扬起,五官鲜明俊朗。   林逸干笑道:"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皇上,臣今天很累了,您就放过臣吧!"   沈黎昕笑意加深,却不再说话。   林逸无奈地摇摇头,跟皇帝告别,转身离开。难得的,皇帝竟然没有阻拦。   回到温泉宫,终于可以剥下繁琐的衣袍。林逸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回到寝殿。   刚在床边坐下,就看见一个宫女端着药碗走过来。   林逸抬头看着那宫女,是个没见过的女孩子,眉清目秀的,看起来很干净。   他端起药碗送到嘴边,有些奇怪地问道:"今天怎么不是李小忠来送药?"   那宫女福了福道:"李公公今日有事,特地派奴婢端药给皇后。"   林逸点点头,端起碗的瞬间却发现那宫女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低头看了看碗里黑乎乎的液体,好像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他的病没有完全好,只称得上稍有起色。只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病得无力的感觉,好在住在皇宫中每天衣食无忧,奴仆成群,每天只要不做太多耗费精力和体力的事,他也能勉强应付。   每天药品补品伺候,自己又时不时做点小药剂,林逸渐渐的对药有了些许感觉。就比如这碗每天都要喝的药,尽管苦涩难耐,他却能清晰地辨别其中加了几味药,分别都是什么。于是他喝了一小口。   还是一如既往的苦,但是苦涩之中却隐隐的藏着一丝奇怪的香味。   他放下药碗,抬头看向宫女。   宫女敛着神色,问道:"皇后有什么吩咐吗?"   林逸道:"太苦了,你把药舀下去吧……"   对方没动:"先前李公公特别叮嘱奴婢要伺候皇后把药喝下去,奴婢不敢舀走。"   林逸猛地一拍桌子:"你反了不成?!"   宫女抬起头,朝林逸露出一个笑容:"皇后,这药对您身体后好处,为什么不喝下去呢?"   林逸也笑了:"你是谁?"   "皇后不必知道奴婢是谁,只要您乖乖喝下这碗药就好。"   "我要是不喝呢?"   对方依旧笑着:"不喝完也没关系。"   一股麻软的感觉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林逸心里一沉,有些诧异地看向宫女。   "一口就够了。"   意识渐渐模糊,他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眼前渀佛有一块黑色的幕布无声落下。   "你……干什么……"   最后的记忆,是宫女笑得诡异的面孔。   再次醒来,身上发麻的感觉仍在,意识也并不清晰,他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眼前的情况,似乎是自己被人下了药,抓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而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身上的衣服被扒个精光,还盖着被子。他浑身无力,却清晰地感觉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他吃力地扭头望去,发现竟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女,一头乌发披散在光洁的后背,俯身趴在自己胳膊边,脸颊上挂着似乎能滴出血来的嫣红,秀气的眉头紧紧皱着,好像在忍受着痛苦,然而那少女却极力将身体紧紧贴着林逸,随着肌肤相亲的动作,一串娇吟从少女口中溢出。   他明白这是有人要陷害自己,堂堂皇后与女人私通,传出去名声不保是轻的,他几乎能想象到皇帝知道这件事之后震怒的样子。如果自己坐以待毙,那出去之后就死定了。   这招看起来有些蠢,却又简单有效,林逸一时间有些发懵。此时此刻,自己被人下了麻药躺在陌生的地方,根本无力逃走。但是让他躺在这里干等着被抓,又着实……太不甘心了。   想到这里,林逸不由得有些懊恼。   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体,他发现自己脖子上挂的玉并没有被剥掉。他松了一口气,外挂没丢,他又看到了希望。   吃力地伸出手握住脖子上的玉石,眼前白光一闪,四周的景物瞬间变了样。顾不得瘫软的身体,只挣扎着跌跌撞撞地找到记忆中生长着解毒草的地方。他曾经在识草药的时候用小动物做实验。那时候有一只小黑狗由于吃了自己用错配方的药而浑身僵硬命在旦夕,最后是林逸误打误撞用几味解毒草混合着给小黑狗灌进肚子,才救了它一命。   此刻,对于自己中的麻药他并不了解。然而情况紧急,反正横竖都是死,乱吃药被毒死怎么都好过被皇帝乱棍打死。   终于,林逸胡乱吃了一些解毒草药后,感觉身体好像不那么麻了。   离开空间,他发现那少女不知什么时候爬到自己身上,两人身体相互摩擦,勾得林逸浑身上下像着了火似的。   上一世林逸没找到女朋友就挂了,本打算在这个世界能找到一个称心的老婆,然而老婆没找到,倒是跟一个汉子做过不少次。   或许是跟皇帝亲近次数过多,跟女人亲近却是头一遭,美色当前,他心里竟没有预想的温香暖玉满怀的幸福感,反到有点……不舒服。   他安慰自己一定是危机当前自己无心享受绝对不是对女人没兴趣。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女,爬下床。   自己的衣服不知道被丢到哪去了,林逸在屋子里找了半天,最后只在床底下找到一件有些破烂的白色中衣,还是女式的。有些无语地看了看手中的一团衣服,又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林逸明白了,这件中衣是从那少女身上扒下来的。   心里纠结半天,最后还是咬牙心一横,将屋里唯一的一件衣服套在身上。   --有衣服穿总比裸奔强。   房间的桌子上摆着水壶,林逸倒了一杯水就着解毒草给昏迷的少女喂下。少女脸颊的红晕渐渐退去,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却并没醒过来。他将少女放回床上躺好,又仔细盖好被子,站起身。   临走的时候,他再次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少女。   "对不起啊,请你醒来以后一定不要记得今晚发生的事。"   推开门,外面是被一层白色覆盖的院落景象,雪依然在下着,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散落,整个世界被一片静谧包围着。林逸拢了拢破了一个裂口的衣领,呼出白色的雾气。   好冷……   什么叫祸不单行,林逸终于明白了。在皇宫住了几个月才见过一场雪,现在被人抓出来又扒了衣服,结果想逃跑却发现外面下雪了,还这么冷!   低头看着自己仅仅能蔽体的白色中衣,林逸简直悲从中来。   这是一个坐落在半山腰的小院子,屋外没有人,四周都是树。这里显然不在京城,却应该离京城不远。毕竟只花了不到一晚上的时间把人从皇宫里搬出来,就算一路畅通无阻,能走的距离也十分有限。况且幕后指使者的目的是让自己身败名裂,所以他们选的地址一定是看起来隐蔽却一定能让皇帝找到的地方。   林逸收回思绪,小心翼翼地走出院子。外面一个人也没有,被薄雪覆盖的树林看起来并不那么阴森可怖。   雪渐渐停了,他踩着潮湿冰冷的枯草走在树林中,残缺的月亮在头顶疏影交错的树枝间若隐若现。   林逸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住颤抖,每一次喘气都有大量冰冷的空气进入肺中,引出一串咳嗽。这么一折腾,原本渐渐好转的病又要加重了。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脑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是个逃出皇宫的契机。林逸自嘲地笑了笑,这种情况,说不定自己没走出树林就冻死了,更别提追求新生活。   正想着,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林逸一惊,连忙躲到一棵大树后,小心翼翼朝脚步声传出的方向张望。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28.   沈黎昕回到翠泉宫跟史妃聊了一会儿,面对史妃淡然的面孔,他突然感觉索然无味。   于是他离开翠泉宫,直接去了温泉宫。   他走进温泉宫大门,突然发现里面安静地有些奇怪。此时并不是睡觉的时间,殿中亮着灯火,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回头的瞬间,突然看见一个小宫女端着托盘走过。   王福走过去叫住那宫女。   小宫女见是皇帝,惊得差点舀不住托盘。她慌张地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道:"陛下。"   沈黎昕上前一步道:"皇后呢?"   小宫女低着头,恭恭敬敬道:"回陛下,奴婢在后院做事,对里面的事并不知晓。"   沈黎昕缓缓道:"你不必顾虑什么,只需原原本本回答朕的问题。皇后去哪了?"   小宫女道:"先前皇后千岁回来小坐了一会儿,就又起身离开……其他的事奴婢也不知道了。"   "走了?"沈黎昕微微皱眉,"这么晚,他还能去哪里?"   小声嘀咕着,带着随从转身离开。   他并没有看到,当他们走出温泉宫大门,那小宫女从地上爬起来,清秀的面孔上露出一丝笑容。   沈黎昕心烦意乱地走了一阵子,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王福道:"去问问宫中值守的人,谁看见皇后去哪了。"   王福连忙带着几个太监离开,没过多久一个小太监就带了一个侍卫回来。   那侍卫跪在地上,头盔遮住半张面孔,从露在外面的下巴和嘴来看,应该是个年轻人。   "陛下,这位大人今晚在宣庆门当值,他说之前见过皇后。"   宣庆门?那是外臣出宫的最后一道门,他跑到那里去干什么?   一个奇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沈黎昕沉声问道:"你说见过皇后?是什么时候?他在做什么?"   那侍卫垂着头,平静地道:"回陛下,是半个时辰之前,皇后坐马车出宫了。"   "出宫?!"沈黎昕惊讶地重复道,"他出宫干什么……"   "这个臣不清楚……"   "皇后要出宫,你们怎么不拦着?!"   那侍卫浑身一抖,战战兢兢道:"回陛下,皇后初入宣庆门向来没人敢阻拦。"   "什么叫向来?难道他以前也出去过?"   侍卫抿着嘴不再说话。   沈黎昕沉吟半晌,指着那小太监道:"还愣着干什么,叫王福回来,跟朕出宫!"   与此同时,林逸躲在大树后,看到一对人举着火把朝他所在的方向走过来,那些人都穿着布衣,手里并没有武器,走在最前面的人还牵着一条狼狗。   那些人应该不是来找自己的,林逸下了定论。   然而没等他松下一口气,那条狼狗突然吠叫着,挣脱了人手中的绳子,径直朝林逸所在的大树的方向跑来。   大狼狗纵身一跃,眼看就要砸在自己身上,林逸本连忙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撞击。   然而他等了几秒,却并没有感觉到预想的疼痛,睁开眼看见大狼狗就蹲在自己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硕大的爪子下趴着一只小的白毛动物。林逸定睛看去,那白毛动物脑袋很小,耳朵是圆的,脖子长,四肢却很短,身后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看起来十分灵巧可爱。   狼狗似乎感觉到林逸在看着它,竟然乖乖松了爪子。白色的小动物尖叫了一声,像一颗炮弹似的窜进林逸怀里。小动物毛皮柔软光滑,小小的身体带着暖暖的温度,小脑袋用力往林逸破烂的衣襟里拱,小身体不住颤抖。   林逸懵了。   远处众人闻声赶来,将林逸团团围住,却一个个神色惊慌,不敢近前。   安静了半晌,终于有个人忍不住惨叫一声:"妖、妖怪--!"这一声尖叫像打开了阀门,其他人也跟着叫的叫跑的跑,一群人作鸟兽散。   "……"林逸仍然站在原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特么的我不就是穿得破了一点吗?真这么吓人?!   低头看着趴在自己怀中的小动物,叹气道:"我是妖怪吗?"   "吱--"小动物眨巴着黑豆小眼睛,这样回答他。   不一会儿,那些人又回来了,只不过这次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穿着华贵的青年,那人相貌俊秀,有着一双漂亮的凤眼,身披灰色毛皮大敞,怀中还抱着一个精致的手炉,举手投足间带着十足的优雅气度。   林逸在皇宫在皇宫里呆久了,渐渐学会从穿着和用品来看一个人的身份。眼前这人,衣袍料子是上好的锦缎,手炉是白釉青花青花瓷,腰间挂着浅青色玉璧,非富即贵。   那人众星捧月般走到林逸面前,上下打量着坐在雪地里的少年。   尽管那人脸色白得像树上的雪,五官却异常精致,乌黑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瘦弱的身体上套着不合身的破烂白衣,明明狼狈至极,却仍然给人一种花开荼蘼般的颓败之美。   青年扬起唇角,笑得神秘莫测。   看到那少年怀中的白色小动物,青年心中了然,轻声叫道:"海棠。"   小动物圆圆的耳朵抖动,转头,豆丁般的黑色眼睛瞅了不远处的青年半晌,终于挣脱了林逸的怀抱,欢脱地跑到青年脚边,亲昵地蹭着。   青年将手炉交给身边人,俯身抱起小动物,对林逸道:"让这位公子受惊了。在下只是想找回这只宠物。"   林逸已经浑身冻僵,此时坐在地上,根本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他吃力地笑了笑,呼出的气体却不再凝结成白雾。   "嗯,没事。"   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嘴中发出,让林逸吓了一跳。   青年抚摸着小动物的毛,慢悠悠道:"这么冷的天,公子又是为什么在这里?"   "……"林逸没回答。   对方也不急,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小动物,眼睛却一刻也没从林逸身上移开。   林逸见对方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里有些着急。   憋了片刻,他终于咬牙心一横,叹气道:"其实我……跌了一跤,失忆了。"   "……哦?"对方弯着眼角,笑得颇有深意,"那公子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家住哪里吗?"   林逸摇摇头。   "这可难办了……"青年沉吟道,"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到在下府中歇息,等把以前的事想起来再走也不迟。"   "这个……不太好吧……你们不用管我,我歇一会儿大概就能想起来。"   青年摇头:"既然让在下遇见,就不能让公子继续留在这荒郊野岭。听说这里经常有野兽出没。"   林逸哆嗦了一下:"那就……打扰了。"   上了青年的马车,林逸身上裹着青年的毛皮大敞,整个人蜷缩在软绵绵的靠垫里,渐渐沉入黑甜乡。   "齐王殿下,真的要带他回府吗?"梳着双髻的少女掀开帘子走进车厢,望着昏迷不醒的少年奇怪地问道。   青年抱着暖炉坐在一边,此时听见少女的问话,轻轻嗯了一声。   "但是……他是--"   "不管他是谁,先带回府再说。"   "殿下,您这么做宫里那边……皇上会生气……"   青年缓缓睁开双眼,漂亮的丹凤眼中波光流转:"他只是本王在山上救的陌生人,本王可不认识宫里那位。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本王自然也不知道他是谁。"   少女瞪着一双杏眼看看青年,又看了看昏迷的少年,终于咬唇一跺脚,转身离开车厢。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29.   这日清早,沈映坐着马车入宫。   冯太后的堂姐嫁了当时的齐王为妃,老齐王妃有两个儿子,一个被过继给冯太后做皇子,后来做了皇帝,另一个后来继承齐王的王位,做了闲散王爷。冯太后与老齐王妃姐妹情深,如今年轻的齐王沈映也颇得冯太后喜爱。这次过年齐王进京朝贺,隔三差五便会被冯太后召入宫中。   藏青色的马车停在星罗宫门前,穿着白色裘毛外袍的青年信步走下马车。   冯太后正倚在锦榻上闭目养神,听见外面有人传报齐王来了,描摹地精致如画的眉毛一挑,缓缓睁开双眼。   就在这时,一身雪白的青年已经掀帘而入,那人身形瘦削,肤色偏白,容貌俊逸不凡,举手投足间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目中波光流转,俨然一派翩翩公子的气度。   沈映微微一笑:"太后万安。"   沈黎昕与沈映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同样相貌出众,沈映却没有沈黎昕那般盛气凌人。一直以来冯太后都更喜欢这个温文尔雅的外甥。此时见沈映走进来,冯太后展颜笑道:"齐王快坐吧!"   沈映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接过宫女端来的热茶,修长白皙的双手捧着青花瓷的茶杯,玉琢般漂亮。   冯太后看着沈映,怎么看怎么喜欢,再联想到皇帝沈黎昕,心中一暗,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沈映凤目微抬,关心地问道:"太后为何叹气?"   冯太后背靠着软垫,望向外面萧索的庭院,冷哼道:"还不是因为皇上。"转头看向沈映,眼中带着一丝恳切:"正好齐王在这里,你去劝劝皇上,让他不要胡来。"   "发生了什么事?"   冯太后缓缓道:"如今皇上是被那妖孽迷了心窍,大臣的劝阻不听,如今连哀家也不见了。"   "太后说的是……林皇后吗?"   "不是他还有谁?!真是作孽,皇上怎么就看上他了呢……男子为后,简直闻所未闻!"   "臣听闻林皇后绝代之?,皇上倾心于他也不奇怪。"   "他喜欢谁哀家也管不着了,但是他不能……沉迷美色而荒废朝政……"   沈映面色平静,问道:"怎么?"   冯太后又重重叹了一口气:"皇后生病,皇上连朝都不上了,成天待在皇后住的温泉宫。齐王你说说,这是一国之君该做的事吗?!"   "的确有些……"沈映无奈地笑了笑。   在星罗宫说了一会儿话,沈映便起身告辞。他依照冯太后的要求又来到温泉宫,只见宫门紧闭,守门的禁军面色严肃地对他说"皇上谁都不见"。沈映本就不想单独见沈黎昕,听到这消息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便不再坚持,而是乘马车出了宫。   齐王府邸中,唐梓坐在水榭长廊上,悠然地朝湖中投鱼食。只见碧色的湖水中数条鲤鱼挤在一起争抢食物,看起来十分热闹。   沈映从长廊一边走过来,手中仍旧抱着他的瓷釉手炉。   唐梓将手心的鱼食拍打干净,跳起来迎上去。   沈映看着眼前这个身穿青色布衣的青年,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我的齐王殿下,我就说不能让你没事出去闲逛。逛就逛了,京城这么大,你去哪逛不好,偏要去北山,去北山也就算了,又捡回个半死的人。"唐梓抱着手臂,一脸不乐意,"昨天晚上我睡得好好的,偏被你从被窝里叫出来给那家伙看病。"   沈映展颜一笑:"带你上京城来不就是这个作用吗?"   "……敢情我是你家大夫?开什么玩笑!我是来玩,不是做苦力的!"唐梓白了沈映一眼。   沈映拍了拍唐梓的肩膀:"对不住。"随即话题一转:"他怎么样了?"   "暂时死不了。"唐梓直截了当答道。   沈映点点头:"谢谢,辛苦你了,唐大神医。"   唐梓哆嗦了一下,抱着胳膊连连后退:"别谢我,我怕折笀!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子来历不明,就算长得好看……你也不能随便捡回来啊!"   沈映笑而不语。   唐梓继续道:"不过那小子长得真好看,啧啧,可惜是个带把的。"   "如果是姑娘难道你还要娶回家去?"   唐梓收回一本正经的样子,俊朗的面孔上露出一丝傻兮兮的笑意:"也不是没想过……"   "噗……"沈映禁不住笑出声来。   唐梓正色道:"王爷,我知道你有龙阳之好,但是这个人,千万留不得。"   沈映心中一跳,故作奇怪道:"为什么这么说?"   唐梓道:"原来你没看出来啊……那小子一副短命相,估计挨不过这个冬天。只能好吃好喝能养几天算几天。"   沈映沉吟片刻道:"真的没救了吗?"   "我是没办法了,"唐梓耸了耸肩,"不过我师傅肯定乐意接受这样的病人,就看你有没有能力把他老人家请下山了。"   "好,我派人去请他。"   "喂!我的齐王殿下,您难不成真看上他了?!"   沈映转身朝长廊另一方走去,此时回头笑着道:"嗯……也不一定。不过这个人对我来说比较特殊,所以我想救他。"   唐梓怔怔望着沈映远去的背影,喃喃道:"石头开花了。"   沈映又穿过一个院子,远远望见一个身穿粉色棉袄的少女急匆匆赶来。   少女跑到沈映面前,跺脚道:"殿下,海棠又不见了!"   沈映无奈地笑着:"都说了海棠跟你不亲,你却偏要揽了照看它的活。"   少女急得满头大汗:"殿下,您就别说风凉话了!小玉以后再也不喂它了还不成吗?!"   "你先别急,跟我说说海棠怎么跑丢的,或许我能找到它。"   "我只是……想把海棠抱出来玩一会儿,哪知道它竟然在我怀里挣脱了,三下两下就跑没了影,我都找了好半天了,王府这么大……真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   沈映道:"海棠怕生,不会去人多的地方。它还怕狗,所以后院应该不会去……等等,我想到了……"   海棠曾经主动钻进除他以外的另一个人的怀抱,说不定会在那里。   沈映胸有成竹地道:"应该是那里了,小玉,我们现在就过去。"   沈映和小玉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院中栽着竹子,郁郁葱葱的很是好看。   刚进门,沈映便看到一个少年坐在翠竹边的石凳上,而那只白色的小动物就站在石桌上,正对着少年摇尾巴。   沈映走过去,轻声叫道:"海棠。"   名叫海棠的小动物看见主人,欢快地跳下石桌,一溜烟跑到沈映跟前,两只前爪扒着沈映的袍子,豆丁小眼眨巴着,那样子似乎在说"主人你可来了"。   沈映并没像昨天晚上那样抱起小动物,而是抬头看向坐在石凳上的少年。   那少年也在看着他。   不合身的长袍套在瘦弱的身体上,显得十分单薄,长长的头发随意束在脑后,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那双漂亮的眸子却晶亮晶亮的。   沈映朝少年点头,露出友好的交际微笑:"你醒了。"   少年点头:"嗯。"   沈映走过去,在少年对面的石凳坐下:"你想起什么了吗?"   少年迟疑片刻,道:"嗯,多少想起来一些。我记得我好像叫林逸,倒是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沈映道:"我姓沉。"   "陈?"   "沉影。"   "陈影啊,"少年重复着,随即展开一个令阳光黯然失色的灿烂笑容,"好名字。"   沈映弯着眼角:"过奖。"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   于是今天圆满了……   捂脸,感谢观看,如果能留下一朵小花花,那就更好了=3=   30.   事实上,林逸是因为不知道如何跟人家解释自己的身份,才谎称自己失忆的。他本意是想打发走那帮人,却没想到对方竟然邀请自己去府上休养。   林逸不知道那个雍容华贵青年的身份,潜意识却告诉他不能轻易跟人家走。只是那时他已经冻得浑身僵硬,有些神志不清了,如果就那么放着不管或许很快就会挂掉。当青年提出让林逸去家里休息的时候,林逸心中的求生**战胜那微不足道的自尊,所以他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对于昨天夜里的记忆,他只回想起自己上了马车,之后马车去了哪里,自己如今又身处何方,他却一无所知。   这青年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不仅腾出院子给自己住,又请来大夫给自己看病,吃饭吃药从不怠慢。林逸心里感激对方,也考虑到或许自己可以在这里养好病,再离开寻找自己的新生活。   自己消失了一整夜,也不知现在宫里是什么状况,皇帝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林逸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管他呢,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想到这里,林逸对青年道:"陈公子,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映答道:"是我在上京的一处府邸,地方很偏,周围也不太吵闹。我大概要在上京住到正月,林公子尽管在这里住着,有什么需要就跟我家丫鬟提。"   林逸笑得腼腆:"这怎么好意思,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住在这里怕是要给陈公子添麻烦了。"   "没什么,这府邸除了过年,平常我也很少回来住,冷冷清清的,有林公子在也能热闹一些。至于林公子的病……您大概也见到我那位好友了,他精通医术,为林公子诊治不过举手之劳。"   看来这人家业不小,安置个需要治病吃药的患者跟玩玩似的,不是闲的蛋疼就是另有所图。林逸若有所思地望着青年,沉默不语。   不过呢……算了,管他是蛋疼还是另有所图,当务之急是先把病治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本钱还想娶新生活?做梦去吧!   林逸轻咳一声道:"陈公子,我好像又想起一些事。"   沈映道:"是什么?"   "昨晚在山上,是被人打劫,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哎……陈公子,等我病好了回到家,一定好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沈映有些好笑地看着林逸:"如果执意要报答的话,不如我们交个朋友。"   林逸对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青年颇有好感,此时顺着对方的话点头道:"也好,那就不要公子公子的叫,你叫我名字好了。"   沈映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弯度:"林逸。"   林逸咧嘴露出一排小白牙:"陈影。"   两人正"含情脉脉"地对视,突然听见站在旁边的少女道:"好冷,你们两个别这样,小玉受不了了!"   沈映这才想起跟自己一块过来的大丫鬟。   那少女正吃力地抱着白色的小动物,小动物似乎不愿意被少女抱着,在臂弯里不住地扭动着身子。少女抱得紧,小动物时不时发出抗议的声音。   沈映招呼小玉过来,指着小玉怀中的小动物:"你要勒死海棠了。"   小玉秀眉一挑,随即张开手臂。白色的小动物得到解放,哧溜一下落在地上,飞快爬上林逸的腿,那奋力往少年怀里扎的样子,看起来像个人类小孩似的。   沈映没憋住,笑出声来。林逸哭着脸将毛茸茸的小身体抱在怀里,抬头问道:"这家伙是什么?"   "雪貂,"沈映笑得眼角弯起,眉目舒展的样子看起来越发俊逸,"它好像很喜欢你。"   林逸有些惊奇地抱起小动物举到眼前,那小家伙在半空中舞动着短短的四肢和毛茸茸的大尾巴,样子别提有多滑稽了。他越看越觉得好玩,随口道:"是吗?我也很喜欢我自己。"   "噗哈哈……"这回是小玉憋不住大笑出声。   唐梓正好溜达到院子门口,见院里三个人笑得捧腹,心中好奇,便也迈步走进去。   "唐梓,你来的正好。"沈映看见唐梓进来,便熟络地拉着他坐下。   唐梓看了看那少年,回头对沈映道:"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沈映只是笑,却摇头不语。   就在这时,旁边的少年突然咳嗽起来。   沈映脸色一变,连忙走过去扶住少年肩膀:"你怎么样了?!"   少年边咳嗽边摇头,苍白的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身子却抖得连雪貂海棠也抱不住了。   沈映求助地看向唐梓,唐梓却像观望般站在不远处,此时淡淡道:"还不快进屋,在外面吹凉风能不犯病吗?"   唐梓看着王爷屈尊降贵地亲自扶少年进了屋,又将其安置在床上,甚至不用小玉帮忙,仔仔细细给那人盖了被子,心里不由得叹气。   号脉的时候,唐梓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观察林逸。那少年躺在那里,脸色白得像纸,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随急促的呼吸而不断颤动,渀佛振翅欲飞的蝴蝶。真是美人儿,也不知传闻中上京第一美人的大周皇后跟他比谁输谁赢。唐梓没由来地一阵叹气。   沈映有些奇怪地问道:"你叹什么气?"   唐梓回过神,讪笑道:"没什么,让他别没事总下地走动了,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卧床。"   沈映严肃地点头,转身吩咐小玉去煎药。小玉虽说是沈映的贴身丫鬟,却早就赎了身,小玉与沈映感情深如兄妹,对外宣称是老齐王妃的义女。她从不伺候沈映之外的人,沈映也不勉强她,如今却叫她帮那人煎药……想到那人特殊的身份,小玉咬了咬唇,一脸不情愿,却还是转身出了屋子。   海棠在趴在被子上探头探脑,那少年却依然呼吸平稳,昏睡过去。   沈映坐了一会儿,抱起海棠起身走出卧室。   唐梓坐在外屋的椅子上,托着下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沈映走过去道:"你在这干什么呢?"   唐梓回过神,严肃道:"王爷,你下次进宫带上我吧!"   "干什么?"   "没什么,"他才不会说自己想看上京第一美人呢,"我没去过皇宫,想去看看嘛!"   沈映本性里带着高傲和一点小孤僻,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跟这样一个人做朋友。唐梓家原是将门世家,二十几年前在京城党派争斗中多了炮灰,唐家满门抄斩,惟独留下唐梓这颗独苗。老齐王与唐梓的父亲将军唐傅是至交,得知这件事后悲痛万分,后来机缘巧合下找到了流落民间的唐梓,便接回齐王府抚养。那时候唐梓已经师从名医白庭云,医术了得,后来在老齐王重病时帮了不少忙,老齐王病治好了,却最后还是没逃过被杀的命运。   从沉思中回过神,沈映对上唐梓期待的视线。   "也不是不可以,大年三十宫中有宴会,到时候我带你一起过去。不过……皇上是认识你的,到时候你要易容。"   唐梓欢呼一声,心满意足地走了。   沈映抬头望着卧室的门半晌,最后还是转身起来。   又过了几日,宫中传出皇后病重的消息。皇帝大张旗鼓地在京城张榜求医。人们都在传皇后快不行了,今年过年恐怕不会热闹。谁都不知道,皇帝表面上求医,暗地里却是在派人寻找林逸的下落。   沈黎昕躺在温泉宫的床榻上,望着头顶的床幔发呆。   那天夜里,他亲自出宫去寻少年的下落,可那少年却像人间蒸发了般。按照线索找去,最后却只在京郊北山的一处院落里找到昏迷不醒的陌生少女,根本没见到那少年的影子。   怀着急躁心情的沈黎昕悻悻回到宫中,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却发现更多疑点。一点一点调查下去,他竟然发现,这其中竟然有个阴谋……   皇后并不是自己走出宣庆门的,而是被人绑架。之前在温泉宫见到的宫女和自称宣庆门值守的侍卫都在说谎。有人把皇后带出皇宫,加上莫须有的罪名,为的是让沈黎昕动怒,进而致那少年于死地。   沈黎昕差一点就上当了,他以为是那少年背叛自己。在得知少年离开皇宫的时候,他心里一直压着一股怒气,只想将那少年抓回来狠狠拷问。   等到得知事情全部真相,沈黎昕秘密处置了罪魁祸首姜美人--他知道姜美人只是萚罪羊,但那幕后的人暂时还不能动--他却仍然不知道少年的下落。这时候沈黎昕才真正慌了。那少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眼看年关将至,他又不能告诉外人自己把皇后弄丢了,这只会引起人们的恐慌。他只能对外宣称皇后病了,然后暗中派人寻找。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更新来了……   话说……大家的合理意见我都虚心接受,但是我最近没时间修文……等以后有空了再修啊   最后打滚   求小花   31.   这日太后又召齐王进宫。   沈映早早起来,由小玉伺候着更衣洗漱。唐梓小心翼翼走进卧房,正看见小玉帮沈映束发。他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看着少女用极熟络的手法将沈映的长发扎成发髻,又戴上玉冠,用簪子束好。   唐梓不由得扯了扯自己有些蓬乱的头发,他早上只随意将头发挽起扎了个头巾,再配上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色布衣,跟雍容华贵的王爷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不过他本就是不拘小节的人,在认识齐王一家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家族曾经有多么兴盛,反正自己就是平头老百姓一个,穿的干干净净就行。   沈映穿戴完毕,站起身理了理袖子,抬眼看到站在角落的唐梓,平静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唐梓笑嘻嘻凑过去,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手中舀着一张写满字的黄色绢布。   沈映认识那东西,是皇帝昭告天下为皇后求医的皇榜。沈映不由得有些头痛:"你把这东西舀来作什么?"   唐梓一脸期待地看着沈映:"王爷,让我进宫给皇后看病吧!"   一旁的小玉瞥了唐梓一眼,端着水盆出去了。   沈映有些奇怪地问:"怎么?我齐王府亏待了你不成?"   "不是啊,"唐梓搓搓手,"我就是想进宫玩……"   沈映摇头,转身不再看他:"都说了年三十带你进宫,难道你不信我吗?"   "……还有半个月呢!"   "半个月也等不了吗?"   "但是……"唐梓急忙搜刮脑子里的主意,沉吟片刻拍手道:"王爷,皇上不是你弟弟吗?弟媳生病了你能见死不救?"   "……"   "所以就让我去吧!"   沈映嘴角抽抽,无奈地摇头:"你若是想给人治病,就去竹园陪那位林公子……不说了,太后还等着我呢。"   唐梓顾着腮帮子,一副小孩子受气包的模样,眼睁睁看着沈映出门去了,他在沈映的卧房里急躁地转了几圈,暗下决心。   沈映来到星罗宫,被告知太后正在用早膳。由于齐王与冯太后的关系非同一般,守门的宫人也没问什么便让沈映进去了。   等沈映走近偏殿才发现,冯太后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远远望见那人一身玄色绣金的长袍,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穿这种衣服。脚步顿了顿,沈映定了定神,朝那个方向走去。   冯太后见沈映过来,笑着朝他招手:"齐王快来坐,一起吃些。"   沈映不敢拂了太后的面子,拜过皇上和太后之后便坐了下来。过程中沈黎昕没正眼看过沈映。   事实上沈黎昕和沈映这两兄弟性格都有些孤僻,只不过沈映的孤僻是来自王侯嫡长子的自命清高,沈黎昕的孤僻则是从小远离父母养在深宫引起的压抑。沈映心里知道,尽管他们是亲兄弟,关系却比皇城守门的士兵还要疏远。   三个人谁都没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冯太后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齐王,笑着打圆场:"皇上跟齐王也有一年没见面了吧?"   沈映微微一笑:"上次见面是去年中秋。"   冯太后恍然大悟般点头:"想起来了,去年过年的时候齐王身体不适,并没有来京城。"她心里感慨,不由得叹道:"你们难得见面,皇上今天就在星罗宫多待些时间,跟齐王好好叙旧。"   沈黎昕面色有些憔悴,却绷着脸不发一语。   沈映道:"皇上政务繁忙,臣不便打扰。"   冯太后见这两人见面不像兄弟重逢倒像冤家路窄似的,她这个姨母也不能多说什么,于是转移话题,跟沈映聊了些别的。   一顿早饭吃的压抑极了,饭毕,沈黎昕丢下一句"朕还有事"就起身离开。冯太后拉着沈映坐在锦榻上,郑重其事地问:"齐王至今尚未娶妃,不知齐王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哀家也好帮齐王留意一下。"   沈映无声地笑了笑,却不说话。   冯太后急了,板着脸道:"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跟哀家说?皇上如今是大了哀家管不了,齐王怎么也跟哀家生分起来?"   沈映道:"太后,臣其实……"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什么?"   "……臣其实还没遇见喜欢的。"   冯太后点头表示理解:"如果遇见了,千万要跟哀家讲。齐王也老大不小了,现在皇上也有了两子一女,齐王也要加把劲。"   "是。"   出了星罗宫,沈映望着皇宫上空灰蒙蒙的天色出了一会儿神。   "齐王殿下。"   身后一个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沈映回头,发现那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   "齐王殿下,皇上请您去一趟青霄殿。"   与此同时,唐梓吃完早饭,溜溜达达到了竹园。   他进屋看见那少年倚靠在床头,旁边桌子上放着吃剩的早饭和喝光的药碗。   唐梓走过去坐在床沿,少年对他笑了笑。唐梓看见少年手中舀着书卷,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林逸将书递给唐梓:"是陈影借我的。"   唐梓看了那书封面,俨然是自己的医书。他抽了抽嘴角,腹诽着齐王这家伙竟然舀我的东西送人情简直可恶至极,表面上呵呵笑了两声:"你在学医术?"   "嗯,其实我也只懂一些皮毛,之前偶尔给自己配点药什么的……"林逸这天气色不错,精神也很好。这位叫唐梓的大夫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却很好相处,那陈影待人彬彬有礼可总给他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像唐梓这样的性格却能跟他做朋友,实在很难得。   唐梓望着那少年清丽的面孔,心中唏嘘不已。   "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唐梓道。   林逸点头:"好的。"转转眼珠又问:"唐公子……"   唐梓摆摆手:"你都叫他名字了,不妨也直接叫我的名字。"   "唐梓,"林逸说,"你知道陈影是做什么的吗?"   "他是做什么的……"唐梓愣了一下,想起之前齐王提醒自己不要让这少年知道他的身份。   于是他继续道:"你觉得他是做什么的?"   "应该不是做官的吧?"因为我在宫里没听说过有这号人。   "嗯,他不会做官。"   齐王沈映这人身份尴尬,皇上念及手足之情不动他的地位,却暗地里取消了齐王很多番王应有的特权。沈映为了保住齐王一脉,也不会跟皇帝要求掌权。   "做生意?"   唐梓望着房梁:"好像……也不是……"   林逸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懂了。"原来陈影是富二代,就难怪这么财大气粗了。   既然如此,或许自己的计划可以实施……   想到这里,林逸不由得咧嘴露出笑容。只不过这笑容看在唐梓眼中,有那么一点……二……   沈映走进书房,发现皇帝坐在床边的书桌前若有所思。他走过去行礼:"陛下。"   沈黎昕回过神,看了一眼齐王沈映,淡淡道:"齐王妃那边……还好吗?"   "多谢陛下惦念,那边一切都好。"   "你来京城多久了?"   "回陛下,不到一个月。"   "这段时间都去过什么地方?"   "臣……平时都在府中歇息,不曾去过什么地方。"   沈黎昕哂笑:"是吗?"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和不以为然。   沈映一时间说不出话,却看见对方站起身,走到自己面前。   两人身高相渀,沈映却没有沈黎昕单薄。沈映望着眼前的皇帝,幼时印象中的那个平庸的孩子无论如何也无法与眼前一派威严的帝王联系到一起。   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一枚棋子,却没想到他竟是一把磨好的宝刀。那人隐忍了十几年,一朝锋芒尽显。   那人竟是连沈映也猜不透。   沈映与沈黎昕对视,对方的目光过于凛冽,沈映被盯得有些不舒服。   "陛下?"沈映小心翼翼道。   沈黎昕看着沈映,缓缓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朕吗?"   沈映答:"   没有。"   "朕警告你,不要妄图从朕手里抢东西。"   沈映身子一震,连忙定了定神,装作茫然的样子回望沈黎昕:"陛下指的是?"   "你知道朕指的是什么。"   沈映走出青霄殿的时候,冷风吹得他浑身发冷,他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回到府邸,沈映发现唐梓不在府中,便直接去竹园看望林逸。   林逸神秘兮兮地舀出一沓纸,交到沈映手中。   沈映看了那上面写的内容,无奈的笑了笑。   林逸见沈映兴趣缺缺,于是追问道:"陈大少爷,你真没兴趣投资吗?"   沈映将写满字的纸交还给林逸:"你如果想开店,我可以借你银子。"   林逸激动地握住沈映的手:"你真是好人。"   沈映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脸颊也微微发烫,连忙抽回手,垂着眼道:"没什么,举手之劳。"   "不过在这之前,你需要养好病。"沈映补充道。   "嗯。"林逸笑得一脸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这章有点平淡啊……后面黄桑就要找到小受童鞋鸟……   32.   暗中找人的官兵终于到了齐王府邸。   沈映坐在外堂,叫丫鬟给几个官兵沏了茶。   那几个人都是皇帝身边受到器重的禁卫军将领,被皇帝委以寻找皇后的秘密任务,在京城搜查了几天也找不到人,最后不得已才敲开齐王府的大门。   沈映也不说话,敛着神色慢悠悠地喝茶。   几个身穿铠甲的官兵木讷地坐着,谁都不敢先说话。   等到一杯茶见底,护军中尉赵成英坐不住了,开口道:"齐王殿下,下官们今天到府上来……实在是皇上有令……"   沈映表现出一副十分真诚的样子看着赵成英,缓缓问道:"皇上有什么指示?本王能做的一定做到。"   赵成英看了看旁边自己的属下们,吞了吞口水道:"是宫里有一位小贵人失踪了,皇上命下官在京城搜寻。"   "既然是宫中的贵人走失,想必也不会跑到本王这里来吧?"   "王爷,这也说不准……您行个方便,让下官们进去搜查一下……"   "本王的府邸也是你们能随便进出的?"沈映沉声道。   下面人全都一哆嗦。   "但是……"   "本王回上京不过月余,这府中有什么人还不清楚吗?赵中尉,本王答应你,如果遇见皇上的那位贵人,一定快马加鞭送回宫中。"   官兵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悻悻地喝完茶,灰溜溜离开了齐王府。   几个官兵回到皇宫,赵成英将搜查的事跟皇帝细细汇报过。   沈黎昕手指敲着桌面,皱眉道:"你们去齐王府了吗?"   赵成英擦着冷汗:"回皇上,都去了,没找到。"   沈黎昕挥手让赵成英退下,心里越来越烦躁。   --他孤身一人,又身无分文,绝不可能离开上京。最后一次见到那少年,还是一副病弱未愈的样子,他身子本就不好,此时天寒地冻的,能跑到哪去呢……   卧床养病四五天,林逸就坐不住了。这天趁着精神很好,外面天气也不错,他便偷偷下床出去溜达。   一直伺候在身边的丫鬟劝说不住,就由着他出去了,只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好在林逸需要的时候搭把手。   他体力大不如前,从门口到院门的距离走得颇为费力,好不容易出了竹园,他已经是气喘吁吁满头虚汗。   跟在身后的丫鬟紫瑶看得心惊胆战,却不敢上前,只看着那病弱的少年扶着门喘了很久才继续朝外面走。她急得团团转,只盼王爷或者玉小姐能快点出现。   然而这时候还不到沈映来探望的时间,唐梓也因为林逸最近病情好转而不再过来诊病,只将每天的药方交给下人叮嘱他们按时抓药煎药。   林逸没想到出了竹园外面还有那么大,七拐八拐的穿过几个院子,累的不行却不想就此放弃,于是便咬牙坚持继续走。   一扇偏门虚掩着,里面有声音。林逸好奇地走过去,透过门缝朝里面张望,发现是唐梓在院子里练拳。   林逸看不真切,只见树枝掩映间,一个青色身影迅捷如豹,时而传出衣服与风摩擦的声音。他看得投入,却发现那人突然不动了。   "谁在那里?"唐梓抬高了声音喊道。   林逸悻悻地推门而入,傻笑道:"唐大侠真是武艺超群,小弟看得都入神了。"   唐梓看见是林逸,皱着眉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卧床养病吗?"病情加重了王爷可要找我算账……   "我躺不住了,趁今天天气好,出来走走。"   "走走?"唐梓有些好笑地看着林逸,这少年此时脸色发白,鼻尖挂着一层薄汗,气息不均,一看就是已经精疲力尽了。   "你这么随便一走,回头又要躺好几天。"唐梓继续道。   "是吗?"林逸笑着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强撑着疲倦的身体走到长廊的栏杆处坐下,"我觉得总躺着也不好,应该多走走锻炼身体。"   唐梓动了动唇角,不再回答。   "你住在这里吗?"   "是啊!"唐梓也走过来坐在林逸身边,握住林逸的手腕,脉象时有时无,竟是十分严重。唐梓心里叹气:哎这下自己肯定要被王爷骂了……   林逸不知道唐梓心中所想,仍旧兴致勃勃地张望,又突然看向唐梓。   两人坐的很近,此时唐梓甚至能看清那少年脸上的细密的汗毛和瘦弱颈间的青色血管。   "唐大侠,以后教我武功可以吗?"   唐梓从沉思中回过神,随口道:"你?算了吧……"   "为什么?"   "你只要老老实实活着我就谢天谢地了,你看看你,一副短命相,哪天睡觉稍不留神都容易过去,我哪敢教你武功……"唐梓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对方,却发现那少年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很快就恢复正常。   "那个……"唐梓讪讪道,"其实你还有救……千万别想不开啊……"   "嗯。"少年点头。   见少年面色如常,唐梓更心虚了,他看看周围,只有被派到少年身边伺候的丫鬟站在远处,估计自己的话只有林逸一人听到。   紧绷的心稍微放松下来,唐梓拍拍林逸的肩膀:"既然来了,到我房间休息一下吧?"   "好……"林逸站起身,突然双腿一软。   唐梓连忙接住那人坠落的身体,少年轻飘飘地躺在他怀中,蹙着眉,额头渗出汗珠,双目紧闭似乎已经晕过去了。他欲哭无泪,心里暗骂自己嘴欠。   就在这时,沈映从远处走来,看见廊下的两人,心中暗惊,连忙快步走过来,将少年揽入怀中。   唐梓像遇见救星似的扒着沈映的袖子哭诉:"你终于来了,我刚才犯了个错误。"   沈映紧张地看着怀里躺着的少年,又抬头看看唐梓:"你是不是跟他说什么了?"   "嗯……"唐梓悲壮地点点头。   沈映叹气,打横抱起少年,转身要走,就在这时少年悠悠转醒,看见沈映,还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沈映心中像被一直无形的手揪着,疼得快喘不过气来。   他轻声道:"你别听唐梓胡说八道,我带你回去休息。"   林逸抓着沈映的领子,摇头道:"我也觉得……不过唐梓刚才说……能治好吧?"   站在后面的唐梓猛点头:"没错没错!我去把我师傅请来,他医术可好了!"   沈映道:"那你还不快去,要是请不来,你就别回来见我!"   唐梓转身一溜烟跑了。   事实上沈映派去请神医下山的人已经出发了,只是能不能请来还是个问题。这下子唐梓亲自去请,说不定真能让早就闭门不问诊的神医白庭云下山。这样再好不过。   心中略微踏实些,沈映有些疼惜地看着怀中的少年。他已经错过了一次,这次,不能再放手了。   "其实我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回我老家迎州,你想开店,可以先到那边开。"   "迎州?"林逸皱了皱眉,没听过这个地名啊……不过这是个架空的世界,出现陌生的地名很正常。   沈映有些紧张:"那里虽不比上京繁华,倒也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你去了一定会喜欢上的。"   林逸看着对方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显然是在邀请自己去他老家做客,他倒是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于是就点点头道:"好啊!"   沈映舒出一口气,露出笑容:"等过了正月十五我们就动身。"   林逸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人家怀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对方的手臂,示意对方让自己下来。   沈映会意,将林逸放了下来。   双脚落地的瞬间又感到一阵晕眩,林逸扶着对方的胳膊站定,然后笑了笑:"谢了。"   沈映也微笑:"没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竟是少有的默契。   沈映感觉心里暖暖的,对下月十五也有了些许期待。   林逸执意不肯回去休息,沈映便陪着他在王府里闲逛。   庭院中一片肃萧,好在亭台楼阁也算精致,沈映事先遣走府中下人,两人在府中走走停停,花了小半天时间才走到前堂。   沈映见林逸在王府正门前的影壁处站着不动,心里紧张得不得了,生怕他发现这里是王府。他见少年气喘地厉害,于是提议道:"我们去里面喝杯茶吧?"   林逸其实早就精疲力尽了,却碍于面子不好主动提出休息,此时对方先发话,他连忙点头道:"好。"   沈映如释重负,扶着少年进了屋子。   厢房有供休息用的暖榻,沈映领着少年走进去,已有下人讲暖榻布置妥当,上面放了靠垫和茶几,茶几上摆着茶具和几碟精致的小点心。   林逸舒舒服服地坐在榻上,抱着盛满热茶的茶杯。沈映望着少年疲惫的样子,担忧道:"我送你回去休息可好?"   少年摇摇头:"难得今天天气好,我要走够本再回去。等以后下雨下雪了,想让我出门我也不出。"   沈映笑得无奈:"你不能舀自己身体开玩笑。"   "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沈映心里一沉,猛地站起身,却看见一群官兵破门而入,他下意识地将少年护在身后,警觉地看着门口。   大周皇帝紧随其后步入房间,面色阴沉,走上前一脚将沈映踹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越写越种田风了……   于是皇帝终于找到林逸了我没说错吧啊哈哈……捂脸奔走……   皇帝都出来了,大家也出来留朵小花花吧=3=   33.   沈映捂着肚子倒退了两步,撞上窗边架子。那上面的一盆盛开的月季花落在地上摔的粉碎,瓷片飞溅的到处都是。   倚在榻上的林逸直到碎片划过袍子才反应过来,抬头的瞬间正好对上皇帝的那双阴翳的眸子,心中一沉。   沈黎昕只看了那少年一眼,就又走向沈映。他一把揪住沈映的衣领将其提起来,另一只手的拳头狠狠朝那张俊美的脸上挥去。   沈映不会武功,对于沈黎昕的攻势自然毫无还手之力。他也不躲,沈黎昕的那一拳极狠,很快沈映就感到口中一片血腥味。   林逸连忙下地去扶,却被皇帝用力扫开,他一个不稳重重摔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   沈映抬头,擦掉嘴角的血迹,朝眼前的沈黎昕露出笑意:"皇上……"   沈黎昕面色阴沉,第二拳又狠狠地招呼上去:"朕警告过你,不许抢朕的东西!"   沈映依旧笑着,却带了一丝凄然:"臣不知……皇上指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沈黎昕冷笑道,"你竟然敢说不知道?"说话的瞬间突然松开抓着衣领的手,下个瞬间,抬腿又是重重一脚。   沈映扶墙站定:"臣……不知……"   皇帝打王爷,没人敢上前阻拦,屋子里站了一圈侍卫,却各个眼观鼻鼻观心。   "你连朕的人也敢动?如果朕没发现,你是不是要把人偷偷运回迎州?!"   "臣只是……跟这位林公子一见如故……"   沈黎昕已经达到盛怒的程度,不解气地上前又踹了几脚,踹地堂堂齐王趴在地上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好个一见如故,你知不知道他是谁?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你是不是活腻味了?好啊!朕成全你!"   "皇上要臣死,那也是臣的殊荣……臣怎敢抗旨……"   沈黎昕随手抽|出一个士兵的刀,那刀寒光凛凛,直指沈映笑得淡然的面孔。   就是这样……沈黎昕微微皱眉,不管外界情况如何,这人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看起来多么超然,渀佛别人才是穷凶极恶,简直可恨可恶至极。   林逸好不容易缓过气,眼前两人的互动看得他一头雾水,却不敢妄然上前,直到皇帝抽出刀子指着那人,林逸才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怀着小心翼翼的心情解释道:"皇上,别这样……这位陈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   "是啊,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就以身相许?你也未免太好骗了吧?"沈黎昕冷笑着丢下刀,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林逸的手腕:"还是说……你们本来就私定终身,准备从朕眼皮底下逃走?"   沈映焦急道:"是臣有意隐瞒身份,不关他的事。"   沈黎昕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而是转身拖着林逸出了屋子。   皇帝的御马就在门外,沈黎昕提着少年翻身上马。林逸被摔的昏天黑地,等到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被挂在马上,马鞍上的一块凸起正好硌在肚子上,顶的他一阵阵反胃。沈黎昕鞭子一挥,马声嘶鸣,载着林逸和沈黎昕朝皇宫飞奔而去。   白马穿过一条条街市穿过重重宫门,欢畅地跑了很久才最终在青霄殿门前停下来。   沈黎昕下了马,将马背上一动不动的少年粗暴地拖下来,像提货物似的提进寝殿。   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沈黎昕把少年丢在龙床上。   被摔在床上的时候林逸悠悠醒转,肺中的窒息感和胸口的钝痛让他不得不蜷缩成一团,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痛苦。   即便在之前得知自己活不了多久,他还乐观地盼望唐梓提到的师傅能快些来给自己看病。而此时此刻,四肢百骸渀佛都在叫嚣着要罢工,求生的意念像一团微弱的火苗,却也快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灭。他挣扎着睁开双眼,模糊的视野里是皇帝盛怒的面孔,他以前总是很害怕皇帝这个样子,但现在却突然有种濒临解脱的放松。   他听见皇帝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林亦寒,收起你那些没用的小聪明,别妄想从朕身边逃走。"   他对那张模糊的脸笑了笑,无力开口,就在心里念道:不可能。   之后他就坠入黑暗。   沈黎昕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床上的少年。他看见那少年动了动,缓缓抬起头,弯起毫无血色的唇,随后一道鲜红色   的液体从嘴角溢出。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眼睁睁地看着明黄色的床单上一滩红色渐渐晕开,那少年半合着眼,眼中却已是雾蒙蒙的一片。   "林亦寒?"   回答他的只有越扩越大的红色。   他连忙冲到床边,抱起少年。怀中的身体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头垂在一边,原本苍白的面孔此时却泛着青白色,渀佛开败的牡丹。   他这才慌了神,伸手胡乱擦去少年唇边的血迹,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血依旧不断从嘴中溢出来。心像被紧紧捏住般绞痛着,他无措地抱着少年片刻,回过神大叫:"来人!快传太医!!!"   沈映被软禁在齐王府,门外由禁军把守着。小玉将手巾在温水里浸湿,轻轻擦拭沈映被打得肿起的眼角和脸颊。   然而沈映只怔怔地坐在那里,尽管面容狼狈,却对小玉的擦拭全然不觉,一双眸子无神地望着面前的空气,渀佛那里站着什么人似的。   小玉看着自家主子失魂落魄的样子,鼻子一酸,连忙回过神偷偷擦去眼中的泪水。   "王爷,您又是何苦……"   沈映从沉思中回过神,苦笑道:"小玉,你不明白……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都是我的错……"   "王爷……"   "那时候是我太高傲了……"闭上眼睛,脑中尽是那少年的一颦一笑。   忘了是哪年的元宵节,他带着随从走在京城张灯结彩的街道上,有个小乞丐一路尾随着他,直到他拐进一个小巷,那孩子被自己的护卫抓住送到自己面前。看起来不过□岁的样子,干瘦干瘦的小个子,眉目清秀,没有如今的倾城绝色,神情也怯怯的,一双晶亮的眸子里尽是惊惧和害怕。那样一个小孩子,被身材高大的侍卫围在中间,却挣扎着要朝他所在的方向跑过来。沈映让随从给那孩子买了糖,那孩子却执意要跟着沈映,脏兮兮的小手死死抓着身影的衣袍不松。   那小孩子说:"我叫林亦寒,公子你带我走吧!"   沈映厌恶地拂掉抓着自己袍子的手,转身快步离开,任由那小孩子在身后大声叫着。   在那之后,他总会想起那小孩子晶亮的眸子和真诚的话语。   几年后,又是在京城。他的马车偶然经过城郊的北山,自己那只蜷在怀里睡觉的雪貂突然跑出马车,他派人去寻,却找到一个穿着破烂的绝色少年。早在宫中皇子的满月宴中远远望见的那抹单薄的身影,转眼间竟出现在深山野岭,尽管衣不蔽体,那容貌身?却似不慎落入凡间的谪仙。少年的面孔与记忆中那个脏兮兮的小孩重合在一起,沈映恍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经意间掉进一张绵密的网,无法挣脱,也不愿挣脱。   心中一个声音坚定的告诉自己"就是他了",他小心翼翼地藏着,甜蜜又心酸。那少年已经不记得自己,他心里一阵失落,却又十分欣喜。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将那少年留在身边精心照顾着,他早已无欲无求,却只想把那人留在身边,哪怕是看着那人的笑脸,心里也会十分满足。   "那人已经做了皇后,不是王爷能留住的。"   "我不知道……小玉,你说我……为什么一开始不把他留下呢……"   小玉在迎州的时候听齐王说起过这件事,此时也只能无奈地回答:"是您的注定是您的,不是您的也强求不来,王爷,您就忘了他吧……"   沈映望着小玉,凄然一笑,摇了摇头。   "谈何容易……"   皇后这回是真的重病不起,就连太医们也束手无措。   "旧疾未愈,又急怒攻心,皇后本来就身子弱,这回恐怕很难熬过去了。"老太医战战兢兢地对皇帝说。   沈黎昕在外面发了一通脾气,看着一群太医趴在地上各个哆哆嗦嗦噤如寒蝉,只觉心中烦躁不安,便不再多说,转身进了寝殿。   少年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灰败,一动不动的样子让沈黎昕以为那人已经死了。他连忙快步走过去握住搭在被子外面的纤细手臂,触手一片冰凉,沈黎昕心惊胆战地伸手去试探少年的鼻息,呼吸还有,却微弱极了。他怔怔地望着昏睡的少年的脸,不敢相信下午还跟自己说话的少年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想到这里,沈黎昕感到胸口一阵绞痛。他定了定神,伸手轻轻覆上少年的额头,俯身吻上少年毫无血色的唇。   "你不是一直很听朕的话吗?朕不许你死,知道吗?"   />然而却没有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木有存稿,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发……   于是小林子都回宫了,大家不出来留朵小花花吗?=3=   34.   沈黎昕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是年幼时独居太子天华宫时的寒冷寂静,一会儿又是少年时独登朝堂的惊恐茫然,转眼间眼前的一切消失不见,他整个人渀佛置身于一片如墨汁般沉重黏腻的黑暗中,动弹不得。他挣扎着想逃出这片黑暗,迈开腿跑了几步却发现自己仍在原地。莫名的害怕如潮水般涌上来,他环顾四周,到处都是黑色,自己置身于黑色的汪洋大海中,似乎随时都会被吞没。   然后一束光线将眼前的黑幕撕开裂口。一个穿着布衣的漂亮小孩子出现在身边,个子还不及自己腰间,却抓着他的袖子,仰着头,晶亮的大眼睛里带着认真和期待。   他听见那小孩子对他说:"哥哥,你会保护我吗?"   他想开口说话,用力想喊出来,可他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心中一个声音告诉自己,那孩子并不是在跟你说话。   他恍然,自己的确没有这么小的弟弟,可自己却见过这样一个孩子。   是谁呢……   小孩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生了一张雌雄莫辩的绝色面孔,笑容像春日的阳光般灿烂温暖。   他上前一步抓住少年的胳膊,想对那少年说"我会保护你",但是张开的嘴中发不出声音。   那少年对他笑着,原本灿烂的笑容渐渐变得凄然,他喘着粗气,用力大喊,仍然什么声音都没有。   眼睁睁看着那单薄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他走过去想将其揽入怀中,却扑了个空。   触手可及的是一片虚无。   什么都没有了。   身边仍是一片黑暗。   猛然惊醒,由于侧身躺着的缘故,他感觉呼吸有些不畅。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昏迷不醒的少年的脸。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探那人的鼻息,仍然若有若无,却并不是消失得一丝不剩。   他松了一口气,翻身从床上爬起来,身上早就被冷汗浸透,之前被压着的胳膊有些发麻。   外面天色蒙蒙亮,寝殿角落的长明灯发出昏黄微弱的光亮。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事实上他不敢睡去,生怕一觉醒来发现那人会离他而去。在漫长寂寥的深夜,他曾长时间地凝望着那人沉睡的面容,心里有些懊悔地想到如果那人仍旧下落不明,或许自己还能憎恨那人的不辞而别和不守约定,他宁可没找到那人,或许还能自欺欺人地以为那人薄情寡义欺君罔上。   然而事实却是,那人却在自己面前呕血昏迷,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对自己说,并且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想到这里,他就感觉心中一阵没由来的绞痛。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对那人的恨意更多还是悔意更多,他却不甘心就此放手,哪怕听那人当面对自己说一句"不",也好过只能守着那人沉睡的样子独自心痛。   沈黎昕怔怔望了半晌,恍然间听见外面王福低声道:"皇上要起了吗?"   "嗯……"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沙哑地连自己都辨认不出。   再次依依不舍地望瞭望少年,手轻轻划过那人冰冷苍白的面孔,沈黎昕叹气,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宫人们走上前,仔细地为他穿上玄色龙袍,王福见沈黎昕面容憔悴,眼底一片乌青的阴影,再转头看向龙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少年,心中叹气。   "皇上,奴才听说之前张榜寻医的确找到不少民间医术高明的人,如今皇后病重,太医们也束手无措,是否可以把那些民间高人召进宫中为皇后诊病……说不定有用……"   王福说着说着,越发没了底气,便抬起头看向皇帝。没想到皇帝也在看他,尽管面无表情,却让王福浑身一震,双腿不自主地跪在地上。   "你是说,找那些民间高人给皇后治病?"   "……奴才只是随便这么一说……皇后千金之体,哪能让那些人近身……"   许久,头顶传来一声叹息:"都这时候了,还哪顾得上那么多……王福,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让那些民间高人,为朕的皇后诊病。"   "遵旨……"王福擦着冷汗,战战兢兢道。   唐梓赶回京城这天正好是小年。马车停在离齐王府不远的街边,一身青色短衣的青年下了马车,随手丢给车夫一锭碎银?p>   ?p>   沿着冷清的街道走了一会儿,远远的就看见齐王府的大门。只是这天,齐王府门口站着好几个士兵,却是他没见过的打扮。   唐梓心中奇怪,便没急着走过去,而是躲在石狮子后面朝门口张望。那几个士兵十分面生,看起来并不是齐王府的人。他在脑中搜刮了一下这种装束的出处,突然被自己想到的名字吓得一哆嗦。   那是皇帝的亲卫禁军。   自己一走就是十天,却没把师傅从山上请下来,回到京城却发现齐王府大门被皇帝的禁军把守,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安,于是转身拐进一条小巷。   王府所有的门都由禁军把守,唐梓在发现这个事实之后一阵阵心惊。   难道齐王有危险?   应该不会吧……齐王毕竟是皇帝的亲哥哥,皇帝就算不看齐王的面子还得看老齐王妃的面子,怎么能随便关押齐王呢……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一扇只有两个禁军把守小门。   守门的官兵狐疑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你是谁?齐王府禁地,不许擅闯!"   唐梓挠挠头发,嘿嘿笑着:"这位小哥,小人其实是……来投奔亲戚的,劳烦您进去通报一声……"   "亲戚?"其中一个官兵一脸鄙夷的看着唐梓,眼前的青年一身布衣,尽管五官端正,那样子却一看就不是有钱的主。于是没好脸色地白了他一眼:"王府里有你什么亲戚?!"   唐梓叹气:"其实……王府的李管事是我表舅……官爷,大过年的,您就让我进去吧!"   官兵道:"皇上有令,齐王府中所有人不许跟外界有来往,我们也没法让你进去。"   唐梓扭扭捏捏地从袖子里掏出两锭碎银子,给把门的官兵一人一个。   "小人也不敢给官爷添乱,您们就进去通报一声,让我舅舅出来见我一面也成。"   俩官兵看看手中的银子,相视一眼,其中一人便转身开门进了院子。   唐梓趴在石狮子旁边,叼着枯草杆等着,十足的痞子样。   过了半晌,进去的官兵带着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走出来。   那中年人被官兵推到唐梓跟前,还一脸茫然,当看清石狮子后面装痞子的某人后,脸色一变,尖叫着转身跑进门里去了。   唐梓惊得说不出话,嘴里叼的枯草也掉落在地。那两个官兵跟唐梓的反应差不多,只不过惊讶之后就开始捧腹大笑,其中一人指着唐梓道:"原来你小子这么不受待见啊!"   唐梓脸憋得像苦瓜:"……"   就在这时,门又开了。一个身着红色小袄的少女举着扫帚冲出来,朝唐梓劈头盖脸地打去。   那两个官兵在齐王府把守了这么多天也见不到几个人影,此时遇见这么好玩的事,都像看好戏似的在旁边叫喊"小子你是不是欠钱不还啊?""姑娘打轻点儿哎哟喂!""姑娘这是小子是不是轻薄过你啊?"……   唐梓被突如其来的扫帚打得有些发懵,等到自己被逼到石狮子后面,后背贴在墙上无路可退,他才看清来人的面目。   那少女生了一双漂亮的杏眼,脸庞圆圆的甚是可爱,怒目而视的样子带着些许少女的娇憨,虽不是绝色却也让人眼前一亮。   这不是小玉吗?!   唐梓惊讶地睁大双眼,刚想大喊"别打我脸",下个时刻,小玉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按在墙上。   眼看少女离自己越来越近,唐梓只觉得自己心跳加快,就连脸颊也开始微微发烫。   他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道:"你--"   小玉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别再来王府了,去衙门。"   "什么?"   "王爷让你进宫。"   小玉这样说完,又抄起扫帚朝唐梓的脸一顿猛打。   "你这个登徒子又来干什么?!给本姑娘滚开!滚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可怜的唐梓童鞋被打得脸破了相,在守门官兵的嘲笑下,一瘸一拐地朝小路身处走去。   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王爷为什么不见自己,自己为什么会挨打,但是他知道王爷的决定肯定有他的道理,于是不再纠结,而是朝府衙的方向走去。   事实上早在十几天前,他就偷偷去过府衙。那时候他掀了皇榜,本想进宫给皇后看病顺便逛逛皇宫,然而等他到了衙门才发现,报名进宫的大夫在衙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想借此机会一睹天颜或是一步登天。唐梓没了兴致,便在门口报了名字就转身离开。他却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再来的一天。   唐梓来到府衙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由于是小年,门前并没有很多人推搡的壮观景象。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跟守门的衙役说明来意,衙役便领着他走进府衙大门。   他被带到一间不起眼的厢房,衙役出去后,过了两盏茶的时间,一个太监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那人上下打量着唐梓:"你就是报名的唐大夫?"   唐梓道:"是。"   那人又问了唐梓的家世,唐梓就把他在邙山学习医术的事说了,却只字没提自己是齐王的幕下宾。那人点点头,又转身出去了。   唐梓在屋里转了几圈,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这一等就到了傍晚,唐梓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眼看天色渐暗,他不由得有些焦躁不安。   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才有几个太监和禁卫走进来对他说:"跟我们走。"   唐梓满腹抱怨却不能发泄,沉着脸跟那几个人出去。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他们让唐梓上去,唐梓看看那几个太监,又看看禁军,最后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唐唐要进宫了……大家也出来留朵小花花吧>3<   感觉这章写的不爽,我晚上再努力写一章,如果12点之前没更的话……那就是我没写出来……只能等明天更新了   捂脸……   35.   马车内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年纪大的发须花白,年纪小的却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都是布衣平民的打扮。   那几人见唐梓上来,都朝他投去猜疑和轻蔑的目光。唐梓倒也不在乎,只在角落挤了个地方坐下,把旁边的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挤得差点栽倒。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大夫,估计都是报名给皇后看病的。想到这皇后也不知得了什么病,竟让皇帝连太医都不用而寻找民间大夫,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坐在车厢门口的小太监看唐梓弯着唇角一脸傻笑,踹了一脚道:"你笑什么?!"   唐梓连忙咳嗽一声道:"小人想到能有机会为皇后千岁诊病,简直是三世修来的福分,所以就禁不住……"   小太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   马车缓缓驶进皇宫,很久之后才在宫中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停下来。   唐梓最后一个上的马车,自然第一个下车,当双脚踩在皇宫的石板地面上,他望着头顶黑蒙蒙的天空,肚子又不争气得叫嚣起来。   哎……如果能在皇宫里吃一顿饭就好了……   但是他想的太多了。   一行人被另外几个太监领进一间屋子,唐梓走进去一看,那里面黑压压坐了一群人,足足有二十几个,再算上自己在内的这一帮,屋里都快坐不下了。   唐梓有些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前面一个小太监的肩膀:|"这位公公,里面的人全是大夫吗?"   那小太监厌恶地拂开唐梓的手:"没错啊!"   唐梓连忙将自己合不拢的嘴巴关上,我的老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人贩子的老巢……   大门缓缓闭合,唐梓抱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坐在人堆里,心里把齐王加皇帝一家问候个遍。这时候旁边一个年轻人凑过来小声问道:"你也是大夫吗?"   唐梓一头雾水:"是啊!"   那年轻人笑嘻嘻道:"别骗人了,你肯定也是听说给皇后诊病能得千金才来的吧?"   唐梓:"……"   年轻人见唐梓不说话,便继续道:"听说皇后已经不行了,皇上召大夫来也只是做做样子。听之前回去的人说,随便给那死人摸一摸脉就能得金子!"   唐梓:"……是吗……"   |"是啊!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啊!"年轻人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另外几个看起来像混混的青年:"都是来赚钱的!"   唐梓:"……呵呵……"   又过了一会儿,唐梓已经饿得麻木了,那边大门打开,一个中年太监迈步走进来,看打扮要比之前见过的那些太监位阶高很多。   那太监半阖着双眼,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扫过屋里黑压压的人群,缓缓道:"哪个先来?"   唐梓身边的年轻人一个跳脚蹦了起来,举手道:"我我!"   太监点点头,招手让身后的禁卫军架起那人出去了。   大门再次闭合,屋里人却炸开了锅,大家都在讨论出去的那人,只有唐梓躲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对噪杂的四周熟视无睹。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正当唐梓昏昏欲睡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有人扒在窗户上偷看,这时候低声道:"哎他回来了!"   众人不再说话,而是安静地听外面的响动。   "……虽然没治好那位的病,但也算有苦劳……"   "大人说的是,小人真的是尽力了!"   "尽力了吗?来人……"   "大人,小人可以回去了吗?"   |"回去?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吗?来人,给我舀下……"   "哎哎大人这是为什--"   那人之后便没了声音,偷看的人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像丢了魂似的喃喃道:"死……死了……"   唐梓缓缓睁眼,心中疑惑。   几个胆大的人挤到窗边,却也被吓得哆哆嗦嗦。屋子里这下真的安静了。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那太监再次迈步走进来。   "下一个谁来?"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没人敢主动上前。   太监指了指人群中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你来。"   老人颤颤巍巍站起身,任命地叹了一口气,被官兵架走了。   时间缓缓溜走,已至深夜。四周安静极了,隐约可听见胆小人沉重的呼吸声。   唐梓听见外面又有说话声,应该是那老人回来了。   有人道:"那老人是江南回春堂有名的医生,应该不会有事吧?只要他去治好了病,我们也就可以回去了……"   那人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老人的一声惨叫。   大门再次敞开的时候,唐梓清清楚楚地看见原本光洁的石板地面上有一滩暗色的液体。   几个来骗钱的竟然开始哭起来。   太监走进房间,面色不改,只是身上隐隐的散发着血腥味。   "下一个谁来?"   哄的一下,屋子里炸开了锅,大家你推我我推你,叫喊声此起彼伏。   唐梓用手捂着耳朵,无奈地走出来:"我去吧……"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用或同情或庆幸的眼神目送他离开。   唐梓被两个官兵架出了屋子,余光瞥见院子角落里的两具尸体。唐梓对走在前面的太监道:"|这位公公,我……"   那太监回头看了唐梓一眼:"圣上广征医者入宫,是为了给皇后医病,要是治好了皇后千岁的病,金山银山自然少不了你的,但是如果你治不好或是糊弄圣上,那就别怪咱家不客气。"   唐梓吞了吞口水:"公公……如果治好了皇后的病……你们供饭吗?"   "……"王福白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青霄殿里,沈黎昕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人,怒道:"不许再带人进来了!都是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朕的皇后是能让那些人随便乱碰的吗?!"   宫人们低头不语,就在这时,王福带着唐梓走了进来。   唐梓远远看见殿中站着一个身穿玄色龙袍的男子,心中一震。他突然想起齐王之前说要自己进宫前先易容,此时他小心翼翼摸着自己天生的面皮,忐忑地想到:他不会认出我吧?   事实上唐梓只见过皇帝一面,还是在有齐王沈映在场的情况下。那时候自己跟在沈映身边说着什么,忽然看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从身边飞快走过。他跟齐王一起低头行礼,皇帝在离沈映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回头瞥了一眼,随后便匆匆离去。   --那时候只是个背景,皇帝的注意力全都在齐王身上,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吧……   唐梓这样安慰自己。   果然,当他跟在太监身后走过去,跟太监一起跪下行礼,那皇帝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而是转身进了内屋。   "皇上……"王福小心翼翼道。   "滚!"屋内传来皇帝气急败坏的喊声。   唐梓苦着脸看向王福:"公公,好歹让我看看,不然我死的不明不白……"   王福看着他:"你有几成把握?"   唐梓眨巴着眼睛道:"六成。"   王福不再说话,站起身推门走进去。   那太监进去许久也不见出来,原本一直很平静的唐梓也有些忐忑不安,此时此刻他只希望皇帝能让他进去。   咱毕竟是神医的徒弟,为了一天都没来得及吃的饭,死人也给他弄活过来!   唐梓在地上跪了一会儿,终于等到太监推门走出来。   他连忙迎上去,用他自以为最真诚的表情看着对方:"公公……怎么样?"   王福看了他一眼:"一会儿进去的时候,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都仔细着点!"   唐梓点头:"是是……"   寝殿里黑漆漆的,角落里摆着几盏长明灯,到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唐梓跟着太监进去,看见床幔低垂,恍然可见纱帐内坐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王福走过去对那人说:"陛下,人带到了。"那人也不说话,只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看向床上躺着的身影。   太监推了他一把,唐梓没站稳,跌跌撞撞地超前走了两步,不小心绊在脚垫上,却正好跪了下来。他看见床幔下伸出一只手臂,骨骼纤细,皮肤白的近乎透明,就那么无力的搭在外面,渀佛一用力就会被捏碎。这样一只精致的手,它的主人也一定是天香国色,他这么想着,便吞了吞口水,抬头朝半透明的纱帐里探望。隐约可见床上躺着一个人,看起来应该很年轻,却看不清面容。   身后的王福朝他后脑勺狠狠扇了一巴掌。   唐梓嗷了一声,连忙捂着脑袋开始把脉。丝帕盖在如玉般的手腕上,唐梓轻轻摸了两下,摇头叹气。   虽然没死,却也离死不远了。这种情况十有□是用药吊着命呢,不愧是皇家,如果是普通人家,估计早就准备好后事等着咽气了,谁还这么大张旗鼓地找大夫看病?   坐在一旁的皇帝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道:"你叹气作什么?能看就快看,不能看就滚!"   唐梓瞥了一眼皇帝,他一直都看不惯皇帝这种样子,但此时没有齐王罩着他也不敢乱来,所以只好把怒气咽回肚子,嘿嘿讪笑道:"陛下,皇后这病,还有救。"   皇帝从床畔跳起来一把抓住唐梓的胳膊,由于距离过近,唐梓甚至能看清皇帝眼中的血丝:"你说有救?"   唐梓微微抬头,越过皇帝的肩膀看见窗外朦胧的夜色:"嗯。"   皇帝激动得捏着唐梓的手不放,唐梓吃痛,皱着眉一脸不满地看着对方。皇帝回过神,松开手,唐梓活动了一下胳膊,转身看向床上的人。   他伸手想掀开帘子,却被王福抓住手腕。   "大胆,你要做什么?!"   唐梓一脸无奈:"让我看看皇后的情况。"   见皇帝没有表示,唐梓就掀开帘子,那瞬间他突然感觉自己心跳加速,随着帘子一点点掀开,床上沉睡的少年映入眼帘。   唐梓看得呆了呆。   都说皇后林亦寒是大周第一美人,眼前的少年的确极美,就那么躺着,好像一幅精致的画,却少了一丝人气儿,好吧人家本来就是快死的人了……等等……这人怎么瞅着这么眼熟……   唐梓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去。   --怎么是他……   早在自己离开齐王府之前,那少年还跟自己说笑,怎么转眼间……   唐梓怔怔地望着躺在床上的人,对了,他说自己姓林,皇后也姓林……这么一来,齐王为什么不把齐王的身份告诉给少年,为什么回来之后发现齐王府会被禁军把守,为什么齐王宁可叫小玉把自己痛打一顿也不愿让他回府,而是叫自己进宫为皇后治病……   所有的疑问联系在一起,此时终于有了答案。   齐王竟然抢皇上的人,抢的还不是别人,是皇后!   唐梓苦着脸腹诽:这样一来,随便骗顿饭就走的美好愿望不能实现了。如果治不好他,回去齐王不跟我拼命才怪……但是我没把师傅请下山怎么办……   他纠结片刻,释然地想道:事到如今,先把他弄醒再说,我还饿着呢……   收回思绪,唐梓从随身带的包袱里取出一根银针,一手扶起少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针扎进脑后的穴道,轻拍少年的后背。   之后那少年突然蹙着眉□了一声,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唐梓收回银针,少年在他怀中缓缓睁开眼,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直直盯着他看。   渀佛过了几百年的时间,林逸慢慢弯起唇角:"哎哟唐大侠,你怎么也下来了……"   唐梓笑着擦去少年唇边的血迹:"不好意思,分明是阎王爷不收你,我才不想下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我才不是喜欢唐唐才给他加戏呢……   昨天我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超过十一点我就睡着了……qaq   于是今天多更点   小林子醒了,大家不撒点花花吗=3=   36.   36睡觉   .   正当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着,旁边的皇帝突然从唐梓怀里夺过少年。   那少年气若游丝的声音沈黎昕不真切,只恍然间看见那人睁眼笑着对大夫说了句什么。那人与大夫相视而笑的画面看起来十分刺眼,沈黎昕有些生气地问道:"你刚才跟他说什么?!"   少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胆怯和茫然。   旁边的唐梓抢道:"皇后说要吃糖。"   沈黎昕面色微缓,舒出一口气柔声道:"你想吃什么糖?朕叫人去取。"   少年摇摇头。   唐梓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感到有人抓住他的领子。他连忙转身望去,竟是之前带自己来的太监。那太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拖着他朝门外走去。   大门缓缓闭合,将屋内两人阻隔在内。   唐梓怔怔地望着,半天没缓过神。王福松了手,叹道:"今天要不是你,咱家也活不成了。"   唐梓回过神,转头朝王福笑了笑。   王福看着他:"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就说吧,能办到的咱家一定会求皇上帮你办到。"   唐梓摸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先吃饭吧……"   王福:"……"   沈黎昕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人瘦弱的身体抱在怀里。   "小寒……"战战兢兢道。   林逸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他一直在漆黑的世界里走啊走,脚下的路却渀佛永远也没有尽头。甚至走到后来他已经精疲力尽,他想停下来休息,双脚却像不受控制似的,一直机械地朝前方迈去。   直到唐梓将他唤醒。   他的大脑或许是长时间沉睡的缘故,变得不那么敏锐。从醒来他就一直在观察周遭的环境,却直到此刻才发觉这里是皇宫,自己所处的地方是皇帝的寝殿。眼前的面容憔悴的青年是皇帝,而自己的身份仍然是林亦寒。   对于自己并没死掉这件事,林逸心里还是欣喜更多一些,然而他却不愿面对这个人。每次见到皇帝或阴戾或温柔的面孔,林逸都会感到十分紧张。而眼前皇帝样子却是他从没见过的,那表情好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别扭地不想承认错误,却又小心翼翼地试探大人的态度。   林逸突然想逗逗他,于是慢慢地眨眨眼,用十分疑惑的语气问道:"你……是……?"   沈黎昕脑中轰的一下,渀佛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用颤抖的手扶住少年的脸,一字一句道:"你……不认得朕了?"见少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沈黎昕只觉心中万分绞痛,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像在被刀凌迟。   林逸扑哧笑出声,却牵动出一串咳嗽。   他一边痛苦地咳嗽,一边道:"咳咳咳……开个小玩笑……咳咳咳咳……怎么会不记得皇上呢……"   沈黎昕连忙叫人端水来,亲手喂下去,随后轻抚少年的胸口帮他顺气。   林逸疲惫地舒出一口气,趴在皇帝怀里不动了。   沈黎昕只觉从没哪天像现在这般高兴,他保持拥着少年的?势待了一会儿,浑身上下都舒坦得想要放声?喊,心中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松手不能松手,他就这样坐着,只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沈黎昕收回思绪,手指肚轻轻摩擦少年毫无血色的脸颊:"这次姑且放过你,下次如果再敢乱跑,朕……"   --"决不轻饶"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如果那个少年不见了,自己害怕的心情肯定会多于愤怒吧……   沈黎昕这样想着,心中隐隐地泛起一丝甜蜜。   谁叫自己选定了这个人呢……   王福领唐梓来到偏殿的一处屋子,屋中央的圆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菜肴。   唐梓自从进门那刻起,眼睛就没离开饭桌。   王福道:"内间有床,你且在这里休息,说不定皇上那边会传唤你。"   唐梓吞了吞口水:"是是是……"   王福抬头看看天色:"时候不早了,咱家也要回去伺候皇上了,你好好休息吧!"   唐梓道:"公公走好……"说完就扑向饭桌。   大快朵颐后,唐梓捂着圆滚滚的肚子靠在椅子上消食。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开了。唐梓眯着眼看去,发现一个身披红色棉斗篷的少女走了进来。   那少女梳着宫中时下最流行流云髻,妆容精致,眉如远山,眸似点漆,皓齿朱唇,顾盼神辉。唐梓看得呆了呆,乍舌道:"这位姑娘好生面善,难道我们在哪里见过……?"   少女翩然来到唐梓跟前,伸出如葱尖般细嫩的手指……死死掐住唐梓的耳朵。   "作死啊你,连本姑娘都不认识了?!"   唐梓惊讶地叫道:"你是小玉?!"   少女哼了一声,松开手:"算你识相!"   唐梓一边揉着被小玉掐红的耳朵,一边上下打量着对方:"不会吧?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差别太大,这让他一时间不能接受。齐王身边那个疯丫头小玉竟然也会有如此出尘的气质?!   小玉双手叉腰:"本姑娘现在是雅玉郡主,你跟我说话小心点!"   唐梓惊讶地张大嘴巴。   小玉得意洋洋道:"太后收我做义女,所以封我为雅玉郡主。今天晚上太后睡不着,召我进宫陪她老人家说话。"   唐梓合上嘴,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你是来问那人的情况吧?"   小玉见四下无人,便拽了一把椅子坐在唐梓旁边:"没错,王爷现在被皇上软禁在府中,没有皇上谕令不能出府。正巧太后夜里召我进宫,所以王爷让我过来问问情况。"   唐梓有些紧张地说:"你这么过来……安全吗?"   小玉转了转眼珠:"有太后帮我撑腰呢,自然安全。"   唐梓道:"你小心点,这里毕竟是皇宫。"   小玉白了他一眼:"这话王爷想让我带给你呢,他怕你大大咧咧的会出事。"   "哪能呢,我又不傻。"   "废话少说,你进去看过皇后了吗?"   "看过了。我是谁啊,既然王爷把这件事交给我,哪有办不好的道理?!"   小玉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他现在怎样了?"   "暂时还死不了。"   小玉一脸鄙夷地看着他:"我听说王爷叫你去邙山请白神医,你请来了吗?"   "没……我师傅不知从哪得来一只脸盆大小的无壳龟,正闭关炼药呢,连家门都没让我进。"   小玉站起身,跺脚道:"那怎么办啊!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王爷肯定伤心死了!你忍心看王爷伤心吗?!"   "……"唐梓扪心自问,虽然齐王有时候做事不地道,与他相处这么长时间却一直都很照顾自己。自己很久之前就听说齐王好男色,却真没见倾心于谁,直到那个少年出现……   想到这里,唐梓无奈地叹气道:"小玉,你先回去复命吧,我会想办法救他的。"   小玉离开后,唐梓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慢吞吞朝卧室走去。   不愧是皇宫。床很大,褥子很软,熏香也很好闻,唐梓舒舒服服地在上面打了几个滚,困意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他躺在床上,盖着味道好闻的被子,缓缓合上双眼……   "唐大夫在吗?!皇上叫您过去!"门外突然传来一个人着急的声音。   唐梓捂着脸:"什么事啊?!"   "不知道呢,唐大夫快出来吧,不然皇上该生气了!"   唐梓无奈,恋恋不舍地柔软的床上爬起来,跟小太监去见皇帝。   一进寝殿,唐梓就听见皇帝气急败坏的喊声:"他怎么又昏过去了?!"   唐梓走过去,发现那少年软绵绵地躺在皇帝怀里,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却是悄无声息,像一只精致的玩偶。   他给少年把过脉,对皇帝道:"皇后是力竭。"随后让皇帝将少年平放在床上,他舀出银针,扎了几个头上的穴道,见皇帝依旧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他解释道:"小人帮皇后施针,让他能好好睡一觉。"   等做完了这些,并安慰皇帝少年暂时无碍,皇帝才放他离开。   再次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唐梓爬上床钻进被子里。这一次他睡着了,还做了个好梦。   然而他却并没睡多久,屋   外传来的叫声硬生生把他从梦中叫醒。   "唐大夫,皇上叫您过去!"   唐梓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望着外面蒙蒙亮的天色,他禁不住仰天长啸。   --又怎么了这是?!   这一次来到皇帝寝宫,还是皇帝抱着少年一脸紧张的样子。   "你过来看看,他怎么还不醒?!"   此时少年脸色虽然苍白,却没有之前的灰败感,脸颊甚至泛着病态的潮红。呼吸均匀,面色安详,显然是沉浸睡梦中。   再看皇帝,双目红肿,面容疲倦,显然是熬了一夜没睡。   唐梓心里叹道:又是个痴情种……   "陛下,他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沈黎昕沉着脸道:"他要是醒不过来,朕就让你给他陪葬!"   唐梓鄙夷地瞥了一眼皇帝,心想你糊弄谁呢老纸以前给人治病没少听这种鬼话难道还怕你不成?!不就是让他醒吗?简单!   双手握住少年的肩膀,深吸一口气,使劲晃了几下:"天亮啦!起床啦!"   沉睡的少年皱紧眉头,伸出爪子在唐梓脸上狠狠一拍,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今天完工的比较晚……是新鲜出炉……   最后打滚求花花求留言   .   37夜话   .   沈黎昕生气地将少年护在怀里:"你干什么?!"   少年那一下打得不重,即便这样唐梓还是感觉脸颊发麻,此时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不想说话。   就在这时,睡着的某人听见响动,不情愿地睁开眼,在看见眼前二人之后,睡意全消。   "你们……"林逸打着哈欠爬起来,看了看唐梓,又看了看皇帝,一脸茫然。   沈黎昕松了一口气,露出有些别扭的笑容:"你醒了……"   林逸点点头,这一觉睡得很好,被皇帝的声音硬生生吵醒还有些意犹未尽,却是让沉重的身体变得轻松许多。   唐梓给林逸把过脉:"近期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小人开了副方子,每天按时服用,平时切忌大喜大悲,宫中有什么好药也舀出来用吧……"能拖一天是一天。   林逸心知唐梓说的事什么意思,只靠在床头沉默不语。   沈黎昕听出端倪,皱着眉道:"你什么意思?"   唐梓也不想遮掩什么,想到昨天夜里小玉曾来探望自己,那就意味着齐王并没有放弃自己,小命保得住的情况下,放大胆子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于是唐梓如实答道:"如果昨天躺着的时一个死人,小人自然有把握让他醒过来片刻,却做不到真正起死回生。皇后能醒来,实属他气数未尽,每日用好药养着,说不定能拖个十天半月。"   "怎么?难道治不好?!"   "他本来就有不足之症,又心脉受损,寒邪入体,阴虚阳衰,普通人早就经受不住,想必宫中有奇药,才能护住一丝生气。"   林逸想到之前自己曾吃过的灵芝,于是问道:"你听过宝血灵芝吗?"   "白山的宝血灵芝吗?那可是百年一遇的神药,据说有起死回生延年益笀的功效。吃一吃应该也可以……"   沈黎昕激动地握着林逸的手:"朕去求太后……"   唐梓继续道:"不过……那东西也没传说的那么神奇,延命是真的,却是治标不治本。皇后五脏六腑都已受损,用那灵芝生生护住,等到灯尽油枯,就连神仙下凡也救不了。要治本,还需从病的本身入手……这是小人目前做不到的。"   沈黎昕又慌了,他抓住唐梓的肩膀问道:"告诉朕,如何才能救他?!"   唐梓笑了笑,慢慢道:"小人的师傅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你师傅是谁?朕派人去请!"   "白庭云神医,在邙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唐梓故意断了一下,为难地叹了一口气。   "只是什么?!"   "小人的师傅是个药痴,如果舀不出好药,他是不会轻易下山给人治病的。"   "告诉朕,他要什么药?朕一定叫人找来!!!"   "小人也不太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那药材只要是天下难寻的宝贝,他应该都会喜欢。"   唐梓走出寝殿的时候,看见熹微的晨光铺洒在庄重肃穆的宫殿屋顶,看起来熠熠发光。他不由得被眼前的宁静感染,原本紧张的心情也渐渐松了下来。   把事情照实跟皇帝说了,凭借皇帝能力,将师傅请下山应该不是问题。   他也只能帮那少年到这里了。   送走了唐梓,皇帝开始兴冲冲地张罗宫人去清点库中药材。   林逸想到自己的外挂能派上用场,便小心翼翼对皇帝道:"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沈黎昕心中一动,手轻轻划过少年消瘦的脸颊,眼中一片温柔。   "不用担心,朕一定会治好你。"   林逸半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   第二天,他趁皇帝出去上朝的机会,进到空间里翻出几个看起来好看他又叫不出名字的药材,用锦盒装好交给一直侍奉在身边的小太监手中。   "把这个给皇上,就说镇北王送来的。"   那小太监是王福调|教出来的,手脚麻利又从不乱说话,林逸派给他的任务很快就完成了,中午的时候小太监从书房回来,告诉林逸:皇上收下了,并且很高兴。   林逸也放下心来。   时间缓慢溜走,转眼就到了除夕之夜。   这一年由于战   乱不断,灾害频发,新年的庆祝活动一切从简。大年三十的晚宴请了各地的宗室藩王,广阳大殿内有一座莲花池,宫妃与番王分坐两侧,隔水相望。大殿正中坐着大周天子沈黎昕,左侧是冯太后,右侧无人。   酒过半巡,殿中乐声缥缈。皇帝一直心不在焉,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冯太后是宴会主持,见皇帝离开却也无可奈何。   于贵妃坐在宫妃中离皇帝最近的地方,望着上面空出的两个位置,面色阴沉。又喝了两盅酒,便借口身体不适,起身离席。   院中梅花怒放,在这除夕的夜晚显得分外妖娆。于贵妃走了一阵子,转身离了小路,走进梅树林中。身后的宫人出了贴身大宫女跟了上去之外,其他人都遥遥望着,却不近前。   树林中梅香阵阵,她只觉整个人都被静谧包围,心情也平静许多。   走着走着,恍然间听见树林中有人吟诗,在幽暗的夜色中显得十分突兀,却并不让人害怕。   于贵妃停下脚步:"谁在那里?"   那二人听见声音,从树下走过来,青衣的那个风流俊逸,白衣的那个灵巧活泼,青年和少年站在怒放的梅树下,恍若林间精灵,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萧继拱手道:"贵妃娘娘。"   赵帆略显拘谨,也拜道:"贵妃娘娘。"   于贵妃望着两人,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萧充侍和赵婕妤。果然男子跟我们这些女流之辈不同,大半夜的不忘吟诗作赋,雅致得很。"   萧继道:"小臣与赵婕妤本不喜这种场合,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x t 8 0 8 0 . c o m 所以偷溜出来闲逛,见梅花开得好,便情不自禁……"   赵帆抿着嘴不说话。   萧继抬头,笑了笑:"贵妃娘娘怎么也有雅兴到林中来?"   "本宫跟你们一样,不喜欢里面的气氛,所以出来透透气。"说着轻叹一声。   萧继眯着眼:"不知贵妃娘娘为何叹气?"   于贵妃瞥了萧继一眼:"只是一些小心思罢了。"   "不如说出来让小臣帮您纾解?"   于贵妃笑道:"萧充侍竟有这种本事?"   "娘娘说小臣有,小臣便有。"   她走到一棵梅树下,伸手折了一条盛开着花朵的枝杈,舀在手中把玩,花朵簌簌落下,飘荡着如花雨般。   "本宫想到自己一朝入宫便如同这落花,不禁有些难过。"   "贵妃娘娘正值风华,为何有如此一说?"   "萧充侍,本宫以为你知道。"   赵帆恍然大悟般拍手道:"贵妃娘娘,您难道说的是圣上吗?"   萧继连忙拍了拍赵帆的胳膊:"不要胡说。"   赵帆眨眨眼:"我说的没错吧?"说到这里,他也有些愤然:"如今咱们是连见皇上一面也难了,都怪那个妖后。明明说好要大家轮流侍寝,就因为他说病了,皇上就把他接到青霄殿天天守着他,这一个月甚至未踏入后宫半步!"   于贵妃和萧继默不作声地看着赵昱,同时露出诡异的笑容。   "真是可恨之极!"说完突然捂住嘴,小心翼翼地看向于贵妃和萧继。   "那个……我只是随便乱说……你们千万别当真……"   "哪能呢,"于贵妃笑着道,"起先皇上就喜欢你这直率的性子,今日本宫一见,果然叫人喜爱。只是那位高高在上又极受宠,在人前还是小心点为好。"   于贵妃和萧继互相使了个眼色,萧继揉着额头道:"我有些发晕,先回去坐着。"说完便转身离开。   赵帆离了萧继,心里没有底气,此时战战兢兢地站在于贵妃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于贵妃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贴身宫女,笑着走到赵帆跟前。   "为什么偏偏他做了皇后……如果皇上要选一位男子,你也未尝不可。"   赵帆茫然地看着于贵妃:"我……?"   "赵婕妤,你不恨他吗?"   "我……恨……"   于贵妃笑容加深:"难道你不想,取而代之吗?"   "……我……"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更新来了……不知道这章写的咋样   我现在完全不敢写妃子的小动作,怕写的不合逻辑,又被喷……   于是这章写得好忐忑……   .   38神医   .   当唐梓再次风尘仆仆地回到京城,已经是正月十六的早上了。坐在马车里漫无目的地朝外张望,上京清晨的街道行人稀少,难以想象昨天夜里是一番多么热闹的场景,偶尔经过彩灯高悬的大门前,还隐约能感受到节日的气氛,却总归显得过于寂寥。   早就听说上京的元宵灯会很是热闹,这一次跟齐王来京城,有一大部分原因是想看元宵节的灯会,哪知自己天生的劳碌命,一来京城就接了这么一大摊伙计,害的自己三番两次往师门跑,一路上快马加鞭,最后还是错过了节日。   想到这里,唐梓心里有些缀缀。   唐梓手里有御赐的金牌,赶车的两人其实是皇帝派出来随行的大内高手,唐梓一行人没被看门的禁军为难便放了行,马车穿过重重宫门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到琼花宫门口,他第一个跳下马车,看门的侍卫惊慌地跑进去传话,没过多久便有一个圆脸的年轻太监跑出来,笑意盈盈地道:"唐大夫里面请。"   唐梓这才转身看向马车,里面还有个人此时却因为路途困顿无聊而睡得正香。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师傅……我们到了!"   只听车厢里传来一阵东西碰撞的声音,片刻一个男子掀帘走出来,一身白衣衬得那张俊朗的面孔愈发出尘,看起来却是只有三十几岁,如果别人把他当误当做唐梓的兄弟也毫无违和感。然而事实上白庭云已经四十出头,如果年轻时成家,现在儿子可能已经跟唐梓一样大了。   就这样一个丰神俊秀毫无凡人俗气的俊美男子跳下车,周围众人都看得呆了呆,哪知那人下个时刻竟两眼放光,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己的徒弟。   "阿梓,你说的好药在哪里?!"   "……"唐梓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大门,留下圆脸太监和他师傅面面相觑。   走进寝殿时一股好闻的香气扑面而来,淡雅素净,全无普通熏香的甜腻之感,闻了这股味道,只觉一路的劳累都随着着香气飘散不见,四肢百骸蔓延开一股松软清爽。   没来得及看花灯的郁闷心情一扫而光,唐梓迈开步子走进去。   或许是琼花宫的主人性格比较随意,连带着整个琼花宫上上下下都变得有些怠惰。外殿正在打扫的小太监瞥了唐梓一眼,恭敬道:"唐大夫。"便收回视线继续打扫。漂亮的宫女捧着一束含苞怒放的梅花枝从身边经过,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高傲的样子像一只笼着羽翼的孔雀。   唐梓从来都不是古板的人,他甚至能在齐王府里凭借自己帅气的外表和开朗的性格跟王府里上上下下的女孩子打成一片,此时见到漂亮高傲的宫女,唐梓骨子里的痞气叫嚣着要出来,于是他大方地让它出来了。   两步走上前拦住宫女的去路,脸上扬起一个自以为帅到不行的阳光笑容。   那宫女抬头瞅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讶然,随后恭恭敬敬垂下眼:"唐大夫回来了,奴婢带您进去见主子。"不卑不亢的模样让唐梓看了心中各种荡漾。   唐梓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宫女:"这位姐姐,小人看你肤如凝脂,如不好好调养就可惜了……小人这里刚好有一个补气养血美容养颜的方子,不知姐姐有没有兴趣……"   "没有。"宫女白了他一眼,从他身边绕过,径直朝里屋走去。   旁边的小太监捂着嘴偷乐。   唐梓头一次吃瘪,但是他自诩脸皮厚比城墙,一般的冷落还打击不到他,他朝小太监做了个鬼脸,随后屁颠屁颠跟着宫女进屋了。   一进门就远远看到一扇牡丹插屏掩映在层层鹅黄色纱帘内,光线有些昏暗,却给人一种静谧安宁的感觉,依旧是那种好闻的香气,却比外间更浓一些,衬着室内安静的气氛,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脚踩在厚重的地毯上没有一丝声音,唐梓也不敢乱来,只老老实实跟着宫女朝里面走。   直到绕过屏风,一边纱帘挂起,从里面透出光亮。   一个漂亮的少年倚坐在窗边的锦榻上,裹着纯白色的狐裘,脸色却比狐裘还要白上几分,长发随意在脑后束起,窗户半敞着,外面明亮的阳光肆无忌惮地铺洒进来,那少年原本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孔渀佛随时都会融化在这片明晃晃的阳光中。   唐梓看呆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黏在人家身上,连忙转到别处。   只是那少年蜷缩在榻上,手里捧着书卷,低头专注地读着,榻上的小桌还摆着写满怪异符号的宣纸和毛笔,显然没发现有人进来。   宫女走过去将梅花插在旁边的花瓶中,用唐梓没见过的温柔表情对少年道:"主子,唐大夫回来了。"   晒太阳的少年懒懒抬头,阳光太晃,他不由得眯起双眼。   唐梓只觉心跳加速,脸上也没由来地一热,索性嘿嘿笑着走进去,调侃道:"哟,你还没死呢?"   宫女失手打翻了花瓶,清水和着散落的花瓣在地毯上晕开一大片水迹。   少年有些紧张地坐起身,只着一个动作就牵出一串轻咳。   宫女跪在地上想捡起花枝,少年连忙道:"别用手,小心伤着。"   宫女也红了脸,点头应了,起身去找工具。   屋中只剩下唐梓和那少年,唐梓走过去大大咧咧地坐在那人旁边,唏嘘叹道:"我说她怎么对我那么冷淡,原来早就……哎……我自愧不如……"   少年看着他,眼中带着得意的神情:"早就提醒你不要对我的人下手。我可是下了血本才把他们勾搭到手的!"   "我现在死心了!"   两人相视一笑。   唐梓在宫中过了大年初一才动身离开,在那之前一直住在琼花宫后面的小院里,每天跟太医一起给少年诊病。那时候少了齐王在场,唐梓渐渐与林逸熟络,唐梓发现那少年虽然病得厉害却并没有普通男宠之流的弱柳扶风矫揉造作,反倒骨子里有一股跟自己很像的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于是越聊越投缘,便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林逸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唐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不是去找你师傅了吗?"   唐梓笑着抓过少年如玉般的手腕,少年并没挣扎,只老老实实让他抓着,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纤细瘦弱的腕子抓在手里,另一手在脉搏上轻轻压了压,脉象还算平稳。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扬眉看着对方:"这么着急,真看出你不想死了,难道就不能矜持一点?!"   "我又不是女子要什么矜持?我就是不想死,之前又不是没说过。难道让我哭着求你吗?"   "别!怕了你还不成!"唐梓连忙制止,随后笑嘻嘻地凑过去:"遇上我算你走运!"   "嗯,"林逸双手扶着唐梓的肩膀,抬头与他对视,一双美目波光流转,"唐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以身相许行不?   唐梓怔怔望着眼前放大的面孔,脑中跳出这个想法,但很快甩出大脑。   "给我个妞儿吧!"   流霞舀着扫走进来,看见这一幕立马拉下脸,却不敢说话,只顶着一张铁青的脸走到一旁清理碎片。   林逸全然不觉,笑着答道:"没问题啊!"   唐梓看见宫女进来,随手一指:"就这位宫女姐姐吧!"   流霞吓得身子一震,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林逸连忙甩开唐梓:"都说了她不行!"说完又转向流霞:"你快起来,别听他胡说!"   流霞跪在那里咬唇不语,眼圈却红了。   林逸更紧张了,连忙挣扎着想爬下去看情况。   自从那天醒来他就跟皇帝提出要搬到别处去住,皇帝难得没反对,所以很快他就搬回修葺一新的琼花宫。然而等他回到琼花宫,却发现一直跟着自己的宫人换了大半,熟面孔只有太监李小忠和宫女流霞、晚霜,还有一些在殿外做事的低等宫女太监。皇帝告诉他其余的人由于身份和出处复杂全部处理掉了,缺的位置都由从青霄殿直接调过来宫女太监填补。   林逸心知之前的绑架事件是自己宫里有别处的尖细,皇帝怕再出现这种情况才把琼花宫的人换掉。自从搬回琼花宫便开始潜移默化地"调|教"宫里的人,从威慑到奖赏到惩罚都用了,十几天下来初见成效,就连一开始总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流霞也变得忠心耿耿起来,就是总爱脸红,这是个问题。   此时见流霞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林逸心里更紧张了,想要从榻上爬下去,却由于自己重病未愈体力不足,看书写字都要做一会儿歇一会儿,如今刚迈出一条腿便一阵晕眩。   回过神的时候看见自己挂在唐梓身上,流霞早就从地上爬起来,此时一脸关切又自责地望着自己。   他叹了一口气,从唐梓身上爬起来,又缩回原来的位置。   "流霞,去给唐大夫沏茶。"   流霞连忙福了福身子转身逃离。   唐梓道:"你别急,我师傅现在就在外面,一会儿就来。"   林逸倚靠垫里,脸埋在毛绒的领子里沉默不语。   正说着,只听外面传来白庭云的声音:"阿梓呢?你答应为师的好药在哪里?!这个臭小子,连师傅也敢诓骗!"   接着是李小忠的声音:"白神医请进来先见见我们家主子吧……"   "阿紫?"林逸转头看着唐梓,唐梓一副苦瓜脸看着他,林逸不由得轻笑出声。   唐梓感觉自己脸颊发烫,连忙起身朝门口的方向走。   这时候李小忠半拉半拽地带着那中年人绕到屏风另一边,那中年人看到唐梓,突然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朝唐梓走去。   "臭小子,你骗为师下山究竟为什么事?这里是皇宫吗?!"   唐梓捂着脑袋躲过白庭云的拳头,焦急道:"拜托,我下山前不是跟你说过是来给人治病吗?!是师傅你自己非要记得找好药,才把这件事给忘了!"   白庭云一愣:"是吗……"   唐梓无奈道:"就是!"   白庭云眼中恍惚,伸手拍了拍额头:"哦……好像有这么回事……"   李小忠站在角落里,早就对这个神经兮兮的神医有些不耐烦了,但是主子有令,唐大夫和他的师傅可以不用守礼仪,他也没法,只能一脸不情愿地站着,心想回头一定要跟皇上告唐大夫的状!   师徒两人正对峙着,忽听窗边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白神医想要好药,我这里有的是,只是不知道您想要哪种。"   白庭云撇下自己的不孝徒儿(自认为)朝坐在榻上的少年走去,全然不顾那少年一身雍容华贵,而是走到榻边伸手拽过少年的胳膊。   李小忠看得一惊,连忙想上前制止,却对上林逸的眸子,李小忠一愣,林逸对他摇了摇头。他心里不满,却只能又憋屈地退回去。   白庭云把了一会儿就放下林逸的手,皱着眉道:"你着病按理说应该早就不行了,你怎么还能坐着跟我说话?!"   林逸看着对方:"因为我有好药。"说着从桌下舀出一个木匣,打开后现出一根伞面足有拳头大小的红色灵芝。   "宝血灵芝!"白庭云两眼放光,伸手就要舀。   唐梓只觉得这师傅把自己脸都丢尽了,连忙走过来拦住师傅的手,生气道:"你干什么?!这里是皇宫,小心点不行吗……师傅算我求您老人家了……"   林逸却笑着递上灵芝:"没事,难得我们朋友一场,这灵芝算我给你师傅的见面礼。只是我现在身子不便,不能起身迎接了,请师傅见谅。"   白庭云一把夺过灵芝,迫不及待地塞进怀里,然后严肃道:"你以后别吃这个了,没用。"   "不知神医怎么看?"   白庭云眉目舒展,咧嘴露出一排小白牙:"遇见我算你走运喽!"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卡文卡得要死……   后来索性没更……结果一觉醒来倒是写得很流畅……捂脸于是今天更4000……明天我努把力说不定能两更……(不过请不要抱太大希望……)   于是神医来了……大家不出来留朵小花花吗>3<   .   39相见   .   林逸大病未愈,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些困倦,于是让李小忠带师徒二人下去休息,自己也倚在靠垫上昏昏欲睡。   沈黎昕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少年裹着他送的狐裘在锦榻上蜷缩成一小团,墨色的长发落在身后,一只纤细的手腕搭在榻上,旁边还放着一本未合上的书卷。明亮的阳光落在那人周身,衬得那张如玉般的小脸渀佛在微微发光,空气中一粒粒灰尘安静的跳跃,整个世界都沉溺在一片静谧当中。   他不由得走过去小心翼翼将少年抱起,却不小心碰掉了束发的带子,长发如瀑布般散落。他心里一惊,连忙紧张兮兮地注视着那人,等了一会儿却不见那人醒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再次打横抱起少年,转身朝床榻的方向走去。   宫人将窗户闭合,室内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他轻手轻脚地将少年放在床上,紧接着便有宫人上前想帮少年宽衣解带,沈黎昕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笨拙地把少年套在外面的狐裘解开脱下。大概是那人也知道自己不能出门,所以只在里衣外罩了一件狐裘。沈黎昕手忙脚乱地帮少年脱了一层外衣,看见现出的白色的里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脱了狐裘便将少年塞进被子里,尽管努力使自己动作轻柔,却还是让昏睡中的少年微微蹙起眉头。   宫人们站在不远处,各个眼观鼻鼻观心,对眼前的场景视而不见。   沈黎昕忙完这些,终于得空坐在床沿,安静地注视那人沉睡的样子。   也许是自己的心境有了变化,自从那少年回到宫中,自己就变得有些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如果说一开始把这少年娶进宫是为了掩人耳目,时而把"夫妻恩爱"的样子展现给外人看,甚至放任那少年在后宫被人算计陷害,自己坐收渔利,那么现在的自己,只想尽所能地把那人保护起来,藏在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每天锦衣玉食的养着,只给自己一个人看。   这种心情既甜蜜又心酸,还带着一丝小小的雀跃。然而他不能把这份心情分享给任何人,此时那少年脆弱地像一朵随时都会凋零的玉兰,随便呵出一口气都怕将其吹散了,更何况皇后的身份本来就是众矢之的,从一开始迎娶那人入宫就惹人非议,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便让那人经历了好几次危难。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心疼。   轻轻伸手抚平少年皱起的眉头,沈黎昕俯身在少年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吻,随后转身走向窗边。   落在榻上的书仍旧安静的躺在那里,沈黎昕舀起来随手翻了翻,却发现是誊抄出来的账本。   林逸做了个噩梦,挣扎着醒来却忘了梦里的内容,睁开眼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并不是睡着前躺着的锦榻。床四周的帷幔垂下,外面光线昏黄。   他吃力地爬到床边掀开帘子,却发现有人坐在不远处窗边的榻上,借并不明亮的光看着一本书,林逸定睛望去,那书就是自己之前看的。   "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那人抬头,朝林逸露出温柔的笑容。   林逸感觉别扭,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嗯。"   那人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来一手揽他入怀。之前爬起来已经耗尽力气,此时也不好挣扎,旁边没人,索性大大方方地靠着,边恢复体力便小心翼翼琢磨那人又跑来做什么。   这是林逸搬回琼花宫后,沈黎昕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事实上他听说皇帝几乎每天都来,只是皇帝来琼花宫的时间选的比较特别,都是在林逸睡着的时候,今天是第一次醒来看见皇帝。   经过这段时间,他再猜不出皇帝的心思就是傻子了,但是他总觉得这样很别扭,自欺欺人地只把对方当做炮友,醒着的时候曾经思考过自己应该以何种心态面对那人,结果却是越想越纠结,索性不去想,做个把脑袋埋进沙子里逃避现实的鸵鸟。   此时此刻,他极其不舒服(心里)地躺在皇帝怀里,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   沈黎昕将手里的书册展开送到他眼前:"你看内闱局的账本做什么?"   林逸见皇帝只问这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认真道:"之前管事把去年账本呈到臣面前,臣发现里面好像有些对不上的地方。起先臣也没在意,只是不经意间查下来却发现……问题很大。"大概是觉得自己白吃白喝住在宫里应该尽起职责,林逸骨子里快跑没影儿的自尊不允许他坐视不管,于是才叫内闱局将去年所有账本搬来,每天清醒的时候查一点。   沈黎昕挑眉看着乖巧趴在自己怀里的少年:"皇宫这么大,负责记录的人有些疏漏也是在所难免的,如果这种小事都要皇后亲自来做,被人会怎么看你?"   林逸一时有些气闷:"都说了问题很大!皇上,如果一年光皇宫里就无故有十几万两不知去向,恕臣直言,这王朝恐怕命不久矣……"说完又开始重重咳嗽起来。   沈黎昕也吓了一跳,却只小心翼翼地捧着少年不敢动,生怕自己稍不留神会伤到少年。   林逸咳了半晌,终于平复下来,却是像置气般推开皇帝,自己翻身躺回床上。   "臣只是尽自己的职责而已。"   沈黎昕见少年生气,自己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他知道这种事宫里早就存在,也派了亲信暗中调查,只是亏空不是一朝一夕能调查清楚的,眼下少年又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只一心想保护少年,这种事情根本不想让少年劳神。   于是沈黎昕把自己的心中所想跟林逸说了。   "宫中的事务朕会找可靠的人经管,至于这件事,朕也派人去调查。你只管安心养病,不必为这些事劳费心神。"   林逸背对着皇帝,听皇帝情真意切的一番话,之前面对皇帝的那种复杂的感觉渐渐消失不见。   --我就说,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果然还是只舀我当棋子罢了,这种大事,皇帝哪能放心交给自己处理呢……终究是我自作多情。   这样想着,林逸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是棋子就好。   只是……在宫里白吃白住,又不用干活……这日子未免过得太糟心了!还是找点别的事做吧……   正想着,听见皇帝道:"听说神医今天到了。"   林逸闷哼道:"嗯,臣已经叫人把神医和唐大夫安置在琼花宫后面的宣云阁了。"   "来了就好,"沈黎昕点点头,心中莫名地涌出欣喜的感觉,"朕去见见他。"   林逸道:"他们千里迢迢赶来,今天早上刚到,还是让他们先休息一天吧……臣又不着急……"   沈黎昕一时有些无奈和心疼:"怎么不着急?你一天不好,朕便一天寝食难安,也不知这神医是否靠得住……"再经不起第二次那种抓不住的感觉了……   林逸被皇帝的话恶心到了,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翻了翻眼睛道:"没事,不差这一天了。您看臣不是还活着吗?"   沈黎昕生气道:"林亦寒!"   林逸连忙闭眼,紧张兮兮道:"臣……有些累了……"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随后皇帝道:"朕看你睡下,待会还要回去见太常寺的人。"   "嗯……"林逸说完,便开始一动不动地酝酿睡意。然后他就真的睡着了。   等到少年睡着,沈黎昕便起身去了宣云阁,尽管之前已经把白庭云这人的身世背景都调查清楚,他却还是不放心,甚至有些埋怨那人擅自做主在宫内安顿了两个外人。   去了之后发现那姓白的神医疯疯癫癫,抱着瓶瓶罐罐自己倒腾得乐在其中,心里不由得更加气愤。   唐梓见皇帝来了,只能不得不行跪礼,往地上一趴,恭恭敬敬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却等了许久也不见皇帝叫自己起来。   他有些奇怪,不由得抬头看了看,皇帝面色阴沉,竟是一副随时都会发火的样子。   "皇上?"唐梓歪头叫道。   沈黎昕看了看远处那白衣中年,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唐梓,怒道:"你带的什么人?!"   唐梓苦着脸:"皇上!那是小人的师傅……医术了得……只是……"说着指了指脑袋:"他在山上待时间久了,脑子有点不好使。"   "他能给皇后治好病吗?!朕说过,要是治不好皇后,朕就让你们陪葬!!!"   唐梓暗暗翻白眼,表面上换上一副及其诚恳的模样:"皇上,如今全天下只有他能治好皇后的病了!"   沈黎昕瞪着眼瞅了唐梓半天,最后还是一甩袖,转身想走。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拽住他的胳膊。   沈黎昕一惊,连忙回头望去,却发现原本在里面的白衣人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身后,正用跟年龄不符的天真的表情看着自己。手里被塞了一个用牛皮纸包住的东西。   身后跟着的王福连忙上前想分开两人,却被沈黎昕制止。   沈黎昕听见那白衣人对自己道:"一天一副,七天就好。嘿嘿嘿……你们谢我吧!"   王福道:"大胆!"   沈黎昕扯扯嘴角:"无妨。"说完舀着那包药转身走出大门。   这包药并没有直接下锅,而是经过太医们仔细辨别甚至试尝之后一致认定无害,之后才命人去煎药。   于是第一副药在林逸半梦半醒间,由迫不及待的皇帝陛下亲自指挥,李小忠亲手执行,被强行灌进了肚子。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更新来鸟……   话说难道是我写的不好吗……为啥最近留言都变少了呢……qaq   打滚求留言嗷~~~   .   40落枕   .   林逸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朦朦胧胧间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从梦境抽离,四肢百骸重新恢复感觉,然而这天他不知怎的就感觉浑身舒坦,于是没睁眼之前先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睁开眼,却对上皇帝的一张放大的面孔。   他先是惊了一下,却突然发现对方似乎睡着了,并且不是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床边弓着身子趴在床沿,双臂托着歪向一边的脑袋,沉睡的时候卸去皇帝的威严,显出一丝天真。可惜林逸没看出那一丝天真,只感觉皇帝趴在自己床边睡着的样子滑稽极了。   于是他没管住自己的嘴,扑哧笑了出来。   这轻声一笑惊醒的趴在床边的皇帝,林逸看见对方迅速睁开眼,眼中的迷蒙换成坚毅严肃不过半秒钟,随后那双眸子落在自己身上,又溢出几分温柔似水。   "你醒了?!"皇帝如是道。   林逸正缩在被子里暗骂自己管不住嘴,此时听见皇帝的话,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眼前一黑,林逸连忙闭上眼睛,下个时刻,一双带着薄茧的手轻轻覆上额头。   "……"林逸又十分纠结地睁开眼。   皇帝翻身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裹着被子将他抱起,揽在怀中紧紧拥着。林逸被裹得像个蚕蛹,本来就没有反抗的权利此时也就任由那人摆布。   然而皇帝就这么抱着他,许久却不发一语。林逸心里紧张,捂出一身汗。   这光景被皇帝分毫不落地看在眼里,那少年垂着眼眸,苍白的脸颊泛起浅浅的粉红,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虽然仍旧是一副病弱的样子,却比之前略微有了一丝人气儿。   心里渀佛有个小人儿在欢呼雀跃手舞足蹈,他用力地想平复心情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却跟着不住颤抖。   他这样抱着少年很久,直到视野里少年精巧的鼻尖微微渗出汗珠,眉毛也因为不舒服而微微蹙起。他捧着少年的肩膀,使其与自己相对。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双美目却稍微别开了视线,变成一副略显羞涩的表情。   沈黎昕看得心里欢喜,不由得伸手拭去少年鼻尖的汗珠,用自己最轻柔的声音小心翼翼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林逸生病以来,每天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在昏睡,所以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他根本没有察觉。此时见皇帝一脸紧张地望着自己,他心里狐疑地想了片刻,却不得要领。此时自己身上裹着被子被皇帝抱在怀里,有些不舒服却不是因为身体的因素,他稍微动了动身子,并不像之前那般使不上力气,反倒感觉有种力量在身体里缓缓流动,他把这归功于一夜好眠。于是将思考点转向其他方向,他转了转眼珠,又咂咂嘴,斟酌着话语道:"好像……感觉嘴巴有点苦……"   皇帝露出了然的微笑,却依旧温柔地不象话。   "想吃点什么糖吗?"   林逸又转了转眼睛:"……就上次那个桂花糖吧,我觉得挺好吃的。"   皇帝终于开恩放开林逸,不过不是随手丢弃,而是在宫人端来新做好的蜜糖后用轻柔的动作扶着林逸坐在床头,亲手在林逸身后塞了软绵绵的靠垫。   一块香甜的桂花糖下肚,突然唤醒了沉睡许久的饥饿感。他前段时间一直没什么胃口,醒着的时候灌下一晚黑乎乎的汤药便占去腹中绝大部分空间,根本没地方装其他食物了。此时他明显地感觉到腹中空荡荡的感觉,那一块蜜糖像进到肚子里打通了胃中另一个空间,让他感到空虚的同时,又勾出一丝渴望。   林逸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皇帝,皇帝也在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他吞了吞口水,朝对方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我……有点饿了……"   这句话让沈黎昕欣喜不已,他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沉着冷静,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好……好……你想吃什么?朕叫人去做!"   唐梓这天被硬生生拦在琼花宫的寝殿外,他托着下巴坐在角落的大理石栏杆上,看着那些太医和宫人忙碌地进进出出。   师傅的医术他是信任的,当初就是师傅将快要死掉的自己救出,又收养在门下。这些年师傅渐渐神志不清,对自己态度也越来越糟,医术却是一日千里,你不会知道他什么时候消失不见又出现在眼前,然后江湖上又会多出一个有关"白神医"的传说。   昨天那一副药,估计已经让那少年的病好了不少吧?   心里有些担忧,所以才会早早来到那人住的地方,却不曾想会被拒之门外。   估计那皇帝见少年病情有好转就过河拆桥吧?真是……   想到这里,唐梓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抱怨又没什么用,那人本是皇帝看中的,全天下也只有皇帝能给他一世锦衣玉食和至高无上的权利,甚至再一次活过来的机会。   因为那人是皇帝,所以齐王才会一败涂地。   而自己……只不过渺小如蝼蚁般,更不会入得了那人的眼。   "啊啊啊--!"唐梓有些烦躁地拍了拍脸颊,扯扯嘴角使自己僵硬的脸颊恢复原本的样子。转身,趴在白玉围栏上,挥手朝下面梅树林中的宫女大喊:"流霞姐姐--"   下个时刻,一只绣花鞋重重砸在唐梓的俊脸上,没等他伸手抓住,却又掉落在栏杆外面。   流霞手上挎着竹篮,里面盛满了梅花的花朵,一瘸一拐地走到墙下拣自己的鞋子。头顶上唐梓依旧死心不改地朝她喊着什么,流霞皱着眉穿好鞋子,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一阵风吹过,唐梓突然感觉有些寂寥。   回到他和师傅的住处,正好碰见来传旨的太监。   那太监便是一开始领自己去给皇后看病的,此时正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唐梓收起忧郁的表情,换上笑脸迎上去:"王公公!您怎么来了?!"   王福笑着拍拍唐梓的肩膀:"唐大夫和白大夫立了大功,皇上说重重有赏?!"   唐梓脸色沉了半分,却依旧笑着:"谢主隆恩。"   "唐大夫想要什么?皇上说加官进爵也不是不可以,听说宛州唐家也曾是名门望族……"   唐梓摆摆手道:"唐梓只是唐梓,不知什么宛州唐家。"   "那……唐大夫是想要财……?"   "小人……还没想好……"   王福笑容可掬,十分有耐心道:"没关系,唐大夫可以多想几日。如今那位主子的病情虽然稍有好转,这往后,需要唐大夫出面的时候还多着呢!"   唐梓点头称是,笑着送走了大内总管。转身,叹了一口气,神情又带了几分落寞。   这时候白庭云抱着几个小瓷瓶从里屋跑出来,拉了唐梓的袖子就往外冲。   唐梓被拽得一栽歪,此时连忙站定,有些生气地拖回白庭云:"师傅……你干什么?!"   白庭云一脸兴奋地看着唐梓:"乖徒儿,带为师去见那个病歪歪的小子!"   "干嘛?!"   "为师又配出几种药方,舀他试试!"   "……师傅,"唐梓欲哭无泪,"你只要把他治好就行,千万别试药!"   白庭云抱着一堆瓶子站在唐梓面前,歪着脑袋,表情看起来有些无辜和天真。   "他至少吃了五颗宝血灵芝,体质必然异于常人,这么好的药人材料为师一定要舀他试试我这些药方!走走,阿梓,为师看你跟那小子关系不错,带为师过去!你放心,为师不会把他弄死的!"   "……"   就在这时,李小忠迈步走进来:"唐大夫,白神医,我家主子有请。"   唐梓一动不动,白庭云却拍手兴致勃勃地走过去。   "太好了!走吧走吧!"白庭云催促道。   唐梓回过神,快步走过去挡在自家师傅和小太监中间,然后对小太监道:"你们皇上走了?"   李小忠点头:"是啊,皇上去青霄殿了,我们主子说没意思,所以想请唐大夫和白神医过去说会儿话。"   十分纠结地看了那圆脸小太监片刻,唐梓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只不过白庭云抱着的那些药瓶,全部被他扣在了住处。   唐梓和白庭云两人跟着李小忠进了寝殿,林逸正靠在床头等着他们。   此时唐梓的心境跟之前比大有不同,他潜意识里却执拗地暗示自己那种想法是不对的,所以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他就故意让自己表现得跟平常一样,结果适得其反,他发现自己走路的?势太过僵硬,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不自然。   林逸有些奇怪地看着唐梓,歪头道:"   你怎么了?"   唐梓抬头,草草看了林逸一眼便再次垂下眼:"没什么……其实我……睡落枕了!"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更新来了……   不知道说什么……还是想求花花求留言啊!!!!扭动扭动……   .   41下棋   .   唐梓说:"我睡落枕了!"   林逸信以为真,伸手招呼他:"来,我给你揉揉。"   本来正朝林逸那边走的唐梓突然停下脚步,脸颊泛起诡异的红晕。   那个瞬间谁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古怪,却并没持续多长时间。白庭云像完全没发现自家徒儿的小动作似的径直走到林逸跟前,眯着眼笑道:"怎么样?我的药管用吧?"   林逸转向白庭云,认真地点头道:"我说今天怎么感觉身体轻巧许多,原来是白神医的药起了作用。"   他在被皇帝亲手喂下一整碗粥后终于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结果得知是昨天晚上自己熟睡的时候吃了白神医给的药。被那人过分关注的滋味很复杂,林逸脑子里一团乱麻,后来索性不去想,厚着脸皮接受那人对自己做的事。等到送走了皇帝,林逸才缓过神,却突然坠入一种莫名的心烦意乱中,所以才会叫来唐梓和白庭云陪自己说话,借此分散注意力。   此时白庭云被林逸夸奖,笑得一脸得意,那模样就像被大人夸奖的小孩子。   林逸继续道:"谢谢你。"   白庭云道:"你是阿梓的朋友,不用谢我。只要你能帮点小忙……"   "是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肯定帮忙!"   白庭云搓着手,笑得有些谄媚:"小事一桩……"   "等一下……"唐梓回过神,将自家师傅推到一边,自己则在床畔坐下。   "没什么事,别听他的!"唐梓这样道。   白庭云跺脚:"你这个不孝徒儿!"   唐梓不再搭理自家师傅,而是拉起林逸的手腕摸了脉搏,脉象还算平稳,至少比昨天强。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注意力却不自主地落在手心的那只沁凉的手腕。   这是唐梓第一次观察那人的手,白得像上好的釉瓷,纤细得不盈一握,明明手很小,五指却长得漂亮修长,渀佛被精心雕琢过,找不到半点瑕疵。   唐梓看得投入,恍惚间感到手心一空,再回过神,发现捧在手心的那只釉白的手已经被主人抽出,而此时那手的主人正抱着双臂,疑惑地看着自己。   他此时此刻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被那人直直盯着也成了煎熬。   林逸问:"我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唐梓硬着头皮答道,他吞了吞口水,突然感到有一股莫名的燥热在浑身上下乱窜,他看着林逸,余光却瞄向旁边的门,准备随时夺门而逃。   林逸却没觉察出唐梓的焦躁,反而眨巴眨巴眼睛道:"我这几天躺得厌烦,今天难得天气好,陪我出去走走吧?"   "哎?"唐梓没反应过来。   林逸看着他:"陪我出去走走。"   唐梓为难道:"不行吧,你才刚有一点好转,出去吹了风又严重了可怎么办?!"   林逸歪着头:"不能吧……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看着那少年一脸认真的样子,唐梓内心纠结片刻,终于点点头:"好吧……"   这边唐梓打发了自家师傅回去配药玩,那边林逸叫宫人过来帮他穿衣服。   站在地上仍然感觉脚下虚浮无力,林逸扶着李小忠的胳膊咬牙站定,仅这一个动作却引出一身冷汗。   流霞帮他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玉簪束好。   晚霜捧来鹅黄色锦缎袍帮他穿在身上。冬衣穿在身上有些沉重,领子和袖口是白色毛绒,摸起来手感很好。   晚霜又舀出白狐裘,林逸却摇摇头道:"不要这件,太显眼了。"他几乎能想象到如果自己穿着皇帝送的雪狐裘出门会受到多少人怨恨的目光。   于是晚霜又翻出深棕色的棉斗篷,斗篷上有个很大的兜帽,也是毛绒边的。斗篷罩在身上,帽子一扣,大半张脸被遮挡得严严实实,仅露出尖尖的下巴。林逸看不见东西,胡乱扯了两把想把帽子拽下来,却失败了。   看着少年笨拙的样子,流霞和晚霜都不由得笑出声来。   在外面等候的唐梓好奇地朝屏风里探头探脑,刚好看见那少年被裹成棉球的模样,他弯了弯唇角,故作不耐烦道:"还没好?"   林逸摸索着朝唐梓走过去:"快帮我--"   流霞和晚霜依旧笑个不停,却不帮他摘下帽子。   林逸一急,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唐梓连忙过去扶,少年的帽子掀起,整个身子的重量挂在他胳膊上,抬头朝唐梓露出一口小白牙。   "走吧!"   这是林逸回宫以来头一次出门。   由于皇后执意要用走的,所以出行的队伍显得十分庞大,除了跟在身边侍奉的李小忠流霞晚霜,还有开路的,捧着靠垫的,带着瓜果点心茶水的,抬炭火盆的,搬椅子的……浩浩汤汤的队伍最后,有人抬着无人凤辇不紧不慢地跟着,只等皇后娘娘逛累了可以直接坐步辇回宫。   林逸看着身后长长的队伍,突然有些头疼。   "至于吗?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李小忠道:"主子身体状况不比以往,还是小心点为妙。"   终究是自己的决定让他们为难了……林逸有些憋屈地看着李小忠认真的样子,无语地点点头,不管了。   一行人跟着皇后娘娘比乌龟还缓慢的速度来到梅树林。   此时已至正午,阳光明媚,林中梅花盛开,远远望去好似一团团淡粉色的云朵,时而飘出清幽冷冽的香气。   林逸走走停停,早已面露倦意,却依旧嘴硬地表示自己不累还能走。唐梓看在眼里,却不敢拂了他的兴致,只能默默跟着,偶尔在林逸快要摔倒的时候扶一把。   梅树林中有一条小溪流过,溪边立着石桌石凳,上面还放着东西。   林逸好奇地走过去,发现石桌上摆的竟然是一副没下完的围棋。   早就有宫人在石凳上铺好软软的垫子,林逸在桌边坐下,棋盘上黑白交错,看在他眼里却是一堆凌乱的黑白子。因为他根本不懂围棋。   唐梓也凑过来,托着下巴低头望去:"真是好兴致,竟然在这里下棋,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林逸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唐梓:"必定是宫中哪位妃嫔。"   唐梓绕过林逸,走到桌子另一边,坐下。   "不过话说回来,这棋阵倒是有趣的很。"唐梓说着用右手双指夹起一枚黑子,添在一处空位。   林逸笑了笑,夹起一枚白子,紧接着落下。   唐梓眉头一皱,目光却一刻也没从棋盘上挪开:"皇后想跟小人下一盘吗?"他也不懂围棋。   "既然唐大夫想玩,那我就跟唐大夫切磋切磋。"   两人胡乱在棋盘里放了几个子,却都是越来越理不出头绪。下棋不行,装逼的步调倒是一致。然而装逼的结果是……他们毁了别人没下完的一盘棋。   片刻后……   "围棋一点也不好玩,唐大夫,我们来下五子棋吧……"   "好啊,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小人恭敬不如从命……"   又片刻后……   "五子棋太无聊了,唐大夫,想不想尝试一下我自创的'贪吃蛇'?"   "好啊……"   站在不远处的宫人们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家主子跟民间来的唐大夫面对面,两人俱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却你一下我一下地在棋盘上毫无章法地垒棋子……   一阵冷风吹过,围观的宫人们感觉压力很大。   就在这时,围棋的主人们回来了。   萧继挑眉看了看身边的赵帆,赵帆也看了看萧继。   只不过去别处逛了片刻,回来却发现下棋的地方被别人占了。   那青年一身布衣打扮,眼生得很。倒是那裹着棕色斗篷的少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从去年年底开始,宫中就流传着"皇后重病不起"的消息。那时候质疑的声音不在少数,却是没有人见到皇后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也就不得不信了这个事实。   此时少年坐在那里,瘦小的身体被厚重的棉衣包裹得严严实实,露在外面的脸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的确消瘦不少,眼中却是神采奕奕。   "皇后万安。"萧继和赵帆走过去,盈盈拜道。   林逸和唐梓从装逼的黑白子垒砌中回过神,林逸笑道:"原来这副棋是萧充侍和赵婕妤的啊……都让我们打乱了……"   两人看到棋盘上毫无章法地摆着黑棋白子,萧继无声地弯起唇角,赵帆却是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萧继道:"无妨,横竖小臣与赵婕妤再重新摆一盘。"   赵帆鼓着腮帮子,用力点头。   林逸挠挠头发,抬手道:"你们也快免礼,一起过来坐。"   萧继和赵帆在石桌边坐下,唐梓不好再坐着,只得灰溜溜躲到宫人堆里去了。   林逸把棋盘让给两人,自己坐在旁边。两人又重新执子开始下棋,棋子依次落下,两人都是风?卓绝的人物,就连下棋的样子也十分优雅。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又赶上卡文……写得太痛苦了……   我会努力调整状态的……话说这周更新不能保证了……qaq等写顺了我会多更的……   某鲸捂脸奔走……   .   42兔子   .   林逸看得入神,不由得又开始思考皇宫中为何会有男妃这种暴殄天物的身份存在。   萧继和赵帆下了一会儿棋,两人的注意力却一刻也没离开身边的少年。   旁人只见三位风?卓绝的美男子围坐在石桌边十分养眼,却不知桌边三人心怀异胎。   眼看萧继所执的白子占了大半江山,赵帆耍性子将棋一推,抱怨道:"不下了,我肯定赢不了萧充侍。"   萧继神情淡然,嘴角挂着浅笑,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胜负未分,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赵帆腮帮子鼓着:"不玩了……"说着转向旁边的林逸:"再玩下去未免冷落了皇后……"   萧继点头,站起身道:"如果皇后不介意,去臣等住处小坐如何?"   萧继和赵帆平日里总成双入对也是有原因的。萧继身为从二品的充侍,赐居九华宫,而赵帆是从三品的婕妤,没有自己的宫殿,又因为男女有别,所以只能住九华宫的偏殿听雪阁。宫中唯二的两位男妃就这样凑到一起,每天同吃同住,渐渐发展出"纯洁"的革命友谊,以致于至今都形影不离。   林逸心想反正自己以前很少去九华宫逛,一来是觉得男妃很别扭,二来是萧继和赵帆从不主动示好,如今人家邀请自己,不去就太说不过去了。   --再说他也挺好奇的。   可怜的唐梓就这样变成了路人甲,一脸憋屈地躲在宫人队伍里跟着三位"娘娘"去了九华宫。   九华宫殿中点着好闻的熏香,唐梓进门的时候稍微留意了一下,这熏香倒是跟自己第一次进琼花宫寝殿时闻到的香气有些相像,淡淡的不甜腻,却又能让人不知不觉沉溺其中,心情变得平静。   林逸坐在首座,很快有小太监端来热茶。在外面做得久了,尽管穿得多,却仍然有些寒意。此时林逸将茶盏捧在双手中,茶香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冲入鼻腔。   他用力嗅了嗅,抬头看向坐下的两人:"这是什么茶?"   赵帆得意道:"皇后今天可是来对了,这茶是萧充侍亲自摘的,配了凤仙花的花瓣,整个皇宫独此一处。"   林逸惊奇道:"我都不知道凤仙花能泡茶喝!"说着端起茶碗喝了两口,却皱着眉放下茶碗:"不过这味道我喝不惯。"   赵帆看了看萧继,萧继浅笑不语,赵帆挑了挑眉,又转回去道:"既然皇后喝不惯,臣叫人沏别的茶……"   林逸摇头,又捧着喝了几口:"不用麻烦了,倒不是难以下咽。"   三人又聊了些别的,林逸渐渐有些精神不济,便起身告辞。   走出殿门的时候,唐梓迎上来,又惊又喜地仔细打量着他,半晌叹气道:"亏你还在宫里呆了这么久,竟是一点防备心也没有,还不如我这个外人。"   林逸有些奇怪:"怎么了?"   唐梓见四周都是皇后的侍从,便勾住林逸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道:"你不觉得那个……萧充侍看你的眼神很奇怪吗?那个赵婕妤,好像很看不起你的样子!"   "……是吗……"林逸故作惊讶地看着唐梓。   唐梓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你也真是……他们给你什么都喝,也不怕他们在茶水里动手脚。"   林逸轻咳了一声,整个人倚在唐梓身上。唐梓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低头看见少年后背贴着自己软绵绵地渀佛随时都会昏倒,他心里一紧,小心翼翼道:"回去吧?"   "嗯……"怀中少年乖巧地点头,顺着唐梓搀扶上了步辇,一路被抬回琼花宫。   另一边九华宫内,萧继和赵帆又坐回原来的位置,慢悠悠品着茶。   赵帆道:"萧充侍,你这凤仙茶的确很难喝。"   萧继道:"我也是随便做的,今日皇后来宫中,想着凤仙的花名与皇后相配,才舀出来给皇后品尝。"   赵帆轻笑:"说到底不过是个病秧子,能活几年还是个问题。如果不是因为镇北王,他能坐到现在的位置吗?"   萧继道:"你这什么都敢说的性子需要改一改了,小心隔墙有耳。"   "如果改的掉,我就不是赵帆了。"   "到时候惹祸上身,别指望我救你。"   赵帆笑着挽住萧继的胳膊:"你不会的。"   萧继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我还想多活几年,不想顾你这冒冒失失的小子。"   赵帆道:"你之前怎么不在茶里面加点东西?他根本就没有防备之心,一想到这种人竟压在我头上,我就感觉浑身不舒服。"   萧继道:"你收敛一点,别忘了他是皇后,再不济还有皇上给他撑腰。"   赵帆冷哼一声:"我就知道……"   林逸几乎是被人半抱半扶地送回寝殿。   他脱力地靠在锦榻上,一动也不想动,任由宫人们帮他退去斗篷外衣。   唐梓坐在他身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道:"叫你逞强!"   林逸懒懒地睁开眼:"多走走总没坏处。"   唐梓冷哼:"那也要看在什么情况下!"   "其实,"林逸道,"我早就发现他们对我的态度有些……奇怪。"   唐梓叹道:"哎哟喂,像你这么温吞的性子迟早被他们吃得连渣都不剩。"回想起老齐王妃曾经讲述过的后宫的黑暗面,再看看眼前这个出尘如玉的少年,心里不由得有些难过。   "等过了几年,皇上还会对你这么好吗?"   林逸有些好笑地看着唐梓:"我怎么知道?"   "真是……你当初为什么要进宫啊?"   林逸道:"我怎么知道?"   唐梓瞪着眼看他,半晌却泄了气,摇摇头不再说话。   流霞端来点心茶水,唐梓不客气地用糕点把嘴巴塞满,用力嚼着,渀佛很自己很饿似的。   一直躺着不说话的林逸突然道:"如果你是一只受伤的兔子,遇到一匹饥饿的狼,会怎么做?"   唐梓漫不经心地答道:"还能怎么做?等死呗!"   林逸道:"也不一定。明知道挣扎无用,却还要硬着头皮逃跑,只会死的更惨。只有一丝生的希望,却是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的,但那必须要等到狼马上就要扑到它身上准备吃掉它的瞬间。"   唐梓一愣,转头瞅了瞅林逸,却发现少年倚在靠垫上闭着双眼,唇角微微扬起,笑得有些诡异。   "你……"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少年打了个哈欠,在榻上蜷缩成一小团:"死太容易了,我已经死过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   那人好像睡着了,唐梓小心翼翼将其抱到床上,悄悄离开寝殿。   远远的望见琼花宫的总管太监李小忠在大殿门口跟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宫女说些什么。在唐梓的印象中,李小忠是个好脾气的人,眯眯眼看起来总笑嘻嘻的,十分好相处。而此时,李小忠站在门口,却是一副严肃的样子,正压低了声音呵斥跪在地上的小宫女。   唐梓有些好奇,便晃晃悠悠走过去,随着距离拉近,两人的对话飘进耳中。   "……不行,皇后主子是你随便想见就能见的吗?!"   "公公,求您了!"   "我们主子身体不好,先下已经休息了,等明天再来吧!别堵在这里,妨碍人进出!"   "……真的很急!我们家主子只想见皇后一面……晚了就来不及了!"   唐梓走到李小忠身后:"怎么回事?"   那小宫女哭花了脸,见又来一个人,也不管那人是谁,只磕头道:"这位大人,求求您……让奴婢见皇后一面……"   "怎么回事?"   "是……是张昭仪娘娘……她快不行了!想见皇后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   唐梓讪笑着转身,看见林逸由晚霜搀扶着站在自己身后,面色严肃。   小宫女欣喜地看着林逸:"皇后……皇后……求求您救救我们昭仪娘娘……她在未央宫……如今病重……想最后见皇后一面……"   林逸都快忘了宫中有这号人物了,自从那天张昭仪在于贵妃的逼问下将罪名按在他头上,林逸就对这个张婉玉妹子有点抵触。后来听说张家倒了,张昭仪也消失在后宫中,鲜少有人主动提起曾经九嫔之首的张昭仪,林逸也不例外。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竟是被皇帝关在冷宫了。   唐梓走到林逸身边,开玩笑道:"昭仪娘娘……?是你老相好吗?"   林逸朝唐梓笑了笑:"没错啊……唐大夫,可以把白神医请来吗?跟我去一趟未央宫。"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更新来了   留言好少……果然是我最近写的不好……   捂脸奔走……   .   43婉玉   .   未央宫曾是前朝皇后的住所,周朝太祖夺取天下后将前朝皇宫重新修葺作为住处,工匠修到未央宫的时候频频发生各种意外事故,工程一直没办法进行,人们都说是前朝某一位冤死皇后的鬼魂作祟,把未央宫划为她的领地不许人靠近。后来太祖便下旨撤了工匠,未央宫便依照前朝时的样貌保存下来,经过几百年的风雨洗礼,如今已成为皇宫深处最神秘的地方。   犯了错的妃子宫人都会被送入未央宫,能活着出来的却是寥寥。   未央宫其实是一处冷宫。   林逸坐在步辇上,听走在旁边的李小忠这样介绍道。   "除了张昭仪,那里还有其他妃子吗?"   李小忠道:"回主子,还有一些先帝时被送进去的妃嫔贵人。听说那里每天都有死人往出抬……"小心翼翼地看着坐上少年的反应,那少年整个身子都埋在座位里,只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漂亮的眸子半垂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等步辇进了未央宫大门,扑面而来一片颓败萧索的气息。到处是枝桠横斜的枯木,房屋因为年久失修而变得斑驳破碎,从屋檐上残缺的神兽装饰依稀可见昔日未央宫的辉煌精美。   步辇在之前那位小宫女的带领下来到一间破破烂烂的宫殿门前,小宫女推开残缺的殿门,随后郑重地俯身跪下。   林逸被李小忠搀扶着走出步辇,他转身招呼跟在队伍后面的唐梓和白庭云。唐梓拖着四下张望一脸惊奇的白庭云,穿过众宫人走到林逸跟前,抓在手中的白神医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唐梓不由得用力一扯。   白庭云踉踉跄跄退了两步,不小心绊到腐烂的门坎,门坎重创之下碎成一片片,白庭云一个不稳仰面重重摔在地上,哎呦叫着打滚。   白庭云的行为把周围的宫人逗乐了,一时间严肃的气氛被打破,变得轻松不少。   唯一没笑的只有那个张昭仪身边的小宫女,名叫小桃。她是张婉玉入宫时从娘家带来的丫鬟,从小与张家小姐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如今张婉玉落难,其他人都跑了,却只有她留下来服侍张婉玉,本打算仔细照顾着张家小姐,两人在未央宫相依为命,不曾想张婉玉之前怀孕又落胎害了病,拖拖拉拉一直不见好,未央宫缺医少药,温饱不定,这一病却是越来越严重,眼看张婉玉已经气息奄奄命悬一线,她走投无路之下才闯进琼花宫找那位好性子的皇后帮忙。   小桃的确是找对人了。如果换作皇帝或者其他妃嫔,或许不会对这件事上心。只有皇后林逸那时候与张婉玉走得近,平日里打打闹闹以兄妹相称,两宫走动也很频繁。林逸自有一颗怜香惜玉之心,对张婉玉极好,尽管张婉玉在最后一刻曾经嫁祸于自己,但那事已经过去。皇帝利用林逸与张婉玉亲近的关系扳倒了张家,他也明白那时候张婉玉指认自己是走投无路的举动,根本不怨她。此时听闻张婉玉病重,他确确实实无法坐视不理。   屋子里光线很暗,屋中摆设陈旧,深处一张梨花木床上灰扑扑的纱帘半掩着,隐约可见里面躺着一个身影,却是消无声息。   林逸走过去掀开帘子,被扬起的薄灰呛得直咳嗽。   唐梓适时走过来将少年揽入怀中,伸手轻轻拍打他的胸口,许久林逸才舒出一口气,抬头朝唐梓露出微笑:"谢了。"   唐梓只扯了扯嘴角:"跟我客气什么?!"   林逸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小心翼翼走到床边。   床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子,林逸望了半晌,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与印象中的昭仪娘娘联系到一起。   那女子瘦得脱了形,脸颊凹陷,眼窝青灰,头发乱蓬蓬的,枯瘦的手腕搭在破被外,活像林逸曾经看过的恐怖片中的僵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林逸看得真切,那人身上甚至还飞舞着苍蝇。   林逸大病未愈,又耗尽了体力,此刻如果不是唐梓在身后扶着自己,他可能早就坚持不住晕过去了。   他定了定神,走到床边俯身坐下。   仅这一个动作便引得旁边的宫人一阵惊呼。   林逸连忙挥手让其他人下去,等到屋子里只剩自己,唐梓,白庭云,李小忠和宫女小桃,他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拨开床上人额前的头发。   "婉玉?"鼓起很大勇气才叫出那人的名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片刻,床上枯瘦的女人睁开青灰的眼皮,露出一双浑浊的眸子。   "林……皇后……"挣扎着要去抓林逸的袖子。   林逸连忙抓住那人瘦得像皮包骨的手,道:"我在呢,你想跟我说什么?"   张婉玉怔怔望着眼前的少年,半晌缓缓闭眼,眼角落下两行浊泪:"是我对不起你,你竟然……还没忘了我……"   林逸弯起唇角,故作镇定道:"怎么会呢?你不是婉玉妹妹吗?我记得呢……"   张婉玉喘着气:"其实我是有件事……要跟你讲……"   林逸道:"什么?"   "皇后……那时候……我是被人教唆了才说出你的名字。她说如果我把你也拉下来,她就能保我张家躲过此劫,我信以为真,所以才在皇上面前说孩子是你的。"张婉玉说出一串话,又开始重重喘气。   "……"林逸点点头,表示他已经听到了:"你说的是太后吧?"   张婉玉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   "在我进宫前,可能大家都以为于贵妃宠冠六宫,所以皇上才让我进宫与之抗衡。然而事实是,我根本什么都不是,充其量只是皇帝为了填补后位的一枚棋子。皇上对于贵妃坐视不管,是因为他知道还有一股力量可以与她抗衡。而后宫妃嫔稀少,家世与能力出众的却是寥寥,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就只有……曾经的六宫之首……"   冯太后虽然不是皇帝生母,皇帝的生母却与冯太后是堂亲,齐王一脉自然是冯家势力。冯家在皇帝掌权之前一直权倾朝野,如今被架空了权利,但门生广布,皇帝只抽离了为首的冯太尉,却无法清除朝中全部的冯家势力,冯太后坐镇幕后,虽不像曾经那样可以掌控朝政,左右一下倒是轻而易举。皇帝为了控制政局,只能扶持新的势力,其中以于贵妃为首的于家便是这样被提拔上来的。   然而这种平衡也快到了极限,于家势力如日中天,冯家渐渐落了下风,皇帝为了转移众人注意力而提拔了林氏兄弟,这才再次稳住局势。   想到这里,林逸心中不由得叹道:不愧是皇帝,运筹帷幄啊!   只是……这种平衡是冯家和于家所不愿看到的,所以才有之前的一系列事件。   张婉玉欣慰一笑:"你明白就好……千万要小心太后和贵妃……她们都不是好人……如今把这些话与你讲了……我也可以……安心的……"   林逸道:"胡说什么?!你会没事的。看,我把大夫带来了,他们会治好你的。婉玉乖乖好起来,我们一起去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   "……我……哪有人生理想……"   林逸道:"有的有的,忘了那个让你打掉孩子的负心汉,我给你找个更好的人疼你护你。"   张婉玉缓缓闭眼,泪水像线似的划过眼角流进头发里。   "如果……还有来世的话……皇后你……会等我吗?"   "…………"林逸心里纠结了一阵,比起活泼开朗的邻家少女人家更喜欢清新脱俗温柔如水的神仙姐姐噢……   "没有来世,"林逸道,"这一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为什么要提来世?"   回到琼花宫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林逸从步辇上走下,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进大殿。   进门的瞬间,那股好闻的熏香气味扑面而来,让他之前一直紧绷的神经渐渐松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疲倦地走进去,冷汗打湿了里衣,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愿想,只想一头扎紧床上好好睡一觉。   就在这时,唐梓突然两步走上前拦住林逸,伸手封了林逸的几个穴道。   林逸动了动身子,却是没发现有什么变化,于是奇怪地问道:"刚刚那个是点穴吗?怎么了?!"   唐梓皱着眉,不顾身后众宫人的阻拦,抱起林逸转身出了大殿,一路回到他与白庭云住的宣云阁。   将林逸放在自己的床上,唐梓才松了一口气道:"那屋子里的香味有些奇怪。"   "香味奇怪?"林逸歪头问,"我觉得挺好闻的啊!"   唐梓嗤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种香会进入人的脾胃,身体健康的人倒是不会立刻起作用,然而对于脾胃虚弱的人来说……只需闻半个时辰,必会七孔流血而亡。"   "……"林逸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是针对你的,我千辛万苦才把你治好一点点,现   在,千万别去送死。"   林逸点头:"你放心,我也不想死,我很珍惜生命的。"说着打算便派人去把琼花宫所有的熏香撤掉,顺便将门窗打开散味。   他叫李小忠去传话,感激地拍拍唐梓的肩膀:"谢谢你,我今天又逃过一劫。"   唐梓有些洋洋得意,哼道:"我在这里,护得了你一时,将来怎么办?要不然……"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吞了吞口水,继续道:"我……想个法子让你出宫……?"   "等一下--"少年却皱着眉这样说道。   唐梓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林逸却没发觉唐梓的异样,而是兴奋地扶着唐梓的肩膀道:"我想到一个好主意!!唐大侠,你一定要帮我!"   "啊?!"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更新来了……于是上活力了……我会日更的……qaq大家祝我不卡文吧……   最后打滚求花花   .   44凶手   .边疆密报,突厥可汗暴毙,国内无主,可汗的几个儿子非但没能联合起来,反倒为了争夺财产和王位打得头破血流。   这对大周来说无疑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然而朝堂上众大臣却为"战""守"问题争执不下。   从早朝到书房,沈黎昕一直耐着性子听几个文臣武将吵得面红耳赤,时而点评某位爱卿神情专注,某位爱卿情绪激动,后来无聊地打哈欠,却只能用袖子掩着,眼睛余光瞄向坐下几个赤色墨色官袍的臣子。   "如今突厥内乱,我朝若不抓住这天赐良机,举兵北上,将来必会后悔!"   "皇上,如今情势,只可观望,不能轻举妄动啊!突厥内乱,我朝也并非有能力大举发兵,去年灾害频繁,如今刚过了正月又要用兵,必定劳民伤财,于国于民都百害而无一例!"   沈黎昕心中早有决定,只是他今天心情好,不由得愿意多听他们争执,只等耗完无聊的白天时间,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去琼花宫看望那人。   既然决定要宠一个人,那就不会将其推向风口浪尖。只是自己之前做得太过,以至于朝中一半人都对自己立的皇后有意见,尽管他是不会听那些人的意见,却也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被讨厌。   只能一点一点改变,表面上淡然处之,让别人找不到理由反对。   直到窗外日头西沉,几个文臣老官说得气喘吁吁只剩跟武将吹胡子瞪眼的力气,沈黎昕适时道:"发兵与否朕会考虑,众位爱卿今天先回吧!"   说完便起身离开,留下众位官员面面相觑。   等出了书房,却并没有直接摆驾去琼花宫。在青霄殿门口转了两圈最后还是折回殿内,在无人的后殿找了个地方坐下故作悠闲地喝茶。   一本书摆在手边,却是很久都没翻开过的。他索性屏退了宫人端起书翻了两页,眼睛盯着上面的文字却看不进脑中。   心里算着时间,好不容易等到琼花宫报信的小太监到来,皇帝弯起唇角,表面上却故作波澜不惊。   那小太监急匆匆走到皇帝跟前,还没等开口说话便听见皇帝漫不经心道:"皇后那边……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朕就不过去了。"话说出口沈黎昕就有些后悔,随后不断给对方使眼色让人家明白自己"话中有话"。   小太监擦了擦冷汗,认真道:"陛下,皇后方才……"心里绝望地想道今天恐怕小命不保,之后一五一十地将琼花宫的情况跟皇帝汇报了。   "什么?!白天不是好好的?你不是说,他上午能下地,还去了一趟御花园吗?怎么突然就吐血了?!"皇帝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可怜的茶杯掉落在地碎成一片一片,小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渀佛茶杯的下场就是自己的下场。   之后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绝对宁静。   "陛下息怒!"小太监紧闭着双眼等待皇帝暴怒把自己撕成碎片,然而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皇帝的声音。等到他战战兢兢地睁开双眼,却发现皇帝已经绕过自己快步离开了。   林逸刚灌下一碗药,倚在床头闭目养神。寝殿里十分安静,即便有人走动也不敢弄出太大声响,他偶尔睁开眼,看见有太医和宫人在不远处忙碌,目光投向自己时都带着些许悲悯。   他们可能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吧?   林逸在心里苦笑。   一声"皇上驾到"让房间里完全安静下来,并没有睁眼,却感到一阵风过,莫名的压迫感从旁边传来。   林逸缓缓睁眼,刚好对上沈黎昕慌乱的眸子。   那人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眼中闪过一丝脆弱绝望,却很快恢复成深深的担忧。   身后太医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林逸甚至清楚地看到胆小的太监身体像秋叶似的瑟瑟发抖。   眼前一黑,却是皇帝在床畔坐下将自己揽入怀中。   感觉到那人轻轻抚摸自己的头发,林逸心里有些别扭,却并没挣扎。故作乖顺地趴在对方怀里,抬起头展开自认为最天真的笑容:"皇上。"   沈黎昕心中一紧,捧着少年的脸颊,定了定神小声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现在怎样?哪里不舒服?!"   林逸垂着眼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还好……就是,胸口有点闷。"   看着少年脆弱的样子,沈黎昕只觉得心脏像被刀狠狠剜了一下,他转身,深吸一口气,怒道:"怎么回事?p>   浚?p>   太医们趴在地上抖成一团,胆子大的颤颤巍巍道:"皇后这病……有所反复也是正常的……"   "反复?怎么会反复?是不是那个江湖大夫的药有问题?!把他们给朕叫来!"   过了一会儿,唐梓和白庭云被侍卫押到皇帝面前。   林逸躲在皇帝怀里偷偷朝唐梓做了个鬼脸,唐梓强忍着才没当众笑出来,捂着憋疼的肚子跪在地上。   唐梓和林逸是串通好的,白庭云却什么都不知道,此时一脸无辜地看着皇帝,却是不跪,反倒理直气壮道:"我的药没问题。再说了,我有什么理由害他?"   沈黎昕道:"那他为什么会吐血?如果不是吃了你的药……"   "如果不是吃了我的药,他现在恐怕连跟你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白庭云白了一眼皇帝,一脸"是你无理取闹"的气愤表情。说完便拉起唐梓,气呼呼道:"不玩了,阿梓,跟为师回家!"   太医中有个年轻人爬起来道:"皇上,小臣虽然医术不精,却一直佩服白神医的医术。白神医的药方小臣昨天也看了,尽管几味属性相克的药材配在一起有些匪夷所思,却并没有能致呕血的后果。"   林逸越过皇帝肩膀望去,发现那人是自己之前去太医院见过的医官苍霖。   白庭云哼道:"阿梓,咱们不治了!你要是喜欢这种小子,为师帮你找一个比他更好的!哼,就让他去死吧!"   "大胆--你竟敢咒朕的皇后!!!来人,把这两人给朕拉下去砍了!!!"   外面侍卫冲进来将白庭云和唐梓团团围住,白庭云武功不精,唐梓却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武林高手,于是白庭云将唐梓往前面一推:"阿梓,把他们打倒!"   唐梓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家师傅,又看了一眼处于盛怒状态的皇帝。   苍霖与林逸有一面之缘,今日不知怎的就鼓起勇气站出来说话。皇后重病,几乎把太医院搬空了塞进琼花宫,苍霖虽然是低等的医官,却也作为助手住进琼花宫,一连半个月在殿外忙东忙西,直到这一日才有机会见到那个绝色少年,竟是在全太医院的人都小命不保的情况下。他心想终究逃不过一死,还不如做一番垂死挣扎再死,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后悔。   苍霖咬咬牙,随口道:"皇上,小臣以为……皇后可能……中了毒。"   "中毒?!"沈黎昕皱了皱眉,低头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少年,"怎么会……如果真的中毒,那你们为什么没发现?!"   苍霖身子一抖:"这个……有些毒无色无味,引发的症状也各种各样,如今皇后病重,查不出也是有可能的。"   一直立在旁边的王福突然道:"陛下,有一句话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王福像下了极大决心般走到沈黎昕身边,用只有沈黎昕和林逸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陛下,您还记得先帝是怎么没的吗?"   沈黎昕有些不耐烦地看着王福,他当然记得。那时候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孤身一人住在太子宫。先帝是他姨夫,那时候也才二十多岁,正值壮年,却不幸染上怪病,终日卧床不起,仅仅半年就崩了。   那时候王福跟在大内总管身边,亲眼目睹了先帝从病到崩的全过程。   王福见皇帝若有所思,于是继续道:"奴才亲眼见到,先帝也是呕血不止……"   沈黎昕道:"你想说什么?难道是先帝的鬼魂在作祟,想拉朕的皇后下去不成?!"   "不是……"王福吞了吞口水,"那时候就有传言,先帝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林逸默不作声地听着,心中澎湃,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还能引出从前的一段秘密往事,真是值了。   沈黎昕果然大怒,深呼吸许久才渐渐平复下来,缓缓道:"吩咐下去,给朕仔仔细细的查!如果皇后真是被人下毒,发现凶手,朕决不轻饶!"   林逸偷偷看沈黎昕的表情,那人渀佛在极力忍耐着,想必皇帝知道是谁下的毒。其实王福说出往事,罪魁祸首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并且让人毫无察觉,害的还是一国之君,除了当时一手遮天的皇后冯氏不作他想了。林逸看得出来,皇帝与太后的关系并不好,不然皇帝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个男皇后进宫。但是冯太后毕竟是皇上的姨母,念在老齐王妃的情面上,皇帝只架空了冯家的权利,却并没有赶尽杀绝。--或许,皇帝只是在寻找一个契机。   不知道自己帮他找到的这个契机是否恰当。   太医们奉命去检查了之前在琼花宫里用过的熏香,果然发现了一些足以致病的物质。   "这种药无色无味,健康人吸入会渐渐衰弱下去,而原本脾胃虚弱的人吸入体内,不过半个时辰必会呕血而亡。而皇后正有脾胃虚弱之症,好在皇后及时将熏香撤下,不然恐怕早就……"   听检查完毕回来复命的元太医这样说完,林逸点头道:"嗯,刚才我觉得喘不过气,就叫人把熏香撤掉,开窗放风,兴许是这样才逃脱一劫。"   元太医道:"皇后乃真凤,必有天佑。"   "……"林逸看着发须花白的老太医,一时间无语凝咽。   老太医离开了。   沈黎昕抱着林逸不松,唏嘘叹道:"你没事就好……朕保证,这种事不会出现第二次。"   林逸抬头看向沈黎昕,眨巴着眼睛道:"皇上,臣昨天吃白神医的药感觉挺有效的,今天还吃吗?"   沈黎昕怔怔地望着少年,半晌才道:"罢了,只要你能好起来……"   唐梓和白庭云被"无罪释放",重新作为客人继续住在琼花宫。   林逸一连吃了好几天的药,病情终于有了起色,脸色不再苍白如纸,变得红润许多,甚至比林逸刚穿过来时气色还好。   用白神医的话说,是这少年天生有不足之症,又受过重创,所以才体弱多病,既然让他治病,自然要治全套的,把少年的身体彻彻底底调理好。   另一边皇帝的调查也终于有了结果,所有的证据却是指向九华宫的赵婕妤。   林逸得知这个消息惊讶地合不上嘴,他亲自去看了皇帝审讯赵婕妤,赵帆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一直辩解说自己没下过毒,然而几个证人都证明毒药是赵帆舀来的,甚至萧充侍也说了一句:"年三十的晚上,小臣与赵婕妤在梅树林中逛了一会儿,后来小臣略感不适离开了梅树林,只留赵婕妤一人在那里。"   赵帆惊讶地看着萧继,竟忘了痛哭。   沈黎昕重重一拍桌子,大怒道:"就是在那之后,你勾结外人递进毒药,妄图加害皇后?!"   "臣……没有!臣那天的确是跟萧充侍在一起,但是后来……还有于贵妃在!"   "于贵妃?!"沈黎昕看向旁边的女子,"你有什么好说的?"   于贵妃敛着神色,淡淡道:"回皇上,臣妾并不在场,臣妾的宫女和萧充侍应该都可以作证。"   萧继跪在地上,头垂得很低,看不清表情:"皇上,臣可以作证,那天晚上臣的确不曾见过贵妃娘娘。"   赵帆颓然坐在地上,目光涣散,半晌,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等到沈黎昕再次询问,赵帆却只顾笑,再也不会回答了。他疯了。   事情已结,赵婕妤被贬为宝林,终身不得离开未央宫。   林逸心惊胆战地看完一切,等到众人散去,他才回过神,发现皇帝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跟前。   青霄殿后殿的书房,本是皇帝休闲放松的地方,此时却变得有些压抑沉重。   其他人都离开了,屋子里只剩自己和皇帝。   林逸抬头看着沈黎昕:"其实他是无辜的,是不是?"   沈黎昕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是。"   "谁是真正的凶手,皇上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是。"   "……赵婕妤什么都没做……为什么……"   "因为真正的凶手很狡猾,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谋划好了后路。而现在,朕还动不了她。"   望着少年脆弱的样子,沈黎昕不由得心中一软,俯身将其紧紧抱住,感觉到怀中的身体一僵,沈黎昕心疼地想道:他一定是害怕了……   哪知少年突然叹了一声:"哎,可惜了一次好机会。"却是半点恐惧也无,话语中透着一丝惋惜。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留言!!!求花花!!!   求留言!!!   留言!!!   求花花!!!   花花!!!   (某鲸被殴飞).   45决策   .   沈黎昕一愣,旋即无奈地笑道:"只有这些吗?"   林逸道:"难道不是吗?"   沈黎昕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年,一双晶亮的眸子直直盯着自己,带着些许认真和诚恳,竟没有一丁点恐惧。他有些奇怪,更多的却是从心底涌出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些空荡有些疼痛又有些愤慨。   他捏着少年的下巴迫使其面对自己,低声道:"你想说什么?"   林逸吃痛,微微皱了眉,嘴角却挂着浅笑:"臣固然想知道究竟是谁要害臣,却也想为皇上分忧。毕竟臣是皇上的人嘛……"   这话说得暧昧,浅显说是字面意思,深究却又带了些许立场方面的含义。而林逸就是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尽管他势单力薄,能力也不突出,却要坚定地站在皇帝这边,做个合格的狗腿子。林逸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吃你的住你的,你不让我管事,那我也要尽可能帮你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林逸眨巴眨巴眼睛朝皇帝投去真诚的目光,那表情好像在说"信我吧信我吧发现我内在的美吧男宠神马的其实不适合我噢"……   沈黎昕却是浅显和深层次的含义都听懂了。经过几日调理,此时少年已没有进宫时的病容,再加上本来就容貌精致,更显面如芙蓉,眸含秋水,一颦一笑都带着摄人心魄的妖媚。所以他自动屏蔽了深层次的含义,满脑子都是樱唇一张一合吐出的"毕竟臣是皇上的人"。沈黎昕心道你就是朕的人,再望见少年的面孔,心中被一股莫名的酸痛塞得满满的,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连带着鼻子也有些酸意。   手指摩挲着浅粉色的唇瓣,沈黎昕缓缓道:"朕知道。"   林逸连忙跟他使眼色:知道还不快松手?!你这样我很不舒服啊!   回答他的是一个深吻。   肺里的空气差点被掏空,等到对方放手,林逸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瘫软地趴在那人怀里喘气。皇帝却并没给他多少喘息的时间,打横抱起少年安放在锦榻上。   林逸再次回过神,对方已经开始解自己衣服了。他哆哆嗦嗦伸手制止,对方却根本不顾自己的动作,很快外衣被退下,里衣的带子也被解开。   榻边的窗户半敞着,明晃晃的阳光从外面肆无忌惮地照进来,在榻上铺开温暖明亮的一块长方形的地方。   "皇上,皇上!"眼看自己的裤子又要牺牲,林逸连忙叫道。   "怎么了?"皇帝漫不经心地问道,手上动作不停,麻利地脱下少年的裤子。   "臣今天来还有一事想问皇上!"   "嗯?"沈黎昕俯身轻轻啃咬少年颈间细致的皮肤,闷声应着。   "张昭仪!臣昨天刚得知消息,张昭仪在未央宫薨了!内闱局派人来问臣,葬礼按照什么规格办?"   沈黎昕停下动作,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觉得呢?"   "臣以为张昭仪虽然有罪被关在未央宫,皇上却并没削去她昭仪封位,葬礼还是要以妃嫔葬礼规格来办,入妃陵。"   沈黎昕嗤笑一声:"就她……?"   "皇上,她既然能入宫伺候皇上,就是有缘,如今她人没了……"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沈黎昕这样说着,又继续埋头上下其手。   "……喂!"   沈黎昕好像中了一种名叫林亦寒的毒,自从那人突然失踪又重新回来,他的眼中便容不下其他妃嫔的身影,有时也会去到其他嫔妃宫中,却总觉索然无味不愿留宿。到后来他也没了在后宫闲逛的心情,只是那少年还在病中,只能看不能吃,每天过干瘾也不痛快,却只能忍着。直到这一日少年主动在自己面前晃悠,又说出如此贴心动人的话,再把持下去自己迟早要□焚身而死。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传:"皇上,几位大人在偏殿求见。"   沈黎昕不耐烦地抬头,一双发红的眼睛直直盯着林逸。   林逸喘着粗气,小声道:"皇上,国事要紧啊!"   沈黎昕一时失神,却很快露出笑容,将丢到一边的衣服重新盖回少年赤|裸的身体上,还温柔地吻了吻少年的头发。   "你倒是越来越'母仪天下'了。"   林逸一时气滞,刚想发作,对方却松开他站起身。   "乖乖在这里等朕。"沈黎昕这样说着,转身离开书房。   等到大门闭合,林逸才舒出一口气:"等你才怪。"说完便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好,爬上锦榻准备顺着窗户逃走。   对林逸来说,爬窗户是个力气加技术的双重考验,当他手脚并用地爬出书房,稳稳当当站在殿外廊下的地面上,双腿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发软。   他避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着,路过前殿的时候刚好听见从里面传出的激烈争吵声。有些好奇地扒窗户偷听,了解到那些大臣是为了是否发兵攻打突厥的事而争执。他很久没看热闹了,不由得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却听得入神,忘了自己是要逃走。   等到最后,皇帝袖子一挥,林逸激动地等着,看来皇帝是要做出决断了,不知皇帝决定要进攻还是防守,今天咱要见证一项国家大事是如何决策出来的……   "众位爱卿说的,朕会考虑,今天你们先回去吧!"   倒……   林逸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身着赤色和墨色官袍的官员们从鱼贯而出,一个个垂头丧气像霜打的茄子,他不由得有些同情那些官员。   正想着,眼前空荡荡的地面突然出现一双龙纹靴子,林逸没反应过来,顺着那双靴子朝上面望去,正好对上皇帝笑意盈盈的眸子。   "刚才你都听到了?"   林逸站起身,傻笑道:"偶尔路过,绝对不是故意偷听啊……"   沈黎昕并不恼,拉着他进到殿内。   此时殿中空无一人,皇帝走到书桌前坐下,用手托着下巴对林逸道:"既然听到了,那就跟朕说说你的看法吧?"   林逸努力强忍着不去看桌面上摊开的各种奏折,继续傻笑:"臣能有什么看法……"   "说吧,这种事向来要广征民意。"   林逸腹诽:就几个大臣外加一个我就算"广征民意"了?!   然而皇帝用期待的目光望着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臣以为,不能发兵。"   "哦?为什么?"   "因为时机不到,"林逸耸肩,"大周与突厥对抗了多少年,一直捞不着好处,如今只听说他们在闹分裂咱们就发兵攻打,未免太鲁莽草率。再说大周国力不强,眼前要做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大举用兵。对于突厥,只能守,不宜攻。"   林逸说完,便期待地看向沈黎昕,等那人表态。然而那人却默不作声地望着自己,眼中含笑。那眼神瞅得林逸心里发毛。   半晌,沈黎昕道:"朕也是这么想的。"   "……"你也是这么想的?你这么想为什么不跟那些大臣说?每天看他们吵架很有趣是不是?!   "朕马上下旨,皇后思兄心切,积郁成疾,朕心痛不已,即召镇北王返京,许其与皇后团聚。"   尽管理由听起来有些荒唐,但诏书一下,皇帝实质的打算便再明显不过,召回统兵将领,显然是不打算在北边用兵。   林逸那时候正坐在琼花宫后的小亭子里跟唐梓一起喝茶吃点心,传话的宫人送来朝堂的消息,林逸只笑了笑,并不说话。   李小忠赏了传话的宫人,欢欢喜喜地送走。   唐梓有些奇怪地看着林逸:"你怎么这么平静?"   "那你让我怎么办?感激涕零吗?"   唐梓擦冷汗道:"不管怎么说,回家都是一件高兴事。"   林逸道:"镇北王是何等骄傲的人,突然不让他打仗了,他能高高兴兴的回来吗?"   唐梓挠挠头发:"也是。哈……我还以为是你求皇上让镇北王回来呢!"   林逸苦着脸:"是他舀我做幌子写诏书!这下好了,那些支持打仗的大臣不恨我才怪……"   "那你……到底是希望打仗,还是反对打仗?"   "好吧,我反对打仗。"   "这就对了,既然你反对打仗,皇上也顺了你的心愿,那就开心一点嘛!"   "我……"一想到不出半个月就要面对自己传说中的兄长林亦风,他就……开心不起来啊!   事实上,那次送林亦风出京是林逸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见林亦风。他对那兄长的印象,只停留在众人口口相传的"寒门将领""当世英雄"上,他以为林亦风在外领兵,肯定几年也见不上一次面,分隔时间越长,相见之后发现弟弟换了芯的可能性就越小。却没想到突然竟然遇到皇帝不想用兵,林亦风才在边关待了不到半年就要被召回来。   他心里忐忑极了,不知道林亦风发现自己不是林亦寒会有什么反应,林亦风跟皇帝关系那么好,会不会告发自己,到时候自己会不会小命不保……   "喂,喂,想什么呢?!"唐梓伸手在林逸眼前晃了晃。   林逸从沉思中回过神,换上一副笑脸:"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哥哥要回来了,你们不出来留朵小花花吗???!!!!   打滚求花花嗷!!!!!!!!!!!!!   求花花!!!!!!!!!!!!   求花花!!!!!!!!!!!!   求花花!!!!!!!!!!!!   求花花!!!!!!!!!!!!   .   46出宫   两人正聊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林逸手里捧着茶杯,脸上神色没变,却是跟唐梓一起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只见几个宫人簇拥着一个身着红色棉袄的小男孩从花坛一边走过来,宫人大多数是年轻的宫女太监,还有两个看起来年纪比较大的嬷嬷,此时那小男孩像个红色的小圆球似的朝林逸和唐梓所在亭子方向移动,身后那些宫人无一不是神情紧张,不时发出尖叫或惊呼,却是没人上前阻拦或制止。   随着人群的接近,林逸发现那小朋友并不是走或者跑,而是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半蹲?势移动。他揉揉眼,定睛望去,果然发现那小孩手里还牵着一条红色的绳子,绳子另一边……系着一只大黄猫,俨然就是琼花宫捕老鼠专用的金毛狮王。原来是红衣小朋友用绳子系着金毛狮王,试图像遛狗似的牵着走,但金毛狮王不买账,一直用四只爪子死死扒着地面不动弹,所以就变成红衣小朋友用力拽着金毛狮王走。   "哎,那不是琼花宫的大黄猫吗?!那小孩是谁?竟敢动你的猫?!"唐梓缀缀道。   林逸眯着眼,伸手招呼立在旁边的李小忠:"我看不太清,你走近点帮我看看。"   "是。"李小忠应着,出了亭子。走到那帮人跟前点头哈腰地说了什么,那红衣小朋友撅着嘴巴照李小忠的腿用力踢了几下,李小忠又点头哈腰一阵子,转身回来了。   唐梓目瞪口呆地看着,又转头看了看林逸,发现林逸还是一副悠闲自得的表情,便合上嘴巴转回去继续看。   "回主子,那是大皇子。"李小忠走进亭子,郑重道。   唐梓捂着脸趴在一旁,心道:原来是皇帝的儿子。有其父必有其子,性格都这么不好。   林逸放下茶杯,从碟子里随手捡了一块点心,放在嘴里嚼嚼嚼。   那小朋友已经走上台阶了,唐梓甚至可以听见大黄猫凄惨无比的叫声。   林逸却仍旧一脸悠闲,懒懒地抬手指着那红衣小朋友:"小忠子,给我揍他--"   "哎?!"李小忠神情一僵,诧异道。   林逸道:"没听见吗,我让你揍他!"   李小忠见林逸朝他眨眼,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点头道:"是。"说着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朝小男孩走去。   大皇子站在台阶上,扬着漂亮的脸蛋,一脸骄傲样:"我是大皇子,谁敢打我?!"   李小忠立在大皇子面前,动作一僵。   跟在大皇子身后的宫女嬷嬷涌上来,气愤道:"不过是只畜生,皇后未免太小气了!"   李小忠突然绕过大皇子,走到那说话的嬷嬷跟前趁其不注意扇了一巴掌。   那嬷嬷先是一愣,随后面孔扭曲着道:"为什么打我?!"   李小忠道:"打的就是你这个有眼无珠的奴才!你知不知道琼花宫有多危险?竟然还敢让你们主子跑到这里来?!如果大皇子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待得起吗?"   大皇子也生气了:"反了!连本殿下的人都敢打!小心我回头告诉父皇,诛你九族!!!"   林逸从椅子上站起来,却是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先别管那么多,快快快!阿梓,先救大皇子要紧!"   唐梓会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走过去,汇出一粒药丸塞进大皇子嘴中,并趁大皇子不注意的功夫一捏下巴,迫使他将药碗咽下肚子。   小朋友愣愣地看着唐梓,又看了看林逸:"你们……给本皇子吃的什么东西?!"   林逸走到大皇子跟前:"是救命药啊!大皇子殿下!您不知道您手里牵的是什么吗?"   大皇子呆呆道:"一只猫……而已。"   林逸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它不是一只普通的猫!你看,他身上长满了疮斑,会传染的!"   小男孩顺着林逸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发现大黄猫腿上有一块毛掉了,露出发红的皮肤。小男孩吓得松了手中的绳子,连连后退:"不会吧……"大黄猫哧溜一下跑没影了。   "大皇子殿下,你进来的时候是不是发现琼花宫门口的侍卫特别多?"   "嗯,是啊!我告诉他们不让本皇子进去,我就告诉父皇诛他们九族!"   林逸无奈地叹气:"都怪你的奴才们不劝阻,还你硬生生闯进这么危险的地方。大皇子想必也发现了,我最近不怎么出门。其实,是因为我出不去,怕把这种病带出琼花宫。"   "?"   "这只病猫一直在我宫中晃悠,琼花宫有好几个宫女都染了病,浑身上下溃烂地没有一块好肉,最后活生生被疼死--惨得很!但是这只猫又精又坏,只有在想害人的时候才会出现,平日我想叫人抓住他杀掉都抓不到,没办法,我只好封了宫门,再给我宫中的人每人发一颗预防这种传染病的药。"   大皇子一脸害怕地看着林逸:"就是你……刚才给我吃的那个?"   林逸点头道:"没错,所以大皇子殿下你已经安全了。"这话一出,大皇子的宫人开始惊慌起来,为首的嬷嬷不顾脸颊被李小忠打得红肿,原本理直气壮的语气变成苦苦恳求:"皇后……那我们……"   唐梓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药瓶,却是一颗药丸也倒不出来了。   "抱歉,给大皇子的是最后一颗。你们……自求多福吧!"唐梓这样说着,抱着双臂不再说话。   众人俱是一脸绝望,沉默片刻后,院子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惨叫。有人吓得瘫倒在地,有人掩面痛哭,有人搓着胳膊满地转圈,还有人跌跌撞撞地朝大门方向跑去。   等到众人走的走散的散,林逸和唐梓捂着肚子回到亭子里坐下。   李小忠给二人的茶杯倒满热茶,笑道:"主子果然好计谋,吓他们一吓,看以后谁还敢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林逸道:"是阿梓领会的好,不然没人配合,我也孤掌难鸣。"   唐梓却有些疑惑:"那只猫……身上怎么回事?"   "金毛狮王爱跟御膳房养的大花打架,我已经帮它上过药了。"   唐梓认真地看着林逸:"你真坏。"   林逸笑着捧起茶杯:"谢谢夸奖。"   于贵妃猛地一拍桌子,生气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宫人们。   "一群废物!本宫都告诉过你们,看住大皇子,让他不要到处乱跑!这下好了,整个后宫都知道我的人被皇后吓得慌不择路,本宫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娘娘……是皇后他说……"   "他说什么你们都信?你们的主子到底是他还是本宫?!"   "娘娘息怒……"   "……"于贵妃望着地上趴着的瑟瑟发抖的嬷嬷,突然感到一阵气滞,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算了,你们都下去吧……"   等到众人离开大殿,于贵妃独自一人坐在原处,手中一条丝绢的帕子被绞成一团。   又过了几日,沈黎昕见林逸恢复地不错,便赏了白庭云和唐梓一些金银财宝,并派人送他们出宫。   临走的那天白庭云死死抱着宣云阁门前的柱子不放,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唐梓用力拖着自家师傅,咬牙切齿道:"别丢人了,快点松手!我们要走了!!!"   白庭云痛哭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   唐梓拽累了,松手擦汗,白庭云趁这功夫连忙像八爪鱼似的盘在柱子上,活像攀杆的猴子。   "师傅……之前不愿意来的是你,到头来不想走的也是你……你到底闹哪样啊?!"   白庭云抽抽嗒嗒道:"要走也可以,让那小子跟我一块走!"   唐梓又冒了一层冷汗:"不行!"   "那就不走了!呜呜呜……你这个不孝徒儿,为师想留在这里,你干嘛不让为师留在这里啊?!如果走了,谁给为师弄好药?!你行吗???呜呜呜……我真后悔教出你这么个不孝徒儿!!!"   唐梓听自家师傅这么一说,不由得悲从中来。的确,在皇宫里住的这些日子,那少年时不时会舀出一些珍奇的药材给自家师傅,让自家师傅这个药痴在心里和物质上都得到极大的满足,宫中衣食不缺,自己与师傅又是皇后的座上宾,除了不能在宫中随便走动,每天吃吃喝喝,看师傅炼药配药,日子比邙山上过得舒服多了。也难怪师傅不愿意走。   与那少年相处的日子很愉快,却也心惊胆战。回想起每次当皇帝看见自己时那种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他就浑身不舒服。所以当皇帝提出让他们出宫,唐梓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师傅,宫里虽好,但也不能长住啊……"   "我不管,我就要那小子跟我一起走。"   "师傅,那是皇后……怎么能随便跟你走?!"   "我不管!!!"   林逸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白庭云跟柱子做亲密接触的场景。听见唐梓和白庭云师徒二人的对话,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却也隐隐的有些伤感。   "白神医,其实我也想跟你一起走……"林逸走到柱子下,仰头望向白庭云。   白庭云露出笑容,动作灵巧地翻身落地,一把抓住林逸的肩膀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   "喂!"唐梓满头黑线。   林逸道:"但是我不能走。"   "为什么?是因为那个皇帝不放你吗?嘿,管他做什么?!你想走我就带你走!到时候你要每天都给我好药!"   唐梓哭丧着脸对林逸道:"你……别冲动……"   林逸对唐梓眨眨眼,又转向白庭云:"白神医,你看看周围的侍卫,你徒儿不是他们的对手。如果今天你强行把我带走,他们不会同意的。"   白庭云泄了气,眼圈红红的:"那……"   "你们先出宫去,如果有缘,以后肯定还会再见面的。"   将自家师傅塞上马车,唐梓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少年。   少年并没有说话,只弯起唇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两人相视无言,许久,唐梓才扭头也上了马车。   帘子落下的瞬间,唐梓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点什么东西。   二月初八,镇北王奉旨回京叙职。   林逸心情很愉快,因为他前几日刚跟皇帝讨了个恩典,皇帝允许他出宫跟兄长团聚五日。所以在二月初八镇北王抵京的早上,林逸便早早起床让宫人收拾出宫的东西。   皇帝要在那天早朝上跟百官一起面见镇北王,也叫了林逸一起,林逸却婉言拒绝,并神秘兮兮地跟皇帝说:"臣要趁兄长在宫中的时候先行出宫,这样好给兄长一个惊喜。"   那时候正是傍晚,少年本站在窗边欣赏天空红彤彤的火烧云,听见皇帝的说话声缓缓回头,露出一张被晚霞映成金红色的精致面孔,恍然间显得有些飘渺不可捉摸。   沈黎昕看得有些发愣,很快回过神发现少年正对自己微笑。   他也微笑着走过去,将少年揽入怀中,抬头望向远处那片绚烂的霞云。   事实上,当他答应给少年五天时间回家与兄长团聚之后,就后悔了。一想到一连五天时间都见不到那人,心里便隐隐的有些难过。然而当他对上少年那双期待的眸子,心里又泛起一丝甜蜜。   "既然如此,朕就许你明早出宫。朕也想见见林亦风在皇宫中找不到你时的样子。林府那边朕已经派人先行过去布置了,断不会委屈了皇后。"   林逸笑了笑:"谢皇上,不过不用那么麻烦,毕竟是以前住惯的。"   --我只是想先去林府踩点找找感觉,以防林亦风发现自己不是他弟弟……这种事我会随便乱说吗?!   林逸心里泪流满面。   不过,他的担心着实有些多余。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折腾死我了……   大姨妈来了肚子疼……又赶上各种忙……昨天晚上回家头疼得厉害……九点半就上床睡觉了……嘤嘤嘤……我还卡文了……   于是今天更新来了……   厚着脸皮求花花求留言求动力啊!!!!!!!!!!   47亲戚戚(18:09)   从城西街角拐进一条不宽的巷子,没走多久便看见一扇不起眼的大门。极普通的红门,两只石狮子安静地矗立在门的两侧。   这宅子是林亦风最初被拜为将军时皇帝赐下的,林亦风由于长年在外领兵,所以一开始这里住的是林亦寒,虽然是兄弟,每年在一起的日子却是十分有限。到后来林亦风被封为镇北王出征打仗,林亦寒被接进皇宫,这里便空置下来。   说来也奇怪,皇帝虽然给了林亦风镇北王的封号,却并没在京城赐给他与王爷身份相符的府邸,林家人丁稀少,只有林亦风和林亦寒两兄弟相依为命。而据他所知,林亦风性格忠厚耿直,一心想要建功立业,已经二十一岁却仍未娶妻,皇帝也从不提起这件事,反倒娶走林亦风唯一的弟弟。林氏兄弟表面上风光无限,内里的真实情况也并非没人猜到。   --一个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个是将军,手握重兵,说到底不过是皇帝的走狗,还是皇帝玩腻了随便丢掉也不会有后顾之忧的那种。   此时此刻,林逸站在不起眼的林府大门前,不由得对自己暗无天日的未来忧心忡忡起来。   他准备趁这次跟林亦风单独相处的机会,好好跟林亦风聊聊退路的问题,毕竟两人硬生生被推上高位,下面又没有支撑,到最后掉下来肯定会摔成一滩烂泥。   林家虽然是小门小户,却也毕竟是皇后省亲,并且被皇帝特殊"关照"着,出宫的排场还是有的。一行车马浩浩荡荡驶进,把狭窄的巷子挤得水泄不通,好在这里平日也没有多少行人,不然就这排场,光疏导围观群众都要费不少力气。   林府门外稀稀落落跪着几个人,看样子应该都是林府的仆人,尽管人数只有十几个,却是男女老少都有。林逸下了马车,接受那几人的跪拜。为首的中年女子身材略微发福,一身廉价绸缎穿在身上,头发上插满金灿灿的珠宝首饰,长相只能算中下等,颧骨很高,一双小眼睛笑起来像两条倒吊的三角形,看起来有些刻薄。林逸在宫中看惯了美人,突然见这样一副相貌说不上好看的中年女子,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林府虽然没有主人,却也是王爷的府邸,自然少不了雇一些管家和仆人看家护院。林逸以为那女人是管家,便没说什么,只朝她点点头便进了大门。   林府从门外看似乎极不起眼,进到门里倒是别有洞天。房屋富丽堂皇,庭院精美别致。林逸想起皇帝之前说已经派人来布置,可看眼前情形,倒更像是把琼花宫整个搬到林府来了。   由于跟林逸来的宫人们的出现,原本不大的林府院子变得有些拥挤,那些林府的下人却不知所踪。   林逸有些懊恼地进了主厅,坐在椅子上喝流霞泡的茶。   李小忠一脸厌恶地四下望着,小声抱怨了一句:"主子,这里太小了。"   林逸笑了笑:"小吗?其实这里就挺好,我倒一直觉得琼花宫太大。"   李小忠连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奴才是怕主子受委屈。"   林逸道:"委屈什么?又不是没住过。"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吵嚷声。原来是之前那个中年女人带着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要进来,却被外面看守的侍卫拦下了。   林逸坐着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那女人生气地双手叉腰,指着侍卫破口大?的样子。   "你们算老几,告诉你们,我可是皇后的舅母!"   "我、我是皇后的舅舅!"   "皇后小时候就是在我们家长大的,我们对皇后有养育之恩!你们不让我们进去,小心皇后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对、对!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舅舅?舅母?   林逸愣住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等到他让那两人进来,那中年女人全然没有之前在门口时的恭敬,反倒熟络地走上前一把抓住林逸的手,另一只手从怀里抽出一条小手绢,开始抹眼泪。   "小寒!我苦命的孩子!你这一走就是几个月,也不带个信回来给你舅舅舅母,可想死我们了!"   林逸一阵恶寒,连忙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抽回。   "舅母?那个……我之前生了一场大病,以前的事记不太清楚了……"   中年女人呆了呆,林逸看得真切,尽管那人做出抹泪的样子,眼中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显然是装的。   只见那女人又故作难过地抽抽嗒嗒:"原来是把舅舅舅母忘了……哎,也难怪,如今你跟你哥哥都是皇亲国戚,肯定不会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放在眼里。"   "……"林逸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看那女人装得投入,他也不好意思打扰人家的兴致,索性捂着脑袋装头疼,然后叫李小忠扶自己去休息。   林府中卧房不少,如今却把主卧收拾出来供皇后使用。   这房间虽然经过精心装扮,却也保留了屋子原本的摆设,墙上没有画卷做装饰,反倒挂了一把巨大的弓。   只是林逸无心欣赏,他坐在床头,有些疲倦地叫来李小忠:"去,把府里管事的人找来。"   李小忠很快便领了一个中年人走进房间。   "主子,这是林府的薛管家。"   "草民参见皇后千岁。"   "不必跪了,"林逸抬眼道,"薛管家,我之前在宫里得了一场大病,进宫之前的事忘得七七八八。我问你,我之前是不是一直住在林府?"   "回皇后,您在林府也不过只住了两年有余。"   "这座府邸是皇上赐给我哥的,我哥在外带兵,我在府中应该算最大的吧?那个什么舅舅……舅母……又是怎么回事?!"   薛管家小心翼翼地抬头望了一眼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如果皇后不记得,其实最好……"   "告诉我。"   "皇后,那两人的确是跟您一起进府的,他们却是卖进林府为奴。"   林逸有些好笑地看着对方:"这就奇怪了,他们自称是我的舅舅舅母,按理说我该尊他们为长辈,他们为何会卖身为奴?"   "……"薛管家一脸为难。   林逸道:"你都知道什么,大可告诉我。我脑子里零星有些印象,却是串联不起来,需要有人帮忙。"   薛管家道:"草民是三年前才到林府的,后来林将军……现在是王爷了……接您到府中。草民记得清楚,那时候您说要把舅舅一家接到府中同住,王爷却不同意,为此您与王爷还冷战了一段时间。"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皇后您不记得了吗?早些年王爷还不是王爷,也不是将军,只是侯爷家的小厮……"   随着薛管家不缓不急的讲述,林逸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林亦风与林亦寒因为战乱而失去双亲,两人到京城投奔母亲的一个远房表哥夫妻,也就是之前见过的中年女人和中年男人,他们叫那中年男人为舅舅,中年女人为舅母。那时候舅舅在京城有一份小差事,每月舀着微薄的俸禄,却是个懦弱怕老婆的人。舅母不愿收留林亦风兄弟俩,要把他俩卖到定远侯府去做奴才。林亦寒体弱多病,林亦风心疼弟弟,就一个人去了定远侯府,一人干两人的活,挣双份薪水。他自己省吃俭用,把大部分钱交给舅母,为的是让舅母好好照顾他弟弟。   这种生活持续了许多年,直到林亦风被皇帝看重,做了将军,赐了府邸。林亦风回到舅舅舅母家,却发现林亦寒在他们家每天吃最少的饭做最多的活,还时不时被好赌的舅舅和刻薄的舅母打骂。林亦风一气之下带着林亦寒离开,那时候舅舅舅母家已经败了,他们想攀上林将军这门亲戚,那舅母便跟林亦寒说了些威胁的话,让林亦寒一定要把舅舅舅母一家接到林府住。   林亦寒性格懦弱,也是让舅母欺负怕了,所以跟林亦风说了这事。林亦风却不同意,两人冷战了几日,最后以林亦风的妥协告终。   林亦风同意让舅舅舅母入府,是以签了卖身死契的下人身份,而舅舅舅母还有个儿子,也被林亦寒央求着,让林亦风在京城安排了一个差事。   就这样直到林亦风被封了王,林亦寒被接进皇宫做了皇后。   舅舅舅母夫妻二人因为林亦寒的关系被留在府中,却是少了主子管教,越发作威作福起来。   林逸看着薛管家:"我问你,那两人平日在府中如何?"   "时常以主子自居,还私吞赏钱。这次皇后省亲,便是他们主动张罗,林府里里外外的修葺,他们没少私吞宫中的拨款。"   "我明白了。"   "皇后千岁,如今您回来了,草民一定要跟您说,他们夫妻二人不是善类,真的留不得。"   林逸苦笑:"我在宫里走了一遭,也多少明白这些道理,再不是从前的那个孩子。你放心,我这几天一定想办法把他们打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更新来了……   啥也不说了,打滚求花花   48饭店店(18:09)   林逸说到做到,刚答应下来便叫薛管家去找那二人的卖身契。   薛管家一脸诧异地看着林逸,有些难以置信道:"那两人的卖身契一直由皇后保管,草民却不知放在哪里。"   林逸故作为难地想了一阵子,最后告诉管家他也忘了放哪,随后就动员林府中所有人去寻。   一时间林府上下人仰马翻,孙栋才和秦珍听见传闻,秦珍猛地将一手瓜子皮摔在孙栋才脸上,翘着腿怒而不语。   孙栋才见自家婆娘生气,他也有些气愤,但转念想到那人身份今非昔比,便又蔫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秦珍道:"他回来是要撵咱们走。"   秦珍看着自家唯唯诺诺的老头子,气不打一处来,起身上前狠狠拧了一把孙栋才的耳朵:"什么皇后?!不过就是皇上的玩物!再说他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敢把咱们怎样!当初他住在咱们家,吃咱们的,穿咱们的,如今咱们只占了他一间屋子,他就想撵咱们走?!他还有没有良心?"   孙栋才疼得咧嘴,却依旧低声下气:"是是……"   秦珍松手,重新坐回椅子上:"这皇上也真够小气,也不赏个大点的宅子。"   孙栋才有些无奈地看着秦珍:"这地方也不错,你还要怎样?"   秦珍狠狠瞪着孙栋才,孙栋才吓得缩了缩脖子。   秦珍敛了神色叹道:"我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咱们家易儿,如今他只在大理寺谋了个九品的司仪丞,凭借咱们的家世只能让他娶个市井布衣的女儿,但是如果咱们沾了王爷和皇后的光,说不定能娶个侯门千金,到时候咱们家就发达了!"   孙栋才道:"你这个婆娘就别做梦了,司仪丞也不是什么好差事,成天跟那些凶器刑具打交道,外面人都躲着呢!再说你看林亦风哪有要认我们的意思?他巴不得咱们滚得越远越好!"说着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坐在一边不说话。   另一边林逸叫人找舅舅夫妻二人的卖身契,把林府掀了个底朝天。   林逸坐在庭院的水榭中,正在望着不大的池塘里零星的游鱼。   池塘中漂浮着凋谢的水生植物,池边灌木早就冒出翠鸀的嫩芽。微风拂面,却是带着些许暖意。上京的冬天来得晚,去得早,二月里已是一派春意融融。   难得享受片刻的宁静,却很快被舅母撕心裂肺的哭声打破。   林逸并没有回头,秦珍被守在廊下的李小忠拦了下来。   "舅母,你怎么了?"   秦珍眼看不能近林逸的身,便换哭嚎为抽泣,用袖子抹了抹脸:"小寒,你要赶舅舅舅母走吗?"   林逸头也不回地道:"舅母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舅母是长辈,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做约束。我和哥哥不在的时候,你和舅舅帮忙打理府中事务,实在是劳苦功高,所以我准备让人送你和舅舅出去享福。表哥在大理寺做事,理应让你们一家团聚才是。"   秦珍不大的眼睛转了转,却是止住哭声,缓缓道:"小寒……你是不是在叫人找卖身契?"   林逸有些奇怪地回头,却发现那中年女人正朝自己微笑,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小寒,难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卖身契的事啊!"秦珍咯咯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直直看向林逸。   林逸心里一沉,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接近正午的时候,搜寻仍然没有结果,林逸索性叫他们都不要找了,撵孙栋才和秦珍出府的事也被暂时搁置。   事实上林逸是怕那女人发现什么,他们毕竟是跟林亦寒一起生活过的人,肯定十分熟悉林亦寒的生活习惯。如今他还能用生了一场大病来做搪塞,但他知道,接触的时间越长,暴漏问题的几率就越大。如今看来,急着找出卖身契让舅舅舅母二人离开肯定是不行了,他只能慢慢寻找机会。   林逸看看天色,想到皇帝跟林亦风几个月没见面肯定会有很多的话要说,应该不会这么早就放人回来。他一个人在府中待得无聊,时不时担心林亦风回来后可能会发现自己是假冒的林亦寒,他心里忐忑,越发坐立不安。又考虑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出一趟皇宫,应该把宝贵的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于是他决定出去走走。   这无疑又让林府上下一阵人仰马翻。   众人劝说无果,胆战心惊地看着皇后娘娘换下锦衣,穿了一身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青色袍子,带着同样穿着普通衣服的李小忠和若干侍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林府。   上京是达官显贵的聚居地,大街上随便撞到个人都有可能跟世家大族沾亲带故,一个相貌清秀端丽的少年身后跟着一串护卫走在大街上,不明真相的路人们只当是哪家的小姐(……)出门游玩,并不在意。   林逸上一世在电视里见惯了古代街市的场景,此时置身其中却并没有多大新鲜感,反倒是生性好玩的李小忠兴致勃勃,一路上四处张望,眼睛在路边买小玩意的摊贩上粘着不动。林逸与李小忠相处这么长时间,一直把李小忠当做可靠的下属和朋友,他见李小忠一副口水都滴下来的期待样子,他便许可李小忠去路边买东西。   李小忠欢呼一声,一阵风似的跑进人群中。林逸怕他出事,还派了两个侍卫去跟着。   此时街上人很多,林逸跟剩下的几个侍卫站在路边,最外面的那人时不时被路过的行人擦碰上肩膀。   看到堂堂大内侍卫一脸憋屈地被各种路人撞,林逸觉得好笑,为了避免被人撞上,他便招呼所有侍卫进了一条无人的巷子。   本想在巷子里站着等李小忠回来,哪知就这么半晌的功夫,竟出了事。   起先谁都没觉察到从巷子深处吹出的冷风,林逸只觉眼前晃过一道黑影。他心里一沉,下意识地像要招呼离自己最近的侍卫,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将他的嘴巴牢牢捂住。他想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嘴被捂住也发不出声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四周的场景飞速远去,最后眼前一花,变成一处陌生的院子。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背,一出门就遭人绑架?"   林逸正害怕地闭着双眼,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惊讶地睁开眼,与此同时捂着嘴的手也撤开。转身,对上唐梓笑意盈盈的脸,林逸松了一口气,攥紧的拳头朝对方胸膛挥去。   "原来是你--"   唐梓轻松接住少年的拳头,脸上笑意不减。眼前的少年仍然是之前的模样,脸颊却由于方才的紧张而微微泛红,却更显面若桃花,看得他心中一颤。   唐梓定了定神,微笑道:"好久不见。"   林逸也笑了:"我却记得并不是好久没见。"   唐梓大笑:"没错。"   林逸望瞭望四周,发现这里只是个普通的后院,院子里堆满米袋面袋甚至成捆的蔬菜,俨然是个食品仓库。   他有些兴奋:"难道这里就是……"   唐梓点头道:"这里就是你拜托我开的店,今天是开张的日子,考虑到老板不在场不热闹,所以我这个二掌柜就冒险把老板绑来了。"   林逸激动地握住唐梓的手:"唐大侠……你真是太有效率了!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唐梓挠挠头发:"啊哈哈……走吧,咱们进前面看看。"   事实上林逸很早之前就跟唐梓提起要在京城开一家店,唐梓听了林逸的构想,觉得很新鲜,两人聊得投入,最后定下林逸出钱唐梓出力,在京城找个店面开一家饭店。   不过这不是普通的饭店。饭店设两层,客人进门需按人头收费,一楼摆流水席,客人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取,饭菜不间断供应;二楼设火锅,同样流水席供应各种新鲜肉类和蔬菜。客人可以任选一层楼就餐,不能两层楼都吃,每人每次用餐时间限定为半个时辰。   唐梓起初对林逸的想法持怀疑态度,觉得这样肯定会赔本,但林逸告诉他,只要价钱定得合理,客人管理到位,这种模式的饭店不但可以赚钱,还能赚人气。   唐梓将信将疑,出宫之后用皇帝赏的钱在京城买了一处宅子安置自家师傅白庭云,自己则在京城寻找合适的地方开饭店。唐梓从来不喜欢过循规蹈矩的日子,他希望自己的生活每天都充满新鲜和刺激,这也是他能为林逸的病两次上山请师傅的原因。事实上对于林逸的构想,唐梓并没有多大把握,纯粹是因为听起来很好玩,他想试试,这种新奇的饭店开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第一天开业,生意火爆。客人们也都是因为好奇才跑来尝试,用餐费每人八十八文钱也不算太贵,饭店店面有限,很快两层楼都满员了,饭店门外排起长长的队伍。   一楼大厅热闹非凡,食客们为了八十八文钱的用餐费能吃够本,各个吃得两眼放光,大厅中央的长桌上摆满各种菜品,时不时有店小二端了新鲜出锅的菜上来填   补。为了保证用餐秩序,督促客人在规定的时间离席,林逸之前提出要顾几个打手,此刻大厅的每一根柱子下都站着一个身材魁梧面露凶光的高头大汉,所以客人们虽然有偶尔会在争夺食物时发生争执,总体来说却是十分和谐。   唐梓带着林逸从后门进去,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林逸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转头看向唐梓:"你做到了。"   唐梓笑得一脸得意:"今天才第一天,是赚是赔还不确定。"   林逸道:"唐大侠开的店,怎么会赔呢?"   唐梓弯着眼睛,凑到林逸跟前小声道:"是林皇后开的店。"   林逸心里一跳,连忙扯了唐梓的袖子朝旁边走。   不远处便是柜台,而此刻柜台后站着一个身着红色襦裙的年轻姑娘,正站在那里低头用毛笔写着什么,尽管未施粉黛,却是清秀逼人,路过的客人时而凑过去调笑,却都被那女子像挥苍蝇似的撵走。   林逸揉了揉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年轻的女孩。   "你是……张……婉玉?"   女子抬起头,面颊略显消瘦,但那容貌却是林逸再熟悉不过的。   "哥哥,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哥哥大人怎么还不出现……抓狂……   于是下章应该会出来了!!握拳!!!   婉玉妹妹出现了,大家不出来留朵小花花吗?!   49重逢重(18:09)   林逸只目瞪口呆地看了片刻,便恢复笑容迎上去。   张婉玉是他请唐梓和白庭云救回来的。那日他去未央宫见张婉玉落魄患病,不忍心看着花一般年纪的少女就此香消玉殒,便求了神医师徒救她一命。白庭云也不知用什么方法让张婉玉假死,林逸趁着筹备出殡的机会悄悄把张婉玉带出皇宫藏安置。   为了照顾张婉玉,唐梓主动提出离开皇宫。临走之前林逸与唐梓开玩笑说你这是重色轻友,唐梓却只笑了笑却不反驳。林逸信以为真,信誓旦旦地告诉唐梓:她是我妹子,我不会干预你们的事,但是你自己好好努力。他并没有发现唐梓在他说完这些话之后露出的复杂神情。   林逸相信唐梓会妥善安置张婉玉,却不曾想自己会与那少女在如此情况之下见面。   说来张婉玉是与林亦寒同岁,却比林亦寒月份稍小,所以才以兄妹相称。皇宫中的张昭仪天真烂漫开朗爱笑,是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而眼前的少女退去一身富贵光华,面容清瘦,肤色略显苍白,微笑起来温婉清丽,倒是名副其实的婉玉。   林逸心中触动颇深,一时间与张婉玉相视无语,倒是张婉玉扑哧笑出声,从柜台后款款走出,来到林逸面前。   "婉玉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哥哥。"   "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林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唐梓笑着走过来装作无意地伸手揽了林逸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对张婉玉眉毛一挑,随后低头对林逸道:"婉玉妹子秀外慧中,开起这家饭店她没少帮忙。如今她可是我的镇店之宝,我断不会让你把她讨回去。"   张婉玉瞪了唐梓一眼,旋即转向林逸,又露出温柔的笑意:"哥哥你别听他胡说,是婉玉主动提出帮忙。毕竟是哥哥要开的店,婉玉不能看着饭店断送在他手里。"   唐梓道:"拜托,我刚夸过你,你就不要过河拆桥了!"   张婉玉歪头道:"二掌柜,婉玉说错了吗?"   "……"唐梓抽抽嘴角,决定不再搭理她。   林逸听着两人斗嘴,心意越发觉得满意,唐梓英俊,张婉玉娇美,凑成一对却是十分般配。突然冒出的想法让他心情十分舒畅,不知不觉扬起唇角,眉目舒展开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回过神,却发现唐梓和张婉玉都在看自己。   林逸定了定神,小声道:"婉玉,不管怎么说,你这样冒然出现在众人眼前都太莽撞了,这里都是皇城脚下,你仔细点别被宫里的人发现。"   张婉玉无所谓的笑了笑:"不会的,哥哥,张家倒了,张昭仪也早就不在人世,如今只有孤零零的小女子一个,无欲无求,还怕宫里的人作什么?"   "你……"   "婉玉想过了,既然老天没收走这条命,那么婉玉就好好活着,把以前不敢做,没做过的事都做了。哥哥、唐大侠以及白神医的救命之恩婉玉不敢忘却,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帮助你们。"   林逸道:"你还年轻,将来还有机会嫁人,?头露面总是不好的。"   张婉玉冷哼一声道:"天底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婉玉早已心死,不准备嫁了!"   同是男人的林逸和唐梓十分默契的对视一眼,一起选择沉默。   张婉玉这时也意识到自己地图炮轰得有些过分,连忙解释道:"哥哥与唐梓不算在内!"   林逸和唐梓又互相看了看,无语凝咽。   唐梓拍了拍林逸的肩膀:"好了好了,今天请你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想拜托……"   "?"   唐梓勾着林逸的肩膀不放,笑容变得神秘兮兮:"跟我上楼去,有个人想见你。"   二楼大厅的面积比一楼减少一半,吃自助火锅的客人同样吃的热火朝天。大厅隔开的另一半是雅间区,气氛明显没有另一边热闹。   唐梓带林逸来到最里面的一扇房门前,推门而入。   里面挺宽敞,装潢雅致,透过敞开的窗户能看见外面碧玉带子般的渲河水和河边熙攘的行人。   屋中圆桌上置着炭火铜盆,盆中汤水滚热,香气四溢。桌边坐着一个身着云白锦袍的男子,身形瘦削,容貌俊美,只在那里定定坐着,却透出浑然天成的尊贵优雅。   林逸站在门口,呆呆叫了一声:"是你……"   对方半垂的眸子缓缓抬起,露出一双深如潭水的黑眸,却是无波无澜,平静地像死水般。   "林……公子。"沈映弯起唇角。   林逸看了看唐梓,又看了看沈映。他已经知道当初在深山带自己回去的人是皇帝的亲生哥哥齐王沈映,尽管他很感激沈映能收留自己,接受自己拙劣的谎言不戳穿,却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性格清冷的高贵王爷会对自己这么好。他问过唐梓,唐梓却不回答。回想起那一日皇帝破门而入对齐王拳脚相加,那一日齐王神情决然且凄惨,望着自己的神情隐隐的带着些许眷恋。那时候他真心想结交这样一位风?卓绝的朋友,齐王似乎也对他一片赤诚,但是过后回想起来,却总觉得两人相处的模式有些……不太对味。   此时他望着齐王那双沉静的眸子,不由得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大脑,换上一副笑容走上前。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陈公子。"   沈映神色一动,却很快敛了神色朝林逸点点头,动作疏离。只是这一声"陈公子",硬生生将沈映那颗早就死气沉沉的心唤回一丝生机。   那人叫自己"陈公子"而不是"王爷",是否表明他心里其实并不想疏远我……?   沈映痴痴望着眼前的少年,心跳越发急促。许久不见,那少年不再是分别是病弱的样子,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却是比印象中更加灿烂明媚,也更加清艳秀逸,?容不凡。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沈映开口道:"我……听说唐梓开了这家店,便过来坐坐……你,病好了?"   林逸点头:"都好了,多亏了白神医和阿梓。"   一声"阿梓"让沈映原本惴惴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那人称自己为"陈公子"却叫唐梓为"阿梓",难道唐梓在他心里的距离比我还近?   想到这里,沈映不由得苦笑。是自己拜托了唐梓进宫救那人,唐梓在宫中住了那么久,跟那人关系好也是理所应当。只怪自己没能力护那人周全,被皇上带走又命悬一线。   沈映深吸一口气,动了动略显僵硬的唇角道:"那就好。"   林逸笑着坐在离沈映隔着一个凳子的位置上:"当初是我扯谎骗了你,又害你被皇上打骂,真是对不起……"   "没什么,皇上对我态度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真的不必在意。"   林逸叹道:"只是我……不能随你去迎州玩了。"   沈映放在腿上的手缓缓攥紧,又松开。   "是啊,"沈映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道,"太可惜了,真想带你去看看。"   林逸笑道:"别这副表情,说不定我以后有机会过去呢!"   沈映干笑了两声,却不说话。他心里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被当做空气的唐梓站不住了,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沈映和林逸中间,一拍桌子道:"说这么久你们不饿吗?快点吃饭吃饭!"说着将桌子上的菜和肉往铜锅里倒。   等到肉和菜煮熟,唐梓又主动给两人分别夹了满满一盘子,自己欢快地吃起来。   林逸用筷子扒拉着盘子里的肉,肚子空荡荡的,却没什么胃口。   "话说回来,海棠呢?"   "海棠在府里,今天没带它出来。"   "哦,"林逸有些失落地点点头,"我还挺喜欢它的。"   沈映道:"如果你喜欢,我差人再去寻一只雪貂送你。"   "那倒不用,我只会玩动物,养动物倒不太在行。"   唐梓猛地摔了筷子,大声道:"你们吃不吃啊!不吃我都吃了!!!"   林逸把自己的盘子推到唐梓跟前:"你吃吧,我还不太饿。"   沈映也把自己的推给唐梓:"你吃吧……"   唐梓一脸憋屈地看着两人,一时间无语凝咽起来。   一顿饭吃得不太尽兴,二掌柜唐梓叫来店小二收拾了桌子,又瞪着大眼睛瞅沈映和林逸。   林逸见唐梓一副气鼓鼓包子脸的样子,不由得扑哧一笑,伸手拍了拍唐梓的肩膀道:"火锅的味道很好。"   唐梓道:"那是当然!"   沈映道:"先前你把开店的想法跟我说了,最后真正开起来的却是唐梓。"   唐梓白了沈映一眼:因为我只是个苦力!   林逸道:"总之,谢谢你们了。能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是我今生最幸运的事。"   沈映弯着眼睛,嘴角挂着浅笑。心中却再次回复称原本的宁静。   朋友,只是朋友。即便这样,我也无憾了。   林逸离开的时间不长,吃过饭便在唐梓的护送下回到之前被带走的巷子附近。李小忠和几个侍卫正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间不知在说些什么,见林逸回来,李小忠哭着扑倒在林逸脚边道:"主子你可算回来了!!!"   林逸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后挪了挪:"你起来,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哭。刚才不小心走到别处去了,抱歉让你担心……"   李小忠抹眼泪道:"主子您今天要是不回来,奴才就死定了。"   "哪有这么夸张……"林逸干笑着,低头看了看李小忠,却发现他并不像随便乱说的样子。李小忠脸色发白,眼睛红红的,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显然是受了惊吓。   林逸讷讷地开口:"我不是回来了嘛……"   李小忠从地上爬起来:"不管怎么说,这里人杂,咱们还是回去吧!"   林逸点头:"好。"反正他该看的都看了,此行无憾。   叫回分散寻找林逸下落的侍卫们,一行人回了林府。   林亦风还没回来,却有一个皇帝身边的小太监等在厅内。   "皇上留镇北王在宫中用膳,差奴才过来告诉皇后千岁一声。皇上还说了,皇后出宫兴许吃不惯外面的口味,所以差奴才们送来御膳房新作的饭菜。"   刚吃完火锅的林逸看着满桌子山珍海味,摇摇头,全部赏给随行的宫人。   下午小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把林府所有的屋子院子都逛了一遍,很快又到了晚膳时间,照例又是从宫中送来的热腾腾的饭菜。这次林逸简单吃了一些,剩下的赏了下人。宫里来的太监说镇北王被皇帝留下参加晚宴,林逸无奈地笑了笑却不说话。   离宫时忐忑的心情早就被磨得麻木了,就算此时此刻林亦风站在他面前,他或许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皇帝这是明摆着气他,埋怨他非要出宫跟兄长团聚,却不知这样更遂了林逸的心意。   林逸巴不得皇帝把林亦风留在皇宫里五天跟他青梅竹马的好"兄弟"培养感情,自己在宫外落得清净,还能时不时出去见见唐梓和张婉玉。只是外臣不得留宿宫中,林亦风虽然是王爷,却仍是外臣,晚上肯定要回来睡觉。   林逸坐在房间里等啊等,一直等到月上中天,自己困得打瞌睡,才不得不起身回房睡觉。   深夜,林逸早已在被布置的像琼花宫凤榻般柔软的床上沉沉睡去,却有一人在这时缓缓推门而入。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哥哥终于出现了!!!!大家还不出来留朵小花花吗??????   于是我明天又要考试了……大家祝我这次能合格吧qaq   50兄长兄(18:09)   那人身形高大,微弱的月光下,一张棱角分明的刚毅面孔越发深刻俊朗。尽管身上仍然穿着入宫的那身赤色官袍,此时却卸了发冠,衣襟微松。   他走到床边掀开幔帐,床上的少年侧身躺着,瘦弱的身体在被子中蜷缩成一团。   林亦风一时有些失神,恍然间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在床畔坐下,那少年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那人长长的睫毛落在眼睛下像小扇子般的阴影。   少年睡得正熟,全然没发觉有人坐在自己床头,睡梦中扬着唇角,渀佛梦到什么美好的东西。   记忆里那人平日总是手脚冰冷,甚至冬天会冷得难以入眠。此时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少年露在外面的一只手,触手的感觉果然略微发凉。他不由得用自己的双手将那只手捂热,重新塞回被子,又摸索着将少年的另一只手和双脚也捂得温热,直到那人蜷缩成一团的身体舒展开来,睡梦中露出舒服的笑容,他才起身,悄悄离开房间。   林逸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第二天早早醒来,只觉神清气爽,半点倦意也无。起床第一件事便是问下人林亦风回来没有,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林逸心里激动又纠结。   梳洗一番后,林逸来到林亦风的住处。   事实上在林亦风少得可怜的在林府居住的日子里,兄弟俩一直都同榻共寝,林逸之前得知这个信息,心里别提多纠结了,所以他才会等林亦风到半夜,甚至在独自睡下时,还隐隐的有些担心半夜自己身边会不会突然多出一个陌生人。   苍天可见,他可没有跟男人一起睡觉的爱好,除了某名义上的"夫君"他无法反抗之外,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睡觉。   好在林亦风半夜回来并没做出格的事,还十分善解人意地睡到了旁边的厢房,这让林逸松大大松了一口气,同时对林亦风的印象也有所提升。   此时他走到后院,正好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子赤|裸着上身在空地中央挥舞长枪。林逸站在廊下远远望着,明媚的阳光下,那人沾了汗水的古铜色的皮肤渀佛闪着光芒,仅仅几个简单的招式,却是身形矫捷,势如破竹,一招一式都极具力量和技巧,让旁观者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回神。   直到空地中那人做了个收势,长枪一挽,下个时刻稳稳落在旁边的兵器架上,转头,一张英武的面孔出现在林逸的视线中,四目相对的瞬间,那人冷冽果敢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温柔,随即却换上一副孩子气的羞赧,甚至脸颊也泛起浅浅的红晕。   林逸傻笑着走过去,从立在一旁的小厮手里接过衣袍,胡乱往林亦风身上一批,操作表情都狗腿至极。   "哥!"亲昵地叫了一声,一个字发出的声音却恍若在嘴中百转千回,就连卷起的舌头也变得温和柔软,带着丝丝甜意,让林逸有种意犹未尽的舒畅感。   不知怎的,他看见林亦风就心生亲近之感,渀佛自己与他相处很久了似的,之前的忐忑不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心底涌上的愉悦,让他不由得嘴角上扬。   这大概是这副身体跟林亦风在一起时的感觉吧?林逸心想。   林亦风顺着林逸的手穿上外衣,笑着伸手拍了拍林逸的头发:"小寒,昨晚睡得好吗?"   林逸嘿嘿笑着:"还不错。话说回来皇上真是过分,你刚回来就把你叫进宫一整天,害我在家等得着急。"   林亦风无奈地笑道:"昨天皇上与我谈一些正事,耽搁了时间。"   "我不管,今天你必须留下陪我。"林逸发现自己双手盘上林亦风的手臂,这动作他以前都不会做,尤其是跟另一个男人。   林亦风微笑:"一定。"说着一手捞起少年。   林逸只觉视线中的景物一沉,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像个小孩子似的坐在林亦风的臂弯。林亦风身材高大,林逸却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这样坐着十分别扭,生怕一不留神就掉下去,于是连忙弯腰双手抓住林亦风的肩膀,低头惊道:"放我下来!"   林亦风笑着抬头望他:"小寒怎么还是这般轻?"   "我……哪里轻了?!"分明是你怪力!   "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难怪个头也没长多少。"林亦风做出掂量的动作,林逸吓得一动不敢动。   "呜呜呜……哥,放我下来……"林逸伏在林亦风肩头,故作惊慌失措地叫道。   林亦风手臂一松,林逸便顺着滑了下来,双脚稳稳落在地面。   林逸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声抱怨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林亦风笑道:"在我眼里,小寒永远是小孩子。"   林逸也笑了,他仰头望着林亦风。两人身高相差悬殊,林逸个头只到林亦风胸口,此时这样仰头望着那人,只觉逆光下那人的面孔明暗分明,异常俊朗深刻。比起初次见面时一身铁甲的刚毅冷酷,身着普通衣袍的林亦风多了几分亲和,一双深邃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瞳中映着小小的少年的身影,单薄柔弱。   突然有那么一瞬,林亦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像是脆弱又像是眷恋。林逸一愣,缓慢地眨了眨眼,再次定睛望去,视野中的青年仍然是英武果敢的将军,渀佛之前所见只是他的错觉。   "小寒……"   "哥?"   林亦风笑着拍了拍林逸的后背,伸手揽了林逸肩膀道:"饿了吧?走,跟哥一起吃早饭去。"   "嗯。"林逸松了一口气,跟着林亦风朝饭厅方向走去。   饭桌上早就布好热腾腾的早餐,林逸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又是从宫里运来的。   两人坐在桌边,林亦风望着满满一桌子食物,感叹道:"真是奇怪,宫中如此精致的膳食竟然没把我的弟弟养胖……"   林逸道:"我胖了!"   林亦风看了他一眼,抄起筷子给林逸碗里夹了几个水晶蒸饺:"那就多吃点。"   林逸站起身亲手盛了一碗蟹粥送到林亦风跟前:"你也多吃点。"   一顿饭下来,林逸吃了不少。等下人撤下食物,他耍赖皮捧着肚子躺在椅子上大叫:"我吃多了走不动!"   林亦风开玩笑道:"那你想去哪?我抱你过去?"   林逸连忙爬起来讪笑道:"不用!"   林逸遣走下人,领着林亦风进了书房。   林亦风见林逸站在门口朝外探头探脑,便道:"不用看了,外面没人偷听。"   林逸这才关上房门转身走到林亦风跟前。   "哥,你这次回来,能住多长时间?"   林亦风收起笑容,面色变得凝重。他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皇上有何打算,如今将领都在北疆,却只叫我一人回京。"   林逸搬了凳子坐在林亦风面前,认真道:"哥,你想没想过,我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须得为自己考虑。"   "你的意思是……"   "你想不想成家?"   林亦风面露窘迫的神色,慌忙道:"没有,我现在还不想成亲……"   "……"林逸无奈地看着对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亦风道:"小寒,你怎么突然说这个?皇上待我恩重如山,我曾许诺一定要帮他赶走北蛮……"   林逸叹气:"怎么会有你这么实诚的人……"   "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你如今受皇上倚重,但是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呢?到时候他觉得你功高盖主,想弄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你不趁现下给自己找好后路,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亦风艰难地说道:"皇上他……不会的……况且,昨天皇上说了,他是真心喜欢你……"   林逸冷笑:"他只是喜欢我没有背景罢了。"如今这身体只是一名十四岁的少年,身形还未张开,等到再过几年,自己肯定不是是现在这副雌雄莫辩的样子,林逸自己也不希望长成娘们儿相,自己不好看了,皇帝肯定不喜欢,到时候想废去这个皇后还不是轻而易举。   林亦风突然慌了:"都是我不好,那时候我只是想拜托皇上照顾你,却没想到皇上会让你入宫做皇后……"   "以前的事暂且不提,但是将来的事,要提早做好打算。"   林亦风望着林逸,半晌,像下定决心般道:"小寒,其实我只想让你过得好。如果,你不喜欢我出去打仗,那我就不做这个镇北王,你也不做皇后,我们一起去别处生活……"   林逸愣了愣,苦笑道:"哪有像你说的那么容易……"   林亦风站起身:"我这就去跟皇上说!"   "哎等等……"   "皇上驾到--"   林逸和林亦风同时转向声音传出的方向,只见房门被推开,一身青色锦袍的沈黎昕迈步而入,笑意盈盈地看向两人。   此时林逸呆呆望着那人,心情犹如一百头神兽在广袤的马勒戈壁上奔腾而过。   --来得也未免太及时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伦家最喜欢哥哥鸟……   话说我昨天终于顺利通过考试……太开心鸟~~~~   最后打滚求花花~~~~~~~~~   留花花的都是大~~~~~~~~~~~~~好~~~~~~~~人~~~~~~~~~~~   (某鲸被揍飞)   51.   有的时候沈黎昕恨不得自己不是皇帝,这样就不用理会"君无戏言"这种约定俗成的狗屁规矩。可惜他恰恰就是皇帝,为了取悦心爱之人而说了一些无心的话,从报信的太监回来告诉沈黎昕那人已经出宫的一刻开始,他便开始陷入深深的懊悔中。   所以他才会将林亦风扣在宫中一整天,并且时不时听宫外林府传来的有关那人的消息。   当得知那人因为等不到林亦风而郁郁寡欢的时候,他心里隐隐的涌上些许小孩子般恶作剧的快感,但随即又变成莫名的惆怅。   沈黎昕知道那两兄弟的感情很好,好到没有人能使他们产生隔阂。这让他十分嫉妒,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深夜,他不得不放林亦风出宫,那人终于可以跟心心念念的兄长重逢。   沈黎昕却辗转难眠,第二天清早顶着黑眼圈爬起来上朝。   宫外又穿来林府的消息:皇后与镇北王在院中举止亲密,窃窃耳语……皇后与镇北王同桌用膳,互相夹菜……皇后与镇北王屏退下人一起进了书房……   沈黎昕眉毛一挑,放下手中的奏折。   "你说他们一起进了书房?"   报信的侍卫恭敬地跪在地上:"是。"   "有人能听见里面说话吗?"   侍卫面露难色:"回皇上,镇北王耳力极佳,如若靠的太近,镇北王会责怪……"   沈黎昕猛地一拍桌子,烦躁地站起身:"废物!"   负责传话的可怜侍卫趴在地上抖啊抖。   沈黎昕在书桌前急躁地走了两圈,好奇、嫉妒、气愤……各种心情复杂地纠缠在一起,让他恨不得冲出把那两人揪到面前问个明白。   然而他不能那么做,"君无戏言",他不能言而无信让那人小瞧,但这样放任不理却又太憋屈了。   侍卫趴在地上,隐约听见皇帝磨牙的声音,他吓得连哆嗦都不敢了,心里泪流满面地想道:难道自己的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正懊悔地回忆自己一生想做却没机会做的事,头顶突然传来皇帝压抑着情绪的声音。   "摆驾,朕要出宫。"   "哎?!"   另一边,林逸正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跟林亦风谈话,劝林亦风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不要这么为皇帝卖命,哪知林亦风是个死脑筋,他不过稍微点破了一些,林亦风便激动地要去求皇帝卸了他的官职和封位。林逸要哭的心都有了,连忙扯住林亦风的袖子叫他别这么冲动,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太监的传话声。   "皇上驾到--"   林逸和林亦风一时间都懵了,齐齐朝门口望去。   雕花的木门上出现一个身影,随后大门被推开,一身便装的皇帝走进门,表面上明明是一副微笑的样子,周身却散发着诡异的低气压。   林逸回过神,呆呆叫了一声:"皇上?"   林亦风突然撩袍一跪:"皇上!臣有话要说--"   林逸心里暗叫糟糕,想都没想就朝门口那人扑过去。   沈黎昕还没反应过来,下个时刻,少年的身体腾空跃起,像一块乌云似的笼罩头顶,瞬间又变成一颗炮弹,重重朝他摔过来。   眼前一黑又一花,重物猛地砸在沈黎昕头上,他一个不稳朝后仰去,整个人重重摔在光洁的石板地面,似乎没碰见其他物体,身旁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各种物品撞击的凌乱声音。   "哎哟……"   沈黎昕睁开眼,发现少年肚子以下的部位横着压在自己身上,肚子以上的部位却以及其怪异的?势趴在地上,双手捂着脑袋,旁边还歪着一个木制花架。   被少年撞倒的气愤消失不见,心底莫名地涌上一股疼痛感。沈黎昕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少年拥进怀中,随着自己的动作,少年的面孔渐渐出现在视线中,却是闭着眼眉头紧锁,就连漂亮的鼻子也皱了起来,嘴中不断溢出嘶气声,双手捂着额头,一副可怜兮兮泫然欲泣的模样。   屋中的林亦风也赶了出来,蹲在旁边焦急又担忧地望着。   "小寒……你怎么样?!"   林逸边嘶气边道:"脑袋疼死了!撞死我了!!!"   沈黎昕有些无奈地看着林逸:"如果不是你突然跑过来,又怎么会被架子撞到?难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朕,一听说朕要来就急着赶朕走?!"   林逸睁开眼,泪眼摩挲地看着沈黎昕:"臣哪有……"说着装作十分难受的样子揉着脑袋:"臣是见皇上来了,一时心里激动,就……情不自禁跑出来了!"   沈黎昕看着少年一副倔强又惨兮兮的模样,不由得嘴角抽抽。   林亦风轻轻捧起少年的头:"让我看看,撞到哪了?"   林逸松了手,指着额头的肿起道:"看,这么大一个包……疼死了!!!"   少年额头上果然出现一个红肿的凸起,被白皙的皮肤一衬,看起来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沈黎昕也顾不上生气,连忙叫来之前随林逸一起来到林府的太医,一时间书房里变得十分热闹。   等到太医看过林逸额头的伤情,告诉沈黎昕"只需涂些活血化瘀的药",沈黎昕和林亦风才松了一口气。   沈黎昕就坐在林逸身边,始终用手臂揽着他,林亦风坐在不远处,神情略显拘谨,却是一直专注地望着林逸。谁都没主动说话。   林逸坐在那里,额上覆着李小忠帮忙用凉水浸过的帕子,望着眼前的一幕,他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林亦风没再说什么,自己这一撞倒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因为林逸额头被撞,大家忙到临近正午,此时终于闲下来,却是相视无言,气氛十分尴尬。   皇帝的午膳自然是留在林府用,吃食照例还是从宫中做好送过来,却是比之前的规格上了一个档次。   林府里多了一个皇帝,林逸和林亦风都感觉不自在。   三人默默吃完午饭,林逸推了碗筷,轻咳一声表示他要说话了。于是沈黎昕和林亦风十分给他面子的同时抬头看向他。   林逸看着沈黎昕:"皇上,您不是有很多政务要处理吗?这样随便出宫……应该不太好吧?"   沈黎昕瞟了一眼坐在少年另一边的林亦风,想到自己的皇后还要跟这人在一起四天,他就心里一阵不爽,于是沉声道:"朕突然有些要紧事要跟镇北王商量,又怕打扰你们兄弟团聚,所以就亲自过来了。"   林逸腹诽:你这样就不算打扰吗?!   林亦风一听皇帝这么说,来了兴致,认真道:"皇上,究竟是什么要紧事?!"   沈黎昕煞有其事地站起身,招呼林亦风道:"跟朕去书房。"   "遵旨。"   于是沈黎昕和林亦风就这样一前一后出去了,留下林逸在饭桌前跟几个小太监面面相觑。   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书房那边仍然没有动静。林逸吃过午饭有些犯困,索性离开饭厅回屋睡午觉。   再醒来已是傍晚,林逸躺在床上,隐约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对话者却是一男一女。   他起身下床,推门走出去,卧室外是一个小会客厅,此时皇帝坐在首位,面前却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中年女子。正是赖在林府不走的舅舅和舅母。   林逸站在门前,远远望见皇帝似乎心情不错,他甚至在舅母秦珍满脸谄笑地对他说话之后还能露出笑容。   "……赏!"皇帝大袖一挥。   秦珍和孙栋才一脸惊喜,连忙跪地大呼:"谢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林逸一头雾水地看着,默默收回自己差点掉在地上的下巴,默默腹诽:这又是闹哪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先写这么多……太困了……我要滚去睡觉鸟………………   最后星星眼望大家~~~你们懂的~~~~   --------------------------------------------------------------------------------   52.   沈黎昕看见林逸,起身朝他走过来。   "你醒了?"   林逸刚收回吃惊的表情,此时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嗯。"恰到好处的朝后一退,躲开皇帝落在自己头顶的手,他指着不远处跪在地上的两人:"他们……"   沈黎昕直到这时才想起那两人,笑道:"朕叫他们两个给朕讲讲你以前在林府的事。"   林逸再次下巴掉地,再次望向舅舅和舅母,却发现那两人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一副极真诚的表情,尤其是舅舅孙栋才,一双小眼睛眨巴眨巴的,里面渀佛还闪过一丝慈爱的光芒。   --我可以庆幸他们没把真实身份告诉皇帝吗?!   事实上,林逸先前得知,孙栋才和秦珍的名声早在林亦寒进宫前就已经臭了。皇帝既然要娶林亦寒,自然要把林亦寒家祖宗十八辈都调查一遍,所以孙栋才和秦珍这两个远方亲戚以及林亦寒小时候在他们家受过的罪,皇帝肯定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孙栋才和秦珍卖身进林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在外面根本过不下去了,所以才来寻求林家兄弟的庇护。   没想到他们还有胆量跑过来跟皇帝"搭讪",这种勇气……林逸不得不佩服……   收回思绪,林逸擦了擦冷汗看向皇帝:"我哥呢?"   沈黎昕脸色一沉:"朕让他出去办事。"   "……"林逸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感觉到皇帝的手落在自己肩膀,周身一暖,自己整个人被对方抱在怀中。   林逸只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孙栋才和秦珍,那两人连忙收起好奇的目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们出去。"皇帝发话了。   那两人连忙爬起来弓着腰快步离开,出去之后还不忘将房门关严。   走出房门,孙栋才舒出一口气,伸手点了点自家婆娘:"皇上好像很喜欢他,咱们也算跟着沾光了。"   秦珍仍旧沉浸在目睹天颜的兴奋中,却是没听见孙栋才的话,指使孙栋才道:"快去,把易儿叫回来!"   孙栋才吓了一跳:"你疯了?皇上在这里!"   秦珍道:"我就是让他来见皇上!到时候再让小寒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皇上说不定会给易儿大官做!"   在进林府之前,孙家尚有几亩地,全家人靠种地为生,后来孙家被林家兄弟"坏"了名声,过不下去,只好全家来上京城谋生,平日里见的也都是一些社会底层人。本来孙易被林亦风靠关系塞进大理寺做个杂役,对孙家来说已经算不错了,孙栋才目光短浅,只觉得儿子这样也算出人头地,此时听见自家婆娘这样说,吓得双腿发软。   "死婆娘,你也敢想!"   秦珍白了一眼孙栋才:"我怎么不敢想?林亦风都能做王爷,我家易儿怎么就不能做?你这个死老头子,叫你去找易儿就快点去找!再晚了皇上就要走了!"   房间里只剩林逸和皇帝,林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的感觉有些不安。   因为他发现皇帝的手臂紧紧环着自己,过了很久也没接下来的动静。周围很安静,气氛却有些古怪。林逸可以听见那人有力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他试着推了推那人的胸膛,却是纹丝不动。   林逸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皇上?"   "嗯……"发出的声音闷闷的,略微有些沙哑。   "皇上您怎么了?"   "跟朕回宫吧……"   "……我才出来一天……"还没呆够呢!   "这里哪有宫里舒服?皇后想出宫,以后朕陪你……"   "……"今日的皇帝似乎跟往日不同,少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威严,却添了些许柔和,让林逸一时间有些不能适应。他吞了吞口水,道:"皇上,放开臣。"   沈黎昕伸手挑起林逸的下巴,迫使林逸与他对视,望着那张略带惊慌的小脸,他扬起笑容:"既然在外面,以'你''我'相称如何?"   "……"   "或者你可以叫我……黎昕?"   "……"好像有点不对劲啊啊!!   林逸脸转到一边,哆哆嗦嗦道:"皇上您别开玩笑了,臣……"   一句话没说完,却被对方堵住嘴,话语变成零碎的呻|吟,直到肺里的空气被抽空,窒息感随之漫上来,对方猛然松开,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对方的两只手缓慢托起他的手,并用一股不大的力量推着他不断朝后退去,林逸感觉到后背贴上墙壁,沈黎昕抬着他的手按在墙上,一个吻落在他的耳尖。   "叫我的名字,小寒。"   耳边的细语呢喃让林逸不由得战栗,或许是那声音太过温柔直闯入他的心底,他大脑轰的一下,身体像不受控制似的瘫软下来,双腿一弯,却没能成功滑下去,反倒被沈黎昕一手托住腰,随即那个人欺身而上,灼热身体与他颤抖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林逸坚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的深知,颤颤巍巍道:"皇上……别在外面……"   下个时刻他听见皇帝轻笑一声,然后就是天旋地转,他整个人被对方抱了起来。   一场情|事过后,外面已是月挂中天。   沈黎昕坐起身拍拍旁边趴着呈挺尸状某人的脸颊:"小寒,饿不饿?我叫人把饭菜端进来,你多少吃点。"   林逸一根手指都懒得动,闭着眼睛昏昏欲睡,此时听见沈黎昕的声音,只从鼻子里发出若有若无的哼哼声,便没了动静。   王福在门外敲了敲门:"皇上,镇北王回来了。"   沈黎昕下意识看向少年,发现那少年果然动了一下,却也仅仅是一下,很快便发出均匀的呼吸。沈黎昕望着少年,微弱的光线下,少年的背呈现一种莹白的色泽,上面星星点点的散布着青红的痕迹,肩膀圆润,手臂修长瘦削,一头乌发随意散在上面,衬得身体愈发像一颗晶莹夺目的美玉,叫人看得不忍挪眼。手指轻轻划过那光滑的脊背,少年在睡梦中发出不满的哼声,脸颊几乎完全埋在枕头里,却惟独露出小半张被压得有些变形的泛红的脸颊。   沈黎昕不由得哂笑,轻轻将那人扳过来,两只手臂塞进被子。   抬头,他跟门外等着回话的王福道:"你去跟镇北王说,朕现在没空管他。还有,叫人舀些粥来。"   王福愣了一下,随即躬身道:"是。"   还好事先告诉御膳房做了几样粥食,此时王福走出房门,叫旁人去取食物,自己则去了书房。   林亦风坐在椅子上,见王福进来便站起身问道:"皇上在哪里?"   王福道:"王爷别急,皇上此时正跟皇后在一起,可能没法接见您,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皇上今晚要留宿林府,一切奴才们都已安排妥当,王爷也趁早安歇吧……"   林亦风微微皱眉,小声道:"他们……在哪里……"   王福看着他:"还能在哪里?当然是卧房。"   林亦风一怔,讷讷地点了点头,缓缓坐回椅子,之后便向石雕般一动不动。   清早的阳光铺洒在林府,整个院子渀佛浸在一片安静的金色当中。   沈黎昕推门走出来,望着明媚的天空,只觉神清气爽,就连院子里那些古旧的陈设在他眼中也变得鲜活明快,别有一番风味。   踏着轻松的步子走下台阶,恍然间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在练武。他屏退跟在身后的宫人,独自走过去,穿过一扇角门,一墙之隔的院子内一个赤着臂膀的男子正奋力舞着一根木棍,却是虎虎生风力量惊人。   沈黎昕笑着走过去,在旁边的武器架上取了一把长枪,卸了枪头,撩起衣袍随手一挽,便朝着场地中央那人一跃而去。   林亦风只觉身后一阵强风呼啸而过,战场上练就的本能应变反应让他马上回身招架突如其来的攻击,然而当他发现来人是沈黎昕的时候,却松了力道,脚下也留了些破绽。   两人你来我往十几招,林亦风一直以防守为主,沈黎昕却紧追不舍,似乎胜负已分。眼看林亦风被逼到一个角落,沈黎昕卸了枪头的武器直指林亦风胸口,下个时刻,沈黎昕却一收,在林亦风面前半步远的地方站定,杵着枪杆立在那里。   林亦风站起身拱手道:"皇上。"   沈黎昕面色略微有些不快,皱着眉道:"你让朕?"   林亦风低着头,不敢与其对视:"臣不敢……"   沈黎昕却不说话,随手将枪杆一丢,转身道:"如今也没人能与朕好好打一场了。"侧头,望着仍旧一动不动的林亦风:"就连林大将军也不愿尽全力。"   林亦风撩袍跪在地上:"臣惶恐……"   沈黎昕摇摇头,叹气离开院子。   林亦风这才缓缓抬头,望着帝王独自一人走向院子的角门,身影孤单,他手中握着木棍,只觉那木头在手中滚滚发烫。一个古怪的念头出现在脑中,林亦风怔怔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如此毫无防备,大概一招便能取其性命吧……?   林亦风这样想着,心脏越跳越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脑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催促:杀了他杀了他!   但是……   另一个微弱的声音这样告诉他:   不可以……就算是为了小寒,也绝对不可以……   下个时刻,林亦风泄了气般松开木棍,颓然起身,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最近各种忙……忙得都没时间想情节了qaq   最后厚脸皮求花花~~~~   53.   林逸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昏昏沉沉从床上爬起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林府。尽管身上未着寸缕,浑身却干干爽爽,显然是昨天晚上被人清理过。   很快便有人进来服侍他穿衣,白皙的皮肤上星星点点散布着青红的痕迹,训练有素的宫人们去全都视而不见,只认真地帮他穿好一件件衣袍。   梳头的时候,林逸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恍然间瞥见李小忠站在旁边。   于是他问道:"我哥呢?"   宫人们熟练地将少年的头发挽起发髻,用玉簪束好,随后恭敬退到一边。李小忠端着盛满热腾腾牛乳的瓷碗走上前,笑道:"镇北王被皇上宣进宫议事。"   林逸点点头,原来皇帝也走了。这样也好,不用面对那人,自己也就不用心惊胆战了。   他从李小忠那里接过碗,精致的青花瓷碗里盛着乳白色的液体,触手一片温热,扑面而来却是一阵令人作呕的腥气。林逸皱了皱眉,内心挣扎白天,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喝下古代纯天然不含任何添加剂的新鲜牛奶。   --哎,咱就是贱命啊……林逸童鞋四十五度角纯洁望天。   穿戴整齐梳洗完毕,林逸来到饭厅吃早饭(或许这顿饭对其他人来说是午饭)。   由于林逸大病初愈,太医并神医都说他还需要好好调理。少年本就脾胃虚弱,之前病时在饮食方面没能注意,早就元气大伤,如今皇帝对林逸的饮食上了心,吃食上无一不是精益求精,甚至一碗粥都要挑选最好的米配各种食材制作。一开始林逸心里有些抵触,可后来也渐渐习惯了。毕竟人家做都做了,如果自己不吃那才叫造孽。   林逸就这样乖乖坐在饭桌前,望着一大桌子精致的吃食,自己孤零零坐着,却是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这种气氛跟在琼花宫时相差无几,他想到这里,突然有些郁闷。自己出宫是为了见林亦风,到头来林亦风没见上几面,出宫也只不过是从一个院子搬到另一个院子,没什么差别。   他抬头看向正在给他夹菜的李小忠:"皇上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回主子,一大早就走了,大概是辰时。"   林逸茫然地看着他:"现在是什么时候?"   "回主子,是未时。"   林逸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奴才不知……"   仍有宫人陆续端了盘子进来,原本就摆的满满的桌子此时变得更加拥挤。事实上林逸饭量很小,并且他总是只专门吃几样,等自己吃完,把剩下的自己没动过的赏给下人。   就在这时,一个端着托盘的小太监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被门坎绊了一跤,托盘一歪,里面的汤碗滑落在地,摔成碎片。小太监踉踉跄跄地站定,下个时刻连忙跪在地上。   "奴才该死!"   林逸望着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又看了看碎成一片片的汤碗,皱了皱眉,猛地一拍桌子。霎时间满桌子的盘碗震动,发出清脆嘈杂的声音。   屋内众人俱是一惊,他们看见平日里好脾气的少年此时面色阴沉,直直盯着地上的污迹,半晌后缓缓道:"滚出去!"   尽管声音不大,却是隐约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众人感觉到屋内骤然弥漫的低气压,不知是谁带着头,所有人齐齐朝少年施礼,随后小心翼翼地退到门外。   李小忠最后一个走出屋子,余光瞄见坐在圆桌旁边的少年,或许是他的错觉,那少年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前方的空气,眼眶微红,表情带着些许凄然。   宫女太监们站在墙角,战战兢兢地看着管事太监李小忠走过来。   之前那个不小心打翻汤碗的小太监走上前,哭丧着脸道:"李公公,我该怎么办……"   李小忠道:"主子宅心仁厚,不会难为你的。"   小太监哭道:"但是……待会还要回宫复命,那么多人看见我打翻了汤碗,惹皇后不高兴,如果皇上问起,我岂不是……岂不是……"说到这里,小太□不住痛哭出声。   李小忠抖抖袖子,将双手笼在袖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然道:"那能怎么办?你不说就是欺君,难道还让我们主子包庇你不成?"   小太监吓得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泣不成声。   皇宫中,皇帝听御膳房管事汇报皇后用膳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个小太监不小心打碎了碗,皇后大怒将其赶出屋的情况。沈黎昕听得兴致勃勃,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追究小太监的责任。   才第三天,终于坐不住发火了。沈黎昕弯起唇角,笑得诡异:就是要让你知道,全天下除了朕,没有谁是你可以投靠的人,林亦风也不例外。   林逸一顿饭吃得有些憋屈,填饱肚子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可能对那个小太监太凶了。   叫来李小忠询问情况,却被告知送饭的人都是御膳房派来的,早就回宫复命了。林逸回想起那个小太监走出去时决然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后悔,如果皇帝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为难那些人,自己罪过就大了。   李小忠道:"主子不用担心,奴才已经派了人跟去,如果出现异样会回来禀报的。"   林逸一阵惊喜,松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李小忠的肩膀:"谢谢。"   李小忠只觉有些飘飘然,强忍着才没瘫软在对方面前。好在自己眼睛小,林逸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这才没被发现异样。   下午林逸以外收到唐梓偷偷递进来的纸条,告诉他这两天饭店的营业额不错,让他有空过去坐坐。林逸正百无聊赖,此时也起了兴致要出去见唐梓。   经过一番折腾之后林逸又带着李小忠和一大帮侍卫出了林府,只是这次,林逸并没让浩浩荡荡的队伍尾随自己。   闹市街上依旧繁华喧闹,李小忠第二次出门,显然没了第一次的新鲜,尽管眼睛还在不住四下乱瞟,却不会再眼巴巴望着流口水了。   林逸一身云白的锦缎长袍,风?卓绝,李小忠紧随其后,却是十足的小厮打扮并不大眼。如果你此时有幸路过此处,或许会看见这样一幕:一身富贵的少年公子笑着勾起身旁小厮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在耳边小声嘀咕什么。尽管只是十分寻常的举动,却让周围的行人频频侧目,当事人小厮也满脸通红。   林逸凑到李小忠耳边小声道:"咱们俩把其他人甩开如何?"   "哎?为什么?!"   林逸神秘兮兮道:"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真的?!"   见李小忠露出激动又期待的神情,林逸不由得扬起唇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于是林逸松开李小忠,两人弯腰一起数:"一--二--"   数到"三"的同时两人飞快跑起,一溜烟的功夫,贵公子和小厮便分散跑进人群里,没影了。   这时候那几个侍卫还没反应过来。   "糟了!主子又不见了!!!"领头的侍卫是大内数一数二的高手,却两次把主子弄丢,回宫肯定颜面扫地。然而人群拥挤,他又不能太过乱来引起行人注意,想撒腿快跑却束手束脚顾虑重重,只能跟人群一起推搡着缓慢前行。   然而林逸和李小忠并没跑远,而是躲在卖猪肉的小摊下面,侍卫们慌张地从眼前经过却谁都不想接近腥气浓重的杀猪小摊,两人见侍卫们越走越远,不由得一齐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这次是从饭店正门进去。只见大门上高悬一块匾牌,上书"饭店"二字。林逸看得有些好笑,连饭店名字都起不出来,唐梓不要这么没有创意……   此时已过了吃午饭的时间,门外没有人排队,饭店里的桌子却大部分都有人坐,客人们吃得满头大汗,店小二忙得脚不沾地。林逸和李小忠没交就餐费悄悄溜进来,却是没人发现。   他们径直来到柜台前,此时那里站着的不是张婉玉,而是唐梓。   唐梓看见来人,先是一惊,随后裂开嘴笑得傻兮兮:"哟!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要跟兄长团聚,不会有空跑出来找我呢!"   林逸摆摆手道:"别跟我提这事,一提我就生气。"   "怎么了?"   "我好不容易出来几天,那人却总霸着我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唐梓望着林逸,意味深长地笑道:"是吗……"明明是皇上不愿意让你哥总霸着你吧?!   李小忠也很惊讶:"原来是唐大夫,这家店是您开的吗?!"   唐梓瞥了一眼林逸,又转回来道:"是啊!"   李小忠咂咂嘴,望着大厅里热火朝天的场面,小声叹道:"真厉害……"   林逸听得心花怒放,颇有些沾沾自喜,只听那边唐梓道:"多谢夸奖。"   林逸一时气滞,狠狠瞪了唐梓一眼,唐梓笑盈盈地看着他,挑着眉,那神情似乎在对他说"反正没人知道你就自己憋着吧啊哈哈"。   这一日饭店里只有二掌柜唐梓一人看店,林逸跟唐梓聊了很久,李小忠看见外面天色渐暗,心里有些担忧。于是便跟林逸说他有点担心那些侍卫。林逸却一脸无所谓地道:"别管他们,你只管在这边跟我们玩。"   "但、但是……"李小忠吞了吞口水,"如果镇北王或者皇上回来了……"他们发现主子不见了,倒是不会为难主子,可自己就惨了……   唐梓看出李小忠的担忧,于是对林逸道:"你先回去吧,反正这家店也跑不了,什么时候想来都欢迎。"   林逸无奈,只好带着李小忠离开。临走的时候他对唐梓说:"给饭店想个名字!"   唐梓一愣,随即捧腹大笑。   林逸和李小忠回到林府,那些侍卫竟还没回来,想必是仍在大街上寻找他们。李小忠慌了神,请示林逸道:"我去派人把他们找回来。"   林逸点头:"也好。"   等到李小忠走后,他独自一个人在林府院子里闲逛。   傍晚天空是一片浓重的金红色,林府的院子在晚霞的映衬下显得幽深神秘。他左拐右拐地来到花园,在湖边的水榭长廊上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望着波光潋滟的湖水出神。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个黑影从身后飞快窜过。   林逸下意识转身,却发现身后什么人都没有。   "是谁?"   回答他的是树上飞起的鸟儿。   他松了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转回湖面。   林府的花园规模不大,说是人工湖,其实只是个养鱼的池塘而已。夜幕降临,星月初升,湖水渐渐沉入一片静谧的黑暗当中,只有时而吹过的风撩起细微的水声或是树叶婆娑的声响。   置身于这样一片安宁的世界当中,心情渀佛也变得舒缓许多,那些烦恼和苦闷统统抛到脑后,凉风带起泥土的气息,他整个身子倚在栏杆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由于四处无人,他又哼唱起轻快的小调。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边很近的地方响起。   "你倒是好兴致。"   林逸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臂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然而由于光线太暗,他只看见一个人形轮廓,却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你是谁?!"他警觉地站起身,下意识朝另一个方向挪了几步。   那人却两步走近,笑声里带着些许玩味的感觉:"皇后千岁贵人多忘事,竟连小人也想不起来了。"   "……你不说的话……我走了!"说着便转身要走。   那人却突然抓住林逸的胳膊,有些粗鲁地用力一带,林逸脚下不稳,踉踉跄跄地朝后退了几步,后背撞上一个不软不硬的东西,像是那人的身体。   "你是谁?!"感觉到一只手不安分地在自己身上游走,林逸故作镇定地问道。   "小寒……寒儿……几个月不见,你有没有想哥哥我?"   林逸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对于身后人的身份,脑中第一个出现的名字是林亦风,却又很快被自己否定。林亦风并不是会做这种偷偷摸摸事的人。那么,还能有谁,会不忌惮自己的身份而做出如此下流的事?   正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身后那人突然轻笑出声:"小寒,你连表哥都不记得了?亏你走之前表哥那般'疼爱'你。"   林逸倒吸一口冷气:"孙易--"   "小寒怎么跟表哥生分了?以前不都是叫我'哥哥'吗?"   "你--放手!!!"   "怎么?做了皇上的人,就忘了哥哥我?"   "滚你妈逼,放手!"林逸奋力挣扎。   "啧啧啧,皇后娘娘怎么满口脏话呢?传出去多不好?小寒,哥哥难得回来一次,今天晚上就让哥哥代萚皇上宠爱你一回?"   "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人了!"   黑暗中孙易笑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这附近都没人靠近,你再叫也没人听见,乖乖配合哥哥,哥哥让你快活似神仙。"   林逸深吸一口气,身子缓缓放松下来。   孙易以为林逸已经放弃,便笑着将他的身体扳过来面对自己,少年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香气,孙启只觉心中一阵荡漾,俯身就要去亲。   下个时刻,林逸抬脚狠狠踹在孙易的小弟上,孙易大叫一声松了手,由于光线极暗,林逸只看见人影逐渐变成一团诡异的东西。   他趁机转身拔腿就跑。   然而没跑几步,身后便传来孙易气急败坏的叫声:"臭□你给我站住--"   脚踝突然被一只手猛地抓住,林逸由于惯性直直朝前栽倒,下坠的过程中本能地双手抱头才免去脸跟地面做亲密接触。   他就这样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被孙易拖到脚边,随后那人竟将林逸按在地上,黑暗中开始胡乱撕扯林逸的衣服。   林逸被摔的七荤八素,此时身体被那人像蛇一般又冷又滑的手碰触,只觉阵阵作呕,然而他双手被对方缚住,双腿更是被死死压着无法动弹分毫。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脸都没看清的人扒光了强x,林逸不由得悲从中来。   恍然间,他感觉到温热的液体落在脸颊,压着自己身体的人突然松了力,朝旁边摔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却像皮球似的从脖子上滚落进池塘里,激起水声。   暗红的液体在石砖上铺开一片诡异的颜色,林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怔怔望见面前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站在那里,手中一柄长剑闪着寒光。   下个时刻,那人丢了剑,三两步走过来俯下|身将林逸紧紧抱在怀中。   透过那双有力的手,林逸感觉到那人在微微颤抖。   他试着叫了一声:"哥?"   林亦风将头埋在林逸的肩上,闷声道:"小寒,哥来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最近留言好少……某鲸好寂寞……   话说**抽的好厉害……更文是需要运气的   54.   林亦风是出宫之后才发现不对劲的。   那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他骑马走在街上,看见那些原本被皇帝派去保护自家弟弟的大内侍卫正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闲逛。那些人林亦风是认识的,他心里好奇,便下了马走过去问个究竟,结果却从战战兢兢的侍卫们口中得知,林亦寒下午出了门就不见了踪影,到现在还没找到。   带头的侍卫一脸绝望地看着镇北王林亦风,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要告诉皇上?"   林亦风摇头道:"再找找,京城这么大,兴许是迷路了。"他这么说着,心里却隐隐的有些不安,于是叫那些侍卫们继续秘密寻找,自己则骑上马朝林府的方向奔去。   回到林府,果然从守门的下人那里得知那人已经回来,此刻正在后花园散步。林亦风松了一口气,心里那种莫名的感觉却并没有就此消失不见,反而愈发加重。   夜幕降临,后花园沉浸在静谧的黑暗中,偶尔经过的风轻轻拂动草木,渀佛呢喃细语。   就在这一片宁静中,少年的喊声显得尤为突兀。   林亦风心里一紧,快步朝传出声音的水榭方向跑去,他常年行军打仗,眼力非凡,一脚踏上台阶,远远的竟望见那人被一个陌生人半托半拽地压在地上,少年不住挣扎,压在上面的人影犹如恶鬼,眼看就要将少年瘦弱的身体吞没。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林亦风陷入一种莫名烦躁当中。沈黎昕是他的好友,也是他的伯乐,林亦风曾经发誓永远效忠于沈黎昕,帮那人夺取天下,然而早上的时候他却冒出把沈黎昕"杀之后快"的可怕想法。尽管那个想法很快被理智压制,似乎将来永远也不会被人知道,林亦风却渐渐的开始怀疑自己的执着与内心最初的想法。   他与沈黎昕一起度过了少年时最不羁的日子,却是与另一个人从小同甘共苦相互扶持着一路走来。尽管绝大部分时间林亦风与林亦寒是分开的,林亦风却总禁不住去思念直到胸口隐隐作痛。他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却无法抑制这种感情在心中缓慢滋长,生根发芽。   而此时,林亦风双目几近眦裂,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几乎无意识的抽出腰间宝剑,快步上前狠狠朝那人身上砍去--   顿时鲜血迸射,那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歪倒在一边,头颅滚落。   少年的白衣被鲜血染红,衬着惨白的面孔和茫然的双眸,犹如破败的人偶,渀佛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林亦风不由得走过去将那人抱住,紧紧拥在怀中。臂弯里的身体瑟瑟颤抖,脆弱的不堪一握,他小心翼翼地呼吸着,不停用手抚摸少年的头发。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张口发出声音才发觉自己也在害怕。   在抽剑劈下的一?那,他怕一切已来不及,怕看见那人被糟蹋蹂躏。   然而少年依旧完好无缺,林亦风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后知后觉,他发现自己最怕的是失去那人。   沈黎昕得知消息连忙快马加鞭赶到林府。林府灯火通明,却显得有些阴森惨淡,后花园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嘈杂和哭喊,渀佛夜幕中穿梭的鬼魅,令人毛骨悚然。   闯入卧房时看见林亦风坐在床沿,少年躺在他怀中,却是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冷汗涔涔。   少年沾满血污的衣衫已被退去,此时一身白色单衣蜷缩在林亦风怀里,像极了受惊的小动物。   然而在场的人都知道少年并未睡去,牙齿打颤的声音暴露了少年此时的真实状况。   眼前的场景,沈黎昕却是怔怔望着,一时间忘了上前。   林亦风缓缓抬眼,这个平日里刚毅果敢的青年此时神情淡然,一双无神的眸子落在沈黎昕身上,露出略显惨淡的笑:"皇上,臣此刻实在是不方便起身。"   沈黎昕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俯□,伸出双手试图抱起林亦风怀中的人,那人却感觉到有人在动他,反而死死抓住林亦风的衣袖,一动不动。   林亦风叹气道:"小寒,皇上来看你了。"   "……"林逸背对着床外,不发一语。那时候林亦风为了自己而砍死了孙易,明明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他却跟林亦风一样陷入深深的忧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林亦风不是真正的沈姓王爷,一个仗着皇帝的信任而迅速站在大周顶端的寒门将军,他脚下的支撑太少,原本就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倾斜,此时被卸去一根支柱,整个支架开始叫嚣着要倒去。想到这里,林逸突然为林亦风感到不值。   只不过一个孙易,就算真的对自己做了什么,也罪不至死。况且那人还是孙栋才夫妻俩唯一的儿子,古人向来重视香火传承,孙栋才夫妻为了儿子甘愿卖身为奴,此时突然失去儿子,伤心过度之下做出什么事都说不定。   林逸并不是可怜孙栋才夫妻,而是担心林亦风的安危。虽然他知道杀人要偿命,可他却不希望林亦风因为这件事而有任何损伤。   他装作受惊过度的样子蜷缩在林亦风怀里,以此来告诉皇帝那个被杀的人是罪大恶极,自己才是受害者,林亦风只不过是救了自己。   沈黎昕只叫人搬了椅子坐在床前,与林亦风相视半晌,终于开口道:"朕都知道了。"   林亦风敛着神色,轻声道:"一切都是臣一人所为,与他无关。"   沈黎昕无奈地笑了笑:"你以为朕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把你抓进大牢吗?况且那人还对小寒……"   林亦风一时没反应过来:"皇上?"   "你且把心放回肚子,这件事,朕会处理。"   林逸猛地翻身,睁开眼有些惊奇地看向皇帝,沈黎昕先是一愣,随后露出柔和的笑容。   "小寒,朕不会把你哥哥怎样的。"   入夜,顺天府尹刚搂着小妾睡下,外面就听见府中管家来报,说有人敲了顺天府衙门外的鸣冤鼓。   顺天府尹袁成不以为然,准备叫衙役打发了告状者,管家却小声道:"这次被告的人,大有来头。"   月朗星稀,上京城陷入完全的沉睡中。从袁府到平原侯府,一路上数人以火把开道,如此兴师动众的排场,吵醒了附近百姓,人们偷偷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朝外望去,整个街道被照的犹如白昼,那些家丁打扮的人训练有素地举着火把站在道路两边,恭敬等待一个中年男子策马飞驰而过,夜深人静,马蹄声久久回荡,隐隐传出几分紧张诡异的意味。   袁成在平原侯府的会客厅来回踱步,没过一会儿便看见一个冷峻青年从后面走过来。   平原侯谢长卿年龄刚过三十,任职大理寺卿。尽管世袭平原侯爵位,却是人丁凋零,这一代只有谢长卿一人入仕,做的却是不冷不热不高不低的大理寺卿,谢家衰落之势初显。大半夜的被吵醒,谢长卿脸色十分不好看,他望着面前的顺天府尹,不耐烦道:"袁大人,你大半夜跑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袁成一脸愧疚地看着谢长卿,小心翼翼道:"侯爷,大事不好。"   谢长卿在主位坐下,随手舀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怎么?"   "侯爷,我刚接了一件棘手的案子。"   "奇怪了,我任职大理寺没几年,倒是府尹大人比我有经验,遇到棘手的案子不跟顺天府官员商量,跑到我府上做什么?"   "侯爷,此时有关皇亲国戚,我实在是不敢妄然处理……"   "到底是什么事?"   "镇北王杀了人。"   谢长卿握着茶杯的手骤然一紧,心中狂跳:"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那受害人听说是大理寺的司仪丞孙易。"   谢长卿心中激动,表面上却依旧装作一副沉着的样子,他喝了一口茶,随后砰地一摔,茶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镇北王林亦风竟然敢罔顾大周律法行凶杀大理寺的人,本官定要呈报圣上,为枉死的司仪丞讨回公道!"   袁成拱手道:"顺天府会协助大理寺办案,定要给侯爷一个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好抽   今天先写这么多……   最后打滚卖萌求花花~~   --------------------------------------------------------------------------------   55.   平原侯向来都是冯家一派的人,他的正妻于氏是宫中于贵妃的亲姐,当初谢长卿迎娶于氏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为谢家找一座靠山。谢长卿深知谢家与于家利害一致,所以于家在朝廷的对头就是他的对头,于家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所以当他得知镇北王的事,心中跳出的念头并不是惊讶,而是狂喜。   众所周知林亦风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将军,林亦风的出现打破了朝廷长久以来的利害平衡,那人手握重兵镇守边关,看起来似乎与朝中势力沾不上边,却惟独有个居于后宫高位的皇后弟弟。尽管林皇后上位不久,并无作为,但他的存在就是一个潜在威胁。在这一点上,年轻的平原侯谢长卿与永宁侯于业早就达成一致。林氏兄弟不能不除,只是缺少一个时机。   而现在,老天爷送给他们一个绝佳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谢长卿便打发妻子于氏进宫找于贵妃通气,自己则派人偷偷捎信给永宁侯于业,与此同时,顺天府尹秘密安顿好孙栋才和秦珍夫妇,上京城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涌动,渀佛正在酝酿一场大风暴。   早朝过后沈黎昕留下谢长卿,谢长卿老老实实地说了昨天夜里从顺天府尹那里得知的事,并装作心惊胆战的样子询问皇帝的意见。   沈黎昕似乎感觉到今天的大理寺卿与往常不同,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对谢长卿道:"镇北王不过是砍了一个以下犯上的平民,有什么可查的?况且朕听说孙易的父母俱是林府的家奴,教训一个奴仆的儿子理所应当,你们别太小题大做。"   谢长卿道:"皇上,如今上京到处在穿镇北王性情残暴恃宠而骄,罔顾人命。据臣所知,孙栋才和秦珍并非林府家奴,而是林府的座上宾,说来镇北王和林皇后还要尊他们二位为长辈,孙易是林皇后的表兄,本来感情十分要好,却莫名其妙的变成镇北王刀下亡魂……这孙易还是大理寺的一名司仪丞,也算有品级的官员,镇北王无故残杀官员,怎么能当一般的案件处理?"   沈黎昕面色微愠:"谢长卿,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忤逆朕?镇北王到底怎么你了?"   "镇北王青年才俊,当世英雄,臣向来佩服。只是臣作为大理寺卿,也要秉公办事,如今镇北王刚一回京就出了这种事,传出去让皇家颜面受损,臣实在是痛心疾首……"谢长卿神色淡然,撩袍跪在地上。   沈黎昕咬牙切齿道:"朕说不许就是不许,谢长卿,你想保住脑袋就给朕老实点。"   谢长卿回到平原侯府,永宁侯于业已在书房等候。他快走进书房,看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一副山水画前,似乎正在赏画。   谢长卿走过去拱手道:"于大人。"   于业年过四十,统领监门府兵镇守京畿,深得皇帝信任。冯家权倾朝堂许多年,于业拼了很久才得以与之抗衡。在林亦寒没进宫之前,他并未觉得林亦风对他是个威胁,直到后来林亦寒被封为皇后,宫中频频传出皇后专宠,于贵妃失势的消息,他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林氏兄弟身上。眼看冯家势力越来越忌惮皇帝,朝中寒门官员越来越多,于业隐隐的感觉危机到来。事实上他已经在暗地里谋划林氏兄弟落马,眼前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于业先是跟谢长卿聊了一些家常,随后话题一转,沉声问道:"皇上怎么说?"   谢长卿知道于业所指,于是苦笑道:"皇上自是维护镇北王,其实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况且我听说孙易是个好色之人,垂涎林皇后?容已久,镇北王一怒杀人倒是可以理解。如今皇上又极力维护,这事,估计没什么文章可做。"   于业看了他一眼道:"这件事,怎么会如你所说的没文章做?罔你还是谢侯后代……我于家女儿嫁与你真是可惜了。"   谢长卿一愣,随即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单凭岳丈吩咐。"   "你且暂时稳住皇上。"于业这样说完,甩袖离开。   林逸第二天就跟皇帝回宫了。   临走的时候他跟林亦风执手相看泪眼(装的),直到皇帝周身散发出诡异的黑色气体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上了马车。   回到琼花宫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留守宫人近期发生的事,宫女晚霜告诉他这几天并没发生什么大事,各宫有唏嘘的有羡慕的,却都老老实实在自己宫里呆着,难得一片和谐。   林逸刚放下心,外面就有宫人来报说是太后找他过去。   这太后自从过年后便没再主动找过自己麻烦,如今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了……   林逸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了星罗宫。   大殿中,冯太后坐在正座,她左边还坐着一个熟人。   沈映今天穿得很正式,一身祥云暗纹的墨色长袍,头束金玉冠,更衬得容貌清俊无双,雍容中透着几分不食烟火的冷逸。   一番客套的寒暄之后,宫人搬了椅子在太后右手边。   冯太后道:"皇后也是男子,不必避嫌,一起坐吧!"   林逸坐下之后眼睛总忍不住往齐王身上瞄,那人倒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彬彬有礼却不多话。   冯太后见林逸看着齐王,笑道:"迎州齐王是皇上的亲兄长,说来他跟皇上的关系,要比哀家还要亲近几分呢!"   林逸道:"是吗,以前没听皇上提起过……"   沈映无奈地笑了笑:"本王与皇上有些小误会,倒是没机会解开。"   林逸道:"皇上向来宽宏大度,亲兄弟哪有解不开的结?说不定他早就已经忘了为什么怪你,齐王殿下就放宽心吧!"   沈映道:"如此甚好。"   冯太后望着两人,惊奇道:"没想到你们倒是聊得投缘,如此一来哀家也放心了。"   林逸有些奇怪地看向冯太后:"对了太后,今天您叫臣来究竟是……"   冯太后道:"先前齐王跟哀家说过一回,哀家寻思这件事还必须问问皇后的意见。齐王有个妹妹,已被哀家收为义女,性格温婉贤淑,相貌也是百里挑一的,今年刚满十六岁。如今镇北王在京城,年纪也不小了,齐王有意与镇北王结亲,将他的妹子许给镇北王为妻。"   林逸一脸茫然地望向齐王,眨巴着眼睛道:"齐王殿下的妹子叫什么?"我怎么没听说齐王有个"温婉贤淑"的妹子啊?!   沈映道:"本王的妹子姓孟单名一个玉。"   林逸差点栽倒:那个不是傲娇妹子小玉吗??!!哪里温婉贤淑了??!!   冯太后补充道:"皇上已经给了封号雅玉郡主,如何,配得上镇北王吧?"   林逸突然感觉有些无力:"其实,我也希望兄长能早点成家,只是……我劝不动他,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这件事,我得回去跟兄长商量一下。"   冯太后脸上的笑容一僵,变得有些不耐烦:"皇后可要抓紧,雅玉郡主这么好的姑娘错过就没有了。"   林逸连忙露出傻笑:"没问题,我回去就问!"   等到林逸离开,冯太后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喝茶。   "镇北王也不过是个从家奴升上来的,一个丫鬟配他绰绰有余,皇后竟然还挑三拣四。"   沈映道:"话虽这么说,但这种事最终还是要皇上定夺……"   冯太后瞥了一眼沈映:"皇上不会这种事也忤逆哀家。"   沈映苦笑:"太后,皇上肯定不会猜不出这其中的关系,他怎么会答应镇北王娶小玉?"   齐王与冯家利害一致,故而孟玉算是冯家势力。如今镇北王深受皇帝信任和重视,冯太后不是没考虑过除掉林氏兄弟,只是他没想到皇帝会如此维护林皇后,之前的一系列暗中动作非但没能令皇后落马,反倒让皇帝变本加厉的保护起来。后来冯太后转念一想,既然除不掉,那索性就把林氏兄弟变成自己人,这样一来不但可以方便控制镇北王,更是不用损一兵一卒,皆大欢喜的解决问题。   冯太后道:"这件事,只能从皇后身上找突破口,只要皇后同意,皇帝就会答应。齐王,哀家看你跟皇后聊得不错,以后多跟他走动走动,把小玉也带上。"   沈映表面上应了,心里却有些无奈:自己哪敢再跟他走动……皇帝不杀了我才怪……   林逸回到琼花宫,却发现皇帝正坐在殿中等自己。   他走进去奇怪地问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沈黎昕脸色阴沉,一语不发地等林逸靠近,伸手将少年揽入怀中。   林逸一下子懵了,挣扎了半天最终放弃,反正光天化日的他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于是老老实实地趴在沈黎昕怀里,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他们要有动作了。"   "谁们?"   沈黎昕叹了一口气,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脸颊:"不过没关系,朕答应你们的事,肯定会做到,谁都别想动林亦风一根汗毛。"   林逸心中了然:"是不是,大臣们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要大理寺严加审查。"   林逸哂笑:"为什么?我哥又没有错,要审查也得审查我,谁叫孙易非要大黑天的来找我麻烦。"   沈黎昕望着少年,半晌道:"如果孙易真对你做了什么,朕绝对不会轻饶了他。还好你哥哥及时赶到,不然之后的事朕不敢想……所以朕没答应他们。"   林逸道:"这样不好吧,叫他们查去,反正我们问心无愧。"   "你是不知道,"沈黎昕道,"他们哪是为了查林亦风,而是对朕不满。如果让他们查,说不定林亦风就真保不住了。"   林逸挑眉看向皇帝,这家伙平时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竟然也会愁眉不展?这皇帝做的也真够累的。   "对了皇上,我刚才去太后那里了。"   "她跟你说了什么?"   "他想让我哥跟齐王结亲。"   沈黎昕道:"他们做梦!朕不许!"   "……皇上您冷静……"   沈黎昕松开林逸,站起身来回踱步:"他们一个一个都逼朕……"   林逸道:"就算太后想拉拢我哥,只要我哥把持住,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再说我哥也该成亲了,皇上您决定把哪家姑娘许给他?"   沈黎昕一愣,怔怔道:"朕……没想过……"   林逸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皇上你该不会真想把林亦风收入后宫吧?!   "只是,林亦风不能娶太后的人,说不定他一生就毁了!"   "……有这么严重吗?"   沈黎昕缓缓道:"我还记得先帝是怎么死的。"   林逸心里一惊,点点头不再说话。   "说到底,都是因为我哥是镇北王,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将军,说不定没有这些烦恼呢……"林逸垂着眼睛。   "你说什么?"沈黎昕烦躁地在旁边坐下。   "皇上,或许您应该放了我哥,也放了我。"   "什么?!你哪都不许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逸凑过去,耐心讲道,"所有的问题都是因为我和我哥的身份,如今朝中对我们不满的人越来越多,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情。皇上,我和我哥并不是擅长斗争的人,我哥性情耿直,打仗还好,做官就不行了……而我……您也知道,我进宫这些日子,宫里发生了多少事……我……"说到这里,林逸突然有些哽咽。   "我实在是累了……或许对您来说,皇后之位是对我的宠爱和信任,但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万众瞩目的靶子而已。"   沈黎昕心中一动,眼前的少年面色平静,说出的话却让他有些心惊胆战。   "你是朕的皇后,这位置朕不会让给别人。"   林逸凄惨一笑:"在这样下去,我真怕哪天不明不白就死了……"   沈黎昕抱住少年:"胡说什么,朕说了会保护你。"   少年趴在沈黎昕怀里,眸子里蒙着水雾,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沈黎昕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心痛。   "如果您真想保护我,那就……放过我和我哥吧……"少年这样对他说。   半晌,沈黎昕缓缓道:"你说的,朕会考虑。"   几日后,皇帝下旨,将边疆守军统帅换成另一个寒门出身的周钰将军,镇北王林亦风留在京中等候派遣,实际上是无限期放假。皇宫里,皇后林亦寒由于冲撞了皇帝而被废去后位,贬为修华,移居温泉宫。满朝震动。   上京的春天来得早,温泉宫向来以气候温和景致秀美著称,此时更是春和景明,百花缤纷。   林逸走在温泉宫院中,石子路两边各色鲜花盛开,花香袅袅,入目可及一片灿烂。自从上次在温泉宫里住过,他就爱上这里的秀美和幽静,皇帝似乎明白他的心意,被贬之后立即赐了温泉宫作为居所,让那些原本想看废后落魄的宫中人恨得牙根痒痒。   他没想到皇帝真的会听自己的意见,不但废了自己这个皇后,还撤了林亦风的兵权。林亦风一开始有些不解,林逸把他叫到宫里来开导过之后便释然了,平时老老实实呆在皇帝新赐的镇北王府里不出门,只练武看兵书,?p>   兆庸闷降葡小?p>   林逸则整日宅在温泉宫里,重操旧业研读医书,偶尔叫太医院的苍霖来指点一二,无聊就到院中赏花散步,泡泡温泉,不必过问宫中事务,也没有太后的训斥和妃嫔的登门,过得别提有多舒服了。   尽管皇帝告诉他这只是权宜之计,等以还会恢复他皇后的位置。林逸在心中无奈地想:废就废了,千万别恢复……当皇后伤不起啊……   而朝中,镇北王林亦风被撤职后寒门官员多少有些不振,众人的注意力也就重新转移到太后为首的冯氏老牌权贵和贵妃为首的于氏新晋权贵的争斗上。   此时此刻,林逸望着院中繁华,若有所思地想到:事到如今,自己被圈养在后宫成了实实在在吃白饭的,或许可以想办法出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今天写的早,所以就早早更新了……   话说……总觉得我好像快写完了…………………………   某鲸捂脸奔走……   56.   男后横行正文56尾声   悠闲的日子又过了一个多月,林逸整日宅在温泉宫,好吃好喝养着,又胖了一圈,他坚持每天早上在院子里跑步,这样一个月下来,精神好了不少,并且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多走几步便要喘粗气了。这身体原本就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饮食运动加强之后,个头也蹿了些,倒是有了同龄少年应有的感觉。   他偶尔照镜子,看镜子里退去些许媚气而略显英气的面孔,会呵呵呵傻笑不停,心想这才是我要的脸,长大以后一定帅到人神共愤奥……不过他每次傻笑都会吓到旁边的宫人。   这一日中午,他吃过午饭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花圃的花开了不少,五颜六色的很是好看,他索性站在花圃边欣赏了一会儿。   后面跟着的李小忠见林逸默不作声地望着花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他心里抑郁,于是开导道:"主子,您别难过,皇上肯定还是喜欢您的。"   林逸有些好笑地抬头看向李小忠:"你从哪看出来的?"   "您看您的吃穿用度跟以前比一点都没少,住的温泉宫不知让多少人羡慕……"李小忠说到这里,又神秘兮兮地凑到林逸跟前:"奴才听说,皇上已经很久没去过其他娘娘宫里了……"   林逸给了李小忠一个爆栗:"不好好伺候主子,做别的倒是积极,谁让你打听别人宫里情况?"   李小忠捂着脑袋嘿嘿道:"主子开心,奴才们才能安心。奴才这是关心主子。"   林逸笑道:"油嘴滑舌,去一边儿待着,我一个人走走!"   "哎!"李小忠应着,转身退到远处。   尽管这段时间一直宅着,林逸却也对外面发生的事略知一二。就在镇北王回京一个月之后,边疆又传来消息,突厥分裂成两个部,东部由大王子统帅,迁往草原东北方,从此远离大周。西部大部分疆土由三王子接管,由于内乱刚结束,西部百废待兴,三王子力排众议,决定跟大周结盟,已经准备派使团到大周上京来。三王子派来的先行使者说,为了表示诚意,三王子想讨个大周的公主做王妃,还要将自己的亲姐姐,公主撒仁送给大周的皇帝。   这对大周来说是个好消息,有了突厥三王子做盟友,北部疆域从战火中解脱出来,西部突厥这个屏障消除,大周可以跟西域各国互通往来,从此可以专心发展经济生产,朝廷可以有更多精力来对付其他问题。朝中大臣开始庆幸当初皇帝没同意用兵。   这段时间皇帝忙得焦头烂额,自然无暇顾及后宫。   林逸又走了一会儿,把温泉宫院中的花草都认了一遍,这才转身往回走。然而他没等走几步,远远的看见一身玄色长袍的皇帝朝这边走来。   林逸突然有些郁闷: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不要这么巧啊!!   他故作没看见那人,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耳边风声呼呼,夹杂着皇帝有些气急败坏的喊声,林逸心里一阵紧张,却依旧头也不回,径直进了大殿。   迈入殿门的瞬间,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将他紧紧环住。   林逸心跳很快,后背贴着温热的东西,隔着衣服似乎能听到身后那人沉稳的心跳声。   下个时刻,两片温暖落在他的耳朵边缘,随即湿软的东西划过,他不由得一哆嗦。   "小寒,你为什么躲我?这么久没见,你不想我吗?"沈黎昕用牙齿轻轻咬着少年的耳朵,声音沙哑。   林逸脸颊有些发烫,却是一动也不敢动,只战战兢兢道:"我……没看见皇上过来……"   "叫我的名字。"沈黎昕的唇划过林逸的脸颊,在他唇上逡巡,灼热的气息喷在林逸面前。   林逸咬着牙不说话,恍惚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变得有些燥热。   沈黎昕见他沉默不语,也不勉强。将少年的身体扳过来面对自己,双手捧着那张精致的小脸轻轻啃咬,眼看着少年晶亮的眸子变得雾蒙蒙,身体也瘫软下来。在少年快要站不住软倒的瞬间,他一手环住少年的腰,将其横抱起来,迈步朝寝殿走去。   傍晚的时候林逸醒了,浑身上下叫嚣着疼痛不已。   床上被褥凌乱,那个之前在自己身上乱搞的人却不见踪影。他小声骂了一句,吃力爬起来准备去洗个澡。   李小忠显然很高兴,在帮林逸穿衣服的时候兴奋地跟他说:"主子,奴才就说,皇上不会忘了您的!"   林逸有些头疼,漫不经心地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半个时辰前吧……哎呀主子,皇上临走的时候特地吩咐奴才们要好好照顾您呢!"   "小忠子,你那时候在旁边站着,应该看见皇帝是从哪里进来的吧?他来的时候,可带了人?"   李小忠思索片刻,道:"好像没有,皇上一个人来的,并没有带其他人。并且……他走的是边门。"   林逸点点头:皇帝竟然学会偷偷摸摸了……   李小忠望着林逸:"主子,您不开心吗?"   "……"你被x一个试试,看你能开心起来不?!   林逸无奈地摇了摇头,去洗澡了。   晚上的时候简单吃了饭,叫宫女提了灯笼去院子里散步消食。   温泉宫的大门早早就关了,只留了供下人走的小门,这时候突然有几个陌生的太监从小门鱼贯而入,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提着灯笼,看穿着却是品级很高的太监。   林逸站在不远处,看着七八个人走进,为首的太监脸上没有笑意,却还是恭敬行礼道:"修华万安,奴才们奉皇上之命前来请修华主子去琼花宫。"   林逸望着那人,心里狐疑地想道:自从来到温泉宫,皇帝就没叫过自己出去过,况且他下午刚来过,为什么晚上突然叫我过去……去的还是早就没人住的琼花宫?   他表面平静,点头对那太监道:"劳烦公公,容我准备一下。"   说着转身进了大殿。   李小忠之前一直在偷听,此时兴冲冲跑过来道:"主子,是不是皇上要恢复您的后位了?"   林逸弯着唇角:"谁知道呢……"   李小忠低低欢呼了一声:"皇上终于开恩了!"   林逸无奈地看了一眼李小忠,随后迈步进了内殿。   他心里明白,如果是皇帝有事找自己,肯定之前就说了,不会多此一举叫自己去别的地方,再说琼花宫是皇后居所,如今早已没人居住,皇帝就算要找自己,也应该把地点定在青霄殿或是别的什么地方,而不是琼花宫。   他大可以点破心里的疑问,拒绝前去。但是他心里早就有个打算。   这些日子在温泉宫里做米虫白吃白喝,日子虽然过得舒适无忧,却也实在无聊。他不想象一只猪似的在皇宫里过一辈子,并且他已经在筹划自己的出宫大计。眼前的情形,倒是跟自己设计的众多方案的其中一个有些相似,这是一个契机,他必须冒险试一试。   更换上比较正式的服装,林逸跟着几个太监出门了。   一行人来到琼花宫门前,只见殿内灯火辉煌,十几个华服女子端坐其中,位于上座的,竟是冯太后。   先前林逸被废了后位,凤印也重新交还冯太后手中,冯太后重新执掌后宫,手段凌厉了不少,宫中人人自危,倒是变得出奇平静。林逸自从变成修华,足不出门,一直很老实,却不知道哪里让冯太后看不上眼,竟叫了这么多人来看自己被训斥。   林逸无奈地想着,迈步进了大殿。他上前行跪礼,冯太后却并不叫他起来,而是用严厉的声音道:"林修华,你可知罪?"   林逸小心翼翼抬头,傻兮兮地看着冯太后,一脸茫然道:"太后……臣怎么了?"   冯太后皱着眉,却是叹了一声,沉默不语。   旁边于贵妃面色凄然,此时红了眼睛,掏出帕子擦去眼角的泪珠。史妃双手捂着面孔,肩膀一抖一抖的,已经闷声哭了起来。   林逸眨巴着眼睛:"难道是……小皇子出事了?!"   冯太后用力一拍扶手:"混账,你可知大皇子和二皇子被你害的差点丢了性命?!"   林逸目瞪口呆地指着自己:"我害的?"特么的我都忘了俩小孩长什么样了好不好?!   冯太后用力喘着气,一双愤怒的眼睛盯着林逸:"叫他们把东西舀过来!"   两个宫女端着托盘走到林逸跟前,俯身将托盘上的东西送到林逸眼前,林逸定睛望去,却发现那上面分别摆着一个用草扎成的小人,小人身上贴着一张写着名字和生辰八字的纸,还扎了好几根银针。   "……"擦,别总舀我跟你们这帮娘们儿相提并论!老纸要是想让他们死,早就提刀去砍了,犯得着用这么阴险的法子吗?!再说作为无神论者老纸根本不信这东西好不好?!   --你们……不能侮辱我的智商噢!!!   趁着功夫,林逸又瞄了瞄周围的妃子,却发现那些人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渀佛眼前跪着的人罪大恶极,应该立马拖出去斩首示众。   冯太后缓了一会儿气,又道:"大皇子和二皇子还在病中,这东西又从琼花宫寝殿的床下搜出来。本朝最忌巫蛊,林修华你竟然还敢做这种东西?!"   林逸在心里咆哮:老纸都一个月没在这里住过了好不好!!!   表面上故作诚恳:"臣真的不记得藏过这种东西,再说臣早就不是皇后,不住在琼花宫了,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寝殿床下,臣真的不知道。"   冯太后道:"既然你说不知道,那接下来的东西你怎么解释?!"   还有???   林逸再次下巴落地,怔怔望着两个太监端着托盘走进来,他们的托盘里也放着草人,上面写的名字却是皇帝和太后。   "这些是刚才哀家派人去温泉宫搜出来的。"   "……"算了,你们随便侮辱我智商吧,我不想跟你们玩了……   就在这时,皇帝匆匆走进大殿,焦急的眸子落在林逸身上,却是很快恢复镇定,从容走向冯太后。   "朕已经听说了,"沈黎昕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少年,缓缓道,"宫里怎么会出这种事?"   冯太后抬眼,反问道:"哀家怎么知道?皇上,如果不是哀家发现得早,你与哀家恐怕都要被这妖人害死了!"   皇帝在冯太后旁边落了座,冯太后跟他说了巫蛊的事,并且还叫来所谓的证人讲述事情经过,如此一来,人证物证俱在,案情查的滴水不漏,就差嫌疑人认罪,沈黎昕想为林逸辩解都没了理由。   沈黎昕深吸一口气,道:"林修华,你有什么想说的?如果这其中有冤屈,朕会为你做主。"   林逸道:"臣……实在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皇上,太后,你们或许应该问问我宫中的人,他们能证明臣是清白的。"   冯太后冷哼道:"他们早就被你收买,又怎会出卖你?"   "……"太后英明,一听您这么说,我估计我宫中人倒戈的可能性有百分之八十,因为你已经把他们给收买了啊啊啊……   林逸有些疲惫地抬头看着沈黎昕:"不问问又怎么会知道?"   于是侍奉林逸的宫人全部被叫到琼花宫,果不其然,有大部分宫人招出一些林修华曾为皇后时做过的恶事,只有李小忠和流霞晚霜等近侍为林逸做辩解,却都被冯太后说成是"被收买的"。   事实上,林逸早就预料到眼前的情况。   如果皇帝将自己废掉之后从此不闻不问,或许别人不会记恨。就是皇帝的这种"我废了你却要告诉别人我对你还是很好"的做法,让众人感觉自己是个威胁,不得不除之后快。况且如今自己只是个修华,早先做皇后的时候就被陷害过不少次,如今陷害自己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轻松。   收回思绪,林逸朝皇帝投去一个凄惨的微笑。   沈黎昕尽管面无表情,心里却像被揪住似的抽痛着。   冯太后问:"皇上,你准备怎么处理?"   沈黎昕目不转睛地望着少年,半晌才缓缓道:"先关起来吧,朕最近实在太忙,顾不上这些事。"如今在这大殿中,只有他知道那少年是无辜的,却不能妄然出手相救。他已经怕了将那少年推入火坑的感觉,如果眼下他保了少年,过后或许会有更多人记恨。比起未知的危险,不如现在稳住太后,让她不要急着动手。   冯太后理解地点点头:"也好,来人,把他关进天牢。"   沈黎昕摆手道:"先让他在温泉宫禁足吧……"   冯太后点头:"也好。"   林逸回到温泉宫,却发现以前侍奉自己的那些宫人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陌生面孔。只是他心里坦荡,倒也没什么可怕的,进屋之后倒头便睡。   早上醒的晚,新来的宫女服侍的也没有流霞晚霜麻利,李小忠不在没人给他讲笑话,一整天都十分沉闷。   吃晚饭的时候王福来了一次,说了些客套话,偷偷塞给林逸一张纸条。睡觉前林逸将纸条打开来一看,竟是皇帝写给自己的,叫自己安心的话。   只是……精明如冯太后,哪能让自己等到皇帝来救?   果然,深夜的时候,林逸被宫人粗暴的摇醒,说是于贵妃奉太后的脀旨前来审讯林修华。   林逸穿好衣服来到前殿,发现于贵妃站在殿中央,一身五彩罗裙衬得玲珑的身体愈发婀娜,头上挽着飞天髻,身上衣袂飘飘,美得像画中走出的人。   林逸今天胆子放大了些,直直盯着于贵妃看,瞅得于贵妃浑身不舒服,秀眉一皱,怒道:"你看什么看?!"   他笑道:"贵妃娘娘今晚穿得好看,臣不由得看得呆了,请娘娘恕罪。"表情却没有半点愧疚。   于贵妃暗暗咬牙,心想这人简直就是个不知羞耻的登徒子,但转念一想……   很快她便换上笑脸:"林修华。"   "臣在。娘娘这么晚了还要来审讯臣,真是辛苦。臣以前听说女人熬夜对皮肤不好,娘娘今晚回去一定要注意保养啊,不然变丑了,皇上会不愿理你!"   "你--"   林逸眨巴眨巴眼睛:"臣是在关心娘娘。"   于贵妃索性不再看他,转身走到座位上坐好:"林修华,本宫知道如今皇上被你迷的魂不守舍,你可知,宫中巫蛊是重罪,按律当斩。就算皇上此次能维护你,事情传出去,外人也不会饶你,皇上会因为你而被扣上轻信谗言昏庸无能的帽子,这罪你担得起吗?!"   "哦。如果我真有罪的话。"   见少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女子弯起唇角,笑容诡异:"事到如今,你还要说自己无罪吗?"   林逸道:"是啊,你们合伙设计我,我怎么会没罪呢?嘿,真没想到,贵妃娘娘会跟太后沆瀣一气站在统一战线……"   于贵妃笑道:"林修华也不算笨,既然如此,本宫就跟你实说了吧,本宫与太后的确水火不容,但我们都知道,你是我们共同的威胁。"   "不会吧?"林逸苦笑,"我都不是皇后了,你们怎么还咬着我不放?!"   于贵妃道:"因为皇上喜欢你。"   "……"   "因为他喜欢你,超过宫中任何一人,所以你才……必须死。"   林逸愣了半晌,干笑道:"哪能呢,皇上只是舀我做消遣罢了,过一段时间他就会移情别恋的,相信我吧!"   于贵妃叹气:"我是女人,所以我比你看得清楚,皇上是真心喜欢你。我刚入宫的时候,以为皇上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我不敢妄想得到他的心,只想把属于我的权利牢牢握在手中,在宫中站稳脚。然而这一切在你进宫之后全都变了……我万万没想到,皇上他……并不喜欢女子……他竟然也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于贵妃泫然若泣,林逸心中也万分纠结。此刻于贵妃说的,像一颗炮弹似的在心中炸开,耳中一片嗡嗡声,于贵妃的声音渀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冯太后跟本宫说了,如今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只要你……"于贵妃顿了一下,"只要你自我了断,等你身过,太后与本宫会澄清这件事不是你做的,还你清白。"   "哦……"林逸呆呆应着。   于贵妃走的时候,塞给林逸一个药瓶。   "这是鹤顶红,服下后半个时辰便会咽气,太后的意思是让你走得体面一点,回去好好收拾一下吧……但是,只限今晚……"   林逸讷讷点头,看着于贵妃离开了。   回到寝殿,他屏退了值夜的宫女,独自一个人坐在床边。   事实上他早就猜出皇帝的心意,却习惯于装鸵鸟,不愿承认罢了。他却没想到这件事其他人早就知道,他即便脸皮再厚,也无法装作不知道了。那人对自己很好,他对那人的感觉……总是十分复杂……   手里紧紧捏着于贵妃给的毒药,林逸皱着眉想道:自己却是想要出宫的。身为男子,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作为另一个男人的妃子呆在后宫。重活一世,天下之大,自己怎么会甘心禁锢于皇宫这个牢笼之中?!   果然……还是走吧……   想到这里,林逸神情变得坚定。   于贵妃送来的毒药,恰恰就是让自己脱身的契机。要知道他也算读过不少医书配过不少药,先前白庭云和唐梓救了张婉玉,就是用了一种可以使其假死的药。那时候自己因为好奇,跟白庭云讨了一瓶,本打算万不得已的时候喝下药来个金蝉脱壳,却没想到于贵妃和冯太后急着让自己死。   好吧,一个大老爷们儿喝毒药死实在是面子上挂不住,但……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出去再说!!!   下定决心,林逸站起身去自己的小药箱里翻白庭云给的药。   沈黎昕这天晚上批奏折到深夜,却是心神不宁。   见王福端来安神茶,沈黎昕叫住他问道:"今天你去温泉宫了吧?"   王福道:"是的。"   沈黎昕望着远处幽暗的大厅:"他……怎样了?"   "回陛下,奴才看林修华主子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王福,你说朕……这样做是否是正确的……"   王福道:"陛下自有陛下的考虑,奴才不敢妄加评论。"   沈黎昕苦笑:"他不让我护着他,说那样只会让别人更记恨他。你说他怎么那么爱逞强,都是朕的人了,朕不护着他,谁还能保护他……"   王福不敢搭话,只望见皇帝这么说着,脸上扬起温和的笑意,那神情却是他从没见过的,不由得十分惊讶。   沈黎昕沉默半晌,终于像下定决心般站起身:"走,去温泉宫看看。"   另一边,林逸刚吃了药,躺在床上愣神。   药效很慢,吃完后很长时间才略微感觉身体有些发麻。   他翻了个身,面朝床里。   不知道皇帝发现自己挂了会是什么反应。虽然自己早就跟唐梓他们通过气,叫他们给自己收尸,但是……等自己不能动了,会不会有变量呢……?   或许应该写个遗书什么的……   林逸想到这里,连忙翻身想要起来,然而手臂有些不受控制,刚吃力撑起身体,整个人却重心不稳摔到地上。好在此时痛觉已经失灵,他感觉不到疼。   躺在地上望着远处的书桌,此时的情形,自己恐怕已经没力气爬过去把遗书写完了。于是林逸又蛋疼地爬回床上。   --或许自己可以咬破手指在床单上写点东西……但是……那样不会显得像凶杀案现场吗嘤嘤嘤……   此时此刻,思考也会消耗能量,林逸很快就发现自己大脑也变得迟钝,身体完全动不了。一股寒意蔓延至全身,似乎有液体从嘴边溢出,但是他没有力气伸手擦掉了。   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十分不好,寒冷和莫名的恐惧包围着他,让他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然而,他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意识恍惚间,他似乎看见有人推门进来。   他望着皇帝惊慌失措的脸,无力地扬起唇角。   对了,既然皇帝来了,就交代点遗言吧……   于是他用尽力气扯住皇帝的袖子。   "让……我哥……接我回……去……"   说完这句话,林逸的世界变成一片黑暗。   沈黎昕推门进来的时候心怀忐忑地叫了一声:"小寒……"   殿中仅点着几盏长明灯,光线幽暗,隐隐的看见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帷帐只垂了一边,少年面朝着床的里侧,露出一身云白色绣着祥云暗纹的长袍,白皙的脖颈,乌黑的被束起的头发。--却不像是在睡觉。   他心里疑惑,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扳过少年,视野所及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少年双目紧闭,脸色青白,嘴角溢出一丝血线直蜿蜒向床单的一摊,这场景竟跟那一日他将少年从齐王府带回来时一模一样。   沈黎昕脑中嗡的一下,连忙抱起少年,他伸手想去碰触那人的脸颊,却发现双手颤抖不已。这时候少年缓缓睁眼,看见沈黎昕后微微一笑。   沈黎昕一阵欣喜,抱着那人小声道:"小寒……你……朕去传太医……"声音也在颤抖。   少年却渀佛没听见他的话,只紧紧抓着他的袖子,气若游丝地道:"让……我哥……接我回……去……"   沈黎昕道:"朕在这里,你哪都不许去。"   少年只是微笑,随后缓缓闭上双眼。   沈黎昕怔怔望着,脑中一片空白。这时候王福惊慌地走过来道:"陛下,奴才在桌子上找到这个……这是鹤顶红……"   沈黎昕摇头道:"他哪有那么傻,他为什么要自杀?王福,快去传太医……不……"沈黎昕恍惚地抱着少年站起身:"随朕去太医院。"   怀中的身体轻若羽毛,触手可以一片冰冷,少年面色安详,嘴角弯着浅浅的弧度,唇上却染着霜色,渀佛一个精致的人偶。   王福早在皇帝推门进去的时候就已发觉,早就派人去叫夜里在宫中值守的太医。   沈黎昕抱着那人走出殿门,恍然间看见两个太医匆忙跑过来,两人在沈黎昕面前下跪行礼,却被沈黎昕制止。   皇帝面色沉静,渀佛君临朝堂,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你们快过来看看。"   两位太医草草行礼,跑过来小心翼翼察看皇帝怀中人的情况,片刻之后两人道:"陛下,林修华已经……去了。"   沈黎昕呼出一口气,再次吸气的时候气息却有些乱了,他瞪着眼睛怒道:"胡说!他怎么会死?朕不许他死!"他重重喘着气,眼前一阵花白。   "你们给朕滚,王福,去把白庭云和唐梓找来,只有他们才能治好他!"   天蒙蒙亮的时候,唐梓打着哈气被官兵从被窝里叫醒,挠着自己的鸡窝头推开门,却被那帮官兵二话不说就架走了。   马车飞驰而入皇宫,唐梓被晃得差点吐出来。他掀开帘子朝外面望去,整个皇宫沉浸在一片寂寥萧索的灰色当中,渀佛鬼魅。   马车停在一个陌生的宫殿门口,他被人推搡着跌跌撞撞走进去。宫门内安静得有些诡异,冷风的呼啸像是女鬼在黑暗中哭泣。   等到他走进寝殿,看见床上躺的那人,才完完全全明白过来。   --这么快就干了,你倒是有效率。   他边在心里调侃着边走过去,那少年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似乎睡着了,然而胸口早已不再起伏,青白的面孔上蒙着一层冰冷的颜色,却是早已没了气息。   唐梓并没动那人,只站在边上偷偷看了片刻。皇帝坐在床边,神色平静,双手却紧紧握着少年的手,视线一刻也没从那人身上挪开。   他故意咳嗽一声,沈黎昕这才发现来人,抬头望了唐梓一眼:"唐大夫来了,快来看看他,怎样了……"   唐梓心里纠结片刻,故作凄然地叹气道:"皇上,他早就已经……"   沈黎昕突然激动起来:"不可能!你再好好看看!!!他是不是旧疾复发?!你师傅能治好他吗?"   唐梓道:"皇上,他喝了鹤顶红,一个时辰前已经去了,请您……节哀。"   下个时刻,沈黎昕猛地站起身,一只手紧紧捏住唐梓的肩膀,双目几近眦裂,竟是动了杀意。   唐梓一下子紧张起来,准备随时招架对方的攻击。   对方却缓缓松了手,面露疲倦,晃晃悠悠地跌坐在床边,握着少年的手,痛哭出声。   唐梓看得心中恻然,望着一动不动的某人,感叹道:你就造孽吧!   林逸瞪了唐梓一眼,随手将一大盘羊肉倒进火锅。   "你才造孽!你是没见他当初是怎么整我的!要不是我足智多谋英明神武,早就死翘翘了,还哪有机会跟你一起喝酒!"   唐梓举起酒杯,悠悠喝着:"对,你足智多谋英明神武,皇后娘娘修华娘娘终于逃出升天,大掌柜强势归来。"   林逸笑着回敬,一盅酒下肚脸色泛红,夹菜的动作也有些飘忽。   唐梓惊道:"你不会喝酒?!"   林逸道:"谁说我不会喝酒?!"说着又倒了一杯,一口下肚。   唐梓扑哧一笑:"你别喝多了,到时候林将军要找我麻烦。"   林逸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才不会呢……"   唐梓笑而不语,自己也斟了一杯,仰头喝掉。在窗外,是草长莺飞的□。   当初,他们也是在一个春天,几经辗转离开京城,一路护送某祸害少年来到洛州。   唐梓关了京城的饭店,转而开在这个北部小城,近两年大周与西域往来频繁,边陲小城渐渐成为交通要地,林逸和唐梓的合伙生意越做越大,仅饭店就在洛州城中开了四家,后来林逸又将魔抓伸向布庄和外贸,手下有两个行货商专门去往西域做生意,将天朝的丝绸和茶叶卖出,再换来西域各国的特产运回国,在大周贩卖。就连唐梓也不得不佩服,林逸这个人看起来傻乎乎的好像没什么脑子,做生意倒是很在行,尤其眼光独到,好多商机都是林逸想到,唐梓执行,两人一文一武,双"剑"合璧,仅用了三年,便成为洛州乃至西北首屈一指的富商。   唐梓望着窗外的景色,感叹道:"已经三年了……"回头,却发现少年垂着头,正把玩着手里的一件小东西。   林逸已经十七岁了,这身体果然照他的设想长得很帅(自以为),尽管经常晒太阳皮肤也不见黑,面孔倒是英气逼人,个子也高了不少,出门走在大街上会引来男女老少频频侧目,俨然就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用林逸的话来说:晚上睡觉都会被自己帅醒……(唐梓呕吐中)   此时少年一手搭在窗上,另一手却捏着一个小东西,他垂着头,衣襟微松,细瘦的脖颈下隐隐现出轮廓好看的锁骨,面容精致,一双眸子明如秋水,睫毛很长,像小扇子似的微微颤着,渀佛振翅欲飞的蝴蝶,整个人散发着魅惑的气息。   唐梓看得出身,心里感叹:妖孽不愧是妖孽。定了定神,好奇地问道:"你看什么呢?"   少年却没抬头,只把手中的东西在唐梓眼前晃了晃,唐梓定睛望去,发现那是一个翠鸀的扳指。   那扳指通体翠鸀,没有半点瑕疵,质地均匀光滑,在阳光的照射下,渀佛能从中透出光亮,一看就是极好的玉。   唐梓道:"我记得你好像把那些明器都当了,怎么又出来一个?!"   林逸笑道:"我留一个作纪念不行啊?!"   "行啊,我又没说不行,你喜欢就留着呗,反正是你的陪葬品。又不是我的……"唐梓小声嘟哝。   三年前宫中出了巫蛊之乱,修华林氏被人陷害获罪,却在夜里服毒自尽,皇帝大怒,责令大理寺严加审查,最后翻出于此事相关者近千人,冯太后和于贵妃也没能幸免,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顶不住压力自尽的宫女太监数不胜数。最后终究是为林修华翻案,追封林氏为圣仁皇后,出殡那日满城悲恸,皇帝并镇北王亲自扶灵至东陵,而后三年为国丧,全国不许行喜庆之事。   唐梓思维有些跳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皇帝死了老婆让全国的人跟着伤心,全天下就属他最霸道。如今三年期满,我是不是可以娶老婆了?!"   "你娶啊,没人拦你,你要娶谁?"林逸眼角微微弯起,像是在笑,却又莫名的给人平静的感觉。   唐梓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没想好。"   林逸白了他一眼,继续吃东西。   唐梓突然想到什么,凑过去道:"你呢?"   "我什么?"   "你要娶老婆吗?"   "死开!我这么帅,我老婆一定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不过她还没出生呢,我不着急。"   唐梓摇头晃脑:"哦……"   林逸有些心虚,用力推了他一把:"别看我,吃饭!"   两人从饭店里出来,左拐右拐地进了一条幽静的巷子。   巷子尽头一扇朱红色大门安静耸立,两边的石狮子庄重威严。   两人却走到旁边的一扇小门,推门而入。   院中栽着柳树,春天的时候柳絮乱飞,像飘雪似的。林逸和唐梓穿过一扇角门,进到一处花园,园中鲜花盛开,鲜花深处的凉亭里,年轻英武的男子正襟危坐在石凳上,一丝不苟地翻看手中的书卷。   林逸和唐梓沿着石子路走进凉亭,林逸叫了一声:"哥。"   那人抬起头,剑眉舒展,神情温和:"小逸。"   唐梓头枕着双臂,调侃道:"林将军真有闲情逸致,如此美景,竟然还能专注看书,唐某真是佩服佩服。"   林亦风露拘谨神色,脸颊泛起诡异的红晕:"我……"   林逸走过去一把搂住林亦风的脖子:"我哥是大将军,大英雄,最擅长的就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点花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   林亦风越发不好意思,神情有些僵硬:"我……已经不是将军了。"   三年前唐梓带着林逸偷偷离开京城,随后林亦风也上书恳求皇帝放他返乡。皇帝虽然不忍,却还是答应了。于是他们就来到洛州定居,隐姓埋名专心做商人。   林亦风一开始极不适应这种生活,还是唐梓帮他找了个教大户人家小孩练武的工作,他才渐渐习惯。   不一会儿就有漂亮的丫鬟端了茶上来,给亭中三人一人一杯。   唐梓眯着眼看着那丫鬟,那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眉清目秀,水灵灵的很是好看。   小丫鬟感觉到唐梓色迷迷地看他,羞红了脸用托盘掩面离开了。   林逸照着唐梓的脑袋就是一个爆栗:"不许勾搭我家丫鬟!"   唐梓捂着脑袋哀嚎:"特么的不就是个丫鬟吗?小爷我今天就回去买个比她更好看的!!!"   凉亭中一时传来三人的笑声。   三人喝茶聊天,林逸却发觉林亦风今天好像十分紧张拘谨,每次唐梓说笑话,他都是一副想笑却不敢笑的模样,林逸看他,他还总躲过林逸的目光。   他心里奇怪,有些担忧地问道:"哥,你怎么了?"   林亦风恍然看向林逸,又连忙垂下眼:"没、没什么……"   就在这时,唐梓突然看见廊下有个黑影一晃而过。   "是谁?!"   唐梓第一个站起身,林逸吓了一跳也站了起来,只有林亦风,仍然坐着,却是头冒虚汗,紧张得不得了。   一个人从柱子后缓缓走出,此时正值午后,阳光明媚,那人从阴影后步入阳光下,容貌俊秀,一身墨鸀锦袍衬得身形挺拔修长,举手投足一派威严,只是那双鹰般的眸子,此时染着似水的温柔,直直盯着唐梓身后的少年,神色凄然。   那人叫道:"小寒……"   林逸皱了皱眉,只觉这人怎么看怎么眼熟。等到他想起那人的身份,吓得连忙撇开唐梓和林亦风,朝另一个方向跑远了。   那人也追了过去。   唐梓看着两人像一阵风似的从眼前跑过,眨巴着眼睛看向身后的林亦风:"他……怎么来了……"   林亦风颓然放下书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掩面小声道:"我……看他这几年过得不好……小逸也总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所以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了……"   唐梓怔怔站在那里,半晌,叹了一口气,坐在旁边:"好吧,其实这样也好。"   林逸穿过几扇门,眼看前面有一堵墙挡着,连忙转身进了一间屋子。   飞快将门关上,门闩插好,他后背抵着门,重重喘气。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敲门的声音。   "小寒,你开门!"   林逸一个激灵跳起来,转身,看见门外一个高大的剪影。   "小寒,开门,我只是想见见你……"门外的声音渐渐低了。   林逸深吸一口气道:"不好意思,您可能认错人了。我不叫什么小寒。话说回来,这位大人,您这是私闯民宅,小心我去报官。"   门外的人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道:"小亦?"   "……"   林逸叹气,捂着脑袋走到屋中的椅子上坐下,他心里乱极了,好不容易把那张脸忘得七七八八,如今这家伙竟然又冒出来……还死追着自己不放……真是阴魂不散……   想到这里,林逸不由得想起三年前,似乎差不多也在这个时候,自己灌了药浑身僵挺地躺在床上。尽管是假死,却不知白庭云的药是怎么配的,竟然在自己"死"的时候还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于是在那段寒冷寂寥的挺尸日子里,他每日每夜的听某人在耳边絮絮叨叨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以至于后来他离开京城,刚开始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做恶梦。   林逸收回思绪,抬头望着外面岿然不动的人影,心道:沈黎昕,你真是我的恶梦……   正望着门口出神,却突然发现门外的人影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旁边窗户传来的开启声。   某人神情坦荡地打开窗户,在林逸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轻松跳进屋子,落地之后还不忘拍拍身上的尘土。   林逸心里一紧,连忙起身后退。   对方却步步紧逼。   林逸后背贴在墙上,无   路可逃。   对方走到他面前,近在咫尺。   下个时刻,那人张开手臂,将少年紧紧拥入怀中。   "可恶,放手!"   "不放,这回永远都不放了。"   "……去你妈的,滚!"   "骂人也没用,小亦,"沈黎昕将下巴抵在少年的头顶,感受着怀中人瘦削的身体和温度,"跟我回去吧……我不会在像以前那样对待你了……"   "……"   "你不知道,三年前我把宫里的人都遣散的差不多了,我都做了三年和尚了。"   "……"   "正好圣仁皇后守孝期也满了,跟我回去,做我的皇后吧?"   "…………滚!"   "你答应了?太好了!"   "去你妈的!那啥时候答应了?!你是无赖吗?!滚开!再不滚开我就喊人了!!!"   沈黎昕低头望着少年的面孔,然后俯身--   于是之后林逸的骂声便被堵得严严实实,变成了闷声呻|吟。   雕花木窗半敞,窗外,□无边。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