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旧日之子》作者:黑衣守墓人   文案:   大陆终日被浓重的黑暗所淹没。   索尔靠在这片空旷的废墟上,看着荒芜的风景一路向北凋零。   有人说这是一个连神都无法涉及的古老年代,光明与黑暗在这里你死我活的消亡。也有人说其实诸神早已离去,抛弃了他的子民。   没有人能够真正的自由,我们终究会被一些琐事束缚,直到了却残生。   好吧,这其实就是一个邪恶对抗整个世界的故事,正统西幻。   在这片充满冒险的广阔大陆上,不论御姐萝莉人外娘还是巨龙小软哥布林,这里应有尽有。搞笑、日常、种田、争霸、热血这里也有。 第1章 醒来   “铛……铛…”   修道院的钟声骤然响起,在寂静的夜空中留下一阵沉闷的回音。   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索尔下意识地翻了个身,忽然从一夜乱梦里醒了过来。   四周很安静,空气里隐约有一股潮湿的霉味,他试着侧耳细听,可周围的黑暗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睡意消退,索尔这才恍惚想起自己此刻正置身于一口荒废的枯井里,而刚才似远似近的钟声其实只是自己的幻觉。   实际上修道院的钟声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响起过了,那个敲钟的杂役也许早就死了,也可能正缩在某个墙角里瑟瑟发抖,谁知道呢。   没来得及有更多的思索,索尔便感觉到深深的饥饿感迫不及待地占据了自己的意识,然后由于长期深陷饥饿所带来的眩晕和虚弱无力等各种后遗症也相继在身体里复苏。   艰难地咽了口唾液,索尔只能勉力保持着一个仰躺的姿势默默忍受。   不知道此刻自己黑暗里的目光是否依然明亮坚定,还是早已像死去的萤火虫一样丢失了光明。   但是显然,这该死的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昨晚快要入夜的时候,索尔找到了一个蘑菇。   就在修道院后面的墓地里,这片自己早已无比熟悉的区域,一个蘑菇神奇而突兀地出现在了某个墓碑旁的灌木丛中,仿佛它一直在那里一样。   而在此之前,索尔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   这是一次及时的幸运?诸神的怜悯?还是什么狗屁的命运指引呢?   当索尔伸手穿过倒刺龇长的灌木,忍受着皮肤的割裂把这个蘑菇连根拔起捧在手心里仔细端详后,发现的喜悦很快就被失落掩埋。   整个蘑菇通体死灰色,比手掌略小,菇柄细瘦,菇帽表面散布着不规则鲜绿色斑块。   这种诡异而毫无美感的色调搭配实在很难让人把它和食物联想在一起。   索尔很确定他从来没有在灰幕镇上的任何杂货店里见过这种蘑菇,而仅凭自己短暂的药剂学徒经历显然也无从判断手里这个东西是否带有毒性。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死于一个毒蘑菇不怎么体面,至少也是一种结局。   于是索尔做好了不再醒来的准备,把这个丑蘑菇整个塞进了嘴里。   就像吞下某种肥胖的虫子。   那糟糕的口感并没比想象中好多少,寡淡无味,却粘腻多·汁。   不停打着冷颤,索尔甚至不敢用力咀嚼,只能皱紧眉头任由它滑进自己早已干瘪的胃,然后钻进一堆破布里拥着恶心感沉沉睡去。   索尔并不是一个厌世者,或者说以他十二岁的年纪和那点少得可怜的人生阅历也远远到不了那种心灰意冷的境界,但他的确已经很累了,很想就此永远长眠。   半年前,灰幕镇突然暴发了一场瘟疫。   大部分倒霉鬼都及时地死掉了。   他们死得各具特色,在路上,在梦里,在酒桌边,突然毫无预兆的倒下。   脑袋像被敲碎的地瓜一样慢慢裂开,流出粘稠腥臭的黑色血液,身体由内向外飞快地腐烂,成为许多兴奋虫子的乐巢。   可怕的疫病和恐慌的情绪不停感染着周围的人,那段时间几乎在灰幕镇的每个地方都能闻到那种焚烧尸体所带来的独特烤肉香味。   最初有人猜测这场瘟疫的散播来自异教徒的反抗与复仇,也有少数学者认为这种未知疫病根本不是瘟疫,而是灰幕镇肆意买卖尸体的行为终于触怒了主神从而降下的某种惩罚。   后来随着更多的人追随死神而去,各种质疑也渐渐没了声音。   瘟疫前,索尔一直生活在菲尼斯修道院里。   作为众多孤儿中毫不起眼的一个,他瘦弱、孤僻、无依无靠,常常是其他半大孩子们欺负取乐的对象。   灾难降临后,孤儿们全部被限制了自由,严禁外出。   修道院的圣职者们一致认为只有待在修道院这个神圣的庇护所里才是正确的,只要不断向神虔诚祈祷,众人终将获得拯救。   或许事实的确是这样,至少在这场灾难里,整个修道院竟然奇迹般的没有任何人死于疫病或者传染。   当小镇上的混乱开始萌芽,圣职者们对外封锁了修道院安然无恙的消息,又果断封闭了后院,及时把修道院后院的生活区域和外界隔离开来。   外面很危险,并不是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死于瘟疫,趁乱而起的谋杀和掠夺总在发生。   对外修道院只保留开放了正厅,一间稍大的神圣礼堂。定期会有圣职者在这里举行一些看似很神秘的仪式,藉此安抚惶恐不安的镇民们。   在那个肥胖的挂名主教的示意下,修女和执事们驳回了所有申请入住修道院获得庇护的请求,然后悄悄从外面捡回来几具早已被焚烧得面目全非的骸骨。   之后,修道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用裹尸布把这些无名骸骨依次打包,然后在众目睽睽下举行一场又一场庄严沉痛的葬礼,这样在外人看来就会觉得修道院也被这场灾难所殃及。   这些遮遮掩掩的小把戏最终的确收到了一些效果,不论外面如何疯狂,整个修道院暗地里却一片风平浪静。   当小镇上的人口数锐减到了过半的时候,瘟疫终于划上了句号。   不过侥幸活下来的人们又进入了新一轮的灾难,饥荒。   在这场疫病里倒毙的除了人类外还有大量的牲畜,劳动力的严重缺失造成了农田的荒芜。小镇上大部分存粮在最初几个月就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食物成了比金子还珍贵的存在。   吃人,最初发生于贫民区,然后迅速在人群里蔓延。   这并不值得奇怪,即使在瘟疫前,灰幕镇就一直是一个没什么道德底线的地方。   小镇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不时有消息通过信鸦断断续续从远方传来。   据说萨维恩领主从领地里派出了拥军,后来拥军在穿过黑暗荒野的时候遭遇了敌袭,在付出了一定数量的死伤后,他们不得不带着救援的物资撤回。   灰幕镇的人们并不关心领主拥军在黑暗荒野里究竟遇见了什么该死的怪物,毕竟这类事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真正击垮众人心防的是救援回撤的消息,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里因为物资短缺和黑暗荒野的阻隔,整个灰幕镇将陷入自生自灭的困局。   局势终于彻底崩溃。   胆小和心怀侥幸的人选择了留守小镇,继续在厄运里挣扎。   少部分自认为勇敢的人则决定把性命交给运气,他们自发组成了一支支冒险者小队,离开小镇踏入黑暗荒野寻找出路。   不论是生是死,这些赢面很小的赌徒们都再也没有回来。   灰幕镇,位于整片大陆的最南端。作为萨尔维尼亚大陆很小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个荒僻的边陲小镇从未被世人所关注。   自从进入黑暗历之后的数百年来,这片大陆终日被浓重的黑暗所淹没,人们日复一日生活在这片光明不及的土地上,白天成了夜晚的延续。   大量植物相继死去,又有更多奇怪的植物冒出来,顽强的生命总会自己寻找出路。但对于人类而言,这个黑暗笼罩的世界早已不再友好。   艰难的生存环境导致了人口不断流失,资源匮乏,聚集地缩减,人类也由此日益走向没落。   在这片永夜的大陆上,城镇周围的黑暗荒野一直是所有人的噩梦。   据说那些荒野里栖息着数不清的魔兽和怪物,食尸鬼和树精在漫无目的的徘徊,沼泽和湖泊里的宿主也在时刻期待着误入者的血肉。   踏入黑暗荒野无疑需要很大的勇气,除了一些甘为利益铤而走险的冒险者和商人,灰幕镇的居民几乎很少离开小镇。   即便如此,小镇上的人口仍然从不稳定,有新生命的诞生,也总在发生许多悄然离奇的死亡。   很多人来来去去,说不准某一天谁突然就“嗖”的一声消失了,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   饥饿仍然在威胁着留守灰幕镇的每一个人,修道院终于也不再神圣。   不时总有一些暴民翻墙入室血红着饥饿的眼睛到处翻寻,当两个修女和三个孤儿死于混乱后,修道院的圣职者们终于意识到世人对神的敬畏已经有了动摇。   在生存的逼迫面前,信仰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神也许会偶尔发出点神光亮瞎谁的眼睛,但谁也没见过他发放食物。   为了食物孤儿们不得不开始结伴外出。   男孩们在小镇上到处乞讨寻找,或者去偷去抢。女孩们则在几个修女的带领下走上街道,靠出卖身体赖以维持。   黑暗笼罩下的小镇如今到处充满了危险。   很多男孩离开修道院后就不见了踪影,而出卖身体也不再是女人们的优势,她们大部分的结局是被玩弄后再分切成块然后塞进谁的锅里。   修道院里的人数越来越少。   到了这个时候,瘦弱的索尔已经离开了修道院。   就像一只小老鼠消失在麦田里,索尔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毕竟对于他这种可有可无的存在,谁也懒得去浪费自己的目光。   索尔知道自己的离开并非出于什么高明和远见,切确地说,这更像是一种无奈地逃离。他很清楚继续暴露在别人的视野里将是件多么危险的事,甚至远比饥饿本身更可怕。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从此不得不开始独自直面生存,然而食物、住所、安危……,太多要面临的问题足以将他淹没。   索尔最初的计划是看看能否找到机会跟随某支冒险者队伍去黑暗荒野里碰碰运气,不论以什么身份,杂役、仆从、甚至是奴隶也无所谓。   但最终他不得不放弃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去荒野里亡命的资本。   除了年龄得不到重视外,自己瘦弱的小身板甚至比不上一只野狗强壮。不难预见,一个毫无用武之地的拖累除了在半路成为别人的食物外几乎不会有更好的结局了。   至于另一个原因,其实在索尔心底也未必看好那些仓促间组建的冒险者队伍。   虽然索尔一直生活在小镇上从未踏足过镇外的荒野,但他曾经阅读过一本书籍。   那本书的书名叫《黑暗里到底有什么?》,作者是一个署名骗子霍恩的人。   整本书充斥着戏谑和讽刺的语气,用大量篇幅描述了冒险者们在黑暗荒野里的各种遭遇以及面对怪物时诸多离奇古怪的死亡方式。   最初索尔只是带着消遣的心情去阅读,甚至还多次因为书中作者那天马行空的想象而嗤之以鼻。但随着反复阅读和理解的深入,他突然意识到这本书的内容很可能是真实的。   因为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有可能写下这些巨细靡遗地描写。   索尔没有兴趣去揣测那个署名骗子霍恩的作者是怎样的一个人,是否在无数次的冒险里依靠运气和畏缩不前逃脱了一次次死亡。   真正令索尔心怀悸怖的是,书里的内容只要有一半是真的,那么足以想象进入黑暗历后的数百年来,外面的黑暗荒野已经危险到了什么地步。 第2章 黑暗里   据说在那些被灰尘掩埋的古老文献里曾经有过记载,萨尔维尼亚大陆的意思是‘光明与富饶之地’。   讽刺的是,进入黑暗历之后的数百年来,光明再也没有在这片大陆上降临过。   至于富饶,蜥蜴人学者安图伦?缅因在用其大半生时间游历了这片大陆的许多地方后,他在自己的游记中写道:   “对于萨尔维尼亚大陆上的大部分穷苦生灵而言,任何形式的光明都是一种奢侈。因为在这片光明不及的土地上,一支火把,半根蜡烛,或者一个低级火球魔法卷轴都有着其并不低廉的价格。”   由此不难想象,在这片终日黑暗的大陆上,生存向来是个艰难的话题。   如今饥荒下的灰幕镇到处充满了危险,死神早已无处不在。   崩溃恶化的局势并没有留给索尔太多深思熟虑的机会,既然不能逃离小镇,他只能先暂时远离人群,返回修道院后院的墓地里躲藏了起来。   修道院后院用锈迹斑驳的箭顶铁栏圈出了不小的场地。   当中连通着修道院偏厅和耳室的那部分被划分为生活区域,用于安置圣职者和孤儿们。生活区后面原本是连成片的荒芜麦田,多年前被修道院修葺成了墓园,以彰显神对世人的护佑。   在索尔幼年的记忆里,后院这片墓地一直是个寂寞的地方,荆棘乱绕杂草丛生,萧瑟,寂静,死气沉沉。   据说以前只有小镇上一些稍微有身份的人死后才有资格长眠在这里,他们认为这在满足了自己体面的同时还能离神更近,享有永远的安宁。   索尔对此不以为然。   他挖开墓地角落一座旧墓,用一块发霉的破烂桌布把里面的骸骨胡乱包起来塞到了别的地方,然后霸占了那个墓穴。   在这个寂寞的角落里,索尔开始了自己野狗一样的生活。   每天,他会从坟墓里悄悄爬出来,像幽灵一样到处徘徊搜寻。偶尔也会钻过墓地边缘腐锈铁栏下一个狗洞大小的缺口冒险去到小镇上,在一些巷道里偷偷摸摸。   感觉累了,就躺回坟墓里睡觉。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索尔无意间发现了一口废弃的枯井,他才终于有了搬家的机会。   枯井的位置很隐蔽,井口藏在墓地尽头那辆失去了车轮的马车残骸下面,如果不趴在地面钻进马车底下几乎很难发现。   从索尔会记事起,那堆马车残骸就一直像个被遗忘的老故事一样瘫在那里无人问津。   马车残骸周围堆满了腐败经年的垃圾,生长着乱七八糟的灌木,还有几个破裂解体的酒桶在半人高的荒草里若隐若现,一切都掩饰得自然而恰到好处。   井底的空间比修道院的一间祷告室略大,地面和墙面被暗黄色的死苔所覆盖,靠里的墙角有一处水源似乎连通着地下暗河,周围爬满青苔。   索尔猜想多年前人们在这里竖直打井时,挖到一定深度仍然一无所获,于是开始向侧面扩挖寻找水源,这才留下了如今整口枯井仿佛一只长筒靴子般的古怪格局。   至于这口井最终为什么会涸竭……   也许这个世界一切都是有寿命的。   除了一些碎石块和小型野兽的骸骨掩埋在灰尘里,井底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东西,但对于索尔而言,能有这个发现已经算是这段糟糕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了。   至少他终于不用再时刻警惕着黑暗里那些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也不用再担心那个借以容身的墓穴某夜突然坍塌把自己活埋在睡梦里。   虽然有了新的落脚地,但索尔提醒自己不要高兴得太久,毕竟这只解决了自己所面临的诸多困境里的一部分。   接下来,仍然是一段无比艰难的时光。   尽管索尔认为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这个终日黑暗的世界还是过早地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展露了狰狞。   明明只过去了几个月,索尔却觉得自己快要记不清食物的样子了。   饥饿从来没有一刻放弃过对他的纠缠,吃饱早就成了梦里的事。   最难熬的时刻索尔曾经品尝过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不是担心死于腹泻和中毒,索尔毫不怀疑自己会像一只疯狂的蝗虫一样啃光整个墓园里的荆棘和杂草。   除了身体的疲倦和折磨外,更煎熬的其实是内心的孤独和恐惧。   最初索尔还不时能听到修道院或者小镇某个方向突然传来的尖叫和呐喊,后来随着时间流逝,整个小镇变得越来越安静。   其间索尔曾经悄悄回去过修道院两次,可他没有遇到任何人。空荡荡的修道院里似乎除了古老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像是荒废了很久一样。   对于众人的去向索尔没有去找什么答案,他只是默默回到枯井里,继续延长着自己洞穴矮人般的生活。   在后来长期对抗饥饿的日子里,索尔曾因为虚弱而多次陷入过昏迷,就算醒着也总是终日昏昏沉沉,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骷髅,早就死了,只不过自以为还活着而已。   就在这种浑浑噩噩里,靠着一些草根和难嚼的灌木、奇怪的虫子和偶尔捡到的死老鼠,想不到自己竟然支撑了下来,直到今天。   今天大概是黑暗历七一四年深秋的某一天,距离瘟疫和饥荒已经过去了几个月。   原本索尔每天都会用一把从某具尸体上搜来的匕首在井壁上刻一道划痕,用以记录时间的流逝。   他觉得就算自己最终要在这口不为人知的枯井里默默腐烂,至少应该记住自己是死于哪一天。可惜在经历了多次的昏迷后,索尔早已算不清自己的时间究竟被偷走了多少。   如果不是昨夜墓地里那个丑陋的蘑菇及时出现,索尔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否还有机会再次醒来。   幸运有时就是这样,偶尔也会突然拉你一把,好让你继续活在莫名其妙的希望里。   对于新一天的到来,索尔早已没有丝毫感慨和触动。他很清楚就算自己侥幸熬过了这个秋天,还有一个可怕的寒冬像个无解之局一样等在后面。   仿佛一只虚弱的蠕虫般,索尔慢慢挣扎着从残留自己体温的破布堆里拱出来。   感觉到饥饿略微有所缓解,他走到角落的水坑边洗了把脸,然后开始在井底一边活动一边感受着体力的恢复情况。   除了意识有些眩晕手脚时而抽搐外,身体状况似乎还算不错,至少还能走动。   最近出门已经很难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日渐衰弱的身体也在不断缩减着自己所能搜寻的范围,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得出去。   想要活下去,寻找食物始终是不变的主题。   索尔并不确定自己还能在这种糟糕的处境里支撑多久,所以他决定今天冒险去小镇的北区碰碰运气。   下定决心后,他找出了一件深黑色的连帽斗篷。   这件唯一像样的衣服是索尔从某具成年人尸体上扒下来的,破边抽丝的下摆已被烧毁了大半部分,虽然穿起来有些宽松,却刚好符合他一个孩子的身高。   把自己藏进斗篷里,再把仅有的匕首和一个破旧的皮质小水袋挂在腰间,索尔向连通井口的角落走去。   那里的井壁表面被他凿出了一些参差错位的凹坑,每个入墙有半个脚掌那么深,踩踏着攀爬而上,就能通过井口回到地面。   顶开马车残骸下面遮掩井口的朽木板,索尔像只警觉的老鼠一样探出半个脑袋。   地面上各种声音瞬间扑面而来。   悉索的虫鸣,荆棘丛里未知的穿行声,再加上微风撕扯杂草的呼啸,听起来就像一些若有若无的低语。   昨夜似乎刚下过一场雨。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泥土的芬芳和墓地所特有的腐朽味道。   无边的黑暗依然是这个世界一成不变的背景,墓地里倒是有几株倔强奇特的植物像零星点缀一样或远或近地散发着微光,并不耀眼,却让人无法忽视它们的存在。   每一个萨尔维尼亚大陆的住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会拥有一个灰暗底色的视野,这使得人们即使身处毫无光亮的黑暗中,也能勉强看清视野里物体的大致轮廓。   不过这个黑暗视野的范围并不宽广,一般只有五步左右的距离,有人也许会稍远一点,因人而异。   老成的佣兵和猎人通常把这个能力称为“冥视”,但在索尔看来,不论名称怎样故弄玄虚,这个与生俱来的小把戏其实并没有为生存带来多少保障。   因为你永远也猜不到那五步视野之外的黑暗里会有什么该死的东西突然跳出来,也许等你从惊吓和错愕中反应过来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你的脑袋已经不见了。   索尔曾经做过测试,将一把干草叉插入泥土直立在地面,然后面向干草叉开始倒退。   随着距离拉远,当干草叉的轮廓模糊不清即将消失在自己视野边缘的时候,这个距离就是自己视野的极限。   大约六步,这是自己黑暗视野的范围,但索尔丝毫不觉得高兴,因为随着自己长大进入成年后,这个步幅将会有所缩减。   从马车残骸下爬出来,其实只是相当于从一小片黑暗进入到更广阔的黑暗中,但能再次活着回到地面还是让索尔日益沉重的心情有所缓解。   站在墓地里,眼前他有两个选择。   可以从修道院正门出去沿着主街道行走,或者像往常一样钻过墓地边缘铁栏下的缺口,穿过一些巷道后再回到主街道上。   索尔习惯性地选择了第二种。   没什么特别原因,他知道哪一种其实都谈不上安全,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言,每一次出门都可能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冒险。   横穿墓地的时候,前方黑暗里隐约传来骨节碰撞的声音。   即使看不见,索尔也知道那是墓地里游荡的骷髅。   几乎所有坟墓密集的地方,在黎明即将来临的时候都会有少量骷髅从墓穴·里爬出来。   它们通常只会在自己的墓穴周围漫无目的的游荡,如果无人理会它们,它们将会一直游荡下去。   最初学者们把这些死而不眠的东西归为‘不死族’,但后来又觉得这种说法并不确切。   因为它们早已脱离了生命的范畴,既没有智慧也没有攻击性,更无法繁衍生息,并不具备任何种族特性,所以后来人们更形象地把它们称为“游荡者”。   这些特殊存在通常并不会引起人们的重视,因为即便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也能用一定力度的撞击让它们暂时散成一堆。   但如果想要真正的消灭它们,只能使用净化魔法,不然不论怎样重新深度掩埋,第二天黎明到来的时候仍然会有几个执着的家伙破土而出。   久而久之,人们早已习惯了这种奇怪的共存。   前方的骷髅突然停止了走动。   直到索尔从它身边走过,它始终保持着一个微微低头的僵硬站姿,两个深黑空洞的眼窝定定地注视着地面。   也许地面上某滩垃圾引起了它的兴趣,也可能它只是陷入了某段不为人知的思索,谁知道呢。   索尔没有去打扰它,每次外出搜寻任何浪费体力的行为都是没有意义的。   另外索尔其实也很愿意留下几具骷髅在自己的家门口走来走去,这样就算某个冒失鬼无意间闯入这个区域,也会理所当然地觉得这片墓地早就已经没有什么活人了。 第3章 如今的小镇   凭借着往日的记忆,索尔谨慎地穿行在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巷道中。   他微低着头,宽大的兜帽下只露出半个鼻子和微微抿紧的嘴角,藏在斗篷下的双手紧握着腰袢的匕首,以确保遭遇突发情况时自己可以第一时间亮出武器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让索尔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神秘,既像一个高深莫测的魔法师,又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正走向神的指引。   巷道并不是单一的直线,时宽时窄时而蜿蜒,偶尔也有交叉的路口。   以前除了杀人和抢夺这类常见的小事,关于这些巷道总是流传着各种奇怪传闻。   有的说某滩垃圾下面埋藏着成堆的金币,也有的说巷道深处时常会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哭泣,但那似乎并不是人类发出来的声音。   在索尔有限的印象里,这些巷道中总是蜷缩着一些衣衫褴褛的穷人,不时还能看见某个粗犷的男人把谈拢了价格的女人顶在墙上。   偶尔也会有某人躲在黑暗中,趁仇人路过时突然跳出来用早已准备好的破口袋套住对方的头,然后从容地用铁匠锤把对方的脑袋敲打成自己满意的形状。   饥荒后的今天,这些人都消失了。   巷道里的空气污秽不堪,飘散着粪便和腐烂的气味。   随着脚步迁移,不停有东西进入索尔的视野。   墙角的破烂瓦罐,开裂的浆洗盆,成滩的积水和垃圾,或者某具蝇虫乱飞的倒毙尸体。   在灰暗底色的视野里这些东西并不清晰,起初看起来只是一团团模糊的黑影,往往需要靠近到三四步左右的距离才能看清大致轮廓。   索尔没有集中精力去分辨看到的每一样东西,而是更专注于竖起耳朵捕捉各种声音。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这种环境下听觉也许比视野更为可靠。   黑暗里时而会传来各种细碎的声响,幻听般忽远忽近,似乎是啃噬声,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拖曳的摩擦。仔细去听,却只剩令人压抑的安静。   外出搜寻最累的其实不是路程,而是精神压力的承受。   每次独行在黑暗中,心脏总会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躁动状态,仿佛随时想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又或者找不到出路般在胸膛里乱窜。   当周围的寂静像海潮一样将自己淹没,索尔总感觉在自己经过之后,身后的黑暗里会亮起无数双猩红的眼睛,有什么东西正随时准备扑上来,用最新的方法犯下最古老的罪。   无法遏制的幻觉和自我暗示让精神始终像紧绷的弓弦一样,随时可能断裂。   “!”   一道模糊的黑影突然从索尔视野里飞速掠过,无声无息,转瞬即逝。   索尔整个人猛然颤抖了一下,惊惧的同时飞快亮出匕首斜在身前,慌乱中还把心爱的斗篷割出了一道缺口。   这突如其来的一瞬让他感觉自己刚才还在乱跳的心脏仿佛骤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捕获、攥紧、差点捏爆。   “……该死的家伙!”   一段令人窒息的原地等待后,索尔在心底狠狠咒骂了一声,慢慢从雕塑般的僵硬里松懈下来。   狗总是喜欢通过吠叫来表达自己的情绪,这让它们在饥荒来临后就像没穿衣服的美女一样引人注目。   如今灰幕镇大部分的狗都进了别人的肚子,但毫无疑问,肯定还有一些低调的猫活了下来。   刚才显然就是一只猫,而且从它依然矫健的身姿看来那家伙似乎过得不错。   就在索尔擦了擦冷汗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他突然惊骇地瞪大眼睛,猛然一把捂住了自己下意识张开的嘴,整个人有些颤栗。   前方地面上,一滩黑影正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横穿过索尔的视野,片刻后没入了巷道一侧的墙壁之中。   那黑影看起来就像是地面上一滩肮脏的积水,表面不时泛起波浪,无声无息耸动着前进,最终穿透墙壁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鬼东西?能像幽灵一样穿越墙壁?荒野里的怪物跑到镇上来了?它在追赶那只猫?它发现我了没有?   瞬间有无数问题在意识里蹦跳,但索尔贫乏的阅历注定无可解答这诡异的一幕,甚至连想找出一种贴合自己认知的说法都无能为力。   饥荒以来每次出门时索尔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防备同类上,他一直认为如今最大的危险来自于同类。   此刻站在黑暗里索尔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也许今天不是个好日子,自己容身的那口枯井仿佛在身后发出了温暖的呼唤,让他有种想马上扭头逃回去的冲动。   可惜索尔知道自己早已经没有了退缩的资本,如果今天再找不到食物……,不论前方黑暗里有什么,结局其实是一样的,无非是死亡方式不同而已。   悲哀地笑了笑,他扯紧兜帽再次迈开了脚步。   一路有惊无险走走停停,终于穿透巷道的尽头,踏上了主街道。   这时身后某个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那声音听起来很遥远,撕裂般的音调似乎是女人,也或者是男人,但更像一只怪鸟突然被捏住屁股后受惊所发出的嘶鸣,在寂静的小镇上空拉扯出一连串空洞的回音。   索尔默然往来路回了回头。   身后的黑暗依然无边无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明天。   人们像蚂蚁一样在黑暗里盲目行走,谁遇到谁,只是运气。   ——————   一面锈蚀的告示牌孤零零地竖在主街道岔路口,黑暗里看去仿佛一块寂寞的墓碑。   这里曾经很热闹,各色人等围绕在此。   安定时期,护民官会在告示牌上发布一些灰幕镇的重要事项,各公会则会在此张贴招募事宜,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各势力自己内部解决不了但却报酬丰厚的风险委托。   索尔像个幽灵一样默默从告示牌下飘过。   顺着主街道继续向前,就能进入灰幕镇北区。   所谓的主街道其实只是一条常见的泥泞土路,不论雨天还是干燥的季节,坑洼的路面上终日淤积着一滩滩肮脏的积水。菜叶和垃圾在积水里浸泡腐败后,会发出下水道一样的气味。   即便如此,这条街道仍然是灰幕镇最为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除了较为宽敞外,它几乎贯穿了整个小镇,街道两端一直延伸到南北尽头。   灰幕镇大致划分为南北两片区域。   富人和商铺大多集中于北区,南面则是贫民的苦窑。   饥荒来临后,北区街道两边的店铺成了掠夺者们最先光顾的地方。   在那些靠实力说话的场合,索尔连围观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他一直只敢在南边的贫民区游荡,直到几个月后的今天才敢悄悄来北区碰碰运气。   和预想中差不多,如今整条主街道空旷而冷清,沿途的一些店铺早已被砸开。   搜索了两家店铺一无所获,索尔并没有太过沮丧。实际上他自己也不抱太多期待,如今大部分食物早已腐坏或者彻底变质无法食用,一切都是运气。   真正的坏消息是索尔开始感到自己意识里的眩晕有所加重,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小幅度抽搐摇晃,心跳的律动声在脑海里被成倍放大,耳边像有人拿着战鼓在敲。   从长久抵抗饥饿的斗争经验来看,索尔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吃点什么,随时都可能会晕过去,然后也许就没有然后了。   在一座门户洞开的民宅里,索尔终于找到了两片爬满蚂蚁的地瓜干。   这种经过风干处理的劣质粗粮可以存放很久,也便于佐餐,很受穷人欢迎。   它们就安静地躺在一张小圆桌旁边的地板上,也许正是这种出人意料的张扬让它们在黑暗里逃过了一次次搜寻。如果不是凑近观察小圆桌上几盘变质的剩菜时无意中踩了一脚,索尔也不会发现它们。   面对近在咫尺的食物,饥饿仿佛一只随时想要破体而出的猛兽。   索尔飞快拂去表面的灰尘和虫子然后迫不及待地狠狠撕咬了一口,但食物入口后,他又尽量放慢了咀嚼速度,以免被早已丧失水分的食物噎到,或者因为太过猛烈的吞咽损伤到自己的胃。   消灭完这点可怜的杂粮,体内更剧烈的饥饿被引燃。   索尔神情有些狰狞,极力压制着心底那种想要吞噬一切的冲动,拔掉水袋的塞子猛灌了几口水后,稍作休息的他重新回到了街道上。   隔着空旷的街面远远看去,可以看见北区的黑暗里浮动着数点灯火。   其实索尔一直都知道,只要走到那片透着光亮的区域,就能找到活人。   当中有一处肯定是镇长埃尔顿的宅邸。   从瘟疫一开始,这个精明的老恶棍就聚集了大批恶毒的佣兵盘踞在自己的居所四周,用于对付任何敢于靠近或者心怀觊觎的穷人。   还有一处肯定是“金蔷薇”酒馆。   那里聚集着一些真正的狠人,强壮的流浪汉,随时准备拧下别人脑袋的疯子。   当然,还有善于逢迎的妖艳妓?女,似乎任何时期,她们都能活得很好。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势力,索尔知道那片光亮里还隐藏着一些别的存在。   比如佣兵公会、剑士公会、一些小镇上颇具实力的家族、或者在黑暗里如鱼得水的盗贼团体之类。   任何时期,武力总是能让他们占有更多的资源,支撑得更久。而剑盾在手,他们也从不畏惧任何武装势力。   对于索尔那边是另一个世界,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虽然饥饿和死亡往往更眷顾穷人,可惜他连穷人都算不上。   索尔知道自己还没有幸运到遇见好人的地步,也没有丝毫把握在那些满满的恶意里周旋,所以他宁愿用自己的方式挣扎着死去,也不会把性命交到那些疯子手里。   甩了甩脑袋,感觉又能支撑着再走一段,索尔心底突然冒出一个有些大胆的念头。   他伫立在黑暗中向那片光亮区域远远凝视了片刻,然后开始沿途一边搜索一边向着那片区域小心翼翼地靠近。   在主街道尾段的一间店铺门口,索尔停了下来,此处离那片亮着灯火的区域已经不远。   这很像冒险跑到巨龙的巢穴·门口采药草,要么你吃掉药草,要么巨龙吃掉你。   眼前这间店铺的大门早已不知去向,黑漆漆的门洞像一张饥饿裂开的嘴。   略微仰起头,可以看见门楣边粗糙的砂岩墙壁上伸出了半截铁棍,上面挂着一个画有药剂瓶子的锈迹铁牌,就像一面破烂的旗帜,不时在风的拱动下发出些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显然,这里曾是一家药剂店。   每一年,修道院都会把年龄稍大的孤儿们赶到镇上,为各家店铺打下手。   名义上是为了孤儿们能学到一些离开修道院后安身立命的手艺,实际上孤儿们的报酬全都进了圣职者的腰包。   瘟疫前,索尔是这家药剂店的学徒。说是学徒,其实和杂役差不多。   店主是一个名为巴迪摩尔的老头,一脸深深的皱纹写满了狡诈和冷漠。   他总是安静地坐在柜台后面冷眼注视着每一个走进店铺的人,直到对方提出一个大致令他满意的价格,那苍老难看的嘴角才会弯起一道阴郁无声地冷笑。   以前灰幕镇这种偏僻的乡下地方并没有真正的药剂师。   冒险者们如果受了过重的伤,要么躺在荒野里慢慢等死,要么挣扎着回到小镇上被一些自称治疗者的骗子哄骗着吃下一些杂草。   老巴迪摩尔来到小镇以后,这种状况才逐渐得以改观。   这导致了药剂店的生意总是人来人往,而轻易也不会有人招惹巴迪摩尔这个小镇上唯一的药剂师,哪怕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老混蛋。   老家伙很少说话,除了支使索尔从事各种劳作外,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索尔。   就算有,也只是在看一条等待剩饭的狗。   以往每次配制药剂时,巴迪摩尔都会及时把索尔赶出门去做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每当这时,索尔只能极力回忆起店里现有的各种药草和成品药剂的存货量,再把稍后药草材料的消耗量和货架上新出现的药剂结合比对,然后把结果默默在心底分析牢记。   当然药剂学肯定不是凭借一点小聪明就能掌握的,就算大致猜到了调配某种药剂所需的药草种类,在药草的提炼和汁液配比方面也还需要无数次的尝试摸索。   一切都还需要时间。   对于索尔而言,如果能够涉足药剂学领域,哪怕只是学会点皮毛,对于自己今后在这苦难的世道里活下去肯定会多出一些把握。   可惜后来突然暴发的瘟疫打乱了索尔的计划,他才不得不回到了修道院。 第4章 意外   如今再次踏入药剂店,这里比起自己几个月前离开时并没有太大改变。   空气里弥漫着那种长期熬煮药草后所特有的淡淡腐臭味,墙角传来老鼠们的窃窃私语。索尔转动视野在店内大致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店铺内部格局是一个纵深的长方形,摆设简单。   中间留有足够的过道,左手边是一个落满灰尘的老旧柜台,台面上孤零零的剩着个小巧的铁质烛台。柜台后竖着个用于陈列药剂的置物架,时至今日货架上那些颜色不一的药剂早已不见了踪影。   右手边一个古旧的书架贴墙而立,书架前有一张矮桌,一个低靠的小圆凳。   矮桌上倒着些提炼工具,几本药剂学相关的书籍散落在地面,显然掠夺者们曾经不止一次光顾过这里。   较为显眼的是书架侧面空旷处的地面上支着一口圆鼓鼓的用于熬煮草药的黑色大铁锅,让整个空间多了些充实感。   索尔径直绕到柜台后面,半蹲着身体伸直手臂向柜台里看不见的某处摸去。   片刻后,他从柜台中空的夹层里摸出一小个暗灰色蜡封的沙棉纸包,纸包的纸质因为浸泡过血芙兰花液略微有些泛黄,但当中的东西仍然保存得很好。   索尔用手掂了掂,然后神色复杂地将纸包收入怀中。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明明如今已经自身难保到了这个地步,可在自己日渐荒芜的心里却仍然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不过如果说一定要在这场苦难里找点什么精神支撑。   复仇,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至于复仇的对象,索尔希望也相信她还活着。   在柜台底面的台板上,索尔搜集到了小半捧混在灰尘里的盐,又在台板角落里找到一个干瘪的布口袋,其中竟然还剩有大半捧尖叶萝的种子。   连同柜台上的小烛台和那几本散落在地的书籍,索尔将所有能搜集到的东西一股脑塞进自己身后斗篷的兜帽里。   站在房间中央,扔了几颗尖叶萝种子在嘴里细致地咀嚼,感受着那略含水分和腥涩像吃沙豆般的口感,索尔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这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皱眉思索了片刻,索尔轻轻一拳砸在掌心。   对了,是老鼠,从刚才起他就一直听见那些小家伙们聚在某个墙角里交头接耳。   那些频繁出没于下水道和废墟堆里的小东西狡猾而迅速,总是比人类更擅长找到食物。   索尔反手从兜帽里抽出烛台握住支架,烛台的底座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形铁质托盘,他很有把握用托盘砸扁几个小家伙,这样自己也许还能有一顿晚餐。   随着距离拉近,黑暗视野慢慢向墙角覆盖过去,索尔惊喜地发现那些小东西并没有惊慌奔逃。   它们正以奇怪而滑稽的姿势仰着尖脑袋蹲坐在地面上,看起来就像一排正在等待哺乳的猪仔。   在大概三步的距离上,索尔终于渐渐看清,它们正仰头啃噬着一具横躺在地面的人类尸体。   确切地说,那具尸体已经被啃噬得只剩下了骨架,上面爬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虫子。   大部分血肉和内脏早已不知所踪,只剩零星的碎肉粘连在骨架上。暴凸的肋骨张开,向着四面空中凌乱的龇展,看上去就像荒野里随处绽放的荆棘。   虽然心里已经隐约有了某种预感,但索尔还是没忍住偏了偏视线。   果然在离那具骨架不远的地方,他又看见了一个孤零零的脑袋。   从那残留着牙印仅剩的小半张脸皮和半秃的白发上,索尔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小镇上唯一的药剂师老巴迪摩尔。   一只脏毛老鼠已经啃掉了他的眼睛,正从头颅的半边眼窝里探出大半个毛茸茸的身体,似乎在向地面上的同伴们叽喳地炫耀着自己又有了新的发现。   整个头颅并没有随意地滚落一边,而是像刚从地面上长出来一样,诡异又恰好地平放着,似乎正在用那两个深黑空洞的眼窝注视着自己。   沉默着和那个头颅对视了片刻,索尔不由自主地猛然颤栗起来,然后狼狈地冲出店铺钻进旁边一条巷道里。   以往索尔曾多次参与过修道院埋葬尸体的劳作,饥荒后在巷道里游荡时也经常能遇见一些残破的尸骸和骨头堆,可以说一般的场景其实已经很难动摇他的意志。   不过,当你看见一个还算熟悉的人被别人分食后像堆垃圾一样遗弃在墙角时,恐惧显然又会到达新的高度。   现在支配索尔的是另一种情绪,他觉得自己这一生也许都不会再有吃老鼠的勇气了。扶着巷道墙壁,索尔把嘴捂在斗篷袖子里不停地干呕。   看来在老巴迪摩尔被人分食后,蚂蚁和老鼠又成了第二批光顾的客人,而自己只是无意中闯入了它们的盛宴。   至于自己一开始进入药剂店闻到的臭味,那其实是尸体腐烂的气味,就算以往熬煮药草的味道有些古怪,几个月过去也早就该消散了。   各种被忽略的细节和联想在脑海里放大,强硬地盘旋,让索尔开始奢侈地呕吐,倒出了胃里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存货,而且似乎还不准备停止。   这种感觉糟透了,明明腹中已经空空如也,可你却还想把整个胃给吐出来。   过了好一会,索尔才虚弱地擦了擦嘴。   就在他扶着墙壁向巷道口疲倦地移动时,主街道上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了谁的脚步声。   最初隐约地,然后渐渐清晰。   索尔像是瞬间被冻结一样凝固在原地,脸上的虚弱也因为骤然的紧绷而消失不见。然后他以背抵墙,双手自身体两侧按住墙面,整个人无声而快速的顺势下滑瘫坐在地面上。   黑暗中想要‘看见’某个人并不容易,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整个世界只有黑暗的背景和‘冥视’的灰暗视野两种颜色。如果对方静止不动,你只能先依靠对方的轮廓作出大致判断,然后要贴近到很近的距离才能验证自己的猜测。   索尔不确定对方是否发现了自己,毕竟他刚才从药剂店里慌乱地冲出来那一刻完全忘记了戒备。   但此时双方相隔的距离肯定超过了彼此的黑暗视野,这意味着那脚步声如果想要靠近自己,肯定会从主街道转进巷道里来。   以索尔自己总结的生存经验来看,在黑暗里遇到突发情况时,盲目奔逃或者贸然接近某个未知目标都是极不明智的。   所以此刻瘫坐在地面的他瞬间变成了一个饿死的小流浪汉,那失去生命力的脑袋向一边耷拉着,自然而恰好的面向主街道方向。   只是可惜这个仓促的伪装仍然有着不小的破绽,因为周围没有飞舞的蝇虫围绕自己。   无边的黑暗里,整个世界压抑而沉重。   索尔低垂的目光从微微留缝的眼睛里刺出,紧紧地钉在自己的黑暗视野边缘,身侧看似自然垂落的右手微微颤抖着,手指骨节已经因为用力握紧匕首而变得苍白。   如今还敢在街面上游荡的肯定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索尔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在等待对方靠近的那个时刻。   也许一个孩子的攻击对于对方而言只是个笑话,但那是自己唯一先手的机会。   那脚步声并不重,时走时慢,偶尔稍显迟疑,听起来像是在戒备着什么,当然也可能对方只是刚吃了自己的朋友出来散散步而已。   自始至终,索尔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看见了谁,视线因为短时间里过度集中精力反而有些模糊。不过对方应该没发现自己,那脚步声听起来向着主街道有光亮的那个方向离开了。   很久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感觉到同类的动静了,有些亲切,又有些疏离。   直到周围的黑暗重归于安静,索尔仍然一动不动地靠坐在那里。   像他这样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只靠幸运是活不到今天的。   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依靠,没有野狗强壮,没有成年人残忍,除了忍受着孤独小心翼翼地收集点可怜的剩饭,他能做的并不多。   在这个年纪学会生存既是幸运也是不幸。   幸运是因为可以靠自己活下去,而不会像那些毫无准备的毛头小子一样死得不明不白。不幸的是太早直面死亡,他会被迫长大。耐心、谨慎、阴险、疯狂…,太多正面或负面的情绪也会非自愿性的快速成长起来。   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了风,夹杂着稀疏的雨点,天空里回荡起闷雷翻滚的声音,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索尔慢慢站起身,任风撕扯着斗篷的衣摆和自己那很久没有打理过略长的头发。   他一直不太喜欢南方这边的天气,不过眼前也不算太糟糕,有了这场暴雨的掩护,自己的归途也会相对安全一些。   过了一会,风势越来越迅猛开始在巷道里横冲直撞,裹挟着渐渐密集的雨点像小石头一样砸在脸上,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整个世界突然喧闹了起来,小镇终于也不再沉默。   建筑发出不堪重负的摇晃声,被阻挡的风在挤过缝隙后会发出一些怨魂般的嚎叫。   该回家了。   索尔深深吸了口气,一头扑进了风雨里。   他一边裹紧身上的衣物一边快速的奔跑,不再战战兢兢,不再吝惜体力。背后兜帽里若有若无的重量在提醒着他,只要跑回墓地,今天又是奇迹的一天。   一路上索尔曾经无数次的回头,可他没有看见任何人。   这样虚张声势或许没什么意义,但如果某个雷鸣的时候恰好回头,他就能看见黑暗天空里裂过的闪电。   借着闪电那片刻苍白的光芒,他可以清晰地看见主街道周边一些破烂建筑的样子,整个世界也有了浅淡的颜色。   虽然时间很短,而且隔着雨幕看起来有些费力,但这是整场暴雨里索尔最喜欢的部分。   那一刻大地一片光明,一切都不再躲躲藏藏。那种视线可以自由延伸穿透很远的感觉,让索尔确信自己还活着,而这个世界也没有死去。   直接穿过修道院正门回到墓地,索尔在一块宽大的墓碑后面躲藏了片刻,没有发现尾随者,他才下到枯井之中。   刚脱下湿透的斗篷晾在空旷处,井底黑暗的角落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啪…啪啪…”   似乎有谁站在那里拍手,在寂静空旷的井底听起来无比清晰。   意外之所以称为意外,往往是因为它总是于突兀的时间发生于某个难以预料的地方,比如现在。   看来世事终究还是为自己准备了足够多的凶险。   一小段有些难熬的沉默过后,索尔猛然疾速奔跑,紧握匕首向那个角落全力刺了出去,没有太多的犹豫和慌乱,也不再谨慎和盘算。   谁在那里都不重要了,索尔很清楚自己除了生命外其实并没有太多可以失去的。   如果连最后这处遮风挡雨的容身之地都无法保住,那么就算自己此刻能够侥幸逃脱,回到之前那种睡墓穴的流浪生活,在不久后即将到来的寒冬里,自己也只会是路边的一具尸体。   结局,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   匕首结实地刺在了粗糙的井壁上,在黑暗里蹭出几点火星。   视野覆盖过去的瞬间,索尔并没有在空荡荡的角落里看见任何敌人,但他顾不上墙壁反作用力带给手腕的痛楚,仍然固执地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再次挥出武器。   匕首毫无阻碍的在逼仄的角落里划出一个半圆,显然,也没有什么高明的刺客或者盗贼用隐形术躲在这里。   就在索尔脸上浮起巨大的疑惑时。   “啪……”   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次似乎就在眼前。 第5章 生机与威胁   索尔觅着声音来源飞快低头看向脚边。   那竟然是……   一条鱼!?   就在自己脚边那个爬满青苔的水坑旁,一条鱼正在挣扎,不时弯起尾巴拍打着地面发出啪啪的声音。   索尔愣了片刻,然后飞身一屁股坐在了水坑上。   用屁股堵住归路确保这个家伙再也没有游来游去的机会以后,他才从容地脱下自己的破洞皮靴把鱼砸晕。   从发现这口枯井开始,井底角落里的这处水源一直在支撑着索尔的日常用水。   确切地说这只能算是一个小水坑,黑乎乎的深不见底,坑面大概有一面小圆盾大小,坑里的水无论怎么使用水位始终不会下降。   从淡水的水质来看,索尔也曾猜测过这个水坑也许连通着某条地下暗河。   不过所有的猜想也只能到这里,因为在他入住井底的这半年来,这个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小水坑安静地待在角落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连只青蛙也没出现过。   在饥饿难熬的时刻索尔也曾尝试着把水坑边那些陈年青苔当做食物,但入口后却有种让人想冲进荒野里脱下裤子尽情舞蹈的焦躁感,只试了一次他就放弃了那种深刻的味道。   此刻这条鱼的出现无异于一个奇迹,虽然迟了点,但还来得及。   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有神存在。   也许大部分人在长久的绝望里突然看见生机,会顺其自然的联想到神,或者尝试着赞美点什么来表达内心的狂喜,但索尔不会。   虽然以前许多个早晨黄昏或者祷告日,他也曾经无数次和其他孤儿们站在一起,心不在焉地跟着读经台后面那个捧着神谕的老执事念诵一些意义莫名的音节。   但自从普蕾西娅修女死后,索尔心底再也没有祈祷过。   这是一条黢鱼,身体表面布满尖锥细密的鳞片,一把匕首的长度,体型略宽,肉质鲜美,鱼胆苦涩。如果把鱼的胆汁挤出来,即使不用加工也是上好的墨水,可以用羽毛笔在沙棉纸或羊皮纸上流畅的书写。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通过这条鱼的出现,让索尔联想到了某些可能。   如果自己能制作出鱼钩和钓竿,是否有可能获得稳定的食物来源,而不用再每天耗时耗力地去面对外面的风险?   有了节省下来的多余时间自己就可以在井底的泥土里开垦出小半块田地,把今天带回来的尖叶萝种子种下。   这种不分季节适合在黑暗里疯长的粗粮似乎是三个月一熟,收获按时间推算应该是在冬天的最后一个月了,可是那时候自己还活着吗?   意识里许多突然迸发的念头来回碰撞,杂草一样凌乱滋长,心底跃跃欲试的狂热在燃烧。   这种忽然间一切皆有可能的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沙漠里突然看见了绿洲,黑暗里裂开了一道漏光的门缝,让人莫名萌生出对抗全世界的勇气。   把鱼捧在手里,索尔终于露出了笑容。   虽然那笑容中掺杂了些不符合这个年龄的苦涩,但一路艰难而来,独自一人的他已经太久没有笑过了。   可惜这笑容只是在他瘦削的脸庞上稍作停留,很快就消失无踪。   因为在井底连通地面的出口那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真正的满含戏谑地说话声。   “啧……啧!索尔?德雷克,这就是你的新家吗?”   乍然响起的说话声让索尔的心脏骤然停跳,不过很快他慌乱的表情就重归于平静。   也许是因为经历了这一天的波折,索尔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余力再去震惊,也或者是因为他分辨出了那是盗贼修格斯的声音。   从索尔会记事起,他就一直叫做索尔?德雷克。   在一切懵懂的幼年,索尔自己也没怎么关心过这个姓名的由来。   直到后来,有孤儿在后院打扫墓地的时候在某个墓碑上发现了和索尔相同的名字,不过那时候修道院里老一批的修女和执事早已换届,许多事情已经无可追溯。   孤儿是没有姓氏的,所以这个捡来的名字让索尔和其他孤儿有了些不同。在为他增添了一个‘死人索尔’绰号的同时,这个名字也为他带来了一些无妄之灾。   偏见原本就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从那以后,索尔的童年就陷入了来自其他孤儿没完没了的欺凌和羞辱。   这个世界从来不乏精力旺盛的家伙,既然不能在黑暗的旷野里自由奔跑,他们只能发泄在其他孤儿身上。   此刻修格斯直呼自己的全名显然和礼貌无关,无非是嘲笑和讽刺而已。   修格斯也是修道院孤儿中的一员,和索尔差不多的年纪。   两人虽然在修道院里共同生活过几年,但彼此之间从没说过半句话,更谈不上丝毫的交情。   大体来说,两人很像同一类人,都不太合群,也都同时被孤儿这个群体所孤立。   不同的是,索尔幼年时其实很希望交到一些同龄的朋友,能够彼此说说话或者偶尔一起做点危险的事情,但不知不觉间他却被孤儿们推到了对立面。   面对三五成群的孤儿,势单力薄的索尔只能默默煎熬着自己的灰色童年。   至于修格斯,则有些特立独行。   他经常独自溜出修道院混迹在街头,而且据说很善于讨好那些卑鄙的成年人。后来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在提到修格斯这个名字时开始加上盗贼这个前缀。   从那以后,孤儿们基本不会主动招惹修格斯,而修道院的圣职者们也大多对修格斯的一些作为保持着缄默。   虽然他们不在意修格斯的孤儿身份,但却很顾忌修格斯背后的盗贼公会。   那些躲在阴暗里的疯子,随时都可能为了一些无聊的小事悄悄要了你的命。   索尔并不清楚修格斯在盗贼公会里混得怎么样,但可以肯定此刻修格斯出现在井底,他所带来的威胁绝不会比一个成年人少。   想象着此刻修格斯站在另一边黑暗里满脸戒备的样子,索尔努力堆起一个笑容,让自己因为长久没有与人交谈而有些嘶哑的语气尽量显得友善些。   “呃……我的朋友,你的来访真是令人欣喜。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什么活人了,都快要忘记怎么说话了!”   索尔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走到离修格斯三步远的地方站住,把对方纳入自己的黑暗视野。在这个距离上他可以大致看清对方的表情,从而做出一些判断。   修格斯没有接话,只是哼出一声嗤之以鼻的冷笑,似乎对朋友这个词很是不屑。   两个人中间只隔着一个枯死的树桩,之前索尔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它搬运到井底充当桌子,算是这个破败环境里唯一的家具。   修格斯仍然是修道院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年轻尖瘦的脸上转动着狡黠的目光,玩世不恭的嘴角微微撅起。   他穿着亚麻质地的外套,外面罩着件手工的粗皮半身甲,腰袢两侧挂着的两把匕首在黑暗里隐约现出不怀好意的轮廓。   从修格斯轻松的神色和得体的穿着来看,他应该没在这场灾难里经历多少苦难。   微眯起眼把索尔上下审视了一番,修格斯才意味深长地开口。   “你似乎过得不错!居然能独自活到现在!”   此刻的索尔脱去斗篷后身上只穿着一件破烂开线的旧外套,看起来就像是随便找了些碎布条挂在身上,仔细看还能从衣服的裂口里看见满是污迹的里衬。   这简直比最邋遢的流浪汉还要不堪,哪里有半点不错的样子。   显然修格斯的后半句话才是重点,能活到现在,必然要有食物作为支撑,而食物在当前这个时期远比金子更有价值,这才是修格斯真正关心的。   说话的时候修格斯口中微微呼着热气,未干的雨水不时从他微卷的短发上滴落下来。   这个家伙煞费苦心冒着暴雨一路尾随自己而来,或许是想要敲诈自己一笔?索尔在心底默默作着判断,不过对方并没留给他太多时间。   修格斯看似随意地扭头在井底大致扫视了一圈,然后竟然就这么转身向井底的出口那边走去,像是准备要就此离开一样,边走边头也不回地嘀咕着。   “我该走了,为什么我非得在这种该死的天气里出来完成公会的任务……”   这番像是自言自语的抱怨立刻引起了索尔的重视,虽然对方未必会回答,但索尔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试探着问道:   “什么……任务?”   修格斯似乎并没打算把任务内容当做秘密,他停住脚步耸了耸肩。   “公会让我们在镇上四处看看还有没有活人,顺便为那些处境艰难的人提供一些帮助。”   提供帮助?   索尔丝毫不相信那些吃什么都不吐骨头的盗贼会助人为乐这种鬼话。   但如果放任修格斯就此离去,自己的藏身处就会暴露,也许还会有更大的麻烦到来,这才是索尔最担心的。 第6章 对峙   在听完修格斯回答的瞬间,索尔的手指猛然颤动了一下,向自己腰袢的匕首偏移了一些距离,但最终还是极力克制下来。   此刻修格斯虽然背对着自己,但以盗贼们一贯的狡诈,索尔知道那绝不是什么轻敌的破绽。   对方看似悠闲的双手环抱在胸前,只要自己稍有动作,修格斯那刻意下垂的手腕马上就能拔出腰袢的武器进入战斗。   就战斗层面而言,索尔知道自己的赢面很小,甚至可以说没有。   虽然彼此体型相差不大,都是偏瘦弱的类型,但自己毫无实战经验,更没有掌握任何战斗技巧。而修格斯既然敢独自游荡在黑暗的街面上,肯定有着他足够的底气。   更关键的是就算自己放手一搏,甚至最后侥幸干掉了修格斯,索尔无法判断的是对方是否还有接应的同伙等在外面,因为修格斯在刚才的任务内容里提到了‘我们’这个词。   如果因此惊动了盗贼公会,处境只会更麻烦。   也许眼前除了干掉修格斯之外,自己还能用一些好处来交换暂时的安宁,可索尔很清楚自己一无所有的窘迫。而如果交出刚才得到的黢鱼,鱼的来源必然会暴露,毫无疑问自己之前刚萌生的一系列预想肯定也完蛋了,最终一切都会被夺走。   短暂之间,索尔在脑海里飞快地思索着对策。   就在修格斯准备再次迈步的时候,索尔突然抬头喊了一声。   “等一等!”   听见索尔的声音,背对着索尔的修格斯嘴角掠过一抹得意地微笑。   其实不论索尔做出何种反应都在他的预料里,因为修格斯曾经在不同的场合对不止一个人说起过这些所谓的公会任务内容。   饥荒以来,修格斯一直在黑暗里寻找那些落单的普通人,这些家伙往往没有任何势力可以依靠。   发现对方后,修格斯会像个猎人一样默默跟踪观察。   剔除其中饿红了眼的狠人和亡命徒,对于那些胆小软弱之辈,修格斯会适时地亮出盗贼公会的旗号,威胁对方交出部分食物或利益来换取安宁。   对于索尔,修格斯根本不屑做太多复杂的准备。   当看到这个蠢货冒着暴雨招摇地从自己视野里跑过时,隐匿在某个屋檐下避雨的修格斯觉得今天运气不错,所以他果断跟了上来。   不论战斗搏杀还是心智手段,修格斯都远没有把索尔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   他很清楚索尔在修道院里是个怎样的货色,而且他很自信修道院里的任何一个孤儿都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修格斯很享受这种掌控人心的感觉,甚至都不必付诸武力,仅用语言来敲打暗示别人,发掘出别人心中的不安,再把它放大。   让别人自觉地献出利益,这才是真正的敲诈艺术。   噢,艺术这个词是修格斯在公会里学到的。   老练的盗贼通常用它来形容某次漂亮利落地出手,可惜以修格斯目前的地位暂时还没有资格接触到那些高端的战斗技巧,所以他只能从别的方面来体现这种优雅的境界。   盗贼公会原本并不允许修格斯这种借势的个人行为,以免为公会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修格斯很会把握各方面的分寸,平常的收获除了留下小部分维持自己生存外,其它全部进献给了公会,最终换来了高层的默许。   修格斯相信只要熬过这场灾难,凭着贡献自己在盗贼公会里的地位将会有所提升,到时必然能脱下见习的帽子,迈入正式盗贼的行列。   听见索尔的阻拦,修格斯再次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一脸玩味地看着索尔,等待着索尔的挑战或者妥协。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树桩相互凝视着,井底的气氛逐渐变得沉重。   这看起来似乎只是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之间的对峙,但他们彼此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孩子。   艰难的世道早已让他们学会在和成年人抢夺利益的时候斗智斗勇,而在欣赏异性方面,他们也早已有了各自独特的眼光。   也许大陆上许多富有家庭这个年纪的孩子们还在父辈的庇护下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童年,但孤儿不一样。   如果不能自我适应快速成长,只要有利益或者有必要,谁也不会等到你长大后再来收割你的脑袋。   “实际上我刚刚弄到一条鱼,所以我想邀请你共进晚餐,这样我们还能好好聊一聊,这段日子以来我实在受够这该死的安静了。”   最终索尔似乎选择了妥协,语气里隐隐透出讨好的味道。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摸出半根蜡烛立在树桩上,用燧石点亮。   摇曳的烛光驱散了井底的黑暗,在墙壁上留下两个人张牙舞爪的影子。   井底的空间看起来还算宽敞,几个破边缺口的矮陶罐立在墙边,角落里堆放着一些难以分辨垃圾般的杂物,一堆充当床铺的破布和旧衣服凌乱的铺在地面。   这些破烂丝毫没有引起修格斯的兴趣。   不过当看到索尔从身后捧出一尾鲜鱼时,修格斯的眼角不由得跳了跳。虽然他料定索尔或多或少会有些存货,没想到居然还真有点好东西。   即使在安定时期的灰幕镇,鲜鱼也并不常见,只在富有家族和某些强大势力的餐桌上才会偶尔出现。   就算是修格斯,也从没有过一饱口福的机会。   原因很简单,要捕到鱼,意味着必须穿过黑暗荒野去到镇外的湖泊或者南面的无尽海域。   进入黑暗荒野本身就无比危险,而即使到达了那些地方,除了能钓到鱼外,也有可能钓到别的东西。   假如一个人具备在黑暗荒野里来去自如的实力,那么想要发财其实还有很多更稳靠的途径。比如野兽的皮肉,比铁还昂贵的木材,或者一些珍稀的药草矿石之类。   修格斯并不清楚鱼的来源,此刻突然出现的这条鱼让他有些困惑。   以索尔的能耐连在镇上游荡都是个问题,更不要说跑到荒野里去捕鱼。难道索尔认识了什么自己招惹不起的大人物?但眼前对方的妥协看起来又不像。   一时间修格斯也陷入了猜测里,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和手段来弄清想要知道的一切。   “烤鱼味道更好,但我担心浓郁的香味会引来什么不速之客,所以我准备简单煮一煮。”   索尔一边闲聊着一边用碎石块围着枯枝在地面上搭了个简易火堆,然后找来一把木勺和两个敞口的陶罐,往其中一个蓄了半罐清水后架在火堆上。   用匕首把鱼肚剖开,去鳞,清理完斩成两段后扔到陶罐里。   接着索尔又变戏法一样摸出一小把盐吹了吹灰尘放进去,然后一边关注着火候一边用勺子仔细地滤去鱼汤表面的泡沫。   修格斯默默注视着索尔的一举一动,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索尔似乎和自己印象里那个修道院中孤僻无能的废物有了些不同。不过这并不重要,对方终将是自己的猎物。   材料有限,烹饪的过程简单沉闷。   过了一会,鱼汤翻滚,诱人的清香开始在井底弥漫。修格斯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喉咙却在下意识地蠕动。   鱼本身并不大,还被分成了两份。索尔把稍小的鱼尾部分留给自己,又匀了一些汤到另一个空罐里,然后大方地把勺子和鱼头部分向修格斯那边一推。   迫不及待地端起自己那份,饿了几天的索尔很不体面地盘腿坐在地上,一边吹着凉气一边用手捞着鱼肉,时而低头猛吸几口热汤。   看到树桩对面索尔整张脸都被陶罐的底面遮住,那糟糕的吃相像是要把整个罐子都塞进肚子里似的,修格斯这才放心地坐下端起自己面前的鱼,他吞咽的速度并不比索尔慢多少。   “呼~~!努力活到今天真是值得!”   索尔双手拄在身后仰坐在地上发出感慨,一副美餐后心满意足的样子。   修格斯咬着一根鱼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待着索尔接下来的表演,同时盘算着怎样套问出鱼的来路以及如何继续扩大自己在今天这件事里的收益。   无意间一偏头,修格斯注意到树桩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摊开的沙棉纸,纸上有一小堆暗金色的粉末,看起来像是某种调味料。   “那是什么?”   修格斯神色悠闲地向那堆东西甩了甩下巴。   “腐败之光。”   索尔依然是那副慵懒的样子,打着嗝的语气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听到答案片刻后,修格斯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突然炸毛跳了起来。   跳起来的瞬间两把匕首已经握在手里,一把斜在身前一把偏在身侧,那是盗贼准备攻击的起手姿势。   但他并没有马上发动攻击,而是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把手指塞进了嘴里。   索尔偏头用看白痴一样的眼光瞪着他。   “你认为如果吃了混有腐败之光的食物你还会有抠喉咙的机会?恐怕早就变成一堆冒烟的臭肉了。”   这番话让修格斯松了口气,但没等他完全松懈下来,索尔又慢悠悠地接着说道:   “你吃下的只是一些我随手配制的小零食,入口的片刻已经渗透在你的身体里了。” 第7章 胁迫   听完索尔的话修格斯再也无法冷静,怒瞪着眼睛向索尔咆哮起来。   “该死的废物,你在找死!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和索尔诸多类似‘妓?女的私生子’之类的绰号比起来,修格斯此刻的谩骂实在是不疼不痒。   默默看着对方像只猴子一样在那里上蹿下跳了半天,索尔才耸了耸肩。   “灼烧后的死藤灰烬和嗜睡蝙蝠的粪便混合,再添加一定比例的暗语花汁液后得到的新玩意。噢,确切地说,这东西还没有名字,我准备把它命名为‘女神的遗憾’。不过听起来似乎太张扬,或许我该换一个?”   索尔低着头在那里自言自语,像是遗忘了修格斯的存在,陷入了关于取名的思索。   修格斯微张着嘴,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他隐约觉得索尔是在吓唬自己。   老练的刺客的确可以做到用毒于无形,但索尔这种废物怎么会具备那种高明的手段?这根本不可能,修格斯心底在呐喊。   再次回想之前的烹饪过程修格斯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环节,而且鱼汤也是索尔先入口的,但此刻看着对方煞有其事的模样他又有些不敢确定,毕竟这关系到自己的性命。   怒火在脸上燃烧又熄灭了几次,修格斯才试探着问道:   “你说的那种东西……有什么效用?”   像是自己的某种古怪趣味终于得到了别人的关注,被打断思考的索尔猛然抬起头来,语气里充斥着兴奋。   “接下来的三天你会连续腹泻,当然,这只是小小的预热。”   “三天过后,你会感到眩晕、虚弱、体力逐渐衰竭。接着你会听见自己心跳加速,视野涣散出现重影。最后你会看见自己毫无疼痛的融化在黑暗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确切地说这种小玩意需要三天以上的时间才会真正发作,这意味着你还有机会。”   “只要你每三天内按时来我这里服用延缓药剂,并且反复重复这个过程,数月后你身体里的毒性就会被中和消散,也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到时你仍然可以继续你盗贼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索尔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目光闪耀而狂热,最后甚至还对着修格斯感叹道:   “你不觉得这正是这种毒药最奇妙最伟大的地方吗?它既能和时间周旋,又能让生命游离在生死两可之间!”   看着索尔那副被他自己语气所感染的兴奋嘴脸,修格斯飞快地在心底把他杀死了几百次。   对于一些毒药修格斯是有所涉猎的。   虽然用毒严格说来是刺客的领域,但高端的盗贼同样擅长使用淬毒的匕首,而对于大部分常见毒药的辨识和使用方法在盗贼这个职业里也只能算是基础学科。   能控制发作时间的毒药?   原本修格斯并不相信索尔的鬼话,因为他从没听说过这种荒谬的东西。可是想到黑暗荒野里那么多怪物在到处乱跑,生命像杂草一样毫无价值,谁又敢保证这个该死的世界还会发生些什么。   更关键的是此刻索尔叙述时的样子让修格斯觉得他整个人已经有些不正常,看起来就像在某些领域过于偏执的疯子正在阐述自己的新发明。   一段沉默过去,修格斯重新回到树桩边坐下。   用匕首的尖端从那堆暗金色粉末里挑出一小簇小心地凑到眼前仔细观察后,他突然抬头看着索尔笑了起来。   “不错,这的确是腐败之光,你的表演也很精彩,甚至差点就骗到我了。”   “可惜我敢肯定作为灰幕镇上唯一的药剂师,巴迪摩尔那个奸诈吝啬的老混蛋就算有人去亲吻他的屁股他也不会教授别人丝毫的知识。”   “所以你其实根本不会什么药剂学,我说得对吗?”   说话的同时,修格斯死死盯住索尔的表情,希望能从对方脸上找出任何细微的破绽。   面对修格斯的质疑,索尔不屑地笑着向空中随意摆了摆手。   “可怜的孩子,你什么也肯定不了。药剂学那种小把戏?相信我,光是我忘记的都比大部分人知道的多。”   索尔这种难辨真伪的态度让修格斯的试探毫无收效,摇晃的烛光里,他的脸色重新又变得阴晴不定。   其实修格斯的猜测是正确的,对于药剂学索尔连入门都不算。   有一次索尔无意间发现药剂师老巴迪摩尔把这包腐败之光藏到了柜台的夹层里,也不知要送谁去见祖先。   之所以今天在北区寻找食物时顺便把它带回来,只是索尔为了自己今后有可能到来的复仇所做的准备而已,倒霉的修格斯只是刚好撞上。   对于今天修格斯的意外到来,干掉对方或者放任他离开都有可能引来麻烦,何况自己也未必具备那份实力。   所以索尔临时编造了这样一个故事,既能解决麻烦同时还能控制住修格斯这样一个能够在镇上自由来去的人,通过他来知晓外界的消息。   从索尔选择煮鱼而不是烤鱼的时候,他的计划就开始了。   刚才分鱼时推给修格斯的那个陶罐,不久前曾被索尔用来盛放墓地里某种带刺荆棘研磨成的汁液,饥饿时期索尔曾经亲自用生命证实过那是一种堪比强力泻药的存在,相信接下来的几天修格斯也不会例外。   这是整个计划得以延续的前提,也是编造故事最为关键的环节,所幸修格斯的自大让他忽视了这些细节。   至于索尔那番逐渐从虚弱走向死亡的描述,其实只是深度饥饿的后遗症,从不为饥饿所困扰的修格斯显然没有经历过。   有了以上前提,再加上这包货真价实的腐败之光,这也从侧面提醒着对方自己之前的确是有机会干掉他的。有这些铺垫在,修格斯最终只能选择相信。   索尔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真正的英雄从来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修格斯自然算不上什么英雄,但他肯定怕死,毕竟这个年纪是没有多少勇气拿来挥霍的。   所以这场骗局的最终走向索尔毫不担心,当修格斯端起鱼汤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输了,因为他赌不起。   愤怒、惊疑、慌乱,一时间有太多情绪充斥在修格斯心底,但都没有生命受到威胁来得尖锐。   抬手在脸上狠狠抹了几把,修格斯努力拼凑出一副凶狠的表情说道:   “我需要一次性的解药,马上交出来,我以黑暗主神的名义立下誓言,可以放过你。”   索尔的脸慢慢冰冷,像从没笑过一样。   “你不请自来闯入我的家,毫无礼貌可言,即便如此我仍然慷慨地招待了你一顿美餐,最后你却像个蠢货一样对我咆哮?”   “放过我?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   说话的同时索尔已经慢慢站起身,手里锈迹斑驳的匕首指向修格斯,显然是宣战的前奏。   修格斯很清楚索尔此刻突然敢于掀桌子绝不是因为什么勇敢,要换成以往他早就扑上去把对方脖子扭断几次了,可惜现在彼此的优势已经倾斜,他只能默默忍受着索尔的挑衅。   “说吧,你想怎么样?”   憋屈了半天,修格斯才咬着牙迸出这句话。   一想到自己的性命攥在一个平常不入眼的小角色手里,还有这种从猎人转眼变成猎物的落差,让他感觉就像吞了一群食腐蝇一样恶心。   索尔随手把自己手里的锈铁片扔到墙角,走上前夺过修格斯的一把匕首占为己有,然后一脚踩踏在树桩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颓然瘫坐的修格斯。   “第一,我这样的小人物不想惊动任何人,所以记住,你从来没有见过我。”   “第二,今后你的敲诈游戏我会加入,你负责寻找目标,行动计划由我制订,最后获得的利益由我分配!”   “第三,我需要一定数量的蜡烛、盐,还有能长期放置的食物。”   索尔话音刚落,修格斯马上反驳道:   “那不可能,我们公会对于食物有着严密的看管。”   索尔脸上浮起玩味的笑容,匕首挽了个刀花,在手中轻巧地抛接着,仿佛此刻的他才是一个真正的盗贼。   “死神已经在你左右,如果你仍不相信,大可以抱着无畏的态度等待命运的轮盘转动。”   “看在曾是修道院同伴的份上,我承诺会为你预留一个宽敞的墓穴并亲手为你绑一个十字。相信我,整个萨维恩领主治下的领地里除了我没人能救得了你。”   “三天后的晚上,我会在这里等你的结果。”   说到最后,索尔拍了拍修格斯的肩膀,然后凑近对方耳边轻声低语道:   “生命永远是无价的,重点在于你愿意付出什么来延续它。”   ——————   回到墓地,地面上的暴雨已经停歇,空气里弥漫着深秋的凉意。   一具游荡的骷髅漫无目的的从修格斯身边默默走过,他突然暴起一脚把对方踹成了满地的碎骨头。   黑暗依然无边无际,像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   修格斯郁闷地吐了口气,消失在其中。 第8章 凛冬将至   萨维恩领主治下的领地里共有六个小镇。   其中猎犬镇、圆木镇、新镇、蝙蝠山麓、枯叶岭五镇之间彼此相距不远,新镇位置居中,其余四个小镇分散环绕周围正好从四个方向上对新镇形成拱卫。   蝙蝠山麓和枯叶岭是多年前在废墟上重建的,保留了原本的地名。   新镇近几年才迁移兴建起来,原本定名为余晖镇,但因为领主的宅邸坐落于此再加上繁荣胜于周边,所以人们更喜欢将之称为‘新镇’。   相比起新镇的耀眼,灰幕镇孤零零的位于整片领地南面的一个半山坳里,已经接近大陆的边缘。   往南再出去就是大陆外的无尽海域,向西有延绵不绝的格拉姆斯山脉,东边是茂密无际的沉睡森林,不知连通哪里。   黑暗里行路向来艰难,从灰幕镇北门出发到达最近的圆木镇,就算不在荒野里遭遇什么意外至少也需要将近三四天的路程。   位置的偏远再加上贸易的风险,导致了灰幕镇一直像个不被疼爱的孩子一样缺少关注。   不过就规模而言,灰幕镇却是整个领地里除了新镇外第二大的小镇,   多年前这里原本只是三个分散的村落,在对抗黑暗的岁月里,人们为了抵御荒野的怪物和猛兽而聚到一起,这才有了灰幕镇的由来。   和这片黑暗大陆上大部分人类聚集地一样,灰幕镇的整体格局大致呈圆形,外围竖有一圈护墙。   墙体由坚硬的实心砂岩打磨堆砌,用粘土夯实,逐年加固,高度比一个成年男子还要高出一半,墙体的厚度可供人在上面行走警戒。   经年的墙面上爬满了杂乱的藤蔓,算不上美观可靠,但多少还是为小镇的居民带来了一些安全感。   修道院后院墓地的尽头就有一段古老的护墙经过。   索尔趴在茂密的荒草里,嘴里咬着一根草茎,视线正从护墙上某道岁月留下的缝隙里钻出去,墙的背后就是广阔的黑暗荒野。   据说荒野里偶尔会有一些特别的魔兽出没。   人们可以在很远的黑暗里看见它们,因为它们的出场总是高调而张扬,周身环绕着绚丽闪亮的魔法波动,不时还伴有一些轻微的魔法爆炸声。   此刻索尔什么也没看见,每次从这里看出去,外面都只有一成不变的黑暗,偶尔会有来自荒野的风从墙缝里挤进来撞在脸上。   索尔对于黑暗荒野的了解大多来自于书籍或者坊间的传闻。   那些道听途说往往并不具体,让他即畏惧于荒野的未知和神秘,又常常被自己想象里那些充满危险和不确定性的冒险旅途鼓舞得热血沸腾。   “刺啦!”   身后不远处隐约响起枯叶被压碎的声音,显然有什么东西正从上面经过。   那是索尔专门为来访者准备的。   他在马车残骸周围铺了一层枯叶,不论有谁走过,那些失去生命力的叶片依然会发出示警的破裂声。   对方听起来只有一个人。   索尔从荒草里爬起身抖了抖尘土,又在墓地里警惕地巡视一圈后,才返身钻进马车下面。   枯井下面一片明亮,修格斯已经点起一颗蜡烛,正抱着手抖着腿满脸烦躁地坐在树桩上,旁边扔着一个扎紧封口的布口袋。   接连腹泻三天的他显然没有什么好心情。   看到索尔,修格斯连基本的客套都懒得敷衍,屁股一偏让出树桩上的空旷,解开布袋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倾倒出来。   索尔掩藏着眼底的炽热走上前,顺手从墙边抓起一个破陶罐递给修格斯。   “这就是你说的……延缓解药?每三天服用一次?”   修格斯皱着眉头接过来,看着手中破陶罐底部这层颜色诡异略带粘稠状的墨绿色液体,他产生了某些不好的想象。   索尔没有回应,他正把树桩上杂乱的货物逐一清点分类。   两小捆蜡烛,一小布袋盐,还有一些肉干和沙豆之类的杂食,这些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安定时期的盐和蜡烛可不是便宜的消耗品,不过对于盗贼公会来说显然都是小问题。   尝试着抿了一小口手中的液体,修格斯骤然绷紧的眉头差点把自己的眉毛扭断。   “噢……!该死的,这是马粪汤吗?我要吐了!”   偏头看看无动于衷的索尔,修格斯咬了咬牙猛然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然后他突然哀嚎了一声,整个人一边浑身颤抖着一边发出些意义不明的怪音。   这是索尔用水坑边的青苔和墓地里某种植物研磨成汁后的混合产物,在饥饿时期这两样东西都曾给索尔留下过难忘的印象,他觉得很有必要和修格斯分享一下这些深刻的味道。   其实在索尔原本的计划里,今天本该是修格斯的死期。   孤儿身上有很多特质,多疑、狡诈、敌视光明下的一切,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同时再用最大的恶意去算计别人,总之他们很难真正相信任何人。   那天修格斯离开后,索尔曾默坐在黑暗里举棋不定。他觉得相比起利用对方打探消息之类的小事,或许只有死人才不会节外生枝。   所以索尔准备今天在所谓的解药里掺入真正的毒药。   作为骗局的延伸,修格斯必然只能喝下去,还是那个原因,他没得选。   等修格斯无声无息地死掉之后,一切有可能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态自然也就不复存在。那样自己就可以继续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虽然仍旧孤独,但至少安心。   之所以最终改变了计划,一方面是因为索尔暂时还不想跨越杀人这条底线。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的双手日后终究会沾满血腥,但至少不应该是现在,对象也不该是修格斯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另一方面,就矛盾层面而言,他和修格斯之间也还没到非要你死我活的地步。   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修格斯将会无数次重复这个喝解药的过程,而自己随时都有机会再次修正计划。   既然手里握有主动,那就索性再看看。   所以才有了眼前这场孩子间玩笑般的闹剧。   修格斯并不知道自己无形中逃过了一劫,灌下可疑液体的他体会到了这个世界深深地恶意,好半天才重新活过来。   看到树桩边索尔那因为强忍笑意而震动不止的背影,修格斯悲愤地冲上前扯住索尔的衣襟,一副准备拼命的样子。   “冷静点,我的朋友。这种药水的味道的确不怎么样,但你要学会习惯,或者下次你可以试着把它混在鲜鱼汤里,说不定最终你还会喜欢上那种新风味。”   索尔假装严肃地格开修格斯的手,然后从墙边的水罐里捞出一尾鲜鱼。   和上次一样的场景,一样的烹饪过程,两个人隔着树桩相对而坐,吃了顿沉默的美餐。   餐后修格斯在井底四处走了走,很快他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水坑和钓竿。   “看来这就是你的秘密吧?”修格斯一脸有所发现的转头向索尔问道。   “盐不够,我还需要更多的盐。”索尔没有再提及食物,眼前已经暂时够他支撑一段时间,没必要把修格斯逼得太紧。   “盐?见鬼,你要用来当零食吗?”   修格斯满脸疑惑,在他看来索尔的所有要求里,只有食物才是最关键的。至于盐,除了调味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作用。   “我想尝试着把多余的鱼全部腌制起来,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索尔凝视着地面上一根被蚂蚁们缓慢拖行的鱼刺说道。   听索尔骤然提到冬天,修格斯原本悠闲的表情也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对于灰幕镇的人们而言,除了黑暗荒野带来的恐惧,寒冬也是并驾齐驱的噩梦。   每年冬天灰幕镇都会冻死一些人,因为取暖一直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人们总是没有足够的木柴来熬过冬季。   灰幕镇几乎大部分房屋都是由粗糙的黑砂岩或毛石所搭建,在大部分需要木料的场合人们总是尽可能的使用铁之类的金属来代替,这也是小镇上木头比铁还昂贵的原因。   当然,如果你有足够的实力,也可以像镇长老埃尔顿那样拥有一座优质的原木宅邸,或者像各大公会一样,摆上散发着木料香的优雅桌椅。   每年冬天灰幕镇都会突然冒出大量的业余盗贼。   他们活跃而疯狂,左顾右盼地寻找着机会,随时准备趁你不注意时偷走你的门,你的桌子,或者你睡觉的床甚至衣服布料,总之一切能用于燃烧取暖的东西。   往年临近冬天的时候都会有逐利的商队从圆木镇运来一定数量的木柴。   除此外镇长埃尔顿还会从灰幕镇西边亚尔矿坑的收入里挪出一笔不菲的报酬,用以招募人手组建所谓的伐木队到小镇东面的沉睡森林里伐木,以此来缓解小镇过冬的压力。   伐木队里往往成员混杂,其中不乏一些对自己实力有信心的莽汉,老成的佣兵,铤而走险的投机者。   虽然每次报酬都很丰厚,沉睡森林的广袤无边也足以支撑常年的肆意砍伐,但越来越远的出行路程和黑暗荒野里逐年增加的死伤率还是让大部分人望而却步。   今年肯定不会再有什么伐木队了,圆木镇的商队也不会再来,所以还留守在灰幕镇上的人只能自己面对噩梦。 第9章 初寒   讨论沉重的冬天毫无意义,只能提前做好准备。   “梅莉莎还活着吗?”火堆边的索尔适时岔开了话题。   “不久前我曾在北区的酒馆附近见到过她,为什么你会突然提起那头恶心的母猪?”修格斯一脸难受地反问。   如果不是灰幕镇突然暴发灾难,索尔原本有着许多计划,比如药剂学的学习,比如复仇。   梅莉莎是菲尼斯修道院的修女长,凶悍泼辣的恶劣性格再加上暴熊一样的粗胖体型让她比起许多壮汉更加坚韧不拔,颠覆着人们对于女性这种美丽生灵的一切美好幻想。   索尔曾经在心底为她设计了许多种死法,但最终索尔认为只有腐败之光才能匹配她的疯狂与残忍。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顺口问一问,毕竟她是那么与众不同。”   索尔并不准备向修格斯透露自己的复仇计划,虽然两人大致友好的完成了第一次交易,但远远谈不上信任。   “你的关注点还真是……独特,不要再提她了,一想到那头连瘟疫都无法带走的母猪,就让我觉得已经提前置身于寒冬里了。”   修格斯离开以后,索尔又陷入了自己的忙碌。   实际上从上次毒药事件后的第二天,索尔手里的事情就突然多了起来。   他利用铁质小烛台四个弯曲的尖端部分敲砸打磨出了四个鱼钩,然后通过一些材料的组合尝试着制作了四根钓竿。   钓竿的耐用度还有待验证,但和索尔的预想有所偏离的是,工具并不是最大的问题,鱼饵才是。   墓地里的蚯蚓、各种虫子、甚至尖叶萝的种子和尸体上的腐肉,索尔做了各种尝试。可惜他并没有任何渔猎的经验,第一天只能在一无所获里度过。   有一次垂钓的过程里钓竿猛然下坠,似乎拉住了什么大家伙。   虽然理论上那东西无法通过窄小的水坑来到地面,但一番角力后索尔还是有些紧张的用匕首割断鱼线,果断放弃了一个鱼钩。   直到第二天索尔才终于确定,墓地里某种不知名的草茎很受黢鱼欢迎。   除去自己的消耗和刚才的晚餐,现在陶罐里还养着两条黢鱼,这是索尔三天来的收获。虽然在食物处理方面毫无经验,但他相信只要经过几次摸索后自己就能实现腌制的过程。   暂时不用为食物发愁,索尔准备明天就在井底开垦出一小块四方形的田地,尖叶萝的种植要赶紧开始着手了。   钓鱼除了运气和一定的技巧外,最耗费的其实是耐心。   不过索尔有着很好的排解方式,他从修道院的地下藏书室里弄回来一些书籍,这样他就能在烛光下一边看书一边钓鱼。   以前为了避开孤儿们的拳打脚踢,索尔时常会躲在修道院的地下藏书室里。   相对于整个修道院而言,那间地下藏书室虽然算不上什么重要的地方,但也不是一个孤儿有资格留连的。   孤儿间偶尔会因为犯了错而被惩罚性地安排去打扫那个被遗忘的角落。   于是有一段时间为了借着打扫的机会去尽兴阅读,索尔开始故意而频繁的犯错,以期获得惩罚。可惜有时被派去了厨房,有时被派去了茅厕。   多次冒着风险偷偷溜下来以后,索尔渐渐学会了准确拿捏时间。   于是这个堆满宗教遗物和古老书籍的狭小空间成了他真正的乐土,在这里,索尔独自完成了认识世界的过程。   藏书室里的书籍种类繁杂,内容涉及也很广泛。   有关于炼金和药剂学等各种学科的理论心得,有长剑和盾牌之类的使用技巧,也有历史故事和英雄们的传纪。   在灰幕镇这种小地方,没多少人关心识字这种无聊的小事,更不要说去阅读。   也许在大部分人眼里那些虫蛀发霉的书籍只有烤火取暖的价值,但对于索尔而言那些知识才是最大的财富。   曾经有一段时间,从书籍的摆放位置和表面灰尘的新旧痕迹上索尔偶然间发现自己并不是藏书室里唯一的客人,这让他很不安。   因为整日担心某个无知的蠢货把书籍偷走,索尔最终在自己最喜欢的一本荒野冒险里留下了一张警告的字条。   “如果你敢偷走我的书,我就让你永远沉睡在黑暗里。”   后来索尔发现自己留在书里的字条不见了,但他却始终没有找出那个人。   有人说这是一个连神都无法涉及的古老年代,光明与黑暗在这里你死我活的消亡。也有人说其实诸神早已离去,抛弃了他的子民。   不论别人怎么说,冬天还是来了。   时间一直在走,无声无息,永不回头。   转眼,索尔迎来了自己十三岁的生日,小镇也落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而且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停下的趋势。   孤儿其实是没有生日的,他们大多不知道自己生于哪一天,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生。但他们仍然会在一年里选定一个自己喜欢的日子,以此来纪念成长。   索尔把自己的生日定在了每年入冬的第一天,因为记忆里冬天总是很难熬过,他觉得如果自己恰好死在了某年冬天,至少也算死在了整岁上。   莹白的雪花从黑暗的天空里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把地面的一切悄然覆盖,然后又默默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肃杀的严寒游荡在空气里,四处寻找着鲜活的生命。   日子也像是被冻结了一样,突然放慢了节奏。   唯一的好消息是井底的小水坑并没有像索尔担心的那样结冰,他的钓鱼计划仍然在继续。除此之外,偶尔为田里的种子松松土除除草,似乎就没有多少事可以做了。   修格斯仍然会来井底喝所谓的解药,从最初的三天一次到后来越来越频繁几乎每天都会来报到。   也许是蹭饭的次数太多,即使索尔不再主动提起,修格斯也会自觉地带来一些包括食物在内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并不是经常都有鱼吃,大部分时候两人只能围着树桩啃一些难咽的粗粮。索尔把多余的鱼留作了储备,腌制的手艺已经大有长进。   有时候修格斯也会鼻青脸肿的过来,不过他自己不愿提,索尔也不会问。   对于小镇上的盗贼公会索尔已经有了大致了解。   十多个人的规模,真正有实力能做决定的高层也就两三人,其他只是些擅长逞凶斗狠的无所事事之辈,类似修格斯这样年纪的外围成员在公会里显然不会有太好的地位。   入冬后,修格斯把铺盖扔了下来,似乎准备在井底留宿。   对此索尔也没做任何表态,两人隔着田地和树桩,索尔睡在略为宽敞的里面,修格斯睡在靠近出口的另一边。   有一天夜里,索尔警觉地发现修格斯正站在自己的铺盖前。   “出口那边太冷了,我老是感觉有风漏下来,或许我们可以挤一挤?”修格斯抱着自己的铺盖试探着提出建议,冷意从他颤抖的话音里渗透出来。   “希望你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索尔一边警告着一边向自己身侧还有余裕的空间甩了甩下巴。   “见鬼,你在担心什么?我喜欢女人!”   两个人背靠背挤在了一起。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改善,毕竟原本就是差不多的年纪,彼此又都是孤儿,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过相互之间从来没有提到过朋友之类,那个词太耀眼。   两人结伴去过几次镇上,也许是活到最后的人都变聪明了,再加上严寒的肆虐,他们的敲诈游戏一直没有找到什么像样的猎物。   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是在搜寻,食物、木柴、干草、衣物,总之一切和生存相关的东西都是他们的目标。就像黑暗里两只贪婪的老鼠,把所有有用的东西拖回洞里。   其间索尔叫上修格斯回了趟药剂店,除了把那口大铁锅和一些药草提炼工具弄回来之外,他们还去了药剂师巴迪摩尔的家。   在那里索尔找到了一些风干的药草材料,另外还在书架上发现了老巴迪摩尔的日记。   日记上的记载开始于二十多年前,其中用平淡的文字叙述了一些逝去的光阴,一些荒诞或者深刻的经历。   值得一提的是日记里夹着一张早已发硬干裂的羊皮纸,上面工整而详细的记录着几种常见药剂所需要的材料、配比,以及提炼混合方法。   最后索尔把巴迪摩尔的尸骨也打包带了回来,在修道院的墓地里为老家伙起了座坟墓。   坟墓上只是简单绑了一个粗糙的十字,没有墓碑,因为索尔也不知道该怎样在墓碑上总结老家伙的一生。   这和善良没什么关系,既然最终偷到了老头的药剂手艺,顺手给他个归宿也不值一提。 第10章 发现   天气越来越冷了,仿佛连说出的话都会结冰。   最近修格斯已经很少出门,大部分时候他都和索尔待在井底,要么帮着做一些杂务要么和索尔替换着钓钓鱼,或者相互之间聊一些没边的话题。   寒冬第二个月里的某一天,索尔正裹着臃肿的衣服缩在角落里,就着烛光一边钓鱼一边阅读一篇关于刺客该如何面对重甲剑士的战术论文。   修格斯突然回到井底,整个脑袋凑上来。   “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索尔偏过头,看见修格斯一脸的兴奋,像只流浪到老鼠洞附近的猫。   “食物?”   修格斯摇了摇头。   索尔不再继续猜,在他看来当前时期只有食物最重要。   也许修格斯在某户翻找到了一些钱币,不过索尔对此兴致不大,钱币至少要在冬天以后才会重新恢复交易能力。   修格斯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兴奋的原因。   “我发现了乔伊斯家的姐妹。”   听完答案的索尔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一副那又怎么样的表情。   对于乔伊斯这个姓索尔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只隐约知道似乎是镇上的皮匠家。如今的灰幕镇或多或少还有一些人躲在黑暗里,发现两个活人算不上什么特别的事情。   “她们过得……呃,似乎不太好。总之我已经和姐姐谈妥了,只要付出几条咸鱼和少量食物,你可以在姐妹俩当中优先挑一个,然后我们将度过整个寒冬里最温暖的一个夜晚。”   索尔有些无语地再次偏过头,但修格斯的样子看起来显然不是在开玩笑,最终索尔只能果断地拒绝。   “那不可能,也没有意义。目前的粮食储备能否安然度过冬天还是个问题,每一点食物份额都必须严格控制。”   索尔并不排斥异性,更没有什么道德洁癖,只不过在他眼里想在灰幕镇找个女人过夜根本就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以目前的年纪对于那种事根本不必那么迫切,何况还是在眼前食物无比珍贵的艰难时期。   “没有意义?”   修格斯反问的语气里带着莫名地愠怒,仿佛索尔践踏了他的信仰一样。   片刻后,他弯起一支手臂,在空中握成拳头用力晃了晃,开始对着索尔宣扬自己的某些想法。   “听着,女孩们通过我们变成女人,反过来我们同样可以从她们身上变成男人。比起让修道院那些穿着长袍的蠢货往头上淋几滴馊水的狗屁成人礼,难道你不觉得男女之间才是一场神圣的仪式吗?”   修格斯的话引起了索尔的嗤笑,想不到这家伙居然能把找女人过夜和成人礼扯在一起。   先不论这种观点是否荒谬,但索尔知道这其中的原因肯定不会是因为什么狗屁的神圣仪式。也许修格斯只是单纯的想与女孩们发生点什么,只不过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出来才编了这么一套蹩脚的歪论。   当领地里的孩子年满十四岁的时候,会在菲尼斯修道院里接受成人礼,在那之后他们才会被真正的当做一个成年人对待。   至于孤儿,修道院肯定不会为了某个孤儿单独举行仪式,而是在不同时间段凑齐一批年龄相近的孤儿共同受洗。   虽然索尔也觉得那所谓的成人礼过程实在不怎么样,但他入冬时才刚度过自己的十三岁生日,而成人礼至少是一年后的事情,还很遥远。   被修格斯烈焰熊熊的目光注视着,索尔再次摇了摇头。   “总之我不会参与,你也不要想打我鱼的主意。”   面对索尔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修格斯眼珠转了转。   “我为你从公会里偷来食物,你知道我承担着怎样的风险吗?事到临头你就这么一副该死的守财奴嘴脸?”   索尔回答得毫无负担。   “可是我和你分享了其中大部分,而且如果你仔细计算过,就会发现你所消耗的食物几乎大于你创造的。另外,不要忘了你的性命还在我手里,解药的配方我并没有记熟,很可能因为一些意外而突然忘记。”   索尔抬着钓竿漫不经心地威胁着,说完忽然发现身边没了动静。   回过头,索尔看见身后修格斯已经整个人横躺在地面上,手脚张开肚皮朝天,像只沙地里被晒死的壁虎,正一脸毅然赴死的表情瞪着自己。   “总之我已经和别人达成了约定,要么你和我一起去,要么你现在就毒死我!”   “……”   ——————   某处黑暗的房间里,一个纤细的身影在床上辗转反侧,有些难以入眠。   要在这样的寒冬入睡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壁炉已经很久没有发出过温暖的火光了,满是潮气的被子和衣服也不再可靠,黑暗里她只能抱紧肩膀,蜷缩起身体默默忍受着寒冷和饥饿的煎熬。   窗外偶尔掠过冷风的呼啸,更多的时候只剩雪花落在地面上粉身碎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影轻手轻脚地进入了房间。   将拂去积雪的旧外套挂好后,黑影在床边轻轻坐了下来。   外面的寒冷显然让人很不好受,黑影不停朝自己合拢的双手呵着热气,整个人还有些忍不住地颤抖。   “有收获吗?姐姐。”床上的少女伸出纤细的手轻轻抚摸着黑影顺滑的长发。   床边被称为姐姐的人疲倦地摇了摇头。   如今已是深冬,街面上虽然相对安全了不少,但出行也越来越艰难。   为了躲避北区那些疯狂的活人,每次出行都要绕更多的远路。   那些紧闭的门户是不敢靠近的,也许正有某个人躲在门背后等待着猎物上门,而那些大门敞开的,早已经被掠夺者们搜刮得很彻底。   一路谨慎、戒备、不惜体力,最后却往往得到一个空手而归的结果,这实在是件很令人沮丧的事情。   “快进毯子里来暖和下,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昨天我发现了几处空屋,可惜当时我实在没有力气进行细致搜索了,今天我准备直接过去。”   “不用担心,姐姐,你知道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妹妹一边说着一边从床上坐起身,给了姐姐一个打气的拥抱。   姐姐也抬手回应了妹妹,黑暗里两道拥抱的身影陷入了沉默。   实际上姐妹俩都很清楚,幸运已经远离她们很久了。   饥荒来临后,父母把大部分食物留给姐妹俩,然后和相熟的猎人组建了一支冒险者小队,离开小镇进入黑暗荒野寻找出路。   父母离开后,姐妹俩开始轮番外出搜寻食物,吃得也很节省,但无论怎么克扣,终究还是到了最艰难的时刻,几天前两人已经吃完了最后一粒面包屑。   把头轻轻抵在妹妹额头上,姐姐微微叹了口气,开始讲述自己一无所获的一天。   唯一和往常不同的是,姐姐提到今天她遇到了一个孤儿,并且和对方达成了某种无奈地约定。   听着姐姐语气里那几乎快要压抑不住的沉重,妹妹的情绪却出奇的平静。   实际上勉强撑到今天,对各种结局都有了预料和接受的准备。   用身体换取食物这种事并不是各种结果里最糟的,甚至就当前时期而言,还有得换简直就是一种幸运。   这该死的世道早就让尊严低到了尘埃里,姐妹俩的坚持终于也到了碎裂的时刻。   “我向他索取了一定量的食物,等他和他的同伴到来的时候,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让我来应付他们。”   姐姐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轻松一些,仿佛要来临的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姐姐,我会和你一起面对任何事情。既然父亲和母亲把更多的机会留给了我们,我们一定要靠自己活下来。”   “我们一定会活下来的。”   黑暗里,妹妹紧拥着姐姐在对方耳边坚定地说道。 第11章 某夜   “你是准备把我的存货搬空吗?还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她们搭伙过日子?”索尔抱手靠着墙,一脸揶揄地看着正在忙碌的修格斯。   处理这些食物花费了索尔不少精力。   鱼已经全部腌制过,肉干之类为了便于入口和咀嚼已经仔细分切成条状,就连硌牙的沙豆也被索尔细心地研磨成粉,加水略微搅拌后即可食用。   此刻修格斯像只勤劳的土拨鼠一样,正撅着屁股不停地把各种食物扒拉进一个敞开的布口袋里,大有寸草不留的趋势。   听见索尔的讥讽,他才一脸不情愿地停下手里的动作,讪讪地挠了挠头。   “我觉得初次见面时出手应该阔绰一些,这样能为我们博得对方更多的好感。至于食物方面……放心,我会尽量想办法再弄些回来。”   看着修格斯那股为了异性不惜倾家荡产的气势,索尔气得笑了起来。   “等你饿到啃杂草的时候,希望你还能维持这份体面。”   这是寒冬第二个月尾,在修格斯不死不休的反复纠缠下,索尔最终还是被他那种无赖般的坚决打败了。   既然寒冬那么漫长,那就出去走走。   修格斯反复强调这将是一次体面的约会,索尔不得不陪他到修道院的柴房里烧了些热水,两人在寒气里上蹿下跳的洗了个澡,然后从头到脚换了身新衣服。   如今整个小镇已经埋在了大雪里,连蚂蚁都躲了起来。   两人呼着热气,顶着风雪缓慢前行,最后在一座积雪半掩看起来有两层楼的房屋前停住了脚步。   皮匠在镇上也算得上是热门的中产职业,不过眼前这座房屋的位置只是刚好坐落在富人区边缘,索尔并没在门楣上看见什么显示地位的门徽。   把装有食物的布袋抛给索尔,修格斯搓着快要冻僵的双手独自走上前,弯起指节在斑驳的门板上轻轻敲出约定好的节奏。   过了一会,门控制着摩擦声悄悄裂开一道勉强能通过的空间,黑暗中也看不清门里有什么人。   修格斯头也不回地向身后勾了勾手,示意索尔跟上。   进门是一个宽敞的客厅。   客厅四周摆设普通,中央铺着一小圈碎花边的粗麻地毯,地毯后有一条向里纵深的短过道,过道两边各有一间房间。在靠近客厅右侧墙边处有一道木质楼梯,连通向二楼。   屋里并没有点起蜡烛,这里不像井底,如果有光亮漏出去必然会引来麻烦。   修格斯和索尔对面,两个穿着纳鲁塞斯长裙的纤细身影安静地站在黑暗里。   看起来她们显然为今夜下了某些决心,不然在这要命的天气里穿着裙装简直是种折磨。   “这是姐姐蔻维尔?乔伊斯,还有妹妹艾琳?乔伊斯,这是索尔?德雷克,我的兄弟。”   修格斯故作大方地为双方介绍着,在异性面前,索尔的地位直接越过了朋友到达了兄弟这样的高度。   “你们好。”姐姐蔻维尔的声音平淡柔软,听不出热情或反感。   打过招呼,修格斯适时递上食物并礼貌地示意姐妹俩最好先饱餐一顿,因为她们看起来已经有些虚弱。   为对方留下进餐空间后,修格斯趁机把索尔拽到门口,脑袋凑过来,目光闪烁。   “怎么样?姐姐十四,妹妹十三。既然你放弃了优先选择,那就照之前说好的,姐姐归我?”   “姐妹都跟你走我也没意见,给我留个过夜的地方就行。”   索尔兴致寡然地回应马上遭到了修格斯一脸鄙夷地斜视。   “该死的家伙!你的良心不会流血吗?说实话近距离观察后,你难道没有发觉妹妹的身材看起来似乎比姐姐还要好一些?真是世事难料,我都有点后悔了。”   看着修格斯一脸你赚到了的表情,索尔很是无语。   实际上他从未和修格斯说好任何事情,更不可能去做出什么选择,毕竟那姐妹俩对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两个陌生人而已。   过了一会,四人重新聚在一起。   黑暗里修格斯似乎对姐姐低声说了什么,蔻维尔点了点头。   然后修格斯回头向索尔挑了挑眉毛,转身跟着蔻维尔走进一楼的一间房间,片刻后传来轻微的关门声。   索尔和妹妹艾琳沉默着,继续站在黑暗里。   “父亲组建了一支冒险者小队,母亲也在队伍里,他们把我和姐姐留在镇上,认为这样活下去的机会会多一些。”   雕像般的妹妹突然开了口,声音并不像想象中稚嫩,听起来还有些婉转和悦耳。   “很明智,以你们的年纪的确无力面对荒野里的危险。”   索尔随意打量着四周,漫不经心地应对着对方临时挑起的话题。   她们的父母也许有不得不走的理由,就算留下来,一家人的食物需求将是一个沉重的数字。   穿过黑暗荒野和留守小镇,很难说哪种生存概率更大,毕竟运气是个不可控的因素。   “我的房间……在楼上。”艾琳一边说着话一边微提着裙摆向墙边的木质楼梯走去,随后响起一连串轻微的踩踏声。   默默注视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外,索尔在黑暗里伫立片刻,然后慢慢跟了上去。   楼梯上方是二楼的横向过道,过道外侧竖着一排木质扶手,可以扶着俯视门厅。   过道里侧墙面上有三间房间,倒也符合富裕人家的格局,不过此刻有两间房门紧闭,只有过道尽头那间微微敞开着。   像大多数女孩的房间一样,索尔一进入其中便嗅到空气里淡淡的清香,即使是在如今这种艰难时期,房间里的一切仍然整洁有序不见杂乱。   房间里没见到任何人,索尔有些疑惑,仔细看才发现床上的毛毯里侧有个人形的凸起,显然艾琳已经躲进去了。   在黑暗里静默了一会,索尔慢慢坐到床边弯腰脱下自己的半筒皮靴摆放整齐,然后也钻进了毛毯里。   床不大,两个人略显拥挤,但很柔软。比起井底那种随便铺块破布睡地面的糟糕环境,舒适得让索尔有种想尽情打滚的愿望。   毛毯下只能看见艾琳蜷缩的背影,过了一会,她才转过身来微微凝视着索尔。   对于男女之间,她并非不知人事。   实际上镇上的孩子虽不像孤儿们那样磨难重重,但生活在灰幕镇这种民风糜堕的边陲之地,再加上过早地参与家里的各种劳作让她们远比其他富裕城镇的孩子们要早熟得多。   “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在意,是因为,……我身为一个女性的魅力不够吗?”   艾琳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其实内心艰难而苦涩。   既然今夜是以‘交易’为前提,到了这一步再去哀求或者博取同情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心底残留的尊严也不允许她对眼前这个即将占有自己的陌生男孩流露出脆弱。   只是今夜从见到索尔开始,对方一直表现得有些漫不经心,这让艾琳心里很是气愤。她认为对方的态度里显然有看轻自己的成分,这让她觉得屈辱。   如果不是世道艰难如此,谁又愿意这样轻贱自己。   面对艾琳的问题,索尔有些恍然。   不太在意?是问我对今夜的期待程度吗?有没有呢?索尔心里想。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参与今夜这场不理智的胡闹究竟是源于什么样的心情。   也许是因为食物的匮乏,也许是严寒的肆虐,又或者是黑暗里的别人?   死神从未走远,看不见希望和明天,太多的困境宛如刀剑加身,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与其困守在井底那片狭小的空间,日复一日看着生活慢慢腐烂,不如去经历一些新鲜的事情,来撕裂这死气沉沉的冬天。   来的路上索尔一直以为这是自己的理由,可直到眼前的陌生女孩问起,他又有些茫然不确定,看来用苦中作乐来转移心底的沉重显然作用不大。 第12章 猜心游戏   收起眼里的慵懒和散漫,索尔直视着艾琳笑了起来。   “你想多了,说实话,你的清纯丽质让人印象深刻,已经远远超过我的预期,这足以证明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值得的。”   “言不由衷。”突然扑面而来的赞美让艾琳有些措手不及,虽然听起来有些敷衍,但还是让她略微有些脸红,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索尔并没有觉得自己说谎,实际上这个年纪的少女们只要不是五官长得像迷宫一样,基本上都是美丽的。   近距离观察,可以看见艾琳圆润的脸型略尖,过肩的栗色长发,发梢微卷。纤细秀丽的眉毛下流淌着清澈的眼神,再加上有几颗雀斑的小巧鼻梁和嘴,搭配出一种这个年龄少有的柔美。   在索尔无声地注视里,她脸上强撑的平静慢慢瓦解,渐渐变成了紧张和局促。   一番羞涩的闪躲后,艾琳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紧抿着嘴,闭上双眼,在毛毯下有些颤抖地握住索尔的一只手,慢慢地,拉向自己尚未发育完全还不算饱满的胸口。   在对方的手触及自己身体的瞬间,她脸上骤然绽放出动人的红晕,整个人浑身猛烈颤抖了一下,像是突然被巨龙踩了一脚。   索尔有些好笑,看来这种事终究和想象里不一样。   至少目前,他心里并没有萌生出偷窥修女们洗澡时那种血脉贲张的冲动。   那些成熟妖娆的曲线总是很容易就能点燃心底的邪恶,可眼前的女孩,看起来就像朵脆弱的小花。   把手轻轻抽离,索尔顺手将她额头的几缕头发别到耳后,没想到这个轻微的动作再次引起了艾琳的颤抖。   索尔似乎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不时用指尖轻戳艾琳的脸,每次有所碰触都会引发艾琳过激的反应。   正当索尔乐在其中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艾琳正睁着大眼睛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   这个距离,彼此已经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艾琳微微抬头,看见眼前这个男孩有着一头凌乱的深褐色短发,这种发色在南方这边并不少见。   发梢上并不整齐的切口预示着他之前自己用匕首打理过,只是手艺实在不怎么样,再加上偏硬的发质,让那头本该流顺的短发此刻看起来宛如一根根错乱的尖刺。   棱骨分明的尖瘦脸庞,不知是因为经历过饥饿,还是他原本就是那副锋利的样子。   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灰色的眼瞳里包裹着淡淡的浅蓝,目光清澈深远,却透出超过这个年纪的漠然。   艾琳不由自主地有些羞涩,实际上她从来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这么仔细地凝视过任何异性。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场合遇见,也许……。   也许也没什么用。   在她往日的印象里修道院的孤儿和镇上的孩子从来没有玩在一起过。   他们的心里似乎总是结满了坚冰,难以接近,要么像一只只暴躁的刺猬,对周围的一切充满敌意。   注视着眼前这张坚毅俊朗的脸庞,艾琳觉得自己是恨他的,虽然这恨意有些没有来由。毕竟彼此只是第一次见面,而换取食物的建议也是由姐妹俩这边主动提出。   可是一想到要付出自己人生里最重要的东西去换取一点可怜的食物,她的心就忍不住颤抖。   也许可恨的是这该死的世道,但现实无力改变,所以她只能恨眼前的陌生人。   安静的对视里,索尔看着艾琳清秀的神色慢慢变得冷漠而疏远,让人忽然想起寒冬的冰河水,显然这才是这个女孩今夜的真实心情。   “有一件事我希望你明白,今夜之后,你我仍然是陌生人,不再有任何关系。今夜发生的一切也请你忘记,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以免让你自己陷入某些麻烦里。”   黑暗中,艾琳一脸郑重地凝视着索尔,声音有些沙哑,像萧瑟里即将落幕的秋天。   听着这没什么慑服力的威胁,索尔微笑着问。   “什么样的麻烦?”   艾琳皱起小鼻子努力装出一副恶狠狠地表情,很不熟练地加重着语气,似乎想以此来强调自己的决心。   “如果你敢对别人提起只言片语,我发誓会杀了你。相信我,就算我杀不了你,我也会……我会雇佣专干这种脏活的佣兵来招待你,你最好……唔!”   威胁还没来得及说完,索尔突然伸手扣住她的腰猛力一拽,那蛮横的力道让她觉得自己像被狂风扯飞的野草,瞬间迎上了索尔俯下的头。   贴近的瞬间艾琳恍惚看到他眼睛里燃烧着狂野而危险的光芒,让她本能地想远离对方,却被对方强硬的力道所束缚,无可躲避。   虽然仓促间被艾琳咬了一口,不过索尔并没有就此停止自己的侵略,直到蛮横地撬开对方的贝齿捕捉到另一条小舌头后,他品味到了一种香甜温滑的口感。   分不清艾琳逐渐放弃的捶打和挣扎是出于反抗还是紧张引起的连带反应,不过索尔大致能从此刻艾琳紧抓自己手臂的力度感觉出她整个人已经紧绷到了极致。   想不到如此纤细的身体,居然能绷起这么一个惊心动魄的美妙弧度。   勉强算是一个绵长的吻。   过了一会两个脑袋分开,各自呼吸都有些起伏,又在彼此的视线里安静下来。   浑身无力的艾琳喘息有些艰难,索尔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他对此同样没什么经验。奇妙的感觉渐退,意识里残留着一阵阵窒息后的轻微眩晕感。   “这是对你威胁的回应,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撕掉你的衣服。”   索尔的声音重归于平静,像结冰的湖面,可艾琳总觉得似乎有什么怪兽正藏在那湖面下随时准备要破冰而出。   她不甘地蠕动着嘴角似乎还想找些语言来反击,但直到憋红了脸也终究没敢发出半个音节,显然索尔的威胁更具备实际威力。   看着艾琳那紧蹙眉头一脸憋闷的可爱模样,索尔慢慢抬起了手。   终于要来了吗?   看见不断靠近自己的那只手仿佛一片越来越大的阴影,似乎要遮蔽整个世界,艾琳吓得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艾琳感受到了他手掌的温度,时而是手背,时而是略微粗糙的手掌。   奇怪的是那只手并没有顺势下滑到自己的脖颈,也没有趁机钻进自己长裙的滚边领口,只是来回轻轻抚过自己的脸庞,让她有些发痒。   紧咬着嘴唇,睫毛轻颤,微微缩着脖子的艾琳看上去像一只正在接受安抚的忐忑猫咪。似乎意识到这样下去自己会有心神失守的危险,她赶忙警觉地睁开了眼睛,然后有些诧异。   艾琳发现索尔那锋利脸庞上原本坚硬的线条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柔软。   此刻他虽然注视着自己,可是那直视前方的眼神看起来涣散而空洞,却又那么眷恋,那么哀伤,像是穿越了时空,面对着某个让他念念不忘的人。   艾琳瞬间意识到这份温柔显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因为她并没在索尔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他似乎把我当成了另一个人,艾琳有些莫名沮丧地想。   也许他在这场灾难里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可他不是孤儿吗?或许是修道院里某个他喜欢的女孩子吧,一定是这样的,艾琳在心底暗暗揣测着。 第13章 细微的温暖   思维陷落,是一种奇怪的状态。   不同于走神,也不同于一心二用,而是当你面对某个人的时候,你会微笑,甚至会回应,可实际上你的意识却早已远离不知飘荡到了什么地方。   自从普蕾西娅离开以后,索尔总是会因为一些联想或者记忆碎片不自觉地跌入到这种状态里,只不过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独自一个人,这种怪癖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过了好一会,索尔才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看见艾琳正一脸纠结地注视着自己,索尔也无意解释,抬手将她整个人扳得背对自己,然后手臂环住艾琳的肩膀把她搂进怀里。   “等你再长大一些,我就把你变成女人。”   嗅着她发隙间从未闻过却令人迷恋的少女馨香,索尔对怀里的女孩这样说,但他知道应该不会有那一天。   孤儿和镇上的孩子本来就是两种人,等到灰幕镇恢复秩序以后,他和她就会回到各自的轨迹里,最终只会渐行渐远。   背对着索尔,艾琳暗自有些庆幸,似乎这个男人……呃,男孩,出于某种善意放过了自己?不过仔细想想,这其实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寒冬并没有过去,困境也并未远离。   四周悄然无声,寂静的黑暗里只有时间在流淌。   犹豫了一会,艾琳在索尔怀里扭过好看的侧脸,语气试探地问道:   “你们……还有食物吗?或者,能不能收留……”   泪水突然不受控制的滑落,艾琳有些狼狈地用手背掩住嘴,以至于哽咽着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好好地说完。   原本想倔强着不哭的,但一些预料之外的情绪突然汹涌而来,让她紧绷了一整夜的情绪突然支离破碎。   她的人生里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   父母的关爱和中等的家境给了她还算稳定的生活,至少她从没有乞求过任何人。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要对一个同龄的陌生异性开口是多么艰难。   在今夜所谓的‘交易’里,当她在自己的床上把自己的身体和贞洁展现在对方面前,附带上一切你都可以拿走的卑微,她知道自己接下来已经再也没有东西可以交换。   可是想到和姐姐一起活下去的约定,即使对方已经放过了自己,她仍然还要强迫自己得寸进尺,去厚着脸皮提出更多的乞求。   这让她觉得很是羞耻,无异于光明下的赤?裸。   蒙尘的倔强,撕裂的尊严,委屈、忐忑……,太多复杂的情绪充斥在艾琳的视线里,让她蓄满泪水的目光在黑暗里很是明亮。   被艾琳那满含期盼的双眼所注视,索尔几乎忍不住想偏开头去,但最终他只是迎着艾琳的视线有些生硬地说:   “很遗憾,我们没有余力……顾及别人。”   从今夜寥寥数语的简短交谈里可以看出艾琳也许有着成熟的一面,不过在那些并不高明的伪装背后,她终归只是个孩子。好吧,自己似乎比她还小,才刚满十三岁。   这个世道对女人并不宽容。   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丢盔弃甲脆弱无助,索尔心里也并不好受,但他很清楚这种同情其实毫无意义,毕竟现实一贯如此沉重。   索尔没有说谎,虽然他一贯的孤儿信条是先保全自己,再看其它,但面对艾琳的问话,他还是在心底默默作了计算。   寒冬至少还有一个多月才会过去,刨去今天的花费剩下的食物勉强够他和修格斯支撑一周,再多加两张嘴的话,将会缩短到三四天。   那一小亩尖叶萝大概还要三周后才能收获,这意味着四个人如果抱团,中间的搜寻只要连续几天出现空白,最终的结局只会一起死掉。   而且索尔一直都很清楚真正的困境并不仅仅只是熬过眼前,熬过寒冬而已,如果来年春天饥荒仍不结束,留守小镇的所有人最终要么互相吞噬,要么全部被赶进黑暗荒野。   弱势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趁还有力气的时候选择一种死法。   原本索尔想囤积尽可能多的食物熬到冬天以后,但冷酷的现实早已无数次强硬地修正了他的计划,变成了尽可能地熬过一段时间。   曾经经历过深度饥饿的索尔很清楚,当饥饿来临,当那些疯狂和暴躁的情绪撕咬你的理智,心底那种想吞噬一切的欲?望会怎样的折磨一个人。   吃人算什么,牙口好一点连神明都能啃得陨落。   四个人待在一起无疑很危险,到了最后那种神志不清的时刻,连血缘都能轻易斩断,更何况一些临时的温情。   得到索尔郑重地回答,艾琳眼里的光芒逐渐黯淡,她默然不语地转回头去,那落寞的背影看起来越发瘦小了。   原本想适时收回还扶在对方腰间的手,但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女孩的温度,索尔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今天的食物暂时应该够你们支撑两三天,而在那之后,也许我可以为你们姐妹俩提供一份支付食物的工作,比如缝补或者……呃,浆洗之类?”   索尔挠着头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才拼凑出这么两份完全没有必要的工作。   当生存受到威胁,谁还会去在乎穿着是邋遢还是整洁,搜寻和坚持才是生活的重心。   不难预见,今晚的接触过后修格斯肯定会软磨硬泡地提出照顾姐妹俩,哪怕自己反对,修格斯那个执拗的怪胎也会悄悄地将食物向姐妹俩这边倾斜。   反正食物是远远不够的,那自己索性还不如光棍一点,陪着修格斯一起在自暴自弃不管不顾的道路上狂奔下去。   这世上很多事情理智其实没什么用。   就像时间,不论你怎么规划,局面如何崩坏,它依然在那里流淌,不急不缓。   就像死亡,不论什么年纪,不论你怎么不甘、抗拒、逃亡,你终究在离它越来越近。   就像食物,不论怎么节省,精打细算,却总是吃不饱,最后你还发现那些食物都不见了。   “谢谢。”   艾琳轻声说着,情绪似乎得到了缓解,整个人也骤然放松下来。   她转身深深看了索尔一眼,然后主动仰头吻了他一下,下一刻却把头埋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可是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这份突然爆发的感激让索尔一时有些无所适从,过了片刻,他才很不熟练地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低泣渐渐止息,周围再次安静了下来。   那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过话,只剩各自的心跳。   外面的风雪依然在呼啸,但这间小小的房间,暂时隔绝了整个世界的寒冷。   修格斯至少说对了一件事,这的确是一个温暖的夜晚,索尔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优质的睡眠了。   安静的环境里,楼下的隔音效果显然不是太好,黑暗里不时传来可怜的修格斯不得要领地抱怨声……。 第14章 新坟旧墓   井底,火堆边。   噼啪燃烧的木柴带来了足够的热量,一条被树棍穿住的鱼,在不时地翻转中逐渐变得金黄,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索尔和修格斯隔着火堆相对而坐,时而共同举杯。   杯中的劣质麦酒是修格斯某次外出搜寻带回来的收获,有些呛喉,口感甚至还比不上在贫民中极受欢迎的廉价果子酒。   索尔其实并不喜欢喝酒,他不喜欢酒后的昏沉,更对酒鬼们借这种饮品逃避现实的行为嗤之以鼻。   不论疼痛还是绝望,索尔认为都应该清醒着去承受。要么经受不住压力自我崩溃,要么在苦难中撕裂蜕变,挣扎着奋起。   只有亲眼认清这个世界的冰冷和残酷,才有资格谈论活着,以及活得更好。   不过在这种糟糕的天气里,个人喜恶显然无关紧要,喝酒御寒才是首选。   和索尔预料的一样,一回到井底,修格斯便迫不及待地展开了游说。话题中心无非是劝说索尔一起对姐妹俩施予援手,谈话风格秉持着他惯有的那套歪论。   索尔不时翻转烤鱼,默默听着修格斯在那里手脚并用地胡说八道。   修格斯强调每一个孤儿都有着各自的处事之道,但每一个孤儿更应该有自己的坚持,既然他答应了蔻维尔要施予援手,那么他就应该履行约定。   只不过说到后面,即使厚颜如修格斯他自己也编不下去了,讪讪地陷入了沉默。   毕竟他和索尔心里都很清楚,随时随地毫无负担地背叛任何人,是每个独活在世上冷暖自知的孤儿在自己苦难的人生里必须学会的第一课,所谓遵守约定终究只是个笑话罢了。   沉默的间隙,看着火堆对面索尔那一成不变石头样的臭脸,修格斯有些怅然,他觉得说服索尔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回忆起漫天风雪里蔻维尔看向自己的那双疲惫的眼睛,修格斯最后往火堆里扔了一根枯枝,为这场不尽人意的谈话划上了句号,他的语气里透着一种另类的坚定。   “我这样的年纪,内心炽烈的感情就像蠢蠢欲动的火山一样,随时做好了喷发的准备。要我默默看着那些鲜活的美丽黯然凋零,那绝不可能。总之,就是这样。”   火山?喷发?   索尔紧咬牙关,脸色铁青浑身颤抖,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憋住笑没把口中的麦酒喷到正低头拨弄火堆的修格斯头上,假装的严肃也差点功亏一篑。   帮助蔻维尔姐妹俩这件事,在昨夜索尔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定论。   只不过他很想听听修格斯会怎样用他那套歪论来模糊事情的本质,毕竟这也算是整个寒冬里不可多得的乐趣。   没想到这家伙似乎还有成为诗人的潜质,这让索尔很是震动。   抬手向身侧摊开,索尔对着堆在角落里已经为数不多的食物偏了偏下巴。   “所有的存货都在这里了,如你所愿吧。”   “你同意了?”修格斯猛然抬头的目光里迸射出欣喜。   “遇到你这种执拗的怪胎,我同不同意有区别吗?”索尔故作鄙夷地斜视修格斯,嘴角挂着戏谑地笑容。   “你这家伙,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野兽。”修格斯抬手越过火堆在索尔手臂上锤了一下。   “……”野兽?索尔无语地翻着白眼。   像是头顶的阴霾突然被掀开,刚才还萎靡不振的修格斯瞬间充满了活力,迫切地将自己心里早就想好的计划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修格斯准备把姐妹俩接到井底来一起生活,然后把守着水坑钓鱼的重任交给她们,他则和索尔继续外出搜寻食物,加大搜索的范围和力度。   他还说男人理应去面对更多的风险,承担更大的责任,并断言四个人一起生活将会如何如何美好……。   凝视着喋喋不休的修格斯,索尔突然有些羡慕。   能在这看不见光的黑暗里认定某件事并为之狂热,也算是一种幸福。   把索尔手里的烤鱼叼走一半以后,修格斯拍着手兴奋地站起身,显然准备第一时间去姐妹俩那里传达好消息。   当修格斯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出口那边的角落时,索尔的声音再次传来。   “盗贼公会那边,不要再下手了,神的手不会永远放在你肩上,再大的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吧。”   修格斯身影顿了顿,心底泛起早已被遗忘的温暖,但最终他只是头也没回地向空中摆了摆手,留给索尔一个自认为潇洒的背影。   有的人很胆小,习惯躲在秘密和幽默背后,害怕别人一眼看穿他们。   这世上的面具有各种各样。   玩世不恭,是修格斯的面具。   至于自己是何时戴上这个面具的,修格斯已经忘了。   回到地面,修格斯脸上轻快的表情瞬间变成了凝重。   他内心和索尔一样清楚,食物短缺的局面几乎快要无解了,只不过索尔在用理智和坚持对抗困境,而他自己则习惯性地把一切都藏在了自己的面具后面。   在当前这个困难时期还要分出食物去照顾姐妹俩,这和拖着索尔一起去死没什么区别,可想不到那家伙竟然会答应自己任性的要求,这让修格斯心底充满了愧疚。   值得欣慰的是,索尔终究是个不错的家伙。   两人从最初的敌人,到后面相互抱着试探和利用的目的,再到现在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修格斯把索尔划为了自己人。   要在孤儿这个敏感和对一切抱有敌意的特殊群体里找到一个自己人,这很不容易。   也许两人关系能有所改善的最大原因是,他和索尔彼此都是真正孤独的。   索尔的孤独,是一直一个人。而修格斯的孤独,是越在人群里,就越孤独。   不能再事事拖累索尔了,我必须做点什么,修格斯这样对自己说。   昨夜拥着蔻维尔入睡时修格斯曾经辗转反侧,他暗下决心只要今天说服了索尔帮助姐妹俩,他就干一票大的。   所以即便索尔已经郑重嘱咐他收手,这份决心也未曾改变。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固执地想要帮助姐妹俩,为什么会对蔻维尔那么在意,修格斯自己也说不清原因。   或者,并不是说不清。   只不过孤儿别扭的性格让他们永远不会主动去承认那些正面的情绪,比如朋友、感情、或者助人为乐的善良之类。   因为那些和他们的孤儿信条相悖,必须远离,否则会让他们变得脆弱,让他们本就阴暗的人生更加不自在。   而如果抛开这些,这个问题自然也就没有了答案。   墓地里依然有骷髅在游荡。   一个浑身坠着积雪的骷髅刚好走到修格斯身边站住,它微低着头,两个空洞的眼窝凝视着地面上某块墓碑陷入了沉思,似乎连寒冬也无法阻挡它展开对于人生的思索。   修格斯偏头看了它一眼,视线下意识跟随它向着地面上的墓碑看去。   那是一座竖起不久的新坟,墓碑上面有一行简单的小字。   “珍妮,杰克的妻子,死于瘟疫,但其实杰克早已带走了我的心。”   修格斯认识一些字,并不是因为他对文字本身抱有多大兴趣,只不过他认为既然立志要做一个出色的盗贼,必须在各个领域和公会里那些冒着傻气的乡下盗贼拉开距离。   凝视着墓碑上的小字,修格斯心里隐约泛起一丝疑惑。   他皱着眉头走了几步,终于在墓地角落里找到了另一座被积雪埋没大半的旧墓。   碑面因为承受不住岁月的脚步早已爬满龟裂,一些腐叶和干枯的藤蔓卡在缝隙里,上面同样有一行小字。   “这里睡着杰克,死于热寒。另外,谢绝鲜花,除非是我老婆珍妮送的。”   修格斯无声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又想起了蔻维尔那双风雪里的眼睛。   其实修格斯之前曾经不止一次遇到过蔻维尔,起初他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是作为黑暗里一个合格的猎人,远远缀在对方身后。   默默看着她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搜寻摸索,看着她在积雪里滑倒,看着她盘起的长发因为攀爬而散落下来,在及腰处晃动。   有时候,修格斯也会悄然接近,隔着一块门板感受她的气息。   修格斯自己也说不清,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原本遍布整个小镇的搜索范围开始莫名地缩小,老是不由自主的在富人区边缘这片打转。   每次修格斯遇到她,她的搜寻或多或少总会有所收获,然后她会因为那些小发现而在黑暗里挥舞着拳头,发出些孩子般压低声音的欢呼,只不过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些零散食物其实是修格斯提前放置好的。   她似乎还很精明,总是在回程的路上走走停停,利用一些拐弯和加速去甩掉她假想中的敌人。   虽然修格斯知道她的落脚地,却并不是经常能见到她。有时三五天,有时一周也难遇到一次,有时则是另一个女孩,也许是她的姐妹。   她出门的时间、路线、概率总是难以把握,后来修格斯终于下定决心,制造了一次偶遇,从而知道了她的名字。   为了接近蔻维尔,用食物交换身体这种卑鄙借口显然上不了台面,修格斯为此很是鄙夷自己。   但他实在不想再纠结下去了,自己的盗贼之名快要因为这种优柔寡断而哭泣了。   于是修格斯决定回到自己一贯的风格里,交换就交换,先把她变成我的女人,再把命给她,就这样吧。   不知道她最后会不会恨我。   修格斯笨拙而执拗地为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也在敏感的心里埋下了希冀。   这件事他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包括索尔,在他眼里索尔那种石头怪对感情肯定也是一窍不通。 第15章 盗贼之路   行走在黑暗的巷道里,食物…感情…明天…,凌乱纷杂的念头在修格斯脑海里交替徘徊,抓不住中心。   修格斯一时有些恍惚,突然想不起脚下这条向前延伸而去的道路通向哪里,只是莫名想起一句不知在何处听过还是看过的话。   “每一条路都是有尽头的。”   前方黑暗里隐约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强制将修格斯从泥泞般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他陡然惊觉自己离那个声音已经很接近,并且第一时间听出了那似乎是啃噬声。   在黑暗里相遇就是这样,每个人的黑暗视野范围其实都差不多,当你看见了我,其实我也就看见了你。   两个原本趴伏在地面的黑影带着粗重的喘息同时站了起来,一高一矮。他们脚边有一滩模糊的黑影,从扑面而来的风雪气息里修格斯嗅到了血腥的气味。   他们正在吃人,只是瞬间修格斯心里就有了定论。   这不是凭空臆想,因为地面那滩黑影的体积显然不会是一条狗或者老鼠,那高矮两个黑影也不可能冒着深冬的严寒跑到这黑暗危险的巷道里来打扫卫生。   就在修格斯考虑是强行通过还是回头重新选择一条巷道的时候,身后也响起了某人的脚步声。   迅速回头扫了一眼,修格斯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包围了。   这一路神思恍惚,疏于戒备了。   修格斯侧身背靠着墙壁,一边观察巷道两面的情形一边在心底默默反省着。   新到来的脚步声从身高判断也许是一个成年男性,不知道他周围是否还有其他帮手隐藏在暗处。   此刻两个黑影在前,一个黑影在后,分两边堵住了巷道前后的通路,同时和自己保持着一个视野的距离,这种合围的趋势里危险的味道已经不言而喻。   活着还是死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对于吃人这种事修格斯无意去斥责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甘愿成为别人的加餐。   双手交叉沉向腰袢的皮质刀鞘向上一提。   “咝灵!”   匕首出鞘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巷道里清晰可闻,但似乎并没有震慑到眼前这些人。   看来自己因为一个孩子的身高而被对方小看了,三个黑影丝毫没有让开通路的迹象,修格斯心底多了几分凝重。   这些显然已经不是那些战战兢兢的普通人,或许他们曾经是,但现在极度的饥饿已经让他们邪恶加身,背离了人性。   通常修格斯不愿主动去招惹亡命徒和实力派,而这些饿红了眼的普通人也被修格斯划入了危险的行列,因为他们没什么油水,却有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双方没有任何交流或询问,话多的人通常都活不了太久。   修格斯率先破局,他没有去管身后,而是选择了前方高矮两个身影作为突破口。没什么具体原因,也许只是因为当中有个身影看起来似乎比自己还矮小。   在他行动的同时,前方两个黑影也同时摆出了戒备和阻拦的姿势。   修格斯没有向着目标笔直冲刺,那样地面上的积雪会让脚步打滑,速度也起不来。   他的盗贼步伐起步姿势有些滑稽,看起来就像个摇晃的醉汉,却落脚极快,短短五步的视野距离硬是被修格斯走出了一种闪烁迂回的感觉。   在适当的距离,调整好平衡的修格斯双手反握匕首护在手腕外侧,像一只拉开翼展的鸟儿一样陡然爆发速度朝着那个矮小身影窜了上去。   前方两个黑影中那高个身影也凭借着判断离开了自己的站位,瞬间突进到矮个身影前主动迎上了修格斯。   “嗵!”   一丝钝重的劲风过后,黑暗里响起木棍砸在墙壁上的声音。   修格斯嘴角浮起不屑地冷笑。   灵巧的横移或突然间变向斜插才是盗贼步伐的精髓所在。   在高个黑影逼近的瞬间,修格斯从容地抬脚在左侧墙面上轻轻一蹬,像只灵活的跳蚤,凭借着反弹借力一个大幅跃步向高个黑影让出的右方空隙斜窜了过去。   完成突围的同时,修格斯左手的匕首还顺手划过了黑影的肩膀。既然对方轻视自己,那么自己有义务为他留下点纪念。   “唔!”兜帽下传来一声嘶哑的闷哼。   女人?让修格斯略微有些意外的并不是对方的性别或者之前不知藏在哪里的木棍,而是这个女人在这短瞬里所爆发出来的凌厉攻击性。   这时那个矮小的黑影突然动了。   不知道之前他是被吓呆了还是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过他切入战斗的时机刚好赶上修格斯划伤高个黑影还未落地的短暂滞空期。   这个小矮子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整个人像只猫一样飞身向修格斯猛扑而去。   他向前伸直到极致的双臂竟然在那极短的短瞬里准确地抓住了修格斯的手肘,然后狠狠一嘴咬在了修格斯手臂上。   手臂骤然挂上的重量以及对方扑击的惯性将还未落地的修格斯拉坠得瞬间失去平衡,同时和矮个身影滚倒在雪地里,滑出了一段距离。   冬天的厚衣服挡住了矮个黑影的攻击,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那恐怖的咬合力还是让修格斯有些心悸。   脸上骤然浮起狠厉,修格斯瞬间右手手腕反转,横抬起匕首就向还死咬着自己左手不放的矮子刺去。   因为缺少角度割喉已经难以施展,但刺中脖颈或者额头侧面同样可以送这个矮子去见祖先。   只是修格斯的匕首在即将刺中对方时僵硬地停在了空中,没有滑入预定的轨迹。   一个小女孩?   虽然修格斯自己也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但他的确可以把眼前这个矮小黑影称为一个孩子。   她最多七八岁的年纪,衣衫褴褛,稚嫩的脸庞上早已不剩一丝柔软或纯真,鼻梁以下的半张嘴脸因为糊满了未知血迹而看起来有些狰狞。   她用决绝的目光瞪视着修格斯,整个人浑身散发着不死不休的疯狂气质。   让修格斯下意识停住攻击的正是因为她的眼睛,虽然那暴躁的目光里早已只剩阴冷和混浊,却在那瞬间似乎和蔻维尔的眼睛有了某种莫名地重叠。   迅速挣扎着起身,死不松口的小女孩仍然像具吊死的尸体一样挂在自己的手臂上随风摆动。   修格斯心底咒骂了一声,弯起膝盖撞在小女孩柔软的腹部。   感觉手肘上凶狠的咬合力陡然一松,修格斯迅速向前方一个翻滚,再借着惯性猛窜出一段距离。   从修格斯发动攻击到脱离战场这一系列过程其实也就几个瞬间,等修格斯再回头去看时,他和那三个黑影已经再次拉开一个视野的距离。   中间那名女性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高矮不一的三个身影相互搀扶着,像是送行一样无声无息地站成一排,过了一会才渐渐退走,淡出了修格斯的黑暗视野。   修格斯并不担心他们会追来,在黑暗里奔跑追逐,危险程度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而且就算没有自己,他们地上那滩盛宴也还没有结束。   原本以为是一群结伙的暴民,但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加上最后出场的疑似男人的黑影,这似乎是一家三口的狩猎?修格斯大致作出猜想。   顺手挖起一捧积雪,修格斯一边擦拟着匕首上的血迹一边在心底默默总结着这次战斗的得失。   严格说来,这场突然的遭遇甚至算不上一次战斗,但修格斯仍然觉得有所收获。   他开始比以往更加深刻地明白伊泽尔说过的话。   伊泽尔是一个中年盗贼,有着瘦削、低调、沉稳的外表,但每个熟悉他的人都在心底默默认为那是一把藏在鞘里的利刃。   他并不是灰幕镇的原住民,而是一个把流浪这种状态诠释到极致的男人。   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居无定所,却又似乎无处不在。   伊泽尔符合修格斯对于盗贼这个职业的所有幻想,也一直是自己追逐的榜样。   他是修格斯进入灰幕镇盗贼公会的领路人,但修格斯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只是在小镇歇脚时偶遇的某个倒霉孩子而已,他的旅途里不会有自己这种小废物的位置。   所以修格斯一直在观察,认真而深刻地观察,或者说学习着伊泽尔的一举一动和处世之道。   收获肯定是有的,修格斯唯一说不清的是为什么伊泽尔的沉稳低调最后自己却学成了玩世不恭。不过对此修格斯觉得问题不大,于是在不伦不类里坚定了自己日后的新风格。   伊泽尔教过修格斯一些道理和战斗技巧。   其中有一条,他说任何职业者真正意义上要过的第一关不是竖立什么远近目标,也不是努力锤炼战斗技巧,而是杀人。   这片大陆上那么多冒险者,真正杀过人而且习惯杀人的其实是少数。如果不能在真正的战斗来临前越过杀人这一关,有极大的可能到头来你会变成被杀的那一个。   当时修格斯听了心里有些不以为然。   他信心满满地认为,只要事态发展有必要,而同时自己又握有先机,杀人这种小事,自己终究会信手拈来。   直到此刻回想起刚才的遭遇,自己刺向那个小女孩的匕首下意识地停顿在空中,修格斯才终于意识到,残忍是学不会的。   也许环境的逼迫能让人暂时跨越心里的障碍,但如果想把这种残忍变成自己性格的一部分,那需要阅历的堆积,还要用时间打磨掉心底的善良和温情,才能让内心坚硬如铁。   自己,似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至于该不该走往那个方向,修格斯还不是太确定。   平复了心里这次短暂遭遇带来的波动,修格斯继续顺着主街道向北区前进。   北区那片灯火闪烁的区域在前方黑暗里依然醒目,却没有让人感觉到丝毫温暖。修格斯知道自己今天还有一件更大的事情要做,那里,才是自己的战场。 第16章 公会   脚下被积雪埋没的主街道终于走到了尽头,从泥泞土路进入了由不规则小石块打磨铺接而成的碎石路面。   从这里开始,才是灰幕镇真正意义上的北区,富人们聚集于此,各个公会也在此盘踞。   他们煞费苦心的从各个方面和穷人划清着界线,财富、实力、谈吐、穿着、或者修葺过更为整洁的路面。   但在某些真正见过世面的人眼里,这些用武力和财富堆积起来的光鲜背后其实并没有多少底蕴,这些势力终究只是乡下的势力,富人也只是乡下的富人。   饥荒后的北区相对冷清,街面上行人寥寥,气氛紧张,不时有一些把面容藏在兜帽里故作神秘的家伙脚步匆匆地穿街过巷。   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了酒馆周围,那里灯火通明,依然喧闹可闻。   三四个看上去稍显强壮的流浪汉正坐靠在酒馆门口等待着剩饭,矮檐下的光亮处,几个佣兵装束的魁梧男人正和拉客的妓?女们调笑着。   她们散发着廉价香水味的妆容依然妖艳,让人想起和谐的旧时光。   穷人是不会贸然接近北区的,因为他们知道踏入这里命运就不在自己手里了,而躲在贫民区还有机会和别的穷人打生打死。   如果没有必要,北区也没人会跑到贫民区去乱逛。至于黑暗里那些正在发生的残酷和丑恶,只要我还沐浴在光明下,那重要吗?   当修格斯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北区街道上时,整条街道上的人们目光几乎同时有了一个侧重,不是直接观察,而是以眼角的余光微不可觉地悄然扫视过来。   看清修格斯的面容后,那些暗含戒备的视线又继续回到了游离状态。   如今跻身于北区的人大多相互认识,这种认识不是指彼此之间有什么交情,而是我隐约见过你,大概知道你的身份以及背后有些什么势力。   盗贼公会的无形庇护仍然有用,所以即便修格斯只是公会外围的一条小杂鱼,也没人会去刻意刁难他。   引起了盗贼公会的误会,或者说给了对方某些出手的借口,得不偿失。   街道两边格局不一的建筑里时而有昏黄的灯火透出来,将整条街面上的黑暗切割得凌乱破碎。   修格斯默默走过一道道光与影的交界,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   他走得很慢,实际上这一路他一直在思考。   修格斯并不喜欢这种非自愿性的深沉,他其实更希望自己的世界可以简单一点,但是没办法,因为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很危险。某个步骤的错漏或者考虑不到位,可能就没有明天了。   拐过几条巷道和岔路后,修格斯在一座低矮的房屋前停下了脚步。   这座房屋没有门徽旗帜或者任何显眼的地方,寒酸的外观看上去更像是某个富户的谷仓或者柴房,但这里的确是灰幕镇盗贼公会的驻地。   眼前斑驳厚重的圆顶木门紧闭无声,透露着对于来访者的态度。   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修格斯靠上前,在门上敲出三长两短一轻的节奏。   过了一会,门吱呀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张怒气冲冲爬满络腮胡的粗犷脸庞,俯视般低头扫了修格斯一眼,又消失在了门后。   修格斯抬手将门缝推大,随后整个人也钻进了屋里。   用后背将门板慢慢抵合,修格斯已经大致对屋内的环境扫视了一圈。   空旷的屋子里一切还是一如既往的破败,乍眼看去会让人怀疑来到了马厩之类的地方。   沿墙堆着一些引火的干草和木柴,角落里有一张小圆桌和两个矮凳,除此再无其他。   此刻屋子中央燃着火堆,两个矮凳已经被搬到了火堆边,上面分别坐着萨姆和怀特。   萨姆是刚才为修格斯开门的络腮胡壮汉,没人知道这个已近中年拥有着黑熊般体格的暴躁男人为什么会选择盗贼这样一个对身体灵活性要求极高的职业。   他似乎一辈子都在怒气冲冲,至于愤怒的来源,也许他曾有过一段糟糕的童年,也可能他的女人曾送过他一顶帽子,谁知道呢。   另一边坐着和壮汉萨姆形成鲜明反差的怀特。   他整个人瘦削得仿佛一根牙签,病态的苍白肤色像是吃多了烂菜叶的厌食者,发隙间过于阴冷的目光总是让人想起藏在草丛里等待什么的毒蛇。   怀特正值青年,只不过油腻邋遢的披肩发和凌乱的胡茬很好地掩盖了他的实际年龄。   显然今天由这两个人在此值守正门。   他们在瘟疫之前刚加入盗贼公会不久,和修格斯一样属于外围见习成员,从资历上来说修格斯甚至比他们还要更老一些。   整个盗贼公会共设有三个日常岗位。   其中一处属于常规性轮值,在每一周末尾会由轮到的某个公会成员负责打扫公会卫生。   剩余两个岗位相对重要,时刻需要有人值守。   堆放公会物资的储物室门口通常由一名正式盗贼看守,而正门这里则由一名正式盗贼带领一名见习盗贼负责。   不过这么冷的天,正式盗贼们肯定都跑去喝酒取乐去了,所以此刻正门这里只剩萨姆和怀特两个见习新人坐在火堆边发呆。   今年这个冬天,每日的值守人选不再是硬性指派。   鉴于当前灰幕镇食物短缺的紧张局面,在这个冬天任何一名见习成员都可以通过自愿报名的形式参与到每日的值守当中,事毕后能混到当天相应的口粮。   正式盗贼每天都有定额的食物发放,所以公会这个举措主要还是为了安抚见习成员的人心。   无奈岗位有限,最近见习成员之间经常因此陷入争抢差事的境地。   修格斯不时也会加入争抢行列。   虽然有索尔那边食物上的支援让他其实可以不必为了点剩饭那么卑微,但修格斯从没打算暴露那条后路,所以平常在公会里他仍然默默扮演着自己原本的角色。   其实就算没有食物紧缺这个诱因,想晋升成为正式盗贼的人也总会抓住一切机会。   毕竟平常除了一些明面上看得见的个人贡献,公会对于见习成员的考核观察无非就渗透在日常的琐事里。   至于教你做人,从来不是公会的义务。   反正最后能用的人就吸纳,不能用的就滚蛋。   目前盗贼公会的成员结构从上往下依次为会长、副会长、执事,然后是五名正式盗贼,五名见习。   新成员的吸纳以及公会一些重大决策由会长定夺,副会长协助补充并同时管理着见习成员的晋升,执事主要负责公会外交、指令的传达以及外界各种委托任务的接取等相关事宜。   原本公会里正式盗贼和见习盗贼的人数都是七人,但在不久前完成一份灰色委托时,公会派出的任务小队从黑暗荒野里铩羽而归,正式和见习成员各自折损了两人。   一般情况下正式成员如果死于任务或者势力间的争斗,公会会为你收尸,还会替你索要殓葬费,虽然那钱已经和你没什么关系。   在外面惹了麻烦,只要有利可图,众盗贼也会暂时团结起来对你施予援手,让你的敌人知道一群盗贼是怎样的存在。   总之成为了正式盗贼,意味着更好的待遇,意味着参与公会任务以及学习高端战斗技巧的资格,同时也意味着你真正纳入了组织的庇护。   不过盗贼公会正式成员的人数一直额定在五至八人之间浮动,即使不久前刚死了人,但据以往的编制来看,现有的包括修格斯在内的五名见习成员也不可能全部成为正式盗贼。   于是五个见习成员之间的竞争演变在日常生活中就成了彼此间莫名的敌意。   这种勾心斗角的竞争里修格斯并不占什么优势,相反还有些艰难。   年龄得不到重视是主要原因,谈资历更是没用,公会肯定不会在一群见习的渣宰间讲究什么排资论辈。   成年人的世界远比修格斯想象中恶心和复杂,而且负责见习成员晋阶的副会长锁链还对修格斯一直抱有着很深的成见。   就算日后最终成功脱掉了见习的帽子,正式盗贼之间的相处必然也不会一团和气,不过那又是另一个层面的斗争了。 第17章 颅鼠   最近修格斯都和索尔混在一起,已经好几天没来公会报到了。   “嘿!伙计们,外面糟糕的天气真是冷透了,这几天有什么新鲜事吗?”   修格斯很快进入了自己的角色,脸上洋溢起热情的笑容,向火堆边的萨姆和怀特打着招呼。   火堆边的两人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连头都没抬。   萨姆双手拢在火堆上,宽厚的屁股完全遮蔽了可怜的矮凳,像个半蹲在空中的滑稽雕像,怀特正低着头用一块陈旧的皮料擦拟他那把成色普通的匕首。   这种无人搭理的局面,修格斯早就习以为常。   反正修格斯也不喜欢这两个人,这种不喜欢并非是因为见习成员间的竞争所带来的敌意。应该说他从来不喜欢盗贼公会的任何人,更不喜欢这个肮脏的地方。   在修格斯心里只有伊泽尔才是唯一背得起盗贼这个名号的人,可惜自从不久前那次任务之后,伊泽尔再也没有回来。   当领地里某个镇子的各势力之间出现本镇势力无法解决的争端,他们通常会从别镇雇佣一些有实力的新面孔,用血腥而直接的手段来打破僵局。   那些灰色委托报酬通常都很丰厚,也很危险。   对于接受了委托的势力而言,能否出色地完成任务同时也代表着公会在外面的名声和脸面。   大约半年前那次任务由新晋的副会长锁链带队,公会派出了伊泽尔和另外一个叫做弯钩的正式盗贼,还有两个见习盗贼跟队负责打探消息或者跑腿之类的杂活。   虽然整支队伍的职业组成相对单一,但严格说来小队里包括副会长在内的三个老牌盗贼都是硬手,这股力量即便放在整个领地里也不容小觑,可见公会对那次任务的重视。   意外的是最后只有副会长锁链浑身是血的跑了回来,他说众人根本没有到达发来委托的蝙蝠山麓,半路就在黑暗荒野里出事了。   据锁链描述队伍被一群有镰翼的飞行怪物冲散,它们快速而猛烈的攻击方式在黑暗里诡异难敌,成员依次殒命,只有他侥幸拼着受伤逃了回来。   锁链的说辞背后其实有许多值得推敲的地方,但那是会长该费心的事情。修格斯人微言轻,关注了一段时间没有结果后,也就失去了兴趣。   公会里的人都说伊泽尔死在了荒野里,修格斯自然对于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看到有人比自己更有能力活得更好,自己又无力超越或者取代对方,那就在心里咒他去死好了,人心不外乎如此。   修格斯坚信那个谜一样的男人只是就此踏上了新的旅途。   伊泽尔不见了以后,修格斯对盗贼公会本就脆弱的归属感更是消耗殆尽。   不过一番权衡后最终他还是坚持留了下来,毕竟盗贼公会的庇护让他在镇上做事时有所便利,更重要的是许多尚未接触到的盗贼技巧仍然对他有着很大的吸引力。   偶尔修格斯也会怀疑继续这样的人生是否有意义,但他自己也不知道改变哪天会来。   嘴角挂着不以为然地笑容,修格斯不再理会火堆边的两人,转身向屋子角落里走去。   那里的地面上有一块用横竖木条加固钉制的方形厚木板,斑驳陈旧。   修格斯抬起一只脚蹬在墙面,双手下沉抓紧木板边缘染满锈迹的铁环用力向上一提,令人牙酸的木料摩擦声后,木板下的空间豁然开朗。   盗贼公会的总部就在下面,这种进入地下的方式很像索尔的那口枯井,但盗贼公会的地下远比井底宽阔得多。   这里多年前也许只是个用于堆放谷物干菜果酒之类的地窖,但经过数代盗贼的盘踞和扩挖后,如今下面的空间快要赶得上修道院正厅的神圣礼堂了。   每次拉开公会这扇地窖门顺着绳梯攀爬而下,修格斯心里都会泛起浓浓的厌恶。   他很怀疑盗贼这个职业是不是除了阴影中,只有躲在地下才能更自在,看来人们把盗贼称为‘老鼠’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地下总部的空间整体呈长方形,中间仅有一条过道,过道上铺着早已分不清材质和本色的污黑地毯,仿佛预示着多年前的盗贼公会也曾经风光过。   这条唯一的过道并不长,中段和尾段悬挂在墙面的油灯光源覆盖了大部分区域,让整条过道一片明亮,任何人只要站在地毯的一端就可以大致将整个公会的格局尽收眼底。   总共十三个房间,过道两侧各整齐分列六个小单间。   过道尽头打横的那间面积最大,是公会以前的杂物室,不过使用率并不高。毕竟盗贼们擅长把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却不擅长自我积攒。   过道尽头左侧那个单间为会长室,绳梯处右侧这间似乎是因为当年挖穿漏了水,成了堆放垃圾的地方。   剩下的十间为正式成员的居所,算是公会福利的一部分。当然,如果你有能力也可以住在外面享受更好的生活。   会长室里的格局类似书房,据说其中有一条不知连通向何处的暗道,作为总部被人从外面攻破包围时的退路。   不过这些年盗贼公会一直没有遭遇过什么辣手的麻烦,这个说法也就从未得到过证实。   灰幕镇局势恶化后,最大的那间杂物室被正式划为了物资储藏室,公会现存的食物就堆在那里。   修格斯今天的目标就是储物室里的食物。   今天值守在储物室门口的是正式盗贼提尔。   他身材精瘦却有着‘酒桶’的外号,来自他酗酒如命的恶习,通红的酒糟鼻和半秃的脑门让这个刚步入中年的男人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得多。   此刻提尔正无聊地用匕首修理着自己的指甲,当修格斯跳下绳梯落在过道上时,他只是略微抬头扫了一眼,又低头回到了自己的专注里。   伊泽尔还在公会的时候从来不屑于背后说人长短,但介于修格斯的年纪和阅历,他曾经侧面提点过修格斯,不要和提尔走得太近。   虽然提尔在众盗贼之间一直以老好人性格著称,颇得人缘,但暗地里他才是整个公会最奸诈的人。标准的骑墙派,利益至上者,转个身随时能把任何人出卖得干干净净。   修格斯从未忘记过伊泽尔的告诫,不过今天提尔的老好人性格刚好有利于自己计划的展开,于是修格斯脸上堆起亲和的笑容顺着过道向提尔走去。   一路上修格斯看似目不斜视,实际上无数的细节正飞快掠过他眼角的余光。   比如垃圾房里的垃圾经过近一周的积攒已经快堆成个小山包了,还有此刻过道两边的房间全部处于房门紧闭的状态。   其中大多数也许人不在或者在休息,少数几间房间里倒是隐约有女人的娇笑和喧闹声传出来。   之所以紧闭房门肯定不会是因为盗贼们的羞涩,只不过关起门来可以玩得更放浪一些,不会吵到别人。   这些该死的家伙又把妓?女带进公会里来了,不过这也正好切合修格斯的心意,因为这些迹象表明会长此时应该不在公会里。   忍受着提尔身上散发出的难闻酒气,修格斯靠上前。   “嗨,提尔,我的朋友,他们听起来很热闹,你不去喝两杯找点乐子吗?”修格斯边说边向那些传出喧闹的房间扬了扬下巴。   没等提尔回应,修格斯又以商量的语气继续说道:   “帮个忙,让我来替你站会儿,入夜后用餐时分我两片面包就可以了。这一整天我都没吃过什么东西,快要撑不住了。”   修格斯没有直呼对方外号,话语里也隐隐透着客气和请求。   他相信这个提议对嗜酒如命的提尔有着很大的吸引力,毕竟提尔已经是正式盗贼,每天都有固定食物发放,此刻值守在这里纯粹只是义务站岗。   现在自己甘愿主动帮对方减轻负担,提尔没有理由不动心。   抬起指甲吹了吹,提尔偏头斜视着修格斯,片刻后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老好人笑容。   “那就用心点!颅鼠。”   说完提尔迈步离开,修格斯一直目送他进入某间传出喧闹的房间,直到关门声传来。   主动顶岗这种类似助人为乐的事情如果放在以前肯定会让人觉得你别有用心,但现在食物短缺,岗位有限而且争抢激烈,一切也就顺理成章。   颅鼠,是修格斯的绰号,公会上下都这么叫他,原因是在一次赌博游戏里耍小聪明赢了一手之后的玩笑。   绰号本身并没有多少侮辱性,久而久之修格斯也就习惯了。   在冒险者们的认知里,颅鼠是黑暗荒野里一种奇怪而危险的鼠类。   单独遇到一两只你可以很轻松的干掉它们,但一旦数量超过三只以上,据说它们会因为同类数量的叠加而带来智慧的递增,颅鼠群甚至能掌握魔法,并且极具攻击性。   没人愿意面对大规模颅鼠群,因为那和面对一个高阶法师没什么区别。 第18章 猎人们   空旷的过道上此刻只剩下修格斯一个人。   过道两侧房间里的那些喧闹依然在继续,但在修格斯的感知里,整个世界却仿佛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自己的心跳。   他的计划并不复杂,趁着顶岗的机会开锁潜入储物室。   偷出食物打包后埋在公会的垃圾堆里,趁入夜的用餐时间值守正门的两人下来换岗的间隙,假装出去方便将食物偷偷运出公会藏在巷道某个隐蔽的角落里,再若无其事地回来。   在公会里待到自己可以自然离开的时间,一切也就尘埃落定。   这个看似粗陋的计划肯定存在着破绽,但修格斯认为无论怎么改变布局,这件事的难度依然大同小异。   毕竟要从一群专业盗贼聚集的公会里偷出东西来,就像冒死在巨龙的巢穴·里偷蛋一样,要么你吃掉蛋,要么巨龙吃掉你。   之前靠着这个方法他曾经屡次得手,有时候是一小袋豆子,有时是几片肉干面包之类,一直安全至今。   不过修格斯很清楚,掘墓太多终究会遇到鬼,所以这一票应该是自己最后的杰作了。就算事后公会最终并没有发觉失窃,自己接下来也将默默蛰伏很长一段时间。   之所以要顶岗而不在自己的岗位上做这件事,只是因为修格斯想顺便把水搅浑。   比如现在,老好人提尔已经分走了这件事一半的嫌疑。   如果运气好一点食物失窃的事态能够过两天再爆发,那时已经换岗好几批人了,整个公会上下大部分人都将被划入嫌疑。   总之嫌疑的范围越大,自己相对也就越安全。   从腰带夹层里摸出开锁工具,感觉到自己的手略微有些颤抖,修格斯无声地吐出一口长气,强行压下心底的紧张和躁动。   这种铤而走险和与穷人拼命不一样,面对普通人自己或许还能占着些技巧全身而退,但这件事情要是败露,自己必死无疑。   将双手背到身后,修格斯凭借着感觉将工具插入锁眼。   从表面上看他此刻像是在尽责地值岗,只不过那背着双手的站姿和直视前方的表情过于严谨僵硬了。   意识到这一点,凝神开锁的同时修格斯张嘴活动了下面部肌肉,让自己的表情更柔软一些。   “咔嗒。”   过了一会,随着一声细微的金属撞击声后,修格斯感觉到了锁具的松动,储物室的门打开了。   最后扫了一眼过道两边那些大门紧闭的房间,修格斯整个人倒退着,仿佛一个摇曳的鬼影般瞬间闪身消失在了储物室门内,然后门板悄无声息的再次闭合。   从打开储物室大门的这一刻起,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此刻外面任何人都可能无意间打开房门来到过道上,无人值守的情况将一目了然,计划自然也就败露了。   整个偷窃过程虽然耗时不长,但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随机事件,没有具体的规律或者时间差可以把握,算是整个计划里最不稳定的危险部分。   而且最后还有一个难点,偷窃得手后自己还要提着打包好的食物横穿过道冲进垃圾房里,挖开垃圾将食物掩埋,那个过程一旦被任何人撞见……   黑暗里,修格斯果断甩了甩头,强行驱散脑海中各种下意识的糟糕臆想。   现在唯一重要的是,不论自己想怎么做,速度必须要快。   古老的木质地板不知经历了多少年月,稍微下脚过重都有可能带起腐朽的炸裂声。修格斯谨慎地注意着每一个细节,凭着记忆在黑暗里摸索。   虽然视野有限,但储物室的格局早已在他心里。   这间临时储物室大概有修道院两间祷告室那么大,相对空旷。   两边靠墙处堆放着一些杂物和陈旧的桌椅,食物应该就随意地堆放在旧壁炉前面房间中央空旷的地板上,旁边还有一些品种繁杂的酒水之类。   很快,几个或歪倒或直立的布口袋进入了修格斯的黑暗视野。   他迅速从衣襟里扯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空布袋无声地抖开,准备动手。   修格斯自然不可能把这里的食物全部搬走,所以他只能在诸多杂食里各挑拣一部分,然后把自己的空布袋装满。   整整一袋的分量相比起食物总量并不算太显眼,但也已经是以往修格斯悄悄拿走的很多倍了。   至于这件事的最终影响,如果公会发现失窃肯定会有某个甚至某几个倒霉鬼被牵连,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在修格斯心里,自己人的生存胜过一切。   别起两个手指在布袋表面弹了弹,从触感判断这应该是一袋沙豆,修格斯迅速将目标转向下一个布袋,很快,凭借着摸索他找到了自己最在意的肉干。   就在他伸手拉扯布袋口的绳索时,储物室的黑暗角落里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看来你开锁的技巧还有待磨炼,太慢了。”   黑暗中,正在解布袋的修格斯全身猛然一僵,巨大的恐惧瞬间笼罩了他。   那是盗贼公会会长毒牙的声音。   连公会正式成员都算不上的修格斯自然和对方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以往也从未得到过和会长交谈的殊荣。   不过修格斯曾多次参与过公会例会,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会长训话,公会成员聆听,要记住毒牙会长那略带沙哑的浑厚嗓音并不难。   冷汗顺着脸颊滴落,修格斯开始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就像被迎头浇下满满一桶冰河水,这颤抖从开始就再也没有停下过。   既然会长此刻出现在这里,修格斯知道自己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在一定的利益面前,人们总是会忽视那些可能到来的厄运,用侥幸来麻痹鼓舞自己。   整个偷窃计划展开前修格斯曾做过一些准备,主要是心理上的,对于失败的结局自然也有过预想。   但他觉得既然下定了决心,那么不管等在前面的是苦酒还是毒药,喝就是了。   真正的男人不一直都是那样活着吗?   此刻真到了生死他才发现,之前那些假想的决心是多么可笑,而且自己也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硬气,能够微笑着跨过死亡边界。   嘴里弥漫起苦涩的味道,修格斯不想死,死在这个年纪,死在这种并不名誉的小事上。   何况不久前才刚刚摆脱孤独,对于生活他还有着太多的期待和幻想。   这一瞬修格斯很想转身夺门而逃,但是他不敢。残存的理智在警告他,会长毒牙绝不是那种和你打个招呼再目送你安然离开的人。   “咻~”   厚实织密的毡布被掀开,一盏原本就未熄灭只是暂时被遮掩的铜质油灯重新暴露在黑暗里。   骤然的光亮让修格斯眯起眼,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等视线逐渐适应,修格斯才发现整个房间里包括自己在内居然有四个人。这让他无比庆幸,如果自己刚才稍有妄动,此刻无疑已经死透了。   就像修格斯预料的那样,掘墓太多终究会遇到鬼,而现在,鬼来了。   会长毒牙位于房间里侧的右边角落。   这个临近中年的男人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极附亲和力的笑容,精干整齐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一套修身得体的皮质猎装让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近似优雅的气质。   此刻他正抱着手,双腿交叉横搭在面前的桌子上,屁股下的椅子两个椅脚撑地,翘起的部分正保持着平衡在空中悠闲地晃动着。   左边角落是盗贼公会的执事弗雷尔,他坐在一张旧桌子上,一条腿横在桌面,另一条腿无处安放似的随意耷拉着垂下,那仰头半靠着墙的样子看上去更像个忧郁的游吟诗人。   修格斯印象里他在公会中一直是个话不多的人,似乎大部分时间都在忙于公会事务,偶尔与公会成员有所交流也是寡言少语,但其实他对外的形象却极善言辞。   最后一个,位于修格斯身后靠近储物室大门的角落,同时也是修格斯在整个公会最为厌恶的人,副会长锁链。   这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被冠以‘锁链’的绰号不是没有原因的。   据说他在加入盗贼公会前还是一名闲散佣兵的时候,曾经热衷于争斗,而且对杀人这种事似乎颇有心得。   当自己的敌人失去抵抗能力后,他喜欢用锁链缠绕住目标的脖颈,然后从后面用膝盖顶住对方的背,双臂拉紧锁链的同时向两边用力,最终勒死对方。   锁链很是沉溺于这种杀人手法,因为这能很大限度地剥夺对方最后的体面。   死者大多狼狈不堪,面色青紫肿胀,口鼻溢血,长长的舌头伸出,严重的还会失禁。   残忍变态的恶趣味并不是修格斯厌恶他的最大理由,而是因为锁链为人尤其阴狠善妒,周围所有比他有能力的人都是他的潜在敌人。   也正因此为人低调却实力过硬的伊泽尔天然就和锁链站在了对立面,表面上锁链搂着伊泽尔的肩膀把酒言欢,暗地里却黑手不断。   自从伊泽尔不见了以后,对于修格斯这个伊泽尔的小狗腿,锁链很是找了一些由头把修格斯好几次修理得鼻青脸肿。   此刻锁链的表情隐隐有些失望,原本以为这场狩猎等来的会是镇上其他势力的硬手,想不到却只是公会里的一只小老鼠。   不过看到踩线的是修格斯,他的表情随即又兴奋起来。   掌心拍打着一束粗实的麻绳,锁链微笑着走上前来。   握住绳索两端向中间一挤,绳索中段自然地屈起一个交叉状的圆环。   轻轻将圆环套在仍在不由自主颤抖着的修格斯脖颈上,锁链的神色看上去很温柔,就像给微冷的情人披上外套。   他很期待当绳索扯紧的那一刻修格斯会有些什么表现,会不会像一只被蛛丝吊死的小虫子那样凌空抽搐呢?   这种另类杀戮带来的想象和快感是再尤物的女人也无法带给他的。 第19章 摇晃的人生   感受着脖颈间的绳索带来的粗糙刺扎感,修格斯逐渐冷静了下来。原本深入骨髓的恐惧,反而因为即将来临的死亡而莫名得到压制。   最紧张的时刻其实已经过去了,既然现在事态已经爆发,惶恐毫无意义。   他知道在锁链动手前还有一个环节,会长毒牙的最终审判还未落地。   于是修格斯的意识开始飞快转动,妄想在这无解之局中找到一丝自救的可能。   这辈子活到现在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机智过,但最终他只能颓然地发现在当前这个四面坚牢的封闭环境里,自己已经丝毫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心里并没有太多后悔的情绪,修格斯只是有些难过,不知道索尔和蔻维尔姐妹俩能不能安然熬过这个冬天。不过没有了自己,他们的负担想必也能轻松一些。   偷窃计划的方向和可行性是没有问题的,可惜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入冬后,公会物资里的食物份额每天由会长毒牙亲自进行分配,再交由手下发放下去。   修格斯一直是谨慎而聪明的,每次伸手也从不贪婪。   他本能地认为到了会长这个层面,在分配食物这种琐碎小事上不可能花费太多的精力,更不会每天都去清点繁杂的食物总量。   事实证明修格斯的大胆猜测没什么问题,这也是之前他能一直凭着细水长流的小把戏屡次得手的原因。但此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被眼界限制了判断力,严重低估了会长对于那些食物的重视。   事实也的确如此,少了几颗豆子毒牙肯定发现不了,但如果时不时少了一捧,终究还是惊动了细心的毒牙会长。   实际上毒牙对于那些食物的重视远超过公会里每个人的想象。   因为那早已不仅仅是生存的必须,同时还意味着公会十多号手下的平衡和安定,意味着自己权势的稳固。   更重要的是如果熬到开春饥荒的局面仍然得不到缓解,在抛弃了众人后,他还得带上足够的食物去荒野里赌运气,那些食物又成了最后的退路。   发现食物失窃后,毒牙并没有声张。   他从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公会上下每个人都有嫌疑。   经过一番细致地观察和筛选后,执事和副会长的嫌疑首先被排除。   公会的三巨头聚在一起,讨论的最终结果认为这次失窃事件大致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公会里的某人或某几人因为利益驱使从而搞出的一幕监守自盗的小把戏。   另一种则要严重得多,也许公会内部有人和外界的人有所勾结,企图通过这件事来动摇盗贼公会的根基。   毕竟在争权夺势抢地盘这些老故事里,盗贼公会从来不缺少敌人,如果别的势力想趁混乱的局势做点什么,当前无疑是下手的好时机。   三个高层由此展开了一系列布局,他们瞒住了所有公会成员,只是暗中指派酒桶提尔那个墙头草作为外应。   三人在公会中的位置和立场决定了他们必须同时参与到计划里,对这场狩猎抱以足够的重视,以确保就算事态失控也不会演变成一场颠覆公会的暴动。   相应的后手安排完毕,整个狩猎计划的内容反而很简单,就是等。   三巨头同时出手这种盛大的欢迎仪式自然不是针对修格斯这种小角色准备的,他的实力也远远不配。   实际上在真正的猎物撞线以前,毒牙他们也不知道等来的会是谁,有几个人来,以怎样的方式来。   这场狩猎距今为止已经持续了三天,每天上午或下午的某个时间段酒桶提尔都会不定时地值守在储物室门口。   如果修格斯这几天到过公会,他也许能从这种不正常的人选重复里察觉出细微的端倪。可惜这几天他都和索尔待在井底,现在已然没有机会了。   “噼啪。”   浸油的灯芯发出燃烧的爆裂声,爬满铜锈的栅格灯架上镌刻着古老而怪异的纹路,底座是一个被压弯了腰作出背负状的袖珍骷髅。   会长毒牙的视线慢慢从油灯上移开,最后停留在修格斯脸上。   “虽然你我之间从没有过具体的交流,但寥寥几面,我记得你在公会的见习成员当中一直很活跃。”   “不可否认你在饥荒初期的奔走的确为公会带来过一些贡献,这是你的功劳。”   略微停顿后,毒牙的声音再次响起,为这件事定下了最后的基调。   “所以你不会死,但要留下双手。”   听到毒牙话音落地的那一刻,修格斯表面上露出一副像是因为可以活命而松了口气的表情,其实心情已然走下深渊。   会长的最终判决一旦作出,几乎很难再有改变的可能。   修格斯仿佛看见自己的人生正走向绝望的方向,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对于一个盗贼或者一个普通人而言,失去双手其实也能活下去。但从此人生的风景已经注定悲凉,只能承受着别人鄙夷或者厌弃的目光,终日行走在泥泞的黑暗里。   那是真正的黑暗,从此生命再无曙光的那种。   这绝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结局,以其变成一个生活不能自理拖累周围的废人,还不如眼前痛快地死去。   更何况修格斯很清楚自己就算失去双手也未必能活着离开公会。   他们肯定会先斩断自己的一只手,然后在逐步加压地折磨中展开审讯。   一旦自己的答案不能甩脱勾结外人的嫌疑,打消他们的疑虑,自己就算没了双手最后仍然是死路一条。   将挂在修格斯脖颈上的绳索取下,副会长锁链暗自撇了撇嘴,显然会长的这个判决并不符合他心中原本的期待。   顺手扯过一张旧桌子,锁链用绳索将修格斯的手腕在桌子一侧固定,再绕回来按住修格斯的肩膀强行让他的右手在桌面上呈拉直状。   然后锁链从自己腿侧扣带里拔出一把平常用于投掷的精致手斧,在手里掂了掂。   这种手斧窄刃、短柄、以轻巧便于携带为特点,用来砍手稍显勉强,但也足够了。   修格斯像个断了线的木偶般,一动不动任人摆布。   反抗?不存在的。   他很清楚公会里任何一个正牌盗贼都有足够的实力像碾死蚂蚁一样随意揉捏自己,何况还是眼前的三巨头。   手斧的锋刃距离自己很近,冷意逼人。   那金属锻面的流光里倒映着自己的脸庞,可惜模糊不堪,像极了自己即将崩散坠落的人生。   半趴在桌面上,修格斯有些艰难地扬起头直视着毒牙。   “我有一个母亲,她是个妓?女,曾经和数不清的不同男人来往,至今我仍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现在她重病缠身,饱受饥寒,眼看就要饿死了。”   “但我不能让她死,相反我还要帮她活下去,我要让她生不如死地活着,好继续享受她余生里无尽的苦难。”   修格斯述说的语气从平静逐渐转变为癫狂嘶哑的嚎叫,话语里充斥着恶毒和愤怒,脸上爬满扭曲和疯狂。他双眼怒瞪,嘴角挂着笑,同时却又泪流满面。   装疯卖傻肯定没什么用,但修格斯哭得很真实,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破绽。   没有说什么求饶之类的蠢话,最后关头,修格斯突然说这番话的目的有三个。   第一个目的自然是放大自己的弱小和悲哀以博取同情。   不过修格斯对此并不抱多少期待,高高在上的会长对于自己这种小角色肯定不会有任何恻隐之心,这张同情牌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年幼带来多少说服力。   在利益的世界里,年龄或者什么悲惨身世从来都无关紧要。   第二个目的在于修格斯需要隐晦的点明,自己的偷窃纯粹是为了利益,为了救助自己快饿死的母亲。   这只是个人行为,而不是一批人,更不是一场蓄谋已久准备颠覆公会的阴谋。   这是会长他们必然要问清的事情,但他们问,和自己主动说,不同的态度也许能稍微影响到会长的决断。   而且想要取信于眼前三个高层,怎么开口也有着一定的艺术性。   不能直言,最好的方式就是像现在这样从侧面编一个故事,让毒牙他们觉得是他们自己从中听出了答案。   第三个目的,公会如果想要验证自己所说是否属实,只能派人跟着自己去见见自己所谓的母亲,这正是修格斯迫切希望的。   只有离开眼前这个四面封闭的环境,去到外面他才有拼命的机会。   当然极大的可能是最终逃不掉,不过修格斯已经无所谓了。   如果死了,自然万事皆休。   如果侥幸逃脱,那么今后是换个地方过着藏头露尾的逃亡生活,还是站在公会的对立面遭受无尽的追杀,那又有什么关系,能活着就不错了。   修格斯的故事并没让毒牙的表情产生任何波动。   这听起来很正常,每个人都有母亲,就算是孤儿也不可能从石头里蹦出来。   将头仰靠在椅背上,毒牙闭着眼陷入了沉吟,过了一会才有声音再次传来。   “右手。”   这无疑已是会长最后的宽容。   修格斯并不知道这短瞬里是什么触动了毒牙,但骤然减半的处罚结果让他觉得自己摇晃的人生或许还有着拯救的机会。   于是修格斯挣扎着再次仰起头,以更加急促的语气说道:“我……”   “嘭~”   刚一开口修格斯便被锁链一记重拳砸在脸侧,脑袋扭朝一边,嘴角飞溅出血迹。   眼看这只喋喋不休的小老鼠就要挣脱捕兽夹,这绝不是锁链想要的结果。   用拳头打断修格斯之后,他一脸狰狞地扬起了手斧。   一只右手也不错,只要斧子落下,修格斯的人生差不多也就落幕了。 第20章 会长的态度   就在锁链高高举起的手斧即将落下时。   “我有一个朋友,他能在荒野里来去自如。”   用自己最快的语速喊出这句话后,修格斯额头紧抵着桌面默然闭上了眼睛。   可惧的不是疼痛,而是人生的凋零。   储物室里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发生。   慢慢睁开眼,修格斯试着动了动手指,感觉到汗水顺着指尖滴落,他松了口气,自己的手还在。   锁链的字典里肯定没有仁慈这两个字,之所以及时收住手斧下落的力道,不可否认修格斯的话及时引起了他的兴趣。   就在场盗贼公会三个高层的个人实力而言,彼此都有着丰富的冒险经验,也从来不认为进入黑暗荒野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但要说‘来去自如’四个字,他们是配不上的。   毕竟荒野里那么多怪物和魔兽在到处乱跑,谁也说不清死亡和运气哪个先到。   在锁链看来,修格斯此刻垂死挣扎之际突然提到他有一个貌似很有实力的朋友,是虚构的谎言也好,虚张声势也罢,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相反,从修格斯喊出的这句话里隐隐透着一种震慑和威胁的味道,哪怕那并非修格斯的本意,最终也只会让这只小老鼠死得更惨,因为这句话无异于是在挑衅会长的耐心和底线。   果然,锁链一偏头看见会长毒牙的脸色已经逐渐阴沉,他反而不急了,抱着看好戏的心情退到一边,等待着修格斯的新判决。   毒牙的视线再次回到修格斯脸上,那锋利目光中有如实质的气势压得修格斯几乎喘不过气来。   艰难地咽了口唾液,修格斯只能顶着会长的视线继续开口。   “我那位朋友是个有能力的人,实际上他每天都能从荒野里带回来几尾鲜鱼,虽然数量不多,但这段时间我时常会得到他的接济。”   “现在,我愿意放弃一切尊严去乞求他。”   “每天,我保证今后每天为公会进献一条鲜鱼,以赎我眼前的罪。直到饥荒过去,您仍将看见我对公会始终未变的忠诚。”   说话的时候修格斯鼻子微微有些发酸,虽然目光直视着会长,但恍惚里他看到的却是索尔抬着钓竿孤独地坐在烛火下的背影。   听完修格斯的话,毒牙再次陷入了沉默,眼里的锋芒慢慢敛去,却多了些修格斯看不懂的复杂。   看着修格斯的挣扎,锁链的表情暗自有些好笑。   修格斯所说的话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以他对毒牙的了解,那可不是什么好人,一只蚂蚁般的存在有什么资格和脸面与会长谈条件。   虽然灰幕镇向来是个混乱无序之地,但修格斯的偷窃行为挑战的是整个公会的尊严,到了现在这个局面远不是付出区区一点利益就能轻易抹平的。   更何况目前公会的食物还有富余,远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一条狗屁的鲜鱼在抛开因为食物短缺所带来的特殊属性之后,顶多算是为公会增加一种口味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储物室里重新陷入了安静,众人都在等待会长最后的决定。   能说的话已经说完,修格斯内心沉重无比。   这的确是他最后一张底牌,甚至根本算不上底牌,因为筹码太轻了。   过了一会,会长毒牙凝视着修格斯吐出了两个字。   “两条。”   听见毒牙的声音,修格斯一时间几乎有些不敢置信。   下一刻,他颤栗的内心瞬间被狂喜所占据,自己竟然……过关了!?而且似乎还能全身而退!?   “如您所愿,尊敬的会长阁下。”修格斯适时低下了自己卑微的视线。   “滚吧。”毒牙的视线终于离开。   直到此时修格斯才真正松了口气,虽然心里充满疑惑,但接下来只要熬过最后一个环节,自己的双手就算保住了。   对于这个预料之外的处置结果同样想不通的还有锁链,以他对会长的了解,这种重拿轻放绝对不是毒牙的风格。   脸上横肉抖动,锁链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一转头看见毒牙一脸不耐,抱着手肘的几个手指像驱赶苍蝇似的弹了弹,似乎对修格斯这只贪生怕死的小老鼠或者这件事本身已经有些厌烦了。   锁链肯定不会为了一只蚂蚁的死活去当面质疑会长的决定,那不理智,再怎么看修格斯不顺眼,那终究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私怨。   一脸阴戾的转身,锁链粗暴地扯掉修格斯手腕上的绳索,像提一只鸡仔一样提着修格斯的后襟把他扔到空旷的角落里,然后空气里响起拳脚到肉的声音。   修格斯紧紧抱着自己的头部,全身躬成一团,只能通过一些翻滚和蜷缩来护住自己的要害。   无奈空间有限,大部分伤害终究无可避免。   感觉到自己手臂的骨头好像断了,修格斯仍然咬着牙一声不吭。   一顿毒打而已,比起自己差点毁掉的人生,已经挣大了。   肉体被击打的闷响持续了好一会,直到会长毒牙用脚跟磕了磕桌面,锁链才活动着自己用力过猛的手臂往地面上啐了一口,不再理会一滩烂泥似的修格斯。   修格斯很想就这么躺在地上睡一会,但咬了咬牙他最终还是挣扎着爬起身,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瘸一拐地拉开储物室大门走了出去。   怨恨?肯定是有的。   但在拥有足够的力量以前,要先学会把隐忍当作苦酒来喝。   好在自己还活着,还有时间,一切都还有机会。   站在过道尽头,修格斯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储物室的方向,转身消失在了绳梯上。   “我们就这么放过那个奸诈的小杂种?”   锁链语气有些暴躁的来回走动几步,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他本能地觉得打动会长的原因绝对不是区区两条鲜鱼,却又抓不住重点。   毒牙没有理会他,闭眼靠着椅背,一副静默养神的样子,   “我去派个人盯着他。”   看见会长不作回应,锁链仍不死心地转身走向储物室大门。   在他看来修格斯今天的表演漏洞太多,只要派个人盯紧他,搜集或者编造几个把柄,想要钉死这只小老鼠手段多得是。   就在锁链伸出的手即将搭上门把的时候,整个过程里自始至终一言未发,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执事弗雷尔突然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那个男人终究还是回来了。”   片刻后,像是回应执事弗雷尔一样,会长毒牙也适时接了一句。   “……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一起喝酒的机会。”   男人?   像是突然被闪电劈中,锁链伸出的手猛然颤抖了一下,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个暗夜里的鬼影突然闪过了他的脑海,伊泽尔!   锁链虽然长得莽撞了点,但并不笨,更不是无能之辈。   经过执事弗雷尔这么侧面一提点,一些隐晦的线索瞬间得到串联,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如果这件事是伊泽尔站在修格斯背后,那么会长表现出一定的宽容和退让并不奇怪。毕竟伊泽尔对于整个公会终究是有些特殊的,而且严格说来他至今仍然是盗贼公会的一员。   修格斯向公会伸手应该不是出自伊泽尔的授意,因为那个男人从来不屑于这种下作的手段。但不论是不是,修格斯终究是整个公会里和伊泽尔走得最近的人。   想到这里,锁链瞬间熄灭了继续派人去跟踪修格斯的念头。对上伊泽尔那个怪物,就算他自己亲自出手最后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下场。   更何况,此刻的锁链心里只剩下恐慌,因为他认定伊泽尔已经死了。   毕竟自从半年前那次任务后,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锁链从来不敢和伊泽尔正面撕破脸,双方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但暗中背后插一刀的机会他从来不会错过。   半年前锁链带队的那次任务里,参与者共五人,锁链、伊泽尔、和一个叫做弯钩的正式盗贼,另外还有两名负责跑腿打探消息的见习成员跟队。   在荒野里遭遇强敌是真的。   只不过在队伍被冲散后各自为战的混乱里,当实力卓绝的伊泽尔吸引了大部分敌人的注意之后,锁链不仅没有及时召集众人抱团给予支援,反而果断带领其他三人撤离,或者说逃跑,将最大的危险留给了伊泽尔。   三个跟随锁链的人都很清楚这种抛弃意味着什么,但人心就是这样,我的命永远比其他人金贵,有能力的人就应该牺牲。   在生死面前,什么道德和仁义都见鬼去吧。   可惜伊泽尔虽然承担了大部分危险,但那些不计其数的飞行怪物显然也没有放过其他人的打算。   慌不择路地跑到最后,只有锁链和一个较为走运的见习成员活了下来。   锁链自然没有勇气回头去确认伊泽尔的死活,但他心里认定应该悬念不大了。   顺手送那个跟随自己的新人去见祖先以后,锁链独自回到了公会。   他很清楚该怎样讲好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毕竟相关的说辞半路上就已经烂熟于心。 第21章 往后余生   对于锁链和伊泽尔之间的龃龉,会长毒牙和执事弗雷尔两人心知肚明,也大致能猜到整件事情背后的猫腻,但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追究,同时保持了缄默。   不可否认伊泽尔是一个令人顾忌的男人,因为他出色的实力,也因为他随和而无可指摘的为人,虽然在公会里他一直很低调从未表现过对于权利的觊觎。   他就像匹追逐自由的独狼,游离在盗贼公会的体制之外,却又总能无形中牵引众人的视线,这是那个男人独有的特质。   要说在黑暗荒野里来去自如,那个男人是绝对能够做到的。   毕竟伊泽尔某一天突然就出现在了这个边陲小镇,孤身一人,没有跟随商队,也没有跻身任何冒险者队伍。   可以看出他是从很远的地方流浪而来,很难想象他的旅途经历过怎样的风景,但这种出场方式对于灰幕镇这种小地方的人而言似乎天然就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光环。   对于伊泽尔,毒牙谈不上畏惧,但也不愿彼此站在对立面。   和锁链的嫉妒不同,会长毒牙和执事弗雷尔对于伊泽尔更多的是欣赏。   可惜伊泽尔并不是本地人,且难以掌控,这意味着他很难真正地成为自己人。对于灰幕镇这种小地方的盗贼组织而言,这种排外一直存在,至少短期不会消除。   此刻锁链已经丝毫不再关心修格斯这只小老鼠的死活,而是要担心伊泽尔那个怪物会不会回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但转过头,他的脸色瞬间又阴沉起来。   刚才会长毒牙和执事弗雷尔的一唱一和让他很不舒服。   公会风平浪静的时候,执事弗雷尔精于外交,会长毒牙主控大局,而锁链一直致力于改变自己人前莽撞的形象。   但是每次一遇到具体的大事,锁链觉得在三人这个小团体里,毒牙和弗雷尔往往是默契而同步的,自己却总是落后或者被边缘的那一个。   心底泛起怨毒,锁链在心里把毒牙和弗雷尔的名字添在了自己的敌人名单上。   不,应该说这两人的名字其实一直都在,只是今天又添上了浓重的一笔。   锁链就是这种人,仿佛一只好战的疯狗,紧盯着每一个挡在他面前却又比他有能力的人,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一番。   就算一时咬不死,他也会记在心里,等待着下次落嘴的机会。   ——————   走在黑暗历七一四年的深冬里,修格斯感觉有些恍惚而不真实。   微微仰头,寂静的天空里仍然有雪花在不急不缓地飘落。   修格斯并不觉得冷,只是有些累,意识里全是劫后余生的虚弱。   他在公会里最后那番说辞其实没什么深意,当时的危急情况也不可能给他什么深思熟虑的机会,只能仓促间以索尔为原型捏造了一个‘有能力的朋友’,然后用谎言拔高了索尔的神秘和实力。   修格斯并不知道自己那番似是而非的话成功误导了三个高层,也不知道伊泽尔的余辉再次间接地救了自己一命。   在他心里伊泽尔虽然没死,但终究是离开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当他出现,即使再低调也难掩光芒。而当他离开,周围所有人的命运轨迹却在不知不觉间似乎因为他而有了一些偏移。   在一个分岔路口,转过街角的修格斯扶着自己耷拉的左手,强忍着全身伤痛陡然加速。   一段隐匿脚步声的疾行后,他靠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成为了墙壁的一部分。   实力层面他无法和正牌盗贼相抗衡,但在追踪和反追踪领域修格斯还是稍微有点信心的,毕竟一整个冬天他都在黑暗里学着当一个猎人。   一段静默的等待过去,差点因为精神上的昏沉而睡着,最后修格斯终于确认没有扎手的盗贼跟踪自己。   这似乎不是公会的作风。   心中疑惑堆叠,但他已无力再揣测,此刻只想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会。   下意识走到贫民区的一座旧房子前时,修格斯默然停下了脚步。   要编织一个可信的谎言最好真假掺半,所以刚才修格斯在公会里说起的第一个故事其实有一半是真实的。   他的确有一个母亲,也的确是个妓?女,就生活在这里。   有一段时间修格斯曾经不止一次来到此地,对于眼前这座破房子他总是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不规则石块和粘土随意垒砌的墙体,粗糙的墙面遍布烟熏火燎的黑色,偶尔有零星的杂草从墙缝间顽强地窜出头来。这种简陋的破房子在贫民区这边随处可见,也许某夜一场风雨过后就成了一堆沉默的废墟。   岁月总是会在老旧的墙体上留下些缝隙,有时候会有微弱的烛光从屋里透出来,更多的时候则是漆黑一片。   她有着……远超年龄的憔悴,也许曾经美丽过,但岁月过早地收走了对她的眷顾。   她过的显然不好,衣服打满补丁,偶尔在吃东西也是孤儿们深恶痛绝的黑面包。   修格斯总是躲在屋外隔着墙缝默默看着她,或者说窥视。他在试图为那个女人将自己遗弃在孤儿院找到更多的理由,可惜那个女人没给他机会。   她在那年冬雪弥漫的时候突然病了,然后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飞快地离开了人世。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每次修格斯熟练地摸到墙缝边时,看到的只是空荡荡的房屋和黑暗里一成不变的破旧床铺。   直到有一次,一个也许是她姐妹的老女人走到修格斯身边告诉他。   “她走了,埋在镇外的墓地里。”   顿了顿,老女人又说道:   “她知道你时常会来看她,但我认为你不该来,日益沉重的愧疚加重了她的病情。她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的,现在,这座破房子是你的了。”   陡然得到噩耗让修格斯有些恍惚,他下意识蠕动着嘴角。   “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待在修道院里。”   “那么现在你可以一个人待在这座破房子里了。”老女人语气不善地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妈的!这算什么?   无名的暴怒充斥内心,却找不到愤怒的来源,修格斯很想追上去把那个老女人割喉挖眼,再用锤子把她的脑袋砸扁。   但冲出几步后他又颓然地退回到墙缝边,像往常一样默默窥视着空空如也的房屋。   修格斯曾经无数次的纠结过,他很想当面问问她究竟为什么把自己遗弃在孤儿院。   贫穷?心性冷酷?还是不知孩子的父亲是谁而为了保持尊严之类的什么狗屎理由?   但他一直没想好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她,甚至连该不该面对她都不知道。   现在好了,终于不必再为那些该死的问题牵肠挂肚了。   往后余生,自己终于成为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孤儿,从此一个人了。   在那个记忆里最冷的冬天,修格斯清楚地记得自己并没有落泪。   他认为自己不该落泪。   我是愤怒的,我是坚强的,就算只剩我一个人,我一样会活得很好,后来的修格斯一直这样鼓舞自己。   直到刚才面对会长毒牙编造那个半真半假的故事,然后突然不受控制地泪流满面时,修格斯才陡然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悲伤了。   就算自己在心里努力躲避了几年的时光,这悲伤其实从未释然过。   修格斯觉得自己很可笑,想想那些刻意假装地疏远,自以为得心应手地悄然窥视,其实在生离死别面前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至少应该和她说说话的,哪怕内容和真相不尽人意,修格斯无比后悔地想。   那个女人把所有的一切留给了自己,可自己却再也没有为了她回来过这里,直到现在。   推开破旧的木门,修格斯第一次进入这间屋子内部。   安静、破败、却又似乎有种莫名的温馨。   床铺打理得很平整,时隔多日早已落满灰尘。   修格斯平静地躺下去,尝试着感受些什么,可惜她的气息早已消散。   不知道雨天会不会有雨水漏下来,他看着破旧的屋顶有些没来由地想。 第22章 值得   一个老旧的低脚矮柜竖在床边,是整个屋子里除了床之外唯一的摆设。   原本柜体上该有个抽屉,可现在抽屉的位置却只剩一个空洞。也许有小偷光顾过这里,也或者这个柜子只是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从捡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残缺的样子。   柜子上放着一个做工粗陋的小型手工布偶,一个锈迹斑驳的铁盒子,里面躺着几块碎布头,一些针线,几颗纹路普通的纽扣。   修格斯抬手仔细地摩挲过每一样东西,然后站起身,关门,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想了想,他又转回头去把布偶塞进铁盒里一起带走。   回到井底,将铁盒放在自己的枕畔边,修格斯转身面对着索尔的背影有些无言以对。   “怎么了?”   索尔抬着钓竿并没有回头,但显然感觉到了修格斯的沉默。   角落里摇曳的烛光将索尔的身影在地面上拉得很长,低头注视着那道晃动的影子,修格斯紧握着拳头,声音里透出失落和愧疚。   “对不起,我搞砸了,还拖累了你!”   话语出口的瞬间修格斯的眼眶有些发红,并不是因为低头认错这种事,而是临别时索尔明明嘱咐过自己收手的。   自己一意孤行也就算了,到头来却还要用索尔的鱼去换自己的命。   修格斯觉得自己很可能要失去和索尔的这段情谊了。   这世界太多看似值得信赖的关系,在利益的冲击下往往不值一提,更何况关乎生存。   “拖累?关于什么?”   索尔微微转过半张侧脸,背着烛光,那脸上的表情有些看不清。   深呼了一口气,修格斯将自己今天的经历大致叙述了一遍,只是没有提及自己的母亲。   说完,陷入了沉默的等待。   在修格斯的预想里,不论索尔谩骂、暴跳、或者怒斥,他都愿意承受。就算最终索尔袖手旁观不管他的死活,甚至让他滚,他也不会作任何辩解,只会黯然离开。   修格斯的内心终究是骄傲的,虽然这骄傲从来没有什么资本。   这种心情大抵就像一个男人不论如何落魄,再怎么不堪,终究会留下点莫名其妙的尊严。   听完修格斯的话,索尔默默转回头去。   井底寂然无声。   过了一会,索尔放下钓竿起身走到另一个角落的杂物堆里,低头翻找起来。   “几条鱼换一只右手,这对于我们无疑是笔很划算的交易。”忙碌间的索尔突然说了一句。   修格斯猛然抬头,看见索尔走向他,递过来一瓶药剂。   “喝掉吧,也许对你的伤势有点效果。”   没有任何迟疑,修格斯接过来仰头灌了下去,略微有点甘甜,身体里渐渐有些温暖的热气在渗透。   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似乎无从说起,修格斯低头不语的表情有些消沉,索尔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没有沮丧的时间了,既然事态走向了更糟的方向,我们只能重新作出一些规划。”   一边说着话索尔蹲下去将现有的食物进行了划分,然后站起身重新面向修格斯。   “今后可能没什么吃鱼的机会了,现在我们手里总共还有七条活鱼,还够你应付公会三四天。”   “反正食物本来就是远远不够的,把这三四天当作我们最后的机会吧,做好不眠不休的准备,我们争取将镇上所有能涉足的角落仔细搜索一遍。”   或许是因为温度或者别的什么原因,钓鱼越来越不稳定了。有时候一天下来一无所获,即便最幸运的那天也没超过两条,已经不足以支撑生存。   索尔准备将这件事暂时放下,重新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外出的搜寻当中,那样至少还可以通过身体的疲劳来麻痹内心的沉重。   指着地上被分成两份的食物,索尔最后说道:   “我们自己留一半,另一半给她们送过去吧。虽然不多,而且很可能是最后的支援了,但既然你答应了要照顾别人,半路撒手我会看不起你的。”   听着索尔轻描淡写的安排,修格斯深深看了他一眼,又赶忙把头偏向一边,以免让索尔看见自己泪水打转的眼眶。   修格斯很不适应这种感觉,仿佛自己一辈子的脆弱都赶在今天爆发了。   看着默然不语的修格斯,索尔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心里竟然没有多少愤怒的情绪。   可能还是那个理由,既然已经下雪了,下得再大点又有什么关系。也或者是因为不知何时他心里对修格斯也多了份认同,在这个寂寞的冬天多了一个朋友和兄弟。   一个孤儿加另一个孤儿也许就不是孤儿了,有时候索尔也会想。   彼此沉默了一会,修格斯上前一步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给了索尔一个有力的拥抱,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在索尔后背上用力锤了锤。   短暂的安静后,索尔扶住修格斯的双肩把他推开,一脸嫌弃地说道:   “该死的家伙,离我远一点,我喜欢女人,从入冬后你说要和我挤在一起睡的那夜开始我就觉得你可疑了。”   “噗……”猝不及防的修格斯一时没承受住,鼻涕眼泪喷了索尔一身。   ——————   安静的黑暗里,姐妹俩并排躺在一起。   奔忙的日子终于得到片刻喘息,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轻松的氛围了。   “他只是……吻了我一下。”艾琳隐藏了昨夜一些让人脸红的细节,简单回答了姐姐问起的关于索尔的话题。   蔻维尔脸上挂着溺爱又调笑的表情,侧身为妹妹拉了拉毛毯。   “那你可要小心了,这也许是一种勾引的手段,或者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之类,你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但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那你希望他再来吗?”   “我不知道,也许突然的困境总是能快速缩短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我说不清具体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似乎能让人安心。你呢?姐姐。”   私密的问题被姐姐不停追问,艾琳羞涩无比,最好的转移就是同样的反问。   果然,被艾琳的视线所笼罩,蔻维尔慌乱地眨了眨眼睛,假装躺下以躲避妹妹的目光。   过了一会,黑暗里才响起姐姐满含羞涩越说越小的声音。   “修格斯那个不要脸的家伙……整夜像只野狗一样在我全身舔来舔去,讨厌死了。”   “噗……讨厌吗?怎么听起来像是在炫耀呢?”能感受到一贯稍显强势的姐姐青涩的一面,艾琳红着脸捂住嘴咕咕笑了起来。   “呀!”蔻维尔伸出爪子向妹妹扑去。   姐妹俩在黑暗里笑闹成一团,陷入了少女们的悄悄话里。   “嗵…嗵嗵…嗵。”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黑暗里的姐妹俩骤然无声。   片刻后,敲门声又重复了一次。   “是他们。”   蔻维尔率先坐起,轻手轻脚地下床,打开自己一楼的房门,艾琳也起身跟上。   虽然从敲门的节奏判断很可能此刻站在门外的是修格斯他们,但姐妹俩还是像往常一样谨慎地做好了准备,分散于门两侧最有利的位置。   艾琳双手握紧一根绑有钉刺尖端的硬木棍,蔻维尔提着父亲留下的短柄猎刀。   门先是裂开一道缝隙,然后被蔻维尔陡然拉大。   “你受伤了?”   一身风雪的修格斯从门外钻了进来,额头上的伤口隐约可见刚凝结不久的血迹,面对蔻维尔的询问他只是从容摆了摆手。   “不必担心,比起我在荒野里独自面对魔角狼的事迹,这点小伤根本不值一提。刚才过来的路上我发现两个不怀好意的流浪汉在附近打转,然后我赶跑了他们,仅此而已。”   故事编完,修格斯掩藏好眼底的凝重,微笑着提起手里的布袋晃了晃。   “最近你们最好不要再出门了,至少在食物耗尽以前。如今镇上越来越危险,你们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食物的问题……嗯,交给我和索尔来处理,等我们的消息。”   蔻维尔默默点着头,美丽的大眼睛里关切的神色一览无余,她举着手帕走上前,为修格斯仔细擦拟额头和脖颈间的血迹。   趁着她凑近观察自己伤势的机会,修格斯眼里悄然掠过一抹温柔,然后猥琐的把脸侧向暗处,贪婪地嗅着她发丝间的少女馨香。   对于修格斯而言,这也许是一无所获甚至无比惨痛的一天。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转身关门隔断身后的风雪时,修格斯在心里坚定地对自己说。 第23章 将死之人   这是位于灰幕镇边缘地带的一条小巷,已经接近贫民区最外沿的护墙。   歪斜的房屋沿着巷道两边凌乱的延伸,破败的窗体和墙面上横斜不一的钉满加固的藤条,让这些坠满积雪的建筑在黑暗里隐隐透着一种破烂的风格。   安定时期的灰幕镇,许多走投无路的穷人曾经聚集于此,只有这里不会嫌弃他们的落魄。饥荒后的今天,这些地方已经杳无人迹。   天空里依然飘着雪,虽然无风,但这种无声的冻结更考验人的意志。   黑暗里,索尔和修格斯踩着没及膝盖的积雪慢慢走来。   即使是在这种要命的天气,他们也从未停止过搜寻。   一路上索尔很少说话,延续着他少说多做的作风。修格斯表面上看似平静,但沉重的内心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激昂和热情。   两人都很清楚到了现如今这个时间点想要在外面找到食物几乎没多少可能了,但谁也没有提,只是各自默默闷着头不停搜索。   时间每逝去一瞬,似乎都能听见死神渐近的脚步声。   所剩无几的食物,生存的逼迫,来自盗贼公会的压力,放眼四周全是绝望的风景,可他们却只能挣扎其间眼睁睁看着噩梦慢慢变成现实。   三天来两人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将所有能下手的地方都大致搜索了一遍。   如果一堆用作柴火的朽木板也算收获的话,至少这三天来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   这些偏僻的巷道里除了拥挤破烂的贫民建筑外,还有许多废弃的谷仓。   这片大陆自光明历进入黑暗历以后,也许是因为气候或者土壤的变异,各镇粮食产量一直处于下滑且极不稳定的状态,谷仓这种地方早就只剩下了堆放农具和养老鼠的作用。   说到搜寻食物,这些肮脏破旧的建筑本不应该是首选。   但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没有地图的冒险,你很难说清什么事情才是真正正确的。   就在昨天,第三天的末尾,他们在类似的某个谷仓里发现了两羊皮袋麦酒和整整两大袋受潮的黑麦,另外还有一大块风干的熏肉挂在那里摇晃。   这简直无异于一笔巨大的宝藏,也许是某个农夫留下的后路,也可能是某个酒鬼的小收藏。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发现了它,这意味着死神的枷锁又有了松动。   凝视着眼前的食物,两人陷入了长久地沉默,然后修格斯突然指着索尔笑了起来,接着索尔也抬起了手。   两人就这么互相指着对方陷入了嘶哑压抑地狂笑,那难听的笑声仿佛两个突然被塞住脖子拼命呼吸的病人一样。   索尔笑得扶住了墙,修格斯更是亢奋,满地打着滚,甚至笑出了眼泪。   就像两个突然疯癫了的傻子,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世事的奇妙就在于此,即使你平凡的像只虫子,奇迹其实离所有人并不远。   后来,两人回到井底,在火堆边频繁的举杯,陷入了廉价的狂欢。   最后又一起咒骂着神明,一起醉得不省人事。   虽然没有像别的孤儿那样做出过跳进许愿池里偷钱,或者对着神龛撒尿之类的极端渎神行为,但修格斯肯定算不上一个合格的信徒,索尔更不是。   神谕里有引导世人向善的诫言,声称多行善事可以引来神的注视,从而获得神明的护佑,信徒们对此坚信不疑。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过一些美好像雨夜里的火星一样湮灭,索尔差点就信了。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坏人活得很好,也有太多好人死得很早,但在索尔看来那和神或者所谓的善行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当然,通过一些善行来修正自己的道德观,获得成就感和内心的充实,也算是一种积极正面的生活方式,或许有着提倡的价值。   陡然充沛的物资鼓起了两人整个冬天最大的热情,于是索尔和修格斯今天再次来到这些巷道里,准备把昨天剩下的区域彻底扫荡干净。   在一间破败的谷仓门口,两人停下了脚步。   推开房门,震落了门头的几缕灰尘,黑暗里响起老鼠的逃窜声,空气里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咳……咳咳…”   屋子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似乎在向进入者宣示着这里已经有人了。   索尔和修格斯同时摆出迎敌的架势,不过眼前的情况算不上多么紧张,因为那声音听起来似乎已经很年迈。   “嘿!两个小鬼,你们在担心什么?咳……咳,过来,靠近点。”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伴有不停地咳嗽,听上去很是虚弱。   索尔和修格斯彼此交换视线后,保持着戒备向黑暗的角落慢慢靠近。   这间谷仓很空旷,只有角落里堆放着少量干草,此刻干草堆上正斜躺着一个人。   一个老人。   披散的头发和眉须都是银白的雪色,脸上深深的皱纹宛如老树的年轮,两腮的皮肉已经因为失去活力而略微下垂,目光涣散浑浊正在丢失着生命的鲜活。   让索尔和修格斯真正放松戒备的并不是他这幅苍老的样子,而是因为这个老头残破的身躯上已经只剩下一只右手和一条左腿。   从伤口看来,他应该很早以前就失去了左手,而在不久前似乎又丢掉了右腿。   如今腿部断口附近的皮肉已经溃烂,血液凝固变色,隐隐散发着腐败坏死的臭味,而老头此刻似乎也因为伤口的恶化失去了行动能力。   “你们有食物吗?”   老头的眼神里闪烁着期待,微微偏头看向眼前两个少年。显然饥饿和虚弱已经折磨了他一段时间,连做出偏头这种简单动作都有些艰难。   仿佛老头说了什么笑话一样,修格斯浮起一脸嗤笑,根本不屑回答。   “有,你用什么来换?”   索尔的回答简短而直接,当前时期食物说是无价的也不为过,但索尔并不介意用语言试探下老头有什么底牌。   “如你们所见,我一无所有,但我可以引导你们走上战士的道路。”老头回答。   听到这里修格斯已经笑得浑身发抖,他弯起手肘搭上索尔的肩膀。   “嘿!我们真的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听这个老家伙胡说八道吗?”   见索尔默然不语,修格斯暗自撇了撇嘴,转身率先离开。   今天的搜索到目前为止仍然一无所获,事情还有很多。   修格斯曾经见过饥民们为了食物各种令人发指的手段和毫无底线的暴行,相对的,编造几个打动人心的故事来博取同情反倒算得上其中比较温和高明的一种。   索尔转动目光将整个角落仔细扫视了一遍。   老头的周围散落着一些食物残骸,草堆旁靠着一根充当拐杖的树棍。   这两天雪不大,谷仓外的积雪里并没有最近留下的脚印,看来老头应该已经在这个屋子里待了一段时间。   也许老头在抢夺食物的时候吃了亏,受了重伤,当然也有可能因为他招惹到了某些势力,只能缩在这里躲躲藏藏地等死。   像大部分在饥饿里挣扎的贫民一样,老头穿着粗布质地的旧衣服,外面套着件由小块兽皮随意拼凑缝补而成的旧外套。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连把武器都没有。   他已经很老了,已经到了连落叶都要小心的年纪。   即便他真的曾经是一个久经风霜的冒险者,但冒险这个词应该已经远离他的人生很久了。   毕竟到了这种年纪,想平稳的挥舞魔杖或者长剑已经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   最终索尔选择了默然离开。   同情和怜悯之类的词语是不会出现在孤儿的字典里的,至少在面对一个成年人的时候不会,哪怕他已经很老了。   跨出屋外的瞬间,索尔骤然停住了脚步。   他突然一脸震惊地呆立在原地,意识里像是有道闪电掠过。   整个谷仓的内部空间是一个长方形,房门和那个老头所在的角落正好处于对角位置,彼此之间相距至少有九步左右的直线距离。   那么,这个老头是怎样在黑暗里看见我们的呢?索尔想。   第二天,带着食物和水的索尔再次来到了这个谷仓。   “为什么你能在这个距离的黑暗里看清我们的人数和年纪?”索尔指着门口直接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老头正用仅剩的那只手迫切地往嘴里塞着食物,听到索尔的问题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答,满脸的皱纹汇聚成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   虽然不确定老头是否是骗子,但对方这种卖弄的神色让索尔有些恼怒。   “这点食物来之不易,你吃了就意味着别人要少吃。老家伙,我耗费耐心来这里听你的胡言乱语,希望你最终让我觉得物有所值,不然我不介意提前送你一程。”   老头看向索尔,饶有兴致的反问。   “有意思,听起来你是他们的首领?”   索尔漠然摇头。   “没有什么首领,只有几个抱团取暖的可怜人,必要的时候也会择人而噬。”   老头不再说话,但显然也没把索尔的威胁放在心上,食物下肚后,他才在干草上从容地擦了擦手说道:   “就常识而言,任何战斗职业都可以安全晋升一阶。而如果你有幸步入二阶,你的“冥视”能力会成长为“洞察”,在黑暗里的视野范围将会成倍拓宽。”   “不过在灰幕镇这种小地方我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二阶职业者,似乎只有几个一阶的小家伙撑起的小势力。”   “我是一个战士,曾经是,从坎普特一路流浪而来。灰幕镇陷入混乱后,我加入了一支临时的冒险者队伍,我们向着最近的圆木镇出发。”   “很不幸,在一片树海里过夜时我们陷入了枯萎魔蛇的围攻。我的队友全死了,而我自己也身中剧毒,砍掉一条腿后才拼着运气逃回镇上。”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能在我最后的生命里遇见我,是你的运气。所以小鬼,你最好礼貌点。” 第24章 战士之路   老者的话语镇定流畅,虽然有吹嘘的嫌疑,但至少听起来不像临时编造的故事。   索尔没有提出任何质疑,也没有对老者临危断腿的狠辣表示钦佩,他其实已经一脸震惊地呆住了。   老者话语里包含的内容太多,索尔并不知道坎普特在哪里,更不知道所谓的晋阶是怎么回事,但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令他震撼的是“冥视”这个与生俱来的能力竟然可以成长!如果自己的黑暗视野能拓宽到十步以外的距离……,这对于生存而言意义实在太过重大。   这种感觉就像想象之外的某个地方突然打开了一道门,而门后是自己从未涉足过的神秘和未知。   老者很满意索尔一脸呆愣的反应,他看向索尔,萎靡的眼神渐渐变得犀利。   “那么你准备好了吗?踏上战士这条伟大的道路,从此后你将进入一个充满冒险的广阔世界,那里有你不曾梦想过的奇人异事。”   索尔几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心底丝毫不在意老者的蛊惑,在他看来踏上什么道路根本无关紧要,只要更有利于生存。   对于一个乡下的孤儿而言,任何看似不起眼的机会都有着必须抓住的理由。   “很好,在你表现你一文不值的决心以前,我会先告诉你战士是怎样的存在。”   “不论在队伍中还是在荒野里,哪里最危险,哪里就是战士该待的地方。”   “和那些只敢躲在队伍后面扔几个火球射几支弓箭的懦弱废物们不同,战士往往是队伍里死伤率最高的职业,因为不管来的是什么,战士永远是挡在最前面的人。”   “他们是坚盾,是顽铁,是热血的化身,不屈的传奇。”   “不论身处逆境还是危途,你可以流血,可以失去生命,但任何时刻你都要有直面生死的勇气,这些你能做到吗?”   面对老者咄咄逼人的凌厉目光,索尔偏头避开对方飞溅的口水低喃道:   “可你自己不是从荒野里逃回来了吗……?”   老者被索尔突然的话语噎得翻了翻白眼,随即咆哮道:   “……蠢货!那是战术撤离!撤离!懂吗?”   接下来,老者开始了他的第一堂课。   他说战士是一个复杂的职业,在队伍里战士既要充当队伍的剑,必要时还要成为队伍的盾。在黑暗历以前的古王国和光明历时期,战士甚至可以是队伍里弓剑俱佳的角色。   不过自从进入黑暗历以后,大陆被黑暗覆盖,弓箭手失去了视野,骑士也不能再纵马冲锋。随着这些特色职业相继没落,世人对于战士的定位也渐渐趋于模糊。   人们也许会判断用剑的是剑士,用魔杖的是魔法师,但却很难对一个战士作出判断。   理论上不论是匕首长剑流星锤,还是战斧短矛骑士枪,真正的战士必须要做到可以熟练地使用任何武器来达到伤害和破坏的目的。   不过在众多选择里,出于个体之间力量的差异以及自身平衡性的考虑,大部分战士往往会选择长剑作为专精的武器,人们也因此常常把剑士和战士混为一谈。   老者指出,战士和剑士的最大区别在于信仰。   大部分剑士往往会将自己手中的剑奉为信仰,他们认为剑即是正义,是真理。   凭着手中一把长剑他们可以穿林打叶游历四方,而在必要时,他们还可以通过手中的利刃让更多的人听见自己的声音。   战士的信仰来源则因人而异,或者说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战士。   为国王,为救世,为所爱之人睡前能听到一个美好的故事。总之你为什么而战,什么就是你的信仰。   说完了战士存在的意义,又讲了一些基本战术理论,一天的课程结束,老者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被三个强敌围攻,他们的实力远超你几个层面,并且封死了你所有逃跑的可能,到那时你会怎么做?”   索尔听得莫名其妙,既然一切前提已经固定,实力不及又逃无可逃,这就是个必死之局,那么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   这个问题看似没有意义,但索尔觉得老者应该不至于用这种问题来消遣自己。   “这只是个简单考核,如果你通过了,明天我会继续指导你一些实战练习。”   “如果通不过,那你也不用再送食物来,所谓的学习也到此为止,一顿饭的交情就值这些。”   “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明天告诉我你的答案。”老者最后说道。   ——————   “我的答案是,我会选择一种死法,尽量保留最后的尊严。”   “但我认为问题的重点不在于这个结果,而在于这个局面形成以前。”   “如果在那之前我足够谨慎,或许就能通过一些渠道提前察觉到敌人的恶意。只要握有先机,我就可以在暗处布局把他们逐一消灭。即便发现来者不可敌,我也能在自己还有余力的时候趁机远遁。”   “总之,当三人围杀这种无解之局形成以后,我已经没有改错的机会。我错在没有在那之前重视敌人,最终把自己置身于危险。”   “那么到了最后,我就该死。”   对于老人昨天留下的奇怪问题索尔也不知道该给出什么答案,只能零零碎碎说了一些,尽量把自己的想法表述清楚。   老人脸上看不见赞赏或者驳斥的表情,默默听完索尔的回答后他才接过话题。   “很好,至少你有了自己的想法。”   “从这个问题背后所延伸出来的,也是我真正想告诉你的。”   “即便你一生有幸运眷顾,自身不会遭遇太大的波折,但你的旅途里总有许多机会看到别人的无解之局。”   “让你去看,不是为了让你去感慨什么世事无常,而是希望你能从中学习并且养成一种设身处地换位思考的习惯,假如是你身在局中该怎么破局。”   “从别人的败局里总结经验为自己所用,这对于你今后的冒险生涯以及你一个孤儿以微弱之躯在人世间挣扎应该会有所助益。”   “总之记住,当你决定做某件没有把握的事情之前,宁愿事先繁琐的谋划,远好过事后的断尾求生。而即便局势有利,你也要谨慎细致地观察,珍惜每一次先手的机会,永远做一个藏在黑暗里的猎人。”   说完,老人结束了这个话题,开始了新一天的课程。   虽然老人说的听上去只是些空泛的道理,但索尔心里还是很感激,他不由想起自己曾经在某本书里看过的一句话:   “真正的大师往往旅行于乡野之间,他们中的大多数也许有着卓绝的本领,却未必良师。因为他们只会教授你你想知道的一却,却永远不会教你他所知道的一切。”   如果以这个标准来看,眼前的老人或许是一位可靠的导师。   昨天说完了战士存在的意义和一些战术理论,今天进入实战练习阶段。   从基本的握剑姿势,挥剑的力度和方向,到由此延伸出的劈、斩、撩、刺、格挡等简单动作。再到擦身斩、撩击、突刺、错步斩、过肩斩等一系列实用的基本剑术技巧。   老人的讲述很繁杂也很详细,只不过他无法亲身示范,只能由索尔自己提着根树枝在那里付诸于动作,然后老人通过语言加以指导和纠正。   一些从未掌握过的技巧开始在索尔的脑海里慢慢鲜明起来。   整整三天,除了睡觉,索尔都和这个老人待在一起。   三天来,索尔贪婪而专注地体会着老人所说的每一句字,就算一时理解不了,也会尽力记在心里。   老人并没有开玩笑,他的时间的确不多了,往往讲上几句就会停下咳嗽,偶尔还会呕血。他的身体表面出现了一些不正常的溃烂,创口因为体内的毒性而不时流出紫黑色的脓血。   这是一种看得见的由内而外的衰竭,索尔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时间正在一点一滴偷取这个老人最后的活力。   可惜自己贫乏的见识无法分辨老人中了什么毒,索尔只能力所能及地为老人把创口表面的腐肉挖去,然后在伤口上敷了些草药,做了些简单处理。   第二天,除了食物外索尔还带来了自己反复尝试后配制出的解毒剂和治疗药剂。   他并不确定自己蹩脚的药剂学徒手艺是否可靠,但他知道即便这些药剂真的有效,老人的身体状况也已经无可挽回。   到了第三天,老人情况越来越糟,意识逐渐模糊,连话语都变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我已经带你上路,可惜我没有时间教你更多了。”   “战士修行大部分时候是沉闷而孤独的,我不知道你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   “但你要记住,不论你重复挥剑多少次,你要做的不仅仅是用脑袋去记住这些动作,更要用身体去记住它们。让它们深入骨髓,成为你身体的本能。”   “这些单一的剑术技巧本身并不具备多少威力,你必须在临敌的时候利用周围环境,用你自己的理解把它们组合起来并加以运用。”   “还有,不论你今后为何而战,面对怎样的强敌,切记保持冷静。当有朝一日你手中的武器成为你意志的延伸,到那个时候,你才真正称得上是一个战士。”   强忍着伤痛留下这番嘱咐后,老人最后说道:   “今天,我会教授你‘凝聚’,作为我最后的馈赠。” 第25章 曾经握剑   凝聚?听起来似乎是某种技巧?   为了不耗费老人的精力索尔并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只是郑重点了点头,听随着老人的指示。   老人摸出一小截奇怪的浅蓝色蜡烛交给索尔,让索尔在地面上点燃。   那截蜡烛头很短,看起来已经不剩多少使用时限,而且点燃后也不同于其它普通的蜡烛,竟然没有任何燃烧的气味。   “找个让你自己觉得放松的姿势,坐或躺都可以。”   “然后清空你的思想,抛开多余的杂念。”   “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技巧,类似于法师们的冥想。”   “前期对你的修行也许作用不大,但随着你实力的提升,如果某一天你有幸站上一定的高度,你就会知道你自己才是你最大的敌人。”   索尔依言随意靠坐在墙边,自然地放松身体,一腿平伸一腿弯曲,手腕搭在膝盖上。   “闭上眼,然后开始回想。”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你得在你自己的记忆里找一找。”   “你需要一些情绪做为辅助,愤怒、绝望、或者生死一线的恐惧。总之,越激烈的情绪越好。”   索尔闭上双眼,开始让自己的意识流动起来。   世事的逼迫,周围的冷眼和拳头,似乎都可以成为愤怒的理由。还有那些孤独挣扎的日子,偶尔跳跃在心底那种毅然赴死的疯狂,似乎也可以成为绝望的源头。   “还不够,再激烈一些。”   老人的暴喝突然炸响在耳畔,然后断断续续地引导着索尔。   索尔只能更加皱紧眉头,在自己短暂的人生里来回翻寻,虽然他并不确定要找什么。   很突兀的,一个美丽的身影突然在脑海深处若隐若现地走过。   而随着那个身影消逝,就像烈焰燎过枯草,索尔感觉自己的意识瞬间就被点燃。   那是仇恨的味道,浓烈而深刻。   老人断断续续的话语依然响在耳边,但声音已经越来越轻,越来越远。   等索尔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奇怪的广阔空间里。   四周空旷无物,脚下像是踩在湖面上一样,宝石般纯粹的蓝色向着周围广阔的延伸出去,看不到边际。   天空和远方依然是模糊的黑暗,不过湖面上似乎散发着某种微光,让人足够看清周围。   突然变幻的场景让索尔很是震惊,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应该是那一小截奇怪的蜡烛头发挥了什么幻觉之类的效果,还有自身的情绪也在其中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   没来得及有更多的思索,索尔突然注意到自己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形暗影。   那个黑影很奇特,浑身像是由飘渺的黑雾所组成,没有实体。   那是……我自己?!   这个臆想毫无依据,因为那黑影并没有具体容貌,只有身高和隐约的轮廓与自己相仿,但索尔的直觉里仍然第一时间冒出了这个奇怪的念头。   在索尔观察对方的时候,黑影骤然发起了进攻,索尔注意到他使用的也是一把匕首。   战斗发生得很突然,索尔只能拔出随身的匕首应对,仓促间有些狼狈。   交手后索尔发现对方也和自己一样缺乏战斗技巧,动作僵硬,只是那黑影的攻击看起来虽然毫无章法可言,却有着一种不死不休的疯狂。   这种毫无经验的战斗并不精彩,更像两只莽撞的困兽在以命相搏。   一阵激烈的对撞交锋后,索尔的手臂和肩膀上出现了两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在黑影扬起匕首的某个间隙,索尔终于抓住机会把自己的匕首捅进了对方的身体。然后一脸狠厉地拔出来,又快速在对方身上不同位置造成了两次贯穿。   接下来索尔看到黑影的身体里流出了血液般的黑色烟雾,顺着自己手中的匕首翻滚坠落,但战斗却并未就此结束。   黑影的动作只是稍微停滞,然后那扬起的匕首依然固执地滑入了原本的轨迹。   这么近的距离,索尔愕然之间有些笨拙,然后他突然感到一股避无可避的冰冷划过了自己的咽喉。   这是一种无比诡异的感觉。   咽喉间短暂的冰凉后,伴随着难以克服的剧痛,索尔甚至看见了从自己脖颈间的切口喷向空中的血液。   本能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咽喉,索尔感到呼吸开始艰难,再后来血液溢满了伤口已经彻底无法呼吸,整个人终于扶着地面重重跪了下去。   短瞬间,他看见无数零碎不具体的画面在意识里乱闪,视野开始摇晃,周围整个世界像崩裂的水晶一样支离破碎,然后是让人疲倦的黑暗席卷而来……。   “呼……呼…”   转眼,索尔满头大汗地跪在谷仓的地面上,一手撑住地面一手还捂着脖颈剧烈喘息着,就像一个侥幸爬回岸边的溺水者。   “那是你的意识空间,那里的一切都源于你的幻觉。你面对的敌人由你最激烈的情绪幻化而成,不论胜利或失败你都不会死去,而他也将是你今后一生的敌人。”   “重复的挥剑练习或实战训练会增强身体强度,而‘凝聚’则是一种通过对抗自身来找出自身弱点的特殊精神技巧。”   说到最后,老人目光复杂地看了索尔一眼,又补充道:   “我不知道你心里的仇恨从何而来,已经堆积到了什么程度,但我希望你不要把剩余的人生浪费在那上面。”   索尔一时间根本无力回应老者的话,只能勉强点着头。   这种精神训练很不容易,只是一次就让他感觉到了类似深度饥饿般的强烈眩晕。   好半天索尔才从剧烈地喘息里平静下来,刚才在意识空间的最后时刻自己似乎被自己的黑影干掉了,那无比真实的死亡幻觉让他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休息的间隙,索尔坐靠在墙边注视着干草堆上的老人。   “您为了什么而战?”   在索尔想来每个人都有各自战斗的理由,有人为了守护生命里重要的人而挥剑,有人梦想着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族徽上,也有人在黑暗里和邪恶纠缠你死我活。   “我不知道!”   老人说出了一个出乎索尔意料的回答。   动了动自己仅剩的右手,老人垂下的目光看向自己弯指虚握的手掌,仿佛那里正握着一把光耀锋利的剑。   “我一生都在致力于我的剑术,可到头来我却悲哀地发现那并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老人的神色有些怅然,思绪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回忆里。   “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我曾经梦想成为村子里第一个消灭巨龙的人。”   “我在森林里穿行几个月,在荒野里追寻巨龙的足迹,后来我终于在某个山谷里找到了那个大家伙。”   “遗憾的是当我面对它的时候,虽然我觉得自己无所畏惧,可惜我错误的低估了彼此的实力,最终失去了我的左手。”   “当我回到村落后,许多人问我还会不会向它复仇,我傲然回答,不死不休。”   “可实际上,我再也没有关心过那条龙。”   说到最后,老人凝视着自己曾经握剑的手,声音逐渐黯淡。   “似乎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做过任何事情。”   索尔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人即将走到生命的最后阶段,这样的时刻任何安慰已然没有了意义。   人的一生,漫长也好,短暂也罢,真的有心肯定不会无话可说,但老人却只是简单提到了他人生中的某个片段,而且那还是一件早已沉没在岁月河流里的往事。   显然老人对自己的人生是不满意的。   也许在老人十七岁那年面对巨龙的时候,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只手,还有他的剑,勇气之剑。   而那把剑,在他今后的人生里再也没有找回来。   剧烈地咳嗽打破了周围的安静。   过了一会,老人把今天的食物原封不动地向索尔一推,然后笑容和蔼地对着索尔摆了摆手。   “带走吧,已经没有意义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即将越过死亡边界。”   “感谢你这几天的馈赠和陪伴,你我言尽于此。”   “人生的最后时刻,请允许我独自怀念。”   索尔飞快地穿过一条条巷道,奔跑在黑暗里。   他突然记起井底还剩下两羊皮袋麦酒,老人会需要的,索尔想。   能做的事已经不多了。   等他带着酒水跑回谷仓的时候,老人已经不在了,干草堆上只留下一个人形的凹陷,证明有谁曾经在这里停留过。   索尔这才想起自己这三天一直闷头专注于高密度的学习中,自始至终都忘了问老人的姓名,而老人也没问起过他。   就像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偶尔遇见,三言两语,又各自踏上各自的旅途。   索尔想起他曾经提出想为老人准备一处墓地,可老人当时只是平淡地摇摇头。   “我不需要埋骨之地,到了最后的时刻,我会去找一个敌人,战士应该死在战斗里。”   积雪里树棍和单足的脚印一路向着镇外延伸,但索尔并没有跟上去。   也许此刻老人已经去找枯萎魔蛇复仇去了,也可能他正在独自面对一头巨龙,继续着年轻时的梦想。   又或者,他其实只是想默默地离开这个世界而已。   谁知道呢?   站在阴冷黑暗的巷道里,索尔仿佛看到一个苍老落寞的背影,艰难地推开房门在漫天的雪花里摇晃而去。   从此永不再见。   一些悲伤的情绪在索尔心里翻滚蔓延,让他无所适从。   按住心口,索尔默默向着老人离开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也许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许多人不知道为什么出生,许多人漫不经心地活着,许多人悄无声息地死去。 第26章 成长的脚印   “咔~”   索尔扬起匕首成功格挡住迎面而来的攻击,却错过了反击的机会。   修格斯一触即退,神色专注地围绕着索尔继续游走。   这种快节奏的战斗让索尔有些被动,只能不断转动视野捕捉对方身影。   某个短瞬,索尔急智之下故意暴露出一个留手的破绽,看准机会的修格斯果然再次欺身贴近,索尔也陡然爆发力量,试图以更快的出手反制。   两个身影在短距离上快速对冲后交错而过。   最终索尔还是输了,虽然电光火石那一瞬他的匕首反手划过了修格斯的皮甲,但修格斯的匕首也分两次结实地捅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这是场真实战斗,从伤害方面来说,索尔至多只能带给别人一道伤口,而修格斯则实在地刺穿了他的身体。   对抗练习结束,两人坐回火堆边休息。   把玩着手里木头削制成的匕首,修格斯脸上挂着少见的认真表情,挑拣着对索尔说起一些自己在对抗中感受到的要点。   “你的成长速度很快,已经能和我对峙多个回合,不过这也很正常。”   “所有战斗职业的新手在初期培养各自的战斗意识时,从无到有这个过程都是最快的,因为那是最容易塑形的阶段。”   “等你形成自己习惯的战斗风格后,再想在现有基础上有所提升,那时进步的速度就会逐渐放缓甚至停滞,总之越往后实力的提升越艰难。”   “你的反应和速度还行,但仍然存在很多问题,其中最主要的是动作太僵硬,而且毫无步伐可言。”   “你得学会更加灵活的战斗,而不是一味站在原地被动防御,还有不要被我的速度所压制,你得想办法或者利用自身优势来破除这种影响。”   “比如我身为一个盗贼,如果不能利用自身敏捷牵制你,把你拖进我的战斗节奏,那么当战斗陷入力量的比拼阶段后,我的优势也就不明显了。”   “我不知道那个老头教了你多少,但如今匕首显然已经不适合你,等镇上形势有所好转后我会找机会帮你弄把长剑回来。”   索尔若有所思地体会着修格斯的话,抬手摸了摸自己皮甲上的刺痕。   这件皮甲是修格斯帮他从盗贼公会淘换来的旧货,尺寸大了些,勉强还能凑合。   修格斯的个人实力的确比自己这个初学者强出很多,他的步伐灵活多变,出手速度也更为迅速,这让索尔觉得修格斯常常自吹在修道院里没有敌手的话也许是真的。   当然,修道院里其实也没几个真正能打的孤儿,他们更擅长的是用从成年人那里学来的肮脏手段算计其他人,或者通过表情和拳头吓唬一下比自己弱小的存在。   一番总结后,修格斯又继续说起一些盗贼心得。   “要害攻击,同时被盗贼和刺客两个职业列为基础技巧,足可见其重要性。说是基础,其实这个技巧即使到后期仍然实用,可以说贯穿着我的整个职业生涯。”   迎着索尔的视线,修格斯抬手在自己身体的几处位置点了点。   “额头侧面、咽喉、心脏、手脚关节处,这些都是要害攻击主要针对的地方。”   “咽喉和心脏这几个位置最为重要,务求一击毙命。   “但很多时候因为缺少攻击角度或者发力方向不顺手,我们往往只能选择手脚关节处之类的次要目标,以求限制对方的行动,打破对方身体平衡。”   “要在快速的战斗中准确命中这些点并不容易,需要长期针对性练习。而且今后你如果改用长剑,多以劈斩为主,这些匕首领域的要点也许对你用处不大了。”   索尔默默点着头吸收着这些知识。   几天来,他差不多已经掏光了修格斯肚子里的存货,两人时常会在井底进行一些攻防互换的对抗以此磨练各自的战斗技巧。   作为盗贼公会一名外围成员,修格斯所掌握的各类技巧里真正涉及战斗的其实并不多。   其中大部分都是些盗贼职业里关于化妆、追踪、伪装、隐匿之类经过细化后的辅助技巧,而这些实用的生存手段也恰好是索尔最在意的部分。   “你想加入盗贼公会?”修格斯双手拢在火堆上,向对面的索尔投去询问的目光。   索尔注视着火堆摇了摇头。   “像我们这样的人到头来终究要面临苦难,多一技傍身总不是坏事。”   听到这个答案,修格斯深以为然地默默点了点头。   前天索尔突然提出想学习一些盗贼技巧,修格斯倒没什么私藏的想法,他只是以为索尔对盗贼公会有了兴趣。   修格斯内心其实很希望索尔能加入盗贼公会,多一个可靠的同伴,自己在公会里的处境也就不会再那么孤立无援。   不过因为不久前的盗窃失手,修格斯现在在公会里正处于不受待见的阶段,缺乏推荐的资格和底气,索尔此时要加入的话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加入盗贼公会需要些什么条件?”索尔顺口问了一句。   “很简单,在一场战斗里战胜负责考核的老手盗贼,或者去荒野里随便找点什么杀一杀,总之只要能证明你的能力就可以了。”   看着修格斯一脸嚣张的样子,索尔提了个问题。   “你真正的杀掉过谁吗?”   “呃……这倒没有。当然,还有另一种方法,如果有熟人引荐,缴纳一些费用后也能加入公会。”   修格斯尴尬地翻着白眼,显然这才是他能成为一名盗贼的真正原因。   正准备说两句撑场面的话,一抬头修格斯看见索尔已经再次站起身开始活动身体,他脸色骤变,慌忙也跟着站起来。   “我出去转一圈。”   扔下这句话后,修格斯头也不回地向着出口那边飞奔而逃。   索尔站在原地一脸愕然,片刻他后向着修格斯逃离的方向喊道:   “该死的,你跑什么?你准备捂着一身臭汗去见你心仪的女孩?你的优雅和体面呢?”   听见索尔的话修格斯跑得更快了,像只害怕被猫追的老鼠,转眼便蹿上了地面。   从资源的重要程度来说,排在食物后面的就是木柴。   为了节约柴火,热水总是不够用的。   所以为了解决每天训练结束后一身臭汗的问题,索尔毅然踏上了冷水洗澡的不归路,还多次邀请修格斯一起。   修格斯曾经围观过索尔洗澡的场面。   站在雪地里,先用积雪把身体表面搓得通红,然后用后院井里打来的冰水迎头浇下,接下来就看见索尔面容扭曲的打着哆嗦,整个人还不停冒出白烟般的热气。   其中的滋味光是想象就能让修格斯瑟瑟发抖,更不要说去亲身尝试了。   不过这并不是修格斯逃走的主要原因,而是他知道自己再不走就会被索尔拖着进入下一轮对抗训练。   索尔这家伙自从和那个窝在谷仓里的老骗子待了三天后,回来后整个人更加不正常了。   除了偶尔休息时抬着鱼竿钓钓鱼,这几天只要还有力气,他就会拖着修格斯不停地进行对抗训练,把修格斯折磨得够惨。   而且修格斯很清楚就算自己不在,索尔那家伙也从未停止过自我折磨。   钓鱼、训练、钓鱼、训练,索尔仿佛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偏执,枯燥的重复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生活。   修格斯能理解索尔的心情,毕竟他自己也有过那样的阶段,就像一个毫无安全感的弱小眼前突然出现一条通往强大的道路。   对于力量的追寻,其实大部分人理由都差不多。   为了挡在想守护的人前面,为了家族的荣耀不在我这一辈蒙尘,又或者当危险来临时自己可以不那么狼狈。   归根结底,想要活得更好更有保障,拥有一定武力必然是无法绕开的环节。   修格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懈怠的人,对于这个艰难世道的认知也不比索尔少,但面对索尔那种疯狂训练的劲头仍然令他觉得头疼。   为了不把一整天都用在枯燥的训练上,修格斯只能果断逃走。   井底重新归于安静。   独自训练了一会,索尔把手中的匕首抛到一边。   也许自己是该换把长剑了,毕竟那个老人教授的技巧全部是以长剑为主,用匕首强行施展的确感觉很别扭。   用沙子盖住火堆,索尔默默爬上地面。   站在墓地里,抬头仰望天空,又是大雪纷飞的一天。   索尔一直不太喜欢南方这边的气候。   灰幕镇的四季,总体来说只有春天相对温和宜人。夏天极端炙热,让人感觉地面的一切都在燃烧。冬天极其酷寒,连人的灵魂都能冻结。至于秋天,人们会冒着接连的阴雨天收获作物,然后端着烈酒在炉火边烘干自己湿透的心情。   顶着风雪咬牙冲了个澡,索尔回到井底点起蜡烛,然后随手抽了本书抱着鱼竿继续缩在角落的小圆凳上。   那短短三天的学习后,索尔再也没见过那位无名老者。   内心终究是遗憾的,三天实在太短了,还全部被自己用来闷头学习技巧,甚至都来不及像一名真正的学徒一样对老人表达自己的感激。   索尔在墓地里为老人起了座坟墓,又从别的墓上弄来一块质地尚可的墓碑。   “我的导师长眠于此。”   “这是一位勇敢的战士,一位真正的冒险者。”   “他曾和巨龙交锋,用鲜血证明自己的意志,也曾经四处流浪,将自己一次次置身于危险。他走过光明下盛开的血芙兰,走过黑暗里绽放的荆棘,最终安息在这片无光之地。”   虽然坟墓里什么也没有,但索尔还是在墓碑上刻下了这段文字。   如今已是寒冬最后一个月,之前种下的尖叶萝已结出青涩的果实,再过几天就能收获。钓鱼仍然很不稳定,好在当前剩余的食物储备并未危及到生存。   对于目前的处境索尔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能活着已是幸运。   “嘭!”   出口那边传来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索尔警觉地回头,借着烛光隐约看见艾琳正捂着摔疼的屁股慌乱地站起身来。 第27章 访客   一路穿过风雪,她的脸色冻得有些发红,此刻正捧着双手一边呵气一边满脸探究地转动着小脑袋四处打量,似乎对井底这个神秘的地下空间充满了好奇。   虽然裹着厚实的冬装,纤细的艾琳看起来也只是稍显丰满而已。   偏头扫了一眼那条以塑身为主的纳鲁萨斯长裙,索尔不得不怀疑是否在寒冬里女人们的意志要远比男人坚定。   “我说我想来看看你,修格斯就送我过来了。”艾琳边说着话边走向索尔。   角落的烛光,索尔转过的半个侧脸,静默的氛围,构成了一幅让艾琳莫名觉得安静温暖的画面。   当然,如果眼前这家伙石头样的臭脸上表情再柔和一些就更好了。   看看我?   索尔有些好笑地注视着艾琳。   对视了片刻,艾琳终于败下阵来,很不自在地皱了皱小鼻子。   “好吧,其实是修格斯说想和姐姐单独聊聊,然后就强行把我送过来。”   单独聊聊?索尔撇嘴,对修格斯蹩脚的借口表示了深深地鄙夷。显然那家伙仍然还在成为男人的道路上奋力狂奔着,估计都快迷路了。   虽然嘴上说是被修格斯强行送过来,但艾琳心底其实也的确想来看一看,虽然她也说不清自己想看什么。   和那夜黑暗里的模糊视野不同,此刻烛光下彼此的表情清晰可见。   被索尔的目光所笼罩,艾琳心里涌起些莫名地羞涩和期待,虽然两人只是几天不见而已。   但很快她就发现,索尔那深沉如夜色的目光中那种拒人于外的冷漠,似乎并未因为自己的到来有任何变化。   也许他并不欢迎我来打扰他的安静,艾琳有些黯然地想。   “伸手。”索尔说。   正在胡思乱想的艾琳下意识伸出手,索尔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套在她的手上。   艾琳低头一看噗的笑出了声。   以她出身于裁缝之家的眼光来看,这副做工粗糙的蹩脚作品显然出自索尔之手,用一些碎布料和小片皮革胡乱拼凑而成,针脚缝得乱七八糟。   但是,好温暖。   她有些感动,刚要开口道谢,被索尔一把拉扯得横坐在他腿面上。   把鱼竿塞到艾琳手里,索尔开始交待一些钓鱼的基本技巧。   这种层层交叠的尴尬姿势让艾琳一脸愕然,正当她思索这算是我抱着他还是他抱着我的问题时,索尔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问她记住没有。   艾琳不满地按住自己的头顶龇了龇牙。   “唔……,我得睡一会,让我享受一下你的柔软和香味。”索尔枕着双肘趴在艾琳腿面上拱了拱,很快找到了一个舒适的睡姿。   低头看着自说自话沉睡过去的索尔,艾琳示威似地在他的脑袋上方扬了扬自己的小拳头。   这个可恶的家伙那夜夺走了自己的初吻,明明比自己还要小几个月,却总是用看小孩子一样的目光看自己,还嚣张地擅自摸别人的头顶。   不忿地转头,艾琳看见旁边索尔随手放下的一本书,只读了一半。   原来他识字。   她一手抓着鱼竿,用另一只手随意翻了翻。   书里某页有一幅简画的插图,是一个冒险者立在某个山头向山下眺望,山下广阔的黑暗里有着隐约的光亮,也不知是远方的村落还是森林里的奇怪植物。   书上的许多文字她只认识极少数,虽然她很向往那些扭曲的字符在述说什么,但过于繁重的家务并没有给她机会。   悠闲的晃着腿,艾琳很享受此时的氛围,静谧而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索尔突然被怀里一阵激烈的动作惊醒,抬起头看见艾琳正一脸紧张地拖曳着钓竿。   片刻后,一条倒霉的黢鱼被拉离水坑,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艾琳的表情很是兴奋,看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像是创造了什么奇迹一样。   索尔伸了个懒腰。   “干得不错!饿了没有?”   艾琳摇摇头,犹豫了片刻又脸色微红地点了点头。   索尔起身将余温未散的火堆重新架起,顺便挑拣了一些木柴抱到出口那边角落里,片刻后黑暗里传来乒乒乓乓的敲打声。   “你在干什么?”艾琳疑惑地盯着那片黑暗。   “我在井壁上加钉了两排支架,这样你下次攀爬的时候会更安全。”索尔拍着手重新回到烛光里。   井壁上原本只留了一些用于踩踏的凹坑,虽然并不需要多高的攀爬技巧,但至少四肢要具备一定的力量。女孩子肯定不擅长,所以他把一些硬实的木柴钉入井壁用作攀爬。   想不到这家伙还挺细心的。   “你就那么确定我还会来?”艾琳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好吧,我留着自己爬。”索尔很不配合地耸了耸肩,转过头去看见艾琳正一脸俏皮轻快地笑着,很耀眼,仿佛驱散了严寒。   噼啪燃烧的木柴重新带来了温暖。   顺了顺裙摆,艾琳斜并着腿坐在火堆边,默默看着索尔翻转烤鱼。   凝视着眼前的男孩,她忽然有种恍惚的错觉。   好像自己对他既了解,又一无所知。   在艾琳以往的认知里,修道院的孤儿大多心里结满了坚冰难以接近,但索尔似乎和别的孤儿又有些不同。   他并不拒绝和人交流,却显得笨拙而坚硬,丝毫不懂收敛自己的冷漠。有时就算笑着,那笑容里却似乎总是掺杂着某种沉重。有时又让人觉得他……有点神秘和危险。   艾琳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些莫名的感觉,明明彼此总共只见过两次面。   就像现在,这家伙明明知道自己此刻正在看他,却无动于衷,似乎只专注于手里的事情。   这安静让艾琳有些无所适从,她很想说点什么却又找不到话题。   用纠结的手指把自己裙面上一朵小花揉皱又展平了几次后,艾琳才轻轻抬手扶住索尔的手臂,语气诚恳地说道:   “不论何时,神都不会让我们孤单一人的。”   索尔愕然偏头,然后微微笑了笑。   “嗯,谢谢你这个没来由地安慰。”   虽然不知道艾琳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句话,但索尔自己清楚,自从普蕾西娅修女死后,他心里已经没有神了。   如果真如艾琳所言,那自己今后的人生估计要寂寞死了。   艾琳无奈地皱了皱眉,她本来是想随便说点什么然后借此展开话题,可索尔这家伙只是随便敷衍了一句又闷头回到了自己的专注里。   过了一会,金黄的烤鱼开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嘭。”   出口那边似乎又有什么铺盖之类的东西被扔下来。   “嘿!你们两个背着我们偷偷摸摸的在干什么?”   刚一落地,修格斯便圆睁着眼睛指着索尔和艾琳手里的烤鱼一副我也要吃的模样吼道,不过他的悲愤还没来得及完全表达出来就被来自头顶的一团黑影打断了。   “唔……这是什么?屁股?见鬼!蔻维尔,你坐在我脸上了!就不能淑女一点吗?”   蔻维尔从容地从修格斯头上跳下来,提着裙摆一脸好奇的在井底四处乱看。   当目光掠过一堆小山般的衣物后,她微眯起眼,回头一脸揶揄地盯着修格斯。   “你们的脏衣服堆得都快长蘑菇了。”   “呃,不要在意这种小事……。嘿!注意你的脚,不要踩到索尔的田,他会杀了我的!”   修格斯面不改色地承受了蔻维尔的鄙视,然后试图用叫嚷来强行转移话题。   两人的到来让井底突然喧闹了起来。   当天晚上,四个人睡在了一起,姐妹俩睡中间,索尔和修格斯睡两边。   对此索尔和修格斯并没有什么不适应,往年修道院里的孤儿们本来就是这样挤在一起熬过寒冬的。   奇怪的是姐妹俩也能对此表现得毫不介意,她们愿意放弃宽敞的大房子挤在井底这种艰苦脏乱的环境里,或许是因为隐蔽的场所更容易带来安全感吧。   艾琳下意识地紧抱着索尔的一只手臂,眉头舒展,睡得很安详。   看着眼前奇怪的组合,这种类似抱团取暖的举动,索尔并没有太多想法。   这样的场景今后也许不会再出现了,不知道明年的今天四个人会在哪里,在做什么,如果还有明年的话。   在修道院里度过自己扭曲的童年,索尔过早地学会了分辨谎言,学会了察言观色,从那些本该单纯的眼神背后看出奸诈和残忍,从某些细节里嗅到危险的味道,必要的时候还要忍辱负重,只为了一些更长远的利益。   不管经历了什么,总有些痕迹会沉淀下来。   唯独怎么和别人相处,索尔一直不太擅长,甚至可以说很生硬,所以终日给周围众人一种板着脸的冷漠印象。   毕竟从出生到现在,他一直是一个人。   修道院那种地方是没有什么温情的,想要和别的孤儿相处就要做好彼此算计的准备,一丁点利益,或者成年人眼中不值一提的小便宜,都会成为孤儿间反目的缘由。   如果没有遇见修格斯和姐妹俩,自己的人生或许会一直阴冷下去也说不定,索尔有些感慨地想。 第28章 那年冬天   井底的空间因为新成员的加入而显得拥挤了一些,食物也可能会再次面临紧缺,不过目前来说问题不大。   冬天能做的事情本来就不多,索尔依然是钓鱼、看书、偶尔和修格斯切磋一场或者结伴外出搜索,枯燥而重复。   姐妹俩把所有能洗的东西洗了一遍,然后把一些能用的布收集起来缝补成了一整张,这样修格斯就不会因为索尔半夜扯了他的被子而整天叫嚣着要决斗了。   大家都有空闲时,索尔会教艾琳姐妹俩识字,每当这时修格斯总会厚着脸皮凑上来卖弄他那半吊子的识字基础。   相对来说孤儿的识字率似乎比镇上的孩子还要高一点,毕竟他们整日生活在修道院里,只要有心,总能找到机会偷听到只言片语,慢慢积累起来。   最冷的那几天,索尔不得不烧掉了井底的那个树桩,牺牲了自己唯一的桌子,还和修格斯跑出去偷回来某户人家的大门。   休息的闲暇,三人最喜欢安静地围坐在火堆边听索尔讲故事。   索尔讲的故事大多来自于他曾经阅读过的各种书籍,有的遥远而古老,有的仿佛发生在身边。   在索尔的诸多讲述里,众人对其中一个故事印象深刻。   那个故事并不复杂。   一群冒险者组成了一支队伍,去征讨某片沼泽里的宿主。   因为错误低估了敌人的实力,冒险者们最终溃败而逃。队伍里的女法师受了重伤,逃亡中掉了队,昏倒在树林中。   一只食尸鬼发现了她,并把她拖到一个山洞里。   很快女法师苏醒了过来,但她的情况很糟,只能暂时留在山洞里养伤。   无意间女法师发现一只食尸鬼正躲在远处一片草丛里向山洞这边偷偷摸摸地窥视,她的眼神里透出冰冷的杀意。   第二天,食尸鬼悄悄在山洞门口留下了一些清水和几具小动物的尸体。   隔天,他发现清水不见了,但那些尸体还在。   第三天,食尸鬼依然留下了清水,并且把腐肉换成了一些无毒的浆果。   然后他惊喜地发现水和浆果都不见了。   许多天后,女法师走了。   当女法师再次出现在这片沼泽时,她已经跻身于一支更强大的冒险者队伍,他们毫不费力的成功干掉了宿主。   正当队伍准备离开的时候,剑士首领发现有一只食尸鬼正躲在远处的草丛里偷偷摸摸地观望,他随即抬手摸向了腰袢的长剑。   这时队伍里的女法师走上前来轻轻按住他的手臂。   “我们已经胜利了,何必再因为一只低等生物脏污了你的剑呢。”   离开的时候,女法师走在队伍最后,她默然回头,视线在那片草丛停留了一会。   众人离开以后,食尸鬼向着那支队伍离开的方向张望了很久,然后回到沼泽里吃掉了宿主强大的尸体,成为了那片沼泽里新的主宰。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姐妹俩固执地认为这是一个跨越种族关于爱情的故事,其中充斥着某种无可言说的哀伤。   而修格斯则坚定地认为这只食尸鬼只是完成了一次成功的投资,他才是整个故事里最大的受益者。   两种意见争执不下,三人一同看向索尔。   撇开故事的真实性不谈,最初索尔读到这个简短的故事时,他也曾产生过各种猜想。不过从不同方向解读后,索尔最终保留了自己的判断。   他认为,选择相信什么,什么就是真相。   面对眼前三人询问的目光,索尔耸了耸肩。   “问我意见的话,我肯定支持她们姐妹俩。”   “为什么?”修格斯一脸不服气。   “很简单,我支持她们,就是三票对你一票,我们赢。而如果我支持你,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和她们平局而已。所以,我只能抱歉了。”   听完索尔的话,修格斯一脸被抛弃的忧伤大叫着索尔是叛徒,姐妹俩则认为索尔支持的原因不够诚恳,四个人又在井底笑闹成一团。   最终三人一致决定索尔必须露一手厨艺,才能平息三人心中的不忿。   所谓的厨艺自然只是个玩笑,无非是在鲜鱼汤里放些盐,还有索尔在墓地里找到的偶尔冒头的少量野菜,不过大家仍然吃得很开怀。   每天除了把固定数目的鱼交给修格斯应付盗贼公会外,索尔把偶尔多出来的鱼埋在了冰雪里,这样不时还能喝到鲜鱼汤换换口味,同时也算是一条小小的后路。   这件事对其他三人并不是什么秘密,于是怎样耗费心机地把索尔的存货骗来吃掉就成了她们这个冬天里最大的乐趣。   也许是因为人多了,冬天似乎也不那么寒冷了。   冬末,修道院里似乎有人偷柴火,他们拆掉了修道院的大门,还留下了一些搜寻的痕迹和动静。   期间蔻维尔姐妹俩还曾好奇地问起墓地里游荡的骷髅,对于那些死而不眠的怪异存在,她们以前在镇上略有听说,但亲眼所见还是有些惊讶。   修格斯原本准备出手将它们清除,但索尔却嘱咐他不要去打扰那些骷髅。   因为彻底清除没有意义,每到黎明它们仍然会爬出来,只要控制在一定数量就行,留在家门口还能当作一定的伪装。   在尖叶萝即将收获的那几天,姐妹俩为井底那块小小的田地扎了一个稻草人。   对此谁也没有提出反对,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没什么用,并不会有乌鸦或者什么怪鸟飞到井底来糟蹋作物。   寒冬的最后几天,修格斯带来了新的消息。   如今的灰幕镇真正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据说仍然有许多疯狂的饥民在顽强地徘徊,不过几乎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已经聚集到了北区。   各个势力手里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彼此间的关系也已经剑拔弩张,微妙的平衡摇摇欲坠。   “听说领主拥军将在初春的时候送来救援物资,只是不知道消息是否可靠。”修格斯呼着热气,说起消息里唯一和众人有关的一条。   火堆的光芒映红了四人的脸,火堆边的众人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安心。   消息的真实性无可确定,而即便消息是真的,曾经受挫的领主拥军是否愿意冒着危险再次穿过荒野也是个问题。   就算他们敢于冒险,救援会在什么时候到达灰幕镇,能不能撑到那一天又是个问题。   四人心里都很清楚,如果萨维恩领主再不有所动作,灰幕镇的死局最后要么人吃人,要么所有人都被驱赶进黑暗荒野。   “消息应该是可靠的。”索尔打破了沉默。   三人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转过头来看着他。   把拢在火堆上的手掌翻了个面,索尔平静地说起自己的看法。   “虽然因为地处偏远和荒野的阻隔,萨维恩领主对于灰幕镇的治理一直较为松懈。”   “但这里有整个领地里唯一的修道院,小镇西面的亚尔矿坑也是整个领地的支柱产业,再加上灾难后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口,领主没有理由也不应该放弃灰幕镇。”   虽然不知道索尔这番分析是否正确,但火堆边的三人无形中心底都松了口气。   “是否我们的父母……会跟随队伍一起回来?”姐妹俩下意识地问。   “会的,安心等待吧。”   这其实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但索尔还是用一句简短安慰回应了姐妹俩的期盼,不过他心里并不乐观。   灾难初期那些仓促间组建的冒险者队伍,毫无经验地扑入了黑暗荒野。   他们的方向无疑是向着北面最近的圆木镇进发,毕竟那是距离灰幕镇最近的人类聚集地。   四天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敢于加快脚程或许两三天就够了。但在黑暗里匆忙赶路是不明智的,所以为了确保安全他们只能步步为营缓慢前行。   运气是个很重要的因素,有的人哪怕在荒野里生活几周仍然安然无恙,有的人只是在离镇子很近的地方稍微游荡就失去了性命,而且这样的事总是在重复发生。   据说在黑暗荒野里最危险的其实是过夜。   除了惯走商路的商队护卫和少数实力过硬的佣兵或猎人,真正有经验的人并不多,而即便是这些老练的家伙,也随时可能埋骨在某次旅途里。   在半路突然遭遇危险时,那些队伍很可能因为在黑暗里盲目奔逃而迷路,或因队员间彼此意见不统一而分裂。   再加上食物的短缺,荒野里各种怪物的威胁,来自同伴的别有用心,就算真有几支队伍能活到最后,估计也只是一个让人心寒的概率。   而就算他们最终活了下来,不论他们接近领地那边任何一个小镇,在确定他们当中没有瘟疫的感染者以前,领主是不会放任他们进入领地里到处乱跑的。   更多的可能是那些队伍只会暂时获得在镇子外围建立临时营地的许可。   不能进入小镇,他们就无法获得镇内武装势力的有效庇护,所以他们接下来仍将面临寒冬的考验和来自黑暗荒野的威胁。   不难想象,如果他们的幸运不再继续,这很可能将是他们生命里最后一个冬天。 第29章 解冻的时间   坐落于灰幕镇的菲尼斯修道院,是萨维恩领主治下整个领地里唯一的修道院,历史久远无可追寻。   因为灰幕镇地处偏远,领主也曾有过在新镇上新建一座修道院的念头,但领民当中并没有多少支持的声音,也许人们觉得越是古老的存在更能获得神眷和护佑。   对于这类牵涉到神和信仰的事情,领主也不好一意孤行,于是菲尼斯修道院的唯一性才得以延续下来。   修道院里的人员结构并不复杂,孤儿和杂役没什么地位,修女和执事们主持着日常祭祀和杂务,同时管理着唱诗班和读经台。   往上还有祭司长,不过祭司长很少露面,大部分时候他会躲在忏悔室里自得其乐,或者和略有姿色的修女们在祷告室里玩玩小游戏。   至于修道院里地位最高的主教,下面的人几乎很少见到那个肥胖的家伙。   在光明历甚至更早的古王国时期,主教们曾是这片大陆上真正闪耀的一群人。   他们数量稀少,直属教皇,在信众鼎盛的时代每一位主教手中往往掌控着大片区域,就权势而言甚至不亚于一位国王。   不过到了黑暗历的今天,这片大陆上早已没有了什么教皇,主教二字更是沦落成了个不值一提的普通称谓。   无论乡下还是主城,几乎每一座修道院里都会有一位主教坐镇,他们的权势在神权体制中被大幅削弱,早已不剩多少含金量。   黑暗神殿,才是如今这片大陆上信仰的顶点。   菲尼斯修道院对外除了散播黑暗主神的荣光外,还会收容萨维恩领主治下六个小镇上所有无家可归的孤儿,不过这并不是神的慈悲。   作为廉价的劳动力,啃着黑面包和剩菜的孤儿们从九岁以后到十四岁成人礼之前必须参与到各种繁重的劳作里,每年还要定期到镇上为各家商铺打下手。   孤儿们劳动所得酬金会被修道院全部收没,用于进献所谓‘神的供奉’,以体现各自信仰的虔诚。   如果不能挣到足够的供奉金换取自由,在成人礼后孤儿们将无法获得离开修道院在小镇上独自生活的资格,只能以杂役的身份继续为修道院服务,不走运的还会被发配到小镇西面的亚尔矿坑中添补劳力。   当然,每一批孤儿里偶尔也会冒出几个幸运的家伙。   这种幸运大致分为两个方面。   一种是被修道院高层看中,在成人礼后被修道院吸纳,得以投身圣职者的队伍。   另一种是被六个小镇中的某个家庭所收养,不过其中的概率很小。   而且毫无血缘的跻身于一个陌生家庭,暂时的生存保障是有了,但今后的人生会如何,其实也难说得很。   “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野种们,手脚都给我利索起来,要是这点活晚餐前还干不完,你们就吃自己的手指吧。”   修道院明亮的神圣礼堂里,修女长梅莉莎正双手叉腰,一脸暴躁地驱使着战战兢兢的孤儿们打扫卫生。   这头人形暴熊果然还活着。   索尔站在墙角后露出半边目光,默默看着那个高大肥壮的身影在礼堂中央的地毯上走来走去。   只是这样远远窥视,索尔便感到自己心底愤恨的火焰正在顺着全身血液蔓延。   他甚至怀疑如果自己此刻闭上眼,说不定会因为心中那暴烈的恨意而不由自主地陷入到‘凝聚’的状态中去。   孤儿中多了一些新面孔,他们原本是镇上普通家庭的孩子,灾难过后全都非自愿性的成为了孤儿,开始在新的苦难里跋涉。   至于一些以前的老面孔,估计今后再也看不见了。   “肮脏的老鼠,鬼鬼祟祟的东西!”   喝骂声里,索尔看见一道黑影向自己飞来,那是一块已经浸湿的抹布。   虽然可以轻松躲开,但索尔只是略显笨拙地微微偏头,挟带着剩余力道的湿布在他的脖颈上甩出一道闷响,然后是一阵火辣的疼痛。   “小畜生,去把祷告室和厨房清理出来,不然晚上就到墓地里去和死人睡吧。”   “是的,修女长大人,我会尽快完成您的吩咐。”   索尔唯唯诺诺地弯腰垂下脑袋,在梅莉莎注意到自己的瞬间,他原本盛怒的表情顷刻间变成了一副微低着头的卑微模样。   走在正厅侧面的回廊里,索尔松了口气,看来自己侥幸活过灾难这件事并没有引起梅莉莎的注意,这意味着自己今后仍然可以以一只虫子的身份继续待在修道院里。   虽然索尔很想直接脱离修道院在枯井下独自生活,但过于频繁的进出后院墓地总会被有心人发现,只有回到修道院混迹在孤儿堆里才是常态。   至于逃离修道院更不现实,没有缴纳足够的供奉金而擅离修道院的孤儿会被扣上渎神的罪名,遭到宗教审判所的追捕,一旦落网就算不死也要脱几层皮。   这是黑暗历七一五年春天的第一个月,乍暖还寒。   不论在人们的印象里七一四年的冬天多么寒冷艰难抑或残酷,它终究已经过去,默默回到了时间的轮回里,等待着下次降临人间。   和索尔在火堆边所下的判断一样,初春冰雪消融后领主拥军携带着物资进入了小镇,带来了新的秩序。   这次的队伍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庞大,除了拥军本身,还有一些商队携带着货物同行,此外还有大批看起来似乎是准备入住灰幕镇的平民。   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瘟疫并不陌生,实际上每个镇子在不同时期总会发生些类似的灾难。   经历了人性的考验,该死的人死掉后,疾病和恐惧总会过去,生活还要继续。   据说这次领主为了平衡人口,在其余五个镇子发起了号召。   于是许多陌生面孔出于各种原因涌入了灰幕镇,总有些人在当地生活无以为继或者招惹到强敌走投无路,也有些自认为有眼光的家伙觉得灰幕镇这边有利可图,因为灾难后的重建意味着更多的机会。   可能是因为幸运,或者荒野里的怪物们忙于冬眠没有及时醒来,这次这支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过黑暗荒野居然出奇的顺利,路上并没有遭遇到什么危险的战斗。   队伍到达灰幕镇的那一天,小镇上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们纷纷跑到主街道边围观,同时对领主的恩情表达了赞美和拥护。   索尔没有参与到热闹里,只是远远隔着人海站在街角默默看着这盛况空前。   熙攘的人群里新老面孔混杂,索尔突然发现死于这次灾难的人也许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多。   不得不感叹生命是脆弱的,生命也是强大的。   蔻维尔姐妹俩的父母并没有跟随队伍一起回来,据说她们的父亲受了伤,由母亲陪护着在圆木镇那边休养。   不过她们的父亲在枯叶岭有一个兄弟,这次随大部队过来接手了乔伊斯家的产业。   现在姐妹俩和叔叔婶婶还有一个弟弟生活在一起,有了新的家庭。   时隔一年多,几近冻结的时间终于再次流动。   索尔觉得自己曾经的一些计划可以捡起来了。   此时早晨刚过,小镇的许多地方已经亮起灯火,修道院里也早已一片明亮。   久违的光明重新带来了安定,不过在这个终日黑暗的世界里去区分白天和夜晚并没有多少意义。   去后院水井打水的时候,索尔在后院生活区域的空地上看见了许多人。   这是一些和索尔年纪相仿的孩子,大约三十多人,看起来很悠闲,正三五成群的聚在空地上交头接耳。   和孤儿相比他们是不同的,这些孩子每个人家里在小镇上都有着一定的实业。   他们不用参与修道院的任何劳动,除了聆听神谕巩固信仰和参与一些日常祭祀外,修道院对于他们并没有太多约束。   之所以会出现在后院,也许只是因为镇上并没有多少可供娱乐的地方,他们索性和同龄人混在一起。   如果付出一笔不菲的学费,修道院还会为他们开设一些特别的学科,他们能选择性的学习到识字、社交礼仪、宗教历史之类的一系列相关课程。   放眼整个领地,这种所谓的学习对于大部分普通家庭而言意义不大,再加上从别的镇子到达灰幕镇来回麻烦而且一路危险,更让这件事变得可有可无。   有些家庭即便在意,却最终因为需要支出的昂贵学费让人不堪重负而退却。   大部分家庭往往会选择让孩子在经过成人礼后就逐渐参与到家族的生意或者农事里,生活才是最好的导师。 第30章 战书   后院这片空地是孩子们的世界,虽然这些孩子的年龄都在十四岁以下尚未达到成人礼的年限,但这里依然有着清晰的势力划分。   空地西北方,几个穿着体面的女孩此刻正围绕着当中一个暗红色身影低声交谈着。   她们大多是商人之女,家中或多或少都具备着一定实力。   瘟疫初期,她们的家族是最早撤离灰幕镇的一批,等到灾难过去,又回到镇上继续自己的产业。   当中被簇拥着的女孩名叫瑞安娜?加菲尔德,女孩们隐隐以她为主。   瑞安娜有着秀丽的脸庞,曼妙的身姿,浅栗色长发优雅的盘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整个人散发着年轻特有的活力。身上一袭玫瑰色木质系扣的束腰滚边长裙显然质地不菲,裙摆和裙面上蜿蜒着精致的浅黑色手工刺绣纹。   她的家族生意铺展得很广,在领地的六个小镇上都有着店铺,已经超过了传统意义上的商人。商品涵盖兽皮、宝石首饰、武器、木材、矿石,建有私军,商队也配有专门的护卫队。   东南方的一间耳室门口也站着七八个人,全是男孩。   较为显眼的是当中有一个将近二十岁的青年,他一身简约的猎装,腰袢挂着长剑。不过这个青年其实只是一名护卫,正神色恭敬地跟随在一个褐发少年身侧。   褐发少年名为费斯?亚格林顿,身材挺拔,俊朗冷傲的面容给人一种疏远感。   据说他的背景复杂而神秘,曾经不止一次有人见到他和主教并肩谈笑。   其实只要稍微有点见识的人,并不难知道亚格林顿其实是领主的姓氏。而且既然少年拥有护卫,护卫还能在修道院里携带武器,这本身已经暗示了很多问题。   在索尔前进方向的右侧,还站着十多个人,这是经常找索尔麻烦的一股势力。   领头的是洛顿?威尔,铁匠之子。   也许是传承了父辈的粗犷和彪悍,洛顿的身躯看起来远比同龄人高大强壮,一身已经成型的壮实肌肉有着硬朗的线条。   这三股孩子间的势力自瘟疫前就已经存在,如果一定要予以划分,大致可归结为财力、背景和武力三个方面。   他们并不拒绝孤儿的加入,所以修道院里大部分孤儿早已各自站了队,只剩下少数几个类似索尔和修格斯这种独来独往的怪胎。   至于孤儿中新面孔的加入是否会改变旧有的势力格局,索尔不知道,也不关心。   默默抬头扫过一眼,索尔闷着头继续前行,他要去的水井位于空地东北角。   一个比索尔稍矮的瘦小身影突然从洛顿阵营里跳出来挡在了索尔前进的道路上,这是磨坊主之子,瓦勒?鲁伯特,洛顿的忠实跟班。   “嘿!快来看啊,我们的废物居然还好好的活着!”   瓦勒指着索尔故作惊讶的大声呼喊着,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那惊惊乍乍的尖嗓音瞬间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索尔没有任何回应,连头都没抬,默默从瓦勒身旁偏过。   瓦勒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好不容易熬过灾难才能出来找点乐子,再加上许多新面孔的加入,热衷表现的瓦勒从来不会错过这种证明自己存在的机会。   重新挡在索尔面前,瓦勒狠狠地朝索尔肩膀上推了一把。   “啧!你竟然活下来了!想不到你这只脏毛老鼠的祈祷神也会听到。”   索尔被对方推得退了一步。   在索尔幼年的灰色童年里,这样的场景总是在重复发生。   每次总是洛顿阵营里的几个男孩先挑起事端,不论还手还是沉默,索尔最终都会被围殴在地,脸被鞋底踩进泥土里。   面对皮肉之苦索尔从未妥协过,但他的坚持反而让整件事渐渐成为了众人的一种习惯,娱乐的一部分。   以索尔一个孤儿的背景很难扭转这种局面。   逞凶斗狠是没用的,毕竟孩子间的矛盾终究上升不到你死我活的层面。而且就算不乏杀人的决心和手段,索尔也不可能下手,因为不值得。   双手一旦沾染血腥,不论你干掉了谁,先不说他背后的家庭在本镇的人脉和报复,光是镇上的护民团都能让你生不如死。   一旦你逃离小镇踏上逃亡的旅途,你的恶行马上会被护民团上报至宗教审判所。   接下来你会遭到宗教审判所的通缉和追捕,到那时大陆上整个南境所有领地都将不会再有你的容身之处,逃无可逃,除非你已经做好余生都在黑暗荒野里亡命永不踏入人类领地的准备。   而随着你逃亡的越久,你的罪名将会逐渐升级变得花样繁多而且越来越精彩,或许到头来连你自己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曾经干下过那么多大事。   一旦某天邪恶化身的你终于被捕,那些看热闹的人,和你有嫌隙的人,想趁机攫取利益的人,马上就会急不可耐地围上来趴在你身上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这就是弱小者的悲哀。   最终你会明白这个黑暗的世界早已为渺小的虫子们准备了足够多的条条框框。   当然,如果你原本在镇上稍有身份薄有家财,那又是另一套游戏规则了。   看到索尔依然像往日一样闷声不响,瓦勒的脸上浮起一个很有把握的冷笑,抬起一支脚狠狠向索尔踹了过来。   从瓦勒抬脚的高度和位置,索尔估计这一脚很可能踢在自己的小腹上,只是看起来速度有些慢。   孩子之间下手是没有什么轻重之分的,应该会很疼吧,索尔想。   他很奇怪为什么瓦勒总能在这种重复老套的弱智游戏里保持着某种狂热的激情。   这半个冬天的对抗训练让索尔有所成长,虽然目前他的武技也许连半桶水都算不上,但对付瓦勒这样一只瘦弱的猴子问题不大。   侧身轻松闪开,索尔一手掐住瓦勒后颈,然后顺势将重心不稳的瓦勒脸朝下按向地面,同时扭住对方的一只手别在身后。   可怜的瓦勒一只手被反扣着,另一只手在空中乱抓,只能一边亲吻大地一边做些徒劳的挣扎。   地面上的投影纷乱起来,不用回头看,索尔也知道洛顿阵营的人正在向自己包围过来。   在心底叹了口气,索尔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然后指着人群后面那个最为魁梧的身影说道:   “洛顿,我要和你决斗。”   索尔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空地上所有人听见。   “哈?!”瓦勒恼羞成怒地挣扎着刚从地面上爬起,索尔的话让他忽然一愣,甚至连还手和咒骂都忘了。   不止是他,空地上每个人的表情突然都很精彩。   决斗,传承于古王国历时期,是贵族之间一种解决矛盾的古老方式。   贵族们通常会将自己的手套或者腰间的贵族佩剑扔在自己和看不顺眼的人之间的地面上,以此向对方发起决斗邀请。   当然,这种决斗并不存在强制性,被邀请的一方有着拒绝的权利,只不过今后你的勇气和性别也许会因此而遭到周围众人的质疑。   不论世界如何变迁,人与人之间的纷争从未止息,所以决斗这种流传了上千年的古老方式至今仍然颇具生命力。   平常镇上的孩子间彼此有了矛盾都是直接动手,打架也算家常便饭,对于他们而言决斗更像是一种成年人的方式。   他们心里也许对所谓的决斗没有具体概念,但至少他们知道决斗和普通斗殴最大的不同在于,动手的双方可以生死不顾。   瘦弱的索尔对上魁梧的洛顿无异于找死,此刻空地上每个人都在这样想。   听着索尔发来的战书,洛顿环抱在胸前那双粗壮手臂上的肌肉鼓了鼓。   距离稍远,人影纷乱,借着微弱的灯火索尔也看不清洛顿脸上的具体表情,不过对方嘴角好像动了动,似乎准备寻找某些语句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索尔突然没来由地想起修格斯那套关于成为男人的荒谬理论,他没给洛顿说话的机会,抬脚跺了跺脚下的地面继续向洛顿挑衅。   “三天后的下午,带上你的武器,就在这片空地。洛顿,你已经不小了,让我们像男人和男人一样来一次交谈,生死自负。”   说完,索尔不再顾及周围的反应,重新变回一个幽灵默默飘过人群。 第31章 商机   索尔并不想出什么风头,更不是一时冲动,决斗这件事在他回到修道院以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如果有得选,索尔也不愿做出发起决斗邀请这种冒着傻气的羞耻行为。   但是没办法,孤儿的束缚太多,挑来想去也只有这种个人仪式感极强的荒诞方法能快速解决自己目前的顾虑。   既然要回到修道院,索尔知道自己终究要陷入这种孩子间没完没了的无聊争斗里。所以他必须一次性解决这种麻烦,因为接下来他还有更疯狂的事情要做。   挑起事端的瓦勒算不上什么重要角色,铁匠之子洛顿才是那个阵营的核心。   索尔相信洛顿既然身为一个势力的首领,心里或多或少肯定有着‘名誉’那种东西,而现在自己挑衅了对方的名誉,他应该会接战的,索尔想。   接下来这件事无非两种结果。   第一种,洛顿接战,决斗也如期举行,那就打一场。   另一种更大的可能是,决斗根本打不起来。索尔故意把决斗地点定在后院空地,并约定双方带上武器,只要众人回过神来仔细想想这显然不可能实现。   后院的生活区域并没有脱离修道院的范围,只要消息一传开,修道院的高层断然不会放任有人在修道院里动用武力。   这正是索尔所希望的结果,他的目的原本就不是争什么胜负,而是借此向那些毛头小子们亮明自己强硬的态度。   就算达不到震慑的效果,只要在接下来这段时间,洛顿出于一个首领的体面约束好自己手下的小狗腿们不要再来骚扰自己,这就够了。   人群中,瑞安娜抬起修长的睫毛,向水井边索尔那算不上强壮的身影扫了一眼。   这场灾难过后他似乎有了些变化,首先是穿着,虽然只是极普通的布料,至少整洁不再破旧。另外他好像长高了一些,瑞安娜觉得。   不单只是索尔,实际上瑞安娜认识修道院里的每一个孩子,不论是孤儿还是镇上的,知道他们的姓名和大致性格。   当然,这种认识只是单方面的,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不会随意和谁攀谈或拉近彼此的关系。   虽然过早接手家族事务让瑞安娜隐约有了些成熟女性的气质,但在成人礼之前她仍然属于孩子的范畴,正处于对一切感兴趣的年纪。   站在另一群孩子中心的费斯表情没有太大波动,只是嘴角弯起一道淡漠笑容。   “一个无所依靠的孤儿安然活过了瘟疫和饥荒,让我猜猜,可能顺手搭救了某个落难的佣兵,从对方手里学了点皮毛,然后向旧有的孩子王发起挑战……。”   “嗯,虽然是个老套的故事,但发生在身边也算是一场排解无聊的好戏。”   费斯身旁腰挂长剑的青年微微低着头,一副聆听的神色。听完费斯的自言自语后,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重新站直身躯回到了一个护卫的本分里。   索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厨房那边,但空地上的孩子们依然在议论纷纷。   许多人都觉得索尔有些不一样了,但其实他们也从没真正了解过索尔,毕竟以往索尔在众人眼里一直是鬼魂般的存在,人们早已习惯把沉默和隐忍同懦弱划等号。   ——————   一天的辛劳结束,此时即将入夜,修道院后院一片安静。   索尔从后院厨房里探出头向周围谨慎地观望了一番,然后用一个布袋提着自己偷出的食物向墓地走去。   刚转过墙角,就看见修格斯正撅着屁股把脸紧贴在柴房的墙壁上。   只扫了一眼,索尔就知道这个很少出没于修道院的家伙正在干什么。   修道院的柴房里很宽敞,墙后是新入职的修女们沐浴的地方。有的修女也会等到众人都休息之后再进行沐浴,好独自享受片刻的宁静。   脚步声惊动了修格斯,他紧张地回头瞟了一眼,看见是索尔后又一脸严肃地回转目光继续自己的偷窥。   “你活得真是一点重量也没有。”索尔揶揄着走上前。   修格斯一脸你懂个屁的表情转过头来瞪着索尔。   “这些寂寞的胸部!这些峰峦叠起杀意盎然的美景!……算了,和你这种石头怪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你怎么可能体会得了这种奥妙的艺术。”   索尔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早已习惯修格斯这个小流浪汉兴奋时刻的口不择言,也懒得去在意修格斯赞叹的言辞里混入了什么奇怪的形容。   走上前,索尔不顾修格斯的挣扎把他拖到转角后另一堵墙边,抬手扯掉墙面上一蓬看似自然生长的杂草后,索尔对着隐约透出光亮的墙缝向修格斯甩了甩下巴。   “……嚯!”   修格斯迟疑着刚把脑袋凑近就发出了一声惊叹。   这边居然是正面,真正的一览无余。   他一脸震惊地回头看了索尔一眼,嘴唇抖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又飞快转回头去以免浪费了美好时光。   手脚张开的修格斯整个人像只壁虎一样趴在墙面上,脑袋死死顶住墙壁,像是要从墙缝里钻过去似的。   沉醉了半天,他才想起被晾在一边的索尔,很是不舍地回头。   “要不……我让你看一会?”   索尔无语地翻着白眼,内心涌起一股深深地无力感,只能颓然败走。   “记得把草种回去。”   在索尔离开之后,修格斯默然回头,盯着那个提着布袋的背影若有所思。   ——————   深夜,修格斯来到井底。   摇晃的烛光里,索尔正埋头在一堆提炼工具间来回忙碌。   井下的一切并没有多少改变,四个人曾经挤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寒冬,不过那段美好时光如今已经成为了回忆。   修格斯抱手靠在墙上注视着索尔。   “对上洛顿你有多少把握?”   “没有。”索尔摇晃着劣质水晶瓶中的液体,以达到混合的目的。   “其实你没必要冒险的,我可以请公会的人出面很轻松就能平息这种小事。”   “那么不看好我?”   “洛顿并不简单,据说他时常跟随他父亲的佣兵朋友们去荒野里历练,论实战经验他应该远比你我丰富得多。即使是我,对上他也不敢说有多少把握。”   修格斯一改往日的嬉闹,语气里透着担忧。   决斗可不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一旦真刀实剑的上场,最后是要见血的。   索尔偏头,微笑着拍了拍修格斯的肩膀。   “放心吧,我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还不够看。或许结果会有些狼狈,但保证自己不死我还是有信心的,实在不敌果断认输又有什么关系。”   “另外,既然这么关心我,决斗到来前这几天又要辛苦你了。”   修格斯眼角抽搐了两下,脸上挤出一抹无奈地苦笑。   自己最终还是没能逃脱陪练的命运,而且既然是要为决斗做准备,可以想象训练强度一定是地狱级别的。   抬手递给修格斯一瓶浅绿色的药剂,索尔转移了话题。   “这是我尝试配置的治疗药剂,不过老巴迪摩尔剩下的材料有限,估计最后成品不多,其它还有些御寒药剂解毒剂和驱虫剂之类。”   寒冬的时候索尔和修格斯曾经去过小镇上唯一的药剂师巴迪摩尔的住所,除了带回来一些风干的药草材料外,还在一本旧日记里翻到了各种基础药剂的配方。   之后索尔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尝试,直到现在灰幕镇恢复秩序后才开始放手配制。   修格斯有些不可置信地接过药剂,一脸郑重地凑近烛火仔细观察,还晃了晃。   “嗯,颜色是很接近,效果怎么样?”   “效果还有待验证,不过我有把握还原老巴迪摩尔的水准,甚至效果比原来更好。因为我发现老家伙以前在配制的时候也许为了攫取更多的利益明显有偷工减料的痕迹,而我对此做了些细微的修正。”   治疗药剂这种东西主要还是针对荒野冒险者的消耗品,平常窝在镇上的众人也没有什么受伤的机会。   至于效果方面索尔并不是太担心,因为他是严格按照配方上的步骤和混合比例进行配制的,除非配方本身就是假的。   “另外我打听过了,这次随着领主拥军来到灰幕镇的商人里并没有药剂师。”   听完索尔的话,修格斯皱着眉头在井底来回踱步陷入了思索。   他很清楚如果灰幕镇回到几年前那种没有药剂师的局面,这意味着一个巨大的商机。 第32章 被埋葬的昨天   过了好半天修格斯才神色凝重地抬头。   “这当中的利益不小,如果我们贸然插手其中,一旦被任何势力盯上,我们将得不偿失,甚至无力自保。”   对于修格斯的判断,索尔点了点头说道:   “所以在我们想出一个相对稳妥的办法来解决销路问题以前,不要轻易尝试涉足。总之我会和你共享其中的利益,以此作为我们早日脱离修道院的供奉金来源。”   修格斯抬头深深看了索尔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他相信以如今彼此的交情,早已不会因为区区几袋钱币而动摇。   至于利益共享,接下来情报的打听,药剂销路的寻找,各方面关系的协调,修格斯相信总有自己出力的机会。   面对药剂背后的利益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修格斯并没有太过急切。   这是一件需要从长计议的事,不然别说获取财富,稍有不慎赔上性命也有可能。   刚好走到角落,修格斯用脚尖踢了踢地上一个扎紧的布袋,然后转头看着索尔。   “那么说说吧,你偷这些食物做什么?”   饥荒已经过去,这些偷来的食物就这么随意地堆放在墙角里,显然不是要用来吃的样子。   索尔手里的忙碌骤然有了一个停顿。   这家伙果然像灰毛猎狗一样敏锐。   沉默片刻,索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后才重新开口。   “梅莉莎还活着。”   这句答非所问的话让修格斯一脸莫名其妙,他很不习惯这种突兀话题所带来的跳跃性,而且这个话题索尔已经不止一次提起过。   “是啊,冬天的时候我不是就告诉过你了吗,她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   “别告诉我你今天没在修道院里见到她,每次一想起那头母猪就会让我觉得荒野里的怪物已经跑到镇上来了,不要再……”   索尔直接打断了修格斯。   “我要杀掉她,在不久之后。”   井底骤然安静了下来。   那一瞬,修格斯感觉索尔的声音有些恍惚而不真实,就像从水面下传来。等他抬眼看去,索尔脸上显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语气里也只有冰冷和坚定。   修格斯一脸震惊,他突然发现自己对于索尔也许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了解。   不同时期的灰幕镇虽然混乱毫无道德底线,但仍然存在着某种秩序,当然那所谓的秩序只是为了维护富人和那些高高在上者的利益而存在。   灰幕镇大致有两种人不能招惹,一种是盘踞在小镇上的各种势力,比如各大公会。如果你没有足够自保的实力而招惹了他们,你很可能会死于非命。   另一种是和镇长埃尔顿有关系的人。   如果你动了老埃尔顿的利益或者挑战了他的权利,那么你将很难在灰幕镇立足下去。到时就算你干掉镇长也没用,因为埃尔顿所代表的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集体。   梅莉莎在灰幕镇的地位有些特别。   她既是菲尼斯修道院里一个颇有地位的神职人员,同时也是查德?赫里克的妻子。   而查德?赫里克,不仅仅是灰幕镇北区‘金蔷薇’酒馆的老板,同时也是镇长埃尔顿?赫里克的亲弟弟。   人们或许并不了解这桩婚姻背后隐藏着什么错综复杂的利益纠缠,但对于迎娶梅莉莎这种凶猛的悍妇为妻这件事,每个人都对查德的勇气表示了足够的钦佩。   从这种恶心的结合看来,梅莉莎明显是属于埃尔顿阵营的人。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修道院每个月几乎有一半的收入,都通过梅莉莎流入了镇长埃尔顿的腰包。   理论上拥有婚姻的女人是不能成为修女的,这是无异于渎神的举动,但在灰幕镇这似乎根本不是问题。   在镇长老埃尔顿的手腕下,梅莉莎不仅进入了修道院,还被推上了修女长这样的职位,而且从来没有人对此提出过质疑。   干掉一个神职人员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就算黑暗神殿因为灰幕镇地处边缘而懒得过问一个神仆的死活,但凭着梅莉莎在本地的人脉和影响,光是镇长埃尔顿那关就过不去。   可以想象梅莉莎一旦身死,将会在灰幕镇掀起多大的风浪。   在修格斯看来,不论下毒还是偷袭,要杀掉梅莉莎其实方法很多,但真正的难点并不在于如何干掉对方,而是怎么在事后全身而退。   所以这件事从危险程度上来说,甚至比倒卖药剂更甚。   “为什么?”短暂沉默后,修格斯问道。   他没有盲目劝阻索尔,而是准备先弄清整件事情的缘由,再从根源处判断。   “你还记得普蕾西娅修女吗?”   “当然,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修格斯点着头反问。   实际上只要在修道院里待过的孤儿几乎没谁会忘记得那个温柔美丽的影子,不过在最初饥荒肆虐的时候,修道院曾经有两个修女和三个孤儿死于混乱,普蕾西娅的名字就在其中。   当时修格斯虽然不在修道院,但后来还是隐约听到了消息。   “她的确死了,原本她比我大六岁,现在只大我五岁了。”   索尔的神色逐渐黯淡,声音有些空洞,像一颗小石头滚落深渊。   修格斯的目光快速闪烁了几下,从索尔的话语听来,普蕾西娅已经死了将近一年了,而且她的死似乎和修女长梅莉莎有着某些关联。   “值得吗?我的意思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就为了……维护这点正义。”   挠着头想了半天,修格斯才找出‘正义’这样一个词来表达自己想说的意思,毕竟这个词离孤儿的世界实在太遥远了。   索尔没有回答,只是开始了断断续续地叙述。   那声音里充斥着一种怪异的平静,就像独自一人从记忆的沼泽里拖出一根朽木来。   普蕾西娅也是一个孤儿,只不过成人礼后她没有离开菲尼斯修道院,而是以修女的身份留了下来。   那是一个美丽而温暖的少女,有着温柔的性格,热情而活力四射,让人很难想象她曾经是冷漠孤儿中的一员。   也许是因为自己也曾是孤儿的原因,在普蕾西娅当值的时候,她会确保食物尽可能公平的分发到每一个孤儿手里。   而当某个孤儿经受了欺凌和委屈,对着一切心怀怨恨的时候,她会用温柔的目光和话语抚慰你的心灵。   普蕾西娅对于索尔并没有特别的照顾,只是和其他孤儿一视同仁。   索尔表面上孤僻沉默,看起来很好管教,但其实他心底远比其他孤儿顽固得多。   大部分时候,索尔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冷眼旁观者,偶尔也会注视着那个在孤儿堆里忙碌的美丽身影。   她是那么闪耀,仿佛时刻在向周围散发着温暖和光明。   索尔对此不以为然,他很难想象这种苦难的世道为何会孕育出这种精灵。   她美丽善良得和这个肮脏的世界格格不入,而索尔认为这种纯粹的人有很大概率会以悲剧结尾,因为她只是个孤儿,而她身后没有任何势力和庇护。   后来,以普蕾西娅的聪慧终究还是注意到了索尔这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于是在普蕾西娅的半是劝诫半是引诱下,索尔开始识字,进而学会了阅读,她为他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普蕾西娅告诉索尔,认识自己所处的世界,是一个人生命初期最重要的事情。   除此之外,她还教会索尔思考存在的意义。梦想、未来、自由、荣耀,一个个与孤儿无关的词语从她好看的唇边被说起。   她甚至提到了太阳、月亮、星辰、国王……,那些古老得早已不存在这个黑暗世界的,深深沉没在人类历史河流里的词语。   这一切,都在颠覆着索尔以往自己在心底构建的封闭的、狭隘的、关于这个世界毫无依据的猜想。   也许是共处的时间长了,一些模糊的情感不知不觉间变得深刻起来。   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普蕾西娅随性而自然,在索尔面前她从不掩饰自己的俏皮或者女孩所特有的小抱怨。   当索尔学识有所精进的时候,她会毫不嫌弃地拍拍索尔脏发盘结的脑袋以示鼓励。每天她还会帮索尔打掩护,让索尔至少有两个沙漏的时间可以待在修道院的地下藏书室里。   现在回头去看,那应该是自己灰色童年里唯一的一抹光明了。 第33章 心里有魔鬼   直到后来瘟疫暴发,饥荒降临。   那是一个雨夜,索尔被饥饿折磨而转醒,准备到后院喝点井水充饥。   远远的,索尔看见修女长梅莉莎守在挂着油灯的柴房门口,正和身旁一个佣兵模样的人交头接耳,像是在预谋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那个佣兵转身走进了柴房。   索尔并不清楚梅莉莎这个恶妇为什么会深夜出现在这里,他没有贸然闯入对方视线,而是趴在较远的一处光明覆盖不到的低洼地观察。   那夜雨下得并不大,却是索尔一生里最大的一场雨。   隔着淅沥的雨声,索尔隐约听见了柴房里传来普蕾西娅凄厉的嘶喊,伴随着几个男人淫?荡的笑声。   一瞬间索尔就知道了正在发生什么,除了放风的梅莉莎,柴房里至少还有三四个常年在黑暗荒野里打滚的佣兵。   至于引来这些佣兵的原因,普蕾西娅的美丽、人气、或者随性不逢迎的态度,梅莉莎那个恶毒女人的脑子里肯定堆满了太多的理由。   愤怒、慌乱、暴躁,各种情绪盘旋在脑海里,索尔飞快站起身,想要做点什么。   可他突然悲哀地意识到,如今饥荒下能跑的人都已经跑掉了,修道院里只剩下一群弱势的修女和孤儿,这种人人自危的局面下自己根本不可能叫到任何帮手。   最终索尔独自冲了出去,准备用生命去捍卫某些东西,但冲出几步后他又强行停住了脚步。   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无惧生死,但他意识到自己还不能死在这里。   自己能打赢谁?   终究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牺牲。   可惜十岁出头的自己实在太弱了,在这个无能为力的年纪,在一切假想的坚强背后,有的只是脆弱残酷的现实。   他悲凉地笑着,重新回到低洼处趴下。   “我会活着,我要忍耐,等待机会,他们都要死,一个也逃不掉。我会……”血红着眼睛,索尔像个疯子一样默默在心底重复着这些话,流血的手指深深抠进地面。   他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强迫自己把这一幕看在眼中,听在耳边,刻在骨血里。   至始至终,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趴在冰冷的雨水里,安静如一具尸体。   ——————   叙述到这里终于停了下来。   修格斯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彼此认识开始,索尔整个人一直给他一种不正常心里有魔鬼的错觉,也终于明白了索尔那种近乎自我折磨的疯狂训练到底是为了什么。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幕,但修格斯大致能体会索尔当时的心情和选择。   这种选择很艰难,当一个人连死亡都不再畏惧的时候,其实你已经接近无敌了。   可你却不能去拼命、去杀戮、去摧毁,只能把悲伤和愤怒含泪混血地咽下去,然后忍受着内心的折磨,默默等待一个今后可能会有可能不会有的机会。   他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趴在那里的呢?修格斯有些难过地想。   井底的空气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修格斯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衣襟,然而这并没有让他轻松多少,反而点燃了心里一股来源不明的愤怒,让他有种想破坏或者杀掉点什么的冲动。   太沉重了,必须说点什么。   “你和普蕾西娅……”   话一出口修格斯很想扇自己一个耳光,自己忙乱间似乎选择了一个该死的话题,此刻更应该说点别的来转移索尔的注意力才对。   似乎被修格斯的声音所惊动,索尔终于从雕像般的僵硬里松懈下来。   到如今时隔一年多,他才重新鼓起勇气回到那个大雨的夜里,而平常,他甚至都不敢仔细去回想。   原来我一直都没有从那夜走出来。   任悲伤在脸上肆无忌惮的蔓延,索尔缓缓开口。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感情,姐姐?异性?朋友?导师?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她在我心里占据着什么地位。”   “有一段时间我也曾幻想过等我长大后成为她的盾牌,挡在她身前,再不济也要做她的影子,跟在她身后。”   “可实际上当危险来临的时候,我只是一只卑微的蚂蚁,在泥泞里颤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美好被残酷和肮脏埋葬。”   “你能想象吗?他们侮辱了她,然后把她塞进了锅里,最后我连她的尸骨都没有找回来。”   “呵~~,我猜到了开头也猜到了结尾,却无力去改变过程,我痛恨自己没能及时拥有力量。”   “她是那么耀眼的一个人,即使今后她的目光并不属于你,可是不论何时,不论身在何处,哪怕是行走在深渊甚至无尽的绝望里,你只要想起她还活着,活在某个地方,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件足够温暖美好的事情。”   “这世界的黑暗已经够多了,为什么连最后这点美好都要湮灭?”   “神就是滩狗屎,连自己的信徒都无法庇护。”   “这仇恨将由我来背负,贯彻我的余生,直到我不复存在。”   “我挣扎着活到今天,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正义。这是一场我等待了很久的血腥祭奠,她在我眼里就是这个黑暗世界里最后的光明,就算女神在人间也不过如此。”   “面对这残酷,我无法尖叫,更不能哀嚎,我唯一能做的只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既然神选择袖手旁观,那就由我来收割他们。”   索尔的声音越来越激烈,逐渐变得扭曲失控,那压抑到极致的愤怒让他整个人有些颤抖,看起来就像一个极不稳定的魔法元素,随时都可能发生剧烈爆炸。   他话语里那种咬钉嚼铁的痛恨,那种不死不休的暴烈,让修格斯突然有种寒冬并没有走远的错觉。   而且修格斯还敏锐地注意到了索尔话里提到的是‘他们’,这说明在索尔心里有着一整个复仇名单,而梅莉莎只是个开始。   修格斯默然无言。   到了这个地步,的确只有鲜血才能得以慰藉。   一段沉默过去,索尔终于平静下来,重新变回了修格斯认识的那个人。   “过去已成定局,所以现在我眼前的路并不复杂,要么在悲伤里缅怀过去,要么在愤怒中规划未来。”   修格斯偏头注视着索尔,然后深深吐出一口气。   “说吧,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索尔转头和修格斯对视着。   “你确定要站在我这边?”   修格斯耸耸肩开了个玩笑。   “尽力吧,反正我也只是个孤儿,一个一名不闻的盗贼。既然现在我知道了你的计划,要是不参与其中谁知道你这家伙会不会又配制出什么恶心的东西把我毒死灭口。”   修格斯的回答让索尔既感激又纠结,他其实很希望能获得修格斯的帮助,除了修格斯的个人能力,他背后的盗贼公会也有着很好的人脉和情报来源,但是……。   复仇是条苦涩的道路,一个人走就够了。   “这是件无比危险的事情,我不想拖累别人。如果不是被你发现端倪我原本并不准备告诉你,但现在你知道了似乎也不错,这样如果某天我不见了,至少你知道我去了哪里。”   听完索尔的话,修格斯整个人突然暴躁地蹦跳起来,一把撕扯住索尔衣襟对着他咆哮道:   “呵…不想拖累别人?也许在周围众人眼里我们只是两个一起搭伙过日子的混蛋,但至少你自己要清楚,我是你的兄弟!兄弟!而不是什么该死的别人!”   黑暗里,索尔的拳头猛然攥紧。   兄弟,真是个温暖的词,足以灼伤人心。   人们时常把朋友和兄弟之类的词语挂在嘴边,这些称谓似乎成了一种社交礼仪,或者快速拉近彼此关系的手段。   但是当这些词语换个场景出现的时候,却是那么厚重。   这汹涌扑面的温情让索尔很不适应,只能赶忙转移了话题。   “你为什么会想成为一个盗贼?”   虽然两人相处时间已不算短,但这还是索尔第一次问起修格斯的初衷。   面对这个问题,修格斯的神色出现了少有的平静,目光似乎看向了很遥远的地方。   “其实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是盗贼,有人偷了别人的心,有人偷了别人的命,……而我,只是想偷点钱而已。”   注视着修格斯那突然高深起来的样子,索尔微微叹了口气。   “真是遗憾,如果你偷看过普蕾西娅洗澡,你肯定会幸福得昏死过去,而你的人生也将到达新的高度。”   索尔这句猝不及防的话瞬间撕毁了修格斯的从容。   “呃……”   修格斯知道自己要是真敢去偷看没准已经被索尔悄悄干掉了,但此刻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象了一番。   片刻后,他一脸悲愤地抬起头来,仿佛错过了生命里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目露凶光的样子,仿佛一只挣脱了锁链的恶犬,随时准备扑上来把索尔咬死。 第34章 雷耀日   自光明历进入黑暗历以后,萨尔维尼亚大陆每一年大致有三百六十天,每一天时长为二十二个沙漏时。每三十天为一个月,每三个月对应一个季节。   其中每个月共划分为四周,每周包含风鸣日、雷耀日、寒霜日、烈炎日、星坠日、暗曜日、圣光日七天,从风鸣日开始到圣光日结束,循环反复。   今天是雷耀日,很平常的一个日子,也是孤儿索尔?德雷克和铁匠之子洛顿?威尔的决斗之日。   中午刚过,修道院后院空地上已经聚满了许多年龄不一的孩子,他们当中有修道院的孤儿,也有不少镇上的孩子听闻了消息赶来凑热闹。   决斗这件事就算传到镇上,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也不值一提,甚至连个笑话都算不上。不过对于小镇上的孩子们而言,这件事带来的热闹并不亚于艾鲁多蒙庆典。   艾鲁多蒙庆典是一年当中较为重要的一个传统节日。   人们为了感恩丰收和光明,会在每年开春的时候举办庆典。只是今年初春时灰幕镇还陷在饥荒的愁云惨雾里,庆典自然也就没有如期举行。   对于这些赶来看热闹的孩子而言,最后谁获得了胜利谁死在了决斗里也许并不重要,他们只是为了借着这件事把庆典那种热闹欢乐的气氛找补回来。   密密麻麻的人群拥挤在空地上,一片喧哗吵闹的景象。   甚至还有些家境不一的孩子瞄准了商机,向人群兜售着自家的小吃,差一点的有猫肉和酸酪,好一点的有面包鸡腿和果酒。   眼前的事态和索尔的预料有着很大的出入,修女和执事们并没有对这场喧闹横加干涉,修道院竟然对决斗这件事保持了缄默,这正是最让索尔疑惑的地方。   “嘿!看到了没?那就是决斗的一方,孤儿索尔?德雷克。”   “你在开玩笑?那瘦猴般的身材没比我好多少吧?你见过洛顿的魁梧吗?”   “你懂个屁!这又不是蛮力的比拼,体型的确能带来一些力量优势,但并不代表胜利。决斗更考验综合能力,除了力量还关系到速度、战术、意志力等很多方面。”   当索尔和修格斯出现在场边的时候,引来了许多议论纷纷的目光。   索尔不太习惯这种热闹场合,修格斯看起来倒是很享受这种氛围,他双手凭空抱在脑后昂然迈步,一副大大咧咧的悠闲模样。   约战时间是下午,此刻洛顿还未到场,只有他的跟班瓦勒在带领一众手下忙碌。   空地中央已经预留出了一个圆形战场,观战的人只能围在场外观看。   为了最大限度驱散空地上的黑暗,瓦勒正指挥着几个手下调整周边灯火的位置。他们还把唱诗班的阶梯站台也搬到了空地上,擦拟干净后用以充当座席。   这座席显然不是为一般身份的孩子准备的,此刻瑞安娜和几个女孩占据了坐席的一小部分,正安静地坐在一起彼此低声交谈着。   她们就像一道亮丽的风景,不时吸引着许多男孩热切的目光。   “少爷……”   青年侍卫走在费斯身侧欲言又止,似乎在为刚才费斯和主教交涉时动用领主的面子来支持这种孩子间的胡闹而有些微词。   费斯撇了撇嘴。   “有什么关系?沃伦,你还不到古板的年纪。灰幕镇已经是大陆边缘,本来家族把我扔到这种穷乡僻壤就已经够无聊了,难道我自己找点乐子都不行?”   费斯说着话也不等侍卫沃伦的反应,径自走到座席上在瑞安娜身旁坐下。   原本围在瑞安娜周围的几个少女看见这一幕后都识趣的散开,为两人留出足够的空间。   一个是领主之子,一个是强盛家族之女,两人身后的家族在很多方面都有着合作,据说还有联姻的意向,不过就目前而言两人的年纪并不迫切。   两人平时向来低调,彼此也都很清楚对方的身世背景,虽然目前互相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但也不会拒绝一些平常的礼貌交流。   “想不到瑞安娜小姐也会对这种孩子间的游戏感兴趣!”   孩子吗?在场的包括你我在内只要没经过成人礼的都属于孩子吧?搂了搂裙摆让自己的坐姿更正式一些,瑞安娜眼里的流光掠过费斯的脸庞。   “兴趣谈不上,相反我觉得有些鲁莽。”   “鲁莽?你指决斗双方?”费斯饶有兴致地问。   “不,我指这件事本身,这种方式,付诸武力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瑞安娜的家族很有实力,到了她家族如今的地位,很多事情早已不再需要付诸武力而仅凭一些手腕就能达到目的,武力已经变成家族诸多手段里相对低端的一种。   在瑞安娜看来,这只是这个年龄段孩子之间的一些插曲而已,更像是少年时期的玩笑,远远到不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所以决斗这种事听起来更像哗众取宠的口号。   不过就算索尔此刻听见瑞安娜的评价也只会不以为然,在面对许多事情的时候孤儿的选择并不多,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慢慢地磨剑了。   费斯思索片刻后抬起头来。   “或许……,你不觉得战斗也是男人的一种处世之道吗?”   没等瑞安娜回应,周围的人群突然喧闹起来,人们的目光聚向了场地另一侧。   昏黄的灯火里,洛顿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场边。   他穿着一身陈旧的金属链甲,看上去像是刚从荒野里赶回来,神色还有些倦怠,整个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瓦勒等一众跟班马上狂热地围拢上去,洛顿似乎沉声说了些什么,手下们又识趣的散开。   然后洛顿转身消失在一间耳室里,稍后又有跟班把一些东西送了进去。   当洛顿重新走进战场面对索尔的时候,他已经更换了一身皮甲。   索尔微微皱了皱眉,他并不清楚洛顿临阵更换护甲这个举动是出于轻视还是为了弥补他自身敏捷不足而做出的针对性选择,索尔很希望是前者。   决斗即将开始,阶梯坐席上已经挤满了人,其他没资格落座的众人也纷纷找到利于自己观战的位置。   瓦勒跳进战场拦在交战双方中间,将洛顿往日一些战绩和在荒野里的冒险事迹向周围众人做了一番吹捧,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索尔,似乎准备连索尔也一并介绍。   如今在手头上瓦勒已经占不到什么便宜,所以他肯定不会放过这种用语言踩索尔脸的机会,可惜瓦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打断了。   “咣…咣…咣……”   修格斯不知何时站上了阶梯坐席的最高处,手里拿着半截木柴,正敲响一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铜盆。   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后,修格斯才一脸亢奋地发言。   “这不是新旧势力的交替,也不是正义与邪恶的分野,这只是一个孤儿面对着命运的不公,像个男人一样浴血奋战的故事。”   “今天,就让我们共同来见证,索尔?德雷克,这个行走在黑暗里的孤儿,一个平凡里诞生的伟大战士,光明女神贞洁的守护者,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修格斯的脸上染满了红晕,显然把这几句话大声喊出来费了他不小的力气。   索尔对此毫不感激,他此刻甚至连回头去看修格斯的勇气都没有。   伟大战士?女神贞洁的守护者?成为真正的男人?   该死的,实在太羞耻了!从修格斯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语听来,索尔觉得仿佛自己以前一直是在以女人的身份活着一样。   昨天修格斯提出有必要做一番战前鼓舞的时候,索尔并没放在心上,实际上他也根本不知道修格斯准备干什么。   所以现在索尔只能在心底一边咒骂一边默默抓狂,强忍着回头扑上去把修格斯这只聒噪的苍蝇掐死的冲动。   有些人一旦越过了朋友的界限就会变得危险起来,他们很擅长将自己的朋友置于各种众目睽睽之下的尴尬里,好以此来表达他们对待朋友的特殊情谊。   修格斯显然就是这种人。 第35章 风起   看着索尔那不敢回头的憋屈背影,修格斯满意地笑了。   两人最初相遇时的毒药事件已经结束,原因是有一次两个人都忘了,超过了所谓三天内服用延缓解药的时限,当然最后修格斯也没有毒发身亡。   等修格斯恐惧万分地想起来并质疑索尔的时候,那家伙却一脸镇定地解释毒药的毒性已经自然消散了,这种全凭一张嘴的骗局终于被修格斯看穿。   想想自己被索尔哄骗着喝了大半个冬天的马粪汤,那销魂的滋味真是刻骨铭心,成了修格斯记忆最深处的梦魇。   作为一个有前途的孤儿,仇肯定是要报的,可惜索尔那苦修者般的苍白生活几乎毫无漏洞可言。就在修格斯以为自己要抱憾终生的时候,终于等来了今天这个不错的机会。   脸上浮起意味深长地坏笑,修格斯又敲了两下手里的破铜盆,对着看过来的众人大喊道:   “更重要的是,我们勇敢的战士,索尔?德雷克,立志将为美丽的瑞安娜?加菲尔德小姐赢得今天这场决斗的胜利。”   修格斯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不是生死相搏吗?怎么转眼变成示爱了?   座席上的瑞安娜一脸茫然,其他人表情也各自精彩。   有觉得索尔出风头的,有因为索尔不自量力敢打瑞安娜的主意而愤愤不平的,甚至有几个女孩掩住嘴居然觉得索尔不乏浪漫。   伫立在战场中的索尔遭受的震动最大,手里的盾牌差点没抓稳滚到地上。   他一脸黑气地回头狠狠瞪视着修格斯,威胁对方玩笑要适可而止。   谁知修格斯不仅毫不退缩,反而还牵引着众人的目光指向索尔。   “看!大家快看!索尔看过来了!”   “啧、啧!注意他这道灰飞烟灭的眼神!这让我想起了我曾经在黑暗荒野里遇到的一只魔角狼,在那次九死一生的冒险里,那头恶狼当时的眼神就是这样。”   众人全都下意识睁大眼睛紧盯着索尔,仿佛一不注意他就会突然变得危险起来。   “……”   面对这些灼热视线,索尔只能一脸忧伤地默默转回头去,强迫自己专注于战场。   可恶的修格斯,这个一辈子都窝在镇上的小流浪汉,他才没有去过荒野见过什么该死的魔角狼。   “决斗即将开始,接下来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对胜负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到我这里下注,当然也欢迎美丽的姑娘们参与进来,就算输了也不必担心零花钱,只要献上几个热吻就可以。”   身心俱爽的修格斯终于放过了索尔,至于斗志什么的修格斯毫不担心,索尔那家伙只要真正进入战斗就会变成一块疯狂的硬骨头,就像他的石头脸一样硬。   众人看索尔本人并没做出什么明确地回应,起哄了一番后声音也就小了下去,等待着接下来的正戏。   被修格斯这么一胡闹,索尔觉得自己居然诡异地镇定了不少。   他原本的确有些紧张,毕竟这场战斗对于自己有着很大的局限性。   理论上在决斗中双方都可以痛下杀手,但即便真有机会,索尔也不可能肆无忌惮地干掉对方,不然洛顿那脾气火爆的铁匠父亲肯定会满镇的追杀自己。   反过来,在决斗里抹杀一个孤儿,洛顿却不会有任何顾虑。   深深吐了口气,索尔的神色逐渐变得专注,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他抬头迎向了洛顿的目光。   此时索尔左手举着一面木质铁边的小圆盾,右手握着一把短剑,这两样东西从体积上看虽然有玩具的嫌疑,但至少也算标准的战士配备。   因为自己用剑的经验还不熟练,所以索尔刻意选择了短剑。   这种介于匕首和长剑之间的武器虽然没有匕首灵活,但在攻击范围和格挡之际会比匕首可靠,同时又不像长剑那样厚重要求臂力,很适合目前的自己。   洛顿的武器则是一把沉重的暗色钉头锤,方形锤头,尖锥锤尾,金属质的光泽在灯火映照下散发着钝重的力量感。   那坚硬的锤面虽然和锋利无关,但想要敲碎几根骨头肯定轻而易举。   除此外洛顿脚边不远处还睡倒着一面较为宽大的纯铁质圆盾,不过看起来洛顿并没有使用的打算。   凝视着索尔,对面的洛顿突然开口。   “此刻的你看起来就像一个退伍的老雇佣兵,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这身古董,我突然有些怀念我祖父的旧外套。”   索尔此时身上仍然穿着修格斯帮他淘换来的那件旧皮甲,听见洛顿提及,他笑着抬手在自己胸口捶了捶。   “是老了点,不过很耐用。”   这是两个人几年来彼此之间的第一次交谈。   索尔心里暗自有些疑惑,洛顿的声音就像他的目光一样平淡,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嘲讽和轻视,更像是闲聊间的玩笑。   对于洛顿,索尔谈不上了解。   虽然以往在自己幼年所遇到的麻烦里洛顿从来没有亲自下场动过手,但在索尔看来默许也是一种态度。   印象里洛顿也是个话不多的家伙,从来不出什么风头,不过他那强壮的个头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也许对方生性如此?也或者对方只是想假装成一个冷酷的硬汉?   不论如何都不重要,既然现在彼此站在了对立面,那就战斗吧。   在决斗双方简单的交流后,瓦勒这个小狗腿郑重地退到场边,摸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枚银币屈指向着空中一弹。   “叮……”   翻滚的银币带起一道微弱的光亮,到达最高点后开始向着地面坠落。   战斗开始了。   在银币落地将要弹起的瞬间,索尔作为决斗发起者率先发动了冲锋。   他和洛顿相距十步左右,彼此都没有什么远程攻击手段,只有快速贴身把对方纳入自己的攻击范围后,战斗才算真正打响。   疾速的奔跑里索尔微微斜侧起身体,右手握剑,左手弯起将小圆盾覆盖住自己的左肩,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碰撞增加一些防护。   洛顿神情专注,一手扣着锤柄一手抬着锤身,安静地注视着索尔的逼近。   在某个预判的距离上,洛顿目光一凝,神色陡然凶戾,握锤的双手猛然同时偏向身体一侧,然后迎着索尔甩出了一记撕裂风声的横扫。   观战的众人同时发出了惊呼。   洛顿那粗壮手臂上的爆发力光是想象都能令人胆战心惊,而在他们的视线里,索尔看起来就像是一往无前地冲进了洛顿的锤影之中。   对于冲锋后会遭遇到的各种拦截,索尔早已在无数次和修格斯的对抗训练中烂熟于心。相较于洛顿这种蓄力单一的阻挠攻击,修格斯那种短瞬里爆发的不规则连刺更难应付。   当然,这毕竟只是双方之间的首次试探,洛顿肯定也没有倾注太多心力。   原本索尔可以凭借盗贼步伐来扭曲自己的直线冲锋轨迹,靠着微小时间差来轻松躲过这记横扫,但奔袭中强行横移或者猛然停步很容易因为前冲的巨大惯性而扭伤脚踝。   所以索尔果断放弃了掌握得还不算熟练的盗贼步伐,选择了另一种更稳妥但稍显笨拙的方法。   在洛顿横扫到来的瞬间,原本就处于重心前倾狂奔状态中的索尔猛然一个前扑,然后顺势一个急速翻滚,刚好钻过铁锤与地面的空间从洛顿脚边滚了过去。   经过洛顿脚边的瞬间,翻滚中的索尔右手的短剑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反手握剑的姿势。   把短剑用成匕首,这显然是盗贼的伎俩。   利用自身残留的惯性,再加上手里并不明显的小动作,如果洛顿稍显迟疑,很可能被索尔在脚踝附近留下一道伤口。   可惜洛顿应对得很及时,猛然抬起右脚躲开了索尔这一击。   彼此无伤,一个稍显平和的开局。 第36章 剑与锤   首回交锋转瞬即过。   接下来洛顿没有马上转身面对索尔。   他背对着索尔站定,用魁梧的身体悄悄遮挡住仍在紧绷蓄力的双手,然后半偏着头用猎人般的目光越过肩膀向身后扫寻目标。   只要索尔有任何靠近的企图,洛顿将反手再甩出一记横扫,而这一击由于携带着身体的旋转将比上一击恐怖得多。   令洛顿疑惑的是,索尔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他以为的地方,而是……不见了。   嗯?   居然是跳斩!   一道带着弧线的模糊身影挤进洛顿眼角的余光,正快速从半空中压下来。   翻滚到洛顿侧后方快速起身后,索尔直接没有回头确认,整个人毫无间歇凭着感觉返身跳起就是一记跳斩。   轻瘦的体型让索尔跳起了不错的高度,他一脸凶悍,半空中剑刃下压,落点指向洛顿头颅与肩膀之间的脖颈。   面对视野里快速下坠放大的身影,短瞬的迟疑让洛顿丧失了最好的反击时机,他只能果断转身用双手将铁锤横抬在空中,准备架住索尔这一击。   双方兵刃互抵后,洛顿先是疑惑,然后脸色突然一变。因为索尔这记看似借助整个身体下压的斩击并没有想象中的重量,甚至轻飘飘的不值一提。   索尔在空中下压的右手的确没用什么力,只是勉强保持着一个下落斩的虚假姿势,真正的后招在左手。   看到洛顿双手抬锤招架,索尔原本紧绷的神色骤然狠厉,然后在空中将整个身体的重量贯注于左手,用盾牌内侧向着洛顿的脑袋狠狠拍下。   仓促间,洛顿只能撤下一只抬锤的手竖在耳边,用手腕上的铁质护腕硬扛了这一击。   “嗵!”   这记出其不意的沉重盾砸让洛顿应对得有些狼狈,壮硕的身躯被逼退了两步。   “嚯……!”   周围的人群对索尔这次双手并用的攻击发出了惊叹和喝彩,不过索尔脸上看不见丝毫波动,他很清楚这一击其实并没有给洛顿带来什么实质性伤害。   略微值得欣慰的是,这个盾牌使用的小技巧是自己临时构想的,不仅成功施展了出来,还收到了一点效果。   一落地索尔马上飞速弹开,脱离危险范围后,他开始围绕着洛顿快速游走,寻找下一个机会。   修格斯立在场边默默撕扯着手里的鸡腿,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其实心底捏了把汗。   战场上的双方看起来打得有来有往,但洛顿始终是在荒野里历练过的人。   不论自己和索尔私下训练得多刻苦,比起那种用两把木头匕首互相捅来捅去的所谓对抗训练,洛顿的实战经验肯定要丰富老辣得多。   对于洛顿,修格斯和索尔曾在战前展开过一些针对性的讨论。   不过因为对方的实力和战斗风格未知,两人也没有太好的战术,最终只得出利用敏捷和速度来牵制对手的简单结论。至于战斗技巧方面,只能靠索尔自己临场发挥。   场上的战斗逐渐陷入了胶着状态。   索尔一直在占据着主动,不停围绕着洛顿缠斗,不给对方放开手脚的机会。   洛顿虽然防守得很严密,偶尔还会就势冲撞几步,但从步伐和身体移动方面来看远没有索尔敏捷灵活。   每一次兵刃互抵后,索尔从不和洛顿正面进行力量的僵持比拼,只是疾速弹开。弹开之后稍微变换角度,毫无间歇的,再一次短距离冲袭。   毫无意外的,再一次被格挡,然后再弹开,再冲袭。   这种疯狗般单一无聊的重复进攻渐渐激怒了洛顿,他不再拘束于被压制的错觉,也开始像索尔一样不停把铁锤甩起钝重的风声。   这一幕看起来有些滑稽,就像一只愤怒的狗熊遭到了一只疯狂的蜜蜂不停地俯冲。虽然那只熊不时也会扬起熊掌挥舞几下,但面对那只灵敏的蜜蜂却也无可奈何。   看着乒乒乓乓打得灰飞风掠的战场,外围观战人群的气氛也纷纷被点燃。   男孩们全都在亢奋地叫喊,恨不得场上的是自己,用鲜血和伤痕来证明自己的意志。   对于他们而言,黑暗荒野向来是禁忌,他们中大部分人对于战斗的理解还停留在你砸我一拳我踹你两脚那种街头斗殴的阶段。   而眼前的决斗双方已经进入了高强度碰撞,某一方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血肉飞溅。   女孩们相对则要含蓄得多,但不时响起的低声惊叫还是暴露了她们心底的激动和欣赏。   战场上兵刃交击的声音又持续了数个回合,然后渐渐稀落,戛然而止。   在索尔疯狂密集的攻击下,洛顿身上终究还是因为疏漏出现了两道细小伤口。   不知是因为收起了轻视之心还是洛顿认为有必要使用盾牌来承担一些攻击,他快速甩了甩头让自己保持专注,然后突然抬脚向着身旁的地面猛然一跺。   被踩住盾边的凸型铁盾顺势直立而起,正好靠在洛顿小腿部位。   肩膀一沉,宽大的圆铁盾已经举在了手里。   整个过程里洛顿冷峻的目光一直在锁定着索尔,连头都不曾低下过。即使索尔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这个沉稳流畅的动作里透着远超同龄人的老练和自信。   又是数个回合过去,场上两人已经呼吸粗重,汗流满面,但彼此间似乎仍然没有什么太好的破局手段。   索尔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他的体力消耗远比洛顿严重得多,而且现在战况也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估。   至少对于自己这种才上路的新手而言,洛顿很强。   原本以为对方会是一个冲动鲁莽的人,但现在却恰恰相反,洛顿谨慎、镇定、在防守上坚如铁壁。   即便在盾牌使用方面洛顿也很老练,沉重的圆铁盾举在手里轻若无物,总是能灵活地挡在自己攻击的落点处,让索尔颇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索尔很清楚自己的攻击虽然看起来强势凌厉,但这其实只是在强行用体力提升速度来压制对方。如果不能打破洛顿的防守,随着战局的延伸,自己必然会率先因为体力不支而被拖入败局。   总体战术是没错的,就算倒退回去重头布局,索尔也只能想到两种对策。   一种就像眼前,用速度压制对方,收获微小的战果。另一种无非放慢战斗节奏,以减缓体力消耗为主,慢慢和对方游斗,比拼耐心。   不过就算选第二种心理层面的博弈,就洛顿目前表现出的沉稳,结局仍不乐观。   坐席上,一直关注着战场的费斯突然向瑞安娜问道:   “你希望谁胜出?”   如果费斯在一开始这样问,瑞安娜也许会说希望索尔赢。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当鸡蛋面对石头的时候,人们更愿意看到以弱胜强的一幕,毕竟一个意料之外的结局总是能带来些期待和新鲜感。   可是因为刚才修格斯在战前那番代替索尔示爱般的戏言,瑞安娜此时的立场变得有些尴尬,她的目光在战场中的两道身影上掠过。   “这是你们男孩之间自己的方式,对此我并不擅长判断,只希望他们两人都能安然无恙。”   对于瑞安娜不偏不倚地回答费斯微微笑了笑,然后转向身侧。   “你觉得呢?沃伦。”   听到问话,一旁的侍卫沃伦若有所思地总结道:   “一个力量见长,一个速度占优,除此外两人的战斗风格较为凌乱,彼此的技巧也都很粗糙。只要双方不露出太大的破绽,战局还会平衡一段时间。”   “不过如果索尔能认清形势,他应该尽快和洛顿一决胜负,因为再往后拖延,他的体力就会陷入劣势。”   听完沃伦的点评,众人的目光又重新投向了战场。 第37章 尾声   此时战场上交战的双方已经再次分开,相对而立。   索尔用握剑的手背在自己满是汗水的脸庞上抹了一把,钝重火辣的呼吸不断提醒着他战局正在越来越恶化。   看着对面洛顿大半个身体躲在宽大的圆铁盾后面,只露出半边目光,戒备的姿势给人一种坚不可破的稳固感,索尔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新的战术构想。   这个构想很危险,一旦施行,自己将站上生死难料的分野。   犹豫和恐惧肯定是有的。   但一退再退的人生索尔已经有些厌倦了。   既然今后终究要踏上双手沾满血腥的道路,那就从此刻开始流血吧。   别人的,或者自己的。   从来没有人教过索尔要如何在战斗中激发自己的战意或者说斗志,但如果让索尔自己总结的话,他认为愤怒悲伤绝望这些激烈的情绪都可以成为力量来源。   将自己因为疲惫而有些涣散的意识强行集中。   索尔感觉周围喧闹的人群消失了,连对面洛顿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不再具体。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夜里,趴在冰冷的雨水中远远看着普蕾西娅越走越远的背影。   内心充斥着那种伸出手再也够不到的遗憾和悲伤,以及想毁灭一切的愤怒,随着这些纠缠扭曲的情绪在心里爆炸,索尔悍然发起了冲锋。   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认真填满了洛顿的目光,他竟然从索尔扑面而来的气势里感觉到了澎湃暴烈的杀意。难道他杀过人?还杀过不止一个?   看着索尔那骤然提升到极致的速度,场边的修格斯猛然攥紧了拳头,整颗心也悬了起来。   “该死的家伙,……你明明说过战况不利会果断认输的。”   场边观战的众人倒是没有太多具体的感觉,他们只是觉得索尔整个人的气质突然有些不一样了,眼神也更加锋利凶狠,让人莫名有些畏惧。   每个人都预感到索尔可能要使出什么绝招了,如果有那种东西的话。   然而接下来的战况却有些出乎众人意料。   在索尔的冲锋踏出第二步的时候洛顿也弯起了蓄力的手臂,似乎准备在合适的距离再次打断索尔的冲势。   这个平常的举动并没有引起众人的重视,但是冲锋踏出第三步后连狂奔中的索尔都皱起了眉头,因为对面洛顿的铁锤已经砸下。   观战的众人也是一脸莫名其妙,此时狂奔中的索尔距离洛顿还有四五步的距离,并不在洛顿的攻击范围内,洛顿看起来就像是用武器完成了一次空挥。   下一瞬,众人看见当洛顿那落锤的手臂绷直的瞬间,沉重的铁锤突然脱手而出,紧贴地面向着索尔的双脚扫去。   武器投掷?   在战斗里扔出武器算不上多么高明的手段,虽然会有些出其不意的效果,但如果不能一击见效,丢失武器的一方很可能陷入被动和危险。   索尔一眼就看出飞来的铁锤上并没有携带多少力量,这似乎是个陷阱,但他自身携带的速度却加剧了铁锤的来势。   打着旋的铁锤像倒地的风车一样席卷而来,瞬间即至。   别无选择,索尔几乎是凭着本能在疾奔中立刻起跳才勉强避开了铁锤的波及,只是由于自身强大的惯性并未消失,让他看起来就像是迎面跳向了洛顿。   双脚刚离开地面,索尔的心就沉了下去。   刚才的瞬间他的注意力全被飞来的铁锤所吸引,此刻才看清洛顿那刻着双斧狼头的盾面已经顶着风压突进到了眼前。   索尔只能在半空中勉强偏过自己的小圆盾硬扛了这冲撞而来的一击。   “嗵……”   像被疯牛顶飞的小动物,索尔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好在防御得及时,这记盾牌对撞除了带来一些疼痛和震动后的短暂眩晕外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以承受。   撞击得手后洛顿冲势未停,继续追着倒飞中的索尔加速狂奔,似乎准备一次性顺势将索尔拿下。   周围的人群再次掀起声浪,将气氛推向了新的高?潮。   这一幕如果用眼睛来看其实很短暂。   众人的视线里,洛顿在丢出铁锤的同时猛然起步狂奔,索尔刚一跳起他正好迎盾而上。半空中将索尔撞飞后洛顿冲势未止,继续追着索尔的落点而去,半路还顺手将并未滑出太远的铁锤捞在手里。   这是看似笨重的洛顿隐忍半场后唯一的一次主动攻击,这一整套一气呵成的流畅动作,很好的向人们诠释了一个多次在荒野里直面生死的男人到底有着怎样的能耐。   索尔的攻势被强行打断,所谓的战术构想自然也就没有了施展的机会。   视野里洛顿提着铁锤追袭而来的魁梧身影不断放大,给人一种巨熊抱着大树卷尘而来的错觉,倒飞中的索尔目光重新沉静下来。   最后的时刻到了。   没顾得上后背着地的狼狈,索尔就势向后一个翻滚,快速调整身形以一腿弯曲一腿半跪的姿势双脚蹬地蓄力,然后手掌撑住地面猛力一按。   索尔整个人像离弦的箭矢一样迎着狂奔而来的洛顿弹了出去,去势已是全力。   即将交锋的短瞬,索尔隐约看见洛顿的嘴角浮起一丝意味不明地笑容,那握锤的手臂在肩后蓄力弯曲到极致,青筋暴起。   胜负就要来了。   每个人都有所预感,睁大眼睛生怕错过了某个细节。   很多人下意识地站起身,对身后被挡住视线的叫骂声充耳不闻,最终连带着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嘭!”   令人牙颤的沉闷巨响后,满场寂静。   极短的短瞬里,人们只能勉强看清两道身影似乎狠狠对撞在了一起,短暂停滞后又各自分开。   然后两道身影同时转身面向对方,暂时还无人倒下,彼此也没有什么追击之类的后续动作,显然两人都认为刚才那个回合足以决出胜负。   就像被攻城锤从侧面撞了一下,这一击索尔应对得很艰难。   事实证明,即使只用单手抡动铁锤,洛顿那可怕的破坏力仍然可以开岩断树。   虽然索尔手里的小圆盾关键时刻及时挡住了铁锤的落点,但此刻木质盾面上已经满是裂纹,只是因为包着铁边才暂时没有碎裂崩解。   索尔的视线悄然扫过自己的左手,虎口已经崩裂渗血,手腕处呈现青紫的淤肿,不知腕骨内部是否已骨裂,整个左肩至腰际还有承受重击后带来的钝痛和火辣麻木感。   强忍剧痛让索尔脸色有些苍白,垂在身侧的手腕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着,连带着整个盾面都有些摇晃。   洛顿从大铁盾后探出脑袋观察了片刻,然后才打开盾牌单手拄着铁锤说道:   “你受伤了。”   随手将坏掉的小圆盾扔在一边,索尔双手握紧短剑来扼制手腕的抽搐,以证明自己还有再战的能力,然后他看着洛顿豪迈地笑了起来。   “你也流血了。”   本来索尔是奔着洛顿的脖颈侧面去的,但就像修格斯所言,要在快速行动中精确命中某个点太难了,再加上洛顿出色的防守,最终只能在对方手臂上留下一道伤口。   不过那道伤口应该不浅,索尔当时分明有一种武器抵达对方骨头的触感。   此刻血液正从那伤口里涌出顺着洛顿的手臂流向地面,但洛顿对此毫不在意,甚至都没有偏头去察看。   看见索尔双手握剑依旧战意盎然,洛顿眼神里流动着欣赏的目光,他随手甩掉手臂上的血液,然后竖起手掌做了个前推的动作,这是暂停的意思。   “你的战斗打得很精彩,就到这里吧。”   “以前我并不了解你,之所以对瓦勒他们的所作所为漠不关心,是因为我本身也从不在意软弱无能的人。”   “既然今天你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和能力,我想今后我会重新认识你。”   说完,洛顿扬起铁锤向着索尔隔空举了举,索尔也下意识举了举手中的短剑回应,然后洛顿在一群跟班的簇拥下就这么转身离开了战场。 第38章 散场   看着洛顿那道粗犷的背影,索尔心底终于松了口气。   战斗结束了,这已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再继续下去,索尔自己也不知道最终会走向什么结局。   收获肯定是有的,至少从洛顿最后离场时的态度看来,今后那些小狗腿们反复纠缠自己的场景应该不会再发生了,索尔此刻的心情不错。   而且经过今天这一场打斗,索尔对洛顿的为人和性格也有了全新的认识,并且毫无意外地转向了欣赏的方向。   以前自己总是直观的认为洛顿支撑着那个阵营,并尝试从阵营结构去判断洛顿的为人,现在看来终究还是太片面了。这需要反省,索尔一边迈步一边暗自思索着。   空地上少部分人正在陆陆续续离场,但更多的人似乎想拽住热闹的尾巴,仍然留在空地上三五成群的热烈交流着。   今天这场决斗持续的时间连半个沙漏时都不到,周围的人群显然还有些意犹未尽。   无奈战场的主角已经离开,男孩们也只能回到各自的讨论里。虽然这场战斗在真正的行家眼里或许并没有多少看点,但也足够他们吹嘘好久了。   如果非要比较的话,索尔受的伤其实并不轻,只是伤势并不明显,而洛顿血流不止的伤口看起来则要直观醒目得多。   修格斯就是紧紧咬住这一点,很无耻地将一场勉强算是平局的战斗硬说成是索尔获胜,最终骗走了许多人的零花钱。   远远看了看正和几个少女谈笑风生的修格斯,索尔只好转身独自默默退场,准备回井底处理伤势。   路过人群的时候,索尔看见蔻维尔姐妹俩正站在人群里向自己招手。   艾琳一脸紧张地跑过来,低头捧着索尔受伤的手腕查看。   “来了多久了?”   索尔心底始终认为决斗是种逞凶斗狠的幼稚行为,所以他并没有邀请姐妹俩来观战,但也许镇上的消息传得太广,还是被她们收到了风声。   艾琳没有回答,只是撇着嘴一脸生气的样子。   注视着她白皙漂亮的脖颈,索尔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头。   “我只是觉得,邀请你来看我打架这种事不太好开口。”   “所以你就背着我偷偷地打架?”   艾琳语气故作严厉地抬起头来,但明亮的目光里只有关切。   片刻后,艾琳突然望向某个方向,索尔也下意识扭头跟着看过去,正好看见瑞安娜在女伴们的簇拥下慢慢离场,最后还意味深长地回头向这边看了一眼。   在艾琳即将收回目光的瞬间,索尔飞快把自己的视线转向人群,假装在寻找什么。   奇怪,我为什么要躲开?   该死的修格斯!   ——————   “你不会真的动心了吧?”身边一个女伴向收回目光的瑞安娜问道。   瑞安娜微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在那种人多的场合被迫成为焦点,但瑞安娜心底其实还是隐隐有些愉悦,毕竟她也有一些女孩们所惯有的小虚荣。   要真能有个人愿意为自己挺身而战,或许也挺不错的。   随着自己逐渐长大,少女时代即将远去,今后的人生里也许再也不会出现这样一幕了,瑞安娜有些怅然地想。   在她心里并不轻视索尔的孤儿身份,但也从不觉得索尔有什么特别。   不论修格斯战前那番戏言是否代表了索尔他本人的意愿,瑞安娜更愿意把这件事理解为男孩们为了烘托气氛的一个善意玩笑。   就算不是玩笑,瑞安娜也不会放在心上,家族更不可能接纳一个孤儿。   一想到自己的家族,想到和亚格林顿家族的联姻,瑞安娜心里又有些烦躁起来。   倒不是过于挑剔,只是因为那并不是出于自己的选择。   费斯无疑是一个沉稳出色的少年,在修道院完成三年的修学后,他将回到家族接管领地,成为这片领土的实际掌权者。   从大局来看,这种强强联手的发展方针的确切合自己家族今后的利益,可一想到要葬送自我来达成家族的主张,瑞安娜心底还是有些消沉。   ——————   贫民区这半段主街道远没有北区那边热闹,街道两边只有零星灯火在黑暗里无力的闪烁,行人也很稀落。   走出修道院正门的费斯沿着街道缓缓踱步,侍卫沃伦默默跟随在他身侧。   “你应该多出去走走,沃伦,不必时刻待在我身边。”费斯突然开口说道。   沃伦脚步一顿,落后了两步。   凭借着出众的武技,沃伦从亚格林顿家族大量护卫中的普通一员成为了费斯的贴身侍卫,他很珍惜这个脱离平凡的机会。   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个自己所追随的少年不久之后将成为这片领地的新主人。   平时除了照顾费斯的安全和起居外沃伦时刻谨守着一个侍卫的本分,只不过两人之间的主从关系一直有些刻板,并不像表面上那样融洽。   而且终日跟随在一个还没有经过成人礼的少年身后,沃伦内心深处对于这种如影随形的护卫工作终究还是有些厌烦。   难道少爷看穿了我的心情,开始对我疏远了?沃伦心里有些黯然。   没有听见沃伦跟上来的脚步,费斯回头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利用时间多去接触一些人,或者在镇上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哪怕是看看像索尔这些孤儿之流平常都在黑暗里做些什么,谁在他周围。”   听完费斯的话,沃伦心底皱了皱眉。   就算索尔因为某些际遇表现出了和其他孤儿的不同,沃伦也并不认为这样一个小人物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价值。   他更希望费斯能够多和一些有实力的家族接触,在巩固自己将来权势的同时多学一些实用的管理手腕,好早日承担起一个领主的义务。   “少爷,这种琐事实在不值得耗费您的精力,属下觉得您应该多把视线放在管理领地的学习上,相信那也是领主大人对您的期望。”   沃伦握拳于胸口微微低头说出了自己的劝诫,他话音刚落,费斯冰冷的目光利刃一样直射过来,有如实质。   “我只需要你的忠诚,而不是你的指教。”   沃伦知道自己刚才的话的确有些逾越,但他并没有躲避费斯的目光,仍然保持着自己衷恳的神色。   就这样彼此对视了片刻,费斯微微叹了口气。   “看来我们之间过于缺乏交流了。”   “今年秋末我即将十四岁,这是我到灰幕镇的第二年,第一年因为瘟疫和饥荒浪费了太多时间,我不得不回到新镇投入到管理领地的学习中。”   “那的确是我应该做的,却不是我想做的,我真正的愿望是成为一名魔法师。”   费斯的话让沃伦不由地偏了偏目光。   魔法师公会在整个大陆南境设有许多分部,最近的分部位于相邻的另一个领地里,而费斯已经通过其中的魔法学徒试炼并证明了自己具备元素亲和的资质。   这也是费斯在家族里能以次子身份获得领主继承权其中的一个有力原因。   不过魔法师虽然是个令人仰望的职业,但在沃伦看来少爷成为魔法师后不论是躲在阁楼里研究那些古老深奥的符文,还是跑到荒野里去对着怪物扔火球,都是对管理领地毫无助益的。   “这片领地对于整个大陆而言终究只是偏安一隅的乡下,不要只把目光停留在这里,难道你就不想去奥德伦萨看一看?”   费斯这番突然的话语让沃伦的心跳骤然加剧。   他忍不住再次偏过头去仔细凝视着身边这个比自己还矮一个头的少年,这位亚格林顿家族的继承人,不到十四岁的少主人。   正是一个容易让人轻视的年纪。   当自己还在默守成规浑噩度日的时候,想不到他的目光已经看得那么远了。 第39章 直面深渊的勇士   奥德伦萨,黑暗神殿所在地,萨尔维尼亚大陆南境最大的主城,由黑暗议会和魔法师公会共同·执政。   放眼大陆整个南境,那无疑是最大的舞台。   沃伦虽然已介青年,但心底的野望从未熄灭,甚至可以说正处于最炽烈的阶段。   如果命运无力改变,就在这片领地里默然终老,沃伦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但如果有可能,谁不想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观察了沃伦的神色后,费斯重新将视线投向光影纷乱的街面。   “我的哥哥和弟弟们锋芒太盛,在权力的交接上有些过于迫不及待了,老家伙迫于压力不得不把我推出来,这种家族内部的平衡一向让人恶心。”   “现在老家伙五十岁不到,他表面上愿意放开手里的权利,其实只是想树立一个听话的傀儡挡在前排,好让他自己有更多的精力去沉溺于奢华和享乐。”   “就算今后老家伙真的让出了领主的位置,你认为我那些兄弟们私下就没有蠢蠢欲动的心?等我两年后回去,领地里的大多数人肯定早已站好了队不堪任用。”   “我之所以让你去关注一个孤儿,你要明白,意义并不在于这个人或者这件事本身,因为这只是一件可做可不做的小事。”   “切确地说,这只是一种尝试。而我希望今后你能慢慢熟悉这种方式,多接触一些人,多看,多想,然后对哪些人今后能够为我们所用作出大致准确地判断。”   “比如一个孤儿如果能从苦难里成长起来,会比别人更具备韧性和毅力,同时孤儿的年龄意味着忠诚相对容易培养。”   “就算接下来你发现对方只是一个暂时走运的无能蠢货,那又有什么关系,还有无数个索尔等待着你去发掘。”   “我并不在乎对方的身份和过往,我只在意他是否能为我所用,是否对我将要做的事有所助益。”   “人才的储备光靠招募和推荐是远远不够的,不论我们要走多远,要做什么,我们手里必须掌握一批各种类型的人才。”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费斯转头和身侧的侍卫沃伦对视着。   对于沃伦而言,今天这场交心的谈话收获无疑是巨大的。   因为费斯反复提到了‘我们’这个词,还让他一个侍卫接触到了领主家族内部的秘辛,显然已经没把他当外人。   而费斯话语里那些不确定的未来,也让沃伦感觉自己本就未冷的热血更加沸腾。   “少爷远见,今后属下必将竭力为您奔走,誓死效命。”   一贯漠然的费斯微笑不语,轻轻拍了拍沃伦的手臂,高矮两道身影渐行渐远。   ——————   “蔻维尔,你在吗?”   修格斯跳下井底,一脸迫切地四处张望。   刚才决斗结束后索尔告诉他说蔻维尔在井底等他,还说镇上新开了一家小店有售美味的奶油蘑菇汤,姐妹俩提议四人的晚饭可以去美餐一顿。   但此刻井底黑乎乎一片,连个蜡烛都没点,并不像有人的样子。   修格斯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被骗了,他突然想起索尔根本就没有邀请姐妹俩来观看决斗。   黑暗中,靠在井壁上的索尔睁开眼睛,短剑悄无声息地贴了上来。   “暗杀不适合你,那不是你的风格。”   修格斯从容地竖起一个手指把架在脖颈间的短剑顶开,转身面向索尔。他知道索尔这家伙肯定还在为决斗前遭到的那番戏弄耿耿于怀,现在显然是来讨要说法的。   “在当时那种热闹的场合我总要说点什么来为你造势,虽然把你推到人前的确有些不负责任,但你要看得长远一点。”   “既然我们决定插手药剂生意,如果能趁机勾搭上瑞安娜身后的家族,你不觉得我们可以少掉很多风险和麻烦吗?”   修格斯这番话乍听起来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但索尔知道这根本是在胡扯。   瑞安娜的家族在原始积累的初期必然有过血腥残酷的过往。   虽然时至今日他们已经收起刀剑用优雅的谈笑来攫取利益,但两个孤儿贸然跳出来和一个强大家族谈合作,在交易双方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最后只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用胡说八道的歪论来模糊事情本质向来是修格斯的强项,索尔肯定不会被他三言两语敷衍过去,短剑在手中晃了一圈,再次贴了上去。   修格斯偏头躲避着短剑上的冰凉,眼珠转了转。   “真是令人伤心,想不到你竟然体会不到我的苦心,其实我真正的目的是要打破你这种苦修者一样的悲惨生活,帮你找回人生的自信。”   “我很希望你能主动尝试着了解女性这种奇妙的生命,而想要深刻了解她们,你首先必须学会同时应付几个女孩,比如艾琳和瑞安娜。”   “打破我的悲惨生活?”索尔脸颊抽搐着,因为修格斯这些蹩脚的烂借口而忍不住嗤笑起来。   “我看你在那些女孩之间如鱼得水,我觉得似乎你才是今天这场决斗里最大的受益者吧,你就不怕蔻维尔找你的麻烦?”   这并不是凭空臆测,因为索尔曾不止一次见到过蔻维尔把修格斯这样一个狡猾灵活的盗贼追打得上蹿下跳。   修格斯眼角跳了跳,然后脖子一梗强硬道:   “蔻维尔?那又怎么样?”   “就算她当时在场听见了也看见了,可是那又~怎么样?”   “不要在意这些小事,也不要被女人们的想法束缚住脚步。你要勇敢起来,在成为男人的道路上总会有成片的鲜花,你得学会在两个甚至几个女孩之间周旋。”   说到兴奋处,修格斯憋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咳嗽,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就像你上次说过的,你那种恶心的解药可以让生命游离在生死两可之间,可惜我觉得‘游离’这个词还不够精妙,所以我决定采用‘周旋’。”   “周旋!知道吗?这是一种奇妙的境界,一种精神层面的高端技巧,也是你目前最为缺乏的。它可以让你在几个女孩之间游刃有余,最终寻找到完美的平衡。”   听到修格斯恬不知耻的把自己对多个异性的狂热合理化,再加上这个字都不识几个的小流浪汉居然和自己一本正经地讨论用词问题,索尔已经笑得浑身发抖。   显然修格斯已经在成为男人的道路上……迷路了。   索尔倒不担心修格斯会是那种乱来的人,这家伙只是一贯喜欢出风头,特别是在异性面前,好彰显他那并不存在的魅力。   而且他还很擅长把朋友置于各种尴尬的处境里,以此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面对这种怪胎索尔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既然如此,那就……互相伤害吧。   看着这个总是能把一堆歪论说成真理的家伙,索尔很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吧,我可怜的兄弟,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你的平衡,祝你好运!活着回来!”   正意气风发的修格斯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什么活着回来?我哪里也不去啊。”   索尔也不理他,顾自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走吧,看来今天的晚餐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像是响应召唤一样,艾琳轻快地从角落里窜出来挽住索尔的手,还不忘回头狠狠瞪了修格斯一眼,片刻后又变成幸灾乐祸的笑容。   “……!”   修格斯独自站在黑暗的井底,很没来由的突然有冷汗留下来。   他有些艰难地扭过头面向另一个寂静无声的角落,仿佛自己正在面对着传说中可怕的无尽深渊。   过了片刻,修格斯向着那片深渊轻轻地问道:   “……蔻维尔,你在那里吗?” 第40章 混乱之夜   “铛……铛…”   随着修道院的钟声响起,密密麻麻的人影开始向神圣礼堂汇聚。   今天是圣光日,每周的最后一天,也是例行的祷告日。   早晨至下午的时间镇民们会在神圣礼堂里聆听神谕,下午至入夜这段时间则是修道院内部自己的祈祷环节。   神圣礼堂内部空间宽阔,穹顶高远,四壁经年,连墙缝里都流淌着古老的底蕴。   墙壁由坚硬的黑砂岩打磨堆砌,两侧墙面在成年人的高度以上开有成排整齐的拱窗,水晶窗面绘有流纹和彩绘,外壁那些穿过岁月的古老藤蔓不时也会从窗面上探出好奇的脑袋。   窗下抵墙而立的圣火架上一排排烛火正在欢快摇曳,墙面醒目位置挂有前几任主教的画像和一些宗教诫言,让整个空间多了些庄严和肃穆。   礼堂中央的过道铺着刺绣纹滚边的红毯,过道两侧各设有数排条椅。   此刻右侧条椅上坐满了孤儿和前来修道院修学的孩子们,左侧条椅坐着修女和执事,杂役们占据着后排。   一脸肃然的祭司长扶着一根半人多高顶端嵌有红宝石的金色权杖立在读经台侧面,这是个已过中年的男人,除了稍显皱纹外,面容和发色间并没有多少苍老的痕迹。   他所站立的位置光照较为明亮,再加上他额前横着的镂金头饰和那一身银纹金边的刺绣长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隐隐散发着金光,神圣得一塌糊涂。   瑞安娜手捧着神谕站在古老的读经台后面,秀丽的脸庞上神情有些纠结。   台下的人群里一部分男孩子正憋着笑,等待着这场祷告里他们最喜欢的部分。   经过历代圣职者们的译注和传唱后,古老的神谕早已不再是一篇篇意义难明的拗口音节。其中甚至详细划分出了许多细小的祷告章节,有专属男性和女性的,也有老人和孩子的。   祭司长举杖示意后,众人有序从座位上站起,双手交叉搭住双肩,微微低头,标准的祷告姿势。   瑞安娜适时缓缓开口带头诵读起来。   “黑暗之主时刻注视着我们,无论孤苦无依的穷人,还是徘徊无助的迷途者,终将得到指引和庇佑,重新振奋前行……”   跟随着瑞安娜婉转悦耳的声音,台下祷告的众人也纷纷出声,那并不整齐的杂乱音调就像一群嗡嗡的苍蝇被困在了帐篷里。   例行的祷告仪式结束,祭司长再次举杖示意,台下祷告的众人才相继落座。   视线扫过台下的人群后,瑞安娜咬了咬弧度优美的唇角,神色不耐地继续念起一段专属女性的个人祷言。   “我蜷缩在黑暗的死荫里,衣不覆体,万念俱灰。”   “直到神路过,将我拯救,指引我走向新生。”   “为此,我甘愿脱离繁华虚幻,在此虔诚的祈祷,祈愿自己芳容尽褪,年华早逝,以早日投身主神的怀抱。”   “噗~!”   瑞安娜话音刚落,人群里那几个男孩一脸终于来了的表情忍不住嗤笑出声。   年龄稍大的他们对于神这种存在早已没有多少敬畏,所以在他们看来瑞安娜这段咒自己早死的祷言,在这个庄严的场合有着很好的刺激效果。   站在人群里的洛顿和费斯表情还算正常,没什么波动。   祭司长愠怒的目光扫视过来,骚动的人群又马上安静了下去。   即使是向来随性的修格斯,此刻也只敢悄悄隔着几个身影对着索尔挤眉弄眼。   在这种神圣的场合嬉闹,一旦被扣上渎神的罪名,是要送到新镇的宗教审判所享受酷刑的。   对于神,灰幕镇的人们信仰一直很混沌。   有人深信不疑,也有人不以为然,但至少在表面上,每个人都是黑暗之主的信徒,毕竟这是如今大陆上唯一的信仰。   在索尔看来,所有关于神的信仰来源都是一个因为相信而存在,还是因为存在而相信的问题。   其实每个孤儿从最初开始记事的时候,都是这个世界最虔诚的信徒。   因为他们孤苦无依的内心迫切需要温暖和依靠,而对神的信仰就成了他们伸出手唯一可以够得到的精神支柱。   可惜这个世界太冷漠,一路艰难而来,美好被撕裂,信仰被埋葬,最虔诚的孤儿最后却成了最大的渎神者。   如今成为无信之人的索尔,自然不会再为那些语句之间所谓的神圣所感染,这才有机会从文学的角度静心体会这古老的神谕。   实际上他曾在一些年代久远的书籍里看过许多这种类似的神谕,只要稍作修改换个对象和名称,这些祷词就能称颂另一个神,并在今后数年的传颂里逐渐深植人心。   就像刚开始众人一起诵读的那篇祷词,索尔很清楚在光明历时期其实是用来称颂光明主神的。   埋头站在人群里,索尔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倒不是因为瑞安娜的祷言,而是他突然想起一种说法。   据说一些高阶的女性信徒们总是信奉赤身裸?体更能体现自己信仰的纯粹,更接近神,所以她们在长袍下经常什么也不穿。   这种说法是否可靠不得而知,索尔倒是很希望神突然现世,然后直接告诉他的女性信徒们,脱去身上一切丑恶的衣服才更能体现虔诚。   那样的话,不知道上街会不会成为修格斯唯一的爱好。   今天是决斗过去后的第五天,索尔手腕上的伤势基本已经恢复。   亲自验证了自己亲手所调配的治疗药剂后,索尔对药剂效果大致满意。   之所以说大致满意,是因为索尔根据手上得到的配方和自己粗浅的药剂学,已经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   如果再想对目前的初阶药剂加以改进,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学识和能力。   面对药剂学的广袤和浩瀚,索尔很庆幸自己已经掀起了微末的一角,从生存层面得到了一份有力保障。   至于治疗效果和恢复时间更短的中阶药剂或者传闻中立竿见影的高阶药剂,离现在的自己还很遥远,暂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铛…铛…铛…铛…”   钟声再次响起,依然悠远苍凉,但似乎有些急促。   礼堂里的众人下意识抬头,神情都有些疑惑。   今天的例行祷告是一周之中相对隆重的一次仪式,所以人员到得很齐,几乎不存在缺席的情况,可为什么召唤众人集合的钟声还会再次敲响?   片刻后,每个人脸上陡然出现了惊骇的表情。   这不是修道院的钟声,而是镇上那口用以示警的老旧铜钟。   在这片终日黑暗的大陆上,大部分人类聚集地从来都不安宁,你永远也猜不到黑暗里会冲出些什么疯子来。   漫长的岁月里,灰幕镇也曾无数次面对来自黑暗荒野的威胁,不过一般都到不了示警的程度。   来犯的大多只是一些莽撞发狂的野兽之流,偶尔也会出现各种外形奇特的怪物,相反那些强力的魔兽也许是因为具备了一定程度的智慧,很少会主动进攻人类领地。   小镇自身的武力足以应付平日里大多数普通危机,一旦镇上那口旧钟敲响,基本上意味着两种可能。   要么来犯的敌人已经强大到能够威胁小镇的存亡,要么敌人的数量已经达到了无法忽视的规模。   几乎是在辨明钟声意义的同时,费斯没有和任何人交流,带着侍卫沃伦两个人直接从正门跑了出去。他显然是去召集人手了,虽然还不是正式领主,但肯定不可能对领地里的危机视而不见。   瑞安娜和几个家族有实力的孩子也相继匆匆离开,出门和她们的护卫汇合。   能带贴身侍卫随行的在整个修道院里只有费斯一个特例,其他各家族的护卫之流只能在修道院大门外等候。   读经台上,祭司长的脸庞闪过片刻慌乱和惊惧,很快掩饰无踪。   他走到读经台后重新捧起神谕,优雅地摊开双手安抚众人后,他开始满脸虔诚的带头念诵起神谕的某个章节。   祭司长一手权杖一手神谕的形象的确为众人带来了短暂的镇定,不过诵经声很快就被外面的混乱打断了。   索尔回头从修道院的正门看出去。   外面黑暗的天幕下已经人声喧闹火光映天,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感觉整个小镇就像忽然之间来到了艾鲁多蒙庆典的狂欢之夜。 第41章 未知的敌人   在索尔短暂的人生记忆里,镇上那口示警的旧钟只响起过两次。   第一次已经记不太清晰,当时年幼的自己并不清楚钟声的意义,后来懂事后才听闻那次来犯的敌人是一群常年游荡在荒野里的强盗。   据说那群强盗的成分很复杂,有异教徒和恶贯满盈的佣兵,有罪民和流寇,甚至还有黑暗矮人和半身人之类的异族混杂其间。   他们并不是这片领地的原住民,似乎是从更远的地方流浪而来,在新镇那边被领主的军队打残了声势,不得已才向灰幕镇这边败逃。   路过灰幕镇的时候他们准备顺手劫掠一番,和灰幕镇的护民团以及镇上各武装势力在小镇的北门外发生了激战。   据说那场战斗死了很多人,不过最终还是打跑了那群强盗,逼得他们退入东面的沉睡森林消失了踪迹。   第二次钟声,索尔八岁,有幸见证了那种举镇御敌的盛况。   粗犷的佣兵和壮汉们站在灰幕镇那圈古老的护墙上,不停向外扔出火把落石和投矛一切能用以制敌的东西,也有自信者跳下护墙和敌人进行埋身战。   那次的战况其实算不上太激烈,大部分人除了忙乱奔走外几乎帮不上什么忙。   当时索尔被看热闹的人群裹挟着,有幸抓住机会透过墙缝向护墙后那战火四燃的战场上瞄了几眼。   敌人貌似是一群狗头人,或者说是一群浑身长毛顶着个狗头到处乱跑的人形野兽。   自从光明历进入黑暗历以后,这个落后的种族从久居的地底来到地面,开始了新的流浪旅途。   在人类世界的各种传闻里,这些翻山越岭的恶棍从来没有什么好名声。   他们身无长物,文明匮乏生产能力低下,除了混乱的部落形态外一无所有。   锈锅、碎布、漏陶罐,任何关乎生存的破烂他们从不放过,沿途一路抢掠才是他们的最爱。   那是索尔第一次亲眼看见异族,也让他确信了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人类在繁衍生息。   此刻从修道院外面的混乱听来敌袭似乎来自于小镇西边,不知道这次来的是些什么敌人。   一直生活在小镇上的索尔从未踏足过镇外的荒野,对于西边唯一的认知,只知道格拉姆斯群山脚下有一个亚尔矿坑是灰幕镇的主要经济来源。   修道院坐落于小镇东南方位的贫民区,就地理位置而言目前暂时应该是安全的。不过短时间里镇上的混乱已经扩散到了这边,修道院正门外的街面上也开始喧闹起来。   礼堂里的众人已经顾不上什么秩序了,祭司长和几个执事还有梅莉莎等人在读经台上围成一圈不知在商量什么,下面的人也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神色慌乱地交头接耳。   正准备离开的洛顿看见索尔和修格斯站在一起,于是走上前来。   “你们要一起吗?”   这个邀请显然是善意的,不论来的是什么敌人,洛顿肯定不会独自奋战,也许会跟随他的铁匠父亲混在一群佣兵里。   如果索尔和修格斯愿意加入其中,安全也会有所提升。   和修格斯交换视线后,索尔开口说道:   “先拿到各自的武器吧,那样不论自保还是帮忙都留有余地。”   听见索尔的话,紧跟着洛顿过来的瓦勒很是紧张地追问。   “你们准备加入镇上的战斗?”   平时一些打打闹闹还行,但现在要主动介入会流血丧命的战斗层面,瓦勒的眼神里已经心萌退志。   理论上眼前每个人都有义务出一份力,毕竟小镇一旦被攻破谁也活不了。   不过在这种混乱的守卫战里,几个孩子的加入并不会对战局带来多少影响。而且真到了生死,仅凭着勇气去挑战远超出自己能力的敌人是愚蠢的。   在索尔看来小镇的整体情况并不乐观,虽然看上去可战兵力不少,但当中有部分只是闲散的佣兵和猎人,这些各自为战的家伙往往没什么秩序和荣誉可言。   各大公会和小镇的护民团以及各家族护卫才是抗敌的中坚力量,可惜团结这种古老实用的智慧早已被人们遗弃在荒野。   索尔很清楚一旦战况不利,各武装势力就会果断地杀出缺口逃走,把弱者留给敌人和死亡。   许多村镇一夜之间消失在地图上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所以索尔的计划简单而直接,先观望敌人的强度后再决定是否参战,如果事不可为就趁着混乱找到蔻维尔姐妹俩,大家一起逃进荒野。   视线转了一圈,索尔借着回答先声明了自己的立场。   “我自认不是一个热忱的人,如果有机会,我愿意贡献一份微弱的力量。但如果敌人强大势不可挡,我会在局势崩溃前找机会翻过后院的护墙进入东面荒野。”   说话的时候索尔一直注视着洛顿,他觉得按照洛顿的性格也许会对某些事情抱有责任感,甚至会固执地死战到底也说不定。   感受到索尔目光里的含义,一贯冷峻的洛顿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我还有亲人在镇上,不过放心吧,我肯定也不会死战。我可不想连成人礼都没过就被人用破旧的裹尸布打包,来年有人到我的墓碑前絮絮叨叨。”   索尔点了点头最后建议道:   “那么拿到各自的武器后,我们在北区酒馆附近汇合。那里距离西面的护墙并不远,此刻西边防线应该是整个小镇的最前线,路上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作出具体的决定。”   洛顿点头同意,修格斯什么也没说,反正不管要打要逃他都会和索尔同进退。瓦勒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又本能地觉得和众人在一起会更安全,最终也只能附和。   就在众人准备分散开各自行动的时候。   “啊~!”   礼堂侧面的过道里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尖叫。   整个礼堂瞬间寂静无声,众人惊恐的视线全部汇聚过去。   神圣礼堂两侧各有一条转折型可容四人并行的过道,沿路连通着一些偏厅和几间耳室。   就格局而言,右边这条过道还通往后院的生活区域,不久前还有许多人陆陆续续通过其中来到礼堂参与祈祷。   此刻借着过道墙壁的灯火,可以看见过道尽头一个孤儿正满脸惊惧地跌坐在地。   他也许是自以为聪明想趁混乱先找一处安全的地方悄悄躲藏起来,只是在过道尽头的转角处突然遇到什么东西而遭到了惊吓。   那个孤儿此刻已经吓得连站起身都忘了,只会坐在地面上飞快地蹬动双腿,整个人惊恐倒退,像是想要拼命远离什么,直到后背抵在过道的墙壁上。   远远看着那个孤儿的挣扎,救援显然已经来不及,每个人心里突然有所预感,有什么东西要从过道尽头的转角后面走出来了。   敌人?会是什么?为什么敌人会出现在修道院?难道小镇已经被攻破了!?   诸多疑问和即将来临的未知危险让索尔和洛顿等人脸上也不由地浮现出一抹沉重,大部分人更是早已睁大眼睛紧盯着过道尽头凝住了呼吸。 第42章 亡者归来   很快,两个提着长剑的骷髅从过道尽头转角后走出,回应了众人的期待,然后陆陆续续又有一具腐尸和两具骷髅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它们走得碰碰撞撞僵硬死板,全身的骨骼在过道灯火里反映着惨白的光泽。   围住过道里那个吓呆的孤儿后,它们用骨节嶙峋的双手倒举起手中的武器,插下,拔出,再落下,麻木而重复,其中那具腐尸则是直接扑上去撕咬。   利刃穿透肉体的微弱声音在每个人心中被放大,甚至盖过了那个孤儿的惨嚎。   这一幕深深颠覆了众人惯有的认知,也将众人心底原本就摇摆不定的惊惧推向了新的高度。   仿佛一个听过了无数遍早已可以倒背的老故事,却突然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内容。   以往即便是修道院的女孩子们对于骷髅这种东西其实都不算陌生,因为修道院后院的墓地在每天黎明到来前都会有骷髅从坟墓里爬出来。   它们从不离开自己的墓穴太远,只会在小范围里漫无目的地来回游荡,所以民间学者把它们称为‘游荡者’。   修道院每天都会有轮值,轮到打扫墓地的孤儿会用一定力度的撞击让它们散成一堆,然后将残骸扫拢重新掩埋,简单而轻松,众人将这种行为称之为‘打扫’。   从索尔会记事起,这些存在感薄弱的骷髅就早已经被人们所习惯和接受,成为了众人生活的一部分。   有时候索尔也会猜想它们会不会还活着,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   “~~啊!”   看到过道里那个孤儿的下场,身后人群里乍然响起几个女孩后知后觉地尖叫,凄厉尖锐的音调让礼堂里的众人像是突然从石化中得到解除一样,整个场面更加混乱。   如果是大城镇的修道院遭遇这种敌袭也许早就魔法乱飞圣光照耀了,可惜灰幕镇这种边陲乡下只有一群成天满嘴胡言的神棍在打着神的旗号招摇撞骗。   几乎在嗅到危险味道的第一时间,以祭司长为首的一众圣职者果断扔下了神谕,已经退到另一侧过道里找到安全的房间躲了起来。   至于孤儿的死活,那是神才关心的事情。   礼堂里只剩下一些吓得面无血色的孩子茫然失措地抱在一起,也有率先回过神来的修女和执事开始从修道院的正门溜走。   在场的只有索尔等人要镇定一些,短暂的震撼后,洛顿率先向那些骷髅冲了过去,索尔几人也相继跟上。   其实在看到敌人的一瞬间,索尔反而在心底略微松了口气。   与其面对其他未知敌人,索尔更愿意和这些还算熟悉的骷髅打交道,毕竟他曾经无数次参与过后院墓地的‘打扫’,饥荒时期自己还曾和这些骷髅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   今夜的敌人明显已经和以往那些墓地里的‘游荡者’有了很大的不同。   首先这些骷髅不再局限于黎明,而开始在夜晚出现。更明显的是,它们有了武器,它们结伙而来,它们开始主动攻击人类。   即使如此,在索尔看来,它们的骨骼仍然僵硬,缓慢的行动和迟钝的反应意味着它们无法划入强敌的行列。   如果这些骷髅和腐尸就是今夜小镇的危机,也许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洛顿的冲锋很好地证明了索尔的推测,虽然赤手空拳,但洛顿魁梧的身躯就像狂熊过境一样直接把过道里那四个迟钝的骷髅冲撞成了满地的骨头碎片。   顺手捞起一把骷髅遗留下的长剑后,洛顿回转身很轻松的一记斩击把那具腐尸从腰际斩成了两半。   “叭嗒。”   当掉落的半截尸体传来潮湿重物坠地的难听声音时,洛顿已经转身消失在了过道尽头的转角后面。   过道里那个孤儿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他一支手腕被锤子砸碎,腿部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瘦弱的胸前留下数道深深的创口,血液浸透了周围地面,最后一刻的恐惧无助凝固在脸上。   他好像是饥荒后才加入修道院的,索尔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生命的逝去总是令人遗憾,如果他能再勇敢冷静一些,也许结局会有所不同。   这世界就是这样,当危险和意外来临,你的选择和应对也决定了你是否有资格继续活下去。   默默捡起骷髅们散架后留下的一把锈迹斑驳的单手锤在手里掂了掂,索尔隐隐觉得这种打击面宽大的钝器也许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更有用。   修格斯捡了一把长剑,将仅有的短剑留给瓦勒。   嗯?   正准备去支援洛顿的时候,脚边的骸骨突然动了起来,三人赶忙警戒地跳开。   仿佛鼓面上的小石头受到震动一样,那些碎骨在地面上诡异的弹跳,幅度越来越大,最后像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般在空中再次组合。   然后在众人视线里,除了那具腐尸外,四具骷髅竟然重新完好无损地站了起来。   复活!?   也许用这个词来形容这诡异的一幕并不贴切,毕竟这些死而不眠的特殊存在早就已经脱离了生命的范畴,但它们的确再次站了起来。   面对眼前这远超认知的场景,瓦勒退缩到墙角里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索尔和修格斯心里虽然同样震惊,但对于危机的应对他们远比同龄人成熟得多。   两人快速冷静地抬腿,几记不太费力的踢踹后,骷髅们又重新散成一堆。   感受着脚上传来的碰撞感,索尔彻底放下了心,这些骷髅虽然具备了攻击性,但它们的体质依然脆弱如昔。   照这种强度判断,今夜小镇示警的钟声之所以会敲响应该是因为数量。   至于那具腐尸……,索尔注意到它似乎只是个新埋葬不久的人类,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只不过腐烂得并不彻底,身体上除了少量烂肉外大部分地方已经露出了白骨。   一些关于黑暗荒野的记载中把僵尸划入了真正的怪物行列。   据说真正的僵尸全身血肉相对完整,表皮枯萎干燥,而且每一个僵尸都是力气很大的家伙,其中少部分个体甚至还具备着一定程度的智慧。   鉴于此,索尔更倾向于把这具腐尸划入骷髅而并非僵尸的行列。   看来今夜较为麻烦的是骷髅们死而复生的这种特性,如果这些骷髅能无限制的复活下去,这意味着想要真正消灭它们只能依靠净化魔法。   可惜灰幕镇这样的小地方并没有什么魔法师,对于普通人而言,魔法师一直是个让人仰望的闪耀职业。   听说新镇原本倒是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魔法师带着两个年轻的魔法学徒在那边养老,不过患了健忘症的年迈法师在某次出门后再也没有回来。   至于那两个魔法学徒,除了洗衣做饭的本领有所精进外他们什么也没有学到。   没有魔法师加入战局,战况又变得不明朗起来,索尔也猜不到今夜会以怎样的方式落幕。   “如果死后要变成这种恶心的东西,我宁愿从来没有活过。”修格斯朝地面啐了一口,一脸厌恶地把一个骷髅头踢飞。   索尔转头看了看不知何时跟进过道的另外两个男孩,用鼓励的语气对他们说道:   “这些骷髅除了复活的特性有点麻烦,并不比往日墓地里的游荡者强多少,你们只要像平常打扫时那样做就行,不要让它们有站起来的机会。”   “守住这条过道,证明你们的勇气。如果情况恶化就带领礼堂里的其他人从修道院正门逃离,或者另找安全的地方躲藏。”   这两个男孩是洛顿阵营的人,索尔和他们算不上熟悉。   也许是几天前的决斗刷新了索尔在他们心里的印象,像是承接某种使命一样,两个男孩用力点了点头。   索尔条理清晰地嘱咐让他们眼神里的恐惧有所消减,还隐隐闪烁起莫名地兴奋。   人类本来就是一种不断自我成长的智慧生命,有时候危险和苦难也可以成为一种财富。   在人生这场没有地图的冒险里,每个人都要学会面对。   这些骷髅明显来自于后院的墓地,原因暂时不得而知,也许后院空地里现在已经站满了这种怪物。   通往后院的过道里只有零星几具骷髅,被洛顿清理过一遍后现在又重新站了起来,让这个本该神圣的地方蔓延着浓郁的邪恶气息。   索尔和修格斯趁着路过把它们重新拆散,尽量为身后礼堂里的人争取一点时间。   冲出过道进入后院,整个小镇上空的喧闹声扑面而来,让人感觉仿佛冲进了某个混乱的战场。 第43章 旧日恐惧   和预想中差不多,借着后院的灯火可以看清空地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骷髅,少量腐尸混杂其间。   它们当中有一部分分流进入了过道和其它地方,更多的则聚集在空地上呈包围状。   洛顿的身影已经被骷髅们淹没了,从包围圈里传来的打斗声说明他正在奋战。   索尔三人彼此示意后,开始向着洛顿所在的方向推进。   这些骷髅的数量虽然让人震撼,但身体强度实在不够看,而且它们在挥动武器的时候还有一个较为迟缓的蓄力动作,只要保持足够的冷静,不论闪避还是招架都不困难。   经过最初的慌乱后,即使是瓦勒现在也能平稳地挥动武器发挥出一定战力。   三个人手脚并用,很快便将骷髅的包圈撕开一道缺口。   洛顿站在满地的碎骨里,周围空了一片,也不知躺下了多少具骸骨。   稍显急促的呼吸说明他战斗得并不轻松,毕竟他那横冲直撞的狂野力量对于这些无法彻底消灭的敌人成了毫无意义的体力消耗。   四个人背靠背站在一起,呈十字状面向四个方向。   缺口很快被重新填补,骷髅和腐尸们像合围的海潮一样再次围拢过来。   众人都刻意的有些不想面对腐尸,倒不是因为恐惧,主要是看着它们烂头烂脑远远背离美好的狰狞模样,总是能在一瞬间就勾起人内心深处的各种负面情绪。   而且随便砍倒一个必然腐肉四溅蛆虫乱飞,再加上混着恶臭的怪味,实在是太恶心了。   索尔想起自己饥荒时期曾经霸占过一个墓穴,把里面某人的骸骨包起来塞到了别的地方,也不知道那个家伙现在有没有站在这些骷髅里。   照顾好各自的方向后,战斗很快变得轻松起来。   “想不到并肩作战的机会来得那么快。”洛顿偏头看了索尔一眼。   索尔笑着点了点头,瓦勒则一脸忿忿地抱怨道:   “这些该死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死族?”修格斯不确定的语气既像回答又像是提问。   骤然听到‘不死族’这个称呼,索尔眼角不由得跳了跳。   据说以前学者们曾经对墓地里游荡的骷髅展开过长期的针对性研究,甚至还因为是否该将它们定义为‘不死族’而爆发过激烈的争执与讨论,不过一切都只在小范围里流传。   其中较为可靠的一种说法是,墓地周围的骷髅没有生命体征,毫无智慧,也不会结伙行动,更不具备任何种族特性,所以最终它们只是多了个游荡者的称号。   修格斯也许是从某处听到了只言片语的传闻,此刻才会贸然吐出不死族这个词。   视线扫过眼前密集的敌人,索尔开口说道:   “据我所知,僵尸、枭首魔、噬心者、吸血鬼、巫妖之类才是真正的不死族。”   “那些被遗忘的恐怖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他们拥有着不亚于人类的智慧,有些甚至比人类更善于思考。”   “他们徘徊在无尽的时光长河里,因为脱离了生命的界限而不会自然死亡,就算面对战斗,没有特殊的手段也很难将他们真正杀死。”   “眼前这些骷髅和腐尸看起来并不具备自我意识,更像是暂时被赋予了战斗本能,所以它们顶多只能算是傀儡,战斗的工具,或者说某些意志的载体。”   听完索尔的话另外三人同时偏过头异口同声地问。   “某些意志?你指什么?”   显然索尔的话让三人第一时间联想到了邪神之类的东西。   “死灵法师。”   “据我所知,那是魔法师当中一个比较邪恶的分类,也是整个大陆的公敌。”   “他们能驱使生灵骸骨为他们作战,还能召唤邪恶的死灵,甚至可以杀死活人变为自己的战斗傀儡,历史上每一次有死灵法师出现都会掀起整个大陆的血雨腥风。”   “你的意思是现在有一个什么死灵法师躲在周围?”   瓦勒语气惊疑地向四周乱看,连带着洛顿和修格斯也下意识地转头,仿佛有谁正躲在远处灯火不及的黑暗里窥视着这边,可是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驱使骷髅也并非死灵法师专有的手段,而且据说他们在光明历初期就已经彻底灭绝了,进入黑暗历后也几乎再没有过记载。”   用锤面将一个贴上来的骷髅敲散后,索尔又继续说道:   “古王国末期,亡灵之主萨克雷恩·诺加多尔君临大地,率麾下不死族来袭,连诸神都黯淡无光。   “虽然那时太阳和月亮还在天空里照耀,但人们将却那个时代称为‘悲惨的时代’。”   “在那场连亡者都没能幸免的旷世灾难里,不死族阵营到得很齐,还有许多只存在于传说里的家伙也相继亮相,仿佛所有古老的邪恶都在同一时间卷土重来。”   “他们召唤鹰魂和龙骸遮蔽天空,驱使满地的生灵骸骨前仆后继。”   “萨尔维尼亚大陆由此被拖入了全民皆战的局面,人类和异族也不得不抛弃彼此间的成见并肩作战,达到了全所未有的紧密团结。”   “后世将那股庞大的势力称为‘神圣同盟’。”   “可惜面对无尽的敌人,再沸腾的热血也有流干的时候。”   “战争从来都不缺乏英雄,但更多的其实是死人。”   “当倒下的亲人和战友再次站起,加入不死族阵营无情地倒戈相向,即使人们擦着泪流着血奋战不休,战势仍然滑向了惨败。”   “最后光明主神和亡灵之主同归于尽,剩余诸神才合力将邪恶封印在了某个秘境里。”   “为了纪念光明主神的陨落,大陆由王国历从此进入了光明历。”   “各种族舔砥伤口,蓬勃发展,最终迎来了新的盛世,人们将光明历初期称为‘卓越的时代’。”   “光明历末期,继光明主神加弗列尔陨落后,黑暗之神巴莱克因为觊觎主神之位发动了诸神之战,最终强势冠冕主神之位。”   “大陆由此进入了黑暗历,也就是我们现在,人们称为‘艰难的时代’。”   索尔所讲述的是萨尔维尼亚大陆过往的历史,来源于地下藏书室宗教遗物堆里某本不知被埋没了多少年的古老书籍。   只是他并不知道如果他敢在南境的大城市里提起这段历史,一定会被打上异教徒的标签。   自从黑暗议会执政南境后,光明神殿的信徒遭到了一系列血腥冷酷的清洗。   为了确保神权的稳固,这段被尘封的历史也成了黑暗议会刻意回避的禁忌,相关时期的大量文献被销毁,所有质疑的言论被扼杀。   就算有学者把这段历史加以推敲,他们也不敢把自己的一些猜测或结论公诸于众,不然随便一个异教徒的罪名就足够让他们百死无生。   索尔对于那段历史其实有着很深地疑惑。   因为几乎在所有关于诸神的信仰里,神都是永生而且无所不能的存在,但是在那场圣战中,据说除了光明主神外还相继陨落了好几位神祇。   另一方面,既然亡灵之主能力抗诸神,那是否意味着他的强大还要在神之上,那么神之上的存在又是什么呢?   一些毫无依据地猜想曾经困扰过索尔一段时期,最后他只能从别的方面勉强找了个答案。   历史的书写者也许会因为各人的喜好或愿望而美化或者丑化一些东西,也有可能根据当时各王国间的政治氛围而隐藏一些细节,甚至歪曲历史。   当然,衷正不偏的执笔者肯定也有,只不过他们如实的记载混在那些真真假假各个版本的历史里,谁又知道哪一个版本才是真实的呢。   这就不是自己一个孤儿该关心的,最终索尔不得不远远抛开这些该死的问题,并默认一个结论。   历史永远没有真相,因为那是人写的。   听着索尔的讲述,包括索尔自己在内,四人心里突然萌生出一种时间和空间的错位感。   面对周围仍然在不停围拢过来的密密麻麻的骷髅,仿佛他们正站在多年前那个古战场的中心,而四周是不死族大军。   那是人类最接近灭亡的一次。   虽然四人并不是那场古老噩梦的参与者,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用自己的想象力穿透厚重的岁月,去遥想那种尸横遍野的绝望。 第44章 燃烧的目光   “太阳和月亮……是什么?”瓦勒疑惑地甩了甩脑袋,将脑海里因为索尔所讲述的那段沉重历史所带来的各种压抑幻想驱散。   索尔没有回答,此刻站在骷髅的包围圈里,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又想起了普蕾西娅。   如果没有她为自己打开书籍的大门,自己就不会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广阔,生命有多少可能,也许会浑噩无知地过完一生也说不定。   “闲聊该结束了,或者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喝一杯再来回顾这些陈旧的老故事,我可不想在这里白白耗费一晚上力气最后却什么也没有杀掉。”   最近修格斯除了和异性不断周旋外又有了新的爱好,他认为喝酒是成为男人的道路上除女人之外的另一门必修课。   洛顿向周围扫视了一圈,然后果断挥手。   “那就撤吧,既然没有结果,先退回礼堂,我来断后。”   之所以冲到后院来,是因为众人都直觉地认为后院墓地是邪恶的源头。   虽然今夜的战斗强度不值一提,但面对着骷髅们不断复苏的特性,就如修格斯所言,这大半个晚上除了少量腐尸外他们其实什么也没有杀掉。   继续战斗下去已经没有意义,眼前的局面远远超过了他们所能解决的范围。   把身后交给洛顿,索尔三人重新站成一排像来时一样开始向着过道方向推进。   意外总是突如其来。   “唔!”   推进了一段距离后,背后突然传来洛顿一声低哑的闷哼。   索尔三人同时回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洛顿竟然受伤了!   他一手拄着长剑,一手捂着腰袢,整个人正无力地缓缓跪倒下去。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瓦勒,他飞奔上前想扶稳洛顿,却被洛顿侧倒的沉重身躯连带着跌坐在地。   索尔和修格斯对视了一眼,彼此目光中掠过震惊和疑惑。   面对骷髅这种强度的敌人,以洛顿的身手可以说毫无压力,要说是因为大意,以洛顿谨慎稳重的性格应该不至于。   然而最让人震惊的并不只是洛顿受伤这件事。   也就仅仅过去几个呼吸的时间,洛顿此刻的状态看上去已经有些不对,整个人萎靡不振,灰败失色的脸庞上冷汗直冒。   以洛顿强壮的体质和伤害承受能力这实在不正常,到底发生了什么?   “嘶~!”来自身体的剧痛让洛顿倒吸了一口冷气,仿佛连说话的力量都没有了,只能勉强抬起手指了指某个方向。   索尔三人惊疑地转头看去,然而除了密集的骷髅外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   “用鲜……血……魔咒。”   咬紧牙关最后迸出这几个字,洛顿扯开衣襟似乎还想掏出什么东西,但下一刻他的双手却无力地滑落,脑袋也随即往侧面一耷拉,彻底失去了声音。   “洛顿!”瓦勒抱着洛顿的脖颈一脸揪心地哭喊摇晃着。   正在分心护卫周围的索尔和修格斯同时心里一紧,他们和洛顿也许算不上过命的交情,但心底对于洛顿那豪迈耿直的性格终究还是很欣赏的。   索尔冲过来蹲下,快速查看后发现还好洛顿只是暂时昏厥了。   要让一个人在短瞬里昏厥有很多方法,极度惊吓、剧痛、或者大力钝击之类,但洛顿似乎并不在这些状况里。   在洛顿腰侧有一道连同外套一起被割开的伤口,可惜这里光线昏暗看不清伤口深浅,但索尔注意到伤口流出的血液隐隐泛着黑色,还隐约有一股腥臭味。   索尔认为他可能中毒了。   打开洛顿的衣襟,索尔快速从外套内侧的暗兜里搜出了一个小巧的卷轴,一张折叠的羊皮纸,以及包裹在羊皮纸中的小瓶浅绿色药剂。   “你们架住他,跟紧我。”   索尔向修格斯和瓦勒两人喊了一声,开始调头向枯井那边移动。   洛顿现在的情况很不妙,伤口也透着诡异,最好的措施是马上送到新镇那边接受最好的救治,但这显然不现实,也来不及。   索尔不停加大手上的攻击密度开辟着道路,现在不是节省体力的时候。   原本以为会是一个轻松的夜晚,想不到形势却在最后这短瞬里急转直下。   洛顿那抬起的手臂到底是想要暗示什么?强大的敌人?还是别的?   整件事突然间又蒙上了危险和神秘的气息。   很快众人穿过墓地来到马车残骸附近,索尔向修格斯嘱咐道:   “把他送下井底,先喂他喝下治疗药剂和解毒剂,解毒剂是浅紫色,你知道的。”   “你要做什么?”修格斯一把扯住转身准备离开的索尔。   “我必须把周围这些敌人引开,放心,我很快回来。”   说完,索尔返身向着骷髅们再次迎了上去。   今夜的战斗里索尔已经确定这些骷髅存在着某种微弱的感知,会本能地向活人靠近,而当有活物进入它们的攻击范围后,它们就会马上发动进攻。   索尔没有独自冲进骷髅们的包围里,而是贴着骷髅大军的外沿且打且退,将大部分敌人往墓地里吸引。   墓地里空间宽阔,如果战况顺利,他可以找机会绕回井底。即使战况恶化,他也能钻过墓地边缘铁栏下的缺口逃进巷道里,将安全留给修格斯他们。   此刻真正让索尔心神不宁的是,似乎有某个特殊的敌人混在这些骷髅里,而且不知道他是否具有智慧。   从洛顿的中毒判断,索尔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蛇类敌人。   毕竟骷髅群里如果混进了一条善于隐匿的毒蛇想要偷袭洛顿并不难,但索尔马上否定了这个猜想,因为他想起洛顿腰间的伤口明显是武器的割裂伤。   不论敌人是什么,必须要把他找出来,不然众人谈不上安全。   密集的骷髅仍然在互相推挤着涌上来,空气里死亡和腐朽的味道似乎更浓重了。   无论它们生前是谁,此刻看起来样子都差不多,有的头盖骨上残存着几缕枯萎的毛发,稍微体面点的嘴里还剩着几颗牙齿。   较为统一的是它们的表情,那失去血肉的脸骨上满是裂纹,眼窝深黑,倒三角的鼻洞,时而咬合的上下颚顺着两边嘴角大幅度咧开,定格成一个永远不会再改变的诡异笑容。   突然,索尔表情惊骇地愣了一瞬,转动中的脖颈猛然弹回某个方向。   在他骤停的视线里,有一个特殊的骷髅正混在骷髅群中。   它比其它骷髅略为高大,枯枝般的双手偏在一侧身后倒拖着一把双手大剑,枯裂的头颅上扣着一个古老生锈的半罩尖顶头盔,眉心处下延能遮住鼻翼两侧能遮住耳朵那种。   从外观来看这个骷髅战士算不上多么特别,索尔之所以注意到它是因为它那两个漆黑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两小簇鲜绿色的火焰,时明时灭,看起来仿佛在呼吸一样。   正是这两小点火焰让这个高大骸骨仿佛有了表情,整个活了过来,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唯一让人松口气的是,它的行动和其它普通骷髅没什么区别,既不激进也不隐藏,看上去并不像具备智慧的样子。   虽然不敢完全确定它就是让洛顿受伤的元凶,但索尔觉得可能性很大。 第45章 交锋   重复斩杀了一整晚的骷髅,足以让人潜意识里形成某种暂时的习惯,在骷髅的海洋里也不可能时刻去分辨每一个骷髅的样子。   所以洛顿的受伤应该不是因为大意,而是因为思维惯性。   有了结论后,索尔以这个骷髅战士为圆心,在对方四周清理出了一个圆形范围,让这个骷髅战士从骷髅群里凸显出来。   然后索尔退出几步来到墓地中央,掏出了从洛顿那里搜来的三样东西。   一个卷轴、一张古旧的羊皮纸和一瓶浅绿色药剂。   对于魔法物品索尔所知不多,但至少他听说过卷轴类只要撕开就会有效果,至于魔咒,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手里这三样东西索尔直觉地认为洛顿所说的鲜血魔咒应该是其中那张羊皮纸,而那个卷轴也许是火球术之类的攻击魔法,至于小瓶浅绿色药剂从颜色判断应该是治疗药剂。   墓地中央有一棵粗壮的老树,树干上终日挂有一盏不灭的安息灯。   此刻索尔正靠在树下借着灯火查看羊皮纸上的内容。   这张羊皮纸并不陈旧,在手中摊开呈正方形,面积比手掌略大,依然柔软的纸质显然尚未经过岁月洗礼。   纸面中央绘有一颗精致等边的六芒星,星体中描刻着一圈未知的文字,外围一个精美的圆刚好经过星体的六个尖角,除此外羊皮纸的四角各有着一个奇怪的银色符文。   中央这个六芒星魔法阵主体框架虽然是由单一线条构成,却有一些繁复精致藤蔓般的纹路纠缠其上,也许是因为绘图颜料的原因,这些纹路上似乎偶尔还会有微光掠过。   索尔看不懂这个魔法阵所代表的意义,对四个符文也一无所知,但并不影响他感受到羊皮纸上的神秘气息。   心底隐隐有些兴奋,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使用魔法物品,但很快索尔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卷轴他知道使用方法,可是魔咒怎么使用?   扔出去?用火焰灼烧?索尔脑海里瞬间掠过数种并不可靠的猜想。   看着越来越近的骷髅战士,他果断用腰间的匕首在手指骨节处划出了一道伤口。   既然叫鲜血魔咒,也许意思是要用鲜血来发动。   然而当索尔面对骷髅战士,用自己的鲜血将纸面上的魔法阵以及四角的符文依次涂抹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下一刻索尔心一横用匕首在羊皮纸边缘割出一道缺口,然后双手抓住纸面沿缺口向两边用力撕开,他觉得也许这种魔咒和卷轴类魔法物品有着共性,都是撕开就可以使用。   清晰的撕裂声后,周围仍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现象。   迅速转身将树干上的栅格灯罩掀起,索尔将已经撕裂成两半的羊皮纸凑近灯芯点燃,直到灼烧过后手里只残留下两角破纸头。   索尔默然,看来自己搞砸了。   再次退出几步远离骷髅战士,索尔摸出小瓶浅绿色药剂。   拔掉瓶子上的木塞凑近鼻子嗅了嗅,稍显迟疑后他将整瓶药剂向着骷髅战士砸了过去。   药剂瓶子在骷髅战士脸上碎裂,当中的液体顺着对方满是裂纹的脸庞滴落,并没有什么索尔意料之外的腐蚀效果发生。   掂了掂手里最后一个卷轴,索尔果断面向两步外的骷髅战士撕开。   在卷轴撕裂的瞬间,面前突然凭空升起一个苍白色光球,宛如一个小型的太阳。   光球瞬间在空中无声炸裂,虽然那短瞬里索尔已经下意识闭眼,但仍然被那刺目的强光闪了一下,视野里瞬间一片苍白,陷入短暂失明。   “该死!”   心里咒骂了一声,索尔紧闭双眼脚下快速倒退,慌乱中差点被一个墓碑绊倒,他已经意识到那个魔法卷轴其实是一个区域照明术。   退出两三步后,索尔意识到自己已经到达了墓地边缘,后背传来箭顶铁栏的碰撞声,腿部也感觉到了荆棘丛的粗糙刺扎感。   索尔绷直手臂将单手锤抬平,左右来回扫动试探,脚下也摸索着绕开荆棘丛尝试向侧面移动。他记得铁栏下那个逃生的缺口离自己不远,应该就在右手边。   “咔。”   “咻!”   感觉并没有过去多久,几乎在索尔扫动试探的锤子最前端碰触到某种硬物的同时,一道突兀暴烈的破空声也紧跟着传来,凛冽的危机感让索尔全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他拼命睁开眼,可惜尚未恢复的视线里一片模糊,即便看不见,但索尔还是凭借着瞬间的想象构建出了眼前的场景。   骷髅战士枯枝般的双手同时抡动身后大剑,翻过肩膀由后至前的半圆形轨迹,由上至下的剑势正挟带着劲风向着自己迎头压下。   嘴里泛起一抹苦涩,如果有可能他其实是不愿意和这个骷髅战士正面交锋的,因为他很确定这是一个远超普通骷髅的强敌。   几乎是凭着本能,索尔果断把锤身横举过头顶,准备架住这一击,就像当时决斗里洛顿应对他的下落斩一样。   左手紧握锤柄,右手扶着锤头的钝面,左手略高于右手,让整个锤身形成一个微微的倾斜面。   这样的握锤姿势可以确保即便对方武器落点和自己的判断稍有误差,偏弹的锋刃也不会削飞自己的手指,最终会刚好卡在锤身和锤头的连接处。   索尔的导师,之前那位无名老者曾经告诉过索尔,格挡是一个需要强大反应能力的技巧,奥秘就在于双方武器碰触后,那个卸力缓冲的瞬间。   如果绷直手臂去和对方硬碰,自己的手臂也许会因为承受不住敌人的力量而瞬间折断,所以此刻索尔抬锤的双手保持着手肘微微弯曲的姿势。   “锵~”骷髅战士的斩击如期而至。   武器碰撞的爆音过后,随即而来的是一股沉猛向下的力道,这极短的短瞬里如果反应不过来,索尔的半边肩膀会被对方的大剑直接斩开。   所幸屏息凝神的索尔精确地抓住了这个瞬间,在自己的手肘快要压弯到极致的时候,索尔猛然爆发全身的力量,准备从上方将对方的攻击顶开。   然而下一瞬他脸上却惊骇变色,因为他发现根本顶不动。   无法想象那枯枝般的双手劈下来的这记野蛮斩击为什么会携带着如此恐怖的力量,一瞬间索尔甚至有种承受了巨龙爪击的错觉,他甚至以为自己会被直接按进地里去。   “好重!”   双方武器相抵刚进入力量比拼的阶段,仅仅只是一个呼吸的短暂停顿后,索尔已经整个人单膝跪了下去。   勉强抵消了对方这记过肩斩上所附带的力量,索尔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原本位于头顶的武器碰撞点被压低到了脖颈侧面的肩膀附近,手肘也被压弯到了极致,此刻单膝跪地的索尔觉得自己就像背负着一座山峰,无可动弹。   彼此的武器仿佛黏在了一起,骷髅战士如果稍微具备智慧,此刻只需将大剑横着一抹,就能削飞索尔的脑袋。   可它仿佛患了偏执症一样,只会固执地将自身全部力量贯注于武器之上,似乎准备用武器将索尔直接压死在地面上。   “喀兹~喀兹……”   金属角力的摩擦声令人牙颤。   大剑的锋刃离自己的脸庞很近,甚至能闻到那上面金属锈迹所散发出的甜腥味。   连苦笑的余力都没有,索尔觉得自己可能撑不住了。   在这命悬一线的瞬间,他的思维陷落又不合时宜的发作了。   用复明的视线低头看着自己因为勉力支撑而颤抖不已的膝盖,索尔莫名觉得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   在哪里见过呢?   很快他就在记忆里找到了答案,《无名氏的哀歌》。   那是一本以悲剧结尾的书,事实上并不只是结尾,该书主人公一生都活在坎坷里,痛失所爱,众叛亲离,终日只能靠杀戮麻痹自己。   神关上了他的门,也顺手关上了他的窗。   很难想象一个人要有多坚强才能在那样的绝望里跋涉,余生只为复仇而活。   故事本身或许并不可信,毕竟大部分书籍内容都是来源于作者的臆想。但众生百态,从概率上来说,索尔相信这个世界一定有人曾经那样活过。   在那本书的最后有一副简画的插图。   图画里的书籍主人公也和此刻的自己一样,单膝跪地,横剑招架,而在他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武器正压在他肩上。   那当然不是什么古王国时期的骑士授勋仪式,而是最后一场较量,在他面前那个高大身影则是他追寻了一生的仇人和宿敌。   索尔清楚地记得书籍结尾这样写道:   “即使污秽早已侵染了他的灵魂,但他拔出利剑,勇挫强敌,最终用自己的生命将仇敌带下深渊。”   仿佛岩石下的杂草般,索尔在某个瞬间突然有了一种力量弥漫全身的错觉。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脖颈上青筋鼓起,口中爆出一声无声的呐喊,猛然抬高左手放低右手让锤身的斜面更大,竟然硬生生的将骷髅战士的大剑从侧面顶开了。   有时索尔自己也很奇怪,自己似乎总是能从那些思维的分岔里寻找到某种莫名的力量。   只是这力量,究竟是来源于身体?还是自己的意识呢? 第46章 魔魂   在骷髅战士的锋刃偏斜滑落的瞬间,索尔连扑带滚狼狈地逃离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揉捏着自己肌肉酸痛的手臂,索尔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因为失去攻击目标而重新回到游荡状态的高大骷髅。   索尔怀疑它是在今夜战斗后期才从墓地某处爬出来加入战场的,因为如果它从一开始就在战场上,自己和洛顿等人从概率上来说肯定已经和它遭遇过了。   对方那种远超认知的可怕力量,可以想象四人一旦面对它,就算不至于被打爆狗头,想必也会是一场苦战。   因为自己的存在,那些感知微弱的骷髅渐渐又有了向这边围拢的趋势,索尔最后向整个战场扫了一眼,果断转身向铁栏的缺口处走去。   该退出今夜这场战斗了。   理论上这些游荡的骷髅不太可能发现马车残骸下的井口,但概率始终是存在的。   对此索尔也没有办法,这个骷髅战士的力量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就算索尔有信心从速度优势上寻找到新的战术,但对方不断复活的特性剥夺了战斗的意义。   就算自己侥幸能敲散它,它终究还会再次站起来。   所以索尔现在只能选择离开。   ……骷髅、复活、消灭。   凌乱的念头在意识里流淌,走出几步后索尔骤然停住了脚步。   他突然想起在某本书上看过的一个笑话。   确切地说那只是一个简短的冒险故事,大致内容是说一个冒险者接下了小镇上某个酒馆发布的任务委托,委托要求是带回一个骷髅法师的颅骨,用于炼金术的材料。   当那个冒险者接下委托准备踏上征途的时候,酒馆老板和他开了个玩笑。   “如果你获得了颅骨,并且半路发现它正在深情脉脉地注视着你,请猛击它直到不再发亮为止。”酒馆老板如是说。   想到这里,索尔蓦然转身,看向不远处那个眼里燃烧着绿火的高大骷髅。   会发光的骷髅头?   索尔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故事而已。   ……但是,试试又有什么关系呢?   重新回到战场,索尔提着单手锤再次向骷髅战士靠近。   在对方周围清理出一个圆形范围后,索尔没有贸然出手,而是开始利用速度围绕着骷髅战士转圈,拿捏距离的同时不断地在对方的攻击范围边界试探观察。   很快,索尔笑了起来,他发现原来这个骷髅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无可战胜。   当人类发现身后有敌人向自己贴近时,往往会凭着自己的直觉利用手中武器向身后反扫,或者以脚跟保持身体重心,迅速转身面向对方。   这个骷髅战士也一样,只不过他的转身有些滑稽。   先是头颅,然后是胸腔,再然后才是下半身,仿佛一个锈涩不连贯的机械。   整个转身过程虽然迟钝得并不明显,但对于索尔来说已经足够了。   第三次绕到骷髅战士后方,确定对方的反应是真的迟钝而并非诱敌的假象后,索尔猛然爆发速度,快速贴近后突然跳起。   “嘭!”   时机把握得很好,骷髅战士的脑袋几乎才刚开始转动,索尔双手全力抡动的锤面已经狠狠砸在了它的后脑部位,还差点因为用力过猛而导致自己的手臂脱臼。   这一击很实在,骷髅战士的头颅应声砸落在地,滚出了一段距离,全身的骨架也随着‘咔拉’一声之后散成了一堆。   索尔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一击得手。   不过他脸上没什么高兴的表情,只是冷静的拄着锤子站到一边观望。   直到地面上的碎骨重新组合,那个骷髅头慢悠悠地滚回来,回到身体上原本的位置。   它果然再次站了起来。   验证了骷髅战士的首次复活后,索尔故技重施,再一次砸飞了对方的脑袋。   不过这一次骷髅头刚一落地滚动,索尔已经起步狂奔追了上去,一脚把骷髅头踢出更远的距离后,索尔将手里的锤子甩起了风声。   头颅的骨质很硬,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因为风化腐蚀而变得腐朽不堪。   经过索尔一通毫无章法的野蛮敲打后,地面上灰尘四起,原本扣在骷髅头上的半罩头盔也早已变形面目全非。   盘算着对方的复活时间,索尔甚至都没有仔细去查看自己造成的效果,果断用脚将骷髅头扒拉进旁边一个敞开的墓穴?里,然后迅速用周围的泥土将整个头颅掩埋了起来。   索尔想看看这个骷髅头会不会顶开泥土从地面上冒出来。   他甚至决定如果这个骷髅战士再次复活,自己就再次把它敲散,然后用手抠住眼眶把它的头颅甩到护墙后面的荒野里去,看看它还会不会翻墙回来……   就在索尔思绪飞扬的时候,某一瞬,像是时间突然停止流动一样,那些原本还在推推挤挤向这边靠近的普通骷髅们突然同一时间陷入了静止。   下一刻,所有的骷髅突然同时全部崩散成了一地的灰尘,仿佛被强风摧毁的沙塑。   看着那诡异的一幕,索尔甚至都没来得及去震惊,就被自己脚边的奇异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就在自己眼前,刚才埋下那个骷髅战士头颅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朵灰色的火焰。   这朵火焰很小,在地面上散发着微弱的光照,似乎连风也无法改变它的摇曳。   凝视着眼前的景象,索尔整个人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栗,深吸了一口气,他像做贼般视线飞快向四周扫了一圈。   周围什么人也没有,空荡荡的墓地里一片安静,除了小镇上空远远传来的呐喊声。   这是一朵魔魂!   虽然索尔只是听说而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但此刻第一眼看到它索尔就有了直觉。   那位无名老者在短短三天里曾经教授过索尔一些战斗知识,甚至在一开始他就提到过晋阶这回事。   回到井底和修格斯交流时,修格斯也表示他其实很早就知道,之所以从未提起,是因为晋阶这件事和两个孤儿没什么关系,至少目前没有。   实际上晋阶这件事在冒险者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   据说黑暗荒野里的魔兽和某些独特怪物被猎杀后会出现魔魂,而任何一个普通人都可以通过吸收魔魂,逐渐累积,从而最终突破身体界限实现晋阶的过程。   索尔和修格斯一直不太上心的原因,是因为想获得魔魂必须要到荒野里去搏命。   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具备足够的实力,必须要成为一名冒险者,同时还要加入某支强大的冒险队伍。   就算他们有幸跻身于某支队伍,据说会产生魔魂的怪物和魔兽通常都很独特或者强大。   而即便他们能在九死一生的战斗中侥幸存活下来,按照冒险者小队论贡献分配战利品的优先排序,也远远不可能轮到两个孤儿。   现在,一朵魔魂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第47章 异闻   索尔半跪在地面,有些紧张地伸出一只手掌,慢慢向那朵魔魂覆盖过去。   随着距离的不断接近,没有灼烧感传来,也没有炽烈的温度或者任何异样的感觉。   最后索尔合拢手指做出了一个抓握的动作,可惜手上的感觉空空如也,就像抓住了一把空气。   接下来他看见那朵火焰般的魔魂像是刺透了自己的手掌一样,在自己紧握的手背上冒出了头。奇怪的是没有穿透感,没有鲜血,更没有丝毫痛楚。   松开手,索尔觉得很神奇。   这朵魔魂仿佛没有实体一样,除了视野能够捕捉到它,你甚至都无法证明它存在于这个世界。   该怎么吸收呢?总不至于趴下把嘴凑上去吧,索尔皱眉陷入了思索。   最终当他再次伸出手掌悬停在魔魂上空的时候,这朵稳定的火焰终于有了改变的迹象。   它仿佛在用顶端的火舌舔砥着索尔的掌心,又像是受到了某种莫名的拉扯,摇曳的幅度越来越大。   这本该是声势激烈的一幕,却诡异地寂静无声。   直到这朵魔魂在摇晃撕扯的过程中逐渐缩小,光亮逐渐暗淡,最后悄然消失。地面又重新归于黑暗,像是什么也没有出现过一样。   索尔站起身,握紧拳头试着舞动了几下自己的手臂。   并没有什么力量充盈身体的感觉,战后的疲倦似乎也没有丝毫消减。   他没觉得失望,幸运的首次接触到了魔魂,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至于今后,或许该把关注的重心转向‘积累’两个字了。   总而言之,今夜的收获并不少。   浪费了洛顿的底牌,也面对了预料之外的敌人。吃到了苦头,也得到了一份宝贵的实战参考。最后还幸运地吸收了魔魂,推开了新的大门。   小镇上空的喧闹和呐喊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安静,今夜的战斗似乎真正落幕了。   ——————   回到井底,受伤昏厥的洛顿仍未苏醒。   瓦勒垂头丧气地守在一旁,沾满灰尘的脸上隐约可见干涸的泪痕。   索尔暗自有些奇怪,似乎瓦勒对于洛顿的感情已经超过了一个普通跟班的忠诚。不过别人不愿意提,他也不会去问。   走上前掀开洛顿的伤口看了看,伤口上敷着一层研磨碾碎的风鸣草,这应该是修格斯的手笔。   风鸣草是治疗药剂的主要成分,单独拿出来研磨后对于外伤也有着很好的止血效果。   经常和与草药打交道的索尔混在一起,修格斯或多或少也学到了一些。   只是这包扎的手法实在拙劣了一些,一块肮脏的破布就这么随意地覆盖住伤口,一根打结加长的布条在洛顿腰际绕了两圈,将破布固定在了伤口位置。   索尔伸出一个手指,将伤口表面的碎草叶扒开一部分后仔细观察起来。   此刻借着明亮的烛光,这道伤口看起来很是惊悚。   除了内部的血肉是正常的鲜红色外,伤口外沿的血肉已经有发硬干裂的迹象,深紫色的坏死皮肉隐隐有向黑色转变的趋势。   最诡异的是,这道伤口看上去就像还活着一样。   就暴露在空气中这短短的时间里,伤口上隐约有微弱的白烟升起,却闻不到丝毫灼烧的气味。创口周围不时泛起一些细微气泡,似乎正在慢慢地向新鲜血肉部分腐蚀渗透。   “这……,刚才还不是这样的!”面对这怪异的一幕,瓦勒惊慌失措地舞动了一下双手,却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惊讶。   索尔没有回答,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大致可以确定洛顿的确中毒了,普通的解毒剂显然对此毫无效果,而且不知道毒素是只聚集在伤口附近,还是早已渗透到了更深的血肉里。   皱眉思索了片刻,索尔架起火堆,又找来几块大小合适的布料,让瓦勒在陶罐里煮一遍,他自己则握着一把匕首在烛火上来回反复灼烧。   对于外伤处理索尔其实没多少经验,不过他曾在一本《瘟疫医生传记》里看到过类似的处理方法,据说保持创口清洁可以有效防止伤口的感染和坏死。   用灼烧过的匕首仔细地割去伤口周围变异的血肉,昏迷中的洛顿眉头紧皱成一团,似乎感觉到了痛楚。   索尔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专注的表情很是严峻。   瓦勒瞪着眼睛站在一边,目光有些惊恐。   清理结束后,重新弄来一份风鸣草敷在伤口上,最后把烘干的干净布料覆盖住伤口重新包扎。索尔站起身,自己能做的已经做了,接下来只剩等待了。   “每隔大概半个沙漏的时间,可以揭开伤口看一看伤势有没有恶化。”索尔对身旁的瓦勒嘱咐道。   瓦勒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脸郑重地不停点着头。   隐约感觉好像少了些什么,索尔转动目光在井底扫视了一圈,看见修格斯正安静地趴在一边,像只垂死的爬行动物。   “你怎么了?”索尔走上前疑惑地问。   修格斯也不回答,将脸扭朝里侧面向墙壁,只留给索儿一个后脑勺。   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索尔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把那个枯树桩弄到井底来充当桌子可是花费了不小的力气,再想想洛顿那狗熊一样的体格……   索尔笑了起来,显然修格斯累惨了。   “我去镇上打听下情况。”   踢了踢修格斯的屁股,对方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   穿过后院的过道,索尔重新回到明亮的神圣礼堂。   原本以为礼堂里的人估计跑光了,当索尔踏入礼堂才发现人都在。   之前跟随索尔三人进入过道的那两个洛顿阵营的男孩被孤儿们围在当中交谈着,场面似乎很是热烈。   看到索尔,那两人远远地隔着人群招手,脸上洋溢着挑战未知事物后的兴奋笑容。   索尔微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修道院正门。   既然他们守住了过道,展现了自己的勇气保护了其他人,此刻的赞誉和荣耀都是他们该得的。   现在大概到了午夜时分,小镇虽然回复了往日的宁静,但街面上暂时没有什么行人。   走到主街到中段,索尔开始向着西边的护墙靠近,那边是今夜的前线。   参战的人们还没有散去,正三五成群站在光亮处交谈。   虽然击退了敌人,但看起来他们脸上并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深地疲倦。   这并不奇怪,就算面对一只魔兽,血肉交锋后,对方会疼,会心怀畏惧,甚至会调头逃窜,但骷髅不会,严格说来那本来就是一群死物。   悄悄靠近几个正往嘴里猛灌麦酒的佣兵,索尔竖起耳朵聆听着他们的议论。   最先发现敌袭的是在护墙上来回巡逻的护民团成员,大批的敌人来自西边,全是骷髅,它们呈半圆型包围了整个小镇的西面。   和索尔预料的一样,镇上的各股守卫力量汇集在一起后,双方隔着护墙开始了守卫战。越过最初敌人数量带来的震撼后,人们很快发现那些骷髅战力实在太粗糙。   之后的战斗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大的重视,不过后来战局却出现了一些意外,因为骷髅当中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个体。   “嘿!小老鼠,滚远一点。”索尔鬼祟的聆听引起了某个佣兵的注意,他朝索尔所在方向啐了一口呵斥着。   索尔假装走开,绕到一堆木柴后面再次躲了起来。   佣兵们的议论依然在断断续续传来。   “那些绿眼睛的骨头应该就是首领了,我们这边有三拨,发生了激战。不得不承认它们很难缠,如果不是护墙足够结实,谁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我们才是整个镇子的英雄。”   这个说话声刚落,马上响起另一个嗤之以鼻的声音。   “那些算什么狗屁首领,顶多就是骷髅弓箭手和法师有些麻烦罢了,真正的首领在我们这边,那是我这一生里遇过的最大的强敌。”   “可惜了,独耳、狼头、瘸子怀恩他们全栽了,那几个可是真正的硬手。”   索尔缩在柴堆后面突然全身绷紧,震惊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不是因为佣兵口中那个敌人的强大,而是接下来这个佣兵话语里对那个所谓骸骨首领的描述。   “那具骷髅比普通杂鱼稍微高大些,它的眼里燃烧着紫色的火焰,剑术超绝。不过最奇怪的是它只有一只右手和一条左腿,以剑做腿依然灵活矫健,悍勇无敌。”   “如果它骨骼健全,我敢打赌只凭它一个就能毁了我们所有的防守。”   “该死的!好几次我甚至觉得我们是在围攻一个剑术大师!” 第48章 合伙   回到墓地,正好遇到上来地面透气的修格斯。   索尔将自己在镇上收集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实际上今夜小镇的守卫战并没有迎来最终胜利。   一开始小镇的守备力量可以说战斗得很轻松,不过在战局的后半段随着骷髅法师和弓箭手的出现,战况渐渐变得艰难起来。   直到那个眼里燃烧着紫色火焰的骷髅首领登场,战况转眼就到达了惨烈的地步。   人类阵营这边逐渐出现了不小的死伤,只不过看着胜利的天平向着敌人倾斜,大部分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众人这才勉强支撑到了最后。   后来到了某个时间敌方的首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突然带头离开了战场,随即那些普通的骷髅也相继撤离,它们撤离的方向仍然是来时的西边。   可是灰幕镇的西边有什么呢?   人们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格拉姆斯群山脚下的亚尔矿坑,那边倒是驻扎着两个小型佣兵团在维持着矿坑秩序,不过矿坑和灰幕镇之间隔着大片的平原地形。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敌人从哪里来?又撤离到了什么地方?回坟墓里睡觉吗?   一切似乎陷入了谜团,隐匿在黑暗深处。   看着敌人从容退场,没有人敢去追击,哪怕是以冒险者小队的形式,甚至连远远缀在对方身后都不敢。   顶着黑暗深入荒野作战本来就是件无比危险的事情,更何况那个骷髅首领灵活强力的身手,宛如人类智慧般的强烈自我意识,都给小镇参与防卫的众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可怕印象。   最终众人也只能通过咒骂和酒水宣泄着自己内心的情绪,悻悻地打扫战场。   可以说和索尔等人的战果差不多,除了少量恶心的腐尸,这一整夜他们什么也没有杀掉。   “你说那个骷髅首领……是那个窝在谷仓里的老骗……噢,也就是寒冬里我们遇到的那个老人?你的导师?你确定?”   修格斯用他一贯的敏锐准确地抓住了索尔的话题重点,满脸不可思议地开口发问。   索尔默然点了点头。   “一只右手,一条左腿,用剑。三个巧合的重叠,可能性至少在八成以上。”   听完索尔的回答,修格斯低着头陷入了思维发散。   索尔倒是在老者那边学习过三天,但修格斯自己除了最初的遇见外,和那个老者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后来修格斯听索尔提起过老者的身体状况,也知道老者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离开了小镇选择埋骨荒野。   一个人的尸体在荒野里腐烂需要多长时间?   哦,也许他甚至根本都不会有腐烂的机会恐怕就已经被各种野兽虫鸟分食殆尽了。   很快修格斯震惊地抬起头来。   他突然细思极恐地意识到问题的重点根本不是尸体多久会腐烂这种小事,而是人死后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行走的怪物,而且对方勉强还算自己的半个熟人。   似乎无形中有一股浓郁的邪恶气息扑面而来。   “那你准备怎么办?”过了好半天,修格斯才抛开混乱的思绪,从一系列精神冲击里回过神来。   “不怎么办,或许等我某天具备了足够的实力,我会亲自深入荒野,然后找到他,干掉他,……让他安息。”   索尔目光有些深邃,视线仿佛越过护墙穿透了广阔的黑暗,去到了荒野深处。   ——————   之后的几天,镇上渐渐有一些奇怪的言论在流传。   有人说这片土地生病了,大地正在渐渐腐烂。   有人说太多死者对这个世界眷恋太深,不愿意彻底地死去。   也有人旧事重提,对灰幕镇放任自由买卖尸体的商业行为而再次提出质疑。   一时间众说纷纭,不安定的氛围里,开始有小部分胆小的人相继逃离了灰幕镇这个厄运之地。   最终还是镇长老埃尔顿果断出手,悄悄派出佣兵拧下了几颗话多的脑袋,才将秩序重新拉回正轨,各种传言也渐渐止息。   每到黎明来临前,修道院的墓地里仍然会有执着的骷髅爬出地面,只是看着它们呆头呆脑只会围着自己坟墓转圈的样子,很难让人把它们和那夜来袭的强大敌人联系在一起。   还是那句话,只要世界还没毁灭,生活总要继续下去。   继那夜洛顿负伤之后,索尔打发瓦勒去给洛顿家里送了个消息,经过一天的休养后洛顿终于苏醒了过来。   除了行动稍显不便外,洛顿恢复得不错,这几天不时也会下来井底坐一坐。每次瓦勒跟着过来都显得有些莫名的兴奋,似乎把这口枯井当成了什么秘密基地之类的存在。   这口枯井虽然位置较为隐蔽,但井底的一切都很普通,并没有什么真正能称得上秘密的东西,……除了,角落里堆放的药剂提炼工具和那口圆鼓鼓的大铁锅。   这也是索尔今天邀请洛顿和瓦勒前来的原因。   原本索尔准备悄悄和修格斯两人在适当的时机出手一批药剂,但那夜洛顿突然受伤,一场慌乱的救援后,索尔掌握着药剂学这件事被放到了明面上。   知道的人多了两个,意味着贩卖药剂这件事会变得复杂,无形中也增加了一些不稳定因素。   所以这两天索尔想了一个办法,这才有了眼前四人聚在一起这一幕。   瓦勒将带来的烤鸡和肉排在地面上摊开,众人纷纷入席。   “谢谢你救我一命。”洛顿首先对着索尔举起酒杯。   “是你命不该绝。”索尔笑着摆了摆手,举杯和洛顿碰了一下。   席间的气氛还算热烈。   几番推杯换盏举杯之后,索尔开口提到了正题。   “去年我曾经在巴迪摩尔的药剂店里做过学徒,最后还幸运的学会了初阶药剂的配制。”   “就目前灰幕镇的商业环境而言,药剂这一块短期内暂时处于空白,这是个不错的商机。”   “所以我准备配制一批药剂从中挣一笔快钱,为我和修格斯脱离修道院的供奉金来源提前做好准备。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我觉得你们可以加入进来一起做这件事。”   话音落下,索尔向着洛顿举起酒杯,同时用视线悄然扫过二人的表情。   瓦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洛顿的神情很平静,和索尔碰杯后马上就接着说道:   “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洛顿话语里说到的是‘我们’,仿佛他个一人的决定就能代表两个人的意志,不过以瓦勒这个跟班的忠诚程度而言,这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你们什么也不用做,我和修格斯负责批量药剂的生产以及解决销路问题,你们只需要每人投入二十银币,用于初期药剂材料的收集,以加大生产规模从而扩充后期利润。”   “我这边没有问题。”洛顿笑了笑,以他和瓦勒背后的家庭条件,二十银币并不算多大一笔钱。   看见洛顿表态,瓦勒愣神片刻后也紧跟着飞快点了点头。   “那么,在利润分配方面,我和修格斯各拿三成,你和瓦勒……”   索尔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瓦勒打断了,瓦勒站起身指着修格斯说道:   “我们提供资金没有问题,你作为发起者和生产源头拿三成也没有问题,但是修格斯他凭什么要比我们多拿一成?” 第49章 尘埃落定   面对瓦勒突然的质疑,修格斯一瞬间有些愤怒,手腕下意识的移向腰间的匕首。但下一刻他又及时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只是站在一边默然不语,等待索尔的安排。   洛顿回头瞪了瓦勒一眼,才转回头来对索尔二人说道:   “利润这一块不用再讨论了,就按照你说的方法,我觉得这样的分配很合理,没有任何问题。”   索尔偏头看去,洛顿的表情已经回复了往日的平淡,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也许洛顿心里觉得这只是几个毛头小子一时兴起,他本身也不太在意这笔金额。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曾经在危急时刻拉了他一把,洛顿心怀感激,才会有了眼下如此这般的态度。   但这些恰恰是索尔最不愿意看到的,因为他现在谈的是生意和合作,而他不希望把利益和人情裹在一堆。   其实索尔和修格斯手上是有一笔钱的,那是冬天搜寻食物时顺带的收获,零零散散有银有铜,总值大概在将近二十枚银币的样子。   握有启动资金,再加上从巴迪摩尔那里带回来的一批草药材料,其实仅凭索尔和修格斯两人就足以运作贩卖药剂这件事,无非只是场面小一些。   那夜骷髅大军来袭后,知情者又多了洛顿和瓦勒两个人,为了将其中的不稳定因素消弭于无形,这才有了索尔今天的合作邀请。   既然他们同意合作,为了给洛顿和瓦勒两人一定的参与感,索尔因此提出了让他们以资金形式加入进来,同时自己和修格斯的资金也能抽离,留作后路。   浅白地说,洛顿二人只需投入资金,然后坐等利润翻倍就好。而自己和修格斯将承担包括生产在内所有的过程和风险,就算不慎失手,按自己和修格斯的性格也不会攀咬任何人。   所以对于之前的利润分配方案,索尔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问心无愧。   但现在瓦勒提出了质疑,不论他说的有没有道理,这都必须正视。   彼此心里有了抱怨和想法,团体有了裂痕,如果不及时拿出来放在桌面上说清楚,显然是不利于接下来彼此间的合作和相处的。   看着眼前的氛围隐隐有向不愉快方向发展的趋势,索尔笑着摆了摆手。   “抱歉,是我一时疏忽了,我应该先说风险再谈利润的。”   “灰幕镇虽然只是一个边陲小镇,但镇上同样有各股势力盘根错节,一旦我们决定踏入成年人的世界里抢夺利益,自然要承担相应而来的风险。”   “毕竟药剂这一块目前处于空白期,利益就在那里,而觊觎的人很多。”   “也许你们会觉得这只是区区几十银币一场无关痛痒的生意,但其他势力不会这样看。因为他们在意的不是几个孩子能从这场玩笑般的生意里挣到多少钱,而是药剂学本身。”   “相比起那些势力,我们几个的体量实在太小了。药剂学放在我们手中和放在那些势力手中,所创造的利润是两个数字,我们的太小,他们的很大。”   “一旦他们获得了药剂的配制方法,在有足够实力护航的条件下,只需加大生产强度,这份产业就会在他们手中变成一个越来越大的雪球,为他们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   “我之所以说要在短期内挣一笔快钱,是因为我和修格斯的初衷只是要获得一个供奉金的来源保障就足够了,这件事无法长期经营,别的势力也不可能给我们细水长流的机会。”   “说得切确一些,如果我们入场,别的势力有一定概率盯上我们。但如果我们想长期占有这笔利益,这概率就会变成必然,而其中的风险显然不是我们几个连成人礼都没过的毛头小子所能承受的。”   “以上这些你们肯定也想到了,毕竟你们两人家里都有着各自的产业,在布局方面肯定会比我想得更深远。总之针对风险说了那么多,其实我是希望你们再重新认真考虑一下。”   “你说得很好。”索尔话音刚落,洛顿便直视着索尔的眼睛诚恳地说道。   接下来洛顿马上又补充了一句。   “不用考虑了,我相信这会是一次成功的投资。”   索尔再次摆了摆手。   “现在我们回到利润这块。”   “你们投入资金,而我和修格斯将承担生产和相关商业过程以及随之而来的一系列风险。   “切确地说,修格斯身上所背负的风险和责任,是我们四个人中最沉重的,也是这场生意里最主要的部分。”   “所以他拿三成,是因为他值那个价。”   说话的时候索尔一直在注视着瓦勒,希望能用自己亲和的语气以理服人。   瓦勒的情绪早已平复,他和索尔对视着,倾听的神情很专注。   “另外,在利润掌控这块,我们也不是毫无办法。”   “就像我之前说的,只要能够保证草药材料的供应速度,我们同样可以根据市场消耗情况来适时加大生产强度。相信只要这场生意顺利,你们投入的资金最终至少能翻两到三倍。”   听完索尔的话,瓦勒目光里隐隐透着兴奋。二十银币也许无关痛痒,但翻几倍后可就不是一笔小钱了。   索尔视线扫过面前三人的脸庞。   “最后,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能为修格斯减轻一些风险,增加更多的周旋空间。”   话音刚一落地,包括修格斯在内,洛顿三人同时向索尔看了过来。   毕竟风险这一块刚才已经分析得很透彻,众人都很清楚,一旦踏入成年人的世界,陷入残酷的利益争夺,稍有不慎就会升级到武力纷争的局面。   而如果对峙双方都态度强硬不愿退步,最后往往会演变成不死不休的地步。   现在听见有方法能够削减风险,三人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好奇。   索尔起身走到角落里翻出一本破旧的书籍,然后回来将书籍面向众人打开。   指着书页上的某处,索尔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萨尔维尼亚大陆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很多名耀一时的势力,共助会、同济会、共进会、兄弟会、姐妹会……太多了。”   “在不同的时代这些势力曾经崭露头角,踏足过最大的舞台。但在经历了数度兴衰后,时至今日他们早已销声匿迹,沉没在了时光的长河里,只留下数不尽的传说。”   “所以我想或许我们可以自己创造一个势力,然后从历史中选择一个势力名称划为己用,从而来达到借势的目的。”   听完索尔的话,修格斯抱着手沉吟不语,洛顿也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思索,似乎都在判断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创造?你的意思是我们几人合力共同组建一个势力?”瓦勒似乎有什么想法,眼里的兴奋和野望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索尔摇了摇头。   “不是组建,是虚构。”   “经营一个势力没有那么简单,我们也未必具备那个能力。就算我们勉强为之,那也只会是一场胡闹,不具备任何风险抗性不说,还会让贩卖药剂这件事变得更复杂,没有必要。”   “但虚构就简单得多了,我们只需要造势、借势,从无到有的在小镇上树立起一个虚构势力为我们遮风挡雨。就算日后别的势力盯上了我们,在动手前他们也要掂量权衡一番。”   “好吧。”虽然和自己的想象有些出入,瓦勒也没觉得太失望,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打了个响指,修格斯伸手一指索尔。   “不用选了,兄弟会,就是那个名称,也只能是那个名称,因为我喜欢。”   修格斯的话意外地得到了瓦勒的赞同。   看见三人都在等待自己的态度,洛顿抬头笑了起来。   “我也喜欢。”   接下来讨论的气氛突然热烈了很多,众人细心地将整个计划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针对草药材料收集方面,目前索尔手里的材料有限,洛顿提出可以去酒馆或者佣兵公会发布委托,毕竟小镇上药草的主要来源一直是那些常年游荡在荒野里的冒险者。   而且不能以单人的名义发布委托,最好四人分散开,在不同时间段以各自的名义悄悄扫货,力求将各方面的关注降到最小。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大致细节敲定以后,这场讨论也到了尾声。   就在洛顿告辞准备离开的时候,索尔叫住了他。   “还有一件事,或许要麻烦你的铁匠父亲为我们打造一批铁质徽记,费用的话最后从总利润里扣吧。”   “数量暂定二十枚,圆形,掌心大小,徽记图案我们可以稍后再讨论,我觉得在造势的过程中应该会用得到。”   洛顿笑着摇了摇手。   “身为铁匠之子,这种小事实在不算什么,我个人就能完成,模具也有现成的。费用什么的不要再提,一点铁料而已值什么钱。”   “那如果可以的话徽记表面能不能稍微处理下,我的意思是尽量让它看起来古老一些,就像历经岁月的那种感觉。”索尔又补充了一句。   “你是说做旧吧?那更简单,放心,大概后天我就能送过来。” 第50章 复仇的开端   自从进入黑暗历以后,这片大陆一直都不太平。   而对于坐落在大陆边陲的灰幕镇而言,近两年更是尤其动荡的两年。   瘟疫、饥荒、怪物夜袭。   有人来了,有人死去,有人仓惶逃离。   好在灾难终究已经过去,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最近,修道院有了新的麻烦。   事情不大,一起盗窃事件而已。   实际上从初春后灰幕镇恢复秩序开始,这件事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发生。   每隔几天,不定时的修道院后院厨房总会发生失窃,盗窃者每次都会不多不少的偷走一布袋的食物。   最初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众人的重视,因为被盗走的只是孤儿和杂役的少部分口粮,不值什么钱,那些劣质粗粮就算扔到修道院外的街面上也只有实在过不下去的人才会捡起果腹。   针对这起盗窃事件,修道院上下几乎所有有资格发出声音的人都参与过相关讨论。   众人一致认为付出一笔不菲的费用请外面的人来捉贼是不值得的,毕竟这个窃贼也不是天天来,有时四五天,有时七八天,毫无规律可言。   讨论的最终结果隐隐将目标指向了底层的孤儿和杂役们。   随即一番鸡飞狗跳的内部清查和风纪整顿过去,但那个狡猾的盗贼仍然没有被揪出来。   修道院的伙食供给严格说来属于修女长梅丽莎的管理范围,而现在,有人挑战了她的权威,影响了修道院内部的秩序稳定。   这使得修女长梅丽莎很长一段时间内处于一种极度暴躁的状态,可惜不论她如何撒泼打滚、恶毒咒骂,全都毫无意义,因为没有对手。   后来,厨房的大门上多了一把锁。   据说由小镇上某某工匠打造,质量过硬,即能防人,也可防猫防狗。   这让一众修女和执事的心情很是轻松了几天。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锁被打开了,成了摆设,而偷窃仍然在继续。   说到开锁,整个修道院上下的视线不可避免的聚集在了某个唯一和盗贼公会有关联的人身上。   沐浴着众人热情监视的目光,修格斯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嘴角挂着大大咧咧的笑容,昂然迈步,招摇过市。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半死不活的拖了下来,成了修道院的未解之谜,直到今天。   入夜后不久,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梅丽莎的房间外。   此刻距离入睡时间尚早,再加上逐渐回暖的天气,体型肥胖的人耐热性一向都很差。   修女长梅丽莎正像只瘟猪一样整个人瘫在宽大柔软的椅子里,一只胖手不停扇着风,有些呆滞的眼神也不知道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也许是为了保持透气,此时房间门正处于虚掩的状态。   “咚…咚…。”   门外的来访者没有直接进入房间,而是礼貌地发出了叩门声。   听见声音,梅丽莎支起肥硕的脑袋透过半开的房门看了一眼,随即脸上浮现怒色。   “恶心的老鼠,滚远一点!”   修格斯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整个人挤进房间,抱手靠在了旧壁炉旁边的墙壁上。   “尊敬的修女长大人,实际上我是来送一个消息的。”   梅丽莎眼里多出一丝疑惑,但并没有开口,只是一脸鄙夷地瞪着修格斯,等待他的下文。   “是关于修道院食物失窃这件事,我知道是谁干的。”   修格斯一边说着话一边适时地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掂了掂,仿佛那里正捧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如果消息不可靠,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梅丽莎偏头朝地面狠狠啐了一口,扬起胖手从自己钱袋里捏出几枚铜币,就那么随手一抛,砸在面前的矮桌上。   修格斯也不在意,走上前将桌面的钱币扫进手里,又仔细把地面上的捡干净,才抬头看着梅丽莎说道:   “是索尔,索尔?德雷克。”   “那种废物怎么可能有那么的大狗胆……”梅丽莎和修格斯对视着,眼里不太相信的颜色正在逐渐加深。   “越是外表软弱的人,心里往往藏着魔鬼。”   修格斯回以梅丽莎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又继续补充道:   “其实这只是个意外,就在刚才,我顺手在后院墓地边撒了泡尿,然后恰好看见索尔鬼祟地蹲在墓园里。出于好奇我悄悄向他接近了一段距离,然后发现他正在吃东西。”   “当然,我并不保证消息的可靠性,我只是看见了,猜测了,然后来说一声,仅此而已。也许他吃的只是他自己节省下来的小零食也说不定……”   梅丽莎的眼珠快速转动了两圈。   “吱呀。”   下可怜的椅子发出痛苦的呻吟,梅丽莎那肥硕的身体终于离开,像是野猪出洞般一路蹂躏着地板狂奔而去,空气中隐约传来越来越远的说话声。   “小畜生,我会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一路冲进墓地,梅丽莎只大致扫过一眼就锁定了索尔那鬼鬼祟祟的背影。   也许是感觉到身后快速接近的沉重脚步声,索尔一脸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又飞快转回头去把什么东西?藏进了灌木丛里。   然后索尔整个人迅速站起,战战兢兢地迎向梅丽莎,似乎想阻挡住眼前高大肥壮的身影。   “梅丽莎女士,哦不,修女长大人,你……您怎么来了?”   “啪!”   梅丽莎扬起手,势大力沉的一巴掌直接将索尔掼倒在地面上。   “狡猾的小杂种,让我来看看你到底隐藏了什么小秘密。”   冲到索尔刚才蹲下的位置,梅丽莎伸出肥厚的脚掌把灌木丛向侧面压倒,露出了里面的一只盒子。   盒子看上去似乎是木质的,并不精致,但方方正正的外形很规整。   顺应着自己的好奇心,梅丽莎有些费力地半蹲下去,将盒子捧起,然后把盒盖掀开。   “嚯!”梅丽莎很快发出了一声惊叹。   借着老树上不灭的安息灯,可以清楚地看见盒子里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几层分切好的鱼块,那经过煎炸烹制的金黄色鱼肉正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浓郁香味。   不是什么具备实际价值的贵重物品,但眼前的鱼肉在食物的类别里足以称得上‘高级’二字。   最上层边沿地带的鱼块少了七八块的样子,显然已经进了索尔的狗肚子。   梅丽莎有些心疼地咬了咬牙,然后迅速伸手从盒子里捻起几块喷香的鱼肉抛进了嘴里。 第51章 旧债   连带着鱼刺一通大嚼特嚼后,梅丽莎嘴角浮现出满足的笑容,她一脸得意地回头瞪了索尔一眼,然后整个人突然就定住了。   不论索尔痛苦、惊恐,还是慌乱,可以说都在梅丽莎的预料里,可是,此刻他在笑。   墓地老树上那盏不灭的安息灯不知照耀了多少个年头,昏黄的光晕呈圆形一圈圈向着周围扩散出去,越远越淡,越淡越远。   索尔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光照边缘处,微微咧着嘴,那看似专注又看似呆滞的目光让梅丽莎觉得他似乎在看着自己,又似乎在看着什么自己看不见的东西。   一股巨大莫名的恐惧瞬间冻结了她,让她情不自禁地猛然颤抖了一下,手中的鱼块也掉落在地。   有一瞬,梅丽莎意识里甚至升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如果魔鬼在人间,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下意识甩了甩脑袋,半蹲的梅丽莎似乎想用膝盖发力支撑自己站起身来,下一刻却突然意外地向前摔倒,手中紧攥的盒子也翻滚出去,鱼肉撒了一地。   她趴在地面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身后,自己的腿还在,可是为什么……   在地面上一番费力地蠕动后,梅丽莎终于成功站了起来,可还没等她站稳,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就在这个念头掠过脑海的瞬间,她终于精确地捕捉到了身体里某种不知何时出现的,此刻才被自己正视的怪异感觉。   “咕…呵…咳。”   她想尖叫,想狂吼,却只能发出一些干涸的音节。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撕裂,被糅合,最后又被错乱分割。   她感觉有岩浆在自己身体里乱窜,却没有丝毫痛苦,只有某种凌驾于痛苦之上的暴烈。   她猛然抬起手,时而捂住脖颈,时而捂住肚子,时而向索尔伸出手,也不知要表达什么。   其实这些都只是梅丽莎自己的幻觉而已,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她只是身体表面出现了一些不规则,仿佛由内而外灼烧后留下的空洞。而且不单只是身体,连体表的衣服也没能幸免。   那些空洞大小不一,有的比鸡蛋还大,有的宛如一颗豆子,不规则地散布在梅丽莎身体表面。透过那些漆黑的空洞可以看得很清楚,里面空空如也,不知道谁把内脏和骨头藏了起来。   终于,梅丽莎再次向前重重摔倒,扑起了一地灰尘。   索尔就那么安静地站着,安静地笑着,安静地看着。   直到梅丽莎在地面上翻滚、抽搐、最后奄奄一息,索尔这才慢慢走上前去,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提起一定高度。   梅丽莎因为头发被拉扯而微微仰着头,墨绿色的血液从她鲶鱼般的嘴角溢出,瞳孔里血丝缠绕,拼命上翻的眼仁似乎想努力看清索尔的表情。   只是她的目光过于复杂了,索尔只能勉强看懂一部分,   那目光里恐惧和愤怒肯定是有的,但其中最大的成分居然是疑惑,似乎在询问索尔究竟为了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注定得不到什么回答,毕竟死不瞑目是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将梅丽莎的脑袋再次往上提了提,索尔蹲下身,俯下自己的头,让彼此的脑袋处于同一高度。   “我不会给你老死的机会的!”索尔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下一刻,一把泛着微光的锋利匕首轻松地划过了梅丽莎的脖颈,就像破开某种厚皮动物身体上最柔软的部分一样。   索尔站起身,默默看着墨绿色血液顺着梅丽莎脖颈间的切口向着地面喷洒,转眼便汇聚成一滩,发出润湿土壤的气泡声。   似乎有微风吹过。   索尔偏头,看见普蕾西娅越走越远的背影慢慢融入黑暗里。   一直在不远处警戒的修格斯弯起手指搓了搓自己有些冒汗的手心,他心里又冒出了那个偶尔会被想起的念头,索尔那家伙有的时候……很不正常。   比如现在,他就安静地站在梅丽莎尸体旁边,手里握着滴血的匕首,头却诡异地扭朝一边。   对于索尔先于自己越过杀人界线这件事,修格斯丝毫都不觉得奇怪,毕竟早在数天前索尔就已经说过他的复仇宣言。   只是此刻的索尔整个人似乎过于镇定了,这显然不是首次杀人后该有的表现。   不过现在不是纠缠这些小事的时候。   最后往空无一人的后院方向扫了一眼,修格斯快速靠近索尔,接过对方手里的匕首后又一脸嫌弃地把那把匕首扔进了灌木丛里。   想想梅丽莎身上那些可怕的黑洞,腐败之光的剧烈毒性果然触目惊心。   “你在……看什么?”修格斯有些不确定地问,他顺着索尔偏头所面对的方向看过去,除了深邃的黑暗什么也没有。   索尔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摇了摇头。   “其实你没要动用匕首的……”   扫了眼地上那滩颜色怪异的血迹,修格斯又说了一句。   只凭腐败之光的剧烈毒性,就算十个梅丽莎也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可索尔也许是出于情绪,最后又补了一刀。   这意味着处理完尸体后,还要回头来把血迹掩埋,而且稍有不慎,这滩血迹很可能会留下手尾,成为日后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或者说破绽。   虽然结尾添了些麻烦,不过修格斯也只是顺口说点什么来缓解此刻的气氛罢了,他能理解索尔的心情。   可以预见随着梅丽莎失踪的消息在小镇上扩散开,和其存在关联的相关势力肯定会派人前来调查。   至于来的是什么人……,想想那些围着堆粪便都能又闻又舔的怪胎,修格斯恶寒着打了几个哆嗦。   蹲下身去,修格斯有些费力地把梅丽莎的尸体翻朝正面,然后半弯下腰垂手搂住她肥硕的双腿,微微抬离地面。   “动手吧。”修格斯侧头看着索尔说道。   一直注视着尸体处于沉思状态的索尔摇了摇头。   “计划要改变了。”   “……怎么改?”修格斯皱着眉头直起身,目光里透出疑惑,稍后很快又变成了惊恐。   到了最后再来改变计划,这意味着难以预计的变数将会扑面而来。   他们原本的计划并不复杂。   盗窃食物那件小事是索尔开春以来就在断断续续进行的布局,目的只是为了吸引住梅丽莎的注意力,然后在需要的时间点把她骗到某个地方。   纵观整个灰幕镇,镇外是去不了的,而镇内似乎也没有什么适合动手的地方。   于是两人一合计,最后把动手的地点圈定在了修道院后院墓地,这里除了索尔和修格斯几个怪胎外平常几乎不会有什么人来,说句死寂之地也不为过。   整个计划里,修格斯除了要在适当的时间点抛出假消息吸引梅丽莎外,还要确保梅丽莎从房间冲到墓地的这个过程里不会遇见什么人。   如果半路遇到目击者,尾随而来的修格斯会及时跳出来和梅丽莎一起声讨索尔,那么说明计划有变,自然又是另一番应对了。   梅丽莎踏入墓地后,修格斯负责警戒周围,以确保不会有某个蠢货突然跑到墓地里来撒尿,或者拉着某个修女来钻裙子之类的事情发生。   等梅丽莎中毒倒下,修格斯抬腿索尔抬手,一拖一抬把尸体挪到墓地里一个早已挖好的墓坑边,将尸体向里一滚掩埋掉就完事了。   这样做是为了造成一种梅丽莎突然失踪的假象。   至于前来介入调查的人能不能根据痕迹发现些什么,那是日后的事了,也超过了索尔和修格斯两人所能掌控的范围,反正处理完尸体后他们还会回头把动手的痕迹仔细清理一遍。   整个计划算不上多么精密,不过还好顺利进行到了最后。   可此刻临到结尾了索尔却突然提出要改变计划,修格斯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第52章 余波   面对修格斯的疑惑索尔也不解释,只是走上前将梅丽莎的双手摆放整齐,又将修格斯扔进灌木丛的匕首捡回来放进梅丽莎的手里。   此刻握着匕首的梅丽莎,看起来就像自己割开喉管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一般,但合握在腹部的双手又让她看上去死得很安详,可是再看看她身体上那些不规则的黑洞和脸部扭曲的笑容……   整个画面突然有了一种诡异地惊悚感。   情不自禁地颤栗了一下,最后修格斯看见索尔拿出一枚圆形徽记放在了她的胸前。   修格斯很清楚那是‘兄弟会’的徽记,洛顿前天才打造完成送过来,徽记上的图案还是自己和瓦勒绞尽脑汁后的杰作。   整个徽记乍眼看去很是古老,仿佛在时光里浸泡了很久,边角和缝隙处有斑驳的锈迹和污渍在蔓延。   镌刻在徽面上的图案微微凸出,图案纹路光滑而明亮,仿佛这枚徽记曾被谁捏在手里日日摩挲,追忆往昔的荣耀。   铁质徽记两面均有图案,只是构图稍显粗糙,只能勉强看清大概。   正面是两只紧握在一起的强壮臂膀,看起来就像在扳手腕一样,代表了力量和团结。   背面的图案是平原上的三只狼,一只趴卧,一只游走,一只偏头看着远方的地平线,狼群暗示着兄弟会的行事风格。   甩了甩脑袋,修格斯大致想到了索尔放下徽记的用意,只是一时间还没理清思路。   索尔走过来搂住他的肩膀。   “剩下的就是你的戏份了,我相信你能讲好一个故事,流言的散布你自己把握。也许你应该先化个妆,再找几个小孩或者流浪汉之类的扔几枚铜币出去,然后大声告诉整个灰幕镇,兄弟会来了。”   “噢,说到化妆,或者你也可以找蔻维尔借条裙子,我想看看你不为人知的一面。”   “至于现在,……走吧,先把墓地里我们挖好的坑随便填一下,然后我陪你去井底喝两杯。”   修格斯一脸恶寒地走在索尔身边,走出几步后他猛然停步偏头看向索尔。   “等等,该死的!陪我喝两杯?此刻需要安慰的恐怕是你吧?你……第一次杀人有什么感觉?”   “如果我说我什么感觉也没有你相信吗?”索尔如是回答。   不停翻动的白眼说明,修格斯自然是不信的。   索尔并没有说谎,实际上他自己也很奇怪,这场血腥祭奠自己期待了那么久,而现在仪式终于开始了。   索尔本以为自己会像只猛兽一样撕碎对方,但在亲手送走梅丽莎之后,他突然发现此刻的自己无喜无怒,也不想呕吐,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是因为自己已经在幻想里用无数种方法把梅丽莎杀死了无数次,所以习惯了吗?还是就如修格斯所言,自己……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真是很奇怪啊,心里既没有复仇的快感,也没有抹杀生命的慌张。   ……只有死水一般的寂静。   ——————   修道院后院空地周围有一圈古老陈旧的建筑,连通着过道的那一片属于生活区域,靠近墓地的这边则单独划出了几间用作祷告室。   这几间祷告室的私秘性很好,只是据说有时候一两年也难得使用一次,而且往往每次使用所接待的都是很有身份的人。   许多心怀秘密的大人物来到这里,会在这些静室里燃香净手,默默寻找内心的平静。   当然,要是兴致到了,也可以和某个修女在神的眼皮下玩一些不为人知的小游戏。   如果站在最边上这间静室里打开房门向墓地里张望,只要借着墓地中央那盏长明灯,其实是可以将光照范围内的景色尽收眼底的。   而索尔和修格斯所不知道的是,今夜靠近墓地的这间静室里,门似乎被什么人打开了,一直处于微微敞开的虚掩状态。   不过这里原本就处于光线的死角,如果屋内不起油灯,就算是平常在修道院里生活的人们也很少会有人注意到这个寂寞的角落。   在索尔和修格斯勾肩搭背地离开以后,这间漆黑静室的房门悄然闭合,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   修道院的飓风来得突然而猛烈。   不,应该说随着梅丽莎的尸体在修道院墓地里被人发现,一场突然的飓风几乎掀翻了整个小镇,而修道院则成为了风暴中心。   灰幕镇街面上一时间流言四起,暗流涌动。   剑士,盗贼,刺客,护民团。   佣兵,猎人,盗墓贼,宗教审判所。   各股势力像是突然间浮出了水面,修道院也突然间多了许多奇怪的家伙。   看着眼前宛如魔兽攻城前誓师大会般的场面,索尔和修格斯相视苦笑。   显然,局面从一开就失控了,或者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原本以为只是捅了一个蜂窝,谁知却无意间踢飞了堵堤的磐石。   什么也不必说了,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卑微低调前行吧。   就连一向跳脱的修格斯,也开始兢兢业业地参与各种祷告和打扫,甚至还曾在神圣礼堂里和某个孤儿争论,最后用一句‘主神的荣光终将照耀四方’打败了对手。   众人仿佛看见一位虔诚的伟大传教者即将崛起。   各方势力聚集在修道院,按理说,一镇之长有那么大的脸面吗?   答案是,有的,至少在灰幕镇是这样。   在强大的拜杰斯帝国解体以前,边陲之国曾经是它的一部分。   后来,边陲之国是由很多公爵和男爵统治的小领地所构成的集合体。   时至今日,这片大陆上早已没有了什么国家,自然也就没有了国王和贵族。   皇权被埋进了历史的尘埃,再加上黑暗荒野的阻隔,区域自治性极强的大小领地像雨后的杂草一样出现,密密麻麻布满了整片大陆。   换句话说,只要你稍微有那么点实力,手下有几个人,腰间插几把剑,上个山头,抢个渡口,你也可以是国王,是贵族,是领主。   当然,关起门来自娱自乐就好。如果你自己玩高兴了,当真了,拿去外面乱说想要震慑谁,很可能最终会被打爆狗头。   如今梅丽莎身死,意味着镇长老埃尔顿搂钱的手臂被斩断了一条。各方势力都在观望,想看看那只苍老的狮子爪牙是否依旧锋利,他的底线在哪里,或者说还有没有底线。   观望的同时,这些势力也不得不相继派出人手来捧老镇长的臭脚。   不是因为他的镇长身份,而是因为镇长埃尔顿是小镇上唯一的一个三阶剑士,也是整个领地里两个三阶剑士中的一个,和领主萨维恩?亚格林顿并列。   他已经在镇长这个位置上连任了十多年,时间有些太久了,久到人们都快忘了他当年是以怎样的冷酷手段坐上镇长这个位置。   对于聪明人而言,野心往往和实力成正比。   要说这片领地上有谁有资格和胆识跳出来争夺领主的位置,那必然是埃尔顿无疑。   但如果他不争,他就是灰幕镇真正的神。   各股势力堵塞在修道院里,带来的结果无疑是毁灭性的。   以墓地为圆心,这些人以搜查的名义开始向周围辐射。   墓园里那些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荆棘和杂草被铲除,没挖开的墓穴被挖开,陪葬的财富被拿走,骷髅头滚得到处都是。   最后连索尔那口可怜的枯井也没能幸免,被这些人从马车残骸下翻出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过灰尘弥漫的井底什么也没有。   倒是有善于和粪便周旋的痕迹学家指出,这里曾经有人生火,有生活过的痕迹,地面的灰尘显然也是近期人为制造的。   可惜他渺小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连个气泡都没泛起。   随着日历逐渐翻页,调查也渐入尾声,这伙人又重新将目光聚拢回修道院。   于是有修女被扯掉了裙子,有执事遭到了勒索,有杂役被痛殴。   这其实也不能怪他们,毕竟这些势力终究也只是乡下的势力而已。   看见钱财自然要拿走,而对于女人,他们通常只会有两种态度。一种是我给你钱然后你陪我睡觉,另一种是我强行陪你睡觉后再拿走你的钱。   除了肥胖的主教,修道院从上到下全都遭到了讯问。而可怜的孤儿和杂役们更是把恐吓、利诱、逼问、谩骂踢打轮番享受了一遍。   风暴终于过去,各股势力也相继离开。   他们来得匆忙,去得呼啸,留下了一个千疮百孔的修道院。   至于这群人有没有查到什么,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第53章 第二滴血   北区主街道附近,索尔和修格斯站在矮檐下避光的阴暗里,远远看着街面上那个掀动妓?女裙子引发阵阵尖叫的猥琐身影。   “是他吗?”修格斯咬着一根草茎,语气有些含糊不清。   索尔微微眯起眼,片刻后默然点了点头。   吐掉草茎,修格斯开口说起自己搜集汇总来的情报。   “疯狗佐斯特,啧~啧……,真是个羞耻的名字!贪财,好色,一年前成为剑士公会正式成员,实力中等,正在向一阶迈进。”   “偶尔会跟随小型佣兵团进入荒野狩猎,没有固定队伍,因为残暴出位的性格而在北区这边有着一定的名气,对外常常自称是剑士公会的半个脸面。”   普蕾西娅离开的那个雨夜,梅丽莎在柴房门口放风,和一个佣兵模样的人有过一段交谈。当时索尔有足够的时间细致观察,所以记住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脸。   至于后来柴房门打开后,梅丽莎把墙壁的油灯光源提到了手里,当时索尔又精神恍惚地忙于躲避,并没有看清后面几人的长相,现在去回想甚至连人数都有些模糊了。   眼下虽然梅丽莎这条线断了,但这个被称为‘疯狗’的男人将成为新的线头,索尔想知道的所有事情将会落在他的身上。   至于那夜最后到底有几个人,索尔并不是太在意,一路饮血而已。   “你确定我们要顶风作案?”修格斯语气随意地问了一句,散漫的视线扫过街面的风景。   北区的主街道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热闹了很多,但在修格斯眼里一眼就能看出如今的街面上多了很多暗手,正处于全面戒备的状态,这应该是梅丽莎的死所带来的余波。   索尔对着熙攘的人群抬了抬下巴。   “既然兄弟会的名头没能吓住我们想吓的人,说明风还不够大,火还不够烈,我们理应精进不休,再添一把柴。”   修格斯耸耸肩。   “那就走吧,如果你不小心死掉了,我会帮你照顾艾琳的。……呃,我的意思是,我会同时照顾好她们姐妹俩,咳……咳。”   两道身影离开矮檐下的黑暗,走进了街面的光明里。   ——————   疯狗佐斯特今天心情不错。   此刻他正要去南区收一笔旧账,随身的佩剑已经磨得很锋利。   钱财到手后,刚才已经和街面上的流莺约好,今晚注定将是一个奋战之夜。   转进某条黑暗的巷道后,佐斯特突然停下了自己轻快的脚步。   这些巷道里平常人并不多,但此刻有一道矮小的身影正挡在自己前方。   就在他眯起眼想看清是哪个不长眼的蠢货时,一记沉猛的重击敲在了他的后脑处,然后疯狗佐斯特就此失去了吠叫的机会,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念头是。   “谁特么那么用力,棍子都打断了!”   当套在头上的黑布被揭去,佐斯特下意识晃了晃脑袋,感觉意识有些昏沉。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很快发现自己被紧紧绑在了一张椅子上,粗实的绳索绕过手腕、腰间和脚踝,绑得很实在。   视线掠过面前的破败墙壁,也许自己正位于贫民窟的某座破房子里,佐斯特暗自想到。   “认识我吗?”突然传来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人用匕首拍了拍自己的脸。   金属的冰凉让佐斯特下意识避开,他偏过头,这才注意到自己身边还站着一个少年。   佐斯特仔细地盯着少年,在自己有些滞涩的记忆里翻找了一下,然后茫然摇了摇头。   “那你认识一个叫普蕾西娅的修女吗?”少年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佐斯特微眯起眼想了想,下意识点了点头。   但下一刻随着自己涣散的意识逐渐回复清晰,他的瞳孔猛然收缩,一脸惊诧地偏头看向少年。   因为在他想起普蕾西娅是谁的瞬间,意识里紧接而来的是关于那个女人的两个特点。   一是她很美,至少是他人生里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第二,她已经死了,虽然不是自己动的手,但他也是参与者之一。   莫非女人的亲友来寻仇了?看着少年不大的年纪,难道是她的弟弟?佐斯特在心里猜测着。   “修女长梅丽莎死了这件事你知道吧?”   “知道,这几天镇上早传遍了。” 佐斯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暗自转动的眼珠已经记住了少年的样子,小杂种,希望你的脖子够硬。   “现在有人让我们帮忙打听一件事,关于一笔不知所踪的供奉金去向,许多线索指向了梅丽莎和普蕾西娅两人,而她们都是菲尼斯修道院的修女。”   “眼下的局面是,梅丽莎已经死了,而有人说趁着饥荒初期的混乱,普蕾西娅最后死在了你的手上,所以现在我希望你能告诉我那笔供奉金的下落。”   眼前这个少年似乎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供奉金?有人说?死在我的手上?谁说的?数个问题同时塞进了佐斯特的脑海,但只是极短的时间,他心里就有了答案。   毕竟那夜在场的就四个人,梅丽莎已经死了,那么能把自己推出来挡灾的也就只剩赛米尔兄弟了。   “我不知道什么供奉金,和普蕾西娅也只是认识并不熟悉。该死的小鬼,你找错人了,回家找你母亲吃奶去吧,或者我也可以帮你。”佐斯特在椅子上挣扎了两下,一脸凶悍的反驳。   索尔面无表情,手中的匕首狠辣而坚决地深深插入了佐斯特的大腿肌肉里,就像用餐叉对付一只烤鸡一样从容,然后又反手一拳打断了对方张嘴却没来得及爆发出的惨叫。   舔了舔有些松动的牙齿和牙缝间沁出的血迹,佐斯特低着头诡异地笑了。他的目光渐渐弥漫丧失理智的疯狂,再加上两颗略尖长的虎牙,此刻倒是有了点疯狗的样子。   猛然偏头,佐斯特凶残的目光对上少年。   正准备放几句狠话,他突然发现少年的目光并不凶狠,也没有对生命的漠视,只有……死水一样的平静。   这目光让佐斯特很不舒服。   “听我说,朋友,我知道你们也许从赛米尔兄弟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我也的确和他们一起参与了某件事,但我没有动手……”   索尔平静地打断了佐斯特的话。   “我不认识什么赛米尔兄弟,我只关心那笔钱的下落,毕竟我们有那么多兄弟等着要吃饭,还有太多的困难要去面对。如果答案不能让我满意,今夜你注定会成为死狗一条。”   兄弟?困难?佐斯特听得有些疑惑,再想想梅丽莎的死,某一刻他突然福至心灵般猛然抬头看向少年。   “你们是……兄弟会?”   索尔并不回答,随手摸出一铁质徽记扔进他怀里。   低头看着徽记上的狼群,佐斯特心里升起很不妙的念头,此刻他是真的有些畏惧了。   面对这个连老镇长的虎须都敢去拔的势力,自己又算哪个蘑菇呢?   于是针对普蕾西娅的死,佐斯特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那夜的参与者,前因后果,过程与结局。甚至在叙述过程的时候,也许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真诚,佐斯特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包括他们对那个美丽善良的女孩做了什么,怎么玩弄她,怎么折磨她,最后又怎么吃了她的肉。   佐斯特自认没有任何遗漏。   只是他看不见的是,就在他身后角落里还站着另一个少年,仿佛墙壁的一部分。   此刻那个少年已经眼眶通红,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咯响,匕首深深插入墙里。   连修格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为什么看着索尔站在那里默然不语,反而却是自己的内心倍受煎熬。   他很想冲上去扯住索尔的衣襟对他咆哮,你的愤怒呢?你的爆烈呢?我宁愿你此刻是疯狂的,也不希望你是平静的。   可索尔一直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听一个遥远的故事,直到佐斯特话音落地,他才平淡地问。   “说完了吗?”   “完了。”佐斯特郑重点头。   说清了普蕾西娅的死因,至少把最大的嫌疑转到了赛米尔兄弟头上,毕竟他们的生活要比自己优渥得多,兄弟会只要出手很简单就能查到。   就在佐斯特暗自低头思索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自己肩膀上多了个脑袋。下一刻,他听见少年凑到自己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尝尝她受的苦。”   那声音有些撕裂,有些沙哑,更多的是空洞,就像一颗小石头滚落深渊。   佐斯特瞳孔猛然收缩,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一把匕首已经绕着自己的脖颈划了一圈。在听见少年口中‘她’字的瞬间,他终于一眼看清了真相。 第54章 风消云散   灰幕镇,镇长的宅邸。   一名下人把各股势力从修道院带回来的消息汇总整理后,轻轻放在了刻有精致雕花纹路的原木方桌上。直到桌子后面的人轻微摆手,下人才躬身告退。   将羽毛笔插入笔筒,又将墨迹未干的书信晾在一边,镇长埃尔顿这才活动着因为长时间书写而有些僵硬的手指,拿起新到的消息快速浏览起来。   埃尔頓有着一张精神矍铄的四方脸,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年轻时也是一个征战南北的硬汉。脸上皱纹不多,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已经踏入了中年的尾段。   快速将消息看完,顺手向旁边一递,立在一旁的老管家上前一步接到手里,也进入了阅读。   消息内容并不多,或者说有用的很少,最后在末尾处着重分列出了几个疑点。   首先是梅丽莎死时所持有的那把匕首,随处可见的普通制式,盗贼在用,猎人在用,农夫也在用,不过这把匕首似乎并非梅丽莎生前所有物。   其次,在修道院墓地里发现了一个近期挖掘的墓坑,预计原本是为梅丽莎准备的,大小足以容纳她本人。但最后不知何故却没有用上,只是随意匆匆填平。   最后是留在梅丽莎胸前的徽记,此刻那枚徽记已经随着消息一起来到了镇长面前的桌子上。   将徽记拿起仔细翻看两面的图案后,埃尔顿用指肚轻轻摩挲着徽面,感受着铁质徽记的冰凉。   “……呵,假装古老么?”埃尔顿低语了一句。   针对这枚徽记的鉴定结果是,这是近期才打造的产物,而且明显有着做旧的痕迹。   这并不难理解,对于一个组织而言,徽记相当于一种对外的介绍,有时也代表着组织的脸面或者证明身份之用,必要时还能传达组织首肯或警告之类的意志。   做旧,显然是为了获得一种穿越时光的厚重感,从虚假层面来拔高组织的底蕴。   只是这粗糙的手段看在埃尔顿眼里,就像小孩子的胡闹一样可笑。   此时一旁的老管家终于完成了阅读,垂手站回一边,静默地等待着。   这是主仆之间的默契。通常一件需要处理的事情发生,会以镇长埃尔顿的意志为主,老管家从侧面协助补充,查缺补漏,最终为事情定下基调。   不过手里的消息来得晚了些,埃尔顿一时间还真没有什么好说的。   梅丽莎的死讯传来后,各势力纷纷来人,表明要参与缉拿凶手,维护小镇秩序。   埃尔顿好笑地看着,也不阻止,逐一应允。   只是还没等到修道院那边有什么结果,就有一个自称兄弟会的组织主动跳出来承担了这件事情。   兄弟会?   埃尔顿觉得自己似乎隐约有一丝印象,但是却太过遥远,就像童年的某个梦境一样模糊。   其实在梅丽莎死讯到来的第一时间,许多该做的事情就已经在做了。   作为一镇之长,无所作为肯定是不可能的。   埃尔顿手下大量的人手散出去,明暗各路皆有。修道院那边只去了两三个人,更多的主要还是集中在街面上,对整个小镇展开全面戒严。   兄弟会突然跳出来以后,镇长势力的行动方向变成了重点留意小镇上的陌生面孔,对流言的散布者予以抓捕。其他任何敢于自称、借势、反抗、心怀不轨之辈,就地格杀。   大片的网是撒出去了,可惜却什么鱼也没有捞到。   这个兄弟会就像是凭空而起,又遁于无形,毫无踪迹可寻。   不过就目前局势而言,一切仍在埃尔顿的掌控里,和兄弟会的冲突也暂时还未发生。   这意味着如果对方愿意派人出面,不管来意如何,那么事情还有得谈。   一旦下面的人抓捕或者干掉了几个兄弟会成员,那么可能最后就是不死不休的全面战争了。   看着埃尔顿沉吟不语,没有任何要讨论的议题。站在一旁的老管家把手塞进袖子里,将自己整理好的一些信息默默放在了桌面上,也是关于兄弟会的。   埃尔顿偏头有些疑惑地将信息拿起,快速地看完。   “……嘿!还真是个古老的组织,他们不是在古王国末期就已经和那些狂热的护教骑士同归于尽了吗?这都成百上千年了,怎么会现在还在活跃?还跑到灰幕镇这种不毛之地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镇长埃尔顿玩笑般地说着,虎目里渐渐有怒意在积蓄。   “那些组织的传承不会轻易断绝,当然,也有可能如今举旗的已经不是最初那批兄弟会成员的后人,时光的长河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老管家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周边各镇或者说各领地对于外来势力一向很忌惮,因为每有新势力的介入,往往意味着动荡的变局。   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就是一个改旗易帜的老故事。   现在,一个名为兄弟会的组织已经冲进了自己的地盘,斩断了自己一只捞钱的手臂。   要在灰幕镇做事,他们肯定要买通镇上的一些人打听自己的消息,甚至有可能一些人已经加入了他们。   而他们在知道了自己是什么人以后,仍然斩断了自己的一只手臂。   这是针对自己的挑衅?试探?还是兄弟会的行事风格一贯就很强硬?又或者这件事背后还隐藏着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内情?   后来这个兄弟会对外的说法是,清理叛徒梅丽莎,消息来源于一堆查不到源头的流言。   叛徒?一个颇值得玩味的词。   想想兄弟会先是用上腐败之光那种烈性毒药,后面又多此一举的割了个喉,看起来还真有点像是对待叛徒的手段。   对于梅丽莎是否既为自己卖命同时又为别人流汗这件事,说实话埃尔顿心里原本是不太信的。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不轻易下判断早已渗透到了他的骨子里,不然他也不会在镇长这个位置上安稳了十多年。   而且埃尔顿突然想起,梅丽莎还有着一个连自己都快忘了的身份,修道院的修女长。   她手上能调动的资源有什么?无非是一批孤儿而已。   难道她在暗中向主城方向输送孤儿?   实际上早些时候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有一段时期各地领主曾经频繁向黑暗神殿输送过大批孤儿,神殿方面的说辞是为了感召主神的荣光从而扶持一批孤儿成长。   对于那些狗屎理由背后有什么猫腻,埃尔顿丝毫不感兴趣,神权斗争向来都是他厌恶和想要远离的。   历史上的诸神之战后,据说当年黑暗议会曾经调动大批力量,对光明神殿的信徒进行了血腥冷酷的清洗。   可是凭着光明神殿曾经冠绝大陆的势力,他们可是坚挺了一整个光明历啊!杀得完么?无非是掩人耳目的笑话罢了。   埃尔顿相信肯定还有很多光明神殿的残余势力潜伏在民间,甚至自己身边可能都有。   如果梅丽莎真的……念及此,埃尔顿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狰狞。如果真相是这样,那就狠狠踩到自己的底线了。   自己是什么人?埃尔顿很清楚。   在镇上或者这片领地里自己也许是个名人,但一旦离开了这片土地,能够与人言的也就不多了。要是再放到南境奥德伦萨主城那些地方,三阶剑士?无非是个笑话罢了。   “嗵…嗵。”   敲门声响起,下人又将一份刚刚新到的消息送了进来,埃尔顿的思路也被重新拉回到眼前的事情上来。   快速阅览完毕递给管家,埃尔顿皱紧眉头再次陷入了思索。   兄弟会再次出手了,就在昨天,送一个剑士公会名为疯狗佐斯特的家伙去见了祖先。   这个消息让埃尔顿愤怒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愤怒是因为兄弟会显然没把他这个一镇之长放在眼里,全面戒严又如何,你玩你的,我玩我的。   松了口气则是因为,镇长埃尔顿从这件事里嗅出了些别的味道。   如果兄弟会再次出手动了自己的人,那么不管埃尔顿自己愿不愿意,只能亲自下场硬接下这笔债。   但现在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是疯狗还是什么狗根本不重要,对小镇秩序也谈不上什么影响。   这让埃尔顿觉得兄弟会似乎不是针对自己而来,他们似乎有着自己明确的目的。   那么眼下最后就只剩一件事了,梅丽莎已经死了,事情也已经发生,现在各股势力都在等待自己对于兄弟会的最终态度。   是偃旗息鼓静观其变,还是像以往一样强硬的继续展现肌肉。   埃尔顿伸出食指悬停在桌面上,然后又有规律地落下,夺夺的敲打声很快在房间里回荡起来,这是他急速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过了一会,埃尔顿终于停止思考,向立在一旁的管家说道:   “梅丽莎的事,派人去新镇的宗教审判所报个备,修道院这边,我们重新推一个可靠的人选顶上去。另外,用信鸦给萨维恩那老家伙去个信,把这个什么兄弟会的情况说一声,算了,稍后我亲自来写。”   老管家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默默等待着,他知道刚才那些只是常规流程,重点还没来。   “至于兄弟会,……把我们派出去的人手先撤回来吧,再看看。”   说完,埃尔顿偏头看向发丝已经染上白霜的管家,这个追随自己大半生亦亲亦友的老伙计,一时间表情突然有些唏嘘。   “我们都老了!既然老了就要有老家伙的样子,悠闲地喝喝酒一起回回头吧。”   最终埃尔顿似乎选择了妥协,或者说观望,把原因归结于苍老和时光。   但就算索尔此时在场看见这一幕,也只会一笑而过。   拥有的人总在担心失去,归根结底,也许一无所有的人才是最强大的。 第55章 活着的样子   “唰~”   索尔将手里的抹布扔到水桶里,弯下身去拧了一把,然后站起来继续擦拟着神圣礼堂里成排的条椅。   此刻礼堂里有七八个孤儿在忙碌,他们大多三两成群,边干活边交流着什么。只有索尔独据一角,在靠近修道院正门这里一个人不声不响。   似乎从梅丽莎不在了以后,整个修道院都明亮了不少,孤儿们私底下也庆祝了许多次。   宽阔的礼堂里此时很安静,声音的传播没什么阻碍,虽然孤儿们的议论隐隐约约,但索尔还是不经意间听了几嘴。   他们的话题停留在最近新加入修道院的一对姐弟身上,说是姐弟,但从体型上看实在不太像,姐姐很细小,弟弟很粗大。   据说他们甚至都不是这片领地的人,而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从更远的地方被送来了灰幕镇。   男孩们的议论主要在姐姐这边,他们认为已经过了成人礼的姐姐稍有几分姿色,而且看起来不像是小地方的人。   在索尔看来,姿色什么的倒也不至于,只是没吃过什么苦,暂时没有瘦下来而已。   女孩们的议论则在弟弟身上,不是因为对方有多么英俊潇洒,而是因为他的体型太巨大了。   索尔也曾在过道里遇见过两三次,很呆滞的一个人,据说名叫巴特。身高比洛顿还要高出一个头,体型几乎有洛顿的两个宽,不过并不是肥胖,而是强壮。   显然,洛顿那个修道院‘最强壮身材’的称号已经不保了,不得不感慨世界无奇不有。   让索尔费解的是,就这么一个拥有山岳般体格的男人……呃,男孩,光索尔所见到的,就已经见过他哭泣两次了。   第一次据说是因为有几个好事的孤儿对他扔石头,吐口水。   第二次是因为修道院糟糕的伙食,饿哭的。   后来索尔才在和修格斯的闲聊里听说,不知道什么原因,巴特的智商有些问题,可能会一直停留在低年龄阶段。   还听说巴特在哭了几次以后,终于明白自己已经迎来新的苦难,并接受了新的人生。   但他显然把孤儿们的恶意想简单了,有人嘲笑他母亲肯定是爬上了巨龙的床,才会生下来那么一个怪胎,还有的说他母亲本来就是一头巨龙。   巨怪、傻子、肥龙……各种满带恶意的绰号劈头盖脸的罩了过去,也不知道可怜的巴特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索尔把抹布从水桶里捞起,不再关注孤儿们的交谈,而是把视线转向了修道院大门外的街面上。   感觉自己最近好像做了很多事情,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做。   就短短这一会,已经有三四个人从修道院门口走了过去,他们衣着都差不多,借着隐约的光明看去神色也没有多少区别。   他们木然、黯淡、消沉的走进修道院的门框,又沉默着从门框边缘消失。   在灰幕镇这个地方,似乎每个人都被困在了自己的生活里,没有太多精力去应付多余的波折,只是缩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日复一日地认重复着自己的所思所想,所爱所恨。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和他们一样,索尔想。   还是已经一样了呢?   到了下午的时候,洛顿过来了修道院一趟。   这段时间因为梅丽莎的死,整个修道院的气氛绷得很紧,这两天才有所缓和,洛顿和瓦勒已经好多天没有到修道院来了。   洛顿今天突然过来,让索尔叫上修格斯,说晚上他要请客喝酒。   请客喝酒,一般就是有事情要说了。   到了晚上索尔和修格斯准时赴约。   本来地点是定在北区的‘金蔷薇’,但是那里人流复杂,环境喧闹,而且费用也不值得。于是索尔和修格斯主动提出换个地方,众人来到了北区边缘的一家小餐馆。   这里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酒馆,不过为了佐餐,也会向客人提供自酿的果酒。   今天这样的场合瓦勒那个小狗腿居然没跟过来,索尔和修格斯都很奇怪。   很快,一只烤鸡,一盆蔬菜浓汤,一份莳萝炖小牛肉丸陆陆续续堆在了桌子上,最后还有三份面包和一大壶果酒也送了过来。   洛顿首先为索尔和修格斯把酒倒满,索尔两人赶忙笑着客套了几句。   如今大陆上早已普及小巧的酒杯,有骨质的金属的各种各样,只有灰幕镇这种小地方的酒杯还保留着很久以前的传统。   用箍木桶的方法用木片箍出一个圆柱形的杯身,杯身上还有个把手,说是酒杯,也许叫酒缸更合适。   在打造兄弟会徽记以前,众人一起讨论图案的时候,索尔曾经说过。既然要造势,光靠嘴说难度太大,所以如果有一些突出或者震撼的事情相佐证就很好了。   最后索尔提出,今后不论兄弟会的徽记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必慌乱,顺应时势就好。   他这话本来主要是说给洛顿和瓦勒听,为他们打一个腹稿,这样万一某条线查到了他们那里,他们也可以从容否认。   杀人复仇的事索尔肯定不会提,没必要连累别人。   碰杯期间洛顿提了一句,说有人去过他家里询问过,最终不了了之,瓦勒那边则是直接无人问津。   索尔和修格斯本来以为这是洛顿今夜请喝酒的主要话题,但洛顿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就再也不提,席间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我曾经有一个弟弟。”某个时间点,洛顿突然说了一句。   曾经有,那就是后来没有了,这应该就是今晚的正题了。   索尔和修格斯停下刀叉,礼貌地倾听着。   “他时常围在父亲的铁砧边比划,说是长大后要打造出大陆上最好的剑,也经常握着根树枝跟着我学习战斗技巧,很努力的一个人。”   “后来一场疾病带走了他。”洛顿抬手按着酒缸将把手转了个方向,神情有些萧瑟。   “瓦勒曾经和他是好朋友,他们经常一起玩,……所以,你们知道的,后来也许是习惯了,也就不想改变了。”   索尔和修格斯有些唏嘘地点了点头,显然后来洛顿把瓦勒当成了他弟弟的替代和影子。不,应该说洛顿有了新的弟弟。   “所以,对于瓦勒之前给你造成的纠缠,我很抱歉。”洛顿向着索尔举起酒杯。   “谁的童年没有经历过兵荒马乱,不值一提。”索尔爽朗地笑着,和洛顿撞了一下。   然后洛顿转向修格斯,似乎要提起那天商议合伙时修格斯和瓦勒的短暂矛盾。   修格斯没给他机会,豪迈地笑着直接举起了杯。   “敬怀念!”   “敬哀伤!”索尔说。   “敬兄弟会!”洛顿也笑了起来。   三个酒缸挤在了一起。   满饮一杯。   走在回程的路上,索尔看了看街面上变少的人流。   “风好像过去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又可以肆无忌惮了?”修格斯吹了声口哨。   “肆无忌惮?你指什么?”索尔哭笑不得,好像没做过什么事当得起肆无忌惮四个字吧,还加个又。   “我要去找蔻维尔,现在立刻马上,然后飞身把她扑倒。”   “……”索尔翻着白眼,他忘了和修格斯聊天是不能认真的。   刚才修格斯的话让索尔脑海里掠过一个惊悚的画面,修格斯把蔻维尔扑倒,然后被打爆了狗头。索尔甚至有点怀疑,上次决斗后修格斯是怎么从井底逃出来的。   察觉到索尔的鄙夷,修格斯脖颈一梗,语气很是张扬。   “她那混杂着鼻息的颤音,真要命,只是听见,随时都能让我有一种想要用身体某个地方捅穿一切的愤怒。”   “愤怒?为什么会是愤怒?”索尔很是惊诧。   修格斯挠了挠头。   “呃……其实也没那么怒,只是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澎湃的战斗意志,所以用了愤怒这个词,想不到陪一个女人睡觉居然会让我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修格斯很是感慨地摇着头。   “……真有那么好你干脆叫蔻维尔直接叫给你听不就好了,何必去出那么多汗,最后还累得像死狗一样。”   “没事怎么叫?”修格斯震惊了,以为来到了新世界的大门前。   “为什么不能?”索尔试着叫了两声。   “~~噢!老天!该死的别叫了!你是饿了几天的秃鹰么?你这哀嚎再让我听下去估计我的余生都不能再战斗了。   修格斯双手抱紧自己的脑袋,预防突然炸掉,然后一脸惊恐地逃离而去。 第56章 生意   这片大陆上的货币流通多以铜为基础单位,铜上面是银,银上面还有金,金上面则是龙眼和魔晶。   龙眼并非是指巨龙的眼睛,那只是个比喻。   所谓的龙眼指的是成色差不多的各色宝石,在宝石工匠或者首饰工匠手里经过切割打磨抛光一系列工序后,所形成的规格体量都差不多的产物。   每一颗龙眼都具备着不菲的价值,而其本身就算单独拿出来欣赏,也足以称得上是一件优秀的工艺品。   魔晶是在各种矿脉周围极少出现的一种稀有伴生矿,出现原因不明,无固定产地。   在魔法研究当中,魔晶有着很广泛的用途。本身既是导魔性很好的魔法材料,对于法师们而言同时还具备着加速冥想、补充魔力之类的很多效用。   在魔法工业方面,据说魔晶往往还能起到充当能源的作用。   魔晶和龙眼因为其本身的特殊和稀有性,很少会参与大陆上的货币流通,所以大陆上的各种交易更多的还是以使用金银铜为主。   不过在灰幕镇这种偏僻的地方,连金都很少见,或许各大势力手里会少量持有,集市上则是几乎见不到。   货币兑换方面,一百铜盾可兑换一银狼,十五银狼可兑换一金鹰,三十金鹰可兑换一魔晶,六十金鹰可兑换一宝石或者说龙眼,魔晶和龙眼之间的兑换一般在二比一。   以上兑换比例虽然是大陆通用,但却并不稳定,越靠近相关金属产地波动就越大。   比如在某个金矿镇,兑换比例为十二银狼一金鹰,而到了某个银矿镇,可能比率又会变为十八银狼兑换一金鹰。   可以说只要幸运地开采到金银矿,成为了矿主,那么这一生你几乎就可以说一声衣食无忧了。   在古王国历时期,各地的新旧矿脉属于国家产业,铸币权也稳固地握在皇室和重臣手里。到了光明历,皇权没落,矿脉归属和铸币权也换了个主人,变成了光明教廷或者说光明神殿。   到了黑暗历的今天,因为黑暗地域的极大限制性,大陆各领地间的贸易和货币流通以及管理难度提升了数倍。   黑暗议会或者说黑暗神殿不得不放开手中的铸币权,反过来还要鼓励民间开采私矿,多铸私币,刺激贸易。基于此,民间许多沿着山体依矿而建的村镇也应运而生。   不过黑暗神殿虽然放开了手里的铸币权,但大陆上的大宗贸易仍然以神殿金币为主流。   既因为黑暗神殿冠绝大陆的地位,也因为神殿金币本身的公平公正性,几乎不会出现假币或者在金币里掺杂太多别的金属。   下面各领地大小领主在私自铸币时,如果高兴了你甚至可以把自己的头像铸在币面上,但如果你敢仿造神殿金币,一旦黑袍执法队的到来,必然是领地覆灭人头落地的下场。   灰幕镇,北区。   这是一家杂货店,自德利尔从父亲那一辈接手过来,已经在灰幕镇上经营了八年。   街面上平时人来人往,人脉渐渐积累,这家小店在镇上也算小有名气。   此刻店主德利尔正懒散地站在柜台后面,手里举着块布料,偶尔抬眼扫过街面的行人后,又继续低头擦拟着自己那套心爱的骨质杯具。   这间临街的店面整体空间不小,不过后面被隔开了大半段用作生活区域,只留下一道小门连通着前面的店面。   店里的陈设很简单,三面墙壁上三个置物柜抵墙而立,正面临街这面一个很长的实木封底柜台横在了门口,只在边缘处留一个抬板用作进出之用。   店内空间最大限度的保持了一种开放的空旷感,只放了一张矮桌和一个高脚椅,街面上来往的客人只需要站在柜台后面大致扫过一眼,就能看清货架上陈列不一的货物。   所谓杂货店,顾名思义,并不仅仅只是销售某种或某几种货品,而是什么都有一点。   食物方面多以保鲜时效长的干货居多,果蔬酒水也有,蘑菇浆果也有。   日用方面长袍里衬亚麻衫手套长短筒靴什么的各有几件,其它油盐针线什么的也种类繁杂,正面矮柜上方砖石结构的墙壁上甚至还有几把手斧匕首长剑挂在那里。   四个身着连帽黑袍的身影出现在街面上,然后停在了杂货店柜台后面。   “咳……咳,有治疗药剂吗?”当中一个身影靠近柜台,发出嘶哑苍老的声音,不时伴有咳嗽。   店主德利尔抬眼一扫,到来的四个人高矮不一,从站位来看似乎以上前问话这个老家伙为主,其他三个也许是护卫之流的蠢货只是低着头在后面散发着神秘感。   再看这个出声的老者,德利尔的心脏瞬间狠狠地抽动了一下,稍后才渐渐回复正常。   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坟墓里爬出来的老怪物。   借着店内明亮的烛光,可以看清老者原本藏在兜帽下的脸。   莹白的毛发枯萎飘拂,苍老毫无活力的皮肉在脸上堆叠下坠,深深的皱纹仿佛沼泽里的沟壑般,只有眼神还闪烁着敏锐。   不过在镇上经营多年,奇怪的客人德利尔也不是没见过。   对于老者的问话他也不回答,只是向侧面货架甩了甩下巴。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以看见颜色不一的药剂正整齐地竖在小型药剂架上,不过数量并不多。   “价格?”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三枚银币,一瓶治疗药剂附送一瓶解毒剂和驱虫剂。”德利尔回答道。   老者暗自一笑,显然这价格有些虚高了,平时三瓶药剂的售价顶多两枚银币。   而且三瓶药剂的成本包含工序在内也只是将近一个银币而已,可见药剂的利润空间向来很可观。   如果按照小镇上一个三口之家的正常生活水平来算的话,每月只需六七银币的样子,就能保证餐餐有面包和蔬菜汤,偶尔还能吃顿肉的生活品质。   “咳……咳,我只要治疗药剂。”   “不卖,最近货源有些紧张,只能搭配。”   “那就照你的价格,我要十份。”   “呃……这个,暂时也没有。”   德利尔停下擦拟的动作,抬头扫了老者一眼,不是他不想做这笔生意,而是他手里只剩下四瓶治疗药剂了。   如今的治疗药剂很抢手,几乎处于断货状态。   而且德利尔很清楚,如今整个领地里只有新镇和枯叶岭两个镇上各有一个药剂师坐镇。   灰幕镇本来也有,可惜一场瘟疫过去,巴迪摩尔那老杂毛已经不知所踪。   因为周边药草采集力度的限制,别镇的药剂师也只能勉强维持自己镇子的供货,很少有多余货源用来拓展贸易,何况治疗药剂本来就是一种用量极大的消耗品。   治疗药剂加上解毒剂和驱虫剂,也算是一个冒险者进入黑暗荒野的标配。   但往往用到最后治疗药剂可能已经用掉了四五瓶,解毒剂和驱虫剂也未必有开封的机会。毕竟那些药剂有着各自的使用环境,但平时又不敢不带上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德利尔打算用手上最后几瓶治疗药剂拉一波销路,将解毒剂那些滞留的积货能送走一瓶算一瓶,这才有了要么三瓶一起买要么不卖的说法。   “你没有,但是我们有。”   老者满脸的皱纹堆起一个难看地笑容,伸出鸡爪般的手,长袍宽大的袖子扫过柜台台面,然后三瓶治疗药剂出现在了柜台上。   “你……什么意思?”德利尔眼角抖了抖。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提供你源源不断的货源。”   听清对方的来意,德利尔轻蔑地笑了,后退两步在高脚椅上落座,甚至还翘起了腿。 第57章 敲定   “你们有?我可不知道你们是谁,而且我凭什么要和你们做生意?”   “不凭什么,利益而已,相信这对你无疑也是笔划算的生意。”老者笑容依旧。   源源不断的货源……   德利尔眼中掠过一抹精光,翘在空中的脚尖悠闲地晃了晃,对老者说道:   “你说得对,生意就是生意。可以,每瓶治疗药剂六十铜盾的进货价,月结,先来一百瓶。放心把货放在我这里,月尾根据出货情况结算。另外我也不会给你什么订金,毕竟药剂效果还不确定。”   “年轻人,吃相太差会崩掉牙齿的,你还是继续玩你自己的手指吧。”老者显然连谈价的兴趣都没有,挥手扫走柜台上的药剂,转身离开。   德利尔从来没有见过这群人,但这显然不是本镇势力,什么时候灰幕镇轮到外乡人说话了,所以他原本准备诈一诈这伙外乡人占个大便宜。   成批量的治疗药剂对于他这种小体量的杂货店而言,绝对是一笔大生意,谁知对方连谈都不想谈了。   眼看着上门的大生意要告吹,德利尔眼底闪过一抹阴郁。   这时,走出两步的老者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四家杂货店,北区两家南区两家,希望另外三家摆满我们药剂的时候,你还能笑得那么从容。”   德利尔瞬间涨红了脸,从椅子上猛然窜起恼羞成怒地喝骂道:   “老家伙!你以为随便弄一身黑袍用个破兜帽蒙着脸,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在灰幕镇这片地界上,你信不信我只要随便喊一声你们几个连这条街都走不出去。”   老者的脚步突然停住,转身慢慢走了回来,虽然隔着柜台,但德利尔还是惊疑不定地下意识退了一步。   “你喊吧。”老者伸出鸡爪般的手拂过柜台,然后抱手看着德利尔说道。   “我喊……我…,哈哈哈!各位尊贵的客人,我只是看见你们一路辛苦,想邀请你们进来坐一坐而已。”   “快进来,外面风大。这是昨天新到的黑莓浆果,您们几位先解解渴。哦,椅子不够了,各位客人稍等,我马上去后面拿几把椅子出来。”   索尔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一头冷汗满地乱窜的男人,刚才他一瞬间完成了从语气到说话内容再到表情的突然转变。   很难想象他是如何用惊讶成圆形的嘴发出哈哈哈的大笑声。   ‘噗~’,后面三个黑袍人中突然发出一声怪声,修格斯也不客气,走上前伸出同样干枯的手爪,将柜台上的半袋浆果捧在怀里又缩了回去。   “咳……你冷静一点,就站在这里谈吧,我们也不可能只在你这里铺货,事情还有很多。”索尔将手指圈起,靠近嘴边咳嗽着。   “是……是。”德利尔低头弯腰,抬手擦着冷汗。   刚才看见兄弟会徽记的一瞬间,德利尔心里突然觉得很忧伤,特么的你是兄弟会你早说啊,非要逼我在这里嚣张半天。   关于这个突然冒出来连镇长都要让路的势力,街面上流传着各种传言。   而德利尔所听到的版本是:   “这个兄弟会是一股游走在黑暗里的外来势力,他们冷酷而神秘,而且杀人无序,修女、佣兵、剑士全都一样,从来不会因为你有任何背景而高看你一眼。”   这是索尔第一次在人前亮出兄弟会的身份,他其实也很无奈,如果有可能他并不想用出这张底牌,隐而不发才是最好的。   如今街面上虽然消停了不少,但那到底是镇长的退让还是某种诱敌,谁又看得清呢?   接下来的谈话气氛轻松了很多,索尔并没想用兄弟会去压服谁,而且药剂这块本来就是件双赢的事。他只是想得到一个稳定的商业环境,药剂利润这锅汤里兄弟会只喝头一口就要抽身而退了。   最终谈判结果定为一银币的进货价,为对方留了几十铜盾的利润空间,也没有什么月结周结,货到按量付款。兄弟会不参与贩卖过程,只负责货源和药剂质量。   德利尔又是拍胸脯又是弯腰的终于送走了这批黑袍怪客。   “化着这种恶心的妆,喝着变声药剂,还要顶着炎热缩在这密不透风的长袍里,连瓦勒那小子都找到机会趁机放了个屁,到头来我却连句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修格斯一边抱怨着一边将一把浆果塞进嘴里,嚼得汁·水乱冒。   走在一旁的瓦勒突然被呛到,咳嗽了半天才吐掉浆果黑着脸说道:   “该死的,谁放屁了?我只是一时没忍住笑了一声好不好。”   事情谈定,走在漆黑的巷道里,四人心情都不错,接下来就是等待收获了。   听到修格斯的抱怨,剩下的三家全部交给了他出面,索尔乐得缩在后面抱着手装神秘。   等小镇南北区的四家杂货店都谈拢后,四人分散开来。洛顿三人去佣兵公会那些地方发布药草采集的委托去了,索尔则赶回井底配制药剂。   既然找好了下家,该加大生产数量了。   ——————   “你真的确定要和他一起生活吗?”女伴将手里的孩子轻轻放进床里。   艾琳停下手里的针线,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和索尔现在的关系很奇怪,不上不下,根本不是在不在一起生活的问题。   “他一个孤儿,能给你怎样的生活你想过没有?或者说你现在这样想,十年后呢?也许都不用十年,两三年后吧,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女伴拉了拉孩子的毛毯。   艾琳暗自撇了撇嘴,想象了一下和他一起变老的样子,似乎也不错。   至于索尔拥有什么?她其实并不是太在意。人们心里对于幸福都有各自的理解,衡量总是各种各样,但艾琳从来不觉得对方的家世背景什么的是自己唯一的标准。   在女伴家用过晚餐后,艾琳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突然有些焦躁。   是因为比自己大一岁的女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吗?   还是因为最近没有见到他,只能从姐姐和修格斯那里偶尔听到他安好的消息,莫名有些想念呢?   想想他那种被动的性格,那就只能我勇敢了。   勇气……勇气,艾琳在心里念叨着,临到家门口突然偏转了脚步,往修道院方向跑去。   索尔正在井底温习自己的剑术。   各股势力撤走后,他又重新搬回了井底。现在井底虽然已经不是秘密,但洛顿已经放话,这片地盘属于某个新圈子,而这个圈子有四个人。   瓦勒也早已脱离了低级趣味,不再和那些鼻涕虫混在一起。   他整日自诩是兄弟会的一员,干的可都是真正的大事。   不过对外瓦勒是不敢乱说的,毕竟索尔和洛顿都郑重地嘱咐过他,他自己也很珍惜混入组织的机会。   索尔扔下长剑,正弯腰捂着膝盖满头大汗的喘着气,一偏头看见跳下井底的艾琳。   “你怎么来了?”索尔疑惑地直起身,现在入夜已经好一会了。   勇气……勇气,艾琳心底念叨着,抬起双手快速向索尔冲过来。   到了彼此很近的距离,索尔下意识抬手按住她的肩,轻轻挡了一下。   感觉到他的动作和意义,艾琳眼里的光芒瞬间消散,抬起的双手也无处安放似的垂下,默默红着眼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去。   “不是,我这一身大汗的,我的意思是等我先洗个澡,再让你来抱我。”索尔挠了挠头。   “谁稀罕抱你!”艾琳流着泪抬头喊了一句。   “……那或者,等我洗完澡后我来抱着你?”   “你……坏蛋,无赖,谁要你抱!”艾琳在索尔脚面上狠狠踩了一脚,羞红着脸转过身去,只留给索尔一个纤细秀丽的背影。 第58章 静谧时光   看着艾琳的背影,索尔假装微微叹了口气。   “很显然,这些日子我都和修格斯混在一起,被他带坏了。本来多么单纯的一个人,唉~!可惜了。”   “扑哧~”艾琳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又因为自己心志不坚定而暗自跺了跺脚,明明自己正在生气的,好像……是在生气吧?   她走到出口那边的黑暗里,搂着裙摆蹲下身拿起了什么,然后走过来低着头递给索尔。   “给你的。”   索尔疑惑地接过来,一个用薄木片粘接成的木盒子,看起来很简陋。   略微有点重量,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索尔用手指顺着盒缝把盖子抠开。   一个喷香的鸡腿躺在里面,尚有余温。   看到鸡腿的那一瞬,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   有的人,心就像一块冰,风雨再大,敌人再冷,刀刃再利,也未必能让他退缩分毫。但在寒冷里待得久了,有时候突然的一点温暖和关心,瞬间就能把坚冰融化成水。   索尔把鸡腿拿出来,凑到艾琳嘴边。   艾琳抬头看过来,小脑袋左右晃了晃。   “我不饿,我吃过了,真的,还吃得很饱。”   索尔撇了撇嘴,语气故作严厉地说道:   “这不是你饿不饿的问题,大半夜的你突然跑来找我,谁知道你是不是想用一个鸡腿趁机把我毒死。所以你必须先亲自咬几口,我才能放心。”   这个可恶的家伙,明明是温柔地分享也能说得那么别扭,艾琳微笑着低头张开嘴。   强迫艾琳留下三个牙印以后,索尔才低下头默默撕扯起来。   吃完后,索尔顺手扯过旁边一块破布擦了擦手,然后双手一摊。   “好像没什么问题,噢,对了,味道不错。”   温暖的烛光里,艾琳脸上挂着轻柔的微笑,静静地看着他那假装冷漠坏坏的样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里突然就烙印下了他的模样。   有时拼命去想,只有一堆凌乱的碎片,等不想了,那些碎片又不声不响地在心里拼凑成型,挥之不去。   现在,他就站在自己面前。   艾琳忍不住再次扑了上去,差点把索尔扑倒,不过这次索尔没有闪躲,被紧紧地抱住了。   其实索尔对于感情并不迟钝,相反他还很敏锐。   察言观色几乎是大部分孤儿的基本生存技能。   敏感的他们要在看见对方的第一眼,就要从对方某个细微的眼神、表情或语气,判断出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从而决定自己是该还以微笑还是亮出獠牙。   第一次遇见艾琳的时候,索尔其实并没有想太多,毕竟那时候有着饥荒的特殊背景,他以为整件事就像个美丽的误会。   大家相互温暖搀扶着走一段,然后各自回到各自的轨迹里,也挺好的。或许最终心里会有点遗憾,但哪个乱世没有离别。   可是后来灾难过去了,艾琳还是会时不时的在周围出现。   她就像一朵纯洁的小白花一样,突然就挤进了索尔荒芜的生活,甚至让自己那挂满蜘蛛网的人生都一度变得明亮起来。   索尔突然本能地有了些抗拒,也不知道是在抗拒这份感情本身,还是这个浑噩不知的年纪。   后来索尔终于找到了原因。   他想起自己不能拥有感情,如果和艾琳在一起,艾琳将会成为自己的弱点。   自己需要时刻保持一种强大的姿态,而这种强大来源于,自己一直是一个人。   能活就活,该死就死,了无牵挂本来就是最强大的武器。   长久的寂静后,艾琳终于问道。   “你会……和我在一起吗?”艾琳将脸贴在索尔胸口,紧紧抱着他,能感觉到她隐约地颤栗。   “哈哈……,面对这种问题能给出答案的,通常都是修格斯那样的骗子。”索尔试着逃避。   “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儿,一直一个人独自面对着这个黑暗的世界,我甚至都没有脆弱的资格,只能把所有冰冷的目光变成自己的力量。”   “有些错是不能犯的,不然连改错的机会都没有。”   “从很早以前我就明白,当一个人所有的依靠都失去时,他才会真正长大。也很清楚当真正的黑暗来临时,连影子都会离开你。”   “嗯……抱歉,我对感情其实没什么经验,有些语无伦次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突然感觉有很多话,却又无从说起。”   艾琳一直趴在索尔的胸口安静地听着,直到他的话音结束,在心疼之余,她再次执拗地开口,不再给索尔任何逃避的机会。   “我不在乎你有什么,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所以……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索尔在她头顶的目光一瞬间有些哀伤,面对着怀里这个耀眼的女孩,他感觉自己所有锋利的话语都失去了力量,因为说不出口。   可是索尔很清楚自己双手浸染血腥的样子,你如果见过,会被吓哭的。   还有那些尚未到来未知凶险的敌人,一想到艾琳一旦离自己太近,对她以及她所重视的家庭会带来什么……   我怎么能够呢?   “……我不能,至少暂时不能和你在一起。”   索尔能感觉到自己的话语出口之后,她紧抱自己的手臂有了明显的松动。   “是因为普蕾西娅修女吗?”艾琳突然问道。   索尔愣了愣,突然有些愤怒,修格斯那个蠢货,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乱说。   倒不是因为牵扯了什么感情,而是索尔害怕艾琳被卷进来。   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不经意间的只言片语被敌人所掌握、剖悉、从而还原出整个事态,最终颠覆了全局,带来无可挽回的悲剧。   没等到索尔的回答,艾琳又再次开口。   “其实我曾经见过的,就在第一次见你的那个夜里,你当时那样的眼神。后来我突然有了些嫉妒,还有些贪婪,想成为你眼睛里唯一的那个人。”   “再后来我听到了普蕾西娅的不幸,但我觉得我能代替她,甚至超过她,由我来温暖你。”   索尔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不是因为她,在我眼里她首先是导师、姐姐、朋友,然后才是异性,何况……她已经安息了。”即将安息,索尔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索尔抱紧艾琳,视线越过她的头顶,沉思片刻后重新开口。   “好吧,我现在的真实想法是,在我人生的优先排序里,第一位的是生存,第二是个人实力的提升,第三才是感情。这意味着感情虽然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但永远不会是主要部分。”   索尔没有说谎,最初独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人生排序里连感情都没有。   后来寒冬时遇到修格斯和蔻维尔姐妹俩,他阴冷的人生才渐渐有了变化。   看见了感情的样子,知道了那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索尔觉得他需要一些感情来修正自己的人性,才不会让自己迷失在杀戮和复仇所带来的一系列负面情绪里,所以人生排序里才渐渐有了感情。   “而且现在的我不想太早进入婚姻,那会让我觉得好像自己的人生还没有活清楚,突然就结束了。我甚至能勾勒出我们以后的样子,婚姻、生活、再生几个孩子,幸运点无病无灾的就这样老去。”   “那样……不好吗?”艾琳用下巴抵住索尔的胸口,抬头看着他。   “不是不好,是已经看见了。”   “不过或许是我有些苛刻了,也许人生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一睁眼一闭眼,一天过去了,再一睁眼一闭眼,一生也就过去了。”   怀里突然传来艾琳的低泣声,索尔有些愕然,这傻姑娘,自己的话都还没说完,显然被她误会了。   “如果,你愿意再等我一段时间……”索尔挠了挠头。   “我们就在一起吗?”艾琳猛然抬头,目光里的激烈情绪几乎要溢出来。   既然心里有了决断,索尔的眼神也决绝起来。   “是的,在那之后,即使时光更迭荆棘几度,甚至世界的末日来临,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任何时刻,我都是你的盾牌。”如果那时候我还活着的话,索尔在心里这样说。 第59章 哭泣的巨人   艾琳泪流满面地飞快点着头。   “嗯嗯,我会一直等着你,就算你要走很远,去很久,我也会一直这样保持不变,这样也许某天你回来接我,还能认出我来。”   “傻瓜,怎么可能那么久?大概也就几个月吧。”索尔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艾琳突然瘪着嘴,踮起脚尖伸出手掌在索尔头顶比划了两下。   “怎么感觉才几天不见你突然就长高了好多?”   索尔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怎么我长高了是一件让你很忧伤的事吗?”   “明明第一次见你你和我一样的,现在突然比我高了一个头。”艾琳沮丧地嘟着嘴。   “……我觉得问题不大,以后你要是想吻我了,记得带个小圆凳就行了。”   “呸~不要脸,谁想要吻你,我还不如去亲吻我自己做的布狗熊。”   “布狗熊?是像我这样的吗?”索尔把双手缩进袖子里,抬起手臂摇晃了两下。   “噗~讨厌,你这个样子蠢死了!”   艾琳踮起脚尖,搂住索尔脖颈,闭眼吻了上来。   索尔也微笑着俯下了头,然而下一刻他的一只眼猛然睁开,凶残的目光看向井底的出口那边。   如果修格斯那只恶犬此刻敢突然出现在井底,那就锤死他,   还好,视线扫过,那边什么也没有。   一个绵长甜蜜的吻。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感觉好幸福……”艾琳像是喝醉了一样,趴在索尔胸口满脸甜蜜地说。   索尔听得有些心疼,他其实并没有为她真正做过什么。   以自己的敏锐明明可以对这个女孩更好的,只是一直的犹豫不决和对感情的生涩让自己忽略了许多东西,好在还有弥补的时间。   “对了,你要答应我,最近我和修格斯正在做一件危险的事情,这段时间你们姐妹俩最好少来见我们。而且你每次来都要钻巷道过来,那些巷道并不安全。”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索尔温柔地笑了笑,捏住她的小鼻子晃了晃她的脑袋。   “多吃多睡,照顾好自己。”   “又不是猪。”艾琳撇着嘴把脸歪朝一边。   “我可是见过你的实力的,架子小的猪根本吃不过你。”索尔开心地笑着。   上次去喝奶油蘑菇汤,喝到一半艾琳突然又要了一份给索尔,即使索尔表示自己已经饱了。   等汤上桌后艾琳从容地把索尔面前的汤端到自己面前,扬言她负责保持淑女的矜持,而索尔负责遮挡外界的目光。   此时糗事被提起,艾琳羞红着脸伸手掐了索尔一下。   “再过不久就是我十四岁的成人礼了,你会来观礼吗?”   “嗯,会的,走吧,现在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   “事情可能有些辣手了。”修格斯将自己新得到的消息告诉了索尔。   那天从疯狗佐斯特嘴里撬出来的两个名字有了结果,是关于赛米尔兄弟的。   强武的哥哥巴顿?赛米尔,善谋的弟弟伊文?赛米尔,这两个人是索尔复仇计划里的最后两个目标。   据修格斯说这对兄弟里的任何一个都不简单,个人实力都在一阶不说,而且他们手下还各自有着各自的佣兵团,大概在十人左右的规模。   只不过目前兄弟俩并不在附近的镇子,他们并不是这片领地的原住民,只是每年中不定时的会到这片领地来,据说兄弟俩在灰幕镇上都有着各自的一摊小生意。   “怕了吗?”索尔低头沉思片刻,然后看着修格斯笑了笑。   修格斯无畏地摆了摆手。   “你可能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辣手不单是指实力层面的差距。他们有着各自的佣兵团,这意味着他们平时将会很少单独行动,几乎没什么落单的机会。”   “就算有,我仔细盘算过,不论我们下毒、暗杀、还是偷袭,得手的可能性都不大。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疯狗那种蠢货可比的。”   索尔的神情有些凝重,也许年轻就是这样,总想凭着一个人的力量翻天覆地。   不过现在想太多也没有意义,有些路既然选择了,跪着也要走完,而且有些事也终究要有结果。   抬起头来,索尔对修格斯说道:   “你继续关注着相关的消息,如果方便的话,最好能弄清他们的产业主要经营什么。另外找找有没有什么人对他们有所了解,比如那兄弟俩平时的为人、喜好、性格等等。”   “总之,最好能弄清他们什么时间段会到灰幕镇来,我们做好迎接的准备。”   “最后你要记住,以暗搏明是我们最大的底牌,当我们握有这张牌,胜算或许会在六七成以上。一旦这张牌无效了,胜算并不会下跌,我们将直接迎来死局。”   修格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   修道院后院,空地。   索尔默默地走到阶梯站台上坐下,这个站台不时会被孤儿们搬到空地中来,如果最近天气晴朗,也不会及时搬回去。   负责唱诗班的修女和执事,会各自带领被分成男孩女孩的两群人,分别上台唱圣诗。   索尔和洛顿等人也经常围坐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听女孩们展现悦耳的歌喉,但如果轮到男孩们上台的话,那就是个悲伤的关于噪音的故事了。   偶尔闲下来,四周无人时,索尔也会在最高一级阶梯上坐下来,就像此刻。   也许是因为距离天空更近了一些,索尔总感觉坐在这里自己的思路会更清晰。   “呜~呜。”   刚坐下不久,一阵低泣传来,打断了索尔的思绪。   偏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什么人躲在了阶梯站台的侧面,索尔也没有在意。   那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与其说是哭声,不如说更像是某种野兽的哀嚎,很快便让索尔变得心烦起来。   索尔走过去,看到巨人巴特正蹲在地上,弓着腰缩着脑袋,顶着头鸡窝样的乱发整个人缩成一团,大鼻子厚嘴唇的脸上哭泣的表情很是伤心。   索尔闻到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浓重的体臭,那是终日过着繁忙疲倦的生活,没有任何余裕的人所散发出的气味。   “你怎么了?”索尔问。   巴特停止哭泣,抬头看着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人,开始用断续的话语叙述自己的遭遇。也许是因为智力低下的原因,他的话语有一种语句不连贯的怪异感。   事情并不复杂,晚餐的时候孤儿们倒掉了他的汤,还在地上踩扁了他的面包。   索尔想起他好像是有个姐姐的,他本想问你姐姐不帮你吗?但想想孤儿院这种环境,答案似乎没什么意义。   回井底拿来食物,巴特似乎都不懂得道谢,只会将索尔送来的食物往嘴里狂塞。   “你想成为我的跟班,伟大的战士邦德尔顿吗?”某一刻,索尔突然问道。   “是谁?”巴特停下手里的动作,表情有些疑惑。   “他曾是一个伟大的战士,守卫过一个王国,拧下过巨龙的脑袋,也对抗过凶残的半兽人。但后来被战友背叛,痛失所爱,心灰意冷之下流浪到了灰幕镇。”   “我可以吗?”巴特的问话有些奇怪,他的关注点似乎不是问一个人为什么可以成为另外一个人,而是问可不可以。   “你可以,但在成为他以前,你必须要证明你有足够的实力和勇气,我要审阅你的资格”索尔严肃地说。   “怎么做要?”巴特问。   “很简单,那些经常来找你麻烦的孤儿,教训他们。但是因为你内心残留着一份对生命的敬畏,你会留下他们的性命。”   “我会在暗中时刻观察你的。”   说完,索尔转身离开了。   隔天,索尔听到一群孤儿被巨人巴特追打得上蹿下跳的消息,默默地笑了。 第60章 魔咒   瓦勒气喘吁吁地穿过修道院后院墓地,直奔井底,然而谁都不在。   看来自己来晚了,瓦勒心底有些怅然。   刚才自家的磨坊突然来了客人上门磨麦子,在瓦勒接待客人的时候,洛顿从他家门前走了过去,看见瓦勒在忙只是简单对他点了点头。   “我马上就来!”瓦勒对着洛顿的背影喊了一声,看方向洛顿应该是去修道院找索尔他们去了。   作为磨坊主之子的瓦勒肯定不敢扔下手上的生意随便跑出去,不然自己那脾气暴躁的父亲事后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教自己重新做人。   送走客人后,瓦勒焦躁地又等了一会,才等来从集市上回来的母亲,终于得以抽身。   一路狂奔到井底,可还是来晚了,其他三人貌似离开了,瓦勒心里升起一股被抛弃的落寞感。   他早就不和那些鼻涕小子们混在一起了,而是沉溺于‘兄弟会’这个小圈子。   虽然兄弟会也不是真的在干什么大事,但偶尔装个黑袍怪客什么的,总是能给他带来极大的新鲜和刺激感,他从来不会落下兄弟会的任何一场活动。   回到地面,瓦勒准备去修道院和街面上找找其他人。   穿过墓地的时候,他看见修格斯正站在墓地中央的安息灯下向自己招手,瓦勒立刻兴奋地跟了上去。   墓地深处,兄弟会的其他三人都在,只是眼前的场景有些奇怪,三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围着一具游荡的骷髅。   说是围着也不恰当,因为此刻四个人聚在一边,那个骷髅单独在另一边。而且在瓦勒看来那个骷髅也很普通,就算只凭自己都可以随便一脚把它踢散,重新掩埋。   “你们在做什么?”瓦勒满脸疑惑地问。”   洛顿在嘴边竖起一个手指示意瓦勒噤声,然后又对三人嘱咐道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惊慌,最好先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后注意面前的这个骷髅。   很少能看见洛顿这副神秘的样子,索尔和修格斯虽然知道洛顿不至于在修道院里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但两人还是从善如流地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嘴。   看三人都已经准备好,洛顿这才摸出一张四方形羊皮纸在一只手掌上摊开,隐约可见羊皮纸四角的银色符文在黑暗里泛着微光。   然后洛顿用另一只手,迅速将羊皮纸的四个角对着纸面中心整齐的向内对折。   当最后一个折角到达纸面中心的预定位置,那张羊皮纸仿佛在洛顿手上瞬间活了过来。   众人看见原本折到中心的四个角,突然间隆起形成一个微微敞口的扁平尖塔状,那尖塔内部似乎有蓝色的光芒在摇曳。   “咻~”一声怪异的声音转瞬即逝,既不像金属武器的摩擦,也不像风声,无可形容。   下一刻,洛顿的手里已经看不见什么羊皮纸,他仿佛捧着一簇蓝色妖娆的火焰,正在剧烈燃烧。   洛顿的手不会烧伤吗?每个人都在这样想。   下一瞬,众人脑海里突然同时响起了一个无比荒凉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幽灵飘在空旷的天空里低语。   声音的来源并不具体,似乎不是来自周围,而是直接在意识里响起,众人甚至闻到了一种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   而随着声音同时到来的,是脚下突然出现的一种拉扯感。   众人下意识低头,心脏瞬间漏跳了半拍。   只见地面上不知何时伸出了许多只腐烂的手臂,有的握住了自己的脚踝,有的攀上了自己的小腿和膝盖,像是要把自己拖入地下一样。   脚下的地面也早已不是后院墓地原本的泥土地面,而是变成了泛着红光汩汩流淌的鲜血海洋,血水甚至已经没过了靴面,周围隐约可以看见有腐烂的脸庞和骸骨在鲜血海洋里翻滚。   众人瞬间有了一种置身地狱的错觉。   索尔和修格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下意识就想跳离那些手臂,但尝试后才发现整个人已经被禁锢在了血海里,根本无法发力。   猛然抬起头,正好看见之前指定好的那个目标骷髅也遭到了同样的待遇。   只不过和众人不同的是,那些烂手臂攀附上骷髅的腿部后,几乎没费什么力瞬间就把那具骷髅扯进了血海里。   就像河面的一截浮木突然被什么东西扯下了河面,再也没有飘起来。   转眼,四周回复了寂静,黑暗依旧,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三人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瓦勒居然出人意料的没有发出尖叫,不过他的嘴部有一个被自己用手掌硬生生掐出来的红手印,看上去有些滑稽。   整个过程连贯起来其实也就大概一个呼吸的时间,从洛顿摸出羊皮纸,折叠、燃烧、异像、然后结束。   索尔觉得刚才的瞬间亦真亦幻,意识中突然出现的呓语,红光血海的流动声,脚下真实的拉扯力度,以及最后被消灭的骷髅是真实的,但最后干干净净的靴面则属于幻象了。   看着三人的反应,洛顿微微笑了笑解释道:   “鲜血魔咒一旦使用,会以施术者为圆心,周边一个圆形范围内的景象会瞬间发生改变。不过这种魔咒动静虽然很吓人,但在使用时间和快捷度上还是比魔法卷轴慢了一些。”   “平时我只是觉得好玩又便于折叠携带,才会经常备一个在身上。”   “而且这种魔咒有着很强的针对性,似乎只会对腐朽类的怪物产生效果,比如骷髅、腐尸、僵尸之类,我曾经在荒野里对着一只野狼试验过,但没什么用。”   这张鲜血魔咒就是不久前骷髅来袭那夜,索尔从洛顿怀里搜出来,最后却因为使用方法不对而毁掉的那张羊皮纸。   今天几人在井底闲聊时偶然提起,没想到洛顿居然又从身上摸出一个来,并准备为众人实地演示一番,算是增长一些基础的魔法知识。   索尔本来让洛顿不要破费,洛顿却摆了摆手,说五个银币而已并不值什么钱,但是有些知识在关键时刻是可以救命的。   这才有了众人后来站在墓园里的一幕。   演示结束,四人一路闲聊着向井底走去,半路索尔却一言不发地陷入了沉思。   听洛顿说这种鲜血魔咒只针对腐朽类怪物有着消灭的作用,似乎有些鸡肋,但索尔还是一眼看出了在面对人类时的三个潜在效果。   声势的震撼、地形改变、以及短暂的禁锢时间。   要想对人类发生效果,重点在于在什么时间以及什么地点使用。   这种魔咒对施术者本人不会有任何影响,如果自己在和某人交战时突然用那么一个,假如对方对这类魔法物品没什么了解,没准真会一时不察被狠狠地坑一手。   毕竟当周围的环境突然改变,对方只要陷入短暂的愣神有可能就是致命的。   而且稍后的禁锢时间里,一旦脚被拖住后就会陷入无法转身的局面。   就算对方意志力足够强大,不受突变的环境影响,同时手里也握有武器,但如果对方想施展反击必然会面临很大的局限性。   比如自己抓住那一瞬从背后接近对方,就算对方勉强扭身挥动武器也一定会有死角存在,那就是自己的机会。   当然,这种魔咒本身也有着不小的缺陷。   激烈的高速战斗里,敌人肯定不会给你机会慢慢摸出羊皮纸,然后低着头在那里折叠半天,等你弄好估计脑袋都掉了几次了。   所以怎么把魔咒运用到实战里又成了一个问题。   索尔一时间思维发散得有些远,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这种魔咒是否能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复仇起到什么决定或者辅助性的作用,心底对于魔法物品的重视程度也瞬间提升了几个等级。 第61章 晋阶   “你在想什么?”   回到井底,洛顿看见索尔一直在走神,忍不住问了一声。   “我在想,如果那夜我在面对那个眼里冒着绿色火焰的骷髅战士时,正确地使用了鲜血魔咒,它是否能够在短瞬里被消灭。”   索尔认为如果魔咒能有效,别说一个鲜血魔咒只是价值五个银币,哪怕再翻几倍也是值得的,毕竟那夜那个强大的骷髅战士给索尔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不过如今事情已经过去,时光不会倒流,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最近索尔常常独自在墓地里游荡,心情很是有些患得患失。   他一方面很希望突然看到一个绿火骷髅战士出现在墓地里,又怕来的是什么骷髅弓箭手魔法师之类自己应付不了的敌人。   如果再次遇到骷髅战士,索尔很有信心将那夜的战斗过程再次复制一遍,然后最终获得魔魂。毕竟人们对于自己曾经完成过一次的事情,总是会多出很多把握。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那夜的敌袭来的应该是特殊敌人,而后来的墓地又回复到了最初,终日只有一些普通的骷髅在游荡。   就算那些普通骷髅索尔也不遗余力的敲散了不少,但从来没有发现什么魔魂,连个火苗都没见到过。   “其实我很钦佩你能挡下那个骷髅战士的一记斩击。”洛顿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索尔抬起头来,向洛顿投去询问的目光。   那夜敌袭的战斗过去后,索尔曾经和众人闲聊过几次。那个骷髅战士的那记斩击自己的确应对得很艰难,不过似乎也没到要让洛顿钦佩的地步。   “你能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体素质硬抗下一个一阶怪物的一击,这很不容易。换做是我,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也未必会有面对的勇气。”   洛顿的语气很诚恳,并不是什么玩笑或者讽刺。   “等等,你怎么知道索尔……不,你怎么知道那个骷髅战士是一阶?”修格斯似乎抓住了新的重点。   听到修格斯的问话洛顿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他的视线扫过索尔和修格斯。   “你们不知道吗?在黑暗荒野里通常只有魔兽或者一些特殊怪物被猎杀后才会出现魔魂。这句话延伸出来的意思是,要出现魔魂,意味着这只怪物的实力必然最少也在一阶,甚至以上。”   听完洛顿的话索尔和修格斯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都是心里一震,   尤其是索尔,他想到的是之前修格斯带来的关于赛米尔兄弟俩的情报,两个一阶。   如果那兄弟俩都具备着一阶那种怪物般的野蛮力量,再配合上人类的智慧和灵活身手,那战斗真是毫无悬念了,   似乎自已最后的复仇还没开始,就已经走入了困境。   修格斯明显也想到了这个关节,他神色有些低沉地说道:   “算了,不要再讨论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了,反正我们也去不了荒野……。”   “进入荒野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洛顿平淡地补充了一句。   “你说什么?”   索尔和修格斯同时惊得跳了起来,他们猛然想起洛顿其实已经跟随他父亲和一群佣兵,在荒野里历练过不短的时间,而洛顿本身的性格也不是那种张扬自傲的人。   不过‘荒野其实没什么大不了’这句话,还是将他们震撼得不轻。   索尔和修格斯正处于对力量最渴望的阶段,但黑暗荒野的各种危险传说,就像横埂在两人面前的一道巨大深渊,无可逾越。   此刻突然听说荒野没什么大不了,就像陡然听见巨龙只是一只蜥蜴爬虫一样,呃……虽然好像的确是。   “我们这样的实力,去荒野里找死吗?”修格斯追问了一句。   洛顿低头仔细想了想,才回答道:   “不,其实以你们的实力,在镇上的同龄人当中已经能排在中上了。”   “只要具备了一定的动手战斗能力,真正要进入荒野其实反而和实力没什么关系,从头到尾最关键的因素是运气。”   “一个普通人本来具备了一定的身手已经可以进入荒野历练,但他想再刻苦训练一段时间,积蓄更大的力量,做更多的准备。”   “于是十年后,这个人进入了荒野,最后仍然死在了荒野里。”   “十年前的他和十年后的他肯定有着区别,身体更强壮,身手更快,反应更出色,阅历更丰富。但其实就进入荒野这件事本身的胜算来看,对他而言却没有丝毫增加。”   “进入荒野通常的主要目的是获取魔魂,这意味着你所面对的将永远是一阶甚至是以上的敌人,从开始就如此,直到你战败死去。”   “这么说吧,一个普通人和一个一阶的普通人其实是两种人,实力层面的差别太巨大。一个普通人就算把身体锻炼到极致,进入荒野后该死一样死得很快。”   听到这里,修格斯嗤之以鼻地打断道:   “那按照你的说法,一个人只要运气足够好,岂不是可以一路晋阶,三阶五阶八阶,最后无敌了?”   听见修格斯的话洛顿脸上突然浮现了一个神秘而危险的笑容,唬了修格斯一跳。   “你……,你做什么?”修格斯问道。   洛顿缓缓抬起头来。   “进入荒野和晋阶是两件事,就算给你足够的魔魂,你很可能没有死在荒野里,却死在了晋阶的路上。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只有晋升一阶的过程是安全的。”   听完洛顿的话索尔脑海里突然掠过一道闪电,他想起那位无名老者在教导自己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任何战斗职业都可以安全晋升一阶’。   只不过当时索尔本身对于晋阶没什么具体概念,也没有深究。   现在看来,这句话如果反过来理解就变成了,一阶往上的晋升将不再安全,那么这个不安全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索尔将问题问出来以后,洛顿摇了摇头。   “你们有没有发现灰幕镇上,不,可以说包括这片领地的所有镇子,只有几个一阶的强者,二阶寥寥无几,再往上只有镇长埃尔顿是三阶。”   “其实根本原因不在于魔魂本身,而在于晋阶的过程是不稳定的,会死人,从一阶到二阶这个过程开始,死亡率就会一直存在。”   “噢,切确地说,不是会死人,应该说他们会进入沉睡状态不再醒来,原因不得而知。”   “就在去年吧,蝙蝠山麓那边还有一个陷入沉睡的一阶职业者,听说他在一阶晋升二阶的道路上失败了。”   “那个人的运气不错,有一个不离不弃的妻子,一直默默照顾着沉睡了八年的他,家境也从殷实跌落到最后的一贫如洗。”   “直到去年他的妻子身患重病离开人世,没有人会再照顾他,镇上的一些人才在一番讨论后出手送他去了另一个世界。”   “所以,这种常年的沉睡和死亡似乎没有太多的区别。而且这些年我也断断续续听说过一些类似的例子,那个男人并不是个例。”   “所以归根结底,进入荒野获得魔魂和晋阶这两件事,危险是双向的。就像两道关卡,你过了第一关,还要过第二关。”   听完洛顿的话修格斯和索尔一时思绪都有些混乱,仿佛在不经意间突然洞见了这个世界什么不为人知的大秘密一样。 第62章 冒险之初   井底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重,洛顿很清楚自己的话给索尔和修格斯两人带来了怎样的冲击。   他们或许原本以为只要自己愿意付出努力,就能跻身于强者的圈子里拥有一席之地。如今却被突然告知,努力没用,靠的是运气,可以想象内心的波动。   无形中强大这条道路似乎变得更遥远,更艰难了,而且还迷雾重重。   不过在洛顿看来,如果索尔和修格斯确定要踏上战斗职业的道路,早一点知道这些事也没什么坏处。如果意志不够坚定,那还不如待在镇上老老实实做一个普通人。   既然话已说开,洛顿觉得自己应该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冒险经验全部分享出来,虽然那些经验在冒险者当中或许只是一些常识而已。   这样想着,洛顿再次开口:   “在古王国和光明历时期,这片大陆上其实是没有阶位之分的。不过那时候的力量体系似乎更复杂,比如魔法师这个职业,人们依次分为见习法师、法师、大法师、魔导师、贤者……”   “进入黑暗历以后,似乎是为了更直观简便的叙述力量层次,才开始使用阶位以及晋阶的说法。”   “随着时代改变的并不只是力量体系的称呼和划分这类小事,还有生存环境,聚集地形态,而原本被喻为人类后花园的荒野如今也早已面目全非。”   “魔兽和怪物那些东西任何时代都有,如今的黑暗荒野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其流动性。”   “比如你在森林里发现了一个熊窝,在光明历那些年代,你过了一年再去也许会发现那只熊还在,顶多多了几只小熊。”   “但如果是在黑暗历的如今,别说一年,也许你再过一个月甚至一周去,你很可能发现那只熊早已不见了,而是变成了一窝你从来没有见过的怪物。”   “有人说如今荒野中的黑暗滋生了数不清的邪恶怪物,在不断缩减着其他生灵的生存空间,真相到底如何不得而知。”   “我所说的流动性,是指这些怪物不会遵循季节而迁徙,不会圈地盘,也不会保持固定的游荡范围。换句话说,也就是他们会无处不在,满大陆的乱窜。”   说到这里洛顿弯起手指细数道:   “每次外出冒险,如果遇见熊狼之类攻击性极强的野兽,有经验猎人就可以收拾他们。如果遇见魔兽,因其自身的特殊性,冒险者们只要细致观察就能提前发现它,要打要逃都有机会。”   “剩下的,就是防不胜防的怪物了。”   “有一次,我跟随队伍进入荒野,站在一个草丛边撒了泡尿。尿到一半面前的草丛突然活了,有什么东西站了起来,高度只到我的膝盖,头上顶着一篷杂草,或者说就是杂草本身。”   “吓得我瞬间尿了一身,好在它们并没有攻击我,而是发出一种低锐的嘶吼,转眼就全部跑掉了。我面全原本的一小片草地转眼变成了空地,只留下地面上深浅不一的土坑。”   “你说它们是动物,它们似乎把自己种在地里。你说它们是植物,可是它们会跑会嚎叫。要说是智慧生命,它们诡异的外形似乎又不太像。”   “时至今日,我也没弄清那些到底是什么。”   “噗~”修格斯发出笑声,他显然没在意那些怪物的诡异,而是对洛顿‘尿了一身’这几个字保持了极大的关注。   在洛顿这个自嘲的笑话以后,井底的气氛突然轻松了不少。   索尔也突然想起,提出自己饥荒时期曾经在巷道里遇到的一团阴影,它仿佛一滩积水般在地面上耸动着前进,最终穿透墙壁消失不见。   洛顿思索后摇了摇头,表示从没见过,只能大概划分为怪物的一种。   接下来众人围绕着最感兴趣的冒险部分展开了话题,从洛顿话语里得知,冒险者其实也没有众人以为的那样丰富多彩。他们过着幕天席地的人生,时刻还要面对着生命的威胁。   而且每次离镇冒险,他们大部分其实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或者说药草,矿石,野兽皮肉,都可以是目标,然后在冒险过程里遇见什么杀什么,或者被杀。   索尔和修格斯的内心都有些躁动,索尔想的是既然自己训练到老死也不可能达到一阶,那整天还缩在井底练个什么劲,修格斯更是恨不得立马冲进荒野按翻几头魔兽。   轻松的氛围里,今天的相聚似乎也到了尾声,就在洛顿起身告辞后,索尔突然看着他的背影问了一句。   “你说我们已经具备了进入荒野的资格是吗?”   “是的,但是重点在于你们有没有决心。”洛顿没有回头。   洛顿说得很委婉,所谓的决心无非就是指你们有没有勇气。   “我的导师曾经对我说过,要克服恐惧,就到最可怕的地方去。”索尔回答。   修格斯脖子一梗,习惯性地想放几句狠话,但也许觉得没什么意思,最后只憋出一句。   “说得再多有什么用,就今天吧,现在,此刻,怎么样?”   洛顿表情无比严峻地转回头来看着索尔和修格斯,空气里突然飘荡着肃杀的味道。   “如果你们决定在今天开启你们的冒险旅途,那么有些事我要提前跟你们说好。”   “也许今天我们三个人走,最后却谁也没有回来,或者只有某一个人回来,这一点,希望你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另外,我从来不独自进入黑暗荒野,是因为一个人在荒野里会承受双倍的压力。来自荒野的威胁,以及自己内心的缥缈孤独感。”   “人毕竟是集群性动物,这意味着我也需要队友。”   “我之所以从来没有对你们发出过邀请,不是因为你们不行,而是因为我可以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不论生死。所以我希望你们能认真思考后,再做决定。”   “我也要去!”瓦勒突然焦躁地开口,他很清楚洛顿所说的三个人中并不包括自己。   洛顿严肃的目光转过来。   “不行,冒险这条路不适合你,你和索尔他们不一样,你还有家人在镇上,而且你是独子。”说到这里洛顿转头向索尔和修格斯道了一声抱歉,又回头对瓦勒继续说道。   “你应该继承你父亲的磨坊,陪着你的家人。或者买几只羊,娶个女人,在儿孙的围绕下老死在床上吧。”   瓦勒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去,印象里洛顿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他知道在兄弟会这个小团体里,其他三人一直都看不起自己,不,不是看不起,应该说他们总是会下意识的给自己更多的照顾。   虽然他最近也在努力跟随洛顿学习战斗技巧,但瓦勒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天赋卓越的人。他只是隐隐觉得如果今天不和众人在一起,可能就再也追不上众人的脚步了。   目光通红的抬起头来,瓦勒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对三人喊道:   “我不需要谁照顾,我也能战斗,生死自负。就算遇见什么我们四个人都敌不过的吃人怪物,我也可以主动跳出来,让他多吃一会,为你们增加逃跑的时间。”   “……”面对瓦勒这种看似玩笑却无比认真的决心,众人一时无言,甚至都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还有,就算你们今天拦住了我,明天,今后,我总能找到机会。没有队友,我就自己一个人。”   说是赌气也好,愚蠢也罢,面对瓦勒通红的眼睛,洛顿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突然想起自己也曾经对着父亲这样喊叫过,而在父亲那个队伍里,自己也总是不愿意拖众人后腿的那一个。   洛顿预感到自己曾经因为疾病失去了一个弟弟,今天很可能要失去另一个了。   无言地摆了摆手,洛顿离开了井底。   “想好后,带上你们最好的装备,我会在东面的护墙下等你们。” 第63章 荒野   烛光里,索尔一手拿起自己的铁质小圆盾,一手拿起长剑,左右看了看。然后把圆盾背在了背后,把长剑插在了腰间,这两样东西现在已经在他的力量承受范围之内。   然后索尔开始默默穿上自己的护甲,从护腿、皮甲、护腕、手套、头盔……很齐全。   这是修格斯后来帮他重新淘换来的一套护具,原本以为很久以后才会用到,想不到这一天那么快就来临了。   几瓶药剂,皮质小水囊,几张沙棉纸,又从火堆里挑了几根炭笔,要带的东西并不多。……噢,好像不多。   修格斯默默偏头看了看索尔腰间的长剑,开始第一次怀疑自己的两把匕首在空旷的荒野里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   井底很安静,气氛倒也谈不上沉重。   索尔和修格斯都很清楚,想要晋阶获得更大的力量,进入荒野必然是无法绕开的环节,现在只是提前了而已。   临走前,修格斯盘算着自己要是死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些什么影响,最后忧伤地得出了一个毫无影响的结论。   索尔想得要多一些,毕竟自己的复仇还没完成,前两天才决定了要和艾琳在一起,要是今天突然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荒野里……好吧,也算是个不错的笑话。   在东边的护墙下,众人见到了整装等待的洛顿,一身轻便的金属链甲,意味着他准备为队伍承受更多的伤害。   还有飞奔而来的瓦勒,穿着一身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皮甲,腰间挂着把短剑,松垮垮的圆顶头盔有些滑稽,但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如今在小镇周边的冒险氛围里,皮甲仍然是主流护具,甲片厚重的金属护具负担太大,在荒野里也跑不起来,很少有人会密不透风的踏上战场。   洛顿蹲下身,将护墙下一块遮挡的石板睡倒,露出了一个膝盖高长剑宽的缺口。   这里竟然有个出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混入小镇的偷渡者留下的手尾。   “我们……不从小镇的正门走吗?”索尔问了一句。   小镇的南北两道镇门时刻有护民团成员在值守,对于陌生面孔的盘查会严厉些,但对于能说清来处的本镇人,不论你是老人还是孩子,一律放行。   至于你去到荒野里是发财还是找死,那就是你自己的故事了。   洛顿爬出半个身子,在护墙外观望了片刻又缩回来。   “不了,何必给那些守卫留下不自量力的谈资。”   “更重要的是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们也不必告诉我的家人。这样至少他们不会太悲伤,还能保留着失踪的猜测,以为我只是离开小镇过上了一种他们想象之外的生活。”   “走吧,刚才护墙上的巡逻人员才过去不久,趁现在。”   说完,洛顿带头钻过了护墙。   站在护墙外,四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激动、紧张、惶恐什么的全都混杂在一起,即使是洛顿自己,这也是他第一次脱离父辈的力量直面荒野。   这就是众人听说过、幻想过、畏惧过、憧憬过的荒野了。   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和小镇上有了些不同,虽然众人的黑暗视野只是面前五六步的距离而已,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从远处的风声中感觉到一种浩瀚广阔的荒芜感。   洛顿蹲下身将护墙内的石板竖起重新伪装好,然后站起来拍了拍手。   “大概四个方向,如果我们沿着东边这里继续向前,就会进入沉睡森林。通常镇上没有接受委托的冒险者们也会以沉睡森林为目标,因为森林里物产丰富,而且有很大概率会遭遇战斗。”   “我们也可以调整方向前往北边,几天后可以到达圆木镇,不过我们今天只是短期冒险,所以那边探索价值不大。”   “绕到西边的话,穿过大片的平原地形后可以到达格拉姆斯群山脚下的亚尔矿坑,不过平原上很空旷杂草丛生,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洛顿将周围的地形大致为众人介绍了一下,其实以他的冒险资历完全可以直接为众人决定方向,但他并不想太独断,毕竟选择了方向也就选择了接下来的遭遇和结局。   “西边绕得太远,南边除了无尽海域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索尔问了一句。   洛顿低头想了想。   “南边的话沿途树林灌木之类的有一些,仔细的话其中也能找到药草。”   “穿过树林两个沙漏的时间后可以到达海浪冲刷出来的海滩边,沿着海滩向西一个沙漏后可以到达一个山脚,半山腰上有一座小城堡,据说很久以前是类似海面灯塔般的存在。”   “城堡?里面有什么?”瓦勒有些兴奋。   “一年前我跟随我父亲的队伍去过那里,不过那里除了可以登高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后来听说一群鸟人占据了那里,再后来一只魔兽赶走了鸟人,在那里栖息了下来,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不过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去面对魔兽并不理智。”洛顿及时打消了众人多余的想法。   “鸟人!?是不是那个族群多以女性为主,手脚都是尖锐的鸟爪,但身材和容貌都和人类女性相仿,而且什么也不穿?”修格斯的关注点永远都是那么独特。   “这个……”洛顿脸颊抽搐着,觉得自己的冒险阅历终究还是太浅薄,回答不了这种深奥的问题。   “就南边吧,我们没有携带食物,四个沙漏的时间刚好来回,也符合一次短期冒险的路程。等冒险几次逐渐上手后,我们再向森林进发。”索尔试探着提出建议。   “那就南边。”看众人没有异议,洛顿摆手下了决定,然后扯出自己挂在胸口,此刻正泛着暖色微光的魔法沙漏看了一眼。   这种魔法沙漏很是精致小巧,一个小指尖的大小,可以通过表面的刻度和沙体的变色来确认时间的流逝。   索尔一直也想弄一个,掌握了时间,自己就可以更精确更有规划地做一些事,可惜灰幕镇上没得卖。   魔法物品类的货物通常都是从更远的地方流传到这片领地,等到新镇那边的需求饱和后,才会向周围小镇扩散。   方向决定后,众人终于迈开了冒险的脚步。   说是冒险,其实也只是普通的行走而已。   队伍横向拉开,彼此相隔不远,洛顿和修格斯位于队伍两边负责警戒,索尔和瓦勒则处于对队伍中被保护的位置。   索尔边走边时而低头用炭笔在沙棉纸上做一些标注,他想在每一次冒险中坚持绘制局部地图,这样随着自己日后冒险经验越来越丰富,地图终究会拼凑完整。   一路上洛顿压低着声音不停为众人讲解一些常识,比如荒野里不要高声说话,不要脱离彼此的黑暗视野。西南东南之类的斜向区域属于未知区域,那边人类足迹很少,冒险环境极不稳定。   起初镇子周边人类的活动范围内还好,至少开阔容易行走,但随着众人绕到小镇南门向着南方方向深入以后,路况逐渐变得艰难起来。   以其说是在行进,不如说更像是在开荒。   众人不得不纷纷拔出武器,一路扫除着障碍和蜘蛛网,从灌木或杂草丛中硬钻过去。   即使再怎么压低自身的动静,枝条抽打在身上的穿行声终究难以避免。   大家都知道此时已经身处于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中,因此全部都绷紧了神经,四个未过成人礼的少年终于有了冒险的样子。 第64章 旅途   行走在略带湿气的树林间,脚下是许多个秋天累积起来的厚厚腐叶,灌木和杂草纠缠在一起,落脚十分困难。还有树木之间密集的蜘蛛网,稍不注意就被糊了一脸。   “就没有正常一点的道路吗?”用短剑将自己肩上爬行的大蜘蛛挑飞,行进中的瓦勒突然嘀咕了一句。   洛顿绕开脚下一丛尖刺荆棘,偏头解释道:   “南边这里人类冒险者本来就极少踏足,不过就算从灰幕镇北门出发连通圆木镇的那条主要商道,情况也不会比这里好多少。”   “光明历那些时期或许有道路,但自从黑暗历以来,道路全部被植物淹没,人类的开拓速度早已经赶不上植物的蔓延速度。”   好在这一路披荆斩棘,对于环境的恶劣众人大致也习惯了。   整个路程里索尔不时在低头观察脚下,但这一路也只收获了寥寥两珠风鸣草而已。   用黑暗视野寻找药草很不方便,第一眼根本无法确认,必须要蹲下去用触摸和气味才能下判断,这会极大拖慢队伍的行进速度,索性只能放弃了。   索尔顺口问了个关于荒野里照明的问题,洛顿说起了一件灰幕镇的往事。   据说那时候镇长埃尔顿刚刚上任,小镇过冬的伐木队尚未组建,对于沉睡森林的砍伐也还未开始。   某天镇上的某个富人和一个佣兵发生了争执,于是富人开价一百银狼和佣兵打了个赌。扬言只要这个佣兵能够独自在森林边缘度过一夜,这一百银币就是他的。   在野外过夜对于常年在外冒险的佣兵而言也算家常便饭,赌约里真正的难点在于,佣兵必须彻夜点起火把,在确保火把不熄灭的情况下支撑到第二天。   于是那个一阶佣兵背着一捆火把离开了小镇。   众人也纷纷爬上小镇的护墙,一手端着酒水一手提着烤肉远远围观。   虽然距离稍远看得并不真切,但森林边缘亮起的那抹火光在黑暗里还是很醒目的。   可惜的是,第一个火把燃尽后,第二个火把再也没有亮起来,那个一阶的佣兵消失了。   为了那一百银狼的红利,后面又陆续去了两个人,一个一阶,最后一个甚至是二阶。然而他们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再也没有回来。   其实在荒野里举着火把行走,危险会呈数倍暴增的说法从很久以前就有了,常年冒险的人几乎都知道,但归根结底那也只是个说法而已。   对于人这种动物,人教人很多时候是教不会的,但事教人只要一次就够了。在鲜血和生命的验证下,你才会明白一些经验的流传,必然有着其古老的道理。   “所以这个残酷的笑话最后告诉我们,举着火把在荒野里行走,那是真正的勇者才敢干的事情。”   一路闲聊彼此分享,虽然行进艰难了一些,但众人也没觉得太疲倦,很快终于走出了洛顿所说的树林。   接下来的路段空旷了些,但地面仍然是数不清的灌木荆棘和杂草,偶尔有一些散发着微光的奇怪植物混杂其间,给整个场景增添了一种怪异的梦幻感。   不确定走了多久,众人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哗~哗’的海浪冲刷声,看来到达海边了。   众人的脚步下意识兴奋了许多,除了洛顿,其他三人都是第一次接触大海。   索尔从书本上了解到的要多一些,他知道大海是广阔深邃的,而且海洋里生灵众多。   脚下的地形也逐渐有了变化,渐渐成了松软的沙滩。   洛顿嘱咐众人可以在浅滩地段稍作休息,但不要太深入海面,以免遇到什么未知的突发危险来不及逃走。   瓦勒一边脱着靴子,一边向身旁的洛顿絮絮叨叨地述说着自己的兴奋心情。   但某一刻话音却戛然而止,瓦勒的面孔突然变得有些扭曲,他猛然捂住脖子,跪在沙面上飞快膝行出一段距离,才一脸惊恐地回望过来。   想不到自己居然被瓦勒嫌弃了,洛顿眼角抽搐着,将自己的靴子翻过来在沙面上磕了磕,才回头对瓦勒飘去一道鄙夷的眼神。   “真正的男人,一般都是有味道的。”洛顿如是说。   被熏得泪流满面的瓦勒自然是不信的,但‘真正的男人’这几个字似乎唤起了修格斯心中的信仰。他半信半疑地低下头去,掰起自己的脚掌嗅了嗅,可惜,没什么味道。   一回头,修格斯看见索尔伸出一只脚掌‘啪’的拍在沙滩上。   “怎么?你想闻?”索尔问。   我……我闻什么闻?我闻自己算是验证人生,但闻别人算怎么回事,修格斯一脸恶寒的颤抖着。   今天的冒险旅途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虽然没有什么具体收获,但至少有了一段短暂的悠闲。   索尔甚至觉得等自己有一天实力强大了,或许可以带艾琳她们来海边玩,女孩子应该会喜欢海边的这种氛围。   四个人一边提着靴子沿着海滩边行走,一边感受着微凉爽怡的海浪拂过脚面,瓦勒跟在队伍周围跑来跑去,不停地捡起一些贝壳和漂亮的石头塞进自己随身的小布袋里。   “不要捡海星,那东西需要海水才能养活,半夜还会爬出来吸血。”索尔随意扫了一眼说道,吓得瓦勒赶忙把手里的棘皮海星扔进海里。   “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很快,前面又传来了瓦勒惊恐的颤音。   众人聚集过去,盯着视野里的景象默然不语。   沙滩上出现了两排整齐的脚印,只不过对于他们而言那脚印太过于巨大了,每一个比他们的脑袋还大。   这脚印显然来自于深海,众人跟了一段发现脚印上岸后转了个方向,然后朝着沙滩的一侧延伸而去,如果他们快速跟上没准还能追上脚印的主人。   “这应该是一只来自深海体量巨大的四足猛兽或者说怪物。”洛顿看着单边脚印的密集程度做出了判断。   四人向怪物离去的方向看了看,修格斯突然问起了一个黑暗中怪物视野有多远的问题。   洛顿想了想,回答道:   “这个问题没有切确地答案,不过灰幕镇上曾经有人做过实验,将一只狗绑在插着火把的树桩上,然后用一块香喷喷的肉排左右移动吸引狗的注意力。”   “随着肉排的逐渐远离,狗也许能通过敏锐的嗅觉感知到肉排或许就在周围,但它的视线已经无法作出精准定位。”   “实验的结果是狗的黑暗视野几乎和人类一样,但说到底狗也只是动物中的一种,未必能代表整个大陆的生灵。”   索尔适时地插了一句。   “我的导师曾经告诉过我,人类晋升二阶后‘冥视’会成长为‘洞察’,黑暗视野会成倍拓宽,这种情况对于魔兽或者怪物而言也会存在吗?”   洛顿回答道。   “是的,这已经得到过证实,怪物在视野方面的成长和人类是一样的。”   “而且你的导师还没有说完,二阶晋升五阶后,‘洞察’还会成长为‘影现’,五阶晋升八阶后,‘影现’将成长为‘寂静感知’。每一次能力的成长,黑暗视野都会大幅拓宽。”   “据说到了最后的‘寂静感知’阶段,你甚至都不用去看,只需站在黑暗里闭上眼,就能依靠自身精神力大范围感知周围。”   修格斯也插入了热烈的讨论。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脚印的主人会是高阶魔兽吗?我的意思是灰幕镇周围出现过高阶魔兽吗?不是普通的一二阶,是很高的那种。”   洛顿猛然抬头,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骇人。   “不是出现过,而是出现过很多,这都是黑暗荒野的流动性所带来的不稳定因素,据说沉睡森林里某一处就沉睡着一只九阶的巨龙,时至今日都还在。”   “至于这个脚印……”   反应过来的四个人突然同时流下了冷汗,仿佛被黑暗里某道遥远的视线盯上了。   众人不敢再有丝毫交流,低头飞快穿好靴子,有些狼狈地逃离了海边。   回到灌木丛生的荒野里,没发现什么危险追袭而来,众人总算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踏上归途结束这次冒险了。   艰难地行进和来时没多少区别,众人的心情也渐渐回复了最初的平静。   直到某一刻,洛顿突然停住脚步,有些狐疑地偏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咻”一道奇怪的声音,既不像金属摩擦,也不像风声,响起得很突然。   “快跑~!”几乎在同时,洛顿的暴喝也同时炸响。   话音未散,洛顿已经向身边的索尔猛然扑了过来。 第65章 突然的战斗   既然是冒险,遭遇敌人在所难免。   在这次冒险旅途的半路上,众人就已经商议好如果突然遭遇敌人,先由洛顿根据他自己的冒险经验做一次判断。   主体战略是,如果能战,四人就倾力合围,如果不能,先四散逃开。至于其他一些细节性的东西,只能根据临时具体战况各自调整。   为了给其他三人鼓气,洛顿也曾坦言这支队伍就算遭遇一只熊或者几匹野狼,应该也能战斗得很轻松。   此刻洛顿这声‘快跑’炸响得很突然,而且从那毫不压制的激昂音调不难听出,来的敌人肯定不会是一只熊那么简单,危险程度似乎从一开始就被推到了顶峰。   除了瓦勒慢了一拍,索尔和修格斯几乎是同时快速回头,他们下意识地想先搞清敌人是什么,更重要的是在什么方位。   既然要逃,肯定要选择危险来源的反方向。   索尔身体刚转过大半,就被猛然扑上来的洛顿搂着脖子扑倒在地。   向后倒下的瞬间,索尔看见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似乎半空中有一个发光的漩涡,瞬间就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几乎在索尔倒下背部刚碰到地面的瞬间,一抹呼啸的火光已经从头顶掠了过去,脸部皮肤还能感觉到急速高温物体经过后所残留的刺激感。   火球?魔法师?人类?这火球速度……,比箭矢还快了吧?索尔的思维急速串联。   这发突然出现的火球,是奔着彼此站得很靠近的索尔和洛顿两人去的,当然也可能是将高声示警的洛顿当做了目标,还好躲避得及时。   回头的修格斯同样看到了这一幕,他看见火球向着索尔他们飞去最后砸在了树上,然后修格斯果断转头拽着还在呆愣的瓦勒举步狂奔,甚至都没有去管洛顿他们的死活。   这不是抛弃,洛顿之前曾经反复强调过,万一遭遇的敌人强大程度已经超过了队伍综合实力几个层面,那么一人面对还是四人面对都毫无意义,结局都是死。   最好的应对就是先果断逃离,能活一个是一个。   修格斯心底其实还是有一丝疑问,如果敌人是一个藏在暗处的强大人类魔法师,那么自己凭借盗贼步伐掩杀过去,未必不能撕下对方的一块肉来。   不过眼前事发突然,战况不明,修格斯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洛顿的判断。   “……破!破了破了,我的头破了。”黑暗里突然响起瓦勒的哀嚎,渐行渐远。   洛顿刚一扑倒索尔,马上回头扫了一眼。   空气里突然响起了冰块‘咔咔’的崩裂声。   洛顿目光狰狞,几乎是单手提着索尔衣襟将他整个人猛然提起,硬生生的将倒地状的索尔整个人在地面上横移了一大段距离。   “嚓!”   这次索尔看得很清楚,一条歪歪扭扭散发着微光的晶体路径带着急速穿梭声转瞬即至,在路径末端处突然爆起一丛寒冰尖刺。   如果自己此刻还睡在刚才的位置,死不死不好说,千穿百孔是肯定的。   接连躲过两记瞬息魔法,洛顿终于找到机会低下头。   “颅鼠群,十只左右,分开跑。”   飞快交待完,洛顿大力将索尔向侧面一滚,不再顾及。   在冒险者们的认知里,颅鼠是黑暗荒野里一种奇怪而危险的鼠类。   单独遇到一两只你可以很轻松地干掉它们,但一旦数量超过三只以上,据说它们会因为每一只同类数量的叠加而带来智慧的递增。颅鼠群甚至能掌握魔法,并且极具攻击性。   没人愿意面对大规模颅鼠群,因为那和面对一个高阶法师没什么区别。   翻滚中,索尔自身也开始发力,以加大翻滚距离。脑海里飞快掠过关于颅鼠的认知,照刚才的魔法强度,这换算过来恐怕相当于二三阶的魔法师了。   索尔知道颅鼠群真正可怕的地方并不是因为它们懂得使用魔法,而是同类数量叠加后那远超人类的可怕智慧。   快速起身确认方向后,索尔立刻倾斜着身体进入了狂奔姿态,这才注意到同样正在狂奔的洛顿离自己并不远,两人仿佛跑成了并排,彼此相距四五步。   此刻的敌人在后方,两人的选择其实有前、左、右三个方向,但两人都下意识同时选择了前方,因为刚才某一瞬他们都听见了瓦勒的惨叫。   选择前方,既是逃离,也是为了支援同伴。   可惜,在索尔和洛顿的前方突然同时出现了两个巨大火球。   “二十只。”洛顿嘴里一苦,短促地说了一句。   索尔瞬间了然,显然洛顿是按照三个魔法发动点来判断的,每个有六七只颅鼠。   两个火球飞速掠过,而索尔和洛顿已经一左一右飞身扑向了两边。   等索尔再次站起身回头,看见距离自己大概十步远的样子,洛顿被困在了一个由光芒形成的笼子里,而洛顿整个人也已经扶着地面跪了下去。   “洛顿~!”索尔暴喝了一声。   洛顿在笼子里微笑着摆了摆手。   “我中了禁锢和虚弱,不用管我了,……你先走!”喘着气说完,洛顿索性整个人躺了下去,似乎失去了力气。   刚才洛顿短瞬里救下自己两次,可自己却连敌人都没看见,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索尔牙齿咬得咯咯响,目光通红,澎湃的愤怒像烈焰一样瞬间席卷全身。   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在一支队伍里,当危险来临时,即使你的队友没有因为你的失误而死去,最终也会因为你的无能离你而去。”   以及洛顿说过的。   “如果我没有回来,不要告诉我的家人。这样至少他们不会太悲伤,还能保留着失踪的猜测,以为我只是离开小镇过上了一种他们想象之外的生活。”   远处又飘起了一个火球。   索尔血腥的目光一偏,快速迎着火球冲了上去,在火球飞来的短瞬,他硬生生地用盗贼步伐将身体撕出了残影躲了过去。   手臂被火球蹭了一下,留下灼烧的疼痛。   这一路七八步的距离,索尔依次躲过了火球、冰冻、半个未完成的禁锢、一个效果不明的枯萎色光球,最后是一个由光芒汇聚而成的巨大骷髅头呼啸而过。   索尔能感觉到自己速度提升到极致后,身体不堪重负所带来的那种抽筋般的肌肉撕裂疼痛,但他目光里只有那片不断冒出魔法的草丛。   近了,躲开骷髅头后,索尔一脸狰狞地向那片草丛飞身扑了上去。   半空中他的手摸向了腰间的长剑,但他突然想到对于灵敏分散的鼠类而言,斩击的打击面太小,于是强行改变了手腕轨迹,双手反曲握住了背后的盾牌两侧边缘。 第66章 收获   洛顿曾经用过的那种大型圆铁盾,为了在抵挡攻击的时候造成对方锋刃的偏弹效果,盾面是凸形的。而索尔的圆铁盾面积小一些,只是普通的制式平面盾。   “砰~”   闷响传来,索尔下压的盾面狠狠砸在了杂草蔓延的荒地上,可惜什么也没有砸中。   周围草丛里传来了数道穿梭逃窜的声音,方向不一。   索尔目光一凝,追着其中一道又扑了上去。   又是砰的一声,索尔感觉到了盾面下反馈回来的不均匀受力感。他的脸上浮起一抹邪恶的笑容,干掉一个!   像只灵活的跳蚤般,索尔在荒野里疯狂追逐着、躲避着、跳跃着,抓着盾牌砸来砸去。   直到周围再也没有魔法出现,再也找不到敌人的动静,激情和力量如潮水般褪去,索尔终于感觉到眩晕袭来,倒在了草地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索尔猛然惊醒过来,看见面前有一个高大的黑影。   洛顿正微笑着向自己伸出手来。   那是一只有些僵硬,满布老茧的手,述说着力量的拥有从来都是一件艰辛的事情。   索尔站起身检视了一下自身状况,除了肌肉有些酸痛外问题不大,被火球蹭到的手臂并没有皮开肉绽,只是有些焦黑。   洛顿向某处扬了扬下巴,索尔这才发现荒野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朵魔魂。   “颅鼠也会出现魔魂?”索尔有些惊讶。   “严格说来颅鼠其实也是小型魔兽的一种,只不过单体很弱小,不到一阶,但群体往往又太强大,一阶以上。而且没有明显的实力界线,只和群体数量有关。”   “颅鼠会出现魔魂在冒险者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概率极小,一般也不会有人去主动面对颅鼠群,因为风险和收益远远不成正比。”洛顿解释道。   凝视着魔魂,索尔转头看向洛顿,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洛顿却直接笑着摇了摇头。   “去吧,那是你的战果。”   索尔不再推让,向着那朵蓝色的魔魂迈出了脚步。   ——————   修格斯拽着瓦勒一路狂奔,跑出很远才停下来。   “你怎么了?”修格斯偏头问道。   “我的头破了,你看,现在都还在流血。”瓦勒整个脑袋凑了过来。   “该死的,我问的是什么攻击了你?看清楚敌人的样子没有?”   修格斯一脸嫌弃地推开瓦勒的狗头,刚才狂奔中他的确感觉到了瓦勒的突然停顿,似乎遭到了攻击。不过当时情况太混乱,修格斯也没敢停下来分辨,只能拖着瓦勒加快脚步。   瓦勒低头想了想。   “呃,当时你一拽我,我跑得太猛,然后脑袋突然一疼,我以为是遭到了攻击。后来我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撞在树上了。”   “好像……”修格斯一脸牙疼的表情。   “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回去帮忙。”   看着远处天空下不时闪过的魔法光芒,修格斯的心情有些凝重。   “一起吧,我们摸回去先躲在暗处观察,总能出点力。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瓦勒拔出短剑,表情有些决然。   修格斯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阻住,刚站起身,瓦勒突然拉了他一把。   “等等,你,……你听见没有?”   “听见什么?”修格斯表情不耐地转头。   “你听!”   两人的目光同时转向身侧,但视野有限,只能隐约看见成片灌木丛的边缘。   “呼吼~”短暂后,灌木丛里突然传来一声奇怪的声音。   呼吸声?咆哮声?慑敌声?   分辨不出来,但那声音低沉有力,至少也是个肺很大的家伙,似乎每一次鼻息都能连带着周围的草叶发出抖动声,   修格斯心里一紧,转身面向灌木丛,双手交叉提出了匕首。瓦勒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但下一刻也只是和修格斯站在一起,双手握紧短剑指向了灌木。   过了片刻,灌木丛中穿行声和低沉的脚步声同时响起,逐渐密集,越来越快。   “躲开!”   修格斯猛推了瓦勒一把,自己也迅速向侧面一个翻滚,一个快速而壮实的黑影从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冲了过去。   虽然及时回头,但那东西速度不慢,再加上尘叶翻飞,修格斯一时间也没有看清楚。不过从对方身高来判断,并不是自己以为的巨熊。   那家伙冲出一段距离后似乎停了下来,周围又重新安静。   修格斯悄悄摸到瓦勒身边,竖起一个手指示意噤声。   然后拉着瓦勒来到一棵树下,抬头示意瓦勒爬到一个略低的枝丫上去,他在下面推扶了一把。   瓦勒爬树的声音惊动了敌人,那沉重的脚步声又再次响了起来,向这边快速接近。   “蠢货,你跑那么快忙着钻裙子吗?”修格斯挑衅道。   那脚步声果然转向朝着修格斯冲了过来,修格斯再次翻滚躲开。   “修格斯!”树上传来瓦勒的呼喊。   爬起身拍掉头上的草叶,修格斯摆了摆手。   “哈,看清了,一只野猪而已。你就在上面不要下来,你的闪躲灵活不够,交给我。”   听见是野猪,瓦勒也松了口气。也许是这片土地上其他强大的家伙太多,灰幕镇的孩子天生对熊和野猪之类的野兽缺乏敬畏。   特别是野猪这种小不点,既没有狼的灵活,也没有熊的巨力。   作为镇上主要的肉食来源,可以说大家吃的穿的所使用的护具,有大部分都是野猪贡献的。成群或许会有点辣手,但现在只是一头而已。   这种皮糙肉厚的家伙也就冲撞和獠牙那么两个小手段,实在不够看。   又一次冲撞里,修格斯等到彼此很接近时,才猛然爆发速度一个斜窜,同时反手匕首下插。   “哦,头还挺硬。”修格斯为自己没能贯穿猪脑而有些惋惜。   看来自己能下手的也就只剩眼睛和肚皮了。   感受到疼痛的野猪陷入了狂怒,在荒野里横冲直撞。草叶乱飞的环境里,修格斯试着追击了两次也没有什么收效。   战况胶着,修格斯渐渐有了些焦躁,他担心动静太大引来什么真正可怕的家伙。   又一次冲撞袭来,旁边黑暗里突然斜窜出一个黑影,沉猛的撞击声将奔跑中的野猪整个掀翻出去,吓了修格斯一大跳。   那黑影撞击得手后,向翻滚的野猪猛扑了上去。   “合围!”洛顿喊了一声,双手攥住两颗野猪獠牙将猪头按在地上。   索尔和修格斯快速从各自方向合拢过去,瓦勒则是直接从树上扑了下来。   “嚓~”   武器在粗糙的毛皮上蹭起几点无力的火星,野猪在地面上不停扭动着躯体,四蹄乱蹬。   “洛顿,把它的肚皮翻过来。”索尔喊了一声。   洛顿一声低吼,找准角度的索尔几乎是以侧身睡倒的姿势,手中长剑猛然前刺,然后向下一剖。野猪发出凄厉的哀嚎,腥臊的内脏流了一地。   瓦勒仍然在抱着块大石头砸猪头砸的很开心,至于修格斯,好吧,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嘶~见鬼!它踢到我的脸了。”黑暗里响起修格斯的抱怨声。   等到混乱过去,四野寂静。   洛顿拍拍手,找修格斯借了把匕首,然后对索尔说道:   “你和修格斯去刚才我们和颅鼠战斗的地方找一找,其实说起来颅鼠肉比野猪肉更有价值,经常食用魔兽的肉有利于增强体质。”   “我和瓦勒留在这把这头野猪剥掉,好方便我们背回去。不过大家动作都快一点,我怕野猪的血腥味会引来什么难缠的敌人。”洛顿嘱咐道。   路上,修格斯揉着自己微肿的脸庞向索尔靠了上来。   “该死的,又一朵魔魂,你是不是和艾琳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最近运气那么好?”   索尔神秘地笑了。 第67章 疯狂的计划   “咕嘟……咕嘟。”   铁锅里的水已经煮沸,翻滚不止。   索尔将清理好的鱼段缓缓放入汤锅里,然后又转身将烤肉翻了个面。   食物的浓郁香味弥漫着整个井底。   四人于入夜后不久离开小镇进入荒野冒险,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中午了,正好可以准备一顿午餐。   能够平安回到小镇,众人认为必须要庆祝一场,何况他们还不是空手回来的。一整只分切好的野猪,九只颅鼠,硬生生被四个人背了回来,可以说收获颇丰。   不过要说真正可以分配的战利品,其实也没有什么。野猪皮直接被索尔塞给了洛顿,野猪肉也给让洛顿和瓦勒给他们家里送去了一些,现在井底还剩下不少。   既然是庆祝,最简单传统的方法无非是吃喝一顿。考虑到手上的食材太多而且全都需要赶快处理,众人放弃了去镇上吃的想法,索尔则自告奋勇地接下了下厨的重任。   井底架起了两个火堆,一个用来煮汤,一个用来烤肉。   烤肉架是洛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而且他还背来了一堆加工过的木料,一阵乒乒乓乓的敲打后,一张组装好的长条桌很快就在井底竖了起来。   瓦勒抱来了大堆的柴火,然后守在水坑边钓了两条鱼。   修格斯去镇上采购了一些酒水和浆果蔬菜,还为索尔带回来两个小笼子。   对于索尔的厨艺瓦勒原本抱着极大的怀疑态度,但在尝过一块烤肉以后马上大为改观。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味道,啧…快赶得上北区那家生意红火的烤肉店了,只是感觉好像差了点什么。”瓦勒双眼放光地问。   索尔一边忙碌一边耸耸肩解释道。   “学?我从没学过厨艺这种事。饥荒的时候我和修格斯是靠着水坑里的鱼熬过来的,不过那时候也只能把鱼腌制起来或者偶尔煮个鲜鱼汤。”   “后来灰幕镇恢复秩序,不再为食物困扰,我就把多余的鱼当作食材反复练手,算是一个业余的消遣吧。厨艺什么的谈不上,其实这种事很简单,熟能生巧罢了。”   “比如这次咸了,下次就少放点盐,烧糊了或者煮的味道不好就自己吃掉,下次火候小一点。”   “我觉得这就像药剂学,第一个研究药剂的人,心里肯定是没有标准配方的。”   “他也许只是直觉地认为把一些有治愈功效的药草混在一起效果会更好,然后通过加量减量反复摸索,终于找到最适合的配比,这才迎来了第一瓶治疗药剂的问世。”   “要说烤肉,我个人觉得在处理方面反而是最简单的,除了调料外无非就是肉片的厚薄,火候的掌握等。我曾在一本书上看过,说可以通过适当地捶打让肉质更软嫩,等有机会试一试。”   “至于差了点什么,差的是辣酱,就是那种带着微甜辛辣味的调料。不过我想那应该是属于那家店的秘制配方了,我暂时无法摸索,所以现在我手里只有盐和黑胡椒粉。”   瓦勒一边嚼着烤肉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洛顿反身拄在桌子上,对井底两个角落里的笼子扬了扬下巴。   “你准备养颅鼠?”   索尔抬头看了一眼。   “是的,我准备试一试,我和修格斯打扫战场时发现那九只颅鼠里有三只还活着,只是被我暂时敲晕了,所以我留下了一公一母。”   “我的想法是,颅鼠的危险来自于三这个界线,那我或许能试着控制数量,当母鼠怀孕后我就把公的干掉。”   “母鼠下崽那段期间应该是最危险的环节,因为通常情况下可能会一窝多产,数量上会暂时突破三。”   “但我怀疑颅鼠之间智慧串联的现象很可能只存在于成年鼠之间,因为幼鼠实际上应该和人类的婴儿差不多,正处于认知世界构建意识的阶段,很可能是不具备思维能力的。”   “接下来我会干掉母鼠,从幼鼠里挑拣一公一母重复这个过程。”   “我从书上了解过,这种素食的东西很好养活,一些草根块茎就可以了。如果方法可行,我甚至可以通过分开关押的方法来逐渐增加养殖规模。”   洛顿一脸震惊地猛然回头看着索尔,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虽然灰幕镇从来没有人尝试过这种疯狂的事情,但听索尔那么一说似乎可能性还不小。   一旦这件事成功意味着什么?就算魔魂出现概率很小,但却可以通过源源不断的屠杀数量来增大概率。退一步说,就算魔魂产量很少,经常吃颅鼠肉也是能增强体质的好东西。   索尔看着洛顿微微笑了笑。   “我的想法是,如果方法可行就先把兄弟会的四人送上一阶,毕竟晋升一阶是安全的,只需要魔魂数量。而从一阶之后,我们人生的战斗才算真正开始。   “至于一阶以上,那就只能各自看天靠运气了。”   瓦勒一脸狂热,听得连呼吸都粗重了起来,烤肉也掉在了桌子上。即使是洛顿,也不得不为这个疯狂的计划动容,不过最终他也只是细心地嘱咐索尔。   “那就……小心一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说话。”   索尔点了点头,其实四人的关系通过这一次的冒险后更加亲近了不少,以前彼此间的相处还是过于礼貌了。至于这中间的差距,其实就是一场将后背交给同伴的冒险。   很快,一锅鲜鱼汤,一大盘蔬菜炖颅鼠肉片,还有一整盆香喷喷的烤野猪肉端上了桌。   修格斯也接到了蔻维尔姐妹俩来到了井底,甚至连洛顿都出去了一趟接回来一个名为奥佳的女孩。瓦勒知道那是洛顿家隔壁面包坊家的女儿,他也没有在意。   彼此相互介绍后,也许是因为少女们的加入,聚餐从一开始气氛就很热络。   瓦勒双手并用,大嚼特嚼。   对于饿了一整夜的他而言,此刻的主题很明确,就是吃,而且要吃得激情,吃得狂野。   但……很快,瓦勒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了。   因为他无意间抬起头,看见索尔正从布袋里掏出自己辛辛苦苦捡回来的贝壳和漂亮石头,送给那个名叫艾琳的美丽少女。   那是我捡的!瓦勒感觉自己滴血的心里在呐喊。   “很漂亮吧?那是我们冒着生命危险从海边捡回来的。”瓦勒试着强行发言。   艾琳对他微微笑了笑。   “嗯,很漂亮,谢谢,你们辛苦了。”说完,艾琳又一脸甜蜜地靠在了索尔的肩上。   “……”   瓦勒无奈地偏头看向身边,自己平时最信赖的兄长般的存在,然后他看到一个……后脑勺?   身边洛顿正侧坐着背对自己,正和那个叫奥佳的少女低声交谈着,有说有笑居然很亲密的样子。   瓦勒试着伸长脖子,探出耳朵。   被洛顿反手在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后,瓦勒只能讪讪地缩回头来。   再看对面,蔻维尔和修格斯两人正在你喂我一块鱼,我喂你一片肉,相互喂食的很欢快。   瓦勒感觉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味道正在扑面而来,他耸动了一下鼻子。   噢,那似乎是……辣酱?酸酸甜甜的……   修格斯眼睛一斜,看见瓦勒呆滞的坐在对面眼巴巴的看着这边,于是他用叉子叉起一块肉递了出去。   瓦勒下意识张开嘴,脖子也慢慢地伸过来。   伸到一半瓦勒突然‘咔’的把嘴猛然合拢,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你……,你做什么?”瓦勒一脸惊恐地问。   “什么做什么?我看你一直盯着我的烤肉,以为你想吃而已。”修格斯摊手表示很无辜。   “你…我…。”   瓦勒双手絮乱的挥舞了几下,最终只能一脸忧伤地坐回座位。   他们都怎么了?为什么一场冒险后世界就变了?我究竟是怎么把一桌子美食吃得索然无味的?瓦勒一脸沉重,低着头陷入了哲学思考。   很快,瓦勒的眼神终于亮了起来,起身离席而去。   过了一会,一个孤儿被瓦勒以‘请你吃肉’为由连吓带骗地拽到了井底,那个孤儿是修道院里一个很清秀的女孩子。   她本来是不信的,但是看到井底的烛光和美食……原来天堂真的在地下。   然后女孩很乖巧地坐在了瓦勒旁边,瓦勒一直在不停地为她叉肉,自己却不吃,只是一脸慈祥地看着她。   到最后那个女孩翻着白眼表示实在吃不鸟了,落荒而逃。   可能那个可怜的女孩真的吃多了,爬了三次她才爬回地面去。 第68章 小情人   这次聚餐持续的时间很久,几乎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将近下午。   真正在吃的环节其实早就结束了,后面桌子上被分成了两摊,艾琳她们三个少女围着浆果占据了一半,索尔等少年们端着酒杯占据了另一半。   送走少女们以后,修格斯离开了,他去送货,同时收取兄弟会第二批药剂的相关收益。   在谈拢南北区四家杂货店后的第二天,索尔手里囤积的第一批药剂就已经放了出去,收回来将近一百多枚银币的样子。   修格斯一直在负责着那方面的事情,负责送货和收钱的同时,也会悄悄关注着小镇上的商业环境和销售情况以及各方面相关情报的收集。   据说第一批药剂的贩卖情况不错,在市面上很抢手。后来利用洛顿几人从委托和集市扫货等各个渠道收集回来的药草材料,索尔又赶制了第二批药剂。   受限于材料,产量还是小了一些,一百多瓶药剂的配制索尔也只用了四五天,分摊到四家杂货店的头上每家也就将近三十瓶而已。   不过随着第一波药剂的热度过去,市面上已经渐渐趋于饱和,接下来药剂这块的需求也会逐渐放缓,慢慢回到正常的节奏。   每次送货和收钱必须要有人出面时,修格斯都会及时做一个伪装,顶着兄弟会的名义暗中进行,这个环节的确是整场生意里最危险的环节。   索尔和洛顿瓦勒三人回到井底一边闲聊一边等待着。   等了一会,修格斯也回到了井底,说起这一趟还算轻松,并没有发现什么人盯梢的样子。对于整个小镇而言,目前的兄弟会仍然是一个隐藏在黑暗里的组织。   收款方面也很顺利,就算抛开兄弟会名头的威慑作用,只要药剂质量可靠,这对于买卖双方而言本来就是场双赢的生意。   加上索尔手上的第一批药剂利润,两百多枚银狼堆在桌子上,还是有沉甸甸的一袋。   索尔从总款里划出了二百银币的红利,将剩余的几十银继续留作药草材料的收集资金。   按照四人最初议定的利润分配比例,索尔和修格斯各分得六十银币,洛顿和瓦勒各四十银币,众人的心情都很不错。   洛顿和瓦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整个过程里他们几乎没做多少事,但现在投入的二十银币成本已经翻倍。而且只要索尔这里的产量不断掉,之后还有得拿。   索尔之所以要先把红利分一次,是因为太多钱留在手里并不方便,时刻要预防失窃和意外的风险,不如先拿出来分掉。   等众人离开以后,井底又安静了下来。   大致清理了一下井底的卫生,看着堆放在桌子上还剩很多的食物,索尔想了想,找来一个布袋将食物打包起来。   回到修道院,索尔找到了正蹲在阴暗里无所事事的巴特,然后悄悄把他带到了墓地深处。   “伟大的战士邦德尔顿,我成为了吗?”   巴顿怪异的语气还是有些颠倒,他看上去很是紧张,巨人般的身躯绷得笔直,像一个正在接受检阅的士兵。   索尔笑着摇了摇头。   “资格的审阅是一件长期的事情,我们不会因为一个人一时的成就就妄下判断。你之前教训那些嚣张孤儿的事迹我在暗中全都看到了,你做得很好。”   “所以今天,我带来了一些食物,算是组织对你的勇敢行为予以的嘉奖和鼓励,希望你能继续努力。”   “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细心地观察周围的普通人。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尝试着像他们一样生活,这是为了你今后能以普通人的样子,混在他们当中执行更艰巨的任务,这些你能做到吗?”   这些话巴特也许只是听懂了大半或者一部分,但他还是一脸郑重地认真点了点头。   索尔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布袋解开,露出里面已经变冷但香味不减的烤肉。   巴特脸上出现了高兴激动的表情,对于每天嚼着黑面包还吃不饱的他而言,这已经是无上美味了。   巨大的身躯蹲下去,巴特开心地吃了起来,但吃了一会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索尔。   “什么组织?”   “一个终日跋涉在黑暗里,为自由而战的组织。”索尔顺口胡说着,抬头看向了漆黑的天空。   光明历,那是一个美好的时代,许多人曾经一起仰望星空,思考自身存在的意义。   但现在的我们,却只能面对着什么也看不见的天幕,暴躁而忐忑的忧虑着怎么在这该死的黑暗里活下去。   陪巴特吃了一会,索尔拍了拍他的手臂嘱咐他吃慢点,然后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索尔待在井底配制药剂,消耗着手上为数不多的药草材料。   “你的小情人到了,你不去叙叙旧情吗?”来到井底的修格斯凑上来,脸上挂着惯有的戏谑表情,一副你问我你快问我啊的样子。   索尔连头都没抬,对于修格斯的胡说八道他早就免疫,很难再有动摇。   专注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索尔甚至都没注意到修格斯什么时候离开了,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后修格斯才再次来到井底。   “完成家族祭祀后,她们将于后天离开灰幕镇。”修格斯说。   家族祭祀?她们?离开?   看着修格斯说得有板有眼的样子,索尔一脸莫名其妙地抬头问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   “贝莎·亚格林顿。”修格斯表情一脸高深地吐出一个名字。   贝莎?什么贝莎?我认识这个人?……等等,亚格林顿,那似乎是领主的姓氏吧。   索尔觉得自己一瞬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什么都没抓住。   “萨维恩领主的小女儿,你不是曾经救过她一命吗?别告诉我你已经忘了。”修格斯抱着手,看着索尔一脸你装你继续装的表情。   经过修格斯的提点索尔一瞬间有所醒悟,但却也只是想起了事情经过,至于这个什么贝莎,对方的样子和声音早就记不清了。   那应该是自己八岁时候的事情了。   有一天索尔被派去修道院后院打扫墓地,刚拿起扫把就听到了女孩突然的尖叫,她似乎被墓地里游荡的骷髅吓到了,吓得跌坐在地。   索尔默默上前将骷髅踢散,扫拢,然后掩埋。清理骷髅本来就是打扫墓地的主要内容,也算是索尔分内的工作。   墓地里的骷髅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说什么救了她一命有些太过夸张,但给她惊吓的心灵带去一些及时地安抚可能还是有的。   后来好像回过神来的女孩曾经在身后道谢,但索尔头都没回。   八岁那时候的索尔正深处于其他孤儿的纠缠和欺凌里,咀嚼着这个世界的恶意,终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不抬头,也从不关注周围。   后来据说那个女孩是个大人物,第一次参加家族祭祀,然后因为好奇而独自一个人悄悄逛到了后院墓地。   对于那次的打扫事件索尔隐约记得自己后来好像还受到了祭司长的赞扬,不过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下发,还因为孤儿们说自己想攀附权贵而遭到了变本加厉的对待。   时至今日,将近五年时间过去了,这件事索尔与其说是忘记,不如说从来就没有记住过。 第69章 出发   看着索尔若有所思,完成了记忆对接的样子,修格斯靠上来搂住索尔的肩膀挑了挑眉毛。   “我们的交情如何?”   索尔偏头看着修格斯猥琐的样子,也不知道这家伙又在盘算什么,只能一脸认真地回答。   “交情?我们之间有那种东西吗?或许有一点吧,但估计很脆弱,很可能因为一点波折和意外突然就断掉了,所以我希望你珍惜。”   修格斯毫不在意地摊了摊手,然后主动揭开了谜面。   “贝莎小姐向你发出了邀请,邀请你到新镇领主的宅邸中做客……”   没等修格斯说完,索尔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打扫事件那件小事如果不是今天突然被修格斯提起,在索尔的人生和记忆里,或许连个水面上的泡沫都算不上,索尔相信对于那位贝莎小姐而言应该也是一样的。   就算她当时年幼深以为然,长大后的今天应该也早已明白那件小事的不值一提。   而且就算她真的心怀感激想表达一定的善意,那也应该是在更早的什么时候,而不是在时隔五年后旧事重提再发来一个莫名其妙地邀请。   索尔对于自己的身份定位一直很精准,也从来不会去奢望什么多余的好运。   身份地位悬殊巨大的两个人,甚至都不住在一个镇子上,五年间也从没有过任何的往来交流,这份突然的邀请实在是来得很令人玩味……   看见索尔一脸戒备的样子,修格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没那么复杂,她今天到的修道院,然后在小礼堂里接受了主教的赐福。据说她这次来除了代表领主家族参与例行祭祀外,还邀请了灰幕镇上几个有实力的家族的子女一起到新镇做客。”   “后来似乎是在众人闲聊之间,不知为什么话题突然转到了你那件陈年旧事上。也许是出于贵族的体面和修养,之后贝莎大致向修女长打听了你的消息和近况,这才顺带发来了邀请。”   “当时我正好路过礼堂听了一嘴,听到和你有关,所以才主动接下了这个传达消息的差事。”   听着修格斯的解释索尔松了口气,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顺带挺好的,似乎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好消息。   索尔对领主宅邸倒是没有什么兴趣,但能去新镇逛一逛,这无疑是件很让人兴奋的事。   魔法沙漏、魔咒、冒险者指南……那些东西索尔可是觊觎很久了,可惜新镇才有得卖,正好自己手上刚多了一笔分红,索尔准备趁此次机会去新镇大肆采购一番。   等到兴奋的心情冷却,索尔有些奇怪地转头向修格斯问道:   “既然是邀请我的,你兴奋个什么劲?与有荣焉?”   猝不及防的修格斯被呛得翻了翻白眼,马上又满脸笑容一大个狗头凑上来。   “是这样,贝莎小姐担心你旅途寂寞,所以特意很体贴地应允你可以带一个朋友随行。毫无疑问,这个名额必然会在我和艾琳之间产生。”   “经过我的深思熟虑,我认为荒野的随机性存在着不可预知的巨大危险,所以我有义务主动站出来为艾琳承担这份风险,同时还能保护你。”   索尔好笑地看着修格斯,这家伙扯了那么半天的交情,原来是等在这里。   至于可以多带一个人的说法索尔也瞬间了然,贝莎如果单独对自己发出邀请难免有种暧昧的味道,多带个人自然就能将那些不必要的猜疑消弭。   “好吧,不论艾琳自己想不想去,我还是要先问她一声。”索尔回答。   ——————   入夜后索尔将艾琳接到了井底。   “我可能要离开镇上几天,你应该知道了吧?”索尔问。   艾琳点点头,然后假装生气地把小脑袋扭朝一边。   “知道知道,你曾经救过领主女儿的命嘛,现在她长大了,所以来报答你曾经给予的帮助,镇上早就传遍了。”   索尔有些好笑地听着艾琳的怪话,显然修格斯那该死的家伙又在恶意歪曲事实了。   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索尔帮艾琳理了理头发。   “你想去新镇逛逛吗?主要是你不在我感觉我没有什么力量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艾琳扑到索尔怀里抱住他,脑袋在索尔胸口拱了拱。   “不准你乱说,虽然能一起出趟远门是件比普通约会更有意义的事,但我想我还是不去了。你不是说以后要带我去海边散步吗?到时候就我们两个人,就算不小心一起死在了荒野里,我也会笑着死的。”   索尔其实也不太想艾琳去新镇,危险只是一方面,还有一路上那些家族有实力的同龄人们,必然会投来各种目光。自己和修格斯两张顽铁脸倒是无所谓,但索尔不希望艾琳去承受那些无谓的目光。   此刻听艾琳说起海边,索尔突然有种想牵着她立马冲进荒野的冲动。   把下巴放在艾琳头顶的秀发上摩挲了两下,艾琳突然抵着索尔胸口抬起头来。   “我的成人礼怎么办?”   索尔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傻瓜,我们顶多在新镇逗留一两天的时间,算上来回的路程,你的成人礼不是还有半个月吗?我们肯定能赶回来。对了,今天我叫你过来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   索尔把艾琳拉到井底角落里分开放置的两个小笼子面前。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照顾它们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还有,如果这期间你们姐妹俩遇到了什么处理不了的麻烦或困难,就去找洛顿和瓦勒他们帮忙。”索尔指着笼子里两只畏缩的颅鼠说道。   艾琳点着头整个人已经满眼含笑地蹲下身去,抓起旁边备好的草根开始喂食起颅鼠来。   那天她们来吃饭的时候,三个少女都对这两只小东西表现了极大的兴趣,满满一脸爱心的样子,无论少年们怎么强调危险她们也毫不在意。   索尔本来想委托给瓦勒他们照顾,但想想男孩们一般都很粗心,怕他们忘记喂食,干脆交给艾琳更让人放心。   说到颅鼠,那天索尔准备的食物里有一道蔬菜炖颅鼠肉。   本来索尔一口都没动,自从寒冬时候见过老巴迪摩尔被老鼠啃食的场景,索尔对于老鼠突然就有了一种莫名的畏惧,或者说是心理上的厌恶。   直到艾琳叉起一块颅鼠肉送到索尔嘴边强行喂食,索尔才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颅鼠不是老鼠,是魔兽,和下水道老鼠不一样,吃了还可以增强体质。   一番自我麻痹后索尔终于勉强张开了嘴……哦,肉炖得很烂,味道很不错。   ——————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领主的女儿贝莎小姐离镇的那一天,索尔和修格斯两人准时出现在了队伍末尾。   他们本来打算背着一个布袋上路的,但蔻维尔和艾琳帮他们各自在布袋上加了根背带,然后就可以斜挎在背上,方便了不少,只是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的怪异。   不知道修格斯背了什么,索尔自己的布袋里备了些应急的食物和水,各种药剂带了一点,六十银狼也全部带在了身上。武器的话索尔只背了自己的长剑,连盾牌都没带。   以往镇上有人要离开小镇,通常都会加入有护卫队的商队随行,或者组建自己的冒险队伍,修格斯和索尔这次也算是沾了领主的光。   除了二十名护卫队成员,队伍里还有贝莎和她的女仆、侍从,另外镇上几个家族有实力的子女也有七八个,所有人中只有瑞安娜勉强算是索尔和修格斯的半个熟人。   三辆马车,贝莎和她的仆人们占据了第一辆,各家族子女和修格斯索尔两人分乘后面的两辆。   二十名护卫队员分列于队伍两侧,虽然他们全都有着一阶的实力,但有过冒险经验的索尔和修格斯都很清楚,这趟旅途终究逃不过洛顿的运气论。   整个队伍总共三十多人的规模,浩浩荡荡向着荒野进发了。 第70章 在路上   马车的速度并不快,也快不起来。一方面马匹受限于视野,另一方面在于荒野里道路难行,不过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在荒野里行路不能动静太大。   三辆马车中只有带头那辆是贝莎自己的,后面两辆是从灰幕镇各家族商队中临时征调的,时至今日,也只有以行商为主的家族还在支撑着马车的使用率。   趴在马车窗口的索尔很快就发现,似乎连马车车轮都做过某种降噪处理,最大限度的降低了摩擦声。而不像小镇上那些木制独轮车,随便一推就开始尖声歌唱。   进入黑暗历以后,骑士不敢再纵马狂奔,马车也失去了飞驰的风姿,除了驮驮货物拉拉车,马匹的作用也已经被降得很低。   全副武装的护卫队整齐的随行在马车两侧,也没有什么人说话。   整支队伍相当于是在荒野里缓慢步行,只不过乘坐在马车上的人有马车代步而已。   索尔和修格斯所在的这辆马车显然平时并非用于享受,车厢内部装饰普通,隐约还能闻到一种常年装载货物的陈旧味,估计连身下的座位都是临时加装的。   这辆马车上总共有五个人,两排座位,索尔和修格斯在一边,两男一女在另一边。   索尔和修格斯中间还有着不小的宽余,但没有什么人会过来坐,显然谁也不愿意和两个没什么身份的孤儿坐在一起。   乐得宽敞,索尔弯起腿反身趴在座位上,用手肘顶开马车那有些锈涩的车窗,来自荒野的风瞬间灌满了整个车厢。   身后的两男一女同时皱起了眉头,索尔没看见,也懒得看。   实际上从索尔和修格斯出现在队伍中的那一刻起,他们两人就已经把鄙夷、漠视、好奇等各种有可能出现的预料之中的眼神全都经历了一遍。   当时他们的怪异背包被要求打开,队伍里的护卫队长用审视的目光把他们背包内的东西仔细检查了一遍,虽然没有把背包里的东西抖在地上翻看,但对方不耐的眼神根本毫不掩饰。   其他围观的各家族子女大部分都投来了鄙视的目光,他们认为索尔二人拖慢了队伍的行程,虽然两人到来的时候队伍仍处于出发前的准备状态。   索尔和修格斯的心态很奔放,能混一趟有护卫的荒野之旅,一切都是值得的,那就让恶意什么的来得再猛烈些吧。   其实索尔和修格斯虽然不认识这些各有家境的同龄人,但他们是认识索尔二人的。   毕竟索尔通过一场决斗还是斩获过一波名望,给众人留下了个能打好战的莽撞印象。至于修格斯,盗贼的阴险狡诈也早就扣在了他的脑袋上,虽然暂时还没谁真正见过修格斯阴险的样子。   不过对于这支队伍而言,他们也只是领主家族的客人而已,贝莎本人不站出来说话,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凭着各自喜恶对索尔二人加以声讨。   将下巴支在马车窗框上,除了有限视野内的杂草和灌木在缓慢倒退,其实也没什么景色可看。并没有什么魔兽在远处发着光,也没有什么闪烁诡异的视线在黑暗里注视着自己。   还真是一趟无聊的旅途,丝毫没有冒险的那种激情和危机感,索尔隐隐有些失望。   当然,对于有可能会出现的荒野强敌,索尔和修格斯已经商量得很清楚。只要来敌没有严密的包围网,两人很确信能轻松逃走,死是不可能死的,所有人都死了两人也不会死。   对面的两男一女已经陷入了交头接耳的低语中,看见索尔从车窗外收回视线,一直翘着脚在那里独自深沉的修格斯靠了过来。   “你带了多少?”   “全部。”索尔回答。   “啧…啧,你是准备把新镇买空吗?”修格斯感慨。   买空肯定不至于,六十银狼的购买力到时候够不够用都不好说。当然,这取决于新镇的货物能不能勾起自己的兴趣,希望不要让自己失望。   第一天就在和修格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熬过去了,接下来到了最危险的过夜。   路上的食物都是贝莎小姐的厨娘提供的,因为不能起火堆,食物多以干粮为主,味道还行。   简单的晚餐后,马车后部的置物箱被打开,一顶顶老帐篷被翻出来,索尔和修格斯也分到了一个。   因为考虑到队伍行进速度和守卫力量规模的限制,各家族子女并没有仆从随行,几乎都是独自跟队。   不过对于家族常年经商的他们而言,既然能站出来支撑家族的门面,或多或少也都有些露宿荒野的经验。   根据这片大陆上人们常年和黑暗抗争的经验,人们每次进入荒野所携带的相关生存物品几乎都被精简到了极致。   帐篷的使用也很简单,撑杆绳扣什么的都是现成的,索尔和修格斯几乎连打结都不用就已经将帐篷固定在了地面上。   三辆马车大致围成一个圈,中间竖着十多顶帐篷,每顶能容纳两三人的样子。二十名护卫成员五人一班分立在马车外围照顾着各个方向,轮四班值岗到天明。   养足了精力,才能更好地面对危机,索尔很满意这样的护卫力量,和修格斯背靠着背很快安然入睡。   冒险者们都知道荒野过夜向来是最危险的环节,但归根结底还是运气和概率在作祟。   半夜的时候,队伍似乎有些动静,索尔和修格斯同时被惊醒,很多人也钻出帐篷观望。不过还好只是预警的骚动,并没有发生实际的敌袭和冲突,似乎只是虚惊一场。   索尔将自己的长剑放在手边,再次沉沉睡去。   第二天的路程和第一天没什么区别,想想接下来还有两三天这样的日子,难免心里有些烦闷。随口和修格斯聊了几句之后,索尔的头慢慢低了下去。   其实也没有多疲倦,只是昨晚后半夜睡得有些警醒,此刻又身处于一个还算安静的环境里,再加上马车时不时的颠簸似乎也很催人入睡。   索尔渐渐合上了眼睛,脑袋也随着车厢的晃动一点一点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恍惚间,似乎被谁用手肘用力拱了一下。   索尔瞬间暴起,双手同时弯向肩后拔出长剑。   “咔~”空间有限,长剑砍进了车窗上方的木质马车顶部卡住了。   “咕~咕”   对面座位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两个少女,瑞安娜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女孩。   瑞安娜正有些好笑的睁着大眼睛看着索尔,另一个少女也许是因为索尔此刻双手举过头顶一脸迷茫的样子有些傻,已经捂着嘴笑了起来。   “嗵…嗵”马车的木质墙壁上传来了叩击声,显然索尔刚才的动静惊动了马车外的护卫。   “抱歉,没什么事,刚才我们这里有人睡着了,然后因为颠簸摔在了地板上。”瑞安娜转头向马车外轻声解释了一句。   修格斯适时地向索尔介绍道:   “该死的家伙,面对美丽的女士要像绅士一样彬彬有礼,你激动什么?这位瑞安娜小姐不用介绍了,她旁边这位是克莉丝小姐,她家是做首饰生意的,在镇上很有名。”   “哦。”索尔摇晃着剑柄将长剑拔下来插回背后,坐了下来。   “你哦什么哦?说话啊!”修格斯又拱了他一下。   “说什么话?”索尔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一脸茫然地看着修格斯。   “你不是说自从上次决斗之后你一直对瑞安娜小姐念念不忘,很想找机会见一见她说些心里话吗?现在人我已经为你请来了。”修格斯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   心里话?索尔脸一黑,看来修格斯这家伙终于耐不住无聊开始找乐子了,然后应该是没找到什么好玩的,所以直接用朋友来消遣。   瑞安娜一直保持着安静地笑容,以她的聪慧和此刻的近距离接触,已经一眼看出修格斯应该是属于那种比较跳脱的性格,而索尔则被定位为一个老实和性格内向腼腆的男孩子。   她心里也有些好奇,索尔这家伙接下来会怎么应对眼前的尴尬局面。   短暂的安静后。   “你们好,哦,你养的狗不错。”索尔抬手打了个哈欠,然后对瑞安娜补充了一句。   我……养的狗?瑞安娜的笑容一时有些僵硬,她猜来猜去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开局。   “如果你是指我家族护卫所豢养的猎犬的话,它们的确是从猎犬镇精挑细选的优秀品种,不过我个人还是更偏爱猫咪。”以瑞安娜的阅历,话题再突兀也毫无困扰。   “猫的确不错,狗总是喜欢用吠叫来表达情绪,终究有些吵闹。猫就很安静,像优雅的淑女一样,噢,我个人也养了几只猫,毛色不一,但那些小家伙很粘人。”索尔接了一句。   然后索尔和瑞安娜两人的话题就从猫猫狗狗慢慢打开,转眼就聊得你来我往。   看着索尔手肘搭在椅背上侃侃而谈的样子,修格斯杵在一旁一脸震惊,下巴直接掉在了地上。他本来想趁此机会报复索尔让他出个丑的,仇恨什么的只要在往日的相处里随便翻一翻总能凑出点来。   本来修格斯预想索尔可能会手足无措,脸孔涨红得像个发水面包一样,可是现在……   索尔这个石头怪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什么时候堕落的?   修格斯感觉这就像一个终日在你身边和你同吃同睡连走路都困难的胖子,突然在你面前飞檐走壁一样荒谬。   还养了几只猫?该死的家伙,你那漏风的生活怕是连只蚯蚓都养不活吧! 第71章 夜宴   接下来几天的路程,瑞安娜和克莉丝索性留在了最后这辆马车里,众人一路聊天说说笑笑,枯燥的旅途终于也不再那么难熬。   旅途总体还算顺利,在大概第五天早上的时候,队伍终于抵达了距离灰幕镇最近的圆木镇。   也许是为了节省路程和时间,队伍并没有进入小镇,而是直接到达了圆木镇北门的出口,在此处稍作停留。   不长的等待时间过去,很快队伍里又多了两辆马车,就跟在索尔所在的这辆马车后面,护卫也增加了十人,似乎是圆木镇本地的某些实力家族。   索尔怀疑这种大面积的邀请或许是萨维恩领主的某种亲民之举,不过和自己一个孤儿也没什么关系。   路过圆木镇的时候,索尔和修格斯一起趴在马车窗口边向圆木镇远眺,充实着自己的旅行见闻。   因为没有进入小镇,细节上的东西自然看不到。   只从外观看的话圆木镇和灰幕镇似乎并没多大区别,一样的竖有护墙,只不过他们的护墙并非灰幕镇那种石头护墙,而是粗木倒扎的尖顶栅栏,高出栅栏的建筑在黑暗里透着隐约的灯火。   圆木镇的整体格局也并非圆形,似乎是方形,那些栅栏排列得严密紧凑毫无缝隙,只是顶端无法站人来回巡逻,   索尔一直以为圆木镇从镇名判断似乎是盛产木材的地方,毕竟以往每年冬天,圆木镇都有大批木材运往灰幕镇作为过冬的支援。   马车里的克莉丝解释道,木材其实只是圆木镇往来贸易中的一小部分,圆木镇真正的特产是果酒,因为镇子西面紧邻着大面积自然形成的果树林。   剩下的路程就简单了许多,从圆木镇一直向北即可到达新镇,需要半天以上的时间。   虽然不敢说短途路程里绝对没有危险,但从四镇拱卫新镇的地理环境来说,也算是进入了人类活动区域的腹地。   在第五天的下午时分,队伍终于到达了旅途的最终目的地,新镇。   新镇不愧为整片领地里最繁荣的区域,隔着很远就能看到黑暗里一大片灯火闪烁的瑰丽景象。   等到近了,可以看见坚固的石墙拔地而起,这显然不是灰幕镇那种随便用粘土夯实的简陋工艺可比的。石墙外侧每隔一段距离还挂有油灯,似乎是为了在外敌来袭时可以迅速应敌。   高高的石墙上有身着制式铠甲卫兵模样的人在来回巡逻,索尔甚至还看到了在石墙上凸起的箭塔,上面居然还有两个传说中早已没落的弓箭手在环顾四方。   进入新镇后,石板拼接的路面整齐洁净,马车行驶得很平稳,在宽阔的路面上彻底放开了速度,终于有了奔驰的样子。   周边的民居错落有致,看不到什么明显的陈旧感。街面上行人熙攘,脸上挂着悠闲轻松的表情,小孩子在街边欢快嬉戏,目不暇接的商贩沿街叫卖,各种店铺琳琅满目。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想想灰幕镇那种连野狗都不愿意停留的肮脏街道,索尔和修格斯都很清楚,这早已不是肉眼可见的区别。   这里的人们有着舒适的生活节奏,安全的生活环境和优渥的生活品质让整个新镇充斥着浓郁的生活气息。   奔驰的马车在领主宅邸前停了下来。   索尔和修格斯两个背包怪客刚跳下马车,还没来得及感慨宽敞气派的大门和那乍眼看去望不到边际的庄园围墙,又被门口的护卫拦了下来。   一番细致的搜索检查后两人的随身武器被扣留,终于得到了进入的资格。   然后在仆从的接引下,两人来到了分配好的客房里。   虽然只是普通的客房,明亮精致的油灯、宽敞柔软的床铺、原木雕纹的扶手椅无一不在透露着富贵奢华的生活品质。   “唔~该死的有钱人!”修格斯把自己整个人像具尸体般掼倒进柔软的床铺里。   来到了领主宅邸,活动自由自然也受到了限制,索尔坐在椅子里叩击着扶手,盘算着该怎么实现自己接下来的采购计划。   很快有仆人前来通禀,已经备好热水,客人可先前往浴室洗浴,缓解旅途的风尘,稍后餐厅的晚宴即将开始。   客气拘束是不存在的,索尔和修格斯从善如流,在温暖的浴室里好好享受了一番。可惜没带换洗的衣物,两人出来时虽然还是那副样子,但至少表面上已经精神奕奕。   跟随引路的仆人走过大段的红毯,来到了宽敞明亮的餐厅。   一张加长的长条餐桌置于餐厅正中的拼花地毯上,上面放有鲜花、烛台、银质餐具,华丽的吊灯、精致的壁炉、优雅的桌椅,整个房间的一切无不透露着奢华富有的生活品质。   见过或没见过的,穿着体面的同龄人们正在互相打着招呼相继在餐桌两侧落座。   修格斯和索尔相视一笑,很自觉地选择了长条桌两侧的末尾。   索尔向仍然空置的主座看了一眼,如果今天能见到萨维恩领主,那这场夜宴的规格似乎过于隆重了。   过了片刻,换了一身修身礼服的贝莎?亚格林顿缓缓到场,在众人的视线中落坐于主位,宴席也随即开始。   席间索尔抽空扫了一眼主坐上的陌生少女,已经过了成人礼的贝莎,有着不出意外的美丽样貌和优雅得体的行为气质,毕竟领主精挑细选的血统和上层人士的家教放在那里。   整个宴席其实并不难熬,丰盛精美的食物配着美味高档的甜酒,索尔和修格斯吃得很尽兴。两人甚至都不用刻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宴席间也根本没什么人会注意他们。   话题一直停留在商业相关的方面,贝莎很得体的体现着一个宴席主人的优雅姿态。   直到后来话题不知道怎么扯到了理想上,从贝莎右手边开始,餐桌右侧的人开始顺序发言。   有人把发扬家族生意作为理想,也有人扬言继承家族后要如何如何,甚至还有个家伙趁机向贝莎示爱的,引起一片笑声。   众人依次发言后,很快轮到了右侧末座的索尔。   “我想去荒野里看一看。”索尔抓起折叠得很雅致的餐巾擦了擦嘴说道,说完怕自己说得有些模糊,又补充了一句“在成为一个冒险者之后。”   不出意外,索尔话音刚落各种含义丰富的眼神便飘了过来,索尔都懒得去分辨。   或许把理想这样一个词语和冒险这件事放在一起,听起来很像个笑话,毫无光彩可言。   毕竟冒险者这个职业在大部分人眼里终究是不入流的,一些人也许是因为暴戾嗜战的性格而选择这条路,但更多的人其实是因为生活所迫才拿起刀剑去荒野里亡命,面对那种风餐露宿不知死亡何时会到来的生活。   也许是因为渴望那些热血沸腾的战斗和危险,又或者单纯只是想走远点,去看看这个世界的辽阔和神奇。   索尔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冒出了这个念头,只是突然想到了,也就这样说了。   “可是你不一定非要成为一个冒险者才能去荒野,你也许可以以一个旅行家的身份,雇佣一些强大的护卫。”餐桌上有个少年提出了看法。   冒险这种事大部分时候终究还是属于男人的话题。   索尔摇了摇头。   “在我看来,先是一个冒险者,才是一个旅行家,那样你在荒野里至少有自保的能力。依赖护卫?不,命运不在自己的掌控里那种感觉很糟糕。” 第72章 花园   “呵呵,真是可笑而狂妄,此刻在这宴席上在座的每一个人,哪一个不比你身家丰厚,哪一个不比你有身份有地位,可是谦逊的众人谁敢像你一样口出狂言。”   “呵呵,掌控命运,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凭你一张嘴吗?”   在索尔的话音刚结束之后,一个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似乎是席间的某个少年。他用锋利的言辞对索尔刚才关于荒野的话题,或者说对索尔的理想进行了毫不婉转的批驳。   索尔偏头看了一眼,因为坐在餐桌右侧的末位,隔着大排的人头也看不见是谁在说话,不过他应该也是右侧这排人里的某一个,坐在更接近贝莎的位置。   其实索尔自己也很无奈,别人说的都是以家族为支撑的高大理想,可自己一个孤儿能说什么。   说我差点靠着吃人才勉强撑过了灰幕镇的饥荒?还是我在一个无名老者手下学习过三天正走在成为战士的路上?   索尔很希望‘理想’这个话题能够无视或者跳过自己,但身为宴席一分子肯定不能对宴席主人不礼貌。他只能临时想了个说法,根本没有针对谁的意思,想不到还是被人玩起了文字游戏。   整个宴席突然间安静了下来,似乎在座的众人也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么个局面,但很快反应过来的他们全都抱持着看好戏的心情,等待着索尔这个少年的应对。   主座的贝莎小姐拿起餐巾拂过自己娇艳的红唇,然后保持着温和的微笑,视线停留在餐盘后面的鲜花上,仿佛那鲜花具有多大的吸引力似的。   索尔突然想起就在刚才自己一开口提到荒野、冒险者之类的字眼时,贝莎脸上转瞬即逝掠过的那抹鄙夷,再想想此刻这个针对自己的声音似乎刚才曾经向贝莎示爱来着。   事情得到了串联,自己似乎不知不觉间卷进了什么莫名的漩涡,索尔陡然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一个成年版的瓦勒,哦,更有身份地位的瓦勒,一时间只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呵,雷恩,那你又凭什么跳出来质疑别人,凭你们家族藏头露尾的武器生意吗?”对面餐席的克莉丝突然出声硬顶了一句。   “看来今后我们两个家族之间的合作或许有必要重新审视了。”这是瑞安娜说的。   “……不是,两位美丽的小姐,我……”被点名雷恩的家伙一时间有些语塞。   宴席上一时间有些混乱,自己似乎不知不觉间又差下了许多人情,索尔用眼神制止了正在大声参与起哄的修格斯,然后脚下用力椅子向后一滑。   椅子的挪动声打断了混乱的场面,整个宴席骤然一静。   索尔整个人站了起来,终于在一大排脑袋里找到了那个一脸愠色的少年,索尔对着对方微微笑了笑。   “雷恩少爷是吧?抱歉,我来自偏远的灰幕镇,对这种隆重的场合难免有些紧张不适应,我以为大家只是在随口闲聊而已。”   “你说得对,我的语气过于随意了,在此向在座的诸位致歉,今后我对未来的展望也应该更慎重一些,受教了,诚挚地感谢。”   说完索尔举起手中的高脚酒杯向雷恩示意,然后又端着酒杯面向宴席上的众人转了一圈,索尔才将杯中的酒水满饮而尽。然后他落座挪正了自己的座椅,顺带给了修格斯一个眼神。   修格斯很默契的开口说起了他伟大的盗贼理想,似乎刚才那个关于理想的话题得到了继续,从索尔这里传到了对面。   宴席上的众人也纷纷识趣的不再纠缠这件小事,毕竟还是要顾及主人贝莎小姐的面子。   关于理想的话题最终顺利的传到了贝莎的左手边,正好完成了一圈的传递。   作为主人的贝莎微笑着表示年轻一辈之间有所争议很正常,并带头举杯预祝大家今后都能实现自己的理想,获得更大的成就,宴席也到此结束。   夜宴之后还有一场舞会,众人纷纷在仆人的带领下离席,去往新的场所。   修格斯端着酒杯来到桌边。   “后面的舞会,要去凑个热闹吗?”   对于索尔的心态修格斯毫不担心,想想当时面对疯狗佐斯特自己暴跳如雷的时候,索尔还一脸平静的样子,修格斯很清楚索尔是个怎样的怪胎。   也许正是那种深渊般的心境,才能藏住真正的狂风巨浪。   “舞会?难道你会?”索尔有些讶然。   修格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不会又有什么关系,随便搂住一个美丽少女,蹭一蹭就学会了。而且任何舞步,在我灵敏的盗贼步伐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索尔笑着举起酒杯。   “我就不去了,你玩高兴点,别惹什么麻烦。另外少喝点,早点回来,明天找个机会我们一起去街面上逛一逛。”   修格斯点着头和索尔碰杯共饮后,转身离开了。   仆人收拾的动作很快,等索尔回过神来,发现整个空荡荡的餐厅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餐桌上已经一片整洁,只留下几簇鲜花暗自芬芳。   视线扫了一圈,索尔发现也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还有一个女仆安静地立在一边等待。   “请问我该怎么回到我自己的房间。”索尔礼貌地向女仆询问。   女仆神色很恭敬,微微弯腰向索尔说道:   “尊贵的客人,我将负责为您引路。不过我衷心地建议您可以适当的在餐后散散步,欣赏一下花园里的风景,之后如果您感到疲倦了,可以顺着花园右侧的小径一直走就可以回到您的客房。”   索尔转身看向女仆指出的花园方向,也许是为了保持室内的透气,紫色的华贵布幔被高高掀起,露出了布幔后广阔的花园空间。   不过视野有限,室内外·泄的光照只覆盖了花园一小部分。   回头想说点什么,索尔突然发现面前的女仆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似乎这个女仆就那么笃定自己肯定会选择从花园回去?   而且回想起来,整场夜宴似乎这个女仆就一直站在刚才的位置,虽然索尔没有刻意关注过,但女仆们不时上前为客人分菜添酒,还是给了索尔模糊的印象。   餐宴结束后这个女仆也没有离开,似乎是专门在等自己一样。   如果女仆一直在这场餐宴上,刚才自己被奚落的一幕她肯定也看见了,可她的态度仍然恭敬得有些过分,那似乎不是自己该得到的待遇,是因为领主府森严的礼仪家规吗?   索尔一时间没想出什么头绪,本想再找个女仆来问一问,但看看空荡荡的餐厅,索尔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算了,不要独自乱跑了。   既然花园连通着餐厅,想来也不会是领主府上什么秘密的禁忌之地,索尔转身从布幔下穿过,迈步进入了花园里。   花园里很宽阔,虽然看不见全貌,但索尔还是能从畅通无阻的微风中感觉出来。   地面上有铺着柔嫩的绿草,踩在脚下很软,精心修剪过的矮灌木包围着各色绽放的鲜花,既有效的利用了花园的空间,又合理地预留出了通行道路。   索尔嗅着花朵的芬芳缓缓前行,走了一会,似乎到达了花园的边缘地带。   即使是边缘,这里也没有任何无人打理的荒芜感,几棵并不密集的树木立在这里,树后面是一堵不高的护墙向两边延伸而去。   对于领主府这种广阔复杂的地形,索尔也无法确定自己此刻处于什么方向,或者说领主府的什么位置。   就在索尔准备转向右侧去寻找那个女仆所说的小径时,头顶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意思是你曾经在别的地方见过我?”索尔抬头向上看去。 第73章 在树上   “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意思是你曾经在别的地方见过我?”索尔抬头向上方看去。   那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可以明显听出对方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只是从对方说话的语气听来,又让索尔觉得仿佛彼此是什么很熟悉的老朋友一样。   索尔抬头看去,看见她就坐在自己头顶一棵树打横的粗壮树杈上,长裙下露出一段光洁匀称的小腿,脚上套着一双低筒软皮靴。   再往上看,似乎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视野,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对于索尔的问话她也不回答,只是伸出手掌在身旁的树干上轻轻拍了拍,似乎示意索尔上去坐。   索尔回头向透出光亮的餐厅方向看了一眼,也不扭捏,转身抓住这棵树低矮处的枝丫,几个纵身就爬了上去,在女孩身边坐了下来。   坐下来以后他才发现这里的视野不错,越过领主府的围墙视线可以穿透很远,将新镇上繁华的夜景尽收眼底。   “你怎么看起来似乎有点喘气的样子?”索尔偏头顺口问了一声。   “我也是刚来不久,可能刚才爬树有些匆忙。”女孩抬头看着索尔解释了一句。   索尔倒也没怀疑她之前是否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心里突然想起了餐厅里那个女仆的怪异,又莫名幻想出一个提着裙摆的少女飞快绕路跑过花园,然后提前爬上小路尽头这棵树,在树上等着自己的一幕。   应该是我想多了吧,索尔想。   视线在她抬头的那一瞬转开,但下一刻索尔却猛然偏头盯着她的脸。   倒不是因为他认识这个少女,索尔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也不是因为她的样子多么吓人,相反,她很美丽,而且只是一眼就让索尔直接越过了惊艳到达了震惊的地步。   如果一定要把美丽划分层次的话,索尔所认识的所有异性里,真正到达惊艳级别的只有普蕾西娅一个人,剩下的瑞安娜、艾琳姐妹俩、克莉丝也只是各自有着各自的美丽和活力。   他从不相信世上有什么完美的人或物,但此刻看着眼前的少女,索尔脑海里掠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无可形容,然后是‘极致’这个词,最后又不情愿的换成了自己从来不信的‘完美’。   就像一幅传说级别的画,你如果没有亲眼见过,那你永远也想象不到,画不出来。   灰幕镇虽然只是个小地方,但索尔很确信自己的审美和周围众人不会有太大偏差。当然审美这种事毕竟是相对的,自己觉得完美,可能放大到整个大陆就未必能取悦所有人了。   在自己所接触到的知识里,他曾经听说传说中古王国历时期的美杜莎女王,光明历时期的光明教廷圣女和精灵族女王,都有着能引发国家战争的盛世容颜。   索尔没见过,自然也就谈不上信不信,但他现在觉得如果那种级别真的存在,或许也就是眼前这个少女的样子。修格斯如果见到这张脸,没准会原地死亡也说不定。   而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她出现在了这种边陲的蛮荒之地,就在领主府花园这个阴暗的角落里,反差太大。看着这张绝美的容颜,索尔没有感到丝毫惊喜,相反心底升起了浓浓的戒备。   一个女人太过美丽,如果她自己不具备强横的实力,那么不管她自己愿不愿意,终究会被卷进争夺的漩涡。就像一项品质精纯的奖品,只有真正的勇者才配获得。   那不是索尔能够和愿意参与的,必须远离。   短暂的失神后,索尔有些自嘲地偏头看向前方隐约的灯火,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被别人美到说不出话来的一天。   “你不去参加领主府的舞会吗?”看见索尔默然不语,女孩看着前方的夜景主动开口。   “我不会跳舞,就算去了,也只会像鸭子一样摇摆。”索尔漫不经心地应付了一句,心底的警戒在渐渐提升,但什么也不说就转头离开似乎太不礼貌了。   “你是谁?”索尔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可以叫我克蕾蒂。”女孩回答。   索尔抿了抿嘴,他提问的真正意思是你在领主府是什么身份地位,眼前这个少女穿着束腰褶皱纹的礼服长裙,从刺绣纹路和胸花坠饰看来肯定不会是女仆这个级别。   他一时有些无法判断,但也没有追问,毕竟那样有些咄咄逼人了。   “你认识我?”索尔接下来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   “要说认识的话,应该说单方面吧,实际上我曾经偷看过你。”克蕾蒂突然说道。   偷看?索尔一脸怪异地体会着这个词,突然有一种极致的荒诞感,仿佛自己突然间变成了一只在荒野里跳舞的猴子,一直被暗处的某道视线所笼罩。   可是自己那挂满蜘蛛网的人生,又有什么值得偷看的呢?   “就在修道院耳室门前那根古老的立柱后面,有几次我就躲在那里,看你默默地劈柴、打水,看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   “其实最初注意到你的缘由并不复杂。”   “有一次我去修道院参加家族祭祀,正百无聊赖间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向地下室摸去,我心想那下边只有一间杂物室和一间地下藏书室吧,你到底是去做什么呢?”   “从那以后,不知何时我开始下意识的在意你,比如在后院,某个你本该出现的场合你不在,感觉就像一副有残缺的画一样。”   “然后我就会下意识的到处寻找你,直到看到你独自一人默默抱着膝盖缩在某个角落里,我心里就会觉得这下正常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叙述中的克蕾蒂突然捂着嘴轻笑起来。   “当然我也见过你被其他几个大男孩按在地上,脸被踩进泥土里,很狼狈的样子。”   索尔本来还在半信半疑地听着,渐渐的脸越来越黑。   “看来你似乎喜欢把别人的窘境当成笑话来讲,而且乐在其中。”   “鬼祟?独自抱着膝盖?被踩脸?好吧,就算你真的偷看了我,为什么你就不能记住那些好一点的事,非要揪着我的糗事不放呢?一定要这么刻薄吗?”索尔脸颊抽搐着。   “谁叫你那么可恶呢?”克蕾蒂皱了皱鼻子。   “我可恶?我都被踩进泥土里了好不好?”索尔有些哭笑不得。   克蕾蒂转头凝视着索尔突然一脸玩味地说道:   “毕竟,你曾经威胁过我,要把我永远留在黑暗里。”   “留在黑暗里……,等等,是你!?”索尔像是被闪电劈了一下般震惊道。   有段时间他曾经发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某个人偶尔会光顾修道院的地下藏书室,因为担心这人把自己喜爱的书籍偷走,所以索尔留下过一张威胁的字条,但后来他却始终没有找出那个人。   克蕾蒂表情揶揄地看着索尔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冷漠是你脸上一成不变的风景,可你今天已经震惊两次了。后来我还发现有几本书不见了,《来自荒野的风》、《另一种人性》、《论矮人饲养巨龙的可能性》,请问它们都去哪里了?”   面对克蕾蒂的质疑索尔有些不自在地偏开头耸了耸肩。   “我一直没有把你找出来,所以我想来想去,怕书被别人偷走最好的方法就是我提前偷走它。换句话说,害怕别人自私的最好方法就是比别人更自私。”   克蕾蒂露出了一抹调皮的笑容。   “虽然你说的听起来有些道理,但是很遗憾,我已经把无耻这一条添加进你的特质里了。” 第74章 在树上(二)   看着克蕾蒂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的美丽笑容,索尔不得不承认,美貌达到了一定程度的确自带杀伤力。   再想想两人都曾经独自挤在修道院那狭小的地下藏书室里,翻看那些灰尘弥漫的古老书籍,似乎无形中又在索尔心里增加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然而这些都没什么用,在索尔人生的优先排序里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再美丽的女人也无法改变这个顺序。   就在刚才克蕾蒂不经意间提到‘家族祭祀’四个字的时候,索尔对对方的身份大致已经有了头绪,心中的戒备也随之提升到了最顶点。   “所以,你是贝莎?亚格林顿的姐姐?”索尔看着克蕾蒂,目光回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漠然。   “不,实际上我是她的妹妹,虽然她只是比我大几天而已。”克蕾蒂脸上的笑容依然动人。   得到答案的索尔和克蕾蒂沉默着对视了片刻,然后索尔伸手在树干上一撑,整个人已经果断跳下,落在了树下的地面上。   他虽然对于领主了解得不多,但对于领主家族内部的成员构成还是大致听说过。   萨维恩领主有三位夫人,六个儿女。   领主继承权据说落在了次子费斯身上,只不过修格斯那边的零散情报说费斯如今已经离开这片领地,到相邻领地的魔法公会分部参加新一轮魔法师试炼去了。   费斯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下面是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贝莎?亚格林顿是领主的小女儿,也是费斯唯一的妹妹,索尔今夜已经在宴席的主座上见过。   这意味着眼前的克蕾蒂很可能在说谎,而谎言的作用通常用于掩盖某些不为人知的目的,这让索尔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他只想平安完成这趟短期旅行,而不想卷入任何麻烦。   在宴席上承受点同龄人的恶意那种事根本无关痛痒,但眼前的克蕾蒂却让索尔感觉到了自己无法招架的危险。   就算克蕾蒂说得是真话,她真的是贝莎的妹妹。   领主突然冒出来一个从未听说过的第七个女儿,那么显然她可能是私生女。既然这个消息从未对外公布过,整件事无疑是领主府上的密辛,必定更危险。   所以索尔果断选择离开。   站在树下,索尔保持着最后的礼貌抬头看向树上的少女。   “你很美丽,至少是我有限的人生阅历里所见过最美的女孩,但这种出挑的美丽很可能让你自己置身于危险。看在我们曾一起站在古老书架后翻阅那些陈年旧事的份上,我衷心希望你照顾好自己。”   “我不知道你安排女仆把我指引到花园里有什么目的,我也不想知道。”   “如果只是为了一场以叙旧为主的会面,那么我很荣幸。但如果你是想让我为你做什么事情,那么我只能提前说声抱歉了,我帮不了你。”   “因为我人生的优先排序永远是生存第一,个人实力第二,我会远离一切我无法负担的危险,绝不会本末倒置。”   “我不是什么实力卓绝的杀手或者靠一些危险任务过活的佣兵,我也没有那些能力。我只是个自身难保的孤儿,仅有一条卑微的性命,能力刚好够我自己活下去而已。   “而这种活下去是有前提的,就是不要做自己能力以外的事情。”   “最后,和你聊天很愉快,但现在夜色深沉,该睡觉了,愿你甜美入梦。”   说完,索尔不再停留,向花园右侧的客房方向迈出了脚步。   真是个比老鼠还警惕的家伙。   在索尔看不见的地方,独自坐在树上的克蕾蒂注视着索尔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哈~呜,好久没有见到梅丽莎修女了,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克蕾蒂伸展双臂,略显丰满的身躯挺起一个优美的幅度,对着索尔快要消失的背影打了个哈欠。   正在迈步的索尔内心突然暴跳了一下,猛然回头看向克蕾蒂。   对于自己这瞬间的反应索尔心里很不满意,其实头转到一半他就后悔了,这虽然是一种本能,但自己还是显得过于迅速激烈了。   盗贼的伪装术里提到过,通常的伪装大致分为两种。   一种是通过改变外在穿着和容貌来实现伪装的目的,让你变成另一个人。   第二种最难,被称为人性的伪装。你还是你,但不论你身处任何环境,你都要记得运用不变或者相反的表情来掩盖你的真实想法和目的,让别人看不清甚至曲解你的本意。   伪装术里还曾经不厌其烦的反复强调过。   当某些局面突然来临,即使瞬间便将你拉入劣势,你仍然应该保持镇定,以确保你的角色能继续扮演下去。即便接下来要面对的是被人识破伪装后的战斗,镇定,也能让你更从容地应对。   这些都是一本盗贼手札上的内容,当这本手札从旧书堆里被找出来的那一刻,索尔就倾注了自己很大的热情,但现在看来,自己的实践运用还远远需要磨练。   不过既然彼此都是聪明人,似乎也没有虚与委蛇的必要,克蕾蒂这句话无疑是她扔出的最后一个筹码,或者说一种威胁。   在自己即将离开的时候突然提起已经被干掉的梅丽莎,这意味着自己和修格斯动手的时候可能暴露了,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视线掠过四周,迅速在幽静的花园里扫了一圈,然后索尔用比下落时更快的速度重新窜上了树干。   一把搂紧了笑容依旧的克蕾蒂,索尔的手下意识摸向了自己腰袢,但突然想起随身的匕首已经被领主府的守卫扣留了。   两人的额头贴在了一起,从远处看就像坐在树上侧身亲吻的相爱男女。   紧贴着索尔锋利危险的目光,克蕾蒂纤细秀丽的眉毛挑了挑,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如果你想要我的话,我可以陪你,现在,或者今夜,我可以和你度过一个温馨的夜晚。今后你也可以随时来找我,任何时候都可以在我身上享受到甜美结合。”   “当然,我的贞洁还在,我也不是什么随便的女孩子。只不过在我人生的优先排序里自由是第一位的,所以我的身体也可以作为报酬的一部分。”   索尔抵着她的额头笑了起来。   “不论你需要我做什么,你怎么确保我在占有你之后会履行所谓的诺言?”   “没关系的,这世界上任何事随时都处于变化之中。如果你那样做了,我会把我所知的所有关于你的秘密公诸于世,同时调集我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毁了你,希望你已经做好逃出宗教审判所通缉的准备。”   说完,克蕾蒂轻轻扭动脑袋,挂着甜美笑容的精致唇瓣在索尔唇上一蹭而过,留下短瞬间惊心动魄的触感。   嗅着她身上静谧的芳草香味,索尔一瞬间有些恍惚,赶忙将她抖开,目光重新看向前方的小镇夜景。   两人回到了最初闲聊时的样子,并排坐在一起,克蕾蒂晃动着自己光洁的小腿,将裙摆踢得时而轻轻晃动。   “刚才你吓到我了,我那天正好在静室里祈祷,嗯,应该说正在代表家族发呆。听见梅丽莎的说话声后我好奇地打开门,然后目睹了墓地里修女长投入诸神怀抱的整个过程。”   “我无意激怒你,之所以此刻突然冒失地说出来,是因为我很心急。”   “你现在可不像被吓到或者心急的样子。”索尔偏头揶揄了一句。   “其实看到你杀了梅丽莎之后,等最初的惊吓过去,我竟然还有点莫名的兴奋。”   索尔脸庞有些僵硬。   “杀人的是我,所有风险和后果的承担者也是我,你兴奋什么?”   “那至少说明你是个有胆色可以依赖的人,毕竟那一幕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必了,我衷心地希望你能忘记我,忘掉这些事,就像忘了某夜飞过你耳畔的小虫子。”索尔一脸无奈地回答。 第75章 在树上(三)   事情有些辣手了,在领主府干掉克蕾蒂显然不太可能,不然事态直接就会走向自己无法预知的方向,索尔暗自思索着。   似乎看出了索尔的顾虑,克蕾蒂继续摇晃着小腿。   “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可是你握着我的把柄,并且威胁了我,谈话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所以我们没法好好谈了。”索尔试探着。   “你毕竟是男孩子,不要那么小气嘛。虽然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但我保证自己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不论是替你保守秘密还是……成为你的助手。”克蕾蒂俏皮地向索尔眨了眨眼睛。   看着她绝美的容貌,还有那头耀眼及腰的金色长发在微风里飞扬,索尔突然下意识开口。   “你是精灵族?”   克蕾蒂抬手将脸侧的秀发别到耳后,亮出她和人类没什么区别的耳朵。   “想不到这你都能看出来,我明明没有尖耳朵。不过我母亲的确是精灵族,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落在了萨维恩手里。然后我出生在这片领地,在我出生不久后我的母亲就去世了。”   “精灵族不是据说寿命都很悠久吗?”索尔有些疑惑。   “那是指自然生长的范畴,如果受了过重的创伤或者身染重病,其实和人类没有区别。所以,我有一半的精灵血统,说好听点我是个半精灵或者混血精灵,但其实我只是个杂种而已。”   听着她低落的语气索尔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接上话,只能偏开视线。   既然躲不掉,那就切入主题吧。   “那么说说吧,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像我刚才提到的那样,我想要你帮我获得自由。”   “自由,那可是世界上最贵的东西。”索尔凝视着前方的灯火说道。   “不,世界上最贵的东西是内心的平静,当然如果你活得不自由,你也平静不了。”   索尔偏头扬了扬下巴。   “具体点,怎么个自由法?”   “在我十三岁的某天夜里,我的父亲,也就是你们说的萨维恩领主爬上了我的床,然后我用几个火球赶跑了他。”   亲生父亲爬上女儿的床……,索尔眼角抖了抖,虽然他从许多书本里早已见识过贵族们的污秽生活,但亲耳听到一时还是有点不适应。   “等等,你说火球?你是魔法师?”索尔突然反应过来。   “不是,我并不具备多少战斗能力,我只继承了母亲的容貌和少量的魔法力量。从十岁开始我就经常跟随大鉴定师丹佛先生学习,有幸学会了几个低级咒文。”   “你说你用几个低级火球就赶走了你三阶剑士的父亲?”索尔有些难以置信。   “确切地说,不是赶走,火球的杀伤力很有限,但动静很大。”   “那夜惊醒了很多人,他的夫人和儿女们纷纷前来围观,当时他的几个儿子们似乎正在争夺领主继承权的归属。不知道是出于领主的体面,还是别的什么引起了他的顾忌,所以暂时放过了我。”   “现在的我一边要防备他还要终日面对后母们的秽言恶语,我是不是很可怜?”克蕾蒂用幽怨哀伤的目光盯着索尔。   索尔挤出一抹苦笑,无奈地耸耸肩。   “可是就算你和我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我目前的实力顶多也就能赶跑几只野狗,我还是靠混在贝莎的护卫队里才能来到新镇。而且你肯定知道,刚才在餐宴上我被一个热血青年说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克蕾蒂脸上又出现了那抹狡黠的笑容。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其实我远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一点小挫折算什么。你胸中有海浪翻滚,又怎么会在意几条小河的流向呢。”   “以前的你或许生活得有些艰难,年幼时总有很多事情无能为力。”   “不过我的厨娘已经从你的好友修格斯那里听说,不久前你在决斗中战胜了铁匠之子洛顿,而且你们还成为了好朋友,一起进入荒野冒险。据说你还开始饲养一种名为颅鼠的小动物,正在向一阶迈进。”   厨娘?听说?索尔脸色发黑,修格斯那个蠢货,在异性面前真是毫无智慧可言。   克蕾蒂温柔地伸出手捧住索尔的脸庞。   “我很高兴你有了新的朋友和自己的队伍,所以我希望你能带我离开这片领地。”   “领主府上并不是没有实力过硬的人,可我永远不会信任他们。但你不一样,毕竟我们年龄相仿,彼此还有着两小无猜的感情。”   索尔眼睛瞪了瞪,两小无猜的感情?你可能对这个词有什么误会吧?   就凭你抱着看糗事的心情悄悄偷看过我几次?   这真是……太无猜了。   过了片刻,克蕾蒂收起玩笑的心态。   “最近,萨维恩似乎找到了对付我的新方法,他把我的婚姻问题放上了家族桌面。我不知道他想用来交换什么,但不难预见我悲哀的生活即将开始。”   “对于普通人而言婚姻也许就只是婚姻而已,但婚姻的作用除了解决欲望,繁衍后代外,还能让家族与家族,种族与种族,国家与国之间的联系更紧密。”   “什么时候会定局?”索尔问。   克蕾蒂摇了摇头。   “你知道的,弱小的我在家族里不会有什么反抗的力量。领地里的适婚年龄最小十四最大十八,我不久前才过了成人礼,现在年龄只是刚好踩线,”   “不过目前家族里已经有了些风声,乐观估计的话也许还有两年,最晚也绝不会超过两年,时间真的不多了。”   “所以,你会帮助我带我离开吗?”克蕾蒂的神色突然变得无比郑重,又有些哀求。   索尔和她对视片刻,偏头离开了克蕾蒂的视线。   “我想一想吧。”索尔最终说了一句。   “好,你每次来新镇都要穿过荒野,你要小心一点。我会让女仆在围墙边缘放下一根绳子,你只要沿着领主府正门右手边数到第十六和第十七棵树之间,就能找到。”   “那个地段没什么灯火,应该很安全。进来后你还要躲开巡逻的守卫,沿着小路一直向前翻过尽头的矮墙就能到达我们现在所在的这里。”   “每个月的第二周和第四周的星坠日,我都会坐在这里等你。”   也许是说得有些累了,克蕾蒂偏头靠在索尔肩上,眼眶有些发红,语气黯然地低语道:   “其实逃离婚姻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我想逃离的很多,逃离这个家族,逃离目前的生活,逃离这身不由己的人生。”   “我……其实很孤独,周围甚至都没人能陪我说说话。我很想念我的母亲,如果不是靠着那份怀念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到今天,我现在每天都活在绝望里……”   索尔注视着前方的灯火漠然说道:   “绝望?不,还不到。”   “在我看来,只有那种用一生去苦心营造的属于自己的渺小幸福,下一刻却瞬间在你面前崩散坠落,只剩下你众叛亲离,孓然一身,一无所有。”   “更悲哀的是接下来你发现时光已经不再眷顾你,只留下一具垂垂老矣的腐朽之躯。”   “不再有重头再来,不再有一切可能。”   “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安静里,索尔突然意识到这些沉重的东西似乎没有丝毫安慰的作用,还会起反效果,他只能又再次开口。   “我是一个真正的孤儿,连名字都是从墓碑上捡来的,也从未去打探过我的父母是否还活着,他们是谁。”   “说起来你也许不信,我对那些和睦的家庭并没有太多的羡慕。其实比起那些把儿子赶出家门把女儿卖作妓?女的家庭,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我不太会安慰人,所以我想如果我把我更惨这件事说给你听,也许你会好过些。”   克蕾蒂觉得索尔平静的语气后面似乎藏着深深的哀伤,让她莫名有些心疼。   这种心疼或许无关于感情,只是因为乍然听见了一件悲伤的事情。   克蕾蒂坐起身,扯过索尔的外套袖子埋脸蹭了蹭,然后美丽的大眼睛闪了闪。   “可是我从来不屑于从别人身上找平衡。”   “好吧,我勉强相信你。”索尔微微笑了笑。   被索尔这一打岔,克蕾蒂觉得自己原本的悲伤突然跑掉了,她有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唔~的确该睡觉了,睡眠是女人的第二生命,我会努力睡觉,为你而美丽。”   索尔嘴角抽搐了两下,赶紧劝告道:   “不必了,你已经得美丽让人颤抖了,如果你今后能够彪悍地活,我想我会更欣慰。”   “你做梦,我会一直美丽下去,不会给你抛弃我的理由。”   “……” 第76章 黎明时分   索尔回到客房的时候,修格斯那家伙居然还没有回来,看来他和克蕾蒂的厨娘聊得不错。如果他今晚敢留在厨娘那里过夜,回去就立刻向蔻维尔告发他,索尔在心里愉快地做出了决定。   在床边坐下,索尔习惯性的想翻出自己的长剑来仔细擦拟一下,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擦拟的过程能让他更加专注于自己的思考。   左右四顾后才想起被扣留的武器要等到离开时才能领回来,索尔倒在床上枕着双臂,看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这一夜其实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但索尔却觉得过了很久,无疑花园里那个自称克蕾蒂的少女给自己留下了及其深刻的印象。   索尔清楚地记得自己翻身上树后,第一眼看到克蕾蒂美丽容貌时的深深震撼。   她就像一个贸然出现的暗夜精灵,虽然坐在无光的阴暗里,但那一刻,仿佛这世间所有的光明都眷顾在她的身上,带给索尔一种极不真实的恍惚感。   后面的整场谈话,他自始至终也没看清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子,因为他把她的喜悦、哀伤、狡黠、调皮,甚至性感妩媚全都看了一遍。   特质太多,以至于索尔反而无法判断出她真正的样子,也许这些全都是,也许全都不是,但至少她肯定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柔弱。   至于克蕾蒂所说的悲惨故事,或许是真的,或许有一部分是真的,也或者那就只是个故事而已。   听到她的需求后索尔倒是无形中松了口气,至少不是让他去暗杀领主之类异想天开的事情。不过索尔从来都不喜欢受到威胁,我出于本心愿意帮你是我的事,但你动用手段逼我帮你就是另一件事了。   他很清楚克蕾蒂的威胁并不像艾琳那样只是个自我保护的小玩笑,一些事情只要她想,是的确有可能做到的,毕竟领主那么大的权势放在这里。   有些麻烦啊!   不过想想克蕾蒂所说的婚期还有段时间,自己手上也还有一些乱事纠缠,一两年吗?世道那么艰难,等我能活到那时候再说吧。   承诺肯定是不可能给的,把这件事情随意放在心里倒是没什么压力,反正到时候要是有了变数,找个机会悄悄离开走人就行了,   想到这里,索尔不再纠结,简单的洗漱后,熄灯入梦。   修格斯那家伙似乎回来的很晚,半夜索尔恍惚间被吵醒,听到喋喋不休的修格斯似乎还想拉着他畅聊一番,留给修格斯一个后脑勺后,周围终于渐渐安静。   第二天索尔醒来的很早,推了推修格斯,只得到几声呢喃的梦呓。   着装完毕后,索尔点起油灯,倾斜陶罐往铜盆里注入清水,一番洗漱后整个世界都清爽了。   “嗵~嗵”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索尔以为是领主府的仆人,打开门看见瑞安娜站在那里,接着克莉丝也冒出了脑袋。   她们是来辞行的,实际上昨晚的晚宴后这次的邀请差不多就算结束了,各家族子女为了表达对贝莎小姐盛情邀请的感激,也纷纷在领主府上留宿了一晚。   不过今天她们都要离开了,像瑞安娜之类在本镇有着产业倒是不担心回程的问题,没有产业的也总有三两好友,跟随好友家的商队回去就行。   知道索尔和修格斯没有稳定的回程渠道,瑞安娜特意过来打个招呼,问两人需不需要跟随她的家族商队一起回去,反正大家也住在一个镇上。   索尔想了想还是婉拒了瑞安娜的好意,昨夜已经受到了别人的帮助,不好意思再次麻烦别人,而且索尔自己也还没有完成在镇上采购一番的预订计划。   昨夜在宴席上瑞安娜和克莉丝都曾站出来为自己说话,你自己需不需要帮助是一回事,至于别人做了你领不领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索尔此时正好对昨夜的声援表达了一番谢意。   “想不到你也起得那么早,我还以为我们突袭过来会看到你们没穿衣服的样子呢。”瑞安娜对索尔的致谢轻轻摆了摆手,然后调皮地岔开了话题。   “你们想看?那实在太简单了。”索尔说着话突然退后两步,拉住床上的毛毯一角用力一扯,面朝墙壁的修格斯正弓着身体睡得很安详,只是一整个光溜溜的屁股突然暴露了出来。   “哐当~”修格斯的身体猛然一震,装睡肯定不可能了,他瞬间化为一道残影,很敬业的向众人解释了什么是盗贼的极致速度,只是下脚时不小心踩翻了地面上洗漱的水盆。   “呀~!”猝不及防的瑞安娜和克莉丝没想到索尔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两人瞬间脸色飘红,刚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就看见修格斯已经用枕头捂住了要害部位,站在索尔身边,正一脸从容地打着招呼。   “扑哧~”看着地面上还在打转的水盆,两个脸红的少女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她们离开以后,修格斯扯住索尔的衣襟大力摇晃着。   “毫无人性的畜生啊!你毁了我光辉高大的形象,拔剑吧,今天只有一个人能活。”   “形象这种东西既然能毁掉,自然也能再建立。你应该把今天当做一个新的起点,时刻鞭策自己。”索尔从容地挣开。   最近入夏了,天气逐渐炎热。修格斯这家伙不知道何时喜欢上了裸?睡,还喜欢半夜往别人身上爬,可把索尔恶心坏了,所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强行帮修格斯改正这个恶习。   “动作快点,今天去集市上好好逛一逛。”索尔催促道。   “哈~你先去吧,我得再睡会,稍后我先去联系好回去的商队后再到集市上和你汇合,今天离开的话我们还能省一笔旅馆钱。”修格斯打着哈欠,毛毯一掀,将枕头夹在胯间又滚了进去。   想想自己昨夜曾经靠过那个枕头,索尔一脸恶寒地赶忙逃走。   这片大陆的白天和夜晚虽然没什么区别,但人们还是保留着光明历时期沿袭下来的作息时间,也算是传统的一部分。   此时应该黎明刚至,整个领主府还没多少人活动。   索尔在仆人的引领下来到了正门,在守卫处领取自己的随身物品。   下意识的,他回头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某个金发的暗夜精灵在默默注视自己。   在心里默默道别后,索尔让仆人向贝莎小姐代为转达自己的辞行,至于亲自当面说什么的,还是不必了。礼不礼貌索尔并不在意,反正也只是这一次。   “你明明救过她的命的,不过还是要谢谢我那个刻薄的姐姐,让我能以最美丽的姿态见到你。”昨夜克蕾蒂在树上如是说。   走出领主府的大门,索尔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此刻街面上行人寥寥,灯火零散,他准备先找个人打听下集市的方向,也不知道集市开了没有。   刚走了几步,看见克莉丝正站在前方的交叉路口左顾右盼,像只迷路的猫咪。   “你们不是走了吗?你在这里做什么?”索尔走上前打了个招呼。   “我不回灰幕镇了,要到奈尔斯领地去。今天本来准备和瑞安娜逛一逛新镇的集市,可那个狠心的家伙说要去自家店铺上看一看,就把我扔在这里了。”克莉丝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片大陆上的许多领地通常以领主名字命名,也有少数还保留着旧时男爵领公爵领之类的称呼。   索尔对克莉丝并不是太了解,旅途里闲聊过几句,只知道她是安德瑞尔家族的人。   她的家族生意规模似乎比瑞安娜还要大一些,毕竟瑞安娜家族的生意只是覆盖了萨维恩领地的各个小镇,但克莉丝的家族却是跨越了好几个领地。   克莉丝穿着一身奶黄色的修身连衣长裙,上面应该是露出小部分肩膀和手臂的那种,只不过被上身罩着的一件纱质的女式坎肩遮住了,光洁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   她有着不输于瑞安娜的容貌,只是看起来比瑞安娜显得娇小一些。酒红色的发质在脑后简单的束成一束马尾,那似乎不是贵族间常见的发型,不过却将少女的活力散发到了极致。   “你一个女孩子逛集市不太安全吧。”索尔顺口说了一句。   “所以,你会保护我的是吗?”克莉丝扬起精致的面容,视线却盯在索尔背后的长剑上。   “好吧,反正我也正准备离开前逛逛集市的,不过……我可能保护不了你太久。”   “走吧走吧,我们都起早了,本来应该在领主府上享用一顿早餐的。刚才我问过了,集市还有一会才会开,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面包店很美味,我们先去那。”克莉丝拽着索尔的手臂开始了拖行。 第77章 热闹的集市   在面包店里坐下,烤炉的热气轻易地驱散了清晨的微凉。   很快两份牛奶甜汤和一篮夹心面包就端了上来,烤得金黄喷香的面包整齐的排列在浅口的藤篮里,每个面包下面还贴心的放着一个木制小托盘。   克莉丝一路吵着要来这家店,据她说这家店的特色美味就是夹心面包。   索尔伸出指头勾住小托盘,很有兴趣地将一个面包拽到自己面前,很快就搞清了为什么要叫做夹心面包。   这些面包并不像普通烤面包那样方正拱顶,每个的体量小了很多,既保持了一种外观的小巧精致感,又不会让客人随便一两个就吃饱匆匆结束用餐。   而且每个面包都从中间被剖开,在缝隙里加入了一些花样。   索尔拿起来咬了一口,嗯,味道的确不错。面包的底味微甜,夹入了蔬菜和微微熏烤过的嫩肉,表面还淋着酸甜味的酱汁,让人食欲大开。   对面的克莉丝优雅的端着托盘,低着头像松鼠一样小口的啃着,脑袋后的马尾一晃一晃的。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做出这样的美味。”克莉丝吃完一个后突然感慨起来。   “工序上看应该不难,先烤面包再加馅料,最后淋酱汁,而美味的最大原因就在于酱汁。怎么,你对厨艺感兴趣?”索尔饶有兴致地问。   “算是吧,不久前我还亲自下厨为瑞安娜做过一餐。”   “那一定很美味吧?”索尔很是钦佩,他的野式厨艺顶多算是刚刚起步。   听到索尔的问话,克莉丝突然低下头,有些脸红地小声说。   “可能只是一般吧,瑞安娜吃完突然捂着肚子在地板上滚来滚去,不时还在地板上捶打几下。”   一般?你确定那不是毒药?索尔嘴角有些抽搐。   “那你都使用了些什么食材?”索尔很好奇。   “就一些很普通的,平常别人不太爱吃的我都放了一些,然后炖了一大锅,我觉得这么多难吃的东西混在一起也许就会变得美味起来也说不定。”克莉丝的表情很是认真。   索尔点着头,莫名地觉得很有道理,并在心里为瑞安娜能活下来而感慨不已。   篮子里的小面包逐渐减少,记不清总数是单数还是双数了,剩下最后一个的时候,索尔和克莉丝同时伸手按住了托盘的一边。   “放开你的手,你是男孩子要谦让女孩,如果你不放,我就会变成幽灵趁你睡觉的时候飘在天花板上狠狠地一直瞪着你。”克莉丝抬起精致的小脸盯着索尔说了一通道理和威胁。   索尔一脸好笑地想象了一下,竟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惊悚感,于是他果断把头转向一边。   “你怎么来了?”   克莉丝疑惑地跟着索尔扭头看去,但她谁也没看见,又不明所以地转回头来,突然发现最后一个面包上出现了一个牙印。   “我一不小心咬了一口,已经吃过了,沾了许多口水,所以……不好意思了。”索尔一脸憨厚的笑容,向最后一个面包伸出手去。   可恶的家伙!   克莉丝眼里掠过一抹凶光,飞快出手抢走面包,在索尔震惊的目光里一番撕咬后吞了下去。   “你还真是……厉害!”索尔表情有些呆滞。   “哼!付钱吧,本来我打算请你的,但你不绅士的行为让你失去了这个机会。”克莉丝从座椅上站起身抖了抖裙摆,留给索尔一个骄傲的背影,马尾飞扬。   索尔哭笑不得地掏钱付账,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再想想她昨天宴席上为自己拍着桌子仗义执言的样子,这反差真是难以把握。   很多时候索尔都觉得女孩子们就像古老深奥的谜题,即使以自己卓绝的智慧也难以破解一二。   走在集市的街面上,行人已经往来熙攘,不过还没到集市最热闹的时候。   克莉丝不时拽着索尔在一些奇怪的摊贩前停下来,有各种兽骨制作的附身符,还有号称能复制龙眼宝石的短柄魔镜,某一处索尔甚至听到有人在兜售世界树的种子。   还好克莉丝很聪明,只是单纯好奇罢了,每每有新发现她都会拉着索尔上去围观一番。   “你想买什么?”克莉丝用肩膀拱了拱索尔。   索尔向路边一间挂着魔法杖牌子的店铺挑了挑下巴。   这家店有些奇怪,紫色布幔向两边分开,地面有着两级半弧型台阶,华丽的地毯拾级而下,台阶上有一个精致的镂纹木架,木架上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如果不是按照洛顿的提示看到门徽上的魔法杖,索尔还以为来到了什么占卜的地方。   店里的货物或挂或陈列也算种类繁杂,索尔大致扫了一眼,然后拿起了一本魔法书一样的东西。   “客人眼光真是不错,这是我们新到的魔法图鉴。”一个有些上了年纪却很有气质的年老女士迎了上来。   “请问有什么用?”索尔问了声。   店主详细的介绍道:   “前面的这些图片都是在黑暗荒野里比较活跃而且常见的魔兽,它们的大致出没区域、生活习性、弱点、实力和战斗技巧,每一种魔兽在图片上都有着针对性的详细介绍。”   “遇见敌人时图册还会自动锁定敌人,你只要翻开就能最快速的浏览到相关信息,当然如果没有登记在册的魔兽是毫无信息的。”   “基本上图鉴算是免费,真正收费的是后面这些空白的卡片。每当你冒险时遇到新出现的魔兽,你只要从图册里抽出一张卡撕开,它就会自行记录该魔兽的相关信息。”   “不用战胜敌人,只要遇见并且在有效范围内魔法图片就会自行生效。如果你冒险中遇到一些稀有强大从未出现过的魔兽,它的图片带到各大主城还可以得到不菲的赏金。”   “这本图鉴目前是整个大陆同步的,一段时间后你可以到魔法师公会任何一个分部进行信息共享,这意味着哪怕是别的冒险者所贡献的新图片,你也能及时而无偿的获得相关信息。”   索尔轻轻地抚摸着图册封面精美的纹路,他很清楚这显然是一件好东西。   虽然荒野里的敌人具备着流动性,但突然遭遇某种强敌,图片上的信息也许能救命都有可能。而且听起来这东西只要不遗失再爱护一些,就可以用很久的样子。   “五十银狼,对应每本图册后面的五十张空白卡片。”   索尔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自己带着六十银狼倒是可以买一本,但其它货品可能就要错过了,想不到魔法物品那么贵,还是再看看吧。   “不喜欢吗?”克莉丝探着身子表情有些疑惑,对于这些冒险的东西她不是太懂。虽然看着索尔爱不释手的样子,她也摸不清是不是索尔有着别的打算。   “我暂时应该用不到,再看看吧。”索尔随口解释了一句。 第78章 人海之中   火球术、寒冰箭、地岩刺、鹰眼、照明术,店内的货物以卷轴类的消耗品居多。墙壁上挂着各种材质的魔杖,不过这些都和索尔没什么关系。   魔咒类的似乎很少只有两种,一种是索尔所知的鲜血魔咒,一种是干涸魔咒,据说在沼泽里使用可以改变一定范围内的地形,把沼泽变为坚硬的土地。   严格说来这些卷轴和魔咒都能为战斗带来一定的助益,但索尔并不准备培养自己的依赖性,最终只按预定计划要了一个鲜血魔咒和两个小型的魔法沙漏。   准备付账的时候克莉丝突然按住索尔的手臂。   “这种东西你想要我可以送给你两个啊,我家店面里就有。”克莉丝扬起白皙的手臂晃了晃,手腕上系着一个更小巧的沙漏,不仔细看索尔还以为是一串精致的手链。   索尔将银币递给店主,然后低头凑近克莉丝耳边。   “从你抢走我最后一个面包那一刻我就已经看穿了,你其实就是个小~气~鬼。”   突然贴近耳畔的温热和轻语让克莉丝像猫咪一样缩了下脖子,精致的小脸红了一片,等她反应过来索尔所说的内容,纤细的眉毛又马上竖了起来,整个人顿时凶光四射。   可惜索尔并没有和她对峙的意思,已经汇入街面的人流里了。   克莉丝只能追上去一把扯住索尔的袖子。   “等等,你买东西不讲价的吗?”   “我怎么可能让一个小气鬼看见我斤斤计较的样子。”   索尔撇撇嘴,头一偏,终于及时骄傲了一次,留下原地跺脚的克莉丝。   “旅途里还不觉得,但现在越是了解你我就越发现你是个无比可恶的家伙。”克莉丝忿忿地走在索尔身边。   “不要试着了解我,这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随着了解的深入,当某天你发现没我不行可我却只把你当成只小宠物的时候,你会伤心的。”索尔语气从容的东张西望着。   “你……不要脸!”克莉丝攥紧两个小拳头竖在胸前,嘟着嘴发出了一记精神诅咒。   “脸?我和修格斯好不容易活到今天,我们总结出来最深刻的一条生存哲理就是,除了脸不要,什么都要,除了粪不吃,什么都吃。”索尔招架得很从容。   “无耻!”   “让赞美来得再猛烈些吧。”   克莉丝震惊了,从小到大在吵架这一块她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对手,可是今天面对索尔这块裹满青苔的滚石,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   走了几步,索尔发现身边的克莉丝突然不再吵闹,面前被四个男人堵住了去路。   “有事?”索尔抱着手向四人问道。   四人当中为首的似乎是一个少年,头发整齐地梳理过,身上名贵的穿着透露着不菲的身份。三个护卫模样的人跟在少年身侧,估计最少也是一阶。这就很麻烦了,索尔想。   当中的少年上前一步,看都没看索尔,只是盯着缩在索尔身后的克莉丝。   “哟,美丽的克莉丝小姐,怎么才一段时间不见就那么生分了?这个脏兮兮的小杂毛是你新找的小情人吗?”   “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也请你珍惜两家最后的一点交情,不要侮辱我的朋友。”克莉丝神情冷峻地从索尔身后站出来,语气隐含愤怒。   “家族交情?小贱人,过了几年装模做样的贵妇生活,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口出恶语的少年话音刚落,整个人突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三个护卫也下意识抬手按住了腰袢的长剑,因为他们看见抱着手的索尔突然对他们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   索尔左右转头看了看,像是在寻找什么,片刻后在人群里找出一个农夫模样的人。   他走上去搂住对方肩膀交头接耳了几句,还回头指了指堵路的四人,片刻后那农夫神色匆匆地离开了,走出一段路后还表情奇怪地回头向这边看了一眼。   等那个农夫汇入人海之中,索尔才抱着手缓缓走回来。   “克莉丝小姐是我们兄弟会尊贵的客人,我不在乎你们身后是什么狗屁家族,希望你们已经做好了和二十个兄弟会成员干一架的准备,今天你们四条杂鱼要是能活着离开新镇,我就跪在你们面前唱圣歌。”   索尔扬着下巴,一脸不屑地看着堵路的四个人,像在看四个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死人。   领头的少年神色惊疑不定,退回护卫身边,一名护卫神情有些凝重的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少年一指索尔,连狠话都没放就和护卫们转身离开了。   “扑哧~我又看到了你无赖的一面。”对方刚一离开,克莉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就像解冻的鲜花一样明媚。   克莉丝看得很清楚,刚才索尔突然搂住那个农夫悄悄塞给对方一银币,虽然不知道索尔和对方说了什么,但克莉丝大致能猜到。   “为什么要说‘又’?不要再赞美我了。”索尔一脸平淡。   “那万一没吓住他们怎么办?”克莉丝陡然反应过来。   “那我只能果断逃走把你留给他们,对面至少三个一阶好不好,我已经尽力了。”索尔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   “噗~”克莉丝扬起小拳头在他手臂上锤了一下。   沉默着走了一段,克莉丝语气有些低落地开口。   “谢谢你保护了我。那个人叫鲁昂,曾经是我的联姻对象,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两个家族也算世交。可是长大后他变了,变得势利而狭隘,一些情分慢慢地就淡了。这种心情……你能理解吧?”   “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记得我小时候曾经看过一本书,还为了书里的男主角没有和女主角在一起而郁郁不平,对他们彼此的选择揪心不已。”   “等我长大后,自己成为当事人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是那种人。”索尔微微笑了笑,平静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克莉丝默默想了想,然后感激地抬起头来。   “谢谢你安慰我。”   我安慰你了吗?索尔有些不明所以。   “看那边,过来。”克莉丝拖着索尔向街边一家成衣店走去。   这种店通常都要裁量尺寸之后,再为客人量身定做喜欢的衣服款式,就算最快估计也要一两天之后才能拿到成品。   索尔对此没什么兴致,一两天后他肯定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店里或多或少挂着一些已经成品的样品服饰,男装女裙都有,从奢华的礼服到一些贴近平民的普通衣物。   克莉丝让店员取下一件深色调略显贵气的礼服,接过来按在索尔身上比划着,但她很快发现索尔看都没看这边,而是在关注着墙面上一件纯黑色缀有少量灰纹的大衣。   想了想,克莉丝又让店员把那件大衣取了下来。   这件大衣是束腰的款式,竖领,腰际两排束带,一竖精致的金属扣,衣摆长度以索尔身高刚好到达膝盖附近。袖口和胸前有一横一束的十字状灰纹,散发着锐气和内敛的气息。   以索尔此时的体格大衣尺寸还算符合。   克莉丝踮着脚将大衣披在索尔身上,仔细的将一些褶皱抹平,然后扣上四颗金属扣,想了想又打开了靠近胸口的一颗,这才退后两步歪着小脑袋打量了一番。   “嗯,我觉得很不错。”让索尔试着转了两圈后,克莉丝眼前一亮得出了结论。   “我也觉得不错。”索尔没太在意整体效果,他看见这件衣服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件大衣里可以藏下很多东西,匕首卷轴药剂什么的应该都可以塞进去。   指着衣襟内侧的暗袋,索尔告诉店员。   “挂着的这两件样衣我都要了,但这种口袋两边衣襟都要有,不,再加两个一样的,每件总共四个口袋,多长时间可以完成。”   “只是口袋的话很快的,请稍等客人。”店员微微行礼后把两件衣服拿去后面加工去了。   “你买两件一模一样的做什么?”克莉丝有些疑惑。   “买两件好换洗啊,这样我就可以一年四季都保持一个样子了,多方便。”   一年四季……,听着索尔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克莉丝突然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她想了想,悄悄地掏出了自己的小钱袋,可是索尔已经窜过来抢先把衣服钱付了。   看着索尔像是划清界限般拒绝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展露的好意,克莉丝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这种小事就不麻烦大小姐了,你的便宜可不好占,万一以后你趁我不在借此向别人诋毁我的名誉怎么办?”索尔拱了克莉丝一下,还挑了挑眉毛,一脸可恶的表情。   克莉丝战意盎然的抬头瞪着索尔,片刻后突然笑了。   “你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孤儿对吗?我看出来了,你就是那种突然散尽家财的怪人,来到偏僻的乡下寻找丢失的人性,重拾生活的信心。”   索尔脸颊抽搐了两下,脸色发黑的反击。   “我的人性一直都在,另外,我也看出来了你的精神年龄似乎还很幼小。”   “请不要初次见面就看穿我的人生好吗,给我留点神秘感。”克莉丝踮着脚,伸着脖子据理力争的样子很是可爱,只是微红的眼眶似乎又有些委屈。   索尔下意识抬起手,短暂的迟疑后,还是微笑着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然后捏住她的小鼻子左右晃了晃。   克莉丝本就圆睁的大眼睛猛然睁得更大,片刻后突然红着脸窜出门去了。 第79章 回程   “我到了,前面就是瑞安娜家的店铺。我会跟随她们家族的商队去往奈尔斯领地,然后也许会回家休息几天。我家在科耶尔城,然后我可能会陪着自家的商队去往……”克莉丝一直在小声地说着。   索尔本来想说你不必说得这么详细的,毕竟我也没办法跑那么远来找你玩。   但最终他也只是沉默地听着,看着前方灯火掩映里那家有着高大门楣的店铺,那似乎是家首饰店,人来人往,门口还停着装货的马车。   “那么……再见了,今天我很开心,谢谢你。”克莉丝将路面上的一个小石头轻轻踢开。   “嗯,我也一样,希望你今后每天都能那么开心,再见。”索尔微微点着头。   慢慢地挪出两步后,克莉丝又退回索尔身边。   “其实……,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我们商队做事,可以先从普通护卫开始。但你不要着急,以后肯定会有很好的发展空间。对了,你的那个朋友也可以一起来,没关系的。”   索尔看着熙攘的人海摇了摇头。   “谢谢,但还是不必了。商队护卫队里一般很少有盗贼的位置,我自己也需要再锻炼锻炼。而且像我们这种浑身野性的人,不论在什么体制里都很难规规矩矩的做事。”   “那……好吧,那我真的走了哦。”克莉丝听见索尔的回答暗自有些沮丧,只能再次迈开脚步,一边往前挪步还不时回头看看索尔会不会改变想法。   看着她犹犹豫豫的背影,索尔笑了起来,捧起双手圈在嘴边突然喊了一声。   “我允许你梦见我,但只能每周一次。”   人群里的克莉丝整个人猛然一僵,终于捂着脸跑掉了。   看着那束轻快的马尾汇入人海消失不见,索尔才面无表情的开始往回走。   人就是那么奇怪,彼此都不了解的时候,大家只是过客。   略微了解了,心里却又平添了些不舍。   可是不舍又有什么用呢?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在说了那句再见以后,此生就再也不见。   穿行在拥挤的人群里,索尔盘算着需要再买点什么,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   疑惑地回头,索尔投去询问的目光。   “一位很漂亮很有气质的小姐让我转交给你的。”一个穿着普通的中年人递过来一个包裹好的方形物体。   扯开包装,一本魔法图鉴在街面昏黄的灯火里散发着神秘的微光。   索尔心底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克莉丝那个小豆芽不仅窥见了自己的钱袋,估计还用心计算了一番。   “谢了……”扬起图鉴对身后熙攘的人群晃了晃,无声的低语飘散在风里。   在集市上独自转了一会,终于等来了修格斯,那家伙嘴边撕扯着一串黑乎乎看不出原本材质的奇怪物体,脚步慢慢悠悠。   “已经谈好了,近期会有两个商队去往灰幕镇。”   “我选了小的那个,人少在荒野里的动静没那么大,今晚走,四个沙漏后报到。只是会辛苦一些,他们没有马车,队伍里每个人路上除了护卫职责外还要背负一定量的货物。”   索尔点了点头,运气还算不错,辛苦点没关系,一般要找个顺路的商队并不容易。   如果你只是个没有战斗能力的普通人,有时候运气不好出钱也未必能获得跟队资格,毕竟荒野里遇敌往往拼的是团体力量,普通人相当于只是个拖累。   “你动手了?”索尔扫了眼修格斯灰尘扑扑的穿着。   “实力这种东西光靠嘴说肯定没用,总要让别人知道我们也能杀掉点什么。不过那些一阶的家伙的确很强,如果不是礼貌切磋估计我早就跪了。”修格斯随手在身上拍打了几下。   一般在荒野里跑商的小型商队,会有少数几个一阶实力的战斗人员压阵,但不会全都是,不然跑一趟货的利润可能还不够雇用费用。   基本上像索尔和修格斯这种闲散的跟队人员,会比普通人更受到小型商队的欢迎,毕竟能打能扛货,还自负食宿不需要支付任何雇用费用。   “要不你找个地方再休息会,今晚连夜上路一直要到明晚才能闭眼了。”修格斯建议道。   “不用了,走吧,我陪你逛两圈,看看你想买点什么。”索尔搂住修格斯的肩膀。   闲逛结束后,两人找了个小餐馆解决了晚餐,然后准时到达了商队集合地点。   队长是一个名叫奎因的中年男人,脸上有疤痕,话不多。谈不上冷漠还是热情,带着索尔二人向临时队友们介绍了一圈后,他又低头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此时已经快到出发的时间点,看见索尔背后背着长剑,试探实力什么的也没人再提。   索尔和修格斯很有眼力的加入了队伍的忙碌之中,将一些木制小推车上的货物依次用布袋打包。   毛皮、衣物、粗糖,甚至还有几样做工粗糙的乐器。索尔大致看了一眼,都不是什么太有价值的货物,也许真正的好东西都在队长背上。   繁杂琐碎的货物很快打包完毕,各自将布袋向肩上一甩。   队长奎因回头视线逐一扫过众人,然后挥了挥手。   十二个人,四个一阶,从新镇踏上了前往灰幕镇的旅途。   用脚步行显然比乘坐马车要艰苦得多,但索尔和修格斯并不在意,甚至一路上还有余裕低声交谈。对于他们而言,这样的旅途连吃苦都算不上。   连夜赶路,第二天早晨时分众人到达了圆木镇,不过并未停留休整。   到了第二天夜里,找了块还算平整的荒野空地,十二个人分四班岗守夜,每岗一个一阶。   为了减轻不必要的负重,这伙人连帐篷都没有,彼此聚集着就那么在地面躺下,外套往身上一盖,真正的幕天席地。   一直走到第四天,夜里还是出了点意外,队伍被六只巨狼咬上了。   沉睡中被守夜人在屁股上踢了两脚,索尔和修格斯立刻翻身坐起。   荒野里狼类的敌人是最常见的,光是灰幕镇周围索尔就知道有野狼、雪狼、巨狼、疾尾狼,魔角狼等繁杂的分类。   悄悄摸出魔法图鉴看了一眼,巨狼属于野兽类,体型比普通野狼大了一圈,多出没于靠近水源的地带,力量和速度均衡,无明显弱点。   索尔和修格斯联手绞杀了一只,终于过了把战斗的瘾。队伍没太大伤亡,只是有个人手臂受了点小伤。   队长奎因承诺他愿意收购这些巨狼,并当场每人分发了两银币,只不过众人还要帮忙把六只巨狼背回镇上。   大家的心情都不错,来敌在队伍的承受范围之内,这就成了突然冒出来的收获。   将六只巨狼剥皮拆骨后,众人迅速离开了这片血腥荒地。每个人肩上都多了一袋负担,远远看去就像一群三头怪人。   等走到第四天夜里的时候,已经隐约可以看见灰幕镇的灯火在远方黑暗里闪烁。   在索尔和修格斯踏上回程的时候,还有另一拨人也正在前往灰幕镇的路上。   领主之子费斯?亚格林顿和侍卫沃伦坐在摇晃的马车里,表情平静,只不过费斯舒展的眉头和偶尔掠过嘴角的轻松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在灰幕镇的骷髅夜袭之后,费斯离开了这片领土,前往奈尔斯领地参加魔法师公会的第二轮魔法试炼。   第一轮证明了他拥有元素亲和的资质,第二轮确定了他是火系亲和,这意味着不久之后他将成为一名真正的火系魔法师。   在这片被黑暗淹没的大陆上,魔法师们拥有着很高的地位。   光明历末期的诸神战争后,大陆上的总人口数剧烈锐减,魔法师一脉也几近断绝。   之后随着黑暗历的几百年过去,魔法一脉才逐渐复苏并重新壮大。   如今的魔法体系里,火系魔法师们享有着尊崇的地位。   他们富有而骄傲,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可以制造火焰,而火焰除了可以照明引火之外,还能用于战斗或者加工熟食。   想成为一个魔法师并不容易,而想成为一名擅长火焰的魔法师则更难。   虽然魔法公会名义上对外招募任何拥有强大精神力的人,似乎门槛并不高,但他们总有太多的考核和刁难的借口。   即使如此,每一个正职的魔法师身边仍然围绕着大批资质平庸的魔法学徒和平民,他们无比强烈地渴望迈进魔法的大门,从而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成为一个耀眼的存在。   正因为心里那些模糊的希望,他们终日甘愿为魔法师们洗衣做饭,或者毫无保留的奉献自己的身体和一切可以付出的东西,尽心尽力的扮演着近似奴隶的角色。   毫无疑问,在如今这片大陆上,魔法公会是政权的象征。虽然目前整个南境由黑暗议会和魔法师公会共同?执政,但魔法公会在政权体制里仍然占有很大的比重。   为了巩固这份权利,公会里的每一个魔法师都必须拥有制造火焰的能力。至于火焰之外的其他领域,比如冰、土、光明、风系魔法等等,则是禁忌。   万物之间蕴藏着太多神秘的力量,所以每个有资质成为魔法师的人,对各种魔法元素的感应能力也不同,这就意味着魔法的修行之路会出现许多分歧。   有的人可以制造出强大的旋风,但并不意味着他一定能凭空引燃一小簇火焰。   不论是谁,即便他拥有强大的精神力,但如果他不能展现出驾驭火焰的能力,自然不可能获得魔法师公会的认可成为一个魔法师。   对于除火系之外的别系魔法,不论研究还是掌握,魔法师公会都是严令扼杀的,这在这片大陆早已形成了明文规定。   当然如果你以火系魔法为主,同时又会几手别系的花样,只要你在魔法公会的体制里有着一定地位而且稍懂做人,众人对此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多拥有强大精神力的人引火失败之后仍然不甘心,妄图通过炼金术的深度钻研,或者从别系魔法的途径来证明自己的强大。   对于火系魔法师们而言,他们的存在和异教徒没什么区别。   在排除异己的手段上,火系魔法师从来不会有什么仁慈之心。所以那些越界者的结局并不难以预见,很多人死在了钻研的路上,还有许多人在偷偷摸摸的跨越着禁忌。 第80章 你比从前快乐   艾琳穿过修道院来到后院的空地,挑了一个半熟不熟的女孩圈子挤了进去。   心不在焉地听着圈子里的话题,并且主动参与了两句后,艾琳不再说话,开始慢慢淡化自己的存在,扮演着一个倾听者。   在某个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刻,她悄悄后退,隐入了灯火不及的黑暗里,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墓地走去。路上遇到一个游荡的骷髅,她还微笑着向对方挥了挥手。   平静、悠然、安宁。   她是如此热爱着当下的生活。   想想曾经那些可怕的日子,每天饥不饱腹,还要心怀恐惧地出门,面对外面那些吃人的人和被吃的人。   只有体会过无尽的黑暗,你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光明。   不过能够在那场灾难里遇见他,艾琳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等待的日子总是有些煎熬,好在已经过去,今天是他离开后的第十二天零一个早晨。   艾琳半跪在地面,将荒草丛里的朽木板挪开,露出木板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漆黑的地下空洞仿佛通往未知的地狱,但她毫不畏惧,还露出了仿佛回自己家一般的轻快笑容。   她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足踝,试探着在井壁的支架上踩稳后,才甩过自己匀称的小屁股,抓住井沿顺着支架慢慢攀爬而下。无数次的攀登,一切早已熟稔于心。   跳落在井底的地面上,艾琳拍了拍手,转身向角落里关着颅鼠的小笼子走去。   连蜡烛都不用点,一样闲庭阔步,这里本来就是自己的另一个家。   黑暗里突然伸出一只手,遮盖了她的笑容,捂住了她的嘴。   “唔!”   艾琳挣扎着,却被蛮横的力量压制,整个人被捂嘴搂腰地向后拖行了两步,然后整个人被按在了墙上。   “救……”   刚喊出一个音节,嘴便被另一张嘴堵住了,然后是两条舌头的交缠和死战。   艾琳缩着脖子身体微微有些颤栗,眼角有泪水逐渐酝酿。   那是幸福激动的泪水,因为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此刻正激烈地被爱着。   实际上从那只大手扑面而来的瞬间,她就从那手上的老茧,和那股让自己眩晕又思念的气息分辨出了对方是谁。然后她才压住心底的喜悦,很配合的发出一连串惊恐踢打和尖叫。   “坏家伙,你吓死我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漫长的舌战结束,艾琳有些虚弱地紧紧搂住面前的身影,听着他久违的心跳。   “答应过要赶回来参加你的成人礼,只要我没死,爬我都会爬回来。”索尔伸出爪子梳理着艾琳的秀发。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真讨厌,就不能等等我吗?”艾琳用下巴抵着索尔胸口。   “你好像也长胖了点,是不是趁我不在又乱捡东西吃?”索尔抱起艾琳转了两圈。   “所以,你就准备以此为借口,狠心不要我了么?”艾琳幽怨地嘟着嘴。   “对于我而言,养一个艾琳和养一只猪崽是两件事,而且很明显我只会在第一件事上花费心力倾注热情。”索尔表情很是严肃。   “嘿~嘿咿。”艾琳仰着脸发出傻傻的可爱笑声,踮起脚在索尔嘴上咬了一口。   低头顶了顶她的额头,索尔转身点起蜡烛。   “你穿新衣服了!。”艾琳眼前一亮。   “怎么样?这宽大的衣摆里可以藏进很多东西,要是遇到雨天,我还可以把你塞进去。”索尔抬起双手,身上的黑色大衣在艾琳面前转了一圈。   “嗯,很俊朗,也很帅气。”艾琳眯起眼开心地笑着,仿佛她自己披上了新装。   “好吧,看在你嘴那么甜的份上,也为了让你配得上我的帅气……”   索尔故意一脸不舍的样子,从身旁拿起什么一抖,一件玫瑰色的裙装扑卷而下。   “呀~!莫拉格布料。”艾琳微微捂着嘴,冲过来拽起裙边观察。   莫拉格?索尔一脸不明所以。本着把钱花光的原则,这件裙装是他后来回到新镇的成衣铺子里,买回来送给艾琳的。   从不算太贵的价格来看索尔以为布料一般,他对服饰从来不感兴趣,也没什么研究,只是觉得略显贵气的玫瑰色,会让肤色白皙的艾琳看起来更有气质更明媚一些。   尺寸方面索尔毫不担心,裙子尺寸他比照自己的体型挑了小一号的尺寸,而且出身裁缝之家的艾琳自己也可以稍作修改。   “喜欢吗?”索尔问。   艾琳像啄木鸟一样点着头,眼里的欢喜快要溢出来。   “那么换上吧。”索尔退到一边,伸脚勾过来一个小圆凳坐下,还顺手摸出两条肉干慢慢地嚼着,瞪大眼睛一副正襟端坐的样子。   拿着衣裙走到角落里艾琳突然愣了愣,这个坏家伙想偷看自己换衣服,不,不是偷看,是准备光明正大地睁着眼睛看。   短暂思索后,艾琳连蜡烛都没吹,直接将身上的衣物除下,露出里面被浆洗得发白的柔麻质里衬。   就在艾琳拿起裙装准备往身上套的时候。   “等等,里面衣服穿得太多会显得臃肿,这样肯定会影响裙子的整体美感,要换衣服不脱光怎么行。”索尔突然捏着下巴开口,一脸我很专业的样子。   艾琳脸上瞬间被红潮淹没,但下一刻她果断地将里衬的扣带和绳子扯开,身上最后的布片应声滑落,光洁紧致的胴·体暴露在烛光里。   她暗自鼓起勇气向索尔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但拦在胸前和腹下的手臂微微颤抖着,紧张得指甲都快掐进掌心里去了。   索尔平静地注视了片刻,然后只能有些无语地把头偏开。好吧,这世界果然到处都有对手,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现在满意了?”艾琳将衣裙换上,丢给索尔一个娇媚的白眼,然后牵起裙摆在索尔面前转了一圈。   衣裙总体还算合身,只是此刻还有些松松垮垮,因为位于背后的扣带还没有系拢,艾琳这一圈转下来上襟略微滑落,露出了小半个光洁的肩膀。   索尔将衣裙提了提遮住艾琳的肩膀,又围着她转了两圈将裙子各处拉扯平整,然后他站在艾琳身后穿出手臂搂住她纤细的腰。   “咦?这两个褶皱怎么抹不平?”索尔很是奇怪地抬手在艾琳胸前抹了两把。   “你……嗯~,坏蛋!”感觉自己胸口饱满处两点正在逐渐坚硬的凸起被猝不及防地蹭了几下,艾琳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软倒在索尔怀里。   背紧紧弓着抵住索尔的肚子,像是要退到索尔身体里似的。   “……去,去……那边。”艾琳紧紧攥住索尔的手,脸上溢满潮红,声音像蚊吟似的,把他往铺盖那边拖。   “你什么时候堕落的?就不能单纯一点吗?”索尔一脸惊恐地拦住她。   “你……!”艾琳在索尔脚面狠狠踩了一脚,又把脑袋藏进他的怀里。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碰我?”过了一会,艾琳仰起小脸问道。   索尔用下巴压住她的头顶微微摩挲着。   “第一次见你我就说过,等你再长大点我就把你变成女人。先等你过了成人礼吧,哪天你要是有了献身的觉悟就告诉我,我会让你看到我更恐怖的一面。”   “另外,为了让你时刻保持美丽,检视自身的不足,我决定再送你一面镜子。”索尔牵着艾琳的手来到墙壁边,变戏法一样拿出一面镀银的水晶镜子放在墙面的台板上。   摆稳金属支架,索尔抬手调节着椭圆形镜面的角度。   整个镜面也就能容纳头顶到锁骨的部分,严格说来连半身镜都算不上。   艾琳一脸惊喜地注视着镜面,时而侧起肩膀拉扯裙摆。   索尔鬼鬼祟祟地摸到她身后,又为她戴上了一串黄水晶项链和一串紫水晶手链,手链上璀璨的水晶中间还有着一个小巧的魔法沙漏在默默流逝。   艾琳抬着手突然就愣住了,然后转身眼眶通红地扑进索尔怀里。   “为什么要乱花钱?”   她知道索尔掌握着药剂学,前段时间为了帮助索尔她甚至还跟着学习过,但她更知道挣钱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索尔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傻瓜,一些小玩具值什么钱。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像我这种人手上有点钱就会不自在。我更习惯活在压力里,最好是吃完上顿找不到下顿那种,这样我每天醒来才会斗志昂扬。”   又一番甜蜜激烈地亲吻过去。   艾琳转身仔细凝视着镜子里清晰的自己。   “……真美!”   “啧~啧,自己称赞自己,不敢想象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索尔冒出怪话。   “知道为什么这条裙子的扣子在背后吗?”艾琳娇俏地白了他一眼问道。   “也许是为了追求衣装正面的整体美感?”索尔稍作思考后有些不确定地反问,试图给出一些专业的评价。   “说对了一小部分,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是当某个重要的人帮你从背后扣上扣子时,穿这条裙子的女孩就会穿出一种幸福感。”艾琳回头很明媚地笑了笑。   索尔暗自好笑地撇了撇嘴,女孩子们总是会有些奇怪的想法,在这方面他从来没什么发言权。   “快动手啊,你杵在那里干什么?”艾琳撅起嘴。   哭笑不得的帮忙扣上后背的扣子后,艾琳又转了两圈,然后才一脸炫耀的对索尔揶揄道:   “后天就是我的成人礼了,从年龄来算,你得叫我姐姐。”   索尔抿着嘴低下头去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片刻后抬起头来。   “实际上,我怀疑我可能已经二十多岁了,只是孤儿大多不知道自己确切的岁数,而且我本人也成熟得不太明显,所以你想在辈分上占我便宜这件事其实是没有任何根据的。”   艾琳吐着小舌头扮了个鬼脸,对索尔的嘴硬表示了深切地鄙夷。 第81章 最后的时光   新一周的风鸣日,艾林·乔伊斯终于迎来了自己十四岁的成人礼,在修道院的小礼堂中受洗。   祭司长亲自为艾琳念诵了祈福祷文,然后在艾琳过肩的栗色长发上洒满圣水,旁边还有三个修女在唱圣歌。她们的歌喉不错,歌声在空旷的小礼堂里回荡,居然有种婉转的空灵感。   远看着艾琳过肩的栗色长发,索尔想起有一次艾琳曾经问起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发型和发色,自己当时的回答好像是都好看。后来不知艾琳下了什么决心,如今那头长发已经有向腰部延伸的趋势。   索然无味的祈福过程很快结束,在洗礼的尾声,观礼的众人纷纷从座位上站起,双手交叉搭住双肩微微低头,为新人送去自己无声的祝福。   前来观礼的并人不多,此刻小礼堂里只有艾琳的姐姐蔻维尔,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女孩似乎是艾琳的朋友,其中一个还抱着孩子。   除此外前排还坐着一位沉默但却表情郑重的中年妇女,索尔和修格斯安静地缩在后排。   这是索尔第一次见到蔻维尔姐妹俩的母亲,一位成熟娴静的妇人,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稍显风霜,但风韵犹在,远远没到泯然众人的地步。   据说姐妹俩的父亲本来也会到场,但手上临时有事无法推脱所以没来。   整场洗礼结束后,蔻维尔姐妹俩送走了前来观礼的亲人和朋友,又回到修道院找到了索尔和修格斯。   然后众人按照预订计划,叫上洛顿和瓦勒还有上次见过的面包坊主的女儿奥佳,在镇上的一家小餐馆里进行了庆祝。说是庆祝,其实也只是一次普通的聚餐而已。   席间洛顿突然宣布了自己和奥佳订婚的消息。   众人一阵错愕之后纷纷出言调笑了一番,又送上了各自的祝福,用餐氛围很是愉悦。   洛顿不久前已经经过了成人礼,大家只是有些意外,想不到这个不声不响的棕熊居然走在了众人前面,真是世事难料。   不久之后洛顿即将成为一个丈夫,接下来还会成为一个父亲,肩上的责任无疑又沉重了一分。或许他今后会逐渐远离冒险生活,过一些安稳的日子也说不定。   晚餐结束后,修格斯送蔻维尔姐妹俩回家,索尔则独自回到井底继续赶制药剂。   这次去往新镇除了采购一些各自感兴趣的东西,最后索尔和修格斯两人把手上的余财拿出了大部分,全部换成药草材料带了回来。   加上洛顿他们平时收集的零散药草,这批药剂最后的成品量大概会在将近三百瓶的样子。   这应该是最后一批货了,也是相较前两次数量最大的一批。   索尔在开始这场生意前就已经说得很清楚,药剂这块兄弟会只喝头一口汤,以免长期占据利益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随着最后这批药剂脱手,兄弟会也将逐渐淡去,最终悄然退出小镇的舞台。   利益分配方面,因为索尔和修格斯这边加大了收集材料的成本投入,洛顿和瓦勒都坚持最后这批货他们都各自只拿一成就好。   如果要严格计算的话,这个利润分配比例或许并不准确。但好在小团体里的四人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这场合作也算有始有终皆大欢喜,丝毫没有影响几人的交情。   这群人里目前只剩自己和修格斯还有瓦勒三个少年没有经过成人礼,但也快了,修格斯是孤儿里的下一批,自己是下下批,瓦勒排在最后。   很快,度过最后这段修道院时光后,自己和修格斯将离开修道院,在小镇开始新的生活。   至于何去何从,索尔暂时还没有清晰的思路。   正在索尔暗自沉思的时候,井底的出口那边传来了隐约的争吵声。   争吵的似乎是修格斯和蔻维尔两人,很快他们就从地面吵到了井底,索尔竖起耳朵听了几句,也没听出两人争执的原因。   吵了几句之后,修格斯习惯性地亮出了他男人的旗号,大概是想在争吵中获得更多的发言权和说服力。   但下一刻正在气头上的蔻维尔尖锐的声音马上就响了起来。   “别跟本少女提什么男人,每次一脱掉衣服你就紧张得像只豚鼠一样,连个男孩都算不上。”   “咕~!”   索尔缩在角落里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但他不敢抬头,只敢低着头假装专注于自己手里的事情,强忍笑意让他差点把手里的药剂瓶子捏爆。   自己似乎不经意间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索尔一边强行镇定一边在心里重要事项的记事本上牢牢记下了这一条,以后消遣修格斯的时候又有了强力的素材。   听完蔻维尔的话,修格斯一贯的从容已经不是崩塌了,而是瞬间灰飞烟灭。   他脸色涨红,但第一反应却是飞快偏头扫了索尔一眼,看见索尔振动不已的背影修格斯就知道完了,于是后来也吵出了火气。   听着双方的争吵逐渐有升级的趋势,索尔抬头试着劝了两句,然后被两声同时响起的‘闭嘴’飞过来砸在脸上,索尔只能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用沉默来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等蔻维尔走了以后,索尔才试着问了声。   “什么原因?”   “她刚才告诉我说她加入了妓·女公会!”仍然在怒气勃发的修格斯一脸不耐地挥了挥手。   妓·女公会?索尔眼睛闪了闪,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死的!你在想什么?”修格斯的目光猛然甩过来,大有战火乱烧的趋势。   “没什么,听起来似乎是一个新生势力。”索尔一脸平淡地回答。   “据说有几个家族的大小姐站在背后,哦,对了,好像瑞安娜也支持了一定的资金,她们似乎想在镇上扶持起一个女性势力。”修格斯解释道。   这片大陆上几乎每个领地里都有各种大小公会林立,不过妓?女公会这个名称听起来还是奇怪了些,索尔也从没在任何书籍上见到过相关的势力。   “那这个组织的核心目的是什么?情报搜集?”索尔试着猜测。   “我养不起她吗?有必要出去抛头露面吗?”修格斯啪啪啪地拍打着桌子说出了自己愤慨的原因,将索尔桌面上的提炼工具震荡得跳动不已。   以蔻维尔略显强势的性格,也许她有着自己想做的事也说不定,毕竟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人生和选择,对此索尔也无法发表什么意见,   “冷静点,加入妓·女公会又不是成为了妓·女,这本来就是两件事,你激动什么?而且你的交流方法也不对,不应该盲目劝阻,毕竟你并不清楚那个组织的存在意义。”   “也许她们是一个主营情报搜集的组织,只是仓促间想先竖起旗帜,毕竟街面上那么多流莺也算很好的情报来源渠道。蔻维尔加入其中,估计也只是参与管理而已。”   “按照蔻维尔的性格,不是你养不养得起的问题,而是她需不需要你养的问题。”   “你生气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公会名称暂时不怎么体面,相信不久后她们就会改头换面。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向蔻维尔建议,‘血色蔷薇’、‘荆棘玫瑰’之类随便什么只要听得下去就行了。”   索尔试着用自己的判断劝解了一番,修格斯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在井底背着手像个老人一样转了几圈后,修格斯离开了。但没过多久他又回到井底,一脸神秘地向索尔招了招手。   两人来到修道院后院,在一间忏悔室外停了下来。   忏悔室里一般格局都很小,中间通常用栅格状的木质隔断隔开,一边坐着扮演救赎者和倾听者的圣职人员,另一边坐着某些心怀罪孽的倾诉者或者说忏悔者。   修格斯悄然向索尔甩了甩头。   然后一上一下两个脑袋趴在了忏悔室门缝边。   漆黑的忏悔室里两个纠缠的身影正交叠在一起,一个女性半弯着腰趴在栅格状的隔断上,身后一个男性正在亢奋地冲刺着。   借着黑暗视野隐约能看清女性的半张侧脸,似乎是为了降低呻吟声,她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下面因为修女裙的遮挡只露出了光洁的腿部。   索尔有些无语,想不到修格斯神神秘秘地居然是拉着自己来偷窥。   过了一会,随着几声急促的闷哼和低鸣过去,忏悔室里的肉体碰撞也随即结束,响起了窸窸窣窣整理衣装的声音。   索尔两人悄然离开。   “看清了没有?”走了一段修格斯问道。   “似乎是巨人巴特的姐姐黛丝。”索尔点了点头。   前不久新到修道院的姐弟两,索尔对巨人巴特要熟悉一些,至于他的姐姐索尔只知道名字叫黛丝,因为年龄已过成人礼后来加入了修女的队伍。   至于刚才那场常见的肉体碰撞游戏,在修道院里连个谈资都算不上。   “据说黛丝并不是巴特的亲姐姐,有一次路上遭遇强盗时傻子巴特帮过她一次,后来姐弟相称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送来了修道院,其实我让你看的是男人。”修格斯突然冒出一句。   男人?男人有什么好看的?索尔脸颊抽搐几下,以为修格斯又有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新趣味。刚才他的脑袋在修格斯脑袋上方,身体趴朝门板左边,而忏悔室里冲刺的男人大部分都被门板挡住了。   “我没什么角度,也没怎么注意。”索尔回答。   “想不到老家伙体力还不错,那是执事长欧格。”修格斯说道。   “那又怎么样?”索尔不明所以。   “你说如果我们以这个把柄去威胁欧格那个老杂毛,能不能免去我们的供奉金?”修格斯说出了具体目的。   “没有必要。”索尔几乎毫不犹豫的摇头否定了修格斯。   这件事本身没多少威胁力度,而且等手上最后一批药剂出手,所分得的利润足够他们离开修道院几次了,索尔不想在最后的修道院时光里节外生枝。   “现在灰幕镇市面上药剂这块已经饱和,你手上几百瓶药剂不好出手,马上你我的成人礼就要到了,万一到时候还没变现怎么办?”修格斯问道。   “交给我。”索尔略微思索后给出了答案。 第82章 俏皮的大小姐   早晨刚过,索尔出现在了灰幕镇北区加菲尔德家族的宅邸门口。   选择这个时间点来,是因为夏季的炙热此时还不算肆虐,谈事情也能清凉一些。   宽阔的宅邸恢弘气派自不必说,绕过庭院外围爬着扭纹的箭顶铁栏,索尔一直想看清建筑顶端的雕像是什么,可惜檐下半遮的灯火没给他机会。   “小子,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点离开。”   正门处两个守卫将索尔的穿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同时已经在脑海里确定加菲尔德家族往来的贵客里绝对没有这号人物,不过语气倒也不算恶语相向。   “我是个商人,只为生意而来,劳烦代为通报瑞安娜小姐一声。”说着,索尔悄悄向两名守卫手里各塞入一枚银币,侍卫眼睛亮了亮。   从以貌取人的层面来说,索尔此刻一身黑色大衣长筒皮靴的样子顶多算个冒险者,这样的阶层理论上应该是不太可能见到瑞安娜的,那是高攀。   不过对于守卫而言,只要不是强闯,通报一声问题不大,至于见与不见那就是主人的事了。   和同伴交换神色后,其中一人嘱咐索尔在这里等待,然后转身走进了宅邸。   消息层层传递。   “商人?”   瑞安娜有些疑惑,然后弯了弯好看的嘴角。   特意为了见我而给自己安排的新身份吗?   想想决斗场上索尔那不敢回头的尴尬背影,再想想旅途中那家伙侃侃而谈的嚣张样子,自己竟然猜错了。   瑞安娜有些好笑地点了点头,转向一旁等待的管家。   “让他进来。”   门口的守卫将索尔带到同样立有护卫的正厅门前,交给了管家。   跟着管家穿过扑着地毯,立有精致小型雕像和名画的曲折过道后,索尔见到了坐在宽大书桌后的瑞安娜?加菲尔德。   书房?这似乎不是待客的地方,不过无关紧要。   瑞安娜显然有着早起的习惯,此刻浅栗色长发虽然披散着,整个人却精神奕奕。暖色调的宽松便裙,既不缺家族大小姐的气质,也不失少女的明媚。   优雅地抬了抬手,她微笑着示意索尔落座。   索尔微微弯腰致以问候,然后才将屁股陷入凳面蒙着软皮的精致高背椅子里,很快仆人端上来两杯热气腾腾的苏艾里香茶。   “不用太拘束,就像在旅途的马车里时那样就好。”瑞安娜从托盘里端起杯子,对正襟端坐的索尔说道。   “我觉得还是正式一点好,毕竟我是来谈生意的。”索尔举了举杯。   “关于什么?”瑞安娜轻声问道。   “少量治疗药剂,大概三百瓶左右的样子,药剂效果的话可以随机抽样在冒险者身上试用验证……”   索尔直奔主题,将自己想借助瑞安娜家族的商业渠道向领地各镇铺货的想法,以及自己所期望的销售价格,为彼此预留的利润空间等零散内容说了一通。   “你是药剂师?”   “不是,实际上我是代表兄弟会前来洽谈的,呃……,我们的业务在很多方面都有涉猎,药剂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索尔开始天马行空地编着故事。   之前因为立场不对等一直不敢和瑞安娜的家族谈生意,现在借着兄弟会的势,索尔才有了新的想法。反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你加入了兄弟会?”瑞安娜狡黠灵秀的美目掠过索尔的脸庞。   “我倒是想,可惜现在我暂时只是预备成员,在这苦难的世道里,像我们这样的穷人总要找点什么依靠。”索尔回答得很自然,也没因为自己穷人的身份而表现出什么自卑的情绪。   “那是一个怎样的组织?”   索尔本想回答像大多数公会一样,但想了想还是临时改了口风。   “世人皆是兄弟,我们想在这苦难的俗世里,在这悲困潦倒的大地上,让世人明白勇气的意义。鼓舞那些本将放弃的人们,重新燃起不屈的信念,振奋前行。”   “当然,我们也并不仅仅只针对穷人,偶尔有富人只要理念相合,我们也欢迎他们加入。”   “可惜了,如果我是男孩子,或许也会加入其中。”瑞安娜一脸遗憾地笑了笑。   索尔对瑞安娜的玩笑摊了摊手,听起来她似乎相信了兄弟会的存在,不过就算不信也没关系,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对话的机会。   “现在让我们回到你的来访目的上来,嗯,药剂……三百瓶……好吧,我同意了,稍后我会交待下去,你们把货物送到北区我们家族的店铺上,就能完成相续交割。”   瑞安娜努力想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只是她轻飘飘的摆手还是出卖了她毫不在意的心情,毕竟以她家族的财力,这场所谓的交易就像在大型拍卖会上买了一口普通煎锅一样。   似乎被小看了,索尔弯起手指刮了刮鼻尖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三百瓶药剂这种小场面还拿到桌面上来一板一拍,他其实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局面。   “你在看我的脚?”瑞安娜突然戏谑地冒出来一句。   其实索尔并没有怎么看,只是蹭鼻子的时候脑袋有些下沉,视线就那么铺过去,除了书桌下瑞安娜裙摆下的光洁脚踝似乎也没什么可看的,总不能去研究书桌材质吧。   “是的,有时候我的眼睛会有它自己的想法,我也阻止不了。”索尔对瑞安娜举了举杯,好好一杯香茶硬是被他喝出了麦酒的感觉。   瑞安娜愕然片刻,然后捂着嘴娇笑起来。她突然觉得一切正常了,虽然彼此只见过寥寥几面,但似乎这才是她所了解的索尔。   “所以,你和洛顿决斗时窘迫的一面都是装的是吗?你曾经当着那么多人说要为我而战,取得胜利。可这才没多久,你就投入了兄弟会的怀抱……”瑞安娜调笑道。   “当众示爱什么的那显然不是我的主意,也不是我的风格,你知道的,修格斯那种顽劣之辈总是喜欢将朋友扔到尴尬的处境里,以此取乐。”   “不过我必须承认,我心底也曾经觉得,要是能弄假成真也不错。”   “可惜比起领主家族的费斯少爷,我实在一点光彩也没有,所以才准备从别的方面占你点便宜。”索尔一脸遗憾地耸了耸肩。   看着重回一脸嚣张的索尔,瑞安娜突然有些羞恼,她眼珠转了转,从书桌下的伸展空间突然伸出了一截白皙的小腿。   “那么……,你觉得怎么样?”没有穿靴子,一小排白里透红的可爱脚趾微微蜷起,白皙的脚背却又和小腿绷起一道惊心动魄的优美线条,钩花的裙边从紧致的小腿上垂落下来。   以瑞安娜的家教素养显然不该做出这种隐含挑逗的举动,但绷着不服输的心态,她很想试试看能不能逼出索尔窘迫的一面。   觉得怎么样?这实在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你是问脚怎么样?还是人怎么样?又或者裙子桌子怎么样?   索尔很配合地微微低头,来回晃动脑袋把白嫩的小腿用目光来回抚摸了两遍,然后才回到瑞安娜秀丽的脸庞上。   “这么说吧,一个炙热的晴天,微微有雨,当扑面的暖风带着微凉的雨滴抚过脸庞,那种感觉就像你迎面走来时摇曳美丽的身姿。”   “相信如果光明历时期的月亮还在天空的话,不管月光从你脸庞上的哪个角度倾斜下来,都是要命的诱惑。”   索尔直愣愣地和瑞安娜对视着,表情很是一本正经,只是潜意识里却在防备会不会有什么管家之流的突然冲进来暴打自己。   瑞安娜美丽的大眼睛闪了闪,脚像是被谁捏了一把般有些惊慌地缩了回去。   “为了配得上你的赞美,看来我今后要认真学习走路了。”脸上出现淡淡的红晕,瑞安娜把视线躲朝一边。   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对方注视得败下阵来,瑞安娜有些气恼。   书房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奇怪。   瑞安娜轻轻咳嗽两声,端起杯子掩饰自己的慌乱,但她显然还没放弃。   “克莉丝让我带她向你问好,怪不得当天她从新镇的集市上回到我那里后,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述说着你的可恶和嚣张。”   “我本来还不信,但如今看来,现在我认为我有必要提醒她,你果然是个危险的家伙。”   索尔一脸深邃地转头,目光穿透墙壁去往远方的荒野。   “没用的,一个人心里的某些烙印,别人是擦不掉的,”   “噗~”瑞安娜猝不及防地呛了下,终于甘拜下风。   接下来的闲聊一直在轻松愉悦的氛围里进行,直到某个时间点,索尔起身表达了兄弟会的问候和感激,然后礼貌地提出了告辞。   “你打上门来三言两语骗走我的血汗钱,然后这么快就要逃走?”瑞安娜揶揄道。   “我之前告诉过你,我还养了几只猫,所以你知道的,生命面对饥饿向来脆弱,我必须回去照看它们。”索尔耸了耸肩,满脸对生命的敬畏。   走出瑞安娜家的宅邸,索尔微微笑了笑,这个世界果然到处都有对手。   回到井底,索尔将成品药剂全部打包,送到北区瑞安娜家族的店铺,一切都交接得很顺利。   然后索尔找到洛顿瓦勒和修格斯,召集众人在井底集合。   当修格斯看着桌面的大袋银币,听完索尔的豪宅历险后,他整个人都震惊了,下巴掉在了地上。   “该死的,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想不到连你这种铁脸怪人都能得到美女的青睐,真是世事难料。不对,这里应该用世风日下。”   索尔一脸高深地翻着白眼,将银币按比例分发到四人手中。   他很想说一句从此兄弟会就此解散了,但想想也没什么意义,毕竟灰幕镇的兄弟会从来就没有真正成立过。 第83章 邀请   对于即将离开修道院的大龄孤儿们而言,等待成人礼到来的这段时间,应该是修道院生活里最轻松的一段日子了。   修道院的各种约束和限制像解扣的枷锁一样从身上层层剥离,不再有繁重的劳作缠身,也不再有没完没了的冷眼和利益争夺。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准备好二十银狼的供奉金,然后迎接即将到来的自由和新生活。   对于一个没什么手段的普通孤儿而言,二十银币绝对不是一笔小钱。即便算上九岁以后每年在镇上各家店铺打下手所积攒的零碎薪酬,往往也还有着很大的差额要填补。   所以处于最后这段时期的孤儿们通常都会很活跃,他们会通过偷蒙拐骗大显身手,也可以老老实实地跑到镇上找点临时活计添补一下,又或者赌上性命去做一些从未做过的事情。   大部分孤儿面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心中难免充满恐惧和迷茫。   因为他们不确定在离开修道院这个阴冷肮脏的环境后,自己能不能在更肮脏的成年人世界里活得更好,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做好了足够的准备,来面对这个黑暗世界的恶意。   索尔倒是没什么恐惧,迷茫或许有一点。因为他暂时还想象不出来离开修道院后,自己会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   十四年,自己的人生大概有五六分之一留在了这个地方。   过去的那些年,索尔感觉自己的生活就像黑夜下的海面,汹涌的波涛里,无以慰藉,只有风浪里偶尔飘来的朽木,或者远方海面上若隐若现却从未到达过的光亮。   一无所有的时候,人们可以做各种各样的梦。   但索尔知道,今后不能再靠做梦活着了。   时间依然在奔涌向前,无声无息,永不回头。   又是新的一天,例行的晨间祷告结束后,主持仪式的执事让索尔留了下来。   跟随执事走过砖石结构的古老回廊,最终在主教的书房门前停住了脚步。   带路的执事努努嘴示意索尔上前敲门,然后转身离开了。   整个修道院生涯里索尔进入这件房间的次数不超过两次,不过他知道肥胖的主教很少闷在这间书房里,平时这间书房祭司长在用,执事长也在用。   敲门声过后,房间内很快传来了应答声。   推开有些卡涩的拱顶木门,索尔看到了坐在书桌后的执事长欧格。   看到欧格的第一眼,索尔对于今天这次传唤有了大致判断,应该是前几天夜里修格斯拉着自己去偷窥欧格和黛丝修女那件事被发现了。   修格斯那夜曾说‘老家伙的体力不错’,但其实欧格并不算太老,一个瘦削的中年人,半秃的头发,四十左右的年纪,很有特色的鹰钩鼻和深陷的眼眶总给人一种阴戾的感觉。   “那夜你们看见了?”短暂沉默后,欧格开启了话题,语气不温不火。   “是的,实际上在修道院生活的这些年,我们碰到过无数次这种类似的事情。不过我们都是口风很紧的人,一两天彼此的讨论热情过去后,我们很快就会忘记。”   “而且我们即将离开修道院,一切都将随风而逝。”   索尔耸耸肩摆出一副不太在意的语气,尽量淡化着可大可小的事态。修道院的最后时光,他实在不想陷入什么麻烦,毫无意义。   欧格端坐在书桌后的椅子里,安静地注视着索尔,桌面上合握的双手两个贴合的拇指互相转着圈,似乎在思考,也可能在等待自己的目光对索尔完成审视后所得出的判断。   “想学吗?”老欧格突然问了一句。   “您指什么?”索尔不明所以地抬头。   欧格对着堆在桌子角上的一堆书籍抬了抬下巴,索尔刚才百无聊赖的视线就停留在那上面。   最上面那本书索尔记得自己曾经在修道院的地下藏书室里见过,可惜他看不懂。   “大陆种族变迁史,由大陆通用语著作。”老欧格把最上面那本书的书名念了两遍,用了两种语法,有一种索尔根本没听过,也听不懂。   “是的,我想学。”索尔郑重地回答。   想象中的刁难没来,威胁恐吓甚至收买也没见到,不过能以这种方式结束偷窥事件似乎也不错。   至于大陆通用语,索尔知道其实使用率并不大,那是和异族打交道用的,前提是你要能见到异族,也许以后在自己的冒险生涯里会有点用。   这片大陆上所有人类之外的种族都被称为‘异族’,比如精灵矮人兽人族之类。   灰幕镇这种偏僻的边陲之地几乎很少有异族出现,偶尔在流窜的强盗队伍里能见到那么一两个,据说沉睡森林深处倒是有着精灵族。   索尔周围也就见过克蕾蒂一个半精灵,也许是因为出生在人类领地的原因,她说的是人类语言。   听见索尔的回答,老欧格嘴角微微抿起一个幅度。   “每周前三天中午到下午的时间段你可以来我这里学习,不过记得帮我准备午餐或晚餐,最少要有烤鸡。”   这大概算是学费了,也不值什么钱,索尔微笑点头,然后道谢告退。   从那天以后,索尔陷入了新的学习中,从基础音节的辨识读记渐渐到拼写,也算最后的一段充实时光。   每周前三天或午或晚他都会到老欧格这里报到,隔三差五的老家伙还会让索尔带壶酒水过去。   有几次去得晚了,索尔也遇到过老欧格和不同的修女在书房里玩碰撞游戏,老欧格也不避讳,还会邀请索尔要不要一起。   对于那些圣光溃散的女人索尔从来没什么兴趣,一般都是在修女的呻吟声里一边学习一边磨炼意志。   时间就这么不急不缓地流淌,然后修格斯迎来了成人礼,先一步离开了修道院。   在自己的成人礼前夕,索尔收到了另一份邀请。   邀请来自于费斯?亚格林顿,这片领地日后的领主继承人。   在侍卫沃伦的带领下,索尔在北区一座豪宅里见到了很久不见的费斯。   从外观看这座豪宅占地并不宽广,但内部装饰得很精致气派,也许是北区某个富豪的小收藏。   费斯坐在长条餐桌的主座那头,正在翻阅着什么,他的两边还坐着年轻的一男一女,索尔从没见过。   保持基本礼节送上自己的问候后,费斯微笑着示意索尔落座,索尔在餐桌这边坐下,和费斯遥遥相对,然后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费斯抬起头来,对索尔摊了摊手。   “是这样,我已经获得火系魔法师的资格,不久后也许会前往南境奥德伦萨主城,所以我需要招募一批可靠的护卫。”   “当然护卫其实只是个名头,我也不需要保护。只不过旅途遥远,世事又往往复杂多变,相信今后总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需要去实现,或者有一些疯狂的事情值得去做。”   “听说你即将通过成人礼离开修道院,正处于新生活的开端,或者说人生的选择路口,所以我希望你能到我的护卫队里来。”   “虽然修道院的日子里我们并没有太多的交流,但我其实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相信今后的日子里我们可以彼此扶持,最终凌驾于普通的雇佣关系成为更可靠的伙伴。”   听着费斯极富亲和力的发言,索尔在心里暗自撇了撇嘴。   有的人即使认识了一辈子也未必是朋友,而有的人仅仅一面就可以亲如兄弟,但费斯显然并不在此列。   索尔对他的感官说不上好坏,只是模糊,也从未刻意关注过,毕竟彼此的阶层悬殊太过巨大。   虽然看不见内容,但索尔隐隐觉得费斯面前桌面上那些纸页的记录,似乎隐隐和自己有些关系,这让他有些不舒服。   掌权者们总是习惯于掌握自己所关注对象的信息,说穿了就是所谓的必要调查,以增加自己对手下的了解以及掌控力度。   对此索尔可以理解,但并不喜欢,他习惯行走在黑暗里,而不是走到人前。   假装低头沉思了片刻,索尔抬头婉拒了费斯的邀请。   “衷心感谢费斯少爷的看重,我很荣幸,对于费斯少爷所描述的前景我也很向往,但是很抱歉,我暂时有不能离开灰幕镇的理由,希望费斯少爷见谅。”   “不久前的饥荒时期我曾经帮助过一位落难的老年佣兵,后来他成了我的导师,教授了我一些基本剑术技巧。如今我的导师仍然生活在贫民区的旧房子里,只是暗伤缠身,可能即将不久于人世。”   “所以离开修道院后的两三年内我应该不会离开这片领地,直到送完我的导师最后一程,而且我那半吊子的剑术也还需要更长久地磨砺,才能应对荒野里的凶险。”   “如果在那之后,我还有机会追随费斯少爷的脚步,自当效力。”   听完索尔无可指摘的拒绝,费斯露出一个宽厚而理解的笑容。   就费斯所掌握的情报来看,索尔最大的价值在于他掌握着初阶药剂学。虽然今后去到大城市并不是没有招募到初阶甚至中阶药剂师的机会,但知根知底的索尔显然更具有培养价值。   不过既然索尔拒绝了,费斯也不太在意,毕竟索尔并不是他今天要见的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人。   “我尊重你的选择,也期待今后有并肩作战的一天。”费斯最后如是说。   走在回修道院的路上,索尔丝毫不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难得的机会,毕竟在灰幕镇他还有修格斯和艾琳等自己在意的人。   退一步说,与其真的要投身某个体制为别人卖命,跟着费斯去打生打死,还不如去克莉丝的商队里调戏那个小豆芽。 第84章 不速之客   下午的时候,索尔找到了独自缩在修道院角落里默默劈柴的巨人巴特。   巨大的身躯仿佛一只年迈的狗熊般蹲坐在树桩上,顶着一头乱发的脑袋正无力地垂着,粗壮手臂上的斧头偶尔晃动一下,将面前的木柴劈得裂开。   整个画面麻木而沉闷,有一种寂静的荒凉感。   注意到索尔的接近,巴特仿佛整个人突然活了过来,猛然窜起身,胸口挺得笔直,双手还有些紧张地在衣服上蹭了两下。   除了仍然没什么朋友外,如今的巴特显然已经习惯了修道院该死的生活。   不久前索尔曾经以任务为由头,哄骗过智力略有欠缺的巴特,希望他能时刻观察周围,努力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普通人,以便日后能混迹在平凡的生活里。   现在再看,巴特的变化还是有一些,至少那廉价但整洁的穿着不会再终日散发出熏人的体味,巨大的身躯也不会再终日蜷缩着哭哭啼啼找不到慰藉。   但似乎也就仅此而已了。   一个长期活在负面的人,想要靠自己重新爬回光明地带实在太难了,那远远不是一句话或者一番决心就能实现的。就像时刻在泥泞里挣扎,略有放松,就会越陷越深。   索尔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微笑着上前拍了拍巴特厚实的肩膀。   “有个临时任务,需要离开修道院去到镇上,可能会有些辛苦,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如果你有兴趣跟我一起的话,我可以帮你向执事长打个招呼。”   巴特飞快点着头,丝毫不关心任务内容,仿佛只要跟着索尔,他可以一路闯到地狱去。   离开修道院,索尔带着巴特来到了北区主街道的集市。   灰幕镇的集市虽然远不如新镇那样热闹,但也算人来人往,只是脚下坑洼泥泞积水遍布的地面总带给人一种正在穿越沼泽的错觉。   巴特加入修道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显然这还是第一次来到灰幕镇的街面上。周围的行人大多对巴特那异于常人的高大体型感到惊讶,纷纷采取了避让戒备的态度。   巴特似乎毫无察觉,好奇的脑袋转来转去,很是兴奋地在集市上张望着。   嘱咐他跟紧自己不要走散,索尔买了一些烤面包作为主食,又专心挑拣了一些还算新鲜的蔬菜和肉类,然后带着巴特离开了集市。   昨天艾琳突然跑到修道院说今天要打扫自家的储物室,问索尔能不能前去帮忙,索尔自然是欣然应允。   想来应该只是些搬搬抬抬的小事,所以索尔顺便叫上巴特,既能请他饱餐一顿,还能顺便为巴特那荒芜的生活带去一点可怜的参与感。   站在艾琳家门口,索尔不免想起去年寒冬时风雪的夜里,也是两个人,修格斯打着用食物诱骗无知少女的旗号把自己拖来这里。   转眼已经又快一年。   很多事情看上去似乎没什么用。   琐碎、零散、平淡。   但却组成了你的人生。   敲门声响了一阵没有得到任何应答,正当索尔有些疑惑的时候,头上包着花布巾腰间系着围裙的艾琳从屋后探出头,像个可爱的小厨娘一样挥舞着手上的布掸子向索尔冲了过来。   也许在很多富贵家族的眼里艾琳属于那种略有姿色,却缺乏礼仪和教养的野姑娘,但在索尔看来,她清爽活泼的气质,善解人意的举止,已经比很多在俗世里挣扎的女人好得多了。   她似乎想扑进索尔怀里,等跑近了看到巴特高大的身躯后,她才猛然停住脚步。   “嗯?你带了新朋友来?”艾琳一脸好奇。   “是的,你不是要整理储物室吗?这个可靠的大块头名叫巴特,有的是力气。接下来女王陛下但凡有什么吩咐,请指示我们二人完成即可。”   索尔微笑着一手按住胸口,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半弯下腰,像模像样地行了一个仆从的礼节。   看着索尔作怪的样子,艾琳笑着举起小拳头锤了他一下。   为艾琳和巴特相互介绍后。   “你好,巴特。”艾琳大方地微笑着。   抱着食物的巴特显得很是局促,像是要把食物袋子挤爆一样,说话也更不利索了。   “你……你好,德雷克夫人。”   巴特的话音刚落艾琳的脸就飞快红了起来。   “呃……巴特,不要乱喊,你可以叫她乔伊斯女士,不,艾琳小姐就好了。算了,就叫他艾琳吧,她很亲切地。”索尔挠着头。   三人说着话向艾琳家屋后的储物室走去。   路上索尔凑近艾琳耳边,低声将巴特的身份和大致情况向艾琳简略介绍了一番,然后让艾琳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对待他就好。   只是三人都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的黑暗里有一双沉默的眼睛,黑暗里的人可以借着艾琳家的灯火看清三个人,但谁也看不见他。   艾琳家的储物室不大不小,工作和预想中的差不多。   赶赶蜘蛛,撵撵老鼠,钉几个台板,将一些旧货晾出来掸掸灰尘,再挪动一些重物的位置,为行走预留出更合理宽敞的通道。   巴特傻傻地笑着,干得很有激情,认真得一丝不苟。如果不是索尔拦着他,估计他能把艾琳家的储物室拆掉再重新建一个。   在三人的努力合作下,本就简单的工作飞快地完成,比预计时间早了许多。   然后艾琳邀请索尔和巴特去自己家里做客。   再次踏入艾琳家,和索尔去年黑暗里的模糊印象有了些不同。   客厅中央的拼花地毯上多了一张方形餐桌,周围几张椅子整齐的收拢在桌子下。一盏做工不错的水晶灯从天花板垂下,正好悬在餐桌上方,只要点上蜡烛,想必就能照亮一次愉快的晚餐。   在旁边围着待客的小圆桌坐下,索尔坐得端正而严肃,一脸高深稳重的表情下正在盘算着如果艾琳的母亲或者父亲突然出现,自己该怎么解释诱拐别人女儿这件事情,不知道耍赖装傻会不会被揍一顿。   巴特坐得更端正,除了保持自己的身姿外,他还要拼命收着屁股,以免太过用力把艾琳家的椅子坐散。   两道隔桌而坐的身影各自绷得笔直,仿佛两个马背上的男人。   艾琳用托盘端来两杯热气腾腾的艾草香茶,然后在索尔的椅子扶手上侧身坐下,一脸狡黠地低头在索尔耳边轻声说道:   “叔叔一家回去了,父母也跟随他们去枯叶岭做客,姐姐估计今晚也不会回来,所以现在家里谁都不在。”   哦,原来没有人!   下一刻,索尔像漏气一样瞬间慵懒地瘫在了椅子里,艾琳有些好笑地掐了他一把。   巴特双手绷直按在膝盖上,悄悄抬眼看看对面打情骂俏的狗男女,又赶忙一脸严肃地低头,默默体会着内心一种突然冒出来的无法言说的苦楚。   将食物抱进厨房后,索尔站在艾琳身边一起忙碌着。   “这件围裙是我父亲的。”   艾琳一边说着一边绕到满脸惊悚的索尔身后,将一件朴素的围裙系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艾琳牵起索尔的双手环住自己的腰,又慢慢上移最终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感觉到了吗?”艾琳低着头发出蚊子一样的问话。   “好像……变大了一点?”索尔捏了捏,有些不确定地反问。   “笨蛋,我里面什么也没穿,今夜家里谁都不在。你突然带朋友来吓了我一跳,还好这件裙子稍显宽松看不出来。”艾琳跺跺脚,羞涩地白了索尔一眼。   看起来艾琳似乎很喜欢自己送的这条裙子,每次索尔看见这条裙子总是洗得很干净,保养得很好,像新的一样,艾琳偶尔发呆时也会下意识地仔细扯掉一些线头和毛团。   听着她再直白不过的暗示,索尔撇撇嘴,浮起一个危险的笑容。   “好吧,既然你有了觉悟,我想今夜你都不会有什么下床的机会了。”   两道相拥的身影,一个冗长的甜吻。   很快,食物的香味从厨房方向扩散出来,坐在客厅里的巴特度日如年的煎熬着,他不安地扭动着屁股对抗着饥饿,很想把屁股下的坐垫扯出来啃两口。   一道道美味在索尔和艾琳的配合下相继出现,已经到了装盘的阶段,很快就能端上桌。   这本来应该是一顿温馨愉悦的晚餐,本来应该是的。   直到……   艾琳家屋外出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黑袍身影。   站在艾琳家大门口,他悄悄使用了一个扩充听力的低级蝙蝠魔咒,然后来人掀开兜帽,抬手敲响了大门。   听到敲门声,客厅里的巴特很是纠结,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起身开门,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代表主人开门迎客的资格。   厨房里的艾琳和索尔相互对视一眼,眼里都有‘是谁’的疑问,索尔以为是艾琳的家人回来了,艾琳则以为是修格斯。   “我去看看。”最终索尔扯过抹布擦了擦手。   穿过客厅,索尔拉开了艾琳家的大门。   “是谁?”艾琳从厨房里探出头问了一声。   “哦,修屋顶的。”索尔回头说了句。   “屋顶?我家的屋顶前年才翻修过,没什么问题啊。”厨房里传来艾琳疑惑地说话声。   “不好意思,你找错门了,去别家修吧。”索尔面无表情地对着门外说了一句。   然后大门猛然砸拢。   修屋顶?   克蕾蒂站在艾琳家大门外,剧烈关门所带起的飓风扑面而来,吹得她金发飞扬。   刚刚浮起的绝美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展现就凝固在了脸上,克蕾蒂嘴角抽搐着,想想刚才短瞬里索尔又是吓唬又是驱赶的眼神。   她很想飞起一脚把门踹倒,然后用心底澎湃的愤怒把那个可恶的家伙淹死。 第85章 谁是谁的谁   打开门看见克蕾蒂的一瞬间,索尔就知道今天可能麻烦了。   关门……,估计用处不大,这个聪明的小妖精肯定会像只无孔不入的穿山甲一样。更细思极恐的是,她居然能甩开她的护卫,一路从修道院跟踪到这里。   索尔曾经觉得修格斯像灰毛猎狗一样敏锐,现在看来又要加上一只克蕾蒂了,噢,她是金毛的。   “呀!这么巧,你也在这里?”果然,厨房窗户外很快传来了假装惊讶的感叹声,金发的克蕾蒂从窗边探出头,仿佛一个突然来串门的邻家少女。   乍然出现的脑袋和说话声把艾琳吓了一跳,然后她发现对方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子,再然后她注意到这个女孩正在看着索尔。   感受到艾琳疑惑的目光,索尔低着头很从容地把面前的绿芹切成几段,才语气平静地向艾琳解释。   “哦,忘记说了,这位是上次去新镇的旅途中遇到的,克莉丝,安德瑞尔家的大小姐。她似乎对我的厨艺很是崇拜,所以我今天特意邀请她过来观摩一番。”   索尔强行编着故事,把克莉丝的姓名挪到了克蕾蒂头上,至于发色问题,只能稍后找修格斯串供去了。   艾琳眼睛眨了眨,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暂时没什么怀疑的迹象。   大致为双方介绍过后,索尔把头凑到艾琳耳边,压低声音悄悄说道:   “不用在意她,就是个贪吃的家伙,脑袋还有些不正常,把她当成路过家门口的野猫就好了。”   窗外加持过蝙蝠魔咒的克蕾蒂把索尔的低语听得很清楚,她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只是窗台下那修长的手指快要把艾琳家的墙壁抠裂了。   “那你还不赶快把客人接进来,真是失礼。”艾琳嗔怪着在索尔肩上拍了一下。   穿过客厅重新打开大门,索尔把笑得意味深长的克蕾蒂拖到暗处。   “我们总共就见过一次面,而且那次谈话内容还是以交易为主,我考虑是否帮你逃离这片领地,你帮我掩埋梅丽莎的死,我没记错吧?”   “你现在突然打上门来是什么意思?你的家族祭祀不管了吗?你的护卫们找不到你不会骚乱吗?还有你堂堂领主的女儿偷摸跟踪别人不会羞耻吗?”索尔发出一连串揶揄。   克蕾蒂眼珠转了转,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   “一定要这么冷酷吗?也许对于你只是一面,但却关系着我的一生。”   “从我出生在这片领地到今天,我总共有七次机会来修道院,而我把前六次都给了你。即使今天,看到你的背影后,我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你来到这里,这还不够吗?”   你都给了我……   不是,你给我什么了?索尔张了张嘴,一脸无言以对。   克蕾蒂戴上兜帽,用手扯紧,裹住脸颊和下巴,只露出一张缩小后的精致小脸。   “算了,像我这样的小可怜,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重要的人了。反正我在别人眼里也只是个馋鬼,被嫌弃的野猫,还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家伙。”   索尔一脸牙疼的表情……好嘛,居然还偷听,不对,你怎么听到的!索尔震惊了。   不过克蕾蒂的鬼灵精怪他早就领教过,扮可怜什么的毫无杀伤力。   “如果你只是蹭顿饭我毫无意见,但现在我怀疑,你是来干涉或者说破坏我的生活的。”索尔的眼里射出看穿一切的睿智光芒。   克蕾蒂猛地窜到索尔面前,索尔下意识退后一步。   “你说对了,就凭着我们这点两小无猜的交情,我要在你的生命里放肆一辈子。”克蕾蒂皱着小鼻子说完,留给索尔一个金发飞扬的背影,大步跑进了艾琳家。   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索尔觉得很头疼。   以克蕾蒂的家族影响和地位,还有她过人的美貌和气质,都和眼前的平凡氛围格格不入。而且这个惹事精的出现肯定会伴随着麻烦,带来一些无可预料的后果,   索尔自己可以毫不在意,但他必须顾及艾琳的心情。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奇怪。   面对着热气腾腾的美食,桌边的四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艾琳努力想作出一位女主人该有的样子,保持着坐姿,面带微笑。   索尔神情平静,但心中正在暗自戒备克蕾蒂的捣乱,没什么说话的兴致。   至于巴特……都愣着干嘛?还开不开饭?再不开饭我要掀桌子了!巴特觉得很忧伤。   克蕾蒂开始没话找话。   “这位是?”   “伟大的邦德尔顿,战士。”巴特死死盯着面前的肉排,瓮声瓮气地回答。   没在意巴特怪异的语气,克蕾蒂有些狐疑地皱起眉头。   “邦德尔顿?洛斯勒?可是他不是早已……唔!”死了上千年几个字克蕾蒂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索尔叉起一块炖肉堵住了嘴。   “你不是一直想尝尝我的手艺吗?”索尔微笑着,用眼神吓唬克雷蒂老实用餐。   克蕾蒂眼珠转了转,偏头看着索尔。   “想不到你这样的大人物也会亲自下厨。”   “何止,我还会亲自吃饭呢。”索尔不疼不痒地回应。   “其实我也学过,厨艺,绘画,还有……”克蕾蒂继续开口。   “好吧,真厉害,你成功获得了我的钦佩,还有什么?”索尔一脸敷衍的样子。   看着索尔一副放马过来的样子,克蕾蒂嘴角抽搐两下,不再理会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开始向艾琳那边寻找突破口。   艾琳本来还有些拘谨,但克蕾蒂姿态放得很低,两人又是差不多年龄的少女。再加上克蕾蒂的话题选择的很好,什么衣服材质,容貌保养之类,艾琳也渐渐热络起来。   餐桌上很快出现了聊得热火朝天的景象,只是夹在中间的索尔遭了秧。   他感觉自己两边仿佛坐着两大群鸭子,左边嘎嘎完,右边又嘎嘎,关键她们的话题让索尔听的不得要领。   强行插入了两次没有得到理会,索尔只能忧伤地独自进食。   等注意到的时候,这场晚餐似乎已经到了尾声,想象中的捣乱没来,总体气氛居然还不错。   克蕾蒂的蹭饭似乎就真的只是吃饭而已,众人合力把餐桌收拾干净,把餐盘撤走洗刷完,又围着一壶香茶闲聊了一会。   然后克蕾蒂起身向众人礼貌地告辞,同时对美食和款待表示了感谢,艾琳邀请她下次再来玩,索尔则送她出门。   路上。   “你在家族里……还好吗?”索尔问了一句。   “还那样。”克蕾蒂耸了耸肩。   陡然开始的话题迅速结束,索尔一时也想不出还要说些什么。   走了几步,克蕾蒂突然开口,语气有些忧伤。   “我曾经认识一个朋友,在这片领地里,她独自一个人,养了一只猫。她说等猫猫老去死掉,她就会离开,因为那时候就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后来猫没死,她却死了,生命总是难以预料。”   “我没有那样一只猫,所以……”   “所以你想把我当成那样一只猫?你的精神寄托?”索尔瞪起眼睛。   “扑哧~看看你紧张的样子。今天见到艾琳……嗯,是个好女孩,我本来以为我会是你第一个女人的,可惜,现在看来没机会了。”克蕾蒂一脸失落地低下头。   索尔丝毫不为所动,一脸你继续编的表情抱手站在那里。   悄悄抬眼看看索尔,克蕾蒂眼睛闪了闪。   “算了,既然无法拥有整个篇章,只好格外珍惜那些零散的字句。现在我要伤心地离开了,不给我个临别的拥抱吗?”克蕾蒂抬起手。   索尔仍然抱手站在那里,仿佛一个竖立了不知多少年的雕塑。   克蕾蒂抬手等了一会,终于放弃跺跺脚离开了。   等索尔跟上两步,她又回头招了招手。   “再见,冷酷的家伙,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回到你的欢乐和温暖里吧,我也要回我的孤独和冷风里去了。”   直到克蕾蒂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索尔仍然有一种幻象和现实无法重叠的不真实感。   要说她是个天真贪玩的少女,肯定不是。要说她是个情绪化的女孩,显然也不可能,索尔相信她有着冷酷理性的一面,虽然自己还没怎么见到过。   至始至终,索尔只能得出一个看不懂的结论,既然看不懂,那就算了吧,她说的是对的,自己应该回到自己的生活里。   回到艾琳家,把巴特送出门。   “你一个人可以自己回去吗?这是个危险任务,你要做的就是混迹在人群里确保自己安全的回到修道院,不要迷路,不要搭理陌生人。”   “还有,这是一次秘密任务,回去后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可以独自做到吗?”   “我可以!请相信。”巴特骤然挺直身躯,像一个激昂的卫兵,然后他又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   “你不走吗?一起。”   “我还有邪恶要讨伐,稍后等我凯旋的消息。”索尔拍了拍巴特的手臂,回头看了一眼正不时低头偷瞄这边,用脚尖在地上画圈的艾琳说道。   巴特假装脚步轻松地汇入街上的人群里,只是那高大身躯上缩着脖子戒备周围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爱。   直到看不见巴特的身影,索尔才转身往回走。   “你……,不要过来!”看着索尔逐渐迫近,艾琳故作惊慌地转身往家里跑。   “呀!坏蛋,你要干什么?放开我!”刚跑了两步,被追上来的索尔搂住腿弯抱在了怀里。   “你的房间在楼上,我从未忘记!”索尔脸上浮起意味深长地坏笑,艾琳羞涩的把脸埋进索尔怀里。   上楼,开门,把尖叫的艾琳扔在了床上。   (此处遭遇不明敌袭,虽然作者奋起反抗,但仍被打爆了狗头,所以,略……)   “那位克蕾蒂大小姐……”黑暗里响起艾琳的声音。   “她想让我帮她做一件超出我能力的危险事情。”索尔一手搂着光滑的艾琳,一手枕着脑袋。   “既然危险,我不准你去。”艾琳突然翻身骑在索尔身上,发丝垂落地瞪着索尔。   索尔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艾琳低下头,一嘴咬住了索尔的胸口,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松口的气势。   “你再不松嘴,就只能同归于尽了,你刚才不是都疼哭了吗?”索尔抬起双手按住艾琳的小屁股。   艾琳眼里射出挑衅的目光,像只匍匐的小野猫一样,嘴下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   “嘶~”索尔吸了口气,整个人猛然一挺。   “……唔。”艾琳发出一声闷哼,仍然没有放开嘴。   又一场惨烈的战斗过去。   “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了。”艾琳缩在索尔臂弯里,有些心疼地抚摸着索尔胸前渗出血丝的牙印。   “以后我向别人炫耀伤疤的时候,会被别人耻笑的。”   “我是你的第一个女人吗?”   “不是。”   听见索尔毫不思索地回答,艾琳的小嘴渐渐变成圆形,瞪起的目光也变得幽怨。   “修格斯才是我的第一个女人,寒冬你们还没有搬到井底的时候,那家伙说太冷非要和我挤在一起睡。”   “睡到半夜他总是会爬进我怀里,一大个狗头在我胸前拱来拱去,可把我恶心坏了,那个该死的家伙不知道占了我多少便宜。”   “扑哧~”   “……” 第86章 告别   夏末的时候,洛顿和瓦勒前来告别。   他们两家本就有着深厚的交情,这次会共同将家里的产业搬往蝙蝠山麓。洛顿的订婚对象,那位面包坊主女儿的家也在那边,来年春天洛顿也将会在那边举行婚礼。   索尔和修格斯受邀参与了最后一次聚餐,仍然是四个人,喝了些酒。除了一脸唏嘘外,其实也没多少话可说,毕竟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人生。   走在回家的路上,修格斯向索尔炫耀地说起他已经开始了冒险生活,时而会加入冒险者小队进入黑暗荒野。   如今的修格斯已经是一名正式盗贼,只不过偶尔谈及盗贼公会,他的语气却越来越淡薄,总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带过。   或许随着年龄的增长,修格斯也渐渐明白,想要在盗贼这条道路上谋求更大的发展,必须要到更大的城市去,那边的盗贼公会才有奔头。   灰幕镇这种乡下地方终究还是过于局限了,远远谈不上什么格局。   不过目前修格斯还是在兢兢业业地打磨着自己的盗贼技巧,哪怕已经熟稔到了必须打破瓶颈的阶段,总好过聊胜于无。   ——————   微雨的天气,一驾马车拐进了领主府的宅邸。   离家多日的费斯·亚格林顿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灯火通明的领主府,一脸的意气风发。   仆人们陆陆续续忙碌着,很快,一场家族晚宴拉开了序幕。   领主萨维恩·亚格林顿坐在长条餐桌的主座上,侧手边依次坐着他的三位夫人和儿女们,费斯独自选择了末座正中的位置,和他的父亲遥遥相对。   萨维恩五十不到的年纪,不怒自威的方正脸,稍显皱纹。深棕色披肩发在脑后扎着一个小巧的辫子,唇沿和颔下的几撇胡须梳理得很整齐。   这本该是一个老年绅士的模板,只是搭配着萨维恩脸上的浮肿眼袋和松散皮肉看起来有些不堪。或许他年轻时也曾经风姿俊朗过,可惜如今已经被多年的奢逸生活所侵蚀。   稍显浑浊的目光掠过餐桌上的众人。   “克蕾蒂呢?”萨维恩的声音响起。   “这种家族聚餐,怎么会有那个小贱人的位置……”旁边某位夫人小声嘀咕道。   “让人叫她来,这是整个家族的事情。”萨维恩声音低沉,余威尚在,席间俱静。   很快戴着面纱的克蕾蒂来到席间,选择了侧面靠后的位置,既不靠近末尾的费斯,也不接近前面的众人。反正座位很多,领主的家宴也从来没有坐满过。   “人到齐了,说吧。”萨维恩端起面前的浓汤润了润口,视线扫过餐桌对面的次子费斯。   “今天我是来向父亲和母亲们以及诸位兄弟姐妹们告别的,我之前侥幸通过了魔法公会的二次试炼,获得了成为火系魔法师的资格。”   “接下来的日子,我即将离开这片领地,去大陆上寻求更有深度的学习和发展。”   费斯话音落下,餐桌上马上激起了一圈波澜。   领主继承权的归属在两年前才刚有了定论,费斯这一走,意味着他将放弃继承权。   萨维恩侧位,费斯的生母黛娅,目光愤怒地注视着自己这个越来越看不懂的儿子。她本来以为今后还有数年的好日子可过,可费斯这一让权,今后会如何就不好说了。   虽然除了费斯外她还有一个小儿子,同样可以参与新一轮的继承权角逐,可已经到手的权利凭什么要让出去?   奥布里,亚格林顿家的长子,费斯同父异母的哥哥,正死死地盯着弟弟费斯的脸庞。似乎想从对方脸上看出这是不是一场什么以退为进的鬼把戏,只为了谋求更多的利益。   如果费斯所说的是真的……,奥布里感到自己原本灰暗枯萎的内心仿佛骤然复苏,正以比以往更疯狂的速率跳动着。   这一切本来就应该是自己的,权利、财富、地位,等老家伙归天后,自己还要占有他的一众妻女。想到克蕾蒂面纱下那绝美的容颜,奥布里内心火热得仿佛要烧穿胸膛一样,她将会也只能是一个精致的玩物。   那可是连父亲都没能做到的事情,老家伙终究还顾忌着最后那么一点体面,看来终究还是要自己出手才行。对了,在肆意妄为之前,还要把另外两个该死的弟弟送去陪伴祖先。   奥布里脸上掠过扭曲的笑容,很快又遮掩无踪。   费斯的目光悄然扫过餐桌上的众人,嘴角讥讽的笑意转瞬即逝。   姐姐妹妹们脸上没多少波动,毕竟争权游戏从来都和她们关系不大。除了躁动的哥哥外,剩下的两个弟弟一副我很安分的表情,低着头眼睛却暗自转动不停。   能把这块腐烂的棋盘让出来,费斯瞬间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让就能让的。”萨维恩压抑着眼底极致的愤怒,声音不温不火。轻易让出继承权,这本身就是对领主荣耀的亵渎。   “我志不在此,已经有了决定,希望能得到父亲大人的支持和理解。另外我也坚信,我的哥哥和弟弟们之中任何一人,都能带领家族走向新的高度。”   你就不给他们一点机会吗?费斯用意味深长的目光和远处的老家主对视着,一方面表达着自己的决心,一方面把话题往蠢蠢欲动的兄弟们身上引。   没必要掷地有声态度强硬的反出家族,毕竟老家伙三阶的实力放在这里,费斯也不想临走前再饱受一顿老拳。   萨维恩默然不语地将几个儿子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知道费斯坚定的性格,那也曾经是他欣赏的一部分。强迫捆绑费斯已经没有意义,也拦不住,何况继承权何时变得那么不值钱了。   也好,将权力收回手里再放几年,重新观望吧,反正自己也还没到提不动剑的地步。   克蕾蒂一直在餐桌边安静地听着,或许也没在听,毕竟家族的这些事情从来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以前不会有,以后更不会。   直到宴席不欢落幕,众人各怀心事离开,克蕾蒂才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是一间朴素整洁的房间,不像自己的便宜姐姐们那样有许多紫色粉色的华贵帘幔,也没有什么不菲的艺术品,几乎连像样的装饰都没有几样。   检查了已经布置完毕的,防备闯入者的预警魔咒后,又将几个中阶的强力魔法卷轴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克蕾蒂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突然有些无所事事。   察觉到自己下意识抱着腿的姿势,克蕾蒂皱了皱眉头。   自己越来越像索尔那个家伙了。   窗外雨声淅沥,克蕾蒂对于雨天总是有着一种莫名地畏惧。   母亲离开于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从那以后,她就一直是一个人。   她坚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并且会一直那么孤独下去,直到她在修道院遇到了另一个比她还孤独的家伙。   说是遇见,也算偶然中的必然。   毕竟那是个可以安静沉默到不存在的家伙,而低调到极致有时候本身就是一种张扬。   有好多年他从不说话,似乎还很善于消失,稍一不注意,你就找不到他了。   不止一次,克蕾蒂躲在古老的柱子后面,看他因为不讨喜的性格而被孤儿们拳脚相加。但他从不哭喊,也极少反抗,大部分时候只是默默承受着世界的恶意。   克蕾蒂看着他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默默爬起来,默默抬起手臂擦拟嘴角的血迹,默默走到井边清洗身上的伤痕和污渍,又默默抱着腿蜷缩回墙角,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每次看着他走向井边的背影,她总觉得在看一匹狼。   克蕾蒂知道狼如果受了伤,会跳进山崖下的沼泽里。山崖上的药草掉进沼泽浸泡腐烂后,会具备一定的疗伤效果,聪明的狼会浸泡在其中,安静地舔抵伤口,独自默默疗伤。   每次看到他抱着腿缩回墙角后,她就知道他又回到他的那片沼泽里了,静谧而安逸。   她突然很想接近他,告诉他,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在修道院那狭小的地下藏书室里,和他不期而遇时会是怎样的场景。可惜概率和她们开了个玩笑,总在错过。   后来某天突然在藏书室里收到他威胁的字条,她兴奋得一整夜难以入睡,她觉得离他更近了。   每次收到关于他的一丁点消息,看到他的一点点进步,她都会高兴不已,仿佛自己受到了命运的垂青。   不久前在刻薄姐姐的宴请上乍然看到他,她觉得自己的世界突然刮起了温馨的狂风暴雨,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等来了重合。   她拿捏着紧凑的时间,一遍又一遍梳理计划怎么把他骗到花园里和自己相见,她挑选自己最美丽的裙子,飞快地跑过花园爬到树上装成偶遇的样子,紧张地编织着要说的话。   她觉得自己毫无生机的生活从来没有那么少女过。   在树上听他说起他的凄惨身世,那笨拙却温暖的安慰方式,像消失的阳光一样,差点让她幸福得晕过去。   可惜自己的出现还是太突兀仓促了些,太多想说的话也没有说好,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引起了他本能的反弹和戒备。   既在自己的期盼之外,却又在预料之中。   她无比懊恼初次相遇的不完美,但至少他和她也算有了开端。   夏天的时候,到达修道院后她焦急地寻找他的踪影,又一路紧张地窥视跟随。   直到看到他身边有了一个女孩,她才意识到他长大了。   她很高兴有人能温暖他。   至于自己心底撕心裂肺的苦楚,算了,还是不给他看了。无非是在心底挖个坑,再次掩埋而已,这么多年自己也早就习惯了。   很多时候,你往往想象不出一个人对你有多重要,直到有一天你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   她本来以为他会在修道院不声不响地等着自己,但现在看来,他接下来或许会有一场安稳美好的人生,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幸福着。   那样,……或许也挺好的。   你还会来吗?牵着我的手带我离开这个绝望的地方?   克蕾蒂将脸埋进自己的怀抱,黑暗里响起轻轻地抽泣声。 第87章 与死为伴   黑暗历七一五年初秋,索尔?德雷克终于迎来了自己十四岁的成人礼,离开了灰幕镇的菲尼斯修道院,成为了荒野里的一个守墓人。   对索尔稍微有所认知的人,纷纷对索尔的选择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毕竟以索尔的外貌和还算挺拔的身材,要勾搭上某个富孀拥有一场衣食无忧的人生并不难,可他却选择了守墓人,这个大部分流浪汉在无处容身时迫不得已才会选择的职业。   其实索尔自己也没料到这个结果。   离开修道院后,首要无非是先找个住处,井底自然是不能再住了,除非他选择成为一个杂役继续留在修道院里。   有了落脚处后再找一份工作,至于能干什么,该干什么,索尔一时也还没有定论,准备先看看再说。   抱着这样的心情索尔踏出了修道院正门,离开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来到了主街道中段的告示牌处。   这里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信息,护民官会在告示牌上发布一些灰幕镇的重要事项,各公会则会在此张贴招募事宜,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各势力自己内部解决不了但却报酬丰厚的风险委托。   除此外各种普通职业招募信息也有,猎人、樵夫、面包师、店铺伙计、有一定战斗能力的冒险者,总之种类繁杂各种各样。   剩下的则是一些诸如谁割了谁的脑袋,谁睡了谁的女人之类的闲暇谈资。   很快,在这些混乱的信息里,索尔注意到了告示牌角落里一条不起眼的消息。   “看这里,我们现在需要一位勇敢的守墓人,来守护死者的宁静。他必须强壮,身手敏捷,最后,他还要勇往直前,有一定的担当,有意者请到护民团咨询。”招募信息上如是说。   几乎毫不犹豫的,索尔抬手就扯掉了这张招募状,转身向护民团所在地走去。   其实前往应征并不需要揭榜,索尔之所以扯掉招募状,是因为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了,虽然这份职业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竞争者。   真正吸引索尔瞬间作出决定的,自然不会是招募信息里那番花言巧语的胡扯,更不是因为守墓人一个月五银狼的可怜薪酬,而是最后一条。   守墓人将会暂时获得一座守墓人小屋的使用权和居住权,但没有拥有权,同时还要承担守墓人小屋的修缮义务。   这对于索尔意味着两点,一是住处有了,二是小屋是建在荒野里的,第二点尤其重要。   灰幕镇的守墓人其实几乎不能算是一个职业,因为灰幕镇的管理者们从来没有正式承认过这一点,而微薄不济的收入和低下的地位,也让这份可有可无的差事在镇上大部分人眼里毫无光彩可言。   更让人们不看好的是,守墓人和农夫一样是个无比危险的职业,随时都可能面对来自荒野的风险和死亡,因为他们劳作的地方都在镇外,更加靠近镇子四周的黑暗荒野。   不同的是农夫时刻受到镇上护民团的保护,只要肯流汗和敢于承担一定的风险,他们很容易就能过上还算宽裕的生活。   至于守墓人,所处位置并不在镇上的巡逻范围之内,即使某天不小心死在了自己的墓园里,也只是多了一堆无人关注的骸骨而已。   应征手续的办理比想象中简单得多,办理者只是大致记录了索尔的姓名、身份、来处等相关信息,然后申明了守墓人的义务和责任,就将一把锈迹斑驳的钥匙交给了索尔。   没有签订任何纸面的东西,也没有遭到办理者鄙夷的态度。毕竟在这个满地蝼蚁的世界,鄙视别人也是要花费力气的。   于是索尔在离开修道院的当天,就以飞快的速度成为了一个守墓人,来到了自己荒野里的新家。   这是位于灰幕镇东面的一片荒凉墓地,隔着镇子许多块麦田的距离。   墓地周边围着一圈歪斜失修的篱笆,在篱笆相接处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小木屋,这就是索尔的新家。   整个墓园面积不算太大,也就几亩麦田的样子。   墓碑、坟墓、十字架在墓园里歪歪斜斜的排列,当然也少不了各种杂草藤蔓和每天黎明都会爬出来的骷髅游荡者,整个画面充斥着毫无生机的凌乱感。   从地理位置来说,这个墓园相当于处在沉睡森林和灰幕镇之间,就像荒野里的一颗钉子,只是离小镇近一些。如果沉睡森林里有什么怪物跑出来,墓园很可能要首当其冲抵挡一波。   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对于其中隐含的威胁自然早有预料和接受的准备。索尔很清楚想要强大就要进入荒野猎取魔魂,这是无法绕开的环节。   索尔的导师,那位无名老者也早就告诫过他。   “想要克服恐惧,就到最可怕的地方去。”   当然拥有勇气并不等于无所畏惧,而是即使心怀恐惧,仍然勇往直前。   在索尔看来进入荒野冒险这件事,小队有小队的优势,个人也有个人的便利。   如今周围众人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彼此的风险承受能力也发生了变化。所以索尔准备单干,这座及时出现的守墓人小屋正好成了一个提供进退的据点。   推开小屋的木门,索尔将屋内的环境和大致设施检查了一遍。   东西不多,一张床,一个杂物柜,一张小圆桌两个小圆凳,地板有些腐朽。索尔很是满意,对于生存而言有这些东西已经足够了。   更让他惊喜的是,在房屋角落处居然发现了一个地窖,虽然下面什么也没有,空间也比井底小一些,但仍然带给索尔一种仿佛并未离开井底的熟悉感。   大致熟悉过后,一切按部就班,索尔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他花了两天时间打扫卫生,将小屋里能修的,包括柜子屋顶地板全部修理了一遍。又用了一天时间,将墓园周围那圈比摆设稍强的篱笆加固修缮了一遍,至少让它们好看些。   守墓人的总体工作说起来并不复杂,除了清理墓园里每天黎明爬出来的骷髅游荡者,还要确保不会有野兽越过篱笆刨开墓穴啃噬新葬者的尸体。   镇上有人离世,选择这片墓园下葬时。   索尔还要用一些劣质的亚麻裹尸布,把一具具没什么表情的苍白尸体根据家属的要求包裹得密不透风。   家属们认为只有这样严实地包裹并且深埋,亡者才能真正的与世隔绝,获得安宁。而在索尔看来,这种虚无缥缈的仪式感除了让尸体腐烂得更快外没有任何作用。   对于和尸体们打交道这种事索尔没有丝毫不适应,虽然他活到目前只有十四岁,但看过接触过的尸体太多,修道院里他也曾多次参与埋葬尸体的劳作。   像他这种心怀无神论的怪胎,不信鬼神,不信命运,更不信什么狗屁的前世来生,那些都只是面对死亡的大恐惧时,人性脆弱面所虚构出来的甜美幻境而已。   人类经常会编织一些死而复生的传奇,因为大家需要那样的故事,来鼓舞世人走在理性不崩溃的路上,来唤起世人面对死亡时的勇敢。   对于索尔而言,这些都可以理解,但却没什么用。   在索尔看来,生命只是一连串随机的过程。   就像你还在母体里孕育时,来到这个世界的可能是你可能不是你,但概率刚好落在了你的头上。   这世上严格说来也没有什么幸或者不幸,无非刚好遇见而已。   要说恐惧,索尔只有对死亡这件事本身的恐惧。至于什么埋骨之地他毫不在乎,如果有一天自己要死了,沙漠荒野也好,山丘河流也罢,原地倒下就好。   因为什么都不信,所以索尔只活眼前,只活此生足以。   在他眼里,死亡,即是物质的湮灭,一切的终结。   要说得感性些,索尔觉得自己活着时,世界就存在,而自己死了,世界其实也就死了,仅此而已。   在索尔成为守墓人的几天之后,收到消息的修格斯飞速赶来。   然后他们连夜挖开一些年代久远或者早被人遗忘的墓穴,从那些早已腐烂得不成样子的骸骨身上扒下戒指或者项链,再把其它有价值的陪葬品席卷一空,收获还算不错。   两人从来都不认为盗墓这种事应该和什么道德结合在一起,那是神才关心的事情。死人就该有死人的样子,既然已经死去,理应用他的财物去救济更多的人。   不过盗墓同样很依赖运气,毕竟会选择在墓园下葬的,都是些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穷人。真正的好墓要到荒野深处去找,那些成百上千年的墓里才会有更宽敞的墓穴和更多的私货。   随着那些墓穴年代的久远以及死者社会地位的不同,墓穴的建造规格也会有所区别。有的格局简单,有的则设有机关暗道,坚锁四布危机重重。   在这方面,休格斯的盗贼技艺的确精湛,如果单就开锁和解除陷阱而言,在盗贼公会里他也能稳稳排上名次。   对于一个收入并不稳定的盗贼而言,一次成功的盗墓可以让他暂时过上一段富足的日子,这种不劳而获的小游戏很是令休格斯沉迷。   从那以后不时的修格斯总会及时的通知索尔,镇上某个为富不仁的有钱人终于死于非命,将不日来葬。接下来两人会趁着某个安静的夜晚挖开坟墓,叫死人起来讨论人生。   后来修格斯甚至建议索尔一起回修道院,把后院墓地全部刨一遍,对此索尔毫无兴趣。   盗墓这种小游戏偶尔玩玩就好,太沉迷或者当成个职业就没什么意思了。 第88章 嗜武的哥哥   “当你梦到不好的事情,说明你还活着,仍然在奋战。而当你梦见好事的时候,你就该小心了。”   这似乎是在提醒人们要时刻抱有危机意识?索尔合上手中的书本,若有所思。   最近他的睡眠质量不错,一直好梦连连。   索尔曾梦见自己一路晋阶,终于具备了一定的实力,不说横扫大陆,但终于可以在黑暗的旷野里自由来去,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还梦见修格斯和蔻维尔生了一个叫塞拉的女儿,然后他按住他们的女儿塞拉……打屁股?   这真是个匪夷所思的荒诞梦境,为什么是打屁股呢?索尔对此很是费解。   真要落在了他的手里,其实还有很多更好的方法,比如让她去挑衅野狗群,或者扔到沼泽里去学游泳。打屁股?那多费劲,从教育方面来说索尔更推崇事教人远比人教人有效。   转眼,索尔成为守墓人已经两个月了。   生活有了些变化,但核心内容还是那些,吃饭睡觉,劳作冒险。   要么忙着生,要么忙着死。   这两个月来索尔一直在有计划的进入荒野。   深入暂时是不敢的,顶多只敢到沉睡森林边沿打转,或者在平原的宽阔地带行动,收割一些药草和小型野兽。这样就算遭遇强敌,逃跑时也能开阔些。   之所以说有计划的进入荒野,是因为索尔仍然在用概率来看待冒险的问题。   概率这一套学说最初是一个名叫莫拉格的人提出来的。   莫拉格是萨尔维尼亚大陆上一个有名的巨商,曾经活跃于王国历时期,从一个卑微的水果商人起家,最终拥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富,成为了当时大陆上商人们的代表性人物。   后来有人经过他的口述将他的事迹编纂成自传,在大陆上流传,以供世人分享经验。   那本书索尔看过许多遍,但感觉值得学习的并不多。   书里的故事内容来来回回也就那些事,而且显然运气的成分要偏重一些,后人想要复制他的经历很难。   真正让索尔感兴趣的是在那本传记的最后,莫拉格本人在晚年提出的两个观点。   第一点,是‘资本的力量’。   莫拉格用自己的一些经商事例举例,对金钱的存在和意义进行了深度剖析,同时指出金钱应该如何使用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他还提到了自己的财富是如何像滚雪球一样逐渐壮大,而当拥有的财富达到了一定量的时候,自己又是如何玩弄政治权术,进而推动了时代的变迁。   最鼎盛风光的时期,莫拉格曾经左右着拜杰斯公国的政治格局,并且亲手建立了个人风格极重的‘纯金骑士团’。   “我们是拜杰斯公国最强大的骑士团,但我们的强大并不是建立在武力上,而是在于财富。如果你加入我们,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实力。”当时纯金骑士团的招募口号如是说。   对于莫拉格提出的这个观点,后世的学者们趋之若鹜,渐渐形成了更多的流派和学说。   索尔并不怀疑莫拉格的成就,但在他看来这一套学说并不具备实用性。还是那个原因,难以复制,成千上万人走这条路,真正能到达那个高度的也许一个也没有。   对于索尔而言,活得更好并不是指拥有更多的钱。   你拥有更多的钱,就必须拥有更强大的实力来捍卫你手中的财富,而为了拥有更强大的实力,你除了咬钉嚼铁不断强化自身外又要用更多的钱来收买人心。   终究只是个永不停歇的无聊循环罢了,多少人为此耗尽余生,仿佛从未活过。   人心的贪婪是没有底线的,个人实力远比你强大的人,与其兢兢业业为你卖命,不如直接干掉你享有你现成的一切。   就算你能算尽一切,确保好每一个细节,最终肯定也活得太累。   金钱,够用就好,其它的都是用来炫耀的。   把金钱,权利,个人武力三样东西同时放在索尔面前,如果要做出优先选择,索尔永远只会选个人武力,在他看来其它两项只是个人实力的附庸而已。   家族会崩散,帝业会倾颓,时代会变迁,世界永远处于变化之中。   在有能力做准备的年纪你安于享乐无所作为,那么当厄运来临,毫无准备的你就该死。   如果你自己具备了强横的实力,就可以成为一个有力的支点,你可以支撑起一个势力,也可以放心敛聚大批的财富。   就算面对外界各种针对性暗杀,或者内部自己人的背叛和阴谋倾轧,你都能从容应对。   活着就有一切,死了万事皆休,索尔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对于莫拉格提出的第二点,索尔很感兴趣,并且深以为然。   莫拉格指出世事大多存在概率,只不过概率是抽象的,看不见,摸不着,应该属于数学领域。   说通俗点,有时候概率和幸运很相似,但终究不是同一种东西。   比如幸运和概率都可以让一件坏事变成好事,但概率存在于正反两面,好事也可以变成坏事。   当一件处于变化的事情存在某种坏的结果,但概率很小,你做一两次未必会触发那个结果。但如果你反复重复的做,无形中就有可能加大概率,让坏结果发生的可能性渐渐趋近于必然。   索尔通过自己的认知,把概率分成了活概率和死概率。   活概率指可叠加的概率,多用于宽泛处于变化中的事态。   而死概率多用于具体的事情,不会因事件本身改变的概率。   比如把一个小球放入一个百格的轮盘,你想让小球停在某一格,当轮盘转动时你有百分之一的概率。   一次没转到你转第二次……,哪怕转一万次,每次你都只有那百分之一的概率。而不会百分之二、百分之三这样逐次叠加直至百分之百,这就是死概率。   索尔认为进入荒野冒险本身属于一种活概率,所以他每两周进入荒野三次,每个月六次。   这样划分以后不说遭遇强敌的可能性没有,但至少概率也不会太高。   每个月三十天,如果天天进入荒野,索尔认为遭遇强敌的概率很可能就会变成或者说接近于必然。自己肯定早死了,哪会像现在这样还能在黑暗荒野里悠闲地画画地图,看看风景。   除了每次出门冒险听天由命外,整体生活节奏还算平静。   艾琳经常会跑到索尔的小屋来,要么抱在一起说一些小事,要么一起做顿晚餐,或者拖着索尔陪她去逛灰幕镇的集市。   对于逛集市这种事,索尔向来兴致缺缺,主要是灰幕镇少得可怜的货品很难买到什么好东西。   从镇上来到墓地不能说完全没有危险,毕竟有一小段路是暴露在荒野里的。   索尔嘱咐过艾琳多次不要自己乱跑,可那只小野猫不听,无奈索尔只能每次约定好下次相见的时间,亲自完成接送的过程。   “嗵……嗵”小屋的木门被敲响。   索尔提着长剑,将门拉开一道缝隙,修格斯一大个狗头马上挤了进来。   他应该是来送一些他自认为重要的消息的。   “你是不是有了一个女儿?名字叫塞拉?”索尔看着修格斯问道。   “我有个……女儿?”修格斯一脸莫名其妙,但看着索尔认真的表情,他又有些慌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是不是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干下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一番自我怀疑后,修格斯终于翻了翻白眼,确认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女儿。   “该死的家伙,你又在琢磨什么龌龊的事情?我有没有女儿和你有关系吗?你禽兽的本性终于觉醒了吗?看来以后我要叫我女儿……噢,如果有的话,总之要远离你。”   “没有就算了。”索尔有些遗憾。   ……算…了!什特么算了?修格斯整个人都不好了。   玩笑过后,修格斯神情凝重地说起最新得到的消息。   索尔复仇名单中的最后两人,赛米尔兄弟到了。   嗜武的哥哥巴顿?赛米尔,善谋的弟弟伊文?赛米尔,如今来的是哥哥。   “巴顿手下有将近十人的佣兵团,他在灰幕镇上有一处贩卖魔兽皮肉的生意,一个手下在帮他打理,这次来到灰幕镇大概会停留一周左右的样子。”   “有一个极坏的消息,巴顿已经成功晋升二阶。他本人及其好战,喜欢使用巨剑重锤之类极具破坏力的武器。喜好女色,每到一处必找流萤。敛财方面,不乱伸手,有一定的底线。”   修格斯神色沉重地说完和巴顿相关的消息,特别是二阶实力这一点很让人心悸。就算他和索尔联手,面对一个一阶都必定凶多吉少,更何况二阶。   听完修格斯的话,索尔不太在意地摇摇头。   “不用担心,我会用噬魂花的汁液来招待他,一阶二阶没什么区别。”   看到修格斯询问的目光,索尔细心解释道:   “古王国历时期,冥灵族曾经用吹箭来狩猎巨龙,他们把噬魂花的种子用吹箭射出去。只要数量够多,总会有零星的种子落在巨龙的鳞片缝隙间。”   “只要温度适宜,这些种子很快就会在巨龙身上发芽,为了把周围改造成自己熟悉的生长环境,它们会在巨龙体表注入强力的麻痹毒素。”   “巨龙甚至都不会察觉,就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大型肉块。”   “据说噬魂花是一种可怕而诡异的肉食性植物,有着不错的胃口,而且它的种子发芽速度极快,可以穿透顽石和钢铁,在任何地方扎根生长。”   “不久前我在荒野里发现了一片噬魂花海。”   “当然,我肯定不会在巴顿身上种什么花,我会把植物中的麻痹毒素直接提炼出来,既能以药粉状使用,也能以液体状混在烈酒里。”   “连巨龙都能麻翻的毒素,我不认为巴顿的二阶体质能幸免。”   索尔从来不在乎手段的卑鄙和肮脏,他要的只是结果,用最大的恶意来撕碎他的复仇对象。   “还有,蔻维尔不是加入了妓……噢,那什么公会吗?你找她打听一下,现在灰幕镇街面上最有名气和姿色的流萤是谁,然后我们去找她谈谈。”   “要做这件事,我们还需要那样一个帮手。” 第89章 晋阶的迷途   噬魂花,是王国历时期古老的叫法。   在如今的魔法图鉴上,它还有着另一个名字,深渊魔藤。   以花命名其实并不切确,因为整珠植物通体深绿色毫无鲜艳处,也没有什么花苞花蕊之类的结构。只不过硬刺密布的草叶在顶端分叉张开,才稍微有了点花的样子。   在荒野里如果不仔细看,你也许会以为它是棵多叶的杂草。   图鉴上对它的详细介绍是,耐旱,会缓慢迁徙选择生存环境。多以活物血肉为食,尤其口器和根系无坚不摧穿透性极强并且耐高温,甚至能在浅层的岩浆里扎根。   依靠尖刺状口器向活物体内注入毒液的方式捕猎,能通过长期吞噬智慧生命从而获得一定的思考能力,属于低智慧生命。   据说一株噬魂花如果有足够的血肉为食,可以活上千年。   不过它属于缓慢被动型植物,不会像常见的尖牙食人花那样,在有活物靠近时作出即时反应。只有当活物在它接触范围内停留一段时间,它才会发动攻击。   株体内有两个毒囊,一个装满麻痹毒素,有重度麻痹效果,发作迅速,但持续时间短。另一个装满强腐蚀性液体,用于融化活物血肉转变为自身养分。   看着面前十多株噬魂花,索尔总觉得它们是有意识的,虽然它们并不会像魔语草那样,被人从地面拔起就尖叫着逃跑。   小心地将麻痹毒素提炼出来,索尔准备将多余的毒液研磨成粉,留着以后备用。   一切就绪后,索尔和修格斯如约见到了那个名叫芬蒂的流萤,据说她在灰幕镇的街面上很受欢迎。   她的确算是个美女,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低胸半遮的舞裙,从前襟透出的凸点轮廓来看,显然她里面什么也没穿,   妖艳,诱惑,散发着廉价的香水味。   索尔详细讲述了整个计划里需要她参与的部分,并为此付出了五十银狼的价格。   如果按过夜钱来算的话,这相当于芬蒂一整年的收入,毕竟她也不可能天天接客,不然那些人形攻城锤早就让她下不了床了。   得到了满意的价格,芬蒂心情不错,她承诺会在事后及时离开灰幕镇。   “我可以免费陪你们一夜,不论一个一个来,还是你们俩一起来。”芬蒂脸上挂着魅惑的笑。   索尔笑着摇了摇头,修格斯倒是很动摇,但最终也只能忍痛放弃,他怕索尔在他后院点火。   一天后的夜里,当巴顿带着几名手下在街面上游荡的时候,芬蒂的魅惑发挥了威力。   在暧昧的调笑里谈拢价格后,众人来到了芬蒂在富人区边缘的新家,巴顿只留了两个手下守在门口,其他的纷纷散开各自寻欢。   这座临时住宅是索尔精心挑选的,有一个隐蔽的后门。   在和流萤嬉闹时,懂情调的人喜欢喝两杯,来一点前戏,粗鲁点的一般是迫切地脱掉裤子直接就一顿乱棍。巴顿作为个中老手,自认为属于前者。   酒水下肚后,他的人生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以暗搏明就是这样,有时候只要切入点正确,甚至都谈不上什么难度。就算计划某个环节超出了预料,也可以悄然而退,再次寻找布局的机会。   索尔和修格斯从后门进入,架起呆滞的巴顿,从东面护墙下的缺口塞了出去。之所以不用烈性毒药把巴顿直接送走,是因为索尔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问他。   从外貌上看,巴顿只是个普通的络腮胡壮汉,面相甚至还有点憨厚。   人性的卑劣从来不会表现在脸上。   “你在……做什么?你是谁?”巴顿渐渐从麻痹中恢复,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年正蹲在自己身边,默默看着自己。   其实他并没有昏过去,一直能听、能看、大概知道整件事的过程。只是身体不能行动,滞涩的思维也有些不连贯,此时才真正恢复过来重新具备语言能力。   “我在送你最后一程。”索尔的声音很平静。   听见索尔的回答巴顿的目光瞬间有些阴戾,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从周围环境看这里应该是荒野中某个地方,自己脖子以下部分被埋在了土里,只露着脑袋。   按理说以自己二阶的力量可以轻松爬出地面,可在发力后他才注意到来自四肢的疼痛,似乎自己手脚筋都被挑断了,失去了活动能力,巴顿心里有些沉重。   “朋友,看你年纪轻轻,不要轻易把生死挂在嘴上。我不知道是谁让你对付我,但这世界很多问题都有着解决的方法……”既然没有动手的机会,巴顿准备按自己习惯的谈话方式来。   索尔没等他说完就摆手打断了他。   “我没时间听你的故事,今天你必然会死,就算诸神现世也没用。区别只在于你可以选,是死得痛快点,还是死得曲折些。”   “你以为我这些年在荒野里是怎么活下来的,就算你现在当着我的面砍断我的手脚,你以为我会皱一下眉头。”巴顿强压住眼底暴烈的怒火,示意自己是个无惧疼痛的硬汉。   “剧痛?不,我想你误会了。”索尔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拉过来一个盖得很严实的罐子,稍微倾泻让巴顿看清里面的大半罐长有节肢的蛆虫,然后才对巴顿解释道:   “这是巢血虫,俗名叫血砧。我会像春天播下麦种一样把它们洒在你脑袋周围的地面上,放心,它们对你的头颅不会有兴趣,它们会钻进土里,最终欣喜地发现你的肉体。”   “它们会钻进你的身体,然后不断前进、啃噬。以你的身体为巢穴,吸取养分,下卵,繁殖,最终让它们的王国重现辉煌。不过为了维持稳定的生存环境,它们应该不会将你的身体彻底蛀空。”   “据说这种虫子只对地面下的血肉感兴趣,我对此一直抱有怀疑,我很想试试看它们会不会顺着你的脖颈往上,吃掉你的脑子,从你的眼眶里爬出来。”   “所以在你死后,我应该还会守在这里一段时间,以便得到一个真实结论。”   “嗞咯~嗞咯~嗞咯……”索尔竖起两个手腕,将耷拉的手掌左右晃动了几下,嘴里发出一些虫子行动时的模拟声,仿佛他就是那群虫子里最大的一只.   听着索尔阴冷的声音和他那重度神经病的样子,再想想那些虫子造成的可怕场景,巴顿感觉到了深深地恐惧,突然有冷汗留下来。   “朋……朋友,请放我一马,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没意义的,手筋脚筋都断了,你确定你今后有勇气背着废物的名号活下去?”   巴顿眼睛转了转,其实手筋脚筋被挑断是可以恢复的,但需要及时地治疗,还需要外力的协助。比如药剂和夹板,各种资源供给也要有保障,以及漫长的恢复期等前提。   “是的,朋友,我保证绝不记恨你,我……”   索尔再次摆了摆手。   “说了那么多,我有些疲倦了。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是怎么从一阶晋升二阶的,或者说从一阶到二阶的过程里发生了什么?”绕了半天,索尔问出了自己真正关心的问题。   他知道自己终会到达一阶,因为一阶的晋升还算安全,无非是时间和魔魂的积累。   但一阶到二阶据说存在着死亡风险,那是自己前进的路上终究要面对的,所以索尔想从巴顿这个自己唯一接触过的二阶职业者身上问出来。   巴顿愣了愣,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冒出一个带着正常气息的问题。这时他才注意到索尔本人就是个普通人,连一阶都不是。   “我不知道。”巴特思索了片刻后回答。   “看来你选择了第二种死法。”既然问不出来,索尔也没有太失望。   看见索尔将旁边那个装着恶心虫子的罐子重新拖过来,巴顿差点吓哭了。   “不,朋友,听我说,我没有骗你。我从普通人成为一阶只睡了一夜,但从一阶到二阶我睡了二十三天,是周围的同伴告诉我的,至于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巴顿语速飞快。   看着巴顿慌乱的样子,索尔突然觉得他说的可能是真的,毕竟自己提出的问题也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只是这个回答有些诡异了。   睡觉?就那么简单?   难道吸收了足够的魔魂,只要睡一夜或者睡几天就能晋阶?那为什么有人睡了十多年还不醒?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么你入睡的这二十三天里你做过梦没有?梦境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索尔试着问出自己的猜测。   “没有,感觉一闭眼再一睁眼就是二十三天以后了。”巴顿如实回答。   索尔陷入了沉思。   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就算你不乏勇往直前的勇气和决心,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你连自己要面对什么都不知道。是战斗?还是什么残酷折磨?索尔心里不由增添了一抹凝重。   晋阶,似乎变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团,看来只有等自己吸收足够的魔魂后,用性命去硬扛了。   既然想不出结果,索尔也不再纠结,顺手将罐子揭开,围着巴顿的脑袋倒了一圈。   “……你,该死的,求求你,我回答了啊,你不守信用,等等,我……”巴顿尖叫着,看着自己面前密集的虫子连说话的余裕都不再有,飞快扭着头用下巴压死了几只。   但是没什么用,这种虫子并不怕人,也不会惊慌跑开,它们的节肢是用来挖土钻肉的。很快,巴顿周围再也看不见一只虫子,只剩一些泥土被刨松的细微痕迹。   绝望的巴顿彻底崩溃了,一会儿咒骂,一会儿求饶,早已语无伦次。   索尔平静地看着巴顿,心底掠过深海一样的悲伤。   普蕾西娅也曾经这样哭喊求饶撕打过吧?然后……你们吃了她,呵呵……   将留有透气孔的罐子翻过来,倒扣在巴顿头上,索尔不再关注。   “你似乎不太高兴?”修格斯蹲在索尔身边有些疑惑,计划得手的太顺利了,毫无波折,这难道不值得庆贺?   看着前方在罐子里哀嚎的巴顿,索尔摇了摇头。   “我宁愿这次是他们兄弟一起来,或者他弟弟先来。”   “就因为他弟弟伊文?赛米尔那个‘善谋’的称号?”修格斯抓住了重点。   “能在荒野里得到那么一个称号不容易。兄弟间的关联通常会很紧密,这次先送走了他哥哥,我怀疑我们‘以暗搏明’这张牌已经打出去了。”   修格斯表情有些震动,他想起索尔曾说过,当他们握有以暗搏明这张牌的时候,胜算很大,而一旦失去了这张牌,很可能直接就是死局。   不过对这些虚无缥缈的猜测和布局修格斯向来不擅长,悲观也不是他的风格。   “我会继续盯紧各方面的消息。”修格斯如是说。   索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   又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第90章 荒野轶事   又是新的一天到来,索尔走出守墓人小屋,看见镇上早起的人们已经点起零星的灯火。   对于他而言,守墓人实在是件简单的工作。   在墓地里巡视过一圈,将那些游荡的骸骨送回坟墓后,今天的工作似乎就已经告了一个段落。索尔继续在墓地里散了几圈步,盘算着今天的行程。   如今秋天即将过去,又要为冬天做准备了。   今年冬天虽然不会像去年那么艰难,但核心内容仍然没多少变化,还是食物和木柴。   最近索尔和艾琳之间似乎出了一点问题,……嗯,并不是争吵。   那是上个月的事情。   索尔把守墓人小屋的地窖下面清理了出来,布置成井底的小型版。这样就可以在地面下放心地点起蜡烛或者火堆,如果在地面上做这些事,有光亮漏出去很可能会引来荒野里的麻烦。   当时索尔和艾琳正背靠背坐在烛光下看书,各自捧着一本感兴趣的内容。   不得不说艾琳的确是个努力的姑娘,在索尔的耐心教授下,如今她的识字程度早已超过了修格斯那个半吊子,已经可以流畅的阅读。   某个时刻,艾琳突然合起手中的书本,一脸向往的和索尔分享书中男女主人公的相处。   艾琳手里的那本书索尔看过,故事内容本身算不上多么曲折,但不难看出字里行间还是蕴含着作者很多的感情。   索尔有些好笑地看着艾琳一脸唏嘘的样子,然后彼此展开了讨论。   不记得当时的话题是怎样开始的。   “你愿意和我一起经历贫穷,冬天和猪挤在一起取暖过冬吗?”讨论的间歇索尔开了个玩笑。   “我愿意。”艾琳回答得很轻快。   “你愿意和我四处流浪,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吗?”   “我愿意。”艾琳皱着小鼻子一脸挑衅的样子。   我就不信问不倒你,索尔微笑着想了想。   “那你愿意和我经历凶险的冒险旅途,随时都有可能在逃亡里像野狗一样被猎杀吗?”   “我……你想成为一个冒险者?”艾琳明显地犹豫了,然后仓促间有些生硬的突然转到了反问上。   对于艾琳的这个反问,索尔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也无法回答。   有时候理想是种很奇怪的东西,一件或许你从没想过的事,也许只是某一刻在你心里闪现了一下,就渐渐变得清晰向往起来,从此坚定不移。   似乎上次在新镇领主府的餐宴上,一次关于理想的讨论里,自己曾说起过想去荒野里看一看。现在仔细想想,所谓的去荒野里看一看背后所延伸出来的其实就是成为一名冒险者。   对于成为冒险者这件事索尔并不排斥,因为想要强大就必须要踏上那条路。   而且他现在不定时进入荒野探索,所做的事除了顶着个‘守墓人’的名头,其实和一个冒险者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大部分女孩往往更向往一种平稳安定的生活,这也是人之常情。对此索尔并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   只是索尔突然意识到了,如果自己选择成为一个冒险者,可能就会和艾琳的生活理念相背离。   因为冒险代表着一种漂泊的生活状态,也许会需要去远方,也可能某天只有尸体抬回来。   看来自己终究还是因为年轻,阅历不足,有些东西想得简单了,或者说从来就没认真的想过。   这本来只是一个仓促的话题,索尔也只是随口玩笑般的提起,并没有抱着任何想法或者试探之类的目的,艾林回答得也很畅快。   只是话题陡然结束后,两人才突然意识到似乎当中混入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从那以后,两人都没有再提起过相似的话题,即使偶尔谈到以后,两人也总是小心翼翼像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除了和艾琳的小小日常外,索尔最近的运气还算不错,这段时间又吸收了两朵魔魂。   如今随着进入荒野的次数逐渐增加,索尔的心态也渐渐趋于平稳。必不可少的警戒肯定不缺,只是已经不会再像最初那样战战兢兢。   猎杀小动物意义不大,他的目标不是像猎人一样挣点兽皮钱。想要狩猎魔魂,必须要尝试着面对更强的敌人。   所以这次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深入,以至于那些幽暗林间的复杂小道令他迷失了方向。   在反复查看周围辨认方向的过程里,索尔注意到一座隐没在林间不知何年何月垒起的墓穴,如果不细看很难发现。   整个坟墓连同墓碑几乎被厚厚的腐叶和灰尘所掩盖,坟墓周围还有许多树木的根茎从地下钻出来,像无数条蛇一样紧紧抓附着泥土表面。   从墓穴的占地和规模来看,这里显然只埋着一个普通人,只不过年代应该有些久远了。   索尔将墓碑上的腐叶灰尘擦去,看见墓碑上这样叙述着。   “这里埋着我的丈夫,一个终日拈花惹草沉迷于纵欲的男人。”   “漫长的夫妻生涯里,他从未停止过对我的辱骂和殴打。更令我绝望的是,他竟然把我唯一的儿子当做奴隶卖给了弗兰克公爵老爷。”   “在公爵的庄园遭受了一次半兽人强盗的掠夺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那可怜的孩子。”   “后来,在他计划将我卖入妓院赚取利益以前,我及时地毒死了他。那些我精心准备的剧毒,足可以让他丑陋的内脏烂作一团。”   “最后,我将这个我曾经称为丈夫的男人连同我深深的怨恨深埋于此。”   “在众神的审判最终来临以前,我在心底衷心地祈祷他永远无法真正的死去,只能在无尽的时间轮回之中永无宁日。”   就在索尔刚好看完碑文的内容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些异样的声响。   索尔所听见的声音距离自己并不远,正是周围那些树木根茎断裂所发出的“噼啪”声,似乎有某种东西正准备从泥土底下钻出来。   将背后的长剑拔出,索尔有些紧张地双手握剑,慢慢向发出声音的地方靠近。   随着黑暗视野慢慢覆盖过去,索尔隐约看见那些树木根茎盘根错节的地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等他贴近后才发现那竟然是个人。   不,应该说是泥土里有个人,他看起来像是被掩埋了,只是掩埋得并不彻底。   而且奇怪的是他似乎是站着被掩埋的,此刻身体周围的泥土到达了他肩膀的位置。   他微微低着头,看起来就像一个因为困意而正在低头打瞌睡的人。深秋的落叶在林间满地都是,也有几片落在了他的头上。   看着这诡异地一幕,索尔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直觉,他觉得这个陷在泥土里的人,或许就是碑文里提到的那个恶毒的丈夫。   就在索尔心里涌起这个念头的同时。   “噼啪~”树根的断裂声再次响起,这次就在眼前。   索尔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他看见那个沉睡的家伙突然抬起了头,看着他。   很快,一只腐烂的手臂出现在索尔的视野里,接着这个陷在地里的家伙竟然靠着这只手臂的力量,从地面下爬了出来。   这个所谓的‘人类’显然已经死去很久了,他的面容和全身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依稀可见骨头。   这个怪物失去了两只眼珠和一只左手,可能他只是把它们忘在了地下没有带出来,也可能已经成了某种虫子的美餐。   如果不是那接近人类成年男子的身形,和那残缺不全的嘴里发出的一些模糊断续无法辨识的音节,索尔根本不会相信他曾经是一个人类,曾经光鲜的活着。   似乎地面下的蛆虫和腐泥啃噬了他的身体,吃掉了他的膝盖。他的右腿一跛一瘸的,仿佛只连接着一点仅剩的皮肉,在地面上拖行着。   奇怪的是,他那接近骷髅的空洞·眼眶里似乎还残存着某种意识,驱使他迅速的向索尔扑来。仅剩的那只手僵硬的抬平,透露出一种掐断别人脖子的渴望。   “呜……呃。”他嘴里吐出意味不明的音节向索尔扑来,速度居然极快,似乎和一个正常人也没有多少区别。   他诡异的出场和那令人作呕的面孔并没有影响索尔临敌的冷静。   虽然索尔第一次亲身遭遇这种未知的怪物,但通过往日对魔法图鉴的反复观摩和学习,这些怪物们几乎天天都在索尔的幻想里闲庭阔步。   在彼此交错而过的同时,索尔甩起了一记横斩,想将这个极具攻击性的怪物拦腰斩断。   “锵~”   武器碰触后,并没有像索尔预料的那样,传来斩断朽木般的手感。相反索尔感觉自己像是斩在了石头或者金属上,发出了金铁撞击声。   这点意外并没有打乱索尔的冷静,实际上在彼此照面的第一眼,索尔就已经判断出他的速度是远远不如自己的。   “锵~锵……”接下来荒野里响起了一连串武器碰撞声,仿佛有谁在荒野里打铁。   索尔试过了斩首,断脚,刺击心脏,直到好好的一把长剑已经满是缺口。   然而毫无收效,这个怪物浑身就像顽铁一样硬。   这到底是什么该死的鬼东西! 第91章 荒野轶事(二)   索尔在新镇曾经花费五银狼购买过一个鲜血魔咒,就之前洛顿使用过的那种,据说对这些死物似乎有特效。   此刻面对这个全身腐烂却反而硬得像顽铁般,有着超强防御力的家伙,索尔猜测这种违背常理的怪物死后很有可能会出现魔魂。   如果能用五银币换来一朵魔魂无疑很划算。   摸出鲜血魔咒在手掌上摊开,索尔趁着这个腐烂怪物一瘸一拐向自己靠近的间歇,迅速将羊皮纸上绘有银色符文的四角朝中心处对折。   “咻~”奇怪的魔法音响起。   就在施术过程完成的瞬间,以索尔为中心,周围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红光弥漫的圆形范围。其中血海翻滚,骨骸遍布,而索尔的目标敌人也处在范围之内。   作为施术者本人的索尔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再次目睹眼前这血光四溢的诡异场景,他总有种亲手打开了地狱之门的错觉。   无数只腐烂的手臂从血海里伸出,牢牢抓住了那只腐尸的腿。   然后那些手臂猛然合力向下一拽,那只腐尸毫无挣扎地被拽进了血海里,消失了踪影。   呼~貌似结束了。   既然能被拽下去,索尔认为魔咒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不过很快索尔就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周围的血海并没有消失,仿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之前看洛顿使用魔咒的时候,施术过程也就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怎么自己用的这个……似乎久了点?   伫立在血海之中,索尔警惕地向周围扫视着。   当视线掠过刚才那只腐尸消失的地方,索尔突然目光一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一只腐烂的手臂突然从血海里伸出,牢牢攀住了海面,然后手臂的主人也随即冒出了头,显然那个怪物正准备重新爬上来。   理论上人如果真的站立于水中是不可能有向上攀爬的借力点的,由此看来周围的血海翻滚并不是真正的地形改变,而应该只是一种视觉上的幻象,实际地面还是地面。   索尔迅速得出了结论,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细节的时候。   腐尸此刻正用两个深黑的眼窝深情地注视着他,腐烂的上下颚咧开一个意味莫名地笑容,仿佛在对索尔说,我又回来了,等着我。   索尔有些无奈,他本来以为使用魔咒成败会在五五开的,现在看来自己过于乐观了。他倒不觉得魔咒会是假货,可能是这魔咒本身的强度和作用对象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上。   既然连魔咒都无效,索尔只能暂时选择退避。   不是打不过,而是打不了,他累得气喘吁吁也只能从这个独臂怪物身上砍下一些腐烂的碎肉。   不过在退走之前,趁着这个怪物还没有完全爬上来,索尔迅速从大衣内侧掏出魔法图鉴,然后从图鉴后页取出了一张用于自动记录怪物的魔法卡片。   整本魔法图鉴只有手掌大小,当中的记录卡片也一样。   取出一张后,魔法卡片在手掌上方悬空旋转着。   索尔轻轻做出了一个握紧的动作,绘有复杂精美纹路的紫灰色卡片突然在空中像是融解般燃烧了起来,转瞬只剩泛着微光的魔法粉尘消逝在黑暗里。   这神奇的一幕索尔早已有所经历,之前他对着自己养的颅鼠试验过,故意浪费了一张,以熟悉使用过程。   看着卡片燃烧消逝,索尔知道这个腐烂怪物的相关信息已经被记录在册,出现在了魔法图鉴中,今后自己随时都可以查阅。   对着攀爬得有些吃力的独臂怪物挥了挥手,示意他自己慢慢玩耍,索尔不再停留,转身跑掉了。   一些关于黑暗荒野的记载里,把腐尸和僵尸划入了真正的怪物行列。   毕竟都已经死了还能再次站起来,也的确配得上怪物二字。   魔法图鉴中关于僵尸的描述是,每一个僵尸都是力气很大的家伙,他们全身血肉相对完整,表皮枯萎干燥,而且其中的少量个体甚至还具备着一定程度的智慧。   通常会出现在魔法图鉴里的,都是平时出没于荒野中对冒险者有着一定威胁的怪物。   至于腐尸这种普通货色,甚至都没有记录在册的资格。   今天遭遇的这个怪物从外表看只是一只普通的腐尸而已,修道院敌袭的那一夜自己也曾经面对过,还砍倒过好几个,似乎不值得为此浪费一张魔法卡片。   但看看自己手里满是缺口的铁质长剑,索尔隐隐认为这个怪物应该是不同的,只凭他那顽铁般的身躯,就配得上在魔法图鉴里拥有一席之地。   走到半路,索尔越琢磨越觉得诡异。   他甚至都等不及回去,直接就在周围找了一棵有低桠的树攀爬了上去,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魔法图鉴里关于这个腐烂怪物的相关信息。   借助黑暗视野在黑暗中同样可以阅读,只不过通常情况下人们还是更愿意待在光明里看书。   拿出魔法图鉴翻开,索尔很快找到了新增的那一页。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卡片内容上时,目光却猛然一凝。   图鉴里其它的怪物卡片,会根据怪物的外貌配有相关图片,同时还会对该怪物的大致出没地点、习性、特长、弱点等都会有针对性地描述。   而这张卡片上的图片只有一团模糊无形的阴影,备注也只有简简单单一段话。   “不死克劳德,为永生的怨恨所囚禁,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之杀死,神也不能。”   索尔本来只是想看看这个怪物是不是属于腐尸的类别,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弱点,谁想到最后却得到这么一段触目惊心的文字。   看到这些文字的第一时间索尔冒出了更大的疑惑,却并不是关于怪物本身,而是关于手中这本魔法图鉴的。   是谁制作了这本图鉴?神都不能将之杀死?你又怎么知道?凭什么这么说?从这段文字的语气听来,除非制作这本图鉴的人本来就是神,但是这可能吗?   当然,‘神也不能’这四个字其实很值得玩味。   人类的恶趣味就在于,当用文字描述一些事物的时候,喜欢用夸大夸张的修辞手法来放大现实,从而引起观阅者的惊诧和震撼。   眼下只能先把神的问题抛开,这对于索尔而言已经远超自己的理解和认知。   关键的是这本图鉴上至少说对了‘不死’这一点,而且居然还提到了那只腐尸的名字。   克劳德?这一板一眼说得像真的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编的。   索尔虽然心有怀疑,但无力佐证,最终也只能无奈地相信了大部分。   想想自己居然想用五银币的代价干掉那个连神都无能为力的家伙,好吧,这真是个疯狂的想法。   一个问题没有得到解答,突然又有更多的问题冒出来,索尔一时间思绪有些混乱。   既然敌人无可消灭,按理说事情到这里差不多就算结束了。   但索尔仍然没有放弃,倒不是他想追寻什么结果,他只是觉得还有些地方没搞清楚。   整件事开始于荒野里的那座坟墓,从墓碑上那段碑文的陈述语气来判断,叙事者本人似乎只是个平凡的人类女性。   真正让索尔困惑的是,她究竟是怎么用所谓的怨恨诅咒,将克劳德那个悲哀的男人困在了不能死去的困境里?人类真的具备那种诡异的力量?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索尔想亲自验证一下,‘不死克劳德’到底是不是就是睡在那座坟墓里的男人,毕竟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他并不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自己眼下虽然有了模糊的猜测,但也只是猜测而已,索尔属于那种不亲自见证到结果,就会保留判断的人。   至于验证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挖开坟墓,看看里面有没有谁的骸骨就知道了。   于是之后的某一天,索尔带着挖土用的短柄锄,又悄悄摸回了这座坟墓。   整座墓仍然安静地待在那里,在幽暗的林间散发着阴冷荒凉的气息。   索尔知道只要自己靠近坟墓,似乎就会惊动不远处那个腐烂的怪物,所以他准备用短柄锄将墓穴迅速刨开,看一眼就走。   从规制来看,这个古老的墓冢很是有些年头了。   正面的墓碑有大半陷在了泥土里,石质碑面上爬满裂纹,拱顶上还竖着一个套着圈的十字。   以前的人们埋葬逝者,用心点的会在墓碑后用泥土和石块垒一个坟丘,普通点的只会挖一个大小刚好供亡者躺下的长条形墓坑,   等包着裹尸布的尸体入土掩埋后,再将地面抹平。   这就导致了如果不是有个墓碑或者十字架竖在那里,你甚至都不会察觉到那是一个坟墓,也想象不出墓碑后那平整的地面下还睡着一个死人。   克劳德这座墓显然很普通,没有坟丘那种。   索尔绕到墓碑后蹲下,用锄刃将泥土表面的腐叶扒开。   经历了多年风吹雨打的地面有些坑洼,几乎还没怎么动手,索尔就已经大致有了答案。   只随便刨了两下,泥层下一些坍塌得并不均匀的空洞便露了出来,从这种不正常的塌陷来看,原本下面睡着的某人也许已经跑出来了。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盗墓贼留下的手尾。   反正也到了这一步,索尔不死心地探着大半个身体,将手伸进地面下的中空里,想看看能不能摸到什么骷髅头或者肋骨之类的东西。 第92章 荒野轶事(三)   摸了一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摸到某种冰凉软滑的东西,也许是蛇或者青蛙,也可能是找到了新家的蜥蜴。   就在索尔准备放弃走人的时候,他突然触摸到了角落里一个冰冷的物体,似乎被塌陷的泥土掩埋了,只露着小部分。   别起手指弹了弹,感觉像是个质地坚硬的盒子,有着隐约的棱角。   索尔皱着眉头,抓紧盒子手臂来回用力地摇晃起来。   等盒子周围的泥土松动以后,他把整个盒子从地下的土层里抽了出来。   入目的第一眼,索尔就看出这并不是什么盒子,而应该是一本石头质地的书,也许是什么日记之类的也说不定,因为它的大小和厚度看上去就是一本书的大小。   切确地说,是把书本厚度的石料从中间掏空,做成了书套般的感觉。   封面上光秃秃的什么内容也没有,不过书套本身的做工很精细,连边缘处都细心打磨成了不硌手的圆角。   书套里也没有什么纸质书页,只有两块薄薄的石板塞在里面,想来也只有这些用石头做成的书页才能和岁月抗争得久一点。   “噼啪~”   没等索尔满足好奇心,不远处的黑暗里传来了枯枝折断的声音,看来克劳德那个腐烂的家伙又盯上自己了。索尔不再迟疑,将书本拿在手里转身跑掉了。   跑出很远,他才背靠着一棵树干停下。   满怀期待地低头捣弄了一会,索尔将其中的一页或者说一块石片抖了出来,不知道上面的记载又会带来怎样的故事。   捧在手里刚扫了一眼,索尔便感觉到一股诡异邪恶的气息扑面而来。   石片上用镌刻的手法绘制了一个五芒星魔法阵,就是一颗五芒星外面套着一个圆,星体当中还有一圈未知的古老文字。   之所以觉得邪恶是因为这个魔法阵不知道是用什么颜料绘制的,奇怪的是那么多年过去了,这颜料居然能抵挡住时光的侵蚀,时至今日仍然鲜红如血。   而且凝视得稍微久一点,索尔隐隐有一种鲜血正在石片上流动的感觉,还有魔法阵主体框架上那些藤蔓般的焰形纹路,也让整个魔法阵看起来似乎正在转动着。   他赶忙甩了甩脑袋,把自己的意识从这种诡异的吸引里退出来。   五芒星?   对于魔法领域索尔向来所知不多,不过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   六芒星代表着对称和秩序,常用于大多数魔法阵的绘制。而五芒星则代表着独立和混乱,据说在邪恶的黑魔法当中运用得较为广泛。   将手中的石片放在一边,索尔把书套里的另一块石片抖了出来。   这块就正常多了,至少上面是他熟悉的文字。   “不论你是谁,如果你看到了我在墓碑上的留言,感谢你听我微不足道的故事。”   “毕竟在这个浩瀚的世界中,我们的人生就像烟囱里的灰尘一样,在短暂卑微的燃烧后,连一点价值都不再剩余。即使你并不卑微,也只是颗稍大的火星而已。”   “在我早已拥抱诸神的今天,克劳德,也就是我的丈夫,他也许还活着吧?”   “不论如今是何年月,如果你耐心听完了我的故事,并且认为克劳德已经为其所犯下的罪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应该得到救赎,那么请你在五个尖角处点起蜡烛。”   石片上的文字就那么多,内容也不复杂。   不过读完后,索尔却不太感兴趣。   一个女人在深深地绝望里是否真的可以冷酷到这种地步?克劳德是否真的犯下了连死亡也无可救赎的罪?只能沦为不死不灭的魔物,在无垠的时光里永远不得安息。   对于这对成百上千年前的夫妻,还有这个并不令人愉悦的故事,索尔无意去评价谁对谁错。   他自认不是什么伟大的人,更不想莫名其妙地去审判谁。   更何况自己点亮蜡烛后,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别到时候克劳德倒是救赎了,但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克劳德,或者说克劳德的替代者呢?索尔满怀恶意地想。   就在思绪流转的时候,索尔突然全身汗毛竖起,猛一偏头他差点吓得跳起来。   腐烂的克劳德就站在离自己三四步远的地方,正安静地看着自己。   他那总是抬平随时想掐断别人脖子的独臂无力地垂下,腐烂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黑洞洞的目光里仿佛正透着某些期待。   该死,我是怎么从他那两个连眼珠都没有的眼眶里看出期待来的?   还有这家伙是怎么无声无息地接近自己的?而且这个腐烂的家伙居然不攻击自己,这人性化的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索尔安抚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他感觉整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索尔试着沟通。   “呜……呃。”克劳德的回应有些呆滞。   看来自己想多了,索尔无语地摇摇头。   “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开,我回去拿几根蜡烛。”索尔扔下这句话后,指了指放在地面上的魔法石片,转身离开了。   索尔最终决定给这件事情一个结局,总之尽己所能吧。   诅咒什么的应该不至于可以隔着时空诅咒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如果这种力量真的那么诡异而强大,那古王国时期各国之间还打什么战争,坐在家里把别人的国王咒死就好了。   带着蜡烛回来,在克劳德的注视下,索尔有些紧张的逐一点燃,分别竖立于五芒星的各个尖角处。   当最后剩下第五颗蜡烛的时候,他深吸了口气。   快速将蜡烛往目标位置一按,然后索尔整个人瞬间朝后就是一个翻滚,以免石板里有什么火球飞出来砸在脸上。   等他回头的时候,看见石片上那魔法阵的上空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虚影,她应该就是故事中那位女子了。   “你好,女士。”索尔试着问好,好为接下来将要展开的谈话做些铺垫。   但那女人根本没有理会索尔,似乎也没有关注面前躁动不已的克劳德,她的目光直视前方,似乎落在了远处的荒野里。   索尔这才意识到,她应该已经死去多年了,这段穿越时空的魔法投影是不可能做出什么回应和互动的。   “克劳德,你是否已经认清自己所犯下的恶行,并且在时光的长河里终日心怀忏悔之心?”女人的虚影突然说话了,她的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凝视什么。   “忏……悔,我……忏悔……!”克劳德激动地开口。   微微张着嘴,索尔整个人都震惊了,克劳德这家伙居然说话了。他实在想象不出这个喉咙都烂了,连肺都没有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发出声音来的。   索尔怀疑不论眼前这个女子的虚影面对着谁,说出来的应该都是同样的一番话。这场对话看起来根本不像一场成功的互动,或许也只有克劳德自己在那里激动不已。   不过最终索尔只是抱手站在一边,没有去打扰这对夫妻。对于这对夫妻而言,他终究也只是个外人而已。   接下来女子和克劳德的问答,索尔没有再去参与和倾听,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之中。   直到最后,女子的虚影才提到了和索尔有关的内容。   “你愿意效忠你的救赎者,从此为他而战,直到战死吗?”女子毫无感情地问。   “我……愿意……立下……誓言,至死……方休。”克劳德抬起仅剩的独臂,按在自己早已没有心脏的胸腔处。   一段静默的等待后,两片魔法石片连同着书套上冒起无色的诡异火焰,最终燃烧成了粉末,女子的虚影也逐渐暗淡消逝。   索尔很是无语,他本来还想把那些石片带回去留作收藏研究的。似乎什么东西只要沾上了魔法两个字,每次总要烧掉点什么才算结束。   克劳德一瘸一拐地走到索尔身边。   索尔有些挠头,你跟着我算是怎么回事?自己似乎无意间多了一个追随者。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需要什么跟班,克劳德除了抗打之外,在攻击方面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手段。而且这家伙好不容易才刚解脱,又要为自己打生打死,未免有些残酷。   更重要的是克劳德要是跟着自己,自己连镇上都去不了,如果敢带着这个腐烂的家伙到处乱跑,自己肯定会被当做邪恶的典型抓到宗教审判所里享受火刑。   “你先回你的坟墓去吧,如果我需要帮助会来找你的。”索尔挥了挥手。   克劳德毫无反应,只是用两个眼窝默默看着索尔,索尔迈步,他也一瘸一拐地拖着腿跟在后面。   沉默着走了一段,索尔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微微叹了口气。   “你自由了,去吧,去过新的生活,或者……就此安息吧。”索尔再次对着克劳德挥了挥手。   “自……由”   “自由……”   “自由啊!!!”   克劳德猛然张开仅剩的手臂,像是要拥抱天空一样,仰头发出一声惨烈的呐喊,在荒野里扩散出很远。然后他整个身体突然爆裂,崩散成了一地腐肉。   这个悲哀的灵魂在遇见了索尔之后,终于彻底获得了永久的安宁。   整个场景明明有些恶心,但索尔只是沉默地看着,莫名感觉到了一种悲壮感。   在克劳德倒下的地方,一朵比黑暗更深邃的黑色魔魂,正在索尔的灰暗视野里摇曳着。 第93章 荒野轶事(四)   睁开眼,索尔从睡梦中醒来,开始面对新的一天。   上次吸收了克劳德的黑色魔魂,然后睡了一夜,第二天他就顺利晋升了一阶。   那天从荒野里回来后,索尔仍然按照着以往的习惯,该挥剑就挥剑,该发呆就发呆,晚餐还吃了自己亲手做的奶糊面包。   直到迎来夜晚,入睡前他都没觉得第二天会有什么不同。   晋阶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过程,就像细雨浸透泥土一样寂静无声。虽然来得突兀了点,但也算在意料之中。   第二天醒来后,索尔明确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很难说是力量的单方面增长,还是精神层面的扩张。   总之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你很清楚自己的手臂并没有变粗,也没有肌肉虬结之类的显著变化,样貌更是没什么改变。   确切地说,你仍然还是那个你,可你就是感觉到了力量。那种充溢的澎湃力量感像海潮一样漫过心头,让人有一种想去改变世界的躁动。   对于顺利晋入一阶这件事,索尔并没觉得有多高兴,因为这是一件只要自己不死,就终究会到来的事情。   也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改变,再加上自己总是在刻意掀起晋阶这件事的神秘面纱,当这个结果到来时,他表示很淡然。   人生是分阶段性的,索尔知道当一个人处于人生的不同阶段,他的关注点、眼界和心态一直都在发生着改变。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狂喜兴奋好几天。   至于现在,喜悦还是有,但更多的却是面对前路的迷惘。   灰幕镇那么多一阶在到处乱跑,二阶却寥寥无几。当然,不论是在这片领地还是相邻的领地里,二阶并不是没有。   只不过修格斯所打探回来的那些关于二阶职业者的情报,或零或整的堆在面前,全都透露着三个字,‘不知道’。   没人能说清一阶晋升二阶到底经历了什么,似乎就只是陷入沉睡而已,问题在于醒来的人即使晋阶成功却什么都不知道,而有的人直接就再也没有醒来。   并不是他们不愿意说,而是因为无从说起。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晋阶时都会陷入长久的睡眠,时间至少在几天以上,因人而异。   这正是索尔迷惘的根源,连晋升一阶的喜悦都被这种未知的不确定性冲淡了。   不想停止对力量的追寻,就必须继续向前。   如果前方有强敌,你大可以鼓足勇气悍然而战,但如果连对手都变得神秘而不具体时,自我鼓舞就会变得有些空泛。   索尔本来想把晋升一阶的过程留作缓冲的,他想尽可能地多做些了解,不敢说看透整件事情的脉络,但至少手里也要有那么点把握。   只是现在走得快了点,自己已经提前站上了生死难料的分野。看来从一阶到二阶这道死亡之门,终究还是要由自己亲手来推开。   至于晋阶的另一个关键要素,魔魂,坊间也传闻不一。   有的说各种怪物死后出现的魔魂是不一样的,也有的说魔魂的颜色代表着不同的魔魂品质,更有人说晋阶其实根本和魔魂颜色无关,只和吸收的魔魂数量有关。   似乎都有道理,众说纷纭。   这个世界隐藏着太多秘密,索尔所能做的也只是在广阔的无穷里保持着一颗不懈的探究之心。   “想不到你竟然比我更早晋升一阶。”修格斯收到消息赶来,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自己挂着的熏肉被狗叼走了一样。   他其实心里挺为索尔高兴的,这家伙只是习惯性地想说几句怪话而已。   索尔将自己在荒野里的遭遇大致讲述了一番。   “为什么你总能遇到这种好事情。”修格斯很是不忿。   想想克劳德那腐烂的样子,这真的算是好事吗?索尔无语地翻着白眼。   “感觉怎么样?”修格斯问。   “不怎么样,似乎只是尿得更远了些。”索尔平淡如水。   “尿得……更远?”修格斯张着嘴,仿佛有谁一脚踢倒了他的墓碑。   该死的家伙,自己满怀热情幸幸苦苦出生入死,就为了踏入一阶的门槛看更远的风景。这本该是个伟大而激励的目标,哪怕说借此改变命运也不为过。   可到了索尔这里,这家伙轻松进入了一阶,还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修格斯认为这是一种索尔式的嚣张,他愤怒了,于是拽住索尔的衣襟把他拖到门外。   两人并排站在墓地边扯开裤子,很实际地比划了一番。   “……好像是比我尿得远一些,但我怀疑你只是水喝得太多,事先有了准备。”修格斯的鸭子嘴还是一如既往地硬。   “你和蔻维尔和好了?”索尔搂住修格斯的肩膀,一边悄悄在他衣服上擦着手一边问道。   事后索尔懊悔无比,自己不该提这个该死的话题的,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修格斯和蔻维尔的确已经和好了,而且正处于烈火重燃的躁动期,自己这顺口一提,修格斯似乎找到了炫耀的新方向。   他立马挽着蔻维尔的手双双莅临索尔的小木屋,一副恩爱互慕的样子,不时对索尔的居住环境指指点点,仿佛这里是什么人躲猫嫌的狗窝一样。   还说索尔屋内的摆设真是恶俗而毫无美感,如果他们是小屋的主人将会如何如何布置。   索尔全程黑着脸,还好自己有个艾琳抱着玩,不然都不知道能不能抵挡住这对狗男女恶毒的精神攻击。   不说整个世界的秘密,如今光是荒野的一隅,索尔就已经发现了数不清的奇闻异事。   如果说索尔进入荒野的第一朵魔魂来自于克劳德,像白捡的一样。第二朵魔魂同样来得很轻松,虽然没有第一件事曲折,但仍然很神奇。   那同样是平常的一天,正当索尔在冒险旅途中低头查看一颗药草时,他突然听到不远处杂草抖动。然后一个狗头突然从草丛里冒了出来,接着两个三个六七个。   乍看索尔还以为是野狗群,但很快他就看清那是一群狼,而且在它们的眼角上方还延伸出了一对向额头逆生的倒角。   索尔原本弯向身后准备拔剑的手,保持着挠痒般的姿势突然没了动静。   该死,是魔角狼群。   一瞬间索尔便完成了彼此双方的战力评估,几乎在得出结论的同时,他立马转身拔足狂奔,毫不拖泥带水。   魔角狼有一定概率会出现魔魂,这是冒险者们公认的事实。而洛顿也早就说过,在荒野里会出现魔魂的,实力至少在一阶甚至以上。   切确地说,魔角狼比普通野兽更强,但又到不了魔兽的级别,也许称为‘怪兽’更合适。它们凶残而迅速,健壮多·毛的四足脚爪可以支撑着身体在地面上快速奔跑。   如果遇见一两只,索尔也许会试着硬撼一下,但如果是十只左右的魔角狼群,就算一个冒险者小队在这里估计也只能选择退避。   所以他一瞬间就有了决断,果断奔逃而去。   这时整个狼群刚从草丛里钻出来,它们中有一只面颊有伤痕的老狼似乎是首领的样子。   面对索尔落荒而逃的背影,狼群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双方对峙片刻,彼此互相试探一番后,然后开始痛下杀手吗?可你一见面招呼都不打一个转头就跑,真是……毫无礼貌可言。   追肯定是要追的,没有白白放走猎物的道理。   在头狼的示意下,众狼纷纷朝着索尔逃离的方向追逐起来。   不过面对索尔这种自杀式狂奔,它们跑得很节制,只是不快不慢地缀在猎物身后。   一是这里遍地杂草,还有许多带刺荆棘和多枝灌木,并不是适合放开奔跑的平原地形。而且狼群的视野有些矮,不断躲避荆棘等障碍难免拖慢速度。   二是这群魔角狼常年在这片荒野里厮混,谁还没吃掉过几个冒险者。   丰富的狩猎经验让它们明白,在黑暗荒野里狂奔和找死没什么区别,所以它们追得很谨慎,以免突然遭遇什么更大的强敌,到时候谁是猎物可就不好说了。   索尔一路狂奔,既要注意不要撞在树上,还要注意脚下不被灌木绊倒。狼群封堵了身后的方向,往灰幕镇跑是不可能了。   听着身后不远不近的穿行声,他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停下来爬树,只能选择直线一路向前。他很清楚自己如果被狼群拖住,几乎没有侥幸的可能。   奔跑距离一旦拉长,人肯定是跑不过狼的,不论体力还是速度。   视野里的景物在快速倒退,索尔不时飞身越过地面的障碍,转眼已经接近东面的沉睡森林。   在这仓促地奔逃里,他只能临时想到两种解决办法。   一种是跑到林地间,运气好如果遇到一棵有低桠的树,自己也许可以在奔跑中起跳,攀住树杈直接荡到树上去,然后站在树上和狼群比拼耐心。   至于最后的结果是自己饿死,还是狼群失去耐心离开,这就难说得很。而且如果狼群足够聪明,一半去狩猎,另一半留下来死守自己,那就很忧伤了。   还有一种方法,是横穿沉睡森林,跑到森林侧面的山脚处,然后沿着山体寻找一个类似山洞或者山壁间裂缝之类的地方。   空间还不能太宽阔,最好刚够自己容身,然后才能转身面对狼群,依靠逼仄的地形寻找一对一或者一对二的机会。   不过要在临时临位间找到那么一个合适的地形,概率实在很渺茫。 第94章 荒野轶事(五)   进入林地后狼群的速度明显有了提升,凭借着自身的危机感知,索尔成功躲掉了几次这些短毛畜生们的扑击。   不过今天运气似乎没有站在自己这边,沿途他并没有发现适合攀爬的树木。   抵达森林侧面的山脚后,索尔只能沿着山体继续奔跑。   不记得跑了多久,山壁上陡然出现了一个凹进去的巨大山坳,索尔直接闷头冲了进去。并不是因为他判断出这里有更多的生存机会,而是因为他快跑不动了。   长时间的奔跑消耗太大,自己的体力已经快要到达极限,至少还要留点挥剑的力气。   山坳里的空间比想象中宽阔,露天的圆形,半包围的结构。   并没有多深的纵深,冲进去后索尔很快就触碰到了山壁,毫无意外的死路。他没有太过沮丧,也没有再浪费时间去寻找什么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别的出口。   转身背靠着山壁,索尔弯腰扶住膝盖剧烈喘息着,珍惜每一次呼吸的机会。   等呼吸略微平稳后,他才将背后的长剑拔了出来,既然战斗终究难以避免,那就在这里吧,背靠山壁至少比在荒野里面对群狼的包围要好得多。   狼群没有马上贴近过来,但索尔知道它们就在不远处的黑暗里关注着自己,他甚至能隐约看见它们在黑暗里泛着荧光的眼睛。   等了一会,索尔突然意识到狼群有些奇怪,它们的距离似乎有些远,也不进攻,只是在自己视野范围之外的黑暗里发出一些野兽的呜鸣声。   示威?戒备?还是在等待机会?他分辨不出来。   就在索尔暗自疑惑的时候,自己身边右侧的地方似乎有什么动静。随着他本能地一偏头,索尔突然看见黑暗里凭空出现了大片的火焰。   那火焰很难形容,不是一小簇,也不是火球般的一团,而是像堵火墙一样挟带着劲风和高温从索尔眼前飞掠而过,吹得他头发衣摆飞扬。   那是什么?一瞬间索尔脑袋有些发懵,下意识地冒出了这个疑问。但下一瞬他心里就有了答案,因为他想起刚才火焰出现时,借着那电光火石的一瞬他其实看见了。   那是一个硕大的脑袋,确切地说,那是巨龙的头颅。   沉睡森林里栖息着一只名叫忒勒斯的巨龙并不是什么传说,而是一件真实的事情。   据说许多年前还有过几个不自量力的蠢货,叫嚣着要屠戮巨龙来证明自己的武勇,自从他们和祖先团聚以后,人们终于看清现实,对巨龙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   索尔曾经不止一次听到过冒险者们提起巨龙忒勒斯的话题,但他从未在意,因为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有足够的勇气去招惹那种大家伙。   而现在,一场慌不择路地逃亡后,自己似乎闯进了巨龙的巢穴,而巨龙忒勒斯就在自己身边,离自己并不远。   书上不是说巨龙们通常会盘踞在山洞里,偶尔收集一些金银,得闲骚扰一下村庄吗?可现在缩在这露天的山坳里算是怎么回事。   好吧,那些该死的著作者都是骗人的。   刚才那一口灼热的龙息喷得很及时,魔角狼群在大范围的火焰覆盖里至少瞬间死了一半以上,剩下的也早已夹紧尾巴哀嚎着落荒而逃。   一朵橘红色的魔魂正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摇曳着,不知道是不是那只可怜的疤脸老狼留下来的。原来它们刚才躲在远处迟迟不进攻自己,明显是意识到已经进入了巨龙的地盘。   真是一群头很硬的家伙,嘲笑完那群蠢狼后,索尔背靠着山壁突然有冷汗留下来。   片刻后他心有所感,默默站直了身躯,让自己的背部离开依靠的地方,然后悄悄伸出手朝身后摸了一把。   有些粗糙又有些光滑,似乎还有着不规则的棱角,就像是大块的……鳞片?   原来自己并没有靠在自己以为的山壁上,而是一直靠在巨龙身上。   周围一片寂静,但索尔总觉得有某种无形的压迫正在缠绕自己。   往好处想,也许这只巨龙是有智慧的,毕竟刚才要是自己一冲进山坳它就喷出无差别攻击的龙息,那此刻自己肯定已经烤熟了。   当然,也可能在巨龙的思维里根本没去关心哪个蝼蚁先到哪个蝼蚁后来,只是当一堆虫子聚在那里嗡嗡嗡的时候,它才有些不耐地驱赶了一下。   关键是,现在怎么办呢?自己怎么走出这个山坳?   假设这只巨龙是有智慧的,那自己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离开会不会不太礼貌?但如果假如别人正在睡觉,自己走上前去哔哔会不会打扰到别人,惹怒对方?   纠结了半天,索尔最终还是顺着巨龙修长的脖颈,走到了硕大的龙头处。   “谢谢你,朋友,你救了我的命。”索尔用并不嘈杂的音量如是说。   巨龙抻着脖子趴在那里,没做出任何回应,连眼睛都没睁。   索尔松了口气,他本就没期待对方会高看自己一眼。   说完了该说的话,表达了该表达的礼貌后,索尔面向巨龙,轻柔的脚步像做贼一样,慢慢地,向山坳的出口方向倒退而去。   直到巨龙的轮廓淡出了自己的视野,他仍然凝视着那个黑暗方向紧绷着神经,随时做好了翻滚的准备。   理论上想靠翻滚来躲过龙息显然是一个新的笑话,但索尔认为总要做点什么,万一龙息真的喷过来,该滚还是要尽力滚一下。   短短的一段路索尔退得惊心动魄,好在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出现,巨龙似乎无视了他。   路过那朵橘红色的魔魂时,索尔有些犹豫。   魔魂出现后如果一直无人理会,时间长了就会自然暗淡消逝。   那个大家伙明显阶位很高,估计看不上这点东西,索尔自欺欺人地判断着。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伸出了自己罪恶的爪子,悬在魔魂上空。   整个过程静悄悄,最终索尔还是安全地走出了山坳,完成了自己冒险生涯里一个跌宕起伏的篇章。   修格斯说得也许是对的,索尔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几天后,他再次来到了这个山坳。   “朋友,我正好路过,来看看你。”   索尔从山体后面探头向山坳里喊了一声,又马上缩回头去。   毫无回应。   再次心惊胆战地摸索到巨龙面前,索尔把自己带来的几条鲜鱼倒了出来。   巨龙忒勒斯仍然抻着脖子安静地趴在那里。   场面有些尴尬。   既然对方没有交流的欲望,索尔也没有打扰它,再次安静地离开了。   隔天再来,索尔惊喜地发现鱼不见了,他终于体会到了那个曾经看过的短故事里,那只救了女法师的食尸鬼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这就很好。   既然巨龙接受了自己的善意,这就有了成为朋友的基础。   后来索尔曾经去过许多次,偶尔带点鱼或者自认为拿得出手的食物。   胆色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磨练出来的,后来他胆子逐渐变大,经常依靠着巨龙的脖颈,絮絮叨叨地对巨龙说一些人生感悟骚扰别人。   它到底是在睡觉还是在养伤?它不去狩猎寻找食物吗?它在这里睡了多久了?每次面对巨龙索尔总是会冒出数不清的疑问。   巨龙忒勒斯从来没有回应过他,它就一直趴在那里,不飞也不动,安静得像个神经病一样。   所幸索尔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于是,索尔生活中突然就多了个庞大的朋友。   或者说一个疯子找到了另一个神经病,真好。   ——————   索尔对守墓人小屋这里的生活很满意,时间上很自由,他有足够的宽裕来安排自己想做的事情。   小屋唯一不方便的是用水问题,毕竟这里不像井底那样自带水源,有一个水坑连通着地下暗河。   为了解决守墓人小屋的用水问题,索尔不得不时常带着水桶去湖边打水。   那片湖泊位于小屋的东南方,路程不远不近。   真正让索尔担心的并不是路程,而是通常接近水源的地方遭遇各种猛兽或者说敌人的可能性会变大,比如湖泊河流之类。   关于那些湖泊河流总是流传着各种难辨真伪的传闻,有的说其中栖息着强大的宿主,有的又说溺死者的亡灵会跑到岸边跳舞。   所以每次去打水的时候,索尔总是战战兢兢,生怕遭遇到什么自己应付不了的敌人。   他认为自己就算要死,也应该是死于某个壮怀激烈的场面,而不是死于偷偷摸摸去湖边洗澡这种小事。   去的次数多了,渐渐熟悉以后,索尔又开始在危险边缘疯狂地试探。   他铲掉了湖边浅水区域的水草,那里面经常会有一些吸血的虫子。   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区域后,他不再满足于站在岸边用水桶淋水,而开始勇敢的下水,甚至还扶着岸边依靠自己一个人学会了游泳。   索尔一直认为自己的导师说的是对的。   “要克服恐惧,就到最可怕的地方去。”   比如现在他就很自在,赤身裸体地漂在水面上,时而随着水波荡漾,偶尔抬手把靠近自己的虫子捏死。   不过这样安逸的日子不多了,马上该死的冬天就要到了。   如今已是深秋,该做些准备了,索尔光着屁股回到岸边,一边思索着一边拿起自己的裤子。   “无耻之徒!”   一声喝骂突然从身后传来,索尔吓得手一抖,裤子掉在了地上。   身后明明是湖面,怎么可能会有人?念头稍瞬即逝。   索尔弯下腰去,第一反应不是捡裤子,而是抓住剑柄转身反手就是一个半圆。 第95章 荒野轶事(六)   转身的一瞬间,索尔居然没看清身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从手中长剑传来的触感,他知道自己什么也没砍中。   毫不迟疑地,索尔甩起长剑来回又是两记横扫。   仍然没砍中,不过这次他看得很真切,与其说没砍中不如说剑刃直接从她身体里穿透过去了,她就像没有实体不存在一样。   这是一个女人,嗯,至少看起来是。奇怪的是她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是一个由光束线条构成的女子轮廓,散发着微光。   并不是耀目的光辉,而是比萤火虫的光芒还不如,极其微弱的那种。如果在黑暗里不仔细看,第一眼你就算注意到她,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索尔心里第一时间涌起这是个幽灵的念头。   此刻她正抬手捂着眼睛,仿佛刚才看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   切确地说,她的眼睛其实是闭着的,索尔很想问问她,你的手本来就是透明的好不好,你用手捂在那里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是个什么……谁?”索尔提着长剑,本来想问你是个什么东西,但听起来像是骂人。在搞清对方是什么以前,最好还是不要率先表露敌意,所以说到一半他硬生生拐到了谁字上。   “呀~!”她听见索尔的问话刚把手放开,又惊叫了一声重新捂了回去。   那清脆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少女?   好嘛,一个不人不鬼的家伙居然还会害羞,索尔很是无语地转过身去开始穿裤子。   “说吧,你到底是谁?”着装完毕,索尔提着剑站在一边。   “我是水之精灵,你可以叫我赛凡娜。”少女把手放下,看着索尔回答道。   她虚影般的身体变得凝实了些,全身泛着浅蓝色光芒,仿佛有了肌肤。不过没什么用,因为她没有目光,看上去就像个发光的雕塑,整个人少了份生物的灵动。   听着赛凡娜的回答,索尔眼睛眨了眨,水之精灵?   这四个字拆开他是认识的,比如精灵二字,她们尖耳朵,容貌俊美,古王国时期还有森之精灵,暗之精灵,血精灵等众多繁杂的分类。   她们自称“森林之子”,矮人则叫她们‘尖耳怪’,在人类的世界里,男人们有时也会用‘精灵’二字形容一个女人的风情。   可是‘水之精灵’,水里面的精灵?还是因水而生的精灵?那是什么玩意?   似乎看出索尔的疑惑,少女向身侧的湖面摊开手。   “我诞生于水元素,属于元素聚合体,我独自在这个湖里生活了上千年。黑暗历以后,很少有人再到这个湖边来了,你是我尝试接触的第一个人类。”   元素聚合体?索尔这才注意到她整个人是漂浮着的,难怪没有走路的声音。不,别说走路声了,估计她就算在地面上打滚,连点灰尘都不会有。   之前不死克劳德那家伙就不声不响地吓过自己一次,这些该死的家伙,一个个总喜欢悄悄摸到别人背后,就不能好好走路吗?   还有,这个湖存在了上千年?恐怕接连两三年的旱季就干涸了吧?索尔虽然心有怀疑,但对于这种漫长的地形演变,他既不是见证者,也无力佐证。   “那按照你的说法,魔法当中那些风、火、光之类的元素也有各自相应的精灵?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闻过?”对于赛凡娜的一面之词,索尔显然是不太信的。   “或许有吧,其实我对这个世界了解得不多,因为我无法离开这个湖泊。”赛凡娜低着头,声音有些沮丧。   啧…啧!离不开?独自生活了上千年?那可真是……够寂寞的。   “很荣幸听你的曲折故事。”说完,索尔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赛凡娜赶忙问道。   “回家。作为一个守墓人,我每天都要修墓园清杂草还要踹骷髅,我很忙的好不好!”   “你能不能陪我玩一会?嗯,我的意思是陪我聊聊天,说说话。”赛凡娜请求道。   索尔转身回头,咧了咧嘴。   “你想得美!你偷看我洗澡就算了,你偷看完反而骂我无耻我也忍了,但你悄悄摸到我背后把我的裤子吓掉,这就不能忍。”   “你……”赛凡娜有些震惊,却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如果你陪我说说话,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看见索尔快要跑掉了,赛凡娜只能抛出新的筹码。   秘密?索尔其实没什么兴趣,他心里更多的是戒备,这年头羊不披上狼皮连草都没得吃。不过索尔还是脚步一顿,饶有兴致地倒退回去。   “你其实是想问我斧子的事情吧?”   “斧子?什么斧子?”赛凡娜莫名其妙。   “我今天带了一把砍柴斧,不小心掉进了湖里,你捡到了。”   “然后你跑出来问我是不是掉了金斧子,我否认,是不是银斧子,我也否认,最后你问我是不是铁斧子,我才点头。最终你被我的诚实所折服,所以准备把三把斧子都送给我。”   “你这个骗子,我一直在观察你,今天你根本没带什么斧子来。”赛凡娜直指真相。   观察?这又是个该死的词语。   克蕾蒂那小妖精也用过偷看那个词,意思其实差不多,每次都让索尔觉得自己像一只在荒野里跳舞的猴子,被暗中的目光所笼罩。   最终索尔脸色发黑的开口。   “我直说了吧,我怀疑你其实就是个溺死者的亡灵,自己编了套悲惨身世跑出来祸害世人。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也是个成百上千年的老怪物,嗯,应该说老太婆。”   “你……我生气了!”赛凡娜捏着两个小拳头,整个人颤抖不已。   她这个样子唬了索尔一跳,既然没有被揭穿阴谋的狼狈,那么她说的可能就是真的,那自己主动招惹一个魔法生物就很不明智了。   “你既然是元素聚合体,应该属于魔法生物吧?”索尔有些心虚地问。   “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应该算是吧。”赛凡娜语气有些不善。   “那你是不是很厉害,我的意思是如果遇到荒野里的敌人,你随便扔两个魔法就能赶跑他们?”索尔继续试探。   “不可能的,他们根本就看不见我,除非我想让他们看见。而且我也无法调动现实世界的元素之力,施展不了什么魔法。”   “也就是说如果遇见敌人,你只能让他们看不见你,但你也没法赶走他们,是这样吗?”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赛凡娜略作思索后回答。   “呼~!既然你奈何不了我,那么让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一个成百上千年的老太婆跑出来害人,还故意假装成少女的样子。”索尔瞬间回复了往日的从容。   “呀~!”水之精灵赛凡娜彻底震惊了,不顾一切地向索尔扑去。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类都这样,还是只有索尔这个特例。   然而就如她自己所言,她什么也做不了,扑出去后整个人直接从索尔身体里穿透过去了。索尔满脸笑容从容地承受了一切,连根头发都没被吹起来。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水之精灵。”无计可施的赛凡娜有些委屈。   “你不要动。”索尔突然抬起手来。   赛凡娜有着少女的样子,只是没有目光,身上也什么都没穿。下身从腰部开始是鱼尾的样子,不过鱼尾末端却是几条毛茸茸的尾巴,看起来有些奇怪。   索尔抬起手,在赛凡娜目瞪口呆的目光里按在了她赤裸丰满的胸口上。   “呀!你……做什么?无耻下流!”赛凡娜尖叫着抱住胸口。   “必要的验证。”索尔如是回答。   “必要的……验证!?”赛凡娜一脸不明所以,有些困惑。   “是的,虽然你能让我看见你,听见你的声音,但我潜意识里仍然认为你是不存在的。所以我抬起手,虽然什么也没有摸到,但你抱住胸口这个反应就很少女。”   “对此我很满意,你这个反应就让我觉得很真实,所以我决定勉为其难的相信你一部分。”   索尔一本正经地叙述着,他终于明白修格斯在捍卫歪理时是怎样的心情。   “也许你说的有点道理,可我怎么感觉你在骗我?”赛凡娜幽幽地盯着索尔。   “嗯,你的直觉很准,这说明你的思维也很正常。”   “……”   “好了,陪也陪你玩耍了半天,我真的该走了。如果你真的想找人聊天,我可以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他叫修格斯,可以连着陪你聊上几天几夜都没问题。”   “话太多的人不好玩。”赛凡娜想了想,冒出来这么一句。   “不要带着偏见看待别人。”摆了摆手,索尔提着装满水的水桶离开了。   过了一天,索尔带着空水桶再次来到湖边。   “你又来了?”赛凡娜冒出来高兴地打着招呼。   看到她,索尔将一块布抖开铺在地面,又依次将一些食物放在上面。   “是什么?”赛凡娜透出浓浓的好奇。   “是我精心料理的美食。”索尔指着那些食物,从工序到口味逐一详细介绍了一遍。   最后,他拿起食物大咬了一口,然后眯起眼露出享受的表情。   “我想你肯定从来没吃过这样的美味,所以我特意带来吃给你看的。”索尔如是说。   赛凡娜微微张着嘴,整个人颤抖不已,虽然索尔说的是对的,可她莫名觉得好生气哦。   从那以后,索尔的荒野生活又多了奇怪的一部分。   每当他飘在水面上洗澡时,赛凡娜就会闭着眼睛飘在他周围和他聊天,或者像鱼跃般在他周围的水面窜来窜去。   索尔有时候怀疑她其实根本就没有闭眼,可每次邀请她下来一起洗,总会遭到一通无耻下流的臭骂。 第96章 荒野轶事(七)   荒野,湖边。   “你必须以神灵的名义起誓,不能以任何形式伤害我的身体和精神,也不能对我抱有恶意。不然你就一辈子孤独到底,从此再也没人理你。”索尔看着湖面想了想说道。   赛凡娜撇了撇嘴,然后按照索尔的指示说了一遍誓言。   刚才赛凡娜把之前说过的秘密告诉了索尔,事情并不复杂,据她说湖底的淤泥里埋藏着一颗很大的宝石。   “其实你如果比划得再大一点,我也许会感兴趣。”索尔看着赛凡娜双手之间,那快接近一个人头颅那么大的宝石体积,明显是不信的。   “或许夸张了点,但至少也有那么大。”赛凡娜想了想,重新举起小拳头晃了晃。   她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颗宝石在她诞生以前就在那里了。索尔听到后习惯性地怀疑了一下,他对于金钱的欲望向来淡薄,不过捡钱这种事为什么不捡呢?   只是整件事的关键并不在于宝石的大小或者价值,而是索尔对自己有些没有信心,自己那刚上手没几天,三脚猫的水性,要潜到湖底去挖宝石似乎有些勉强了。   而且他真正担心的是一旦下到湖底,一切就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他怀疑赛凡娜是不是想用故事把他骗下去坑害自己,这才有了让赛凡娜发誓的一幕。   她一再保证湖底并不算太深,而且其中也没有什么宿主之类的存在。   最终索尔不再犹豫,脱掉了自己的大衣,水底用长剑估计没什么意义,他把匕首反握在手里就那么扎进了湖里。   湖底的环境一片黑暗,或远或近有些微光的水草在摇曳。   除了密集不一的水草,还有许多垃圾杂物,野兽骸骨,游鱼,索尔甚至还见到一具泡烂了的人类尸体,随着湖底暗流不上不下的在那里打着旋。   赛凡娜一直跟在索尔身边起到照明的作用,而且索尔在水中竟然能清晰地听见她的声音,仿佛直接在脑海里响起一样。   在她的指引下,索尔很快来到了目标地带,开始挖掘起来。   湖底的淤泥很软,并不难挖动,索尔周围很快一片混浊。   感觉自己差不多快挖开一人高度的淤泥了,还没见到宝石的踪影,索尔表示自己要上去换气了,可赛凡娜仍然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表示快了快了。   满心疑虑地又挖了两下,索尔居然真的从淤泥里摸到了一个有着不规则棱角的坚硬物体。没顾得上细看,他青蛙蹬水般的赶紧向湖面窜去。   回到湖边,索尔有些感慨,没想到赛凡娜竟然真的没有说谎,自己似乎无意间占了她一个大便宜。   这是一颗锥底平顶圆鼓鼓的翠绿色宝石,绿得很纯粹,经过细致切割抛光的多棱面在赛凡娜的光照里反映着璀璨的华光,即使以索尔外行的眼光也能看出它绝对价值不菲、   赛凡娜表示这颗宝石就只是一颗宝石而已,她并没有从其中感受到任何元素波动。至于它是否有什么历史底蕴,索尔也看不出来。   不过凝视着手里拳头大的宝石,抛开其价值,光是其本身就已经足以称得上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你看起来似乎不是太高兴的样子?”赛凡娜看着索尔的表情有些疑惑。   “那么大的一颗,怎么可能不高兴,只是我一向比较稳重而已。”   索尔随意应付了一句,又陷入了思索,片刻后他才抬头看着赛凡娜。   “这颗宝石必定价值不菲,这样吧,我们一人一半,稍后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出手的机会。那么说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赛凡娜一脸高兴的样子,但最终她也只是摇了摇头。   “还是不必了吧,毕竟你们人类的东西我也享受不了,我其实已经很高兴了,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分享秘密。真问我想要什么的话,你有时间多来陪我聊聊天就好了。”   真是个卑微的要求,卑微得让索尔觉得于心不忍。   “对了,据说有一种魔晶,在人类世界里既有贵重货币的作用,同时也是一种用途广泛的魔法材料,那东西会对你有用吗?”   “……或许吧。”赛凡娜一脸不确定的样子,估计她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索尔直接带着宝石来到了镇上,第二次拜访了瑞安娜的家族。   这颗宝石的出现直接引起了瑞安娜的震惊,她声称这是一颗极优质的祖母绿,是她见过的所有宝石里品相最好的。甚至都不用怎么加工,只要稍作镶嵌,就能成为一件传世的伟大艺术品。   最终索尔只带走了两颗龙眼宝石,以及用另两颗龙眼换来的四颗魔晶。   这如果换算下来差不多相当于接近三百金鹰的样子,换成铜盾的话更是几马车都拉不完,足以称得上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走出瑞安娜的宅邸,索尔有些感慨,聪明如瑞安娜,不知道那位大小姐又自己联想到了什么地方,居然自始至终也没问起祖母绿的来源。   还真是信任我呢,也不怕惹上麻烦,索尔笑着摇了摇头。这的确省了他编故事的麻烦,如果没有必要,兄弟会的旗帜还是不要再竖起来了。   回到湖边,索尔将四颗魔晶捧在掌心里。   “有用吗?”索尔问。   “应该是有的。”赛凡娜的小脑袋凑近索尔手掌感受了一下,然后得出结论。   有用就好,索尔感觉自己心里突然轻松了好多。   “那该怎么用呢?你没办法吞下去吧?”   “你只要把它扔进湖里就好,我可以慢慢吸收上面蕴含的魔法元素。”   “吸收了会怎么样?”索尔拱起眉毛。   “我或许会变得更纯粹。”赛凡娜回答。   “……更纯粹?好吧,不管你今后变成了什么,哪怕你今后成了神,记得你的誓言。”   “胆小鬼。”赛凡娜微笑着小声嘀咕了一句,   “只要能活得久一点,胆小又有什么关系。”索尔对于赛凡娜的揶揄毫不在意。   在离索尔不远处,隔着一个视野的草丛里,修格斯正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他一直怀疑索尔不正常,但也只是怀疑而已,今天终于有了实锤。   刚才在镇上修格斯无意间发现了索尔的身影,恶趣味发作的他悄悄跟了一段,想看看这个家伙又要犯下什么恶行。   果然,看到索尔进入瑞安娜的豪宅后,修格斯悲愤了,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瞒着自己和大小姐秘密幽会,还是在别人家里。   等索尔从瑞安娜家里出来后,他又跟了一路来到湖边。   正当修格斯准备跳出来声讨索尔的时候,他突然发现索尔这家伙居然一个人站在湖边,对着空气独自说起话来。   修格斯的一腔悲愤瞬间变成了惊悚。   整个场景实在太诡异了,修格斯本来想转身悄悄跑掉的,但又觉得有些不仗义,最终鼓了鼓勇气他还是站了出来。   看见修格斯的一瞬间,索尔有些高兴地抬了抬手。   他活到现在值得分享的朋友并不多,索尔原本准备直接送给修格斯一颗龙眼。   不过仔细想了想,乍然拥有一大笔钱对于修格斯这样一个盗贼来说未必是好事,算了,还是留着等这家伙有什么急用的时候再支援他吧。   “你在……和谁说话?”修格斯的表情有些惊疑不定。   索尔居然把头转到一边,又对着空气开口。   “这是我朋友,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修格斯,虽然猥琐好色了点,但总体来说还是个不错的人。”   修格斯眼睛眨了眨,突然回过味来,似乎瞬间就看穿了真相,并且对自己表示了深深地鄙夷。   他终于意识到索尔应该早就发现自己的跟踪了,这家伙现在正编着故事骂自己呢,亏自己还陷入自己幻想的恐怖故事里心神不宁,真是蠢死了。   看到修格斯的反应,索尔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偏头对着空气问。   “他似乎看不见你?”   “除非我想让他看见。”赛凡娜耸了耸肩。   “那你还是现身晃一晃他的狗眼吧,不然他会把我当成疯子的。”索尔建议道。   疯子?你早就已经是了,修格斯用看白痴的眼光狠狠瞪着索尔。   “该死的家伙,我这一生从来没有被人这么侮辱过,继续编啊,用你蹩脚的烂故事继续骂我啊,我的智慧……”   修格斯话没说完,突然像个女人一样惊恐地捂住了嘴,就差尖叫了。   在他的视线里,索尔的身侧,本来空无一物的地方,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泛着蓝光的女子虚影。   如果不关注赛凡娜的目光和尾巴的话,她其实属于长发美女的级别,嗯,至少那个轮廓如此。   “你好,我是水之精灵赛凡娜。”短暂的惊鸿一瞥之后,赛凡娜露出一个笑容自我介绍了一句,然后飘到湖面上消失了踪影。   修格斯的嘴渐渐咧开,嘴角抽搐着,索尔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这家伙不会吓出毛病来吧?   “等……等一等!”修格斯猛然出声,如果不是索尔眼疾手快拉住他,估计这家伙直接就一头扎进湖里去了。   “美丽的女士,我和索尔那种豺狼人可不一样,我很善良。”修格斯对着湖面呐喊着。   “你诋毁我没用的,人和人本来就不同,彼此的个人魅力自然也不在一个层面。”索尔站在一旁,一边摇头一边对修格斯默默撒着盐。 第97章 黑暗里的獠牙   转眼,凛冬已至。   仍然是大雪漫天的光景。   这是灰幕镇平静的一年,总体也没什么可说的,人们或蜷缩或搂着酒桶围着火堆,以各自的方式度过了黑暗历七一五年冷清的冬天。   有时候,就算你过得忘了自己还活着,时间也会推着你向前走。   索尔在初秋的时候经过了成人礼,离开了修道院,但按照他自己定下的生日,其实在入冬时他才算真正的年满十四岁。   冬天之后,春天如约而来,小镇也迎来了艾鲁多蒙庆典。   镇民们聚集在主街道中段的格林广场上,难得慷慨地拿出了各自精心烹饪的食物,有歌舞,有狂欢,很是热闹了一场。   索尔牵着艾琳的手走过了寒冬的雪景,到了春天的时候,洛顿在蝙蝠山麓举行婚礼的事情提上了日程,艾琳也吵闹着要随行。   于是索尔和修格斯一商量,最终三人成行。   然后众人见到了好久不见的洛顿和瓦勒,他们显然更有了男人的样子。   说好久不见,其实算起来也没多久。只不过人与人之间的久违,有时候是因为时间,有时候是因为心情,有时则是因为距离。   整场婚礼很是欢乐,新娘也美丽动人,最后曲终宴散,宾客尽归。听闻索尔等人一两天内便要匆匆返回,当夜洛顿和瓦勒又拉着索尔和修格斯喝了一场。   得知索尔和修格斯已经顺利晋升一阶,四个人呼吸着初春乍暖还寒的空气,有些唏嘘地说起灰幕镇的童年,甚至提到了索尔饲养的颅鼠。   那时候洛顿和瓦勒还没离开灰幕镇,索尔饲养的第一批颅鼠长肥以后,四个男人双眼冒光的围着笼子里瑟瑟发抖的小东西。   宰了一只又换一只,一场毫无人性的杀戮过去,根本没有看见过魔魂的影子。   事实证明,力量的追寻果然没有捷径可言。   ——————   人生不会一直跌宕起伏,但反过来说,也不会一直平静如水。   到了黑暗历七一六年快要入夏的时候,三个奇怪的客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灰幕镇。   他们穿着长袍,面容藏在兜帽里,没有在小镇上引起丝毫的波澜。这样的装束实在太常见了,小镇的守卫也没抱有太多的兴趣,随便按例询问了几句便放了行。   三人拐进巷道后,和前来接洽的人碰了头。   “队长,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前来接洽的是一个样貌有些阴郁的壮汉,名叫莱特,他算是这伙人安排的前哨,先过来灰幕镇这边打探消息。   三个黑袍客当中那个被称为队长的人,伊文?赛米尔,扬手掀开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中年俊朗线条分明的脸庞。两撇精心打理的小胡须,整齐梳理的金发,一副很绅士的样子。   听闻手下的汇报,他也没放在心上。情报这种东西如果没有处心积虑的提前布局过,临时临位想要从外人手里获得一些精准信息并不容易。   目前灰幕镇对外提供情报的大致有三个组织。   一个是不久前才成立的女性势力,据说前身的名字很滑稽,叫‘妓?女公会’,后来才更名为‘血色蔷薇’。据莱特说他已经和她们接触过,只打听到一些细枝末节的琐事。   第二个组织倒是有些做情报的样子,他们连名称都没有,隐藏在民间,以专营情报为主。不过莱特打听的结果仍然一样,并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剩下的那个组织,灰幕镇的盗贼公会,莱特暂时还未接触。   他们和别镇的盗贼组织相互间来往紧密,自然也有情报的流通。不过他们虽然也贩卖情报,但情报并不是他们的主业,只算是偶尔一笔顺手的快钱。   所谓的情报,侧重点主要还是针对小镇的外来者,对本地人的关注力度要小一些。   当小镇上出现生面孔时,他们会暗中注意,注意的重视程度一方面取决于这个新来的人有没有实力,不管是财富还是个人武力。   另一方面则要看这个人是否会对小镇带来什么不可知的影响,改变现有格局。   不过大部分情报的最终结果都是来些走投无路的流浪汉、贫民、小偷、罪犯,这些职业出现的最多最频繁。   伊文抬手轻轻捻动着一撇胡须的须尾,耐心听完了莱特的叙述,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   他的哥哥巴顿?赛米尔去年秋天的时候在灰幕镇失去了踪迹,伊文心里很清楚,他的兄长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对于常年在混野里打滚的佣兵们而言,是不存在失踪这种说法的,长时间不出现,其实就是死了,不然总不至于躲到荒野里去默默无闻。   伊文这次过来,为兄长的血债收账是应有之义,只不过要先弄清仇人是谁。   查不到,可能事情太小,不然就是事情太隐秘,当然也有可能是调查的对象背景太深厚,没人敢动。   虽然目前情报方面受阻,局面似乎并不乐观,但伊文仍然很从容。因为在过来灰幕镇以前,他手里其实是有两个线头的,兄长的死还不至于无迹可寻。   一个线头是一个叫芬蒂的妓?女,据说曾是灰幕镇街面上一个稍有姿色的流莺,兄长最后似乎就是在她的家里失去了踪迹。   然后这个女人毫无意外地失了踪,去向不明,而她的住所也是临时租赁的,据说出面支付租金的是一个长得像鬼一样的该死的老人。   兄长巴顿失踪以后,他手下的佣兵队伍自然也就散了。   不过其中有几个佣兵是见过那个妓?女容貌的,伊文为此也出了一笔钱,让那几个佣兵在相邻的几个领地里寻找过芬蒂的下落。   一个人为了隐藏身份可以改变容貌和声音,甚至可以过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生活。等了一段时间没有好消息传来,伊文果断放弃了这个耗时耗力还可能没有结果的线头。   另一个线头是兄长佣兵队伍里一个叫埃瑞尔的家伙,兄长失踪后,在伊文和颜悦色的套话里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一些简单的手段后,埃瑞尔交代关于兄长的一些情报是从他这里流出去的,而情报的接收者是灰幕镇盗贼公会的一名正式盗贼。   问完了该问的话,埃瑞尔自然也已经送走,成了兄长这笔血债里的第一滴血。   虽然嫌疑指向了灰幕镇的盗贼公会,但伊文肯定不会单纯的以为他们就是凶手。帮人做事打探个情报什么的,本来就是这些肮脏鼠辈的家常便饭。   一切,都要等自己人到了,谈过看过再说。   所以对于灰幕镇的盗贼公会,伊文准备亲自顺着这个线头理一理。   “走吧,让我们先去会会这群异地的老鼠。还有,去个人,把剩下的人接到镇上来。”思索完毕的伊文抬起头来,挥了挥手,众人跟随着莱特的引路开始向灰幕镇的盗贼公会所在地移动。   伊文自己手下的佣兵队伍本来有十二个佣兵,都是逞凶斗狠惯饮鲜血之辈,不过最近在一个秘境里折损了四人。   在灰幕镇局面不明朗,不知道仇人是谁以前,八个人并没有全部涌到镇上来,而是分成了两拨,以应对什么预料之外的变数。   伊文三个黑袍客加上先到打探消息的莱特算第一批,剩下的人正等在灰幕镇外,荒野里一座废弃的护林人小屋之中。   在灰幕镇盗贼公会驻地的待客室里,伊文见到了此次的目标人物,一个叫卡洛斯,外号叫‘夜幕’的正式盗贼,旁听的还有灰幕镇盗贼公会的会长锁链。   最近灰幕镇的盗贼公会人员结构有了些变动,据说在一次任务里上任会长毒牙疑似遭遇了不测,执事弗雷尔也不知所综,锁链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盗贼公会如今的实际掌权者。   此刻锁链脸上挂着笑,心里的戒备却紧绷到了顶点,他能感受到伊文二阶的气息,这个娘炮什么时候晋升二阶了?啧啧,加上他的兄长巴顿,这对二阶的兄弟可不好招惹!   伊文优雅地坐在待客的圆桌后面,端起盗贼公会待客的廉价苦茶抿了一口   “据我哥哥手下一个叫埃瑞尔的佣兵说,他将我哥哥的一些情况告诉了当地的盗贼公会,最后消息流到了你这里,我为这件事情而来。”伊文和煦的目光掠过正式盗贼卡洛斯的脸庞。   “是的,的确如此。”卡洛斯微微点头,毫不隐瞒地承认,既然接了这笔生意,这笔生意所延伸出来的各种细枝末节自然也要面对。   “那么,去向呢?情报经过你手里之后。”伊文笑着问。   “早就送出去了,买家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家伙。”卡洛斯耸了耸肩。   伊文脸上保持着笑容,心情却有些阴沉。   又是该死的老人,很可能和帮那个妓?女出面租房子的是同一个人,那明显是经过易容伪装的,线头到这里可能又断了。   “看起来是个老人,但我知道他是谁。”卡洛斯观察了伊文的神色后,不快不慢地补充了一句。   “哦?是谁?”伊文饶有兴致地问。   卡洛斯并不回答,只是玩味地笑了笑,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伊文二阶的气息,但规矩就是规矩。   伊文了然地笑笑,随手将一袋银狼抛在了小圆桌上,其中的银币量很足,这一抛崩开了系住袋口的线绳,有几个钱币滚了出来。   卡洛斯脸上没什么贪婪的神色,也没有急功近利地忙着伸手,只是轻轻开口。   “切确地说,就是我们公会的人,一个小家伙,修格斯。” 第98章 线头   修格斯?伊文一脸思索地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片刻后才抬头问。   “是谁?姓氏是什么?我意思是哪个家族的人?”   “没有什么姓氏家族,一个孤儿而已,有不起,一直只有这个名字。”卡洛斯回答。   孤儿?听到答案伊文没觉得有多高兴,应该是这个叫修格斯的小家伙做了伪装后来拿情报,然后某个细节上被卡洛斯看出了破绽,被认了出来。   问题是这个人似乎不像什么主谋的样子,也许仍然只是个为人卖命的家伙,这意味着线头上又冒出了新的线头,还要继续挖下去。   看见伊文陷入了思索,卡洛斯这才上前一步,慢条斯理地把撒出的钱币逐一捡拢,全部塞回小圆桌上的钱袋里,还打了个结,然后捧着钱袋在手里掂了掂。   修格斯的确是从他这里拿的情报,他也并没有看穿修格斯的伪装。只不过对方调查的对象是巴顿?赛米尔,一个二阶职业者,这引起了卡洛斯的警觉,所以他多了个心眼。   于是某次交易完成后卡洛斯悄悄跟踪了一段,他的绰号‘夜幕’并不是徒有虚名,这才揭开了整件事情的神秘面纱,知道了前来收取情报者的真实身份。   有时候多知道一些事会让自己死得更快,但有时候也能让自己免于陷入麻烦。   至于修格斯为谁做事,调查巴顿有什么目的之类,卡洛斯并不感兴趣。   实际上修格斯从他这里不仅挖走了巴顿?赛米尔的情报,连伊文本人的情报也流走过一些,只不过此刻面对着伊文,卡洛斯肯定不会说出来,以免触怒对方。   现在既然巴顿的弟弟找上门来,能把巴顿的情报卖给修格斯,自然也能把修格斯的情报卖给别人。   谈不上什么出卖不出卖,盗贼之间向来是利益优先。更何况盗贼的行事风格本来就没有什么节操可言,吃两头,或者黑吃黑,都是一些惯用的把戏。   当然,不论你想怎么做,肯定是要分人的。   如果对方实力强横自己招惹不起,那卡洛斯肯定会捡起守口如瓶的节操,但如果对方只是修格斯这样一个没什么根脚的孤儿,那卡洛斯自然不会和钱过不去。   就在卡洛斯捧起钱袋的时候,他突然觉得眼角似乎掠过了一道虚影,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具体的反应,一把匕首已经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嗯,‘夜幕’,你的绰号叫得很响亮,做事也很有一套。但现在我的兄长因你的情报而死,总有一些人要走在负责的路上,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看着渐渐软倒在地的卡洛斯,重新坐回椅子里的伊文擦拟着匕首如是说,如果不是匕首上的血迹,伊文看起来就像坐在那里没动过一样。   几乎在伊文动手的瞬间,盗贼公会的会长锁链一脸惊骇地从自己座位上弹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还不温不火的局面,会突然出现掀桌子暴起杀机的一幕。   一瞬间锁链脸上出现了狰狞的愤怒,因为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杀了自己的人。卡洛斯虽然不算盗贼公会里多重要的角色,但至少也是个老牌盗贼,在情报收集方面也算一把好手。   愤怒的同时,锁链的眼里还出现了深深地忌惮。伊文肯定不是盗贼,但刚才那短瞬里,他二阶的实力却表现出了远远凌驾于卡洛斯这个老手盗贼的速度。   对于盗贼公会的众人而言,他们知道二阶肯定比自己强,却不知道强到什么地步,毕竟相邻几个领地里二阶并不多,众人也没有多少实际交手经验。   而且听见伊文所说的话后,锁链很快又陷入了震惊,心里仿佛有惊雷掠过。   二阶的巴顿居然死了,他怎么死的?有一瞬锁链甚至以为是不是三阶的老镇长埃尔顿亲自出手了。   锁链自然不会知道,巴顿突然不见了以后,他手下那群佣兵也曾经尝试寻找过。   但因为暗中的敌人一无所知,那群佣兵害怕被牵连,一切行动都只是于暗中进行,所以巴顿失踪的消息并没有在镇上透出过丝毫风声。   种种情绪盘旋在心里,以至于锁链从座位上弹起来之后就没了动静,只是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整个待客室里本来有六个人,伊文坐在椅子里,他的两个手下站在两边。卡洛斯站在圆桌对面,而锁链则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自己新提拔起来的盗贼执事站在身边。   锁链整个人弹起后,反应过来的盗贼执事瞬间拉开大门对着过道里喊叫了一声。片刻后还留守在公会里的数名盗贼立马冲了进来,六七个人的样子,纷纷亮出了武器。   整个待客室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两伙人陷入了对峙的局面。   面对盗贼公会的众人伊文毫不慌张,他整个人后仰陷入柔软的椅背里,翘起腿,然后对着众人摊了摊手。   “抱歉,我杀了你的人,但你应该也听清了整件事情的过程。伸手挣钱其实没什么问题,但有些事既然造成了相应的结果,肯定不会就那么随便过去。”   “对于卡洛斯而言这也许只是一次寻常的情报贩卖,但不可否认他是我兄长死因的根源,一个有力的推手,所以这个结局是他该得的。”   伊文这番话明显是对着锁链说的,语气既不像商量,更不是妥协,而只是解释,或者说陈述着事实经过。   锁链沉默着,表情已经回到了冷静。   虽然他有着疯狗的性格,但对谁吠叫也是要分人的,不然难免被崩掉牙齿。   坐上盗贼公会会长的位置要求他必须要有所成长。   事实上这段时间锁链也的确成长了不少,不然他也不会长时间的隐忍,直到关键时刻才背后坑了前任会长毒牙一手,还赶跑了执事弗雷尔。   看见锁链保持沉默,和煦的笑容再次回到了伊文的脸上。   “现在的局面是我比你们强,这是明面上的事实,就算你们人多也压不翻这个天平。但我不是来仗势欺人的,实际上我很讲道理,我是来寻求合作的。你觉得呢?会长大人。”   面子和台阶都给出去了,锁链最终权衡出的结果也没什么意外,他挥退了众人,又重新回到了桌面上。   “你准备怎么合作?”锁链脸上露出了主人该有的笑容,至于他心里有多么怒焰滔天,那是他自己的故事了。   “刚才卡洛斯也说了,情报到了一个叫修格斯的小家伙手里。虽然我这边也可以自己处理,但据说这个修格斯仍然是你们盗贼公会的成员,所以我认为还是你们公会出手比较好。”   伊文对着被手下捡回来,重新放回到桌面上的钱袋挑了挑下巴。   “你想要什么结果?”锁链问道。   “总之先把人找来问问吧,要什么结果也不是我说了算,至少得先弄清整件事情是怎样的事情。”伊文最后如是说。   离开盗贼公会,回到下榻的旅馆。   众人全部聚集在伊文的房间里,等待着他的安排。   长久共事,他们对伊文‘善谋’的称号可是深有体会。他们很清楚伊文会习惯性地布置一些后手,或者说他很擅长从一件复杂迷乱的事情里找到新的突破口。   伊文沉默着陷入了思索,他一手捻动须尾,一手用手指在椅子扶手上叩击着,时而有个停顿,然后又‘夺夺夺’连续不停。   过了一会,一个手下带着收集的情报回到了旅馆。   “查清楚了,修格斯就是个普通的孤儿,有一个走得很近的朋友,叫索尔?德雷克,是个守墓人。两人都是孤儿,没什么背景,十四岁成人礼之前共同生活在修道院里,离开修道院后在小镇上开始了各自的生活。”   “守墓人?德雷克?”伊文的目光有些疑惑。   “哦,据说德雷克这个姓氏是那个孤儿从某个墓碑上捡来的。”手下补充了一句。   “捡来的?……呵呵。”伊文轻笑了一声。   “孤儿……孤儿……修道院。”伊文沉吟着再次陷入了思索,他觉得自己一念之间似乎隐隐抓住了什么,又有些不具体。   片刻后他终于再次抬起头来,对手下吩咐道:   “你再出去一趟,把灰幕镇近段时间死的人,不,近两年之类的死亡名单弄一份来,那种东西护民团那里应该或多或少会有报备。”   等了一段时间后,需要的名单递到了伊文的手里。   伊文大致将名单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名字有些人他认识,但更多的却从未听说过。   整个名单上都是在灰幕镇上稍有名气略有身份的人,一些臭名昭著的流浪汉和死于非命无人认领尸体的小人物倒是有可能会被漏掉。   看完一遍后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伊文拱了拱眉毛,回到开头,更细致地重头看了起来。   最终,当他挑拣出普蕾西娅,梅丽莎,疯狗佐斯特,这几个名字的时候,他终于露出了开心地笑容,因为他找到了那条无形的线。   再加上兄长巴顿?赛米尔的名字。   “啧啧!想不到转眼就只剩我一个人还活着了!”伊文的语气有些唏嘘,似乎还有些哀伤。 第99章 阴霾   提了水桶去湖泊边打水,陪赛凡娜聊了一会天,顺便钓了几条鱼,然后索尔把鱼送到了巨龙忒勒斯那里。   这样的生活应该持续不了多久了。   等自己晋升二阶以后,如果那时自己侥幸还活着,也许就会启程。离开这些朋友,离开灰幕镇这个偏僻的小地方,这片领地。   至于要到哪去,索尔其实并没有明确的目标。   也许年轻就是这样,总想在还能撒野的年纪里拔足狂奔,总想凭着一个人的力量翻天覆地。   总想要走在路上,想要到山那边去看一看。也许等你到了那边你会发现,山那边的风景其实和这边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终究还是想要走过那么一回。   对于索尔而言,这本来是宁静而平常的一天,本来应该是的。   后来等索尔穿越了时光的长河,再回头仔细回想时,其实有很多事情似乎都是从这一天开始的。世事终究为每个人准备了足够多的凶险,而一些人也在不知不觉间被改变了命运。   很多事情在开始的当时其实我们是有机会弥补的,只不过在时间的追赶下,我们慌慌张张选择,仓促间举棋一步定输赢。   等你日后明白这个决定的对错时,我们终究再也回不去了。   从荒野回到守墓人小屋的时候,索尔总觉得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人在窥视自己,然而他警惕四顾,却什么也没发现。   之前克劳德和赛凡娜也曾经悄悄摸到自己背后吓唬自己,不过那两个家伙是异类,索尔从未因此怀疑过自己的感知。   站在小屋的木门前,索尔略微有了个停顿。   他盯着门缝某个位置仔细看了看,然后蹲下身捡起因为开门而掉落在地面上的一根细碎草茎。   很明显,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人打开了门,拜访过自己的小屋。   这根很难发现的草茎,是索尔为了预警所布置的一个小手段,算不上多高明,但很实用。   来小偷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小屋里没什么值得觊觎的,索尔很清楚自己的钱财藏在哪里。   木门上的锁依然安静地挂在那里,这说明来访者或许是盗贼之流,并且掌握着一定的开锁技巧。等开门进屋之后离开时他又把锁挂了回去,也许是想伪装成没人来过的样子。   那么会是谁呢?盗贼,会是修格斯吗?   不过道理上有些说不通,修格斯到这里来肯定是为了找自己,如果看到门锁着自己不在,修格斯应该没有强行开锁必须进去的理由。   拔出长剑,索尔谨慎地推开小屋的门,然后小心地进入其中。   从表面上看,来访者应该已经离开了,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猎人仍然在黑暗里等待着自己。   包括地窖在内,索尔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小屋里并没有人,但的确有人来过了,而且应该是修格斯,这是索尔最后得出的判断。   因为在自己的床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打开钱袋,最面上有两枚金鹰,银狼有几十枚的样子,剩下的是一些零散铜盾,索尔由此判断出来访者很可能是修格斯。   毕竟会跑到自己这里来送钱的,也只有修格斯那个家伙了。之前他也曾经有几次把钱币藏在自己这里,让自己暂代保管,理由是为了避免被蔻维尔收没。   索尔很清楚蔻维尔并不是势利贪财的女人,那应该只是男女之间猫捉老鼠的小游戏。   看起来修格斯这家伙最近很努力啊,他那大手大脚的性格居然还能存下这么一笔钱来。   索尔微微笑了笑,将水桶里的水倒进水缸中。然而下一刻,他提着早已空掉的水桶,就那么保持着倾斜的姿势,整个人突然定住了。   紧皱着眉头,索尔的视线重新转回到那袋钱币上。   那袋零零散散的钱币应该是修格斯所有的积蓄了,看起来……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索尔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糟糕的念头。   修格斯……强行开锁……积蓄,索尔坐在床边仔细擦拟着自己的长剑,试图看穿这些事情背后有没有隐藏着什么。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无法进入专注和平静,而且心神不宁的感觉也越来越剧烈。   起身在小屋里走了几圈,索尔隐隐觉得修格斯也许遇到了什么事情,很严重的事情。   当然,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静默了一会,索尔不再迟疑,做了一些也许没必要的准备后,他拉开小屋的门消失在了黑暗里。   酒馆、修道院……索尔在修格斯经常出没的几个地点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修格斯的身影。至于盗贼公会,索尔连门都没有敲开,也没有见到任何人。   然后他直接来到了小镇北门的守卫处,终于在这里问到了确切的消息。   大约半个沙漏前,修格斯独自从北门离开小镇,进入了荒野。   独自进入荒野?索尔目光一凝,心里不祥的预感仿佛得到验证一样愈演愈烈。   索尔拿出自己所画的地图,通常从灰幕镇北门出去,只有一条向北到达圆木镇的商路,修格斯应该不至于连夜独自赶往圆木镇。   而且这个方向上并没有什么冒险路线,在偏东北的方位,倒是有一处地方,修格斯很可能是去了那里。   索尔不再迟疑,转身也一头扎进了荒野里。   ——————   “那个叫索尔的小鬼好像很精明啊?看来他已经嗅到了方向,倒是有点主谋的样子了。”黑暗里响起伊文自言自语的声音。   “的确很敏锐,我一直守在他的小屋附近,他从荒野里回来后在屋里只逗留了短暂时间就动身出发。从他到处寻找修格斯的行动来看,修格斯应该没给他留下任何讯息,最终他是出于自己的判断找到了方向。”一个手下说。   “既然他有了猜测,我们要做点什么阻止他吗?”另一个手下问。   “阻止他?为什么要阻止他?他要能把锁链那伙盗贼全部干掉那是他的本事,今天这幕戏的主角又不是我们,我们跟上去安静看着就好。”伊文最后做出了指示。   ——————   这是荒野里一处僻静所在,因为周围并没有什么冒险的价值,所以冒险者们虽然知道这个地方,但足迹却很少到这边。   一座护林人小屋孤零零地立在这里,在黑暗里散发着坟墓一样的阴冷气息。   护林人这个职业已经没落很多年了,原本他们的职责是清理砍伐一些上了年岁的老树,为小镇提供木材,同时在老树倒下后腾挪出来的新地方补种上树苗。   黑暗历以后,护林人成了个比守墓人还危险的职业,因为需要远离小镇独自身处荒野林间,总给人一种睡在死神身边的紧张感。   长时间处于无人问津的局面,小镇最终不得不取消了这个职业的招募。   这座护林人小屋很宽敞,原本是两间,一间留给护林人落脚,一间用作堆放木材的仓库。护林人这个职业没落后,也许是出自某个无处容身的流浪汉的手笔,将两间屋子打通合并成了一间。   再后来,时而会有一些走岔了路的商旅路过这里,在小屋里暂作休息,偶尔大雨的天气,也会有冒险者稍微绕路跑到这边躲雨。   大部分时候,寂寞是这里的主体氛围,不过奇怪的是,今天这座小屋似乎很热闹。   里面摇曳着隐约的火光,稍微靠近一些,还能听到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修格斯站在小屋门口,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匕首,然后深吸口气推开了小屋的门。   刚才盗贼公会的一个见习盗贼突然在镇上找到了他,并且转达了一个消息,说盗贼公会的会长锁链让他到小镇东北方的护林人小屋去。   得到消息之后,修格斯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他去了‘血色蔷薇’一趟,得知蔻维尔不在。   第二件事是带上自己所有的积蓄去找索尔,他既担心见到索尔后,自己话语间不小心露出什么破绽,连累了索尔。又担心见不到索尔,那可就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了。   还好索尔不在,在黑暗里伫立片刻后,修格斯将钱袋放在索尔床上,转身离开了   第三件事,接下来修格斯回到了自己母亲留下的老房子里,将自己的两把匕首仔细的涂满毒液,今天应该会用得到。   做完这一切后,他毅然离开小镇,来到了荒野里的这座护林人小屋。   “快看,我们的大英雄到了!”会长锁链语气戏虐,用脚将一个高脚椅子勾到自己身边,示意推开门的修格斯过去坐。   屋子中央有火堆,周围的盗贼们或靠或座,也有在火堆边喝酒的,一众六七人,也算修格斯的熟人。   修格斯没有动,视线掠过屋子的角落,看见蔻维尔被绑在那里。   她双手被从两边绑住,张开上扬,像个受难的天使。低垂着头,衣服被撕裂,半身赤裸,长发遮住了表情垂落在胸前,似乎晕过去了。   “蔻维尔!”修格斯焦急地喊了一声   “放心,我们还没动她,甜点总要留到正餐后才更有滋味,想不到你小子居然能勾搭上这么个上等货色。”锁链脸上浮起一个阴冷而危险的笑容。   修格斯眼眶里有血丝蔓延,眼睛瞬间通红,但他还是看着锁链微笑道:   “她就是个笨女人,什么也不知道,放她一马,有什么事情我来承担。” 第100章 死局   锁链微笑着走到修格斯身前,一记沉猛的耳光将他抽得别过头去,轻蔑地笑道:   “你来承担?小杂种,你承担得起吗?你不清楚自己犯下了什么事吗?惹下了事情到头来还要老子来给你擦屁股。”   修格斯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他本来以为今天是公会内部的矛盾,毕竟从他加入盗贼公会那天起,锁链就一直对他抱有着很深的成见。   锁链的各种肮脏手段,挑拨、污蔑、暗害、背刺,修格斯经历过也亲眼见证过。   自从伊泽尔不见了以后,修格斯对于盗贼公会的归属感早已被大幅削弱。   后来的会长毒牙和执事弗雷尔,那两个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对于他们硬气的为人和相对公正的处事风格修格斯心底还是欣赏的。   直到连那两个人也翻了船,不用说修格斯也知道,肯定是被锁链这条恶毒的疯狗最终逮住了什么机会。   等到锁链掌权后,修格斯想要脱离公会的想法更加难以实现了,所以目前他在公会里处于一种游离状态。   平常他会跟随相熟的冒险者队伍进入荒野积攒实力,过着自己的生活,但如果盗贼公会突然有了什么全员任务,修格斯还是抹不开终究也要参与其中。   今天过来,修格斯本能地以为是以往积攒的矛盾,或者说锁链一直对自己看不顺眼的事情,要在今天全面清算了。   面对锁链的骤然发难,修格斯有不得不来的理由,因为他得到的消息里说蔻维尔在他们手上。所以修格斯才撇开了索尔,独自来到这里面对一切。   朝地面轻轻啐了一口血沫,修格斯重新转头看着锁链。   “你们想要什么?如果是钱……”   “钱?哈哈,那的确是好东西,但世上肯定有些事情比钱重要。来,过来这边,让我们好好聊一聊,自从伊泽尔死掉以后我们之间越来越生分了,真是让人忧伤。”   锁链一脸开心地笑着,打断了修格斯,他亲切地搂住修格斯的肩膀同行了几步,然后将修格斯按进椅子里。   “今天呢,并不是我们要找你的麻烦,怎么说大家终究也是同一个公会的同伴,以往的那些小摩擦也根本不值一提。”锁链摆着手。   面对着修格斯疑惑的目光,锁链笑了笑。   “现在巴顿的弟弟找上门来,我们受他所托找你打听点事情。那么说说吧,背着公会里这些老兄弟,你又有了什么慷慨激昂的故事。”   听到巴顿的名字,修格斯目光一凝,嘴里有些苦涩,知道事情蒙混不过去了。这一瞬他只是担心,索尔那家伙还什么都毫无察觉,估计危险了。   他骤然想起索尔早就说过,一旦以暗搏明的底牌打出去了,并不会削弱事情的成功率,而是直接迎来死局。后来处理巴顿的时候,索尔也怀疑过底牌可能已经废了。   虽然那时候索尔的猜测只是猜测,但现在既然巴顿的弟弟到了幕后,看来索尔显然猜对了。   其实就算当时他们就有了定论,也没什么用。   想要在几个领地里追索伊文那群行踪飘忽不定的鸟人,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受限于能力,最终他和索尔也只能心怀侥幸地陷入被动等待。   注意着修格斯的神色,锁链向身边摊开手。   “你跑不掉的,公会里这些兄弟的手段你很清楚,何必吃那些苦,我保证会给你一个痛快的结局。嗯,还有你那个叫索尔的朋友,你也不用担心他,伊文他们应该已经去炮制他了。”   锁链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手下递来的绳索,准备将修格斯绑在椅子上。   修格斯做出避让的动作,然后表情认真地盯着锁链。   “先把女人放走,我答应你,不论你们想知道什么,或者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包括我的命。”   “啪~”   锁链反手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识抬举的小杂种,你还想谈条件?管好你自己吧。放心,你的女人我会帮你照顾好她的,噢,不,是我们。”   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修格斯很清楚敌人太多了,今天已经是个无牌可打的必死之局。眼底闪过一抹狠厉,修格斯刻意放低的手腕上闪现出匕首,猛然向着锁链刺了过去。   他离锁链很近,这并不是出手的好时机,但修格斯没得选,再等下去局面只会更被动。自己就算要死,总要带走一个。   “呵呵,敢动手?小杂种,你以为晋升一阶世界就不同了?你永远都是个废物,就算晋升一阶也是个一阶的废物。”锁链咧开嘴畅快地笑着,两排牙齿全部露了出来。   毫无意外地,修格斯直刺的匕首被锁链一把攥住了手腕,难以寸进。   修格斯脸上并没有什么失望的表情,也没有在意被钳制的左手,他很清楚面对锁链这种老手盗贼,几乎任何时刻对方都不会有什么大意和破绽。   真正的杀招在右手,修格斯以反握匕首的姿势瞬间再次发起攻击,这一下如果锁链再敢伸手来挡,他随时可以转动手腕竖起锋刃。   修格斯要求不高,他从没奢望过能刺穿对方心脏,他涂毒的匕首只要蹭破对方点皮就足够了。   匕首的银光划出一个闪亮的半弧,带着修格斯所有的期冀迅猛而至。   电光火石的一瞬,锁链被修格斯不死不休地决然吓了一跳。然而,不得不承认彼此实力相差不大时,经验永远是主宰胜负的关键。   锁链没有试着招架修格斯这决然的一击,当修格斯的力量和注意力全部贯注于自己右手的时候,锁链突然猛一把拽住修格斯的左手向自己身前一带。   看起来就像是用修格斯的左手去挡他右手的攻击一样,但真正致命的在于,这猛然地一拉扯让修格斯的身体平衡遭到了破坏,最后的攻击自然也就无疾而终。   在修格斯动手的瞬间,周围一直在看戏的众盗贼也纷纷有了行动,等修格斯的攻势被破解,众盗贼也已经围了上来。   混乱中有个倒霉的家伙被修格斯密集的连刺蹭了一下,但修格斯毕竟只有一个人,不管他的内心有多爆裂,终究也只能束手就擒。   “这……卢姆不行了,该死的,他的匕首上涂了剧毒。”一个盗贼蹲下查看了同伴的伤势后喊叫了起来。   刚才被修格斯匕首蹭到的那个倒霉鬼,片刻后就倒了下去,比修格斯还先走一步。   听到消息的锁链指着修格斯,怒极反笑。   “好,很好,去把他的女人拖过来,老子要当着他的面……。噢,等等,先把他按到桌子上,我要先砍掉他的手。当时要不是毒牙拦着他早就废了,妈的,白让他多用了一年。”   掉落的武器被踢开,双手被钳制的修格斯绝望地笑着,双眼通红地站在那里,像只荒烟寞草里的狼。   很快,修格斯被按在了桌子上。   可他却笑容满面,内心平静,连一丝畏惧都升不起来。   挣来躲去仍然是这个结局,这就是所谓的命运轮回吗?修格斯心里嘀咕着。   然后,修格斯感觉到了深深的眩晕,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脑袋也无力地耷拉在桌面上。   接着,不只是修格斯,站在修格斯右侧钳制修格斯的盗贼也软倒了下去。   “你……,你做什么?”左侧的盗贼惊疑不定地看着倒地的同伴问道,然后下一刻他自己也无力地倒了下去。   看着转瞬滚在地上的三个人,刚拔出手斧的锁链愣了愣,他目光狰狞地扫过一圈,周围明显都是自己人。   片刻后,他似有所觉地猛然抬头看向屋顶。   屋顶的格局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常年疏于打扫,积灰日久。屋子里的人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可能都会震落几缕灰尘。   当然,有时候屋顶上掉落下来的也不一定只有灰尘,或许也有别的东西。   比如现在,一些来自深渊魔藤的麻痹粉尘正透过屋顶不同位置的几道缝隙,向屋内默默地扩散着,而且显然已经扩散了好一会了。   有人下毒,锁链很想叫嚷一声,但来自意识地深深眩晕剥夺了他的力量,最终他也只能张着嘴倒在地上。   修格斯顺着桌面滑落在地的时候,很幸运地获得了一个仰躺的姿势,此刻他正用尽全身力气微微扭过头。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变数或许就是机会。   原本聚集在门口方向的三个盗贼也相继倒下了两个,还有一个没倒,修格斯心里一紧。   然而下一刻,修格斯看见一截剑尖从那个盗贼的胸前透了出来。等那个盗贼倒地之后,露出后面一个脸上蒙着块破布,看上去像个荒地武士一样的家伙来。   那身熟悉的黑色大衣,修格斯无声地看着,终究泪流满面。   然后那家伙从容地把周围一众盗贼逐一割喉,又绕过来在锁链的嚎叫和哀求里挑断了他的手脚筋。   “抱歉,又让你的双手再次沾满血腥。”修格斯的目光一直追逐着那道身影。   索尔拉下脸上的布罩,露出一个放心一切有我的表情。   “你在井底对我说过的,我们是兄弟,不是什么该死的别人。一如当时我提起复仇时你义无反顾的支持一样,现在,轮到我来回报你曾经对我展现的情谊了。”索尔如是说。   “该死的家伙,就不能早点来吗?”修格斯把头转到一边,藏起自己的眼眶,笑骂了一句。   “那下次我争取骑马过来。” 第101章 死掉的夏天   扶住修格斯的脑袋,索尔把一瓶清醒药剂给他灌了下去,自己也灌了一瓶。   清醒药剂是初阶药剂里比较偏门的一种,使用范围很小,通常用于应对一些特殊迷雾所引起的幻觉。严格说来深渊魔藤的麻痹是无解的,不过清醒药剂能加快身体和意识的恢复速度。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这里?因为我留下的钱?”修格斯的表情很是好奇。   索尔微笑着点点头,把自己如何爬上屋顶扩散药粉,如何偷袭了放风的一阶盗贼等大致经过说了几句。   然而修格斯接下来的话,却直接凝固了索尔的笑容,因为他提到了伊文?赛米尔的名字。   空气一时间有些沉重,索尔转头看向门外漆黑的荒野,难怪自己今天从荒野里回来后就一直感觉到黑暗里隐隐地窥视,那果然不是自己的幻觉。   既然伊文已经来到幕后,这些时间想来已经足够他布置下许多后手了。不,对付这么两个孤儿,去布置后手反而成了笑话,伊文其实根本什么都不用做,直接正面碾压过来就好。   逃无可逃,显然这才是真正的死局。   不过也没什么想不通的,你死我活的路上,既然喝了别人的血,自然也要有被别人断头的觉悟。   人就是这样,当最坏的结果来临,无可改变的时候。懦弱的人选择歇斯底里,冷静的人选择坦然面对,至少索尔属于后者。   现在想太多已经没有意义,顺其自然吧。   一段沉默后,索尔将已经勉强能站立的修格斯扶了起来,然后向角落里的蔻维尔走去。   他边走边脱下自己的大衣,将半身赤裸的蔻维尔解开后把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然而,在触碰到蔻维尔光滑肌肤的短瞬,索尔的动作却猛然有了一个定格。   片刻后,他目光有些森然的再次伸出手去,捏住了蔻维尔的下巴。   “该死的家伙,放开你的狗爪,在我干掉你以前。”修格斯转头刚好看见这一幕,对着索尔笑骂了一句,然而他却没注意到索尔那隐约颤抖着的手。   轻轻捏开蔻维尔的下巴,乌黑的血迹倾泻而下。   显然,也许是因为不堪受辱,在某个时刻她咬破了藏在嘴里的毒药,也不知道是不是血色蔷薇的新手段。   ……蔻维尔,她已经死了,而且死了有一会了。   其实在触碰到她那冰冷得让人绝望的体温时,索尔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他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才伸出手去,像个虔诚的信徒祈求神迹般,执拗地凭着身体本能做出理智的动作。   看着角落里定格成雕塑的索尔,修格斯终于有了某些预感。   他扶着墙壁,像个蹒跚的老人,挣扎着移动了几步。   “……怎么了?”修格斯的声音有些嘶哑。   索尔放开手,默然站起身,无言以对。   太沉重了,一个死字山一样沉甸甸地压在心里,怎么也开不了口。   修格斯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连滚带爬地猛然扑到蔻维尔面前,等距离近了,他的神情又变得无比温柔。   轻轻撩开她顺滑的长发,他用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   “喂,醒醒,亲爱的,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家。你知道的,那夜我对你说过的,你是我的女人,而卑微如我,只有一条命可以给你,我要把命给你,我说过的……我说过的啊!”   修格斯的语调先是温柔的呢喃,到了最后语气陡然变得暴烈,整个人猛地跳了起来。   这状如疯癫的样子吓了索尔一跳,赶忙抬手拦在修格斯胸前。   “……呵呵,哈哈,她死了,她居然死了。我早就告诉过她不要去加入什么该死的妓?女公会,不要去抛头露面,可是她不听。她就是个不听人劝的女表子,贱人,傻女人……”   修格斯整个人蹦跳地咒骂着,像是要从索尔的臂弯里窜出去一样,他明显已经失控了,语言也变得没什么逻辑。   索尔很清楚蔻维尔为什么而死,那和血色蔷薇其实没什么关系。   “对不起!是我的错。”索尔眼眶发红,一脸悲戚地开口。   修格斯根本没听见,他仍然在语无伦次的顾自咒骂着,然后用一句话为自己冗长的咒骂作了结尾。   “可是我爱她啊!我是如此的爱着她……我……”说着,修格斯像是终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沮丧地垂下头,悲怮地哭了。   索尔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那样哭过,不,他从来没见过任何人那样哭过。   整张脸皱成一团,嘴紧紧瘪着,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对艾琳说过,当真正的黑暗来临时,连影子都会离开你。   索尔一直以为那是形容极致孤独的,可此刻呼吸着这压抑的空气,他突然意识到,当挚爱随着死亡渐行渐远,真正的黑暗其实也会来。   长久的沉默过去,修格斯终于回复了平静。   很难形容那种平静,就像从此生命里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在两个呼吸之内放弃的一样。从修格斯身上,索尔感觉他似乎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他们将我从无尽的黑暗里拉出来,可现在他却孑然一身,独自站到了黑暗里,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索尔悲伤得连心都颤抖起来。   修格斯站起身,转头平静地看着索儿说了一句。   “你说的是对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到头来终究要面临苦难。”   索尔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之前修格斯问他为什么要学习盗贼技巧,索尔顺口回答的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到头来终究要面临苦难,多一技伴身总不是什么坏事。   可现在被修格斯这么留头去尾的一说,整句话陡然就变了,似乎突然有了一种宿命论的味道。   转身捡起自己的匕首,修格斯低头看了看,又插回了腰间。然后他四顾打量了一番,顺手捞起地面上一条粗实的麻绳向角落里唯一还活着的锁链走去。   锁链一直处于高度恐惧的状态,即使他的身体已经陷入了深度麻痹,连思维都有些滞涩,却不影响这份恐惧成为他脑海里唯一的声音。   当听见修格斯悲怮的哭声时,锁链差点吓尿。   那个女人死了?她怎么会死了?锁链内心颤抖着,觉得自己死定了。   然后,锁链听见了脚步声,接下来又看见了修格斯平静得仿佛暗夜死神般的脸。他眼睁睁地看着修格斯跨坐在他身上,双手将绳索的其中一段绷直,放在他脖颈间。   锁链想哀求,想说点什么,可用尽全力也只能像条脱水的鱼一样,嘴唇一张一合。   修格斯没有选择匕首,而是用那段绷紧的粗糙绳索,仿佛锯树一般,左右来回的,麻木重复的,锯断了锁链的脖子。   然后修格斯扔掉绳索,在锁链的衣襟上擦了擦手,转身走到角落里背起蔻维尔,向大门方向走去。   索尔沉默着跟在后面。   那一路,修格斯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走得无声无息。   索尔永远记得这一天,这是黑暗历七一六年即将入夏时候的事情,窄暖还寒。   整个夏天还没开始,就已经死掉了。   ——————   “那两个小家伙进去那么久了,谁能告诉我里面到底怎么样了?该死的,我真是好奇死了。”长久的等待后,伊文蹲在荒草里嘀咕着。   其实里面的局面并不难猜测,索尔他们和锁链他们两拨人,谁死谁活事情总会有个结局,可是结局却迟迟不来,伊文和七个手下蹲在草丛里感觉很煎熬。   他们之前看到了索尔摸到屋顶上投毒,也看到了他扑杀放风的倒霉鬼,既然有备而来,那么从赢面上来说索尔他们似乎会大一些,可是生死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现在的问题是,里面某一方如果都死光了,可剩下的人为什么不出来呢?是要在这里枕着血腥味过夜吗?   “要不我们靠近看一看?”一个手下提议。   伊文偏头白了他一眼。   “你这个人就是太急躁,我故意让大家离那么远观察,就是想让你们体会这种欲知而不可得的心情。”   “虽然看不到整幕戏的高潮,可你们不觉得我们此刻的等待是整幕戏里最有意思的部分吗?一个未知的、充满悬念的、扑朔迷离的结局。这样,我们来赌一赌里面的最终结果,各自下注吧。”   “可是,万一那两个小子栽了,那队长你的复仇……”一个手下欲言又止。   “复仇?那又有什么关系?那种小事我杀别人杀都一样,有个结果就行了,我从不在乎什么狗屁的仪式感。”伊文回答。   正说话间,小屋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伊文目光一凝,借着屋内透出的光亮看清了走出来的是谁。   “老天,那两个小鬼果然得手了!嗯,等等,他们还背着个……女人?看他们冰霜般的脸,有意思,这显然是痛失所爱了。锁链那蠢货,手里捏着底牌还被掀了桌子。”   “看来那个叫索尔的小鬼很凶啊,还善于用毒,似乎很危险的样子。他既然跑到屋顶上投毒,说明他心里很清楚这次是个杀戮之局。”   “既然清楚,如果他们背后有势力或者帮手肯定会叫上,而既然没叫,那就说明他们背后谁也没有。”   “啧啧!可以定论了,看来我那冲动的哥哥就是被这样的两个小家伙给悄悄干掉了,结合他们同为修道院孤儿的出身,应该是为了那个叫普蕾西娅的修女复仇。”   “这个世界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人,哪怕是这样的小鬼。”   伊文急不可耐地发出一连串推断,一众手下也纷纷出言附和。   他们对此很是无奈,伊文从不会放过任何能够运用智慧的场合,有时甚至会变得有些神经而偏执。 第102章 会面   “我进去看过了,全死光了,不过并不是烈性毒药,而是用某种有麻痹效果的药粉控制了场面。”一个手下走到伊文身边汇报着。   伊文不以为意地点着头,有些事知道结果就行了,他也懒得去推敲过程。   整个佣兵队伍被打散,伊文和一个手下远远地缀在索尔两人身后,其余的人有的跑到了索尔他们前面,或者分散堵住了各个方向,以防止两人逃跑。   “为什么不直接抓住他们,反而还要送他们回去?”身边的手下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伊文捻动着须尾,转头看了手下一眼。   “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别人都死人了好不好?严格说来那女人还是因为我而死的。你看看他们脸上的悲伤,那么浓郁,快要把整个荒野都淹没了,你感觉不到吗?”   “要动手至少等别人把女人埋掉吧?不然我们还要多埋一个人。”   “……”手下无言以对地张了张嘴,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走了两步,手下才终于自己回过味来,显然伊文的神经质又发作了。   根本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同情心,而是他的好胜心在作祟。毕竟听闻哥哥巴顿失踪的消息后,伊文带着一众手下搁置了手里一个极重要的秘境,接连穿越了几个领地狂奔而来。   从最初进入小镇时的谨慎戒备盘算,到渐渐剥离整件事情的真相,想不到最后的目标却是那么两个小家伙。太容易了,就像碾死两只蚂蚁一样,难免索然无味。   而伊文的神经质就在于,他这种人喜欢挑战和学习,特别是关于智慧层面的。   他其实很不崇尚武力,有时候看到对手被逼上了绝路或者放弃抵抗了,他反而会突然停下来,留给别人一些布置后手的时间和机会。   虽然看起来任性胡闹了些,但一起在荒野里活跃了那么多个年头,一众手下早就习以为常。至少伊文很有原则,从公正和照顾手下的方面来说,他从来都是个让人无话可说的首领。   走几步就走几步吧,反正也不远,就当散步了,手下休闲地想。   ——————   修格斯和索尔沉默无言地走在路上。   实际上从跨出护林人小屋那一刻起,索尔立刻就感觉到了那种如影随形的窥视感再次萦绕心头,他也懒得去在意。虽然他知道敌人就在那里,大家也许连面都从没见过,却是你死我活的那种。   走了一会,索尔心里渐渐又有些疑惑。   那些该死的家伙到底在等什么呢?施加精神压力?   又走了一会,看看身边悄无声息的修格斯,索尔心里突然觉得越来越烦躁。   这样的寂静,太煎熬。   这一路上索尔的心情一直都在起伏不定,他时而想在旷野里大喊一声,有多疯狂?有多残酷?全都一起来吧,我们不在乎。   可下一刻,想想蔻维尔曾经的样子,他又觉得似乎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连拔剑的冲动都失去了。   就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煎熬里,两人终究还是回到了索尔的守墓人小屋。   然后各自拿了工具,挖墓坑,又看着修格斯一脸哀伤的把蔻维尔入土。   寂静仍然在蔓延,仿佛浩瀚的黑暗一样无边无际。   直到他们将铲子收回小屋里,坐下来,仍然没有等来伊文那群鸟人。   也好,看来还剩点喝酒的时间。   索尔和修格斯两人沉默相对,杯满既饮,很快喝完了几壶存酒。然后便默默无言地枯坐着,安静如两具尸体。   “那两个小子似乎认命了,走吧,让我们去会会这两个小兄弟,真羡慕他们能遇到我这种通情达理的对手。”屋外,伊文的等待终于也到了极限,语气很是失望地站起身。   没等来想象中的后手或者支援,该死的,居然真的什么也没有。   “嗵~~嗵。”敲门声传来。   索尔笑了起来,终于来了,这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有些轻松和释然。   然而拉开门,索尔的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   “我姐姐她一整天都没回家,中午我去血色蔷薇给她送饭的时候,她们说她一整天都没到公会去。我好像找不到她了,怎么办?”门外,艾琳一脸担忧地问着。   找不到她了?……呵,她在我身后,在墓地里,在永远的沉睡中。   索尔扶着门框沉默着,再次无言以对。   片刻后,索尔终于说话了,用比平常稍微响亮的声音,既是说给艾琳听,也是说给黑暗里潜伏着的那些家伙们。   “蔻维尔……,她死了。因为我……,嗯,应该说是因为我做的一些事情,现在仇家找上门来,只不过那群废物没找对债主,连累了她。”   艾琳下意识后退一步,有些惊恐地看着索尔,过了一会才突然明白这不是在开玩笑。很难说清她那目光里是悲伤、震惊、不愿相信,还是别的什么。   “呜~呜,我不信,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看艾琳哭得伤心欲绝,看着她以柔弱之躯承受着这个世界的恶意,索尔抬起手来,很想再抱抱她,但抬到一半却果断地变成了挥手的姿势。   “……呵呵,你这种傻姑娘有什么值得骗的?不过让我想想,克蕾蒂、克莉斯、赛凡娜,嗯,在我所有的女人里你应该能排到第六的位置。”索尔轻描淡写地吐出一串名字。   “我早就告诉过你,像我们这种人对于感情向来淡薄。有得玩大家就互相温暖一下,没有也没什么,同样也能各自幸福。”   “走吧,如今说开了也好,今后如果你寂寞了仍然可以随时来找我。至于伤心难过什么的你也大可不必,都是你情我愿的成年人,终究要习惯遍体鳞伤。”   今天显然已经很难善了了,现在斩断或许也已经来不及,尽力吧,索尔哀伤地想。   “呜~我不信,我闻见了,你喝醉了,你是骗我的对不对?”艾琳执拗地坚持着。   索尔用力抠紧门板,一脸不耐的表情,很粗暴地挥着手。   “快滚吧,别在这里哭哭啼啼了,说实话,你让我有些厌烦了。”   “我也许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你为我熬的汤味道实在不怎么样,我悄悄倒掉了,只是没好意思告诉你。还有两次你来找我,敲门,其实我就在屋子里,但我假装不在,因为你有时候让我觉得就像一群鸭子。”   “鸭子,你应该知道吧?一种嘎嘎嘎的很让人厌烦的动物。”   听完索尔的话,艾琳突然没了声音,她整个人捂着心口就那么蹲了下去。索尔的心也跟着猛然撕裂了一下,差点没忍住伸出手去。   还好,她终究还是再次站了起来,什么也没说,就那么擦着眼泪跑掉了。   贪婪地注视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索尔把它刻在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曾经对你说过,就算世界的末日来临,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论任何时刻,我都是你的盾牌。可原来事到临头,我也只是这样而已。   “那么多女人?现在的小鬼很厉害啊!”黑暗里,一个手下有些震惊地感慨着。   伊文有些好笑地偏头瞪了他一眼。   “你不会真的那么傻吧?很明显两个小鬼早就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眼下正编着故事疏远他的女人呢。啧啧!倒也算有点责任感。”   “那我们要把这个女人抓起来吗?”手下后知后觉地问。   “你有病吧?为难一个小姑娘有什么意思。你看这种乡野姑娘多么淳朴,也许有一天等我脱盔弃甲,就是选择了这样一个女人走到人生尽头也说不定。”伊文一脸向往地说。   “嗵~~嗵。”刚刚关上的门很快又再次被敲响。   索尔再次起身把门打开,带头的伊文和索尔就那么隔着门框互相注视着。   伊文知道其实他和索尔之间并不像手下们以为的那样只是兄长的血仇,他们的渊源应该从两年前,普蕾西娅那时候就开始了,他很好奇这个小家伙会对自己说点什么。   可是索尔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问,就那么转身走进屋里,也没关门,显然是各自随意的意思。   伊文也不在意,和一众手下鱼贯而入。   守墓人小屋里空间有限,十个人挤在里面稍显拥挤,不过倒也站得下。   “你居然还玩弓箭?”伊文饶有兴致地在屋里四处打量着,当目光掠过墙面上挂着的弓箭时,他偏头对索尔甩了甩下巴,用了个玩字。   弓箭早已不是这片黑暗大陆的主流武器,因为没有视野,索尔偶尔会跑到井底的烛光里去练习,说是玩倒也很贴切。   “业余爱好。”索尔耸了耸肩。   “相信你知道我为了什么而来,我的哥哥巴顿?赛米尔于秋天的时候到达灰幕镇,后来就再也没有回去,你能告诉我他去了哪里吗?”伊文注视着索尔。   “死人当然是在土里,不然还能飞到天上去?”索尔有些好笑地反问。   一个手下走上前,想给索尔点苦头吃,但伊文摆了摆手。他从来不喜欢手下们动不动就动手动脚,那没有意义,他觉得语言才是真正具备艺术性的。 第103章 秘境   拦住手下后,伊文一脸正色地注视着索尔。   “没必要那么刻薄吧?至少我表现了我的宽容。”   在伊文说话的时候,两个手下走上前将修格斯的涂毒匕首,还有索尔大衣里的药剂和麻痹药粉所有可能带有毒性的东西全部搜走,至于索尔的长剑和匕首他们没有去碰。   对方的态度很明显,只要索尔有拔剑的勇气,想要选择战斗,那么大可随意。   虽然不知道伊文为什么不直接杀掉自己和修格斯,反而要多此一举的对待仇人,但索尔心里很清楚伊文也没说错,至少他放过了艾琳,也给了修格斯将挚爱入土的时间。   毫无意义地放狠话从来不是索尔的风格,只不过今天被如鲠在喉的悲伤撕扯着理智,索尔的情绪一直在疯狂的边缘摇摆不定,这才话语里充满了呛人的味道。   感受着伊文二阶的气息,往日的平静重新回到索尔脸上。   “我说的也是真的,是我亲手干掉了巴顿。”   对于自己已经猜测出的结果伊文并不是太在意,也没什么愤怒的神色,他捻动着须尾。   “这样,你们帮我一个忙,帮我从秘境里取出一件东西来,也许我心情好……”   “就会让我们活下去?”索尔打断伊文,笑了起来。   “都是聪明人,这么说就没什么意思了。我答应你们,事情完了至少能让你们选一种舒服点的死法。”伊文回答。   索尔眼里瞬间透出了然的神色,原来绕了大半个晚上是等在这里。   看着索尔不置可否的表情,伊文翻出自己的魔法沙漏扫了一眼,又对着索尔手腕上的沙漏挑了挑下巴。   “秘境不大,半个沙漏的时间足够来回了。在尽头的祭坛上有一枚戒指,你们只需要把戒指带出来就好。”   说完,伊文扬了下手,一个佣兵模样的手下掏出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没等索尔看真切,周围的空间里突然隐约传来一种拉扯感。   片刻后,在守墓人小屋里出现了一个由蓝色光芒构成的漩涡,眼睛看去其中的光芒似乎正在流转盘旋着,还附带着‘滋~滋’的奇怪声音。   索尔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震撼不已,对于秘境什么的他根本一无所知,甚至从未听说过。   从字面上判断,索尔本来以为伊文会把他们带到某个秘密的环境,或者说空间里去,没想到这所谓的秘境还能直接在自己家里展开。   伊文表面上说得轻描淡写,只要带出一枚戒指来就好,但索尔心里很清楚,进入秘境必定危险重重。要么路途里布满险恶的敌人,要么拿走戒指后必然会引发什么恐怖的结果。   而伊文他们之所以没敢亲自动手碰那个戒指,显然是因为他们有着很深地忌惮,认为拿走戒指会带来人员折损,或者甚至是团灭也说不定。   所以自己和修格斯进去,其实是在充当替死的角色,索尔心里瞬间有了判断。   出人预料的是,就在索尔还在思绪流转的时候,一直坐在一边毫无动静仿佛一截朽木般的修格斯突然站起身,然后就那么直愣愣地走进了旋涡或者说秘境里。   “你的朋友似乎比你勇敢。”伊文笑了笑。   索尔丝毫没在意伊文的激将,只是看着修格斯那生无可恋的背影,索尔难免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   拔出长剑握在手里,索尔转身向旋涡走去,伊文突然拦住了他。   “里面其实没什么危险,敌人应该也已经全部被我们肃清。对了,还有重要的一点差点忘了说,如果遇到守卫的提问,答案是‘湮灭’。”   湮灭?索尔深深看了伊文一眼,然后将湮灭、祭坛、戒指等几个要素牢牢记在心里,也动身进入了秘境之中。   第一次进入秘境难免紧张和新奇,但其实并没有多复杂的过程。短瞬的眩晕和失重后,索尔已经穿越旋涡,重新踩在了地面上。   周围的环境全部改变,而他整个人也已经不在守墓人小屋里。   修格斯正在前面行尸走肉般的挪动着,再回头看看,身后那个旋涡仍然像个炫丽的风眼一样在那里旋转着。显然回来时还要通过这里回到小屋去,如果还能回来的话。   快走两步,索尔追上修格斯,并排走在一起。   这似乎是一条夹墙之间的巷道,视野有限看不到顶部,景色也说不上什么奇怪之处,墙壁和地面只是普通的砖石结构,上面附着一些暗黄色的死苔和灰尘。   每隔一段距离,在两边墙壁上胸口高度处设有两两相对的骷髅灯盏一路延伸而去,让整个巷道里通明透亮。视野很开阔,甚至隔着很远就能隐约看见尽头处一处祭坛模样的地方。   索尔抿了抿嘴,如果尽头那里就是目的地的话,来回根本不需要半个沙漏的时间,甚至连一个沙漏刻度都用不了。   不过走了两步后,索尔还是发现了一些让人惊奇的颠覆。   比如墙壁上那些骷髅头外观的灯盏,索尔别起手指头敲了敲,那些骷髅头似乎是金属质地的,和周围的砖石墙壁有所区别。   最奇怪的是灯盏里的那朵蓝色火焰,虽然也会随风摇曳,但索尔用尽全力也没能吹熄。   而且这些骷髅头灯盏在头盖骨位置留出了一个向下凹陷空盘子般的浅槽,奇怪的是里面既没有灯油也没有灯芯,那这些火焰到底是靠什么在燃烧呢?   仅凭自己浅薄的见识,最终索尔也只能勉强判断出这应该是魔法灯盏,   至于活物,周围连具老鼠的尸体都没见到,墙缝间也不像索尔印象里那样有许多活跃的虫子在爬来爬去。   很快到了第一个横竖交叉的岔路口,索尔这才注意到,这个秘境的格局似乎是由横竖交错的巷道所构成,他和修格斯此时正处于竖着的主路干上。   索尔偏头向眼前横贯而过的巷道两边扫视了一眼,突然目光一凝,似乎发现了什么。   本来以为是坐靠在巷道里的尸体,仔细看过后索尔才发现那并非人类尸体,而似乎是某种金属和木头组合而成的造物。   魔法傀儡?   片刻后,索尔在脑海里找到了自己曾经在书本上接触过的相似知识。只不过视野里的那具魔法傀儡此刻显然已经被打败,或者说已经被拆散从而瘫痪了。   没等索尔走近过去细看,他突然直觉一凛,似乎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重新将视线转回正前方,自己和修格斯所处的这条笔直巷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漂浮的影子,他有着人类的轮廓,但轮廓里一片灰色什么也没有。   从轮廓外形上看他很像一个戴着角盔,腰间挂有长剑的守护骑士之流,只不过他是悬浮着的,就这么飘到了索尔和修格斯面前。   索尔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心沁出了细汗。   第一印象眼前这个虚影和赛凡娜那个水之精灵似乎是同一种东西,不过赛凡娜从未给过索尔任何威胁感,她更像个无知单纯的傻姑娘,但眼前这家伙却给了索尔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说出你们的来意,来访者。”   猝不及防的声音响起,似乎不是眼前这家伙发出来的,而是来自整个秘境的四面八方。   心里的压迫感瞬间被强行推到了顶峰,索尔嘴角动了动,却突然有些迟疑。   别人问你拜访此地的目的,你却说什么湮灭,这似乎和问题有些格格不入啊?   “湮灭!”最终索尔还是没有自作聪明的改变什么,因为伊文他们可以很轻松的干掉自己和修格斯,根本没必要搞那么多花样。   听到索尔的回答后,眼前的虚影没有任何行动,只是逐渐暗淡,最终消失不见。   索尔松了口气,和修格斯继续迈开了脚步。   偏头看看身旁的修格斯,索尔感到无奈而哀伤。这一路,修格斯那勉力迈步的身影就像一条狼狈的老狗般,仿佛就算下一刻世界在他面前崩散坠落,他也不会有丝毫触动。   不是索尔不能理解修格斯的苦涩,实际上他自己也很难过。问题是悲伤那种东西终究是要放到时光里去慢慢咀嚼的,可眼下的局面已经没有什么悲伤的余裕了。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两人其实也没多少时间可活了。最终的选择也无非两种,要么沉默着引颈就戮,要么捡起刀剑挥一挥,争取一个壮烈的结局。   之前在荒野里那种死一样的寂静,又开始在两人之间蔓延,走了一段,索尔还是决定尝试着说点什么。   劝慰别人索尔从来都不擅长,何况还是一个同性的兄弟,一段关于生离死别的感情。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会真正的消失,也没有谁会真正的死去,只要我们还记得她。”纠结了半天,索尔最终也只憋出来这么一句他自己都不是太相信的话。   “不用劝我,我没什么的,而且你也早就说过,这世上没有谁不能死,也没有谁不会死。”   修格斯居然瓮声瓮气地回应了,问题是我说过那样的话吗?索尔有些迟疑。   算了,也许吧,也许是在之前某场关于死亡的讨论里。   两人又陷入了静默。   转眼,祭坛已经不远。   索尔拉了修格斯一把,没有马上靠近祭坛,而是离开这条竖直的主干道,从最后一个岔路口拐进了打横的巷道里。 第104章 突围   理论上整个秘境是不可能存在什么其它出口或者说通路的,不然也对不起名字里那个‘秘’字,伊文他们也不可能放自己和修格斯进来到处乱跑。   不过伊文要求的时间很宽裕,索尔还是决定找一找,或者说随便走走看看。   拐进打横的巷道里后,索尔把自己的匕首抛给了修格斯。   这也算一种试探,索尔想看看修格斯还有没有剩下那么一点战意,好为今天最终要面对的局面做个选择。   修格斯接住匕首,没有拒绝,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插在腰袢。就那么把匕首握在手里,整个人仍然走得无声无息,看着他的样子索尔也不好再强求什么。   很快,没用多少时间,整个秘境就已经走完了一圈。   出乎意料的是,从大小方面来说,整个秘境实在小得可怜。几乎在走完的同时,索尔脑海里也同时完成了对整个秘境的地图绘制。   整个秘境整体就是个‘申’形,申形下端是出入口,上端就是祭坛所在位置。在申形的两边倒是还有空间向两侧延伸而去,不过是断崖式的地貌,站在崖上探头,崖下有种不可见底的深渊感。   巷道里不止一具魔法傀儡,总体有七八具的样子,看来是发生过战斗的。索尔想起修格斯最初的情报里说伊文手下原本有十多个佣兵,如今只剩下八人,看来是有了折损。   转了一圈后索尔他们又回到了中间那条笔直的主干上,最终走到了祭坛前面。   整个祭坛既奇怪又简单。   奇怪是因为地面上高起了一个四周各有两级石阶的方正石台,石台地面上绘有一个很大的六芒星魔法阵,而魔法阵中央又高起了一个独立的石质高台。   高台上横放着一个棺材,棺木的外形就像一个尖长的菱形被截去了两个尖角后所剩下来的部分,棺盖表面又被一个深凿的规整十字分成了四个梯形。   简单则是因为整个祭坛上就只有石台、棺木、还有棺木后面的一道石壁样的屏风,再也没有其它。那些想象中的神龛,祭祀贡品之类的什么也没有。   索尔觉得称为‘祭坛’并不贴切,要让他来判断这就是座秘境里的陵墓或者说墓冢。   以往他和修格斯的盗墓经历里,也遇到过一次类似这种棺下起高台的格局。不过那是深埋于地下的一个宽敞的皇家陵墓,石台四周各有盔甲架支撑着四套拄剑的铠甲,很有庄严感。   不过那一趟不知道是因为有盗墓贼先扫过一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没找到任何陪葬品。倒是后来索尔在墙壁的暗格里搜出了一个黄金的圣杯,后来被修格斯换成了金鹰。   此时在眼前棺木的上空,凭空悬浮着一枚旋转的戒指,没有受到任何外力,很奇异的景象。   仔细观察,戒指似乎是纯金质地,整个看上去就是一个精致的圆环。   内环刻有一圈未知的古老文字,外环某个位置镶嵌着一颗盾牌形的蓝宝石,上面方正底部留个钝尖的那种盾牌,在宝石周围还有枝叶般的扭纹形成了固定宝石的框架和底座。   整枚戒指透着古老的神秘感,显然这就是此行的目标了,索尔暂时没有去碰。   至于高台后的那面屏风,索尔抬眼看去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亲切感。   那面屏风或者说石壁上用镌刻的手法,雕刻着一个留着长须身着长袍药剂师模样的老者,正在一些提炼工具前忙碌着。之所以亲切,是因为严格说来索尔自己也算半个药剂师。   也许这口棺木里沉睡着一位年迈的药剂师?索尔试着做出判断。   正在索尔观察屏风上的图案时,身旁的修格斯突然不声不响地伸出手去一扫,就那么将漂浮的戒指攥在了手里。   “你做什么?”索尔转头愤怒地瞪了他一眼。   修格斯什么也没说,扬手将戒指向索尔抛来,然后转身就走。   在修格斯摘下戒指的那一刻,整个石台和屏风瞬间崩散成粉尘,同时索尔还感觉到了整个秘境的崩塌。   不是瞬间山崩地裂的那种,而是很缓慢的,先是地面传来轰隆隆的动荡感,顶部也时而落下碎裂的石块。   将戒指随手丢进大衣兜里,索尔奔跑两步追上修格斯。   “我问你到底在做什么?”索尔一把拽住修格斯的衣襟。   修格斯仍然没有回应,头侧朝一边注视着地面。   索尔愤怒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修格斯伸手拿了戒指引发秘境崩塌,毕竟他们进来终究要走到这一步。   他真正愤怒的原因是原来那个谨慎的盗贼修格斯不见了,而是变成了眼前这个不再在意生死的怪胎。   抱着这种无谓的状态去活,就算之后他们能逃脱伊文那群人,除非修格斯永远结束自己的冒险生涯躲在镇上,不然他迟早要在荒野里死于非命。   看着他那自暴自弃的样子,索尔的负面情绪又重新升了起来。   “既然那么放不下,你不如直接陪着蔻维尔一起死掉多好,你看看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这样下去有意思吗?”索尔愤怒地咆哮着,劝也劝过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听完索尔的话,修格斯抬手就把匕首向自己脖子抹去,唬了索尔一跳,赶忙将他的手打开。   “妈的!”索尔狠狠一拳砸在修格斯脸侧,将他揍得歪过头去。   “蔻维尔是因为我而死的,是我杀了她,你有什么不服的冲我来啊!你看看你这烂肉般的样子,软蛇一样的窝囊废,还不如一条野狗争气。”索尔痛骂着,狠狠又是一拳。   这次修格斯终于有了反应,他目光充血状如疯癫,也扬手狠狠回了索尔一拳。   很疼!不错,血性还没散,索尔眼底掠过一抹苦涩地欣慰。他再次舞起拳头,想把修格斯彻底打醒。   这是兄弟之间唯一的一次拳脚相向,两人就这么互相拽住对方的衣襟,你一拳我一拳打得有来有往。   本来就是两个一阶的体质,结果显然谁也奈何不了谁,最终顶着红鼻头和黑眼圈,两人鼻血横流像两条死狗一样躺倒在那里。   “够不够?”索尔喘着粗气问,感受着身下地面的动荡。   “就这样吧!”修格斯也喘着粗气回了一句。   索尔翻身坐起,然后他转身走到掉落在地的棺木前猛力一掀,反正秘境已经崩塌了,他准备掀开棺木一解心中所惑。   本以为沉重的棺盖却没多少重量,很轻松就被掀开,奇怪的是棺木里没有什么想象中的腐烂骸骨,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索尔本来的预想是,如果他们拿走戒指,也许棺木里会有什么东西爬出来追杀他们。   既然没有得到答案,索尔也不再纠结,走回来将修格斯从地面上拽了起来。   “怎么样,还能战斗吗?我虽然是你的主要仇人,但严格说来伊文这群人也是,虽然他们没有亲自下场,但说他们是主谋也不为过。我们就算要死,总要爆开几朵仇恨的血花。”   索尔试着激将修格斯,不过他也并没有说错。   只是眼下的局面,秘境外面守着八大条壮汉,还有一个二阶坐镇,说是逆境中的绝境也不为过。   “那么你准备怎么做?”修格斯的匕首在手里挽了个刀花,目光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锋利。   ——————   守墓人小屋里,伊文和一众手下就围坐在秘境的传送门周围,手里各自捧着自带的酒水。   “两个可怜的小鬼,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一个手下感叹着。   “万一他们出不来了怎么办?”一个手下突然有所惊觉地问。   “不怎么办,他们出不来总好过我们出不来。”伊文神色轻松地耸了耸肩。   正闲聊间,房间中央的魔法阵突然有了一种拉扯般的波动。   “来了。”伊文率先站起身,周围众人也纷纷神色一肃。   伴随着滋滋的奇怪撕扯声,最先出来的是一个浑身黑黢黢的家伙,不是穿着,而是全身包括了肤色。   他似乎是整个人从秘境里扑出来的,扑到了旋涡侧面两个手下面前。   那两个手下下意识按住了剑柄,却没有拔剑,因为他们直觉里觉得这似乎是个死人,看上去全身腐烂已经没有了呼吸。   接下来传送门里又传来了拉扯的滋滋声,又一个全身腐烂的家伙扑了出来,跌倒在伊文面前。不过他还没死,因为他说话了。   “秘境……崩塌了,救救我,我……中了诅咒。”从声音来判断这似乎是索尔,他伸出腐烂的手似乎想拉住伊文的腿,伊文皱着眉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看索尔一脸腐烂的样子,诅咒这种东西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应该不会像疾病一样传染,伊文暗自思索着。   “该死的,戒指呢?戒指在哪里?”伊文向地面上的索尔咆哮着,他可不在意谁的死活。   没等索尔回答,整个传送门像是自我收缩一样,突然向内聚拢。又仿佛空气受到压缩一样,蓝光凝聚成一小团后又猛然扩张到极限,突然爆炸。   激荡的汹涌气流瞬间将屋内众人吹得东倒西歪。   “该死的!”混乱里,一个手下突然咒骂了一声。   地上疑似尸体的修格斯不知何时已经趁着混乱窜起,一个手下伸手想要阻拦,却被一抹若隐若现的寒光划伤手腕,只能缩回手去。   “拦住他……”伊文暴喝了一声。   然而没等伊文话说完,地面上的索尔反手一扬,瞬间就是漫天的粉尘飞舞。   “该死,小心有毒!”一个手下惊叫了一声。   众人纷纷抬手掩住口鼻,而地面上的索尔已经趁着微妙的瞬间一个翻滚,突进到了大门方向,转眼跟随着撞倒大门的修格斯突围而去。   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伊文眼底掠过危险骇人的光芒,怒极反笑。 第105章 借力   看着索尔他们逃掉的背影,伊文懊恼的倒不是两个小鬼绝境逢生,毕竟真到了生死,任何形式的挣扎其实都在常理之中。   他真正愤怒的原因是本来一个关门打狗的局面,居然就这么在自己面前超脱了自己的掌控,这简直是对他智慧的最大侮辱和嘲讽。   之前他不是没有给过索尔他们布置后手的机会,伊文一向如此,我给你机会,你随意天马行空,能翻盘甚至最后杀掉我那都是你的本事。   只是没想到索尔他们一直隐忍,直到最后时刻才来爆发。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后手,归根结底还是自己轻敌了一些,没有将他们彻底搜身,伊文暗自反省着。   他猜得不错,修格斯的开锁和伪装工具一年到头都藏在腰带的夹层里,而索尔则是之前预感来临时,多了个心眼将麻痹药粉分出了一部分藏在靴子里。   牵连到生命的事情,再怎么隐秘都不为过。   走出守墓人小屋,最先追出门外一直在掌控局势的手下回头向伊文汇报。   “两个小鬼分开跑了,一个逃往荒野,一个逃往镇上。”   伊文皱了皱眉头,就区区两个人还玩分兵这一套,有意思吗?   “逃往镇上的是谁?”伊文直接问道。   “是索尔?德雷克,杰瑞已经缀在了他后面。”手下据实回答。   这个回答说明他们放弃了逃往荒野的修格斯,而把索尔当作了主要目标。在某些来不及请示伊文的局面里,一众手下也会有着自己的判断。   “就是他了,戒指应该在他身上,跟上。就他们那种穿一条裤子的交情,抓住他一个其实也就等于两个。”伊文果断挥手。   与其去荒野里追踪一个善于隐匿的盗贼,不如向着灯火通明的镇上去。而且荒野里那种复杂的地形,只要甩开了视野压住声音随便往灌木里一蹲,还真没那么容易找出来。   索尔直接从北门冲进了小镇,当时两个值守北门的守卫正在闲聊,突然看到一个满脸腐烂的家伙从荒野里狂奔而来,瞬间唬了两人一跳。   就在愣神的短暂间,速度极快的索尔整个人已经冲进了镇子里。   一时间镇上示警的钟声大作。   前后脚跟进镇的伊文皱起眉头,他有些看不懂。   引发一点骚动又有什么用呢?今天我倒要看看谁能救得了你?而且从北门进去,你就算跑穿了整个小镇,南门外就是无尽海域,你还能躲到女人的裙子里去?   至于说索尔如果选择隐匿在镇上的民宅之中,伊文更不担心,那小鬼已经被自己最善于盯梢的手下咬住了,凭他的实力是不可能甩掉的。   不过事情仍然在伊文的把握里有了一些偏折。   在北区主街道上,负责盯梢的那个手下堵住了伊文一行人。   “他跑进镇长埃尔顿的宅邸里去了,我留了个人守在附近。”手下汇报。   伊文的表情一时间有些精彩,因为事态再次出乎了他的预料。   对于索尔这个人,在他成为伊文的目标后肯定是有过详细摸底的。对于索尔那灰尘四溢的人生,不敢说查得巨细靡遗,但就算有疏漏也不会太多。   汇集来的情报中,在索尔的人脉里根本没有镇长埃尔顿这一条,双方甚至连交集都不曾有过。   而且伊文很清楚这应该不是索尔的底牌或者说后手,因为说不通,刀剑加身的时候你不用,死了可就没有机会用了。   那么眼下的局面就很有意思了,一个没什么根脚的孤儿冲到一个三阶的实权老杂毛面前,这和一只蚂蚁冲到一只大象面前有什么区别。   显然索尔是想借力或者说寻求庇护,问题在于他靠什么来说服镇长?编一个临时的故事?   此刻的伊文实在是好奇死了,这种好奇甚至盖过了复仇这件事本身,他真想变成一只苍蝇飞到镇长的宅邸里,听听索尔那小鬼到底说了些什么。   玩味的笑容出现在伊文那很绅士的面庞上,却在下一刻骤然凝固。   眼底掠过一抹微光,伊文觉得自己突然触摸到了真相,因为他蓦然想到了一种最大的可能。   那枚奇怪的戒指既然出现在那个诡异的秘境里,反过来或许也可以说明那个秘境是因为那枚戒指而存在的。东西没有经手,伊文并不知道戒指本身是否藏着什么秘密。   但假设戒指本身质地非凡,是一件秘宝,而索尔拿到后发现了那个秘密。那么,那小鬼也许会把戒指进献给镇长作为进身之礼,从而得到埃尔顿的帮助。   那枚戒指本来应该是自己的,进了埃尔顿嘴里可就很难再吐出来了,想到这里伊文整个人都愤怒得颤抖起来,因为一个点的失误现在已经扩散到了一个面。   看着时而微笑时而愤怒的伊文,一众手下都知道显然他的神经质又发作了。不过这种智慧层面的盘算他们向来也给不出什么太好的建议,最终众人也只能默默等待着伊文的指示。   面对狂奔而来的索尔,虽然他的容貌有些狰狞,但值守在领主宅邸大门处的两个守卫还是尽职地亮出了武器。   索尔就着冲势奔跑中拔剑,和其中一名守卫硬碰了一记,然后凭借身体的灵活转瞬从缝隙里窜了过去,冲进了宅邸中。   虽然突破了正门,但没等索尔跑过花园,四周已经迅速聚拢过来大批人手,转瞬就将索尔围得严严实实。   镇上的警钟敲响后,宅邸上下原本就处于全面戒备的状态,所以人手聚集得很快。   身处于包围之中,索尔很识相地抬手一松,手中长剑应声落地。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面见镇长埃尔顿大人,劳烦代为禀报,因为事情紧急,冒犯之处恳请众位勇者担待。”索尔握拳于胸口微微弯腰,对众人礼貌地行礼。   然后索尔开始抬手撕扯脸上和手臂上腐烂的伪装,以免引起众人更多的误会。   “你有什么事情要见镇长?”一个身着方领长袍的矍铄老者越众而出,向索尔质问道。   老者微微皱着眉,虽然此刻索尔的伪装已经去除完毕,可看起来仍然是一副灰头土脸其貌不扬的样子,而且,他太年轻了。   “尊敬的管家大人,我代表兄弟会而来。”索尔注视着老者回答。   老者目光一凝,深深看了索尔一眼,然后转身走进了内宅。   最终索尔还是得到了召见,见到了三阶剑士的镇长埃尔顿。   “就是你要见我?”镇长埃尔顿将索尔大致审视了一番,一脸不太在意的表情。   “是的,尊敬的镇长阁下,我带来了两个消息。”索尔回答。   “那要看你的消息有多少价值。”镇长埃尔顿如是说。   埃尔顿没有问是关于什么的消息,而是直接提价值,显然索尔冲到镇上的这一系列动作并没有逃过镇长的耳目,而且埃尔顿也很清楚此刻索尔显然是带着麻烦来寻求帮助的。   “第一,兄弟会为最近曾经对阁下造成的一些困扰深表歉意,但所幸事情已经圆满解决,兄弟会已经离开了灰幕镇,踏上了新的方向。”   索尔说的是之前镇长阵营的梅丽莎被干掉的事情,既然要和镇长交涉,这件事肯定绕不开,与其别人问,不如自己这边先说。   “第二,为了表达诚挚的歉意,兄弟会愿意拱手献上初阶药剂学的配方。”   镇长埃尔顿心里有些好笑,这小鬼居然对遇到的麻烦只字不提。   既然已经被麻烦咬住了尾巴你还要玩避重就轻这一套,那就憋着吧,反正你不提,我也不会问。   至于兄弟会,最初镇长埃尔顿作为本土势力很是戒备过,后来镇上突然兴起的药剂行业埃尔顿知道背后也有兄弟会的影子。   不过再后来,那群家伙没再有什么跨越自己底线的作为,埃尔顿的关注也就渐渐模糊了。   “兄弟会离开……”第一个消息听起来已经有些无关紧要,埃尔顿不动声色的表情有些玩味,对于眼前这个毛头小子,不论真假,先问出自己关心的内容再说。   “你们来到灰幕镇本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的成员遍布整个大陆,追寻自由平等,世人皆是兄弟。只不过偶尔内部也会出现一些不同的声音,难免出现几个心智不坚定的家伙成为叛徒之类,所幸事情已经圆满解决。”   叛徒?埃尔顿心里嗤笑着,他其实不太相信这个词。不过无所谓了,梅丽莎已经死得够久了,埃尔顿也懒得再把旧账摆来桌面上撕扯。   “兄弟会离开?然后就留下你们?几个孤儿?”埃尔顿投来怀疑的目光,其实他心里揶揄的原话是几个蚂蚁一样的孤儿。   显然在索尔上蹿下跳的这段时间里,关于索尔的情报已经早一步到了镇长这里,连他的孤儿身份也已经一清二楚。   “是的,孤儿会成长,实际上世间有很多孤独的兄弟,找到他们,接纳他们,然后团结他们,是我们始终不变的方向和信仰。”   “现在,因为人员迁移导致人手不均匀,兄弟会暂时面临着一些小麻烦。如果您愿意帮助我们,初阶药剂只是表达诚意的第一步,也许今后还会有更多的合作方向,最重要的是您将获得兄弟会的友情。”   “那如果我不呢?”镇长问。   “那也没有关系,兄弟会曾经来过,然后离开了,仅此而已。”   “当然,我仍然会留下初阶药剂的配方,对阁下致以诚挚的歉意。”   “我们不可能强求世人摒弃一切成见,不能赞同我们理念的,也未必就是敌人,愿您的辉煌得以继续。”说完索尔躬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第106章 说服   看着索尔果断转身的背影,镇长埃尔顿和老管家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心里同时升起一个念头。   “这兄弟会……听起来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组织,不过他们似乎有着更大的图谋。”   “等一等。”最终埃尔顿及时叫住了索尔。   他其实并不在意这是不是索尔的什么以退为进的小把戏,埃尔顿只看利益,至少现在兄弟会送出来的小部分利益是真实的。   要说初阶药剂学带来的利润也不算多大,但胜在稳定,可以细水长流。   领地里六个小镇,其中只有两个小镇有药剂师坐镇。   埃尔顿接过兄弟会的配方,只需随便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手去学习掌握,很快就能将药剂这一块变成自己固定产业的一部分。   至于销路问题老埃尔顿毫不担心,以自己三阶的身价,只要货源充足,至少在这片领地里,想怎么铺开了做全凭他的心情。   听到挽留,索尔及时停住脚步,继续保持着谦恭的神情,转身重新面对镇长和管家。   如今对上伊文那群人,他也只能重新扶起兄弟会的旗帜,希望还能骗骗人。   “那么现在谈谈吧,关于你们遇到的麻烦,如果我帮你们解决,你们又愿意付出什么?”镇长埃尔顿凝视着索尔,终于提到了正题。   索尔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为难的表情。   “很抱歉,其实成人礼之前我一直待在菲尼斯修道院里,只是个普通孤儿,直到去年才有幸得以纳入兄弟会。”   “归根结底我也只算个组织里的新晋成员,只不过事发突然,我才侥幸站到人前暂时主持局面。要说到利益划分方面,那显然已经不是我这样的新晋成员所能参与和决断的层面。   “所以目前我暂时只敢允诺您能获得兄弟会的友情,如果您想要落到实处的利益,恐怕还需要等到长老席作出判断后,派出更有身份地位的人来。”   语气为难地说到最后,索尔又换上了一个无比窘迫的表情,婉转地点出自己地位和资格不够,做不了主,给不出什么实际利益。   索尔嘴上说得絮絮叨叨,其实心里很紧张,他很清楚自己手里除了初阶药剂学还有那么点价值可以送出去,其它并没有什么能拿得上桌面的东西。   但故事编到这里,能不能说服镇长这却是最关键的一步,毕竟画一个虚假的面包给别人,别人当不当真就不好说了。   镇长埃尔顿一直在安静地听着、观察着,一只手别在椅子背后,另一只手手指在桌面上叩击着,整个人没什么表情。   “也就是说我派出人帮你们打生打死,然后却什么也得不到?”   “暂时是这样。”   索尔诚恳地回答,稍后又补充了一句。   “但我个人觉得这很像生意,有些有即时利益,而有些则重视长远的收获。人情这种东西虽然听起来很空泛,但也许当初一个不经意的选择,最后却牵动着大局。”   该说的话说完,索尔静默地等待着,整个会客室变得安静下来。   “那么说说你们的麻烦。”最终还是老埃尔顿打破了寂静。   索尔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既然话头没有掐断,至少事情还没走进死路,或许还有得谈。   “我们最后迁移的这批人不多,半路上遭到了赛米尔兄弟的伏击,然后在荒野里和那群人爆发了战斗,最终两兄弟中的哥哥被斩首,但我们这边的战力也严重折损。”   “嗜武的哥哥巴顿?赛米尔,善谋的弟弟伊文?赛米尔,两个二阶职业者。这对兄弟原本也是兄弟会成员,只不过在苦难的俗世里受到了诱惑,叛离了组织。”   “他们最终投靠了光明神殿,成了异教徒,而他们之所以要在半路伏击我们,是因为想要抢夺兄弟会的一件遗物。”   索尔把伊文兄弟两尽己所能的抹黑了一番,有没有用不知道,先扣上异教徒的帽子再说。   埃尔顿听得目光一凝,因为索尔话语里透出来的信息量有点大。   而且听起来其中似乎还掺杂着神权斗争,那是埃尔顿一直最戒备的部分,就算出于领地稳定的考虑,自己似乎也有了不得不出手的理由。   至于什么赛米尔兄弟,他略有耳闻,但从无交集。对于那群刀头舔血的家伙,需要养狗的时候他或许会去关注一下,但从来都不是一个层面的人。   “听起来,你们属于黑暗议会麾下?”老埃尔顿表情突然一寒,骤然提问,锐利的目光直刺索尔。   他这么问,是想试探出兄弟会究竟是一个中立的独立组织,还是已经站了队。   索尔脸上浮起一个无从捉摸的神秘笑容。   “兄弟会其实很少参与俗世的争斗,但既然行走于世间,我们一直行走在规则里。”   这个回答听起来似乎有些暧昧,像是什么也没回答,但其实索尔还是隐晦地点明了答案。   黑暗议会是如今这片大陆上的主流信仰,什么是规则?从某种程度而言他们就是规则。   “你们不会是对每一个想要铲除的目标都冠以‘叛徒’之名吧?”老埃尔顿整个人后仰,将身体陷进椅背里,用戏谑的语气继续试探着。   索尔耸了耸肩。   “出现叛徒并不奇怪,毕竟兄弟会手里掌握着庞大的财富,也涉猎着很多行业。比如光是药剂这一块,据我所知组织里就掌握着初阶到高阶的药剂配方,稀有药剂也有一些。”   “利益过于集中,必然要面对人性的觊觎,利益的争夺里,一些背离终究难免。”   “对于兄弟会而言,当兄弟之间刀剑相向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再有意义。毕竟这个世上,有些错是不能犯的,也不存在什么改错的机会。”索尔如是回答。   “那么遗物呢?如果方便的话,不知道我是否有荣幸能一睹风采?”埃尔顿突然提出。   索尔微微笑了笑,很大方的从大衣里摸出戒指,轻轻放在了埃尔顿面前。   老镇长的目光停留在桌面上,稍后做出假装观摩的样子,伸出手将这枚古老的戒指拿在了手里。他虽然没有什么魔法天赋,但三阶的实力摆在这里,魔力感知也不是丝毫没有。   只不过当他用指肚掠过戒指上那颗蓝得纯粹的盾牌型宝石,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波动。   这看起来似乎就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但或许象征着兄弟会权柄的一部分也说不定,老埃尔顿在心里默默做出判断。   看着老镇长的表情,虽然对方脸上并没有什么贪婪的神色,但索尔心里仍然很紧张。   实际上他一开始是准备献出或者说舍弃这枚戒指的,只不过话题的走向一直很随机,索尔一直在疲于应对,以至于对于这枚戒指没怎么想起来。   所以现在他必须表现出一种捍卫兄弟会遗物的姿态,以免整个故事到了最后还因为这个微小的点而穿帮。   于是索尔斟酌着开口。   “从饰品层面而言,它纯金的质地的确有着不菲的价值,但对于我们而言真正重要的是它的纪念意义。它承载着兄弟会的历史,也刻印着往昔的荣耀。”   “你可以拿走它,实际上也就等于拿走了我的生命,但一旦你伸手,就要做好承受兄弟会怒火的准备。如果没有相匹配的实力而贸然伸手,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听着索尔隐含威胁的捍卫之语,埃尔顿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这个毛头小子一直表现得很平稳,眼下终于露出了毛躁的一面,倒也算预料之中。就像曾经的那些狂热的护教骑士一样,一群执拗的蠢货。   “不要紧张,年轻人,这纯粹的蓝色让我想起了我曾经的一段婚姻,我只是有点缅怀而已。”埃尔顿轻松地笑着,将戒指轻轻放在桌面上,向索尔一推。   戒指回到手里后,索尔很配合地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整场虚伪试探的谈话终于进行到了尾声,距离自己进入镇长府邸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了一个沙漏的时间,也不知道伊文还在不在,要是不在事情反而更麻烦了。   “好吧,小家伙,你说服我了。说吧,你想要我怎么帮你?或者说需要我怎么做?”镇长老埃尔顿最终给出了答复。   索尔脸上露出一个感激不尽的表情,其实心里也的确狂喜。   “我不敢轻易置啄您的处事风格,毕竟整个灰幕镇都是您的后花园。但如果您愿意施予援手并听从我的建议,我只有一个要求,伊文?赛米尔交给我,其他人全部拥抱诸神。”   “那你稍坐片刻喝口茶,我去换件衣服我们就走。”埃尔顿摆了摆手,和老管家转身离开了。   索尔有些疲倦地端起早已冷掉的茶水吞了几口,这杯茶是老管家吩咐仆人送进来的,切确地说,是谈话进行到了一半时才获得的待遇。   “老伙计,好多年没一起战斗了,也不知你还行不行。”埃尔顿嘴里唏嘘地念叨着,将自己的长剑挂在腰间,同时向管家投去征询的目光。   “他们一直守在正门外的一条巷道口,八个人,二阶为首。”管家立刻会意地开口。   “有意思,多少年没遇到这样的事情了?一个二阶带着一群杂鱼堵上门来。先悄悄安排人手把他们围紧点,既然要动手,就一个也别放过。”   “那领主那边?关于兄弟会的事情……”管家问。   “不用去信了,这是我们自己的利益。”埃尔顿最终摇了摇头。 第107章 变局   当看见索尔和镇长埃尔顿?赫里克并排走出镇长府邸的身影时,伊文?赛米尔的心情瞬间降到了冰点,因为事情虽然重新回到了他的预料里,但却走向了最糟糕的那个结果。   显然,索尔那小鬼已经说服了镇长埃尔顿,来介入眼下的局面。   今天的事情可能辣手了。   看上去埃尔顿并没有身着剑士铠甲,只是在腰间挂了一把长剑,也许他并不准备亲自下场动手。当然,也有可能他根本没将自己和自己的手下放在眼里,伊文的神色有些凝重。   虽然在一些私下场合里人们总是习惯性地把埃尔顿冠上‘老家伙’的名头,但严格说来他四十末尾的年纪其实不算老,至少远远没到提不动剑的地步。   多年前埃尔顿以三阶的姿态来到这里,用血腥强硬的手腕肃清了这片混乱之地,让整个灰幕镇从此只有一个声音。   在那之后埃尔顿却又突然退到了幕后,不再追寻个人实力的攀升,从此只是致力于管理。而他三阶的实力放在那里,更多的只是成为了一种震慑。   不过如果要说起灰幕镇为什么会在二阶这个实力分层出现断层,仍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这位老镇长。   晋阶存在着死亡风险对于重视实力的人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   人往往是惜命的,能从一阶成功晋升二阶的,多是一些敢于拼搏的亡命徒或者走投无路心怀死志的人。只不过就算他们侥幸过关,二阶的他们依然要老老实实的生活在镇长埃尔顿定下的游戏规则里。   这意味着二阶的他们仍然成不了规则制定者,自然也就成不了地头蛇一样的存在。   于是零星的二阶们纷纷离开灰幕镇这片边陲之地,去往更大的地方寻求更大的发展。   也许多年以后他们当中幸运的家伙已经有了和镇长埃尔顿平起平坐的实力,甚至到达了更高的四阶,但也许是随着眼界的拓宽,从来没有人回来过灰幕镇这个偏僻的小地方。   这就导致了至少在灰幕镇,镇长埃尔顿就是这里的国王。   将腰间的长剑缓缓拔出,埃尔顿扭动手腕将剑刃在空中随意舞荡了一圈,似乎在回忆着曾经的手感。周围一众佣兵连呼吸都有些激荡,有多少年没见到三阶的老镇长亲自出手了。   索尔安静地站在老镇长身边,脸上没什么波动,虽然掀桌子的时刻已经到来,但他也只是老老实实地扮演着一个兄弟会临时主事者该有的样子。   低头?蒙骗?卑鄙?下毒?厚颜无耻?   索尔从没在意过,比起普蕾西娅那个雨夜里凄厉的嘶喊,比起自己无数个暗夜里从噩梦中惊醒后那种撕裂的哀伤,这些世俗的目光和定位实在太轻了,连灰尘都算不上。   随着镇长埃尔顿的拔剑,宅邸门口的守卫和佣兵们纷纷向伊文一群人围拢过去。不只是他们,之前老管家曾经暗中下达过命令,消息层层渗透传递。   那些之前就隐藏在黑暗里一直翘首以盼的家伙们,此刻也纷纷从四面八方冒出了头,从各个方向向伊文等人聚拢过去。   转眼已成合围。   伊文一群人总共八个,看上去很多,但处于眼前合围的趋势里,这群人似乎瞬间就变成了海潮里的几块礁石。   “队长,局面已经失控了,我们掩护你,撕开缺口后你先走吧。”身边一个手下向伊文劝告道。   眼前的局面明显已经很难善了了,但既然吃这碗饭,一众手下虽然面色凝重,倒也没有谁后退一步。   其实之前手下就已经劝告过伊文今天先暂时避让,稍后再寻找更好的机会,但伊文拒绝了。   倒不是出于什么自负,在伊文心里,别人连正主都没露面,一群人自己就闻风退散。这已经不是避让了,这是夹着尾巴狼狈地逃跑,其中的侮辱和讽刺是伊文宁死也不愿接受的。   当然,在伊文心里,肯定也不可能和三阶老镇长正面硬撼。   他只是有些不信,不信索尔那样一个小鬼能通过一些语言挑拨或者利诱,就能让老埃尔顿甘愿做刀,和自己一群人彻底撕破脸铺开全面战争。   这样的流血没有意义,如果老埃尔顿只有这样的格局,那他就是个没头没脑的蠢货,也不可能一直在镇长的位置上盘旋那么多年。   所以伊文在等,他一方面在飞速思索,妄想看清整片迷雾背后的真相,同时也在等一个结果。   听着手下的劝告,伊文抿着嘴角面无表情地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双手向远处那个漫步而来的身影拱了拱手。   “尊敬的埃尔顿镇长阁下,我们无意冒犯,只是今天和你身边那位小兄弟索尔?德雷克有一些旧事要谈,关于我的兄长巴顿?赛米尔的去向,希望镇长阁下能给个方便。”   看着伊文的做派,镇长老埃尔顿笑着摆了摆手。   “赛米尔兄弟,我听说过你们,但也只是听说而已。我不管你们是哪里的势力,现在滚!”   听见埃尔顿恶语的驱逐,伊文脸上没什么愤怒的神情,心底反而松了口气。既然对方最终目的只是撵走他们,那说明局势仍然不算失控。   “镇长阁下,戒指我们愿意拱手相让,我们只是想和这位小兄弟聊一聊,希望镇长阁下能给在下一分薄面。”既然局势还没走进死路,伊文仍然在按照自己的判断努力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狗屁的戒指,这位小兄弟是我的客人。”随着埃尔顿目光一寒,周围纷纷响起一片锵然的拔剑声。   身处于漩涡中心的索尔,脸上虽然平静,但心里还是有一丝紧张。他很清楚在自己所编造的整个虚假故事里,最致命的点在哪里,在于修女长梅丽莎的死。   伊文不知道兄弟会的存在,只以为梅丽莎是死于普蕾西娅的复仇。而老镇长埃尔顿则以为梅丽莎是死于兄弟会肃清叛徒的举措,并不知道普蕾西娅死后所牵扯出的一系列事情。   不管两边各自相信到什么程度,但至少现在表面上是这样,所以这里面就有了个信息不对称的问题。如果这件事现在被放到桌面上讨论,无疑将成为最大的变数,瞬间就能让整个幻局崩塌。   像伊文那样的聪明人,如果再给他多一点的时间以及平和的心境,从头将事情梳理一遍也许就能发现这个点。但现在伊文身处包围和压迫里,想在短暂里找出这个微小的线头可能性就不大了。   听见镇长埃尔顿的回答,看到对方死保索尔的姿态,伊文眼底闪过一抹阴郁,他等的结果得到了,显然今天已经没得谈了。   保持着最后的礼貌行了个礼,伊文深深看了索尔一眼,然后对着手下们挥了挥手,准备就此离开。   然而,在伊文一众人迈步的时候,镇长埃尔顿突然又笑了起来。   “我突然又改主意了,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留下来。”   听见埃尔顿的话,伊文心里一沉,目光狰狞地回头瞪来。   显然,事态走向了自己最担忧的方向,索尔不仅说动了镇长埃尔顿做刀,还要借此将自己一群人斩尽杀绝。   面对伊文暴怒的目光,镇长埃尔顿毫不退让地笑着。   “我们需要死人保守一些秘密。”   “老杂毛,你真的以为区区一个三阶就能肆无忌惮?就凭你还杀不掉我,也许我的一众兄弟手足会被留在这里,但我保证你和你的势力会遭到我成倍的报复,你真的要不死不休?”伊文怒视着埃尔顿,咬牙切齿地出声。   “队长!”伊文的一众手下显然已有了必死的觉悟,语调有些决然。   “既然你那么说,那我更不能留你了,因为我不喜欢留一条躲在黑暗里随时对我目露凶光的狗。”   说着话,镇长埃尔顿猛然踏出一步,显然是冲锋的前奏。然而还没等埃尔顿的速度提升到极致,异变陡生。   伊文脸上挂着狰狞疯狂的笑容,迅速拿出一个魔法卷轴果断撕裂,然后他的身影变得模糊而摇晃,整个人就这么原地消失了。   “啧啧!居然是传送卷轴!还是短途的,那可是稀罕玩意,这小子倒也算果断。”埃尔顿索然无味地停住脚步,有些感慨地提了一嘴。   伊文的确果断,不然等埃尔顿带着压倒性的三阶实力贴身后,他可能就没有什么撕卷轴的机会了。   对于眼前突然的一幕,索尔愣了愣,心里既庆幸又有些麻烦。   庆幸是因为如果按照预定的局面,借镇长埃尔顿的手抹杀了伊文,那么索尔自己至少在两三个月内也要准备跑路了。   因为他编下的关于兄弟会的故事,而后续他却给不出相应的利益来抹平这个人情。   现在既然伊文这个主要目标逃走了,这份人情也就没那么重了。   果然,将长剑插回腰间的埃尔顿退回到索尔身边低语了一句。   “他这些手下我顺手帮你送走,但今后我希望我们从没见过,我也不知道什么兄弟会的事情。”镇长埃尔顿如是说,至于一个二阶佣兵的报复,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总之还是要感谢镇长的援手,至于伊文这个人,兄弟会的叛徒正好就交给兄弟会自己处理吧。”索尔微微躬身道谢,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剿杀伊文手下的场面没什么可围观的,索尔要去为接下来的麻烦做准备了。 第108章 终现的杀机   传送卷轴索尔是知道的,相关知识来源于一本介绍魔法物品的书籍。   严格说来这种卷轴真正的名字叫‘随机传送卷轴’,共分为两种,一种是短途传送,一种是长途传送。短途的很昂贵,长途的却很便宜。   理论上想要逃离敌人和危险的时候自然是越远越好,可为什么长途的会比短途更便宜呢?原因在于稳定性。   短途的随机传送卷轴撕开后,以施术者为圆心,作用半径大概会覆盖一个普通城镇那么大的样子。也就是说你在城中心撕开卷轴,很可能会随机出现在城里的某个地方。   但长途的卷轴就不好说了,其覆盖范围可能已经面向整片大陆甚至更远。   这就意味着一旦撕开长途传送卷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出现在哪里。悬崖边,深海里,沼泽中,沙漠深处,甚至是凶残的半兽人部落中,都有可能。   所以真正有见识的人,往往会选择短途传送卷轴来作为逃命的手段。   当然,短途传送卷轴未必就无往不利,这其中仍然存在微小的概率或者说运气问题。   索尔就曾经在一本书名叫‘魔法悲剧’的书里见过一个笑话。   当时有个人被众多仇敌包围,然后他果断撕开短途传送逃走,结果运气很背,下一瞬他直接出现在了仇人面前,都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仇人抬手顺手抹了脖子。   伊文的运气不错,卷轴撕开后,他应该是出现在了灰幕镇的某个地方或者说某条巷道里,这也是索尔麻烦的来源。   索尔并不担心他来找自己,但就怕伊文因为手下的死而彻底陷入疯狂,那艾琳可能就危险了。所以离开镇长宅邸后,索尔立刻前往了艾琳家。   理论上伊文只是见过艾琳的样子,而他一个人想要在仓促间仅凭艾琳的样貌就打听到艾琳住处的可能性不大。   但为了杜绝丝毫的可能性,索尔还是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他要尽快找到艾琳,让她和她的家人先躲藏起来。   站在艾琳家门口,索尔硬着头皮敲响了房门。   愧疚、哀伤……,各种情绪在索尔心里翻滚。现在蔻维尔还睡在墓园里,他实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和措辞来面对艾琳,或者她的家庭成员比如她的父亲、母亲。   房门敲了好一阵,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索尔退后两步,也没见屋里有灯火的样子。   貌似人不在?   松了口气的同时,索尔心里又冒出了一丝狐疑。   仔细梳理了一下今天的时间线,自己于将近中午的时候回到守墓人小屋看到修格斯留下的线索,赶往护林人小屋和修格斯背着蔻维尔的尸体回来是下午。   算起来艾琳是下午来找的自己,在自己用恶毒的语言把艾琳骗走后,现在已经入夜了,但还不到深夜。   理论上这个时间点艾琳家里应该是有人的,就算某个家庭成员有事不在,也不应该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她和家人都去哪了呢?   毫无方向地猜想了一会,索尔不再纠结,人不在,也未必就是坏消息。   ——————   黑暗历七一六年初夏,四月的第一周,雷耀日,阴。   黑暗的荒野里亮起了一盏油灯,没有任何遮掩,就那么在无边的黑暗里执拗地发着光。索尔坐在油灯边的椅子里,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正低着头为自己的短弓上弦。   伊文的去向看似无迹可寻,但并不难猜测。   用卷轴传送到灰幕镇某个地方后,他应该会先摸回镇长宅邸附近,躲在暗中观察局势,看看有没有某个幸运的手下还能救回来。   在那之后,悲伤也好,狂怒也罢,在自己和镇长这两个目标间,他肯定会先来找自己。   为了避免二阶的伊文到处乱跑引发更多不可知的变数,所以索尔直接来到荒野里,坐在了光明下,等。   至于伊文怎么来,他也许会翻过小镇的护墙朝着守墓人小屋而来,也可能躲在兜帽里从北门来,总之大致方向就那些。   “到了最后的最后,你就准备用那把玩具面对我?你就不怕我直接扑上来捏死你?”油灯光照不及的黑暗里骤然传来了伊文的声音,有些嘶哑。   索尔目光一凝,分辨出伊文所在的方向后,索尔心里又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微笑起来。   “直接扑上来?不,那显然不是你的风格,我觉得我还是有一点了解你的。你这种人,也许临时的悲伤会让你仰头嘶吼几声,但很快你又会回到你那顽铁般的理智里。”   黑暗的荒野和明亮的油灯,这种鲜明的反差下按照伊文多疑的性格有很大概率不会直接扑上来,只要他还残存有一丝理智。   脸上笑得从容,但索尔心里绷得很紧,撑地的脚掌随时做好了朝后翻滚逃往荒野的准备。   油灯的昏黄光晕在地面上扩散出去了一圈,在这段可视距离里,索尔相信以伊文二阶的实力,速度肯定比自己快,但也没到非人的速度,这才有了眼下从容的闲扯。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伊文气得笑了起来。   索尔将手里的短弓放到一旁的桌面上,然后坐在椅子里摊了摊手。   “那么说个故事吧,姐姐和妹妹同时参加了一场家族葬礼,在葬礼上见到了一个优秀帅气的男人。过了几天后,姐姐死了。”   这听起来似乎是个莫名其妙的故事,三言两语无头无尾,但索尔说完后伊文却陷入了沉默。   “是妹妹杀掉了姐姐,因为她想独自占有那个男……嗯,不对,让我想想,不应该是这种肤浅易见的原因。”片刻后,黑暗里传来伊文盘算低语的声音。   索尔的食指在桌面上无声地画着圆圈,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扫了眼手腕上的魔法沙漏后,索尔终于站起了身。   “就到这里吧,不用急,你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待在你哥哥身边慢慢地想。”索尔如是说。   像是响应索尔的话语般,黑暗里传来了伊文倒地的声音。   ——————   等伊文从深度麻痹里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埋在了土里,只露着个脑袋,而从手脚处传来的疼痛感显然自己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   索尔正蹲在自己旁边,用刷子朝自己脸上刷……   噢,似乎是蜂蜜,还混了些别的什么带着怪味的东西,伊文下意识舔了舔嘴角,然后朝旁边啐了一口。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伊文紧紧盯着索尔,声音里有着深厚的忌惮。   “下毒?我没有下毒。只不过你来的方向不太巧,恰好走到了噬魂花海里,又停留了一会和我聊了一会天,然后它们攻击了你。”   “噬魂花,也叫深渊魔藤,以你的阅历应该听过吧,我的麻痹药粉就是来自于它。”   “说是花也不太对,平常不注意它们看上去就像荒野里的杂草一样,我把我能找到的噬魂花全部移植到了一起,这才有了那片花海的由来。”   “这种植物很被动,当有生物进入它们的地盘后,它们的攻击会来得慢一些。好在它们的攻击很隐秘,就像蚊子的叮咬一样,要等到皮肤拱起一个肿包的时候,你才会意识到自己被蚊子咬了。”   “这种植物的胃口很好,等你倒下大概两天后,你的内脏血肉就会全部融化成为养分被吸食,最终只剩下皮囊。所以最后是我救了你,把你拖了出来。”   一边挥动着刷子索尔一边和伊文闲聊着,听着索尔的胡扯伊文笑得剧烈咳嗽起来。   “既然你有后手,为什么你们从荒野里背着尸体回来的时候不用。”伊文声音嘶哑地问。   索尔再次摇了摇头。   “严格说来这根本不算什么后手,甚至连个陷阱都算不上,因为太被动,触发的要求太苛刻。这片花海终究面积有限,吞不掉你们的。”   “就算我能吸引你们追来,你们八个人,来的方向稍微偏斜点,或者彼此间站得分开一些,那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就算侥幸能麻翻你们一半以上,一旦漏掉了两三个人,那个结果不是我们能承受的。我和修格斯倒不在乎动手拼一拼,但我们的挚爱朋友可能会遭殃,我不敢赌。”   “其实这片花海只是我为你准备的第一道关卡,后面小溪边还有点别的布置,运气好也能留下两三人,这些布置早在你哥哥死后第二个月我就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不确定有没有用。”   “所以,为了杀你我又是种花又是挖坑,其实我也很不容易。”   “就算是这样,可你的兄弟仍然失去了他的女人。”伊文笑了起来。   “是的,这个结果太惨痛,所以归根结底我们谁也没赢。”索尔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到了最后,现在也有了谈话氛围,伊文问起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你进入镇长的宅邸后到底和埃尔顿那老家伙说了什么?”   “那是个冗长的故事,但我估计你可能没有听完的时间了,还是不说了吧。”   “那你和我说说你在后面的溪边布置了些什么?我试着想象一下。”伊文又问道。   “你这种人问题太多了,而我认为让你带着几个疑惑去死就是最好的报复。”索尔回答。   “好吧,那你之前说的故事,至少这个答案你应该告诉我吧?”伊文在土里抻着脖子。   “那显然是我为了拖延时间而顺口提起的。”索尔偏头看了伊文一眼。   “但我认为肯定有一个答案。”伊文坚持。   “好吧,妹妹从没在家族里见过那个优秀帅气的男人,所以她认为只有在家族葬礼上才能再见到他。所以她杀掉了姐姐,这样家族就有了一场新的葬礼。”索尔如是说。   “她……怕是有病吧!?”伊文瞪着眼珠,整个人震惊得像是要从土里窜出来一样。   “众生百态,听起来不可思议,但这样的人性是存在的,甚至更扭曲的我都见识过。”索尔最后回答。 第109章 遥远的乐章   “这真是个该死的答案!”伊文埋在土里忿忿不平着。   “真相从来都未必美好。”索尔随意应付了一句,手上的刷子仍然在伊文脸上来来回回,动作很细致,仿佛在涂抹一件艺术品。   短暂的沉默后,伊文突然语气很郑重地开口。   “如果事情不是发生在普蕾西娅身上,而是另一个和你无关的女孩,我的意思是,你只是作为一个知情人或者说目击者,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杀掉那么多人为了她复仇吗?”   “我不会。我不是什么救世主,我至多只会在意我伸出手能够到的。至于伸不伸手,那终究要分人,还要看她是否路过了我的生命。”索尔毫不思索地给出了答案。   听到索尔的回答伊文吁了口气。   “那就好,至少你不是那些满嘴正义道德的蠢货,这样死在你的手上我也能释然。”   看着伊文如释重负的样子,索尔平淡地开口。   “在布局和经验上我肯定是不如你的,但你犯了聪明人都会犯的毛病,你不应该给对手太多迂回的时间。”   “而且聪明人大多喜欢在手握胜算的时候,用大篇幅的废话向对手解释自己到底运用了怎样的高明手段,以至于被对手抓住最后的机会翻了盘。”   “听起来很滑稽不是吗?但是从人性方面倒也说得通,毕竟谁也不想在孤独里享受胜利,当你做了一些自认为精彩的事情,你总是想找到一些赞同者或者说倾听者。”   埋在土里的伊文摇了摇头。   “不,不,你说的不对,其实是一样的。”   “那些细枝末节根本无关紧要,我的问题其实只有两点。一是不应该让你们进入秘境,以至于你们在最后突破了死局。二是当你找镇长求援后,我应该果断退避后再找机会。”   “只要这两点不变,其他的过程拉长或者缩短其实都不会有任何影响,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就算我到达灰幕镇的当天就对你们动手,终究还是会因为这两点回到这个结局里来。”   “而且我也不是没有机会,其实我任何时候都可以分兵,让人找到并且控制你的女人,那么还有得玩,只是那样的手段我个人一直不太喜欢。”   听着伊文的辩解,索尔点了点头,伊文倒也没说错,只要这两个点不变,其他过程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不,也不是没有。   区别在于,在另一个结局里或许蔻维尔没死,修格斯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修格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了万念俱灰的行尸走肉。   观察着索尔的神色,伊文露出了一道阴谋得逞的诡异笑容。   “你在为你的兄弟难过吧?你内心其实很愤怒吧?你可是个复仇者啊!你太平淡反而让我很不习惯,所以愤怒起……呸,呸。”   “你到底在我脸上刷个什么狗屁玩意,该死的,别刷了,你刷子都塞到我嘴里了。我马上都要死了,就不能好好聊会天吗?”   “这是一种特制的甜液,可以吸引剑齿蚁,是我为你准备的结局,你和你哥哥终究要有些不同。”索尔解释了一句。   “我的……哥哥!?”   伊文呢喃了一句,下意识地顺着索尔的视线转动目光,然后他突然发现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倒扣在地面上的陶罐。   “是的,你的哥哥巴顿,我并不怀疑他是个硬汉,但是没什么用,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凭着一腔悍勇就能扛下来的。”   索尔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掀开地面上的陶罐,露出陶罐下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的狰狞头颅。   “一些特别的蛆虫啃噬了他的身体,最后只留下了一个完好的头颅,但是很遗憾,我在防腐这方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手段,所以烂掉了。”   “兄长!”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伊文脸庞上,震惊、恐惧、恶心,诸多情绪转瞬即逝,最后终于定格在悲伤里,只不过他的呼唤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应。   双眼通红的伊文转头怒视着索尔。   “所以你说的那什么剑齿蚁,你想让它们搬走我的脑袋?”   “我说过了,你和你哥哥是不同的,蛆虫蛀空了他的身体。而你,会反过来,它们会蛀空你的头颅,在你脑袋里搭建巢穴。”   “你心里有魔鬼!你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伊文的情绪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露在泥土表面的头颅莫名抽搐着。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个正常人。”索尔点了点头。   看着索尔平静的样子,伊文眼底泛起深深地怨毒。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玩弄普蕾西娅的吗?然后又是怎么把她分切成块塞进锅里,把她的细皮嫩肉放在嘴里细致地嚼。我的记忆力很好,我可以详细地把每一个细节说给你听。”   “说实话当时我个人很不适应,甚至一度升起恻隐之心,但现在领教了你的手段后,我认为当时我们做的太对了,我……”   “很遗憾,我没有亲眼看见,想象力不够,所以想象不出来。”索尔耸了耸肩。   看着索尔平静的样子,伊文终于大笑起来。   “很好,你以为你心智坚定,那么现在我们来换个话题。”   “我实在太了解你了,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其实以前‘嗜武’的名头是顶在我头上的,后来才到了我哥哥那里。”   “你知道人生里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你看见你的挚爱死在怀里,看见兄弟为你断头溅血,这些可怕吗?其实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在于,你看了太多的绝望,太多的哀伤,太多的无可挽回,你看了又看,可等到你回头时你才发现,你还活着。”   “知道吗!人生最可怕的并不在于你看见过什么,而是在你看了那些之后,你~还~活~着~啊!!!”说到最后伊文已经是咆哮了。   索尔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遭到了一记重锤。   是的,我还活着啊。   伊文已经彻底失控了,脸孔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不要强撑了,现在你在乎的女人早已离你远去,你兄弟的挚爱也因你而死,还活着的你有什么理由不愤怒呢?来吧,用你最大的愤怒来淹没我,送我最后一程吧。”   索尔站起身,走到伊文面前蹲下,然后彼此凝视着。   短暂地沉默后,索尔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摊开手向周围移动了一圈。   “这么说吧,看看这周围,这片荒野,还有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像不像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假设这就是个噩梦,而我和你都身处于这个噩梦之中。”   “你想要逃离这里,你恐惧、徘徊、挣扎、却发现这个噩梦终究无可挣脱,你知道了自己将会死去,化为尘土,最终像烟囱里的灰尘一样毫无价值。”   “而你那卑微渺小的事迹,再也没有任何人会为你流传,等到那些本就零散的故事彻底随风消逝后,你,怎么证明你曾经活过呢?”   “我也一样,行走在这个噩梦里,经历着你所经历的,同样恐惧徘徊,可等我挣扎着满头大汗的醒来,却发现自己正睡在心爱的人温暖的怀里。”   “即便如此,你仍然认为,我应该愤怒吗?”索尔最后这样问道。   伊文微微张着嘴,像是意识突然被洞穿一样,陷入了凝固。   “呜~呜……”片刻后,黑暗里响起伊文嚎啕痛哭的声音,惨烈而曲折。   索尔笑了笑,用刷子蘸了蘸陶罐里的液体,然后从地面上一路延伸着,直到蚂蚁窝门口,然后才转身回到伊文身边。   “带着你的罪孽,不甘也好,救赎也罢,安息吧。”说着,索尔将陶罐倒过来,反扣在了伊文的头上。   然后索尔站起身,走到一边的黑暗里。   长久地沉默后,黑暗里响起了说话声。   “从今往后,我不欠你什么了。”   “你从未欠过我什么,我的兄弟。”   ——————   原本以为会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一夜,奇怪的是,刚倒下没多久,索尔就沉沉地陷入了睡眠。   在梦里,索尔又见到了普蕾西娅。   人生终究要失去一些自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东西。   索尔知道等时日渐过,当遗忘发作,当回忆苍白,自己终究会想不起来普蕾西娅的样子。   实际上自从修道院的那个雨夜后,普蕾西娅曾经多次在索尔梦里出现过,只不过她大部分时候是以背影出现,要不然就是侧着身匆匆而过。   梦里的索尔总是下意识伸出手去,似乎想要叫住她,却从未成功。   今夜的梦境,终于有了些变化。   索尔感觉自己站在某个殿堂里,而普蕾西娅就站在面前微笑地看着自己。   她抬手轻抚过索尔的脸庞,又拍了拍索尔的脑袋,然后就那么开心地笑着,走进了光明里。   梦里似乎有人一直在唱圣歌,那声音婉转哀伤,空灵洞彻。   索尔突然想起普蕾西娅曾经说过。   “有时候,听不懂一首歌或者一段音乐的人,是幸福的。”   只不过以前索尔一直体会得不够深刻,直到此刻才骤然醒悟,因为那哀婉空灵的圣歌,他听懂了。   平静地醒来。   索尔擦了擦眼眶,枕着手臂,伸出另一只手,在空中虚然一握。   什么也没有抓住。   感受着自己掌心的余温,索尔终于说出了那句曾经想告诉普蕾西娅,却一直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我愿为你直坠黑暗,即使余生不见光明。”   他知道,今后普蕾西娅也许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梦里了。   那个曾经的雨夜,终于在自己心里过去了   这……才是我真正的成人礼。 第一卷 ——完 第110章 我还活着   “有的人生活很匆忙,他们总是在抱怨,我的时间都去哪了。但他们很少会停下来想想,在辛劳之余,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我有一个甜美的约会要赴,我还有一个热闹的舞会要参加,我有……”   “当然,这种生活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这也是生活方式的一种。但既然你选择了这种生活,到头来就不要抱怨为什么别人能成功,能过得比你更好。”   “只是因为他们在你过着这种生活的时候,过了其他的生活。”   嗯,很有意思。   索尔将手中的书本合起,这是一本半身人社会学者拉姆?比昂的著作,书名叫《半身人看世界》。   也许是因为以前修道院日子里那些无处安放的孤独,索尔曾经看过许多书,但是他从不记笔记。   虽然笔记能在必要的时候成为备忘录一样的存在,但人的主观如果习惯了,就会认为我已经把某些东西都记在了纸上,潜意识就不会再把那些内容刻在脑海里,因为那样重复的做同一件事是没有意义的。   索尔把书本上自己在意的内容都深深记在了脑海里。   这样在自己老到什么也想不起来以前,自己可以在任何时候从脑海里翻阅那些内容,不论钓着鱼、喝着麦茶、又或者面对着某个心中厌烦却必须假装倾听的聒噪者时。   在孤儿院冷清的日子里,索尔把大部分精力花在了记忆那些内容上,现在走上了战士的道路,他又开始把这种专注致力于自己的剑术。   虽然索尔偶尔也会思考这样做意义何在,但从长远看来索尔始终认为是有必要的。   转眼,夏天已逝,而秋天也即将倒在时光的洪流里。   感觉这一年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情。   首先是在夏天的时候,索尔终于圆满地为自己的复仇划上了一个句号,迎来了自己真正的成人礼。但同样结局也很惨痛,很遗憾,因为蔻维尔因此而离世。   在那之后,索尔明显地感觉到了修格斯的疏远。   当修格斯拿回放在索尔这里的积蓄的时候,索尔自己只留了十银币,然后将自己剩下的那颗龙眼以及大量零散的钱币全部交给了修格斯,但却遭到了修格斯的拒绝。   对于修格斯心里的伤口,索尔觉得很无力,也许只能交给时光来抚平。   另一件事,是关于艾琳的。   自从那天跑到艾琳家敲门,她家谁也不在之后,那样的状况又持续了许多天。直到一周过去,索尔越来越觉得心神不宁。   经过一番曲折地打听后,最终索尔找到了艾琳的一个姐妹。   在离艾琳家不远的一座普通民宅里,索尔见到了这位名叫芭弥娅的少女,嗯,也许应该叫少妇更合适。她正轻轻晃动着怀里的孩子,脸庞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你好,我们曾经见过,在艾琳的成人礼上。”索尔率先礼貌地开口。   “不止是这样,实际上在艾琳的成人礼之前,她就时常提到你。而在那之后,她嘴里也经常都是关于你的话题。”   这位母亲抬头看了索尔一眼,而对于她所说的话,索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是这样,最近……嗯,也不只是最近,实际上有七八天了,我找不到艾琳了。去她家敲门也没有人回应,请问,你知道她和家人……。”   最终索尔还是问出了这个让自己揪心的问题,但没等他说完,芭弥娅就打断了他。   “她和她的家人去枯叶岭了。”   听到答案后索尔心里瞬间松了口气,至少艾琳是正常离开,而不是遭遇了什么未知的不测。但没等索尔彻底放下心来,芭弥娅又继续开口。   “她这次去,是关于一场婚姻。那场婚姻本来是在她姐姐身上的,但现在既然蔻维尔不在了,所以到了她的身上。我想,她可能要离开你了。”   索尔微微张着嘴,再次无言以对。   “那天的事情我大致听艾琳说了一点,她从你那里回来后和家里大吵了一架,后来她母亲陪着她哭到了夜里。最终艾琳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她们家连夜走的。”   “她们的家庭会议谈了些什么我并不清楚,只是在临走前艾琳找到我,因为住得近,让我平时帮她家里看顾着点。如果你仍然想要见她,可能要等到一两个月以后了。”芭弥娅如是说。   在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的时候,索尔狼狈地逃离了芭弥娅的家。   独自行走在黑暗里,无以为继。   后悔吗?   没什么可后悔的,就算事情重来十次,索尔的选择也不会变。   又过了几天,某天夜里修格斯突然带着酒到守墓人小屋找到了索尔。   “抱歉,当时我摸回小镇的时候正好看见艾琳一家人离开,我应该早一点帮你向她解释的。”修格斯说了一句。   “那不是你的错。”索尔微微摇了摇头。   长久地沉默过去,黑暗里突然想起修格斯有些哽咽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听说你也失去了艾琳的时候,我竟然觉得心里有点好过。”   更长久地沉默过去。   “你……果然是个该死的家伙!”黑暗里响起索尔有些嘶哑的笑骂声。   然后两人各自端起了酒杯,不过这场酒,喝得很沉闷。   毕竟,有些事情,终究回不去了。   时间依然在走,不管感情去往何方,时间从未停留过。   ——————   湖边,索尔将脚踩在微凉的湖水里,整个人向后仰倒下去。   “最近……你看起来似乎很忧郁啊?”赛凡娜学着索尔的样子,倒在他旁边。   “忧郁?我有吗?”索尔好笑地偏头看着她。   吸收了索尔扔进湖里的四颗魔晶后,赛凡娜最近有了些变化,最主要的地方是她的眼睛,她居然长出了一双人类的眼睛。   噢,说‘长出’或许并不恰当,她本来是有眼睛的,只不过现在眼睛看起来变得和人类一样了。   “你说吸收魔力后你会变得更纯粹,那么你最后会变成一个人类或者说一个实体吗?”   “那怎么可能?都不是同一个物种。”赛凡娜笑着摇了摇头。   索尔伸出手去,赛凡娜也没有闪躲,最终索尔的指尖从她美丽明亮的眼睛里穿过去了。   “我有个疑问,既然你不是实体,为什么你不会整个人沉到地里面去。”索尔看着躺在身边的赛凡娜问。   “你是指这样吗?”赛凡娜整个人瞬间下沉,只在地面上透出一张脸庞。   “算了,你还是正常点吧。”索尔眼角跳了跳。   “为什么最近不见你那位吵闹的朋友了?之前他天天都要来烦我,烦死了。”   “修格斯吗?……他应该永远都不会再来了。”索尔回答。   “为什么?”   索尔枕着自己的手臂,说起了整个并不曲折但却悲伤的故事。   “这就是你如此难过的原因吗?”   “或许吧。”   “你是不是要离开了?去往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赛凡娜问。   “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你无意间提起过一次,你说这里太悲伤。”   看着赛凡娜一脸难过的表情,索尔劝了劝。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就算我一直陪着你,对于你漫长的生命而言或许也只是短瞬而已。这世上好事终难长久,何况我也有我的死亡终点在等着我。”   “我可以摸摸你吗?嗯,我是指脸庞或者手臂部分。”赛凡娜有些羞涩地说。   索尔转过头,突然觉得有些惊悚,任谁看见一张石头雕塑般的脸庞上突然出现红晕,估计都会被唬一跳,哪怕那张脸其实很美丽。   “摸吧,随便摸,摸到手酸为止。”索尔回答。   “你睁着眼睛是感受不到的,来,闭上眼,用心感受。”   索尔好笑地依言闭上眼,感受着感受着,……然后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你在做什么?”索尔对趴在,不,应该说飘在自己上方的赛凡娜问到。   “我在亲吻你。”   “有用吗?”   “没用。”赛凡娜有些沮丧。   “不如我们合为一体吧!”赛凡娜突然又有了新的建议。   “……呵,还合为一体,怎么合?”索尔笑了起来。   “像这样?”赛凡娜说着背朝索尔站好,然后整个人向后倒进了索尔身体里。   “感觉到了吗?我在你里面,你也在我里面。”   看着自己胸前突然拱起来的散发着蓝光的胸部,索尔脸颊剧烈抽搐着。   “这个样子,估计我今后都不会再有活下去的勇气了,我觉得,你还是正常点好。话说,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恶趣味都是谁教你的?”   “好多年前湖边来过一对男女冒险者,他们躲在草丛里做一些很过分的事情,我悄悄看了一眼。”   “只是看了一眼吗?”索尔的语气很严肃。   “好吧,我一直看到了他们离开为止。”赛凡娜小声回答。   “你成百上千年的生命里就学到了这么点破事?”   “那我还能怎么样?离不开,走不了,日起月落我都只能等在这里。”   “你可以尝试着做一些更高尚甚至是伟大的事情啊!”索尔建议道。   “比如?”   索尔想了想。   “比如你在可以活动的范围内发现了一个坏人,然后你就出现在他面前,说你的姐姐不见了,问他见过没有?”   “然后他肯定会问你你姐姐什么样子,你就说是个成天抱着自己的脑袋在荒野里到处乱跑的少女。那个坏人肯定不相信,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那不是怪物吗?”   “然后你就抱着自己的脑袋看着他,说,怎么没有,你看,就像我这样。”   “结局就是你为了维护正义吓死了一个坏人,从此走在了高尚的道路上。”   不久前赛凡娜展示了一个新手段,她可以把自己的脑袋,不,应该说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拆下来抱在怀里,让索尔记忆犹新。   “扑哧~听着好像很有趣,可为什么我觉得你是在讽刺我?”赛凡娜睡在索尔身体里问。   “嗯,你的直觉一向那么精准。”   “……” 第111章 你比从前悲伤   后来,索尔还是见到了艾琳?乔伊斯,就在自己家门口,守墓人小屋外的墓园里。   上一次,也是在守墓人小屋门口,隔着一个门框,索尔和艾琳彼此最后一次见面是初夏时分,伊文围上门来那一天。   而如今已经入秋,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了几个月。   实际上在索尔跑到芭弥娅那里打探到艾琳去向的消息之后,只过了两周艾琳就回到了灰幕镇,但她没来,索尔也没去。   之所以没去找艾琳,是因为索尔不知道心里那些无可言说的愧疚该怎么出口。这并非逃避,而是因为无论说什么,说多少,已逝的生命终究无可逆转。   那就……不说了吧。   今天在墓地里看见艾琳,从枯叶岭回来后的她看上去似乎变了许多,索尔能感觉到她正在丢失着曾经的清纯,当然他也没法说什么,毕竟他自己的单纯早就连残骸都找不到了。   明明只是几个月不见而已,感觉她的头发又留长了一些,曾经纤细的身材也逐渐有了成熟女性的丰满,显示出时间在她身上的流逝。   索尔突然想起他之前和艾琳的那场谈话,开始于一句玩笑,却延伸出未来和以后之类他们从没认真想过的问题。她想过着安宁稳定的生活,而他却想离开这边陲之地,去幕天席地。   那之后,两人都小心翼翼地没再提起过相似的话题。   但有些问题,不谈,并不等于消失。   于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索尔一直为这个问题所深深困扰。   等到从蝙蝠山麓参加完洛顿的婚礼回来,在一场从肉体到灵魂的深度缠绵后,索尔搂着艾琳,将这个问题重新摆到了桌面上。   其实问题的本身并没有多复杂,要说解决的话无非三个方向。   一种是索尔按照自己的想法离开艾琳,离开这个地方。一种是自己留下来,陪艾琳过她想要的生活。再一种是艾琳和自己一起走,离开故土和亲人,一起踏上未知之旅。   对于这三种方法,索尔都不满意,也想不出结果。   所以索尔搂着艾琳,将这三种未来告诉了她。让她来做出选择,并承诺不论她怎么选他都会坚决拥护,同时也会遗忘艾琳选择之外的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   艾琳有些慵懒地在他胸口蹭了蹭,然后俏皮地眨眼看着他。   “那如果我和你一起走,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呢?”   “……嗯,也许会死在路上,也许会经历一些艰苦和磨难,当然,也可能在一场走走看看之后,累了,到达某个更大的城镇,过着更好更便利的生活。”索尔耸了耸肩。   “好吧,我和你一起走,你知道我离不开你的,你不会半路不要我吧?   “傻瓜,那怎么可能?就算我成了尸体,我的尸体也会是你最后一道防线。”索尔笑着说。   艾琳把脸颊紧紧贴在索尔胸口上。   “我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父母,他们养育我一场,我却自私地离他们而去。不过最对不起的或许是我的姐姐,因为我这一走,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到了她的肩上。”   “也许,我们可以找时间回来看望他们,或者等我们有了更好的生活再来接他们。”索尔试着建议。   世事终究难以圆满,索尔很清楚这种亲情的割舍,远不是留下一点钱财或者一些无意义的安慰所能抚平的。所以黑暗里,索尔最终也只能沉默着。   整件事虽然并不完美,但终究还是有了一个结果。   困扰得到解决,那之后的很长时间,索尔一直都在兴奋着。他积极地打扫着自己挂满蜘蛛网的人生,拼命盘算着怎么在路途里保护好她,让她踏上一段轻松的旅途,而不是冒险。   他本来以为,今后每一天都会是晴天的。   然后……呵呵。   今天索尔在墓园里见到的并不只有艾琳,还有她的父亲和母亲。   他们一家人像大部分缅怀逝者的普通家庭一样,统一身着深沉的黑色服饰,在这荒芜的墓园里,蔻维尔的墓碑前,各自低头寄托着各自的哀思。   这是索尔第一次见到艾琳的父亲,一个外表严谨却不知是否古板的中年男人。并不苍老,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悲伤神色,只是紧抿的嘴角让整张脸庞呈现出坚硬的线条。   修格斯和索尔安静地站在一边,像两个沉默的陪礼者,距离不近不远。   索尔还好一点,至少头上顶着个‘守墓人’的称号,此刻出现在这里还可以说是分内的本职工作。可是修格斯……,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站在这里的呢?   索尔觉得心里很难过,这难过并不是来自于他和艾琳之间的感情这件事本身,而是来自修格斯。他突然想起去芭弥娅家打听消息的时候,芭弥娅曾经提过,蔻维尔身上本来是有着婚约的。   那么修格斯知不知道这件事呢?还是他即便知道,仍然在执拗地爱着她?如果蔻维尔没死,他们的未来又会怎么样呢?   一切的一切,都随着蔻维尔的离开,埋葬在了这段厚重的岁月里。   而修格斯那些还没来得及编织的未来,从此,也不再有任何可能。   整场安静地缅怀里,墓地里共有五个人,但彼此之间没有过任何的交流。即使是索尔和艾琳,从头到尾,连一次眼神交汇都不曾有过。   他和她似乎又回到了陌生里,一如初见时她冷漠而疏远地看着他,让人想起寒冬的冰河水。   直到艾琳随着家人离开,索尔和修格斯仍然长久地凝固在那里。   “我帮你向艾琳解释过了,她是个好女孩。”安静的黑暗里,修格斯如是说。   解释……或许没什么用了。   “谢谢。”最终索尔能说的,也只是这样两个字而已。   独自回到小屋之后,索尔突然有些无所适从,无法专心地做任何事,也不想做任何事。把自己脸朝下摔进床里,或许我该睡一会,索尔想。   事实证明想在此刻的心情下入睡无疑是一种奢望,辗转反侧终不能眠,最终索尔也只能沮丧地座在地板上,仰头半靠着墙,一腿平伸,一腿弯曲,手臂扶在膝盖上。   是了,这才是悲伤的正确姿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   “嗵……嗵”   敲门声响起,没得到回应后仍然在执着地响着。   最终索尔站起身,走过去将门打开。   “为什么不点灯?”艾琳一边问着一边走到桌前点亮了油灯,赶跑了屋里子的黑暗。   “哦,我正待在黑暗里想点事情。”索尔回答。   然后两人各自在桌边坐下,就像从前一样,但其实各自都明白,已经不一样了。   长久无言地沉默后,艾琳站起身,似乎要离开了,仿佛她的整场到来只是为了此刻的离开一样。   不过艾琳向门口走了两步后,又转身回头看着索尔。   “我订婚了,和别人。”艾琳说。   “是个怎样的人?”索尔凝视着油灯摇曳的火焰,声音平静。   “家族不大,和我们家也算世交,他是家里次子,大部分产业和他没什么关系,今后或许会接手家族的一些小生意。”   “我和姐姐曾经一起见过他几次,也算熟悉,现在他已经分出来带着几个仆人生活在枯叶岭,我们计划……。”说到我们这个词,艾琳突然有了个停顿。   “为人呢?”索尔转头看着艾琳,又问了一句。   “很绅士,也很有修养和风范,配我绰绰有余。”   艾琳眼里流光溢彩,紧盯着索尔,话语里似乎有着某种挑衅。   但最终索尔也只是微微笑了笑。   “真好,祝你幸福。”   祝你幸福!   这淡淡低语的四个字像是某条魔咒的开端,瞬间便点燃了猛油,转眼便烈焰滔天。   艾琳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哭得很凶,声音尖利,语速飞旋。   “知道吗?我曾经很沉迷你的微笑,可现在我却无比讨厌你这该死的表情。”   “这一路上不论走着还是睡着,我一直在想你,在想你!!!”   “我甚至在旅途里做了一个梦,梦见某个大雨的夜里我独自拖着你冰冷的尸体,在荒野的泥泞里跌跌撞撞的前行,漆黑、绝望、乱箭穿心。”   “你这种人……除了一点蹩脚的厨艺根本不懂得照顾自己。”   “你说要陪我走到世界的末日,你说过的,你明明说过的!你这个骗子……坏蛋,呜~!”   “我不能再陪着你了,我的父亲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了。我不能陪你踏上旅途,不能陪你去往远方,不能陪你看见未来的未来了。”   “我要走了,我要离开你了!”   “没有了我在你的世界里,你会过得更好吗?”   艾琳站在那里,半弯着腰,双手紧握成拳头,手肘紧紧抵在腰际,用嘶哑的尖锐破音,用尽全身所有的力量喊出了这些话,然后夺门而去。   你会过得更好吗?   更好吗?   索尔坐在那里,觉得自己经历了巨龙的咆哮,又像是有汹涌的海潮扑面而来,吹得他头发衣摆乱飞,连眼睛都睁不开,将整个小屋吹得东倒西歪。   当然,这些其实都只是索尔在那一瞬间的幻觉而已。   整个夏天早就随着蔻维尔死掉了。   而现在,秋天也死了。 第112章 谁在风里唱着歌   艾琳在秋天的末尾时分离开了灰幕镇,据说来年春天她将在枯叶岭那边举行婚礼,成为别人的新娘。   在离开的前一夜,她突然到守墓人小屋找到了索尔。   索尔原本以为她想要一个正式的道别,然而并不是。   艾琳将索尔按在椅子上,然后整个人横坐在他怀里,拉过索尔的双手搂住自己的腰,她也紧紧搂着索尔,脑袋趴在他肩膀上,彼此寂静无言。   她仍然穿着索尔送她的那条裙子,每次索尔看到这条裙子总是洗得很干净,像新的一样。   这一瞬索尔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时空重叠感。   仿佛他们又回到了寒冬的那一天,他趴在她腿面上睡得很安稳,她坐在他怀里一手抓着钓竿一手翻阅着索尔看了一半的书籍,悠闲的小腿晃晃悠悠。   漫长的安静过去。   艾琳站起身,在烛光下将双手别到背后,很熟练的解开了裙扣。然后衣裙顺着肩膀滑落,露出光洁美丽的胴·体。   活力紧致的身体绷起曼妙的幅度,是索尔曾经熟悉也为之深深眷恋的。   “这……并不道德。呵~!”索尔愣了片刻,然后下意识说了一句,话说完他自己却先悲凉地笑了。道德?妈的,这真是个该死的词语。   烛光里,艾琳目光幽幽地看着索尔,微笑起来。   “是的,但是道德算个屁,我只在乎我在乎的。此时此刻,我心里只在乎两件事,一件是我想记住你,另一件是我想要一个你的孩子。”   “我计算过时间,今天是个好时机。如果能幸运地怀上,我会拿捏着时间把他生下来,然后把他抚养长大,和你没什么关系。”   索尔微微张着嘴,脑海里一片混乱,一时想不出该给出什么回应。   艾琳搂住索尔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然后低头温柔地看着他。   “来吧,你从来不是那种畏畏缩缩的人。”   最终,索尔抄手搂住她的腿弯,转身将她整个人扔在了床上。   “……深一点……让我永远地记住你。”黑暗里响起哀伤疯狂的低语。   那一夜,抵死缠绵,奋战到天明,即使精壮如索尔,终究断剑沉沙。   等索尔醒来的时候,艾琳已经走了。   其实也没走,她正搂着裙摆蹲在屋外墓园里蔻维尔的墓前。   “我来看看你,姐姐。”   原本墓碑上很修格斯式的只刻了两个字,‘挚爱’,后来到了艾琳和家人来祭拜的那一天,修格斯慌慌张张地把墓碑拔出来,翻了个面,变成了现在的蔻维尔之墓。   抬手轻轻抚过冰冷的石质,艾琳微微叹息了一声。   “我要走了,姐姐,嗯,一个人走。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人分开,有太多的人没有找到那个可以在一起的人,也有太多人或许找到了,却终究没有在一起。”   送行的那一天,索尔和修格斯都去了,躲开了艾琳的父母,好不容易找到个说话的机会。   索尔和艾琳相互微笑着,面对面站着。   “感谢你用最好的年纪陪在我身边。”索尔说。   突然狂风大作,将两人扯得乱发飞舞。   荒野的风不时会冲到小镇上来,又嚎叫着跑远。   “呵呵,说得好像我快变成老太婆一样。”艾琳揉了揉眼眶笑着说道。   索尔习惯性地想上前帮她吹一吹,但伸出手,最终却只是挠了挠头。   “虽然不在一起了,但我想我仍然会一直关注着你,也许通过某个路过的樵夫或商人,也许通过天空的飞鸟或者不知何来何去的风。”   “如果我某天骤然听见你死去的消息,我想我仍然会为你悲伤,你这种人……总是让人放心不下。”艾琳微笑着。   最终他们约定彼此守望。   也许索尔不会等,艾琳也不会回来,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既然离别已在眼前,那就假装相信吧,谁知道这次是暂别还是再也不见呢。   马车终于绝尘而去。   “我始终认为你说的是对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到头来终究要面临苦难。甚至连接近我们的人,也厄运难逃。”   “归根结底,孤儿的未来其实并不值得推敲,就算有着别的可能性,那可能或许也不会太多。”看着离开的马车,修格斯抱手站在索尔旁边。   “你到底想说什么?”索尔偏头看他一眼。   “我想说……,现在好了,我不再是那个唯一失去了爱的人,现在我们又一样了。”快速说完,修格斯拔腿狂奔。   “该死的,拔剑吧,今天只有一个人能活。”索尔追逐而去。   转眼,这里谁也不剩,就像这个终于结束的故事。   关于他的,关于她的,关于他们的。   “你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你的头发像海浪一样柔软,不论在多么困苦的日子里,不论我去到哪里,仿佛你就在身边,令我无所畏惧。”   艾琳趴在马车窗边,轻轻哼起这首索尔以前教她的‘女神颂’,据说这是以前在战场上鼓舞士气用的。又被那个可恶的家伙骗了,这明明是首情歌。   一只箭尾鼠透过矮灌木的缝隙,默默观察着正在逐渐通过的马车和商队,但它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因为它有限的智力告诉它这里无利可图。   略微奇怪的是,它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似乎有谁在风里唱着歌。   那歌声低婉悦耳,渐行渐远……   ——————   这段时间,小镇也发生了一些事情。   第一件事是小镇上来了一群身穿高领长袍自称魔法师的家伙,据说他们来自奈尔斯领地的魔法公会分部,前来筛选民间具备魔法天赋的人。   他们在格林广场上支起了桌子,上面放着个水晶球,一银币的测试费用,任何人都可以上前接受魔法试炼的初级测试。   据说某人身体内如果潜藏着魔力天赋,他只需接触到水晶球,然后水晶球就会亮起,甚至可以通过水晶球的光芒颜色判断出他的元素亲和方向。   索尔花费两银币去试了两次,把手摁在水晶球上,可惜水晶球毫无反应,事实证明天赋那种玩意果然是件离他很遥远的事情。   倒不是他对魔法有多么渴望,索尔真正关注的是照明术和基础治疗术之类关乎生存的通用型魔法,对于攻击那些他反而不怎么在意。   不死心的索尔站在人群里守了一天,可直到那群家伙入夜收摊,索尔也没见有谁让水晶球亮起来过。   甚至直到三天后那群穿长袍的家伙提着满满的银币离开小镇,他也没听说灰幕镇有谁点亮过水晶球。最终索尔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一种新式的骗钱手段。   第二件事是原本在新镇养老的那位老魔法师来到了灰幕镇,据说老头上了年纪患有健忘症,时好时坏。他之前扔下两个魔法学徒,某次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没想到时隔一两年,他居然还活着,而且据说在森林深处还有了一个新家,只是似乎这次遗忘发作时又把新家忘记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来到了灰幕镇,并且定居下来。   有两次索尔曾经在主街道上撞见过他,除了衣着华丽一些,从外观看起来他就只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而已。   周围的人大多对他抱以尊敬疏远的目光,只不过从他木讷的表情来看,索尔也判断不出他到底是清醒着,还是又徘徊在了遗忘里。   第三件事的影响有些大。   据说小镇西面亚尔矿坑那边,挖矿的劳力和驻守在那里的两个佣兵团,一夜之间人全部死掉了。后来小镇派人去实地探查了一番,却没找出众人死因,也没发现任何敌人的踪迹或者打斗痕迹。   渐渐的小镇上又有些不好的流言在流传,难免有人旧事重提。   事情的根源或许要追溯到好多年前了,骸骨复苏这件事并不是灰幕镇独有的个别现象,实际上自从大陆进入黑暗历以后,整个大陆都存在这种现象。   在所有坟墓密集的地方,每到黎明时都会有骷髅从土里爬出来,在自己墓穴周围徘徊。   最初对此现象展开研究的是一些民间自称学者的家伙们,但真正研究的主力还是魔法公会内部,因为那些不眠的骸骨最终还是要依靠魔法去净化消灭。   不过魔法公会本身并没有足够的人手,能随时派往各地去专门解决骸骨的问题,于是对骸骨的研究渐渐偏向了药剂方面。   魔法师们希望能研究出一种特殊的药剂,来代替人手实现骸骨净化的目的。   后来,针对净化骸骨的药剂没什么进展,别的方面却有了突破,一种据说能控制尸体做出重复劳作行为的魔咒突然横空出世。   于是,在灰幕镇这些依矿而建需要大量劳动力的村镇,这种魔咒变得很是抢手。   死去的尸体涂上防止腐烂和散发气味的魔法药剂后,仍然可以用魔咒驱使他们继续进行长年的劳作,成了免费劳动力。   最初这种魔咒才问世的时候很是带来过一些动荡,因为投机商人们的商品清单上开始出现回收尸体这一项。   这意味着身边的其他人开始成为隐藏的危险,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向你背后捅来刀子,搜刮你的财物后还可以用你的尸体去换几块黑麦面包。   后来混乱最终得到肃清,人们也渐渐习惯,再也没谁想通过死人来发家致富。   毕竟杀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论是心理上、体力上,而且搞不好你还会成为被反杀的那一个。   在镇长埃尔顿接手灰幕镇以前,这种古老的恶习就已经延续了很多年了。矿坑里死人和活人劳作的场合分开,死人进行深度挖掘,活人则在浅层作业。   接手之后,埃尔顿也没去改变什么,或许是考虑到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受自己的亲人死去后仍然被俗事纠缠,终日劳作。   埃尔顿下发了一条政令,向民众宣布:   “除了那些无亲无故的流浪汉和暴死荒野无人认领的尸体外,镇上如果谁的亲人去世,可以自由选择把死去的亲人入土,或者把尸体交给镇上扩充到矿坑的劳动队伍里。相应的,镇上会进行一定的金额补偿。”   事情就这么延续了下来。   直到最近矿坑那边死了人,这件旧事才又被翻了出来。   一时间,整个镇上人心惶惶。 第113章 涌动的暗潮   一些起起落落后,生活似乎又回归到了最初的平静。   原本索尔想要离开灰幕镇,最大的牵绊是艾琳,现在这个牵绊不在了,索尔开始专注地致力于自己实力的提升。   了无牵挂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自己今后在跨越一阶到二阶这道死亡门槛时,也能面对得从容点。   要提升实力,问题绕来绕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魔魂的吸收。   洛顿曾经说过,荒野具备着流动性和随机性,这是针对荒野里无处不在的危险而言。反过来说,并不是解决了每一个危险最后都能见到魔魂。   你凭着一腔无畏冲进荒野,最后能不能狩猎到魔魂全看运气。   如果要问索尔自身的冒险感悟,在荒野那些密密麻麻的危险里,魔魂就像深海里的珍珠贝一样可遇不可求。   唯一的好消息是,索尔饲养的颅鼠终于从量的不间断积累引起了质变,通过宰杀颅鼠索尔获得了一朵魔魂。不过这种事归根结底还是运气,索尔最后总结出的是概率太小,而且饲养周期性太长。   倒是颅鼠肉的获得,算是这件事的一份稳定收益,只不过或多或少的坚持吃了那么久,索尔也没感觉到自身的体质有多么明显的提升。   说到鼠类,颅鼠还好一点,索尔终究还能依靠颅鼠带来的各种利益说服自己接受。但对于那些窜行于下水道和废墟堆的脏毛老鼠,他内心总是有着一种莫名地畏惧。   说是畏惧也不对,应该说是厌恶,很深的厌恶。因为一见到那些老鼠,索尔总会瞬间联想起饥荒时期,药剂师老巴迪摩尔被老鼠们啃噬得残缺不全的尸体。   每次一见到老鼠,索尔总有种想要呕吐的欲望。时日渐过,这种怪症并没有消失,反而像梦魇一样渐渐从心理上转到了精神上,让索尔一见到老鼠就有种想要逃跑远离的冲动。   如今再次面对魔魂的狩猎问题,索尔所能做的也只是加深自己进入沉睡森林的脚步。   随着脚步的逐渐深入,索尔面对过各种各样的怪物和危险,也遇到过零散或者成队制的冒险者。甚至几天前,索尔还见到了一片蓝光。   那片蓝光很突兀的出现,就像漆黑环境下的一盏明灯。   地面上高起的荒草和灌木掩藏了对方的身影,索尔通过远远地观察后判断出,那应该是一只魔兽,因为那片蓝光时而会处于移动之中。   会移动显然就是活物,而能在荒野里自带光源的活物索尔只听说过魔兽。   眼底闪过一丝热切,但索尔终究什么也没做,甚至连爬到树叉高处观察都不敢。一旦弄出点什么动静惊扰了对方被对方锁定为目标,自己可能就回不去了。   索尔始终认为好奇心和实力是相匹配的,没有足够的实力,太旺盛的好奇心只会害死自己。   一只魔兽显然不是自己所能招惹的,索尔最终悄悄退离了那里。   然而隔天,索尔又在荒野里远远见到了一片光芒,不过这次是紫色的。   今天索尔并没有进入沉睡森林,而是绕过小镇来到了小镇西边的矿山。不久前据说这里爆发过诡异的事件,矿坑里的劳力和驻守在这里的佣兵全死了。   事情查无结果,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对于突然停产的矿业,老镇长埃尔顿也只能临时开出更高的薪酬去别镇招募人手或者……购买死人。   今天索尔来到这里并非想要自大的揭开迷雾,更不是出于什么正义。他只是单纯地想在外围观望一下,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   在荒野里混迹得久了,索尔自己也总结出了一些心得,有些事情是要靠碰的。当你想要探寻某件事情的真相时,不同的时间段来,也许会有不同的结果。   在远处观望了一番毫无所得,整个漆黑的矿山区毫无灯火。虽然视野有限,但索尔仍然能想象出整座矿山就像一个沉睡的巨人。   漆黑的矿洞竖在那里,就像巨人饥饿裂开的嘴,似乎还有来自地底的风从矿洞里涌出来。   站在矿洞门口犹豫了片刻,感受着矿洞里扑面而来的阴森未知的气息,最终索尔还是叹了口气离开了这里,自己的危机承受能力还是太弱了。   这一段探索并没有浪费掉多少时间,索尔准备接下来去往沉睡森林延续今天的冒险。路径的话,就像来时一样,绕过小镇的南门,一道从西向东的弧线。   等索尔经过南门后,在大概东南方位的某处荒野,索尔骤然见到了一片紫光。   发现的一瞬,索尔迅速隐蔽在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有了地形依仗后他才悄悄探出头来,注视着远处荒草掩映间的诡异紫色。   也许又是一只魔兽,索尔本能地猜测着,然后静默地陷入了观察。在探索这个方面,只要没有明确具体的危险,索尔属于那种越是得不到结果就越是执着的人。   他其实也没有在等什么,他只是想看看那片紫色是否会移动,如果移动了,心里有了判断的索尔就会果断离开这里。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等了一天,直到手腕上的魔法沙漏显示即将入夜。   虽然索尔自诩是个并不缺乏耐心的人,但现在已经荒废了一天的冒险时间,总不能因为那片紫光不动自己就毫无意义地一直耗下去。   于是索尔在四周悄悄摸索到了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   他没敢采取直投,而是用高空抛投的方式向那片紫光扔出了石头。   因为直投的话如果对手足够聪明,一瞬间就能察觉到石块袭来的方向从而锁定目标,但抛投因为最后石头是由高空坠落,对手对于方向的判断就可能因此出现模糊甚至是错误。   石块飞出去后并没有准确命中目标,不过落在了距离那片紫光很近的区域,索尔相信那片紫光如果是只魔兽的话,这样的动静足以激起它的反应。   然而,无声无息,那片紫光仍然安静地潜伏在那里。   索尔皱着眉,又陷入了新一轮的耐心比拼之中。   又是漫长的等待过去,索尔补充了一些食物和水分,拿捏着时间再次向那片紫光扔出了石头。结果,却仍然是一样的,毫无动静。   此时索尔实在是好奇死了,那片紫光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一只陷入沉睡的魔兽?一只死掉的魔兽?又或者,是一种假装诱敌的手段?总不会是个没穿衣服的女人躺在那里发着光。   向四周寻找了片刻,索尔攀上了巨大岩石的顶端,甚至后来又爬上了周围最高的树木,妄想展开视野居高临下的远眺。   可惜周围的树木还是矮了一点,而那片紫光周围的荒草灌木又恰好地堵住了所有的角度和视野,索尔仍然没有得到结果。   最终,将长剑握在手里,感受着自己乱跳的心脏,索尔向那片紫光迈出了脚步。   他很清楚,如果那是一只魔兽,就凭对方的速度和实力还有多变强力的攻击手段,自己可能死定了,毫无侥幸的可能。   “刺啦~刺啦。”   索尔满怀着最大的戒备踩倒了沿路的荒草,不算太远的路程,走得惊心动魄。   最终,他终于来到了紫光的周围。   深吸一口气,索尔将长剑抬平,有些紧张地探出剑尖,将面前最后一簇半人多高的荒草扒开。   看见的一瞬,索尔的目光本能地一凝,下一刻整个人却陷入了困惑里。   一切已经尽收眼底,他也看见了想看见的。   草丛间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冒着紫光的五芒星魔法阵,而诡异的是这个魔法阵显然是活的,此刻整个阵体正在有序的转动着。   阵体的纹路和图案构成并不是低调的紫色,而是很耀目的那种紫色,仿佛铭刻在地面上一般,不时还有一些浓雾般的黑烟从那些纹路里冒出来,随即消逝在空气里。   索尔肯定能看懂这是个魔法阵,他困惑的是这个魔法阵出现在荒野里的意义。   在地面上画魔法阵的,索尔在伊文的秘境里见过,当时那个棺木下的地面上就有一个大型魔法阵,不过那应该是个例。   除此之外,索尔所接触的知识里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传送阵,虽然他从没见过。   可这似乎也有些说不通,毕竟自己在这里守了一天。周围这四面荒草的环境,如果有人从这个法阵里走出来过,不论他走往哪个方向应该都不可能逃过自己的关注。   是因为……等的不够久?又或者是在自己到来以前,法阵里的人就已经出来了,只是还未回来也尚未关闭魔法阵?   这显然已经超出了自己所能判断的局面,索尔果断转身离开,因为法阵散发出的那些黑烟消散在了空气里,待久了谁知道会不会遭到什么潜移默化的腐蚀或者什么不好的影响。   掏出地图和炭笔,索尔慎重仔细地在这个位置做好了标记,然后直奔镇上。   虽然他从来不是什么正义人士,但这个魔法阵如果会为小镇带来危险索尔也不会视而不见,毕竟那也是自己的生存环境。   他准备把消息带到镇上,让镇上派更有见识和经验的人来。   索尔直接找到了自己的上级部门,护民团,并且将自己所见到的详细叙述了一遍。   最终这个诡异地发现还是受到了重视,护民团的主事者出面,在格林广场的公告牌处临时召集了一个冒险者小队,最后又在索尔的强调下增加到了两个队伍。   包括索尔自己在内,十二人,各职业搭配,男女混杂,浩浩荡荡地跟随着索尔扑入了荒野。   然后等一行人到达索尔的标记所在地时。   魔法阵不见了。   在索尔固执地要求下队伍散开,就那片区域展开了大面积搜索,仍然无所发现。   最终,众人收队,镇上也从此多了个笑话。   守墓人索尔·德雷克因为长期和死人打交道,从而遭到未知惊吓出现了幻觉,整个人不正常了。 第114章 躁动的荒野   索尔很清楚自己的遭遇并非出自幻觉或者臆想,只不过也许是因为来回路上的时间差或者别的什么原因,那个疑似传送阵的魔法阵消失了。   整件事想想倒也有些诡异,就像你突然在人群里看见一个抱着自己脑袋的家伙站在那里对你笑,等你拉住周围众人指给他们看的时候,那个家伙却不见了。   最终索尔也无意向谁解释什么,那些世俗的目光和议论他也从未放在心上过。   本来索尔的朋友圈子一向就很小,他也从来不喜欢活在关注里。孤儿向来敏感多疑,周围关注的目光多了,要分辨的人心自然也就多了,太累。   反正自己见证了也尽力了,既然没有结果,索尔也不会去强求什么。   也许荒野里有太多的秘密,就是这样被各种意外掩埋了真相。   如今已是深秋,很快凛冬即将来临,等大雪封境后,那可不是什么冒险的好季节。   拽着秋天的尾巴,索尔最近一直很活跃。每天处理完墓地里的琐事就早早出门,天天往荒野里钻,直到疲惫晚归。   今天进入沉睡森林后,索尔随便选了个方向就开始了冒险,将一切交给运气。   地面厚厚地铺着深秋的腐叶,数不清的蜘蛛网挂在树木之间,抬头是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的错乱树梢,潮湿微凉的空气弥漫在林间。   沉睡森林的面积太广阔,自己手里一张小小的地图终究无法巨细靡遗。   索尔也不确定自己来到了哪里,似乎是克劳德那家伙的墓穴附近?   就在索尔向四周观察判断的时候,视野里传来了枯叶被踩碎的声音,然后一个烂头烂脑的家伙从树后走了出来。   等看清后,索尔的目光瞬间变得炙热起来。   一个僵尸!那可是好东西!   在之前的冒险里索尔也曾经遭遇过一些腐烂的家伙,不过通常都是腐尸之流,而即便是常见的腐尸,也不是天天都能遇到的。   腐尸和僵尸的区别一眼就能看出来。   腐尸腐烂得很彻底,而僵尸要好一些,有的还会用没有眼皮的大眼珠无辜地看着你。不过最显著的区别还是身体,僵尸身上通常肌肉群完好,呈暗红色,看上去就像某个不小心被剥了皮的家伙。   僵尸索尔只遇到过一次,就像魔法图鉴上介绍的那样,有没有智慧索尔不知道,但僵尸的确力气很大。   交手后从速度和力量方面来说,给索尔的总体感觉不算太强,但也绝对不弱。令人欣慰的是等索尔把那个僵斩首以后,对方很实在的为索尔贡献了一朵魔魂。   索尔并不知道僵尸这种怪物是否有明确弱点,图鉴上也没有给出相关介绍。他自己摸索着砍了好多剑才把那个僵尸的脖子砍断,索尔也不再纠结方式方法,能杀掉就好。   索尔曾经从酒馆里的洛克船长那里听说,嗯……洛克是酒馆里的一个酒鬼,平时的职业是冒险者。那家伙估计连海都没见过,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以船长自居。   喝到兴奋处,他会把自己的故事对着周围胡吹一通,从自己的荒野冒险事迹到女人裙底的颜色,总之内容驳杂覆盖广泛。   就是从他那里,索尔有一次无意间听了一嘴,据说僵尸是冒险者们比较偏爱的怪物,因为出现魔魂的概率很高,而原因似乎是因为他们有着和人类相似的外形。   这个原因听起来似乎有些扯淡,是否真实不得而知,但从自己杀掉一个僵尸就出现魔魂的结果来说,概率的说法索尔还是相信的。   也正是因此,今天再次遇到一个僵尸,索尔才会有像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的兴奋,并不仅仅只是因为魔魂出现的概率,还因为僵尸的阶别在自己可以挑战的范围之内。   拔出长剑,活动着手腕甩起几圈剑影,索尔直接向这个僵尸扑了上去。   然而没等索尔迎来首回交锋,伴随着枯叶被踩踏的声音,又有五六个僵尸从不同的树后现出身影。   见鬼,居然是僵尸群!在空旷的林间地形面对六七个僵尸的围攻还是有些勉强了,索尔不得不趁着合围未成型之前果断冲出了包围。   小队形式的冒险优势在于可以承受更多的敌人,个人形式的冒险则在于灵活性。   不过索尔并没有逃走,而是吸引着那群僵尸,希望能通过复杂的地形让后面的僵尸群出现掉队或者走散的个别情况,那就是他的机会。   可是不知道这群僵尸是存在着团队智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群烂头烂脑的家伙不论怎么被地形分割,最后总能晃晃悠悠地凑到一堆去。   索尔仍然没有放弃,时而还会停下来等一等他们,拖着他们一路向北。   可惜的是,在距离巨龙忒勒斯所在的山坳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这群僵尸明显感觉到了什么,果断折头留下索尔独自玩耍。   对于这个结果索尔很是无语。   实际上索尔曾经尝试过依托巨龙所在的山坳狩猎,不敢说利用巨龙坐享其成,但索尔认为凭着自己时常送鱼的交情,只要自己吸引来了强敌巨龙就会让他们知道火焰为什么那样红。   想法很有建设性,但事实证明大部分怪物或多或少也许都存在着智慧,他们绝不会贸然踏入巨龙的领地,嗯,除了最初追逐索尔的那群头很铁的魔角狼。   看见僵尸们识破了自己的恶意,索尔只能反过来又缀在他们后面,寻找着机会。等脱离了巨龙的地盘,大家又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后来情况又出现了一些变化,在追追躲躲的过程里,索尔突然又遭遇了另一个僵尸群,十多个的样子,两拨合成了一拨对索尔狂追不止。   这就很危险了,索尔一路逃窜一直退回到巨龙的山坳里才甩开了那群敌人。   靠在巨龙的身体上,他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浪费了扯淡的一天。   等走在回家的路上,索尔才突然回过味来,今天似乎有些不对了。   对于这片荒野他不敢说烂熟于心,但终究也是天天在走在看,但记忆里从来没有遭遇过数量这么庞大的僵尸群,甚至连个体都很罕见。那么,这些突然出现的家伙是从哪里来的呢?   走到湖边,索尔蹬掉靴子把脚泡进凉爽的湖水里。   “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有?”索尔突然像个神经病一样对着空无一人的湖边开口。   片刻后。   “我明明都还没现身,你是怎么察觉到我的?真是讨厌,为什么要剥夺我唯一的乐趣?”赛凡娜语气沮丧地在索尔身边坐下。   “你那点手段还是留着吓唬流浪汉和野狗吧。”索尔咧了咧嘴、   “特别的事情?你指什么?”赛凡娜不明所以。   “就是,一些在你看起来有些不正常,或者说和以往不同的事情,任何事情。”索尔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   “你这么说我倒是突然想起来,昨天好像有两个人从湖里爬出去了。”   “什么意思?”索尔瞪起眼睛,有些没听懂。   “就是那两个人本来是这个湖里的溺死者,昨天突然活了过来,然后爬出去了。”赛凡娜回答。   索尔张着嘴一时想不起该说什么。   “他们都泡烂了吧?泡得像发水面包一样稀软,爬出去又有什么用呢?”索尔下意识问。   “我怎么知道,也许他们就是想爬上岸把自己晾干也说不定。”赛凡娜嘟哝着。   索尔眼角抽搐几下,莫名觉得居然很有道理。   “那你怎么看,我的意思是站在你的立场上,你认为他们是什么?”索尔又问道。   “他们显然是怪物啊!不然还能是什么?活死人?真羡慕他们能离开这片湖出去到处乱跑。”赛凡娜不甘地盯着索尔。   看着眼前有着人类眼睛身体却像透明雕塑般的赛凡娜,居然理直气壮地把那两个家伙称为怪物,索尔觉得这场谈话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   你自己也没好多少吧?索尔本来可以这样问的,但他没有再调戏赛凡娜,而是独自陷入了沉思。   这片荒野,似乎突然间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索尔隐约间想起之前什么时候好像有人说起过,这片土地生病了,大地正在渐渐腐烂。也有人说有太多的死者对这个世界眷恋太深,不愿意彻底地死去。   甩了甩头,索尔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些话听起来就像某个酒鬼酒醉后的呓语,并没有具体的指向性,也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你自己小心一点!”临走前,索尔对赛凡娜说了一句。   “小心什么?”赛凡娜很疑惑。   “说不清,总之你自己谨慎点,不要轻易现身,多注意周围。遇到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就告诉我,反正我也帮不了你。”索尔套上靴子。   “你……!”赛凡娜本来一脸甜蜜地听着,听到最后脸却黑掉了。   “反正小心点吧。”索尔站起身。   “真想和你一起走。”   “一起走?去哪里?你不是不能离开这片湖吗?”   “是的,这湖里有个魔力之源,我一旦离这里太远就会消失。”赛凡娜突然有些哀伤。   “魔力之源?别的湖里有没有?对了,你知道大海吗?我虽然不知道什么魔力之源,但浩瀚的海洋里应该会有那种东西,或许我可以带你去,帮你换个环境。”索尔建议道。   “我不知道什么是大海,但是没用的,我活不了那么远的。”赛凡娜沮丧地低下头去。   索尔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安慰了几句,说以后再寻找机会。   等回到守墓人小屋,索尔把今天的遭遇梳理了一下,然后缩进床铺里,结束了疲劳而毫无收获的一天。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隔天,他又遇到了一个僵尸,而这个僵尸直接把他拖进了噩梦里。 第115章 虚妄   又是新的一天,索尔睁开眼,看见满室的冰冷和黑暗。   有时候人生想想也真是很奇妙,一睁眼一闭眼一天过去了,再一睁眼一闭眼一生也就过去了。   顽石终不能长久,何况你我。   索尔对于金钱的攫取向来淡薄,不过他把这份贪婪转到了自身实力的提升上。   想想昨天遇到的僵尸群,那群行走的魔魂,可惜了。要是能把他们逐一消灭,今天醒来自己也许已经二阶了,当然,也可能自己已经倒在了进阶的路上。   起床,洗漱,随便吃了点东西,又给颅鼠喂了几片菜叶后,索尔推开了小屋的门。   荒野的气息扑面而来,昨夜似乎下过一场雨,让清新的空气骤然下降了几个温度。   提起靠在屋侧的锄头,索尔活动着手臂走进墓园里。   将路过的一个骸骨敲散,熟练地用锄刃将骸骨扫拢,送回旁边的墓穴,然后继续走,寻找下一个不安分的家伙。   这就是守墓人整体工作中的一部分,麻木而重复。   不知道等自己死了以后,会不会也像它们一样不愿安睡,以骷髅的姿态从某个寂寞的地方爬出来走来走去。   将墓园里第二个骷髅敲散后,索尔的动作突然有了个停顿,手中的锄头仿佛刹那间变得像巨剑一样沉重,悲伤骤然攥紧了他的心。   如果有一天,蔻维尔从墓地爬了出来……。   算了,到那时我应该已经认不出她了,最终索尔为自己找了个释怀的理由。还好守墓人是自己,不是修格斯,不然不知道那家伙到时候会不会哭晕过去。   将第三个骷髅敲散的瞬间,索尔表情惊骇地猛然转身,可惜还是晚了。   实际上索尔刚才其实看见他了,在用黑暗视野搜索骷髅的时候,他就站在那里不响也不动,像极了黑暗里的一棵树。   索尔第一眼也下意识的也以为那是一棵树,然后将关注转到了旁边走动的骷髅上。然而,为了保持墓碑的整齐和墓地的开阔感,墓园里其实是没有树的。   等索尔念头急闪地转身,终究还是晚了。   不得不说人终究是种习惯性动物,成为守墓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还是索尔第一次在自己的菜园里遭遇袭击。   这片墓地就是他的菜园,他知道大致多少步可以走到墓地边缘的栅栏,也知道自己亲手把镇上的谁埋在了哪里。   他在这片墓地里打扫,在这里散步,在这里纳凉,在这里看着心爱的女人哀伤落泪。甚至在墓地的角落里,他还开垦出了一块田地,种上了换季的野菜。   直到此刻索尔才重新想起,不论自己曾经如何闲庭阔步,这里,仍然是荒野的一部分。   一个僵尸,扑击中带着冲撞直接将索尔扑倒在地,锄头也滚到了一边。   看清敌人的一瞬间,索尔就知道要糟。一个巨力的僵尸压在身上,索尔知道不借助利刃纯靠力量肉搏自己远不是对手,但知道也没用。   僵尸狰狞的烂脸猛然俯低,目标显然是想咬断自己的脖颈。   索尔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一手掐住僵尸的脖颈,另一只手挥拳猛砸,试图把他推开或者打翻,然而没什么用。   事实证明,有些事情如果从开头就算到了结果,假如其中不掺杂变数,那么那个结果终究会到来,不论好坏。   索尔双手并用,竭尽全力让僵尸的头颅偏离了自己的脖颈,却只能绝望地看着他的獠牙一寸寸地接近自己。   “咔嚓~”   索尔感觉自己的右肩附近仿佛被捕兽夹夹住,然后与其说是被咬断,不如说是被拽断。索尔的整只右手就那么被僵尸撕了下来,甩到了一边。   “……呵呵!”索尔嘴角浮起一道意味不明地轻笑。   疼痛?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用仅剩的左手抠进了僵尸的眼眶,然后用头撞,用牙咬,返身捡起锄头猛砸。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干掉对方的,甚至连最后是否干掉了对方都不清楚。   实际上从右手断掉的那一刻起,对于索尔而言结果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活在这世上,他一直很清楚有些错是不能犯的,犯了,就没有改错的机会了。   看着断在一边的手臂,索尔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极度荒诞的不真实感。最终,他拄着锄头摇晃着,……昏了过去。   ——————   又是新的一天,索尔睁开眼,看见满室的冰冷和黑暗。   下一瞬,他整个人猛然从床上纵起,目光飞速偏朝一边,看向自己的右手。   握了握拳,右手上传来澎湃熟悉的力量感。   长久的寂静过去。   这真是一个……该死而糟糕的梦境!   洗漱,随便吃了点东西,又给颅鼠喂了几片菜叶后,索尔推开了小屋的门。   提起靠在屋侧的锄头,索尔活动着手臂走进墓园里。   将路上遇到的骷髅逐一敲散后,又将它们的骸骨扫成一堆,重新掩埋,索尔就这么熟练地开始了新的一天。   然而,等索尔走到墓地中央的时候,他整个人却惊骇地全身颤抖起来,仿佛在一瞬间洞见了世界上最大的恐怖一样。   在墓地的一角,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朵火焰般的赤红色魔魂,似乎连风也无法改变它的摇曳。至于留下魔魂的原主人,已经消失了,不论他是一只僵尸,还是别的什么玩意。   荒野里几乎所有会出现魔魂的怪物,死后尸体都会渐渐消失,而即便是魔魂,在长久的无人理会后终究也会随风消散。   基于怪物尸体消失的现象,冒险者们一致认为怪物的所有生命力和活力都凝聚在了魔魂里,所以自身最终才会了无痕迹地消失。   这种说法是否正确不得而知,但至少获得了一众冒险者的认可。   此刻,索尔死死地盯着角落里那朵魔魂,然后视线又慢慢转回到自己的右手上,整个人就那么站在那里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这是……怎么回事?时光倒流?梦境成为了真实?还是说那根本就不是梦境?可如果那一切都是真实的,为什么自己的右手还好好地长在自己身上?   索尔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试着回归理智,做出正确的判断。   也许,那并不是梦境,自己的确在墓园里遭遇了僵尸的突袭。然后在力竭昏迷的时候,某个路过的冒险者正好救了自己,又把自己送回了屋里的床上……   但这根本不可能,索尔只是随便捡起一个细节,就撕破了猜想。   因为自己常用的锄头就靠在屋侧,那位冒险者总不可能在救了自己之后还顺手把锄头放了回去,而且自己断掉的右手难道也是那位冒险者帮自己接回去的吗?   好吧,换一种,是自己干掉了僵尸,然后在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把锄头归位,然后自己又回到小屋,把自己睡在了床上……   可还是这个问题,就算一切都是梦游的自己做的,那自己断掉的右手是怎么长出来的。   好吧,现在来说说时光倒流,假如一切倒退,让手长回了自己身上,可为什么僵尸变成了魔魂这个结果却没有倒回去?   反过来说,既然自己的右手还在,那么最大的可能是和僵尸厮杀的那一幕或许并没有真正发生过。但是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那么此刻出现在墓园里的魔魂是哪里来的?   这朵魔魂正好而且及时的出现?又恰好和自己的梦境重叠?索尔是不信的。   除非是自己恰好做了个梦梦见了僵尸,而在屋外的墓地里也正好来了一个僵尸或者别的什么怪物,在自己沉睡时那个怪物玩来玩去最后把自己玩死了,默默变成一朵魔魂放在那里。   然后自己醒来打开门……,最终索尔无奈地笑了笑,因为他自己已经编不下去了。   那么这该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一件看起来不算多复杂的事情,却让索尔彻底坠入了迷雾里。   他甚至想起了镇上最近的传言,守墓人索尔?德雷克因为长期和死人打交道,所以遭到未知惊吓而变得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绝对理智这种事情是不存在的,因为你的理智或者说你的判断全部都基于眼前的现实,而随着现实的延伸和变化,你的判断也在渐渐地发生着改变。   可是如果眼前的现实出现了错乱和看不清的虚妄,你的判断又该何去何从呢?   当然,你仍然可以坚持着你原有的,自以为正确的判断,但那已经不能称为理智了,而是固执。因为你对面前的现实视而不见,选择了背离,只是死死地攥紧你心目中现实的样子。   直到想得脑袋发疼索尔仍然一无所获,最终他也只能不去想,这不是逃避,而是无能为力。   他走到魔魂周围仔细观察了一下,地面上没有任何血迹,没有自己的,也没有僵尸的,周围也看不出什么厮打搏斗的痕迹。   也许是因为自己不是痕迹学家?又或者,一切痕迹都被某个喜欢恶作剧的家伙掩埋了?   最后索尔将锄头倒过来,仔细打量着锄刃,除了一些岁月的刻痕,以及一些敲打挖掘磨损后留下的印记,他仍然没有看出什么来。没有沾着血迹,也没有沾着僵尸的烂肉。   事情到这里终于不了了之,也只能不了了之。   接下来的一整天,索尔整个人一直处于一种心神不宁的神游状态。   勉强熬到入夜时分,索尔去到镇上的酒馆,找到了修格斯,将这个诡异而无解的故事说给他听。 第116章 蔓延的恐惧   去到拥挤的酒馆,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   酒缸乱晃,熟食飘香。   酒馆里很宽敞,佣兵、流浪汉、冒险者、女招待,人流混杂。   通明的灯火里,拼桌的,拼酒的,热闹掀天。有钱的家伙们占据着酒桌上的好位置,手头拮据的也总能找到个墙角缝隙把自己挤进去。   一个酒鬼顺手将身边一个路过的女招待的裙子掀起,露出半个白花花的屁股,引起一声尖叫后,他一脸高深地扭头对身边一个莽汉说:   “知道吗?我根本不需要看脸,只需通过屁股的形状就能认出走过的是谁。”   “可以……教我吗?”身边的莽汉明显被唬住了,听酒鬼说得很厉害的样子,一脸向往地向酒鬼问道。   “教你?别闹了,这种高深的本领需要岁月的磨练和阅历的堆积,你还不行小家伙,你还需要再长大一点。”酒鬼摆着手。   听完酒鬼的话莽汉不干了,他一脸胡须不说中年至少也是接近中年,这年纪怎么也不适合用个‘小’字来形容他。   将自己的酒缸重重顿在桌面上,莽汉恶狠狠地瞪着酒鬼。   “该死的,今天不把你喝趴下,我就是你父亲。”   “那就拔剑吧。”   酒鬼毫不在意地用自己的酒缸和莽汉的撞了一下,片刻后突然反应过来莽汉话语里关于父亲的那个部分,然后酒鬼抓着木质酒缸的把手直接把酒缸砸裂在了莽汉的脸上。   转眼双方便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压翻了桌子,踢倒了板凳,餐盘乱滚。   周围众人见到有热闹可看,纷纷拍打桌子呐喊着助威,直到镇长埃尔顿的亲弟弟,酒馆老板查德?赫里克向手下递了个眼色后,才终止了这场闹剧。   等动手的双方被扔到了街面上,酒馆里的众人才又回归到各自的狂欢里。   索尔跨过狼藉的地面,在修格斯身边坐了下来。   酒馆里除了待客的几张方桌外,在柜台外侧也设有一排座位。L型的柜台,酒馆老板查德就站在柜台后面擦拟着酒杯,表现着他的绅士修养,或者从这里为叫嚣的酒鬼们下单。   以前索尔并不喜欢这种喧闹的场合,但人总是会习惯的,何况这里总是会冒出各种真真假假的情报,偶尔他也能从其中受益。   整个灰幕镇并非只有这里可以喝酒,但只有这处酒馆会提供来自于周边各镇,各个层次的齐全酒水。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索尔来这里总是见修格斯坐在L型柜台的短横处。反正只要修格斯在,就一定是在那里,他似乎不喜欢柜台正面的那排开阔座位。   不知道是因为座位不好,还是因为修格斯也渐渐在镇上有了些名气,几乎没见过什么人会和修格斯抢座。   要说修格斯所占据的这处座位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好的视野,毕竟抬头就面对着柜台里摆酒的货架,要不然就是酒馆老板查德的那张沙皮脸。   等索尔挤着墙在修格斯左侧坐下,就更谈不上什么视野了,不过索尔对这个隐蔽的角落倒是很满意,总能带给他一种闹中取静的自在。   很快柜台里的查德将一个装满麦酒的酒缸递给了索尔,修格斯偏过自己的和索尔碰了一下。   以前喝酒,他和修格斯之间总是互相抢着话头,说得你来我往。而现在喝酒,沉默成了两个人之间不变的前奏。   索尔很清楚以前那个修格斯已经随着蔻维尔一起死掉了,而现在的修格斯却仍然深陷在悲伤里出不来。他的悲伤绵长而深远,连时间都按不平。   半杯下肚后,索儿说起了自己今天在墓园里的遭遇。   修格斯面无表情沉默着听完,然后拉住索尔的袖子提起来看了看,显然索尔的右手正完好无损地长在他身上。   “你一定是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你需要女人,成堆的女人和烈酒才能让你清醒过来。”最终修格斯如是说。   索尔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连和修格斯一起推测讨论的兴致都失去了,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可能要离开灰幕镇了,如果我二阶时还活着的话,你要一起走吗?”最终索尔换了个话题。   索尔以前曾经和修格斯提起过这件事,当时修格斯满口应允,声称要游历四方声名远扬。后来遇到蔻维尔姐妹俩后,索尔没再提起过这个话题。   如今谁都不在了,旧事重提,索尔也不知道修格斯的答案是什么。   “去哪里呢?”最终,修格斯轻飘飘地飞来四个字,没什么语气,却让索尔听出了一种揪心的沧桑感。   是啊,走到哪里心都是死灰,去哪里呢?索尔沉默无言。   算了,喝酒吧,这里本来就是个适合遗忘的地方,只是没什么用而已。   “铛…铛…铛…铛。”镇上的旧钟突然敲响,钟声短促而密集。   紧接着酒馆的大门被撞开,一个佣兵模样的人冲了进来。   “有强盗来袭,人数不详,能挥剑的到镇子北门处集合,一个人头五银狼。”简短地传达后,那个佣兵迅速转身消失。   “这年头,连强盗也要为过冬做准备了,在座的有没有男人要跟我一起去拿赏金?”一个魁梧大汉拍桌而起,目光扫视四周。   “就你那两下,还是去床上和女人炫耀吧!”   周围众人纷纷起哄,但最终也响应成了一片,转眼便走了许多人。   酒馆老板查德脸色发黑地站在柜台后面,这群该死的家伙显然选择性地遗忘了酒钱,不过最终查德也只是低下头去,沉默着继续擦拟酒杯。   算了,就当支持兄长守卫小镇了,也不知道酒缸再满的时候,还有几张老面孔能回来。   索尔和修格斯也同时站起了身。   “你也去?”修格斯看过来。   “为什么不呢?”索尔回答。   ——————   索尔其实并不喜欢莫名地杀戮,因为他身上有些矛盾,既有一份对生命的漠视,又保留着一份对生命的敬畏。   不过有的时候,杀戮虽然会掀起心底的负面,同样也能用鲜血把迷失的人拽回来。   既然来的是强盗,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敢拿起刀剑,不论为了什么而挥舞,都要承当相应的风险。   北门外,举着火把的强盗们密密麻麻,人类对人类,显然这是个用实力说话的场合。   两边的人毫无前奏地冲撞在了一起,鲜血瞬间染红了深秋的大地。   索尔终究没有再和修格斯联手,满地一阶,分开更能把握好眼前的实战机会。   混乱的战场上索尔咬住了一个身着皮甲的壮汉,彼此身高相仿,同样的一阶,只不过比起对方粗壮的身材索尔显得更匀称。   这个有一把蛮力的家伙刚用剑把对手劈成两半,转身就看见了奔袭而来的索尔。   闪避、格挡、对冲、互拼、翻滚。   转瞬数个回合过去,壮汉那壮硕的肌肉上被索尔拉出了两道伤痕。   他嘴里咒骂着向索尔大步狂奔而来,愤怒的挥剑,却只劈中了索尔的影子。   “你们强盗到底是过着什么狗屎生活?从来不刷牙吗?你嘴里的味快把我熏死了!”闪避的瞬间,索尔利用身体的旋转猛然一剑劈飞了他的头颅。   这个一阶的强盗最终死于口臭。   滚出去的头颅被不远处一个佣兵捡起,紧紧搂在怀里,还回头向索尔投来示威的目光。可惜索尔并没有看他,只是皱眉抬手抹过喷在身上的血污,甩了甩手,然后向下一个对手扑去。   许多连着断臂的火把掉落在地面上,引起了更广阔的燃烧,转眼烽火四野。   一个小个子正徘徊在交战的双方侧面,妄图插入战局形成二打一的局面,却一不留神被飞扑而来的索尔扑倒。   那一瞬,索尔看见对方眼中哀求的神色,从面相上看,这个小个子可能还没过成人礼吧,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用左手掐住对方脖颈将对方按在地面,索尔竖起右手长剑朝着对方的心脏位置直刺而下。   最终长剑并没有刺下去,因为这个敌人突然开始莫名地抽搐,力度大到索尔差点按不住,然后索尔发现对方就像是黏在了自己手上一样。   然后从索尔掐住对方脖子上的左手处开始,一道诡异的黑气突然向敌人全身扩散,头颅、胸腔、腿部。转眼,这个敌人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急速腐烂,然后越过最初的腐烂最终风化腐朽,崩散成沙。   如果不是他片刻前哀求的眼神历历在目,索尔甚至以为自己按住的本来就是具成百上千年前的古老尸体。   一瞬间,整个战场似乎都陷入了冻结,半跪在那里的索尔再也感觉不到杀戮和喧嚣,闻不见血腥和冷风。   他低头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梦境、僵尸、断臂、魔魂,一些零碎的念头在意识里乱闪、串联。   然后,更大的恐惧瞬间笼罩了索尔,因为他突然想起,不管自己今早经历的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自己断掉的其实是右手。   那么此刻的左手,又是怎么回事呢?   将左手握成拳,索尔目光危险的向整个战场扫了一眼,还好战场上一片混乱,众人各自为战,似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   站起身,索尔已经彻底失去了杀戮的兴致,就这么沉默着离开了战场。 第117章 未寄出的信   灰幕镇北门外,侵略的强盗方和小镇的防守方惨烈地厮杀在一起,喧嚣的喊杀声响彻整个战场,四散在地的火把将整片战场映照得通明透亮。   镇长埃尔顿正扶着长剑,立在灰幕镇新建起的塔楼上观望着,身边跟着他信任的老管家。   这种塔楼显然是仿照新镇那边的防卫措施所设立,只是如果不在塔楼上设置弓箭手,同时在镇外点起不灭的篝火确保弓箭手视野的话,这种塔楼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不过归根结底也就是一些石头和木材而已,镇长埃尔顿毫不在意,就算塔楼不能在防守中出一份力,至少也是个登高瞭望的好去处。   就算看不清荒野,平时站在塔楼上回身看看灰幕镇夜景也是不错的。   比如今夜,这座塔楼就及时地发挥了一些价值,让塔楼上的人能够纵观镇外的整个战场。   一群为了过冬而前来灰幕镇劫掠物资的强盗,这种小场面显然不需要三阶的老镇长亲自下场,所以埃尔顿只是在管家的陪同下饶有兴致地观望着。   塔楼上通常只会安置两到四个弓箭手,但要说实际空间,其实站下十个人也没什么问题。   此刻塔楼上除了埃尔顿和管家外,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立在一侧。   这位老者满脸深深的皱纹,发须已经枯萎花白,身上一件月白色长袍,不敢说华丽夺目,但表面的刺绣和针脚显然也不可能出自灰幕镇乡下妇孺之手。   镇上对老者略有所知的人,在街上碰面时都会尊称一声艾凡诺法师,又或者艾凡诺大魔法师、先生、导师、法师老爷,总之,各种滑稽的称谓经常能听到。   对于乡下见识浅薄的乡民们而言,一位大魔法师到底有多大,他们不知道,也不重要。各种后缀称谓叫错了也没关系,只要送上了礼貌的态度,别无意间得罪人就好。   而年迈的艾凡诺自身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终日昏沉的意识也不可能给他多余的精力去纠缠这些琐事。   之所以艾凡诺今夜会出现在塔楼上,显然是出自镇长埃尔顿的邀请。   按理说来的只是群强盗而已,连三阶的埃尔顿都不需要亲自下场,似乎更没必要借助魔法的力量。   不过在窥见敌人全貌以前,谁也不敢保证事情会不会藏着什么变数,所以镇长埃尔顿以牧守一方的护民官身份,向艾凡诺法师发出了邀请。   艾凡诺来得有些费劲,等他为自己加持了一个鹰眼术,在埃尔顿管家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爬上塔楼的时候,小镇的守卫战已经开始了。   埃尔顿的根本目的自然不是为了瞻仰艾凡诺的魔法实力,而是为了拉近彼此的关系。   毕竟以埃尔顿自身三阶的实力,不论面对比自己高一阶,还是和自己同阶又或者比自己低阶的人,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出对方的实力水准。   而艾凡诺并不在埃尔顿的感知范围内,这就说明对方至少比自己高出了二到三阶的实力。   按理说这样的强者进入了自己的地盘,埃尔顿要么拉拢亲近,要么深度戒备,然而埃尔顿的态度却只是维持着应有的礼貌,和艾凡诺简单交流几句后就失去了兴趣。   艾凡诺法师实力肯定是有的,可惜他实在太老了,老到经常忘记事情,而且人也有些木讷寡言,才会打着‘养老’的名头来到这种边陲之地安享晚年。   几句交谈后,镇长埃尔顿发现自己除了能从老家伙身上找回些年轻的感觉外,实在无法有更多的收获,自然也就对对方那张枯树皮般的脸失去了兴致。   艾凡诺很清楚自身情况,实际上每到一个地方他也不愿和当地的实权者有太多交集。因为就算他想和对方建立交情,上一刻和对方聊得很热络,下一刻却转身就忘了对方是谁,那就很尴尬。   于是塔楼上的双方沉默着,就这么陷入了各自的观望。   战场上的厮杀仍在继续,逐渐进入白热化阶段。   艾凡诺对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多少兴致,虽然他年轻时也曾彰显勇武,但如今这把年纪,激情什么的早已经荒烟蔓草。   然而,某一瞬,战场上突然传来了剧烈的魔法波动。   普通人没什么感觉,但立在塔楼上的艾凡诺法师,却以和年纪极不相符的速度猛然转头,浑浊的老眼里暴射出精光,一脸惊骇地向战场某处看去。   可惜战场上密集的人影晃动,即使加持了鹰眼术,艾凡诺也没能一眼就锁定自己在意的目标。也就过了片刻,那浩瀚的魔法波动已经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即便自己因为上了年纪经常会有些神志昏沉,但艾凡诺仍然坚持刚才那一瞬并不是幻觉,因为魔法波动出现的那一刻,让远在塔楼上的他整个人身体都有些晃动。   真正可怕之处在于,那浩瀚如深渊般的魔法波动,并不是艾凡诺所熟悉的任何一系元素,而是一种厚重深邃的亡灵气息,挟带着铺天盖地的腐朽苍凉。   那究竟是什么?   在那一瞬,老法师心里只有这个唯一的声音。   六阶的自己,不敢说在法师体系里妄称‘贤者’,但自己的阅历见识放在整片大陆上也足以当得起‘广博’这两个字。   可面对那短瞬间捕捉到的气息,艾凡诺却产生了一种茫然地未知感,连想找出一种贴切的答案都不能。而且不止如此,他整个人甚至还生出了一种仰望感。   那恐怕有八阶……不,或许已是九阶。   该死的,这片大陆上有多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浩瀚强横的气息了,如今黑暗议会的首席大长老也才是八阶而已。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艾凡诺整个人隐隐有些颤栗,这种感觉就像突然有一个小石头滚到了你的面前,而你抬起头,却看见了一座延绵入云的巨大山峰一样。   好在并没有等太久,在老法师苍老震惊的脸庞上,在他尚未收回的视线里,他突然又看见了诡异的一幕。   那是战场上一个持剑半跪的少年,正竖起剑刃准备刺向地面上的敌……等等!他左手按住的是什么?   在老法师念头急转的瞬间,那半跪少年按在地面上的一个疑似人形的东西,突然就那么风化成沙,崩散在了风里。   艾凡诺目光猛然一凝,就是那里,腐朽之力!他虽然没看见开头,却捕捉到了结尾,很可能之前战场上的诡异气息就是来自于那个半跪的少年。   说是腐朽之力并不贴切,因为魔法分类里并没有腐朽魔法的说法,但这一刻,老法师认为只有腐朽这个词才贴合眼前的一幕。   所有和腐朽有关的,不,应该说所有和死亡有关的,腐朽枯萎也好,死灵气息也罢,都被归入了亡灵魔法里。   而亡灵魔法,在任何时代的任何地方,只要是人类还握有话语权的舞台,都是禁忌。   艾凡诺猛然偏头,看向身侧正低头和管家私语的镇长埃尔顿。   “艾凡诺大师,你……”   埃尔顿和艾凡诺对视着,从对方苍老抖动的嘴角看起来似乎有话要说,然而没等埃尔顿问完,艾凡诺已经果断转身,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下楼去了。   “没有礼貌的老东西,希望你不要整个人滚下去。”埃尔顿翻着白眼,看着那道颤颤巍巍消失在塔楼外侧环型楼梯上的苍老背影嘀咕了一句。   艾凡诺本来想提醒埃尔顿自己的发现,但他突然想起没用的,那种浩瀚的气息,三阶的埃尔顿在对方面前连只蚂蚁都算不上。   走出小镇北门,艾凡诺拉住了一个靠在护墙边正往嘴里猛灌麦酒的佣兵。   “那个离开的年轻人是谁?”   佣兵有些疑惑地偏头看去,正好看到那道穿着黑色大衣背着长剑离开战场的萧瑟背影,和眼前火热的战场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哦,尊敬的艾凡诺法师,那是小镇的守墓人索尔?德雷克,不久前据说遭到了什么惊吓,镇上都说那个人有些不正常。”佣兵哈哈地笑着。   守墓人?惊吓?不正常?艾凡诺皱起苍老的眉头,蹒跚着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抬手一抚,油灯骤然亮起。   慌乱地翻出纸笔,艾凡诺用羽毛笔将自己今天的见闻和判断逐一诉诸于纸上,详尽而细致。不过他只围绕着亡灵魔法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对于对方阶位的猜测,却只字未提。   毕竟人老了,一些判断也难免变得畏畏缩缩,而且九阶也实在太耸人听闻了。   没有关系,死一些人,重视程度自然就提起来了,该揭露的也总会有人揭露,不论那是多么可怕动荡的真相。   落满整整三页信纸后,艾凡诺神色郑重地将信纸晾干、折叠、塞入信封,然后在信封的封面上写下。   “黑暗议会长老席,杰拉尔德家族家主,塞斯汀亲启。”   停笔后,艾凡诺用特制油蜡封好信封,然后刻印上自己专用的魔法铭文。如果任何人想要强行打开信封观阅信纸上的内容,整封信就会自行燃烧销毁。   不过就凭封面上亲启者的两个身份,这封信注定了将一路畅通无阻。   倒是路途太过遥远了,直达主城奥德伦萨是不可能的,必须经过数个领地的魔法公会分部转手。   “信鸦……信鸦。”   艾凡诺低声念叨着站起身,宽大的长袍袖子不小心将桌面上的墨水瓶扫翻,还好瓶中墨水的剩量已经不多,只浸染了桌面一小部分。   看看桌面和自己长袍上溅上的墨滴,艾凡诺蠕动着苍老嘴角咒骂了一句,然后找来块抹布擦拟起来。   “该找两个魔法学徒了,希望别再像原来那两个笨手笨脚的蠢货一样,这次就在灰幕镇,找两个手脚利索勤快的。”艾凡诺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等到擦拟完毕,他站在房间中轻抚着自己的胡须陷入了思索。   我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事呢?艾凡诺一边尽力回想着,一边将桌面上的书籍和信整齐地收拢成一堆,试图通过理智的行为唤起更多的记忆。   是了,该进入阅读了。   片刻后,老法师艾凡诺泡了杯热茶,捧着书本陷在摇椅里,开始享受起了自己的悠闲。 第118章 在树上(四)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晚了点,明明已经过了立冬,大雪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虽然没落雪,但气温已经有了冬天的样子,感受着空气里将至未至的寒意,索尔紧了紧自己的衣领。此刻他正位于新镇靠近领主府的一条巷道里,往来行人不多。   索尔一边走一边借着周边建筑透出的灯火在巷道里探头探脑,似乎在观察身后有没有尾巴,或者什么藏在暗处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这次来新镇,主要是想趁着大雪未封境以前赶一个来回,到新镇集市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出手的货物,还有个原因是他有件事想找克蕾蒂帮忙。   今天是这个月最后一周的星坠日,按照他和克蕾蒂之间那从未履行过的约定,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那个美丽的半精灵。反正能见就见,不能见也关系不大。   沿着领主府正门右手边的庄园围墙,索尔边走边在心里默数,一直数到第十六和第十七棵树之间,他才停住了脚步。   靠近墙边,索尔很快发现了一条沿墙垂下的粗实绳索,果然有!   试着拉扯了下,绳索的另一头应该牢牢地系在了院墙里的什么东西上,足以承受自己的体重。   最后往巷道里扫视了一圈,索尔拽紧绳索,几下把自己扯上墙头,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领主府。   做贼这种事索尔谈不上擅长,不过常年和修格斯混在一起,难免也渲染过一些。   小心地躲过两拨巡逻守卫后,索尔沿着脚下的碎石小径一直向前,到达尽头的矮墙后,他一个纵身挂上墙头,轻松地翻了过去。   看来克蕾蒂并没有骗自己,索尔能分辨出自己此刻已经置身于花园中。视线穿过花园,可以看见远处领主府餐厅里透出的明亮灯火,也不知厅中的餐宴是正在热烈还是已经收尾。   索尔攀上树身在粗壮的枝丫上坐了下来,他也不确定这棵树是不是当夜那棵树,也不知道此时自己是来早了还是来晚了。总之等吧,这花园一角的隐蔽和静谧让索尔很满意。   等待了大概半个沙漏的样子,花园草叶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呀!你怎么会在这时候来?”克蕾蒂那婉转悦耳的声音里透出满满地惊喜。   索尔转过头去,看见黑暗里克蕾蒂隐约的轮廓,却看不清她的表情。本想随意应付一句,可张了张嘴索尔却什么也没说,心里有些愧疚。   他突然想象出这个对自己抱以期望的美丽少女,每个月的第二周和第四周都会到这里来看一看,或者孤独地坐一坐,不论风雨。   转眼,已是一年,即便自己从来没有履行过约定,她仍然默默重复着这份期待,也不知道这一年下来她经历了多少次失望。   拍了拍身侧的树干,索尔示意她上去坐。   “呃…这个…今天……呃,我可能有些不方便。”克蕾蒂支支吾吾地语气有些失落。   “没关系的,已经入夜了,你早点休息吧,我稍坐一会就走。”索尔平淡地回应了句,转头看向新镇的夜景,也许她临时被什么人或什么事拖住了,索尔表示理解。   黑暗里,克蕾蒂跺了跺脚。   “你稍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来。”对着树上喊了一声,她转身跑掉了。   又过了一会,克蕾蒂重新回到树下,挽住索尔的手被他一把拉到了树上。   “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吗?”克蕾蒂在索尔身边的树干上坐下,从语气听来心情应该是不错的。   克蕾蒂头上戴了顶宽边的女式礼帽,帽沿边际垂下的两层面纱遮住了她的容貌。   “又不是没见过,至于吗?”索尔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你管我,我想保持点神秘感,而且看到我美丽的容貌,万一你心怀不轨怎么办?”克蕾蒂调笑着。   “那是谁?”索尔目光一凝,看向花园。   在克蕾蒂下意识转头的瞬间,索尔一把掀掉她的礼帽藏到一边。   “呀!真讨厌。”克蕾蒂抬手在索尔肩上拍打了一下,然后又赶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谁干的?”索尔看着新镇的灯火,问了一句。   “还能有谁,你看了那么多故事,难道不知道大多数后母都是很可恶的生物么?我这种小可怜在家族里也没有什么反抗的力量。”   在克蕾蒂美丽脸庞的一侧有些发红,眼角还有点淤青,似乎被谁甩了一巴掌。反正也被发现了,她也不再掩饰,挽住索尔的手臂靠在了他肩上。   “你……不要这样,还有你这裙子很危险啊,看得我……很紧张。”索尔有些无语。   不只是礼帽,克蕾蒂刚才回去那一趟显然还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了一身纱质的短裙,只能勉强掩盖住大腿一部分,那要命的肌肤很晃眼。   “噗~真虚伪,你会紧张?没关系的,我允许你随便看,甚至伸手都没关系,我保证不会告诉艾琳。”克蕾蒂还是那副活泼的样子,在树干上晃着小腿。   骤然听见艾琳的名字,索尔的神色瞬间有些黯然,扭头看向夜景。   “你们……怎么了?”聪慧如克蕾蒂,从来不会漏过任何细节。   在索尔一番大致的讲述后,空气有些沉闷。   “呼~女人总是习惯提前规划自己的人生,比如和怎样的男人在怎样的地方过着怎样的生活,最好能有个完美的结局。而男人都是冒险家,未知和神秘仿佛对他们有着致命的吸引。”   “艾琳那傻姑娘,还不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克蕾蒂试着做出总结,想要活跃气氛。   “你不用刻意吹捧我的,还有,不要那样说她,我也远远没有那么好,是我不配。”索尔平静地回答道。   “所以,是不爱了吗?”克蕾蒂问。   “我不喜欢‘爱’这个词,爱是从身体到灵魂的侵略。”索尔转头看来。   “爱是互相伤害,善良的人选择伤害自己,自私的人选择伤害别人。”克蕾蒂看着索尔。   “……”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悲伤得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克蕾蒂狐疑地盯着索尔。   “悲伤已经过去了,我其实是有点想笑,因为你刚才说话的样子突然让我想起了一条狗。噢,抱歉,我并没有骂你,那真的是一条很特别的狗。”   在克蕾蒂俏丽的白眼里,索尔解释了一句,然后继续说了起来。   “某天,一个猎人骑着马带着猎狗出去打猎。”   “可惜今天的运气不好,在森林里徘徊了一天毫无收获。”   “无奈,猎人只能骑在马背上胡乱地转悠着,等待幸运垂青。”   “走着走着,跨下的马突然不耐烦地回头对猎人问道,到底还要走多久?什么时候吃饭?我要饿死了!”   “看见马突然说话,猎人吓得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来,拽着猎狗一路狂奔。一直逃到一个土坡背后,猎人才敢趴在土坡上回头观望身后的动静,还好马并没有追上来。”   “然而等猎人一转头,看见身边的猎狗背靠着土坡,正用狗爪抚摸着自己毛茸茸的胸口。还一脸无辜地对猎人说,老天!吓死我了!那匹马居然会说话!”   “然后可怜的猎人就晕过去了。”   “噗~呵呵嘻嘻嘿嘿哈哈!”索尔故事刚讲完,克蕾蒂立马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尖笑,笑得一头金发乱晃。虽然声音依然悦耳,可还是唬了索尔一跳,赶忙一手捂住了她的嘴。   “你……正常一点,说实话这并不符合你一贯的淑女形象。”索尔一脸惊恐地向四周乱看,克蕾蒂那一瞬的动静有些大,万一惊动了谁就麻烦了。   克蕾蒂紧紧搂着索尔的手臂,整个人仍然在那里震动不已,好几次索尔差点被晃得坐不稳从树上掉下去。   等笑够了,她才在索尔捂住自己的手掌上咬了一口,然后转头佯装嗔怒地瞪着索尔。   “你才是狗,说话不算数的癞皮狗!”   索尔很认真地看着她,片刻后突然开口。   “有一只狗,发现了一只兔子,然后去追。”   “它们绕着一颗粗大的老树追逐,追来追去,追来追去。”   “追了一会狗突然发现兔子不见了,一抬头发现树干上有个大树洞,你猜兔子去哪里了?”索尔问。   “最大的可能是兔子抓住机会,趁机躲到树洞里去了。”克蕾蒂尝试着分析。   等她说完,索尔一脸怪异地看着她说道:   “看吧,你还不承认,那只狗也是这么想的,你们明明就想的一样。”   克蕾蒂咧着嘴愣了愣,然后狂风暴雨般的小拳头向索尔扑面砸来,索尔一脸从容,厚颜无耻地享受着克蕾蒂的按摩手法。   等到笑闹够了,找回了彼此间的熟悉,索尔才提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至于自己身上所发生的那些荒诞的、沉重的,索尔没有去提,他也并不认为克蕾蒂能洞穿真相。就算说出来,除了平添彼此的烦恼和担忧毫无用处。   “我可能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所以,你其实并不是来看我的对吗?”克蕾蒂飘来一个幽怨揶揄的眼神。   “呃,这个……”索尔张着嘴回答不了,毕竟需要帮助了才想到别人,即使厚颜如索尔终究还是有些赧然。   “你可不像是终日等待一段感情的无知少女。”索尔憋了半天,最终冒出来这么一句。   “哼~我生气了,不论你的困境是什么,很抱歉我都帮不了你。”克蕾蒂将头扭朝一边,留给索尔一个金发的后脑勺。   “……” 第119章 在树上(五)   “……你理智点”索尔用肩膀轻轻拱了她一下,显然克蕾蒂正等着自己去哄她。但哄是不可能哄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哄,索尔在心里挣扎着。   克蕾蒂一脸冰霜地转回头来。   “大部分人总是想把世界变得理性一些,人们计算时间的流逝,研究四季的交替和植物的习性,观察天气,但实际上我们的生命有大部分是非理性的。”   “就比如我现在,我就很生气,很愤怒,已经毫无理智可言。”   “……”印象里的克蕾蒂一直是这样的,多变而生动,还时而让索尔头疼。对于这样的女孩如果只谈容貌和美艳那简直是在侮辱她,关键还是在于她的聪慧,那也是索尔最欣赏的部分。   “人生最大的幻象是什么?”索尔问。   “天真,世间最美的音乐是什么?”克蕾蒂反问。   “沉默。”   等索尔回答完后,两人很有默契地抬头相视一笑。   “那么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女王陛下满意?听听在下卑微的请求。”索尔在心里笑着。   看见索尔服软,克蕾蒂一扫满脸的冷傲,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她指着自己眼角的淤青,凑近索尔给他看。   “我都这样了,你难道就不心疼吗?”克蕾蒂一脸可怜地开口。   “心疼~,谁说我不心疼,我又不是石头,其实我内心早已疼得裂开几次了。正是因为预料到可能会发生这样的局面,所以我特意准备了些小点心,希望能略微宽慰女王大人受伤的心灵。”   索尔一边说着一边从大衣里拿出一个盒子,摊开在手掌上打开,里面有一些精心处理过的小肉块,撒上了索尔特制的调料,在空气里散发着沁人的微香。   “好吧,看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本女王就勉为其难地帮你品尝一下。”克蕾蒂很优雅地伸出修长的指尖,慢慢从盒子里捻起一块轻轻放进嘴里,细嚼了几下。   “嗯,真好吃!是什么?”克蕾蒂美丽的眼睛眯了起来,一脸幸福享受的样子。   索尔默默看着她,她总是那么善良,哪怕是在这种小细节上。对于自己的厨艺索尔很清楚,这点食物勉强能入口,但那也是在才出炉的时候。   这一路来到新镇得益于低温和自己的保存,才没有变质,但是此时已经冷透了。食物一旦失去了适合的温度口感将大打折扣,甚至嚼不动都有可能,可她却能一脸甘之如饴。   我该怎么回抱她的善良呢?   “想不到你身为一个鉴定师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索尔轻笑一声。   “我只能算鉴定学徒,而且这根本不是一个鉴定师该掌握的知识好吧?”克蕾蒂白了索尔一眼,努力捍卫着自己的领域。   “这是颅鼠肉。”索尔回答。   克蕾蒂眉头跳了一下,很快又回归平静。   “真的,就是我饲养的颅鼠,严格说来这是鼠类的一种,你把它当做老鼠也可以。”索尔看着克蕾蒂又认真强调了一遍。   克蕾蒂眼底掠过一抹狐疑,瞬间看穿了索尔的小把戏。   “就算是老鼠肉那又怎么样?好吃就行,真羡慕你能经常吃到这种美味。”克蕾蒂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又捻起一块放到嘴里。   索尔心里呵呵一声。   “是的,这种肉还算不错。但我也吃过苦的,我可能没有对你说过,之前灰幕镇饥荒的时期,我曾经吃过许多奇怪的虫子,一些毛茸茸的柔软节肢塞在嘴里反复地嚼。”   克蕾蒂咀嚼的动作变慢了些,但还是对着索尔挑了挑眉毛示意他放马过来。   “还有一次,我绕到灰幕镇南门外的海边去看海景,发现海面上飘来一只鸡,毛被拔光了,光秃秃那种。我很高兴,想不到还能遇到一顿野味,于是想把那只鸡拿上岸来烤。”   “可没想到它因为在水里泡得太久,已经腐烂了。等我伸出手去,什么也没抓住,只抓住一手粘腻的腐烂碎片。”   克蕾蒂嘴里咀嚼的动作停止了,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还有一次,我在草丛里发现一只猫,它瞪着明亮的眼睛在黑暗里看我。我吓唬了两下发现撵不走,于是我很好奇地走上前轻抚它的脑袋。”   “可惜它其实已经死去很久了,身体内部已经被虫子蛀空。直到我发现手感不对将它整个躯壳提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小苍蝇从躯壳里涌出来飞了我一脸,真是倒霉。”   听到这里,克蕾蒂表面上还在强撑,可脸色已经绿了。   “你最好住嘴,在我咬死你之前。”克蕾蒂颤抖着出声,抑制着翻滚的恶心感,歇斯底里地扑到索尔怀里,一嘴咬在他肩上。   索尔知道此时自己只要敢再追加一句‘你不要吐在我怀里’,肯定会被克蕾蒂吐一身。所以他适可而止,只是拥着她预防她掉下树去,脸上掠过得胜的表情。   以前和修格斯抢肉吃的时候,他们彼此间讲过许多更加反人性的故事,但每次最后都是索尔大快朵颐。连修格斯那种厚皮狗都要败下阵来,何况是抵抗力超弱的克蕾蒂。   最终,两人相拥着,脑袋靠着脑袋,将一盒颅鼠肉消灭殆尽。   “……很抱歉,吃掉了你的生日。”克蕾蒂抢过索尔的水囊咕咕咕喝了一气,然后说了那么一句。   “你怎么知道?”索尔震惊地转头看着她,这盒颅鼠肉的确是索尔为自己准备的,因为他盘算着生日那天自己应该正在赶往新镇的旅途里。   可惜路程匆匆也没有找到什么吃的机会和心情,这才留了下来。   “嘁~入冬第一天而已,本女王自有线人。”克蕾蒂骄傲着。   抬手将索尔的脸掰过来,克蕾蒂顶着他的额头吻了他一下。   “生日快乐!”克蕾蒂轻轻说道。   “谢谢你,关注着我灰尘遍地的生活。”索尔感慨了一句。   “那你此刻是不是也很想知道我的生日?从而回报我?”克蕾蒂追问。   “抱歉,我毫无兴趣。”   “为什么?”   “穷人生活不易啊!能省一份生日礼物不好吗?我最近正好在学着过日子!”索尔一脸沧桑地转头看向新镇的灯火,稳如老狗。   “你这个……无耻的小气鬼!我不管,我的生日在秋天,反正你已经听见了知道了。希望你在礼物和生命之间做出理智的选择,到时候要是本女王没有看到让人眼前一亮的礼物……哼哼!”   等到闹够了,克蕾蒂靠着索尔问道: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在一个奇怪的秘境……”索尔边说边从大衣里掏出从秘境里得到的那枚戒指,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克蕾蒂一把抢了过去。   他没发现这枚戒指有多特别,只是本能地认为出现在那种秘境里也许有些不凡,既然克蕾蒂是鉴定师,也许会略有所知也说不定。   “呀!大炼金术士弗伦萨的低语花园。”克蕾蒂双眼放光地感慨着。   “你……说人话,噢,我意思是说点我能听懂的。”   索尔挠着头,看克蕾蒂的样子她应该知道点什么,可是她嘴里冒出来的那一串既像是名字又像是建筑名称的话语听得索尔一头雾水。   修长的指尖仔细地抚过戒指内环每一个铭文,克蕾蒂深吸口气,坚定了自己的判断,然后扬手在索尔肩上轻轻拍打一下。   “你发大财了,噢,不,这已经无法用价值衡量了。严格的说,就算是现在,这也是大陆上排名前五的秘宝。”   “发财?秘宝?不至于吧,这个戒指的含金量融掉估计就够打造一对耳环,要不就充当你的生日礼物?提前送给你?”索尔一脸狐疑地说。   克蕾蒂抬手抚住额头一脸无语。   “笨蛋,弗伦萨是古王国历时期盛名享誉大陆的顶级炼金师,他曾经打开贤者之石得到了永生,后来在挚爱离世后,他亲手为爱妻打造了这枚戒指,借以寄托哀思。”   “哦,炼金术我知道,就是用一些金属和液体什么的相互作用……”索尔不太确定地回忆着。   “那不是什么炼金术!那只是后来无知之人的篡改,想成为这个领域的主流,在领域里占有更多的话语权。他们认为世事处于物质中,而物质相互反应,不论相加相减或融合,最后总量是不变的。”   “不过他们那一套也不能说是错的,因为他们自成体系,也有着许多站得住脚的可靠学说,但那顶多只能算是一门新学科,新领域。”   “真正的炼金术其实在古王国历甚至更早的时期就有了,只是流传到今天已经模糊,再加上人才凋零和许多配方的遗失,才被别的学科趁虚而入。”   “古老炼金术的核心公式很简单,其实就是未知加未知等于未知,比如我就知道三尾蝙蝠的血液加蜥蜴尾巴等于猎豹变身卷轴,这算是炼金术中最初级的一个配方。”   “可惜我从来没见过或听说过三尾蝙蝠,也就从来没有过验证的机会。炼金术的终极目标是贤者之石,那是所有正牌炼金师的最终理想。”   克蕾蒂的这堆解释引起了索尔浓浓的兴趣。   “什么是贤者之石?”索尔迫不及待地发问。   “这片大陆上过往的历史里曾经有过三个贤者之石被打开。”   “已知的只知道大炼金术士弗伦萨从其中获得了永生,古王国英雄沃瑞德得到了一次时光倒流的机会,救回了已死的挚爱,至于剩下的一个则秘而不宣没有流传。”   “在鉴定师公会的古老文献里,并没有具体描述过贤者之石是怎样一件物品有着怎样的外观,但文献指出贤者之石本身就代表着未知,就像一个魔盒。”   “噢,用冒险者的话来说那就像是个神秘的宝箱,你不知道里面是宝物还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一切随机而生。但正是因为这种改变命运甚至改变世界的未知,那么多炼金术士才会前仆后继。”   永生?时光倒流?索尔皱着眉陷入了思索。 第120章 在树上(六)   “听你说了这么多,又是炼金术又是秘宝的,问题是这枚戒指本身既然是大炼金术士弗伦萨为爱妻打造的婚戒,噢,不对,是别人哀思的纪念,但我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凡啊?”索尔疑惑地问。   克蕾蒂伸出白皙的手掌将戒指在掌心上摊开。   “这是一枚魔法戒指,确切地说,是一枚空间戒指。只不过如今戒指的魔力已经被封印,戒指本身是没有任何魔力波动的,就算高阶魔法师也感应不到。”   “但我刚才试了一下,封印这枚戒指魔力的并不是更高阶别的强横魔力,而是精神力。所以现在戒指的储物功能无法使用,除非擦掉封印。”   “魔力和……精神力……”索尔支吾着,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   好在克蕾蒂很默契地为索尔做出了解答。   “魔力和精神力是两种东西,只不过常常被无知的外行者混为一谈。”   “魔力,可以看做一个总量,简单地说决定着你所能施展的魔法强度也就是魔法级别的高低,同时也关系着你能重复施展某种魔法的次数。”   “往高深了说,你自身是否有魔力,也决定着你是否具备魔法天赋,是否能走上魔法师的道路。至于魔法的元素亲和,那是基于有魔力前提下的新的分支方向。”   “而精神力,同样也可以看做一个总量,当你集中精神认真地做某件事情的时候,能持续而专注地做多久,这个过程消耗的就是精神力。”   “可以说不论你思考,还是想长时间保持冷静,又或者你大哭大笑各种情绪变化,其实都在消耗精神力,无非是耗量不同而已。”   “每天当你睁开眼醒来,往脸上掬一捧凉水洗把脸,意识逐渐复苏,这个时候的精神力通常是最充足的。”   “魔力和精神力都可以通过休息或者一些特殊手段逐渐恢复,比如药剂或者冥想之类。反过来说,一旦你强行透支精神力或者魔力,都会引起身体不适,陷入昏厥甚至死亡。”   “也许是因为最后的结果差不多,所以人们常常把两种混为一谈。”克蕾蒂解释得很详细。   “也就是说魔力只会出现在少数人身上,而精神力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有,毕竟我虽然不能用魔法却能长时间专注地做事情,是这个意思吗?”索尔若有所思地问。   “对的,是不是突然觉得我不仅美丽而且还很聪明博学,是不是对我早已钦佩得不能自己?”克蕾蒂一边回答索尔一边调笑道。   “你的确很聪明,但在智慧方面还差着我一段距离。不过你曾经暗中偷看我那么多次,难免总能学到一些,所以这并不奇怪,继续努力吧,小朋友。”索尔一脸高深地骄傲道。   挡住克蕾蒂的小拳头后,索尔又回到了戒指的话题上。   “既然这枚戒指被原主人用精神力封印,我想要使用的话必须擦掉他的封印,问题是大炼金术士弗伦萨的精神力可能比我强大得多啊,我可以吗?”索尔不确定地问。   克蕾蒂笑了起来。   “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复杂,现在戒指不在他手里,那么他的精神力总量是不变的,或者可以说成是一个死数字,甚至还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自身有所削减衰弱。”   “现在因为你掌握着戒指,你可以通过每天反复的精神力累积,随着时日渐过,你的精神力总量终究会压过他,成为戒指新的主人,而秘诀只在于时间。”   “这听起来似乎是一个艰难漫长的过程啊?既然你说得那么有把握,不如我把戒指送给你,你来使用怎么样?”索尔建议道。   “你终究要带我逃离这片领地,到时候你的不就等于是我的吗?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我喜欢的衣服鞋子就可以全部都塞进戒指里带走了。”克蕾蒂搂着索尔的手臂陷入了规划。   索尔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理直气壮的懒鬼,又有了新的疑问。   “空间首饰我听说过,也的确是好东西,据说顶尖家族手里握有一部分。可说到底,也只是仅此而已,难道就因为能储物就能排进大陆前五的秘宝?”   “不知道,在我们鉴定师的秘宝排行上是这样的,或许戒指本身还有些别的秘密,但那就需要你自己去发现了,所以努力吧!”克蕾蒂拍了拍索尔。   “我突然想起来,既然大炼金术士弗伦萨从贤者之石得到了永生,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现在都还未死去?如今我抢了他的戒指,这怕是很危险吧?”索尔不放心地问。   克蕾蒂眼睛眨了眨,然后很不厚道地怂恿着。   “没关系的,你平常用的时候隐藏着点,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放心,我嘴很严的,而且我人都是你的人了。”克蕾蒂靠在索尔身上。   “……什么我的人,你正常点。对了,我能不能把你塞进戒指里带走,这样岂不是会很方便?”索尔突发奇想。   “那怎么可能,原来有个魔法悖论是什么来着?我一下子想不起来。”   “总之有生命的活物是无法放入储物空间的,一个是无法放,另一个是就算你的精神力真的强横到能把有生命的活物放进去,该生命也会被魔法边界的乱流撕碎,撕得稀烂,绝无幸免。”   “除非你想得到一个稀烂的克蕾蒂,你忍心吗?”克蕾蒂趴在索尔肩上可怜巴巴地看过来。   一个稀烂的克蕾蒂?索尔脸颊抽搐地想象了下,那还真是暴殄天物。   “好吧,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让我用我的精神力去抹掉弗伦萨的精神力,那具体到底该怎么个抹法?总不至于拿着块抹布天天擦来擦去吧?”索尔问。   克蕾蒂想了想,然后捧起索尔的手。   “你习惯将戒指戴在中指还是食指上?又或者别的手指?”   “我觉得随便吧,其实我也没戴过,哪个手指又有什么区别?”索尔也想不出什么答案。   “那就食指吧,这样看起来会显得稳重而有修养。”克蕾蒂愉快地决定后,将戒指套在了索尔食指上。   难道我戴在中指上就会变成个流氓不成?索尔心里无语地翻着白眼。   “好了,现在戒指戴在了你的手上,但它并不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现在闭上眼睛,试着发散你的思维,想象你能透视它的材质,又或者用你的意志去触碰它。总之先调动起你的意识,让它尽可能地深入一些,找一找,任何特别的东西或感觉。”克蕾蒂在一旁引导着。   索尔依言闭上双眼,紧皱着眉头,绷紧的嘴角再加上一脸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就像便秘一样。   “扑哧~!”克蕾蒂实在没忍住喷笑出声,以索尔平常的刻板严肃的样子和此刻那纠结的表情反差实在太大,克蕾蒂觉得自己实在无力抵挡。   突然的笑声打断了索尔的凝神,他脸色发黑地看过来,克蕾蒂赶忙掩住小嘴。   “我不该笑的,好吧,是我不够坚定。你再试试,再用力点,你一定可以的。”   等索尔重新闭上了眼,克蕾蒂赶忙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想再看一次那蠢萌的傻样。   闭着眼的索尔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微微睁开一只眼,就看见克蕾蒂圆瞪的两只大眼睛正散发着炙热的光明。   索尔索性一侧身骑在树干上,背对着克蕾蒂。   “小气鬼。”克蕾蒂轻骂了一声。   “我看见了……嗯…我好像看见了……一扇门?”等待了一段时间后,索尔突然出声。   “试着推开它。”克蕾蒂鼓励道。   索尔闭着眼睛下意识抬起手,像个瞎子一样在身前摸索着,克蕾蒂无语地捂着额头在他背上拍打了一下。   “笨蛋,不是用手,而是用你的意识,或者说你的意志,重新来。”   索尔皱着眉头又试了几次,转眼已是满头大汗。他觉得很神奇,明明是在意识里或者说就像在脑海里用力推那道门,可自身身体却出汗了。   “那道门似乎很厚重,暂时推不动,也许等我低调地进入二阶后,这种情况或许会有所改善。”索尔不太确定地猜测着。   “你低调不了的,当你成为真正的强者以后,连低调也是一种炫耀。”克蕾蒂捧着一块馨香柔软的手帕为索尔擦着汗。   “看不惯你的人,无论你怎么做,他们仍然看不惯你。除非某一天你用武力让他们深深吸取了教训,或者被你的其他方面所折服。”   “其他方面?你指什么?”索尔疑惑地转头。   “呃……比如人格魅力,又或者说什么高尚品德之类。”克蕾蒂回答。   “那我还是教训他们吧!”索尔瞬间愉快地做出了决定。   “最近你还在去往荒野吗?不要太执着,能逃就逃,拼命的时候多想想我。”克蕾蒂的手帕轻轻抚过索尔的额头。   “嗯,最近的荒野似乎越来越不稳定了,我通常会进入沉睡森林。”   “蜘蛛巢穴、巨魔山洞、甚至森林深处的哥布林聚落、精灵部落,荒野什么时候稳定过?”   “你怎么会知道?”索尔惊讶地看着她。   “唉嘿嘿~本女王向来是这么美丽聪慧!”克蕾蒂发出可爱的傻笑声。   “那你没想过回到精灵族的部落去吗?”索尔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克蕾蒂偏头枕在索尔肩上,语气有些低落。   “不论对于人类还是对于精灵,我都只是个异类而已,回哪去呢?” 第121章 在树上(七)   一阵肃然的冷风吹过。   然后,就像是过去了某种前奏般。   “下雪了。”克蕾蒂伸出纤细的手掌,捧住空中徐徐落下的白色。   今年迟到的雪,终究还是落下来了。   “趁着雪还不大,我也该离开了。”索尔仰头向漆黑的天幕里看了一眼,呼出一口白气。   “你……别走。”克蕾蒂的声音有些低落。   “可是我再不走,最后可能就找不到商队了,然后大雪封境……”   索尔的话终究没有说完,他看见克蕾蒂无比眷恋地趴在他的肩上,一手拉着他的袖子,一手拉着他的衣襟。不再古灵精怪,不再喜笑颜开,只剩雪花一样的柔弱。   “好吧,我再陪你一会,但你要答应我先回去加几件衣服。”索尔微微叹了口气。   克蕾蒂微微摇了摇头。   “听话,我保证不走,就在这里等你回来。”索尔轻声劝慰着。   “我不想独自穿过冰冷的小径,回到悲伤的孤独里。”克蕾蒂把脸埋在索尔肩上,发出细微的声音。   又来了一阵冷风,卷着雪花围着两人转了一圈,能感觉到克蕾蒂隐约地颤栗。   “傻瓜,明明知道已经是冬天,为什么还穿着这么点衣服到处乱跑?”   “我是专门为你而穿的,我想把我最美丽的样子刻在你心里。”   短暂地沉默后,索尔侧身搂住她的脖颈和腿弯,将她微微抱起,然后侧坐在自己腿面上。   “抱紧点,不然掉下去了。”   克蕾蒂赶忙紧紧搂住索尔的脖子。   索尔用空出来的手解开自己的大衣,然后罩在两人的头上,又从外面扣上大衣领口周围的扣子,只开着衣摆下的两颗。   树上仿佛突然多了一顶小小的帐篷,远看去就像个无头肥胖的怪物。   拉扯衣摆盖住她冰凉的小腿后,索尔才一手扣着她的腿侧一口扣着她的腰将她固定。   “我对你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克蕾蒂的语气是陈述而并非疑问。   索尔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你真的相信吗?”即便收到了回答,她还是在执拗地问着   “最初是半信的,虽然我很清楚自身没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算计的,但你知道,我这种人向来敏感多疑,也不喜欢卷入无谓的麻烦。”   “后来再仔细想想,初见的那天夜里,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但我仍然能想象出你提着裙摆飞快冲过花园跑到树上来等我的样子。”   “虽然我不信什么命运,但我必须承认我是幸运的,这世上能为我这种人匆匆跑来的女孩不多,何况还是你这样优秀美丽的女孩。”   “我……又怎么能不信呢?”   “对不起,这一年都没来听听你的声音,感受你的苦楚……”   克蕾蒂一直在安静地听着,听到索尔说对不起,她红着眼眶打断道:   “没关系的,我们还有以后,其实我们很幸运了。就像《旧夜微光》里的瑞迪和瑟琳娜一样,即便他们的相爱只有短暂的两年,却远胜过别人的一生,”   “可是,我并不值得,我远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我甚至都不是个好人,活在道德与约束之外,手染鲜血,心怀狠戾。”索尔有些怅然。   “不准你那样说,我了解你,从很久以前就。我只是好后悔,我本来该是你第一个女人的,为什么我不能再勇敢一点。”   “了解一个人一辈子都未必够,即使今天的我看起来是这样,但我们终究会倒在时光的洪流里,面目全非。”   “那又有什么关系,至少此刻我在你怀里,听着你的心跳,温暖而静谧。这样以后就算行走在地狱中,我的心也有了可以安放的去往,这就足够了。”   克蕾蒂轻轻地说着,慢慢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睡眠。   过了一会。   “再过两年,等你再健壮一些,这棵树丫也许就承受不住你的重量了。”   “没机会等到那一天了。”索尔凝视着远方。   “你终于决定要走了吗?带我一起吗?”克蕾蒂拉住索尔衣襟,期待的声音里掺杂着焦急,明亮的目光在黑暗里熠熠生辉,透露出对自由的期待和向往。   印象里的克蕾蒂一直是这样的,似乎总是对周围的环境缺乏安全感,而过于执着某些字面上的答案。可是那有意义吗?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语言。   索尔低头看着她。   “你愿意一路嚼着草根,冬天和猪挤在一起取暖吗?”   真实的冒险旅途肯定不会那么落魄,但也绝不是什么美景,所以吃苦的心态是最基本的,而索尔最擅长的就是抱着最大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   “我愿意!我早就说过的,我可以为了自由而死去。”克蕾蒂毫不迟疑地给出了答案。   看着她眼里满满地坚定,索尔点点头。   “本来我曾经计划会有一个冒险队伍,我自己挂着个战士的名头,其中会有一个盗贼的位置,或许还会有洛顿和瓦勒中的某一人,嗯,就是我的朋友们,但如今显然有了变化。”   索尔将各人目前的生活状况大致分析了一遍,又对其中各人的心情变化做了些猜测。   “所以,可能最终只有我一个人离开。而你将把性命交到我的手里,当危险来临,不论我退避还是逃离,又或者战死还是抛弃,甚至是背叛,那个结果都只有你一个人去承受。”   “我毫不在乎,不论我们走到任何地方,经历任何事情,甚至死在任何角落,我只要跟着你就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克蕾蒂一脸期待地问。   “旅途没有那么简单的,抛开吃穿那些物质上的小事,真正的困境仍然要回到实力的层面上来,这也决定着我们能安全的走多远。”   “目前我才只是一阶,而你并没有阶位,这意味着我们的危机承受能力十分脆弱。就算有些什么魔法卷轴之类临时的御敌手段,终究也不可靠,所以我准备等我晋升二阶之后再动身。”   “不过相关的一些简单准备可以先着手了,比如一些你想要带走的东西,或者路上用得到的,还有要道别的朋友,要结算的利益关系。”   “还有切记,一切都以低调不引人注目为主,一些东西如果牵扯太深,能不要的就不要了。我预计踏上旅途的那天,至少也是在明年春夏季的时候了。”   听着索尔的嘱咐,克蕾蒂郑重地点着头。   看她一脸认真陷入规划的样子,索尔最终还是补充了一句。   “还有,所做的这一切准备,你最好以你独身上路为前提,不要顾及我。”索尔说。   “为什么?不是说两个人一起走吗?”克蕾蒂焦急地紧紧搂住索尔脖颈,仿佛怕一不注意他就会跑掉一样。   “为了早日晋升二阶,我必须不间断的进入荒野狩猎魔魂。”   “我之前告诉过你了,最近的荒野似乎有些不稳定。而且一阶到二阶你应该也听说过,有晋阶失败的可能,那么多人闭上眼就再也没有醒来,那其实和死去没什么区别。”   “对于晋阶这件事,我多方打听却毫无答案,所以我也谈不上什么把握,因为我连自己要面对什么都不知道。”   “总之,一切你都必须以我不在为前提做出准备。而一旦做好了准备,到了预定出发的日期,那就绝不回头,千万不要临时更改以免引发更多的变数。”   “不,你……你不会的!”克蕾蒂红着眼眶呢喃着,可是对于战斗这种远超她能力范围的事情,她也给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索尔揉了揉她顺滑的金发。   “我自己会小心的,但你要答应我,就算到时候我没能及时赶来,你仍然要勇敢地走你自己的路。那是你自己的人生,无可替代,谁也帮不了你,记住了吗?”   克蕾蒂点着头,然后紧紧搂着索尔,长久无言。   过了一会,感觉沉重的氛围被驱散,索尔解开头顶的衣扣探出脑袋吸了口新鲜空气。   “就到这里吧,再不走我就走不了了,我还打算抓紧时间去集市上逛逛。”索尔伸了个懒腰。   “没关系的,走不了就留下来。”克蕾蒂仍然紧紧抱着不放手。   “算了吧,从温暖走到寒冷里,远比从寒冷走到寒冷里要困难得多。”索尔摇摇头。   “真的,我的房间里布置着禁音魔咒,不论我们在里面说什么做什么外面都听不到的。我还可以悄悄把食物偷到房间,你可以……不,我们可以一起度过整个冬天。”克蕾蒂越说越兴奋,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雀跃不已。   “原来你那么饥渴的吗?”索尔好笑地看着她。   克蕾蒂在索尔肩上锤了下,片刻后又坦然承认。   “是的,我就是那么饥渴,我们之间存在的牵绊越多,我在你心里就越重要。”   “今后,我要介入对你的管理,我要和你在床上缠绵,这样我们就有了肉体关系。然后你的所有钱都要交给我保管,这样我们就有了利益关系。旅途里如果有恶毒的女人接近你,我还要赶跑她们宣示主权,还有……”   “……怎么我听起来你不像是想要管我,而是想要上天啊?”索尔眼角抽搐着。   将自己的大衣穿好,索尔抱紧克蕾蒂,身体向前一纵,两个人平稳落在了树下。   克蕾蒂心里一紧,离别终究还是到来了。   “我又要回我的孤独和冷风里去了。”克蕾蒂面对索尔张开双手,一如在艾琳家门前那一夜。   索尔走上前用力抱了抱她,然后越上墙头。   “记住,即便我翻过这面墙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走你自己的路。”索尔如是说。   克蕾蒂紧攥着拳头,一边点头一边拼命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直到墙头寂静无声,终于泪眼模糊。 第122章 新的方向   离开领主府后,索尔翻出魔法沙漏看了看,才发现此时正是深夜和黎明之间。   眼下整个小镇已经入梦,大部分店铺也已经纷纷关闭,这个时间点想要去投宿显然不适合了。关键是这个时间点不上不下,索尔站在巷道里一时间没了去处。   “早知道还不如陪着克蕾蒂直接混到早上。”索尔嘀咕了一句。   也许酒馆之类的地方还在营业,但他并不清楚新镇的酒馆分布,而且这种时间出现在街面上,撞上小镇的巡逻人员必然很麻烦。就算不至于被抓,一番盘问总是跑不了的。   算了,随便混一会吧,反正黎明已经不远了。   最终索尔紧了紧衣领,在巷道里随便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样。他本想尝试着倚靠墙角小睡一会,但骤降的温度却让他始终徘徊在半睡半醒的模糊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整个小镇终于从沉睡中醒来。索尔抄起一捧冰雪在脸上抹了几把,然后像个早起的忙碌者一样,汇入了街道上零星的行人里。   他先去了克莉斯带他去过的那家面包店,到了索尔才发现自己居然不是第一个客人。   “也不知道克莉斯那个小豆芽现在又跑到了哪里。”要了一份夹心面包后,索尔边吃边就着烤炉的热气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填饱肚子后他没有直奔集市,而是先去了新镇的驿站,商旅的出行点。   运气不错,遇到一个中午走的商队,带队的是个名为佐伯特的中年大叔。他家本来就在灰幕镇,正准备在彻底入冬前抓住机会最后跑一趟货,正好回家过冬。   拔剑和佐伯特热了热身后,索尔很轻松地得到了跟队的资格,至于队伍里几个无阶者投来的关注目光,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来到新镇的集市后,显然天气也对街面的生意造成了影响,摊位和客流都少了很多,索尔估计自己这一趟可能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随便逛了两圈后,没发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索尔一头扎进了洛顿上次介绍的那家魔法商店里。   这次店主换成了个年轻人,二十多岁的样子,正用抹布擦拟着货品。看见索尔进店后,他礼貌地笑了笑,示意索尔随意挑选。   店里的货物和自己上次看见的那些似乎没多少改变。   “您好,我曾经来过一次,上次是一位女士。”看过一圈后索尔对年轻的店主打着招呼。   “哦,您好,客人,我是莱昂。您说的那位是我的母亲,现在进入冬天我请她回家去休息了,来,请这边坐。”   店主莱昂将索尔引导到店铺一角的待客小圆桌边坐下,然后倒来两杯热气腾腾的香茶。   “请问客人是不是在我们店里订做了魔杖或者披风?是来取货的吗?”莱昂隔着圆桌坐在索尔对面,然后客气地问。   索尔有些尴尬,他之前提那么一句,倒不是为了拉近关系或者要什么折扣,而是为接下来的询问找一个话头。没想到却引起了店主的误会,还遭到了热情款待。   “抱歉,让您误会了,我本人并不是魔法师,勉强算是个半吊子的冒险者吧。上次在这里买了一本魔法图鉴和一些小玩意,今天是想问问贵店有没有什么新货到?”索尔说出来意。   “哈哈,没关系的,这样的天气也没什么客人,其实我守在这里也有些无聊。新货的话我想想,要说和几个月前的差别,噢,倒是到了一批魂晶,不过数量不多了。”   “魂晶?请问什么是魂晶?”索尔不明所以。   莱昂起身走进柜台里,然后拿来两个略微透明的菱形晶体在手掌上摊开。   这两个菱形晶体大小一样,从外观上看起来很规整,质地像是有杂质的水晶。其中一个当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另一个里却什么也没有,索尔一眼没看出来是什么。   “据说这是从主城那边流传过来的新玩意,这个是冒险者们冒险途中获得的多余魔魂,而空的这个就像个容器,是用来承载魔魂的。”莱昂解释道。   “您说这是魔魂!?”索尔瞪着眼睛,语气也不由提高了一分,他实在没想到魔魂居然可以成为货物拿来买卖。   实际上最初接触魔魂时索尔也曾经突发奇想地尝试过,但他发现魔魂并不是一种实体的物质,除了能看到,是无法触摸和感受到的,就像空气一样。   噢,也不对,空气其实是可以捕捉的,你用一个密封的罐子去装,就可以带走。但魔魂却不行,它会直接穿透罐壁,根本连放进罐子这个过程都不可能实现。   “是的,这就是一朵魔魂,不过需要这种特殊的魔法晶体容器,才能实现储存和移动魔魂的过程。而当您需要吸收魔魂时,只需拧开晶体可旋转的上半部分就行了,就像这样。”   莱昂一边介绍着,一边将其中有魔魂的晶体轻轻旋转打开,然后一朵赤红色的魔魂暴露在了空气里。从颜色看索尔怀疑它来自一个僵尸或者魔角狼,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没见过的未知魔物。   “那请问,这单个的售价是什么价格,装有魔魂的这种。”索尔询问道。   一朵魔魂看似不多,但那背后却可能意味着数条生命的消逝,索尔估计售价应该很昂贵,自己可能买不动,然而莱昂的回答却再次让他把眼睛瞪了起来。   “一个魂晶,就是装有魔魂的这种,售价一银狼。至于魔魂的承载容器,一银狼两个,如果同种货品您的采购量大,本店还能提供一定的折扣。”   一银狼一朵魔魂?魔魂……那么不值钱的吗?索尔觉得自己的价格认知遭到了颠覆,他本来以为一个魂晶的价格也许会在一金鹰甚至往上的。   不过索尔短瞬间就猜到了问题的根源,这应该是高度和眼界所带来的认知差别。也许对于自己这个层面的人而言魔魂很珍贵难得,但对于实力卓绝的冒险者而言却并不算什么事情。   店主莱昂很快印证了索尔的猜测。   “这种货物其实主要针对的客户群体就是低阶冒险者,在高阶冒险者中却极少有人问津,因为到了高阶之后,无限制吸收魔魂很危险,所以一些高阶者在预感自己即将晋阶前往往会停下来。”   “据说大陆上一些有权势和名望的家族,除非家族的发展到了瓶颈,又或者必须依靠强横的武力来打破局面时,他们的家主才会写好遗书,带着家人最后的关怀去面对晋阶这件事。”   “至于普通的职业者,也许只有内心狂热真正嗜武的人,才会无视失败风险勇往直前。其实我本人也是二阶的魔法师,已经在这个阶位停留了三年。”莱昂的语气有些唏嘘。   写好遗书去晋阶?听着像一个笑话,但索尔却感觉到了浓浓的悲壮感。   “您说高阶职业者晋阶前会有预感?什么预感?”索尔捕捉到了自己感兴趣的部分。   “那感觉很难形容,非要说得直观点的话就好像在你快吃饱的时候,其实你自身是能感觉到的。而且客人您目前一阶的实力,在二阶将至前您就会有预感了。”   “我曾经在安塞斯坦魔法学院进学,根据我导师常年的研究,其实在这片大陆上晋升一阶的过程可是说是面向所有普通人的,毕竟没什么风险,只是吸收魔魂。”   “普通人和职业者真正的分流是从二阶开始,虽然要面对晋阶失败的风险,但同时也得到了身体强度的增幅,黑暗视野的拓宽,还能觉醒自身的职业技能。”   “职业技能?什么职业技能?”索尔又捉住了一个未知。   “所谓职业技能分类太繁杂,常见的大分类有剑技、魔法之类,少见的有幻术、召唤、等等,偏门的甚至连弓箭术都有。”   “很多人说这是黑暗时代里人类自身觉醒的能力,也有人说这是诸神的馈赠或者命运的回响,还有诸多关于什么宿命使命的学派也应运而生。”   职业技能!对于这个新接触到的知识,索尔的目光很是炙热。   “那万一我是一个一阶的剑士,一直在用剑,却在二阶的时候觉醒了一个魔法能力,请问那会怎么样?这种情况会发生吗?”索尔思索后问道。   “这种情况的确存在,而且还经常发生。”   “像我们魔法学院里,通常会在职业技能觉醒后才会确定自己的职业方向,所以常常有学员在达到二阶后离开学院成为一名剑士,或者走上别的道路。”   “至于像客人您说的您用剑,最后却觉醒了魔法能力。那无非三种选择,继续精修剑术,或者从此专研魔法,又或者成为两种能力兼顾的魔剑士。”   “当然,所有的选择都要基于自身的具体情况做出慎重选择。”   最终索尔一再道谢后起身告辞,毕竟打扰别人太久,而且自己也到了离开的时间。至于魂晶,索尔将店内剩下的二十多个魂晶全部扫完,承载魔魂的魔法容器也来了二十个。   本来他是不准备购买魔法容器的,但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成功晋升二阶,就把多余的魔魂储存起来全部交给克蕾蒂让她吸收,要是能把她拉上一阶就好了。   还有另一个作用,索尔想试试看能不能用魔法容器把赛凡娜带到海边去,他本能地觉得赛凡娜的体质和魔魂似乎是同一种东西。 第123章 孤冬   归程的路途很顺利,一路畅通无阻,毕竟怪物也是要过冬的。   商队众人紧赶慢赶,在荒野的积雪厚度堆起来以前,终于回到了灰幕镇。   队长佐伯特的心情显然很好,给队里众人每人多分发了一银币的薪酬。索尔和另一个临时队友,还顺路帮佐伯特把他带给家人的礼物扛到了他家门口。   那是北区一栋平常的建筑,壁炉温暖的火光里,他的家人迎出门来,一位美丽娴静的夫人,一个活泼机灵的儿子,整个画面温馨而耀眼。   这趟新镇之行无疑收获还算丰富,但索尔已经无力计算得失。   漫天的大雪里,他回到自己的守墓人小屋,将自己砸进冰冷的床铺里。   困顿、疲乏、寒冷、终于渐渐远去。   身体的温度得到了回升,然而心的温度却降到了冰点。   这个冬天仍然是一个很冷的冬天,也是一个孤独的冬天。   街面上行人寥寥,似乎大家都躲到了家里。   即使是向来热闹的酒馆,也酒客锐减。索尔曾经去坐了两次,听一听,看一看,然后离开。   一整个冬天索尔都没有见到修格斯,据打听到的消息是他跟着某个冒险小队去了远方。   远方有多远索尔并不知道,也没有去问。   这样的天气去远方?索尔也分不清修格斯是在刻意疏远自己,还是因为各自都长大了,有了各自的生活和人生。   整个世界仿佛突然停转了一样。   索尔也尝试着进入过沉睡森林,然而别说怪物,连只野兔都没有遇见。敌人什么的或许耐心去找还是能遇到,但耗费大把时间在那种微小的几率上显然毫无疑义。   整片森林就像它的名字一样,陷入了沉睡。   在巨龙忒勒斯的山坳里,那个大家伙仍然一声不响地趴在那里,任积雪将它安静地掩埋。   索尔看着被积雪埋没的奇怪巨龙陷入了思索。   它到底是怎么了?老了吗?它在冬眠吗?它不需要吃东西吗?它不会冻死吗?它不会已经死了吧?   索尔实在是好奇死了,很想刨开积雪把它叫醒问问它到底是怎么了。但索尔不敢,吵醒巨龙冬眠会是怎样的结局似乎不难预见,他也不想尝试。   既然不敢骚扰强大的巨龙,那就只能换个软弱的对象了。   湖边,索尔在结冰的湖面上砸出一个坑,然后将自己泡在刺骨的湖水里。   “快出来,试试我从新镇带回来的新玩意,没准能带你找到一个新家。”一边冒着白烟洗着澡,索尔一边像个神经病一样在那里自言自语。   没有回应。   “你不是想要离开这片湖去外面看看吗?这也许就是个好机会。”索尔继续自语。   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能听到,但既然你要装听不见,很好!”索尔一边洗着澡,一边像个唠叨的疯子一样在那里絮絮叨叨,自己一路的见闻,心情感悟,吃了什么美味,等等等等。   赛凡娜打着哈欠悄然出现,一脸不善地瞪着他。   “你不出来,我就在这里说上三天三夜,烦死你。”索尔微笑看着她。   “讨厌讨厌!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啰嗦的男人,你不睡觉吗?连怪物都去冬眠了好不好?你看看现在整个世界还有谁像你一样在到处乱跑?真是讨厌死了!”   赛凡娜语速飞快,铺天盖地的怨气向索尔倾泻而来。   睡觉?冬眠?你都不是个人,不,你连生物都不是吧,你还需要睡觉?索尔表示很困惑。   等索尔将自己关于魂晶的构想说了一遍。   “我怀疑,你是故意找借口来折磨我的。”赛凡娜很认真地看着他。   “怎么说?”   “我离不开这片湖,根本原因是因为离不开湖里的魔力之源,而如果我能离开,我为什么不自己走着去你说的海边,而要缩在这个狭小的晶体里带过去?”   “那魔力之源我可以帮你带走吗?这个晶体连魔魂都能装进去,似乎很厉害的样子。”索尔换了个思路。   赛凡娜白了他一眼。   “魔力之源是无形的,就像成片的迷雾一样,诞生于自然之中。对于你们人类而言根本就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就像不存在一样,你认为你能带走它?”   “好吧,你说得很有道理。”索尔眨了眨眼睛。   “我现在坚信,你就是故意来折磨我的。”赛凡娜打着哈欠,幽怨地走掉了。   索尔好笑地看着她,她似乎真的是在睡觉,而且睡得有些昏沉了。因为以往她离开时总是原地消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剩个背景渐行渐远。   见完一圈自己奇怪的朋友们,索尔又回到了自己的生活里。   他其实并不是无事可干,也不是害怕孤独这位熟悉的老朋友,他只是不喜欢这种世界停转后毫无生机的紧张感,这会让他有一种再次回到饥荒时期的错觉。   而且索尔很清楚,这世上所有的璀璨背后,都有着相应的寂寞做代价。   他其实是整个冬天最忙碌的人了,剑术练习、魂晶的吸收、空间戒指的精神力累积、阅读,事情太多,根本忙得头都抬不起来。   让索尔无语的是,二十多个魂晶逐一打开吸收了其中的魔魂后,他并没有等来传说中晋阶前的预感。如果不是冲着莱昂那位魔法店主实在的为人,索尔甚至都要怀疑这是假货了。   看来是魔魂数量不够,那就等开春后·进入森林继续努力吧。   才二阶就这么艰难,可以想象到达更高的阶位后,需要的魔魂数量或许会是个庞大的数字,也难怪零散魔魂卖得那么便宜。   空间戒指方面,索尔虽然每天都花费不少时间,在尝试打开戒指里那道阻碍的门。但最初一段时间感觉那道门纹丝不动,他也不确定自己每天耗费的精神力到底累积了没有。   坚持到了寒冬第二个月,他觉得那道门似乎有些松动了,但仍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一直到寒冬的末尾,那道门终于轰然洞开,索尔满头大汗的回归现实,又陷入了新的困惑。   既然门打开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枚戒指可以用了?可是该怎么使用呢?   “进去!”索尔试着对桌面上的一盘剩菜发出指令,然而剩菜毫无反应,也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消失。   “……”也许是需要依靠精神力?索尔专注地盯着剩菜,在脑海中幻想着把这盘剩菜塞进戒指的过程,然而直到他瞪得一脑门汗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直到索尔伸出一个手指按住餐盘的边缘,念头转动间,整盘剩菜终于消失了。然后索尔再次调动意识,片刻后那盘剩菜又出现在桌面上,没有任何破损和改变。   很好!很方便!很有意思!   索尔双眼放光,像是得到了新玩具一样,一个人对着盘剩菜玩得很开怀。等到把小屋里的桌椅还有床和箱子全部玩了一遍以后,他又冒出了新的问题。   这枚戒指的容纳空间有多大?或者说它储物的极限在哪里?   站在房间中,索尔脸上浮起一道诡异地笑容,抬手按在了小屋的墙壁上,接着念头急转。   ……然后,悲剧了。   那一瞬,强烈的眩晕让他倒在了地上,整个守墓人小屋都消失了,漫天的雪花毫无阻拦地落下来,渐渐将他掩埋。   也许是因为小屋的体积,显然自己的精神力已经到达了透支的边缘。索尔软绵绵地躺在地上,这样下去显然不行,自己将会冻死在自己家里。   最终他不得不强忍着眩晕将小屋重新放了出来。   在昏迷前的瞬间,索尔最后的念头是,这真是一个该死的想法。   他本来还想着要是能把小屋收走,就试试能不能把整个小镇给塞进去。   ——————   就在索尔自娱自乐的时候,灰幕镇上的老法师艾凡诺也度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天。   人老了,畏寒的毛病就会被放大。   一整个冬天他都缩在温暖壁炉边的摇椅里,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身边的小圆桌上随时备有热腾腾的香茶和热食。   这些都来自于他新收的两个魔法学徒。   一男一女,十多岁的年纪,来自灰幕镇上两个还算有根脚的商人家庭,而且据说当时镇长埃尔顿宣布名额时还在本地几个家族间引起了一番争抢。   这些无知的蠢货,两个洗衣打杂的仆人名额而已,有什么可抢的。   一群忐忑的少年男女站成排,老艾凡诺大致看了一眼,抬起宽大的长袍袖子随意挑了其中的两个。被选中的两个小鬼一脸兴奋,仿佛从此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一样。   只是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老艾凡诺看中他们的原因很简单,健康机灵而已。   老艾凡诺肯定不会去搞什么麻烦的魔法试炼,只需自己的魔力感知扫过众人就知道,一地庸才而已。   至于教授魔法,那怎么可能,这两个小鬼就算诸神现世都教不了。天赋和魔力这种东西,没有就是没有,我也变不出来。   当然,明面上的过程还是要有的,教点魔法铭文知识,丢几条简单的咒文给他们,就可以让他们自己玩耍了。至于他们横看竖看反着看,随便怎么看。   反正最后我已经尽力教了,他们学不会那是资质问题,我帮他们抹杀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是在挽救他们。   多帮帮家里的生意做个平凡人不好吗?学什么魔法?那会毁掉你一生的。   于是两个魔法学徒高兴地开始了任劳任怨的新生活,而老艾凡诺也有了一个无需操劳的温暖冬天。   端起热茶喝了一口,老艾凡诺转身从书堆里抽出一本书,也带出了书下的一封信。   看着信封上自己留下的字迹,老艾凡诺陷入了疑惑,颤颤巍巍地用枯枝般的手爪将信拆开,终于回想起了那种深渊般的恐怖。   “来人,该死的,快来人,到埃尔顿那里把信鸦借来!快!”   于是这封一直未寄出的信,终于回到了它原本的轨迹里。 第124章 远来的消息   整封信被小心地卷起,放进了信鸦背上轻便的小圆筒里,等信鸦展翅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天空里,老艾凡诺才如释重负地回到自己的壁炉边。   其实如果是黑暗议会或者魔法公会内部自己传递消息,还有更便捷的通讯方式,甚至耗费足量的魔晶后,还可以通过魔法投影和远方的本尊直接交谈。   不过老艾凡诺已经离开体制多年,各种渠道自然也就失去了使用权,所以这封明显附带着私人性质的信件,只能通过这种原始古老的直投方式。   信鸦一路向北,几经辗转,几经更换。   飞过荒野和林间,飞过破败的高塔,飞过遗迹的断墙,最终到达了整个南境的主城,奥德伦萨,飞入了一座城堡式的尖顶建筑里。   收信人将信鸦带来的消息解下来,然后把小家伙送进了笼子里洗慰风尘。   看清封面上的内容后,收信人不敢耽搁,经过数层传递,很快将信件送入了内宅。   一位家族管家模样的老人拿着信轻轻推开书房的门,看见壁炉前陷在软背躺椅里小睡的身影,老管家保持着恭敬,垂手侍立一旁。   直到躺椅里的人传来了翻身的动静,老管家才抓住机会弯腰轻语。   “老爷,刚才来了一封奇怪的信件。”   一番斟酌后老管家用了‘奇怪’这个词,因为信封上只写了收信人,却没有寄信者的署名和地址。以塞斯汀三席长老的身份,这未免有些不正式也不够礼貌。   从进入黑暗历以后,黑暗神殿废弃了旧有的君主制,而采用议会制维护神权。由各强盛家族联合组成的议会共二十四席,然后由共同推举出的三大长老席组成内阁。   “又是哪个不省心的家伙?要在这种天气里给老头子找点事做。”躺椅里的塞斯汀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端起旁边半温的茶盏抿了一口,然后笑骂着接过管家递来的信件。   塞斯汀看起来五十出头的年纪,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没多少皱纹,一头未白的黑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   他的实际年龄其实要比表面上苍老得多,只不过常年研习魔法的人生命的界限往往比普通人绵长,而且容貌受到岁月的影响也比较缓慢。   “想不到居然是艾凡诺那个老家伙,没礼貌的老东西,风格还是那么死板。”   “噢,这是我的老友,有些年头没联系了,不过听说他不是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吗?想不到现在还在活蹦乱跳,让我来看看他又惹了什么麻烦。”   显然这封信勾起了塞斯汀老家主的兴趣,他语气半是感慨半是唏嘘地向老管家解释着。指肚抹过信封的铭文,细微的魔法光辉后,信封的警戒效果被解除。   “老天,灰幕镇!跑得真是够远的……”最初塞斯汀还会发出几声玩笑,但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看完后将信随手递给身边的老管家,塞斯汀双手合握在胸前,将脚凳上伸直的脚掌凑近高级石材的壁炉,然后整个人陷入了思索。   他觉得一时有些不好判断,本来灰幕镇那种边陲之地就够远了,这封语焉不详的信件更像是个遥远的故事。老友这封突兀的来信既像是在预警,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而且当中的许多用词也不太准确,只大致提到了小镇上的一个少年,叫什么索尔的守墓人。   然后用了‘疑似’这么个词,说在其身上感觉到了亡灵魔法的气息,但并没有确实地眼见和证据,当地也没有什么极端的邪恶事件爆发。   按理说这种事应该先移交当地宗教审判所,或者先让当地掌权势力介入调查,有结果后再送过来。   可自己这位老友不知道是仗着交情图方便呢?还是事情已经严重到了必须越级通报?总之这件事就这么直接越过了正规途径到了自己这里,真是让人头疼。   “真是个不省心的老东西。”最终塞斯汀又笑骂了一句,仿佛看见远方的老友正臭着一张脸看着他说,反正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怎么办你自己掂量。   “老爷,这封信的内容似乎有些模糊……”看完信的管家有了自己的判断,试图跟上家主的思路。   “算了,按D阶挂出去吧,终究还是得先去点人看看!哦,还是C阶吧,毕竟这种该死的天气出趟远门也不容易。”塞斯汀摆摆手不再纠结,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   老管家本想直接交给负责的下人,但想了想还是亲自将信中的内容重新拟写了一遍,最后内容变成了:   “近日在南方边陲萨维恩领地的灰幕镇,出现了疑似亡灵法师的身影,请愿意接受任务的小队前往当地调查,此任务为C级任务,有兴趣的小队请到黑暗十字总部了解相关详情。”   最终,这封信转眼变成了一份任务委托,挂在了黑暗十字任务大厅的公告板上。   亡灵法师?索尔要是看见估计会笑出青蛙叫,可惜远方的他一无所知。   任务挂出没多久后,黑暗十字第七小队的队长,一个名为汉克留着小胡须的男人扯下了公告牌上的委托,然后去往黑暗十字总部了解详情。   酒馆里,第七小队成员齐聚。   除了汉克队长自己外,还有另外五个小队成员,三男两女。   “老天!灰幕镇?这片大陆有这么个地方吗?为什么我们要在这种该死的天气去往边陲的不毛之地。”队里一个男性成员听完汉克的话后马上抱怨起来。   小队里的其他人虽然没有跟着起哄,但脸上也或多或少出现了愁苦哀怨的神色。   队长汉克微笑着端起酒缸和说话的男性成员碰了碰。   “我知道你们有怨言,但是我们的积分也该往上窜一窜了,不然等到时候安排你们去守城门,你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抱怨了。”   “我之所以接下这个任务,我认为这是个难度估高的任务,实际应该不难,甚至也许根本到不了C阶,而且这也未必是一趟苦差?”   “哦?不是苦差?”一众队员脸上纷纷露出饶有兴致地表情,等待队长解答。   “首先,这并不是一个剿灭任务。战斗风险或许有,但目标据说只是一个一阶的小家伙,刚过成人礼那种,是小镇的守墓人。既然黑暗十字想要真相,我们只需把人带回来就好。”   “其次,这并不是一个短期限时的任务,你们之所以觉得苦无非是因为路途的遥远。”   “而我认为我们可以通过议会内部的传送阵直达潘多尔城,那样路途差不多就去了一半了。然后我们可以在那里享受当地的温泉,直到冬天最后几天上路,正好于春天到达目标地带。”   “不过,夜枭这次仍然要辛苦一些,走在众人前面。”队长汉克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见鬼,为什么又是我打前哨?这不公平!”被称为夜枭的队员拍打着桌子,但他的抗议很快就被一众队员的拥护声淹没。   “队长英明!”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下来。   ——————   守墓人小屋内的摆设保持着大部分穷苦平民的特色,简单而贫寒。   房间居中处有一张小方桌,桌边竖着两个低靠的圆凳,桌面上除了歪倒着几个酒壶酒杯外还放着燃尽的烛台和几盘剩菜。   从酒壶里飘散出的淡淡酒香可以闻见果酒的味道,这种酒并不烈,酿造过程也很简单,因为适中的价格而在平民之中颇受欢迎。   酒是修格斯带来的。   转眼,寒冬终于呼啸着冲到了尽头,大地渐渐有了一丝春天的味道。   昨晚即将入夜的时候,索尔终于见到了一整个冬天未见的修格斯。   两人在桌边举杯,有过一场简短的交谈。修格斯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不时的咳嗽,面对索尔关切的目光,他只是摆摆手说路上染了点风寒。   修格斯的到来大致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是来自圆木镇的马车商队带来了一批新的货物,无非是一些兽皮布料、杂粮、品质尚可的武器。   除了货物外还有几个姿色不错的女人,值得一提的是当中竟然有两个异族混血,如果要赶新鲜找点乐子的话应该趁早。   二是修格斯提到他寒冬时曾和一个佣兵小队搭伙外出狩猎,无意中在一片山地间发现了一个古老的墓冢,地点位于灰幕镇到圆木镇商道的东侧方位。   所以前来询问索尔是否愿意搭档,再和他一起冒一次险。   古老的墓冢,意味着当中可能藏有魔法武器、古董、魔法卷轴之类的高价货陪葬,同时也可能存在世人无可想象的危险。   听着修格斯的话,索尔有些感慨地抬头,这家伙有多长时间没有提到过关于女人的话题了,一瞬间索尔甚至以为修格斯心里的伤口终于得到了时光的治愈。   可是一抬头,仍然是满满地陌生。   修格斯那年轻的脸上有了些风霜的样子,往日的玩世不恭也渐渐不见了踪影,似乎自从蔻维尔离开以后,他又有了一些变化,但具体有什么不同索尔一时也说不上来。   对于修格斯带来的消息,索尔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最终他还是一口同意了修格斯关于探墓的邀请。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做点什么事了。 第125章 戒指的构想   过了两天,修格斯再次来到了索尔的小屋门口。   “你就这么走?什么也不带?”索尔打开门扫了修格斯一眼,表情很是诧异。   虽然不知道修格斯所说的那个古老墓冢的具体位置,但来回的大致路程,再加上冒险所耗费的时间,索尔估计最快怎么也需要个三四天左右。   三四天的路程不算很远,必备的除了武器之类的随身物品外,足够的食水也是必须的。而且冒险者们往往会带上比预计所需更多的分量,以应对冒险里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可此刻修格斯就那么靠着门框站在那里,一身精简的皮夹,背上连个包裹都没有,仿佛准备就那么揣着两把匕首去闯荡世界似的。   “你顺手一起准备吧,你知道我一向信赖你。”修格斯平淡地回应了一句。   索尔和他对视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皱着眉头重新准备去了。   倒不是要多准备一份食物有多麻烦,这点东西也根本不值当什么,索尔在意的是修格斯的态度,他的冒险状态似乎很不对。   大部分冒险者一般在组成队伍共同冒险的时候,都会自己准备一切所需,那既像是一种对自己负责的个人原则,同时也可以说是一种对于冒险的态度。   一些戒心深重的冒险者更是会亲自准备食物,甚至路途里就算食物吃完也不会随便接受队友的赠予,因为如果小队有了不错的冒险收获,他们还要防备着队友的别有用心。   在这片黑暗的荒野里,危险从来都不只是来自怪物和强敌,而是方方面面。   索尔和修格斯之间肯定不存在什么利益算计、互相坑害之类的问题,只是看着自己的老友似乎丧失了作为一个冒险者的基本原则,索尔有些担心而已。   很快一切准备妥当,索尔锁上小屋的门,和修格斯一起踏上了路途。   表面上索尔和修格斯一样,只是背了把长剑,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其实他把所有冒险的所需物品全部塞进了空间戒指里。   奇怪的是修格斯肯定是不知道戒指的储物功能的,可他居然对空着手的索尔不闻不问,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走了一会,索尔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将话题引到了戒指上。   之前从秘境里逃出来,解决掉伊文完成复仇后,索尔曾经提过一次这个话题。只不过当时修格斯正深陷在蔻维尔离世的悲伤里,表现得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不过当时索尔也没在意,毕竟当时这个戒指如果按照一件首饰卖掉的话,最后折算下来在两人之间也不算多大一笔钱。   后来索尔去新镇通过克蕾蒂的帮助发现了戒指的真正价值,并通过一个寒冬的精神力累积开启了戒指的使用功能。显然,这枚戒指如今的价值已经大幅提升。   之所以旧事重提,是因为索尔从未忘记这枚戒指有一半是属于修格斯的,所以他想听听修格斯的意见。   如果修格斯坚持卖掉这枚戒指换一大笔钱,最终索尔也会赞成。但如果按照索尔个人判断来看的话,这枚戒指的使用价值远远大于贩卖其本身后的获利。   甚至针对这枚戒指,索尔有了一个构想。   通过这枚空间戒指的使用,也许他和修格斯这一辈子都不会缺钱用。   那些大家族对于空间物品怎么使用索尔不清楚,但在他这里想要通过这枚戒指挣钱很轻松。方法很简单,就是冒险途中顺手买进一些带有地方特色的特产,然后卖到更远的地方。   这似乎只是一般的贸易行为,看似和别的商人没多少区别,其实天差地别。   最大的差别在于各方面的成本。   别的商人想要在两镇之间展开贸易,必须有自己的商队,而商队的规模也决定着你所能攫取的利润。   不论你的商队有多大,终究需要相应的马车和马匹来拉载货物,这是成本。车队穿过危险的荒野,必然要招募大批敢拼的护卫,这又是成本。   总之,在索尔这里这些问题都不存在,唯一的限制只是储物戒指本身的容纳空间有多大,这个索尔暂时还没有试出来。   他所要做的就是在某镇进货,然后抱着手背着剑就那么上路,只要他不死在荒野里,只要他的冒险旅途一直在继续,这件事就可以毫无风险的一路进行下去。   甚至索尔都不需要去倒卖什么宝石或者魔法武器之类的高利润商品,只需要一些各地方的特产,食物或者酒水什么的小玩意就足够了。   到了下个城镇假如卖出的价位不满意,他还可以带到更远的地方去,隔三五个小镇甚至隔三五个领地,直到价位满意了再出手。   可以想象这个小石头一旦开始滚动,最后会变成多大的雪球。   而对于索尔而言,做这件事甚至连辛苦都谈不上,只需要少许的本钱就行。就算没有沿路贸易这件事,他的冒险旅途本来就是要游荡四方,所以挣这笔钱,对于索尔而言其实只是顺手而已。   这虽然目前只是个构想,但索尔认为这个构想有很大的把握实现,他准备在自己冒险旅途开始的同时启动这件事情。   一路上,索尔把自己针对这枚戒指的所有构想,全部对修格斯全盘托出,毫无保留和隐藏。   虽然最初两人在饥荒时期相遇时索尔甚至考虑过干掉修格斯,但现在他们是好友,是换命的兄弟,随时都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   听完索尔这一系列想法后,修格斯只是抬头平淡地笑了笑。   “的确是个好东西,没关系,你先用着吧,不用顾及我。”修格斯的回答,寥寥一语而已。   看到修格斯的这个反应,索尔瞬间就感觉到愤怒又开始在自己胸腔里乱窜。他围绕戒指说那么多其实不是在谈什么利益分配,也不是在炫耀什么,那些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索尔根本的愿望是希望能把修格斯唤醒,能够卸下过往,更加积极地、热情地,哪怕是更加疯狂地去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终日像条狼狈的老狗般蹉跎苦熬。   修道院的灰色童年,索尔曾经活在阴冷和孤独里,后来是修格斯和蔻维尔艾琳他们,把他从泥泞里拽了出来,让他冰冷的人生从此有了些温度。   索尔太清楚那是怎样绝望荒芜的风景了,因为他曾经那样活过,所以现在,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修格斯再次站到黑暗的死荫里去。那样的日子,太煎熬。   表情狰狞地伸出手,索尔想扯住修格斯的肩膀。可是看着修格斯那微微低着头心无所依的样子,索尔最终也只能奏出世间最美的音乐,沉默。   蔻维尔是因为自己而死的,修格斯从来没有怪过自己,甚至从不提起。索尔愿意失去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去换蔻维尔的复活,但那终究不可逆了。   索尔曾经以为时间能让一切过去,可现在转眼又是盛夏将至,已是一年,这件事仍然没有过去,甚至看起来以后都过不去了。   有人说,看着朋友痛苦难过,更揪心的其实是你自己。索尔以前从不相信那种笑话,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有一天会那么高尚伟大,可原来现实,真的是这样的。   算了,自己对修格斯劝过、打过、骂过、道歉过、愤怒过、叹息过,还能怎么样呢?   一切的撕心裂肺,一切的愤慨不甘,终究也只是一声叹息而已。   沉默着追上修格斯的步伐,索尔最终也只说了一句。   “我的队伍里,永远都会有一个盗贼的位置。”   “谢谢。”修格斯回答。   两人在初春的清晨时分出发,空气里飘荡着泥土的芬芳,野草上挂着晨间的露水。   才离开小镇的时候,因为轻装上阵脚步轻快,他们还曾赶上过两拨商队,后来又遇到了一队愣头愣脑的新人冒险者,三男一女。   他们热情的邀请索尔和修格斯加入,甚至提出也可以四人加入索尔和修格斯这边,想跟着增长一番阅历,但最终索尔还是婉言拒绝了。   要是去往熟悉的地方还好说,这种临时的队伍索尔也曾经参与过几次,但今天要去的古老墓冢谁知道会遇见什么,还是算了吧。   胡乱带队万一最后遇到危险死了一两个人,没准还要遭到别人的记恨,何必呢?   夜里,索尔和修格斯两人是在树上过的,分两岗。   等索尔的上半夜结束,去叫醒修格斯的时候,索尔才发现这家伙正睁着眼睛,根本就没睡。   “你不睡会吗?不养足精力怎么面对接下来的路程?”索尔皱眉问。   “没事的,我不困,贤者时间而已。”修格斯平淡地回答。   “什么贤者时间?”索尔莫名其妙。   “上次我跟队冒险的时候,看见一个守岗的家伙站在那发呆,和他聊了两句。他说他刚和一个女冒险者钻过草丛,正处于贤者时间,正在思考人生的意义。”   “贤者这个称谓通常是用来称赞这片大陆上智慧卓绝的大学者,用贤者时间来形容男女事后的清冷倒也形象,不过我认为真正所指的其实是一种思考状态。”   修格斯随便解释了两句后,跳下树去了。   索尔回想着刚才修格斯的话,那似乎是玩笑似乎又不是,他实在很不习惯修格斯现在的奇怪样子。   靠在树上,索尔向修格斯所在的地方看了看。   只有个隐约的轮廓,修格斯一直安静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变成了一棵树。 第126章 两个人的冒险   随着行进方向逐渐偏离主商道,之后的路途里他们没有再遇见任何人。   第二天又走了半天多的路程,大概在下午时分,两人到达了修格斯所说的那个古老墓冢。   整个陵墓显然是依山而建,正门入口就在山脚下,墓室应该深埋在山体里。   只从外观看这个陵墓的规模无法估计,也无法判断出陵墓主人曾经的身份。   陵墓的正门也谈不上多么恢宏大气,两道闭合的拱顶石门散发着庄严厚重感,锈迹斑驳的门环,门面上刻有古老的浮雕,至于图案内容早已被青苔和尘土埋没得模糊不清。   大门两边侧面立着两个方底圆柱身的石柱,石柱顶端各蹲着一个带翅膀的丑陋雕塑,索尔凑近仔细看了看也没看出来到底是石像鬼还是什么别的玩意。   整个陵墓正门就掩埋在齐胸高的荒草里,如果不沿着山脚一路搜索而来,应该很难发现这处隐蔽所在,也真是难为修格斯的冒险队伍能找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   索尔自己手绘的地图并没有延伸到这边,他的地图主要还是针对灰幕镇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扩展,至于这里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冒险价值,索尔这也是第一次来。   不过陵墓所依托的这座山峰,虽然好像没有名字,但索尔认为应该是沉睡森林侧面的那一座,他怀疑只要沿着山体一侧一直前进,最终应该能绕到巨龙忒勒斯的那个山坳处。   索尔上前试着推了推陵墓的石门,毫无意外的纹丝不动。看来想要打开门需要巨力或者某些特殊的手段,索尔开始沿着门框周边寻找有没有开门的机关。   修格斯在一边扶着山壁咳嗽着,索尔走过去帮他拍了拍背。   “要不然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过来?”索尔建议着。这一路开头时还好一点,可走到后半段修格斯一直在不停地咳嗽,似乎风寒又有了些恶化。   “正门打不开,来这边,这边还有条小路。”修格斯摆了摆手,带着索尔顺着陵墓正门左侧走了段距离,抬脚压倒荒草后,山壁上一个腰部那么高的小型入口露了出来。   “该死的,早叫你不要纵欲过度,总是说不听,你看看你现在那软弱的样子!”索尔笑骂了一句。   “你这家伙,一整个冬天不见嘴还是那么臭。”修格斯一边回应一边蹲下去低头摆弄了一会,小型入口上锈涩的锁具很快被取了下来。   一拉开入口的挡板,一群蝙蝠挟带着冷风叽喳着冲了出来,索尔和修格斯站在两边,等到蝙蝠群过去后才回到入口前。   这个入口显然是个小型的甬道,呈斜坡状向地底延伸,也不知道是留了通风还是有别的什么用处。两人依次躺倒,先把下半身塞进去,然后一前一后顺着甬道滑下。   在甬道尽头的出口边缘索尔撑住道壁停了停,先摸了枚铜币扔出去,很快传来了铜币坠地声。看来甬道出口距离地面并不高,索尔这才率先跳了下去。   落地确认了视野后,索尔从戒指里拿出两个火把点燃,递了一个给后下来的修格斯。   眼下似乎来到了砖石结构的陵墓大厅,面积和修道院的小礼堂差不多,地面由打磨的石料铺接,顶壁也不高。   周围一片空旷,没看见任何放置的棺木,显然这里并不是主墓室。   大厅里一切看上去很严谨,不论是砖石间笔直的墙缝、柱形装饰柱、燃灯台,还是墙面上古老的壁画、火把架,一切都规规整整,毫无凌乱感。   在荒野里不敢点火把是害怕被远处的强敌发现,但在这种漆黑的墓室里,要是等什么东西飘过来才发现,显然就来不及了,所以人手一个火把。   整个大厅中除了正门下来的通路,其他三面墙壁上各有一条通道,不知连通到哪里。   看见索尔投来询问的目光,修格斯耸了耸肩。   “我们并没有下来过,找出小型入口后就离开了,约定日后再来。”   “既然有约定,那我们现在先扫一遍会不会给你惹麻烦?”索尔有些狐疑。   “不至于,这种事先来的也许先死,后到的也未必无财可发。”修格斯摆摆手。   最终两人走到了正面墙壁的通道前,因为这条通道的通道口正对着陵墓正门,总会给人直觉里有一种直达主墓室的正式感。   不过看着地面略微有坡度的夹墙通道,两人对视一眼后果断放弃了这条通道,选择了正门方向右侧这条地面平整的通道。   地面有坡度的夹墙通道很可能意味着有滚石陷阱,之前他们在另一个墓室里遭遇过。那种倾斜向下的通道纵深很远,实际上是死路。   走到一半等人踩住地面上不易察觉的浮砖后,机关被触动。通道顶部墙壁的夹层突然打开,从墙壁里推出一个有整个通道那么大的实心圆球,一路向下,越滚越快。   最终圆球会一直滚到倾斜通道的死路尽头,至于通道里的倒霉鬼,估计已经被碾成肉酱。   当时索尔和修格斯触发机关后,狂奔到底发现是死路,而巨大石球滚动而来,挟带着轰隆隆的声势和巨响,让两人在震颤的通道里几乎站不稳。   束手无策间,索尔蹲下身朝墙角摸了一把,终于发现还有生机。整个通道是方形的,而圆形石球在其中滚过,经过时其实四个角是有微小缝隙的。   当时两人各占据一个墙角,像两条壁虎一样死死挤在墙角里,手脚伸直的同时,手掌紧贴在腿侧,脚尖绷直。   靠着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最终两人仗着身体细瘦躲过了死局。当时索尔感觉石球几乎是蹭着自己的鼻子碾过去的,他能清晰地闻见石球表面死苔的那种腐朽味道。   如果身体壮硕或者再胖一些,又或者脑袋长得大几圈,估计早就拥抱诸神去了。   正是那次惊心动魄留下的后遗症,如今两人对于这种倾斜的夹墙通道都有着深深地忌惮。   走在平整的通道里,两人仍然没有放松戒备,因为这种通道里同样机关重重,而且更多。   索尔握着长剑不时拍打两侧墙壁,这种通道里常见的其实是地刺。   观察仔细的话并不难发现,比如表面有密密麻麻孔?洞的那种地砖。一旦不注意踩上去,地板下涂毒的钢刺就会突然从孔?洞里弹起扎穿脚背,没有有效的解毒手段必死无疑。   这种钢刺有时也会从两侧墙面突然窜出,除此外走路动静过大也会引发顶部的落岩。   只走了不远的一段,两人已经躲过了两丛地刺。   到达通道中段出现了不同方向的岔路,刚转进岔路走了几步,索尔脸色猛然一变。   地面上一块看似平稳的地板,本来毫无破绽,可索尔踩上去才发现脚感不对。几乎在地板下传来琐簧跳动声音的同时,索尔已经飞速转身把修格斯扑倒在地。   几乎在他们倒地的同时,通道尽头传来弓弦弹动的声音。   “铮~”重型金属弩箭转瞬贯穿整个通道,砸在通道尽头的横墙上发出碰撞声。   索尔愤怒地爬起身,一把拽住修格斯衣襟将他抵在墙壁上。   “妈的,你到底怎么回事?”索尔质问着。   还好这一路索尔一直觉得修格斯状态不稳定,多留了个心眼,不然刚才机关触动的那片刻修格斯已经死了。   以前的修格斯只会比索尔躲得更快,可刚才索尔转身下意识扑向修格斯时,才发现这家伙有些呆滞,就那么毫无反应地杵在那里。   那一瞬索尔的心紧紧绷着,像是泡进了冰河里一样,生怕自己的伸手晚了半分又要面对惨痛的失去。   本来这一路索尔以为修格斯只是身体有些微恙,现在他彻底回过味来,修格斯这哪里是冒险的状态,分明就是找死的状态。   让索尔疑惑的是,既然身体有了问题,修格斯为什么不好好休息反而提出什么冒险计划,这一路还非要硬撑着。   被拽住衣领,修格斯一脸苍白虚弱的样子,一手扶着墙壁。   真正让索尔内心狂跳的是,他发现修格斯竟然无声地哭了。   “你……你怎么了兄弟?不论什么事?告诉我。……记得吗?我在井底早就说过的,再大的困难,我们一起面对。”看着修格斯的样子,索尔颤抖着松开手,紧紧搂住老友的肩膀。   “再陪我走一段吧,兄弟,差不多应该快到了。”最终,修格斯抬起手臂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拍拍索尔的手。   “快到了?到哪里?”索尔激动地问着。   “麻烦你走前面吧,我感觉我走得可能会慢一点。”修格斯挥了挥手,显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索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终重新提着剑走在了前面。   走到通道尽头后,路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断口,深不见底。   严格说来这算不上什么陷阱,因为这个断口很明显。不过掉下去同样是必死无疑,除了高空坠落的损伤,断口底部通常会设有涂毒的钢刺,确保猎物十死无生。   索尔晃动手腕将火把甩到对面通道,发现两个通道间的断口距离并不宽。   回头看了看正一手扶着墙壁一手举着火把慢慢走来的修格斯,索尔退后几步一个助跑先飞身跃到了对面。   捡起地面上的火把,索尔将火把甩进了前方的通道里,空旷的通道和之前经过的那些没多大不同,也没有看见什么敌人堵在里面。   正准备回头问问修格斯他准备怎么过来,一回头索尔的心骤然紧绷到了极致。   身后来时的通道里,此时一片漆黑。   修格斯似乎不见了。 第127章 永久隐身   “修格斯!”索尔焦急地对着身后漆黑的巷道喊了几声,他不确定修格斯是转进了别的分岔路,还是突然遭遇到了什么不测。   正当索尔准备助跑跳过深壑般的断口,回去寻找修格斯的时候。   对面通道里响起了修格斯的咳嗽声,连续而剧烈,撕心裂肺的那种。等到咳嗽过去,对面又传来了艰难地呵气声,就像鼻子被塞住用嘴呼吸那种,吃力而艰难。   “…呵……呵呃……”   即使超出了视野,即使对面通道口黑暗一片,但索尔还是想象出了修格斯此时的样子。   他应该正仰头半靠着墙,无力地坐在地面上,表情……也许是绝望,也许是解脱。   “抱歉了,兄弟,我可能要走了……”终于,修格斯软绵绵的声音飘了过来。   这个‘走’字,显然不是指离开家乡去往远方那种,而是离开这个世界,去往未知。也或者其实哪里都没去,只是就此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泯灭痕迹。   其实就算修格斯不说,此时索尔也已经反应过来,修格斯也许得了很重的病。   心里抱着一丝希望不大的侥幸,索尔有些颤抖地开口。   “你怎么了?”   “我中了诅咒。”   诅咒!?索尔目光一凝,听见这个词的瞬间,他的眼前又出现了腐烂的克劳德走来走去的样子。要是以前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世上有什么诅咒存在的,但是现在……   “什么时候的事情?”   “也许之前,也许更早,也许某次盗墓里,也许某次冒险中,谁知道呢?……咳…咳。”   “那你挣扎着来到这个陵墓里是为了什么?”索尔满怀希冀地问。   索尔很希望修格斯突然告诉他,因为这个陵墓里有解决诅咒的方法。那么他还有机会陪着自己的兄弟一路向前,不论多么危险或疯狂,哪怕一路闯到地狱去。   “噢,这其实是个意外,就当做我最后的玩笑吧。大概有三个原因,前两个并不重要。”   “一个是我早就发现了这个地方,一直想拉着你来看一看。可惜蔻维尔走得急了点,事情暂时被放下,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另一个原因是我们兄弟俩好久没有一起合力做点什么了,我想临走前再重温一下。”   “最后一个算是根本原因吧,昨天去你的小屋找你时,我觉得身体状况还行。但来到这里后我才发现自己还是过于乐观了,显然死神那个吝啬的家伙并没有留给我多少时间。”   听着对面修格斯平静地叙述,索尔整个人有些摇晃,像个坏了发条的钟摆。他早就该知道的,哪有什么希望,哪有什么后来。   现实远比噩梦可怕,当噩梦醒来后,你会发现一切美好的还在,而现实,却会让你活在噩梦里。   一段静默过去,索尔像是猛然从梦境里清醒过来。   “听我说,兄弟。当你年轻时,许多事情看起来都像末日,其实不是那样,也许那只是某些美好结局的开端。一定还有机会的,你现在还活着,还在呼吸,还在思考。”   “我们现在走,从这个陵墓出去,连夜就走,直奔圆木镇、新镇、猎犬镇,去奈尔斯领地,去更远的地方,找药剂师、魔法师、药草师、治疗者,总之找能找的任何人。”   “哪怕你在路上昏死过去,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就算背我也会把你背到地方,也许会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走,我们现在就走。”   索尔语速飞快地说着,整个人迅速后退准备助跑。   “没用了,我的兄弟,你以为我是从哪里回来的?”修格斯的话语简单而微弱,但索尔感觉就像有一把精准的匕首迎面飞来,避无可避,瞬间洞穿了自己的心脏。   “奇迹吗?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奇迹之所以称为奇迹,是因为极少发生甚至根本不会发生,这个道理很早以前我们不是就已经明白了吗?”   “消失的这一整个冬天,能去的地方其实我已经去过了。这已经不是疾病,也不是钱和药剂能解决的问题了。我挣扎着回来是为了见你最后一面,而且蔻维尔也在这里。”   “这世上估计也就只有你这个家伙会来送我了,或许蔻维尔算一个,可惜她已经……”   索尔心里一紧,全身看似没动,却因为过力紧绷而有些抽筋脱力的痛楚。   修格斯仍然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仿佛在珍惜着最后的时间。   “记得我们贩卖药剂,当拿到第一笔丰厚的货款时,我曾经觉得人生还真是轻而易举呢。但后来就像你曾经对我说过的那样,人生最大的幻像,果然是天真。”   “我们害死了我们爱的人,撵走了爱我们的人,现在,终于轮到我们自己了。”   “知道吗兄弟?痛失所爱其实是这样一种感觉。”   “不是在哭泣里崩溃,也不是在低吟里悲伤,而是一种全身疼痛的幻觉,如影随形。你会疼,会悸动,这种感觉没有任何真实来源,却永远不会消失。”   “但是你不要太自责,我的兄弟。即便是蔻维尔的事,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真的。世事总需要相应的代价,就算事情重来,就算还是这个结局,我想我的选择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只是恨自己没能再强大一点,没能再快一些,就像你在那个绝望的雨夜里趴在冰冷的雨水中一样,你当时的心情我终于体会到了。”   “虽然我们都习惯把一些东西埋在心底,或者保留点小秘密,但我想我还是有一点了解你的。”   “你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冷漠,毕竟我们曾一起举杯,一起流连女人的裙摆,虽然时间的确短了点,但谢谢你一路陪我走来。”   “不过你这样活下去是不行的,人生太冷清也太辛苦,得闲的时候记得多拥抱一下自己。”   “这段时间我过得……”似乎是想找一个适合的词语表述些什么,修格斯安静了片刻才补充道:   “呃,有些辛苦,也有些迷失,抱歉兄弟,让你费心了。就这样作为结束也不错,至少我不用再那么辛苦了,咳……咳。”修格斯又开始咳嗽起来。   “妈的,老子煞费苦心地把你从护林人小屋救出来,谁批准你死在这里,你给我站起来。”索尔眼眶通红的对着对面咆哮着。   “……呵呵,你可不像是那种翻旧账的人。”修格斯轻描淡写地化解了索尔的咆哮。   索尔整个人终于无力地瘫坐下去,深深地疲倦里混杂着苦涩的绝望。   “你……终于也要离我而去了吗?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我的兄弟,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做兄弟的吗?自私地跑去另一个世界?”   修格斯在对面嘿嘿地笑了笑。   “都到了最后了,就别抱怨了。还有该死的,别说得这么暧昧,什么叫离你而去,多难为情。你我都喜欢女人,可惜以后祸害她们的重任只能交给你了。”   “走吧,我们先回去,至少死在你该死的地方。”索尔试着劝慰道。   “算了吧兄弟,我走不动了,我觉得这里就不错。至少我还能决定怎么死,死在哪里。”   “所以你选来选去最后就决定了这么一个地方?”   “这里不错啊,这么大个陵墓,而且还是现成的。这说明这里肯定埋着一个大人物,也许是个美女领主或者美女国王也说不定。”修格斯在黑暗里笑着。   “咳……咳。”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然后黑暗里响起了修格斯呕血的声音。   “我能感觉到虫子已经在我的骨头里打洞了,我的内脏也已经开始腐烂。噢!这恶心的感觉,我却呕吐不出来,咳……我快要受不了了。”   “你见过流出蓝色血液的怪物吗?我现在已经是了。”   索尔手指紧紧抠着地面,听着老友的痛苦却什么也做不了。   “时间不多了,说点正事吧。我的钱,就放在你的衣柜后面。金币不多,银币有一些,另外还有几十枚铜币吧大概。   “总之,你留一半,不管你加入别人的冒险队伍还是自己带队,手头太拮据会被别人看轻的。”   “另一半你帮我带给朱蒂,噢,她是个妓?女,以前是。后来加入血色蔷薇成了蔻维尔的同伴,她们以姐妹相称。”   “大概是蔻维尔走后过了半年吧,有一天夜里我喝多了,太多了,昏天暗地。细节记不清了,那个女人知道我和蔻维尔之间的事,然后我一直住在她那里。”   “谈不上喜欢,实际上从蔻维尔走了以后,我就知道我再也无法爱上别人了。我撵朱蒂走,可她却默默地照顾着我,直到现在。”   “如今事到临头,事情总要有个交代和结尾。”   “嗯,有时候我总觉得蔻维尔的精神虽然远离了我,肉体却仍然和我厮混在一起,呵呵。”   “好了,就到这里吧,我得在虫子啃掉我的脑子以前赶紧入睡了。”   “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我一直在学习高阶盗贼的隐身术吗?其实我已经学会了,只不过现在初次施展,可能会隐身得久一点。”   “那么,谢谢你,我的朋友。永别了,我的兄弟,我亲爱的小伙伴。”说完,索尔面前传来‘扑通’一声,像是某些东西跌落谷底的声音,显然修格斯扑下了两个通道之间的深壑里。   在那令人心寒的坠落声里,索尔甚至还听见了‘嚓’的一声,他能猜到那是深壑底部林立的钢刺刺穿身体的声音。   然后,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   最终,休格斯选择了留下来,留在这个比黑暗还黑暗的地方,寂寞而终。   索尔一动不动,像尊雕塑般的静默在黑暗里,当声音传来的那一瞬,他的心突然剧烈地撕扯了一下。   他感觉内心那些原本就疯长的藤蔓,突然就肆掠起来。   然后,是深深地寂寞,像潮水一样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第128章 我的墓碑们   这趟两个人的冒险旅途终究没有走到尽头。   修格斯这么半路一离开,索尔自然也就没有了走下去的兴致,甚至内心对这个冰冷的地方充斥着莫名地厌恶感。   至于里面有什么?圣杯?皇冠?纯金权杖?又有什么意义呢?   索尔独自穿过狭长的通道,顺着满是蝙蝠屎的斜坡甬道重新回到地面,回到了广袤的黑暗里。   呼吸着仍残留寒冬气息的冷风,索尔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甚至分不清这颤抖是因为身体的寒冷还是内心的寒冷。   这一路索尔从未回头,可其实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身后,他很希望修格斯突然从背后追上他,悄悄出现吓他一跳,就像从前一样。   然后一脸玩世不恭的修格斯没心没肺地笑着,拍打着他的肩膀说,看看你那副潦倒的样子,在我的盗贼之名享誉大陆之前,死?可能吗?   然而并没有,直到索尔离开陵墓,这一幕也没有出现。   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那些自己在心底编织的许多幻觉,果然只是幻觉而已。   自从蔻维尔走了以后,索尔一直觉得修格斯活得太辛苦,终日像条狼狈的老狗般悲伤游荡,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另一条。   蹒跚着脚步,走出一些老年人一样的轨迹,索尔不记得自己在荒野里走了多久。   “刺啦~嚓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荒草间穿行而来,正在快速接近自己。   索尔脚步停了停,嘴角浮起一道悲凉地笑容。   是了,我还能战斗,也应该战斗,等我撕碎点什么或者杀掉点什么之后,也许内心就能好过一点了。   弯手摸向背后的长剑,剑刃带着爆烈的破空声向身后划出一个哀伤的半圆。   “嘿!你吓到我了,这是如今流行的打招呼的方式吗?”一个奇怪的骷髅头漂浮在半空中用尖嗓音唠叨着。   “修格斯!?”   索尔满怀希冀地注视着它,颤抖得连声音都有些嘶哑。只要修格斯还在,就算变成骷髅又有什么关系?   “修格斯?什么修格斯?你的女人吗?还是你养的新宠物?”漂浮的骷髅头有些疑惑。   “你是谁?”索尔的目光转瞬冰冷,锁定住这个骷髅头。   “我是谁?呃……让我想想,我好像是……提莫来着?对了,你可以叫我提莫,或者提莫大人也可以。噢,我喜欢别人这样称呼我,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有身份。”骷髅头想了想回答。   “滚!在我弄死你以前。”话语出口后索尔突然意识到这句话似乎没什么意义,因为这个骷髅头全身就只剩个脑袋飘在那里,显然不像活着的样子。   “哈哈!朋友,不要那么冷漠。我从死人堆里飞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你走在通道里,我认为这就是缘分,所以从陵墓一路追到这里来表达我高兴的心情。”骷髅头此刻的情绪显然很活跃。   死人堆?陵墓里?   “你是陵墓的主人?”索尔问。   “主人?或许吧,不过也可能是陪葬的,又或者某个盗墓的倒霉鬼,谁知道呢?总之我要谢谢你,我觉得是你叫醒了我。”   “叫醒你?……呵呵,我没空做那种无聊的事情。”   “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我知道这只是你身为男人关于温柔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你会说话?”索尔突然意识到这个骷髅头的怪异。   “说话?说话算什么?要是高兴了,我还会唱歌呢!啦啦啦~啦啦~我们嚎叫,我们放声歌唱,我们酗酒,我们拍翻桌子。”这个骷髅脑袋说到后面顾自唱了起来。   “我认识镇上的一个酒馆老板,他很喜欢收集各种骨质酒杯,我很想知道当你被做成酒杯摆在柜台上的时候,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喋喋不休。”索尔眯眼凝视着它。   “冷静点朋友,你这样我们都没办法好好说话了。我能感觉出你现在状态很不好,是野狗叼走了你的内衣吗?还是你的女人离开了你?又或者遭到了背叛呢?”骷髅头提莫语速飞快。   感受到索尔澎湃的杀气,提莫很机敏地立刻提升高度,飞到了天空里。   片刻后。   “嘿!朋友,放下那块石头。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聊会天呢?人与人的信任呢?我承认我因为太久没说话所以说得多了点,但没关系,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我其实是个话不多的人。”   扔出的石头纷纷被提莫机敏地躲掉了,最终索尔也失去了和一个骷髅头纠缠的兴趣。   漆黑的荒野里,索尔沉默前行,提莫飞在略高的地方,絮絮叨叨。   “我最好的兄弟,刚刚死掉了,就在那个陵墓里。”走着走着,索尔突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骷髅头提莫终于停止了这一路的絮叨,陷入了沉默。   “……嗨,这种小事不要放在心上,人生总要向前。你的兄弟死了又有什么关系,我就觉得他死得好,死得很及时。所以今后,我就是你新的兄弟了。”   片刻后,提莫又开始说话,索尔也弯腰重新去捡石头。   “真的,相信我,这世界没有任何东西能将我杀死,时光也不能。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有一天你变得和我一样了,我仍然在这里陪着你。”   “来吧~我亲爱的兄弟,我们嚎叫,我们歌唱,我们酗酒,我们拍翻桌子,啦啦啦~”   “哦,对了,两个可怜的单身汉怎么能没有女人呢?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别看我这样,以前想要我的女人多了去了。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好的介绍?”   “我们可以一起意Y她们,视J她们,用目光撕掉她们的衣裳,然后……哦,然后就轮到你出手了,我会在一旁为你呐喊助威。”   提莫一路都在激动地说着,而索尔觉得自己手很酸,周边的石头也被捡完了。   就这么走走停停,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守墓人小屋。   在索尔将要关门的那一瞬,骷髅头提莫飞快地挤进了门缝。   “你住的这个地方,还真是……噢,很特别。”提莫评价着。   身后,索尔狞笑着将门关紧,猛然扑上前按住提莫,把骷髅头整个搂在怀里。   “你就是这么对待兄弟的?玩一些趁人不备的脏手段,有意思吗?”提莫在索尔怀里挣扎着。   噢,这家伙还挺有力气,又圆滑,索尔感觉还不怎么按得住它。而且不止如此,这家伙貌似还很硬,而且还会像苍蝇一样飞出一些诡异的曲线。   两个人在小屋里展开了搏斗,偶尔会响起谁拔剑乱砍的声音,偶尔又会传来头颅般的硬物撞在墙壁上的“咚咚”声。   转眼,桌倒椅歪,一片狼藉。   最终索尔把椅子扶正,坐了下来。   “喝酒吗?”索尔看着紧紧缩在屋顶角落里的提莫问,问完突然意识到是句废话。   于是索尔自己拔掉酒囊塞子倒满酒缸,自己灌了一气。   “嘿!要找人喝酒找我就对了,没有杯子吗?你就这么待客?”提莫飞到桌子面前。   索尔看着它,然后抬手倒满一个酒缸顿在提莫面前。   骷髅头咬住酒缸边缘,整个脑袋后仰出一个角度,然后酒水消失了。   奇怪的是,酒水并没有从骷髅头里漏出来,那么去哪了呢?   “你是个……空间脑袋?”索尔有些迟疑地问。   “该死的,别乱给别人取绰号,叫我提莫大人。”   于是一人一骷髅就这么在桌边喝了一场。   “不行,第一次醒来话说得太多,用力过度了。我得回陵墓去睡一觉,估计会睡得有点久,把你的手伸出来。”提莫说。   索尔有些迟疑地伸出手,然后提莫凑近他的手掌。   片刻后,索尔一脸嫌弃恶心地抬手将什么东西甩到了墙角里。   “该死的,你就这么对待我身体的一部分?”提莫咒骂着,飞到墙角把自己的一颗牙齿捡回来放在桌面上。   “你先留着,这可是好东西,相信我,你不会后悔拥有它的。”说完,提莫飞到小屋的门口,咬住门把手把门拉开,走掉了。   好吧,这个脑袋还会自己开门,索尔一脸醉意地看着,然后把自己砸进床铺里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索尔花了几天时间把自己淹没在悲伤里。   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想,就那么枕着手臂躺在床上默默看着屋顶,安静如一具尸体。   几天后,索尔终于起身做了点事情。   他在不为人知的夜里悄悄回到了那座陵墓里,用绳子下到谷底,将修格斯冰冷的尸体背了回来。   然后,在索尔的墓园里,出现了四个并排的墓碑。   一个是蔻维尔的,一个是自己饥荒时期的导师,那位无名老者的。   新竖起来的两个墓碑,一个是普蕾西娅的,上面写着。   “这里安息着一位女神,她曾经行走于人间。”   “我有幸见证了她的美丽和善良,磨难与陨落,愿我的思念和悲伤能够追随着她,伴她随风入梦,甜美而息。”   另一个是修格斯的,就在蔻维尔旁边,上面同样有着内容。   “这里睡着我的兄弟,修格斯?德雷克。”   “一个真正关心我,在乎我的人。”   “他在十五岁的年纪自私地去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猥琐疯狂的盗贼,自私、好色、奸诈无比的小流浪汉,我想念他。”   这些文字并没有介绍生平,严格说来根本不像墓碑上的碑文,更像悼词。   但索尔不在乎,他本来就是个连死亡本身都不相信的人,这么做,只是为了若干年后如果自己还活着,以免自己回来却找不到把他们埋在了哪里。   四个坟墓里只有蔻维尔和修格斯的里面睡着住客,其他两个则是空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索尔已经把他们埋在了心里。   索尔曾经对修格斯说过。   “这世上没有谁会真正的死去,也没有什么会真正的消失,只要我们还记得他。”   可是,如果有一天,连我们也死了呢?   索尔面无表情地铲着土,然后逐一用铲子将土拍实。 第129章 你的样子   又是春天,大地重归万物复苏的轮回。   枯叶岭,风鸣日,晴。   自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这还是索尔第一次来到这个小镇。走在陌生的巷道里,他并没看出这个小镇和别的镇子有多大不同。   一样有温馨的灯火炊烟,一样有贫穷混乱的城镇阴暗面。   索尔没有找落魄的流浪汉,而是在一户普通民宅门口,礼貌地向一位村妇打听了一番。   村妇脸上挂着淳朴的笑容,客气地拒绝了索尔送上的铜币,然后耐心细致地为索尔指明了方向。   柯恩家族,在整个镇上也算小有名气,大概属于中产阶级偏上的阶层。   村妇为索尔指出了科恩家族主家的具体位置,还有柯恩家的小儿子诺林·柯恩的住址,索尔这次来就是为了拜访诺林一家。   说是拜访也不切确,也许应该说是潜入。   有时候索尔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明明不是盗贼,却早已经习惯了行走在黑暗里。与阴冷为伍,以恶意做刀。   传统的尖顶建筑,从外观看有着两层的结构,还附带有阁楼。占地面积算不上多么宽广,不过外围有一个种植着景观的绿色庭院,庭院周边竖着一圈石料堆砌的庄园护墙。   整座住宅里有温馨的灯火透出,时而还会传来笑声或者轻快地低语。   索尔摸索着找了一处背光的院墙,几步助跑后跃起攀住了庭院围墙,然后一个翻身落在了围墙后的庭院里。他自己也有些无语,对于翻墙这种事自己是越来越熟练了。   看来自己似乎来的很巧。   庭院里,艾琳·乔伊斯正指挥着两个小家伙,把一些毛毯铺盖之类的东西搬到院子里来扑打晾晒。一男一女两个小家伙十岁出头的年纪,看穿束或许是家里的小仆人。   索尔站在庭院树木后的阴暗处探出半边目光,默默看着艾琳如今的样子。   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勤快活跃,正平易近人的和两个小家伙谈笑着,只是偶尔间叉起腰吓唬一下两个小鬼的样子,还是不经意间有了丝主母的气质,真好。   艾琳临走时曾经和索尔在小屋里疯狂地彻夜缠绵,她扬言想要一个孩子独自抚养。索尔一直没想清楚自己当时的决定是对还是错,直到艾琳离开后他才反应过来。   先不谈什么对错的问题,如果真的有了一个孩子,哪怕自己今后踏上旅途身处远方,要做到不闻不问怕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次来,他也想看看事情有了怎样的延续。   如今的艾琳看上去仍然清丽动人,脸带微笑,身材上除了稍显丰满外并没有丝毫异样。   算算时间,那场欢愉是秋天末尾时分的事情,而如今已是春天第一个月末,已经过去了五个多月。如果艾琳肚子里有孩子,想来此刻应该已经有了显怀的样子,然而并没有。   不过回头仔细想想,当时那种程度密集的缠绵,也许艾琳其实只是想要一场最后的温馨,所以使用了什么避孕的魔法或者手段?索尔心里有了一种更接近真相的猜测。   现在看到了结果,索尔终于松了口气,心里也有了一丝释然。   既然没有了牵挂,自己终于能从容地踏上旅途。   绕过庭院里欢乐的众人,索尔潜入了住宅之中,直进直出的过道结构算不上复杂。一路上索尔并没有遇见什么想象中的守卫力量,只是在半路躲开了一个不知身份的年轻女性。   轻轻打开一道房门,索尔小心地透过门缝向其中窥视了一眼,这似乎是间书房。他不能不小心,要是不注意撞上了家庭的男主人诺林那就很尴尬,解释起来也会很麻烦。   等到探查了两间房间后,到第三间房间时索尔终于无声地钻了进去,然后转身轻轻掩上门。他也不确定这里是不是自己的目的地,只是从这间房间的内部装饰看起来似乎是间女性的寝室。   索尔站在房间里想了想,伸出一个手指勾住铜质的雕纹门把将衣柜的门拉开,然后微微笑了起来。   他看见自己送给艾琳的那条裙子,此刻正整洁地挂在衣柜里,显然这间就是艾琳的寝室了。   不过转过头索尔却有些疑惑,因为这个房间里的一切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男性的气息,也没见到什么男性的衣物或用品。   思索了片刻,索尔终于了然。   艾琳曾经说过婚礼是在春季,但现在只是春天的第一个月末。索尔本来还以为婚礼已经结束了,但现在看来应该是还未举行,所以眼下艾琳仍然有着自己独立的寝室。   抬起手指轻轻抚过衣柜里刺绣的裙面,索尔在房间里静默了一会,然后转身离开了。   重新回到院子里,索尔站在墙角的树影里最后看了艾琳一眼,然后转身翻过庭院的围墙悄然离去,完成了这次成功的潜行。   “先去把围裙上的灰尘在院子里抖一抖再进来,然后赶快去布置餐巾,马上要准备晚餐了。”艾琳按住两个小鬼的脑袋,假装严肃地凶了凶这两个皮滑的家伙,接下来吩咐起了晚餐前的准备。   回到自己的房间,艾琳点起蜡烛,准备换上一件舒适的宽松便裙。   拿着裙子在镜子面前比划时,她突然愣了愣,视线转朝一边看向自己的桌子。   在自己的桌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丑陋布袋,袋口的细绳紧紧系着。   “布袋里不会是什么死人手指或者舌头吧?”艾琳禁不住有些惊悚地想,在索尔说起过的许多恐怖故事里,就有许多类似的这种恶魔发来的玩笑或警告。   她有些紧张地伸出指尖戳了戳丑陋的布袋,然后又有些疑惑,从手感判断布袋里似乎是……一些钱币?   解开布袋后,一颗璀璨的龙眼正在袋子里发着光,数量不等的金鹰、银狼、铜盾也占据了大半袋。   艾琳目光一肃,虽然她长这么大只是听说,还从没真正的见过龙眼宝石,但此刻还是一眼猜了出来。光是这枚龙眼就已经价值几十金鹰,数不清的铜盾了,何况还有布袋里其它零散不一的钱币。   家里贸然出现这么一大笔不知来源的钱财,可算不上是什么好事情。艾琳警觉地在房间里向周围扫视着,直到看见了桌面上一封未封口的信件。   打开信封后,熟悉的字迹跃然眼底,一切才终于回归现实。   “我即将离开这片土地踏上旅途,也许此生不会再见。”   “正好路过,所以来看看你。”   “看到了你在庭院里威风凛凛的样子,也看到了你有了主母的气势,我很高兴。”   “抱歉,等到你婚礼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所以就不参加了。(其实我是怕到时候坐在席间心如刀割,万一我没忍住哭晕过去,那就很尴尬了。)”   “扑哧~”看到这里,艾琳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眼前又出了索尔那坏坏地、瘪着嘴的傻样。   “就在几天以前,修格斯也离开了,我亲手埋葬的,就睡在蔻维尔身边。希望今后你的父母如果无意间发现了什么端倪,你能劝说一番不要把他们分开。”   “归根结底他们的死都是因为我,或者说卷入了我的事情,对此我很愧疚。或许这也是我执意离开的一个原因,因为这里太悲伤。再次向你致以诚挚的歉意,关于你姐姐蔻维尔的离世。”   “在我走之后,如果今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战斗方面的人手,或者说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可以试着到蝙蝠山麓找到洛顿和瓦勒寻求帮助,我在他们那里应该还留着几分交情。”   “现在看到你有了新的生活,并且已经适应其中,我终于也能就此放下心来,安心地踏上旅途。”   “你知道我一向不擅长送礼物这种事,所以就留下点钱吧。方式虽然粗鲁了点,但我只是希望今后你能对自己好一点,不要亏待自己。”   “毕竟,我心目中的艾琳一直是一个美丽的、善良的、活力的、灵动的、为了吻我还会踩着板凳的傻姑娘。相信我将会记住一辈子,想忘也忘不了了。”   “好了,就说这些吧,时刻照顾好自己,快乐地活着吧,记得要幸福。”   “最后。”   “谢谢你。”   “曾经温暖我。”   看到信尾最后,艾琳早已泪眼模糊。   旧事像潮水一样扑面而来,那些历历在目的过往和细微,那些洞彻灵魂的温柔和缠绵。   她整个人无声而剧烈地恸哭着,就那么软软地瘫坐下去,整个脑袋里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艾琳猛然从地面上窜起,泪流满面毫无形象地像个女疯子一样飞快穿过走廊,冲出大门,跑到了街面上。   可惜此时正是晚餐时分,街面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只有墙角一条打盹的老狗被惊动,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艾琳,又低头回到了自己的美梦里。   艾琳捂着心口,转头四顾后终于盯着某个无人的漆黑方向。   “好好活着!”最终,也只有一句呢喃的低语消散在风里。   行走在漆黑陌生的巷道里,索尔的脚步终于轻松了一些。   这一趟算是告别之旅,先到艾琳这里看一眼,然后到达新镇通知克蕾蒂,和她约定好踏上旅途的准确时间。接下来再在回程的时候绕到蝙蝠山麓那边,和洛顿他们做个最后的告别。   正好走完一圈圆形轨迹,回到灰幕镇这个起点。 第130章 界线   黑暗历七一七年初春第一个月,月末最后一周,星坠日,微雨。   道别了艾琳后,索尔继续风雨兼程,踩着时间点来到了新镇。   现在只是下午时分,索尔趁着时间还早先去新镇的集市上逛了一圈。   初春的集市随着气候渐渐回暖,也重新恢复了行人如织的热闹场面,索尔在集市上走了两圈后,径自走进了莱昂的魔法商店进行拜访。   可惜来得不凑巧,莱昂并不在,店主又换成了他的母亲,那位很有气质的女士。索尔礼貌地问候以后,并没有提起和莱昂的那次交谈,只是向这位女士询问店内是否又到了新货。   和寒冬时相比店里并没有什么新货品,倒是魂晶又到了一批,货源虽然得到了补充,但索尔还是来得晚了点,只剩下二十颗了。   最终索尔将剩下的二十颗魂晶全部扫走,其中十颗留给克蕾蒂,其余的自己使用,他估计这数目应该差不多够他晋升二阶了。   不过晋阶这件事索尔准备等自己回去后,有了最好的状态再去面对。   来到靠近领主府附近一家名为‘记忆’的旅馆,索尔要了个二楼的房间。   这一路风餐露宿连番赶路,此时他觉得很困顿,见完克蕾蒂当夜就走肯定不现实,所以索尔准备在新镇上留宿一晚再动身。   房间还算整洁朴质,一看就是用来招待平时过路的冒险者的。索尔大致看过一圈,然后倒在床上发了会呆,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入夜时分。   起身离开旅馆,索尔摸进路边一间小店,要了两个面包和一份蔬菜肉汤。   随便对付了晚餐后,又在街面上散了会步,最后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索尔才转身向领主府走去。   在第十六和十七棵树之间找到了垂下的绳子,然后像上次一样,无比熟练地翻过围墙,潜入了领主府。   到达花园范围后,索尔没有再爬到树上,而是站在树下等着。   过了一会,克蕾蒂踩着细碎的步子从黑暗里走来。她穿着一身暖色的褶皱长裙,仍然那么美丽,美丽得有些不真实,像个暗夜精灵。   “我来了。”索尔率先出声,以免吓到她,然后整个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今天那么早吗?抱歉我来得晚了点。你怎么不去树上坐着等?我还打算今天如果见不到你我就自己看看夜景。”克蕾蒂语声婉转欢快,向着索尔快跑了两步。   可等到距离近了,她突然略带迟疑地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发现索尔的脸色又回到了他从前那一贯冷漠的样子里,就像彼此初次见面时一样。   “你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克蕾蒂小心地试探着。   “没什么事,你为了离开而做的准备完成了吗?”索尔问。   “其实也没什么要准备的,都差不多了,而且我的婚期已经定了,就在今年内。”克蕾蒂想了想回答。   “不用今年了,就在下个月第二周的星坠日,我来这里接你,然后离开,定在那个时间点有问题吗?”索尔继续问道。   “没问题。”克蕾蒂肯定地点着头。   “好,那就这样,我今天来主要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然后得到切确的时间。”说完,索尔转身准备离开。   “你……等一等!”看见索尔的样子克蕾蒂一时间有些慌乱,她快速靠近索尔,抬起手似乎想碰碰索尔的脸庞,索尔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   敏感聪慧如克蕾蒂,瞬间从索尔这个动作里明白了一切。   “你……终究还是不相信是吗?”克蕾蒂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相信?你指什么?相信你至死不渝?不离不弃?还是相信你没了我就会活不下去?”索尔面无表情地转身,平静地看着克蕾蒂。   “我……,好,你既然不信,那夜为什么要那样骗我?”克蕾蒂哀伤地看着索尔。   “你仔细想想,我骗过你什么?那夜那样的环境和氛围里,我要是说了别的无非是不欢而散的结局,有必要吗?”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语言编织的幻境本来就极富欺骗性,何况我们往往还会添加一些表情和语气。面对什么人在什么环境里说什么样的话,那只能算是为人处世里的基本智慧吧?”   “难道你认为只是彼此间见了几面说了几句话,就能决定一段感情?甚至人生的走向和生死?过了十四岁成人礼就都是成年人了,我想以你的聪慧这些问题你应该很清楚答案。”   “就算你非要往什么感情上靠,我也早就告诉过你,我的人生排序里第一是生存,第二是个人实力的提升,第三才是感情。”   “这意味着在我的人生里感情并不是主要部分,也永远不会是,我更不可能拿排序第三的感情去影响前两项。”   “不要再纠缠什么信不信的问题了,这种重复的话题让我很疲倦。如果你一定想知道,那么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也不可能相信。”   “我说完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要问的?”索尔安静地看着克蕾蒂。   在索尔的话语声里,她早就已经扶着树干泪流满面,此刻听到索尔不再说话,她才泪眼模糊地看过来。   “其实我早就知道的,因为你从来不会主动吻我,也不会用像看艾琳一样的眼神看我。我真傻,还以为自己可以慢慢打动你,走进你心里。”   “你……怎么可以如此伤我的心?”克蕾蒂泣不成声地问着。   呼~索尔偏头吐了口气,又有些无语地转回来。   “好吧,说开了也好,看来你还是什么都没有明白,现在我们重头来说说这件事。”   “你自己想想,你突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说你曾经偷看过我几次,后来你接着表现出了对我的好感。噢,总之是一些超过友情的感情吧。”   “然后你说你要成为我的女人,你要走进我的生活和心里,你要陪着我去流浪甚至去死。那么现在换位思考,如果一开始是我对你说这些,你会信吗?”   “哦,如果反过来还是有着微小概率,毕竟修道院里一个虫子一样的孤儿,内心仰慕一位豪门家族的大小姐,还是你这么美丽的少女,那倒也能说通。”   “可是现在呢?你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美丽的少女,你有着需要我仰望的显赫家世。然后你说你在孤儿堆里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凡,突然要抛弃一切去和我过风餐露宿的日子。”   “退一步说,就算我这个毛头小子当做是得到了命运的垂青,不去纠结为什么是我这种问题。现在你又对我说因为爱,你愿意和我捆绑在一起,不论磨难还是死亡。”   “我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恨,就算是童话也不能这么编吧?你还一再追问我信不信?你认为我该信吗?”   “也许你有着自己叛逆的原因,也或者就像你说的那样,追寻自由是你最大的精神信仰,这些都没什么问题,但你为什么一定要往感情上牵扯呢?”索尔说得口干,拿出水囊灌了一气。   克蕾蒂也终于擦掉眼泪,露出了少见的冰冷表情。   “好,现在我明白了。既然你从未相信过我对你的感情,那么你今天为什么来?为什么还要帮我?”克蕾蒂冷冷地问。   “因为这件事我答应过你,那我就会实践我的诺言,不论你是为了逃离还是为了自由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仅此而已。但感情方面,你仔细想想,我是不是从未承诺过什么?”   “现在说开了也好,因为我们要一起离开,终究要成为伙伴和队友。提前说开,事情就不会走向错误的方向,也不会今后某一天再突然爆发。”   “还有,戒指我已经打开了,谢谢你的帮助,等走的那天你需要带什么全部交给我就行。”索尔建议着。   “……呵呵,走向错误的方向?原来你是因为我帮你破解了戒指的秘密,而你帮我逃离家族,所以你觉得我们就两清了,是这样吗?”克蕾蒂讥讽地笑着。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索尔耸了耸肩。   “那么我知道了,谢谢你的通告和奔走。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就按照你定下的离开日期,计划不变。”克蕾蒂冰冷地说着。   索尔松了口气,转身向矮墙走去,走出几步他突然又转了回来。   “对了,还有件重要的事差点忘记了。”索尔一边说着一边将魂晶拿出来,按数目分开,然后对克蕾蒂解释着使用方法。   “这些魔魂吸收后你肯定能晋升一阶,你最好现在回去就开始做这件事,然后明天醒来你就能察觉到自身的变化,等你晋阶后我们的旅途也将更有保障。”索尔交代着。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再说我就算死在路上也不会怪你。”克蕾蒂突然又哭了起来,抬手将索尔的手推开,魂晶撒了一地,滚进了花园的草丛里。   索尔将魂晶逐一捡起,走到克蕾蒂面前。   “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还是很聪明的那种,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而且这件事不只是对你自己负责,也是对作为队友的我负责。”索尔的语气很是严肃。   “你既然对我毫不在乎,你凭什么凶我?”克蕾蒂用泪眼凶巴巴地看过来。   “我……”索尔一时有些语塞。   过了片刻,克蕾蒂抬头狠狠瞪了索尔一眼,从他手里抢过魂晶哭着跑掉了。   索尔无语的在花园里站了一会,赶忙狼狈地逃离了现场。 第131章 夜路   离开领主府,索尔回到了自己位于旅馆二楼的房间。   他此刻什么都不想思考,也无法思考,只想睡觉。   一翻身,索尔就那么倒在了床上,衣服也没去,很快闭上了眼睛。   然而,刚闭上眼一会,还没等他来得及真正入梦。   “嗵……嗵。”自己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   索尔把头埋进臂弯里没有理会,等了片刻,房门又响了一次。   该死的,自己又没有叫餐,也不需要热水。   “谁?”索尔支起脑袋看着房门。   “嗵……嗵。”房间外的人也不回答,只是敲门。   这下索尔有些怒了,猛然蹿起身,将背后的长剑提在手里,走上前将房门拉开一道缝隙。   房门外站着个全身裹着黑袍躲在兜帽里的家伙,索尔拉开门那一瞬他正在扭头向二楼的楼梯方向观望,看样子像是正在被什么人追赶着。   听见房门打开,他转身闷着头就朝房间里冲,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唬了索尔一跳,横手拦了他一下。但索尔的手肘很快就弹开了,因为他感觉到了对方挺翘的胸部,这是个女人。   黑袍人挤进房间后,拉开兜帽扯掉面纱,露出了克蕾蒂那张绝美的脸庞。   “有事?”索尔臭着脸将门关上,转身回到床边把自己砸进床铺里。   “计划可能有变化了,我必须现在就走,不然就走不了了。”克蕾蒂看着索尔。   “你的故事一点也不精彩,我不来你就没变化,要是我正好没在这个时间点来到新镇呢?”索尔笑了起来。   “就算你没来到新镇,我也得想办法自己离开,或者去灰幕镇找到你。”   “真的,我没有骗你,刚才回去的路上我的后母,也就是萨维恩的一位夫人拦住了我。”   “她告诉我家族将在下周寒霜日将我送往坎纳斯领地,所以我等不到下月第二周的星坠日了。”克蕾蒂解释。   “好吧,总算有了点故事性。”   “那么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家旅馆?唯一的可能就是我刚离开领主府你就缀在了我身后,我敢打赌你长袍下还穿着那条暖色的褶皱纹长裙,估计都没来得及换吧?。”   “不过在我开门的瞬间你还会假装去看身后,营造出一种被人追赶的气氛,看来显然还考虑到了细节问题,倒是让整个故事稍微立体了些。”索尔枕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点评着克蕾蒂的演技。   克蕾蒂嘴角蠕动了几下,终于无话可说,流下泪来。   然后她脸上挂着谎言被戳破的委屈,抬起手背在脸上抹了一把,转身打开门走掉了。   索尔独自躺了一会,最终一脸无奈地坐起身,也打开门走了出去。   “放开我,我不要你管!我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呜呜,你这个狠心的家伙,不论我将你塞进心里多深的地方,反正你也从来没在乎过我。”索尔在街面上追上了克蕾蒂,却被她挣脱了。   克蕾蒂正在向新镇的北镇门方向移动,那个方向通往猎犬镇,她似乎准备就此离开新镇。   “你冷静点,至少先说说你的计划吧。”索尔有些尴尬地承受着周围路人的视线,只能走上前拽住她的手。   “我准备直接去往坎纳斯领地,既然家族要将我送往那里,那么我认为我自己去,混在坎纳斯的平民堆里就是最安全的。”克雷蒂面纱上的视线看过来。   “那不可能,我在灰幕镇还有要告别的人,一些路上需要的东西也没带齐,还有我正准备晋升二阶,我之所以把时间定在下月第二周,是因为我需要时间把一切了结。”索尔皱起眉头。   “没事的,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能行的。或者你也可以把我先送往坎纳斯再回来,反正我再怎么哀求,你终究都是要抛弃我的。”克蕾蒂幽怨地哭诉着。   抛弃?索尔脸颊抽搐着,很想打爆周围那些支着耳朵的路人狗头。好嘛,克蕾蒂这个小妖精,居然还会利用周边环境对自己施加道德和舆论的压力,我会在乎?   “好吧,大小姐,算我欠你的,但走之前至少先做一些准备吧?”最终索尔还是屈服在了路人谴责的目光里。   克蕾蒂微微偏过身,将背后背着的一个小包裹让索尔看见,示意她已经做了些准备。   那包裹其实索尔早就看见了,问题是那可怜的体积估计连个水囊都放不进去吧?他也没有丝毫的兴致去猜测里面究竟塞了些什么奇怪玩意。   看见索尔发黑的脸色,克蕾蒂转瞬笑得眯起眼。   “好吧好吧,我知道一家冒险者的用品店,那里什么都有卖,他们会一直开到很晚,走吧。”克蕾蒂把索尔的手臂搂在怀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而她们正要去逛街一样。   在路人欣慰的目光里,索尔就这么被拽走了。   在那家冒险商店挑了一副南境地图,又补充了一些食水后,两人回到了街面上。   这幅地图很大,可以像卷轴一样拉下收起,但在索尔看来却很粗糙。上面只标注出了南境各大小城镇和领地,至于索尔所关心的周围的怪物分布、险恶之地、山丘河流之类的什么都没有。   不过整个南境放眼看去密密麻麻大小几百个领地,还是颇为壮观。   “还有件事,现在先去买几条便于女性行动的轻便裤装。”索尔收起地图,对克蕾蒂嘱咐道。   “现在快夜深了,哪里还会有服饰店在营业。”   “没关系的,我长袍下除了裙子我还穿着长袜。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穿你的裤子,把裤脚削短腰带收紧就好了,你戒指里肯定带有备用的吧?”克蕾蒂毫不在意。   ……长袜?荒野那种荆棘丛生的地形,袜子那种东西穿不穿有区别吗?穿了又有什么用?索尔眼角抽搐着。算了,随意吧,就当陪她散散步,等吃点苦她自己就会回头了。   最终索尔也从戒指里翻出了一身黑袍,给自己换上。这件黑袍还是当初兄弟会去街面上贩卖药剂时,掩人耳目穿的。话说神秘本来是自己的风格,今夜却被克蕾蒂抢掉了。   两个黑袍怪客很顺利地通过了新镇北门,没遭到任何盘问和搜查,守卫连多余的眼光都欠奉,毕竟现在并不是什么警戒时期。   走在深夜的荒野里,空气清新而静谧,虫鸣蛙叫不绝,狼嚎兽吼也有。   克蕾蒂一路似乎很兴奋,不时拽住索尔,指着路边的植物告诉索尔她曾经在植物图鉴上看过,有着怎样的药用性和植物特性。   索尔一路都很低沉,几乎没说过话。   一方面是因为他之前一直处于赶路状态,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现在感到很困顿,感觉走着都能睡着。另一方面是他突然想起,也许寒冬的时候,修格斯就是从这里去往远方寻找活着的希望,最后却落寞而归。   在自己的兄弟饱受苦难的时候,自己却一无所知,这让索尔对自己感觉到很愤怒。   这片浅草区域算是猎犬镇通往新镇的主商道,就像新镇去往灰幕镇一样,不敢说绝对安全,但至少危险概率会小一点,这也是索尔愿意陪克蕾蒂走一走的原因。   “呼~我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吗?”克蕾蒂张开双臂尽情地呼吸着。   远?总体路程过了百分之一没有?这连起步都算不上吧?   “在荒野里最好少说话,以免吸引强敌,经常有很多蠢货死于话多。”索尔冷邦邦地来了一句。   克蕾蒂有些无语,张了张嘴终究闭口不言,她能感觉到索尔又回到了冷漠里。   接下来两人一路无话,路况也逐渐变得复杂而艰难。   其实所谓的主商道是不存在的,说到底终究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方向而已。虽然索尔一路都在尝试辨认,但他们还是渐渐脱离了主商道,真正地进入了荒野之中。   不能再走了,这边的环境自己毫不熟悉,如果真的遭遇到什么强敌两人未必能全身而退。   就在索尔准备劝阻克蕾蒂回头的时候,天空里响起了闷雷翻滚的声音,一场大雨即将来临。他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准备先找个勉强避雨的地方,不然雨中临敌更危险。   眼下也不知道方向偏到了哪里,一番混乱的摸索后两人找到了一间废弃的小屋。   这似乎不像是守墓人或者护林人的小屋,索尔一眼也没看出来荒野里的这座房屋有什么用,他率先进入屋里搜索了一番。   整座小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大半个地面上铺满了干草,也许有人曾在这里留宿过。索尔抬头看了看,有半边屋顶有些破烂漏风,铺着干草的这一半要好一些。   只论躲雨的话,这地方其实已经不错了。等克蕾蒂进来后,索尔检查了一下房门和周围的墙壁,暂时应该不会有垮塌的危险。   把克蕾蒂按在墙角里的干草堆上,索尔抬脚将四散的干草拢得堆厚一些,然后也将自己摔进了干草里。   “是不是从此刻开始直到死去,你都不会再和我说一句话了?”克蕾蒂在角落里抱着膝盖问。   “不要离开,不要走动,不要弄出声响,听见什么动静及时叫醒我。抱歉,我之前一直在赶路,所以很累,有什么事情休息后再说。现在我只想睡觉,嗯,一个人那种。”索尔一边说着一边闭上了眼睛。   半夜里,索尔隐约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从睡梦里醒了过来。 第132章 下雨天   从恍惚里醒来,索尔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睡多久,因为屋外的雷雨声此时尚未结束,雨虽然小了一些,但天空里时而仍然会雷声大作。   不过吵醒他的并不是屋外的雷雨声,而是身边的动静。   “簌…簌簌…”那声音很奇怪,就像有老鼠在干草堆里爬动一样。   索尔转头,在黑暗里疑惑地支起脑袋,看见克蕾蒂正双手交叉紧抱着自己的双肩,膝盖弯到了胸口位置,整个人在墙角里缩成一小团,还在不停颤抖着。   如今初春的夜晚里仍然残留着寒冬的冷意,是因为寒冷吗?索尔伸出手去,想试试她的额头,却被她猛然扬手打开了。   看起来还很有精神和力气,那她一个人在那里抖什么?难道对雷雨夜有种本能地畏惧?就像自己怕老鼠一样?某种精神创伤?   索尔突然想起克蕾蒂曾经对他说起过,她母亲是在一个雷雨夜离世的,从那以后她就一直是一个人了。   再次伸出手去,索尔一时没注意被克蕾蒂咬了一口。   片刻的安静后,索尔猛然坐起身把自己的大衣脱下,然后粗暴地将克蕾蒂扯过来,紧紧勒在怀里,然后用大衣把两个人包得像个蚕蛹一样。   克蕾蒂用她的松鼠拳在怀里扑腾了一阵后,终于放弃了抵抗。   “你瞪着我也没用。”索尔睁开一只眼,看了眼克蕾蒂亮如星辰的双眼,又闭上了。   “为什么你能对我如此狠心?难道我在你心里真的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来?”克蕾蒂幽怨地问。   索尔叹了口气。   “真的,不要再纠缠这种话题了。我怀疑大小姐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感情吧?你某天走在路上,突然跑出来一个人,说他一直在偷看你,并且偷看你很久了。”   “然后呢?你们就在一起了吗?你们就坚信不疑了吗?你们就同生共死了吗?你觉得可能吗?感情是需要经营和维护的,而且一段感情的开始也是有前提的。”   “在你对一个人毫不了解以前,你只能先看外表,因为那是一开始唯一可以直观捕捉的。然后你们试着接近,通过谈话,你了解他的性格和为人,家世背景,谈吐、爱好、甚至是恶习。”   “以这些种种作为支撑,不断修正着他在你心里的样子,最后你才能根据这些得出结论。你对这个人能有多大的包容,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他,又或者今后还想不想面对他。”   “可是你和我有什么呢?总共见过三四次面,坐在树上聊了一些琐事,然后就离不开了吗?你了解我吗?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刚刚吃掉了自己的朋友出来散散步?”   “作为一个守墓人,我每天都要修墓园清杂草还要踹骷髅,我很忙的好不好!没空陪大小姐你玩这些少女游戏。”索尔觉得自己说得好累。   “我明白了,你是说我出现得太突兀,让你觉得空洞而不真实,或者说这段感情有所缺失是吗?”克蕾蒂试着总结。   “呃……算是吧,总之你明白了就好。”索尔很是欣慰。   然而。   “借口,我觉得这都是你的借口,普蕾西娅说得果然是对的,你就是个内心无比固执的家伙。”克蕾蒂战意盎然。   索尔再次皱起眉头,然而下一刻他脑袋向后仰了仰,狐疑地看着克蕾蒂。   “你认识普蕾西娅?”索尔问。   “认识?她原本就是领主府的人好不好?以前她是我母亲的女仆,但情同姐妹,后来我母亲走了以后,她又陪着我。”   “后来不知道是因为惹到了萨维恩的某位夫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被送到了修道院成为了修女。可惜那时候我才六七岁,也做不了什么。”   “我们的关系很好,我时而会趁着家族祭祀跑去看望她和她聊天。最初我发现你这个诡异的家伙后,还曾找她打听过许多你的消息。”   “可惜再后来到了饥荒时期,不知道什么原因听说她去世了,我还难过了好久。她最后一次见面时对我说过,等你长大了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当时我不明白信赖有什么用,后来等我逐渐长大,有了逃离家族的野心。我才觉得也许可以利用你,可惜了解得越深,你却走进了我心里,想不到最后,我好难过……”克蕾蒂的声音有些低落。   骤然听到普蕾西娅的名字,索尔也有些黯然,但那终究已经过去了。   “那……她是怎么对你说起我的?”索尔试探着问。   “她说当找不到你的时候,你必然会在水井边的角落里。还说为了掩护你跑到地下室看书,她被修女长责怪了好多次。还有她每次洗澡的时候,你都会准时跑去偷看……”   “呃,这个……”索尔脸色有些发黑。   对于索尔的黑历史,克蕾蒂语气戏谑,整个人说得很是兴奋。   克蕾蒂说的这些显然是真实的,许多很私人的细节根本编造不了。   就像内心的拼图被补上了最关键的一块,索尔看着说得滔滔不绝的克蕾蒂,目光终于变得柔软起来。   “好吧,我相信你了。”索尔突然说道。   “相信什么?”克蕾蒂疑惑地停下来。   “相信你说过的所有,全部。”索尔回答。   “你……又骗人!”克蕾蒂猛然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   索尔微微笑了笑,将她的手轻轻拉开,然后深深地吻了下去。   “……嗯!”克蕾蒂全身猛然一紧,很快又陷入了迷蒙里。   过了好久。   “你终于……主动吻我了,这个吻我……等了好久……”克蕾蒂紧紧搂住索尔,幸福地呢喃着。   索尔有些好笑地看着克蕾蒂,她一脸红晕已经喘不过气来,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只是多了个舌头而已,你这连艾琳都不如吧?我真搞不懂你明明单纯得像只豚鼠般,为什么总要装得像个情场老手一样,还哭着喊着要献身。我很怀疑如果冬天时我真的留在了你那里,你会怎么应对?”   “就像平常一样啊,我会偷来美味和好酒,然后我们一起坐在我柔软的床上,开心地聊天,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克蕾蒂脸色涨红地辩解着。   “聊天!?见鬼,你居然会认为我身为一个繁忙的守墓人,会陪你聊一整个冬天的天?老天,这真是我听过最悲伤地故事了。”索尔震惊了。   “那你还想……做什么?”克蕾蒂的声音越来越小。   索尔笑了笑,抬手将克蕾蒂扳得背对着自己,然后一手穿过她的脖颈环抱住了她,克蕾蒂一脸甜蜜地抱紧索尔的手臂,感受着温暖。   片刻后。   “呀!……你做什么?把你的手……嗯!”黑暗里突然响起了克雷蒂的惊叫声。   又片刻。   “嗯……坏蛋,不准欺负我了,呀!不准进去,把你的手……拿出来,唔~”克蕾蒂羞涩地扭动着,可惜脖颈被索尔搂得很紧,她只能可怜地紧紧并着腿,把膝盖弯到了胸口处。   “你既然喜欢玩火,就要有被焚身的觉悟。”索尔在耳边低语,然后轻轻咬住她柔软的耳垂。   片刻又片刻后。   克蕾蒂突然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白皙的肤色早已樱红一片。她猛然转身抱紧索尔,像是要把索尔勒进自己身体里似的。   “原来这就是精灵的味道吗?”索尔好笑地将手抽出来,凑到鼻子前嗅了嗅。   “嘤……”克蕾蒂把脸深埋在索尔怀里,以免被他看到自己滴血的脸色。   一番密集而激烈的甜吻后。   “你现在……想要我吗?”克蕾蒂捧着索尔的脸,目光坚定无比。   “你确定想在这个破烂的环境里变成女人?算了吧,你以后回忆起来会恨我的。”索尔用下巴在她顺滑的金发上蹭了蹭。   “没关系的,我现在……好幸福,就算立刻死去……”她蜷缩在索尔怀里,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陷入了沉睡。她显然一整晚都没睡,看样子累坏了。   夜里,索尔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被一座山脉压住,怎么也无法挣脱,然后不知从哪里涌来的海水将自己淹没,最后渐渐窒息。   等挣扎着醒来,索尔才发现自己正脸朝下深陷在干草里,而克蕾蒂正趴在自己背上。整个场景有些滑稽,就像一只大蜥蜴背着只小蜥蜴,两个身影严密地重叠在一起。   真正可怕之处在于,背上的克蕾蒂正不时地从小嘴里滴下口水,已经在自己的侧脸处积起了一小滩。   一瞬间索尔就找到了梦境来源,他惊慌地纵起身,将背上的克雷蒂抖落。   “怎么了?”克蕾蒂屈着腿坐起身,有些迷糊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看见索尔盘腿坐在一边,正一脸惊恐地用手背擦拟着他的脸庞。   “呀!你嫌弃我!”克蕾蒂慌乱地擦拟着嘴角,羞红着脸指着索尔。   “我没有!”索尔慌张地将手藏到背后。   “我看见了,你就是嫌弃我!”克蕾蒂仍然在执着地指着。   “我没有!”索尔脖子一梗。   “扑哧~”下一刻,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有多长时间两人没有陷入过这种降低智商,孩子般的对话里了。   有时候生活太沉重,两个人活的都忘记了,原来彼此也只是两个十五岁的孩子而已。 第133章 短暂的美好   “那么,不知道接下来女王陛下还有什么计划呢?”索尔坐在干草堆上开始穿自己的大衣。   “没有了,我只要赶在今天之内悄悄回去谁也不会发现。反正家族餐宴我这种小透明出不出现也没有谁会多问一句。总之,这次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克雷蒂揉了揉睡眼。   “哦?那你本来的目的是什么?”索尔好笑地看着她。   “就是驯服你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克蕾蒂一脸挑衅地看过来。   “啧啧!真可惜啊,想不到我索尔·德雷克狂野一生,最后居然被驯服了!”索尔故意装出一脸遗憾的样子,然后抬起手指在鼻子前嗅了嗅。   “呀!你……不准那样!”克蕾蒂焦急地制止着,看见索尔的动作后她的脸瞬间就红了,下意识并紧了双腿。   偏头看了干草堆上的克蕾蒂一眼,索尔有些惊异少女们身体的柔软度,大腿部分紧紧并拢,而膝盖以下的小腿却能横着向两边分开。那种坐姿,身体僵硬的男人根本连坐都坐不下去吧?更别说保持了。   不过看上去……还挺可爱的。   从空间戒指里拿出清水,两人简单洗漱了一番。   然后索尔起身将角落里的干草堆试着刨开,一个地窖的入口在地面上露了出来。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克蕾蒂一脸好奇地探着脑袋。   “我发现荒野里好多定居点似乎都会有个地窖之类,也许是因为远离城镇采购不方便,所以用地窖来储存食物吧。我也不确定这里有没有,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有。”索尔耸了耸肩。   “下面有什么?……你不要下去,小心危险!”克蕾蒂看见索尔拉开地窖门就要钻下去,一脸担忧地拉住了索尔的袖子。   “不用担心,顶多有一两个死人,又或者许多死人而已。”索尔揉揉她的脑袋,下到地窖里去了。   过了好一会,地窖下传来一些声响,然后冒出了火光,索尔回到地面将克蕾蒂抱了下去。   地窖下没多少东西,一个腐朽的置物架已经被索尔拆掉用来生火,还有个空荡荡的破箱子被索尔擦拟过,用来充当座椅。   将克蕾蒂放在箱子上,索尔从戒指里依次拿出一些东西,开始准备食物。   “感觉我的待遇突然提升了好多哦!”克蕾蒂挂着甜蜜的笑容,一脸幸福地在箱子上摇晃着。   “那当然,我向来分得很清楚,朋友就是朋友,女人就是女人。”索尔笑着回答,将手里的香肠切片,然后把面包抹上奶油和蜂蜜,放在火堆边加热。   “那看来之前我在你心里肯定连朋友都算不上,整整一年你这个狠心的家伙都没有来看过我。”克蕾蒂幽怨地看着索尔,也不接索尔递过来的食物。   “现在为了赎你的罪,你必须喂我。”克蕾蒂张开小嘴,很诱惑地伸出半截小舌头舔了舔嘴唇。   索尔笑着叉起一块食物,递进了她嘴里。   “真好吃!这就是冒险者的生活吗?”克蕾蒂享受地眯起眼睛。   “平常在荒野里是不能随便生火的,而且食物的香味也可能吸引敌人。这样的生活一两次你也许会觉得好玩,但时间久了,很快你就会腻烦了。”索尔解释。   “那有什么奇怪,人类本来就是种经常自我调节的生物,就算天天吃肉,很快你就会想念蔬菜了。对了,那……我现在算不算是你的女人了?”克蕾蒂在箱子上晃动着小腿。   “勉强算半个吧,我说过爱是从身体到灵魂的侵略,现在虽然我们算是彼此的灵魂入袭者,但要等到我等完成了身体的侵略,才能算正式的女人。”索尔将叉子上的烤肉送进嘴里。   “坏蛋……哼!你想得美,谁说过要做你的女人?实际上我此刻正在纠结得很,到底该以怎样的身份陪你踏上旅途。”克蕾蒂抱着手,假装不屑地把头偏到一边。   “你这样说会让我很为难,最好准确一点。”索尔建议。   “为什么为难?”   “因为如果我不能摆正你在我心里的定位,我也就无法用正确的态度来对待你。”索尔回答。   “哦?比如?”克雷蒂挑了挑纤细的眉毛。   “比如你是我的女人,我要在别人觊觎你美丽的时候站出来宣示我的主权。如果你是我的妹妹,我要给你关爱和一定程度的自由和成长空间。而如果你是女仆,我还要让别人觉得我这位主人不是太严苛。”   “想不到你还挺细心的,那……我就勉为其难做你的女人吧。”克蕾蒂温柔地笑着。   “那你为了所谓的出逃做了些什么准备?”索尔问。   “我当然做了很多,我存钱,然后拼命阅读书籍扩充知识面来提高我的鉴定术,还有……”   “鉴定术?你觉得那会对我们即将展开的逃亡有所帮助?”   “当然,如果半路我们没钱了,我可以通过帮别人鉴定各种东西来维持生计,就算有天你在外面被什么事情耽误了回不来,我也能靠自己支撑到你回来的时候。”   “那万一我死了呢?”索尔突然笑着问。   “那我就陪你一起死。”克蕾蒂一脸决绝地看着他。   凝视了她片刻,索尔收起笑容,换上同样郑重的语气。   “好吧 ,如果我真的没回来,那说明我应该已经死了,死于某件无能为力的事。但即使是那样,我和你说过的,你仍然有你自己要面对的人生,你不仅仅只是为我而活着。”   不过说完后索尔觉得进行这种沉重的假设毫无意义,于是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那如果某天你听到了我的死讯,你会会心的一笑,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难过呢?”   克蕾蒂跳下箱子,走上前弯着腿蜷缩在索尔怀里,抬手捧住他的脸。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想我不会为你悲伤,因为我会陪你一起死。毕竟在这世上,我们是那么孤独的两个人,如果能彼此支撑,也许能走远一点。   “如果你从未出现过,也许我还能独自一人面对命运的无形,但你出现了。那么如果某天你不在了,我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还行不行。”克蕾蒂靠在索尔肩上。   “这算什么?殉情吗?不要给别人增添莫名地压力好不好?傻瓜,别把自己搞得那么卑微,你是如此优秀的一个女孩。”索尔温柔地抱着她晃了晃。   “我不在乎,你就是那种应该捧在手心里来好好爱护的男人。”克蕾蒂抬起头来调笑着。   “不必了,你还是把我扔在泥土里踩吧。”索尔泛起一脸恶寒。   “那你认为你现在这样好吗?刚告别了旧爱,就跑到新欢这里来寻求慰藉。”克蕾蒂狡黠的眸子转了转,语气也换成了揶揄。   索尔笑了起来。   “你想多了,哪有什么旧爱新欢。在艾琳家那次我就说过了,你在我眼里顶多算是只可怜的野猫,在路边凄惨地啃着鱼骨头和剩饭。”   “当我路过时,你仰头向我发出哀求,于是我出于善心顺手将你送到某个还算温暖的地方。嗯,整个故事大致就是这样。”索尔应对得很轻松。   “可恶的家伙,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恨你的,你不仅伤透了我的心,现在还要破坏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克蕾蒂幽怨地说着,但索尔只是笑看着她。   “好吧,你赢了。噢,天哪,看看你那无耻的坏样,真奇怪,我明明不是第一次见,为何还是会被刺激到。”克蕾蒂扶着额头,假装陷入了悲叹中。   火堆边的两人紧紧相拥,一番绵长而甜蜜的吻。   用餐完毕后,两人手牵手回到了荒野里,哪怕美好如此短暂,他们终究要回到冰冷的现实里面对未知的风雨。   路上,索尔提到了自己曾经的一个疑惑,关于魔法图鉴制作者的问题。   “据我所知,魔法图鉴似乎是用先知之石的投影碎片做的。”克蕾蒂回答。   “先知之石是什么?”索尔有些疑惑。   “那是大陆的秘宝之一,据说包含着这片大陆各个时代的智慧,几乎无所不知。至于先知之石现在是在黑暗议会手里,还是在魔法公会手里,我也不知道。”   无所不知?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神谕里说神也是无所不知的,那么先知之石和神相比谁更智慧呢?索尔陷入了思索。   “嘶~!”克蕾蒂突然握紧了索尔的手,整个人吸着凉气停顿了一下。   “你怎么了?是蛇吗?”索尔有些担忧地问,荒野地形里蛇类是最难防的。   “不是,好像踩到了什么带刺植物还是树根之类,脚被扎了一下。”克蕾蒂有些痛苦地皱紧眉头,单脚蹦了蹦。   索尔把她抱到一块石头上坐稳,然后单膝跪下,将克蕾蒂的脚担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索尔脱掉她的软底皮靴才发现,连靴底都被扎穿了。   “呃……你这个长袜,倒的确……真是挺长的。”索尔感慨着,将大半个手臂伸进了克蕾蒂长袍下的裙子里。   “……嗯!坏蛋,……不准你趁机使坏。”克蕾蒂羞涩地按住裙面下索尔的手。   “冷静点,你太敏感了,我只是在寻找长袜的边缘而已。”索尔一脸严肃地又摸索了好一会,终于在克蕾蒂的扭动里将纱质长袜褪了下来,露出了光洁匀称的小腿和足踝。   捧起她小巧精致的脚掌看了看,在脚掌心位置,有一道被扎破的伤口。还好没有扎穿脚背,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索尔清理了伤口的淤血,又做了简单的包扎,然后喂了她一瓶治疗药剂。   “来吧,你不就是想骗我把你背回去吗?”索尔调笑着,蹲了下来。   “哼!明明就是你想趁机心疼我一下,还不承认。”克蕾蒂听话地趴在了索尔背上。 第134章 最后的约定   索尔背着克蕾蒂行走在荒野里。   “一旦我们踏上了旅途,你说先去哪里好呢?”克蕾蒂在索尔耳畔轻语着。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索尔把她往上托了托,让她趴得更舒服一点。   “也许我们可以先顺道去布伦特领地的紫叶镇看一看,听说那里盛产鲜花。”   “当然,那不会是我们旅途的终点,顶多算是一个偶尔停留的驿站吧。今后队伍里还将会有更多的成员,希望她们姿色平平就好,不然作为你的女人我会很有压力。”克蕾蒂自言自语地嘟哝着。   “你想多了,我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受欢迎,也只有女王陛下的慧眼,能够在人群里一眼认定我这种怪胎。而且以女王陛下的美貌,又岂是普通人能够仰望的。”索尔很配合地插嘴。   “好吧,既然人生那么漫长,本女王现在郑重决定,就由你陪我打消余生无聊的时光。”   克蕾蒂一路上都在兴奋地说着,或者说编织着未来的样子。   索尔并不知道布伦特领地在哪里,那似乎是个比坎纳斯领地更远的地方。不过听着克蕾蒂婉转欢快的声音,索尔突然觉得,那还真是让人向往呢。   “你看起来似乎有些困了,睡一会吧,我会把你安全送到家的。”说了一会,索尔看克蕾蒂似乎有些困顿,试着建议。   “不要,我要珍惜和你在一起这最后点滴的时光,总感觉这么一分开我们就失散了呢。”   “看看这漆黑的荒野,我们……像不像末日里剩下的最后两个人?”克蕾蒂紧紧搂着索尔的脖颈。   “现在正赶着路呢,一定要那么伤感吗?”索尔调笑着。   “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了。”克蕾蒂一脸神秘地笑了起来。   不同?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多了去了,不过克蕾蒂所说的不同显然不是指身体或者地位之类,应该是指精神上或者说思想上吧,索尔想。   “其实就算这是末日,我也无比庆幸有你在我身边,你根本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克蕾蒂趴在索尔肩上,伸出手指揉弄着他的头发。   “哦?那么到底有多重要?”索尔偏头笑了笑。   “如果我死了,你的故事仍将继续下去,而如果你死了,我的故事也许就结束了。”克蕾蒂轻轻说着,目光有些哀伤地看着远方。   索尔心里一震,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从孤儿的敏感多疑来说,他其实是最不相信语言的,修道院那种环境可以说每天都活在谎言里,而且这世上各种各样的谎言也几乎不要什么成本。   但克蕾蒂此时在耳边的低语,却像一道闪电一样瞬间钻进了他心里。   索尔偏头看着她,然后用耳朵蹭了蹭她的脸,两个脑袋又靠在了一起。   新镇的灯火越来越近了,已经可以远远看见。   “我发现我越来越依赖你了怎么办?真不想离开你,独自回到那个冰冷孤独的地方。”克蕾蒂目光无比眷恋地看着索尔。   “再等等吧,等一切结束,等我们安全地踏上旅途。到时候不论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索尔郑重地承诺着。   接下来一路再也无言。   回到新镇,一直到了领主府庄园围墙第十六和十七棵树之间,克蕾蒂一再坚持要下来自己走,可索尔还是执意把她送到了领主府的花园里,就在两人最初见面时的树下。   “你回去以后,一定要记得尽快把魂晶吸收,那些魔魂的数量应该足够你晋升一阶了。至于要带的东西,不重要的最好就不要了,钱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为你买新的。”   “还有,到了星坠日那天我们把约定见面的地点改一改,不在这里了,就改在那家名为‘记忆’的旅馆门口,我怕以免到了最后还引起什么意外和变数。”索尔一边思索一边做着最后的嘱咐。   “好。”克蕾蒂轻声答应着,只是靠在索尔怀里紧紧搂着索尔的脖颈不松手。   “那么,就照上次我们说好的那样,如果到了那天我没来,不要等我,走你自己的路。”索尔最后说道。   “不行,等不到你我哪里也不会去。以前我以为我是为自由而活,但现在我才明白,如果等不到你,我独自在这世界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克蕾蒂执拗地就是不肯答应。   “我说了,我不知道晋升二阶会面对什么,我只能面对,却无法左右结局。”   “我从不轻易给出承诺,但现在既然我说了,那天就一定到。而如果我没来,那一定是死了,你一直等下去也没用的。答应我,如果我没来,从此你要习惯一个人活。”   索尔抱了抱她,然后捧起克蕾蒂的脸认真地看着她。   长久的注视后。   “好,但你一定要来。”克蕾蒂红着眼眶说。   “我一定来。”索尔郑重回答,抬手梳理着她顺滑的金发。   “就像古王国时期,那些勇敢的骑士冲向恶龙拯救公主一样吗?虽然我并不是什么公主。”克蕾蒂抬起手腕抹了抹眼泪,然后对着索尔露出了一个绝美地笑容。   “马是没有的,而且我也不会骑,但如果你看见某个家伙穿过黑暗的沼泽与林地狂奔而来,那应该就是我了。”索尔也笑了起来。   “好,我会乖乖等到那一天的,我等着你。”克蕾蒂用额头蹭了蹭索尔。   一番深深地吻别后,克蕾蒂终于单脚蹦跳着,消失在了花园阴暗的小径里。   索尔在黑暗里静默了一会,也转身踏上了自己的旅途。   接下来的行程并没有什么改变,回程的路上索尔绕到蝙蝠山麓去看望了洛顿和瓦勒,并且告诉他们自己即将踏上旅途,前来做个最后的告别,同时让他们帮忙看顾着艾琳一点。   最后洛顿执意送了索尔一把新出炉的剑,索尔一再推让,声称自己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旧剑,但洛顿却声称接过这把剑,就算是索尔接替了他未实现的梦想。   “每个少年或许都曾经有过一个冒险者的理想,想不到最后却只有你这个家伙走在了路上”瓦勒也在一边像个老头子般唏嘘地说着。   然后索尔邀请两人在镇上的酒馆喝了一场,席间不免说起修格斯的离开,又是一场怀念。   几天后,索尔跟随商队回到了灰幕镇。   其实他手上的事情真要说起来并不多,无非是和自己的朋友们正式道别,以及打点上路的行装而已,一天的时间其实就足够了。   真正耗费时间和带有危险性的事情是晋阶。   回来的当天,索尔补足了睡眠,填饱了肚子,做好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准备。然后一脸郑重地将魂晶并排放在桌面上,逐一开始了吸收。   二阶这道死亡之门,终于要由自己来亲手推开。   然而很快索尔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抱着手陷入了思索。   因为在新镇得到的十颗魂晶加上之前二十多颗,总量居然还不够,一直到吸收完毕他也没感觉到什么进阶的预感。   索尔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晋升一阶所吸收的魔魂只是六个,现在总数翻了五倍居然还不够,看来一阶到二阶所需要的魔魂数量已经大幅增加。   又或者,是因为魔魂品质?索尔一时间也无法做出判断。   随着眼界的开阔,索尔其实能看出一阶的门槛并不高,只有魔魂这个唯一要素。   从实力增长的层面来说,晋升一阶虽然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强度各方面的增幅,但精神方面似乎提升不大,比如感知、或者视觉听觉之类。   而新镇的魔法店主莱昂也曾说过,一阶是几乎面向大陆所有人的,可以说很轻松。而从二阶开始,才算是真正走在了职业者的道路上。   毕竟二阶除了身体强度的增幅,感知方面的黑暗视野也会成倍拓宽,据说还会觉醒一个决定着职业方向的职业技能,听起来显然更具有含金量。   现在既然魔魂数量仍然不够,索尔也没有太过纠结,看来晋升二阶这件事只能放到旅途里再去进行了。而且这也不算是一个坏消息,至少自己和克蕾蒂的约定不会失约了,索尔也算暗中松了口气。   第二天,索尔背着满满一筐鱼,来到了沉睡森林北面巨龙忒勒斯的山坳处,来见自己这位老友的最后一面。   然而到了地方后他才发现,那个在这里栖息了好多年的大家伙居然不见了,只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巨龙身体趴出来的大坑。明明寒冬时他还见过忒勒斯,显然它应该是开春后离开的。   对于巨龙的不告而别索尔没什么怨言,正好也省去了一场伤感,只是没能看到巨龙展翅的场景有些遗憾而已。他甚至很高兴它还活着,毕竟他曾经几度怀疑过忒勒斯是不是死了。   虽然巨龙忒勒斯从来没承认过索尔是朋友,彼此也从没有过任何交流,但不可否认当时的那口龙息救了自己的命,这也是自己今天还活在世上的原因。   这对于索尔这种把生存排在第一位的人来说,这算是一份最厚重的恩情了。   在巨龙离开的地方,也许是之前巨龙头颅的位置,长出了满满的一片龙息草,索尔听说过那是高阶药剂的珍贵材料。虽然自己还用不到,但这显然就是巨龙最后的礼物了。   谢了,朋友,保重。索尔在心里默念着,将龙息草逐一采集一空。 第135章 朋友们   索尔站在修道院的拱顶大门外,仰望着这座不知道屹立了多少个年头的古老建筑,还有门头上那落满时光尘埃,不知道是象征救赎还是象征希望的圣母十字架,心底难免泛起复杂的情绪。   他已经离开修道院在小镇上独自生活了一年多,但如今再次故地重游,仍然没能逃脱旧事的洪流。   自己曾经无数次出入这道大门,也曾经无数次从条椅上站起,跟着读经台后面的老执事念诵神谕里那些意义莫名的音节,这里似乎每个地方每个角落都有着自己的身影。   仔细回想,这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美好的回忆,而自己也曾经时刻想要逃离这里。但时至今日,那些阴冷的、绝望的、举步维艰的日子,终于全都随风而逝。   人毕竟是有感情的,哪怕你和一个地方的人和物相处的并不融洽,哪怕这个地方只有颓败和灰暗,哪怕这里只有悲伤往事在流淌。   当你要离开的时候,仍然会因为长久的熟悉和习惯而变得有些不舍。   走进修道院,忙碌的孤儿们纷纷抬起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消瘦不堪的脸庞,纷纷递来好奇的目光。等看清索尔背着剑一身冒险者的大衣后,又有些戒备地低下头去,只有几个活跃的小家伙还在满怀羡慕地看着。   他们穿着破旧补丁的亚麻薄衣,当中有了一些新面孔,也可能还有一些人记得自己。   最终索尔也没有上前和谁交流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径直穿过修道院熟悉的古老回廊,索尔先去往后院墓地尽头的枯井底下看了一眼。   井下正有三个小鬼头凑在一起密谋着什么,两男一女,显然把这口枯井当做了他们的秘密基地。看到索尔的突然出现,三个小鬼赶忙把什么东西藏到了身后。   索尔微微笑了笑,并没有搭理他们。在自己成为守墓人的时候,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全部从这里搬走了,但剩在这里的回忆却带不走。   转动着视野四周打量,索尔的目光有些唏嘘也有些怀念,他仿佛又看见了和修格斯以及艾琳姐妹俩,一起坐在火堆边讲故事的那个饥荒的寒冬。   转眼,物是人非。   离开井底,索尔踩着修道院长廊上古老刺绣的地毯,来到了执事长欧格的书房门前,然后敲响房门。屋里很快传来应答声,索尔推门而入。   老欧格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深陷的眼眶,鹰钩鼻,但索尔不再觉得阴戾。   他知道老欧格其实是个不错的人,毕竟自己曾经在这里学习过大陆通用语,严格说来老欧格还算自己的一位导师,虽然时间并不长。   走上前,索尔将手里提着的酒水和熟食放在桌面上。   老欧格目光扫过桌面,似乎在思考,也可能在猜测,桌面上合握的双手两个贴合的拇指互相转着圈,这一幕骤然给了索尔一种时空重叠感。   “小鬼,要求我什么?”老欧格意味深长地笑着。   索尔摇摇头,将自己即将踏上旅途的事情说了一遍。   “又是冒险吗?走吧走吧,这种小地方没什么可徘徊的。”老欧格目光转向窗外,其实窗外漆黑一片,不过不同的人看向黑暗也许能看见不同的景色。   又?也许老欧格也曾经这样送走过别人?也是冒险者?索尔猜测着,将食物在桌面上摊开逐一摆好,又在酒缸里倒满酒。   老欧格收回目光,和索尔碰了碰杯,然后两人低着头沉默地进食、喝酒,一如索尔在这里学习大陆通用语时那段平淡的日子。   等到酒尽食消,老欧格拽出块手帕擦了擦嘴和手。   “新来了一批修女,有两个还算顺眼,你要见见她们吗?”   索尔有些愕然,随即微笑着摇摇头,老家伙还是那么不正经。   “怎么,你不是早过了成人礼了吗?你嫌她们脏?”老欧格戏谑地笑着。   “人成熟到了一定程度,哪怕女人们直接在你面前脱光,你的目光大多会带着一定的审视或者说欣赏,而不会像毛头小子一样脑海里只有戳穿一切的冲动。”索尔没头没尾冒出这么一句。   “滚吧,臭小子,少在我这里卖弄你那点阅历,再长点毛去吧,你怎么会懂得渎神的乐趣。”老欧格眼角抽搐着,没好气地挥了挥手。   等索尔站起身,老欧格最后看了他一眼。   “谢谢你还记得我这个老东西,大陆通用语不要扔掉了。你这一走应该就是永别了,去吧,离开这里走远点,往更高的地方去。”老欧格难得和蔼地说。   索尔点点头,深深弯腰行了个礼,然后默默退出了房间。   去小礼堂和神圣礼堂找了找,又把后院转了一遍,索尔有些疑惑,然后拦住了一个略有姿色的修女小姐姐问了问,   “你要找的是黛丝的弟弟吧?”小姐姐很亲切地把索尔带到后院用于安置圣职者和杂役们的住宿区,然后对着其中一间指了指。   “你是第一次来修道院吗?”指完路,小姐姐突然问了一句。   “呃……这个,是的,我也许会走上虔诚的道路。”索尔敷衍了一句。   “可是,你这个样子……是很难接近诸神的。”小姐姐将索尔全身的冒险者装束上下审视了一遍,最终得出结论。   “看这里,看出来了吗?我并不是一般人。”索尔对着小姐姐笑了笑,然后指着自己的笑容。   “什么意思?”小姐姐被唬了一跳。   “我的笑容不一般,有几个少女说过我的笑容可以治愈别人的心灵,安抚那些失意的灵魂,引导他们渡过恐惧之河。”索尔笑得更灿烂了。   “扑哧~是笑得……挺好看的。”小姐姐捂嘴笑了起来,修女头巾一晃一晃的。   “这样吧,记住我叫帕米朵,你如果下次再来修道院,记得找我。我知道一间静室,环境很好也很幽静,我们可以在那里一起祈祷,共同沐浴主神的光辉。”小姐姐看着索尔。   索尔郑重严肃地点头,一脸不见不散的表情。   小姐姐被索尔直愣愣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涩,最终留给索尔一个好看的小屁股,终于摇摆而去。   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关于诸神的探讨呢?是因为自己长大了吗?还是以前不够虔诚呢?嗯,这里需要进行人生的反思。索尔有些好笑地转身,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巨人巴特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床上,像个黑暗里的思考者。看见索尔突然推开门,他先是愣了愣,然后马上站起挺直巨人的身躯,像是一名接受检阅的士兵。   巴特虽然从外表上看是一个强壮的巨人,但也许是因为智力问题,再加上年龄不详,他一直徘徊在孤儿和成年人之间模糊不清。   一年没回来,如今听说巴特已经成为了修道院的一名杂役,索尔觉得挺好的,至少现在巴特还有了自己的休息时间。   而且据说巴特还是修道院的敲钟人,难怪索尔有时候在守墓人小屋里也能听到修道院清晨的钟声,而更早以前的钟声几乎微不可闻。   和巴特简单聊了聊,索尔留下了一小袋钱币,至于什么任务之类的话题没有再提起。编那个故事本来是想为巴特带去一些鼓舞,现在自己要走了,故事也就结束了。   在索尔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   “是不是等你走了以后,我就不再是伟大的战士邦德尔顿了?”巴特大半个身体隐没在黑暗里,瘪着嘴,声音有些失落沮丧。   索尔微微叹了口气。   “是的,从此不再是了,但今后,你可以成为任何人。”拍了拍巴特粗壮的手臂后,索尔转身走掉了。   在索尔离开修道院的同时,一个黑袍的身影也跟了出来,他掀开兜帽看了看索尔离开的方向,转身融入了黑暗里。   加菲尔德家族宅邸门口。   得知索尔前来道别,瑞安娜微微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怅然。并非因为彼此有多深的交情,只不过离别终究不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加了一件修身短外套,浅栗色长发披散着,瑞安娜在自家门口看见了一身黑衣的索尔。   “你一个人走?”听闻索尔即将踏上旅途,瑞安娜顺口问了一句。   索尔转头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怎么?难道瑞安娜大小姐还想和我私奔?但是很遗憾,我队伍里已经有另一个少女了,我恐怕无法负担两个女孩。”索尔一脸惋惜。   “呵~!”瑞安娜愣神片刻,注视着索尔发出一声轻笑,然后调皮地撅起嘴角。   “我一直认为你是个稳重的人,和那些油腔滑调的小鬼们不同,想不到最后的离别里,却被我看穿了你自作多情的本质。”瑞安娜对索尔展开反击。   “想不到我伪装多年,最终还是被你看穿,虽然你发现了我苦心遮掩的魅力,但是太迟了,没什么用了。”对于瑞安娜的揶揄索尔不以为意,他很清楚这位大小姐远比表面上调皮得多。   “你这一走……还会回来吗?”瑞安娜抱手看着没多少行人的街面。   “应该不会了。”索儿说。   沉默无言。   并排安静了片刻,索尔故作惋惜的最后看了瑞安娜一眼,然后假装绅士地扶住胸口微微行了个礼,为这次道别划上了句号。   “不要太想念我,哪个乱世没有离别。”走出两步后,索尔的声音再次传来,留瑞安娜一个人在那里跺脚。   注视着索尔离开的方向,瑞安娜的神情有些萧索,她突然想起当时费斯也是从那个方向离开灰幕镇回到新镇的,再然后不知所踪。   说走就走,你们倒是洒脱。   走吧,都走掉了,今后可就寂寞了,瑞安娜怅然地想。 第136章 我在海里想念你   索尔独自站在湖边沉默不语,来和最后一个朋友道别。   “为什么你站在那里半天,也不叫我?”水之精灵赛凡娜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   “我为什么要叫你?”索尔看着湖面,语气不温不火。   “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我睡了一整个冬天没有理你。”赛凡娜小心地问。   “看看这湖面上此刻弥漫着的,你以为那是雾气吗?告诉你那根本不是,那是我澎湃的怒意已经蔓延过去了,这说明我此刻很生气。”索尔故意板着脸,对湖面挑了挑下巴。   “好吧……我错了。”赛凡娜低下头去,手指纠结着互相绞来绞去。   索尔悄悄扫了眼她那副小孩般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于这个活了上千年的少女精灵,他也不知道该说她是单纯天真呢,还是懵懂无知。   “你错了吗?错在哪?”索尔板着脸继续问。   “我错在不该贪睡,不该一整个冬天不理你,没有陪你玩。”赛凡娜抬头看着索尔。   陪我玩?看来在赛凡娜眼中,这只是一个谁陪着谁玩的世界,真是美好而简单。   “还有呢?”索尔问。   “还有我不该在你把我吵醒后,用我听过的一些不好的语言咒骂你。”   不好的语言?咒骂我?   “还有呢?”索尔脸色发黑地加重语气。   “还有我不该在你不陪我玩的时候,背着你说了许多你的各种坏话。”赛凡娜看着索尔,一副我已认罪如释重负的样子。   “看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啊!”索尔脸颊抽搐着。   “总之,我错了。我保证从今天开始,不,从此刻开始,一直陪着你。”赛凡娜诚恳地说。   “哈,不要在意,我那么广阔的胸襟,怎么可能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我又不是小气鬼。”索尔笑着摆手。   “你本来就是个小气鬼!”赛凡娜小声嘀咕着。   “真的,你看我经常跑来陪你玩,但我什么时候生气过?就算你在背后骂我咒我瞪着我,甚至多次偷看我洗澡,我有怪过你吗?”索尔尝试着列举一些实例。   “你每次都只是来打水时顺便调戏我几句,还有你怎么没怪过我,你还把手放在……放在人家重要的地方!”赛凡娜嘟哝着。   调戏你?重要的地方?索尔感觉自己的脸颊已经无法再抽搐,而是直接裂开了。   你那雕塑般的胸部到底有什么可重要的?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天天在我面前抖来抖去,强迫我习惯我也就忍了。可你身为一个水之精灵,真那么重要你不会变点衣服穿起来?   索尔觉得自己很委屈,这个话题不能再探讨了,越来越深奥了,自己明明只是来道别的而已。   “那今天你怎么没带水桶过来?我们玩什么?重合游戏?还是你继续给我讲故事?”赛凡娜高兴地说着,就像以前索尔提着水桶到来时那平淡的每一天。   “我要走了,就像我曾经和你说过的那样。”索尔开口。   “终于还是到了吗?”赛凡娜的语气骤然有些哀伤。   “总会到的。”索尔回答。   “好吧,今后如果你路过,或者什么时候想回来看看,我会一直等在这里,不论多少年。那么,祝你旅途顺利,再见了。”   赛凡娜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抱住索尔,索尔下意识抬起手,其实他们彼此什么也没感觉到,只是因为距离掌握得很好,也没有彼此穿透到对方身体里去,看起来就像真的在拥抱一样。   赛凡娜最后抬头吻了吻索尔,然后原地消失了。   听着赛凡娜的话,索尔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穿越时光的厚重感,成百上千年的困在这片湖里,那究竟是怎样的寂寞呢?原来自己和克蕾蒂已经很幸运了,也许赛凡娜才是最孤独的人。   “赛凡娜,你出来,我们玩最后一个游戏吧!”静默了片刻,索尔突然开口。   “不玩了吧,我怕我会玩哭,那样最后更难过。”赛凡娜一脸忧伤地站在索尔身边。   “是这样,这其实是个危险的游戏,来源于我的一个构想,但是我毫无把握。我有一枚空间魔力戒指,可以把没有生命的物体放进去。”   “我并不确定你算不算没有生命的物体,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放进去。”   “你说你不能离开这片湖的魔力之源太远,而我一位朋友告诉我戒指里充斥着魔力乱流,我想象不出那是怎样的乱流,但我想也许可以为你提供暂时的魔力,直到我把你带去海边。”   “但一旦真的把你放进去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甚至也许会就此消失,所以我把这个选择留给你。”索尔把自己的构想说了一遍。   “那如果我去到了海边,你会在吗?”赛凡娜问了另一个问题。   “不会,我仍然要回到我的人生里,面对我要面对的。”索尔回答。   “那算了吧,既然你不在那又有什么区别呢?在这里一个人和在那里一个人,仍然是一个人。”赛凡娜平静地说。   一段沉默后,索尔再次开口。   “你不应该用这样的态度来面对人生,海洋很广阔,比这片湖大无数倍,我衷心希望你能够生活在一个更广阔的环境里。也许你能在其中找到新的朋友,陪伴你度过无尽的岁月。”   “而且若干年后,等我死去,和光同尘消散于世间。你也许还能在海洋里记住我几十年、几百年,直到你的遗忘发作。虽然你记住我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但想想也挺神奇的。”   又一段静默过去。   “好吧,或许我的确应该试试。”赛凡娜终于有了决定。   “即使因此马上死去,或者说就此消失?”索尔郑重地问。   “是的,即使因你而死去。”赛凡娜回答。   “……等等,不是因我而死去。你要想好,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赖在我头上也没用的。”索尔刚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看着赛凡娜。   “我想好了,我要在海洋里记住你一辈子。”赛凡娜坚定地看着索尔,目光熠熠生辉。   “随你!”索尔表情冷峻地回答着,猛然伸出手去,按在了赛凡娜赤裸挺翘的胸部。在她刚想要惊叫护手抱胸的瞬间,赛凡娜整个人消失了。   “赛凡娜,你还在吗?”索尔向周围询问着,没有回应,看来她真的进到戒指里了。   索尔能感觉到自己面对未知时剧烈的心跳声,如果因此失去一位朋友……。索尔突然有些后悔,他也不知道面对这种悲伤自己还能承受几次。   并没有过去太久,但索尔感觉很漫长,然后他转动意识,将赛凡娜重新放了出来。   赛凡娜双手拄地半跪在那里,长发披散,像个侥幸爬回岸边的溺水者。   “你怎么了?”索尔走上前想扶起她,却捞了个空。   “我感觉到你说的魔力乱流了,到处都有,也可以吸收。但是应该不能支撑很久,因为那些乱流会侵蚀我的意识,太久我就会疯掉。”赛凡娜有些虚弱地说。   “能支撑一会就可以了,接下来就是我的事情了,你先休息会,做好再次进去的准备。”索尔抱着手一脸严峻地嘱咐着。   过了一会,再次将赛凡娜放进戒指里,索尔用上自己最快的速度,向海边疯狂冲去。   他没有直取荒野的路径,而是冲进了小镇北门,转眼又从南门冲了出去,因为宽阔的主街道上不像荒野那样障碍丛生。   那之后镇上又有了新的传闻,说守墓人索尔已经彻底疯掉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跑到海边将赛凡娜放进海水里,她整体已经有些模糊了,看上去有些涣散。   “你还好吗?”索尔有些紧张地问。   “是的,我还在。”赛凡娜抬起正在融化的手臂,想要碰碰索尔的脸。   “别废话,快去找魔力之源,要快。”索尔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粗暴地挥着手。   等赛凡娜消失了踪影,索尔疲惫地坐下来,脸上毫无轻松的神色。如果海里……没有魔力之源,一样完蛋。   一直等到海潮消退,四周寂静,赛凡娜再也没有回来。   果然还是……耽搁得太久了吗,索尔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疲倦的将脑袋埋进臂弯里。   “你这个坏人,我终于成功地吓到了你一次。”不知道过去多久,赛凡娜充满活力的声音再次在身边响起。   索尔心里猛然一松,我会被吓到?世界爆炸我依然在笑。   “找到了?”索尔偏头,看见身边的赛凡娜正做出一副倚靠着自己的样子。   “找到了,而且是五个,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更美丽了。”赛凡娜起身转了一圈展示着。   “那就好。”索尔露出欣慰地笑容,没看出她和之前有多大不同。   “你刚才是不是为我难过了,我看见了。”赛凡娜一脸实锤地紧盯着索尔。   “是,我难过得精疲力尽,行了吧?”索尔翻着白眼,该死的,要不是抓不住你,我一定要让你知道男人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找到新朋友了吗?”索尔问。   “没有,但是五个魔力之源分布很远,这意味着我可以到处乱跑了。当然,是在海里,还有,海底好美丽哦!”赛凡娜调皮地吐着舌头。   看到索尔站起身,显然是要离开了。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赛凡娜说。   “你知道人类当中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吗?那意味着你会成为我的女人。”   “那我就成为你的女人。”   “你……没有明白,你成为也没用,我们又不能在床上滚来滚去。”索尔好笑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滚来滚去呢?”赛凡娜不明所以。   “呃,……那对于人类而言,是件伟大……,算了,等你长大点你会明白的。”索尔的手悬停在赛凡娜的头顶上拍了拍,虽然什么也没有触碰到。   赛凡娜突然哭了,索尔有些惊异地伸出手掌想拦住她的泪水,可那蓝色光点般的泪水却穿透了索尔的手掌,摔碎在了沙滩上。   “去吧,毕竟你漫长的人生里我也只是个短暂的水花而已,何必那么不舍。”索尔摆摆手,嘴里发出一些驱赶小动物的声音,然后转身向林间走去。   片刻后。   “谢谢你!我在这个世界最亲爱的人!”身后传来赛凡娜凄厉地嘶喊声。   索尔走在荆棘里,想象着她半弯着腰,握紧小拳头的样子,默默地笑了。 第137章 前夜   圆木镇,‘梦境沼泽’酒馆。   黑暗十字第七小队的队长汉克和四名队员,占据了酒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桌面上堆着热气腾腾的熟食,虽然也有少量酒水,但看起来他们显然并不是来喝酒的。   酒馆老板佐敦时而抬眼扫过角落里那伙人,眼底悄然掠过一丝厌恶。   他这家酒馆也算圆木镇的当地势力,以他老练的阅历自然不难看出,角落里这群身穿制式黑袍的人显然很不好招惹,而他们出现在自己的酒馆里很可能引来一场麻烦。   而且这群黑色的家伙是全身都黑,从长袍到里衬再到靴子,甚至连脸上都各自横着一道黑色的面罩。从体型判断当中有三个显然是男人,却同样面罩蒙脸,真是恶心死了。   虽然这支黑色的队伍里显然有两个看起来身材不错的女人,但酒馆里周围的冒险者和其他嗜酒的醉汉们,却下意识地只敢远离这群人坐在远处,连平常的荤话和口哨都不敢有。   因为他们能感觉到这支黑色队伍里男男女女四人,皆有着二阶的实力。而坐在队伍当中那名队长模样的壮汉,他们却毫无所觉,这说明那人至少已是三阶。   第七小队昨天刚通过漫长的旅途到达圆木镇,在旅馆简单的休息了一夜后,今天来这里等待前哨队员‘夜枭’的消息。   之所以没有直奔任务目标,是他们一向的任务习惯。重视每一次任务的敌人,先从侧面观察判断,在任务计划拟定前最好不要和目标有所接触,以免惊动对方。   至于队伍里的成员,队长汉克本人是重盾手,其他还有两个男性剑士,两个女性法师,负责前哨的夜枭则是盗贼。这样的职业搭配相对还算均衡,足以应付大多数危机和敌人。   等了一段时间,酒馆那挂着兽骨坠饰的大门终于被推开。又一个黑袍人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角落的桌子处,在一众队员间坐下。   “你来晚了。”队长汉克双手在桌面交握,看着夜枭。   “老大,不要这么刻板,你根本想象不出我这段日子受了怎样的苦。噢,一路都是干硬的粗粮,先等我舒服两口。”夜枭一边抱怨着一边扯过一个鸡腿撕咬起来。   小队间彼此都很熟悉,众人也不催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呸,这乡下的猫尿真难喝!”夜枭端起酒缸刚喝了一口,很快又皱眉转头吐在地板上,重新灌了两口清水后,这才擦擦嘴结束了吃喝。   “那么说说吧,情况怎么样?”队伍里的女性法师莉莉安率先问起。   “没什么情况,噢,我的意思是没发现任何具体的危险。”   “我是在寒冬最后几天到达灰幕镇的,那的确只是个小家伙。索尔?德雷克,十五六岁的样子,小镇守墓人,一阶,职业的话看他背着剑或许想成为剑士吧。”夜枭回答。   “嘿!也是剑士吗?那他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队伍里一个剑士问。   “没有,一整个冬天他都待在镇上,直到开春后,我的苦难也随即开始。”   “他离开灰幕镇先去了枯叶岭,那小子也算胆子大,独自进入荒野连商队也没跟,到达枯叶岭后他潜入了当地的一个商人家庭。”   “知道他去做什么吗?”队长汉克插了一句。   “不知道,那座宅邸人来人往,环境又不熟悉,我怕惊动他就没跟进去。不过他很快就出来了,兴许他只是悄悄前去拜访什么人。”   “离开枯叶岭后他去了余晖镇,噢,也就是这片领地的主镇,这里的人称为‘新镇’。然后他又潜入了领主府,嘿,看这小子熟练的样子,我很怀疑我和他谁才是真正的盗贼。”   “他从领主府似乎接出了一个金发的少女,晚间两人在新镇的旅馆里短暂逗留后,离开了新镇,两个藏头露尾的小家伙穿着长袍带着面纱就和我们一样,嘿嘿。”   “然后两人跑到荒野的一所破房子里,在那里缠绵了一夜。该死的,我却只能在野外忍受着蚊虫叮咬,不得不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生活真是丰富。”夜枭喜欢废话的毛病显然又发作了。   “说重点!”队伍里另一个女法师莫娅扣了扣桌面,白了他一眼。   “重点就是我耗费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一直陪他在路上走,最后我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和他的朋友们或者有关系的人道别。”   “就在前两天,他回到灰幕镇去了当地修道院,我跟进去听到了切确地消息。他即将离开这片领地,踏上冒险旅途,至于怎么个冒险法他没说,听上去并没有具体的方向和目的。”   “他的离开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从修道院出来后我没有再跟,而是直接赶过来和你们碰头。我已经在他身上种下了魔法印记,反正不论他怎么离开,只会朝圆木镇这一个方向。”夜枭说完了自己的总结。   夜枭所讲述的追踪过程,在小队每个人心里都有着清晰的行走轨迹。每到一个地方,详细了解当地的城镇分布在脑海里形成地图,只能算是第七小队成员的基本素质。   女法师莉莉安抬手抹过自己的双眼,然后转头向灰幕镇的方向望去,无边的黑暗里,一点豆子似的微小绿光正在远处若隐若现。   莉莉安回身向众人点了点头,然后小队成员各自陷入了思索。   之所以提前派出夜枭缀着索尔的行踪,主要是想看看这个名为索尔的人,平常有没有什么诡异之处,因为任务情报上说这也许是个极端邪恶的存在。   只不过这个任务的奇怪之处在于,任务描述上用了许多疑似也许之类的模糊词语。虽然有目标人物,却没有任何关于敌人的描述,甚至连有没有敌人都没有提及。   而且从眼下夜枭收回来的情报看,这似乎就是个普通的小子,至少表面上是,那么整个任务的危险性一时间还有些不好判断。   “先收网吧,不过我们不用过去灰幕镇,就在圆木镇停留两天,等他自己来。到时候也不要在镇上动手,我们在荒野里截住他,争取悄无声息把人带走。”最终,队长汉克做出了决定。   一众队员纷纷点头,暂时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建议,也许只有等到和目标接触碰撞后,再根据事情的发展来变更计划。   “那么,夜枭辛苦了,接下来你和我们一起到旅馆开个房间,好好休息吧。”队长汉克挥了挥手,准备结束这次碰头。   “嘿嘿!房间就不必了吧,我要到镇上找两个乡间野味骑一骑。”夜枭笑道。   “你瞪我做什么?你又不让我骑,自从那夜之后你就再也没让我上过你的床。既然无人怜悯,我总要自己照顾自己。”感受到莉莉安的白眼,夜枭挑衅地瞪了回去。   “那你自己把握,不要影响计划,尽量不要惹麻烦或者抛头露面。”队长汉克最后嘱咐道,队员之间偶尔会有些暧昧,对于这些私生活只要不影响大局他一般不会干涉。   ——————   索尔并不知道远方的阴霾将至,他此刻正在血色蔷薇的公会总部。   推开眼前小房间的房门,索尔见到了正在低头忙碌的朱蒂。   朱蒂正在仔细地将一些纸面文件分拣归类,虽然不清楚她以前是个怎样的人,但如今显然已经很干练。   “是阁下……您想要见我吗?”听见索尔推门,朱蒂停止忙碌,抬起头来礼貌地笑了笑,眼神里有着淡淡地疑惑和戒备。   她的眼睛很聪灵,脸上的笑容虽然有些职业化但仍然很清爽,少女的荣姿加上大方的举止,一个年轻美丽是当得起的。   “是的,冒昧来访,实际上是受一位朋友所托,要将一些东西交给你。”完成对少女的审视后,索尔一边解释着一边将一袋钱币放在桌面上,同时将袋口紧系的细绳拉开,露出里面的钱币。   这里面有修格斯的所有积蓄,还有一部分是索尔添进去的。   没等朱蒂疑惑地发问。   “修格斯走了。”以这句话为开端,索尔开始了讲述。   他努力想把修格斯塑造成一个薄情浪荡的漂泊形象,以免对眼前的女孩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和悲伤。至于信不信,那就是朱蒂自己的事了。   “他……不会回来了是吗?”听完索尔的讲述,朱蒂只问了这么一句。   “是的,每个女孩生命里总会经历几个混蛋,但那将让她们今后更加美丽成熟。”索尔直视着朱蒂耸了耸肩,尽量将话题偏向其他,以免她突然察觉到什么展开追问。   “他不是!”朱蒂狠狠瞪着索尔,眼眶有些发红。   索尔沉默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多了些欣慰。   “是的,他不是!”收起脸上伪装的笑容,最终,索尔郑重地如是说。   走出血色蔷薇公会的大门,索尔松了口气。   至少,自己不再是这个世上唯一记得修格斯的人。   该道别的该缅怀的,一切终于结束。   回到自己的小屋,索尔开始进行旅途的最后准备。   真正要带的东西其实没多少,三三两两而已,转眼一切就绪。   枕着手臂躺在黑暗里,索尔突然想起克蕾蒂说她是怎么抱着膝盖,度过那些寒冷孤单的长夜,又是怎么生气地暴打自己的玩偶。   一些从未想象过的场景开始在脑海里鲜明起来,索尔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突然很想念她呢,这个聪明调皮的金发暗夜精灵。 第138章 困兽   黑暗历七一七年初春第二个月第一周,圣光日清晨,晴,暖风。   索尔独自行走在黑暗的荒野里。   他正向着新镇的方向前进,按时间来推算的话,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会在下周的烈炎日那一天到达新镇,比星坠日的约定还早一天,   该给克蕾蒂一个怎样的惊喜呢?索尔微笑盘算着,连脚下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这一趟索尔仍然是独自上路,没有跟随商队。他认为自己终究要适应独自行走于荒野,那才是冒险者该有的样子,而且整装待发的商队也不是随时都有的。   在荒野里赶路从来都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但和煦的天气再加上轻快的脚步和心情,还是让索尔在当天即将入夜的时候,见到了圆木镇遥遥在望的灯火。   这次旅途里,索尔准备利用空间戒指,进行沿路贸易的计划已经开启。   只不过在灰幕镇生活了那么多年,索尔很清楚那个地方并没有什么真正拿得出手的特产,一定要说的话,也许灰幕镇亚尔矿坑出产的铜铁矿石能算一个。   可惜矿石那个方面对于索尔而言完全是个陌生的领域,所以他果断放弃了,准备到圆木镇再开始进货。克莉丝那个小豆芽曾经在马车上说过,圆木镇西边紧邻着大面积的果树林,当地盛产口味独特的果酒。   将大部分钱财留给了艾琳和朱蒂之后,索尔自己手里只留下了三十银狼。   这个数额用作贸易的启动资金或许寒酸了点,但索尔并不担心,等最初的短暂窘迫过去,利润很快就会滚动起来。   索尔心里一边盘算着一边昂然迈步,但某个瞬间他的脚步却骤然停了下来。   因为无意间一抬头,索尔突然发现前方荒野里出现了几道人影。他们站成一排,隔着十多二十步远的距离,正好堵在自己前进的方向上。   而索尔之所以能超出视野看见他们,是因为站在队伍边侧的两个法师模样的人,正各自单手捧着一簇明亮的火焰。在索尔看过去的瞬间,她们合手一握,火焰应声熄灭,周边景物又重归于黑暗。   就这么匆匆一瞥,索尔看清了他们至少有五个人,边侧的是两个法师,内侧两个身着轻便铠甲扶着腰间长剑的似乎是剑士。至于中间那个全身金属铠甲的魁梧壮汉,正拄着一面尖牙型的大盾站在那里微笑着。   一瞬间,索尔脑中飞快掠过无数念头。   常年混迹在这片领地,索尔很清楚法师是多么稀缺的存在,而现在两名法师同时出现在了一个队伍里,可见这支队伍的实力应该很强。   另一方面索尔很清楚,自己的仇人都死掉了,而以自己向来低调的为人,应该也不可能招惹到谁出动这种力量来对付自己。何况这种实力结构的队伍,镇长埃尔顿手里都未必有。   所以索尔最终认为,既然对方的法师用火焰向自己打招呼,也许是警告自己不要靠近,也许他们正在那边进行什么秘密的事情。   索尔很清楚什么时候该抑制好奇心,何况还是在眼下的荒野环境里,所以他很识趣地换了个方向,继续自己的行程。   然而,没等索尔走出几步,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索尔的黑暗视野里。他显然是刚才那五人之中的壮汉,索尔甚至没听到对方移动的声音。   既然这名壮汉过来了,另外四个人肯定都过来了。索尔心里一沉,既然自己换了方向他们仍然挡在前面,看来这群荒野里的不速之客显然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各位朋友,也许你们找错人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冒险者。”索尔试着沟通。   “应该没错,你就是索尔?德雷克吧?灰幕镇的守墓人。”壮汉笑了笑。   “是的,我是,那请问诸位找我有什么事情?”索尔没有做无意义的否认,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你得跟我们走一趟。”壮汉回答。   “理由?以及目的地?”索尔问。   “目的地是南境的主城奥德伦萨,至于理由,小鬼,那不是你有资格问的。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弃抵抗,至少能少吃点苦头。”队伍里的另一个男性成员发言。   奥德伦萨?索尔很确定自己没有什么远房亲戚在那边。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束手就擒,命运和生死也许就不在自己手里了。   “抱歉,我有必须要去见的人,也有必须要去赴的约。”索尔弯手握住背后的长剑。   “哈,这样的世道,去找谁呢?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壮汉轻声笑了笑。   就在壮汉话音落地的瞬间,索尔猛然拔剑,却是瞬间向身后一个横扫。   “嚯!小鬼,反应不错。”索尔身后的黑暗里蹭起一点火星,夜枭有些阴郁的声音传来。   其实以夜枭二阶的实力,不论想直取索尔的性命还是正面格杀都毫无压力。只不过盗贼一向习惯从背后来,而且如果能直接打晕捆走,也能为队伍省些麻烦。   索尔丝毫没去在意自己横扫后的战果,既然前后包夹,他只能瞬间向侧面一个翻滚,企图绕过盗贼顺着灰幕镇的方向往回跑。   翻滚起身,索尔反手一扬,漫天的麻痹粉尘飞舞。   “呸~呸呸,臭小子,把戏还挺多。”刚准备贴身的夜枭正好撞进粉尘里,咒骂着。   索尔继续朝前一个翻滚,倾斜着身体开始狂奔。   面前骤然升起一道火墙,索尔双肘交叉护住头部直接强忍着痛楚穿了过去,然而前进的路径上又接二连三的竖起了数道宽厚的火墙。   “谁和我打赌?看看他能穿几堵?”队伍里始终未出手的剑士出声谈笑着。   索尔很清楚只要自己慢下来的瞬间,法师们完全可以将自己的双脚冻结在地面,禁锢自己的行动,但是她们没有。   听着那些戏弄的声音,索尔并没有多愤怒,只是嘴里泛起一丝苦涩。满场二阶的气息,他知道自己今天可能逃不掉了。   调头绕开火墙,一个高大壮实的身躯挡在了索尔面前。   索尔咬牙,手中的长剑悍然劈下。   “铛~”索尔的全力只在重型塔盾上擦出几点火星。   “小子,这就是你的实力?来,用力点,不然我可要失望了。”汉克哈哈地笑着,显然连使用武器的兴致都没有,只是抬着盾在那里格挡着。   “铛铛铛铛。”一连串密集地金属撞击声爆出,然而没什么用。   汉克注定要失望了,一阶打三阶,那已经不是个普通的笑话了。   在索尔攻击停顿的瞬间,汉克反手挥来一记沉重的盾砸。那短瞬里索尔下意识抬起手肘格了一下,但显然意义不大。   索尔拄着长剑最终摇晃着倒了下去,强忍着强烈眩晕带来的反胃感,索尔看见视野里的汉克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又变成四个。   涣散重影的视野里,索尔突然听见克蕾蒂在耳边低语。   “如果我死了,你的故事仍将继续下去,而如果你死了,我的故事就结束了。”   索尔悲凉地笑着,整个人猛然从地面蹿起,挥剑向正朝队友们走去的汉克劈去。   “这小子,还挺执着!”没想到自己三阶的力量,居然没能把这小子一下砸趴下,汉克笑骂着,反手又是一记重盾。   “哐~”这一下索尔挨得很实在,不再有抬手的机会和力气,整个人被抽飞出去,彻底倒在了荒野里。   “你们就这么抱着手在一边看戏真的好吗?看来我得向总部申请换几个勤快的人手了。夜枭,捆紧点,看来一整个春天都要浪费在路上了。”汉克活动着手腕,向队员们走去。   “是他们在看戏,我只是不敢抢队长的风头,才站在一边学习。”夜枭玩笑着向倒地的索尔走去。   然而,刚迈动脚步,夜枭突然整个人惊叫了起来。   “快看!他……又站起来了!不对!老天!那到底是什么该死的鬼东西!?”   整个小队的人一瞬间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在他们的视野里,倒地的索尔又再次站了起来。奇怪的是他虽然穿着索尔的装束,但每个人却觉得他似乎不是索尔了,因为他整个人的轮廓有些涣散模糊。   他半弯着腰,低垂的双手像是在随风摆动一样。眼里燃烧着紫色的火焰,表情也模糊成了诡异的闪光线条,只是那扭曲的样子众人也看不出他是在哭还是在笑。   “……呵呃~~~!”他转头看向众人,似乎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又古老悠远的叹息。   然后,众人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的、悲伤的、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   克蕾蒂默默向着灯火通明的领主府看了一眼,然后将手中的烛台扔在了浸油的衣物堆里。   在整个领主府因为突然的火灾陷入混乱的时候,克蕾蒂翻过了庄园围墙,来到了街面上。   此时她的样子有些狰狞,往日白皙的皮肤早已灰暗无光,面目全非的脸上几乎有一半爬满了令人恶心的癣疾,长袍下也换了一身难民里常见的破烂穿束。   “不知道我这样会不会吓到他?嗯,必须吓吓他了,谁让那个坏家伙那样欺负自己。”克蕾蒂幸福地笑着,站在旅馆对面阴暗的墙角里展开了期盼。   她就那么执着地看着某个方向,直到午时的喧嚣,暮时的炊烟,夜深人静的街道。一个沙漏,两个沙漏……她懒得数了,累了,就靠着墙壁,但目光从未离开过。   直到又是新一天清晨的钟声响起,她终于无声地流下泪来。   “从今往后,我连偷看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139章 我找不到你了   恍惚间,索尔做了一个梦。   这是一片墓地。   也许在荒野,也许在林间。   时间,也许是深夜的某个时刻。   整个墓地沉浸在死亡所特有的腐朽与寂静里,杂草丛生,蛛网灰尘遍布。   潮湿的黑色泥土里凌乱的插满歪斜的十字,零星有几座石质墓碑夹杂其间,也早已被岁月折磨得龟裂不堪。   许多墓穴早已被翻开,也许是盗墓贼的杰作,也可能是尸体的香味曾经惊动过某些觅食的野兽,谁知道呢?   这些敞开的墓穴看上去就像地面上一张张饥饿裂开的嘴,虽然其中大部分的主人已经不知所踪,但至少看起来这里也曾经热闹过。   他就睡在其中一个敞开的墓穴?里,仰躺的姿势也许会让人联想起‘安详’这个稍微温暖的词语,但如果有人恰好路过并且随便扫上一眼就会发现,他只是一具骸骨。   也许是幸运的眷顾,除了失去下颚和手脚的几个指节外,他全身的骨架看起来勉强还算完整,残留着两颗牙齿的上颚因为微微弯曲的弧度,看起来仍然像半个微笑的样子。   至于其它方面,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腐烂,大部分骨节早已失去关联,只能从散落在地的位置看出它们曾经是一个整体。   全身的骨质布满了因为长年风化而形成的密密麻麻的孔?洞,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崩散成一堆莫名其妙的粉末,融化在泥土里。   可是,他突然动了一下。   确切地说,是他干裂骨掌上最后残连的一个指节,突然毫无预兆的轻微颤动了一下。   接下来,他的身体突然开始了一种诡异的变化。   就像时光倒流一样,全身枯朽的骨头开始重新生长、连接,然后被快速新生回填的血肉重新包裹。   似乎感受到了惊吓,许多原本盘踞在他头颅里的奇形怪状的虫子,纷纷惊慌地从他黑洞洞的眼眶和倒三角的鼻孔?里向外逃窜。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什么,因为意识里只有忽明忽暗的浑浊,和一些零碎无可拼凑的残念。   听不见,看不见,没有感觉,也无法思考。   直到不停生长的皮肤最后在胸口处慢慢无缝合围,整个恶心的过程终于结束,那些曾经被时光剥夺的生命力开始重新在这具人类的躯体里流淌。   一瞬间,他听见了风掠过树枝的呼啸,感觉到了杂草上露水的冰凉。   然后,他猛然睁开眼,看向这个自己曾经无比熟悉,却早已离开了的世界。   ——————   “其实我和大部分女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我的世界容不下我忧伤。”   “从我的母亲离开以后,我就一直是一个人了。”   “因为无法拥有整个篇章,所以只好格外珍惜那些零散的字句。”   “我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重要的人了。”   “如果我死了,你的故事仍将继续下去,而如果你死了,我的故事就结束了。”   似乎有谁在耳边低语,那声音盘旋着,婉转哀伤,不舍而眷恋。   “克蕾蒂!”索尔从梦中猛然惊醒,心如刀割。   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脑袋,这才想起自己离开修道院已经有一年多了,此刻正身处于自己的守墓人小木屋之中。   刚才的梦境仍然历历在目,内容并不曲折,一个看起来死了很久的家伙,因为某种见鬼的力量突然复活了。虽然有些荒谬,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感觉到身上的软麻里衬已经因为梦境而被冷汗湿透,索尔无奈地笑了笑。   然而,下一瞬,他的表情却突然冻结。   不对。   荒野、黑暗、重盾手、五六人、克蕾蒂、星坠日、约定,一些零碎的念头骤然被串联,滞涩的意识仿佛暂时被截断的水流,此刻再次得到了流淌和衔接。   像是在无声处听见了惊雷,索尔一脸惊恐,瞬间想起了一切。   原来刚才那心如刀割的感觉都是真的,是了,克蕾蒂,她怎么样了?   随即索尔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可是我不是明明在荒野里遇到强敌被打晕了吗?为什么现在会好好地睡在自己小屋的床上?难道记忆里经历的那一切都是梦境?   下一刻,突然有冷汗顺着索尔的脸颊滴落,因为他突然想起,类似的事情其实是发生过的。自己曾经在自己的墓园里遭到了一个僵尸的伏击,然后……至今仍是无解之谜。   索尔很厌恶这种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感觉。   拍打着身体把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具体的疼痛和伤痕。   扯出魔法沙漏看了一眼,没有得到确切时间,他挣扎着下床,披上衣服向小镇冲去。   正在北门值守的守卫,骤然看见索尔表情狰狞地狂奔而来,被唬了一跳,下意识抬手摸向自己腰袢的剑,却被索尔猛然一把拽住了手臂。   “现在是黑暗历七一七年春天吗?第几个月?哪一天?”索尔满怀希冀地看着守卫,嘶哑的声音因为过度期待而有些忍不住的颤抖。   守卫翻了翻白眼,早就听说守墓人索尔不正常,甚至疑似疯掉了,不过现在看他还能问出清晰的问题,应该暂时不必划入危险敌人的行列。   “现在是七一七年春,第二个月,噢……我想想,第二个月第二周的暗曜日。是的,应该没错。”守卫看着漆黑的天空翻了会白眼,给出了明确地回答。   索尔有些不可置信地放开手,整个人蹒跚倒退,有些站不稳。   他于春天第一周的圣光日踏上旅途,而现在却是第二周的暗曜日,已经过去了五天多。   过去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被偷走的时间都去哪了?还是自己居然不知不觉间睡了五天?是谁把自己送回守墓人小屋的?这该死的世界到底怎么了?   疑惑着、猜测着、哀伤着,索尔黯然地走回了自己的小屋。   他和克蕾蒂的约定已经赶不上了,不,应该说约定其实在昨天的星坠日就已经过去了。他曾经对克蕾蒂说,如果我没来赴约,那我肯定已经死了。   现在讽刺的是,他仍然还活着,可他却失约了。   回想起她趴在自己肩上那眷恋柔弱的样子,那满是信任和期待的目光,自己,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索尔感觉无边的愤怒充溢在胸腔里,却无处宣泄。   把头闷进水桶里泡了泡,索尔快速回归了理智,然后立刻整装,于当天再次踏上了旅途。   从灰幕镇到新镇原本大概五天左右的路程,索尔硬生生缩短到了三天,当他看到新镇的灯火时,距离约定的星坠日已经过去了四天。   在新镇的入口处索尔遭到了严厉的盘查,包括来历、身份、目的之类。   进入新镇后索尔明显感觉到了镇上戒严的气氛。   略微打听了一下,据说上周的星坠日领主府突然失火,火是从厨房和某处房间同时烧起来的,不过最终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而且如今镇上正在加派人手大肆搜寻,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挺果断的,这是不给自己留后路了。索尔想象着那个美丽精灵在自己的房间和厨房点火的情景,欣慰地笑了笑。没有听到她被抓住,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可是,没有了自己,希望她的旅途……别吃太多的苦,索尔又有些心疼地想。   领主府庄园围墙第十六和第十七颗树之间,再也不会有绳子垂下来了,也许克蕾蒂收掉了,也可能被搜索的人察觉了痕迹。   显然克蕾蒂出逃这件事,如今已经被放到了领主府桌面上。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克蕾蒂现在应该不在新镇了,虽然新镇算是个灯下黑的躲避处,但想逃过眼下这种力度的搜索太难。   直接赶往商旅的驿站,索尔打听了最近出行离开新镇的商队。前往这片领地其它小镇的都有,但通往猎犬镇的商队只有三天前的一趟。   索尔认为克蕾蒂要逃出这片领地,最可能的方向就是猎犬镇,因为那边通往另一个领地,通向远方,也通向自由和未知的苦难。   三天前的商队,自己此时才出发显然已经赶不上了,但心里怀着一丝侥幸,索尔还是用最快的速度飞快赶往了猎犬镇。   “少女?别说少女了,我很确定这次队伍里连个女人都没有。”索尔最终在猎犬镇找到了三天前出发的商队首领,但对方很肯定地摆着手。   “嘿,想要女人?街面上多了去了。小子,你这小身板招架得住吗?”商队里一个擦拟着长剑,佣兵模样的人抬头对索尔戏谑道。   “铛~”一道爆烈的斩击扑面而来,佣兵下意识格挡了一下,剑刃却被索尔瞬间斩断。   “锵~”周围纷纷响起一片拔剑声。   索尔回头,露出一道危险的目光,像一只站在荒烟寞草里的狼,然后转身慢慢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转眼,已是春天的第三个月。   这段时间索尔找遍了整个领地所有的小镇,打听过、询问过、搜索过。   然而,并没有发现克蕾蒂的丝毫踪迹。那个总是晃悠着小腿在树上等自己的精灵少女,索尔知道,自己找不到她了,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了。   我说过要陪你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可是现在,我把你弄丢了。 第140章 无人举杯   不管活的多么惨痛,生活总要继续下去,这是索尔很久以前就已经明白的道理了。   然而即便听了太多的道理,我们却仍然过不好这一生。   索尔枕着手臂,安静地躺在床上,默默看着屋顶,他保持这个样子已经有几天了。   要说自暴自弃,其实也谈不上。毕竟每天他仍然在按时打扫墓园,清理骷髅,埋葬死人,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无非是在床上待得久了一点而已。   要说悲伤,或许也没什么可悲伤的。就算没有了自己,以克蕾蒂的聪明应该也能照顾好她自己,而且也许少了自己的拖累,或许她能活得更快乐一些也说不定。   接连几天,索尔就这么睁着眼睛,安静地躺在黑暗里,很难说他是在睡觉还是在发呆又或者在干什么。   在寻找克蕾蒂的那段日子里,沿路的猎杀已经让索尔触碰到了二阶的边缘,感觉到了所谓的晋阶前的预感。现在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吸收一颗魂晶,然后推开通往晋阶的大门,可他却突然间没了动静。   索尔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疲倦了,似乎连踏上旅途这件事本身都失去了兴趣。   “就在这片熟悉的地方吃着熟悉的东西过着熟悉的日子,最后像别人一样老老实实的老死不好吗?冒什么险呢?有意义吗?”这几天这个声音总在索尔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   屋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结起了一个蜘蛛网,覆盖了屋顶的小半个角落。白色细微的蛛丝在破旧屋顶的背景下看起来很是清晰,顺着那密集编织的蛛网,就可以找到角落里一只毛茸茸的蜘蛛。   索尔已经盯着它好几天了。   而在这几天里,它一直像个合格的猎人一样,安静地潜伏在屋顶角落里从未动过。甚至有时候索尔盯着盯着就找不到它了,它仿佛消失了一样,也可能成为了环境的一部分。   只有一次,一只飞蛾不小心撞在了蛛网上。   它仿佛突然回到了这个世界,果断从阴暗里现身,犀利迅捷的顺着蛛网赶往事发地点。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飞蛾的力量不小,很快就扑腾着翅膀绝尘而去,最终还把整个蛛网撕裂了一道口子。它毫无怨言地默默修补着,等到蛛网恢复原样,它又再次退回到了自己的等待里。   索尔就那么枕着手臂一直看着它,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自己曾经也一样那么的执着、谨慎、耐心、经得起失败、像个猎人一样默默等待着猎物,可为什么活着活着,自己却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四周安静无声,寂静的黑暗里只有时间在流淌。   远处的小镇方向突然传来了乐曲声,是了,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春天了,小镇也再次迎来了艾鲁多蒙庆典。   索尔起身下床,打开小屋的门然后来到了自己的墓园里,四处找了找。   某个墓碑前有祭拜后留下来的变质食物,此刻苍蝇们正嗡嗡嗡地享受着自己的腐败盛宴,索尔迅猛出手,很轻松地抓住了一只。   回到屋里,索尔有些期待地站在自己的床上,猛然伸手对着屋顶的蛛网张开了手掌。而一直被索尔抓在手里的苍蝇,也直接一头撞在了蛛网上,然后被黏住了。   蛛网上的苍蝇一时间有些混乱,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世界一黑一亮以后突然就变了,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种哲学问题的时候。因为苍蝇很快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很不妙,被蛛丝黏住了。   于是苍蝇开始用力地拍打着翅膀,企图挣脱牢笼,可惜它的体量终究还是小了一点,没能挣脱那韧性黏连的蛛丝。   很快,在索尔期待的目光里,蛛网的震动终于惊动了角落里那个毛茸茸的家伙。它顺着蛛网的脉络狂奔而来,一如上次一样犀利迅捷,猛然出手按住苍蝇后,它又开始飞快吐丝。   直到整只苍蝇被包裹得像个虫茧一样,仿佛战利品一般被它拖回巢穴的时候,索尔终于在黑暗里笑了。   下床洗了洗手,然后换了身衣服,索尔提着袋食物向镇上走去。   镇上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镇民们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纷纷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食物和酒水,堆在格林广场的大桌子上,谁都可以上去敞开肚皮一饱口福。   将自己的食物靠在食物堆上,索尔顺手捡了个鸡腿,捧着一酒缸麦酒四处转了转头。   广场中央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此时流莺们正在贡献着热辣的舞蹈,时而是小镇上的少女们。风笛、竖琴、安布拉琴、排箫、周围各种乐器声畅响不绝,再加上密集热闹的人流,索尔一时间居然连个坐处都找不到。   最终,索尔翻上了广场侧面的一辆商队马车的顶蓬上坐了下来。这地方还不错,虽然视野略有些偏,但却能垂下双脚晃晃悠悠。   两个小鬼看到索尔后也想像索尔一样爬上马车来,索尔笑看着他们,突然脸上的笑容猛然变得狰狞而杀气四溢,两个小鬼被唬了一跳,对索尔做了个鬼脸后惊慌地跑掉了。   这下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索尔也重新露出了笑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自己宽敞的专坐,观看着表演。   小镇上除了艾鲁多蒙庆典是一年中比较盛大的传统节日,其实还有许多比如鸡蛋节、清水节、夏舞节等等好多带有地方特色的小型节日,只不过索尔的性格向来不喜欢往热闹里挤。   而且索尔心里很清楚,自己之所以不太热衷节日,是因为对于他而言,真正重要的并不是在什么季节过着什么样的节日,而是和什么人一起过。   其实春季的艾鲁多蒙庆典他还是和艾琳手牵手参加过一次的,那时的许多人也都还在。   如今一转眼,修格斯和蔻维尔牵手离开了世界,艾琳成了别人的新娘,巨龙忒勒斯飞往了更广阔的天空,而赛凡娜现在也不知道游到了海里的什么地方。   自己又是最孤独的那一个了,真好。   索尔本来以为孤独是自己的老友,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适应这种孤独的感觉了,   回头看看曾经那些孤独的日子,其实仔细想想自己一直是一个人。普蕾西娅、修格斯、艾琳、洛顿,这段时光里似乎有一些人出现过,最终又以各种方式离开。   他们出现的也算恰到好处,至少让自己的孤独不再野蛮生长。那时候的心情索尔自己也说不清该如何表述,但现在他终于知道。   最孤独的并不是一直一个人,而是再次回到一个人。   回首这段时光,索尔突然有了一种半生已过的错觉。   人生,似乎突然间就变得空旷无比。   就像现在,没有谁等着自己去碰杯,也没有什么事情等着自己去参与。   也许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寂寞如雪吧。   索尔默默地看着远处舞台上的表演,时而端起酒缸灌下一口,时而撕扯着手里的鸡腿,用力地咀嚼让脸庞呈现出坚硬的线条,在广场的灯火里忽明忽暗。   “看起来,某人似乎一脸孤独寂寞的样子呢!”马车边突然传来一道婉转悦耳的声音。   “所以大小姐是特跑过来温暖我的吗?”索尔偏头看了一眼,目光又重新回到舞台上。   “呵!你可不像是那种一直靠做梦活着的人。”马车边的瑞安娜轻笑一声,揶揄道。   其实索尔刚才就看见她了,满满一大家族的人,索尔至少看见了他的弟弟、父母、女仆、甚至许多家族的青年才俊在围着她转。   这些在镇上稍有实力的家族,占据着广场上最好的位置,也有着最好的观看表演的视野。索尔也搞不清他们突然愿意和平民挤在一起,是一种必要的姿态呢,还是真的在乎这份热闹。   “其实要温暖你的孤独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惜我刚才看见了。”安静地站了一会,瑞安娜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哦?你看见什么了?”索尔不明所以地转头。   “看见你吓唬两个小孩子,我对于没有爱心的人向来也没有什么爱心,所以你还想我温暖你,真是想得美!”瑞安娜继续揶揄着。   “我没有吓唬他们,我只是担心他们攀爬的时候不小心摔到,我这是为维护本地治安贡献一份力好不好。”索尔眼角抽搐着,强行解释了一波。   瑞安娜轻轻掩着嘴,轻笑不语。   广场上人来人往,热闹不减。   “快回你的家族那边去吧,再和我这种废柴混在一起,会毁掉你的人生的。何况我本来就是个不幸的人,接近我很危险的。”喧嚣的热闹声里,索尔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瑞安娜下意识就想反击,可她突然感觉到索尔并不是在开玩笑,他说的似乎是真的。那语气里有着沉重的悲凉和沧桑,似乎能把人瞬间就拖进满地的荒芜里。   “你说了要走却没有走掉,是因为遇到了什么困难吗?如果是旅途资金方面的问题,也许我可以帮你。”瑞安娜也不再玩笑,换上了诚恳的语气。   “我活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了,你能帮我吗?”索尔笑了笑,端起酒缸满饮此杯。 第141章 最后的准备   隔天,一身黑衣的索尔第三次出现在了加菲尔德家族的宅邸门口。   往大门两名守卫手里各塞了一枚银币,然后守卫转身进入内宅通报,片刻后得到召见,几乎和索尔前两次来拜访时一样的流程。   只不过第一次索尔是早晨刚过的时候来的,当时打着兄弟会的旗号来和瑞安娜谈生意。第二次是来处理赛凡娜那片湖里的宝石,谈完即走。   今天此刻刚过午时,而索尔两手空空,是来找瑞安娜寻求帮助的。   再次跟着宅邸的老管家穿过铺着地毯,立有精致小型雕像和名画的曲折过道,索尔还装模作样地欣赏了几眼,然后,毫无感悟。   在第一次见面时的书房里,索尔再次见到了一身紫色暗纹长裙的瑞安娜。   她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审阅着账目之类的文件,老管家将索尔带进房间后,垂手站在一边等待瑞安娜的吩咐。   此时的瑞安娜长发不再披散,而是在脑后精致地盘起,还扎着一条小巧的碎花滚边头饰。整个人看上去仍然少女气息满满,只是多了些正式和干练,少了些随意。   看来这间房间并不是书房,应该是瑞安娜平时处理家族事务的地方,索尔判断着,径直走到凳面蒙着软皮的精致高背椅子里坐了下来。   以他的脸皮,干站在一边等待无疑是件很愚蠢的事情,那不符合自己的风格。   嘿!哪来的野小子,主人没请坐你自己就坐上了,真是毫无形象可言,伫立在一边的老管家翻着白眼看过来。   形象?形象能换几个蘑菇?有意义吗?索尔转头对老管家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   等瑞安娜将手里的文件看完签名递给管家,老管家退出去后,女仆很快端来了两杯热气腾腾的香茶。索尔端起嗅了嗅,上次是苏艾里香茶,噢,这次是红茶,貌似还加了些糖,味道不错。   “真是想不到,那么快又见面了。”瑞安娜端起红茶轻轻啜了一口,视线扫过索尔。   “是啊,修格斯总是说世事无常,我也一直认为是对的。”索尔举了举杯子。   其实不止瑞安娜想不到,索尔自己也没想到。   长期把自己淹没在忧伤里显然是不可能的,也不符合孤儿的生存哲学。所以等郁闷了几天,该发的神经发完后,索尔只能再次捡起生活,回到自己的轨迹里。   至于今后怎么办?接着干就完了。可是等索尔仔细想了想,怎么干却成了问题。   如今他手里并没有什么迫切的事情,真要说有目前也就是一件,晋升二阶。   在晋阶的前夕,索尔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巴顿·赛米尔声称他晋升二阶时沉睡了二十三天,索尔不确定自己需要几天,就算侥幸能够成功跨过晋阶的死亡之门,乐观点估计七八天、十多天想来还是要要的。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在自己沉睡的这段时间里谁来照顾自己?总不能不声不响的独自在小屋里挺尸吧?那饿死怎么办?想撒尿怎么办?这显然都是问题。   直到此时索尔才突然意识到,晋阶原来还是件这么麻烦的事情,不仅仅是不怕死就行了,还得把吃喝拉撒各种琐事也一起算进去。   如今放眼整个小镇,索尔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没什么可靠的朋友了。   或许可以让巨人巴顿来照顾自己,问题先不说巴顿那么大一只会不会照顾人,关键他自己也有着他自己的杂役工作,那显然不现实。   索尔本想在镇上雇佣一个临时的仆人,可自己一沉睡之后事情就不在自己的掌控里了。万一仆人拿着钱跑掉怎么办?又或者发生了什么变故仆人不懂应对怎么办?   所以索尔认为自己当务之急是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最重要的是一个可靠的人。所以他准备来瑞安娜这里临时借用一个仆人,由自己负责仆人的薪酬,然后自己再在镇上的旅馆里开个房间。   至于结局倒是很简单,如果自己死在了晋阶的路上,那就埋了吧,而如果没死,总会醒过来。有加菲尔德那么大个家族压在这里,想必仆人也不敢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   所以今天索尔这才再次出现在了瑞安娜面前。   “你临走前跑到我家门口放一堆自作多情的狠话,以至于被我看穿了本性,结果走来走去今天你却仍然坐在这里,就不觉得尴尬吗?”   “还有昨夜庆典上我提议帮你你却假装深沉拒绝了,今天转眼又来找我帮忙,这是什么迂回的战略吗?”瑞安娜修长的睫毛闪了闪,丝毫不改往昔揶揄的风格。   索尔早有心理准备,他知道自己今天上门请求帮助,必然会被这位调皮的大小姐逮住机会狠狠消遣一番。此刻听见瑞安娜出手,索尔微微偏头假装向瑞安娜书桌下的空间看了看。   “怎么今天美丽的小脚藏起来了吗?真让人遗憾呢!还有你不是说过要认真学习走路吗?不知道进展如何?临走之前不过来看一眼我实在放心不下,或许我还能给出几点衷心的建议。”索尔不动声色地反击。   瑞安娜的脸色蓦然一红,没想到这个可恶的家伙会从这个方向攻来,她一时有些慌乱,桌面下裙摆里的白皙脚踝下意识往里躲了躲。   “咳……咳,那么具体说说你的事情吧,现在是公务时间,不宜闲聊!”瑞安娜掩饰般地轻咳两声,强行转移了话题。   索尔意味深长地笑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瑞安娜听得很仔细,虽然她对冒险这个领域的事了解得不多,但一些关键节点还是听说过。   在这片领地里一个二阶的职业者严格说来也算中高端人才了,整个加菲尔德家族也才两位二阶而已,一个负责宅邸的守卫工作,一个负责商队贸易。   此刻听闻索尔即将踏上二阶的道路,瑞安娜难免暗自有些惊讶。毕竟索尔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却已经来到了晋阶的关口,想不到这家伙还挺有实力的。   “所以,你想找我临时借用一位女仆?”瑞安娜的语气似乎有些怪异。   “不是女仆,最好是男性,噢,还有最好是稍微上点年纪那种。”索尔黑着脸强调。   “这还真是个奇怪的要求,好吧,我答应你,费用什么的也不用提,小事而已。至于你准备到旅馆找个房间的想法也不必了,我们家的客房很多,你自己挑一间,仆人住得近也方便照顾你。”瑞安娜大方地摆摆手。   “这怎么好意思打扰?那我现在就先去看看房间吧!”索尔客套地站起身,然后迅速踩住了便宜的尾巴,以加菲尔德家族厚实的防卫力量,自己的安全无疑更有保障了。   “噗~”看着索尔那虚伪得很失败的样子,瑞安娜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   “别人都是专门寻找年轻貌美的女仆,其实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可以单独给你安排一个贴心的小女仆,很听话的那种,怎么样?”瑞安娜眨了眨眼,戏谑地看向索尔。   “其实如果大小姐愿意亲自屈尊陪伴,我想我肯定会在进阶的道路上飞奔不止,甚至当天醒过来都有可能。”索尔从容地露出两排白牙。   瑞安娜飞了个俏丽的白眼过来,然后唤来老管家带着索尔离开了。   “基恩老伯,接下来的几天就麻烦您费心照顾了。”索尔向带路的老仆致以敬意,基恩将近五十的年纪,看起来很和蔼的一个人,被老管家安排来照顾自己接下来几天的生活。   “哈,索尔少爷不用客气,放心,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老基恩一定会照顾好少爷。”基恩脸上的皱纹拧成一团,拼凑出一个朴实的笑容。   “我不是什么少爷,您叫我索尔就行。”索尔解释了句。   “那怎么行?您可是大小姐尊贵的客人!”基恩严肃地坚持着。   看着老基恩固执的样子索尔张了张嘴,好吧,那就偶尔尊贵一下吧,你高兴就好。   不得不感慨加菲尔德家族生活品质的优越,即使一间普通的客房也不输于镇上中产家庭的宅邸,虽然空间不大,但内部的装饰精致而大气。   房间里侧角落还用一个插画刺绣的幔帘屏风隔开,屏风后的地面上起了一个两级的小地台,让客人随时可以躲在屏风后独自小酌,享受片刻的静谧。   索尔独自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对一切都很满意,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小酌的机会。   老基恩并不会一整天都守在这里,也没有必要,他只会在用餐时间过来为索尔灌下一些精炖的汤水,平常时而也会绕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此时才是下午,索尔坐在柔软的床边拿出了魂晶。他准备先把自己所需的最后一个魔魂吸收,再蹭瑞安娜一顿晚餐,然后于今夜入睡后踏上自己的进阶之旅。   伸出手掌感受着毫无温度的魔魂,索尔思考着整个过程是否还有什么遗漏。然而当魔魂摇曳着消失在掌心的那一刻,他突然感到强烈的困顿席卷而来,随即整个人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原来从二阶开始,不再是通过自我入眠来完成晋阶,而是在魔魂数量够了之后强行进入睡眠。还好我不是在荒野里,这是索尔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 第142章 晋阶之门   索尔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此时自己似乎正置身于一条巷道里,不过这种巷道并不是小镇上那种黑暗危险的巷道,也不是重重墓室里那种陷阱遍布的夹墙巷道。   虽然这巷道严格说来也是在两堵墙之间,但是路面很宽阔,而两边的巨墙高耸入云,厚重的墙面给人一种古老苍凉的味道,并不像随时会合并过来把人夹成肉馅的样子。   云?是了,索尔抬头,看见沿路的天空上有雾气般的乌云在弥漫。在萨尔维尼亚大陆黑暗历的今天,天空里消失的并不仅仅只是太阳和月亮,还有云。   这是索尔此生第一次看见云,不过乌云并没有完全遮蔽天空,只是厚薄不均的在头顶淡淡地分布。厚的地方目光无可穿透,薄的地方隐现湛蓝。   那蓝应该就是天空了,真美,可惜没见到太阳。   虽然没有太阳,但却有光芒从薄云间倾泻而下。那些光芒肉眼可见,成束状的丁达尔光辉交叉或聚合,有种凌乱空灵的美感。一路延伸而去,恍如梦境。   总之视野方面很舒服,通透明亮,抬头就能看出很远。让索尔想起自己曾在那些古老书籍里看过的,光明历时期某个暖阳微雨的天气,或许就是这样吧。   除了环境的怪异,索尔还发现自身也很怪异。   此时他正坐靠在墙边,肩膀处能感觉到倚靠的冰凉,只是姿势很像一个宿醉刚醒的酒鬼。而且全身赤裸,自己的衣物、武器、甚至空间魔法戒指似乎什么都没有带进来。   站起身,索尔摸向自己的胸口,感觉到了澎湃的心跳,握了握拳,感觉到了蔓延的力量。   一切都很正常,只是自己现在这光着屁股的样子,要是突然在巷道里见到一个同样坦诚相见的少女,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一个故事。   于是索尔开始走,从这个既不像起点也不像终点的地方,随便选了个方向。   走了一段后,虽然此生索尔从没见过相似的景色,也无法得知这里是哪里,但他仍然有了自己的判断。这也许是在某个秘境里,而且很可能是一个大型迷宫。   索尔继续开始走,迎面总能迎来分叉的路口,但他只是一直向前。   三天后,索尔仍然在走。   只不过这所谓的‘三天’只是索尔的一个大致估算,这里没有参照、没有太可靠的变化,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不清。   这三天他没有遇见过任何敌人,没有感到饥渴,没有感到疲倦,没有睡觉,甚至没有撒尿,自然也从未停下过脚步。   不过在索尔心里,却渐渐升起了一种恐惧。   因为他大致猜到了所谓晋阶的迷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三天他一直在向前,从未改变,所以他又得出了两个结论。   第一,整个迷宫并没有普通意义上的死路,就是你进去走到底发现左前右方都是墙壁只能回头的那种死路。   虽然偶尔会碰到迎面的横墙强行让你转弯,可是转不了多远你又能发现向前的竖直岔路,所以这三天索尔知道自己大致是走在一条直线上的。   但没有死路,这就很麻烦。   因为在迷宫里如果你没有任何辅助工具,但如果你足够聪明,你可以在脑海里尝试着画地图。而每发现一条死路,你都可以从脑海的地图中把它剔除,最终用排除法找到最后那条正确的通路。   没有死路,所以索尔直接放弃了在脑海里画地图的想法。   而且这三天随着时间的流逝,索尔一直在向前,直走,可以想象那些打横的未探索区域将会延伸出多大的面积。   如果想把整个迷宫画下来,就算自己真的记忆力强大,索尔估计自己的脑袋最终也会炸掉。   第二个判断是建立在第一个上的,索尔怀疑这是个没有边界的迷宫,意思也就是走到老死那一天,你可能仍然在路上。   当然,这只是个猜测,也许你执着向前,在一周一月一年后终于触摸到了迷宫的边墙。但索尔不会耗费不确定的时间去验证这个参测,至少暂时不会。   反过来还能得到一个猜测,索尔怀疑自己或许走在了一个循环里,永无尽头那种。   你一直向前,以为自己从一走到了二,又从二走到了三,其实只有一到二是真实路程,二到三却是虚幻重复。   你以为自己走到了三,其实只是回到了一而已,然后环境的相似和视觉的欺骗不断模糊着你的判断,让你以为自己在一直向前,正从一走向三,但其实你永远都到不了三。   这种迷宫就很可怕了,毫无规律,无从把握,只能凭着运气硬闯。   索尔心里的恐惧并不是来自于迷宫本身,而是来自于时间,要问说什么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索尔永远只有时间这么一个答案。   从生物层面来说,就算各个物种的寿命长短不一,终究都要倒在时间的洪流里。换句话说,再强大的人,终究会苍老,会腐朽,会被时间的巨轮碾过,逃无可逃。   至于那些不死不灭的传说,对于索尔而言只是传说而已。他活一万年,你活一百年,他对于你而言就是不朽不灭的,因为你根本看不到他朽的那一天。   索尔认为眼下这个迷宫也许是自己的意识创造出来的,而这个迷宫把时间带来的无形恐惧利用到了极致。这里没有敌人没有危险,你可以悠闲地走,狂奔着走,却只能在走。   而为什么那么多人晋阶没醒过来,严格说来其实他们没死,他们只是困在了自己意识的迷宫里出不来,甚至有人走了十多年也许今天都还在迈步。   他们当中肯定不乏有着钢铁意志的硬汉,但在索尔看来没什么用。   随着时日渐过,当激情被燃尽,当意志被消磨,他们终究会倒下。   也许你最初还不时会回忆起现实的世界,还想赶回所爱的人身边,但随着你一年又一年的走下去,回忆因为反复咀嚼而变得苍白。你终会拼凑不出你爱的人的样子,甚至忘了你爱着谁,最后连自己为什么在走都忘了。   结局无非是疯掉和自我结束。   索尔看看周边硬实的墙壁,想自我结束似乎只要撞上去就好了,不过他没法验证。也不知道在这个迷宫里是否存在死亡这种说法,毕竟这里连饥饿和疲劳都没有。   九天后,索尔仍然在走,尝试着发现任何细微的不同或者特殊。他坚信迷宫的出口并不在边界,而应该在迷宫的某个局部,就像一个点一样在等待着自己。   然后,他进入了一条巷道里,此刻左前都是墙,只能右转。右转直行的路上有向左的分岔,他没有管,只是紧张地盯着道路尽头的横墙。   闭着眼走到横墙面前,索尔微微睁开眼紧张地看向右边,然后笑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找到了,一条向右的分岔路。   如果踏进这条路,和他之前进入时的方向正好形成了一个转身,等于是向后走。而从索尔进入这个迷宫开始,所有的墙体只有左前右三个前进方向,却从来没有让人向后走的。   再次右转,走到底,横墙前果然又出现了一个右转,三次右转后索尔有了八成的把握。   他知道自己进入了一个方形旋涡状层层缩小的迷宫局部,从边际进入,不停右转,终究会到达整个方形的中心。   虽然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索尔相信出口就在那里。   果然,穿过了无数个层层递减的方形后,索尔转过最后一个墙角,看到了一道古老的大门。而大门前一个方底圆柱身的石台上,一朵鲜红如血的魔魂正在摇曳着   等索尔伸手吸收掉魔魂后,面前的大门也轰然洞开,里面黑暗弥漫漆黑一片。   ——————   这几天瑞安娜都会跑来索尔这里。   最初她只是时而过来看一眼,等到了第五天的时候,瑞安娜突然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面对着木头一样躺在那里的索尔,想象着他平时嚣张的样子,瑞安娜拿出了自己的画笔。   绘画一直是瑞安娜的爱好之一,她本身也有着很强的绘画功底。   低头一通忙碌后,看着索尔脸上新出现的吸血獠牙和独眼眼罩后,瑞安娜爽逸地伸了个懒腰。呼~感觉浑身的压力都消失了,似乎连心灵都被治愈了呢。   今天,是索尔沉睡的第九天。   瑞安娜忙完家族事务后,立刻提着裙摆和画具飞奔而来。撵走了好奇的老基恩,瑞安娜在索尔床边坐下,又开始了自己的创作。   此时索尔正走进漆黑的大门,然后他突然感觉到脸有些痒,像是有小虫子再爬,这是什么?晋阶后遗症吗?   他想抬起手挠一挠,却一时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在哪里。   猛然睁开眼,索尔看见瑞安娜整个人凑得很近,她嘴角挂着淡淡的还有些傻气的微笑,正捧着自己的脸玩得很欢乐。   她一只手固定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画笔摇曳,正在自己的脸颊上飞沙走石。她显然很投入,居然连自己醒过来了都没发现。   索尔心里瞬间就气笑了,不用猜他也知道,她肯定是趁自己昏迷时,用画笔在自己脸上涂一些猫胡须青蛙脸之类的小孩把戏。   而且索尔还能从她执笔的力度和姿势看出,她落笔时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不适应,这显然……已经是个惯犯了。   好嘛,看来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又有人上天了。 第143章 深渊的裂痕   落完最后一笔,瑞安娜显然已经完成了一幅杰作。   她对着索尔脸庞上自己的杰作傻笑着欣赏了下,然后挑了挑秀丽的眉毛,突然伸手不知从哪拽出一块抹布,似乎准备擦掉再画一幅。   眼看那污迹斑驳疑似擦地布的玩意就要按在自己的脸上。   “好玩吗?”索尔看着她微笑着问到。   “哦?呀!……你……醒了!?”在和索尔对视的瞬间,瑞安娜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整个人瞬间红着脸蹿起身。抹布飞到了一边,拿着画笔的手也飞快背到了背后。   “我正好来看看你,不过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有些虚弱,我去叫仆人为你准备点食物。”短瞬间瑞安娜就恢复了大小姐那副从容的样子,开始为自己编织逃走的借口,仿佛刚才的傻笑儿童不是她一样。   索尔看着瑞安娜背在背后的手眼角跳动不已,还好那画笔最后是藏到了身后,而没有因为瞬间的惊吓直接插进自己的眼睛里,索尔心有余悸地想。   “谢谢,我的确感觉饿坏了,是要赶紧美餐一顿。但我刚才的问题是,好玩吗?”索尔点点头稍作感谢,然后紧追不舍地重复了一遍问题。   此时的瑞安娜大小姐,终于像个犯了错的小女孩一样,红着脸背着手微微低下了头。   其实索尔的问题并不难回答,但聪明的瑞安娜瞬间想到了不论她怎么回答,索尔的下个追问她肯定回答不了。   因为趁别人昏迷不醒而在别人脸上胡乱涂画这种事,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合理的借口,这可不是一位家族大小姐该有的礼貌和修养,更不是一件淑女该做的事。   看着瑞安娜难得一见的窘迫,索尔心里有些好笑。他并没想为难她,何况她还多次帮助过自己,画画什么的小事根本就不值一提,而且索尔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醒过来的瞬间,索尔就已经发现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不记得自己昏睡后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关于晋阶时候的任何事情。但感觉着身体里涌动的力量感,他知道自己晋阶成功了。   而且既然能成功一次,索尔对下次的三阶之门也充满了信心。   “你这家伙问题太多了,这是我的家,我凭什么要回答你?哼!”正当索尔沉浸在关于晋阶的畅想里,低头站在一边的瑞安娜突然憋出来这么一句,甚至最后还冷哼一声,然后狠狠瞪了索尔一眼转头跑掉了。   嚯!索尔震惊了。   我本来都没准备计较,但你在我脸上养完动物还要摆架子耍无赖,这就不能忍,只能不死不休了。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你洁白的小脚丫拽在怀里狠狠的蹂躏。”索尔本想从床上纵起身,却发现身体有些虚弱,于是只能拼命支起脑袋发出了恶魔的预告。   正在拉扯门把手的瑞安娜整个人突然踉跄了一下,然后跺跺脚拉开门惊慌地跑掉了,那慌乱间猛力砸拢的门板震得索尔的脑袋嗡嗡响。   喝完老基恩送来的美味肉汤后,索尔感觉自己身体的虚弱正在渐渐恢复,看来这段时间这位尽职的老伯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诚挚地道谢之后,索尔急不可耐地冲到了院子里,验证自己的成长。   首先是自己最在意的黑暗视野,索尔跑到黑暗里试了试,果然在原来视野的基础上增长了一段距离,他实际测试后发现黑暗视野拓宽到了十一步左右。   相较于自己幼年时的测试结果六步,距离明显翻了一倍。而之所以看起来像是少了一步,是因为如今自己成年后步幅相比幼年时肯定也有了增长,索尔没有纠结这种小事。   虽然整个黑暗视野里还是黑白灰的底色,但看视野内物体的轮廓感觉更清晰了一些,总之索尔很满意这个结果。   除了视野外,听觉和嗅觉那些五感也有所增长,这种增长主要是表现在距离上,比如听得更远更清晰。   最后的测试结果就是感知方面整体有了一个明显的增幅。   所谓的感知,五感只是其中最直观可以实际感受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指危机预警之类的直觉。比如你感觉到了背后某道远处的目光,又或者有谁在黑暗里悄悄地接近你。   直觉这种东西并不具体,但索尔相信它是存在的。   甚至有人曾扬言直觉可以应用在具体的事物上,比如我在某件事发生的开端,用直觉预感到了事情的结局。这种说法就有些故弄玄虚了,索尔不是太相信,也不太在意。   除了感知方面的成长,自身体质方面显然也有了一个提升。   只不过力量和速度方面的成长并不直观,也不太好测试。索尔只是大致挥了两下剑,然后感觉手里惯用的长剑不再熟悉,似乎突然变轻了好多,看来今后要换把称手的剑了。   最后,索尔这才有些激动的将注意力转到了自己最在意的职业技能,最重要的自然要留到最后。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一种天生就会的本能,可是直到自己活到十五岁的今天才突然想起来一样。   然而当索尔把全部注意力转到自己的意识里,整个人却抱着手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思索。   他一直以为职业技能会有个‘斩击’‘火球术’之类中规中矩,带有明确职业指向性的技能名称,可是在意识里找到自己新领悟的职业技能后。   深渊的裂痕?这是什么玩意?索尔咀嚼着自己的技能名称陷入了迷惘。   片刻后,他拔出长剑,骤然对着前方一记斜劈。   剑刃带着锐利的风声迅斩而下,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什么闪光或多余的声势,也没有什么炫目的魔法爆炸发生。   然后索尔走到院子里一棵手腕粗的矮树前,猛然又是一记横扫。虽然树干应声斩断,但索尔却更加迷惘了,因为他意识到就算只凭本身的肉体力量,这棵小树的结局也是一样的。   于是索尔突然发现,自己的职业技能……貌似没什么用。   在路过仆人的白眼里,索尔有些尴尬的将断树藏到了草丛里,然后整个人皱着眉头陷入了猜测。   过了一会,索尔突然眼睛一亮,想起之前交谈时瑞安娜曾经提及过,加菲尔德家族的守卫统领也是一个二阶。于是索尔立刻赶往厨房,要了一些酒菜提在手里。   反正瑞安娜那么肥的一只羊,顺手帮她剪点羊毛也算是对她的支持。   稍作打听后,索尔转身来到了侍卫和仆人们的生活区域,叩响了某户的大门。   杰尔森?海特,二阶的剑士,加菲尔德家族的守卫统领,此刻正与妻子女儿围坐在餐桌边享受着家庭的温馨,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拉开门,感受到门外索尔二阶的气息,杰尔森露出了戒备和询问的神色,不过他突然想起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似乎是大小姐的客人。   索尔向屋里的温馨晚餐微微扫过一眼,看来自己来得急了点,现在似乎不是什么拜访的好时机。只能尴尬地举起手里的酒菜抖了抖,委婉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听明来意后杰尔森哈哈地笑着,很热情地搂住了索尔的肩膀拖进家里。片刻后杰尔森又从家里搬出来一张桌子放在门口,两人单独在外面摆了一桌,宽敞的空间里显然更适合喝酒。   “我的是职业技能是烈焰斩。”席间,杰尔森喝到高兴处,手摸向腰袢的长剑向外一扯。手腕转动的瞬间,剑刃在空气里荡起一圈燃烧的剑影,通过空气就能感觉到剑刃上那燃烧的炙热。   杰尔森并没有任何隐瞒,他的守卫统领本来就是个抛头露面的职业,在人前出手的机会很多。而且说起来一个职业技能有什么可值得隐瞒的,又不是多大的秘密,总会被亲近的守卫们知道。   烈焰斩?战斗的时候突然烧那么一下想必还是很唬人的,或者,还可以举着剑刃在荒野里当火把用?索尔一边满眼羡慕地看着,一边幻想着如果是自己掌握着烈焰斩会如何如何。   “这个剑技倒是符合我本身的剑士职业,只不过每次燃烧时间不宜持续太久,不然太耗费精神力。实用性的话算是一般吧,反正我个人觉得总比那些平民技能好。”杰尔森耸了耸肩,为自己的剑技展示做了个总结。   “什么是平民技能?”索尔很在意地追问道。   “噢,这是冒险者之间的一种说法,所谓的平民其实只是一种形容,大概是形容技能本身平凡无奇普普通通的样子吧。其实说起来,基础火球术或者各种简单斩击类的剑术都可以归为平民技能。”杰尔森想了想回答。   索尔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突然想到万一杰尔森让自己展示一下职业技能,自己展示什么?展示毫无动静吗?   这场酒杰尔森显然喝得很开怀,畅谈到最后甚至都忘了问索尔的二阶职业技能是什么。而索尔自己也没好意思提。最终只能以陪酒者的姿态,结束了这次尴尬而忧伤的拜访。   想想自己职业技能那平平无奇的表现,除了名字唬人一点……怕是连平民技能都不如吧。   看来今后自己要把这个技能藏起来了,不,应该说随便用尽情用吧,反正谁又知道你用了什么呢?索尔黑着脸做出了决定。 第144章 有始有终   二天后,刚入夜。   房间的门突然悄悄打开了一道缝隙,似乎有谁正隔着门缝在门外窥视。   过了一会,门缝渐渐扩大,瑞安娜的小脸袋悄悄探了进来。看见房间里没人后,她轻轻把门推开,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间里侧的幔帘隔断前,伸出一个纤细手指把幔帘挑开。   也没人?瑞安娜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今天家里的仆人说一整天都没有见过索尔,这个可恶的家伙跑到哪去了?   是了,他已经完成了晋阶的目标,又休息了两天,也许悄悄离开了吧,瑞安娜有些黯然地想。下一刻瑞安娜又有些气愤,这个不告而别没有礼貌的家伙!   “……呀…”转过身后瑞安娜轻轻地惊呼了一声。   她看到房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索尔正抱手靠着门笑看着自己。   原来他一直都在,刚才肯定是故意躲在门背后,那他岂不是看见了我偷偷摸摸的样子,瑞安娜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那我也就放心了。”瑞安娜短瞬间恢复了大小姐的姿态,一副前来关心客人的样子,边说边向门口方向移动。   然而等他走到索尔面前,索尔却并没有让开门的样子。   “现在我要走了,请你让开,还有许多家族事务等着我去处理。”瑞安娜抬头看着索尔,紧紧拽着谈话的节奏。   “哦?不知道这夜深人静的大小姐还要处理什么?原来那么繁忙的吗?真是辛苦了。”索尔微笑着,慢慢向瑞安娜靠近过去。   “……处理…处理…很多事情。”瑞安娜支吾着惊慌倒退,转眼已经背靠墙壁。   “看起来大小姐很有专业盗贼的天赋啊,那不知道你悄悄摸进我的房间里是要处理什么呢?”索尔越靠越近。   “你……你管我!这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呀!不要过来,……你要做什么?”瑞安娜感觉到了挤压感,索尔已经整个人紧贴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只能慌乱地抬手撑住索尔的肩膀。   索尔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向两边分开按在墙面上,成飞鹰展翅状。   “这的确是你家,但现在是我的房间,一个临时的狼窝,你既然敢进狼窝就要有被撕咬的觉悟。”索尔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去。   “你在我心里还是……哦,还是一直很绅士的。”瑞安娜惊慌的将头侧朝一边。   “绅士?呵呵,我想你可能有什么误会,而且那是在遇到淑女的时候。但你半夜悄悄来,这似乎不是淑女的风格吧?”索尔戏谑道。   “你……别这样,再这样我要叫了!”瑞安娜脸红得滴血,声音也变得像蚊子一样。   “你叫吧。”索尔按住瑞安娜的手,等待着。   瑞安娜愣了愣,开口却没叫出来。   她感觉自己的嘴唇突然被索尔咬住了,那坏家伙还故意拉扯拖曳了两下。瑞安娜猛然咬紧白牙,发出‘空’的一声。   “好险,舌头差点就被咬断了。”索尔轻松躲开,故作惊恐地感慨着。   “你……呜…唔。”瑞安娜羞红了脸,可惜第二轮侵略没防住,她感觉自己的舌头被捉住了,裹挟着纠缠着还被往外拽了拽。   “唔…唔!”瑞安娜感觉大脑里一片混乱空白,她十六岁的少女生涯里从没经历过这样的时刻,也无从应对。   等到一个长吻结束,瑞安娜已经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她双手扶着索尔的肩,半趴在索尔怀里喘息着,身体还有些隐隐地颤栗。   “怎么会那么甜?你吃了什么?”索尔咂了咂嘴。   “蜂蜜红茶,呀!不对,你怎么敢……”瑞安娜小声回答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这似乎不是重点。   “如今我可是二阶,在镇上不敢说横着走,侧着走总是没问题的。大小姐要是再不跑,今晚可能就跑不掉了哦!”索尔微笑着又贴近过来。   瑞安娜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惊慌地向门口窜去。   “大小姐的嘴真甜,我记住了!”身后声音传来,瑞安娜又踉跄了一下,飞快拉开房门,终于成功逃离了狼窝。   看着她慌张的背影索尔微微笑了笑,他本来在房间里整理些东西,戒指里东西塞太多不时常清点会记不住。原本准备明早告辞的,现在看来要提前了。   可惜很快房门外就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索尔有些无语地主动打开了房门。   大片的家族守卫已经将房间外围得密不透风,一地的一阶,领头的还是杰尔森那个二阶的熟人,瑞安娜一脸冷峻的表情站在人群里。   “不至于吧?”索尔看着瑞安娜挑了挑眉毛。   “抓起来!”瑞安娜扬了扬手。   杰尔森一脸尴尬地迈出脚步,他本来还以为家族遭遇了什么强敌,呼呼喝喝一帮人集结过来,却似乎是……年轻人之间的某种游戏?   “不劳各位兄弟费力了,我放弃抵抗。”索尔笑了笑,主动伸出了双手。   然后索尔迅速被捆绑,最后还戴上了一个秘不透光的黑色头罩。   等头罩再次被掀开的时候,索尔已经换了个待遇,整个人双手张开被锁链绑在了墙上,姿势就和瑞安娜之前一样。   “你准备在这个破烂的地方干掉我吗?”索尔借着烛光向四周打量了一遍,这似乎是什么地牢或者加菲尔德家族关押私密犯人的地方。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坐在索尔对面的瑞安娜缓缓开口。   “我不要什么选择,我说过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洁白的小脚丫拽在怀里恨恨地蹂躏。”索尔微微笑了笑。   瑞安娜脸颊红了红,将自己的血红色裙摆拽了拽,把白皙的脚踝在索尔视线里藏了起来。   “第一,就像你说的一样,我在这个破烂的地方送你去拥抱诸神。第二,加入我们家族的商队。”瑞安娜注视着索尔说道。   “又是克莉丝那一套吗?我选二。”索尔微笑着点头。   瑞安娜狐疑地看着他,这家伙回答得太痛快了,估计是想趁机逃走。是了,就算把他放下来,该怎么钳制他呢?瑞安娜陷入了思索。   “你必须以神的名义立下誓言,宣誓效忠我们家族。”最后瑞安娜说道。   “好,我宣誓效忠,如果违背就让我被诸神唾弃,从此只能行走在地狱里,死后被暴尸荒野,被野狼啃噬,被断头,被分尸,无埋骨之地,在这个世界最后连灰尘都无法存留。”   索尔张口就流利地说了一堆,瑞安娜眼角抖动着,这是和他自己有仇吗?   转身叫来等候在一边的两名守卫,瑞安娜把索尔放了下来。   “你只要老老实实做事,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发展空间。”瑞安娜边走边劝慰道,一转身发现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而两名守卫已经被打晕了。   “呀!你……呜!”瑞安娜话没说完,就被迎面飞来的烂布塞在了嘴里。然后索尔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绳子,开始在她的双手上缠绕。   他捆绑的姿势看上去熟练而专业,仿佛曾经长期贩卖人口一样。   “我可能从没说过,我是整个修道院最大的渎神者,哦,也许算第二吧。”想起老欧格那老不正经的样子,索尔又补充了一句。   然后他搂住瑞安娜的腿弯和脖颈,将她横抱在怀里。出去后一路上也没发现多余的守卫,看来瑞安娜只带了两个人来,这就很好。   摸回自己的客房,索尔将瑞安娜放在床上,然后把她的双手捆在床头固定后,这才扯掉了瑞安娜嘴里的烂布。   “你……要做什么?”瑞安娜惊恐地问。   “我说过的,你知道的。”索尔神秘地笑了笑。   瑞安娜眼珠转了转,猛然想收回脚,双脚却被索尔一把紧紧搂在了怀里。   抬手把瑞安娜的靴子扯掉,噢,那在地面上打转的毛茸茸的靴子,是什么小动物吗?索尔偏头看了看却没看出来是什么玩意。   探进裙子里把她的过膝袜褪掉,洁白的小脚丫终于蜷缩着露了出来,再也无处可逃,然后索尔居然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根羽毛。   “呀!我求你了,不要,我最怕痒了。”瑞安娜惊恐地挣扎着,仿佛看见了什么大恐怖。   “你刚才把我挂在墙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索尔微微笑了笑,开始用羽毛撩拨瑞安娜的脚掌心。   “哈哈,不要,哈哈哈,坏人,……我错了,呀!”瑞安娜一边笑一边挣扎着。   “想不到看着柔弱,力气还挺大的!”索尔一边感慨一边加大了撩拨的频率。   “呀!哈哈哈,你不要……哈哈…再欺负我了,呜呜。”直到瑞安娜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索尔才停了手。   “想不到你这么变态,你是对女人的脚有特殊嗜好吗?”瑞安娜一边喘息一边控诉着。   “谈不上,我对女人全身都感兴趣。只不过你先亮出小脚丫,我总要配合你,事情从这里开始在这里结束,也算有始有终。”索尔耸了耸肩。   “我没有……”   “有没有并不重要,反正今夜我就跑路了。”索尔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瓶什么东西自己灌了一口,然后捏住瑞安娜的下巴,深深吻了下去。   “你给我喝了什么?”瑞安娜舔舔嘴,有蜂蜜的甜,但她相信那绝不是蜂蜜。   “就是普通的蜂蜜水而已,不过掺了点小玩意。不要担心,稍后你会渐渐不能说话,失去行动能力,到明天就好了,这样是为了让你不在我跑路的时候再制造什么麻烦。”索尔解释。 第145章 再次扬帆   “一定要走吗?”短暂地沉默后,瑞安娜突然问。   “和那么多朋友道了别却不走,那不是骗子吗?会被别人嫌弃的。再说不走做什么?留下来再被挂在墙上?”索尔好笑地转头,将瑞安娜手腕上的绳索解开,   瑞安娜默默看着索尔,目光有些复杂。   “其实……,其实我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就是你……也不是不行……”瑞安娜蚊子般低语着。   索尔手里的动作停了停,和瑞安娜对视着,但最终也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什么叫就是我也行?不要把别人说得那么随便好不好?难道你就不怕我留下来最后人财兼得?”索尔玩笑着岔开了话题。   “只要你好好做人,努力生活……嗯,自然会得到你想要的。”瑞安娜羞涩地把头转到一边。   “好好做人?……呵呵,那我还是逃走吧!”索尔脸颊抽搐着飞快做出了决定。   “那样的生活不好吗?”瑞安娜试着劝解。   “不是不好,是已经看见了。”回答完,索尔默然抿了抿嘴,这个答案,……自己似乎曾经说过一次。   看见索尔站起身,瑞安娜知道他真的要离开了。   “我不准你走,至少……,至少留下来再过几天悠闲舒适的日子。”瑞安娜的声音有些微弱,显然索尔的麻痹药粉已经展开效力了。   索尔转头回到床边,用两个手肘撑在瑞安娜脸侧,低下头去很近地注视着她。   “征服大小姐的确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但还是算了吧,不过最后的吻别我还是要带走的。”索尔微笑着俯下头去。   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脸庞,瑞安娜默默闭上了眼睛,却什么也没有等到。   “看来你已经很习惯了啊,那么期待的吗?”睁开瑞安娜发现索尔正坏笑着看着自己。   “你……唔。”瑞安娜羞恼的眉毛刚竖起来,吻已经覆盖下来,仍然是满满的蜂蜜甜味,似乎又掺杂着一丝苦涩。   她有些眷恋,想搂一搂索尔的脖颈,却只能无力地动了动手指。在这个世道,黑暗荒野阻隔着大片的地域,人们往来艰难,他这一离开,其实差不多就是永别了。   “忘了我吧,我不是个安分的人,也不习惯过好日子,另外你还是披散着头发更可爱些。”索尔将瑞安娜盘着的头发扯散,顺在枕边,然后把她的双手收拢在毯子里,为她拉好毛毯。   然后索尔站起身,拉开门,再也没有回头。   瑞安娜用尽全身力气微微扭头,想再看一眼,却还是晚了一步。   终于无声地流下泪来。   第二天,女仆们战战兢兢地感受到了向来温柔宽厚的大小姐,那澎湃得足以灼烧一切的愤怒。不知道大小姐是在咒骂谁,连自己心爱的狗熊枕头都扔到了过道里。   “……坏蛋…坏蛋,占人便宜……呜呜…打死你。”   在瑞安娜暴打玩偶的时候,索尔已经顺利逃往圆木镇,还多了一位同伴。   “这是一匹骡马。”牲畜市场的络腮胡老板指着一匹短毛畜生对索尔说。   “到底是骡还是马?”索尔扶着下巴,努力装出一脸专业的样子。   “呃……这是骡子和马交·配后的新品种,所以叫骡马。有着温顺的性格,良好的负重能力,耐旱,草料方面也是低消耗。速度上起步或许会慢一些,但却胜在均衡持久。”老板解释。   “所以?是骡还是马?总不能牛和马交·配就叫牛马吧?你们这取名太随意了吧?”索尔认为这些是身为一个专业人士必须要搞清的问题。   “不买就滚!”络腮胡老板黑着脸。   “好吧,骡兄,今后的旅途,就要承蒙照顾了。”索尔走上前想拍拍骡马的肩膀,但它好像没有那个部分,索尔只能环手搂了搂它修长的脖颈。   “倚哦~”骡马发出回应。内心却是,搂搂抱抱随便占人便宜的畜生啊,还有神特么骡兄?这真是本大爷此生听过最恶心的称呼了。   听见骡马回应,索尔有些感慨地凑近它的脑袋。   “我知道你已经急不可耐,也和我一样向往远方,毕竟前方是一片充满冒险的广阔大陆,那些不曾听闻过的奇人异事谁不向往呢?”   “倚哦~倚哦”骡马迅速回应。该死的,离我远一点,别靠那么近。还有你哪只狗眼看出我向往了?我放着心爱的母骡和吃不完的草料跟着你去流浪?我怕是有病哦!   很快,付出了八银狼的便宜价格,索尔牵着内心忧伤的骡马踏上了旅途。   自己一个人抱着手去到一个新的镇子,突然变出许多货物,怎么看都可疑了点。所以索尔买一匹骡马,随便往它背上挂点什么货物就能掩人耳目。   至少从表面上看,自己也有了一个在荒野里苦苦挣扎的小商人的样子。何况还能多个伙伴陪伴自己,荒野里遇到危险还可以让骡马先撑住,自己去叫增援,体现队友间的配合。   所以索尔认为,这件事是有意义的。   在圆木镇用所有的钱进购了几桶本地的特产果酒,索尔手里只留下了一些铜盾。随便往骡马背上挂了一捆粗麻布料用作掩饰,索尔离开圆木镇踏上了旅途。   转眼,一路顺利平淡,索尔已经离开了猎犬镇。   此时他戒指里的货物已经从圆木镇的果酒,换成了新镇的纳鲁塞斯布料,当时初见艾琳姐妹俩的时候,她们就穿着这种布料所做的纳鲁塞斯长裙。   这种布料售价昂贵,而索尔资金有限,只有两捆,慢慢滚动吧。   走在猎犬镇外的荒野里,索尔不禁有些唏嘘。他曾经和克蕾蒂从这里走向荒野,又背着她回来,如今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人却已经找不到了。   这一路每到一处,索尔仍然会习惯性地打听克蕾蒂的下落。   然而他的真实描述,金发及腰、绝美、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女,却总是换来被询问者怀疑你在做梦的目光,渐渐的索尔也就不再问了。   想来以克蕾蒂的聪慧,她肯定也不可能顶着那张绝对焦点的美貌去招摇过市,只要她稍作伪装,索尔自然也就再也无迹可寻。   猎犬镇外的荒野已经不属于自己熟悉的区域,药剂、匕首、麻痹粉尘、一个鲜血魔咒一个干涸魔咒,索尔检查了一遍大衣里常备的各种小玩意。   无意间在大衣口袋里摸到了什么,索尔疑惑地掏出来,是一个很小的布袋,整体还没个鸡蛋大,袋口紧系着绳索。   打开,两颗龙眼宝石躺在小布袋里散发着璀璨,还有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纸条。   索尔沉默着,将纸条摊开在掌心。   方形的纸条不大,纸面的内容被分成了两个部分。   左边一半入目是一副简画,某个人的背影,一身黑色的大衣衣摆飞扬,斜背着一把剑。作画的人显然画工精湛,寥寥几笔想象,背影的气势姿态什么的全有了。   “我的背影怎么可能那么潇洒。”索尔自嘲地笑了笑。   纸条右半有几行小字,娟细秀丽的字迹跃然纸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文字呢。   “这两颗龙眼是你那颗宝石收益的盈余,本来我是想贪墨的,但既然画花了你的脸,算了,就当做是赔礼吧。”   “感谢你曾经在我的少女时代为我而挥剑,旅途艰难,珍重。”   文字的内容并不多,几句而已,但索尔眼前瞬间就浮现出了那位大小姐优雅地端着杯子,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对自己笑的样子。   显然这个小布袋是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放进大衣暗兜的,不,应该是趁自己昏睡时,瑞安娜在自己脸上画鬼脸时就塞进去了,那是她唯一的机会。   好嘛,居然敢趁自己昏迷时搜身占便宜,下次抓住她一定要……可惜没有下次了。   “一定要搞得那么伤感吗?想想自己一直占她的便宜,还真是于心不忍呢。”索尔看着文字和龙眼黯然低语了一句。   “大小姐……还真是很有钱呢!”索尔默默将纸条折好收起,转头对骡兄感慨了一句。   “倚哦~”和我有关系吗?骡兄翻着白眼。   索尔微笑着将手弯向背后,猛然拔剑向身后就是一记横扫。   “该死的,你不要每次都惊惊乍乍的好不好?就不能从容点吗?”半空中传来了骷髅头提莫那怪异的尖嗓音。   “你怎么找到我的?哦,是因为那颗牙齿。”索尔问题刚出口,马上自己做了回答。   “我说过,你不会后悔拥有它的,所以现在我特意追了那么远来陪伴你。你就是这么扔下兄弟独自去享乐的吗?我没盯着你的这段时间又让多少少女呻吟过了?”提莫很愤慨。   “我现在觉得很后悔,没把那枚恶心的牙齿及时丢掉。可是,那枚牙齿被我收在了戒指里,你为什么还能感应得到?”索尔很是疑惑。   之前修格斯离世的那一夜索尔遇到了这个骷髅头,然后索尔把那枚牙齿塞进了戒指里,后来就忘记了。严格说来那枚戒指里的空间相对于这片大陆算是另一个世界,所以索尔有些疑惑。   “空间戒指?那可是好东西!那颗牙齿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好不好,别说收到什么戒指里,你就算亲手把它塞到屁股里也没有用。”提莫得意地解释。   索尔脸色抽搐着无话可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这个骷髅头聊天,索尔总能感觉到一种恶寒到处弥漫。 第146章 新的秘境   “别废话,赶快弄点好吃的,我这一路赶来快饿死了!半路还被一个疯子追赶……噫?”骷髅头提莫显然没把自己当外人,对索尔催促着,说到最后却发出一声疑惑,转眼消失了踪影。   骡马兄本来默默站在一边啃着杂草,之前提莫的突然出现让它受到了一些惊吓。这个死掉的脑袋居然会说话?就在骡兄感慨的时候,它突然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到了自己胯间。   “倚哦~!”骡兄转头和索尔对视了一眼,突然开始飞快地原地尥蹶子,还不停扭动着屁股,似乎在阻止什么。   提莫闪躲得很灵活,片刻后从骡兄的肚子下飞了出来。   “你带这么匹矮脚马上路有什么意思?扛又不能扛,还是匹公的,真是毫无用处。”提莫为自己的观察结果做出了总结。   骡兄流着屈辱的泪水向索尔投来控诉的目光,仿佛自己的贞洁遭到了玷污一般。而索尔更是一脸恶寒,整个人原地颤抖不已。   用处?公母和用处有关系吗?这个骷髅头总是能三言两语就把人恶心死。   “荒野里不能生火,只有干粮,想吃热的除非去到城镇。”索尔没好气的将一块冰凉的肉干抛给提莫,提莫咬住嚼了两下又吐了出来。   “这种失败者和老人吃的东西……,算了,我还是再坚持下吧。”   索尔翻了个白眼,他知道提莫应该不存在饥饿的说法,这个骷髅连胃都有不起。他也许只是贪恋食物入口那短瞬的口感而已,毕竟那也许能让他想起活着的味道。   “对了,你刚才说路上有个疯子追赶你?”索尔似有所觉地拔出长剑,看向提莫来时的方向。   “是哦,一个腐烂的家伙,不仅会跳跃跑得还快,很厉害的样子,整整追了我一路。”   “不过放心,我已经甩掉他了。刚才我发现了一个镇子,然后我立刻飞到镇子上空,把它引到守卫那里去了。这个世界好像每天都要死好多人,总是不太平。”提莫语气有些唏嘘。   好吧,还真是……干得漂亮!   索尔发现自己狂跳的眼角,自从提莫出现就没有停下来过。腐烂快速还能跳跃,显然不是僵尸或腐尸,没准是什么强力的新怪物,也不知道猎犬镇那边有没有警钟,索尔心里默哀着。   休息结束,索尔重新开始了旅途。   “我和骡兄一组,你最好自己离开,或者飞远一点,也不要说认识我们。你如果想加入我们就要帮忙战斗,我的队伍不养废物。”索尔对提莫强调着。   “倚哦~”我想回家。   “好吧,既然你们想仰仗我的力量,那危险到来时我就出点力吧。”提莫回答。   “那么你有什么力量?用头撞或者用牙咬?何况牙齿还缺了一颗。”索尔讥讽道。   “该死的,出来吧!疾风~~!”面对索尔的质疑,提莫显然怒了,突然对着两人大喊了一声。   索尔和骡兄被唬了一跳,惊疑地看向四周,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连丝微风都没拂过。   “咳…咳,哈,太多年没用有些忘了,让我想想。噢,以风之精灵的名义……”提莫干笑两声,转头又念起了一段像是魔法咒文似的东西。   片刻后。   “没反应?不对啊?现在的风之精灵是谁?”提莫向索尔问道。   “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听说过水之精灵赛凡娜。”索尔眨了眨眼。   “水之精灵?那玩意没用。算了,以风神科斯温的名义……”在提莫古怪的符文音落下时,两道黑影突然从提莫身边窜出,然后前方不远处的两丛杂草抖动了一下。   “就这样?”索尔和骡兄面面相觑。   “两个没见识的沼泽地精,这是风刃魔法好不好?”提莫抓狂着又施展了一次。   这一次索尔捕捉到了那个短瞬,似乎是有两道月牙形的风刃飞出去了,不过这威力……,最终索尔还是决定保留判断。   “所以你是个魔法师?”索尔狐疑地看着提莫。   “那种旧事谁会记得,别废话了,这一手加入队伍足够了吧?”提莫骄傲着。   “勉为其难吧,但到了人类区域你最好别说话,以免引来麻烦。”索尔平淡地摆摆手。   一支奇怪的队伍就这么形成,转眼来到了奈尔斯领地的科耶尔城。   到这里提莫已经被索尔塞到了大布袋里,挂在骡兄身上。   索尔还专门为提莫在布袋上挖了两个洞,让他可以欣赏街景或者说街面上的美女,而索尔则隔着布袋不时和提莫小声聊着天。   科耶尔这座城市不论从规模、建筑、人流等各个方面,显然都不是灰幕镇那种小地方可比的,不过逛完了自己最在意的两城区集市后,索尔也就没了太多的兴致。   这里盛产各种品质的安布拉琴,还有羊毛,据说羊毛可以送到奈尔斯领地边缘的公牛镇,正好在索尔的前进方向上。据说那里纺织盛行,可以将羊毛加工成一种毛衣,而羊毛在那里也有着不错的销路。   于是索尔购入了二十把中高品质的安布拉琴,还有一大堆羊毛。   在科耶尔城停留了一天,索尔还刻意打听了安德瑞尔家族。   原本准备上门拜访一下克莉丝那个小豆芽,以前是路途太遥远,如今也算是顺路。可惜打听后才知道安德瑞尔家族半年前就已经搬走了,去向不明,据说可能去往了更大的地方。   那就算了吧,毕竟索尔自己也说过,哪个乱世没有离别。   索尔的这次旅途虽然没有明确的目的,但大致方向还是有的。他准备沿路去往南境的奥德伦萨主城,毕竟那里是整个南境最热闹的地方,索尔也想去一睹风采。   路线上,整个南境几百个大小领地索尔肯定不可能逐一涉足,那样耗费半生也未必走得完。他的路线很简单,就是直达主城奥德伦萨。   沿路大概经过二十多个领地后,会到达神圣峡谷的潘多尔城,到了那里,离主城奥德伦萨就只剩一半路程了。   至于路上会耗费多少时间,索尔没走过,也估算不了,反正也不赶时间。   转眼,索尔来到了坎纳斯领地的主城废墟古都卡洛特,此时距离他离开灰幕镇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   而从踏入坎纳斯领地的边境起,索尔便发现了一些不同。   首先是不论大小城镇都开始有了入城费这种说法,不过价格很便宜,每人三铜币而已。其次还有相对严格的盘查,而盘查时骷髅头提莫也不可避免地被翻了出来。   索尔谎称这是某个坟墓里的古老头骨,自己是受一个古董商朋友的托付才带上路的,算是件货物。提莫也很老实的没有发出什么怪声,最终蒙混过关。   到达废墟古都卡洛特后,索尔开始在街面上看见了零星的异族身影。   有的索尔大概能一眼猜出来,比如兽人、蜥蜴人、蛮族那些,有的索尔猜不出来,也不好意思好奇地盯着别人一直看。   一般来说异族愿意背井离乡跑到人类领地来生活的不多,看来这座大城市对异族的容纳性很高,当然也可能是原来的灰幕镇那种不毛之地实在太偏了,根本没有异族愿意去那边流连。   在宽敞明亮的酒馆里,索尔还见到了两个矮人一边灌麦酒一边咒骂着,而端着托盘的猫女招待往来穿梭在人群中,看起来已经很习惯。   她们的体型比人类娇小得多,整个后背臀部有兽毛覆盖,还有条尾巴在晃悠。而在胸腹处却有着和人类相似的肌肤,当然也有着相应的遮挡,总之看起来很有异族风情。   提莫反复抱怨自己只能缩在旅馆里,喝着温吞的麦酒嚼着无味的食物,对此索尔只能耸肩。毕竟这家伙一飞出去,估计当地的宗教审判所很快就要堵上门来了。   除了琳琅满目的货物,索尔还在街面上发现了没见过的建筑。   比如冒险者驿站。   无视了进出冒险者的讥讽目光,索尔将骡兄拴在门口,把料兜挂在它脖颈上让它独自享用。   索尔本来以为冒险者驿站是供冒险者们休息的地方,进来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大厅很宽敞,砖石墙面上挂满了许多各式各样的任务,这里似乎是在当地冒险者之间发布任务的地方。大致扫过一眼,索尔发现任务大致可归类为剿匪、平乱、冒险、寻物等诸多方面。   剿匪针对的是周边荒野的强盗之流,或者会影响当地治安的一些阴暗势力。平乱则是介入领地纷争,估计是类似杀手之类的灰色活计。至于冒险任务……,则有些奇怪。   “轮回地牢在哪里?”索尔看着墙面上某个委托下意识呢喃。   任务要求是进入轮回地牢救援某个叫卢克的男性,或者带回其尸骸遗体,该男性于一周前独自进入了轮回地牢没有回来,人物特征是失去了左耳,只有右耳。   问题是索尔看过本领地的区域地图,他很清楚地记得,周边的冒险场所里根本没有轮回地牢那么个地方。   “你是新人吧,那是秘境,适合一到三阶的冒险者。”柜台后一个脸上有疤痕,胡须刮得很干净的披肩发中年男子,抬头扫了索尔一眼后回答。   “请问那里面有什么?”索尔很有兴趣地问。   中年男子看了看索尔,脸上浮起一个意味不明地笑容。 第147章 夜谈   披肩发中年男子对于索尔的问题耸了耸肩。   “轮回地牢,有人说那里除了尸体什么都没有。也有人说那里什么都有,因为你会在那里遇见各种你想像过的和没有想象过的,以及在梦里才会出现的怪物。”   “其实没有人能具体说清,下得最深的人其实也只到达地牢第八层,据他们说地牢的下面还有更广阔的空间,可惜他们的实力已经到了极限。”   “而在所有的悬赏里,这个地点的悬赏是最多也最丰厚的,因为人们希望有勇敢的人,能为他们带回朋友或者亲人的遗物。   “那些遗物很是令人费解,有的是一些琐碎的东西,有的甚至是要求带回亲人的头颅。哦,对了,我是这个冒险者驿站的管理者,也算是新手冒险者的半个指引人,你可以叫我赫里。”   “当然,除了以上我说的这些,秘境里还有许多特别的家伙。比如旅行家、无头骑士、收藏家、船长、魔手,或者迷路的小孩。”赫里对索尔大致介绍了一番。   赫里脸上虽然有狰狞的疤痕,但并不像索尔以为的那样阴戾,实际上还算个很热情的人。   “那请问……旅行家收藏家这些,是在秘境里进行临时贸易的商人吗?”索尔不太确定地问,他隐约觉得不是,但这些名称却听得他一头雾水。   “不,那些是所有冒险者的噩梦,你最好祈祷永远不要遇见他们,就算遇见了,请果断逃走,如果能逃掉的话。我也没法详细描述,毕竟大部分正面面对他们的人几乎都死掉了。”   “而一些侧面的零散情报听起来也没有多少参考价值,毕竟你很难分清,哪些是因为过度惊吓而产生的想象和梦魇,那些又会对冒险稍微有那么点帮助。”赫里回答。   “那为什么冒险者们不到黑暗荒野里去历练,而选择秘境呢?”索尔有些困惑。   “因为荒野不稳定,比如你想要狩猎魔魂,可能会在荒野里遭遇超越你数阶的强敌,也可能一整天下来一无所获。但秘境不一样,你多次重复去同一个秘境,渐渐的就会习惯从而熟悉。”   “那请问我该怎么进入秘境?”索尔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打开秘境的方式有很多,还有一些秘境裂缝也会自然生成,出现在这片大陆的各个角落。不过如今市面上最常见最方便的还是卷轴,秘境卷轴集市上很多,当然我这里也有。”   赫里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双手从柜台下抬出一个木质包边红布铺底的大托盘,上面固定着数个卷轴整齐排列,似乎是为了向冒险者们展示用的,索尔的视线逐一从卷轴名称扫过。   “月光林地、魔影沼泽、飓风岭、卑劣石窟、梦境森林、寂静海湾、冤魂山麓……”   总之看起来是一些很奇怪的地方,想必不论要进入其中哪一处都要提前进行基本了解,再结合自身实力及队伍结构完成风险评估。   最后,索尔的目光还是落在了轮回地牢上,毕竟刚才一直在谈论这里。   当然,三言两语的交谈也不敢说就了解了,索尔只是记得赫里一开始曾经提起,这个秘境适合一至三阶的冒险者。   “那么价格呢?比如轮回地牢。”索尔问。   “二十银狼,包含了卷轴的制作费用,以及秘境碎片的收集。今后你如果猎杀怪物时获得了秘境碎片,也可以自己请人制作秘境卷轴,那样的话成本也能降下来。”赫里回答。   “秘境碎片……是什么?”索尔有些尴尬,在别人口中听起来一些像是常识的东西,自己却一无所知,看来还是见识不够。   “不论黑暗荒野还是秘境,二阶或以上的怪物被猎杀后除了魔魂,还有一定几率出现秘境碎片。噢,大致可以说是一块石头吧,上面铭刻着古老符文,那就是秘境碎片。”   赫里脸上并没有什么嘲笑轻视的神色,仍然耐心在为索尔解答。索尔瞬间了然,迄今为止他一直在和一阶的敌人周旋,难怪自己没见过。   “卷轴的使用方法仍然是撕开就可以,而撕开卷轴的人,将成为施术者。当秘境之门打开后,只要施术者进去后但尚未出来,秘境之门将一直存在,除非施术者本人死亡。”赫里解释。   “那如果在我进入秘境没有回来的期间,怪物从秘境之门跑出来怎么办?”索尔突然想到,因为他看见有的冒险者,居然直接在驿站大厅里就开启了秘境之门。   “那样的情况应该不存在,也从没听说过。据说卷轴的制作本身对于怪物有着极强的限制或者说伤害,大部分怪物其实是存在智慧的,只是高低不等,他们会本能地远离秘境之门。”赫里回答。   “那这些冒险者开启的门我也可以进入吗?那岂不是连我自己的秘境卷轴也省了?”索尔看着大厅里两道蓝光弥漫的秘境之门,又冒出了新的想法。   “可以,但大部分老练的冒险者通常不会去占这种便宜。因为对于开门的那队人如果你毫不熟悉,你就不知道他们去的是哪个秘境,有着怎样的冒险环境,门后等着怎样的敌人。”   “贸然进入别人的门,这种行为其实是很失礼的,最后还可能回不来。”赫里微笑着耸了耸肩。   索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倒不是想占什么便宜,只是临时的思维发散而已。   最终索尔挑了一个轮回地牢的秘境卷轴,毕竟赫里耐心解答了一场,自己不买点什么有些说不过去。关键是索尔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去秘境里看一看,不敢说收获,算是增长阅历的一部分吧。   “轮回地牢的话,记住不要后退,以你二阶的实力可以在一二层探索,通常那两层也是初阶冒险者比较活跃的区域。再往下可能就勉强了,总之你根据具体情况自我判断吧。”   看见索尔选择了轮回地牢,赫里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只是在将卷轴交给索尔的时候,又补充了一些自己暂时能想到的建议。   诚挚地道谢后,索尔离开了冒险者驿站。   在门口牵上无聊地翻着白眼的骡马兄,索尔回到了自己一行人休息的旅馆。   本来索尔没打算在古都卡洛特长期停留,所以只要了一天的房间,现在正好旅馆的租金时间到了,接到提莫后索尔没有再续租金,而是到城市平民区找到了一户农户模样的人家。   骡马的草料不够了,这样的农家有着足够的草料储备。   索尔和农户家的主人交谈后,支付了并不昂贵的借宿费,顺便将骡马交给农户七八岁的女儿照料。农户一家还热心的将一间杂物室收拾了一下,铺上了柔软的干草床。   之所以选择这样一户人家,除了骡马的草料外,索尔准备好好休息一夜后,明天直接在这间杂物室里打开秘境。索尔已经交代过农户一家,他们也不会贸然进来打扰自己。   “明天我准备进入秘境历练一番,你要一起去吗?”入夜后,索尔一边准备着食物,一边和提莫解释了秘境大概是怎么一回事,然后询问提莫是否愿意参与。   “老天,终于能出门透气了吗?那何必问我?快点,要饿死了。”提莫围绕着火堆飞来飞去,似乎注意力全部在烤肉的香味上。   “要是不介意就说说吧,你以前……是个怎样的人?”索尔突然问。   “噢,记不太清了。我似乎睡了太久,醒来后除了一些常识和语言能力之类的东西,往事那些似乎都忘记了,这很重要吗?”提莫反问,   “倒不是有多重要,不论你样貌如何,都有保留往事的权利。只不过我们现在算是一个小队的队友,我只是希望彼此加深点了解而已。”索尔嘴上回答着,心里却有些凝重,为提莫感到有些哀伤。   人是因为记忆而活着的。   就算你活了一百年,如果你不记得这一百年的任何事情,毫无记忆。你怎么证明你曾经活过呢?或者说如果记忆里连一丝残影都没有留下,那你活了这一百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你也不一定非要和我一起参与冒险,那些事情我独自处理就好。你可以以朋友身份跟着我到处游览一下,至于吃住这些小事,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至于之前我说过队伍不养废物,那其实是在彼此还陌生时的正常戒备和距离,你能理解吗?”沉默的间隙,索尔翻弄着烤肉继续开口。   “其实我觉得这样也很好,毕竟我从混沌里醒来,什么也想不起来,跟着你冒冒险似乎也不错,也许我以前也干过类似的事情吧!”   “而且我这样的家伙,胡乱跑出去也许也没什么人能接受得了。”提莫上下颚咬合了一下,似乎想尝试着回忆点什么。   “不,你没搞懂我说的,你的外形是骷髅头还是别的什么对我而言根本无关紧要。但如果你决定选择走上一个冒险者的道路,就要收起玩笑的心态,这点我要提前告诉你。”   “在一个队伍里,即便你的队友没有因为你的失误而死去,终究也会因为你的无能而离你而去,你能明白这句话的意义吗?”索尔语气郑重地问。   “是的,老大,我已经决定了。今后你说了算,我也会认真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提莫在空中转了一圈。   “不要叫我老大,我们是冒险者,不是什么荒野山贼,你可以叫我队长。”   “好的,老大。”   火堆上的食物已经烤熟,这是索尔悉心准备的一顿晚餐。   当然,还有酒。 第148章 地牢时光   轮回地牢,一层。   纵横交错的过道里,墙壁上有滴血的断臂举着魔法灯盏或火把,顺着过道一路延伸而去。只不过这些光源间隔很远,只能维持小部分区域的照明。   过道两边全是铁栅牢房,锈迹斑驳的铁栅栏穿越了时光竖在那里,有的留了道变形的铁门,有的直接就整面栅栏断裂倒塌,到处都有一种古老的破败感。   因为光照不及,大部分牢房都隐没在黑暗里,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不过在靠近光源的区域,还是能隐约看见牢房里的断头台、绞刑架、铁处女、各种配有锁链的刑具。   铁处女这种古老刑具索尔曾经在书上见到过,据说在古王国历时期曾经盛行一时。   整座刑具竖直打造成人的外形,中空,乍看上去就像口人形的棺木竖在那里。刑具表面设有两扇小门可以对开,门内侧嵌有竖直的钉刺。   当时如果有女性被判有罪,比如被指认为女巫或者别的什么罪名,该女子会被关入铁处女之中。然后将两扇钉刺门关闭,其中的受刑者就会被门内密集的长钉刺对穿而死。   不过在这轮回地牢中,这些铁处女大多半开着,地面甚至还有许多隐约的干涸血迹,看上去就像不久前还有人被关进去过一样。   这个地牢秘境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砖石结构的墙壁上全是烟熏火燎的黑色,也不知道是岁月的痕迹还是发生过火灾。除了黑色外还有许多暗黄色的死苔和霉斑在蔓延,地面上也是漆黑粘腻污迹斑驳。   总之,整体景色看起来混乱、阴暗、污秽、邪恶、疯狂、阴森。   “平常大家吃吃喝喝偶尔谈论下女人都没什么问题,但现在到了地方,你最好认真点。”索尔举着个火把,回头记了记自己这道秘境之门的位置,嘴里不忘对提莫嘱咐着。   “知道了老大,你已经喋喋不休一早上了。我觉得我们应该换一些热情的话题来鼓舞士气,比如半路遇到饥渴的女冒险者怎么办之类。”提莫在空中飞来飞去,显得很是兴奋。   过道里坐靠着一具耷拉着脑袋的骸骨,身上穿着早已锈穿了孔的铠甲,路过时索尔将火把探近想观察一下。   突然,整具骸骨像是突然垮塌一样,那扣着尖顶盔的骷髅头也滚到了一边。   无头骸骨处传来窸窣的怪声,片刻后密集的肥胖蛆虫突然从尸体的盔甲里涌出,十多只的样子,每只手掌那么长,向索尔扑来。   它们虽然蠕动着前进,速度却奇快。   战斗发生得很突然,这刚进入秘境还没走两步就开始了。   索尔一手火把一手长剑,只不过敌人体型太小,而且过道空间逼仄不太好放开施展,只能半打半退。最终用脚踩死了两只,用剑砍掉几只,剩下的也被提莫认真地用风刃逐一分成两半。   “哈哈,怎么样老大?厉害吧?”提莫高兴地炫耀着。   索尔却看着地面的蠕虫陷入了思索,因为十多只蠕虫死后,出现了一朵土黄色的魔魂。就这种脆弱的敌人,居然就魔魂了,索尔觉得自己以前在荒野里搏命的那些日子真是蠢死了。   “你去试试,看能不能吸收魔魂。”索尔向提莫甩了甩下巴,然后把这片大陆上魔魂是怎样的存在对提莫说了一遍,这个骷髅头显然还没见过这种东西。   索尔心里也有些疑惑,因为他从没有在提莫身上感觉到一阶或二阶的气息。很可能这个骷髅头毫无阶位,又或者提莫的阶位超出了自己的感知,三阶以上?   不过照提莫那简单风刃的攻击强度来看,似乎不像阶位很高的样子。   “噗~”转过头索尔一时没忍住喷笑了一声,此刻提莫整个头颅悬浮在魔魂上空吸收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会瞬间让自己联想起母鸡孵蛋的情景。   “老大,你笑什么?”提莫眼窝里两个黑洞看过来。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个笑话。”索尔瞬间恢复平静。   “笑话?那你说给我听听,我怀疑老大你在笑我。”提莫认真地说。   “那怎么可能,我在冒险里向来是个严肃而认真的人。噫?那边好像有个冒险者过去了,噢,好像还是个女人!你速度快点。”索尔将头转向过道远处,强行转移了话题。   “感觉怎么样?”等提莫吸收掉魔魂,索尔问了句。   “呃……好像没什么感觉。”提莫有些沮丧。   “没有感觉就对了,这说明你需要努力的过程还很漫长。还有你最好飞在我脚边,一直保持贴近地面的低空飞行,不然我怕你被别的冒险者追杀。”索尔向提莫建议。   提莫贴地飞行,如果有冒险者看过来他只需卸力往地面随意一滚,马上这个骷髅头就能成为整个环境的一部分,无可察觉。   两边的牢房其实很奇怪,比如索尔进去的这间,火把晃过除了一些刑具摆设外什么也没有,然而当索尔转身离开时牢房黑暗里却传来了骨节碰撞声。   索尔疑惑地回头,发现刚才还空空如也的牢房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两个扣着尖顶盔的骷髅兵。不过这骷髅兵也不算什么强敌,而且散架就是倒下了,并不会再次复活。   轻松收拾掉以后,索尔却靠着墙壁陷入了思索。这些敌人是怎么出现的?凭空出现?还是从黑暗里滋生而来?   “老大,你在等什么?”提莫飞到索尔身边。   “我也不知道。”索尔回答。   沉默了一会,大概一个沙漏刻度以后。   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紫色冒着黑烟的五芒星魔法阵,一闪即逝,不过在火把的光照下整个过程看得很清晰。然后在魔法阵消失的范围里,突然出现了一只满脸獠牙的怪物。   这怪物很丑,只有个圆形的身体和两条短腿。整个圆形即是它的身体也是它的脑袋,脸上眼睛鼻子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道裂开的大嘴里满布獠牙,出现片刻后马上蹦跳着向索尔扑来。   迅猛一剑将这个蹦跳着贴身的滑稽小家伙劈成两半后。   “那魔法阵我曾经见过。”索尔的语气和神色有些凝重。   “是的,现在我也见过了。”提莫出声。   索尔转头看着提莫,却有些无从说起。他曾经在荒野里见过类似的魔法阵,后来还因此被小镇的人冠上了疯子的名号,不过那个魔法阵很大,刚才短瞬出现的这个却缩小了一圈。   为什么现实的荒野里会出现秘境里的魔法阵?还是说整片大陆其实就是个巨大的秘境?这种魔法阵似乎是为了传送敌人而存在的,那似乎意味着荒野的危险是来自……   索尔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又好像没有,只能将整件事情向提莫分享了一遍。   “老天!为什么老大你总是关注这些毫无生趣的事情呢?就不能多看看美好的异性吗?”   “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估计这就是个封印,无数邪恶的敌人在封印那边排着队,封印一开,挤过来一个被我们干掉,然后下一个继续排队。”   “你都被称为疯子了还那么执着,我真是不懂。就算你在大陆上见过封印又怎么样?维护和平和你有关系吗?救世主和你有关系吗?世界毁灭又和你有关系吗?”   被提莫几个吗字呛了一脸,索尔一时还真没什么可反驳的。算了,这也的确不是自己所能参与和左右的,还是回到眼下的冒险里吧。   本来以为整个地牢秘境是个阴冷的地方,但走了没多远索尔就发现这里其实冒险者很多,就这一会已经看见两批了。毕竟这是第一层,所有往深层去的冒险者都会经过这里。   在一个路口索尔甚至遇见了一个摆摊的冒险者,他贩卖的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就普通的面包和清水,但价格却是外面的几倍。   下一个更宽大的路口,索尔又遇见了一个女性冒险者,同样在贩卖一些食物和匕首之类的常见物品。   于是走出几步后,索尔悄悄从戒指里拿出一个烤肉架支在路上,也在路口上卖起了烤肉。他一是突然的兴致,二是想看看烤肉浓郁的香味,能不能吸引来怪物,那就很方便。   想不到在这恶心环境里生意居然还不错,转瞬索尔就已经做成了三笔冒险者的烤肉生意,但他也失去了兴致,毕竟他只是来冒险的,要挣钱其实还有更好的门路。   “我叫萨莎,我看你也是独自一个人,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做?”看见索尔似乎准备收摊,刚才那个路口摆摊的女冒险者突然跑过来对索尔说道。   “一起做?做什么?”索尔有些疑惑。   “闻着似乎味道不错呢?”萨莎向索尔的烤肉摊挑了挑下巴。   “不了,我要离开了,剩下的请你吃吧,或者你也可以继续在这里卖烤肉,过程很简单的。”索尔微微笑了笑,想不到自己的野路子厨艺还挺有市场的。   简单的教授了烤制过程后,索尔将所剩不多的兽肉和烤肉架全部送给了萨莎,反正也不值什么钱,他和提莫也快吃撑了。   “见鬼!老大,两个单身的男女冒险者,你以为她是在和你说什么该死的烤肉吗?这分明就是强烈地暗示好不好?”提莫贼头贼脑地飞到索尔脚边。   “暗示又如何?你的为人还真是毫无原则可言。”索尔白他一眼。   “什么狗屁的原则,男人就是要有推倒一切的气势。哦,我明白了,你是嫌弃她脸上的雀斑吧?但我觉得这样的环境里她的姿色评分不低了。”提莫认为自己看穿了真相。   “这不是雀斑的问题……”索尔脸颊抽搐两下,却没了解释的欲望。   “你不会告诉我说你心里有在意的女孩吧?”提莫狐疑地问。   “还真的有对我很重要我也很在意的人。”索尔认真地说。   “又有如何?你爱着她,也爱着她,甚至爱着他和它,这有什么问题?”提莫不解。   “……”   神特么他和它,索尔彻底败退。在关于异性的话题上,索尔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战胜过修格斯和提莫这两个怪胎。 第149章 地牢时光(二)   整个地牢一层很大,估计快赶得上古都卡洛特的占地面积了。不过这一层的怪物普遍都是一阶,经过一番战斗和游览后,索尔和提莫开始寻找通往地牢二层的楼梯。   地牢里岔路遍布,为了更效率,索尔和提莫时而会在路口分开搜寻,如果遭遇危机需要支援时就呼叫同伴。   看着面前阴森的环境,嗅着空气里浓重的血腥腐臭,某一瞬索尔突然怀疑这个地牢也许并不是什么秘境。或许它真正的存在于这片大陆的某处地下,只是多年不为人知而已,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在地牢一层的某个角落区域,两人终于发现了向下的阶梯。   原本以为会是一把寒酸的木质小楼梯之类,现实却恰恰相反,楼梯入口是一个庞大狰狞的舌头张开着血盆大口。   走入其中,每一级石质阶梯都很宽阔,够七八个人并排的样子。整个楼梯围绕着无形的中轴呈螺旋状向下扭曲,走到底走出另一个蛇头后,视野骤然开阔,显然已经是地牢二层。   到达二层后,冒险者的踪迹明显少了许多,提莫也收敛起了散漫,开始认真对待。   战斗开始变得有些吃力,不过在和提莫的配合下,勉强还算能支撑。   面对二阶的怪物时,提莫的风刃攻击已经不能造成有效伤害,连敌人的防御都破不开。但偶尔打断一下敌人的攻势,又或者吸引下注意还是能做到的,这对于索尔已经足够了。   第二层出现的怪物实力普遍处于一二阶混合的形式,   一层是一阶,二层是一二阶,那三层可能是二三阶混合,索尔试着作出递增式推测。   想想冒险者驿站的管理人赫里曾经说过,目前最高有人能下到八层,很可能那些人面对的是七八阶混合的怪物。索尔有些向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参与那种层面的战斗。   地牢二层的整体环境和一层相比差别不大,过道两边仍然有许多铁栅牢房,不过地形上还是有了些不同。比如在某个过道交叉的路口,会突然出现一块平整的方形空地。   这些空地上很宽阔,什么也没有。   最初索尔很疑惑这种空地存在的意义,不过看着地面砖缝间那日积月累的浓稠干涸血迹,索尔突然想到这也许是行刑的场所,也许曾经有许多人在这里被断头。   除了空地,时而还会遇到黑色土壤的墓地,里面凌乱地插满歪斜的十字。只要一靠近,就会爬出数量不等的骷髅腐尸僵尸之类的恶心玩意。   习惯了战斗的节奏后,提莫那家伙又开始活跃起来。   “嘿!老大,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空气里传来提莫惊喜的声音。   索尔转头看去,这是侧面一条短过道,过道两边各有两间铁栅牢房,而此时提莫正隔着铁栅向最里面那间牢房里张望着。   举高火把就能看见过道尽头的墙壁,这显然是条死路,理论上为了节约时间根本没有探索的必要。不过提莫一直在兴奋地飞来飞去,很难说他的行为到底有没有意义。   看提莫张望的方向,铁栅牢房里除了会出现敌人还会有什么?但提莫的语气听起来又不像,最终引起了索尔的兴趣,转进了这条过道里。   “嘿!老大,出去后今晚必须加餐,对了还有好酒,这下我们发财了!”提莫叫嚣着从铁栅栏的门框里扑进了牢房中,此时索尔刚好走完过道第一间牢房,视线刚向第二间铺开。   “不要靠……!”在看清第二间牢房内环境的瞬间,索尔悚然一惊,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嘴里的近字还没说完,提莫已经向牢房中的一个宝箱扑了上去。   之所以第一眼会觉得是宝箱,是因为这个箱子从外表看上去质地不菲,而且外部还镶嵌着金属和疑似水晶或宝石的装饰物,在火把光辉下折射着璀璨的华丽光芒。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外观,索尔瞬间有了判断。第二层的冒险者虽然有所减少,但每天仍然算得上人来人往,从概率上来说这个宝箱不可能长时间放在这里从来没人发现过。   还有一点是宝箱的外观明显有种崭新感,根本不像是经过岁月洗礼的样子。如果这个秘境真的为冒险者们留下了类似的惊喜,索尔认为宝箱应该是更破旧更古老的样子。   所以索尔怀疑这根本不是什么宝箱,可能是个陷阱,又或者隐藏着什么敌人。   果然,提莫扑上去的那一瞬,他似乎是想用骷髅头试试能不能把宝箱顶开。然而还没等提莫接触到宝箱,宝箱突然自己张开血碰大口,“呼嗷”一口将提莫整个吞噬了进去。   那短瞬间索尔看得很清楚,宝箱里似乎有血肉,箱子边缘有尖利的獠牙,还拖着一条血红腥长的舌头。   等索尔快步冲到宝箱边。   “老大,救命,我被困住了。该死!它居然……在舔·我!老天!恶心死了!”从宝箱里传来提莫瓮声瓮气的呼救声。   索尔试着劈砍了两下,又试着把剑刃塞到箱子缝隙处想把箱子撬开,可惜这箱子的咬合力显然牢不可破,围着箱子转了两圈后索尔只能无奈地拍打着箱子。   “冷静点提莫,这是个二阶的怪物,而且这玩意很牢固我从外面打不开。我刚才注意到它内部是血肉构成,也许你可以从内部攻破,试试用风刃。”索尔建议道。   “噗噗噗噗……”一连串血肉被击打的声音从箱子里传出,提莫显然被吓坏了,就这短瞬里估计可能发出了几十个风刃,击打得整个宝箱在地面上震动不已。   过了一会,箱子突然自己打开,整个宝箱张着嘴向前一摊,长长的舌头无力地拖在地面。显然这个二阶的怪物已经被提莫从内部干掉了,索尔松了口气。   提莫滚到一边,整个骷髅头上粘着不知道是口水还是别的什么液体。   他踉跄着飞出一些不稳定的轨迹,然后又“嗵~”的一声撞在了墙上,最终悬停在一个长袍无脸看似邪教徒的雕塑面前对着雕塑哭诉。   “呜~老大,它舔·我的眼眶…鼻孔…甚至还夺走了我的吻,呜呜呜呜~”   索尔眼角抽搐着,显然提莫这可怜的家伙被恶心坏了,迷糊得连人都分不清了。   “你……正常一点,我在这里。它已经被你干掉了,干得很不错,它现在是一朵魔魂了。”索尔走上前,从戒指里拿出块破布帮提莫好好擦拟了一番。   “呜~老大,我要吃你亲手做的酱烧小牛肉。”提莫哭诉着。   “好,好,这些都是小事,只要你振作起来。”索尔无奈地安慰着,眼角有些跳动。制作那道食物要采买鲜嫩的牛肉,然后腌制,总之很耗时,这臭小子居然敢趁机提要求。   等提莫吸收了魔魂后,两人继续冒险。   一路上提莫老实了很多,抱怨着,夸张地说着刚才多么惊心动魄。索尔有些好笑,能把这家伙恶心到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要说话!”刚走进某个过道,索尔猛然制止提莫,微眯起眼向前方看去。   这是一条长过道,在前方大概二十步远的过道口,两男一女三个冒险者正在战斗着。   只是他们面对的敌人……似乎是两个飘在空中的骷髅,头颅躲在兜帽里,只有一半的身体上披着件倒三角的披风,还有尖细的骨爪从披风下探出。   索尔没见过这种敌人,该归类于死灵还是幽灵一时也无从判断。   三个冒险者中的男性剑士似乎不弱,猛然挥剑对着敌人劈出几道凌厉地斩击。   然而,索尔亲眼看见,剑士的攻击虽然准确命中了敌人,却似乎毫无效果。居然连敌人身上的碎布头都没能砍掉一片,那剑刃似乎从敌人身体里穿透过去了。   而那幽灵的攻击方式也很诡异,猛然扑向剑士,只是轻飘飘地从他身体里穿过。   然后剑士整个人突然僵硬,开始飞速腐烂,就那么倒了下去。转眼,三个冒险者中的男女已经倒下,还剩一个在那里翻滚逃窜。   “走!”索尔果断做出决定,准备退出这条过道,这种身无实体,攻击无效的幽灵类敌人显然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能力。   当倒退的第二步落下时,索尔突然感觉自己两边身后侧,凭空出现了两道阴冷的气息。   “提莫小心!”索尔呼喊一声,自己朝前就是一个翻滚,顺势窜进了过道边的牢房里。   “见鬼!”提莫躲避着,趁机飞到索尔身边。   索尔这才突然想起,管理员赫里好像曾经说过,在轮回地牢里不要后退。当时还以为是让人勇往直前的鼓励之语,现在索尔才反应过来‘不要后退’或许还有另一个意思。   很可能在这个秘境里一旦后退,身后就会出现幽灵。   两个幽灵在空中像翻飞的落叶一样飘荡着,渐渐接近过来。   “用风刃!”索尔喊了一声,他觉得既然普通的剑术攻击无效,或许魔法能克制敌人。   “老大!我可能不行了!”提莫有些沮丧地回答。   “你怎么了?”索尔震惊地转头,当时修格斯临别时也是说了那么一句,索尔心里对‘我不行了’这几个字充满了阴影。   “可能刚才和那个宝箱怪物拼命时我太用力了一些,魔法消耗有点大,现在我的魔力枯竭了,需要通过睡眠或者休息之类的冥想方式来补充魔力。”提莫有些尴尬地解释。   听到是这么回事,索尔心里松了口气,但同时嘴里也有些苦涩。   转眼,一个鬼影般的幽灵已经锁定了索尔,迎面扑了下来。 第150章 地牢时光(三)   在电光火石的短瞬里,躲在索尔侧面的提莫,身边突然出现了两道凌厉的风刃残影,似乎即将准备发动。然而下一瞬,提莫呆了呆,风刃也因为魔力灌输突然中断而溃散。   不只是提莫,索尔自己也有些呆。   在幽灵扑下来的那一瞬,索尔几乎是凭着本能甩出了一道强力的斩击,有没有效不知道,但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干站在那里等死。   所谓强力无非也就是索尔二阶的全力而已,唯一不同的是他下意识用上了自己的职业技能,深渊的裂痕。   然后,本该攻击无效的幽灵,像是突然受到阻碍一样停顿在空中。   幽灵那无实体的身躯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不是剑刃过后留下的那种平整锋利轨迹,而是像山体经受岁月的折磨后突然裂开的那种缝隙,凌乱延伸。   “嘶啦~”空中传来了布匹被撕裂的声音,而以这道突兀的裂缝为中线,整个幽灵在空中被斜斜地分成了两半,然后幽灵低锐地哀嚎着,溃散消失了。   “哈~!”索尔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感慨的声音,他瞬间明白了自己职业技能的用法,似乎可以斩破无实体的怪物。   反正总比之前以为的那样毫无作用好,而且正是这关键的一记深渊的裂痕,让自己和刚才的那个剑士冒险者,本来同是差不多的用剑职业,却迎来了生死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该死!你找错人了,老大在那边。”提莫一边咒骂一边和另一个幽灵周旋着,瞬间五六个风刃穿过幽灵的身体,幽灵在空中抖了抖,但看起来没遭到多大的伤害。   索尔走上前一剑深渊的裂痕送走幽灵后,猛然一个飞扑把提莫搂在了怀里。   “该死的!又是这种趁人不备的脏手段,有本事放开我,我们像男人一样干一场。”提莫在索尔怀里挣扎着。   “你不是魔力枯竭了吗?我看你刚才那几个风刃很利索啊?你就是这么分摊风险的?”索尔一边讥笑着一边抱着提莫的骷髅头不停砸着地。   “我本来准备在最后时刻出手,挣你点人情好不好,你还好意思说我,自己藏着手段从来不展示出来。”提莫反唇相讥。   “该死的!我要不是突然想起我的职业技能,估计已经被你害死了吧!臭小子,还想吃小牛肉?骡兄的粪团你要不要?”索尔咒骂着。   “从我第一次吸收魔魂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笑我,后来我被宝箱怪困住饱受凌辱时你又在旁边袖手旁观看我的笑话,告诉你我已经忍你很久了。”提莫也咒骂起来。   一人一骷髅头就这么吵闹着扑打在了一起,一时间灰飞风掠。等灰尘散去,两人又各自将头扭向一边,气哼哼地不理睬对方。   习惯了整个地牢二层的战斗节奏后,冒险渐渐又变得轻松起来,这里的确是个狩猎魔魂的好地方,不过今天的时间差不多了。   索尔准备找到通往地牢三层的入口后,下去看一眼,就离开秘境结束今天的冒险。   和提莫打了声招呼,两人分开,各自往不同方向顺着地牢边缘区域展开搜寻。   一番寻找后,索尔终于在一条看似死路的长过道尽头,找到了通往地牢三层的阶梯。索尔抬头看了看,这次阶梯的入口不再是血盆大口的蛇头,似乎换成了蜥蜴。   不知道提莫那家伙游荡到了哪里,索尔准备自己先下去看一眼就走,反正他也不准备挑战什么,只是想对三层的地形和环境大致留下个印象。   刚踏上通往三层的旋转阶梯,阶梯下传来了隐约地对话声,似乎正有男男女女的冒险者从三层下回来,索尔想了想退出阶梯口回到了过道里。   以自己二阶的实力去挑战三层,何必给别人留下不自量力的印象呢?索尔准备等这批冒险者经过后自己再下去。   然而刚往过道里退了几步,索尔全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甚至冒出了冷汗。   “哥哥,哥哥,我找不到出去的路了,你能帮帮我吗?”脚边传来了一个稚嫩天真的童音,索尔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拽着自己的裤腿,仰着小脸祈求着自己。   索尔有些紧张地低头看了一眼,感觉冷汗更密集了,因为疑点太多了。   第一,小女孩的穿着华丽得像个公主一样崭新,这种年纪,他的父母但凡不是蠢货,绝对不会带她到这种残酷秘境里到处乱跑。   第二,索尔丝毫没有感觉到小女孩的阶位,那么她是怎么无声无息接近自己的?那根本不可能,小女孩仿佛就像突然出现在脚边一样。   第三,也是最可怕的一点,索尔骤然想起冒险者驿站的管理人赫里,曾经无头骑士、旅行家什么的奇怪称谓说了一堆,而当中有一个名字,叫‘迷路的小孩’。   索尔此时心里莫名升起八成的把握,觉得自己脚边这个看似无害的小东西,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冒险者噩梦‘迷路的小孩’。   一时间索尔的脸颊有些僵硬,整个人也陷入了被动之中。   他并不知道遇到迷路的小孩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或者说还有没有应对的机会。但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很可能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迎来不同的结局。   当时赫里介绍得很模糊,唯一的建议是不论遇到那些名字其中任何一个,果断逃离。但眼下自己被这个小女孩拽着裤子的样子,索尔并不认为自己有逃离的机会。   “今天收获不错,不用说了都算我的,城里最好的……”一群人从蜥蜴型的阶梯口走了出来,三男两女。当中一个留着短发的男性冒险者本来还在兴奋地说着什么,但无意间视线扫过过道时,他声音突然顿了顿。   “嘿!你们看,那么小一个,该不会是迷路的小孩吧?”短发男的语气猜测中似乎还带着点幸灾乐祸。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队伍中的所有人全部瞬间勃然变色,因为此时虽然隔着段距离,但他们还是能隐约看见索尔脸上那无奈苦涩的哭丧脸。   虽然五人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小概率事件,也从没见过迷路的小孩是什么样子,但对方凶名赫赫,他们一时间也陷入了惊恐和猜测里。   索尔正在不知所措间陡然看见了过道尽头处的那群人,他们居然一脸惊慌地整齐停下了脚步,索尔觉得更苦涩了。   低头看看脚边的小女孩,那纯真的小脸上正在渐渐扭曲,似乎有某种可怕愤怒即将喷发的趋势。索尔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有些颤抖地伸出手去,放在了小女孩头上。   “小妹妹,哥哥是和他们一起的。你看他们有五个人,肯定知道正确的方向和道路,我们一起过去找他们好不好。”索尔半弯下腰,无比温柔地在小女孩的金发上轻轻揉了揉。   小女孩顺着索尔的指尖看向远处的一群人,表情有些疑惑,但抓着索尔的手却下意识松开了。   “嘿!该死的,那小子指我们干什么?难道……”短发男的震惊还没说完就突然停住了。   “叔叔,叔叔,我找不到出去的路了,你能帮帮我吗?”金发小女孩拉着短发男的裤腿哀求着。   短发男整个人的表情扭曲着,然后又飞快抽搐起来,但他却全身紧绷一动也不敢动,仿佛被原地冻结了一样。   这速度……刚才他们亲眼所见,小女孩只是轻轻迈出小短腿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两个闪现就来到了短发男身边。   如果之前还只是怀疑的话,那此刻五个人都知道,真正的大恐怖来了。   “你们把她带下三层去,逐一逃走,我要去追上那个黑色大衣的家伙干掉他。”队伍里一个身材高挑的,全身穿着华丽轻便铠甲的美丽女性突然冷冷出声。   “队长!”队伍里其他四人眼泪汪汪地看过来,这任务也太艰巨了吧?   “听说也不一定是必死,你们中最后被拽住的那个人,适当的时侯用随机传送吧!就算你们都死了,我也会为你们血刃仇人。”高挑女子微微叹了口气,目光重新变得决然。   “今天亏大了……”几人暗自叹气,各自拿出随机传送卷轴,却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的队长悄悄绕到小女孩身后,对着他们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追那个黑色大衣的杂毛去了。   在秘境里长途传送卷轴是无效的,短途却可以用,队长让他们把小女孩带到三层再用短途随机传送,的确有着逃脱的可能。   但如果运气不好,撕开卷轴后要是没能一次就远远脱离迷路小女孩的视野,……那就很忧伤了。   索尔并没有看见迷路小女孩那诡异的移动方式,实际上在小女孩松开他的裤腿,有转身趋势的那一瞬间,索尔就果断转头陷入了狂奔模式,跑不跑得掉总要跑了再说。   一路上索尔连头都没敢回,还时而会像个神经病一样突然翻滚一下,又爬起来继续奔。就这么折腾了一路,等盘算着拉开了距离,索尔才敢扶着膝盖一边喘气一边回头观望。   看着身后空荡荡的过道索尔松了口气,但是……   迷路的小孩似乎追过来了,索尔惊疑不定地猛然直起身,看见过道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金发身影,正向自己追来。   等等!……好像不对啊?怎么感觉……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好像突然长高了好多?   是了,索尔骤然想起那个五人队伍里,当时也有着一个金发的身影。现在很显然她的队友都被干掉了,而她显然是来报仇的,又或者迷路的小孩缀在她身后,她想来拖着自己一起死?   索尔一脸惊骇,觉得自己瞬间看穿了真相,转头又开始继续狂奔起来。 第151章 地牢时光(四)   过道周围破败的景色在飞快倒退,然而索尔却发现,身后的金发身影正在不断和自己缩短着距离,这女人还真是执着。   二阶跑三阶自然是跑不过的,索尔怀疑身后的女人至少也有着三阶的实力水准。   很快索尔已经扑进了蛇头状的旋转阶梯,回到了地牢一层。   又跑了一段,眼看着身后的女人只有十多步的距离,这样跑下去显然不是办法。索尔在一个短途路口猛然提速,转过两个短途过道后突然消失了踪影。   眼看着着目标消失在转角后,安妮贝兹抑制着心底的怒火,也陡然提升自己的速度,大步追了上去。这种追逐中想甩掉紧随的目标,只能依靠转角,那是唯一的机会。   这一路从速度上,安妮贝兹就能感觉出那家伙只有二阶的实力,她很有把握在下个路口之后追上他,然而等冲到路口中心处时安妮贝兹却愣了愣。   排除自己来时的过道,这个十字路口还有三个方向,但此时三个方向上都没有安妮贝兹想象中那道奔逃的身影,只有一个穿着黑色长袍苦修者模样的家伙,微低着头在某条过道里慢慢地走着。   那家伙肯定不会突然消失,安妮贝兹眉头皱了皱,想到了三种可能。   一种是那家伙隐忍了一路,跑到这里意识到跑不掉了,于是撕开了短途随机传送。   第二种是他趁着跑过转角的那短暂时间差,躲到了过道两边的某间铁栅牢房里。   第三种……安妮贝兹看着此刻过道里唯一的那道长袍身影,有些无法确定。毕竟准过转角后留给他的时间太短了,他有时间更换长袍吗?而且他的长袍从哪里来的?   安妮贝兹抬手轻轻抚过自己耳垂上的红宝石耳环,一个火把突然出现在了手里。   点燃后,她开始对着距离路口最近的几间牢房展开了搜索,同时确保着过道里那道长袍身影不会长时间脱离自己的视野。她倒很希望那道长袍身影突然拔腿狂奔,这就省去了自己猜疑的麻烦。   过道两边的牢房里虽然凌乱阴暗,但想要藏下一个活人的地方并不多,很快安妮贝兹就晃着火把完成了大致的巡查,并确定目标并没有藏在这些牢房里。   那么……   “你站住!”安妮贝兹追上过道里那个穿长袍的人,忍不住出声阻止了对方的前进。   索尔默默将自己的手臂缩进长袍袖子里,然后一脸漠然地转身,投去一道询问的目光。   此刻近距离看得很清楚,她最多十六七的年纪,皮肤白皙,一头金发并没有克蕾蒂那么耀眼,是暗金色的。清澈决然的眼神很有穿透力,小巧的鼻子但鼻梁很挺,精致柔软的嘴唇薄厚适宜,很有诱惑力。   不可否认她很美丽,但这种美丽和艾琳的温柔或者克蕾蒂的绝美灵动知性又不一样,也不是瑞安娜那种稍微带点大小姐风范的淑女气质,是一种英气野性的美。   最引人注意的是她胸部澎湃的曲线,看来她身上锻造的这副镂纹高级胸铠,显然耗费了不少材料。还有那短裙似的护腿下那活力紧致的长腿,一条纯白色纱袜一直裹到大腿根部附近,看得人……莫名很紧张。   索尔表情平淡地将少女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又重新回到她的脸上。   安妮贝兹知道他在看自己,不过并没有从他目光中感觉到舔渎之类的阴暗气息。   实际上她也在观察他,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8!0!.!c!o!m 他很年轻,但年龄……却有些无法准确判断。凌乱深褐色短发,清澈坚定的眼神,棱骨分明的脸庞。   或许不该用好看来形容他,毕竟他并不像各家族那些毛头小子一样,满脸柔弱的线条。他看起来似乎有一种铁血的俊朗,整体神态会让人联想起坚毅或者锋利之类的词语。   “你……”完成了彼此的审视后,安妮贝兹下意识开口,却突然有些迟疑。毕竟对方的眼神和表现太从容,丝毫没有落荒而逃的那种狼狈和慌乱感。   而且之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迷路的小孩身上,又隔着段距离,再加上过道里模糊的灯火,安妮贝兹只隐约记得自己的追杀目标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她也不确定是不是眼前这个人。   “有事吗?美丽的女士。”索尔平淡地开口。   理论上眼前的少女似乎应该称为‘小姐’,毕竟女士通常是用来尊称已婚或者有地位的女性,不过某些场合用女士也能增加一种正式感,比如现在。   “我怀疑……”安妮贝兹再次开口,但话没说完就被索尔摆手打断了。   “我并不关心你怀疑什么,也不想知道。但你的家教修养或者说骑士信条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随便喝住一个路人,然后把你毫无根据的怀疑强加到别人头上?”索尔看着她。   眼前的少女精致半罩头盔、胸甲、腿甲、护肩、护腕、长筒靴,腰袢两边还有一面小巧的倒三角十字纹章盾和一把剑柄嵌有宝石的细身剑。   这样的穿束,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古王国历时期大陆上盛行的骑士职业。   至于眼前的少女是不是骑士并不重要,先扣上帽子再说,先声夺人的气势肯定要先摆出来,索尔很清楚自己的作战计划。   骤然被索尔呛了一脸,还直指家教修养,安妮贝兹突然红了脸,但心中又有些羞恼。   “抱歉,我只是……”安妮贝兹下意识伸出手去,似乎想掀开索尔的袍摆确认一下。   低头凝视着少女伸出的白皙小手,索尔眼睛猛然圆瞪,整个人都震惊了。   好嘛,嘴上道着歉,手上却不老实。   真被你掀开那还了得,看见了我的黑色大衣,那岂不是要打爆我的狗头。   “我知道你有三阶的实力,但请不要再羞辱我了,不然我也只能拔剑捍卫自己的清白。如果你是因为冒险不顺畅手上暂时缺少花用,没关系,我很乐意帮助你,这里是我的所有。”   索尔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只手摊开,其中有几枚银狼。另一只手则矜持地拉紧了自己的袍摆,然后紧紧按住,就像那些白嫩少女按住裙摆保护自己的贞洁一样。   “……你!”自己居然会被当成强盗和色鬼,安妮贝兹羞恼地跺了跺脚,却发现自己居然还无可反驳。   “好吧,那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性刚才从附近跑过?”安妮贝兹似乎终于放弃了纠缠,用清脆活力的声音开口询问。   “就这条路,跑得很快,你现在想追可能不太容易了。我真不明白,你既然有重要的事情在身,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折磨我一个路人。”索尔随意抬手一指。   安妮贝兹羞恼地狠狠白了索尔一眼,然后顺着索尔所指的方向跑掉了。   “真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秘境这么危险的地方,不好好强大自身,却来这里玩什么你追我赶的暧昧游戏。唉~!真是世风日下。”   身后索尔的叹息声隐隐传来,安妮贝兹踉跄了一下,然后悲愤地扑进了黑暗里。   等少女身影消失,索尔暗自松了口气,终于逃过一劫。   抬头向四周看了看,索尔觉得自己暂时还不能放松警惕,以免少女不死心躲在暗处观察自己。最终索尔认为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保持着贤者姿态继续慢慢行走就行。   今天的冒险收获还是不错的,自己和提莫各自都获得了数量不一的魔魂。而且冒险途中索尔还发现,怪物死后到尸体消失的那段时间,其实是可以剥皮拆骨收集材料带回去卖钱的。   那些收集的毛皮利爪之类,只要脱离了生命主体并不会消失,许多冒险者都有相关的收集手段。只不过今天索尔手里并没有适合的收集工具,所以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开始。   总之秘境的确是个增长实力的好地方,或许以后有时间可以再找机会来逛一逛,索尔暗自决定,他准备稍后接到提莫后就结束今天这次冒险。   “你站住!”身后突然又传来了安妮贝兹的声音。   这少女明明是从前面跑的,转眼又跑到了自己后面,索尔心里有些苦涩,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看来今天还真不好蒙混过关。   安妮贝兹跑到索尔面前,用目光将索尔从头到脚重新审视了一遍。   “你说得对,这个秘境是冒险者们的舞台。但是阁下这一身长袍,这可不像是冒险者的打扮,你不热吗?”安妮贝兹紧紧盯着索尔的脸庞。   索尔心里翻了翻白眼,你倒是管得宽,我穿什么衣服或者不穿衣服和你有关系吗?   “我们兄弟会做事,从来不需要世人的理解。”索尔一脸高深地摆着手。   安妮贝兹突然直愣愣地看着索尔,看得索尔很不自在,这句话没什么问题啊?   片刻后,安妮贝兹的小脑袋突然凑了过来,距离索尔很近。   “你……要做什么?”索尔被唬了一跳,下意识后仰着头避开。   “说暗号!”安妮贝兹看着索尔。   “哦,暗号,……暗号!?”索尔猛然瞪大眼睛,连声音都下意识提高了一分。   神特么暗号?兄弟会有那种玩意吗?为什么作为创始人的我从来不知道?   等等,这个少女不会是真正的兄弟会成员吧?那个古老组织居然会成百上千年后的今天还在活跃?这是多小的概率居然都能被自己撞上?索尔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既然是兄弟会成员,不会不知道铭刻在凡尔纳圣杯里的那两句格言吧?”少女狐疑地看着索尔,语气里也露出了讥讽。   凡尔纳圣杯?那是什么鬼东西?出去后我就把它砸烂,索尔忧伤地想。 第152章 地牢时光(五)   想不到自己在真正的大事上没穿帮,却从一件随机小概率事件上被攻破了,对此索尔也觉得很无奈。   看着索尔低着头在那里沉吟不语的样子,安妮贝兹脸上的狐疑越来越重,最终她‘锵’的一声拔出了自己的剑。   “就算你不是我要找的仇人,但既然你接不上兄弟会的暗号,显然也是个打着兄弟会旗号行骗的骗子,那么我有义务维护兄弟会的名誉。”安妮贝兹语气冷冽,剑也架在了索尔肩上。   少女那剑上的反光很晃眼,显然有着优良的精钢质地,远不是索尔背后背着的那种民间废铁可比的。而且从实力上说,面对三阶,二阶的自己估计也没有多少胜算。   “小姑娘,不要随随便便审判别人,你现在很失礼知不知道?你以为你惊惊乍乍地跳出来随便呼喝几句,质疑几句,我就会把兄弟会重要的联络方式告诉你?凭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别的组织派来的奸细?而且对暗号不都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吗?哪有直接就叫别人说暗号的?”索尔从容地转头瞪着她,然后竖起手指将肩上的锋刃顶开。   最终索尔怀疑这个少女是在诈唬自己,所以他准备反诈一波。   听见索尔的应对,安妮贝兹也不确定地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她的眉毛虽然不像瑞安娜和克蕾蒂她们那样,为了追求妆容刻意地画细过,不过比起索尔这种浓眉大眼的怪胎,也算是纤细秀丽得很,还弯出了一个美妙锐气的幅度。   “我们从未出现。”安妮贝兹冷不丁冒出来一句,然后看着索尔。   听到她的话索尔忧伤地默默转头盯着地面,这次他兜帽下的脸庞是真的有冷汗留下来,见鬼,还真的有暗号这种东西!   等等,要镇定,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索尔在心里默默鼓舞着自己,开始反复咀嚼‘我们从未出现’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妄图从中破译出下句。   按理说这些格言诫语什么的,很可能是兄弟会的某种行为准则,而为了追求书面和阅读时的工整,通常上下句的字数很可能是一样的。   所以索尔判断暗号的下句很可能也是六个字,而且很可能仍然是我们如何如何的格式。   我们从未出现,然后我们从未什么?对了,可能是‘出现’的反义词,我们从未放弃,我们从未死去,又或者我们从未消失?转眼索尔已经在脑海里筛选了数个有可能的词语。   “你低着头一个人在那里念叨什么?”安妮贝兹很是不解,她说完了上句后,面前这个黑袍的家伙像是突然魔怔了一样,整个人低着头在那里陷入了呢喃。   “不要说话,我在思考。”索尔向安妮贝兹竖起手掌。   思考?安妮贝兹被唬了一跳,她总觉得眼前这个神神秘秘的家伙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他不会以为圣杯里的格言是可以想出来的吧?   “你在思考什么?我已经说了上句,你要是知道暗号的下句直接说出来就完了,拖延时间又有什么意义呢?”安妮贝兹的语气变得揶揄冰冷,剑也再次回到了索尔肩上。   然而索尔不为所动,只是在那里低着头。   “你还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我数到三,到时候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一……二……”安妮贝兹的剑刃稍稍偏开,做出一个即将斩击的前奏姿势。   “三!”就在安妮贝兹三字出口的瞬间。   “我们从未离开。”索尔突然转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冒出来那么一句。   最终套用了无数个词语,索尔猜来猜去,把最后两个字落在了‘消失’和‘离开’两个词上。   但消失这个词从词性上来说似乎冰冷绝望了点,所以索尔认为离开要显得温暖一些,而且用离开,索尔隐隐觉得似乎还带着点游吟诗人式的诗意和忧伤感。   就算蒙错了,他也可以谎称太久没遇到兄弟会成员,记忆有些模糊了,再趁机换上消失那个词试一试。   听完索尔的回答安妮贝兹愣了愣,表情变幻了几下,最终有些沮丧地收起了剑,然后单手握拳放在自己的胸口。   “失敬了,我是安妮贝兹?阿戴尔,来自南境奥德伦萨主城的阿戴尔家族,今天是带领着家族小队的成员前来秘境历练的。”安妮贝兹自我介绍道。   失敬?我做了什么?索尔愣了愣然后内心瞬间陷入狂喜。老天!我居然蒙对了!原来我这么聪明绝顶的吗?索尔赶忙在脑海里自己送了自己一大捧芳香四溢的血芙兰鲜花。   等等,既然我答对了你在那边沮丧什么?索尔黑着脸看着安妮贝兹。   安妮贝兹也有些疑惑,自己报上了家族姓氏,按理说对方也应该回报,这不是基本礼仪吗?可是这家伙瞪着自己做什么?   “哦,我是索尔?德雷克,来自边荒之地的灰幕镇,没有任何家族背景,一个卑微的守墓人而已。”片刻后索尔反应过来,不咸不淡地顶了一句。   “其实我并不是兄弟会成员,不过我的曾祖父曾经是,我幼年时听他讲过许多兄弟会的故事,你是兄弟会的后人吗?”安妮贝兹问。   曾祖父?故事?该死的你用你曾祖父那辈的老故事,来折磨我一个百多年后的小小二阶有意思吗?索尔强行咽下了差点喷出来的血,感觉很忧伤,女人果然都不可理喻。   还有,现在并排走在一起这是要聊天的节奏吗?你不是正在追赶生死仇敌吗?你不能专业点吗?你这样半途而废真的好吗?你扔着你的小队不管这像个队长吗?你的原则呢?   “我记得你好像正在追赶什么人吧?”索尔无奈地提醒。   “算了,这么久过去他应该已经跑掉了,下次再让我见到他一定要将他斩首。”安妮贝兹下意识抬眼看了看前方的道路后回答道,语气里那决绝的杀意冰冷四溢。   ……不至于吧,索尔走在一旁莫名颤栗了下,看来下次来秘境又要伪装了,女人真是麻烦。   “那冒昧问下,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你如此……呃,愤怒?”索尔想试着从侧面打探点什么,看还有没有缓和的机会。   “算了,一些令人气愤的小事而已,也没什么可说的。”安妮贝兹看了索尔一眼。   小事?小事你死死追了我一路?索尔心里翻着白眼。   等走到某个路口,空气里突然飘来一股浓郁的香味,安妮贝兹疑惑地嗅了嗅,然后微眯起眼向远处的某个方向看了看。   “这样吧,我看那边好像有冒险者在贩卖什么吃的东西,这跑了一路也的确有些饿了。要不然我请你吃一顿晚餐吧,算是为我刚才的冲动不礼貌致歉。”安妮贝兹诚挚的对索尔说。   索尔心里有些紧张,准备婉拒,因为远处那个看上去不就是自己留给女冒险者萨莎的烤肉摊吗?萨莎可是认识自己的,万一……   不过仔细看了看,索尔突然发现摊主已经换成了另一个女性,而且居然还在路面上摆出了两张方形小餐桌,想不到小小一个烤肉摊还能在冒险者当中传来传去。   “那多不好意思。”索尔一边对安妮贝兹客气着,一边向烤肉摊那边迈出了脚步,这狂奔了一路,还真是又有点饿了。   两张桌子有一张已经被一男一女两个冒险者占据了,索尔和安妮贝兹占据了另一张。   这只是索尔随手留下的烤肉摊,自然不会有什么餐牌点餐之类的事情,就只有烤肉一种食物,还要等如今的摊主现烤。   安妮贝兹随遇而安地在桌边的小圆凳上坐下,并没有对地牢秘境周围的环境气味表现出任何挑剔嫌弃的神色,显然很习惯这种冒险过程里的简陋便饭。   过了一会,两人的烤肉也各自端到了桌上。   索尔饶有兴致地切下一个薄片,叉进自己嘴里嚼了嚼。   噢,味道和自己相比还行,但火候貌似差了点,距离自己的厨艺还是有一小段距离的,索尔认为。   “噫?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吗?今天的冒险收获应该不错吧?哈,感谢你在厨艺上对我的指导。这位是我的好姐妹,也是我现在的合伙人。对了,你帮忙点评下现在的烤肉味道怎么样吧?”   没等索尔嚼下两片烤肉,侧面突然传来女冒险者萨莎惊喜而热情的声音,她正把背上的新鲜兽肉卸下,看样子刚才居然是跑到秘境外面进货去了。   突然看见索尔,她又是感谢又是拉着自己姐妹向索尔介绍的,还请索尔帮忙点评。   “嗯嗯,你们好,烤肉味道很好了,感谢什么的小事就不必提了。”索尔脸庞僵硬地笑了笑,含糊了几声,努力做出一副我很忙我很饿不要和我说话的样子。   安妮贝兹礼貌地微笑着向桌边两位女冒险者致意,然后有些好奇地看着索尔,想不到这家伙还会向别人传授厨艺。   然而……   “你怎么突然换成长袍了?我还是觉得你之前那身黑色大衣很帅气呢!”萨莎突然说。   黑色……大衣!?   安妮贝兹和索尔的烤肉同时掉在了桌子上。   我就知道好心从来没好报,就不能让别人好好吃两片肉吗?索尔忧伤地猛然从座位上蹿起身,而愣了短瞬反应过来的安妮贝兹猛然一把拽住了索尔的后襟。   “刺啦~”索尔那件本来质量就很次的长袍,就这么被安妮贝兹撕裂,结束了伪装的使命。   转眼,索尔又回到了狂奔里,一身黑色大衣衣摆飞扬。   “呀~!混蛋!你给我站住!”安妮贝兹也追逐着索尔飞奔而去。   看着刚才还亲热地坐在一起转眼却你追我赶的男女二人,萨莎有些困惑,这是什么新游戏吗? 第153章 地牢时光(六)   索尔直接向着自己的秘境之门冲去,他记得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只要沿着地牢一层边缘区域,再多那么一点点时间……   可惜这次因为和安妮贝兹坐在一张桌子上,彼此距离比较近,双方起步速度又差不多,索尔觉得自己可能跑不掉了。   蓦然回头瞟了一眼,安妮贝兹已经到了自己背后七八步的距离,那匀称的长腿飞奔而来,大概几个呼吸后自己就要跪了,索尔准确地做出了预估。   突然,在即将跑出这条过道的时候,索尔心里悚然一惊。   “我找不到出去的路了,你能帮帮我吗?”前方交叉路口的转角后,突兀地传来一个女性的说话声。   索尔下意识以为是迷路的小孩,整个人猛然强行停住脚步,转身就向着安妮贝兹迎面狂奔。   其实身体刚转到一半索尔就后悔了,他突然瞬间意识到那个女性的声音其实早已成年,至少不是迷路小孩那种稚嫩的童音,显然是虚惊一场。   但现在自己整个人已经没了冲势,身体也凭着短瞬的本能转身了一半,这时候再去重新起步显然来不及了,索尔心里有些苦涩。   短暂间念头飞转,索尔索性顺势向着安妮贝兹迎面奔去。   安妮贝兹正追得专注,突然看见前方的黑色身影猛然一停,然后那家伙突然转身一脸惊恐地向自己奔来。路上还刻意压低了脚步声,把食指竖在嘴前拼命做出不要说话的手势。   索尔脸上那惊骇扭曲的表情唬了安妮贝兹一跳,下意识猜到了前方路口应该是出现了什么恐怖的危险,她原本摸向剑柄的手也有了一丝迟疑。   两人本来就只相距几步,现在又是互相迎面跑,等脑海里这丝迟疑晃过,安妮贝兹才发现自己被索尔一把拽得重心不稳,整个人倒在了他怀里。   此时索尔半蹲着,安妮贝兹半仰躺地睡倒在他怀里。   她发现索尔从背后一手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出声,另一只手……居然放在!   “哦,抱歉,人一紧张就会下意识想抓住点什么。”索尔低头随口解释了一句,毫不尴尬地移开了抓在安妮贝兹丰满胸口的手,然后抬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前方的过道口。   紧张就会想抓住?这算什么理由?安妮贝兹震惊地瞪起了眼。   “现在迷路的小孩就在前方转角后面,正处于游荡状态,一旦我们弄出什么动静或者被她注意到,两个人都要完蛋。所以现在我放开手,你想说什么可以小声说,明白?”   索尔低头在安妮贝兹耳边低语着,男性的温度和气息让她微微缩着脖颈,整个人脸色发红还隐约有些颤栗眩晕,她这一生,还从没和某个男人那么亲密过。   听清索尔的话后,她下意识点了点头。   然后安妮贝兹发现索尔不再捂住自己的嘴,却将一把匕首放在了自己的脖颈边。   “哦,不要误会,这只是一把涂了毒的匕首而已。我没有丝毫伤害你的意思,但毕竟你三阶我二阶,我这么做只是想争取一个能平静谈话的氛围。”索尔低头又解释了一句。   不要误会?安妮贝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面对索尔的威胁,她冷冷地看着索尔。   “今天的事情其实是个误会,当时遇到小孩我差点就死定了,但好在你们出现接手了,说实话我内心很感激你们。”索尔低头说。   “接手?你认为把小孩推到我们身边,想害死我们的这种行为叫做接手?”安妮贝兹反驳。   “好,看来我们现在能好好交谈了。你说得对,这行为恶劣了点,但我现在不想跟你探讨什么道德问题,恶名和敌视我也不在乎。”   “既然我能逃掉,那么你们五个人也能逐一逃走,其实真正最后面对小孩的只是一个人,想必你也是凭着这点从而脱离危险追上我的,是这样吧?”索尔问。   安妮贝兹下意识点头,这的确也是她原本的推测和安排。   “好,那么整件事情最关键的其实只有一点,就是你的队友中最后面对小孩的那个人,他死了吗?”索尔半是讲理半是隐晦地试探着。   “这……我暂时还不知道。”安妮贝兹摇了摇头,诚实地回答,后面同伴们怎么样了她的确不知道。   听见她的回答索尔眼里掠过抹微光,然后笑了笑。   “好,那么我建议你现在先回去看一眼同伴,如果他遭遇了不幸,那我也不会推脱。这条命算在我头上是应该的,到时候你恨我杀我我也无话可说。”   “但如果他没死呢?你却要打着报仇的旗号让我死在他前面?就算我把强敌推向你们的行为卑劣了点,但在某些结果还不确定以前,真的需要我用命来赎罪吗?”   “而且既然迷路小孩出现在了那条过道里,你们又正好出现,你以为有没有我你们的结局又会有多少区别?就算我先死,你认为你们就会没事?”索尔辩解着,他看得出安妮贝兹不是那种冷酷不讲理的人。   安妮贝兹皱着眉陷入了思索,有些迟疑不决。   “所以,现在我建议我们就此别过,你也赶快回同伴身边,等一切有了结果,该我承担的我不会推脱,这样可以吗?”索尔趁机提出和解。   “那不可能,我怎么知道你报的姓名地址是否真实,就算是真的,谁又会知道什么灰幕镇那种……”安妮贝兹拒绝。   “你想侮辱我的家乡?”索尔板起脸凶了她一眼。   “不是……我…”安妮贝兹有些语塞。   “那你觉得该怎么解决?我一定要非死不可?”索尔看着她问。   “至少……至少我也要抓你回去,等同伴们的安危有了结果再决定你的过错。”安妮贝兹坚定地回答。   跟着她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被安妮贝兹追上会被打爆狗头,但跟着她回去,也许会被暴打一顿再打爆狗头。   “那就是没得谈喽?”索尔的表情骤然变得冰冷。   “这一点绝不会改变,既然我一时不防备落在你手里,那就动手吧!”安妮贝兹冷冷地瞪了索尔一眼,然后默默闭上了眼。   这女人……很执拗啊,索尔有些头疼。   “你这个年纪不该那么固执啊?多大了?”索尔突然问。   安妮贝兹等了一会,颈边的匕首却没有落下来,反而等来这么个奇怪问题。   “……你管我!”安妮贝兹嘴角蠕动两下,最后憋出来一句。   “你的样子那么美丽,但性格却太凶了,美得像个精灵却有着狼人的性格,女孩子整天打打杀杀会嫁不出去的。”索尔看着她戏谑道。   “……不要你管!关你什么事?”安妮贝兹脸孔有些涨红,又有些羞怒。   索尔耸耸肩,然后表情冷漠地将匕首靠近了她的咽喉,似乎准备送她上路了,安妮贝兹也认命地闭上了眼。   “既然你非要恨我,那就更恨我一点吧,最好恨到灵魂那种。”索尔收起匕首,最后说了一句。   安妮贝兹猛然睁眼,发现他俯下头似咬似吻的在自己嘴上啃了一口,这都不说了,她还发现索尔突然伸出爪子,在自己胸前狠狠捏了一把。   冰冷、大力、满满的恶意。   “啊~!”即使安妮贝兹有着钢铁意志,也忍不住痛叫出声,整个人猛然坐起,眼泪都疼出来了。   “你叫声太大了,小孩现在在我们后面,交给你了。”索尔轻轻推了她一下,让她重新躺回地上,然后站起身开始拔腿狂奔。   安妮贝兹有些心悸地回头看去,可身后空荡荡的过道里哪有什么小孩,连只老鼠都没有,再低头拉起里衬看看自己胸前红红的手掌印。   该死的大骗子!混蛋!安妮贝兹涨红着脸,彻底愤怒了,猛然拔出剑蹿起身再次狂追而去。   很快索尔看到了自己的秘境之门,但站在过道口他左右看了看突然发现不对。   之前他和提莫遭遇过一具坐靠在过道里的骸骨,涌出的蛆虫被消灭后消失了,但那具无头骸骨应该还在。可现在并没有看到那具骸骨……自己好像跑错了。   偏头看看安妮贝兹正在飞快缩短着距离,像只狂怒的小母豹一样卷尘而来,索尔微微笑了笑,抬起手掌凑到鼻子前故意做出一副深嗅陶醉的表情。   看到索尔的样子,狂奔中的安妮贝兹突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一跤。   管他谁的门,先进了再说吧,索尔转身冲进过道,扑进了过道尽头不知谁开启的秘境之门里。   视野一黑后,索尔本能一个翻滚,迅速扫视四周。   没人、地窖,瞬间得出两个结论后,索尔迅速窜上了地窖的木楼梯。虽然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但要先防备安妮贝兹从门里冲出来追杀自己。   奇怪的是,秘境之门毫无动静,她居然没有跟来。   在未知的秘境之门前,安妮贝兹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脚步。一是不知道门那边是怎样的环境,二是如果自己进去后门的主人万一突然回来门关闭了,自己就回不来了。   安妮贝兹本来以为这是索尔的门,但等索尔进去后门并没有消失,也许是他队友开的门?安妮贝兹猜测着。   等了一会没看见安妮贝兹出现,索尔也有些疑惑,于是小心地来到门边。他本想扶着门框探头进秘境里看一看,可整道门根本就不是实体,自然也没什么门框。   于是索尔把自己的剑插进地面,然后整个人扶着剑微微向门里倾斜身体。   地牢一层的某扇秘境之门上突然探出了一个狗头,向四周转了转,当看到右侧的时候狗头悚然一惊,猛地缩回了门里。   一道锋利的剑影本该落下,却终究没有劈下来。   “噗~”看着那狗头猥琐的样子安妮贝兹忍不住喷笑了一声,可惜没能狠心把他斩首。   索尔一脸苍白地退回地窖,刚才那短瞬他的心脏差点从喉咙里喷出去,这女人居然埋伏在那一侧的门边死守自己,真狠! 第154章 身后的目光   黑暗历七一七年初夏的某一天,一只信鸦飞到了南境主城奥德伦萨黑暗十字总部,带来了一个来自远方的消息。   收信人看过信息后,目光有些凝重,然后消息层层上报。   最后消息放在了黑暗十字总部的管理人特拉维斯的桌面上。   “第七小队几乎全灭!只剩下队长汉克重伤?这是个什么任务?”特拉维斯抚摸着自己半秃的脑门,向身边站立的执事官问道。他有些惊讶,这样的伤亡还是今年头一遭。   “任务是塞斯汀老大人的管家亲自派下来的,挂在大厅后被第七小队接下,只是任务内容……有些模糊不详。”执事官一边回答着,一边将一张任务相关的纸筏递给了特拉维斯。   “这是第七小队队长汉克送来的任务过程描述。”执事官补充了一句,又将一封染血的信件交给了特拉维斯。   匆匆看过整个无头无尾语焉不详的任务,特拉维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又有些烦躁地拿起汉克的来信看了看,看完后,他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我必须马上出去一趟。”特拉维斯一手扯过椅背上的外套,对执事官说了一句。   走到门口,拉维斯突然回头。   “第七小队……先除名吧。噢,我的意思是,把该发的抚恤发下去,让下面的小队往上顺移,先顶替上来。对了,汉克如果回来复命,让他来见我。”特拉维斯最后安排了一句。   坐在颠簸的马车里,特拉维斯的心情有些阴沉。   这个任务虽然是越过了自己直接挂出去,但自己作为黑暗十字的主要管理人,没有掌握第一手任务情况,真要追究起来一个失职是跑不了的。   这其实也不能怪自己,毕竟每年冬天因为气候原因大部分的任务往往都会陷入停滞状态。来年开春虽然繁忙,都是繁忙在一些书面文件的整理和往来上。   这种流程大家早就都习惯了,谁知道今年上半年会突然爆出来这么一个惨烈的任务结果。当然,真要说起来其实也没有多惨烈,死人这种事情每年都在死,更多的都死过。   真正让特拉维斯对这个莫名任务不得不重视的原因,是因为这个任务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黑暗议会三席长老,塞斯汀直接派下来的。   所以现在特拉维斯正在赶往塞斯汀宅邸拜访的路上。   上门求见后,是宅邸上的老管家接见的自己,这让特拉维斯暗自松了口气。真要让他去塞斯汀老大人面前陈述任务,他知道的估计还没有任务信息上的多,陈述什么呢?   “等会告诉特拉维斯,黑暗十字的成员素质要好好抓一抓了,这写的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老塞斯汀看完老管家送来的任务陈述,然后一脸烦躁地将纸页拍在了桌面上。   老管家恭敬地走上前,将任务信息拿在手里默默浏览起来。   等老管家看完,塞斯汀才一脸讥讽地开口。   “看看,好好看看。阶位、外貌、战斗方式,什么都没有。敌人是什么?高矮?是个骷髅还是幽灵?两个头还是三个屁股?就算是团雾气是滩狗屎也不会无可描述吧?”   “这第七小队的队长是个猪吗?就会一句邪恶共生,还上古邪恶,神特么上古邪恶?他干脆编个邪神现世不是更好?”老塞斯汀整个人都气笑了,吹得胡须一翘一翘地。   “死了五个人,二阶,三阶的队长重伤,这至少说明您老友艾凡诺的眼光是准确的,这个点的确值得重视。”老管家哭笑不得地宽慰着自家老爷。   老塞斯汀笑骂了几句,陷入了思索。   死人这种事其实很正常,但既然要端这碗饭,遇到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面对未知的危险,讨伐力量不对等往往会造成这样的结果。老塞斯汀气愤的是第七小队的成员白死了,因为他们的牺牲没有带回来任何有用的情报。   对敌人一无所知,后续的相关部署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直切要害,任务过程和所耗时间会被拉长,从而很可能又会衍生出更多的变数。   “算了,把任务调到B阶,既然小队不行,那就派中队去。这次让他们眼睛都放亮点,就算要死也给我死得有意义些。”老塞斯汀最后说道。   “据说第七小队当时在目标身上留下了魔法印记用于追踪,不过该印记是自然亲和,或许要从各家族小辈里挑一个带队的。”   “目前符合条件的……只有欧尼斯特家和艾密尔顿两家。”老管家想了想补充道。   自然亲和在魔法分类里算是稍微偏门一些,只有挑一个自然亲和的人带队,目标身上的魔法印记才能继续发挥作用。不然光是找人就会耗费黑暗十字大把精力,还不一定找得到。   “那两家不是……”老塞斯汀欲言又止,陷入了思索。   “他们一直在争夺二十四席的末席,不过听说最近似乎又有了联姻的意向。”老管家补充道。   “争,争个屁,整天不干正事。”   “让艾密尔顿家的小姑娘去吧,很有礼貌的一个人,我记得她不是刚过成人礼正在等待魔法塔的试炼吗?让她以辅助身份参与,要是这次任务完成得好就算她的试炼通过。”   “欧尼斯特家的那个阴险小子我不喜欢,老蟒蛇生的小蟒蛇。”   老管家点了点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   洛娜·艾密尔顿突然收到了黑暗十字发来的任务协助邀请。   这并不是强制性的,但在经过半天的考虑后,她最终还是答应了邀请,虽然她也不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否能对家族目前的困境有所帮助。   作为家族的独女,是该站出来为家族做点什么了。   以前记忆里的艾密尔顿家不是这样的,一直排在二十四席的前几席,也曾门庭若市。   后来随着唯一的哥哥死在了秘境里,母亲也相继重病离世,整个家族似乎遭受了无形的重创。短短几年就已经没落到在议会里连末席的位置都快保不住了,只有年迈的父亲在苦苦支撑。   联姻,洛娜是绝不会同意的。   并不是因为欧尼斯特家的那位少爷为人阴狠,甚至哪怕他再纨绔荒淫些都不是重点,洛娜很清楚这场联姻一旦促成,不久后艾密尔顿家族这个姓氏就会消失。   一切都会变成别人的,包括自己。   这次正好借着这个任务暂时出去喘口气,逃离主城这令人窒息的环境氛围。   临走的当天,洛娜特意去拜访了阿戴尔家的安妮贝兹姐姐,想说点心里话,可惜听说她去秘境历练还未归来。洛娜只能失望的,独自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   当索尔在秘境里被安妮贝兹追得东逃西窜的时候,黑暗十字第七小队的队长汉克,正在一户农户家里默默等待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自从接下了黑暗十字大厅那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后,汉克觉得自己几年未变的生活有了些变化。   无疑,任务失败了。   太可怕了,那种铺天盖地无可抵挡的邪恶力量,汉克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根本无力面对。   当时击倒那个名叫索尔的少年后,当少年以另一个姿态站起来时,汉克见到了自己此生最大的恐惧。他果断转头,将队员们抛弃,他很清楚任何片刻的犹豫都可能让自己走向死亡。   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当他狂奔中回头的短瞬,他清晰地看见那个鬼魅般的邪恶身影咬断了同伴的脖颈,单手拔掉了莉莉安的脑袋。   那种力量,别说还手了,队员们死得连蚂蚁都不如。   汉克连滚带爬地跳到荒野里一个臭水坑里,将自己全身裹满泥浆,忍受着饥饿和蚊虫的叮咬,整整在水坑里躲了三天才敢上岸。   然后,汉克又回到了灰幕镇,却发现那个少年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又开始了他自己的生活。   那个可怕的鬼影去哪了?邪恶共生?又或者那是一种面临危机时的变身?汉克觉得自己想不通。于是,他将所有能搜集到的关于索尔·德雷克的情报紧紧攥在了手里。   至于不久前送回总部的谎称重伤的信件,之所以语焉不详,一是的确无法说清,二是他很清楚,索尔身上的邪恶力量来多少人都是死,也许三席长老联手而来或许还能拼一拼。   于是汉克准备自己捂住这个秘密,他就这么突然变成了一个黑暗里的观察者,默默观察着索尔的生活。   比如现在,他所在这家农户位于古都卡洛特,距离索尔开启秘境之门的那家农户很近。   要说目的,汉克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目的。   谈不上什么为队员报仇,彼此也没有多深的交情。如果能战,他或许还会尽一尽队长的义务,如果不能,那就各自保重。   说到底,他成为第七小队的队长也才三年而已,而不是像队员们以为的那样十年。他甚至都不叫汉克,而是叫夏尔肯,夏尔肯·怀斯特。   汉克是他的孪生哥哥,彼此的相貌有八成相似。   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哥哥和自己的妻子在卧室里玩碰撞游戏,其实小时候他们三个经常一起玩,但现在毕竟不是小时候了。   于是他干掉了自己的哥哥,宰掉了自己的妻子,开始顶着汉克的名头,靠黑暗十字成员的身份生活着。   这次正好借这个机会,开始点新的生活。   生活这种东西,只要你想,而又不是太挑剔,其实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重新开始,哪怕是在追踪观察某个人的路上。 第155章 北境的风   索尔在地窖里来回踱步走了几圈。   现在安妮贝兹守在秘境之门的另一边,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过来,但两人隔着门就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算了,她喜欢守就让她守吧。   显然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回到秘境里去了,至少暂时不能,索尔准备先离开这里。   从眼下所处的环境判断,索尔认为这个地窖可能位于某户农夫家,或者荒野某所旧房子里。希望是前者,那样说明自己很可能来到了大陆的某个村镇,食物住宿等问题也好解决。   有了决定后,索尔顺着地窖的木质楼梯爬到了顶。   这里对于自己终究属于陌生环境,所以索尔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保持着基本的谨慎。轻轻打开地窖门,索尔探出半个脑袋向地面上先探察了一番。   地窖上面似乎是个谷仓,凌乱堆放着一些谷物和农具,空气里隐约有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老鼠。   索尔轻轻爬上地面,找到门口方向后开始向那边移动。   在黑暗里走了两步,索尔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刚才听到的动静似乎不是老鼠。   “这样好累,我想躺下。”寂静之中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想起。   “不行,昨天就是前面,今天一要从后面来。”紧接着一个男人出声阻止。   ……索尔有些无语,想不到居然会有人躲在这里玩碰撞游戏,这还真是……世风日下啊。   还好安妮贝兹没有和自己走在一起,不然以她那保守的性格,不知道会不会冲出去把这对狗男女斩于剑下,索尔有些欢乐地想。   这对男女正位于谷仓大门侧面的墙角里,自己想要悄悄打开门出去,……似乎很难。   “……咳…咳!”索尔走到差不多的位置,咳了两声。   “噢!见鬼!你是谁?”黑暗中的男人似乎被吓了一跳,希望他不会吓出什么后遗症。   “呃……,不要在意,我只是个过路的。对了,顺便问个路吧,……算了,看你裤子都脱了你还是继续忙吧。”索尔翻了个白眼,顾自打开谷仓的门走了出去。   这是一条黑暗阴冷的巷道,远处可以看见灯火照耀的街面。   索尔左右看了看,有些高兴,又有些失望。   高兴是因为自己仍然身处于人类的聚居地里,莫名有种安全感。   失望是因为按照周边建筑的风格和规模可以判断出,这显然不是什么热闹的大城市,只是一个类似灰幕镇之类的小村镇。这样的地方通常不会有什么大集市,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   走到明亮的街面上,索尔拦住了一个商旅模样的路人。   “很抱歉,你好,我在荒野里受了点伤昏迷了,是我朋友把我带到这个小镇的。但现在我朋友一时间找不到了,所以我想冒昧打听下这里是哪里?”索尔礼貌地询问。   “噢,这是诺维若拉,位于亚尔兰提斯和拜伦比安之间的一个温馨小镇。这里的气候不错,镇民们也很热情。”商旅模样的中年男子热情地回答。   礼貌地道谢后,索尔站在街边整个人有些震惊。   对于诺维若拉这个小镇他毫无所知,但亚尔兰提斯是自由联盟的主城,拜伦比安是骑士之国的皇都这两点,索尔还是知道的。   真正令他震惊的是,自己居然通过别人的秘境之门,轻而易举地跨越了整整大半个大陆,直接来到了大陆的北境。   萨尔维尼亚大陆的面积很广阔,整片大陆的地形很像一个穿着水桶裙,挥舞着平底锅的肥胖厨娘。   将厨娘整齐腰斩后,下半部分就是南境。   整个南境有大小几百个领地,黑暗议会掌握着整个南境的话语权,据说原来南境还有光明神殿和红衣教会,只是后来在神权斗争中遭到了覆灭。   厨娘的上半部分就是大陆北境,从面积的广阔程度上来说据说比南境还大。   整个北境共有两大势力,分别盘踞在北方大陆的东西方位,东边的是自由联盟,而骑士之国位于西边。   自由联盟,主城亚尔兰提斯,据说那里接纳所有从南境逃过去的‘异教徒’,也就是那些不信仰黑暗主神,或者主修火焰系以外别系魔法的家伙们。   从局势上说,黑暗议会和自由联盟显然是敌对的。   只不过到了黑暗历的今天,两个势力的体量都太过巨大,再加上黑暗地域的阻隔,谁也无法像王国历时期那样发动大面积大规模的战争。   于是局势就这么稳定了下来,不论有多少宿怨,也不论彼此敌视了成百上千年。既然你干不掉我,我也干不掉你,那大家就只能共存。   两个势力之间的敌视虽然从未消失,但严格说来对于普通民众而言意义不大,也对日常生活毫无影响。而索尔之所以极少关注北境,只是因为太远,去不到。   除了自由联盟,北境还有一伙奇怪的势力,骑士之国。   那是大陆上唯一还保留着古老的王国君主制,也是唯一还保留着从骑士到摄政王十阶分封制的地方。有世袭的国王,也有大小不一的男爵子爵公爵等等。   在骑士之国的皇都拜伦比安,你可以见到各种各样的骑士。   平民骑士、皇宫骑士、圣堂骑士、圣殿骑士、圣骑士、甚至魔骑士,他们仍然恪守着古老的骑士信条或者说准则,为国王而战。   就大陆局势而言,骑士之国极少会介入大陆上的势力纷争,他们关起门来自己玩得很欢乐,算是处于中立。而黑暗议会以及自由联盟对待骑士之国的态度,还是那句话,既然彼此干不掉对方,那就共存吧。   北境同样有无数大小领地林立,不过只在自由联盟辖下,会简称某某领地。骑士之国那边则是以国王分封的爵位划分封地,会以男爵领、公爵领之类的名称命名。   索尔抱手站在街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或许可以通过秘境之门的中转,来实现自己跨地域长途旅行的可能性,而不是靠脚一步一步艰难地去走。   比如你可以在南境打开任意一个秘境之门,然后在秘境里遇到来自大陆各地的冒险者,并通过进他们的门来实现自己满世界乱窜的构想。   想到这些索尔的眼神不禁有些热切,也许这就是冒险的魅力所在,旅途中随时都能发现一些让人新奇感慨的东西,激发你的热情。   他甚至还想起了自己忽略的一个细节,之前安妮贝兹自我介绍时,曾说起她来自南境主城奥德伦萨,奥德伦萨和废墟古都卡洛特之间的距离可不远。   刚才在秘境里还没吃两片烤肉就被安妮贝兹掀了桌子,索尔认为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肚子问题。   随便找了一家小餐馆,索尔满怀热切地等待着。   很快,一盘当地有名的炭烧蜥蜴端了上来。   一只短剑长度的蜥蜴趴在盘子里,已经去皮掏空了内脏,填上了当地特制的香料。   整只蜥蜴被斩去了头和尾巴,视觉上……噢,有些冲击,女孩子们可能接受不了,这也许会让她们觉得残忍和恶心。   ……但味道上,索尔刀叉飞舞,吃得很激情。肉质鲜嫩,切下小片来在蜥蜴体内的香料和特制汤汁上抹一抹,居然还能吃出一种幸福感。   对于这道很有地方特色的狰狞餐点索尔很满意,并默默记在了自己的个人食谱上。整道菜的重点在于特制的汤汁,那似乎是用几种蘑菇和鲜鸡汤炖出来的,索尔准备有机会自己试一试。   心满意足的美餐后,索尔又要了一份打包带走。   回到谷仓,那对玩碰撞游戏的狗男女已经不知所综。索尔站在秘境之门前,端着整盘蜥蜴肉突然有些犹豫,安妮贝兹还在不在?不会自己跨过门去迎面就是剑影吧?   索尔再次探出狗头到秘境里看了看,然后悚然一惊。   这都快半个沙漏了吧?那女人居然还在,真够执着的!   不过似乎是因为站了一会又等得无聊,她竟然坐靠在墙角处睡着了。索尔有些物语,在秘境里都敢睡着,这女人也真是可以。   蹑手蹑脚走到安妮贝兹面前蹲下,索尔将盘子凑到她鼻子面前。   过了片刻,睡梦中的安妮贝兹皱起了眉头,小鼻子动了动,然后骤然醒了过来。   “呀!恶心。”安妮贝兹猛然坐直,看到盘子里的无头蜥蜴差点把盘子掀飞,还好索尔预先预料到,躲得很及时。   等看清索尔反应过来,安妮贝兹猛然伸手握向剑柄。   “等一下,等等,本来是回来找我同伴的,既然你还在,那就便宜你了。怎么样?虽然你想我死,但我还给你送餐回来,这世上你再也不会遇到比我更温柔的人了。”索尔笑了笑。   安妮贝兹狐疑地按着剑柄,然后视线回到索尔手里的盘子上。   “快扔掉!把那恶心的东西离我远一点!”她蹙着眉头。   “开玩笑,这很贵的好不好?这可是我从北境特意带回来的美味。你们这些人,总是习惯从外表来判断事情本质,就像我那么善良温柔的一个人,你却追杀不止。”索尔耸耸肩。   安妮贝兹白了他一眼,然后锵然拔剑再次架在了索尔肩上。 第156章 双子塔   “不骗你,这是我刚才在门外一个叫诺维若拉的小镇上新接触到的特色美食。这可是北境特产,你保证没吃过,来,尝一尝,相信你绝对不会后悔。”   索尔也不去管架在自己肩上的剑,转身将盘子放在地面一个小石台上,然后蹲下身亲自切好肉片,裹了裹汤汁,递到了安妮贝兹面前。   看着叉子上略带嫩绿色的肉片,安妮贝兹蹙着眉头嗅了嗅,的确是自己刚才在睡梦里恍惚间闻到的香味。又下意识伸出小舌头舔了舔,这才一脸不情愿地嚼在了嘴里。   等食物入口,她的眼睛也不出意外地亮了起来。   “没骗你吧?”索尔笑看着她。   “你,过来,趴在这里。”安妮贝兹用脚尖点了点身旁的地面。   “趴在地上!?……做什么?”索尔有些震惊。   “蹲着吃饭很没有礼仪的,所以我需要一个座位,而且万一你趁我用餐的时候跑掉怎么办?”安妮贝兹语气仍然冰冷,目光却有些调皮。   其实她仍然守在这里倒不是为了等索尔,刚才队伍里的女性小法师嘉西娅找到她,说虽然过程有些惊险,但所幸甩掉了迷路的小孩,队伍成员全都平安。   现在队员们正在聚拢后往地牢一层来,她先来看看队长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追着索尔跑了一天安妮贝兹也有些累了,所以想在这里休息会,等候队员们,谁知道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没想到索尔这个狗头居然还敢跑回来。   虽然他现在大概不用死了,但想起这家伙居然敢占自己的便宜,还有小队用掉的随机传送卷轴也要算在他头上,安妮贝兹才想找机会折磨他一番。   “当座位什么的你想多了,那绝不可能!真是麻烦,算了,我喂你吧,失去热度就不好吃了。”索尔没好气的盘腿坐在地上,将蜥蜴切片,用叉子一片片递过去。   安妮贝兹下意识蹲在索尔身边,不时伸嘴拽一下。   索尔觉得这个少女很奇怪,自己喂她她也不会像普通女孩那样羞涩,甚至面无表情,今天整个接触过程也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不过此刻看着她低头安静咀嚼的样子,索尔突然又有了一种喂猫的既视感,很有意思。   “北境那边景色很不错,怎么样?要不我们牵手去看一看?”索尔戏谑道。   “牵手?如果我斩断你的双手,在你脖子上套上锁链,我也许会考虑一下。”安妮贝兹平淡回答。   真残忍,索尔脖子下意识缩了缩。   “没用的,你根本不行,放弃吧,就算你抓了我我也有无数手段逃走。就刚才你睡觉这会,又或者在食物里随便下点毒,你算算今天我总共干掉你几次了?”索尔笑了笑。   “那你为什么回来?你可不像那种会老实地自投罗网的人。”安妮贝兹偏头看来。   “其实能解开误会最好,而且我也的确有个问题想找你打听,因为你说你来自主城奥德伦萨。”索尔解释。   “我曾经在我家乡周围遭遇过一群自称来自奥德伦萨的敌人,他们的队伍健全强力,数种职业相互配合。队长是个三阶的重盾手,其他成员全是二阶,却跑到边荒来为难我当时一个小小的一阶。”索尔大致讲述了一下。   “那你一个一阶是怎么逃过这种规模的围剿的?”安妮贝兹有些惊诧。   “侥幸而已,后来我找小镇的人打听过,据说这群人在镇上盘桓过一段时间,似乎是专门为了对付我。而且据说他们全身黑衣,不是随便套件长袍那种,是全身。”   “这种成建制的小队,所以我想问问你,奥德伦萨有没有什么势力拥有这种实力。”索尔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不过他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奥德伦萨主城那么大,什么鸟没有。   “全身黑衣……,你说的不会是黑暗十字吧?”安妮贝兹眨了眨眼。   看到索尔疑惑地转头,安妮贝兹解释。   “黑暗十字大致算是黑暗议会体制里的执法队吧,主要是为了维护南境各领地的治安叛乱之类的问题。”   “比如每个领地每月都要向当地宗教审判所上缴一笔税金,但有的领主或许会有别的想法。这种时候,执法队就会介入,展示手腕,让一切回到正轨。”   “他们内部有自己的任务发布机构,任务难度共分为ABCDE五阶,CDE属于黑暗十字小队的舞台,黑暗十字的中队则通常会在B阶任务比较活跃,同时向AC两阶靠。”   “至于A阶任务并不常见,由黑暗十字大队负责,不过那种程度的任务,差不多可以说改变大陆的格局了。”安妮贝兹逐一举例。   “所以,他们为黑暗议会卖命?”索尔皱眉问。   “算是半佣兵半官方性质吧,平常他们主要为黑暗议会解决地方上的问题,但私下闲暇时好像也会接一些私人性质的任务。”安妮贝兹想了想回答。   半佣兵?那意味着只要有悬赏他们就可能对付任何人,会不会是有人通过他们来对付自己呢?问题自己在遥远的奥德伦萨不可能有什么仇人啊?索尔不太确定的思索着。   “那你觉得,我这个样子的家伙如果被人暗中针对,挂上黑暗十字的悬赏任务榜,大概会在什么任务阶位?”索尔问。   “别说你当时的一阶了,就算现在二阶的你,估计连跻身 E阶悬赏的资格都没有。”安妮贝兹没好气地鄙视道。   貌似被小看了呢!   索尔好笑地站起身,突然发现安妮贝兹抱着膝盖安静地蹲在那里。   “我现在要跑了,你不追我吗?”索尔很是不解。   “看在蜥蜴肉的份上,今天就放你一马吧,下次再让我遇见你,我认识你我的剑就不好说了。”安妮贝兹回答。   “那等我流浪到奥德伦萨,去找你玩啊!”索尔厚着脸皮招呼。   “谁要和你玩,快滚吧!到时候你真要来记得多带两个脑袋,不然可能不够。”安妮贝兹飞来个好看的白眼。   重新回到诺维若拉镇的街面上,索尔把黑暗十字这个名字牢牢记在了心里。   理论上他现在其实可以把诺维若拉当做旅途的新起点,但提莫和骡兄还在南境那边,索尔准备先在北境这边的集市逛一逛,接到他们后再考虑今后的去向。   “噢,老天,这是南境奈尔斯领地的安布拉琴,而且还是高档品质。”看到索尔的货物,小镇上一家乐器店老板惊叹不已。   索尔自己也没想到,在奈尔斯领地进货了二十把安布拉琴,到了古都卡洛特还没来得及去卖,想不到如今拿到北境会那么受欢迎。   原本每把二十银狼进价的安布拉琴,在这边全部每把翻了三倍,被识货的乐器店老板全部吃下,还收获了老板满满地感激和热情对待。   等到了诺维若拉镇的集市,索尔高兴的心情又跌落了谷底。   短短一条商贸街一眼就能看到头,这可怜的规模和灰幕镇真是不相上下,对于能引起自己兴趣的东西索尔也没抱多少希望,逛逛吧。   没想到逛了一圈后,索尔还真发现了一点小玩意。   “这是什么配方?”索尔指着一个小摊上,一份看起来很陈旧的药剂配方问。   摊主是个奇怪的刀疤男人,而且索尔能感觉到他三阶的气息。理论上对方这样的实力显然会是一位冒险者,当然,也可能摆摊只是对方兴趣之余的副业。   “巫师之眼。”摊主漠然凝视着远方,连个拉拢生意的眼神都欠奉。   “巫师之眼?有什么用?”索尔下意识问。   “以前通常用于索敌,喝下后可以在房间外看到房间内的情形,至于现在,你也可以用它透视女人的衣服。”摊主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看了看配方上标注的配制材料,索尔连价都没讲,三十银狼果断扫走。至于配制的方法和过程,需要买下配方后打开才能看见。   索尔认为自己有着必须买下的理由,索敌或者说观察环境将会是自己冒险旅途中重要的一环。至于透视女人衣服什么的,那绝对不是索尔的目的,嗯,绝对不是。   一转眼,索尔又被摊位上的另一样东西所吸引。   从外观看,那似乎是一座小小的魔法塔,不过本身有着稍显华丽的镂刻铭纹,再加上纤毫毕现的精湛工艺让它看上去更像一件工艺品。   “这是什么?”索尔还是老问题。   “魔法塔。”摊主还是死人脸。   “我问的是有什么用?”索尔脸颊有些抽搐,这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这是一座袖珍魔法塔吧,索尔认为这似乎是件装饰品。   “你的问题太多了,现在到我了,你有钱吗?”摊主冒出来一句。   索尔向四周看了看,应该……不至于在大街上遭遇抢劫吧?   然后索尔手里一晃,一颗璀璨的龙眼在掌心里摊开。   摊主淡淡地瞟了一眼,没什么贪婪的神色,整个人也首次转身面对索尔。   “就一颗龙眼拿走吧!”摊主一边说一边准备卷起摊位。   索尔有些无语,神特么就一颗龙眼了?他怀疑要是自己把两颗龙眼都拿出来,摊主的定价肯定就会变为‘就两颗龙眼了’。还有你这边说边收摊的样子,这是要跑路的节奏啊。   “实话说吧,这是从骑士之国皇都的秘宝室里偷出来的。不过我不是动手的人,这东西转了几手才到我这里,才会是这种可怜的价格。”看着索尔的神色摊主解释了一句。   “我不在乎这是不是赃物或者什么来路,我问的是用处。”索尔抱手冷笑着,一脸你就使劲吹吧,我看你还能让你这破摊位开出花来的表情。   “这是双子魔法塔,确切地说,这是传送塔。”摊主神色郑重地回答。 第157章 路边的女人   “传送塔?怎么个传送法?”索尔一脸狐疑地问。   “我说过了,这是双子魔法塔,那就意味着这样一模一样的塔有两个。当你使用时,你可以通过这个塔瞬间传送到另一个塔身边,‘嗖’的一声,就那么简单。”   “至于使用方法也毫不复杂,你可以用手指又或者屁股脑袋,总之身体任何一部分接触这个塔。然后运用精神力,就能实现传送的过程,不论两个塔之间相隔多远。”摊主终于开口多说了一些。   “那另一个塔在哪里?”听完摊主的回答索尔脸上的狐疑并没有得到消减。   “那就是你自己要搞清的事情了,不然你以为像这样的东西你能用一颗龙眼带走它?要是两个塔都在我手里,再翻十倍我也未必会抬眼看你。”摊主回答。   这个刀疤男人所说的如果是真的,那么这对双子塔的确价值不菲,不论用于冒险还是旅途。问题就在于现在这个塔似乎只是半个残次品,而索尔从中嗅到了未知的危险味道。   “那为什么你自己不找到另一个塔,将一对塔卖出更满意的价格?”索尔试探着问。   “因为我不确定其中的危险是否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   “活到这个年纪,我突然发现我性格里经商的部分大于我冒险的部分。所以我准备把它卖给一个勇敢的人,为自己换点零用钱。”刀疤男人看着索尔摊了摊手,对自己的顾虑直言不讳。   这让索尔莫名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个关于魔盒的故事。   有个人得到了一个魔盒,于是他拿着魔盒在路上走。他不知道这个魔盒里是什么,但关于这个魔盒却有着各种各样难辨真伪的传闻。   有的说魔盒里装着你想要的一切,也有人说魔盒里只有死亡和最大的厄运,是魔鬼的把戏。   这个人要做的其实很简单,他只需要打开魔盒,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可是这个人走了一路终究没有勇气打开魔盒,于是最后他把魔盒送给了自己在路上遇到的下一个人,也将这份猜测和煎熬传给了下一个人。   索尔现在面对的问题其实谈不上多复杂。   首先是信不信,就是摊主所讲述的这整个,关于双子塔的故事。其次是买不买,这点倒是已经和摊主就价格达成了一致。最后才是能不能,自己最后有没有能力找到另一个塔,将两个塔同时握在手里。   所以思索了一会,索尔重新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   “那你怎么让我相信你所讲述的这一切?毕竟你只是一直在说而已。”索尔继续试探着,关于这个故事的可信程度。   “信不信,这需要你自己的判断。但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你的勇气,要验证我所说的真假很简单,你只需要将你的手放上去,就能去到另一个塔身边。”   “我很乐意你免费使用它,毕竟其中的结果也曾经长期困扰我,而我选择了退缩。当你使用它之后,我仍然会在这里,满怀着嫉妒和欣慰等你的结果。”   “嫉妒是因为你有勇气,而且有着成功的可能,当你拿到另一个塔之后我们拥有的就一样了。欣慰则是因为,如果你死在了塔的另一边,我就会庆幸还好那不是我。”   摊主看着索尔诚恳地回答,关于其中的利弊也毫无隐瞒。   “那在我之前,有其他冒险者或者说有其他对这个塔感兴趣的人,使用过这座塔吗?”索尔再问。   “没有,你也许会是第一个,但未必是最后一个。”摊主重新看向远方,似乎认为索尔该问的已经问完,是时候结束这场谈话了。   摊主的确也超出了他自己的本分,不论故事真假,他其实没必要说这么多的。毕竟信不信买不买能不能那几个点,是买家自己后果自负的事情,没人强迫你。   谈到这里的确差不多了,索尔对于整件事也有了自己的判断。   摊主实力比自己还高一阶,却在面对未知时退缩了,索尔不会盲目嘲笑别人的选择。毕竟真到了生死,又能有几个勇者呢?   人总是想有了一定的把握再去做一些事。   可世事就像荒野,你一阶去,总有二三阶的敌人在等你。你五阶去,有七八阶的敌人在等你。就算你站上大陆顶峰的那一天再去,你以为就没有什么在等你了吗?   而且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你永远不知道同样一件事疯子和傻子会怎么去做。   索尔承认自己性格里有疯子的成分,至于那些只会嘴里喊着口号,用头去硬撞的蠢货,大部分都死掉了。   之所以说‘天真’是这个世间最大的幻象,是因为它能模糊人的判断。你也许会想,事情或许没那么糟,世事或许没那么险恶,直到冷冰冰的结果扣在头上时你才会幡然悔悟。   可惜这个世界有些错是不能犯的,犯了就没有改错的机会了。   总的来说这整件事很像一场未知的赌局,索尔知道自己有着一部分赌徒性格,他可以倾家荡产失去所有去赌,但不会用命去赌。   从这点来说,似乎不应该买,但也正是因为这点,索尔最终做出了买下魔法塔的决定。既然在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倾家荡产去赌,而现在只是一颗龙眼而已,又算什么呢?   于是索尔爽快地付钱,从疤脸男人又是不舍又是纠结的表情里接过了魔法塔。   “好了,现在我总算松了口气,不用再时刻经历未知的引诱和蛊惑了,希望你成功。如果……你最后也和我一样退缩了,或许你还可以把它卖给下一个人。”疤脸男人最后衷心地说。   索尔微微笑了笑,然后礼貌地道谢,转身将魔法塔悄悄收进了戒指里。   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像故事里那个得到了魔盒的人,即便日后发现整件事只是一个由故事构成的骗局,索尔也不会太在意,甚至还会因此松了口气也说不定。   也许自己和疤脸男人最大的不同在于,目前的自己并不缺钱,现在所拥有的,足以支撑起自己满意的生活。至于拿另一个塔,面对未知的危险,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到时候自己就算真的畏缩不前不敢冒险,为人生留下个悬念也是好的。   索尔沿路思索着,为今日的集市之行做了个总结。   突然,一道突兀的视线打断了索尔的思考。   那是个站在矮檐阴暗下的佝偻身影,看上去似乎是个女人,她刚才似乎在盯着自己,而在自己目光追过去的同时她又马上低头避开了视线。   索尔下意识转头向自己周围看了看,此刻他已经走出了集市,来到了普通的街面上。街道上行人零散,隔着自己都有着段距离,那个女人刚才显然是在盯着自己。   是因为自己在集市上露出了财富?还是想抢夺货物?又或者有什么埋伏在前面等着自己?索尔不动声色地思索着,试图为那个女人的目光找出一种可能。   之后那女人没有再看过来,直到索尔即将从女人面前经过时,她才又抬起目光向自己悄悄梭巡了两眼。   等女人倒退出自己的视野后,最终索尔脚步顿了顿,转身又走回到了女人的面前。   “有事吗?女士。”索尔看着女人问道,他一手横抱,另一只手看似无意义地竖在脸侧。这是索尔的防备姿势,竖着的手离背后的剑很近,遭遇突然情况随时可以最快拔剑。   这女人大概在三十左右的年纪,容貌一般,脸上有着生活的风霜,但不算太显老。从身上打着补丁的穿着来看,显然没有太宽裕的生活环境。   不过索尔很清楚,有些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有什么意义,真相总是各种各样。   那女人听见索尔突然礼貌地称呼她为女士,赶忙卑微而慌乱地低下头去,纠结的双手食指和拇指紧紧拽着衣摆,片刻后像是猛然有了什么决定。   “冒险者大人,请您救救我可怜的孩子!”女人在索尔面前突然跪了下去,瞬间泪流满面。   她哭得很真实,突然而迅猛,至少索尔看不出什么伪装的痕迹。   索尔眉头皱了皱,冒险者大人这个称呼听起来有些滑稽,而且自己的年龄显然也和这种称呼毫不相符。当然,这也可能是这个女人所表达出来的,一种她自以为尊敬的方式。   索尔不知道的是,就像安妮贝兹对他的印象一样,他的相貌很年轻,但他的气质却会给人一种成熟冷漠感,从而无法准确猜测年龄。   再加上索尔如今的身高和体型,不敢说魁梧有力,至少也是身材匀称的高大体型,眼前的女人站在索尔面前时也只到索尔肩膀附近而已。   “为什么是我?”索尔没有去搀扶女人,只是漠然看着她。   “这几天我一直守在这个路口,希望本镇的冒险者们能施以援手,可是他们都拒绝了,因为我没有钱。我看大人您似乎不是本镇的熟悉面孔,所以才想向您乞求帮助。”女人低泣着。   从话语上听来,先不说是否真假,女人的孩子似乎遇到了什么困境或者说危险,需要人帮助。   在孤儿院长大的索尔,亲情这一块其实很淡漠甚至可以说没有,因为他一直是一个人。另外他一贯的孤儿信条是,不到迫不得已尽量不做超出自己能力以外的事情。   所以索尔对于眼前这个女人的哭诉其实没多少触动,至于要不要卷入这件事,他一时却陷入了沉默。 第158章 荒野追踪   “你先站起来,说说你的孩子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索尔对跪在地上的女人说。   “谢谢您,冒险者大人,请您跟我来。”虽然索尔的话语里并没有透露出任何愿意帮忙的意思,但女人还是感激地看了索尔一眼。   她擦着眼泪站起身,领着索尔向旁边巷道里一座旧房子走去,那里似乎是她的家。   推开破烂得仿佛随时会倒下的木门,索尔偏头看了看门头震落的几缕灰尘和墙角挂着的蜘蛛网,然后跟随女人走进了屋子里。   “我是帕莎,很抱歉这里太寒酸,招待不周的地方希望冒险者大人见谅。”女人有些生涩地客套着,将一个有缺口的小陶杯盛了清水端放在索尔面前,她明明是主人,看起来却比索尔还要拘谨得多。   也难怪,烟火燎黑的歪斜矮墙,隐隐漏风的屋顶。整个房间里除了墙角里用于睡眠的干草堆,墙边一个打水的陶罐和寥寥几个杯盘外,似乎……就没什么了。   这样的环境,显然已经不是用‘贫穷’二字就能简单形容的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环境,索尔也没多少触动,更惨的幕天席地睡墓穴他都经历过。   在索尔询问的眼神里,帕莎开始了她的讲述。   “我的儿子叫彼得,镇上的人都叫他小彼得,今年秋天就满十二岁了。”   “我们家原本在镇上是做蔬菜贸易的,家境尚可,后来我丈夫听了他朋友的蛊惑想尝试一些新的行业,可惜交友不慎家里的钱全部被骗走了。”   “从那以后家境就逐渐没落,还欠下了本镇弗朗克老爷家一大笔钱。后来有一天我丈夫不堪生活重负跑掉了,只留下我和彼得相依为命。”   “前几天他们嫌我靠缝纫活计挣钱太慢,就逼我出卖身体偿还欠下的债款,在我犹豫的时候他们突然掳走了我可怜的小彼得,扬言先把孩子送入弗朗克老爷家做仆人。”   “我知道他们是想通过孩子控制我,但我并没有上门去讨要彼得,因为我天真地以为孩子与其跟着我吃苦,或许在弗朗克老爷家能过上吃饱的日子。”   “据说弗朗克老爷喜欢吃新鲜的山蘑菇,经常会吩咐彼得去小镇西边的山脚下采集。以前彼得去过几次也都平安回来了,可是三天前他又一次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怀疑他被西边山洞里的吸血鬼抓走了,请求冒险者大人帮帮我。”说到最后,女人又开始泣不成声。   吸血鬼?那些传言里的不死族?可以逃脱死亡审判的异类?索尔眼里掠过一抹微光。   “你怎么知道山洞里有吸血鬼?”索尔问。   “镇上的传言是这么说的,据说以前是几个凶残的巨魔栖息在那里,后来被小镇组织的冒险者们清剿过一次,后来又有一个吸血鬼占据了那里。”帕莎回答。   事情听起来并不复杂,索尔圈起拳头抵在嘴边思索了一会。   “好吧,我会尽快去你说的山洞里看一看,但我不保证任何结果。”最终索尔对帕莎说。   “谢谢……谢谢,感谢冒险者大人的仁慈,只是报酬方面……”帕莎神情有些窘迫。   “不必了,等我的结果吧。”索尔摆手站起身,在帕莎的感激里离开了。   离开帕莎家后,索尔去镇上的酒馆坐了一会,大致请了几轮酒后,想要的消息也得到了。只是有些驳杂,有的说西边山洞里是只熊,有的说是巨魔没死完,有的又说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提到吸血鬼,在索尔想象中也不太可能有,毕竟周围要真有强大的吸血鬼镇上肯定早就组织人去清剿了,人手不够强力还可以向更大的地方申请更厉害的人来。   这就像古王国历时期,人类国度周围只要出现了巨龙之类的生物,人们总是不厌其烦的竖起屠龙的旗号。他们中有些人或许是想要‘勇者’的名号扬名,但更多的应该是出自地方官或者国王的授意。   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居住环境周围,存在能随时毁灭城池的存在,谁也不想突然死在睡梦里。对于人类而言,当周围什么都没有时,或许就是最安全的。   纵观大陆历史,不止巨龙,许多强大的生物都曾经死于这个不算原因的原因。也许人类和巨龙之间本来毫无仇恨,打几次死点人以后,仇恨自然就有了。   对于帕莎的话索尔也谈不上多相信,这只是他在自己的最终判断到来前的习惯。   至于山洞里到底是熊还是吸血鬼,又或者根本就是人类的恶意在那里等着自己,那就只有等自己亲自去看看了。   此时已快入夜,简单填饱肚子后,索尔离开小镇来到了山洞口。   之所以来得如此快,是因为山洞离小镇真不算远,从西边出来钻进一片浅树林走到底,就能找到山壁上的山洞。   距离人类聚居地那么接近,索尔心里对这里没什么强敌的猜测又可靠了几分。   拔出剑,索尔站在山洞外倾听了片刻,除了风灌进洞穴的嚎叫,似乎没什么具体的危险,而且听起来洞穴并不深。   点起火把,保持着该有的谨慎,索尔进入洞穴后走了几步突然皱起了眉头。   这里顶壁不高不低,大致还算宽阔,路径也不算曲折,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山洞。不过进入山洞深入几步之后,索尔还是闻到了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   绷紧精神的弓弦,索尔最终一步步走到了山洞中央,高举火把看清了山洞的全貌。   洞里很开阔,有数具尸体凌乱的散布在这里,有人类的,也有野兽的。之所以是散布,是因为这些尸体全部都被撕裂得残缺不堪,手足不全,看起来残酷而血腥。   大致观察了一番,索尔只能看出似乎是某种野兽的爪子分裂了这些尸体,却看不出来是什么野兽。最奇怪的是这些尸体没什么啃噬的痕迹,就这么扔在这里腐烂。   最早的尸体已经隐约有了腐烂发臭的趋势,有些则还算新鲜,似乎就在这一两天的事。   转动目光,索尔很快根据年龄找到了疑似小彼得的尸体。   他早已被撕得四分五裂,头首分离。   索尔微微叹了口气,根据衣服大致将小彼得的尸体凑齐,然后用几块布将尸体打包好,背在了背上。反正自己以前也是个守墓人,而且背尸体这种事,印象里似乎干过好多次了。   看来的确有什么东西栖息在这里,但既然现在不在,索尔也不会去等,更没必要面对。将小彼得的尸体带回去交给帕莎,就算完成了委托。   一路上索尔难免心生沉重,因为帕莎说的看起来或许是真的,那么等她看到小彼得的尸体时,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女人今后还能否继续支撑下去。   算了,帮她偿还掉欠债再给她留一笔钱吧,索尔大致有了决定。希望她能离开这个悲伤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这无关什么正义,只是因为乍然目睹了一件悲伤的事情,而自己既然接手了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果。   走出山洞后,索尔警觉地向周围扫视了一眼,虽然不知道敌人是什么,能不面对,索尔也懒得去追寻什么真相。   就在索尔视线掠过周围的时候,视野里的某片草丛好像抖动了一下,似乎有个身影从草丛后面突然跑掉了,短瞬间看得并不真切。   索尔愣了愣,然后目光一凝猛然拔腿快速追了上去。   既然对方选择了退缩,他的实力很可能不如自己,而且从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判断,他的黑暗视野大概也就五六步,很可能是个一阶的职业者。   虽然此时索尔没什么战斗的心情,但落水狗是一定要追杀的,而且对方看见自己就跑,很可能掌握着开启整件事迷雾的钥匙。   索尔追得迅速而果断,随着黑暗视野的贴近,他看见前方果然有一个身影在奔跑。   那身影看起来……似乎是个半大孩子,穿着流行的遮脸长袍,跑得也不快。当然,也可能是他那孩子般的步伐迈不出太大的脚步。   他跑到一半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迅速贴近的索尔后他似乎被吓了一跳,踉跄了一下又拔腿猛跑,那小短腿甩动不已。   很快索尔保持着绝对优势的速度追到了足够近的距离,感受到对方一阶的气息,索尔不再迟疑,在适合的地形里猛然扑出。   将对方扑倒在野地里,紧紧压在身下。   “呀!放开我,流氓!”身下很快爆发出一个清脆的女声。   怎么会是个小女孩?   索尔听见声音,下意识松开了怀里拱动挣扎的身影。   对方站起身后似乎准备继续跑。   女人?女人也没用。   索尔短瞬后反应过来,立刻又是一个飞扑将对方扑倒在地,比上次搂得更紧,或者说勒更合适,因为他先要限制住对方的行动。   “你跑什么?”索尔将对方紧紧勒在怀里,额头顶着额头问。   “你追什么?”怀中小女孩反问。   “看到你跑我当然要追!”   “看到你追我当然要跑!”   “是你先跑的!”   “是你先追的!”   索尔眼角剧烈抽搐几下,果断结束了这种弱智对话。   “现在我的心情很不好,没时间耗在这里和你玩什么对话游戏。”   “你今天遇到我是你的运气,实话告诉你,我常年流窜在荒野里,猎杀各种各样的人和各种怪物,当然也包括你这种喋喋不休的小姑娘。”   “而且对于你这种小姑娘,我还有很多更有想象力的手段。所以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以免我不耐烦提前展现我的粗鲁,听懂没有?小鬼!” 第159章 流浪商人   “哦!”少女显然有些不服气,但被索尔抱在怀里冷漠地瞪着,最终还是妥协。   她有着一头嫩草色的短发,连眼瞳都是浅绿色的。灰白色肌肤,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尖脸,也算清爽秀丽型的袖珍小美女一个。只是娇小了点,站直了勉强能够到索尔的胸口。   “侏儒?半身人?”索尔试着问出自己的判断,他没有提到矮人,因为身高上不像。而且印象里那个会被自己胡子绊倒的种族,似乎也长不出这种精致的容貌来。   “我是一个妖精,伊格莉特。”少女鼓了鼓嘴,闷声报出名字,似乎因为被索尔误认为侏儒那些种族而有些气恼,看来她在人类世界没少因为身高遭遇各种视线。   “妖精?妖精怎么会那么大?”索尔下意识呢喃。   少女眉毛挑了挑,有些窃喜地悄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你想得美!我说的是你的体型。我在书上看到的妖精族,不都是只有巴掌大小那种,背着几对透明翅膀,像个羽虫一样嗡嗡嗡地飞来飞去的吗?”索尔没好气地说。   “你说的那种是森之妖精,而我是一个黑暗妖精。你看的那本书估计是我养的松鼠写的,还有你才是羽虫。”少女小声嘟哝着,不过她的后半句话用的是大陆通用语。   看来她的种族应该和人类接触得并不频繁,所以还保留着大陆通用语的习惯。不过这个少女既然能混迹在人类聚居地周围,显然人类语言方面也掌握得不错。   至于黑暗妖精是什么妖精,索尔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曾经从书上看到过,说黑暗精灵是一个奸诈凶残的种族,至于黑暗妖精的描述则从来没有接触过。   这片大陆上许多种族分类太繁杂,就算你有着足够的见识阅历,想要搞清楚也并不容易。   比如简单的一个兽人族,据索尔现在所知的就有好几种。   一种长着被兽毛覆盖的尖耳朵,体型娇小的兽人。还有一种却是浑身无·毛绿皮肤,成天背着个铺盖卷到处乱跑,以部落形式存在的强壮种族也叫兽人族。   除此外之前在废墟古都酒馆里见到的猫人女招待,半身覆盖兽毛只露着胸腹肌肤那种,严格说来似乎也是兽人。还有一种长着狼爪的狼人也属于兽人,不过不是古王国历时期对着月亮嚎叫的那种。   在荒野深处据说还有一种体型高大的兽人,有弯曲獠牙从嘴侧凸出,嗜战凶残血腥低智慧。据说那是个被神灵和所有别族所厌弃的种族,叫半兽人,也称獠牙半兽人。   分类那么多,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族群很庞大的错觉,但在萨尔维尼亚这片大陆上,人类才一直是最庞大的族群,至今仍未改变过。   “妖精就妖精吧,那么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索尔继续问。   “什么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伊格莉特疑惑地瞪着索尔,索尔也漠然看着她。   一段沉默的对视过去,索尔不知从哪里默默揪出来一块破布。   “你……你要做什么?”伊格莉特看着索尔的动作吓了一跳,虽然那只是块破布,噢,貌似还带着点馊味,但少女莫名地觉得那块布似乎有着某种恐怖气息。   “刚才我说过的,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也没时间在这里和你开玩笑。我给过你机会,但显然你选择了另一条更麻烦更漫长的道路。”   “这里是荒野,接下来我会把这块烂布塞到你嘴里以防你喊叫。然后我会把你变成女人,而在那之后,我会把你扔到兽人的营地里变成很多人的女人。”   “你大可以放手挣扎哀嚎,又或者低声呜咽,总之你自己高兴就好,只是希望你娇小的身躯能够承受住我或者我们的野蛮冲撞。”   索尔平静地说着,伊格莉特能清晰地看见他眼里的冷漠。   “你们人类……那么卑劣的么?”少女眼睛瞬间就红了,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人类卑不卑劣我不知道,但我的确是人类里最毫无底线的那一部分。你可以认为我毫无人性,也可以认为我身上汇聚着所有的人性阴暗面。”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或许在你曾经听过的许多恐怖故事里,就有着我的事迹也说不定。你也许觉得我在吓唬你,那就好好看看吧,这是我刚才的猎物,还很新鲜,而你将是下一个。”   一边加重着威胁的语气,索尔一边将自己背后小彼得的尸体包裹卸下来打开。   鲜血、断裂、残缺、恐怖,少女不可置信地捂住嘴,整个人也恐惧得颤抖不已。   此时彼此正共同侧躺在地面上,索尔温柔地抱住她。   “看你抖得那么热情,我最后破例问你一次,你知道什么?”   “……请饶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敢了!”伊格莉特只是抱着肩膀不停摇头,看着她那柔弱的样子,不会是被自己的故事吓崩溃了吧?   也许是小彼得的零散尸体加大了说服力,自己似乎用力过猛了点,索尔思索后有了结论。   “那么说说你为什么在洞口埋伏我,看见我就逃跑?”索尔不再加大威胁力度,而是换了个问题。   “呀~!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误会了。我没有埋伏你,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也没见过你。我只是从加兰达来经过这个小镇时顺便卖点东西,听当地人说起这个洞窟所以才来看看。”   “因为这样的洞窟里如果有什么强大的怪物栖息,周围很可能会生长着一些魔法材料,所以我才悄悄跑过来看一看。”   “我埋伏在洞口是因为不知道洞里的具体环境,我又不敢进去,所以才想在外面躲起来等一等看看。结果过了一会就看见你出来了,我以为你是洞里的强盗,所以……”   少女眼珠转动着,仿佛突然想通了某些关窍一样语速飞快起来,眼神里还带着点幽怨。似乎认为索尔误会了她,还凶恶地吓唬了她。   索尔不动声色地看着伊格莉特,整个故事有着一定的逻辑性,他暂时没抓住什么明显的破绽,但对于故事是否值得怀疑一时也不能轻下判断。   从加兰达来?索尔不知道加兰达在哪里,但这种贸易行为在大陆上并不少见。这类人有着统一的称呼,叫旅行商人或者流浪商人,她们通过游商形式向各地兜售一些自己的小玩意。   “你卖什么?”索尔看着少女的眼睛。   “一些我自己制作的魔咒和卷轴。”伊格莉特挺了挺小胸脯,语气似乎还有点骄傲。   索尔略微偏头扫了一眼,看见她长袍背后背着一个小包裹,那包裹体积很小,包裹容量估计比当时克蕾蒂逃跑时背着的那个还可怜。   “脱下来。”索尔的目光回到少女脸上。   伊格莉特看着索尔,目光似乎有些恐惧和乞求。   “脱下来!”索尔不为所动地加重语气。   最终少女放弃了抵抗,有些哀伤地咬着嘴唇,掀起了长袍的衣摆,露出光洁的小腿、大腿……   “你是猪头吗?我叫你把背后的包裹脱下来,不是衣服,现在的小鬼整天都在想些什么……?”索尔有些无语,一脸黑线地按住她的手。   “你才是猪头……不懂温柔的男人,注定要被反复抛弃。”少女用通用语低声念叨着,然后红着脸羞恼地纠正了自己的动作,把小背包取了下来。   “你再用通用语骂我我可能就要失控了。”索尔用通用语回应了一句,不理会少女的震惊,从她手里把背包接了过来。   里面的东西不多,只有三个魔咒和一个小卷轴。   “分别都是什么?有什么作用?”索尔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魔咒是苍蝇魔咒,卷轴是不稳定的随机传送。”伊格莉特回答着,突然目光一震暗自有些懊恼。我果然是个猪头,要是刚才想起来用传送卷轴,又怎么会落在这个恶人手里。   苍蝇魔咒?索尔眼角抽搐着,这取名……还真是像骡马兄一样随便。   至于随机传送,索尔心里不禁一亮,那可是好东西。上次伊文用过后索尔一直想弄几个来防身保命,可各地集市上从来没有见到过。   “那各自都是什么价格?”索尔不动声色地问。   “魔咒一百银狼,卷轴也是。”伊格莉特听见有人询问价格,语气有些小兴奋。   一百银币一个魔咒?索尔无语地看着她,恐怕你才是强盗吧?他原来在灰幕镇的鲜血魔咒才五银币一个,这一路旅行索尔对各地的魔咒价格也大致了解。   伊格莉特有些疑惑,因为索尔就那么盯着她,一直盯着,让她很不自在。突然这家伙又伸出手把自己抱了过去,紧紧地搂着,还用鼻子在自己的小脸上蹭了蹭。   “你明明知道我是个恶名昭著的人,居然还有勇气敲我的竹杠,这就很勇敢。”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后我认为,我应该把你变成我的女人,这样你的就是我的了,人财兼得,也符合我利益最大化的风格。”索尔一边说着又蹭了蹭。   “你不能这样,做这些魔咒我很辛苦的,材料也不容易弄到,这价格的确很公道了。”伊格莉特被索尔的亲密行为弄得羞涩不已,却还是脸贴脸地据理力争。   “那你这苍蝇魔咒有什么用?难道还能把敌人变成苍蝇?”索尔讥讽地笑着。   “是的,但不是把别人,是把自己。”伊格莉特解释。 第160章 手指魔咒   “你是说我使用了这个魔咒后,可以把自己变成一只苍蝇?然后呢?是不是还能到天空里去自由飞舞俯冲?”索尔揶揄地笑着,觉得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故事。   魔法领域的神奇索尔曾经听闻过不少,但再神奇总要有个限度,不然这片大陆上恐怕什么职业都不需要了,想必最后只会剩下魔法这一个声音。   把人变成苍蝇什么的,先不说恶不恶心,但这听起来太匪夷所思。这已经不是超出想象的问题,而是直接让人无法想象了。   “是真的!”伊格莉特直视着索尔,毫不退让的目光里满是决然,似乎因为有人质疑自己的货物而有些气愤。   注视着她的视线,索尔心里震撼无比,因为少女如果说的是真的……。索敌、刺探、逃跑、甚至真的用于飞行,索尔瞬间联想到了无数种可能,甚至连心里都生出了一种热切地期待。   “所以,这就是你把它售价一百银币的原因?”索尔收敛起玩笑的表情,语气也多了一分郑重。   “不是,变成苍蝇只是黑魔法中黑暗变形术的最终结果,它的售价昂贵是因为材料和制作工序太耗时间。一般的辅助材料或许贵一点还能弄到,但主要材料手指骨却不太好找。”   “以前它也并不叫‘苍蝇魔咒’,真正的名字其实是‘手指魔咒’,我改名字主要是为了突出它的特点。”   伊格莉特解释得很详细,但黑魔法、黑暗变形术、手指骨材料这些却让索尔听出了满满的邪恶感。再看少女的样貌虽然惊艳,但灰白色的肌肤……说直观一点那就是死人色。   自己在和一个邪恶打交道?索尔不禁多了份戒备。   不过想想少女那隐含天真的小女孩脾气,还有那一阶的小气息,似乎也不算多大的威胁。   “什么的手指骨?人类吗?我的意思是人类以外行不行,比如野兽。”索尔问。   “不行,只能是人类,还必须是右手的中指。毕竟配方上是这样,我也只是学习运用了而已。”女孩回答了一句,似乎是担心引起索尔身为人类的反感,最后又赶忙补充了半句。   为了一根手指去杀人倒应该不至于,索尔怀疑少女的手指骨可能是从墓地里捡的,不过为了一根手指去挖开一座坟墓那不是比盗墓贼还累?又或者她就是个盗墓贼?   “那如果由我来向你提供人类的手指骨,价格又怎么算呢?”索尔询问。   “那样的话每个魔咒我可以给你降价到九十银币。”伊格莉特盘算着,脸上居然还露出一丝不舍的表情。   索尔一脸黑线地看着她,我提供你所谓的主要材料,一百银币就变成九十银币?你这是减价吗?你这是逗我玩吧?你这主要材料……还真是太主要了。   “那我现在能使用一个体验下变成苍蝇的感觉吗?”索尔试探。   “没关系的,随便用,三个一起用了都行,反正只要付钱就好。”少女笑得像只狐狸。   话说到这地步,试用应该没有必要了。毕竟本来就只有区区三个可怜的魔咒,凭白用掉一个毫无意义太浪费,留到以后肯定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至于价格什么的索尔其实不是太在意,只要它值,关键还是在魔咒本身。   如果效果是真的,那么必须把这东西控制在手里。虽然看似只是个不起眼的小玩意,但索尔很清楚它的实际使用价值根本无法衡量。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这算是你的个人货物吗?我的意思是它是否是独一无二的?大陆上还有别的人会制作吗?”索尔想了想,斟酌着问道。   “可能……会有吧,但绝对不多,毕竟这是我们族流传下来的古老黑魔法配方,有些年头了。”少女的语气不太肯定,不过这也很正常,谁也不敢说自己知道无尽的岁月里都在流传着些什么。   “你们的族群在哪里?族里还有别的和你一样的旅行商人吗?”索尔看着少女。   “没有,我们族很少和外族打交道。连我自己都是偷偷犯了族规跑出来的,要是被我姐姐抓回去肯定会被打死的。”少女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并没有回答她族群的具体位置,看来基本戒备还是有的。   “你们族群人多吗?”索尔问。   “不多,黑暗历以后连上我和姐姐只剩四家人了,还不到二十个。”少女语气有些黯淡。   “你这是首次离开你的族群吗?”索尔继续试探。   “是的。”   “那你怎么会人类的语言?难道你们族群里有人类?”索尔追问。   “那怎么可能,多年前有个人族少女经常到我们那片森林采集药草,于是我们成了朋友,是她教我的人类语言。后来她成了母亲又成了祖母,再后来老死了,我就没见过她了。”少女的语气有些追忆和伤感。   索尔这才想起来,传说中妖精族似乎是个长寿的种族,据说她们比精灵还能活。精灵平均寿命几百年上千年而已,但妖精族上千年的很多,该死,那恐怕该叫老妖怪了。   这场谈话的内容索尔总体还是满意的,小部落、人口稀疏、封闭无外交、少女的制魔咒技艺也没什么流传的范围和途径,自己垄断的想法似乎很有可能实现。   “那你的魔咒卖出去过吗?卖了几个?”索尔又开始绕。   “没有,我准备沿路再做点别的,把货品丰富一些再开始贩卖。”伊格莉特回答。   “对了,你之前说过还有个不稳定随机传送卷轴,是长途的吗?”   “不是,是短途。”   “短途?短途怎么会不稳定?”索尔一脸疑惑。   长途随机传送卷轴不稳定是因为会满大陆乱飞,不知道会飞到哪里。短途随机传送有效范围只是覆盖一个城镇的样子,这能怎么个不稳定法?   “这个我只做过很少的几次,范围也和别的短途一样,只是传送点不稳定,可能使用后最后会出现在树上或者高空上,又或者在墙里。”少女语气有些沮丧。   高空坠落?卡在墙里?索尔眼角跳动不已,不禁想起自己看过的那本名叫《魔法悲剧》的笑话。还好自己多问了一句,不然哪天用来逃命,别到最后命没逃掉,还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问完了所有自己能想到的细节,索尔有了决定,要握住这些魔咒只能捆绑这个少女。   “你愿意和我一起旅行吗?我还有一匹骡马和一个怪异的朋友,我们正在进行一场冒险旅途。你如果愿意和我们一起,我们会保护你,一起成长一起游历,有兴趣吗?”索尔试着鼓惑。   “我倒是很向往,但是不行的。我出来有一小段时间了,差不多再一个月就要悄悄摸回去参加族群的祭祀了。不然到时候被发现我偷跑出来,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伊格莉特的语气不像在骗人,不过想想也正常。   她的族群本来就没多少人,要发现失踪并不难,到时候她姐姐或者族群里会不会有什么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追杀过来?索尔想想莫名有些惊悚。   想不到自己主动出手拐一次人,结果居然拐不动,索尔觉得很头疼,自己的恶人之名都要哭泣了。   “好吧,现在我们换个话题,你的这些货物很不错,以后就不要再卖了。”索尔说。   少女本来受到肯定还高兴地点着头,但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于是震惊了。   “凭什么?你占了我的便宜,还要断我的财路吗?”   此时两人睡倒在荒野里抱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提莫最喜欢的那些故事一样。   “这就算占便宜了?那来,你随便抱,用力点,手酸为止。”索尔将少女的手按在自己腰上。   “无赖!”少女羞涩地白了他一眼。   “那的确是我少数优点之一,反正今后你不准卖了。”索尔虎着脸。   “为什么?那我吃饭旅行的钱怎么办?”少女幽怨地控诉着。   “我养你。”索尔下意识冒出来一句。   “真……真的吗?”少女双手绞在一起,羞涩地低下头去。   “呃……这个。”索尔脸颊抖动着,他本来不是那个意思,不过算了,反正想要好东西总要有付出。   “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可以卖,但只能专门供货给我,有多少我要多少。”索尔想了想解释道。   “可是我已经喝了几天的露水了,怎么办?”少女眼珠转动不停。   喝露水?那么凄惨?那么顽强的吗?   手一晃,索尔从身上扯出来一袋钱币,看到少女双眼放光的那一瞬,他又收了回去。   “你的背包我先没收了。明天来镇上第一个路口第一间旧房子那里找我,到时候我们再详细地谈。”   “你可以不来,但不要问我不来会怎样,很快你就知道会怎样了,你就算躲在床底下都没用。你最好不要唤醒我毫无人性的一面,我做的很多事情我自己都不敢去回想。”   索尔漫不经心地威胁着,站起身拍了拍草叶。   “你起来啊,还趴在那里做什么?”索尔狐疑地看着地面上的少女。   “你……不要管我!”少女小声地反驳了一句,整个人双手紧紧捂住腹部脸朝下趴在地上。   “你藏了什么?”索尔观察了片刻,突然开口。   “不……我……没藏。”少女支吾着。   “你最好在我动手之前自己拿出来,不然……”索尔看着少女。   片刻后,索尔拽住少女将她从地上提起来,看到她身上有水迹浸透了长袍。索尔再看看发现自己腿部居然也有,然后他下意识抬起头,看看是不是下雨了。   “刚才你打开包裹看到尸体时……吓坏我了,我一紧张……紧张…就会…尿…”少女脸红得滴血,声音越说越小,头快低到胸口去了。   居然能把人吓尿,索尔好笑地摸摸自己的脸,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那么凶残了么? 第161章 杀戮之心   回到诺维若拉镇已是深夜时分,街面上几乎已经没什么行人,整个小镇只有零星不一的灯火还在彰显着生活的气息。   索尔准备先去帕莎那里看一眼。   这个时间点去拜访她或许不太合适,但自己背上还背着小彼得的尸体,如果她还没休息,能够早点完成委托也算解除了自己心底的一份沉重。   越靠近镇口那座旧房子,背上小彼得的尸体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也许之后应该顺路把帕莎送往别的小镇,对于她而言这里太悲伤,她应该去一个忘却之地开始新的生活,如果她还有勇气开始的话。   运气似乎不错,走到房屋前,索尔发现帕莎的门仍然还虚掩着。   屋里并没有点起蜡烛,但索尔仍然能想象出一位母亲焦急等待的身影,在光明里等待和在黑暗里等待,期盼的心情其实都是一样的。   幼年时的索尔曾经也渴望过那样的感情。   只是后来不需要了。   “帕莎女士。”打着招呼轻轻推开门,索尔斟酌着该怎么把小彼得的死讯宣之于口。   屋里黑暗一片,索尔就那么抬头看去。   然后看见黑暗里帕莎赤身裸体的仰躺在地上,空气里充斥着男人们肮脏的体液臭味。   她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目光有些涣散空洞,但索尔知道她还没死,因为她还在等,等她的孩子回来。   有时候就算世事的磨难再汹涌,有些人也总有着自己坚持的理由。   一瞬间,索尔觉得自己似乎又看见了普蕾西娅走过,他突然有一种重回地狱的错觉,仿佛瞬间又被拖回了那个大雨的夜里。   他早就知道的,在这片光明不及的大地上,经常会开出腐败的花。   感觉自己似乎有些眩晕,索尔伸手扶着门框飞快甩了甩头。   “您回来了?冒险者大人……我的孩子…”帕莎像是突然复活一样,微笑着看过来。   “小彼得也回来了,先告诉我,谁干的?”索尔走上前卸下包裹,然后脱下大衣盖在帕莎身上。   “你快走吧,弗朗克家在本镇有些财力,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我请求到了你的帮助,可能会找你的麻烦。”帕莎声音有些嘶哑,但很平静,仿佛她身上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他们……还真是厉害啊。”黑暗里,索尔无声地笑了。   “我想看看我的孩子,可以吗?”帕莎期盼着。   索尔转过身,突然感觉手有些颤抖,包裹上一个简单的结,解了好几下才解开。   他沉默着找出小彼得的头颅,帮他理了理头发,又掐着手抹过他的嘴角,想帮他做出一个微笑的样子,然而却因为冰冷和僵硬而失败了。   索尔双手捧着那个头颅,捧到了帕莎的面前。   “我亲爱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帕莎微笑地端详着那个头颅,然后将头颅温柔地搂在怀里亲吻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辉。   索尔感觉视线有些酸涩,呼吸无比压抑,只能微微张嘴呼着气,把头偏向一边。帕莎的表现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她太平静了,不过这种平静索尔其实是体会过的。   最深沉的痛,是喊不出来的。   “谢谢您,将他带回我的身边,如今我终于可以放心了。”一番眷恋和温存后,帕莎紧搂着头颅微笑着对索尔点了点头。   索尔也还以微笑,希望自己不会笑得太难看。   帕莎笑着笑着似乎突然就飞速老去了,这种苍老不是指面貌上的憔悴,而是破碎的希望和深海一样的悲伤对一个人从意志层面上进行了消磨。   然后,她拿出一小个瓶子,微微仰头不紧不慢地喝光了里面的液体。   也许是蛇毒,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毒药,应该能让她好好睡一觉了。   索尔只是安静地看着,默默陪在一边,直到她缓缓垂下的眼帘隔断眼中最后一点清明。索尔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阻止帕莎自我离开,他也不该阻止。   在最难熬的关头,也许众多信徒手中都有他们所信奉的神为他们准备好的圣文,他们可以祈祷,减少内心的恐惧和动摇,可是帕莎什么都没有。   有的人看见了希望之后才去坚持,而有的人在坚持之后看见了希望。   但是帕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人在没有希望的日子里可以活多久?索尔不想知道答案。   整整一夜,索尔一直坐靠在墙角里,想象着帕莎对镇上许多人下跪时的样子,想象着她那卑微而又躲藏的目光,你还能要求一位母亲做些什么呢?   想着想着,索尔突然就笑了。就像一本书,通篇都是满满的绝望,他却看得笑了。   要是自己没看见就好了,就不会最后救来救去谁也没救到。没看见就可以当做不存在,就像世上那么多蠢货一样,心安理得地活在自己编织的幻境里。   有时候,生活真的就是一袋狗屎,而你还发现袋子是漏的。   时间仍然在奔流向前,不眠不休,永不停歇。   第二天,小镇又重新恢复了人来人往的热闹。   早晨刚过,索尔走出巷口这座旧房子,去拜访了镇上有名的弗朗克老爷家,扬言有笔生意要谈。   这是一座在格局上仿效贵族庄园的宅邸,只是从那些拼凑的奢华装饰看上去,似乎什么也没彰显出来,反而带着一种满满的乡土气息。   “什么生意?”肥胖的弗朗克坐在家主的座位上满脸狐疑。   “把平常为你办事的人都叫来,我想向他们打听点事情。”索尔把满满一袋钱币扔在待客的小圆桌上,袋口的细绳崩开,露出里面雪亮的银币。   “去叫人来。”弗朗克眼珠转了转,抬手挥退了一名仆人。   过了小片刻,八个体型气质穿着各不相同的男人来到了客厅,站成一排。两个二阶站两边,中间六个一阶,也许是宅邸的护卫也许不是。   “你们之中有谁昨夜去拜访了镇上的帕莎?”索尔端起女仆送来的热茶啜了一口,微笑着看着他们。   客厅里的空气突然有些冷冽,稍后当中一个抱着手臂的壮汉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两个神色阴郁的跟班。   “就是我们三个教训了帕莎那个贱人,怎么你有事?”壮汉嘴角微微扯了扯,裂开一道无声的讥讽笑容。   他能感觉到索尔二阶的气息,可是那又怎么样,二阶在这个大厅里又不是没有,而且还是两个,你算哪个葱头。   “来,你们过来,来拿钱,这是你们该得的。”索尔热情地对他们招手,拍了拍钱袋。   有这种好事?三人愣了愣,脸上有些不信,但脚下还是试探性地向着那堆雪亮的银币走了几步。   “等一等,我猜你应该就是帕莎找来的那个帮手吧。诺维若拉镇虽然不是什么大地方,但这里仍然有着一定的规矩。”   “年轻人,或许有些规矩你可以不遵守,但你一定要了解。”   “你跑到我的庄园……”   “嗵~”就在众人都在听弗朗克讲大道理的时候,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突然撞在了主座下的台阶前,打断了老弗朗克的长篇大论,从面貌上看显然是刚才抱手说话的那个壮汉。   而在众人都在盯着那个人头的时候,索尔已经扶着刚才三个人中偏瘦的一个家伙,长剑刺透他的身体,又在不同位置接连两次贯穿。   当索尔目光转向剩下的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大厅里的两个二阶也已经先后贴近过来,一个用剑,一个是匕首。   “锵~”索尔转身格挡住先到的长剑。   和索尔硬碰的二阶看着索尔的脸,突然愣了愣,然后有些惊骇地猛然一个跳步后撤,居然转身跑掉了。而另一个用匕首的家伙也盯着索尔看了看,就那么戒备着后退着也跑掉了。   自己居然能把两个二阶吓跑?这两个家伙跑得索尔又莫名又无语,不过跑掉也好,不然同时面对两个二阶,到时候还不知道要跑的是谁。   转身走到三人中剩下的最后一个人面前,看到索尔的样子他早已吓得双腿颤抖着,似乎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在索尔的长剑横扫过去的时候,死亡的恐惧还是让他下意识猛然后仰了一下。于是原本索尔想要斩首的剑,直是划开了他的咽喉。   当他捂着咽喉跪倒在地,索尔走上前扯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按低,猛然一剑剁了下去。可惜力量太大歪了点,砍在了后颈背上,仍然没能把头砍掉。   于是索尔只能一丝不苟地再补了一剑,就像一个沉默的樵夫,一斧子一斧子地将顽固的树木砸断。   将砍断的脑袋扔在一边,索尔转身走到震惊得摊坐在主坐上的老弗朗克面前。   “我有钱……,有很多钱,我……”老弗朗克话音戛然而止,索尔的剑从他右下颚经过鼻梁整齐地划到了左耳,削飞了他的半个脑袋。   客厅里一时间有些寂静,几乎所有人都跑掉了,除了刚才送来热茶然后等候在家主身边的女仆。她此时正瘫坐在地面上,颤抖不已。   索尔把自己杀掉的四个人右手中指全部砍了下来,然后甩了甩剑上的血迹,偏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她突然一翻白眼就那么晕了过去,蓝白色的女仆裙装下隐隐有水迹浸出。   又吓尿了一个?索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庞,离开了这座宅邸。   路上,索尔扶着墙,他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有些不对劲。倒不是因为杀戮,就算事情重来一次,该死的人同样要死。   只是在最后看向那个女仆的时候,索尔觉得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在拉扯着自己,他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忍住了向那个女仆挥剑的欲望。   那个女仆和整件事没什么关系,只算个闲杂人等,为什么自己会想顺手送走她呢?索尔觉得这很不正常。   在索尔离开之后,女仆渐渐转醒过来,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她仍然颤抖不已。   她恐惧的并不是杀人这件事本身,而是那个少年的目光。   不,应该说他根本没有目光。   那一瞬她看得很清楚。   少年整个眼眶里根本没有什么眼瞳和眼仁,只有两片鲜红的血雾在无声地弥漫着。 第162章 又一个夏天   听说诺维若拉镇上最近似乎有一个红眼的吸血鬼出没,他昨天跑到老弗朗克的宅邸里杀了弗朗克和三个手下,然后不知所踪,镇上的人一整天都在议论纷纷。   伊格莉特扯了扯兜帽,默默退出人群。   在自己的旅行途中,这类传言几乎每个小镇都有,传言里的怪物也是各种各样难辨真假,她也没太当回事。   回到镇口那座旧房子看了看,屋子里空荡荡的谁也没有,那家伙根本不在。   走出小镇,伊格莉特向漆黑的荒野探头探脑地张望着,他也许被什么事耽搁了吧?等等,那家伙不会是卷走了自己的卷轴和魔咒,跑路了吧?   是了,自己真是个笨蛋,伊格莉特觉得自己终于洞见了真相,气恼的原地跺了跺脚。   黑暗里,一只手悄然从身后出现,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钳住了她纤细的腰。然后她脱离地面,整个人像件行李似的,就那么被半拽半抱地拖进了黑暗里。   呀!吸血鬼!?救命……!伊格莉特挣扎踢打着,却只能在那只大手里发出些呜呜声。   并没有走多远,伊特利特发现这家伙把自己挟持到了墓地边的一座旧房子里,然后下到一个地窖里把自己放下,他又转身去关地窖门。   地窖下虽然生着火堆,但仍然有些昏暗,再加上封闭的环境……。伊格莉特震惊地退缩到墙角里,感觉自己的少女清白可能不保了。   “看你个头不大,却挣扎得像只跳蚤一样。”索尔从黑暗角落走到火堆的光明里。   小镇不出意外地戒严了,索尔只能在镇外等待伊格莉特,无意间发现这里居然也有墓地和守墓人小屋,只不过没什么守墓人,而且看起来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过了。   毕竟守墓人危险、孤独、收入微薄、整天和死人打交道,职业说出去更是毫无光彩可言,一个小镇长时间没有守墓人并不是多奇怪的事情。   “坏蛋,你又吓唬我!”伊格莉特一脸不满地瞪着索尔。   “怎么?又尿了?”索尔拨弄着火堆意味深长地瞟了她一眼。   这个黑暗妖精今天把自己裹得像只雪地棕熊一样,真是难为她了,这盛夏的天气。看来自己在坏人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索尔暗自笑了笑。   “你最好忘记那件事,不然等你领教了我的手段你会后悔的。”少女羞红了脸,嘟着嘴气愤地皱起小鼻子,双手还下意识拢在腹部遮挡着。   “忘记?那怎么可能?这么有意思的事情至少我和伙伴们要聊好几年,等到笑够了可能才会真正过去。”索尔耸耸肩。   看着他那油盐不进的混蛋模样,伊格莉特觉得很忧伤。算了,语言的谴责对这个家伙根本不起作用,随他笑吧。   “那你今天把我叫到这里来有什么事?”伊格莉特问。   “我要走了,今天叫你来大概三件事吧,告别算第一件。我不是这里的人,不,更切确地说,我不是北境的人,我从南境来。”   “南境?南境好玩吗?”少女坐到火堆边。   “你如果问我南境有多大我或许还能吹嘘一番,但好不好玩这种问题……或许就要因人而异了。你心里有天堂,即使走在地狱里也能看见光明,而如果你心怀沙漠,就算走在绿洲里也是满眼荒芜。”索尔回答。   “那你心里有天堂吗?”少女问。   “谁不想睡前听一个美好的故事,但这世上有些事不是你想看,就能看见的。”索尔微微笑了笑,那笑容似乎有些沧凉。   “你的心情还是不好吗?”伊格莉特盯着索尔看了看。   “不是不好,是更坏了。”   “不会是因为今天镇上有红眼吸血鬼出没的传闻吧?”少女猜测着。   “没有什么吸血鬼,人就是我杀的,至于红眼睛什么的显然是他们对我美貌的诋毁。”   “噗~你还真是厚颜无耻!”伊格莉特忍不住笑骂着。   等索尔将一小块布包着的东西亮出来,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连表情都变得有些僵硬。   布上躺着四根血迹凝固的手指,那显然意味着四条曾经鲜活的生命,毕竟一个人总不能长出四根右手的中指来。   伊格莉特突然想起昨夜遇到索尔时,他当时真的是背着尸体的,那具尸体是谁?   就算索尔昨天在荒野里讲了一些可怕故事吓唬自己,但她内心里始终相信那些只是故事而已,他并不像是多坏的人,可现在看着四根手指……   少女的视线一瞬间对索尔充满了戒备和恐惧,似乎连整个地窖都突然冰冷寂静下来。   “那你能说说……为什么杀人吗?”过了一会,伊格莉特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安静,有些小心地试探着开口。   “你确定想听?嗯,或许你听听也好,不然你整天到处乱跑还以为世界很美好。”索尔回答过后将自已如何遇见帕莎,又去山洞做什么,直到眼下的一系列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呜呜~小彼得好可怜,帕莎妈妈真好!”伊格莉特听完后抱着膝盖,把脑袋埋在臂弯里居然哭了起来。   索尔没有劝慰她,她有为别人悲伤的权利。而且这也很难得,因为大多数人往往会忽视别人的悲伤,而重视自己的。   “你这点阅历还是不要乱跑了,早点回去做个乖孩子吧,人类世界很危险的。”   “在你听来或许只是个悲惨故事,但这样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就在昨天,甚至以前,我都曾经亲眼见过。通常真正会做点什么的人不会和你多说,那些闷头做事的人才是魔鬼的分身。”   索尔一副悉心教导的语气,为世事作着总结。   “我的年纪可是比你祖母还大,不准把别人当成小孩子!还有你说那么多,最后那句是在为你自己曾经犯下的恶行开脱吗?”伊格莉特反驳着,突然抬头笑容揶揄地看着索尔。   比我祖母还大?也许是真的吧,索尔有些好笑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这个妖精少女有着两个小巧的尖耳朵,但又不像精灵的耳朵那样细长,看上去就像两个小三角斜在耳畔。   刚到脖颈的嫩草色短发,还故意在脑袋两侧扎起两个小马尾,看上去调皮而灵动。索尔没忍住抬手揪住两个小马尾,将她的小脑袋扯得左右晃动不已。   “你在对你的长辈做什么?”脑袋晃得有些晕的伊格莉特震惊了。   “没什么,其实从刚才我就想这样做了,感觉很好玩的样子。”索尔显然乐在其中。   “呀!讨厌鬼,放开你的手,不准乱玩别人的头。”伊格莉特没什么用地抗议着。   两人笑闹了一阵,终于将沉重的氛围驱散。   “那你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少女问。   “这是向你购买魔咒的费用,另外这些手指你收着吧,随便找个地方一扔,过段时间就是手指骨了,或者你也可以自己剥皮。”索尔拿出一小袋钱币递给伊格莉特。   少女有些嫌弃地把那些手指收起来,这和自己在墓地里捡的虽然是同一种东西,却总让人有些莫名地恐惧,再掂了掂那小袋钱币的重量和数目……   “强盗!小气鬼!”少女小声地抱怨着,显然那小布袋里装不下多少钱币。   然而打开后她的眼睛却亮了起来,因为里面全是金鹰,几十枚的样子,换成银狼估计近千了。这家伙一身黑衣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样子,想不到还挺有钱的。   “你背太多银币在身上不安全,难免会引来觊觎的目光。金鹰数量要少一些,不过兑换时也有风险,所以你最好一个一个的换了用。”   “这些钱足够你剩下这一两个月的旅途丰衣足食了,玩够了就赶紧回家,至于我跟你说过的不让你卖魔咒给别人只卖给我的建议,还是算了吧。”索尔耐心地嘱咐着。   “为什么?我可以遵守的,而且说话算数。”伊格莉特有些不解。   “不是你的问题,只是这想法有些不好实现。毕竟我的足迹在南境,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到北境来,就算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年月了,所以还是算了吧。”索尔微微摇着头。   “那我还会再见到你吗?”少女看着索尔。   “谁知道呢?毕竟我在你漫长的生命里……也只是一个转瞬而逝的水花而已。”索尔说到一半顿了顿,突然想起这句话也曾经对水之精灵赛凡娜说过,一时间有些黯然。   妈的,仔细想想,人类还真是一个短命的种族。   似乎离别的忧伤开始蔓延,有一段时间两人安静着没有再说话。   “对了,还有第三件事呢?”伊格莉特突然想起来。   “喏,听说你睡树洞喝露水那么可怜,我今天特意冒着被盘查的生命危险跑到集市上买了食材,这锅炖肉马上就可以吃了,算是临别前招待你一顿便饭吧。”索尔搅拌着火堆上的汤锅。   “呼~只是闻着香味就幸福得要晕过去,估计吃一口连心灵都能治愈呢!”少女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期待表情,小鼻子贪婪地嗅着。   等待的间隙,她手肘撑在膝盖上突然捧着小脸看过来。   “你……想不到有时候还挺温柔的。”少女脸色有些红。   “这有什么温柔的?我要真温柔起来估计你要赖上我了。还有离我远一点,不要凑过来,不然唤醒我毫无人性的一面很可怕的。”索尔笑了笑。   “不要脸!告诉你,你别想再吓倒我。”少女嘟着嘴。   “那么勇敢?那要不我给你讲几个恐怖故事,准能让你尿一整天你信不信?”索尔挑了挑眉毛。   “讨厌!我不听我不听。”少女捂着耳朵欢快地甩着脑袋。 第163章 冒险者公会   这次北境之行持续了整整一天多的样子,原本索尔只是想逛一逛这边的集市就离开的。   世事无常又一次在此得到了诠释,即便你是一个相对理智的人,你也无法确知自己会在什么时间遇见什么人做怎样的事,人生本来就是一次没有地图的冒险。   诺维若拉镇谷仓里的那个秘境之门已经消失了,显然它的主人已经回家。为了回去索尔不得不重新到集市上,又买了一个轮回地牢的秘境卷轴。   理论上自己秘境里那道回到古都卡洛特的门应该还开着,那么如果自己再开一道轮回地牢的门,会发生什么呢?索尔想了想认为大致有三种可能。   一是两道门同时存在。   二是当新门开启时,原来那道旧门就会消失,然后自己只能在秘境里找到来自卡洛特的冒险者,混别人的门回去。   还有一种就是因为旧门的存在,新的这道根本打不开。   找了个僻静处将卷轴撕开,蓝色的魔法光芒汇聚,一道新的秘境之门出现了。   索尔进入其中,仍然是地牢一层。   时间过去了一天多,也不知道提莫跑到了哪里。他也许进错了别人的门?也可能找到了回家的路?又或者还在秘境里游荡?   可能性太多,索尔也放弃了寻找的打算,反正不论提莫出现在大陆的任何角落,他总能根据他留在自己这里的牙齿找到自己。噢,只是路程可能有点远而已。   顺着记忆找了找,索尔很快找到了自己原来的那道旧门,过道里那具坍塌的无头盔甲仍然安静地靠在那里,一切都和自己离开这里时差不多。   旧门的光芒有些微弱了,似乎不久后就会消失。短暂迟疑后,索尔还是迈进了旧门,有什么事先回去再说吧。   当索尔重新站在卡洛特的农户家里时,身后的秘境之门也无声溃散,渐渐消失于无形。   这时索尔又冒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那自己在诺维若拉镇打开的那道新门会怎么样呢?和旧门同时消失?还是就这么永远存在下去?索尔陷入了思索。   “老大!你终于回来了!”房间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道凄厉的嘶喊,提莫整个脑袋扑了过来。   “嗵~”索尔刚转身就被提莫撞进了怀里,撞得索尔胸口生疼脸颊抽搐,表面上看似很亲昵,但索尔怀疑提莫这家伙是在趁机下黑手。   “老大,你又一次抛弃了我。”提默一边说着话一边还令人恶心的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   “我怎么抛弃你了?还又一次?当时分开探索走岔了,那顶多算正常的失散好不好?”索尔翻着白眼。   “你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提莫边说边向自己看过来,索尔竟然从他那黑洞洞的目光里感受到了幽怨。   “你知道什么?”索尔不明所以。   “我都看见了,你和一个金发美女在过道里狂奔追逐,玩一些让人羡慕的游戏。我本来想等你路过时叫你带上我,谁知你却毫不留情地一脚把我踢飞到了路边,我很伤心。”   提莫的话让索尔眼角抖动不已,这些乱七八糟的过程显然不全是事实,至少有大部分被提莫夸大了。   “那既然你发现了我的行踪,怎么不自己跟上来?”索尔不解地问。   “当时你们跑得太快,我追的很费劲。而且我在路上被袭击了,一只又臭又硬的靴子突然飞来砸中了我。我一转头,看见一个穿着破洞袜子的大汉向我扑来,把我吓坏了。”提莫哭诉着。   短暂沉默后。   “扔得……真好!”索尔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老大,你什么意思!”提莫转头看来。   “哦,没有,我只是有些感慨对方投掷手法的精准,由此可以判断出那显然不是一位普通的冒险者。”索尔强行解释了一波。   “哈,提莫,不要在意这些小事,从今往后我们好好旅行吧!”索尔脸上挂着虚伪地笑容,抬手‘啪啪’拍打着提莫光滑的脑袋,把他在空中拍得一上一下的。   “老大,你是在转移话题吗?还有什么叫今后好好旅行?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前都是在乱搞?”提莫很机警地看穿了索尔。   两个话语怪异的神经病,在分别了两天之后,就这么重逢了。   第二天索尔去了冒险者驿站,找到了管理人赫里。   “魔法学派那边有个空间悖论,原理什么的我也搞不清。但他们的结论是两道秘境之门不可能长期同时存在,当你打开第二道门时,第一道门就会消失。”   “只不过第二道门开启后,短暂期间内并不稳定,所以第一道门的消失过程也是逐渐而缓慢的,要到第二道门稳定之后第一道门才会完成消失的过程。”   “而如果你在这时从第二道门进入秘境,赶上并且进入了未消失的第一道门,完成了回归的过程。那么在那之后,你在秘境里的两道门就会同时消失,了无痕迹。”   “哪怕你的两道门分别指向两个不同的秘境,这套理论仍然成立。”   管理人赫里针对索尔提出的,关于秘境之门的疑问做出了解答。   索尔听了个大致半懂,他只是想问问自己那道诺维若拉镇的秘境之门,就这么放着不管会不会引起什么后果。   但现在从赫里的解释看来,自己回到卡洛特的同时,那道新门也消失了。   “对了,上次忘记对你说了,你最好先到本城的冒险者公会去报个备。这样你将获得一个冒险者的二阶资格证,对你今后的冒险旅途或许会有帮助,而且随着你阶位的提升,资格证也能随时作出相应更换。”   在索尔道谢即将离开的时候,赫里突然嘱咐了一句。   “冒险……还需要资格的吗?”索尔有些诧异地问。   “你误会了,不是这个意思,这资格证说穿了,其实就是个类似身份证明之类的东西。”   “冒险者其实属于一个比较模糊的职业,和你用剑用魔杖还是别的武器没多大关系,只是因为你的冒险行为才被赋予了这个职业称号。”   “冒险者的流动性很大,说好笑点整个大陆都在到处流窜。而这个资格证的作用就在于,某些需要证明身份的场合,你可以直接出示这个证明,从而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并不是你随便背把剑拿个盾在荒野里战斗过,你就是冒险者了,至于你平时对外怎么自称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这个证明相对要官方正式一些,整个南境通用。”   “当然,一旦你加入了冒险者公会的体制,必然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监督。”   “任何地方都喜欢遵守秩序的人,比如你犯下了一些恶行,遭到了某个当地宗教审判所的通缉,他们会通过你在冒险者公会的报备信息追索到你,从而确定你的身份。”   “这个证明相应的好处是,如果你不幸倒在了某个秘境或者荒野里,如果你身上有冒险者证明,会有人把你的尸体背回来帮你料理后事,最终你也不会死得无名无姓。”   “这个证明的大致作用就是这些,至于需不需要你可以自己作出判断。”赫里耐心地解释了一堆。   又是一番道谢后,索尔离开了冒险者驿站,但直到走进冒险者公会,索尔也没想清楚自己需不需要这么一个东西。   有证明对于索尔而言只有一点好处,就是在一些需要证明身份的场合省掉一些麻烦,而索尔是个很不喜欢麻烦的人。   至于死后有人帮忙埋葬那种事,索尔根本不在乎。   索尔不信死亡,也就是神谕里的什么轮回转世前世今生那一套全都不信。死在哪里,有没有墓穴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对于他而言在自己闭眼的那一刻,世界其实就毁灭了。   至于证明所带来的相应监督索尔倒不是太在意,他活着也不是为了作恶的。   等索尔进入冒险者公会,正好赶上午餐时间,整个大厅里没多少人。   “你是来报备的冒险者吧?我是这里的监察员,你的职业技能是什么?”一个捧着面包在啃,自称监察员的老男人似乎注意到了索尔,主动开口。   “深渊的裂痕。”索尔下意识回答了一句。   “深渊的裂痕?”监察员额头两道眉毛纠缠在一起,抖了抖又松开,显然这个从没听过的技巧名字引起了他的兴趣。   “用出来看看。”监察员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他离开索尔对面的位置,让出了足够的空间,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什么深渊的裂痕是什么,有多大威力。   “……怎么用?”索尔有些迷茫,这里又没有幽灵让自己斩。   “……感受,用感受去感受。”监察员有些无语。   索尔尝试着向前方劈出了一剑,然后看向监察员。   “你用啊,不用顾忌我,平常很多前来报备的冒险者都会在这里小小的尝试一番,最后是要进行技能登记的。不过你不用有顾虑,我们会负责保密。”监察员对索尔给予鼓励的目光。   “我用了,……就刚才那次斩击。”索尔有些尴尬,他知道除了能斩杀无实体的怪物,这平平无奇的一剑不会引发什么诡秘的魔法乱流,也没有什么无坚不摧的力量感。   “噗~,就那样?那一剑是什么鬼东西?哦,抱歉,我没有恶意。”监察员摆着手。   索尔无谓地笑笑,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证明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他不喜欢这里的氛围。   “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你以为自己随便取个技能名字,就能让别人对你高看一眼吗?”看着索尔离开的背影,监察员脸上浮起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第164章 暗夜将至   黑暗期七一七年仲夏,雷耀日,炎热无风。   又是一个新的启程之日。   “想不到我们之间的生死交情……脆弱得几把草料就能结束。”索尔看着躲在农户家小女儿身后赖着不走的骡兄,语气有些伤感,这家伙显然这短短几天已经被小女孩用几把草料收买了。   “倚哦~倚哦!”骡马从小女孩背后谨慎地探出骡头,我对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又是撒娇又是打滚,就为了今天能逃出你的魔爪,我也不容易啊,骡兄显然也有些感慨。   最初带一匹骡马上路,其实也只是为了好玩排解荒野里的孤独而已。既然如今骡兄有了它自己的追求,索尔也不再强求。   农户一家热情地招待了索尔一顿便饭,于是临走前索尔把骡兄送给了他们,希望他们能好好照顾这匹胸无大志的骡马。   对于一家生活普通的农户而言,一匹骡马也算是不小的劳动力了,磨磨麦子拉拉小车什么也算一把好手。为此农户一家很热情地将索尔送到门外,站成一排一直目送着他远去。   “该死的,当初我就反对养那么个玩意。看见了吧,它就是个白眼狼,哦不对,白眼骡。人和畜生之间能有什么感情,又不是老大你和我之间。”   刚一上路走在荒野里,提莫就悲愤地骂开了。还不停强调真正不离不弃的感情就像他和索尔之间一样,把索尔恶心得原本振奋的热情差点烟消云散。   接下来的路程并没有多少改变,大体方向还是向着南境主城奥德伦萨前进。此时索尔距主城奥德伦萨还有三十多个领地的路程,距离半路的中继点潘多尔城还有十多个领地。   就在索尔和提莫重新踏上旅途,互相敞开心扉的时候,还有一伙人也正风尘仆仆地赶来。   这群人明显气质不凡,不论穿着还是谈吐都显得有些神秘,一路只顾着闷头赶路。   他们锃亮的铠甲一路不知晃瞎了多少狗眼,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他们的实力,这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仰望的目光。   这是一支常年活跃于黑暗十字B阶任务的队伍,黑暗十字第三中队,他们这次来是为上次第七小队几乎全灭的任务进行收尾。   队伍的配置上仍然是重盾手担任队长,一个名为杰罗迪尔,看起来有些刻板的方脸男人。多了名副队长,一个叫瓦利斯顿的剑士,飘逸的束发,可惜脸和队长一样方。   队伍人数十一人,七男四女,比起当初第七小队的六人多了五个。其中有一个是邀请来协助任务的艾密尔顿家的小姑娘,名叫洛娜,三阶魔法师。   剩下的十人都是队伍成员,职业搭配方面有一个重盾手、三个剑士、三个法师、黑暗弓箭手和召唤师以及幻术师各一名。   战术上不论遭遇何种规模的战斗,队长负责吸引承担大部分伤害,三名剑士在进攻和护卫之间切换,同时确保法师的安全。   加持了高阶鹰眼术的黑暗弓箭手会负责在队伍周围游走,负责阻击或者配合法师们取得远程优势。至于召唤师和幻术师,也有着各自的手段和要照顾的领域。   实力阶位方面,十人中主副队长五阶,其余全部四阶。   这样的队伍,哪怕想覆灭一个有主城的领地,也可以说轻轻松松毫无压力。然而等一路风餐露宿来到了坎德拉领地的加印城后,队伍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于初夏时分收到了黑暗十字的任务委派,不是自己接取,而是直接委派。这样的任务虽然没有明确的任务时限,但显然属于必须重视的加急任务。   于是中队通过传送直接到达潘多尔城,然后一路向南强行军,硬是只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来到了坎德拉领地的加印城,这里距离废墟古都卡洛特也只相差一个领地的距离而已。   而这次的任务目标,一个名为索尔?德雷克的年轻人,也正在向坎德拉领地这边靠拢。   这是队伍里那个三阶的小姑娘洛娜确认后得到的结果,她通过自身的自然魔法亲和,成功接继上了黑暗十字第七小队法师莉莉安留下的魔法印记。   此时洛娜只要偏头凝神看向南方,就能看到代表着索尔那名年轻人的一小点绿色火焰,正在忽明忽暗地向坎德拉方向缓慢靠近。   收回自己的视线,洛娜有些疲倦地倒在床上。   这间旅馆房间的内部装饰只能算是普通整洁,但洛娜还是能感觉到一种狭小空间所带来的温馨感,而不像自己家那宽阔的宅邸,每次父亲不在家时只有空荡荡的冰冷。   她刚过成人礼,十五不到的年纪,已经有了柔美身段的浅影。   一头顺滑及腰的浅蓝色长发,清澈的大眼睛可锐利可魅惑,小巧的鼻梁和温润的小嘴,再搭配上无可挑剔白皙细腻的肌肤,世家贵族数代的美丽优秀血统在她这里得到了很好的遗传。   据说母亲她有着三分之一的海族血统,这头蓝发就是来自自己母亲的遗传。   人们总是喜欢通过发色来判断魔法元素的亲和,所以以前洛娜时常被误认为是水系魔法师,可惜自己掌握的却是有些比较冷门的自然亲和。   可见人们总有着各自的烦恼,不论你有着怎样的社会地位,烦恼总是各种各样。   洛娜目前最大的烦恼就是家族日益没落的近况,毕竟要从繁华回到冷清并不容易。   不过这并不是主要原因,洛娜其实不怕吃苦,何况就算家族没能挤进议会的二十四席,家境也落魄不到哪里去。   她只是不愿看见紧握着家族荣耀不放手的父亲终日闷闷不乐,他最近身体似乎越来越差了,似乎自从哥哥死在秘境里母亲也相继离开之后,他人生里能寄托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翻身坐起,洛娜换上一身宽松的便裙,扶着修长紧致的腿部慢慢将长袜搓下。然后将光洁精致的白皙足踝轻轻踩在小圆凳上,开始治疗自己脚掌上的血泡。   这一个多月的强行军远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但洛娜从未抱怨过。   至于这次要讨伐的目标具体是谁,虽然洛娜是看过任务描述的少数人之一,却没看出来对方是人还是魔鬼,有着怎样的能耐。   不过那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她对这次任务中自身的定位很清晰,大概就是起到一个索敌的作用。至于战斗方面,如果整个中队的人都应付不了,那多自己一个小小的三阶也改变不了什么。   倒不是洛娜不愿多做一点,如果任务完成的漂亮自己得到的评价也会高一些,虽然对家族的困境或许没多大帮助,但这是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只不过这样的场面,应该也轮不到自己发表什么意见。   “嗵~嗵”房门突然被敲响。   洛娜站起身理了理裙装,然后疑惑地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队伍里的女性法师瑟琳娜。   来到队长的房间,包括洛娜在内此时桌边坐了四个人,四人都是看过任务描述的。   这似乎是场关于战前部署的会议?自己这点小实力能被邀请来参会让洛娜有些受宠若惊。   四人一时间有些沉默,洛娜安静地保持着礼仪,突然注意到副队长瓦利斯顿和女法师瑟琳娜的手在桌下扣在了一起,噢,这显然是对情侣。   转头看看队长杰罗迪尔,他正板着脸低头沉思着。手背上一枚金币不停在指背上翻来翻去,却不会失手掉落,有一种重复规律性运动所带来的严谨美感。   噢,这显然是队长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洛娜判断着。   “咳…咳,我叫你们来不是看杂耍的,都说说吧,关于这次任务有什么想法见解,随便畅所欲言。”队长杰罗迪尔看到另外三个人都在盯着自己的金币表演,咳了两声。   这个问题问出来,洛娜暗自蹙了蹙眉,因为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或者说不论他们四人怎么猜测揣度,也未必能比任务描述上得到的更多。   看见有些冷场,队长杰罗迪尔也有些无奈,老实说这实在是他接过的一份最扯淡的任务。在任务描述上还用醒目的红色标注了几个字,疑似极度危险。   疑似?那到底是不是?极度危险是多危险?该怎么面对?真是鬼知道。   目前唯一能用作参考的就是第七小队的牺牲,单独一人面对那样一个小队,老实说即便是五阶的杰罗迪尔自己也不敢说绝对碾压。   一场战斗往往是复杂多变的,纯实力的比拼只是一个方面,除此外观察判断、机会的把握、各自的手段底牌、太多的原因让胜利的天平总是在摇摆。   有时候往往就是因为忽略了某一个微小的点,最后带来了整个面的崩溃。   所以目前整个队伍突然停在了加印城,而目标也正主动向这边靠近着,一个据说当时还是一阶的年轻人,现在却要用一个中队来围剿,这本身就是个不好笑的笑话。   也许第七小队就是直接全部人扑了上去,最终惨痛收尾。   桌边的四人开始踊跃地发言,互相补充,共同揣度。然而参会的四人都很清楚,在真正的看见和面对以前,所有猜测永远只是猜测而已。   看见气氛差不多了,队长杰罗迪尔说出了这场临时会议的真正目的。   “呃……听说对方也只是个十五岁左右的普通年轻人,或许我们这边洛娜小姐可以先过去……,呃,我的意思是,先试着接触一下对方,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判断。”   队长杰罗迪尔支吾着,尴尬而又婉转地透露出自己的想法。   这无疑是极具危险性的一步,而且把全队的重担压在一个小姑娘肩上,也不符合黑暗十字一贯杀伐的作风,杰罗迪尔感觉很汗颜。   洛娜眼底掠过一抹微光,原来邀请自己来参会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当然,这只是个建议,洛娜小姐如果觉得危险可以拒绝,我们完全能理解。”杰罗迪尔适时补充了一句,其他人也赶忙附和点头。   “不,我愿意冒一次险。我会在风语镇和他接触,甚至尝试着和他组成一个冒险小队,去风语镇外的哀鸣湖畔一起面对强敌,趁机试一试他的战斗实力。”   “然后我会和他一起来到加印城,到时候你们收到我的消息开始动手,怎么样?”洛娜自信地笑着,露出一个柔美优雅的微笑。 第165章 突然的邀请   索尔在新一周的风鸣日中午到达了风语镇。   这个一个安静而温馨的小镇,位于坎德拉领地边缘和腹地的交界处,人口并不密集,盛产乳酪和一种酸甜味的果干。   据说你如果在镇子周围的荒野里游荡,也许有机会听到风语精灵在你耳边呢喃低语。有人说那声音会带你找到失落的宝藏,也有人说它会带你跌入陷阱之中,不知道哪种是真实的。   风语镇也由此而得名。   依循着自己旅途里养成的习惯,索尔先到小镇的集市上去逛了一圈,然后又到当地的酒馆里小坐了片刻,要了一杯口味独特的酸麦芽酒。   每到一个城镇,索尔都会到当地酒馆里坐一坐。倒不是为了品尝酒水,而是为了收集一些见闻和谈资,或者说关于当地以及周边的一些情报。   你永远不知道酒鬼们喝到兴致处会发表怎样的言论,咒骂邻居的、咒骂人生的、咒骂自己的什么都有。除此外关于当地治安的、周边险恶之地的、不要招惹某人的也能听到。   不过酒桌上最受欢迎的,肯定还是那些谁割了谁的脑袋,谁睡了谁的女人之类的闲暇谈资。   从这些或零碎或夸张或抱怨的声音里,索尔总能感觉到一种生活扑面的气息。   等混到差不多晚餐时分,索尔会根据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到镇上某家或简陋或装饰华丽的餐馆里对付一顿晚餐。   每到一个新地方,他都会尝试着收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当地菜肴,以此来扩充自己的食谱。   即将入夜的时候,索尔找了一家供冒险者短暂盘桓的二层小旅馆,不出意外地得到了一个二楼的房间,甚至还有着挑选的余裕。   这些小旅馆除非遇到重要的节日,否则平常很少会有爆满的时候。   这同样也是索尔旅途习惯的一部分,每到一处地方他都会在镇上休息一夜,好好洗个热水澡,洗去旅途的风尘,然后以充足饱满的精神状态面对接下来的新旅途。   比起旅途中那种睡草丛或者睡树杈的流浪状态,不可否认一张柔软的大床的确能大幅度消减人内心和身体的疲惫。   和旅馆主人简单聊了聊,付出了彼此都满意的价格后,索尔在旅馆仆从的帮助下,跑到后院柴房的大木桶里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裹着柔麻长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床上用软布擦拟着自己潮湿的头发,索尔觉得自己现在心情不错。   当然,不错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提莫那家伙不在,他被索尔撵到戒指里睡觉去了。   这仍然是一个新的创举,索尔将空间戒指所具备的风险告诉了提莫,扬言曾经有个风之精灵冒险进入过戒指,问提莫愿不愿意尝试一下,因为索尔觉得提莫并不算一个真正的生命体。   可惜提莫关心的并不是生死,而是一个劲追问那个风之精灵是男是女,胸部是否澎湃之类的猥琐话题。就算澎湃,索尔肯定也不可能和提莫分享,有些美景自己独自观赏回忆就够了。   进入戒指尝试过之后,提莫很满意戒指里的环境。据他说那里面空旷而安静,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虫子从眼眶钻进自己的脑袋里爬来爬去。   对此索尔感到有些疑惑,他记得水之精灵赛凡娜曾经说过戒指里面的魔法乱流会造成一些负面影响,长期被影响的人会陷入疯狂,可是提莫看上去根本毫无感觉。   最终索尔很快释然了,因为他认为自己找到了答案。提莫这家伙本来就已经是个疯子了,再疯一点,又能疯到哪里去呢?没准到头来戒指还能把他治好也说不定。   能塞到戒指里,提莫就不用躲避平常人的视线,也不用再时刻假装一个死掉的骷髅。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提莫这家伙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喋喋不休的机会,而他的话题三言两语总能回到女人身上。强行把他撵走,索尔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美好了不少。   “嗵~嗵。”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   索尔并没有感到意外,实际上好几次投宿旅馆时他都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旅馆老板如果觉得你不算一个难说话的人,会适时派仆从来推销一些香肠烤鸡之类的食物扩充下收入。   保持着基本的谨慎,索尔一手提着长剑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索尔从未见过的蓝发少女,第一眼显然属于美女的级别,不过在经历了克蕾蒂瑞安娜伊格莉特等一系列妖精的洗礼后,这方面索尔早已免疫。   她穿着一身奶油色的丝质缎面束腰长裙,宝蓝色的长发垂过胸口到达腰际,发梢微微打着卷,整个人看起来很有富家大小姐的气质。那头蓝发是假发吗?索尔猜测着。   在索尔观察自己的同时,洛娜也在观察他。   彼此相仿的年纪,和想象中有些不同的是,他整个人长相锐气而精神毫不阴柔,也看不出丝毫邪恶危险的痕迹。从他身上宽松的软麻长袍来看,他似乎正准备休息或者已经休息了。   不,他应该刚刚沐浴完毕,整个人正一手提着长剑一手还拿着块软布擦拟着头发,看上去就是一副慵懒的冒险者模样。   再往下,从他那敞开的长袍衣襟里,……噢,可以看见精壮饱满的肌肉。……那线条,就在洛娜的视线下意识跟随着肌肉线条延伸时,她突然嗅到了一种狂野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有些眩晕。   她这一生活到现在,除了自己的胸口她谁也没看过。   “摸摸吧。”索尔抬手轻轻扯开衣襟鼓起胸膛,对一个劲盯着自己胸口猛看的少女说。   不对!我摸什么摸?下意识举起手的洛娜,突然僵着手臂在空中胡乱地挥舞了两下,然后终于找到了侧面的墙壁扶稳。   “哈!那么早就……休息了吗?”为了掩饰慌乱洛娜突然冒出来一句。   老天,我到底在说些什么!话一出口洛娜很想扇自己一下。   她本来的打算是直接打上门来,以一句‘你好’为开头,然后说明自己的来意,没想到却被这个少年简单的三个字瞬间打乱了节奏。   “品质还行,但是抱歉,我不需要。”索尔撇起嘴角微微笑了笑,然后抬手关上了门。   关门带起的微风吹得洛娜蓝发飘拂,她有些疑惑又有些沮丧地向二楼的楼梯走去,看来自己的首次接触失败了,引起了少年的戒备。   可是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需要?不需要什么?   等等,走到楼梯口的洛娜猛然震惊,瞬间满面羞恼。   本少女的品质只是还行?不对……呸!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居然敢把自己当成街面上的流莺,还是上门拉客的那种?洛娜觉得自己听到了诸神哭泣的声音。   插着腰狂奔回索尔房门前,洛娜很想用自己的三阶魔法把这道破门炸烂,但是她不能。   冷静!洛娜,要冷静!你还有任务,还有真正的大事要干。洛娜努力鼓舞着自己,重新理了理长发,然后环抱着手臂调整出一个镇静冷傲的姿态。   然而还没等她敲门,索尔却突然主动打开门看着她。   “你来来回回的脚步听起来很纠结啊,是第一次吧?还有你此刻脸上尚未消退的红晕,那么羞涩的吗?”索尔抱手靠在门边,表情有些戏谑。   ‘轰’,魔力的突然爆发带来了低沉的回响,洛娜觉得整个世界突然炸裂了。她很想用树藤把眼前这个嚣张的家伙捆起来,然后鞭打他,狠狠地鞭打,一直鞭打。   虽然看不到洛娜的魔法波动,但从骤然加剧的空气流速上索尔还是能感觉到,这个三阶的小姑娘显然要按捺不住了,不过奇怪的是她最后居然还是按下去了。   索尔眼底掠过一抹微光,面上不动声色,但心底的疑惑却更重了。   从刚才打开门感觉到少女三阶的气息后,索尔就察觉到这可能是位不速之客。   不过在经过一番虚与委蛇的语言把戏后,少女既没有翻脸也没有离开,看起来接下来就是正事了。要说有求于自己应该不可能,那是什么事呢?索尔猜测着。   “我是来邀请你加入我的冒险队伍的,楼下还有一男一女两名成员,和你一样有二阶的实力。”洛娜抱着手表情冷冽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的?”索尔也抱手靠着门框问。   “我在酒馆里曾经观察过你,你的低调很令人印象深刻。”洛娜回答。   她并没有说谎,在风语镇的酒馆里,即使是在周围人来人往言语喧嚣的热闹里,少年一直是安静的,安静得就像不存在一样。   这女人在酒馆里?索尔回忆了下,以她的姿色如果出现,肯定会有几个不知死活的酒鬼吹口哨。   不过当时酒馆里倒的确有几个躲在兜帽里脸上蒙着面罩的怪胎,也许她是其中之一。   当你在某个场合注意到一个兜帽怪客,你可以随意猜测他是男人是女人或者不是人,但没谁会为了这点好奇心去强行揭穿别人的真面目,以免招惹到不能招惹的人。   “目的地?”索尔又问。   “风语镇东边的哀鸣湖畔。”洛娜回答。   索尔知道那个地方,据说那片湖里有邪恶的宿主,对于一些低阶冒险者甚至小镇而言是个谈之色变的死寂之地。 第166章 血色石碑   “我恐怕帮不了你,因为我并不是正式的冒险者,而且也有着自己的冒险路线。”索尔靠着门框摇了摇头。   冒险者……还分正式和非正式吗?洛娜疑惑地眨着眼。面前这家伙显然戒心满满,这也许是他临时推脱的借口,洛娜暗自判断着。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获得冒险者公会的正式资格,而且相比起其他冒险者,我不会长久的停留在某个地域或者说冒险环境里,实际上我正在一趟旅途中。”看到洛娜的疑惑,索尔补充了一句。   “我觉得没关系的,严格说来这只算是一次简短的护卫旅途。你们送我去湖边完成一些事情,然后把我送到坎德拉领地的主城加印就算结束,也许你顺路也不一定?”洛娜仍不放弃的试探着。   加印城?那倒的确在自己的前进路线上,这是巧合吗?索尔想。   “听说那片湖很危险,你要去湖边完成什么事情?”索尔再次开口。   “这片大陆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有四块大地石碑,据说上面有古王国历以前留下的古老文字,南方的石碑就在哀鸣湖畔边上,我受我导师的托付要取得一份石碑文字的拓印件。”洛娜流利地回答。   大地石碑?这是索尔从未听闻过的未知领域,自然也无从判断事情的真实性。   “你确定要拒绝一位漂亮而又柔弱无助的女士所发出的邀请吗?”看见索尔沉吟不语,洛娜自认为魅惑地眨眨眼,露出一个自信明媚的笑容,仿佛事态又回到了她的掌控里。   “漂亮什么的只能算勉勉强强吧,但女人光有美貌是不行的,如果没有相应的智慧和气质衬托,就像一个枕头里塞满了烂棉花。”   “还有你三阶的实力摆在这里,却要强行扣上柔弱的帽子,这就好像告诉我最近狼开始吃草了一样。好吧,既然你非我不可,那等我去换件衣服。”   索尔将洛娜从头到尾目光挑剔地审视了一遍,又微微扬起下巴似乎在示意着彼此的身高差,最后扔下这些话后,转身关门换衣服去了。   关门的微风又一次吹得洛娜蓝发飘拂,她整个人原地微微颤抖着,觉得自己似乎好久没想过要打死什么人了。   你才是烂棉花,你才是吃草的狼,还非你不可,我呸呸呸!   洛娜在幻想里把索尔型小人逼到了墙角,然后·进行了一通惨无人道的殴打,直到对方吐血跪地求饶才略微平息了胸中汹涌的愤怒。   房间里,索尔将黑色大衣穿在身上,然后仔细地将褶皱抹平,又把整件大衣的棱角拉撑,一件普通的旧衣服硬是被他穿出了一种朝圣感。   之所以穿得那么做作,是因为索尔的心思并没在衣服上,他在思考,思考这件随机事件有着多少真实性,少女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索尔说的那句话其实真的是重点,感觉就是‘没我不可’,或者说少女就像是死皮赖脸要把他骗去湖边一样,可湖边有什么呢?   最终索尔还是决定跟着去看看,如果对方真的隐藏着什么实力同时又怀有什么恶意,那自己就算躲在旅馆里其实没多少意义。   当然,如今能那么从容的原因,还是因为最近索尔有了些保命的新手段,而不像原来那样只能光着屁股到处硬撼,生死随机。   对于苍蝇魔咒和短途随机传送卷轴,索尔也很想找个机会试一试。万一真的是假货,而自己又没死掉,他必定要追杀到北境去将伊格莉特按在腿面上,把她屁股打肿。   检查了身上常备的各种小玩意后,索尔再次打开了门。   拉开门的瞬间,他看见洛娜脸上那原本碎碎念的咒怨表情,突然大幅度地强行扭曲了下,瞬间重新拼凑成一个甜美笑容。   “那么正式认识一下,很荣幸能一起经历一次冒险,我是洛娜?艾密尔顿,来自潘多尔城,你可以叫我洛娜。”少女伸出白皙的小手,努力眨着眼释放着善意。   见识了刚才洛娜瞬间变脸的技巧,索尔自然不会被这些甜美幻象所迷惑。   “索尔。”简短一句话后,索尔牵动了一下嘴角又弹回去,露出个半笑不笑的笑容。也不和洛娜握手,只是抱着手将一道飘渺目光转向旁边的墙面,仿佛上面有蚂蚁打架一样。   那副莫名骄傲的丑恶嘴脸,让洛娜秀丽的眉眼剧烈抽搐着,猛然转身提着裙摆向楼梯口冲去。   索尔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这少女看起来生气是生气了,但这队伍似乎怎么都拆不散啊?果然很奇怪。   “小心点,不要滚下去了。”索尔看着少女那仿佛要从楼梯上直接扑下去的抓狂背影好心提醒了一句。   楼梯上的洛娜猛然踉跄了一下,这可恶的家伙,为什么一句好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后,反而会让自己的怒火噌噌噌往上窜呢?   旅馆外,一男一女正聊得热络,他们的穿束既像冒险者又像佣兵。   男的不到三十的年纪,披肩发,两撇小胡须,面容打理得很光洁。他穿着一身硬皮甲,很全套,连护膝都有的那种,从腰袢的匕首判断也许是盗贼。   女的单马尾,二十出头的年纪,略有姿色,身材不错,一身女性专用的轻型片叶铠,金属质地。她腰袢斜着一把女性用的细身剑,就向索尔曾经在安妮贝兹身上见过的一样。   不过细身剑这种武器也有着几个分类,极端点的剑身就像缝衣针一样细,那种剑主要以刺击穿透为主,对剑技有着极高的要求。   常见的就像眼前这名女性这种,薄背窄刃,既不失细身剑的穿透力,也不缺劈斩时的锋利,不过这种剑要求女性稍有臂力。   细身剑的缺点是不宜格挡,不然剑身很容易被大力崩断。   看这名女性身上的金属轻便铠,似乎是剑士的样子。   索尔同样用剑,不过原来的铁剑和洛顿赠送的那把铁剑,在古都卡洛特时被索尔变卖了,淘换上了一把钢质长剑。   而且索尔不怎么喜欢用盾,只是稍微加长了剑柄部分,还缠上了包布。这样对敌时自己可以双手握剑加大劈斩力度,但又不像双手剑或者双手大剑那样要求臂力容易疲劳。   四个人聚在一起,相互介绍了彼此姓名,又简单交流了一番。然后决定连夜踏上路程,正好差不多明早赶回来休息。   于是队伍里除了索尔和洛娜外,又多了男盗贼肯伯特,女剑士艾莲。   这样的队伍搭配其实不是太理想,过于偏向攻击性了,防守部分明显有些薄弱,真要遇到危险看来只能各凭手段了。   不过想想索尔也没太在意,一次临时冒险而已,又不是什么燃烧的远征,何必要求太多。   哀鸣湖畔在风语镇东边,据说好多年前它其实名叫蓝镜湖。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太多的生命在这里消逝,终于引起了人类聚居地的重视,改名哀鸣湖畔。   从路程上来说,其实距离风语镇也不算太远,两个沙漏的行程而已,据说位于一片潮湿的林间腹地。盗贼肯伯特曾经去游历过,所以这次冒险里他也充当着向导的作用。   “嘿!兄弟,你也是剑士吗?”路上肯伯特一脸热情地搭住索尔的肩,冒险者之间通常不会以年龄来定称谓,比如这声彼此相差着十多岁的‘兄弟’。   “我是战士。”索尔友善地笑笑,也许是因为修格斯的残影,即便世人对盗贼们的评价向来苛刻,索尔也很难对他们抱有什么主观恶感。   战士?肯伯特有些不明所以,这年头很少有人自称什么战士了。   南境都没有什么国王了,你为谁而战呢?   不过肯伯特也不在意,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开口的话题而已。肯伯特显然是一个很热络的人,接下来路上一直和索尔闲聊着,半是吹嘘半是感怀地说一些唏嘘的旧事。   而艾莲则和洛娜走在一起,陷入了女性自己的话题里。   整个旅途里并没遇到什么具体的危险,甚至有些悠闲。感觉没走多久,在肯伯特的引路下,众人很快来到了目的地哀鸣湖畔边上。   这似乎是一片很大的湖泊,因为视野有限,也无法从局部判断出湖泊的具体面积。   “呀!坏蛋,你又不陪我玩!我保证今后都不睡觉了,一直陪着你。”看着湖泊的一角,索尔耳边突然响起赛凡娜幽怨地低语,一时间有些恍然,微微笑了笑。   “那个石碑应该就在湖边某处,这样,我们绕着湖先走一圈吧,路上大家帮忙多注意一点。”洛娜率先建议,她作为冒险的发起人,众人也没什么意见。   然后众人沿着湖畔开始行进,索尔走在洛娜身旁,肯伯特和艾莲聊在了一起。   路上索尔似乎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水草味?还是淤泥?不得而知。   原来真的有石碑,众人还没走完半个湖,就发现了一块掩映在青苔和藤蔓下的高大石碑,至少比洛娜要高,正竖在湖边的湿地里。   索尔凑近看了看,石碑上的记载既不是目前人类的文字也不是大陆通用语,自己根本看不懂,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洛娜向众人道谢后,开始了自己的拓印工作。   索尔帮她大致清理了碑面后,她先在石碑上涂抹了某种特殊的颜料,然后用数张准备好的小型羊皮纸轻轻覆盖在文字各处,小心而仔细地将石碑上的文字拓印下来。   “嘿!兄弟,帮忙看着点,我和艾莲离开一会。”肯伯特将无所事事的索尔拉到一边,露出个男人都懂的表情。   索尔了然地笑着点点头,冒险者们有时候激情到了,临时钻个草丛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一会就够了吗?你就这点能耐?”索尔还顺口打趣了一句。   肯伯特笑骂着离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索尔站在洛娜身边有些无聊,传闻这片湖很危险,但似乎很平静啊。   “其实这石碑还有个名字,叫血色石碑。”某个间歇,洛娜突然神秘地笑了。 第167章 守护者   “血色石碑?”索尔下意识咀嚼着这个弥漫不祥气息的名称,突然想起之前清理碑面时的一个小细节,碑面上虽然附有着青苔和藤蔓,却刚好露出了碑面上的古老字体。   就像……不久前还有人读过一样。   “是的,我勉强算半个学者吧。看这里,这短短的一句话,由无比深奥的符文语组成,换成书本来记载的话大概几十个图书馆吧,庞大的信息量足以让人脑袋炸裂。”洛娜白皙的手指轻轻掠过碑面。   之前因为看不懂石碑上的文字,索尔只是大致扫了一眼,此时他才突然注意到在洛娜指尖停留的地方,碑面上有着一行鲜红如血的文字。   那句话看起来并不长,只不过位于碑面中央,而且上下白色文字的段落和这句话之间有着不小的留空,这就让整句话看起来有些凸显,也许血色石碑就是由此而得名。   索尔心里突然升起某些不好的预感,但并不具体,也无可捕捉。   “拜托了,帮我看护着周围。”洛娜突然说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不对,你要做什么?”索尔下意识看向四周,此时周围只有空荡荡的湖面和安静的氛围,但索尔心里的不祥预感,却因为洛娜这句莫名的话语瞬间提升到了极致。   等索尔询问着回过头,才发现洛娜整个人有些奇怪。   她正闭着双眼,一手扶着碑面一手按住心口,但索尔敢肯定她绝不是在休息或者祈祷,而是可能……在做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   “该死,你到底在干什么?”索尔询问着,下意识迈出一步想上前摇晃洛娜。   然而索尔脚步刚落下,整个石碑突然爆发出雪亮的强光,瞬间弥漫了周围大片范围。苍白光芒来得很迅速,索尔下意识横起手肘挡住眼睛。   等惊诧地松开手,索尔已经找不到具体的光源。   他有些分不清这光是石碑本身所散发的,还是湖水散发的,又或者是地面。   周围的白光已经连成一片,亮如白昼,索尔茫然地站在光明里,突然有种面对未知的紧张感。   而伴随着强光的涌现,周围的地面也开始隐隐震动摇晃,像是触发了什么范围型的大魔法。感受着脚下大地的震动,索尔能肯定洛娜已经干了些该死的事情,而且很可能是不可逆那种。   “见鬼!发生了什么?”盗贼肯伯特正拉着裤子一脸黑气的靠拢过来,似乎他的好事被打断了。等看到亮如白昼的湖边时,他刚拉上的裤子差点又吓掉了。   等四人重新聚在一起,索尔肯伯特艾莲三人显然都已经明白,这场动荡是洛娜引发的。但看着她紧闭双眼似乎和石碑连为一体的身姿,众人一时也没有主意,不知是否该强行打断她。   又过了片刻,强光渐渐黯淡消散,地面的震动也逐渐平息。   周围重新回归黑暗,三人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人终究是适应性动物,终日生活在黑暗里,突然暴露在光明下,心里反而会生出一种不安全感。   就在众人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就在众人两侧,黑暗视野之外不远处的湖边,突然响起了水流划动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上岸了?   想起之前洛娜让自己看护好周围,索尔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刚想建议众人强行带走洛娜立即撤退,却被女剑士艾莲抢先了一步。   “你守着小姑娘,我们先过去看一眼。”艾莲对索尔交代了一句,然后和肯伯特转身向划水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索尔微微张开的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只能又默默地合上了。   想了想,索尔从戒指里拿出一个苍蝇魔咒,放入了大衣的口袋,又想了想,把随机传送卷轴也拿了出来。   回过头,索尔才发现面前的这片湖水也有些不正常,湖边气泡翻滚淤泥搅动浑浊不堪。湖中心也传来了湖水涌动的声音,似乎连带着整片湖都开始动荡起来。   不等了,索尔果断下定决心立刻离开这里,在真正的未知未到来之前。   “肯伯特!”索尔向着肯伯特和艾莲二人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声。   然而肯伯特并没有回应索尔。   “老天!那是什么玩意!”黑暗里突然传来肯伯特惊呼的呐喊。   索尔猛然抬头看去,但肯伯特和艾莲在视野之外,没有照明,索尔什么也没看见。转过头,索尔才惊骇地发现湖里不知何时浮上来了一个……噢,无可形容的大家伙。   那是什么?蜥蜴?鲶鱼?湖神?传闻里的宿主?不,宿主算个屁,这怕是远古巨兽吧?索尔满心震撼地想。   湖中怪物的轮廓看不清晰,但索尔仍然有一种湖面浮起了一座修道院的荒诞感,之所以能大致判断出怪物的体积,是因为那两只眼睛相隔的间距。   它有两只巨大的竖瞳眼睛,在黑暗的湖面上清晰地散发着荧黄色的光芒。而借着它眼睛所散发的些微光明,可以隐约看见它面部的鳞片,似乎还有水草样的深色胡须。   那两道震撼人心的目光正向湖边看来,显然是在观察石碑和洛娜,但站在一旁的索尔同样产生了一种正被对方凝视的威圧感。   这种体量的怪物显然不是自己四人所能面对的,再翻十倍都不行。   “……呜呃!”怪物突然在湖中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地低吼,浩瀚低沉的音波向周围扩散,激荡得整个湖面都隐隐波动起来。   这家伙的肺……至少也有一座房子那么大吧?索尔感觉似乎连自己的胸腔都在随着这道声音共鸣震动起来。   然后像是得到什么号令一般,这次索尔看得很真切,就在自己面前的湖边,突然有什么东西陆续从湖里站了起来,似乎准备爬上岸来,数量很多。   还有大片的怪鸟开始在天空中汇聚,到达索尔等人头顶后开始盘旋,也不知道是乌鸦秃鹫还是别的什么玩意。   索尔转头就向着身后远离湖边的树林狂奔,谈不上什么抛弃,当危急时刻来临,他作为一个个体不可能去通知并带走每一个人,各自凭着阅历判断吧。   然而索尔想得还是美好了点,前方地面下发出‘咔咔’的石层断裂声和泥土掀动声,几乎是瞬间升起了一道高大的土墙,愣头猛冲的索尔差点一头撞在墙上。   如果此时从高空向下俯瞰,就能看见一道巨大的船锚型的厚实土墙从地面上升了起来。   锚尖直指湖边,而中间的锚柱又恰好把索尔洛娜和肯伯特艾莲他们两两分开,不论要逃往墙后的树林还是要四人汇合,都要冲到湖中深水区域才能绕过厚实的土墙边缘,其实相当于无路可走。   这下好了,没得玩了。   索尔有些牙疼地拿出苍蝇魔咒开始折叠,然而魔咒剩下最后一个折角时索尔突然停了手。   抬头看看直耸入黑暗高空看不清高度的土墙,能飞过去吗?还有乌鸦……似乎是不吃苍蝇的吧?应该不……吃吧?索尔突然陷入了一个从没关注过的问题里。   纠结了片刻,索尔又摸出了随机传送卷轴。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先不说这个卷轴的不稳定性,关键还是在于范围和落点。   除非运气好能一次传送到土墙后,那是自己惟一的机会,甚至明早从大床上醒来嚼着美味的面包香肠都有可能。   但如果不小心传送到了湖中巨怪的脑袋上,那就很忧伤了。不,只要落点在湖里任何地方,可能最后都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这么说来还是……有点不把握啊。   回过头,湖里的敌人已经相继上岸,索尔见过的和没见过的,通通往这边围拢过来。   再转头看看,洛娜似乎已经完成了她的事情,整个人一副摇晃虚弱的样子。索尔赶忙上去扶住她,心里也缓和了一些,能多个三阶的战力远比自己一人面对要好。   “你做了什么?”索尔认为有必要知道事情的一部分,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什么转机。   “我读了石碑的核心文字,引起了守护者的愤怒。”洛娜淡然地回答,然后轻拍索尔的手,示意他扶着自己在石碑边坐靠下来。   “然后?”索尔追问。   “然后我完成了我想做的事,接下来就要靠你保护我了。”洛娜坐靠在那里,蜷缩着身体假装一脸可怜地看过来。   “你想得美!给我起来战斗,不然一起完蛋。”索尔脸颊抽搐着。   “抱歉,我虽然心里很激昂,但我恐怕帮不了你,刚才破解碑文时我透支了太多魔力,现在需要休息一会。”此时的洛娜整个人看起来嘴唇发白,虚弱无比。   “透支了魔力?那现在岂不是废物一个?”你还激昂?索尔感觉自己的牙又开始疼了。   “你对女性一直都是那么刻薄的吗?你要改,不然会降低个人魅力的。没关系,你只要支撑一会,我马上就来帮你。”洛娜边说边摸出瓶蓝色药剂灌了下去,似乎是补充魔力的。   我刻薄?我特么就是太温柔了才落到眼下的局面。今后再面对这些跳脱的女人时,一定要先让她们明白男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索尔暗下决心。   此刻洛娜既然还能开玩笑,索尔敏锐地察觉,这显然不是因为性格,而是因为她现在肯定心情不错。   而她的心情不错很可能有两个原因,要么眼下还不是必死之局,要么她成功地从石碑里获得了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比如讯息,又或者说某些古老重要的秘密。   不论愿不愿意,索尔现在都站在了被利用者的位置上。   “支撑一会?你告诉我这该怎么支撑?”索尔咬着牙,强忍着扑上去把洛娜按在腿上屁股打烂的冲动,转头看向越来越近密密麻麻的敌人。   “我会坐在这里满怀少女的倾慕为你呐喊加油,让我看看你的能耐。去吧!我勇敢的哥布林!”洛娜对索尔鼓励而魅惑地笑了笑,欢快地摆动着手,做出一副驱赶小动物的动作。 第168章 围攻   索尔黑着脸拔出剑,转身迎向最先靠近过来的敌人。   在密密麻麻的敌人里索尔看到了许多溺死者的亡灵,就凭他们烂头烂脑顶着水草的样子显然不是什么好玩意。还有些抬着武器长着鱼脑袋,全身覆盖鳞片脚掌有脚蹼相连的丑货。   至于自己面对的第一个敌人,很让索尔有些头疼。   它是方形的,就像一块方形的半透明胶质,高度接近索尔的胸口。胶质当中裹着半具身穿铠甲的尸体和一些断臂残肢,当然那尸体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仿佛凝固在了胶体中一样。   整块方形胶体就这么耸动着向索尔扑来,其中的半具铠甲不时还会因为胶质的挤压和拉扯,而发出锈涩的金属摩擦声,莫名增添了一种狰狞感。   它是怎么前进的?身体哪个部位产生的动力?胶质本身是怪物主体?还是裹在胶质里的那半具烂铠甲是主体?弱点在哪里?或者说心脏在哪里?脑袋屁股在哪里?   一时间问题太多,而且显然已经无法从生物层面进行理智地分析判断。   自己身体状态方面还没什么消耗,所以索尔的第一下攻击剑挥得很猛,直接连带着那半具铠甲的脑袋,在方形胶质上斩飞了一大个斜角。   然而没什么用,就像索尔所怀疑的那样,无头的那部分胶质仍然在攻击性不减地活动着,而斩飞的铠甲头颅那部分也开始蠕动着爬过来。   没什么太好的办法,索尔只能将冲到面前的胶质大力一分为二,连带着胶体里的无头盔甲也从左肩到右腰斜分为二,然后……   好嘛,本来一个敌人,没杀掉不说,现在莫名变成三个了。   “这是……史莱姆?”索尔嘴里下意识吐出一个名字,史莱姆,一种古老而麻烦的分裂型怪物。   “不。”身后传来洛娜慵懒的声音。   索尔下意识回头,向洛娜投去询问的目光。   “很显然,这是一个……方块形史莱姆。”洛娜从容地回答。   妈的,这傻女人还有心情插嘴开玩笑,要是能活到明天我一定要让你跪着唱圣歌,唱完后再吊起来打,索尔快速在想象里完成了残忍黑暗的复仇过程。   听完洛娜的回答索尔的脸更黑了,他突然想起一个笑话。一个莽汉面对一个烂泥史莱姆,他不停挥剑,然后一个烂泥史莱姆变成了上百个,最后可怜的莽汉被史莱姆淹没了。   匆忙拿出魔法图鉴抽出一张记录卡片使用掉,然后快速翻到新增的那一页,索尔想看看史莱姆的具体弱点。然而图鉴上却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巴斯卡的仆从。   巴斯卡?噢,应该就是湖里那只大鲶鱼了。   索尔嘴里有些苦涩,不再挥剑,而是直接将靠近的小块胶质踢飞,大的砍开再踢,先这样吧。   转身腰斩掉一个溺死者,又和鱼人的武器碰了两下干翻了两个鱼人,最后踩爆了一个靠着爬行快速接近疑似半个泥浆人的家伙的脑袋。   索尔抬头看看仍然黑压压涌过来的敌人,不能这样打下去了,毫无意义。   后退两步,索尔探手入怀果断撕开两个卷轴,然后看看第三个,算了,一起吧,留着也不会下蛋。前方的敌人面前竖起了两道半弧形宽厚火墙,然后是第三道,暂时隔绝了危险。   “你好了没有?”索尔退回到洛娜身边瞪着她。   “你的能耐……就这样?”洛娜撩了撩蓝发,露出个揶揄的笑容。   “神特么就这样?我一个小小的二阶,你还期望我会上天不成?”索尔翻着白眼。   洛娜一脸哀其不争的表情站起身,还优雅地抖了抖裙摆上的草叶,终于在索尔抽搐的目光里手一晃,出现了一把短小嵌有绿宝石的木质魔杖。   索尔目光一凝,原来她也有空间首饰。   洛娜低语吟唱了一段咒文般的东西,在索尔的火墙即将消失的地方,突然无数藤蔓破土而出,顺着怪物身体攀爬而上,然后结实密集地缠绕捆绑。   很快,前排的敌人转眼就变成了一堵植物墙。   洛娜转头对着索尔骄傲地展颜一笑,索尔回以怒瞪的白眼。   不过这一手挺管用的,法师的战斗看起来的确很轻松,对于经常打生打死的索尔而言还真是羡慕不来。   没等两人轻松片刻,植物墙的上空突然传来了蜂鸣声,一群大型蚊虫突然依靠飞行翻过了植物墙冲了下来。   它们看起来像是一团,移动迅速,在两人前方忽左忽右,似乎在寻找攻击的机会。   “你……你做什么?”看着跑到自己身后缩到墙角里去的索尔,洛娜震惊了。   “这种大片蚊虫用剑是没用的,只能依靠火焰,又到你表演了。”索尔鼓励地点点头。   “可是火焰系的魔法我只掌握了一阶,对了,你不是有卷轴吗?快用火墙术!”洛娜在原地焦急地跺了跺脚,她是自然亲和,内心终究抗拒火焰,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火焰卷轴备用。   “火墙术?你看我长得像不像个火墙?刚才那种密集的敌人,你认为我还会留一手?管它什么一阶先用了再说,快别废话,集中精神,它们来了!”索尔喊了一声。   洛娜惊慌地转头,靠近的蚊虫像是感觉到危险一样猛然回窜了一段距离。   蚊虫窜到哪里,洛娜的魔杖就指向哪里,问题是她只是握着魔杖在那里抖来抖去。   “你在抖个什么蘑菇?快点火啊!”索尔悲愤了,看着洛娜那抖动的魔杖抖得他尿急。   “我……不行,我突然想起我有密集恐惧症,一专注看向它们就会恐惧,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洛娜回头脸色苍白地说。   该死的!女人就是事情多!   索尔张牙舞爪地扑上去把贴近的蚊虫吓退,然后一把将洛娜拽到自己怀里,一手横起蒙着她的眼睛,一手握住她的手用魔杖指向蚊群。   “快,集中精力施展火焰魔法,我来指引你方向。”索尔呼喊着。   过了一会,魔杖顶端终于有火球射了出去,只是感觉……有些疲软。这一阶的火球速度实在不怎么样,根本追不上蚊群的速度,被轻易地躲开了。   一直射了十多个火球才勉强蹭到两三下,赶跑了蚊群。索尔微笑着,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似乎感觉很好玩。   一低头,看见洛娜正在怀里幽怨地看着自己,索尔马上板起脸。   “呀!有什么湿冷的东西……我的脚被拖住了,救命!”洛娜突然在索尔怀里挣扎尖叫起来,在她脚上有一小团史莱姆的胶质包裹在那里,脚上的靴子被洛娜挣扎着甩掉了。   “原来三阶也那么废柴的吗?你的优雅还真是脆弱不堪哪!”索尔揶揄地松开手,让她自己去看。   “我是自然亲和!自然亲和!”洛娜挣扎着坐起身,脸孔涨红的对索尔咆哮着,整个人颤抖不已。   “哦~!”索尔不屑地转头,意味深长的长长哦了一声。   “噼啪~”不远处的植物墙传来了藤蔓断裂的声音,看样子撑不了多久了。   索尔转头看向洛娜,她似乎知道索尔要说什么。   “不用担心,刚才我就已经切断了和石碑的精神连接,差不多了,守护者的攻势很快就会退去了。”洛娜解释了一句。   像是印证她的话语一样,身后的土墙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慢慢地重新沉到了地面下,敌人也陆续回到了湖里。四周渐渐重归于黑暗和安静,只留下一些战斗的痕迹。   索尔站起身去之前肯伯特和艾莲他们战斗的区域看了看,然后神色凝重地回来。他们两人都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战死后被拖到湖里去了,希望她们是跑掉了吧。   “我不在乎你这次狗屁冒险是出于好玩,还是有什么更深的目的,但是,是你害死他们的!”索尔漠然扫了眼坐在地上的洛娜,转身向树林走去。   “你要去哪里?”洛娜捡起靴子慌乱地套在脚上,然后追上索尔。   “回镇上睡觉。”索尔闷声回答。   “我也不知道我们会被分开击破,对于艾莲她们的事,我很遗憾也很难过,但是现在我们的约定还没有完成。你还要送我到加印城,我一个……女孩子不敢独自走夜路的。”洛娜有些委屈地低语着。   索尔脸上露出个讥讽地笑容,但转瞬即逝,他回头凝视着洛娜拙劣的演技。   “好,我会履行约定,将这趟护送完成,那么现在我们改变方向吧。”索尔如是说。   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东西在镇上,体力也谈不上多少消耗,直接到加印城再去休息吧。   最重要的是,被这场突然的战斗打断了一下,现在索尔才想起来,自己最关心的根本谜题还没有解开。   原本以为洛娜是要骗几个人来陪她涉险,甚至是送死,但此刻索尔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洛娜的真正目的。   因为不论是谈个人战力还是护卫力量,自己都不是最好的人选。整个风语镇不说二阶满地走,但仔细找找还是不少,甚至三阶都有。   那为什么会选了自己呢?要说什么彼此看对眼的扯淡理由索尔是绝对不会信的,何况相处下来,也丝毫没有融洽的样子。   就像现在事情看似已经结束,洛娜却仍然要把彼此捆绑在一起。二阶护送三阶?这种蹩脚理由也难为她能说得像真的一样。   算了,何必妄自猜测,迷雾后的真相已经不远了,那就去加印城看看吧。 第169章 寂静欢喜   黑暗历七一七年夏末,暗曜日,阿巴尼斯山脚,闷热微雨。   这是一处山洞,离地稍有高度,是索尔护送洛娜去往加印城的途中,沿着山脚行走时偶然发现的。   索尔爬上去大致看了看,山洞的纵深并不深。   也许是因为山洞里的地面略微倾斜向下的地势,可以想象出秋天多雨季节时雨水倒灌淹没低处的情景,所以这个山洞里并没有什么野兽生活的痕迹。   从哀鸣湖畔前往加印城其实要不了多长时间,取直线路径的话一天半而已,但毫不停歇地走一天显然不太现实,总要停下来吃口东西或者休息片刻。   于是索尔半跪在洞口,伸手将洛娜拽了上去。   山洞里的环境基本还算干燥,索尔扯下洞壁上一颗干枯藤蔓在地面上随意扫了扫,盘腿坐了下去。   旅途里他本来可以吃得很好,但索尔没有在人前暴露空间戒指的习惯,所以他此刻仍然恪守着这个原则,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食物。   一份冒险者的普通口粮,用布包着的一块风干的熏肉,和一小堆果干。   看见洛娜安静地站在一边,也不知道她的空间物品里有没有准备食物。索尔将自己的熏肉掰开,递了一半给她,但洛娜默然摇了摇头。   索尔耸耸肩,对方嫌弃也好不饿也罢,他并不期待什么回应。只不过一个人拿出食物就啃终究有些不礼貌,此刻既然已经表达过自己基本的关怀,索尔毫不在意地开始了自己的用餐。   “等等,你先……不要吃。”洛娜突然出声。   难道自己的食物里不知不觉被混进了什么东西?索尔有些迟疑地停下手。   顺手用索尔扯下的那颗干枯藤蔓扫了扫地面,洛娜突然手里一晃,然后将一个看起来有些柔软高级的布艺坐垫递给索尔,看来她的空间首饰里内容很丰富啊。   “谢谢。”索尔也不在意,接过来塞在了屁股底下。   两人这一路上毫无交谈,只是闷着头赶路。也许是因为燥热慵懒的天气,也许是因为各怀异梦的心情,又或者只是因为……彼此其实无话可说,直到现在。   洛娜将坐垫放在地上,也斜并着腿以淑女坐姿在索尔对面坐了下来。   然后手里又一闪,她居然抬出了一张小圆桌,就是常见的设置在马车上摆放饮品的那种袖珍小桌子,此时她和索尔之间的宽余正好能够把桌子放下来。   再然后,一只烤鸡,一壶奶油南瓜浓汤,一叠精致喷香的糕点,一锅胡萝卜炖肉,一羊皮袋酒水,两份餐盘和配套的银质刀叉以及银酒杯,依次出现在桌面上,食物全都尚有余温。   “那么讲究的吗?”索尔微微笑了笑,语气并没有什么揶揄讽刺。这样的一桌他差不多应该也能变出来,就算变不出来,他也能现做。   “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嫌弃你的食物,实际上在旅途里我也吃过无数次。只不过今天这一餐我想吃得有意义一些,这些食物是我提前在镇上准备的,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洛娜解释到最后,突然有个停顿。   “第一次和男人一起吃饭吗?”索尔淡淡地笑着问。   “是的,同时也是第一次在生日上和别人一起吃饭。”洛娜也笑了笑,似乎有些自嘲。   索尔本想哦一声,但他知道既然话题已经开始,眼前的局面就不是哦一声能够简单敷衍的了,虽然索尔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适合倾诉的对象。   安静地黑暗里,洛娜默默闭上双眼,在胸前双手合十,不过看起来她并不是在祈祷而是在许愿。过了片刻后,她才重新睁开眼,然后拿起刀叉微笑地看着索尔。   “你信奉神明吗?”洛娜突然问了一句。   “哪有什么神,对于我而言我就是自己的神。就算真要说有,我觉得能在你厄运当头时拉你一把的那个人,或许就是神。”索尔笑着耸了耸肩。   “有的人总是看起来很会生活,而有的人却一直在生活里伤痕累累抱怨连天,看来我明显属于后者。”洛娜的语气隐隐有些忧伤,默默低头叉起一片炖肉。   “等一等,你也先不要吃。”索尔突然出声阻止了她。   “既然是你的生日,或许我们还能再有一点仪式感。”在洛娜疑惑的目光里,索尔突然站起身跑到洞外去了。   过了一会,索尔抱回来一些枯枝充当柴火,很快两人身边出现了一个小火堆。   “冒险者当中有一种说法,不论是在荒野还是在寒冬,似乎只要点起一个火堆,并不需要在上面烤什么美味,它只要亮在那里,就能带给人一种无畏的温暖。”   “当然,这大概也是人性向往光明的一面,总之你把它想象成你家里的壁炉就好了。”   索尔指着小火堆笑着说,洛娜也面带笑意地点着头。   “噢,再等等,似乎还有个事情忘记了。”索尔说着又站起身跑了出去。   等索尔背着手回到山洞里的时候,洛娜居然脱掉了她那件因为冒险而有些破烂发皱的裙子,换成了一身华丽的盛装长裙,然后她微提着裙摆在索尔面前转了一圈。   “感觉怎么样?”洛娜有些羞涩地抬起手,将几丝蓝发别到耳后,然后一脸期待地问。   “说实话我很少关注女人的衣服,不过看起来不错,很美丽。”这种时刻,索尔自然不会去说什么不合时宜扫风景的话,不过他也并没有说谎。   “那是因为你只对衣服里面的内容感兴趣。”洛娜调皮地眨着眼睛。   “内在的确很重要。”索尔稳如老狗,高明地卸下话题,然后从背后突然拿出一个花环。   “生日快乐!还有你看花环这里是个活扣,你可以把它挂在脖颈上,也可以收紧后戴在头上。”索尔指着洛娜手中的花环解释着。   那是一种紫白相间的小花,索尔本来以为是牵牛花,但似乎不是,只能连带着花枝的部分茎叶编成了一个临时的花环。   “……谢谢!”洛娜眼眶有些红地捂住嘴,高兴地将花环戴在了脖颈上。   接下来这场临时的生日宴终于在轻快的氛围里开始,席间索尔说了两个笑话,洛娜也分享了自己少女生涯里的一些趣事。   这餐饭吃得居然会有些欢乐,连索尔自己都有点意外。   上半顿很欢乐,下半顿则有些哀伤。   “我们家……在当地也曾经是人脉汇聚手里握有财富重权的实力型贵族。”以这句话为开头,洛娜的话题不可避免地偏到了家庭方面。   曾经是,也就是现在不是了,索尔沉默着。   于是洛娜继续用婉转的声音叙述着。   说他哥哥曾经如何闪耀,如何狂热地追逐理想最后葬送在了秘境里。说他母亲如何温柔贤淑,最后却悲伤而逝。又说如今逐渐没落的家族空旷而冷清,只剩她和父亲相依为命。   索尔一直在沉默地倾听着,扮演好自己该有的角色。   这些伤感的老故事其实听起来大同小异,不过索尔认为总体来说洛娜还是比克蕾蒂要幸运一些,至少她偶尔回回头,还能在记忆里翻出一些怀念。   而克蕾蒂连头都回不了,也不知道如今那个暗夜精灵跑到了哪里,过得怎么样。   “父亲老了,说的都是以前的事。”最后洛娜以这句话作为整场叙述的结尾,语气有些叹息。   山洞里突然寂静了下来。   索尔适时端起杯子举了举,以示意自己还在自己的身体里,自己一直在认真倾听。听别人故事的时候偶尔也要做出点回应,这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该做的。   “和你说过后感觉心里好多了,很抱歉,不知不觉和你说了那么多,你或许很厌烦吧?”洛娜看着索尔,她似乎喝了点酒,脸色有些红艳。   “我虽然是个孤儿,但你要知道,我也曾经和我爱的人道别过。也许生命……本来就是一个不断失去挚爱的过程,我们不停为之悲伤,渐渐地,我们也就老了。”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些失去,还活着的我们,才能感受到他们在我们的生命里是多么重要。”   索尔看着洛娜,声音平静而安详。   “说得真好!”洛娜手肘支在桌子上,捧着小脸泪眼闪烁地感慨着。   索尔抬手越过桌子,在她的小脑袋上揉了揉。   “你经常这样勾引女孩子吗?”洛娜挑了挑眉毛,似乎对索尔这种近似亲昵的动作有些惊讶。   “当我想安慰某人,而语言又苍白力度不够的时候,我就会伸手摸摸她的头,我想这大概是源于我对于野狗的态度吧。”   “我对于野狗通常有两种态度,那些默默蹲在一边看着我的,不论它是否乞求,我都很乐意和它分享一顿美餐。而那些一上来就乱吠示威的,我通常会狠狠踢它的屁股。”索尔一脸煞有其事地说。   “噗~所以,你是在安慰我喽?呀!不对,你才是野狗!”洛娜笑了一声,突然马上反应过来指着索尔。   “我的确遇到过许多野猫野狗,有金毛的红毛的等等等等,想不到今天竟然遇到只蓝毛的。”索尔似乎有些感慨。   “你……”洛娜脸色有些红地指着索尔,一时却找不出有力的反击。   两人笑闹在一起。   看起来,他不像是个很坏的家伙呢,洛娜想。   可是再想想黑暗十字中队正等在加印城,少年接下来的结局……。   可惜洛娜却什么也不能透露,如果她敢毁了这次任务,这不会成为压垮她家族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会成为碾碎她家族的一块磐石。   火堆的光芒映红了索尔的脸,凝视着那张脸,洛娜心底涌起了深深地愧疚。 第170章 翻牌   接下来的路程很顺利,中途也没有再遭遇什么波折。   索尔和洛娜于暗曜日深夜从哀鸣湖畔踏上前往加印的旅程,走了两天不到的样子,终于在风鸣日的下午时分到达了目的地,坎德拉领地的主城,加印城。   古老气派的雄伟城墙,森严有序的防卫,能看见高出城墙的尖顶建筑一路延伸而去,还有连成片的灯火在黑暗里隐隐约约。   如果是刚开始踏上旅途那一段,索尔也许还会心生感慨,不过在游历了数个领地的主城后,如今再面对这样的景象心里已经很难再起波澜。   何况他也不是来游玩的,而是为了揭开迷雾。快了,真相已经很近了。   走在加印城人来人往的宽阔街道上,洛娜突然伸了个懒腰。   “好累喔~!好久没有走这么远的路了,现在我只想好好吃一顿然后甜美入梦。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再和我做一夜邻居哦!”洛娜调皮地眨眨眼。   “我没什么意见,旅行本来就是一种更接近流浪的状态,说到底自由度很高。看你贪吃贪睡的样子,难道有什么好的推荐?”索尔不动声色地回应着,看来正戏应该是在晚上。   “要是问我的话还真的有,我来的时候曾经在北城区这片逗留过。这里吃的东西只能说勉强,不过住的地方倒是有一家三层的旅馆,看夜景视野也很宽阔,怎么样?”洛娜试探着。   “带路吧,那样的好地方希望不会碰巧只有一间房间,不然我们只能相拥而眠了。”索尔漫不经心地开着玩笑,看来对方已经把时间和地点都定好了。   于是洛娜把索尔带到了北城区一家名为‘梦境草’的旅馆。   整间旅馆共分上下三层,灯火通明,不过从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也只是一间普通的旅馆,除了高度算是个特点,建筑结构上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占地广阔。   洛娜率先和旅馆老板展开了交流,又是强调又是主动付钱的要了两间三层的空房间。   “很可惜啊!三层的空房间很多,看来你要失望了,我们就只有做邻居的缘分了。”洛娜回头魅惑的一笑,似乎是在对索尔之前的玩笑做出回应。   索尔一脸遗憾地耸了耸肩,默默接受着对方的安排。   整个旅馆面积虽然不大,但内部装饰还算别致,砖石的结构,转折楼梯上有地毯铺卷而下,过道墙壁上还用画框挂着一些暖色调的秀丽风景画。   两人相继上到三层,然后先各自进入了各自的房间。   过了片刻后,洛娜跑过来敲门。   “现在跑到街上去找饭馆太麻烦了,我觉得我们干脆就在这家旅馆里随便对付一顿吧,也方便休息。据说这家旅馆的豆子和甜汤不错,上次我就错过了,怎么样?”洛娜推荐着。   “我没意见,那就劳烦你了,另外还要谢谢你的盛情款待。”索尔微笑着。   “那我先下去招呼旅馆侍从一会将食物送上来,你先休息片刻,一会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就像在山洞里那样。”洛娜大方热情地摆着手,转身下楼去了。   等到四周寂静无声,索尔面无表情地关上房门,轻轻推开了三楼的窗子。   清新的空气很快灌进了房间,驱散了房间里的闷热,虽然这里的高度和视野不错,不过索尔感觉和克蕾蒂坐在树杈上看到的夜景似乎也没多大区别。   这场戏剧差不多就要落幕了,最后会等来什么呢?   索尔手指轻轻叩击着窗台猜测着……。   洛娜提着裙摆一路飞奔到一楼,三言两语交代完食物的事情,然后转身离开了旅馆。   走出旅馆大门,她回转身抬头,索尔的房间窗口面向旅馆背面,是没有正面这边的视野的。   “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保重了,希望你能安然无恙。”洛娜仰望着呢喃了一句,转身钻进了旅馆对面一条阴暗的巷道里。   这是一条当中没有门户的普通短巷道,巷道两边各有身穿黑袍的人在把守,巷道中段正有三个黑袍人聚集在洛娜身边。   “情况怎么样?洛娜小姐。”黑暗十字第三中队队长杰罗迪尔一脸期待地问。   “很抱歉,可能谈不上什么收获。这一路接触下来,他不论从谈吐、为人、性格各个方面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正常人。”   “我从来没在他身上感觉到任何关于邪恶的气息,而且他身上连魔力波动都没有,对魔法也一窍不通。他用剑,自称战士,姓名和身世之类的他和我聊过几句,基本和任务描述吻合。”   “组成队伍后,在哀鸣湖畔我刻意吸引了一些敌人,然后又借口魔力不继逼他出手。可是他的战斗看上去中规中矩,完全就是个普通冒险者的样子,手段也很平常,毫无过人之处。”   洛娜语速流畅地形容着自己对于索尔的大致印象,大部分是她自己的真实感受,也隐瞒了一些细节,不过无关大局。   “那么,结论呢?”副队长瓦利斯顿紧接着开口。   “反正这次接触我认为是成功的,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目的和你们的存在。结论的话大概两种可能吧,一种是黑暗十字的情报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一种就是他根本深不可测。”洛娜仔细想了想回答。   洛娜的回答让周围三人的眉头同时皱了起来,因为洛娜看似作了回答,其实又相当于什么也没说,众人就像白忙了一场后仍然站在起点。   当然他们也不会去质疑洛娜什么,毕竟洛娜顶着巨大的危险走了那么一回。换了中队里任何一个人前去做这件事,也未必能比洛娜做得更好。   而且这个结果虽然有些令人难以满意,但也算是在他们的预测里,毕竟对方如果是个大大咧咧连细节都掩藏不好的蠢货,也不可能在黑暗十字的任务描述里留下一个大大的问号。   战士?没有魔力?众人依次咀嚼过这些不算重点的重点,最后仍然一无所得。   “算了,既然没有结果,就按照原计划进行吧,先和他碰一碰再说。大家都警觉地打起精神来,希望我们不要坠了黑暗十字的名声。”队长杰罗迪尔做出了决定,众人也点头附和。   “那我呢?需要我参与吗?还是就在这里等待?”洛娜问了一声。   “他知道你出来吗?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跑出来会不会引起他的疑心?”杰罗迪尔问。   “我是借口到旅馆大厅准备食物悄悄跑出来的,出来这一小会,如果马上跑回去应该没什么问题。”洛娜不明所以地回答。   “那能不能请洛娜小姐再帮一个忙?”杰罗迪尔掏出一小个纸包。   “这是什么?”洛娜看着纸包有些迟疑。   “呃……这是霜叶草,一种会引起暂时麻痹直至入睡的药粉,希望你能回去悄悄放在酒菜里。”   “我其实也不太愿意使用这样的手段,但我希望稍后即将来临的战斗能够更有把握,甚至不需要战斗更好,毕竟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位队友,拜托洛娜小姐了。”杰罗迪尔有些尴尬地请求着。   “你们……抓住他之后会怎么处置他?”洛娜问了一句。   “我最后收到的命令是如果能带他回奥德伦萨就尽量带回去,但如果他殊死抵抗,只能根据实际情况就地格杀。”杰罗迪尔据实回答。   “好,我再回去一趟,应该还赶得及。”洛娜眼睛眨了眨,接过了小纸包。没有战斗,他应该就不会死了,至少暂时不会,洛娜心怀宽慰地想。   等洛娜的身影消失在旅馆里后,黑暗十字的十名中队成员马上从各个方面严密地包围了旅馆,以确保一只苍蝇都跑不掉。   洛娜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索尔在敲她的门。   “有事吗?我在一楼和老板简单聊了聊本地的风土人情,貌似有几个不错的地方值得去玩一玩,你有兴趣吗?”洛娜微笑着发出邀请。   “到时候再说吧,刚才你不在,所以旅馆侍从把饭菜直接送到了我的房间。”索尔微笑着回答。   然后索尔转身推开自己的房门,将洛娜让进房间,送来的酒菜已经在房间里的桌面上逐一摆好。   “对了,你先出去一会,我得先换条裙子,这是用餐礼仪,不准偷看哦!”洛娜撒娇似的将一脸无奈的索尔推出了房间,关上门后转身悄悄地将装着酒水的羊皮袋塞子拔掉……   过了一会,换了一身裙装的洛娜才打开门,让索尔重新在桌子边坐下。   然后两人开始了晚餐。   “这豆子真的不错,又沙又嫩又鲜甜,来,你尝一尝。”看见索尔拔掉酒壶的塞子倒酒,洛娜很热情地将一份豆子扒拉到索尔的盘子里。   “嗯,谢谢,但我想先喝两杯润润口。”索尔感谢着举起酒杯满饮一杯。   不知不觉索尔已经喝下了六七杯酒水,但表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异样,洛娜渐渐浮起了疑惑的神色,甚至连用餐速度都下意识减慢了。   “你在等什么?等霜叶草的药效发作?还是在等你黑暗十字的朋友们冲进来?”索尔淡淡地微笑着,配合着平静的语气让人觉得就像在谈论天气一样。   但是他这句话以后,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就变了,桌边的洛娜手猛然颤抖了一下。 第171章 消失的魔鬼   “你……怎么…!?”一时间心里涌现太多疑问,洛娜甚至开了口都有些不知从何问起。   不过她并没有去否认什么,既然索尔能够准确地说出霜叶草和黑暗十字的名号,她知道事情显然已经败露,否认已经毫无意义。   她只是有些想不通,整场布局不敢说精心谋划,但洛娜一直认为自己的行事谨小慎微,应该没露出过什么破绽,就算索尔有所怀疑,他的怀疑肯定也并不具体。   可现在索尔……居然全部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里一样,他是神吗?洛娜觉得这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而索尔在她心里的可怕和危险程度也呈数倍放大,瞬间提升到了极致。   索尔自然没有什么全知全能的本事,他其实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在三楼的窗口上放出了提莫而已。   以前是没得选,自身能力和可利用的条件有限,既然现在有了更多的手段和施展空间,被动挨打肯定不是索尔的风格。   听到洛娜以准备食物为借口溜到一楼,索尔就觉得时机可能差不多了。他本来是准备自己使用苍蝇魔咒跟上去的,但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放出提莫去走一趟。   索尔眼下还有些不确定,首先他不确定洛娜到底有没有阴谋,而如果有,阴谋是什么。   之所以放出提莫,一方面是这家伙在戒指里估计闷坏了,让他出来透透气。另一方面索尔也想试试提莫依靠着他的飞行能力,在刺探方面会不会有什么不俗的表现。   提莫离开窗口,把握着飞行高度绕到了旅馆正面,看见洛娜的身影后他果断跟了上去。噢,看上去是个美女,这让提莫觉得很欣慰,老大终于开始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了。   观察了巷道里黑暗十字严防死守的格局后,提莫谨慎而缓慢地降下高度,将自己放在了墙头上一个既能听清敌人对话又很舒适的位置。   他来得稍晚了点,没有听见开头,但之后的包括要对索尔动手,下毒之类的一系列核心内容却听得一清二楚。   提莫目前并没有阶位,自然也就很难被别人感知察觉。   实际上就算真的有谁用黑暗视野注意到了他,提莫也毫不担心。   只要他不说话不移动不表现出任何异常,谁会对一个墙头的骷髅头浪费目光呢?那也许是这家主人拜访在墙头上的新装饰品也说不定。   直到偷听得差不多了,提莫才小心地撤离,慌慌张张地先于洛娜回到了旅馆三楼。   “老大,他们人很多,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提莫的语气里毫无担心,似乎还有种莫名地兴奋感。   “……”索尔沉吟不语,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其实很震撼。   用屁股想也知道,上次黑暗十字来的是三阶带队二阶的队伍,这次又来了十人,针对自己的待遇显然已经提高,可能至少也是三四阶。   而让索尔愤怒的是,他们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妈的,还一次又一次。   至于别的疑惑其实也有一些,他们要是直接扑上门来自己估计早就跪了,却要派出洛娜这么个小香菇来试探,为什么呢?   “老大,这女人显然是想弄死你!我认为对于这种恶劣行为,你必须要把她狠狠压在身下,鞭笞她贯穿她睡服她,反复用你的铁棍制裁她,才能彰显正义。”提莫严肃地建议。   索尔一脸黑线地对提莫嘱咐了一通,然后直接把他撵进戒指里去了。   既然现在对方已经出手现形,那么接下来该轮到自己布局了。   于是这才有了洛娜回到旅馆房间后,两人在餐桌边突然掀桌子的这一幕。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可惜你的朋友们随时可能冲进来,我无法逐一回答,就简单说两点吧。首先,这样的羊皮酒袋其实我有三个。”   索尔微笑着伸手在桌面上一抹,然后桌面上出现了三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羊皮酒袋。   原来他有空间物品!酒水是他自己的,然后倒酒时趁自己不注意掉了包,换上了无毒的酒水?洛娜眼神一凝,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   “另外我勉强也算半个药剂师,可你们却用霜叶草这种街边的地摊货来糊弄我,未免也太侮辱人了。”索尔摊了摊手。   原来他还是个药剂师!洛娜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余力再去震惊了,她本来以为这一路已经对索尔了解得差不多了,现在看来自己根本一无所知。   “对此我很抱歉,其实我无意与你为敌,毕竟你曾经陪伴我度过生日,这是我这些年来不可多得的美好回忆。但我有着我的立场,归根结底,我也只是站在我的立场上做了我该做的事。”洛娜如是说。   “很抱歉?你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怎么,计划败露了就开始拉交情讲道理了吗?”索尔嘴角浮起讥讽的笑容。   “我不想和你争辩,但你认为你能对抗黑袍执法队的追捕?”洛娜直视着索尔。   “我从来不想对抗谁,我只是想自由地活着而已,这要求过分吗?”索尔反问。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你会死的。”洛娜叹息了一声。   “或许吧,我知道赢面很小,但我总得试试,由此看来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赌徒。不过我现在其实不是太在乎什么黑暗十字,因为那至少是下个回合的故事了。   “而在此之前,我和你之间要先算清楚,既然你已经有了对我出手的决心,那么想必你也做好了承受失败的觉悟。”索尔微笑注视着洛娜。   “放弃吧,你跑不掉的!”洛娜一边说着一边猛然跳开退到角落里,然后她扬了扬手,似乎想扔出一个瞬发的魔法或者别的什么手段,却突然感觉到意识里传来一股深深地眩晕感。   “你……!”洛娜此时才突然察觉,自己原本回复得差不多的魔力不知何时竟然全部枯竭了。刚才强行透支魔力毫无效果不说,还让她有些眩晕,整个人扶着墙壁有些摇晃站不稳。   “不用担心,禁语草加了些灰莓而已,就在你刚才吃的豆子里。效果相当于一种叫沉默术的魔法,而且能持续燃烧魔力,大概两三天之内,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呃,小香菇。”   索尔一直抱手观察着,这玩意是他之前专门从集市上买来坑害法师的,第一次用没什么参考经验,他也不太确定有没有用。   直到此刻看见洛娜没有了战斗能力,索尔才从容地笑着走上前去。   看着索尔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洛娜产生了许多不好的想象,恨不得把自己退到墙壁里。   “呀!你不要过……呜…唔唔!”索尔那块塞嘴的烂布这次终于派上了用场。   塞住她的嘴,索尔又转身绕到虚弱的洛娜背后,将她的双手反绑在身后。   “放心,不要挣扎,我不会弄疼你的。”索尔在洛娜肩膀上探出半个脑袋,像恶魔的低语般呢喃着,洛娜心里的恐惧瞬间被放大。   索尔一边捆绑,一边抬手向旁边一挥。   陡然从戒指里被放出来的提莫有些迷茫,我在哪?我在做什么?为什么天空没有颜色?   洛娜看见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漂浮的骷髅头,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是了,这个骷髅肯定就是索尔邪恶的证据了,她一时也只想出这么句话,然而惊讶还没完。   “提莫!”索尔冲着提莫光秃秃的后脑勺喊了一声。   然后洛娜惊恐地发现那个骷髅头猛然转过头来,似乎在……看着自己?   “呃!哦……嘿!老大,需要我帮你按住她的双手吗?是时候让这个女人忘情呻吟,感受一下男人之间的团结了。”提莫马上瞬间认清了现状,毫无疑问异性加速了他的思考。   听见提莫的话语洛娜的恐惧瞬间消失,连对方会说话这件事都不再震惊,此刻她只想打死这个猥琐的骷髅,噢,或者说让他再死一次。   “少废话!快按说好的计划来!时间不多了!”索尔一脸黑线,又抬手将一个卷轴抛向提莫,被提莫在空中准确地咬住。   然后提莫发出了……噢,就像狗啃骨头时候一样的撕扯呜咽声,然后他咬紧卷轴的一小部分不停甩着头,很快终于将卷轴扯烂。   随着卷轴破裂消失,一道通往轮回地牢的秘境之门骤然出现,在房间中弥漫着蓝光。   此时索尔刚好结束自己的专业捆绑,然后半矮下身一甩把洛娜这个呜呜怪扛在肩上,和提莫一起进入了秘境里。   “老大,你又要无情地抛弃我么?我能不能跟着去稍微观摩一下?噢,我保证在旁边不发出声音,不,我连看都不看,我只要稍微……呃,听一下就好了。”提莫幽怨地哀求着。   索尔本想转身一个回旋踢飞在他屁股上,突然想起提莫好像没有那个部分,只能放弃了。   “自己小心,兄弟,别惹麻烦,等我回来接你!”索尔半是无语半是哄骗地按住提莫光溜溜的脑袋,将幽怨的提莫推回到了门的另一边。   随着开门的施术者回归,蓝色的秘境之门晃动拉扯了几下,很快无声消失。   “老大真不够意思,只顾着自己享乐,也不管别人的寒夜,连听都不让听……”提莫碎碎念地抱怨着,飞到床边的柜子上落稳不再行动,似乎变成了一个奇怪的装饰品。   整个旅馆房间寂静无声,就像从未有人到来又离开一样。 第172章 杳无踪迹   并没有过去太久,旅馆房间的房门猛然被大力撞开,然后几个全副武装的黑暗十字成员相继鱼贯而入,带头的是全身铠甲提着重盾的队长杰罗迪尔。   原本的计划是洛娜自己拿捏好毒药发作的时间,在合适的机会脱离战场,以免陷入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战斗从而遭到波及。   而如果没有适合的下毒机会,宁愿放弃下毒,只要拖住目标就好。   此刻看着空无一人的安静房间,桌上残留的饭菜还冒着余温,队长杰罗迪尔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很显然,计划失败了,对于这些邪恶诡秘的敌人一旦被惊动,再想抓住就很难了。   任务的最终结果,很可能是众人毫无收获地打道回府,该承担失败责任的承担责任。至于洛娜,可能落在了敌人手里,也可能已经牺牲了。   相关的营救必然要展开,但前提是敌人的去向要有迹可循。   另一方面,洛娜虽然算不上多么出色的战斗型法师,但毕竟也有三阶的实力放在那里。对方既然悍然出手,还制服了洛娜,这说明之前对敌人的各种危险预测是准确的。   不过无形当中,杰罗迪尔也暗自松了口气。之前他的眼角一直跳动不停,内心也没来由的有些不安,仿佛众人是要前去攻打巨龙的巢穴一样。   这种莫名的预感往往没什么来源,活到现在黑暗十字第三中队所解决过的任务足以挂满整个墙面,但很少有任务能在战前带给杰罗迪尔这种莫名地压迫感。   此刻既然任务已经失败了,或许也未必是一件多坏的事情。   进入房间的黑暗十字成员们纷纷散开,对房间各个角落展开了细致地常规搜索,还有人推开窗子观察着外面的环境,或者和街面上留守的人挥手示意。   “怎么走的?”队长杰罗迪尔面色凝重地问,敌人和洛娜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消失,肯定使用了一些特殊的方法。   “这里最近的确有过魔法波动,但无法确定是传送还是别的什么特殊手段。”队伍里的女性法师瑟琳娜一番探查后得出了结论。   “能追踪吗?”杰罗迪尔追问了一声。   “去向充溢着魔法乱流,已经不清晰了。”瑟琳娜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那是什么,邪恶的媒介?”杰罗迪尔的目光突然停留在床头柜上的骷髅头上,在许多流传的古老故事里,邪恶的敌人总是利用骷髅之类的东西来施展他们诡异的法术。   “不是,我探测过了,毫无魔力,就是个普通的骷髅。”瑟琳娜回答。   “能带回去交差吗?”副队长瓦利斯顿有些期待地问。   “没用的,毫无魔力,就算曾经是什么器具如今也已经失效了,不然也不会随意丢弃在这里,这种骷髅墓园里随便走走就能捡一堆。”瑟琳娜将手悬停在骷髅上解释着。   柜子上,提莫有些紧张地期待着,那白皙小手就在自己的头顶上。嗅着那隐约的香味,感受着小手上微弱的温度,……该死的,你倒是摸下来啊,提莫觉得自己都快急得冒汗了。   终于,那小手纤细的指尖在自己的头盖骨上一掠而过,又让人满怀眷恋的离去,一瞬间提莫觉得自己连灵魂都哆嗦了一下,差点忍不住呻吟起来。   “既然没了方向……先收队吧。”等众人忙乱了一通后,杰罗迪尔最终只能艰难地下令。   队员们沉默着陆续离开,没有谁问起关于洛娜的去向或者后续。不是他们无情,而是他们都很清楚,既然参与了任务,生死就随时会来,不必要的感情毫无意义。   等到周围重新安静下来,提莫微微松了口气。   原本索尔并没有安排提莫留下来,原计划是提莫关上秘境之门后打开窗子逃走的,但提莫认为冒险也应该是自己人生的一部分,于是他自作主张留了下来。   反正就算被谁随手塞到了袋子里,路上他也随时有足够多的机会悄悄逃走。   此刻想想刚才和那只柔软小手的邂逅,提莫忽然明白了老大为什么宁可死在路上,也要去拼命冒险,看来冒险果然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   轮回地牢一层,索尔扛着洛娜这个呜呜怪一路狂奔着。   并没有跑太远,放弃了一路上在过道里遇见的三道门,等找到第四道别人的秘境之门后,索尔也不管通向哪里,扛着洛娜闷头冲了进去。   视线一闪后,周围环境陡然变得昏暗,看起来似乎……又是个地窖?噢,我喜欢地窖!   索尔把洛娜从肩上放下来横抱在怀里,然后爬上地窖楼梯用脑袋顶开地窖门,观察着地面上的环境。这似乎是个废弃的谷仓,草木结构,空气里飘荡着隔壁传来的猪粪味。   走出谷仓,这似乎是个很破旧的村落,也不知道位于哪个领地,灯火稀稀落落。放眼看去整个村子可能就二三十户住民,也没看到有什么华丽的大户建筑。   回头看看身后的几间谷仓,似乎只有旁边那家养猪的似乎住着人,其它全部黑暗一片。   这也符合索尔一贯的印象,生活的困苦导致的人口迁徙流失、疾病、同类间的利益掠夺、来自黑暗荒野的危险、又或者死于冒险,都是这种小型村镇人口减少的主要原因。   镇里的大部分房屋可能都是空屋,甚至从来都没有满员过。   虽然不知道此刻身在何处,但索尔无比满意这个环境,偏僻不起眼,贫穷而又落后,甚至让索尔心里生出了一种重回灰幕镇的亲切感。   转身回到谷仓中挑了一间有地窖的,但地窖下放了不知多少年的成堆烂菜叶把索尔熏了回来,又找,终于找到一间空旷干净的。   “你最好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当然你要乱跑我也没意见,这种穷乡僻壤总会有一些饥渴的壮汉在徘徊,像你这种华丽的大小姐就像暗夜明灯一样醒目。”   “你现在只是个没有魔力的普通人,要是不幸被他们发现了你把你扑倒,我未必能阻止得了,你知道的,有些原始力量通常都很强大。”   索尔一边嘱咐着,一边在洛娜震惊的目光里把她全身上下重要的地方摸了一遍,然后收走了她的戒指耳环和项链,连礼裙的胸针都没放过。   “我不会动你空间里的东西,实际上我也动不了,所以,等我回来。”索尔最后说。   洛娜呜呜着狠狠瞪他一眼,最终也只能不情愿地点头。   接下来索尔以落魄旅人的身份拜访了当地一家农户,顺手买了点他家自产的一种叫豆泥饼的食物,也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这是一个名为落沙镇的村落,不过具备镇子规模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根本不辖属任何领地,就是个落魄的小村庄,而且整个村庄坐落在鲁尔达沙漠深处。   难怪走在村间的烂泥路上总能感觉到硌脚的沙粒,索尔翻出地图看了看,竟然没能在地图上找到这个地方。鲁尔达沙漠倒是有,位于萨尔维尼亚大陆南境正东方位。   找不到也没什么可纠结的,搞清了大概的地理位置后,索尔回到了谷仓的地窖里。   “现在我帮你把布拿掉,不过你最好保持你淑女的安静,不要尖叫或发出多余的声音,不然我就会用一些别的东西堵住你的嘴,明白?”索尔轻轻拍了拍洛娜的脑袋。   等她点头后索尔把布扯掉,然后扬了扬手里的食物。   “这是本地用豆子做的特产,要尝尝吗?”索尔问。   洛娜咳嗽着摇了摇头。   索尔耸了耸肩也不在意,然后左右看了看,才想起这地窖里连个坐处也没有。于是手往旁边一晃,一张单人床出现在了地窖里。   这张床是索尔当时从灰幕镇的守墓人小屋里带来的,主要是怕自己在旅途里睡不惯别的床,可惜路上一直没什么使用机会。   他本来走的时候想把守墓人小屋一起偷走的,可自己的精神力似乎不足以支撑小屋的收放,只能退求其次带了张床走。   “你……你拿床出来做什么?”洛娜缩在墙角里有些紧张地看着索尔。   “谁知道呢?吃饭?或者做些比睡觉更有意义的事情?”索尔有些好笑地转头,他本来只是顺手拿出来坐一坐,根本没想干什么,但看来洛娜的联想很丰富啊。   “你最好……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神谕里要求女性们一生保持贞洁来体现虔诚。”洛娜弱弱地编着故事。   “哈!意思是你很虔诚?那按照你这种说法,如果这片大陆上每个女人都是信徒,那想必要不了多少年,人类就该因为没有后代而绝种了。”索尔喷笑出声,真是很有意思。   洛娜张了张嘴,一时居然无可反驳。   索尔在洛娜沉默地注视里将豆泥饼慢慢咽下肚,噢,有些杂粮的粗糙感,不过整体的香甜味还是很浓郁。   “不用担心,原始游戏那是之后的事情,而现在是最有趣的故事环节。来,让我们彼此再加深一点了解。”索尔擦了擦手,微笑着向洛娜走去。   “呀!你不要过来……”洛娜惊叫着慌乱地往墙角里退。   “你确定要我用一些别的东西堵住你的嘴?”索尔温柔地搂住她的肩。   洛娜一脸红晕,虽然不知道别的东西是什么,但大概能猜到一部分。   最终索尔将洛娜拉到床边,然后将洛娜胸口朝下按在了自己的腿面上。 第173章 真相   “我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我们家是奥德伦萨的实权贵族。”洛娜偏头盯着索尔。   “是的,你的确说过。”索尔微笑着。   “那么我希望你明白你自己现在在做什么!”洛娜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似乎想在小脸上拼凑出一个具有压迫感的表情。   “当然,我很清楚。实际上我也说过,从你对我动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敌人。而我对于敌人通常只有两种态度,一种是干掉她,一种是折磨后再干掉她。”索尔凝视着洛娜。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互相对撞着、威胁着、对峙着。   片刻后。   “放过我好不好?其实我很可怜的。”洛娜突然压低声音求饶,小眼神委屈地眨了眨。   此刻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正脸朝下趴在索尔腿面上。   从这个尴尬而危险的姿势里,她显然已经有了某些不好的预感,不时下意识偏头看向……自己身后,显然自己的屁股正毫无防备地翘在那里。   “别说得好像谁要消灭你似的,放心,你虽然是我的敌人,但还不到非要你死我活那种。接下来我们将进入最有意思的故事环节,然后我会依次问你一些问题。”   “你可以老实回答,当然也可以天马行空地编一些答案,我也不确定我是否有一些测谎的小手段。总之一旦你的答案不能令我满意,那就只能抱歉了。”索尔揉了揉她的蓝发小脑袋。   洛娜沉默着,片刻后终于瘫在索尔腿面上,像是认命一般低头看着地面。   “让我想想,要问的似乎很多,先从哪里开始呢?嗯,就从湖边吧。那么第一个问题是,你从湖边的血色石碑里得到了什么?”索尔竖起手指点着额头,开始发问。   像是心里的秘密被看穿一样,洛娜猛然惊讶地转头,她本来以为索尔会围绕着黑暗十字展开问题,毕竟那和他生死相关,谁知道却会猝不及防地绕到这个问题上。   “什么……也没得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在研究石碑上一些古老的历史……”   “啪~”索尔甩手一掌,拍得洛娜礼裙下的小屁股弹了弹。   “呀!你怎么敢……”洛娜惊叫了一声。   “啪~”   “住手!你无耻!”   “啪啪~啪!”索尔觉得自己似乎渐渐掌握了某种节奏感。   “呜呜,我错了,我说,我从石碑里得到了一个关于这片大陆的古老秘密。”在索尔又一次扬起手的时候,顽固的洛娜终于妥协,语速飞快地喊出答案。。   “看来我们之间终于达成了一点小小的共识,这很不容易,希望接下来我们仍能像现在这样继续敞开心扉。”索尔说。   流氓、变态、魔鬼、洛娜只能隐藏起目光在心里狠狠咒骂着。隔壁根本就是间空屋,连只野狗都没有,他分明就是在变相折磨威胁自己。   “好,下一个问题,你得到了什么秘密?关于什么的?”索尔继续问。   “……我不知道,呀!真的,这个秘密必须同时破解整片大陆上的四个石碑,将所得信息汇集,才能拼凑出全貌。就像游吟诗人的诗篇,只得到一两句什么也看不出来。”   “何况我连一两句都没有,当时我告诉你石碑上信息量太庞大,会让人脑袋炸裂并不是开玩笑。破解石碑这件事除了要承受守护者的攻势,自身还要具备强大的魔力和精神力。”   “我曾经跟随我的导师菲奥娜学习过两年,她是大陆久负盛名的学者,石碑文字一直是她的研究方向。只不过上回导师她并没有将碑文完全破解完,而是留下了最后两个。”   “不是她不想,而是如果一直在湖边和碑文保持长时间的精神连接,守护者的攻势就会越来越密集猛烈,甚至亲自出手。”   “在守护者疯狂的攻势下,我的导师只能遗憾地留下了石碑上的最后两个符文,先暂时撤走。这些年她一直在研究前面到手的文字,准备研究透彻后再来观摩最后两个符文。”   “我也是无意间听导师说过这件事,所以才趁着这次的任务机会到湖边走一趟,得到了最后两个符文的内容。”洛娜流利地叙述了整个原因。   从语速来看,洛娜似乎没有说谎,只不过她所透露出来的,索尔却不是太感兴趣。一个关于大陆的秘密?宝藏?遗物?隐藏的某段历史?和自己似乎没多少关系。   “那么最后这两个符文的内容你握在手里,对你有什么意义?你想独自解开这个秘密?”索尔心里有些怀疑,以洛娜的实力想做成这件事恐怕不够。   “不是,我和你说过我家族目前的处境有些艰难。但现在我破解了最后两个符文,或许就可以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筹码,从而得到导师学派里支持的声音,来改变家族现状。”洛娜回答。   “那你这一次从主城奥德伦萨过来,到底是来完成对付我的任务还是奔着石碑文字而来?”索尔直视着洛娜,目光锐利。   “我是因为黑暗十字的任务来到这里的,但我认为也许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做一些……自己的事情,所以才……去了湖边。”洛娜声音越说越小,有些慌乱地看着索尔。   “所以就因为你的家族,你就招呼也不打一声,把一无所知的我骗到湖边去尽情利用,甚至差点完蛋也无所谓?”索尔直接气笑了。   如果是来对付自己也就不说了,可你对付我之前还要往死里利用一波,这就不能忍。   “你凶我调戏我把我当流莺我都忍了,但礼尚往来,我总要从你这里得到点什么……”洛娜弱弱地辩解着,似乎自己很有道理。   “那听起来原来你一直都在遭受我的迫害,从而让你觉得很委屈?”索尔一脸黑线地笑着,手再次悬停在洛娜的小屁股上。   “不是,没……没有委屈,我很……荣幸。”看见索尔扬起的手,洛娜只能无比憋屈的回答。   “好,这个问题先暂时过去了,现在换一个问题,黑暗十字为什么一直要针对我?”索尔紧盯着洛娜的表情,毕竟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他们说你……说你……”洛娜支吾着。   “啪~”手掌毫无预兆地偷袭了小屁股。   “呀!他们说你是远古邪恶,必须控制或者讨伐。”洛娜慌乱地喊了一句。   “噗~~远古邪恶!?他们说?他们是谁?”听到答案后索尔忍不住嗤笑出声,他幻想过各种可能然而却毫无头绪,想不到到头来却是那么一个荒谬的狗屎理由。   “我也不清楚,我不是黑暗十字的人,我有自己的家族,只是因为任务需要才被邀请参与这次任务。黑暗十字总部发出了对你的讨伐令,任务描述里是这么说的。”洛娜解释着。   “任务描述里这么说?哈!那任务描述里有没有说,我曾经在天空里自由地飞来飞去,还顺手干掉过几个诸神?”索尔对于这个狗屎原因实在是嗤之以鼻。   “是真的,自从你干掉了黑暗十字第七小队以后,针对你的讨伐令也从C阶上升到了B阶,所以这次来的是黑暗十字第三中队……”   “等等,你刚才说我干掉了谁?”索尔猛然打断了洛娜,意识里似乎有一道闪电裂过。   “你干掉了黑暗十字第七小队啊!据说他们的队长是个叫汉克的三阶重盾手,不过死的只是队伍里的其他成员,汉克他只是重伤并没有死。”   “然后就是根据汉克用信鸦送回主城的书信,才组织了第二次针对你的围剿。”   “送往主城的战况描述里说,本来你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但你昏厥后突然再次站了起来,拥有强横可怕的邪恶力量,瞬间摧毁了第七小队。”   “不过任务描述里说得很模糊,只是声称你是远古邪恶,并没有具体……”   洛娜仍然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但索尔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整个人表情有些呆滞,心里充满了震惊,甚至连脸颊都瞬间有冷汗流下来。   洛娜无意间透露的消息,让索尔在这盛夏里猛然感觉到了寒冬的冰冷,以及深深地恐惧。   他恐惧的并不是什么邪恶力量之类的说法,而是自己身体里有着另一个人这件事本身,最可怕的在于这个听起来荒谬的故事,索尔却在听见的第一瞬间直觉感到那可能是真的。   索尔仿佛陡然又回到了黑暗历七一六年秋末那诡异的一天,他在自己的墓园里遭到了一个僵尸的伏击,然后失去了右手,陷入了昏迷。   不过这次索尔在想象里看见了自己昏迷后所发生的事。   他看见自己摇晃着又重新站了起来,用强横地力量把僵尸干掉,将断掉的右手重新拼回身上,然后顺手捡起墓园的那把短柄锄靠在墙边,再若无其事地回到小屋里上床入眠。   还有黑暗历七一七年春,和克蕾蒂约定在新镇见面的那一天。   自己在荒野里遭到了黑暗十字六名成员的堵截,自己因为不敌重盾手陷入了昏迷。然后自己却再一次站了起来,以一个自己从来不知道的姿态,将他们逐一碾碎绞杀。   然后自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一路风雨兼程,回到守墓人小屋把自己扔在床上,安然入眠。   索尔拼命想看清自己想象里‘他’的样子,随着意识的拉近,就在索尔觉得自己快要看见的时候,那个睡在床上的索尔突然睁开眼睛对着自己笑了笑。   “嘿!你找到我了!” 第174章 仲夏夜话   索尔猛然甩了甩头,从可怕的幻想里脱离出来,迅速回归理智。   自己身上所发生的那些诡异事情,他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因为他不想被别人当成异类,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和臆想。   现在洛娜看似说出了真相,甚至自己还因此背负了邪恶的名声,被主城奥德伦萨的黑暗十字盯上了,这些对于索尔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现在唯一重要的是,这真的是真相吗?   最初的恐惧过后,索尔心里更多的是愤怒,他绝不可能容忍还有另一个‘谁’和自己共用着一个身体,但愤怒过后随着的理智回归索尔又开始困惑。   如果自己身体里真的有另一个人存在,那‘他’在等什么?等自己老死吗?   在索尔接触过的许多诡异故事里,两个灵魂共同占据一个身体的情节不算少见,但那种故事的核心往往围绕着‘争夺’二字,比如争夺身体的主导权,又或者想法设法把争夺的对手消灭。   可如果自己的身体里真有另一个家伙,他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从来都毫无动静呢?而且任何时刻,索尔从来没有感觉到过那个家伙的存在。   就像旅途里这一路,除了睡觉,索尔可以说很清楚自己的每一天、每一丝时间流逝在了哪里。假如那个家伙真的存在,那么这些时间里他又在做什么呢?毫无怨言地发呆吗?   当然,也可能那家伙就像某个故事里一样,等自己入睡后他再醒来,然后接管身体的主导权开始活动。可这也说不通,因为索尔能从第二天的精神状况判断出自己的睡眠质量。   如果两人同时不眠不休地使用同一个身体,不会累吗?不需要休息吗?   随着心中疑惑加深,索尔不得不回头把整件事重新整理了一遍。   首先自己在墓园遇见僵尸伏击,后来和黑暗十字小队战斗后昏迷,自己莫名回到守墓人小屋,这两件诡异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   而洛娜所说的真相则是来自于黑暗十字第七小队,队长汉克所谓的战况描述,问题似乎就在这里。汉克‘他说他看见’,仅凭他一面之词就是真相了吗?索尔认为这个点很值得怀疑。   会不会是因为第七小队突然遇到了什么无法承担的责任。   比如队员们全部遭到了未知的毒手?又或者彼此间有什么不能见光的利益争夺从而互相残杀?最后队长汉克把结果推到了自己头上,找了一个莫须有的替罪羊。   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呢?索尔思索着,试图剥离出一些别的可能性,然而却毫无答案。   算了,人本来就是种偏听偏信的动物,这该死的世界什么都会发生。   “你怎么了?”似乎注意到了索尔的沉默,洛娜停下叙述,偏头看了过来。   “哦哦。”索尔敷衍了一声。   哦哦?你是鸡吗?洛娜飞来一个俏丽的白眼。   “那请问冒险者大人我可以起来了吗?我这个姿势在这里趴得腰都快断了!”洛娜幽怨地抱怨着,在索尔腿面上拱动了两下。   索尔回过神来,决定不再想这些该死的问题,帮洛娜解开了背后的绳索,把她放开。   “我……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洛娜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腕,眼睛转了转。   “说来听听。”索尔看着她。   “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奥德伦萨?”洛娜认真地问。   跟你回去自投罗网?我怕是毒蘑菇吃多了吧?   “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索尔微笑着,向缩在墙角里的洛娜招手。   “我搞砸了这次任务,回去后肯定会牵连到家族的地位,甚至从议会二十四席落选都有可能,所以我请求你……”洛娜语声哽咽地哀求着。   “所以为了你的家族,你请求我跟你回去奥德伦萨引颈就戮?用我的命换你家族的平安?想不到我在你心目中原来还是个如此伟大的人。”索尔语气讥讽。   “我知道这很难,但你也……不一定会死的,又或者假装被抓住然后再逃走,毕竟……你那么狡猾……”洛娜语气哀伤地低语着,声音越说越小。   等她抬起头才发现,索尔的身影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面前。   “呀!你要做什么?”   在洛娜的惊呼声里,索尔将她整个抱起,转身扔在了床上。然后两三下拔掉洛娜的软皮靴,索尔自己也甩掉靴子翻身上床。   这本来是索尔的单人床,他睡着勉强能翻身,现在两个人则显得拥挤了一些。   将洛娜扳得背对自己,索尔伸手环住她的肩把她搂在怀里,然后将毛毯盖在彼此身上。   “既然你喜欢做梦,等入睡后你大可以随意畅想,那是你自己的事情。”索尔如是说。   “你……放开我!”洛娜挣扎着,一脸红晕,她还是第一次被男性搂在怀里,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闭嘴!你再敢发出半点声音,我就撕掉你的裙子让你看看我毫无人性的一面。”索尔平静的声音飘来,洛娜老实下来,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沉默了一会,洛娜渐渐反应过来,他应该不是想对自己做什么,而是想控制住自己预防自己逃跑。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你真的不能……帮帮我吗?”黑暗里,洛娜轻声问道。   没有得到索尔任何回应,那家伙似乎睡着了,洛娜也只能哀伤地闭上眼。   过了一会。   “你以为你从你的导师那里学会了一些知识和智慧,但显然并没有,在我看来你就是个猪头。你并没有搞砸任何任务,相反,你立功了!”   “回去后编一个故事吧,就说我早就察觉到了你们的阴谋,故意让你接近我然后擒住了你。然后你独自深入狼窝和我斗智斗勇,还差点牺牲美貌。”   “你可以随意塑造你自己,然后狠狠地抹黑我,哪怕把你我之间形容得像女神面对青蛙一样我也没意见,总之故事的细节你自己去补充添加。”   “至于黑暗十字这次来的中队,不论他们此时是已经收队或者仍然在守候埋伏我,他们最终都只会有一个结果,就是任务失败了,然后他们灰溜溜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等你回去后就轮到你表演了,黑暗十字中队在这次任务里一无所获,他们愧对他们闪耀的名号,甚至连话都没有和我说上一句,但你不一样。”   “你和我战斗周旋,和我对话交流,最后甚至还和我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噢,或者被我强迫着缠绵了一夜,或许你也可以加点这种戏份,毕竟男人们都喜欢这种香艳故事。”   “第二天在我对你放松警惕的时候,你终于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勇气逃离了魔窟,回到了诸神的荣光里,就像那些传说里勇挫强敌的女武神一样。”   “然后你回去后开始各种抹黑我,你可以说亲眼看见我空手拧下了巨龙的脑袋,又或者将一个神明按在地上毫无人性的暴打。”   “我神秘、邪恶、危险、来去如风、就是个谜一样的男人。你最好把我形容得更邪恶强大点,让他们心生顾忌,从此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就算是我对你的感谢了。”   “只要你的故事编得大致合理,黑暗议会高层对于你说的内容,他们没有资格不信,因为他们不是见证者和参与者,只是揣测者和判断者。”   “而且我很怀疑他们甚至连微小的分辨能力可能都不具备,毕竟他们只是根据一封狗屁的战报就把我划入了邪恶阵营,还因此整天想着要我的命,完全就是一群偏听偏信的废物。”   索尔的话语从背后瓮声瓮气地传来,细微的暖风吹得洛娜缩着脖子有些发痒。   她仔细地听着,时而脸红,时而发笑,最后终于豁然开朗。   “那你到底……是不是邪恶?”沉默地安静里,洛娜突然冒出来那么一句。   “等我脱掉你的衣服你就知道我是不是了,小香菇。”索尔脸颊抽搐着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索尔的话,她觉得心里似乎突然轻松了不少,看来自己果然是个猪头。不对,你才是猪头,你才是小香菇,洛娜在黑暗里皱着鼻子。   “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怎么找到我的?”索尔突然问。   自己在圆木镇外的荒野遭遇了黑暗十字第七小队,这次又在加印城遭遇了第三中队。   索尔怀疑他们之中有什么跟踪高手,从灰幕镇就一路缀在自己身后,又或者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特殊手段,不然想在茫茫黑暗荒野里锁定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因为上次第七小队的法师莉莉安,在你身上留下了一个自然亲和的魔法印记,是黑暗十字的主要追踪手段,这种印记如果不人为消除将会存在很长一段时间。”   “我能看见这个印记,因为我也是自然亲和,这也是我受邀参与这次任务的主要原因。”洛娜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告诉了索尔这个秘密。   魔法印记?那一切就说得通了,索尔暗自有些震撼,还好自己多问了一句,不然今后黑暗十字的麻烦恐怕没完没了了。   “帮我消除这个印记。”索尔说。   洛娜沉默着,犹豫着,这个印记一旦消除,今后黑暗十字就很难找到他了,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会从此放跑了一匹恶狼。   “要消除……也不是不可以,你求我啊!”过了一会洛娜还是有了决定,转过蓝发的小脑袋戏谑地看着索尔,被动了一晚上,终于要扳回一局了。   索尔悄然伸手,在她被扇打过的小屁股上用力捏了一把。   “呀!嘭…呜呜,你忍心吗?”洛娜惊叫着整个人猛然往前一窜,一时没注意脑袋撞在了墙上,那声音……听着都疼,她捂着额头整个人哽咽起来。   索尔有些好笑地抬手帮她揉了揉,终于哄骗着洛娜把魔法印记抹掉了。 第175章 邪恶的样子   黑暗里一片寂静,四周悄然无声,似乎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   洛娜这一生从来都没有睡在过这种小破床里,倒不是挑剔,但作为一张床来说这实在是太窄了点,感觉翻个身都好艰难。   这枕头也好硬,里面估计是粗麻吧。还有这毯子,重重地压在身上还散发着……噢,洛娜仔细嗅了嗅,倒是没有什么怪味,似乎是毛绒浆洗后本来的味道。   对了,这是他的床,他不会每天都睡在这张床上吧?一想到他经常睡在这张床上,洛娜似乎感觉到满满的男性气息瞬间将自己包围,让她有些眩晕。   还有环在自己胸前的手,隐隐能看见握剑的老茧和一些常年磨砺的痕迹。这只散发着风霜气息的手离自己的胸口很近,这家伙不会趁自己熟睡后……乱摸吧?   洛娜就这么一个人缩在毯子里纠结着、忐忑着、眩晕着。   每到一个城镇,索尔都会将毛毯和要换洗的衣服,送到一些常年接浆洗活计的农妇手里。倒不是因为懒惰,能用钱买时间,这在索尔看来是世界上最划算的交易了。   “你睡了吗?”不知道过去多久,黑暗里响起洛娜的声音。   “说。”片刻后索尔闷声回应,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我…感觉……有些热!”洛娜在黑暗里鼓着嘴,对这家伙的态度很不满。这盛夏的天气不脱衣服还盖着毛毯,热不是很正常吗?   索尔嘴里不知嘟哝了句什么,突然伸手抓住洛娜的裙摆往上一掀。   “呀!你干嘛脱我裙子?”洛娜惊慌地按住裙摆。   “闭嘴,小香菇,我要是想做什么早就做了,轮不到你惊惊乍乍。” 洛娜的手被索尔扒到一边,将整条长裙从头部脱了下来,裹成一团塞到床角里。   然后索尔坐起身,把自己的大衣也脱下来塞到床角,这才重新倒在床上。此时洛娜穿着很薄的丝质里衬,索尔穿着他的软麻里衬。   我的裙子……是要从背后解开的,还有脱下来要仔细挂好,以免有褶皱。洛娜在心里默默念叨着,最后终于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片刻。   “我…感觉…好像……更热了!”洛娜无奈而羞涩地扭过脸看着索尔。   “女人被称为麻烦的生物不是没有原因的。”索尔狠狠瞪她一眼,抬手将毛毯收进了戒指里。   这家伙又凶我,洛娜闭上眼睛面对着墙壁,狠狠在心里将索尔型小人逼到墙角又进行了一番惨无人道的殴打。   第二天。   “的确是我的错,但或许……你可以忍耐的。”洛娜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微不可闻。   “我的确可以,但我为什么要忍,你强行改变了它的状态,到头来你却叫我忍耐?”索尔好笑地反问着。   洛娜面朝墙壁脸红得滴血,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刚才她还以为是睡在自己宽阔的大床上,而贴身女仆小黛拉来叫自己起床,就像以前的许多个日子一样。   “本来我没打算招惹你,但既然你咄咄逼人,现在显然已经无法善了了。说说吧,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索尔强行将洛娜整个人转过来面对着自己,戏谑地看着她。   “我……我不知道。”洛娜闷头羞涩着,感觉心里承受了很大的冤屈。我咄咄逼人?明明是你先攻击我的好不好?   “贵族教育里应该不缺少这一环吧?据我所知你眼下至少有十种方法来解决这个局面,自己选吧,不然稍后就由我来帮你选。”索尔笑得意味深长。   十种?不是只有五种吗?那另外五种是什么?洛娜整个人都震惊了,根本不敢去细想。   一段沉默过去,洛娜仍然低着头在那里沉吟不语。   “看来这个选择对你而言似乎很艰难,没关系,我来帮你选。”索尔微笑着,抬手搭住了洛娜的肩膀,洛娜整个人都震动了一下。   “我……用…用手。”洛娜慌乱地支吾着,声音像只蚊子一样。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索尔放开手,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洛娜在床上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然后向背后伸出小手摸索着。   “你做什么!”索尔突然喝了一声。   这一声突然地断喝把洛娜吓得不轻,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你……什么意思?”洛娜转身在索尔身上捶了一下,一脸羞恼地瞪着他。   “你就是这么用手的吗?像个瞎子一样到处乱摸吗?你是在侮辱它吗?过来,速度快一点,来这里,面对它。”索尔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坐到床边,指了指面前的地面。   洛娜一脸不情愿地磨蹭着,最终按索尔的指示下了床,斜并着双腿坐在地面上。   “你一定要羞辱我吗?”洛娜语气幽怨地抬头看着床上的索尔。   “羞辱你?你横跨半个大陆来追杀我我都不计较了,但你趁我睡着突然出手偷袭,这就不能忍。对于这种主动挑衅的恶劣行为,羞辱你也是应该的。”   索尔居高临下的微笑着,伸出手指勾起洛娜的下巴。   和这种邪恶的坏蛋是没道理可讲的,最终洛娜一脸沮丧地伸出小手,房间里响起裤带被解开的声音。   “你将在这里学到许多有用的知识和词语,比如血脉喷张、脉动之类。”索尔细心地指导着。   洛娜根本没听清索尔在说什么,她感觉自己仿佛一瞬间看见了世上最狰狞的大恐怖,还有那莫名弥漫的陌生气息,让她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被塞住了一样。   有些紧张地圈起两只小手,洛娜开始晕晕乎乎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过了一会。   “你这手法实在太拙劣了,虔诚地看着它,用心一点,用你少女的爱心温暖它。”索尔一脸无语地点评着,指出洛娜的心不在焉。   洛娜脸色涨红,有些羞恼地加大了手里的力度和速度。   过了不知道多久,洛娜感觉自己似乎突然捏爆了一个浆果般,猝不及防的冲击力和气味让她整个人彻底晕了,呆滞地瘫坐在地面上   索尔有些好笑地抬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这反应不对啊,你要是尖叫惊恐我或许还能理解,可你呆呆地杵在那里算是怎么回事情?   直到索尔起身清理了一番,又顺便帮洛娜擦了擦脸,重新把她抱到床上躺下,洛娜才悠悠地转醒过来。   “还要……睡吗?”洛娜一脸迷糊地问。   “你付出了体力,我也丧失了营养,所以最好的补充就是再睡一觉。”索尔顺口扯了一句,重新环住洛娜,很快陷入了睡眠。   我在哪里?我做了什么?洛娜晕晕乎乎地思考着哲学问题,下意识抬起手凑到小鼻子前嗅了嗅,然后彻底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洛娜发现自己正紧紧地蜷缩在索尔怀里。他正搂着自己的背,没用什么力度,也不知道是他改变了自己的睡姿,还是自己主动滚到了他怀里。   洛娜羞涩的微微仰起头,看着这个认识不久却似乎很熟悉的少年。想起他这一路对自己使坏捉弄自己,洛娜皱起小鼻子用眼神开始了自己的精神攻击。   似乎是感觉到某种未知的危险,索尔有些疑惑地睁开一只眼瞟了瞟,正好对上洛娜幽怨的眼神,于是索尔俯下头去。   “你……你做什么?”洛娜慌乱地竖起两个手肘挡在索尔胸前。   “什么做什么,一醒来就看见你那么深情地看着我,我以为你要索吻而已。”索尔一脸我也很无奈的表情。   我……索吻?深情?洛娜整个人又一次深深震惊了,对无耻这个词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你……想得美,呸呸!我就是去亲吻我的坐垫我也不会亲吻你,你做梦!”洛娜脸孔涨红地反击着,像一只被抓住尾巴的猫咪。   索尔猛然一个翻身,按住她的双手俯下头去。   “你!……嗯!”洛娜嘴突然被堵住,感觉到了一股巨大吸扯的力道。   “够了没有?”过了一会,索尔抬起头,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洛娜脸色羞红,赌气把头偏朝一边,不言不语。   于是索尔微笑着再次俯下头去,一场更漫长的战斗。   “够了没有。”过了好久,索尔再次问。   “够……够了。”洛娜觉得自己快感觉不到自己的舌头了,再进行下去自己要窒息了。   “很好,那么起床吧,这次逃亡结束了。下次别再遇见我了,再见也是敌人,这次由你选,下次就没这么便宜了,记住了吗?”索尔顶着她的额头问。   洛娜嘟嘴点着头,这可恶的家伙又威胁自己。   索尔起身穿好衣服,然后将洛娜的空间首饰还给了她。 第176章 噩梦的开端   谷仓里那道别人的秘境之门已经关闭了,显然它的主人已经回归。   落沙镇果然是个落后的小村庄,在集市上逛了一圈,居然没有轮回地牢的秘境卷轴卖。不过对此索尔倒不是太担心,除了之前提莫用掉的那一个,他戒指里还睡着两个轮回地牢卷轴。   理论上通过任何一个秘境索尔其实都可以回去,之所以还是选择轮回地牢,无非是因为熟悉而已。而对于人这种生物,熟悉有时候就意味着安全。   三两下和洛娜逛完落沙镇那规模小得可怜的集市,什么收获也没有,一路上洛娜倒是引来了许多好奇打量的目光,毕竟她一身华丽长裙一副贵族大小姐的样子。   “我应该提醒你用长袍把你那勉强美丽的容貌遮起来的。”路上,索尔若有所思地总结。   洛娜翻着俏丽的白眼,这个可恶的家伙,你好好赞美我一句会死吗?   回到地窖里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索尔再次打开轮回地牢的秘境之门,两人依次进入其中。   仿佛从人间瞬间来到了地狱,地牢里阴森诡异的氛围毫无变化。   不过对于索尔而言,这个环境已经很熟悉。没走几步他就发现自己上次留下的烤肉摊居然还在,不过这次摊主已经换成了一个男人,索尔很怀疑这里最后会不会开起一家烤肉店来。   “你准备怎么办?是直接回奥德伦萨还是去加印找黑暗十字的人。”索尔问洛娜。   “算了,这次出来感觉有点久了,直接回家吧。”洛娜思考后回答,她觉得有些神奇,居然能通过一个秘境来实现传送门的作用,为什么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呢?   感觉只要通过一个秘境里的各道门,就能去往整片大陆各个方向的样子。   “你直接回去的话,估计会比黑暗十字中队还早,你回去后最好先不要和黑暗十字的总部接触,先在家里或者找个地方躲几天。想好要说的话和要编的故事,明白?”索尔嘱咐着。   洛娜点着头,经过一个铁栅牢房的时候,冷不防被旁边扑出来的狰狞怪物吓得惊呼了一声,下意识抱住了索尔的手。   “你看看你那副豚鼠的样子,我真怀疑你三阶的实力是怎么来的。”索尔轻松地将怪物解决,然后一脸感慨。   “女孩子天生就怕这种环境好不好?”洛娜羞恼地辩解着,她家族的狩猎队去的秘境相对更危险一些,轮回地牢还真没来过,环境毫不熟悉。   整个地牢一层很大,开启的秘境之门随便找找也能找出几十道。两人一道道顺着进去,通过辨认景色或者询问当地居民,最终找到了一道通往奥德伦萨的门。   “去吧,回去好好练练你那拙劣的手法,下次再落到我手里要检查的,嚯哧嚯哧~”索尔意味深长地笑着,嘴里发出一些驱赶小动物的声音。   走到秘境之门前,洛娜顿住了脚步,转身看着索尔。   “怎么,这都临走了还要索个吻吗?”索尔一脸不解地看着洛娜。   本来想好好道个别的,可一转头就看见这家伙可恶的样子,洛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瞬间失去了心情。   “略略略~~!”最后洛娜伸出小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身跑掉了。   想不到这个小法师还有这么……傻气的一面,索尔有些好笑地看着洛娜那个弱智儿童消失在秘境之门里,放弃了追进门按住她打屁股的想法,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洛娜本来以为这次遇见之后,应该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可谁知道没过多久他们就又一次见面了,还是在那样的死局里,而许多人也因此被改变了命运。   拿出一顶垂着面纱的礼帽,洛娜稍稍给自己加了个伪装。   走在主城奥德伦萨宽阔的街面上,清新的空气,明亮的灯火,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洛娜突然有一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她找了辆马车,在离家两个路口的地方跳下车,然后悄悄摸回了自家宅邸门口。   宽阔的宅邸和自己离开前并没有多少区别,一切还是那么冷冷清清,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不同,也不知道父亲过得好不好。   自己的魔力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恢复,而且父亲肯定还以为自己在任务途中尚未返回,算了,再放自己几天假吧。   洛娜站在街角观察了一会,并没有回家,而是转身选择了另一个方向。   不一会后,洛娜在一座豪华的宅邸里,见到了前来迎接自己的安妮贝兹?阿戴尔。她家和自己家有些不一样,她是家里唯一的独生女。   “安妮姐姐,你能收留我吗?看来我要在你这里躲几天了!”洛娜一头扎进安妮贝兹怀里。   “听说你不是参与黑暗十字的任务去了吗?这么快任务就完成了?一切还顺利吗?噫?怎么你的头发那么黏?好像……还有点怪味?”安妮贝兹疑惑地抚摸着洛娜的蓝色长发。   她们两家本就距离不远,家里的情况又有些相似,两人也是一起玩到大的好姐妹。   “呀!我要赶紧洗个头,还有别提什么任务了,这一次……呜,真是一言难尽。”洛娜在安妮贝兹怀里拱了拱,语气里透出满满的沧桑。   “发生了什么?”安妮贝兹一脸关心地询问着,带洛娜去往自己的房间。   洛娜将这次讨伐任务的危险,自己的遭遇和应对,以及这一路的苦楚对安妮贝兹好好倾诉了一番,准备骗取安妮姐姐的安慰。   整件事情洛娜没有任何隐瞒,凭彼此间的关系也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   安妮贝兹本来还在一脸认真地听着,但听着听着似乎有哪里不对。索尔?德雷克?安妮贝兹下意识咀嚼着这个名字,怎么莫名有点熟悉?   “呀!你说的索尔?德雷克,是不是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少年,一个整天乱来的家伙。”安妮贝兹突然一脸惊诧地问。   “怎么,安妮姐姐你也认识他?”洛娜一脸狐疑地反问。   安妮贝兹下意识点着头,想起那家伙的恶行,安妮贝兹感觉自己的胸部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了。我认识他?我要打爆他的狗头。   “对,就是那个可恶的家伙,一身黑衣下流无耻。”洛娜一脸悲愤地声讨着。   “下流无耻?他对你……做了什么?”安妮贝兹似有所觉地看着洛娜。   “他……他逼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洛娜支吾着,脸瞬间就红了,似乎那种眩晕感又开始袭来。   “他逼你做了什么?”安妮贝兹抱着手,一脸严肃地追问着。   “他逼我用手……用手…。”洛娜的脸更红头更低了。   听完洛娜的话安妮贝兹彻底震惊了,脸色也暗暗有些嫣红,这是多么人神共愤的恶行!连诸神都要哭泣了!   “来,详细给我讲一讲他的恶行。”安妮贝兹将羞涩得要钻地的洛娜一把拽进了自己的房间。   “啊?不必了吧?安妮姐姐,羞死人了,我只要一回想起来整个人就眩晕得站不稳。”洛娜抬起小手捧住自己发烫的脸。   “不,这很有必要。详细说给我听,不要遗漏任何细节,让我来看清他邪恶的真面目。”安妮贝兹一脸伸张正义的样子,左右看了看然后把自己房间的门关上了。   少女们的悄悄话渐渐微不可闻。   ——————   索尔在轮回地牢里找到了一道通往贝里茨领地的门,看了看地图,这个领地和加印城相隔着两个领地。   如果把从加印城到潘多尔城的路线看做一条直线的话,贝里茨领地相当于和这条直线处于平行线上。来到贝里茨是为了避免黑暗十字第三中队还在加印埋伏自己,以免到时候撞见又是一场麻烦。   反正自己的行李全都在戒指里,从哪里开始旅途差别不大。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旅途中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冒险旅途就是这样,危险时而会遇到,但平淡仍然是大部分时候的主旋律。   值得一提的是,最近索尔在街道上看到了针对自己张贴的通缉令,几乎每个领地都有。被通缉的家伙就叫索尔?德雷克,看来自己这个捡来的名字终于声名远扬了。   通缉令号召有相关知情者可以到当地宗教审判所领取悬赏,悬赏的费用是五十金鹰,貌似也不算太值钱的样子。   至于被通缉者的样貌和穿着描述,则是一片模糊。要是以这个标准去抓人,估计随随便便都能抓一堆,索尔很满意这样的效果。   看来洛娜那个小香菇并没有坑自己,自己身体里的魔法印记应该也真的抹掉了,不然黑暗十字只会直接来,根本不会去搞通缉令那套把戏。   还有件事是提莫那个骷髅头在半路追上了自己,声称他这一路如何的惊心动魄,无非是一些偷窥村妇洗澡,被野狗追逐之类的琐事。   两人吃喝闲聊了一场,然后提莫就去睡觉了,真正的长眠。   提莫这家伙有两种睡眠状态,一种是像正常人一样每天小憩一会,一种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当活动得太久之后,就会非自愿性地陷入长时间的睡眠。   这种长眠时间不确定,也不知何时会醒,反正所需时间不会太短。   对此索尔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将提莫塞进了戒指里。   然后,索尔又是一个人了。   事情是在索尔独自到达一个叫提耶洛特的小领地边缘,一个名为余烬村的小村落时发生的。没有任何预兆,来得迅猛而激烈,短瞬间就摧毁了索尔原本还算悠闲自由的生活。   最初索尔觉得自己似乎是生病了。   他先是呕吐、腹泻、眩晕、虚弱、注意力无法集中,似乎有许多负面症状都同时爆发了,他不得不在余烬村停留休养了两天。   原本以为病症很快就会过去,然而在休养了两天之后,却迎来了更进一步的恶化。 第177章 疼   在第二天入夜的时候,索尔陡然感觉身上的疾病似乎有了一个升级,甚至已经有些超出了病症的范畴。   如果说呕吐腹泻虚弱这些还只是身体表面症状的话,第二天入夜后,索尔感觉到了一种难以理解的疼痛,而且这疼痛似乎还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加剧。   这种奇怪的疼痛没有具体来源,似乎全身每一个地方每一处毛孔都在疼。而且这种疼痛是间歇性地,一波接着一波,先从脑袋开始,然后逐渐扩散到全身。   最初的时候索尔没有太重视,他强迫自己毫无胃口地吃了些东西,又喝了些旅馆里的热水。他以为自己只是旅途里受了风寒,只要扛一扛就过去了。   等到了入夜以后,索尔才渐渐发现情况越来越恶化了。   因为他从没听说过谁患了风寒会引发这么剧烈的疼痛,他这一生都没有这么疼过,时而像是手指被斩断,或者手脚被强硬地掰折,时而又感觉骨头被从身体里直接抽了出来。   索尔靠着旅馆房间的墙壁,瘫坐在地面上,脸色苍白泛绿,浑身冷汗早已湿透了里衬。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光是和身体里的疼痛作斗争,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精神和体力。   死扛到了第二天早晨,疼痛似乎终于有所缓解。   然后是剧烈地高烧,索尔感觉自己的脑袋上估计可以煎鸡蛋了。高烧开始让他神志不清,只能迷迷糊糊地爬到床上,试图用睡眠来缓解自身的不适。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甚至都不知道睡着了没有,整个人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也无法思考任何问题。   到了第二天夜里,索尔猛然从床上蹿了起来,然后用脑袋死死抵住墙壁。   疼痛又开始了,而且似乎从这疼痛一开始,高烧的症状就奇怪地消失了。   复苏的思维和感知在可怕的疼痛面前开始重新变得敏锐,索尔甚至有点怀念高烧时候的那种昏沉,至少什么也感觉不到,而不必在这里撕心裂肺地受苦。   每时每刻,他都在调动自己全部的精神和体力,来对抗每一丝无法逃离的疼痛。思维里满满当当,根本毫无空隙让他来思考,自己是否要死了之类的问题。   到了深夜,索尔已经整个人疼得颤抖不已,他感觉自己可能抗不过去了。于是开始用脑袋撞击墙壁,幅度愈来愈大,频率也越来越密集。   最后不知道是把自己撞晕过去了,还是体力和精神到了极限,整个人终于成功地昏了过去。昏迷前,他隐约听到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咒骂声,似乎自己的动静影响到了别人的休息。   到了第三天早晨,终于暂时不疼了,也不再高烧,但寒冷又开始了。索尔感觉自己仿佛赤身裸体站在寒冬最冷的日子里,泡在最冰寒刺骨的深水中。   他把多余的衣服全部套在身上,然后裹着毛毯,像个臃肿的怪物一样穿街过巷,找到了余烬镇当地的草药医生。   疼痛和病症来袭的时候,索尔也尝试过把自己调配的,治疗药剂和解毒剂之类的全部灌了一遍,然而毫无作用。所以他只能在自己还能稍微活动的时候,找到善于对付疾病的人。   药剂学和草药学虽然有着相似的部分,但向来是两个领域。   药剂学推崇将各种植物的精华部分,通过萃取和混合的手段来产生奇妙的作用,致力于身体内外伤势血肉的治愈。草药学则通过熬煮和浓缩,利用植物本身的自然之力,来达到预防和治愈疾病的效果。   索尔怀疑自己生病了,所以药剂学方面对自身状况毫无助益,他只能找到草药师这里。   然而草药师询问了索尔的症状后,却只是摇了摇头,扬言索尔看起来并不像患有疾病的样子,最后在索尔的要求下试探性地给了索尔两包草药。   喝完难喝的药汁后,索尔蜷缩在旅馆房间里紧紧裹住自己,一边对抗寒冷一边等待着命运的轮盘转动。他突然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还得做点什么,趁高烧还没有完全剥夺自己的思考能力之前。   万一喝下的这药草汤没有效果,万一自己的症状继续恶化,一切似乎都无从把握,他不敢赌也不能赌,因为这牵系着自己的性命。   于是索尔果断起身,打开轮回地牢的秘境之门,冲到了秘境里。   他必须试着碰碰运气,趁自己还能稍微活动的时候,到更大的地方更大的城市去,寻找有学之士的帮助。   可惜索尔的决断来得稍晚了点,刚进入秘境几乎还没等他找到别人的门,高烧就再次袭来。他的思维开始混沌昏沉,只能扶着墙壁,凭着逐渐涣散的视野艰难地移动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感觉像走了许多年一样那么漫长,渐渐的索尔知道自己快要昏过去了,身体机能即将强制截断自己的思考。   这和意志没什么关系,就像哪怕你有着再钢铁的意志,你能扛过无数个饥饿吗?你不能。你也许能凭着意志,比别人在饥饿里支撑得更久一点,但最终的结果仍然是饿死。   索尔知道自己此刻一旦昏迷可能一切就结束了,因为这里是秘境,随便冒出来一个怪物都能要了他的命。但知道也没用,意识正在逐渐远离,他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走着还是待在原地没有动。   在最后的时刻,索尔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身影。   此刻的他已经看不清那到底是个人还是怪物,但他还是挣扎着接近了对方。那个身影并没有闪避,或许说了什么,但索尔根本听不清。   他伸出手很不礼貌地抚过别人的脸颊,感觉出对方是个长着胡须的男人,也摸到了别人腰袢的剑。索尔心里松了口气,这似乎是个冒险者。   “兄弟,送我去镇上!”索尔从大衣里抓出一把银狼塞到对方手里,然后彻底昏了过去。他没有交代对方去哪个镇上,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不能昏死在秘境里。   恍惚间,索尔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地面是污秽不堪的黑色,而两边的墙壁很特别,因为那些墙壁全部是由头颅组成。   那些头颅看上去有的是人类有的似乎不是,每当索尔经过他们,他们都会对索尔争相诉说。只不过他们吐出的话语内容模糊不清,即使索尔仔细去听也只有只言片语。   又是这里又是这个梦吗?索尔呢喃着。   实际上不单只是这个梦,还有之前梦见的另一个梦,一个骷髅从一片墓地里突然莫名其妙地复活了。这两个梦境不知从何时开始,一直在索尔的睡梦里反复出现。   最初索尔并没太在意,虽然梦境重复出现似乎有些不正常,但他也只是将整件事归于睡眠质量的原因。毕竟这只是个梦而已,和现实并没有任何重叠性。   这次的梦仍然没多少区别,索尔在梦境里逐一走过由头颅组成的墙壁,其中有一个头颅似乎无比活跃。他对索尔呐喊咆哮着,各种表情在脸上不断变换。   索尔下意识凑过耳朵去,想试着听清他在说什么,然而就像以前的许多次一样,整个梦境就这么突然坍塌了。   等索尔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有几匹马在打着响鼻,自己似乎正睡在一个马厩里。周围堆着马粪和干草堆,自己就置身于角落里的干草堆上。   随着意识的复苏,很快彻骨的寒冷再次袭来,索尔赶忙裹紧了衣服,然后试图让自己的记忆得到衔接。   自己似乎在轮回地牢的秘境里晕过去了,最后遇到了一个长着胡子的冒险者,给了他一些钱,请他把自己带到镇上。   索尔看了看此时的自己,身上几乎所有东西都不翼而飞了,包括背后的钢剑,大衣里的零钱药剂和鲜血魔咒之类的小玩意。   也许是送自己回来的那个冒险者干的,也可能有流浪汉或者小偷,曾经趁自己昏迷时靠近过自己。没什么可抱怨的,至少他们还给自己留下了衣服,而且和性命相比这些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索尔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的储物戒指还在。   平时他会用绷带把自己的手指连同储物戒指一起严密包裹起来,做成一个小小的伪装,看起来就像手指受伤的样子,而今天显然这个一直以来的习惯救了自己的命。   因为自己的钱,所有重要物品,一切都在戒指里。   小地方一般很少会有马厩,所以此刻自己很可能被带到了一个还算繁荣的城市或城镇,索尔挣扎着起身,开始继续为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而奔走。   等到了夜晚,可怕的疼痛再次如约袭来。   “提莫……提…莫!”索尔坐靠在旅馆地面上,把骷髅头提莫放了出来,嘶哑着声音喊了几声,然而提莫毫无回应,显然仍然在沉睡之中。   这一次,索尔觉得自己可能撑不过去了。   “你见过流出蓝色血液的怪物吗?我现在已经是了!”恍惚间,索尔仿佛又回到了那座陵墓里,而修格斯坐在对面的过道里绝望地说着。   “兄弟,现在我们一样了,真好,噗~~~!”   索尔悲凉地笑着,然后也许是因为胸腔的扯动,终于猛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只不过那些喷在地面上的血液,是绿色的。 第178章 梦里的委托   从身体恶化到如今转眼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而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里,索尔原本的生活早已面目全非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在这段难熬的日子里,索尔的身体状况一直在寒冷、酷热、高烧、疼痛四种状态里反复切换,每天如此从未停歇过。而在所有这些状态里,最可怕的仍然是难以抗拒的疼痛。   修格斯临死前曾经说过的那种虫子在骨头里打洞的痛楚,每隔几天索尔就要经历一次。   这种疼痛不管面对多少次,永远都不可能习惯。每次都是生不如死,无可逃避。   最初的一段时间,索尔曾经顶着病痛走访过许多地方。也见过无数的草药医生、瘟疫医生、治疗者、占卜师、药剂师、魔法师,总之任何他认为也许会对自己有帮助的人。   然而最终毫无结果,没有人能说清索尔到底怎么了,甚至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对索尔的叙述抱持着怀疑的态度,又或者趁机向索尔兜售一些骗钱的杂草。   这段时间里索尔吃过由各种各样药草熬煮成的怪物汤汁,不论是否有效果,不论味道如何,也不论是否会引发什么后遗症。   索尔并不是太在乎,毕竟一个连血液都变成了绿色的人,又有什么可在乎的。   再后来,索尔终于放弃了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再寻求任何帮助。   也许当时修格斯就是这样求告无门,最终落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而现在,轮到自己了。   索尔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对抗身体的各种负面状态上,有时候上一刻人还在正常的行走,下一刻就非自愿性地陷入了昏迷。   如今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大街上经常能见到的流浪汉,或者说活得就像只老鼠一样。   胡须凌乱不堪,变长的头发也因为长时间疏于打理而变得油腻打结,身上时常散发着那种下水道在最热的天气里所散发出的味道,令人作呕。   在这一个多月的日子里,索尔遭遇了无数的白眼和厌弃,也经常栖身于马厩、垃圾堆、肮脏的小巷。反正什么时候感觉意识即将陷入昏沉,他就随便找个最近的地方就地一躺。   到了最近几天,他几乎每天都会咳血,而那血液仍然是绿色的。   就仿佛内脏在胸腔里腐烂了一样,那血液散发着一种无比浓郁的奇怪腥臭味,似乎还会对地面上的植物具有腐蚀性。而最诡异之处在于,即便自己已经这样,居然还活着。   索尔从来不敢在人前展示这些异常,他不想被当成异类。   从一开始怀疑自己是疾病,再到后来以为是中毒,最后他才渐渐明白,自己似乎是中了诅咒。而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自己各方面的身体状况已经明显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   至于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诅咒缠身的?索尔仔细回想却找不到答案。   也许是见到腐烂克劳德的时候,也许是在伊文的秘境里,又或者就像修格斯所说的那样,可能在某次盗墓中,谁知道呢?   索尔甚至怀疑,自己和修格斯其实是同时中了同一种诅咒。   只不过也许是出于体质的不同或者个体之间的差异,修格斯先走了一步,而自己在半年后的今天才开始显现各种异状。   不过事到如今各种猜测已经毫无意义,毕竟事情已经发生。   在苦苦支撑了一个月以后,索尔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又有了更进一步的恶化。   那是某一天从昏迷中醒过来后发生的事情,索尔感觉手指有些痒,下意识伸手挠了挠。然后他看见自己的左手拇指指甲,就这么一整片的毫无征兆地脱落,手指上流着几缕绿色的血迹。   然后隔天在吃东西的时候,他又感觉面包里似乎掺进了石头。   等到吐到掌心里仔细一看,他才发现那不是石头而是自己的一颗牙齿,用舌头舔了舔索尔才发现自己的牙齿不知何时掉了一颗。   这种感觉很恐怖,你看着身体的某个部分,就这么毫无痛楚甚至毫无察觉地离你而去,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寂静里产生的惊心动魄感。   不过惊恐了一番后,最终索尔仍然没有太当回事,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走上和修格斯一样的结局。死亡也许是种解脱也不一定,这么一想,人生豁然开朗。   最关键的是这样的日子,他实在是受够了。   就在索尔以为自己会全部指甲和牙齿全部掉光,然后迎来身体的最终腐烂时,事情又有了些变化。   变化源自于他的梦境,就是关于那个由头颅组成的墙壁的诡异的梦。   在新一次的梦境里,索尔仍然像之前数次一样迈步走过那些由头颅组成的墙壁。其中的某一个脑袋拼命对索尔大声喊叫着什么,梦里的索尔下意识侧耳去倾听。   “杀掉克莱恩·霍伍德,杀掉他,在沃赛斯坦的铁砧。他害死了我,谋夺了我的家产和妻子,我要他死。”那个头颅在墙壁上对索尔嚎叫着。   不过似乎他的时间并不多,在对索尔说完这些后,那个头颅像是被什么力量拖曳进了墙壁上的泥沼里一般,最终消失不见。   等索尔从梦境里苏醒过来后,他觉得有些奇怪。   今天的身体状况正好轮到严寒发作,索尔蜷缩在山洞里的火堆边,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理智思考。   为了不让任何人察觉到自己的异常,最近索尔搬到了荒野的一个山洞里,独自过上了离群索居的生活。   那个诡异的梦境这段日子以来曾经多次出现过,但墙壁上那些头颅从没和自己有过具体的交流,他们的声音似乎就像从极远的水面下传来,自己从未听清楚过。   但是在这次的梦境里,索尔却听得很清晰,以至于醒来后他仍然对梦境的内容记得很清楚,于是索尔开始疑惑地揣摩着梦境的内容。   克莱恩·霍伍德听起来显然是个人名,而沃赛斯坦似乎是个地名,铁砧则似乎是铁匠打铁时用的一种工具。   等到索尔疑惑地翻出地图,他的目光猛然一凝。   因为地图上居然真的有一处叫做沃赛斯坦的领地,隔着主城奥德伦萨两个领地的样子。   人的大部分梦境通常都是荒诞的,但也有一些梦境也许是因为现实中的人和物给你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以至于出现在梦中。   问题是,墙壁上的那个头颅所说的人名地名,自己一无所知,也从未听说过,而且这和诅咒缠身的自己有什么关联呢?   怀抱着难以释怀地疑惑,两天之后索尔通过秘境来到了沃赛斯坦领地。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一个人凭着梦境里的听闻想到现实里来对号入座,索尔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然而令索尔震惊的是,找个当地人随便打听了一下,这个领地里的确有一个名为铁砧镇的小镇。据说在许多年前因为镇上出了好几个技艺精湛的铁匠,小镇也因此而得名。   等索尔赶到铁砧镇再一打听,镇上居然真的有一个名为霍伍德的家族,而且在镇上还算一个小有名气的富有家族。   而克莱恩·霍伍德是一个老鳏夫,至今仍然健在,六十多岁。不过已经从家主位置上退位好些年了,目前由他的儿子主持着家族事务,而他的妻子于十多年前已经逝世。   虽然梦境和现实重叠很是令人震惊,但真到了这一步索尔反而突然感觉有些迷茫。   那个墙壁上的头颅,就像是在梦里给了自己一份委托一样,可是接下来自己要怎么做呢?照那个头颅所说的一样把目标干掉?那么他说的又是否是真实的呢?   关键是就算那个头颅说的是真的,索尔内心里也不想当什么审判者或者伸冤人。   对于杀人这种事索尔并不陌生,甚至算起来自己手上已经有过好几条人命。虽然那些都是出于自己的复仇,理由也并不算多高尚,但至少索尔认为他们该死。   如今要杀一个和自己毫无关联从不认识的人,索尔内心终究还是有些抵触,毕竟他不是什么受人钱财的杀手,也不是什么正义之士。   而且索尔虽然双手沾染过鲜血,但内心还是恪守着一条底线。   就像吃人这件事,在灰幕镇最难熬的饥荒时期,索尔也曾经数次路过倒毙不久的新鲜尸体,也曾经因为自己内心本能的欲望而不停蠕动着喉咙,但他却始终没有蹲下去。   人们总是能找到足够多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去跨越一条条底线。要跨越这些底线其实并不难,难的是你是否做好了准备,面对之后自己潜移默化的改变。   不论你曾经做过什么,时间终会消弭内心的抵触和不安,抚平你的耿耿于怀,大部分人在经历短暂的迷失后,仍然会回到正轨继续自己的生活。   只是若干年后等你回头再看,你固执的以为自己没变,其实在熟悉你的人眼里,你早已经面目全非,倒在了时间的洪流里。   而你之所以变了,或许就是因为很久以前,你曾经跨过了某一条你早已忘记的底线。 第179章 诅咒的变化   索尔向当地的镇民大致打听了一下克莱恩·霍伍德的风评,而据熟悉的镇民说,在这二三十年间,克莱恩老爷一直是个乐善好施的和蔼人士。   善不善良这种事,一个人伪装一时或许很容易,但想常年伪装显然很难。因为那必须有足够的毅力,还要能时刻掩藏按捺住自己的本性。   打听的结果,似乎克莱恩在本地一直是一个好人。   但索尔突然意识到这似乎并不能帮自己做出任何决定,因为当他决定想要杀一个人时,不在于对方善良与否。而当他不想杀时,就算对方恶贯满盈,似乎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从修道院出来后的日子里,索尔一直是这样活着的,只凭自己的本心行事。   在克莱恩家的宅邸外徘徊了半天,索尔仍然没下定什么决心,但好不容易来一趟,最终他还是决定潜入克莱恩家里去看看。   宅邸门口设有两名普通的守卫,但潜入这种事情肯定不可能走正门。于是索尔沿用自已一贯的翻墙伎俩,一个纵身落在了花园中。   此时索尔邋遢的穿着和样貌,看上去就像一个乞丐潜入了豪宅里。   花园里鲜花绽放树草成荫,碎石打磨铺接的小径错落延伸,花园中央还有个小喷泉,喷泉上竖着个小天使雕像。   索尔悄然穿过花园来到了正厅附近,宅邸的整体格局很宽阔,立柱拱廊过道交错,倒也符合富裕家族的格局。   透过明亮的灯火,可以看见克莱恩一家人正围坐在餐桌边,享受着晚餐的温馨。周围还有几个侍立的仆从往来布菜,从人口上看来这个家族人丁还算兴旺。   大致观望了一会,索尔突然觉得有些疑惑。   因为餐桌上的人大致扫过了一遍,但似乎都是些年轻人,或者说面相上至少也晚着克莱恩一辈,看上去应该是克莱恩的儿女和家人们。   总之没谁看起来是六十多岁的样子,很显然克莱恩不在席间。   不在?为什么会不在呢?   思索片刻后,索尔悄悄钻入过道,开始在宅邸的后宅区域内展开搜寻。   他没有一间一间的仔细搜索,只是微微推开每一间的房门,从房间里的摆设来大致判断入住者可能的身份。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很快索尔就找到了克莱恩的卧室。   那是一间暮气沉沉的房间,整间屋子里没什么光线,屋内的摆设简单刻板毫无活力。   在房间里侧靠墙的正中位置处,放置着一张宽阔的高脚大床,上面正躺着一个迟暮的老人。房间的空气里飘荡着浓郁的药草味,这段日子以来,索尔对这种药味已经很是熟悉。   老克莱恩之所以没有出现在晚餐的桌边,很显然是因为他病了。而且家人团聚的时候他选择默默躺在黑暗里,看起来似乎还病得不轻,已经卧床不起。   索尔悄然潜进房间,然后转身将房门虚掩住,隔着一定的距离默默观察着床上的老人。   床上的克莱恩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和大多数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眼窝深陷,两腮皮肉毫无活力的下垂。再加上花白的发须和深深的皱纹,组成了一张苍老的脸庞。   他似乎正处于沉睡中,也可能只是在苟延残喘中最后争取一点闭目养神的机会。   默默站在一边,索尔一时有些无所适从,直到现在站在这里,他仍然没决定好是否要出手杀掉这么一个看上去活不了多久的老人。   墙上的头颅在梦境里发给自己一份委托,原因似乎是这个名为克莱恩的老人曾经对他犯下过一些恶行,不过那听起来应该是二三十年前的旧事了。   当然,曾经的罪恶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索尔心里向来也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事情经过是否真的像墙上的头颅所说的那样,索尔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调查了解,他现在都还诅咒缠身自身难保,反而跑到这里来为别人伸张什么正义真是很奇怪。   “你是来杀我的吗?”黑暗里,老克莱恩突然艰难地将头转向索尔所在的方向,那嘶哑浑浊的声音听起来,就像锯子的齿刃在摩擦老树的年轮。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   “你怎么知道?”索尔实在有些疑惑,在他的感知里床上的克莱恩似乎就是个普通人,自己在他的黑暗视野之外,那他是怎么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的,难道是某种……直觉?   “昨夜劳伦特那家伙已经在梦里告诉我了,他说他请了人来对付我,要了结旧账。”克莱恩将视线重新看向屋顶,语气里没什么紧张和恐惧,听上去似乎还有着一分释然。   劳伦特?索尔本能地认为那似乎是墙上那个头颅的名字。   索尔沉默着,因为他感觉自己在整件事里,就像个接受了别人雇佣的杀手一样,问题他不是也不想是。   “动手吧,希望你的手法能利落一点,最好能直接砍断我的脖子或者瞬间把我的心脏绞碎,好让我入睡得快一些。这一天我等得有些久了,以至于这些年来我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   “另外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求你不要危及我的家人。”克莱恩突然对索尔说道。   听见‘动手吧’这三个字,索尔瞬间有了一份了然,克莱恩没有对往事进行回顾也没有为自己进行丝毫辩解,看来墙壁上劳伦特的头颅所说的那些陈年旧事可能是真的。   “既然你内心那么沉重,怎么不自己解决?”索尔饶有兴致地开口问了一句。   “那是不一样的,要赎我年轻时所犯下的罪,我不能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必须是劳伦特亲自动手,就算他不能至少也要是他的人,比如你。”克莱恩如此回答。   “到头来想要死得有点仪式感吗?”索尔笑着感慨了一句。   “仪式感?噢,这个形容倒是很贴切。”   “要说对整件事有多深的忏悔其实也谈不上,就算时光倒退事情重来,在当时的时间点我的选择或许也不会有多大变化,毕竟那个年纪对一些诱惑的抵抗总是很薄弱。”   “如今我垂垂老矣回头再看,对当时做的那件事并不赞同,但可以理解,仅此而已。”   “说实话这些年我活得有些艰难,不管是心灵上还是身体上,我已经在这张破床上躺了整整三年了,连我最喜欢的莳萝小牛肉丸的味道我都忘记了。”   “所以,为了最后能干净地拥抱诸神,我很庆幸自己还能有个被杀的机会。”   “人生是分阶段性的,不同的时期有着不同的心情和需求,眼界也在逐渐慢慢改变。”   “同一件事情,也许你已经知道该用些什么方法来达到什么结果,但如果你在不同的时期去做这件事,你可能会放弃旧有的方法,而用上新的手段。”   “而之所以会做出改变,也许根本原因只是因为,原来的那个结果你已经不想要了。”   老克莱恩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人生睿智的光芒,对着索尔侃侃而谈。   人生是分阶段性的……这句话索尔是赞同的,自己好像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样吧,砍断脖子什么的太麻烦了,而且场面血腥污秽。我给你一包毒药吧,短暂地阵痛过后就能永远入睡,至少你也能保留最后的体面。”   “毒药由我提供,也算劳伦特借我的手完成了他的复仇,怎么样?”索尔最后建议道。   “噢,听起来这主意似乎也不错,好吧,成交!”克莱恩满脸皱纹堆起一个笑容。   索尔将毒药拿出来递给克莱恩,他接过去并没有什么犹豫就那么吞了下去。   “这该死的生活总算结束了,谢谢你最后时刻还愿意陪我聊一会天。另外,我最后再一次请求你不要危及我的家人,不然总有一天也会有别人来杀你的。”克莱恩目光熠熠地看着索尔。   “嗯,我答应你。”索尔郑重点了点头。   “柜子里有个抽屉,你打开抽屉里的盒子,里面有一些钱。拿着钱去好好洗个澡,修理一下你的发须吧。无意冒犯,我虽然知道干你们这行的人大多不拘小节,但说实话你身上的味还是熏到我了。”   老克莱恩对着床体侧面的柜子甩了甩下巴,留下一个衷肯的建议,然后重新躺下将两手摆放得安详一些,终于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索尔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段时间饱受诅咒的折磨,是活得有点不人不鬼了。在黑暗里默然伫立了片刻后,他转身打开门悄然离去,整个房间也由此陷入了永久的死寂里。   离开克莱恩家的宅邸,索尔突然觉得心情莫名轻松了不少。   等到入夜后,身上彻骨的寒意逐渐退去,索尔知道疼痛又要袭来了,只能鼓起精神和勇气做好了承受诅咒的准备。   等艰难地熬到第二天,索尔突然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了些变化,冷热高烧疼痛那些症状似乎都消失了。甚至索尔用匕首割开手指后,发现血液颜色又从绿色变回了原本的鲜红。   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因为自己完成了梦境里那个头颅的委托后得到了报酬?诅咒也由此得到了抑制或者消除?诅咒可以治愈吗?索尔瞬间冒出了无数个问题。   然而并没有让他高兴太久,很快他就发现身体里多了五种暴烈的欲望。   破坏、杀戮、鲜血、性·欲、食欲。 第180章 强盗尅星   黑暗的荒野里,两伙人正举着火把互相对峙着。   “朋友,也许我们可以互相退让一步。我很乐意请大家醉上一场,但这些东西是村子里众人的血汗,我们不可能放弃。”一个脸庞刚正的中年人,对着对面的一伙人说道。   “不行,我说得很清楚,我的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上一顿饱饭了。这不是一场掠夺,但如果你们不留下这辆马车和上面的东西,我不保证任何后果。”对面领头的家伙笑容玩味地回答。   显然,这是荒野里经常会发生的拦路抢劫。而此时拦路的一方十多个人,穿着各异,正举着支火把围住了一辆马车和马车边的六个人。   马车边带队的布雷特心里很是愤慨,但是却毫无办法。村子周围这些年一直有强盗的存在,总有些人走投无路选择了歧途,也总有人主动拿起刀剑想不劳而获。   今天他带队将村里各户一些粮食毛皮手工艺品之类的小玩意,送到沃赛斯坦领地里距离村子最近的黑鸦镇去贩卖,然后换回了一些对村人有用的生活物资带回来。   去的路上一路顺利,想不到回来的时候却遭遇了这伙强盗。   这些物资要论价值或许算不上很大一笔钱,但对于暗流村的住户们而言,那可能是一年到头所有辛勤劳动的结果,布雷特不能也没有资格退让。   从实力方面来说,布雷特自己有着二阶的实力,马车边另外五人里有两个普通村民,三个一阶。而强盗那边十多个人,放眼看去似乎全是一阶。   真要打起来,布雷特自己和自己的兄弟卢克倒是有把握全身而退,但跟随自己的其他村人可能会遭遇毒手,这正是布雷特顾忌的地方。   而这群强盗似乎就是摸准了这点,才毫不退让的要劫掠所有物资。   局面又重新陷入了僵持,马车边的众人围拢,低声商议了一会,布雷特重新走到人前。   “朋友,做人最好留点余地。这些物资关系着许多村人的生活,我们只能给你们留下一部分,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布雷特的语气稍显强硬。   刚才商议时,他提议用来打发强盗的这一半物资由自己负担,这才勉强说服了众人。   “看来你们刚才没有听清我的话,我可没有多少耐……”强盗这边头目模样的家伙接过话头,刚说了一句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传来的动静打断了。   “啊~!有人偷袭,他们有帮手!”强盗这边的队伍后面突然传来惨叫和慌乱声。   在强盗队伍的后方,索尔双眼血红的窜出来,不停挥舞着长剑。此刻他只能听到自己混乱的喘息声,似乎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有杀戮才能让自己疯狂的心情稍微得以慰藉。   自从完成了梦境里的委托后,索尔身体里的诅咒似乎有了些变化,从疼痛冷热那些单方面的被动承受,转变成了各种主动的欲望。   这些躁动的欲望大概分为两个层次。   食欲和对女人的欲望可以靠自身意志忍耐,就算真忍耐不了想要解决也不是多大的事情。而排在前面的破坏杀戮和鲜血这三种是最难忍的,长时间得不到宣泄人会变得失去理智,做出更疯狂的事情来。   其中破坏欲并不难解决,发作的时候想把一切成型的东西毁坏,不论它是建筑还是物品。要解决只需要到荒野里找棵还算粗壮的树狂砍一通,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就好。   对鲜血的渴望则要麻烦一些,只能通过狩猎活物,然后趁对方将死未死血液还未冰冷时直接吞饮。至于提供鲜血的对象,只要是活物就可以。   三种中最难忍的是杀戮,一旦发作整个人就会徘徊在理智的边缘,本能地注意着视野里所有的活物,随时想用最残忍最暴烈的手段干掉他。   被各种欲望缠身,不停地纠缠折磨,索尔反而还有些庆幸。因为至少现在的自己不像原来疼痛高烧时那样,混混沌沌无法思考。人活着要是不能思考,那还不如死去。   索尔知道如今自己整个人各方面的需求,早已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变成了一个怪物一样的存在。但他仍然在艰难地活着,甚至比以往更努力地活,只要死神的镰刀尚未挥下。   为此这一个多月里,索尔远离了人类聚居地,一直在荒野里流浪,猎杀自己所能见到的各种活物,不论它是怪物野兽又或者……人类。   毕竟要在荒野里随时都有怪物野兽可杀也不容易,那需要运气和几率,还不能遇见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无奈之下,索尔有时候也会将目标对准人类。   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普通人,用别人的性命来满足自己的欲望索尔终究还是有心理负担,所以他把目标转向了荒野里的强盗。   这一个多月里,索尔已经独自干掉了两伙强盗。   有一伙甚至规模还不小,二十多个人的样子,当然索尔也不是直接跳出来面对所有目标,而是每次欲望发作时找准机会干掉那么两三个来缓解自身。   强盗虽然也是人类,但他们在荒野里抢劫商旅和路人时,顺手·淫·人妻女害人性命的事情屡见不鲜。杀他们,索尔心里终究要顺畅一些,就当是编织个借口聊以自·慰吧。   那伙二十多人的强盗,被杀到最后剩下十多人的时候,终于明白自己一群人似乎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等索尔再去的时候,那伙胆寒的家伙已经无声地解散了。   无奈索尔只能重新寻找目标,今天这一伙他已经盯了三天了。拿捏着时间去到强盗们生活的山洞后,正好遇到这伙强盗们出门干活,于是索尔不声不响地跟在了后面。   等强盗们到达预定地点开始围猎以后,索尔埋伏在暗处观察着他们的人员构成,同时也想看看他们在战斗里的战力表现,并准备抓住机会自己跳出来偷袭两三个人后就走。   可是这群强盗也许是有什么顾忌,在那里谈判了半天也不动手。   埋伏等待的过程里索尔感觉自己的眼睛渐渐开始充血,似乎连视野都变成了鲜红色,最终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率先跳了出来。   占着偷袭和猝不及防的便利,索尔上手就是毫不留情的杀戮,狠辣果决气势凶狠,只有激荡的鲜血才能平息自己胸中的渴望。   索尔这突然一跳出来,战场上的局势瞬间失控。   布雷特果断招呼马车边的众人拔出武器,退回到马车旁构成防线自保,他自己则主动迎向了敌人。   索尔和布雷特均是二阶,又遇到了索尔这种为了杀人而杀人的疯子,这伙倒霉的强盗首尾难顾,很快就被绞杀殆尽。   低头看着尸体上还在不断涌出的血液,索尔下意识咽了口唾液。现在身体里的鲜血渴望并没有发作,他只是在考虑能不能把这些血液收集回去,到时候煮一煮……   “朋友,谢谢你的正义援助!”布雷特热情地走上前和索尔打着招呼。   索尔猛然转过头来。   “锵~!”布雷特几乎是瞬间出于本能拔出了剑,但瞬间又有些尴尬地收了回去。毕竟索尔此时的样子太过狰狞了些,一脸的狠戾,眼瞳里的血丝还未完全消退。   不只是样子,还有他这披着头发,混身散发着怪味的肮脏穿着。常年在荒野里活动,布雷特见过许多流浪状态的冒险者,但眼前索尔的这副样子似乎也太流浪了点。   “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索尔的声音有些嘶哑,说到一半把‘应该做的’这几个字改成了‘自己想做的’,他可不想和正义扯上什么关系。   “朋友,或许你可以跟我回到家里,舒服地泡个热水澡再来上点羊奶酒。你今天救了所有人,不单是我和家人,我想整个村子都会很欢迎你。”布雷特试着提出建议。   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虽然奇怪了点,但别人悍然出手帮自己挽回了大笔的损失,对他奉上一番礼遇也是为人处事之道,布雷特如此认为。   “这附近有人类聚居地吗?”索尔下意识问,他倒不是想占什么村民的便宜,只不过自己这落魄的样子,一个接纳度高的人类聚居地总比陌生城镇里满地的冷眼好。   而且这一个多月自己只洗过三四次澡,在强盗洞附近的一条浅河里,而上次洗澡似乎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或许是该到人类的生活区域走动一下了。   “是的,这附近有一个暗流村,我们就是来自那里,稍远的话还有个黑鸦镇在西边。相信我,朋友,你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的。”   布雷特大笑着竖起手用力地指了指索尔,做出个强调的姿势。然后走上前毫不在意地搂住了索尔的肩膀,回到马车边和众人汇合。   众人一时间有些惊讶,不知道布雷特战斗了一圈后为什么会带回个乞丐少年来,不过在听说了少年的事迹后,众人也纷纷抱以友善的笑容。   一群人就这么赶着马车踏上了回村的道路。   半路上索尔下意识的走在人群边缘,他不需要什么拥戴,只是想到人类聚居地去打理一下自身,补充一些必要物资。   “真的要把他带回去吗?他这副样子看起来比那些强盗更像强盗吧?”布雷特身边,卢克对着人群外围的索尔悄悄甩了甩下巴。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以貌取人那么肤浅了?”布雷特白了自己的亲兄弟卢克一眼,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本性不坏,只是经常喜欢在实力方面和人攀比,而卢克目前只是一阶。 第181章 新生活   布雷特一群人并没有走太久,很快众人就赶着马车来到了暗流村。   这个村庄之所以名字有些奇怪,也许是因为村庄周围刚好有某条无名大河的分流流经。然后可能是出自前人的智慧,围着村庄周围挖了一圈河道,最后居然有了点护城河的样子。   这样的环境弊端在于,如果村庄里的人口有所增长要想扩张将会很麻烦。而好处则在于,围着村庄扩挖的河道有着一定的深度和宽度,的确为小村庄带来了一定的防护作用。   整个村庄周围除了河流的防护外,还竖着一圈粗实的尖顶木珊栏,村子的两个出入口处各有着村民把守,往来人员依靠河面上搭着的两座木质小浮桥进出。   考虑到木质浮桥的承重问题,马车在村庄外围停了下来,然后众人七手八脚的开始卸货以减轻马车重量。索尔闷头混在人群里,也顺便帮忙搭了把手。   今天的村庄显然很热闹,仿佛迎来了什么节日一般。   卸下来的货物,很快有人在火把的照耀下进行清点整理,然后按数目划分到了各户手里,分到东西的家庭人人脸上洋溢着质朴欢乐的笑容。   物资分配完毕后,这次出门的人难免会吹嘘起路上遭遇的险境,而布雷特也趁着这个机会,把索尔在半路施予援手的正义行为向村民们郑重介绍了一番。   索尔顶着众人的目光站在那里感觉很尴尬,布雷特似乎很用心地想把索尔塑造成一个荒野勇者的样子,可索尔这一身污秽破烂的乞丐穿着实在勇者不起来。   自从诅咒缠身以后,索尔把自己的黑色大衣收到了戒指里,身上平时只穿着和普通贫民一样的粗制亚麻衣服,好方便自己终日混迹在破街烂巷里。   如今衣服的各处早已磨烂开线,再加上索尔那头油腻打结的头发,看起来很像个专业的流浪汉。   村民们经过最初的短暂惊诧后,纷纷对索尔投来了友善感谢和理解的视线。既然是勇者,总要和平常人有一些不同,毕竟破烂也是一种风格嘛!   热闹过后村民们纷纷散去各回各家,而布雷特则挟持住索尔强行往自己家里拖,索尔对这种热情有些不适应,只能连声道谢着像件货物一样被拖走。   而布雷特的兄弟卢克则把属于两家人的物资扛在身上,闷声不响地跟在后面,默默展示着肌肉。   整个村庄规模明显很小,刚才看着人多热闹,但其实总共才十户左右的家庭。   总人口数加起来大概也就几十号人的样子,而且据说近几十年里都是这样。毕竟这种规模的小村落要面对的困境,比起那些大城镇而言要更多也更艰难。   等到了地方,布雷特的家是几间连在一起的木质房屋,三角状的干草屋顶,很像索尔原来在灰幕镇经常见到的建筑格局。不过布雷特家的屋顶显然经常修葺,看起来毫无破败感。   布雷特的兄弟卢克一家就住在隔壁,两家人平常一起生活,也吃住在一起。进家门后布雷特将索尔交给了他的夫人莱娜,让莱娜带着索尔先去好好洗一洗。   “你是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闪着一双大眼睛不解地看着索尔。   这个少女是布雷特的女儿,乍眼看去属于艾琳和安妮贝兹两人的混合型。   像艾琳方面的,是乡野女孩身上所特有的那种野性质朴和清纯动人。   像安妮贝兹则是因为,索尔见到她的时候她正提着把薄刃的细身剑,在自家侧面围出的一圈木珊栏里殴打稻草人,索尔能清楚感觉到她一阶的气息。   “你好,你可以叫我索尔。”对于少女的质问,索尔简单自我介绍。   “你会用剑?”少女看到索尔背后的剑,大眼睛再次眨了眨。   “不会,平时背着吓人用的。”索尔敷衍地笑笑,终于成功封住了聊天的话题。   在少女嫌弃的目光中,索尔被莱娜夫人带到了家庭侧面的柴房里,很快烧起了热水,然后索尔舒服的在浴桶里泡了一场。直到莱娜夫人前来敲门,他才尴尬的从睡梦里醒来。   穿好衣服来到正厅,餐桌上热腾腾的食物正冒着香气。这个时候严格说起来已是深夜了,也不知道这一桌子算晚餐还是宵夜。   索尔到的时候餐桌边已经很热闹,毕竟布雷特两兄弟住在一起,都有着各自的家人。   布雷特这边有一位夫人莱娜和刚才嫌弃自己的少女,卢克那边也有一位夫人和两个孩子,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儿,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   这么多人聚在一张餐桌上吃饭索尔还是头一次,难免有些不习惯。   原来在修道院里的日子里也有过类似的场景,许多孤儿挤在一起用餐,不过主题永远是快速抢夺餐篮里的食物。然后狼吞虎咽下肚后再盯着别人手里的,看有没有机会再抢一波。   两家人在餐桌上微笑着和索尔互相介绍了姓名,似乎是为了增加一种正式感,但总感觉像是在欢迎一名新家庭成员似的,让索尔觉得很别扭。   “露希雅。”刚才嫌弃自己的少女握着勺子递到嘴边,将长发撩开以免蹭到汤汁,自我介绍时也不看索尔连个白眼都欠奉,这才是索尔熟悉的风格。   至于卢克家那边除了卢克自己外,还有夫人温蒂,女儿玛莎和儿子威尔逊。   这种普通平民家庭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必要的规矩,所以餐桌上众人一边用餐一边聊得很热络。   “你是一个人在荒野里冒险吗?我的意思是有没有队友和同伴之类?”席间布雷特向索尔问道。   “没有,……呃,因为一些原因,我一直是一个人。”索尔想了想回答,丝毫没有提及自己的冒险旅途。自从自己诅咒缠身之后,所有的计划都没有意义了,艰难活命才是核心。   “那有没有兴趣加入到我们的冒险队伍里来,目前队伍里有我和我的兄弟卢克,还有村里的另外两个一阶职业者,我女儿露希雅偶尔也会挤进队伍里。”   “不过她那半桶水的武技太粗糙,人也经常毛毛躁躁,不像你那么稳重果断。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加入队伍,你们的年龄差不多,平时你还能帮我盯着她点,顺便指导她一下。”   布雷特先说了一句,想了想后面又补充了一句,话音刚落就遭到了自己女儿的白眼。   挤进队伍?半桶水粗糙毛躁?这真的是亲生女儿吗?露希雅突然觉得很忧伤。很快她又猛然扭头瞪着索尔,一脸你敢答应我就弄死你的表情。   想不到自己狠辣疯狂的杀戮行为,到了布雷特嘴里居然变成了稳重果断,而且自己似乎突然就被某个少女针对了,这让索尔觉得很无辜。   自己已经在荒野里流浪了两个多月了,那样的生活无疑很艰辛。   虽然索尔也很想在某个地方停留一段时间喘息片刻,但现在他的首要事情是活着,这样的自己或许已经没有资格再去奢望什么生活和冒险了。   目前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不稳定,索尔也不知道自身的诅咒还会不会进一步恶化,或者有什么别的变化。甚至连还能不能活,能活多久他都不确定。   这样的境况下想和别人搭伙做点什么,很可能会对别人造成麻烦,自己也会很麻烦。   就在索儿准备张口婉拒的时候,布雷特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不要纠结太多,就这么决定了,你先在我们家里住下来。”   “刚才我已经把杂物间收拾了出来,还放上了现成的床。居住环境可能不太理想,而且那张床是露希雅以前的旧床,对你而言可能有些小,你先试着看能不能凑合着用。”   “父亲!凭什么把我的床让给这个……鸟窝头一样的家伙?”露希雅立刻发出了抱怨。   “凭这个家我说了算,还有现在索尔是我们家的客人,希望你能表现出一个少女大方礼貌的一面。”布雷特鼓着眼睛摆了摆手。   “这不是大方小气的问题,那床我……我睡过…,不能……。”露希雅脸色涨红,终于有了点少女的样子,可惜她越说越小的声音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眼看着尘埃落定,露希雅只能气鼓鼓地转过头来瞪着索尔,看起来这个为自己取了新绰号的少女,对自己的怨气很深重啊,   索尔早就明白少女是一种不能轻易招惹的生物,但问题是他也没招惹啊?自己都已经老老实实做人了,想不到到头来还是难逃厄运,索尔觉得很忧伤。   被这么一打岔,索尔本来想婉拒的话也没能及时说出口。不过想想先算了,反正自己原本也是计划要在村庄里逗留两三天补充下物资的,到时候再好好的向布雷特道谢吧。   “嘿!小子,你虽然是二阶,看似实力比我还高,但你不要太得意,实力只是一个方面。男人的战斗是各种各样的,不论是在荒野还是在床上。现在,端起你的酒杯,我们必须先分一场胜负。”   布雷特的兄弟卢克显然已经喝了不少,突然抬手勾住索尔的肩膀,端着酒缸把手凑了过来,而她的夫人温蒂则在一旁满脸红晕死命地掐他。   索尔只能谦逊地端起自己的酒缸,陪卢克喝完后,又和布雷特碰了一下杯。 第182章 那些小事   索尔就这么成了布雷特家的客人,而且还在他家里住了下来。   杂物室里不大,略微有点潮湿和陈旧的霉味,露希雅的旧床也的确小了点,索尔的脚时而会伸到床外。不过比起索尔这两个月幕天席地的日子,这样的环境已经可以说很舒适了。   此刻已经是后半夜,索尔原本还担心陌生环境里自己会难以入睡,谁知道一夜甜梦。   第二天早晨,索尔刚起床到水井边打了井水洗漱完,就被缠上了。   “索尔哥哥,带我去玩吧!”卢克家的小儿子威尔逊一脸央求地看着索尔,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的时候。   索尔张了张嘴,觉得似乎不太好拒绝。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很喜欢看书,那些书里有许多奇人异事和精彩的故事,而且你还能从中学习到很多有用的知识。”索尔尝试着从别的方面展开怂恿。   “可是为什么我们明明还活着,却要学习呢?”小威尔逊一脸困惑地问。   “呃……这个…”索尔无言以对,这小东西貌似……还很哲学啊!是啊,为什么我明明还活着,却要在这里回答这种该死的哲学问题呢?索尔脸颊抽搐着。   其实算起来索尔要到今年冬天才满十六岁,比威尔逊也大不了多少,但阅历上却已经翻了小家伙无数倍。   有时候索尔偶尔停下来,或者回头看看以前,总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漂泊很久很久了。   “那你想去哪里玩?”索尔问,他不知道这个村庄里有什么可玩的,关键是带孩子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也算是人生头一次。   “我想去荒野里。”小威尔逊仰着小脑袋回答。   “不行,荒野太危险,要等你成为男子汉以后。”索尔摸着他的脑袋。   “可是你不是已经是男子汉了吗?我父亲说你很厉害的!你会保护我的,是吗?”小威尔逊毫不放弃。   厉害?一个二阶在黑暗荒野里怕是连只个头大点的蚂蚁都算不上吧?索尔翻着白眼。   最终索尔只能在这场毫无逻辑的交流里败下阵来,带威尔逊来到了荒野。   不过只是在靠近村口附近的区域,威尔逊独自快乐地跑来跑去,而索尔隔在小威尔逊和荒野之间,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看着他跑。   过了一会,布雷特的女儿露希雅提着她的剑,面色不善的从村庄里杀了出来。感觉到杀气的小威尔逊,很有眼力的及时躲到了索尔背后。   “露希雅姐姐,为什么你看起来怒气冲冲的?”小威尔逊从索尔背后探出小脑袋表达好奇。   “我对你怒气冲冲说明你还有拯救的机会。”露希雅伸出指尖点了点小威尔逊的脑袋,然后在威尔逊的哀嚎里把他拖回了村庄。   一直旁观的索尔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连拯救的必要都失去了。而且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棵树,从头到尾遭到了无视。   索尔像个忧郁的老人一样迈着迟缓的步子,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喝了口水,杂物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拉开门,小威尔逊的姐姐玛莎探进脑袋来,好奇的四处打量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谢谢你带我弟弟玩,他很调皮的,你今天有事吗?”玛莎突然问。   “没关系,小孩子总是精力旺盛,我今天正准备到村庄的集市上去逛……”   “正好我也准备去看看,好久没去了,一起怎么样?”索尔话还没说完就被玛莎兴奋地打断了,整个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那么巧的吗?索尔有些无语,你说你弟弟很调皮,但为什么我觉得你更调皮。最终索尔也只能顺口答应下来,算了,有个人带路也挺好的。   走出门后索尔感觉自己的后背……好像突然着火了,那感觉就像有谁的视线在身后狠狠盯着自己一样,索尔警觉地回头,然而什么也没发现。   暗流村的集市规模很小,都是本村人自己在贩卖,主要还是对内的物资流动和交换,大部分东西的交易方式甚至还停留在以物易物的阶段。   要买的东西并不算少,索尔原本的计划是购入大批的食物,最好是够吃几个月的那种。   即为了满足自己在荒野里冒险的需要,有时候自己的食欲诅咒发作也要靠此缓解。搭配方面,最好肉食和蔬菜之类的都来一点。   很快索尔发现这里的集市连铜币的使用率都不高,更别说银币了。而且玛莎热情地走在身边和自己不断交谈着,索尔的空间戒指也没有什么施展的机会,不然解释起来很麻烦。   逛了一天都没找到什么好机会,今天估计要荒废了。   中午请玛莎去小餐馆里品尝了一下当地的特色食物,后来路过一个卖银饰物的小摊,看见玛莎流连不舍,索尔顺手买了一对蓝色小宝石的银耳环送给她。   别人当了自己一天的向导,就当做是感谢了。   不过想起家里貌似还有个嫌弃自己的少女,于是索尔又买了对红宝石的。   等回到布雷特家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晚餐时分。索尔整个人都有些迷糊,想不到自己居然在那么个不大的村庄里转悠了大半天,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   餐桌上两家人还是一起用餐,不过玛莎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飘来,看得索尔很不自在。晚餐吃到一半索尔突然抱了声歉,离席跑出去了,过了一会才回来接着吃。   众人难免觉得他有些神秘,其实只是吃着吃着索尔感觉到自己的破坏欲望即将发作,临时跑到荒野里砍树去了。   晚餐结束后,索尔刚回到自己的房间,马上房门又再次被敲响。   拉开门,露希雅抱着个不小的篮子站在门外,还没等索尔请进就顾自挤了进来。   “脱衣服。”露希雅不冷不热地说。   索尔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要把脏衣服收去洗,艾琳也曾经不止一次这样做过。   “你还会……洗衣服?”索尔下意识嘟哝了句,马上感觉要糟,做人果然不能太诚实。接下来索尔看到露希雅脸上飘过一抹羞恼的红晕,然后收获了少女两个大大的白眼。   “你准备站在这里看着我脱?”索尔挠了挠头。   “怎么?你还会害羞?”露希雅戏谑地反击着。   索尔三两下将身上的破亚麻衣服脱下来,他本来想说不必洗了,到时候扔掉换一件就行。不过别人一番好意,而且索尔向来是在琐碎事情上懒得耗费精力的性格。   收到衣服后露希雅却不走,对着索尔身上仅剩的里衬挑了挑下巴,脸上一副终于为难到了目标的调笑表情。   索尔低头看看自己仅剩的衣服,又抬头看着露希雅笑了笑,然后猛然一把将里衬的底·裤扯到了膝盖上。   “呀!你……不要脸!”露希雅瞬间震惊得脸色通红,惊慌地转身向门外跑,慌乱间不小心还被门槛绊了一下,篮子也被脱手扔了出去到处乱滚。   叫我脱衣服的是你,脱了又骂我不要脸,少女果然是种善变的生物。   为什么一定要逼我露出真面目呢?索尔微笑着把门关上。他虽然没有什么暴露癖,但索尔认为作为一个男人,任何时候都要有坦诚相见的勇气。   从戒指里拿出自己的黑色大衣套在外面,索尔倒在床上发了会呆。   “有话进来说,偷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中午也是你在我背后吧?”索尔突然出声,把窗外的窥视者吓了一跳。   中午和玛莎出门时索尔感觉到了谁的视线,还以为是敌人,却没找到目标,这下终于逮住了。   露希雅有些脸红地推门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套旧衣服。   “这是我父亲原来的衣服,我改了改应该刚好适合你的身材,你先将就穿着吧。”露希雅似乎是来送衣服的,进门后低着头在那里羞涩地解释着。   “你……哪里来的衣服?”露希雅一抬头猛然看见索尔的黑色大衣,眼底悄然掠过一抹失望。   “呃……这个,刚才我出门顺手……偷了件?”索尔被问得猝不及防,解释得有些艰难,而且似乎事情好像变得更复杂了。   “将你改的衣服放着吧,我会穿的,身上这件正好给别人还回去。对了,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索尔接过衣服,拼命把话题往别处扯。   “中午和玛莎逛集市的时候,顺手送了她个小玩意,然后也买了一个送给你。也不值什么钱,算是感谢你们家对我的收留和款待。”   索尔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对红宝石的银耳环在掌心里摊开。露希雅眼底悄然掠过一抹欣喜,果然把什么衣服的事情忘记得一干二净。   刚才在饭桌上她就看见了,妹妹不停的在那里把脑袋晃来晃去,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一边用餐还不停朝着索尔这家伙看。   露希雅仔细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家伙送妹妹礼物居然敢漏了自己,是时候让他明白什么是少女的处世之道了。等打上门来才发现,原来他并没有忘了自己。   “今天你陪玛莎去集市上逛了一天?”露希雅明知故问。   “是的,原本我也准备去走一圈,然后正好她说她也要去,然后就一起了。”索尔顺口解释了一句。   “很好,既然今天你已经陪她了,所以明天陪我去逛。”露希雅不容拒绝地看着索尔。   这是什么逻辑?   “哦!”最终索尔也只能无奈而忧伤地‘哦’了一声。 第183章 少女战争   如今已是秋天,正是多雨的季节。   第二天天气不错,暖风中带着点秋天的微凉。   索尔早早地起床,洗漱完毕后在布雷特家的练习场里温习了一下自己的剑术。不过他没有去殴打稻草人,不然稻草人损坏后重新扎会很麻烦。   练习开始不久后,露希雅便来到了场边,手肘撑在木珊栏上捧着小脸目不转睛地看着。   “这就是你二阶的剑术吗?”等索尔结束练习,露希雅一脸兴奋地问。   “不是,剑术和阶位是两件事情,没什么必然联系。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剑术,只是一些劈斩撩刺的基础动作,需要使用者在临敌的时候自己把它们组合起来。”索尔回答。   “那你能教教我吗?我的意思是关于用剑的方方面面。”露希雅突然提出请求。   索尔眼珠转了转,要是能分散她的注意免去自己陪逛的苦,那就很好。   “可以,拿上你的剑进练习场来,我们可以先进行一些实战对攻。等对你目前所掌握的技巧大致有所了解后,我才能针对性地提出些建议。”索尔怂恿着。   露希雅一脸兴奋地转身,似乎准备去拿自己的练习用具,可走了两步她突然停下脚步。   “不对,你不是邀请我今天去逛集市吗?时间差不多了,准备一下我们就出发吧,剑术的事情可以放到明天。”露希雅像是突然想起自己的什么使命一样,瞬间看穿了索尔的把戏。   我邀请你?分明是你自己强行拖我去逛好不好?还剑术放到明天,你想得美,我很忙的好不好,手上有那么多大事要干,哪有时间陪一个小香菇体验人生……索尔无语地翻着白眼。   露希雅完全体会不到索尔的忧伤,留下约定后转身高兴地换衣服去了。   很快,一身裙装的露希雅有些羞涩的重新站在索尔面前,似乎在等待索尔的评价。   “呃……,想不到你穿裙子也会那么……好看。”索尔嘴角蠕动了半天,终于口不对心地憋出来一句。   好看倒也不算说谎,毕竟少女这种生物,本来就是人生最好的年纪。关键是平时大部分时候露希雅都是一身皮甲猎装,裙装这还是第一次见,索尔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得到索尔的称赞后,露希雅心满意足地笑得眯起了眼睛。   等到两人并排着出门,索尔才发现事情还没完。   门外,玛莎带着她弟弟小威尔逊正站在那里。   “呀,真巧,你们也是要去逛集市吗?我和弟弟也准备去那边看看,弟弟他吵闹了一天非要去集市上玩。”玛莎一脸好巧的表情抬起头来,然后很自然地走在了索尔身边。   “……其实我想去河边玩。”小威尔逊弱弱地开口,但马上遭到了自己姐姐的怒目横瞪。   昨天你找上门来就巧了一次,今天你直接带着你弟弟守在门口,既不进门也不离开,又强行巧了一次。还有你们当着一个故事大王的面就这么编故事,这样真的好吗?索尔眼角跳动不已。   露希雅显然也早已看破真相,出声驱赶倒也不至于,只是一脸冷笑地抱手走在一边。   等索尔回过神来,突然感觉有些迷失。   我在哪里?我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我身边会突然多了三个小鬼头?虽然从年纪上来说,可能玛莎和露希雅比自己还稍大那么一点,可她们就是小鬼头,索尔心底在无声地呐喊着。   之前听村庄上的人说姐妹俩的关系一直不错,互敬互爱同进退的那种。可现在看看,这关系……还真是不错啊!也不知她们在对方死后,会不会把对方的尸体从墓里挖出来鞭打。   索尔感觉拯救世界守卫和平那些原本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大事,如今好像……更没什么关系了,索尔脸颊抽搐着彻底无语了。   四个人浩浩荡荡直奔集市而去,景色有些奇特。   走在当中的索尔板着脸,一副我很严肃我在思考人生的表情。而露希雅和玛莎则走在索尔两侧,不时隔着索尔进行眼神上的交锋,一时间刀光剑影,血光四溢。   至于小威尔逊,则因为自己被强行拖到集市上没能去河边玩,只能委屈地低着头走在众人侧面,脚下走出一些老年人似的沧桑轨迹。嗯,这个小家伙看起来就很正常。   于是索尔主动拽着小威尔逊走在前面,一边感受着自己背上燃烧着的来自不同视线的野火,一边对着小威尔逊讲一些恐怖恶心的故事,从小威尔逊苍白的脸色里寻求一点慰藉。   直到许多年后,索尔还会不时回想起这看似平常,其实很有意思的一天。   暖风挟带微凉,两个充满活力的少女,一个脸色惊恐的小家伙,还有诅咒缠身的自己,众人一起结伴到小村庄的集市上去。   那一刻仿佛所有的喧嚣烦恼暂时都不见了踪影,静谧而安宁。   到达集市后,各种各样的货物终于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   众人挑挑拣拣翻翻看看,浑浑噩噩又是大半天过去。到了午餐时分,索尔只能主动站出来,提议请众人到小餐馆里对付一顿。   四人围坐在餐馆的方桌边等待着,很快众人的食物就端了上来,除了各自要的浓汤和佐菜外,桌子中央的面包仍然是主食。   “尝尝这个蘑菇吧,据说很鲜嫩,甚至能吃出鸡肉的味道。”露希雅的餐叉突然递到了索尔嘴边。   “这草莓酱的烤肉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来试一试。”玛莎的餐叉也递到了另一边。   两个少女将餐叉上的食物递出后,不再关注索尔,而是互相瞪视着用视线开始了刀光剑影。对面,平时最受宠爱的小威尔逊也幽怨地看了过来,他觉得自己突然失宠了。   看着快要戳到自己脸上的食物,索尔只能默默收回自己伸向面包的叉子,转动着脑袋把两侧叉子上的食物收到嘴里,鼓着腮帮在那里毫无形象地嚼。   你以为我很幸福?其实我很忧伤。   我身中险恶难熬的诅咒,很可能即将不久于人世,可为什么现在我却在这里面对两个战意盎然的少女。为什么自己老老实实做人,到头来却要经历这种磨难呢?   索尔觉得自己彻底迷失了。   很显然,今天又荒废了,自己陪着逛了两天集市又是买礼物又是请午餐,可自己真正要做的事要买的东西却还没开始着手。   明天,我一定要起得比任何人都早!提前躲起来,让你们谁也找不到我,索尔默默在心里下定决心。   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结束,然后来到了晚餐的餐桌上,布雷特和卢克两家人的聚餐时光。   席间布雷特问起索尔这两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适应小村庄的生活,索尔只能礼貌客气而又口不对心地回答,过得很好很欢乐。   好不容易应付过去,还没等索尔松口气。   “我有事情要说!”餐桌边的露希雅突然用餐叉轻轻敲了敲盘子,对一众家人宣布。   “我也有事要说。”玛莎立刻跟上。   会在餐桌上这种正式场合提出来的事情,应该很重要或者说和整个家庭都有关系。索尔隐隐有种要糟的感觉,但又觉得别人的家庭事物应该不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哦?你们有什么事情要说?一个一个来,露希雅你先说。”布雷特一脸不明所以,以家主的身份开口。   露希雅将腿面上的餐巾折叠放好,然后整理了下裙子,才优雅地站起身。   “索尔·德雷克,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露希雅直视着索尔说道。   配合上她热情直率的表情和语气,索尔突然有瞬间的错觉,感觉她不像在说男女之间的感情,而是……发来了一份决斗邀请?   餐桌边被点名的索尔微微张着嘴,整个人一脸懵然地陷入了呆愣里。   那么直接?现在的少女那么大胆勇敢的吗?   我到底做了什么?彼此见面三四回,相处两三天,这就喜欢了吗?等一下,你不是一直很嫌弃我的吗?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做人那么没原则真的好吗?   没等索尔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餐桌边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露希雅姐姐说的,也是我想说的话。”玛莎站起身,立刻补充了一句。   等两个少女的话音前后落下,一餐桌的人各自表情都有些精彩,纷纷看向索尔。   索尔‘咔’的合上自己快要掉落在地的下巴,此刻一餐桌的人都在看着自己,索尔觉得自己仿佛正在面对什么深渊巨怪的凝视一样。   这问题……似乎不太好回答,自身情况本来就已经摇晃不堪,能活多久都说不清。这种条件下他要是做出什么回应,只会害了别人。   此时别人父母都在,你说不喜欢,别人会不会认为是你太挑剔所以看不上。你说喜欢,别人又会不会认为你小子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是不是觊觎很久了。   更关键的是这还不是一个人,而是姐妹俩一起让自己选,不选也不对,选姐姐或者选妹妹似乎也不对,索尔感觉自己这一生从来没这么难过。   在众人的注视里,最终索尔面色苍白地摆了摆手。   “抱歉,我有点事要暂时离开片刻。”索尔抱了声歉,起身离席狂奔而去。   冲回自己房间,索尔将戒指里剩余的食物拿出来,开始大口的狼吞虎咽,显然他的食欲诅咒又发作了。不过发作得很及时,帮自己暂时逃离了餐桌。   餐桌边,众人一时寂静。   “你们太直接了,而且年轻人显然很腼腆,你们看看最后他脸色都吓白了。不要心急,给他点时间考虑吧,我觉得他还是很不错的。”   最终,布雷特的夫人莱娜为整件事做了总结。 第184章 不能说的秘密   又是新的一天,索尔从睡梦中醒来。   按照自己昨天拟定的计划,自己今天一定要早早地躲出去,去干自己的事情。索尔一边坚定着决心,一边开始飞快地穿着衣服。   然而世事向来难料。   等索尔收拾好一切准备悄悄出门洗漱的时候,房间门却突然被敲响。   听见敲门声索尔瞬间感觉头皮发麻,突然有一种无处可逃的紧张感,不知道自己今天又要被纠缠着面对怎样的噩梦。   转头看了看杂物室墙壁上的窗子,索尔叹了口气,最终放弃了翻窗逃走的打算,走上前拉开了门。   出乎意料的是,敲门的是布雷特,并不是索尔以为的露希雅。切确地说露希雅也在,不过她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身上一身皮甲的装束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哈!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准备好了吗?”布雷特笑着在索尔肩上亲切地拍了拍。   我知道什么了我?准备什么?索尔一脸呆愣。   “哦,今天我们准备出去打猎,我还以为昨晚露希雅已经通知你了,这两天没外出活动把你闷坏了吧?”看见索尔莫名的表情,布雷特解释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昨天我看他好像已经休息了,就没有打扰他,准备今早来叫他的。”露希雅耸了耸肩。   “哈,我只是习惯早起而已。”索尔有些尴尬地解释了一句,   所谓的打猎其实就是冒险,而这场冒险索尔还不太好拒绝,毕竟在别人家白吃白住了两天,结果等别人一邀你冒险你就说我要走了你们自己玩,那显然说不过去。   等洗漱完一切准备完毕,跟随冒险队伍走在了荒野里,索尔才突然意识到,看来自己今天又跑不掉了。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拦着自己拯救世界呢?索尔忧伤地想。   冒险队伍加上索尔总共六个人,其中有布雷特露希雅父女二人,还有露希雅的叔叔卢克,另外还有两个村庄上的年轻人。其中索尔和布雷特两个二阶,其他人全部是一阶。   路上队伍里的众人各自默默交谈着,索尔闷声跟在后面,走在前面的露希雅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好奇与紧张,显然这样的冒险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参与了。   看着她全身齐整的皮甲,索尔这才想起自己也曾经想过,要去弄一套金属铠甲来穿,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却忘了。   仔细想想,这样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就像曾经说要带艾琳去海边看看,可直到她最后离开也没去成。   是自己善于遗忘?还是说活得不够仔细认真?又或者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太多想做的事却最终没做,太多想去的地方却再也没去。   索尔默默低着头,陷入了往事里。   “他这个样子,真的没问题吗?”卢克走到布雷特父女中间,向身后甩了甩下巴。   露希雅下意识回头,看见索尔呆头呆脑的走在后面。身上还是那身普通的平民衣服,除了他的剑,全身连点防护也没有,看上去就像个武装村民一样。   队伍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着自己的防护配备,只不过索尔的实力本来就比他们高一阶,而且阅历方面据说索尔也是个冒险老手。   众人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不好说什么,万一那本来就是别人的风格呢?   这一趟冒险去的是一片无名的小树林,整个过程中并没有遭遇太大的危险,到了最后似乎真的就只是一场轻松的狩猎。   队伍收获不错,两只野狼,一只野猪,还有一只半路主动蹿出来的半成年黑熊。   熊这种大块头的家伙对于普通猎人来说也许算个强敌,但对于常年在荒野里游荡的职业者们来说,其实也就那样。笨重、缓慢、起步迟钝、除了力量外一无是处。   在索尔的荒野生涯里,面对过许多更加危险诡异的敌人,至于普通的野兽之流,早已全部被排出了强敌的行列。   熊是索尔单独一个人干掉的,凭借着自身的灵活,索尔用剑从它的屁股里捅了进去,还反复捅了好几下。   本来索尔也不想选择那么一个猥琐的打击位置,但布雷特反复强调交代,最终索尔也只能无语的照做,为可怜的熊兄默哀。光是死亡还不够,还必需要屈辱的死。   据说保留下完整的熊皮将会很值钱,熊的眼睛脑袋最好也不要伤,因为黑鸦镇上有人喜欢将野兽头颅做成标本,挂在房间里彰显武勇,一个完整的熊头可是很值钱的。   队伍只出来了半个早上就不得不匆匆返回,因为收获已经背不下了。布雷特和卢克负责那只熊,两个村庄的年轻人负责野猪,索尔和露希雅一人背只狼。   原本索尔准备将所有猎物都收到戒指里带回去,那样众人还可以猎获更多,但他终究没有这样做。打猎这种事还是见好就收吧,再深入下去万一又遭遇什么危险的变数。   等猎物带回村庄,村民们纷纷欢呼着围拢过来。毕竟对于一个十多户的小村庄而言,布雷特所带领的狩猎队,大致可以说是村庄里自己的狩猎队。   战利品的分配问题上,村民们虽然不可能占有大头,但满满一盆肉还是能分到的,这样的分润足以让众人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   连带着村民们对于索尔的崇拜和尊敬也又上了一个台阶,毕竟村庄的狩猎队有个二阶战力加入,不论从狩猎收获或者村子的安全防卫上来说,都是有长远益处的。   而且据说这个年轻人正和布雷特和卢克家的两个女儿们纠缠不清,也许很快就能成就好事,这意味着整个村庄又将多一个‘自己人’。   我会是那种和小香菇们纠缠不清的人?索尔一脸黑线地听着村民们的议论,然后满怀恶意的将一块野猪屁股分给了面前笑容猥琐的村汉。   到了晚餐的餐桌上,索尔如何从容地面对巨熊,如何反复折磨敌人屁股的事迹,又被布雷特拿到餐桌上吹嘘了一通,无形中又帮索尔在两个小香菇心里提高了一波形象。   索尔只能一脸我很谦虚的表情,在餐桌边无奈地摆手敷衍着。   于是,就这么每天荒废着、敷衍着、生活着,不知不觉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   这半个多月里,索尔一直准备要走却一直没走,一直想要做的事也仍然没做,但不知不觉间,他却似乎已经有些习惯了。   习惯了布雷特家的餐桌,习惯了和小香菇们斗智斗勇,也习惯了小威尔逊的哲学废话。或者说习惯了布雷特家的接纳,还有那种不论何时回去,都有人在等你的家一样的氛围。   这曾经是自己在修道院的孤儿生涯里深深渴望过,却从未得到的,谁知道现在不再想了,却不知不觉间已经拥有。   这次索尔似乎真的有点迷茫了,要不要离开这种温暖而令人眷恋的氛围,独自回到荒野里那种不人不鬼的日子里去,他想了几天也没什么答案。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晚餐过后,索尔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很快又打开门冲了出去。   鬼祟地绕到布雷特家后面,索尔轻手轻脚潜入羊舍里,然后将一头莱娜夫人养的羊拖到黑暗角落里,手脚利落的结束了小羊的生命。   然后索尔俯下头,满饮一口羊血后抬头呵了口气。   这半个多月每到入夜后,各种负面欲望仍然会轮番发作。   每次对鲜血的渴望袭来,索尔都会摸到羊舍里宰掉一头羊,然后将十几枚银狼扔在羊舍里的干草堆上,这已经是他干掉的第三头羊了。   实际上如果放开了喝血,一整只羊都未必够,不过索尔有了更好的过渡方法。先猛喝几口,然后靠意志支撑一段时间,等快要忍不住了再喝几口。   每次目光血红的坐靠在羊舍里,索尔才会回想起以前那些疯狂的日子,那些到处杀人四处饮血的生涯,似乎在布雷特家生活了半个多月后,那些日子渐渐开始变得有些遥远。   至于一只羊对于布雷特的家庭来说并不算小事,不过索尔每次留下的十多枚银币,从价格上来说早已绰绰有余了,而死掉的羊除了没多少血色外肉还是可以吃的。   偶尔死羊的事情也会在餐桌上被提及,但因为并没有造成巨大的损失,反而还有利润,所以众人也只是对事情本身的奇怪性偶尔猜测几句,但从来没人怀疑过索尔。   今天也一样,刚吃完晚餐回到自己房间索尔便感觉到了诅咒的袭来,只能直奔羊舍。   搂着死掉的小羊,索尔默默坐靠在黑暗里,等待着诅咒的过去。   突然,他隐隐感觉到了一股窥视的视线,似乎就从羊舍那木条墙壁的缝隙外传来。   索尔悄然起身,毫无声息地摸到了偷窥者背后,然后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搂着腰把她拖进了羊舍里。这一刻索尔的心情有些沉重,看来自己平静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反复纠结却始终下不了决心。   进入羊舍后索尔正思索着该怎么解释,或者需不需要解释,突然感觉怀里的露希雅有些不对劲,整个人显得绵软无力,吓了索尔一跳。   “你怎么了?”索尔下意识问,是不是自己下手过重了,但自己好像没下什么手啊?   “再……抱紧一点!”露希雅后仰着小脑袋,整个人倚靠在索尔肩上。 第185章 答复   索尔一脸黑线,我现在挟持了你好不好?你不惊叫哭喊挣扎也就算了,就不能稍微惊恐一点吗?你身为俘虏的自觉呢?你感觉不到我邪恶危险的气息正在喷涌吗?   “原来是你杀掉了露比。”露希雅突然呢喃了一句。   “谁……谁是露比?”索尔惊疑不定地问,以为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诅咒发作,然后不知不觉间干下了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我亲手养的羊,我亲自取的名字,我亲自每天喂的草。但既然你需要它,我想它的死就是有意义的。”露希雅回答。   “呃……,这个…”索尔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突然想起有一只小羊死的时候,露希雅的确伤心难过了好几天,当时还以为是她的少女爱心发作。   不对!等一下!那个在餐桌边吃羊肉吃得不停舔嘴的馋猫是谁?还有我们现在是在说羊的问题吗?你给我严肃一点啊!索尔内心呐喊着……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露希雅靠在索尔肩上突然说了一句。   “你知道什么?”索尔疑惑地问。   “从你第一天晚餐吃到一半跑到荒野里去砍树,第二天又躲进房间里吃东西,当时我还奇怪为什么你放着餐桌上的食物不吃,却要独自躲起来悄悄地吃。”   “后来我才明白你是怕我笑话你食量大对不对?放心,我哪有那么刻薄?而且我觉得你狼吞虎咽的样子很可爱呢!”露希雅微笑叙述着。   “跟踪偷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索尔回过味来,脸色发黑地开口。   “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偷看的,而且你以为我谁都偷看吗?从你第一天来到我家,很不老实地说你的剑是背着吓人用的,你就已经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露希雅撇了撇嘴。   “那我还真是……很荣幸啊!”索尔感觉自己的脸快要裂开了。   “那我现在知道了你的秘密,我们是不是……更亲近了?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喜欢男孩子。”露希雅扭捏着在索尔肩上蹭了蹭。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不是应该把你弄死灭口吗?为什么会更亲近呢?这是什么逻辑?索尔感觉自己的脸终于裂开了,粘都粘不起来那种。   黑暗里,露希雅仰靠在索尔怀里,有些迷蒙地转头看着索尔,目光亮如星辰。索尔也安静下来,默默地注视着她。   修格斯曾经说让自己多拥抱一下自己,但自己似乎已经好久没拥抱过谁了。   过了一会,索尔将她转过身来,郑重地抱了抱她,然后将她拉到一旁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曾经在餐桌上当着你的家人说喜欢我,还问我喜不喜欢你,今天是时候该给你答复了。很抱歉,我不能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索尔直视着露希雅,缓慢地说出回复。   其实并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自从诅咒缠身以后,索尔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突然被荆棘缠住了,光是挣扎就耗费了所有的精力,根本没有余裕留给感情。   而且和露希雅在一起,只会带给别人悲伤和灾难。因为自己很可能很快就会死去,又或者在诅咒恶化爆发的时候,自己也无法控制地失手伤害她和她的家人。   “其实之前我大致已经猜到你的答案了,毕竟我只是个村庄里不起眼的野姑娘。”听见索尔的回答,露希雅只是安静地说着。   “不,你是个好姑娘,完全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中了诅咒,有时候会食量很大,有时候会想破坏一些东西,而有时候则会想饮食鲜血,所以我杀了你养的羊。”   “不过最可怕的,还是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要杀人。而当我想杀人的时候,我很容易失去理智,做出些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恶行。”   “最初在荒野里遇到你父亲的队伍,我之所以出手并不是因为什么正义,只是因为那时我刚好想杀人,在追杀那群强盗而已。”   索尔语气平静地将自己的秘密全部说了出来,毕竟露希雅目睹了自己饮血的一幕,与其煞费苦心地编织谎言去掩盖,还不如趁此机会坦白真相。   至于露希雅和他的家人会不会把自己看作一个怪物,索尔其实倒不是太在乎,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是了。   “我……不…”露希雅表情有些复杂地吐出两个音节,但看着索尔诚恳的表情,最后那个‘信’字终究没说出来。   “你看,我这里的指甲掉落了一片,毫无痛楚,你能想象吗?还有这里的牙齿,也是不知不觉间掉落的。”索尔亮出手掌又张嘴撑起上颚给露希雅看,以佐证自己所说的。   “所以,你就因为一片指甲和一颗牙齿拒绝了我?”露希雅仍不死心。   “我说的都是真的,有段时间我的血液是绿色的,你听说过那样的人吗?有时候我猎杀荒野里的怪物时,我时常会想,其实我和它们是一样的。”索尔有些悲凉地笑了笑。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在乎,即使有一天你真的诅咒发作而死去,我也会以你的女人的身份亲手埋葬你。”露希雅搂住索尔的脖颈,坚定地看着索尔。   “答复我已经给你了,所以就这样吧,祝你幸福。”索尔最终摇着头站起身来,果决地转身离开了,留下露希雅独自瘫坐在那里。   那之后又过去了几天,露希雅似乎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起索尔的秘密,看起来似乎一切都没变,但其实很多事已经不一样了。   早晨,索尔睁开眼,从露希雅的旧床上醒来。   起身穿衣服的时候,索尔突然感觉手指的触觉有些异样。下意识弯起手指一抹,食指的指甲无声地掉落,毫无痛楚,只有几丝绿色的血液在蔓延。   索尔抿着嘴看了看,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诅咒又恶化了,那些寒冷酷热高烧以及可怕的疼痛,全部都回来了。   微微笑了笑,索尔仔细地换上了自己的黑色大衣,又将床铺打理平整。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看,这个自己生活了将近一个月的小屋子,空气里弥漫着的眷恋和习惯,今天也终于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今天是小镇的秋叶节,是个感恩秋季丰收的本地节日,小村庄里很热闹。   “你在做什么?我找你好半天了!”露希雅站在树下仰头看着索尔。   索尔对着露希雅拍了拍身边树干的位置,一如那个无数次晃动着小腿,在树上邀请自己的精灵少女。   这一瞬索尔突然想起了克蕾蒂,那个金发的暗夜精灵。眼下的场景何其相似,只是人不同了,而且邀请者和被邀请者的位置也发生了改变。   “拉我一把。”露希雅在树下蹦蹦跳跳地说。   伸手把她拖上来,索尔表情有些奇怪,以她的身手即便爬到树顶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我穿着短裙。”露希雅看着索尔解释了一句。   索尔的视线下意识一沉,看到了做工织细的及膝短裙和白皙的肌肤,但他的表情更疑惑了,这可不是露希雅一贯的风格。   “我今天特意换上,穿给你看的。”露希雅羞涩地扭头躲开索尔的目光。   索尔愣了愣,然后笑起来。   “好吧,我的确对这种小短裙向来没什么抵抗力。”   “今天要离开了吗?”露希雅抬手撩了下头发,看似不经意地问。   “你怎么知道?”索尔很好奇。   “你这件黑色大衣应该是你自己的衣服吧?之前曾经看见你穿过一次,配合上你的身材看起来很帅气呢!”露希雅微笑着回答。   “谢谢。”   “你在看什么?”露希雅很好奇索尔这么长时间就一直坐在树上。   “不知道,什么也看不见,或许也就等于什么都能看见。”索尔看着向村外延伸而去的无边黑暗说。   两个人就那么在树上晃悠着小腿,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远远看去就像两个悠闲的少年少女,在某个悠闲的午后,憧憬着未知的远方。   “走吧,今天你运气不错,村庄里准备了好多好吃的,临走前你还能一饱口福。”露希雅抬手在索尔肩上拍了一下。   于是两人翻身下树,并排向村庄中央的小广场走去,那里平时是集市的所在地,今天已经清理出来用作节日场地。   正是晚餐时分,数张桌子围成圈摆开,每一张正好代表一个家庭,桌子上堆满了丰盛的食物,索尔被露希雅拉着在布雷特家的桌子边坐了下来。   “等一会有我的表演,你可要认真地看哦!”露希雅有些羞涩地提醒索尔。   索尔感觉逐渐剧烈的高烧让自己意识开始有些昏沉,但他还是强撑住微笑着点了点头。   很快,节日开始,欢快的乐曲也随即奏响。   露希雅对着索尔眨了眨眼,然后走到桌子围出来的圆形场地中,和其他几个村庄里的少女开始献上优美的舞蹈,周围观赏的众人也纷纷应和节奏打起拍子。   “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在外面跑累了,记得绕路过来休息几天,布雷特家永远欢迎你!”布雷特搂住索尔肩膀,举起酒缸和索尔碰了碰。   “你小子就是个蠢货,露希雅可是个好姑娘,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不过你提前离开也是对的,因为你下次再来的时候,对于我的实力就只能仰望了。”卢克一边笑骂一边吹嘘着,也和索尔碰了碰杯。   众人就这么吃喝谈笑,欣赏着少女们出色的表演。   一个村口的守卫突然挤进场地中央,拼命挥着手打断了整场表演。   “荒野里来了一群人,看起来不太好惹。”守卫说。   在场的男人们纷纷起身,似乎准备到村口进行守卫或者做出些应对。   索尔也跟着站了起来,但下一刻强烈的眩晕袭来,他扶着桌面摇晃了两下,终究无法抵抗剧烈的高烧就那么昏倒过去。   周围的一切,也逐渐陷入了黑暗里。 第186章 魔鬼在人间   等索尔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身上有些发冷。   他下意识偏头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山洞里。   昏沉的意识逐渐复苏,但高烧的症状还没有完全退去,索尔努力转动着有些混沌的意识仔细想了想。这个山洞……自己好像来过?嗯,似乎就是最近一个月的事情。   是了,这个山洞其实距离暗流村并不远。   据说以前有一群野狼生活在这里,后来有一次小威尔逊吵闹着要来看看,于是自己和露希雅还有玛莎和小威尔逊,四个人曾经偷偷溜出村庄来过这里一次。   但是……自己此刻为什么会躺在这个山洞里呢?索尔一时有些疑惑。   随即记忆的衔接像倒卷的潮水一样涌来,索尔终于想起自己今天本来准备要离开暗流村的。后来……后来赶上了村庄的秋叶节,嗯,露希雅穿上了她的新裙子,还跳了舞,再后来……   索尔像是突然似有所觉一样,猛然转回头看向自己的正上方,然后他看到了露希雅。   这时索尔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这个山洞里,而是自己整个人正枕在露希雅的腿面上,从这个仰头的正面视角刚好可以看见露希雅闭着双眼,微微垂着头的样子。   露希雅的样子看上去似乎有些疲倦,像是累得睡着了一样,但索尔知道她肯定不是睡着了。因为在她的嘴角有一丝已经干涸的血迹,而且她整个人看起来似乎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很显然,露希雅……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索尔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冷,因为自己正枕在她的腿上,而露希雅仍然穿着她今天跳舞时那条及膝的短裙,只是腿部的肌肤已经变得冰凉。   还有她冰凉的手也正放在自己的胸口,距离自己的脖颈很近,似乎不久前她还曾经仔细地抚摸过自己的脸庞,最后那只手才无力地垂到了那个位置。   除此之外,索尔还感觉到了自己身下一片湿漉漉的冰冷。   那并不是秋天的风灌进洞穴后留下的凉意,而是露希雅的血液已经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滩,浸透了自己身上的黑色大衣。   索尔轻手轻脚地坐起身,仿佛生怕动静太大把露希雅惊醒一样。   然后他站在一旁,长久而沉默地伫立在黑暗里。   索尔有些不敢去看,却又看得很清楚,在露希雅的身上有着两处贯穿伤,背后还有一大道几乎透骨的割裂伤。   轻轻地将露希雅抱起,索尔把她小心地平放在地面上,不这样做的话等她整个人彻底僵硬以后,……就不好入葬了。   扶着墙壁走出山洞,索尔整个人走得有些摇晃。   他知道前面也许有着地狱般的景象在等待自己,但他必须要去看一看。   路程并不算太远,和记忆里差不多,很快索尔就走到了暗流村的村口。平时负责守卫村庄安全的村民一个都没看见,索尔深深吸了口气,这也算是在预料之中。   除了村庄外的河道里传来的潺潺流水声,整个小村庄里一片寂静。   严格说来,索尔是不相信有什么地狱的,但他现在显然已经身处其中。   他走过无数村民的尸体,走过桌倒椅歪食物撒了一地的广场,也见到了那些自己不想在此处看见,却最终找到了的人。   布雷特一家和卢克一家,包括玛莎和小威尔逊在内无人幸免。除此外……到处都有着村民的尸体,整个小村庄……似乎也就此死去了。   远处似乎谁的手臂颤动了一下,索尔猛然蹿过去扶起他,搂住他的脖颈。   这是村庄狩猎队里的一个年轻人,一个一阶的职业者。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索尔曾经和他一起出门打过几次猎,交谈过几句,也喝过两杯酒。   “……咳咳,一群黑衣人……要把你交出去,……但我们没有,我们是……好样的!”年轻人抬起一只手臂紧紧握住索尔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了几句,然后呕出大口的鲜血,头一偏再也没了动静。   “……呵~呃!你们是好样的。”索尔紧紧握着他的手,整个人颤抖不已。   整个村庄都因为自己死掉了,就为了保护自己,索尔仿佛看见村民们用生命铸成了墙壁,掩护重伤的露希雅带着自己离开。   至少在索尔的记忆里,他们都是一些很好的人,他们给了自己包容和接纳,认同和笑脸。   还有布雷特和卢克他们两家人,那种家人一样的温暖氛围,那种热情直率的处事。   他们本来该好好活着的,而索尔知道自己现在又成了唯一的见证者,就像普蕾西娅那个时候一样,看来自己又要背负仇恨了。   这之后,索尔一直在墓地和村子之间不停的来回忙碌着。   以前暗流村本来是没有什么墓地的,村庄里如果有人死了,都是亲近的人随便找个地方一埋,自己记住知道了就好,但是现在有了。   在包裹尸体入葬这些方面,索尔觉得自己越来越熟练专业了,反正自己以前本来就是个守墓人,这倒也算是本职工作。   修整出一大片平整的墓地,又挖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墓坑。   然后索尔找遍了村里的任何地方,找到了自己能找到的每一具尸体,然后认真的将他们逐一包裹,又逐一下土掩埋。   这是一场宏大而冷清的集体葬礼,观礼者只有索尔一个人。   做这些事情整整花费了索尔三天的时间,而在这三天里,酷寒疼痛各种负面诅咒相继来访,但索尔似乎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啰嗦的家伙也不时骚扰着索尔。   “我说过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到头来终究要面临苦难,最后连接近我们的人也难逃厄运。”修格斯抱手站在一边。   “我也早就说过,人生最可怕的并不在于你经历过什么,而是在你看了那些之后,你还活着。”伊文这家伙也冒了出来。   一时间,索尔周围突然变得有些热闹,甚至连普蕾西娅和蔻维尔都冒了出来。   但索尔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默默地挖着土。   “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到处逃一逃,随便找点什么杀一杀,再顺便失去几个重要的人。”索尔一边低头劳作着,一边轻声呢喃自语着。   到了最后的最后,索尔又回到了山洞里。   露希雅仍然安静地沉睡在那里,像是一直没有动过一样,也永远都不会再动了。   低头看看自己黑色大衣胸口上早已凝结的血迹,索尔仿佛瞬间看见了身受重伤的露希雅,在村民们的掩护下艰难地将自己背到这个山洞里,守护着自己直到她生命最后一刻。   看看她背后那道触目惊心的割裂伤,她背着自己的这一路……到底有多疼呢?   索尔蹲下身,紧紧地将她抱住,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用脸庞摩挲着她冰冷的脸颊。   有些时候,你并不知道一个人会有多爱你,或者并不是不知道,你只是不相信而已。非要等到有一天她突然不在了,你才会幡然醒悟。哦!原来她居然可以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   紧紧拥抱着,索尔突然‘噗嗤’笑出了声。   “呵呵!你面对的可是四五阶的黑暗十字啊!就这样……你都有本事能够跑掉!?你可真是厉害啊!小香菇!哈哈哈哈哈~!”   索尔紧紧抱着露希雅亲吻着,摇晃着,大笑着,然后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泣不成声。   “噗~”哭着哭着,索尔猛然偏头,将一口腥臭绿色的血液喷在了墙壁上。   然后他站起身擦了擦嘴,用轻柔的动作将露希雅横抱了起来。   来到墓地里,索尔早已用铲子挖好了坑,布雷特一家都在这里。然后索尔把露希雅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尽量不去打扰她的安详,那动作轻柔而专注,还有些肃穆。   这世上总有些无人能了解的悲伤,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嚼。   仔细想想,自己早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毕竟在此之前自己亲手埋葬了普蕾西娅、修格斯……,许多人。   有人说肉体的陨灭并不是真正的死亡,你将继续活在某人的记忆里。也有人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会真正的消失,只要我们还记得它。   索尔有时候自己也觉得很矛盾,他明明不相信神明,也不相信人有灵魂的说法,但自己却亲手埋葬了一个又一个的灵魂。   据说一件事情反复重复的做了多次以后,人会渐渐变得麻木而习惯。以前索尔也曾经想,如果自己一直以守墓人的身份干下去,有一天会不会麻木呢?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面对死亡,自己永远不会麻木。   用铲子将每一座坟墓上的土逐一拍实,这个历时整整三天的浩大工程终于完成。索尔喘着气,默默杵着铲柄看向黑暗的远方,脸上并没有多少激烈的表情。   那个方向上有着南境最大的主城奥德伦萨,也有着实力强横的黑暗十字执法队。   索尔默默地看着,突然开口轻轻地说了一句。   “你们想要一个魔鬼,现在你们有了。” 第187章 狂欢前夕   转眼,秋天终于在萧瑟里落下了帷幕,然后凛冬来临,大雪再次封境。   莹白的雪花随着呼啸的寒风飘落下来,将地面的一切悄然覆盖,整个世界似乎也因此陷入了一种半停滞的倦怠状态。   索尔几乎一整个冬天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他长长的头发遮着眼睛,浓密的胡须遮着嘴,看上去就像一个到处流浪无家可归的怪人。   牙齿又掉了三颗,有时候呼气会有些漏风,吃东西也不太方便。手脚的指甲已经全部脱落,但既然感觉不到疼痛,索尔也不太在意,毕竟男人需要指甲的地方并不多。   除此外,他还发现身体一些地方出现了局部溃烂的迹象,毫无任何疼痛感,只是不时会流出脓水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好在冬天的严寒很好地抑制了气味的传播,以至于他还没有那么嫌弃自己。   索尔已经很久没有想过什么活下去之类的问题了,他只是那么默默无声地看着,身体每一处或细微或明显的变化,在寂静里感受着自身的枯萎。   这个冬天索尔过得很艰难,可以说是他生命里最冷的一个冬天。他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不仅要抵御寒冷,同时还要对抗自身的诅咒。   秋天的时候还是过于乐观了,他以为自身的诅咒只是从鲜血杀戮那些主动欲望上,回转到高烧冷热那些被动状态中去,后来才知道这次是双向的爆发。   双向爆发,意味着每天诅咒发作时会有两种状态同时存在,他有时候会一边发着高烧一边喝着鲜血,又或者一边宰杀着活物一边头疼欲裂。   真是很有意思!   有时候诅咒里的酷寒袭来,再叠加上严冬的冷意,那滋味真是醉生梦死,随时让他有一种站在冰天雪地里无处可逃的错觉。   至于那个关于头颅墙壁的梦境,再也没有发来过任何委托,确切地说,索尔再也没有梦到过那个重复的梦境。所以他知道自己身体里的诅咒已经无可抑制,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剩下的日子,他要抓紧每一丝时间,为自己最后的复仇做准备。   仔细想想挺对不起自己的导师的,那位无名老者在教授自己剑技时曾经苦心劝告过。   “我不知道你内心的仇恨从何而来,但我希望你不要把剩余的人生浪费在那上面。”   可现在回头看看,自己这挂满蜘蛛网的人生,似乎一直在为了复仇而活。   长时间的诅咒折磨,让索尔整个人变得嗜杀而易怒,终日处于一种非自愿性的暴躁里。有时候挥着剑饮着血,他偶尔也会想这到底是诅咒在发作?还是自己本性如此?   冬天向来不是一个冒险的好季节,但也仍然有一些人在忙碌,比如索尔。   这个冬天索尔一直在频繁的进入秘境面对各种各样的怪物,从而加速自身对于魔魂的获取和吸收,为自己迈进三阶做着准备。   既然要复仇,能多一分实力或许就能多饮一杯血。   至于他的复仇对象,索尔为此也有些苦恼,因为说起来有些滑稽,他的复仇目标太广阔。   严格说来,整个黑暗十字所有人都是他的仇人。但索尔知道那些收钱办事的佣兵只是体制里的狗而已,就算杀了现在的,永远都会有新的狗。   何况就算他们排着队来让自己杀,那庞大的数目,自己的剑哪怕砍钝了也未必杀得完。   自己主动去追着狗咬显然是没有意义的,要干就要干掉狗的主人。   后来索尔又突然醒悟,其实黑暗十字也未必有什么真正的主人,他们的性质半官方半佣兵,但明面上说起来还是在为黑暗议会服务。   而黑暗议会真正的掌舵者,是二十四席以上的三大长老席。   三大长老席组成了内阁,只不过内阁并不为任何人效力,他们头上的顶点处没有站着教皇也没有国王,而是竖着黑暗主神的旗帜。   自己也许可以把仇恨目标缩小到放出命令的那几个人,也就是内阁的那三个老东西身上。但难度太大,不论个人实力还是影响力,双方远远相差着几个层面。   而且就算幸运女神站在自己这边,自己真的能侥幸得手,最后被逮住的那个人肯定会说他也只是按制度办事,索尔连他的辩解都猜到了。   另一个方面索尔也很清楚,一个体制一旦经过常年的经营,有了自己的脉络和运作规则后,那么体制里没有任何人是不可或缺的。   就算自己暂时斩掉了蛇头,很快又会长出新的来,然后一切依然照旧。   所以归根结底,黑暗议会这套随意审判别人生命的体制才是自己最大的仇人。   只要你在南境,不论你是谁,是否犯下过恶行,只要我觉得你该死,这就够了,这正是这套制度的恶心之处。   要对抗一个沿袭存在了无数年的古老体制,大概有两种方法。   要么你个人实力足够强横,然后自己支撑起一个和对方体量相当的势力,从正面碾碎它。要么你想办法进入其中,成为该体制的一部分,然后从内部潜移默化地对其进行腐化分裂。   可惜这两种方法都需要漫长的时间和经营,而这正是目前的索尔最欠缺的,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想起那个用柔弱的重伤之躯背着自己逃离死亡的少女,想起自己在露希雅墓前立下的誓言,索尔准备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干点真正的大事。   一个人能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多,而且时间仓促,所以索尔只能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刺杀者。   既然枝叶繁茂的体制目前的自己无力对抗,那自然得弄死几个真正有价值的人,最好能让体制暂时瘫痪。   但这归根结底终究只是个乐观的想法,那几个七八阶的老怪物实力强横,自己可能连接近他们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刺杀,那可不是装着一包毒药冲上门去随便就能得手的。   而且就结果方面而言索尔也不太满意,毕竟那些活了上百年的老东西们严格说来已经活够了,就算侥幸能杀了他们,也顶多算是送了他们一程而已。   所以针对自己无处安放的仇恨,索尔最近又有了新的想法,就是从他们的后辈入手。   看了那么多家族衰亡的老故事,索尔很清楚一个家族的未来永远在年轻人身上,所以自己必须想办法把他们的根挖掉。   而且面对年轻人一辈,那也是目前的自己伸出手唯一能够得到的地方,所以索尔只能在暗中潜伏等待着,试图寻找到一个适合的机会。   没有了后辈的支撑,要不了多少年,那些显赫的家族终究也只有自我崩塌溃散一途。   就算他们当中有人还有生育能力,还能繁衍后代,那又有什么关系。   等到自己死后和光同尘,在他们的新后代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以前,这中间的空窗期,足够让其他那些想上位者、利益的掠夺者们抓住机会,代自己狠狠地收拾他们了。   索尔准备等到自己一切就绪之后,抓住机会来一场无差别杀戮。既然他们想要一个魔鬼,那自己就成为魔鬼,话既然已经说过了,总要做点魔鬼该做的事。   所以这个冬天,索尔并没有停留在沃赛斯坦领地,而是一边猎杀积攒着实力一边前进着,来到了毗邻主城奥德伦萨的贝加尔特领地。   这里距离主城很近,人流密集往来热闹,即使寒冬笼罩整个领地里也不见任何冷清的迹象。   索尔先到集市上扫荡了一波魂晶,以加速自己晋阶的过程,同时还采购了一些之后可能会对自己的计划有所帮助的东西。   如今钱财对于索尔来说已经没多少意义了,他这一路旅途里一直在利用空间戒指进行贸易,到眼下手上掌握的所有钱财,换算成龙眼宝石大概也就十二个龙眼的样子。   放在奥德伦萨这些繁荣的地方,十二颗龙眼并不算很大一笔钱,也就将近一千金币而已,但用来做一些事情应该还是够了。   至于主城奥德伦萨方面,索尔也悄悄潜入进去过一次,打听一些自己所需要的情报。   毕竟他目前的复仇只是个计划而已。   虽然有了些隐约的想法,但具体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该怎么具体实施还需要详细的部署,所以他必须提前进入主城奥德伦萨布置战场。   想在奥德伦萨搅风搅雨并不容易,但索尔有一个优势是别人所不具备的,因为他的计划不存在失败的可能,或许说他根本无需在意失败的结局。   因为索尔根本没想过要从自己的计划里活着离开,每多杀一个就能多挣一个。   所以自己最后的闭幕式一定要热闹、疯狂、让他们看见魔鬼是如何行走在人间的。   一番打听后,索尔的计划也终于渐渐有了雏形。   狂欢的地点选定在奥德伦萨最大的伊兹海姆魔法学院,据说奥德伦萨当地几乎所有家族的优秀后辈都会送往那里进学,仿佛不能从那里毕业今后就不配做人一样。   而想要混进学院里实施自己的计划,索尔必须还要先得到一个伪造的身份,这又是一个难题。一个人运作整个计划肯定不可能毫无疏漏,好在索尔的要求并不高。   就像导师说过的那样,战士,就应该死在战斗里。 第188章 一个可靠的人   时日渐过,难熬的冬天终于离去,又是春回大地。   黑暗历七一八年初春,刚满十六岁的索尔,正在为自己最后的复仇计划忙碌着。   通过一整个冬天的积累,索尔终于感觉到了自己即将晋升三阶的预感。所以在三阶的晋阶之门前,他及时停了下来,不再吸收魔魂。   二阶到三阶到底耗费了多少魔魂?至少也有上百个了,索尔也懒得去细数。   之所以在复仇前夕这么执着于阶位的提升,是因为索尔从自己打听到的情报里得知,伊兹海姆魔法学院里的学生,实力阶位普遍在一阶到四阶这个范围内不等。   一二阶算是学院里的普通人,三到四阶才算是学院里优秀的那一部分。   到时候自己的复仇计划一旦展开,等自己挑翻众怒之后,肯定会有许多代表正义和光明的、想拯救世界的、想彰显实力的,总之到时候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蠢货跳出来。   而在自己的剑饱饮鲜血以前,如果还没等来主菜自己就被干掉了,那就很忧伤。   等自己具备了三阶的实力,到时候就算自己挨打甚至被群殴,也能耐打一些,支撑得更久,这就是索尔内心最朴质的想法。   不过说到晋阶,索尔又不得不再次面对原来的那个老问题,等自己推开晋阶之门陷入沉睡以后,谁来照顾自己。   仔细想想,自己的人生其实说起来还真是挺失败的,每次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放眼四顾周围却连个可以信赖依靠的人都没有。   不得已索尔只能把戒指里的骷髅头提莫放了出来,可是这家伙还在沉睡。   居然还在睡!这都睡了三四个月了吧?你以为你是巨龙吗?是海龟吗?就算是猪也不能这么长睡不醒吧?   索尔很想把提莫甩到茅厕里去,到时候等他醒来就算不能淹死他,至少也要把他恶心死。   无奈之下,索尔只能自己来面对这个问题,可惜世风日下,临时想找一个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他的可靠之人哪有那么容易。   在索尔所关注的人群里,小孩子和男人是首先被剔除的。   小孩子大多不懂得照顾人,也没什么应对能力。男人则是因为大多野心太重,而野心会把对利益的需求放大,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索尔的要求不高,你要利益我也愿意付出,但就怕对方得到利益后反而爆发出更大的贪婪。对方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把沉睡后的索尔不管不顾地丢在那里自我完蛋就行了。   抛开男人和小孩,剩下的也就只有女人和老人了。   女人是因为相对而言也许会善良一些,老人则是因为人已经上了年纪,对物质的需求可能不再那么强烈了。当然,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乐观估计,并不意味着就毫无风险。   人心这种东西,又岂是一点利益或者什么善良的情怀就能限制的,无非是面对的诱惑大不大而已。而索尔最擅长做的就是抱着最大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   所以在贝加尔特的酒馆和集市上漫无目的的游荡了两天后,索尔仍然一无所获。   其实这也怪索尔自己没注意,他一身邋遢肮脏的乞丐模样,还整天盯着别人家的姑娘看个不停,把别人看得紧张不已,很少有什么正常人能承受住他那种狼一样的视线。   直到第三天的下午时分,在路过贝加尔特主城喷泉广场的时候,索尔终于发现了一个带有可能性的目标。   那是一个少女。   这个少女……呃,一眼看上去很丑!这是索尔满意的第一个原因。因为大多数样貌丑陋的人,很有可能长时间活在周围众人的冷漠和厌弃里。   这种人最终大致会演变出两种心态,一种是因为周围的恶劣环境所带来的心理扭曲,变得比正常人更狭隘更疯狂。一种是反而变得加倍的渴望周围的善意,也许一点光明就能温暖她。   不过索尔对这个少女一无所知,所以他只是在旁边观察着。转着圈仔细看过后,索尔觉得少女其实也不算太丑。   刚才觉得丑是因为,索尔看到的那半边脸上正好有着大面积烧伤,眼睛上还有个眼罩,乍看上去像个荒野女海盗似的,但剩下的这半边脸还是不错的。   这个少女此刻是跪在地上的,周围有大片的路人围观,倒不是有谁在对她施暴,她之所以如此放低姿态是因为她正在乞求众人的帮助。   这是索尔满意的第二点,既然对方有所求,那么自己或者可以以援助者的姿态出现,从而让对方心怀感恩。   当然感恩这种心情从人性方面来说仍然没什么用,但在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之间,有总比没有好。   少女之所以跪在这里,是依靠广场的热闹来这里寻求帮助的,而她的故事也并不复杂。她是个一阶的冒险者,而且父亲母亲弟弟一家人都是冒险者,然后在荒野里遇到了一伙强盗。   结局并不难以预料,父亲和弟弟被干掉了,母亲也被抓住羞辱致死。混乱里只有她跑了出来,又无力复仇,只能来这里博取同情,希望某个正义之士能站出来。   索尔大致听完后内心毫无波动,这种故事或许连故事都算不上,因为太常见了。想来强盗里还是有点硬手的,不然两拨人相遇,谁是强盗还不一定呢。   谈不上什么恻隐之心,索尔没有也不需要那种东西,不过眼前的少女,还是有一瞬让索尔想起了北境诺维若拉镇上的帕莎夫人。   当时帕莎夫人下跪,是出于母爱为了她的儿子,而眼前的少女,显然是为了亲情。   对于这些贯彻始终的伟大感情,索尔自己可以不在乎,但内心终究还是有一份钦佩的。   家破人亡,这是索尔对少女满意的第三个原因,没有多余的关系和牵绊,事情也能简单一些。就像自己独自一个人一样,想去哪里想做什么自己决定就好。   少女开出的条件是,她没有什么钱。但只要有人能帮她完成复仇的愿望,她可以贡献自己的身体和一切,毫无保留,甚至愿意主动成为女奴供人随意贩卖攫取利益。   这种条件要是平常索尔听见只会毫无兴趣,多个实力不如自己的人,等于加了条尾巴,意味着麻烦。平时可能还要站在队友的立场上照顾保护她,还多了张嘴吃饭,何必呢?   至于女人什么的,真要那么饥渴随便几个银狼滚一滚,满大街那么多愿意分开双腿的女人,可以干到你脚软为止,不论你喜欢本土口味还是异族风情应有尽有。   不过这个少女的条件眼下却让索尔很满意,他不需要别人的什么自由,他只需要一个能准时喂自己吃饭的人。等自己完成晋阶之后,就各自分开从此不再有关系就好。   至少目前得知的四点,索尔基本满意。   至于这个少女本人是否贪婪,有多贪婪,那只有等之后再观察了,所以索尔准备顺手先把她捡回去看看。   有了决定之后,索尔挤进了人群,他那身上自带的瘟疫毒气般的臭味,让两边的人纷纷退避,很快就清出了大片的空间。   然而还没等索尔有所作为,人群里有人先开口了。   “小姑娘,你的……呃,身材还是不错的。这样吧,今天已经太晚了,今晚先陪我一晚上,明天我帮你去料理那伙强盗怎么样?”一个二阶佣兵模样的人在人群里开口,丝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欲望。   他或许本来想赞美一下少女的容貌,但看着那烧伤的脸感觉有些无从说起,只能临时转到了身材上。反正到时候衣服一脱,把灯吹掉,事情的本质也就那样,容貌有个屁用。   “不行,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但必须是在我见到所有仇人的头颅之后。”少女语气有些愤怒,虽然她甘愿放低姿态,但也不是毫无尊严可言。   “我说了明天一定帮你,何必那么固执,来,我们先找个地方谈一谈详细的情况。”佣兵一脸讪笑着走出人群,上前拉扯少女,似乎想将她强行带走。   “嚓!”一把钢质长剑突然插在了佣兵身旁的地面上,在那里摇晃着。   佣兵被唬了一跳,下意识跳开一步转头看向敌意的来源。   “我不喜欢麻烦,用决斗来决定这个少女的归属吧!正好你和我都是二阶,生死自负。”索尔拦停摇晃的钢剑,将剑从地面上拔出来在手里荡了一圈,指向佣兵。   在贝加尔特随便杀人肯定不可能,所以索尔想起了修道院时用过的决斗手段。只是不知道在这里行不行得通,但万一最后真惹了什么麻烦,至少能有个借口握在手里。   “你小……”佣兵似乎想放点狠话,但看见索尔的样子他突然愣了愣,这特么是哪里冒出来的野人?   看着对方那破烂的穿着和垂到脸颊的油腻长发,还有嘴周围那一圈大胡子,佣兵愣是没看出来那到底是个小子还是个老人,狠话自然也就没说完。   “既然你答应了决斗,那我就不客气了。”索尔一边说着话一边提着长剑向佣兵奔去。   “等……你特么等一等!我答应什么了我?为了个只值几铜币的丑货和你打生打死,我怕是有病吧?那丑货你留着自己慢慢玩吧!”佣兵猛然后跳退到人群里,咒骂着转头离去。   索尔收起长剑,走到少女面前。   “站起来跟我走!”   “我……哪里也不去。”少女语气有些颤抖,感觉眼前这个家伙,似乎比那个佣兵更危险。   索尔懒得废话,猛然弯下腰将她整个人抄起扛在肩上,然后撞开人群大步离去,很快消失在了某条阴暗的巷道里。 第189章 你是我的   “你是谁?快放我下来!”少女拼命挣扎捶打着,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什么贩卖人口的恶棍,就算不是也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人。   此刻少女对于索尔不只是恐惧,关键是自己整个人被他扛在肩上,路上每次一颠簸被迫呼吸,少女感觉他身上那股无可形容的浓郁味道快把自己熏吐了。   索尔一路冲到一家名为‘帐篷与篝火’的小旅馆门口,才把少女放在了地上。   “你最好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那样谁都不会遭到伤害。”索尔对着旅馆里甩了甩下巴,示意少女进去。   少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了旅馆里。   旅馆老板正在柜台后低头修理着一个陈旧的金属烛台,猛然抬头看见一个半张脸狰狞的少女,和一个疑似流浪汉散发着臭味的家伙走进来,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   不过稍微想了想老板瞬间了然,算不上什么太奇怪的事情,也许这个流浪汉花了一点零钱说服了少女陪他度过一夜,看少女残缺的姿色应该也要不了多少钱。   将眼前的两个住客大致观察了一番,旅馆老板眼珠转了转,有些不想接这单生意。因为这个男人身上实在太脏了,等他住过后估计床单枕头什么的都要重新换一套了。   “过夜,价格?”索尔站在柜台后开口。   “一银币。”老板沉吟片刻,开出了一个虚高的价格。   像这种规格的小旅馆,普通房间的过夜价格普遍在三十到四十铜币不等,马厩和柴房会便宜些,三五铜币就能有一个栖身处。甚至对老板说点好话后,免费睡下马厩也不是不可能。   “要一个房间,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另外多准备一些热水,一会我有用。”索尔抬手一抹,三枚铮亮的银狼出现在柜台上。   旅馆老板瞬间换上了一副笑脸,想不到这个流浪汉出手还挺阔绰,换床单就换床单吧,这个价格相当于整间旅馆今夜全部客满了。   “我绝对不会和你待在一个房间里的。”少女冰冷地说。   看见索尔出手大方,这对于少女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之前她以为这个流浪汉想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但既然现在他有钱,又只要了一个房间,显然他是在觊觎自己的身体。   “你自己什么姿色,自己没有清晰地认知吗?”索尔一边讥讽着,一边走上前弯起一只手臂搂住少女的肩膀,强行往楼上拖。   你自己都流浪汉了,还想要什么流星锤?旅馆老板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显然对于索尔的话他是有些想法的。   “你……放开我!”少女愤怒地挣扎着,但没什么用,她的力量差了索尔一大截。   旅馆老板看着两人的背影有些犹豫,事情似乎和自己猜想的有些出入,这是……在玩胁迫吗?有生意是好事,但他不想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走在楼梯上的索尔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弯起手指一弹,又一枚银币飞来,被旅馆老板精准地接在手里。   看见索尔在唇边竖起手指示意噤声的样子,旅馆老板一副我懂的样子不停点着头。   算了,这片领地里天天人来人往,我也不可能时刻关注着每一个旅客。所以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旅馆老板暗自感慨着,低下头继续摆弄自己的烛台。   二楼总共有四间房间,索尔直接走到过道最里面那间,打开房门探头进去打量了一眼。然后抬手将少女推进门里,自己也进门后返身将房门关上。   少女站在房间角落里一脸愤慨,一只胳膊弯起抱着另一只手臂,一副防御戒备的样子。   她有着一头褐色半长的头发,刚过肩膀,在脑后有些散乱的盘起。左边额前少部分头发捋朝耳后,右边的大部分发丝则从额头垂下,似乎想尽可能的遮住自己受伤的脸庞。   样貌上左半边脸其实还算精致,但右边的狰狞烧伤,从额头侧面开始几乎覆盖了整整半张脸,一直蔓延到下巴位置。右眼部位有一个偏大的黑色眼罩,可惜并不能遮盖完全。   也许在某场火灾里,她被烟熏得昏倒在地,最终右脸部位扑在了什么燃烧的东西上。   少女被索尔狼一样的目光盯得很不自然,下意识半侧着脸,似乎想将受伤的那边藏起来。   “名字?”索尔突然开口。   “贝丝?巴蒂尔。”少女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姓名又勾起了她对亲人的记忆。   “多大了?”   “春天刚满十八岁。”贝丝有些不情愿地回答。   十八?索尔愣了愣,居然比自己还大两岁?好吧,这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你可以叫我布欧,现在先谈谈你的事情吧,最好具体一点,我会优先帮你解决。”索尔临时为自己编造了一个新名字,既然计划要潜入魔法学院,总要提前习惯掩人耳目。   贝丝听见索尔的话后愣了愣,刚才一路上她都忙着挣扎去了,这时才注意到索尔二阶的气息。不过和索尔对视了片刻后,最终她仍然摇了摇头。   “没用的,强盗那边至少有两个二阶,我父亲……原本也是一个二阶。”贝丝的语气有些黯然,倒不是她小看索尔,只不过她认为索尔未必能帮得了她。   “结局如何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就算我死了也和你没什么关系。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那伙强盗的具体所在位置。”索尔凝视着贝丝。   贝丝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放不下心里对强盗们汹涌的愤恨,详细对索尔说了一番。   “你记得他们的样貌吗?如果看见能认得出来吗?”索尔问了一句。   贝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没法不记得,因为那群强盗彻底毁了她的人生。   “那你现在饿不饿?渴不渴?”索尔又问。   贝丝摇了摇头。   然后索尔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绳子,将贝丝的手脚捆了起来,捆得不算紧,但无法挣脱。接着又拿出一块布,将贝丝的嘴堵住。   贝丝心里很是疑惑,但最终没有挣扎,她知道挣扎也没有用。   索尔只是不喜欢被人欺骗,所以提前对贝丝作出一些限制,以免自己出去傻傻地为别人卖命,回来却发现人跑掉了。   此时才是下午时分,索尔推开二楼的窗子向外面的黑暗看了看。   “在我回来以前先委屈你了,你最好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等我回来。”索尔还是那句嘱咐,说完后整个人一纵身往二楼的窗口翻出去了。   看着索尔消失的背影,贝丝觉得这个男人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无可言说的奇怪。   他既然要为自己复仇,还问自己记不记得强盗的模样,却又不带自己一起同行,那问了有什么用?还有他把自己绑在这里,是因为不信任?还是怕自己跑掉?可是自己为什么要跑?   贝丝就这么疑惑着,猜测着,陷入了漫长地等待里。   那些强盗的所在地距离这片领地并不算很远,通常他们总是习惯于靠近人类聚居地,这样才好掌握出行商旅的动向和路线,也方便他们到领地里找乐子。   这一等,一直等到了入夜后快要夜深了仍然没有动静。贝丝内心隐隐有些绝望,那个男人可能回不来了,而自己亲人的深仇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报。   索尔是从小旅馆的正门回来的,整个人仍然是那副邋遢潦倒的样子。   此时旅馆老板正准备关门休息,看见索尔回来他不禁愣了愣,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出去的?或许是自己没注意吧,旅馆老板有些疑惑地想。   “有人入住吗?”索尔看似闲聊地问了一声。   “今夜只有你们两位客人,这几天才刚入春,等过段时间气候再温暖一些人就多了。对了,客人您要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双人份的,请及时洗浴。”旅馆老板对索尔说道。   索尔点头道谢后,转身往楼梯上走去。   整个二楼过道里静悄悄地,打开房门,贝丝还在那里,一切和自己离开时一样。   看到索尔,贝丝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目光有些惊喜又有些怀疑。   索尔走上前把她身上的绳索解开,然后在她面前蹲下。   “接下来不论你看到什么,不要惊慌。”索尔嘱咐着。   贝丝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然后索尔手一晃,贝丝只感觉自己的眼睛一花,然后看见索尔手里突然出现了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贝丝差点吓得尖叫起来,但很快悲伤和愤怒就占据了她的内心。   “是他吗?”索尔问。   贝丝泪流满面地点着头,紧绷的神情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欣慰和释然。   索尔手里的人头不断变换着,逐一让贝丝进行了辨认。   “大概有十多个人,混乱里跑了两个。”索尔把人头收起解释了一句,翻出块布擦了擦手,又顺手拿出块手帕递给她。   “已经……够了,谢谢你。”贝丝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神色有些虚弱地仰靠在床边。   索尔陪着她沉默了一会。   “没什么好谢的,就像你在广场上的诺言一样,现在你是我的了,站起来跟我走。”最后索尔如是说道。   贝丝看了索尔一眼,没有辩驳什么,站起身跟着索尔来到了旅馆后面沐浴的地方。   往浴桶里倒入热水后,索尔开始脱衣服,脱光后整个人直接跳进了浴桶里。 第190章 攻心   “过来帮我洗头。”索尔泡在浴桶里,对站在一边有些无所适从的贝丝说道。   贝丝羞涩地躲避着视线走上前。   这个男人略显枯燥的皮肤上有着许多伤痕,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这些伤痕属于经过了许多地方而且似乎从未休息过的人。而且他身上一些地方似乎还……有着溃烂的迹象?   浴桶里原本清澈的水很快变得很是浑浊,还隐隐泛着些红色,不知道是被这个男人的旧伤所浸染,还是刚才战斗时沾上的。   “看什么?洗完了再好好看。”索尔笑了起来。   贝丝有些脸红,慌乱地低下头伸手开始帮忙。   索尔泡在温暖的浴桶里,内心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舒适。   实际上他之所以宁愿长期不洗澡,是因为那些溃烂的伤口泡在水里真的很疼。   而且每次泡在水里,他总会有一种无可抑制的错觉,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浑身都是裂缝的陶罐,而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从那些裂缝里无声流失。   贝丝舀着水帮索尔把头发好好清洗了一遍,只是这水实在是太黑了,这家伙的头怕是已经有些年份了吧?灰尘、油腻、污渍、跳蚤,看得贝丝隐隐有些反胃。   可是洗着洗着,她又莫名地有些心疼,开始下意识地幻想他平常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洗完头后,贝丝又小心地避让着伤口帮索尔刷了背,然后索尔自己又闷头搓洗了一番,终于跳出了浴桶。看见索尔赤裸着跳出来,贝丝脸红着慌乱地把视线躲朝一边。   将浴桶清洗干净后,索尔重新注入热水。   “现在到你了,脱光衣服,然后跳进去。”索尔突然对贝丝说。   “我!?”贝丝先是震惊,然后是犹豫,最后迟疑着抬起手放在衣服扣子上却没了动静。   “现在我想看自己的女仆洗澡,怎么?你在广场上信誓旦旦地说为了复仇你可以奉献自身的一切,这就是你的决心?你就是这么奉献的吗?”索尔抱手靠在墙上揶揄地说。   贝丝似乎感到有些羞愧,咬了咬牙终于逐一解开了衣服,将自己光洁的胴?体暴露在了油灯下。   “十八岁的身体,不错,有点女人的样子了。”索尔微微歪着头欣赏点评着。   像是被谁在屁股上拍打了一下一样,贝丝脸色涨红地瞬间飞到了浴桶里,把自己躲起来。   “自己洗,你在等什么?等我帮你吗?”索尔等待了片刻,对缩在浴桶里抱着双肩,一脸无所适从的贝丝说道。   贝丝就这么在索尔的视线里,纠结而又羞涩无比的完成了自己的沐浴过程。   其间她还注意到虽然索尔一直在看着她,但奇怪的是那家伙眼神里看不见任何的欲望,他显得很安静,安静得就像一个守护着神祇的雕像一样。   等两人结束洗浴回到房间里后,贝丝才又重新想起来这是个单人间的问题。   这一趟从下午出去直到夜归,一直都没吃过什么东西。索尔拿出一些食物在房间的小圆桌上摊开,然后让贝丝坐在床上,自己坐在对面的小圆凳上,开始了迟到的晚餐。   贝丝默默咀嚼着,觉得这个男人很是神奇,他似乎掌握着什么厉害的法术,能凭空突然变出许多东西来。其实空间物品她是听说过的,只是索尔掩藏得很好,她也没往那方面想。   用餐完毕,将桌面清理后。   “把衣服脱光,躺到床上去。”索尔突然开口,那平淡的语气不像命令,却又不容拒绝。   贝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过了片刻,她表情有些羞怒地站起身迅速将自己剥光,一言不发地缩到了毯子里。   索尔站起身也把自己脱光,然后挤进单人床,从背后把贝丝搂在了怀里。   “知道我要做什么吗?”索尔问。   “……”贝丝沉吟不语,这种肌肤贴在一起的火热让她整个人有些晕乎,连思维都变得有些滞涩。不过眼下这个局面,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问的呢?贝丝心怀不甘地想。   刚才无意间索尔突然想起克蕾蒂说过的话,说要介入自己的人生,要和自己缔结各种关系。那虽然听起来像是玩笑,但从人性方面来说却是对的,那个暗夜精灵倒是想得透彻。   两个人之间的牵绊越多,彼此的关系的确要比两个素不相干的人要更牢靠。   至于和贝丝缔结肉体关系,一开始索尔的确有过类似的想法,但终究还是放弃了。   占有一个女人的肉体其实意义不大,在复杂的人性面前,彼此未必就会因此变得更亲密更值得信赖,该发生的负面结果仍然会发生。   而且想想自身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情况,,算了,还是不要祸害别人了。   经过对贝丝?巴蒂尔的一番观察和为难后,索尔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负面人性,她有着自己一定的尊严和理性,也能实践自己的诺言,至于临时有些纠结那都很正常。   再彼此相处观察几天,差不多自己就能踏上晋阶的道路了。   “过一段时间,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可能需要你的帮助。”黑暗里,索尔突然开口说。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沉默了片刻后,贝丝才给出了答案。   “很好,睡觉吧,从明天开始你就正式是我的女仆了,不过我对你没什么具体要求。”   “倒是你自己,物质方面如果有什么想要的,比如衣服首饰美食之类的都可以跟我说,我自认不是一个苛刻的主人。”   “至于精神方面,要是有什么难解的问题或者心情,也可以和我分享。”索尔如是说。   女仆……是这种待遇吗?贝丝觉得这个男人更加奇怪了。而且彼此都已经赤身裸体拥抱在一起了,他似乎并不准备对自己做什么,那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贝丝觉得有些迷茫。   又过了一会,索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把贝丝扳得转过身来正面面对自己。贝丝下意识抬手挡在胸口处,整个人还显得有些拘谨。   索尔抬手撩开她脸上的发丝,似乎想仔细观察她受伤的那半张脸。   贝丝隐隐有些闪躲,但面对着索尔沉稳冷清的目光,那目光里似乎有着一种平静的力量,让她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抵抗。   索尔的指尖慢慢抚过她受伤的脸,然后在某个贝丝不注意的时刻突然掀开了她的眼罩。   贝丝整个人一瞬间猛然颤抖了一下,脸上也有了暴怒的表情。那是她内心深处的逆鳞,不希望有任何人关注触碰,但是索尔以更强力的拥抱紧紧禁锢住了她的抗拒。   “不准动,让我好好看看。”索尔说。   在看见眼罩下的情景时,其实一瞬间索尔内心也有些震动。   那是怎样的半张脸!特别是眼睛的部分,畸形的伤痕和后来新生长出来的血肉粘成一团,几乎已经分不出眼皮的部分,而其中的眼珠也许已经融化了。   曾经有多美丽,现在就有多臃肿狰狞丑陋。   贝丝蜷缩在索尔怀里整个人颤抖不已,仿佛自己正在接受世间最大的酷刑。   此刻她最丑的一面被强硬地暴露在了光明里,只要这个男人脸上出现任何细微的负面情绪,她觉得自己绝对会失控。   但是他没有,他一直是那么平静,甚至还用温暖的手指肚在自己的眼睛部位揉了揉。   “其实,或许也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索尔自语着,脸上出现了思索的表情。   贝丝眼里猛然爆发出光亮,仿佛这一刻世间所有的光明都汇聚在她的目光里。   然后,她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微笑着,在自己连震惊都来不及的时候,他已经俯下头来,在自己最恶心的部分亲吻了一下。   一瞬间贝丝突然在脑海里听到了炸裂的声音,感觉到了自己正强烈地被爱着,……噢!或许并不是感情,但也不像同情,那到底是什么?贝丝觉得整个人晕晕乎乎什么也想不了。   “哭什么?才成为女仆的第一天就对我这个主人不满了吗?”索尔调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将她的眼罩重新扣上,就像观赏完花草又顺手浇了下水一样平常。   贝丝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不受控制地泪流满面。感觉到男人正在自己背上轻轻地拍着,她突然觉得好安心,终于忍不住将头埋在男人健壮的怀里,痛哭失声。   索尔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表情有些苦涩。   与其占有身体,他似乎选择了一种更残忍但更有效的方法,就是攻占对方的内心。   刚才说或许不是没有治愈的方法,下一句没说出来的话是,但是很抱歉,我没法陪你去找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每天这么抱抱她,不断潜移默化的暗示强化,你是我的女仆甚至是我的女人。   贝丝自己心里会对自己产生定位,是什么并不重要,只要她对这些定位坚信不疑就好。那样自己就可以加以利用,安心地进入晋阶的沉睡,把性命和一切交到她手里。   等事情结束,以后她愤恨也好,心怀不甘也罢,那是她自己的事情了。反正自己到那时候已经灰飞烟灭,和光同尘,能多个人痛恨自己也不错。   自己,想不到终于也有了点邪恶的样子了,索尔有些感慨地想。 第191章 关于信任   又过了三天,索尔觉得时机应该差不多了,于是退掉了旅馆的房间,带着贝丝·巴蒂尔来到了贝加尔特的贫民区。   所有的光鲜往往都只是表面的,真正能享受的也只是少数人。几乎每个领地里都会有这样的灰暗区域,穷人们衣不蔽体地蜷缩在这里,辛苦求活举步维艰,各自背着各自的苦。   贝丝本来以为索尔是来找人的,但索尔却神秘地笑了笑,回答说是来偷东西的。   偷东西?贫民区有什么好偷的?贝丝想不出来。   在城镇的边缘地带,索尔来回对着一些旧房子挑挑拣拣,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最终索尔瞄好了一间无人居住的谷仓,屋顶和墙壁的整体情况还不错,内部也空旷干净没什么杂物。   “就是这间了,你过来。”索尔一手撑着墙壁对贝丝挥手。   贝丝不明所以地走上前,突然被索尔抬手揽住了肩。对于这种人前的亲密贝丝还有些不适应,微微有些脸红,但很快她就发现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只感觉自己眼前突然一闪,贝丝发现索尔刚才关注的那间谷仓,突然整个的不见了。   去哪里了?还没来得及震惊,她又感觉到身边的男人一瞬间似乎很是虚弱,将大半的体重都倚靠在了她的身上。   “这间谷仓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家了,噢,暂时的。虽然我也想偷间好一点的,但那些豪宅的体量太大,我自身的精神力有限偷不动。”索尔脸色苍白地顺口解释了一句。   贝丝整个人有些恍惚,没太听清楚索尔说什么,只是从‘我们的家’这几个字里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温馨感。   接下来两人离开了领地,来到了沼泽边的荒草区域。   索尔看过地图,这边没什么冒险的价值,而且属于荒僻地带,他就准备把家安在这里。   之所以搞得那么复杂,是因为索尔即将推开晋阶之门,而在自己晋阶沉睡的过程里最不稳定的因素就是人群。与其长期混在旅馆里引起什么不必要的关注,不如跑到偏僻的荒野里来定居。   在地面上扩挖出一个小型地窖,然后用长条木板封了顶,又在木板上铺了些干草做为伪装。最后把房子放在地窖上,半天时间新家就完成了,就像荒野里随处可见的那种破房子一样。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你可能会比较无聊难熬,因为我需要你在这个地方照顾我一段时间,能做到吗?”在地窖里点起火堆后,索尔问坐在火堆边的贝丝。   “照顾你?你怎么了?我的意思是……你身体什么地方不舒服吗?”贝丝不明所以地问。   “你对晋阶的事情了解多少?”索尔拨弄着火堆直奔主题。   贝丝瞬间了然,虽然她自己只是个小小的一阶职业者,但她二阶的父亲曾经经历过那个阶段。只不过等她父亲醒过来后虽然侥幸晋阶成功,但却什么都记不得了,没留下任何有用的参考。   对于晋阶这件事贝丝是听闻过的,而冒险者们也大多心态不一。   有人宁可到死一直停留在一阶,也绝对不跨过晋阶之门,也有许多无畏生死的勇敢者倒在了晋阶的路上。更多有赌博性格的人则声称这是个赌博游戏,一切只凭运气。   “所以你又是帮我血刃仇敌又是做那么多事情,还带我来到这里,其实只是为了找一个相对可靠的人,在你沉睡的时候照顾你是吗?”贝丝仅有的一只眼睛闪了闪,透出狡黠的目光。   索尔愣了愣,这个小香菇似乎突然变聪明了,居然能瞬间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是的,那么我能相信你吗?把性命托付给你。”索尔也没有否认,只是神色郑重地问。   “你在我身上投入了那么多,到了现在也只能相信我喽,谁让我是你的女仆呢?再说除此外你还有别的选择吗?”贝丝一副你显然非我不可的样子耸了耸肩。   索尔猝不及防地被噎了一下,看着她有恃无恐的嚣张样子,突然有种想把她按翻打屁股的冲动。想不到贝丝居然还有这么调皮的一面,看来她终于从悲伤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接下来,索尔开始交代起各种各样的事情。比如在荒野里生活该注意些什么,遇到一些突发情况时该怎么处理,并嘱咐如果没有必要,平时尽量少出门之类。   除此外,索尔还为贝丝预留下了足够消耗三个月的食物和水,以及这段时间里一些可能会需要用到的生活物品。   “最后,我们来谈谈你的报酬问题吧,你心里期待一个怎样的价格?”索尔看着贝丝。   “你确定要谈利益?那也许会疏远你我之间目前的关系。”贝丝反问。   “总要谈点什么,不谈利益那就只剩感情了,难道你想谈感情?”索尔继续观察试探着。   低头思索了片刻后,贝丝转头看着索尔。   “算了吧,三个月其实也并不算多久。而且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帮我手刃了仇人,报酬什么的我不是太在乎,就当做是我对你的报答吧。”贝丝给出了一个不算太超出预料的回答。   索尔脸上沉吟不语,暗自判断着猜测着,过了一会。   “万一三个月以后……”贝丝欲言又止,虽然她并不希望那样的结果。   “还记得我在挖这个地窖时,在旁边顺手留出的那个墓坑吗?如果我从此沉睡不再醒来,三个月一到不要有任何犹豫,埋了我吧,就算勉强你守着我,对我而言也只是折磨。”   在晋阶失败的可能性上,索尔已经想得很清楚透彻。   “一定要去吗?实力就那么重要?”贝丝小声地嘟哝了一句。   “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总有些事非做不可,而我需要实力做更多的事情。如果我侥幸成功了,接下来同样会有一场复仇。”索尔注视着火堆解释了一句。   火堆发出噼啪的燃烧声,两人都不再说话,陷入了各自的沉默里。   或者,我可以试着再信任她一些?   索尔心里突然有了新的决定,他准备把空间戒指的事情告诉贝丝。而原本在索尔的计划里是没有这一步的,因为这会加大贝丝受到的诱惑,从而为整件事带来不稳定因素。   于是索尔将缠在自己手指上的绷带解开,露出了色泽华丽的戒指。   然后针对这枚空间戒指,索尔开始了详细的讲述,包括教会贝丝如果自己晋阶失败后,要如何抹掉自己旧有的精神力,成为戒指新的主人。   作为信任的延伸,在戒指的开发性用途方面,索尔将自己如何把戒指应用于贸易,从而敛聚财富的步骤也详细教给了贝丝。甚至连戒指里现在还有十多颗龙眼宝石的事情,都没有任何隐瞒。   贝丝听得很专注,但她的兴趣似乎并不在戒指和财富本身,而是更多地停留在这个突然坦诚起来的男人,那在火堆光芒里忽明忽暗的脸上。   “你就不怕……我拿着戒指和你的钱就那么跑掉?”贝丝用仅剩的那只眼睛注视着索尔。   “我的确怕,但我没得选。不过我认为财富握在死人手里没什么意义,这些财富到了你手里,应该够你开始一场新的生活了。”   “对了,记得跑远一点,万一我没死掉……算了,就算我没死应该也不会来追你,财富在我的人生排序里并不靠前。”索尔耸耸肩开了个玩笑。   两人就这么针对各种细节上的事情商量讨论着,只不过彼此间的气氛似乎又变得更加亲切融洽了些,转眼已经夜深了。   看到索尔将一张破旧的小单人床放在地窖的角落里。   “又是只有一张床吗?”贝丝下意识问。   索尔眼角抖了抖。   “作为一个小小的女仆,你的要求太多了,别的还好说,床的话就只有一张。我还没死呢,你就开始敢嫌弃主人了?你要不要睡到天上去?”索尔笑骂着在贝丝的小屁股上拍了一掌,拍得她整个人弹了弹。   然后索尔拿出清水,各自开始洗漱。   贝丝先洗完钻进了毯子里,等索尔也挤到床上,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现在流行坦诚相见吗?好吧,既然你什么也不穿,我也应该有所配合。”索尔三两下将身上的衣服除去,掀起了毛毯。   等索尔躺下,贝丝面朝墙壁,很自然地支起脖颈留出道缝隙,好让索尔的手穿过脖颈环抱住自己,一切似乎都那么的自然而习惯。   一夜好梦。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贝丝发现自己又钻到了男人的怀里,还紧紧搂着他。而睡梦里的男人正极富侵略性的弯起一条腿压在自己腿上,把自己紧紧裹住。   贝丝眨眼看了看,然后紧了紧自己拥抱的手,将自己完好的另一边侧脸,悄悄贴在了男人健壮的胸膛上,偷听着他的心跳。   她已经意识到这才几天下来,从最初的拘谨,到现在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被他抱着,甚至还会提前自觉地缩到毯子里等着他来抱自己。   几乎每天早晨她都能感觉到男人的坚硬,连带着她自己也燥热不已。   彼此间的关系她也一直没理清,明明彼此都已经赤·裸相拥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直到昨夜谈及死亡,她才突然明白,这也许是这个男人对自己的一种细微的爱护吧。 第192章 晋阶归来   其实她很愿意为他做点什么,因为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当那夜男人翻出窗子向着危险远去的时候,那道背影就成了她生命里唯一的光。   本来跪在广场上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只要血仇得报,没有什么是不能付出的。不论对象是谁,也不论自己的身体最终变得多么污秽,死亡终究会清洗一切。   她原本准备在完成复仇后就结束自己生命的,因为家人已经全部离去,自己在世上只剩一个人了,她不想绝望孤独的活着。   可是被这个乱来的男人突然冒出来打乱了一番,她心底才不知不觉间又多了些活力。她已经习惯了男人在自己身后安静地抱着自己,发出细微的呼吸,让她觉得很心安。   贝丝知道自己并不会拿着什么钱跑去开始什么新的生活,因为她已经在新的生活里了。   又是新的一天到来,索尔起床洗漱一番后,陪贝丝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早餐。   在餐桌上就各种细节性的问题和贝丝最后重温了一遍,然后索尔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我可以相信你吗?”索尔看向床边的贝丝最后问了一句,而他手上拿着所需要的最后一颗魂晶,那是推开晋阶之门的钥匙。   “你完全可以,务必活着回来,我等着你。”贝丝想了想,竖起一只手握紧了小拳头。   “光说有什么用,这种时候不是该来个深情地吻别么?好让我在另一个世界所向披靡。”索尔睡在床上·戏谑地挑了挑眉毛。   十八岁的贝丝虽然谈不上什么经验,但看过的可不少,她也丝毫不扭捏,撩撩头发默默俯下身去。   一个绵长甜蜜的深吻后,索尔打开魂晶,然后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自己……看起来似乎不是他的对手呢!气喘不停的贝丝舔了舔嘴唇,趴在索尔胸口有些羞恼地想。   亲吻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男人嘴里果然少了三颗牙齿,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一样。还有他的双手,指甲全部都不见了,看着都让人觉得疼。   大概在两天前的夜里,她其实是见过一次的。   那天入夜后不久,她羞涩又隐隐有些期待地蜷缩在毯子里,等待着他温暖的怀抱从后面来。然而过了很长时间,她突然发现男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床来,反而在身后不知何时没了动静。   贝丝疑惑地在毯子里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真把她吓坏了。   她看见男人正站在房间中央默默地看着她,只是那目光里却红光弥漫,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当时背着光没看清,只是默默转回了头。   又过了一会,她听见身后传来吞咽唾液的声音,清晰而剧烈。就像一个极度饥渴的男人,突然发现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一样,她本来以为是那样的。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贝丝彻底呆住了。她看见他那血红色的目光周围有些经络般的血管鼓起,从眼眶开始向周边蔓延,覆盖了小半个额头和大半张脸。   那些鼓起的血管狰狞而恐怖,像蛛网般在脸庞上扩散,又像干旱大地上的裂缝一样。   那一瞬间贝丝甚至有种感觉,他不是想要对自己做什么,而是想要……吃了自己!   “你……你怎么了?”贝丝隐隐有些颤栗,下意识开口问了一句。   可男人并没有回答,他整个人的神情似乎有些呆滞,只是那么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贝丝吓得赶忙转回头不敢去看他,只敢缩在毛毯里,下意识拉起毯子盖住自己的头部。   过了一会,她听见男人似乎打开门出去了,周围安静下来。   等到了半夜时分,贝丝半睡半醒之际感觉到了男人的怀抱和体温,她也下意识地把男人的胳膊抱在胸前,下一刻却陡然惊醒,瞬间想起了之前那恐怖的一幕。   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并没有隐瞒,如实告诉自己他背负着诅咒,时而会不受控制的发作。诅咒?贝丝对此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认知,一些荒诞故事里好像听过。   看男人只是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似乎不愿多提的样子,贝丝也很懂事的不再追问。有的时候,女人的好奇心不要太旺盛,不然会被男人嫌弃的,这是很久以前母亲就教过她的道理。   这个男人看来还是对自己隐瞒了一些小秘密,贝丝站在床边帮索尔拉好毛毯盖住。   指尖默默抚过男人的脸庞,看着他熟睡过去毫无抵抗的样子,贝丝笑了起来,想起了一件自己一直想做却一直没机会做的事。   她找来一把锋利的匕首,那是男人留给她平时切肉防身用的。   然后她小心地将匕首凑到男人脸上,把他碍眼的胡须全部剃掉,噢,还有那鸡窝似的乱发也必须消灭,贝丝快乐地忙碌起来。   等到发须飘落,贝丝骑在男人身上居高临下地仔细凝视着他。哼哼!原来你是这样的,我已经看到了你的真面目,敢把我像件行李一样扛来扛去的坏家伙,我记住你的样子了。   转眼又到了入夜时分,四周寂静无声,安静的黑暗里只有时间在流淌。   贝丝本来还以为自己会害怕寂寞,但等到她有些失落地躺到男人身边,用他的手臂环住自己后,她突然微笑起来,因为她觉得他一直都在。   这个生命里不会因为自己丑陋的样貌而厌视自己的男人,安静地爱护着自己的男人。   至于两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如果自己……突然发现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怎么办?贝丝有些惊恐地蜷缩着抱紧男人的手,一边和自己那些不好的想象抗争着,一边沉沉睡去。   就这么照顾着这个喜欢乱来的男人,贝丝默默等待着他归来的那一天,这一等,转眼已是一个多月。   某天,索尔终于从沉睡里醒来,恍惚了一阵,他突然发现自己感觉不到自己的右手了。   惊恐地转头,索尔笑了起来,看见贝丝正枕着自己的手臂睡得很安详。只是她已经把自己的手臂彻底压麻,毫无知觉了。   似有所觉地抬手摸了摸,发现自己飘逸的长发和性感的胡须全都不见了,又变成了短刺猬头。再掀起毛毯看了看,好嘛,自己的衣服也全部非自愿性地消失了踪影。   看来这段时间这个小香菇已经上天了,而且显然没少占自己的便宜,连自己陷入沉睡都不放过。   索尔侧起身体搂紧她,然后默默伸出另一只手去,开始了自己对小香菇的复仇。   此刻索尔的心情不错,因为他又一次死里逃生平安归来,并且顺利晋升了三阶。虽然不久后即将到来的结局将这份喜悦冲淡了不少,但至少现在该是个欢乐的时刻。   “……嗯!嗯……啊!”睡梦里的贝丝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怪物纠缠住了。   但过了一会她隐约意识到不对,自己又没有做什么羞人的梦,独自在这里哼哼什么?   再一感觉,她才发现有手指正在某个地方捉弄着自己。她连害羞都没来得及,心里瞬间涌起惊喜,猛然翻身紧紧抱住索尔。   “你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想念你!”贝丝紧紧勒着索尔,将头抵在他胸口。   “轻一点,我现在还很虚弱好不好,不要那么折磨病人。”索尔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然而索尔却沉默着摇了摇头,把手收了回来。   “你……为什么?你嫌弃我!?”贝丝眼里瞬间闪过深深地失落。   “不是,这其实只是一场利用而已,而现在我已经成功晋阶,所以这场利用结束了。”索尔的语气又回到了初见时的冷清,让她觉得好陌生。   原来是这样,自己的存在果然就是一个帮他晋阶的女仆,还是随时可以遗弃的那种。   “你强硬地闯入我的生命,利用完不需要了就把我一脚踢开,你怎么能忍心这样对我?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当时就……”贝丝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仿佛再一次失去了亲人。   索尔想抱紧她,却被她疯狂地撕打着,在胸前挠出了几道血痕。   “不是忍不忍心,而是我没得选,晋阶的危险其实只是我困境里的一小部分。最大的问题是我背负的诅咒,之前没有详细告诉你,我活不了太久了。”索尔强行将她的小脑袋搂在怀里。   “……怎么会?”贝丝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索尔。   “真的,不骗你!这是双向爆发的诅咒,我终日痛苦难捱其实没什么,因为心里的仇恨支撑我扛到今天。但我的结局已经注定了,所以明天我就要走了。”索尔说。   “你骗我的!你就是骗我的!”贝丝呢喃着。   “我没有骗你,我的仇恨就像你的仇恨一样深刻。你的是为了亲人,而我是为了另一个为我而死的女孩,还有许多本不该黯然离世的人。”索尔抬手梳理着贝丝的秀发,让她安静下来。   “好,你有仇恨,那我陪你一起死。虽然我实力微弱,但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你阻止不了我!”贝丝坚定地看着索尔。   “那没有意义,你也陪不了我。人生而孤独,独自来独自走,诞生和死亡都是一个人的事情。就算你和我死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死后我们也不会走在一起。”   “不,应该说死亡就是最后的终点,再往后就没路可走了,又哪来的什么陪伴呢?” 第193章 剑已锋利   “我不能再和你待在一起了,就到此为止吧。”索尔如是说。   “你在我前往地狱的路上把我拐走,最后利用完我再亲自将我送回地狱去,你干得……还真是漂亮啊!”贝丝凝视着索尔,自己明明应该恨他的,但她知道自己却恨不起来。   “哪有什么地狱?如果真有那样一个地方,不论那里的环境多么恶劣,该杀就杀,该死就死,生存反而倒简单了。这世上真正可怕的是人心,和由人心编织成的网。”索尔揉了揉她的脑袋。   接下来,索尔因为晋阶后的虚弱又恢复了几天。   这次晋升三阶仍然能感觉到身体各方面能力的增幅,比如五感的敏锐,又或者力量和敏捷那些方面。但这种增长显然已经没有最初跨上二阶道路,成为职业者时那么明显和跳跃了。   索尔估计以后的晋阶之路除了更加艰难之外,各方面能力的增长应该也会渐渐趋于稳定,可惜他没有机会体验了。   除了一些能明显感觉到的变化,索尔还发现自己的精神力似乎也有所增长。   他跑到地面上对着谷仓试了试,收入戒指再放出来,支撑了这一整个过程后他只是感觉到意识有些困顿。二阶的时候他要是敢这么干,这个收放的过程里他肯定已经昏过去了。   至于其他方面,索尔也得到了一个来自身体的坏消息。   他发现自己左胸到腰袢的区域开始出现了明显的腐烂迹象,甚至已经隐约能见到骨头。索尔默默深吸了口气,没敢太仔细地去观察,他害怕不小心看见自己胸肋里跳动的心脏。   显然时间的流逝已经让身体里的诅咒流于表象了,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还好在最终的终点之前,关于自己最后的人生闭幕式已经大致有了构想。   身体又开始散发出不好闻的味道,索尔只能通过麻烦的反复清洗来抑制气味。他没有再和贝丝抱在一起,而是把床让给了贝丝,自己躺到了干草堆里。   贝丝又回到了初见时的沉默里,两人这些天都没怎么说过话,毕竟所有该说的能说的,其实都已经说完。   几天后,索尔感觉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离别的时刻终于到来。   “我不要你的钱。”贝丝看到索尔拿出两颗龙眼宝石递给她,有些莫名地怒意。   “别这样,这是你该得的,本来我应该给你更多的,但为了复仇我不能不吝啬一点。找个踏实的男人,生两个孩子,再买几只羊,老死在床上吧。”索尔将两颗龙眼放在桌子上。   仿佛看见了之后若干年百无聊赖的生活,贝丝仅剩的一只眼睛瞬间就红了,最关键的是那些看似平淡温馨的画面里,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对了,临别前……能不能最后帮我个忙?”索尔有些犹豫地说。   “你仔细观察我的眼睛,如果感觉到丝毫不适马上躲开视线,我想知道我的眼睛有没有什么具体的变化。”索尔郑重地嘱咐着。   在晋升三阶后索尔又得到了一个职业技能,名字叫‘死灵之瞳’,他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也许不该在贝丝身上试验的,毕竟这种未知可能带有什么危险性,但索尔同时又很好奇,如果这个技能有着什么强大的杀伤力,无疑会给他最后的复仇带来很大的助力。   周围也只有贝丝和自己亲近,同时能给自己最真实的反馈而不会把自己当成怪物。好吧,自己又在很不人道的利用她了,索尔心里觉得很愧疚。   贝丝闻言抬起头来看着索尔,等待着具体的事情。   索尔沉吟片刻,默默闭上眼,一个深呼吸后重新睁眼看向贝丝。   贝丝专注地凝视着索尔那清澈的眼神,她能从索尔的瞳孔里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但看着看着,她最终无声地流下泪来。   “你流泪是因为我的眼睛吗?还是因为……”悲伤呢?索尔的话没有问完,短瞬的迟疑后索尔判断出应该是后者。   那么看起来这个‘死灵之瞳’又像‘深渊的裂痕’一样没什么用,不,应该说可能有着某种特殊的作用,只是自己还没有发现,索尔心里暗自有了判断。   抬手捧起贝丝的脸,索尔帮她擦了擦泪水。   “别搞得你自己多惨一样,这世上肯定有很多比你更惨的人,你信不信有大堆的人愿意用他们的处境来换你此刻的。来,最后的最后了,笑一个给我看看,我还没怎么见你笑过。”   “或者你想来个深情的吻别也可以,再不吻可就永远没有机会了,我可不保证复仇的路上我不会去吻别的女人。”索尔调笑着,故意装出一副无赖可恶的样子把脸凑到贝丝面前。   贝丝猛然扬手一甩,似乎想狠狠给他一耳光,又或者想挠他一下,但最终那手也只是轻轻地落在他的脸上。仔细地抚摸着,似乎想把他的样子刻印在骨血里。   抬手搂住索尔的脖颈,贝丝流着泪激烈地亲吻着索尔。   “你还会回来吗?我会一直等你。”贝丝说。   “你是笨蛋吗?你去墓地门口坐着,看看能等回几个来。我死定了,别做无意义地等待了。我倒是想回来,但终点就是终点,我该上路了。”索尔蹭了蹭她的额头。   然后索尔放开贝丝,开始进行自己最后的准备。   他神色肃穆地换上自己的黑色大衣,然后拿出一面水晶镜子,对着镜子里开始往脸上粘一层软皮。这种伪装的用具近似人皮,能够和脸庞无缝贴合,卖得可不便宜。   很快,索尔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看起来长相很是平凡木讷的年轻人。   而这一刻,索尔·德雷克这个人,似乎也由此从世上彻底地死去了。   贝丝站在一旁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最终也只是走上前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推开谷仓的门,索尔终于踏上了自己最后一次的复仇之路。   剑已锋利,只待饮血。   半路上索尔感觉到了身后隐约的气息,他微微笑了笑。贝丝那个小香菇显然还不准备放弃,但一个三阶想甩掉一个一阶简直不要太容易。   “好好活着吧!今后不要对别人说你是我的女人,我在地狱里不会承认的。”索尔笑着向视野边缘那个追逐的身影喊了一声,加速几个纵身后瞬间远去。   反正自己并没有告诉过贝丝复仇的地点在哪里,她想跟也跟不了。   奥德伦萨,这座南境最宏伟宽阔的雄城,自己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要来这里看看,想不到如今却是以复仇者的身份站在这里。   整座城市给索尔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很大,它庞大的身躯背靠着亚德比伦山脉盘踞在黑暗里,但并不是依山而建。应该是随着人口的增长,城市的自身扩建逐渐覆盖过去的。   借着满城明亮的灯火,只要眼睛足够好就能看见整座城市大致呈圆形。而整个圆被等分成了十二份,就像一个圆形的馅饼,被越过圆心整齐地对切了几刀。   当中十二城区的每一个单独拿出来,占地都比索尔所见过的,任何一个领地里的主城还要大。而且据说每一个城区都有独立的集市和销金窟,繁荣自不必说。   据说这座雄城在王国历时期本来就是帝国的皇都,后来又经历了光明教廷和如今黑暗议会的经营,才有了眼下令人震撼的繁华景象。   估计要把整个十二城区的所有集市都逛一遍,花上一两天也不一定够。   走在主城奥德伦萨的街道上,索尔的目标很清晰。   根据他上次匆匆而来打探到的情报,伊兹海姆魔法学院位于上城区第二区,也就是索尔现在所在的区域。而想混入其中,自己必须有一个合法正式的身份。   要获得这个身份大致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获得当地贵族也就是本城贵族的担保,才能得到进入伊兹海姆魔法学院学习的资格。   王国历以后,大陆上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国王亲封的正式贵族了,但‘贵族’这个称号仍然保留了下来,毕竟要和平民以及中产阶级拉开距离,首先就要从称谓上开始落实。   如今的贵族们头上虽然没有了什么尊贵的爵位,但仍然享有着诸多权益。   其中有一条很清晰并且沿袭已久,就是他们可以担保自己家中的子嗣辈甚至嫡系亲戚之流,进入魔法学院接受更加优雅高等的教育学习。   因为本地贵族们各自的家族体量有大有小,所以他们手中握有的担保名额数目,应该也会有所不同。但对于索尔而言,这条路显然走不通。   就算他随意找一家逼上门去,不论威逼利诱或者出钱买都没用,谁也不会把家族荣誉压在一个陌生人身上,谁知道你是不是光明教廷的异教徒。   所以索尔只能从另一种方法着手。   这片大陆南境各领地的领主们,手里其实也有着这样的名额,或者说有到主城求学的资格。这看起来似乎仍然和索尔没什么关系,毕竟他也没和某个大领主有什么过命的交情。   不过索尔可以通过当地的一些灰暗渠道来伪造一个身份,依靠地域间隔所带来的信息不流畅,来达到自己短期混入魔法学院的目的。   通常很少有人会这么做,因为这种伪造的身份时间长了必然会被揭穿,在那之后将面临主城最为严厉的审判。   但对于索尔而言,他需要的只是拥有假身份之后的这段时间差,够自己完成自己的闭幕式就好。至于审判什么的,他应该等不到了。   他完全可以无视所有的惨烈结果,因为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第194章 贵族身份   在上城区第二区找了一家不起眼的旅馆,索尔先圈出了自己的根据地和活动路线。   此时只是正午时分,索尔就着旅馆的面包香肠简单对付了一顿,然后离开房间开始了自己的寻找之旅。   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街面上,索尔紧紧盯着周围有没有什么小偷扒手之类的身影。要和本地的灰暗势力搭上线,最好就是找个常年混迹在街头巷尾的小偷。   走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索尔可不相信主城的治安会好到夜不闭户的程度,人性的贪婪可不是什么打击力度可以磨灭的。   热闹的地方他在走,荒僻的角落他也钻。终于,在经过某条狭小巷道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自己面前冲了过去,而巷道里紧接着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哭喊声。   偷窃?抢劫?索尔并不关心眼前奔逃的身影干了些什么,追就对了。   冲出巷道的女人看见索尔拔腿追赶的身影,抚了抚胸口松了口气。这下好了,终于有正义人士被惊动了,自己的钱袋很快就会回来了,女人美美地想。   前方疑似小偷的身影显然只是个普通人,索尔刻意压制着速度追了几条街,将身后的女人彻底甩掉后才猛然提升速度向前面追去。   小偷帕勒正上气不接下气地狂奔着,时而回头看看身后的男人有没有追上来,估算着安全距离他赶忙扶住膝盖弯腰大口喘着气,争取片刻的休息。   蠢货!和我跑?我这一生就是跑过来的,偷东西要跑,逃命时也要跑,付不出妓?女的过夜钱被流氓追赶时同样要跑,帕勒一边喘气一边在心里鄙夷着身后的追赶者。   下一刻他突然看见地面上出现了一道影子,猛一抬头。   老天!追赶者居然已经到了面前,你特么的是吃了豹子腿么?你这么快的速度来为难我一个小偷有成就感吗?   帕勒嘴里泛着苦涩,转身想要再次拔腿狂奔,被索尔一把扯住了后襟。   “你跑什么?我问你点事情。”索尔说。   “大人,我再也不敢了,这次是因为妹妹重病不久于人世,我才铤而走险。”帕勒毫不做作地瞬间跪倒在地,双手捧出刚才抢到的钱袋,开始将话题往人生艰辛上扯。   索尔接过钱袋看了看,里面装着点零钱和一对银耳环,还有一小瓶香水。钱袋表面的天使型刺绣预示着,这个钱袋显然属于之前的女人,这是一次巷道里的抢劫。   有些迟疑的将钱袋里的小瓶香水拿出来,索尔拔掉塞子在自己身上洒了一些,整个人瞬间骚气四溢。低头嗅了嗅,索尔基本满意,看来香水可以掩盖掉自己身上的腐烂味。   看着眼前往自己身上洒香水的男人,帕勒跪在那里有些震惊,但等对方视线扫过来,他又赶忙低下头去。   “留着自己用吧,我是邪恶阵营的,找你打听点事情。”索尔将钱袋抛给杜勒。   邪恶阵营?那是什么阵营?帕勒一时有些混乱,事情似乎和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请说!”将钱袋接在手里,帕勒立刻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   “做小偷多久了?”   “五年。”   “五年应该也算老手了,那你知道奥德伦萨有什么……噢,就是大一点的灰色势力吗?”索尔问。   “大一点?……噢,响尾蛇应该就是这片城区最大的地下势力了。”帕勒下意识呢喃着。   “响尾蛇?他们能提供什么服务?”索尔追问。   “服务?他们的服务很棒,从异族到本地风情,从处女到老熟女,一定让大人您感觉到回家般的温暖,或者我也可以为大人您亲自送货上门。”帕勒的神色很是兴奋,显然对本地流莺很是推崇。   “不是,我需要伪造一些……,算了,你直接带我去吧。”索尔思索片刻后有了决定,先找上门去看看再说吧。   没用多少时间,在帕勒的引领下,索尔钻过无数错综复杂的巷道,又进入了某户宅邸的地下通道,最终坐在了响尾蛇的对面。   给了帕勒一枚银币让他离开,然后索尔看向桌子对面脸上有疤痕的健壮男人。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塔雷尔,不知道客人您有什么需要?”完成了对彼此的审视判断后,健壮男人让身边两个护卫退下,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准备开始业务。   这地方的规模不大,看起来应该只是‘响尾蛇’的一个分部。眼前的男人也和自己一样有着三阶的实力,不过显然并不是‘响尾蛇’真正的蛇头。   “你们主营什么?”索尔先试探了一句。   “那就很宽泛了,赌博、流莺、拉偏架、对流氓小偷的管理、消息的散布和收集、任何可以攫取的灰色利益。往高雅方面说,我们的业务也包括了解这座城市里任何不寻常的人,光是这一点就有着许多工作要做。”   “如果你对奴隶贸易或者人口贩卖感兴趣,我们也能提供。当然本地明面上是禁止奴隶贸易的,或者说并没有多少人热衷此事。”   “之所以禁止并不是为了维护什么狗屁的人权,而是为了维护地方的稳定。”   “不论你抓到一个本土还是外乡人,因为黑暗荒野的阻隔,将他送到另一个领地的成本太高。而如果只是在本领地相邻的各个城镇之间倒卖,被熟识者撞见终究会为领地带来不安定因素。”   塔雷尔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对索尔大致介绍了一番。   听起来和自己猜想的差别不大,索尔也没有兴趣了解更多。   “那么直说吧,你们能伪造一些纸面的契约或者文献吗?据你刚才所说,我认为这件事应该可以划入‘任何可以攫取的灰色利益’这一块。”索尔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伪造?详细一点,关于什么?我的意思是不论客人您需要用这些纸面上的东西去做什么,为了配合您的步调我们必须知道得更多,才能提供出指向性明确地文件。”塔雷尔回答。   索尔眼底掠过一抹微光,只要对方有相应的伪造手段就好。至于隐瞒肯定是瞒不住的,索尔也不在乎,等事情的后续影响发生时,那时候自己已经死了。   “噢,也许是一份贵族的身份证明,或者说能让我进入伊兹海姆魔法学院的相关证明。”索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哦,客人您想要进入伊兹海姆?那我能冒昧地问下原因吗?”塔雷尔的笑容突然有些玩味。   “怎么?你们准备让你们的客人毫无秘密可言?”索尔笑了起来。   “恕我无礼,其实以前我们曾经向客人提供过类似的证明,但自从他混入伊兹海姆大闹了一场后,我们不得不停止了这方面的业务。”   “您看我们在地下世界来去自由好像很自在,但我们也有不能招惹的存在,不能背负的风险。比如您用那些证明混入学院去刺杀什么重要人物,又或者预谋推翻议会?”   塔雷尔一脸亲和地举着例,却暗暗观察着索尔的每一个细微神色。   不得不说这些常年混迹在阴暗里的人的确很敏锐,几乎是瞬间就通过联想隐约猜到了索尔的目的。但索尔肯定不会承认,而且他要杀的也不是某一个人,而是许多人。   “哈哈,没那么复杂。其实我只是受人所托,要将一件重要的东西送到学院的某位大魔法师手里,并且我个人也将有幸在大师手下学习一段时间。”   “至于大师的姓名,请恕我不能再近一步透露。至于你刚才所说的那些振奋人心的大事,你觉得以我三阶的实力干得了吗?”索尔自嘲地玩笑着,很快编出了借口。   听完索尔的话,塔雷尔手指点着桌面陷入了思索。   “放心,我不是那种话多的人,就算我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到时候我也根本没来过什么响尾蛇。”索尔适时补充了一句。   “好吧,五颗龙眼,下周星坠日交货。”塔雷尔给出了回答。   “你认为这些东西值这个价格?”索尔笑着问。   “我认为这很公道,毕竟要进入伊兹海姆魔法学院,必须伪造成你是南境某个领主的直系亲属,该领地还不能太偏远,必须是个大领主。”   “除了要有当地领主的推荐信,还要加盖上领主印章。而最难的部分在于,除此外还要有你的贵族血统证明,要有你世家三代的家族成员构成情况及每个人的详细讯息。”   塔雷尔在价格上寸步不让地注视着索尔,表情很是肃穆。   “你说的我都知道,这也正是我慕名来此的原因,但看来我要失望了,原来响尾蛇也不过如此。这个价格其实对你们而言只是笔小生意,但生意就是生意。”   “我的个人判断告诉我,整件事只值两个龙眼,多一个铜币都没有。看来十二个城区我只能再多走几步了,相信别的势力会给我一个公道的价格,告辞。”索尔起身微笑示意。   索尔其实不太擅长砍价这种事,但手里现有的龙眼都是为了自己复仇所准备的,他也不知道在自己的计划完成前,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所以只能表现得抠搜点。   看着索尔起身告辞的身影,塔雷尔眼珠转了转。   这的确不算是多大的生意,但这个月分部的生意一直是些芝麻蒜皮的琐事,像样的还一笔都没有。   其实整件事听起来复杂,但成本就是点特殊纸质加上颜料,还有一些情报搜集而已。现在虽然被这个年轻人从三百金鹰砍到了一百二,也并不是不能做。   “请等一等客人,听见您的评价让我觉得很汗颜也很痛心。我认为很有必要挽回您对我们的信任和友情,所以我同意您给出的价格,同时期待今后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您准备在证明上使用的名字?”塔雷尔一边说着一边绕过桌子向索尔伸出手来。   “布欧,至于姓氏就是你们的事了。”索尔伸手和塔雷尔握在了一起。 第195章 主城见闻   今天是圣光日,这一周的最后一天,距离下周响尾蛇交货的星坠日还有五天的时间。在拿到贵族身份以前索尔暂时什么也做不了,这意味着他突然就有了几天的空闲。   打发时间方面索尔并不担心,他本来就准备先去各城区的集市上逛一逛,现在正好。   不过在去往集市以前,索尔先来到了第二城区的伊兹海姆魔法学院。   目前索尔还没有进入学院的资格,所以他只是隔着学院大门远远地看着学院里的环境,算是先来认个路。   伊兹海姆魔法学院占地很广阔,毕竟这里要接纳整个南境所有前来求学的贵族子弟。   透过学院那两道有着精致扭纹的铁栅大门,依稀可以看见整个学院里灯火通明,有精心修剪过的青草林荫,也有整齐休憩过的石板小径,无数身穿长袍的学院学生正往来其间。   对了,长袍,索尔提醒着自己,必须趁这几天的时间去弄两件长袍去。   不是平时用来遮掩容貌故作神秘的那种粗劣货,而是那种真正的丝质魔法长袍,自己有没有相应的气质不要紧,至少表面的伪装要做好。   除了清雅幽静的环境,学院里那些成排的校舍也很整齐,有着尖顶和拱门,还有流纹彩绘的水晶窗面。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建筑风格总是会让索尔想起灰幕镇的菲尼斯修道院。   只不过一个被掩埋在古老和灰尘里,一个却坐落在繁华和热闹中。   大致看过一眼后索尔离开了这里,学院的整体环境无可挑剔,但对于他而言意义不大。毕竟他并不是来这里体验学院生活的,而是来搞破坏的。   接下来索尔先就近去了第二城区的集市,不得不承认主城就是主城,不论是街面上的卫生整洁程度,还是往来人流的秩序一切都井然有条。   整个集市除了规模和热闹让人感叹外,其中货品的丰富程度也让人琳琅满目,只是可惜能够让索尔一眼就看上,下定决心要买走的东西并没有。   其实也不是没有,只不过索尔现在的目标已经不再是冒险旅途,而是变成了最后的复仇,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对索尔就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吸引力。   倒是在一个摊贩前索尔停留得稍久一些,摊主正在贩卖一种叫‘魔毯’的东西。据说使用者只需念动魔法咒文驱动,人就可以坐在魔毯上漂浮移动,是赶路的好东西。   围观的人不少,纷纷出言让摊主当众飞一下来满足众人的好奇。   但摊主不知道是故意装神秘想抬高价格,还是他本来就是个骗子。他扬言只有将魔毯买下的人,他才会对其透露魔毯的驱动咒文,至于演示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   周围人群纷纷嗤声,索尔更不会跳出来质疑什么,流连了一会就离开了。   这什么魔毯对于他的复仇毫无帮助,何况自己对什么魔法咒文也一窍不通,还不如一把质地优良的钢剑来得实在。   在街角一间不起眼的魔法商店里,索尔终于发现了一些能引起自己兴趣的东西。   这家店铺整体看起来有些寒酸,只是在地面上随意支了一顶黑布帐篷。   帐篷高处的尖顶位置悬挂着一个法杖样的徽记,帐篷当中的一张小桌子上摆放着水晶球,店主就坐在水晶球后面,而帐篷四周竖有置物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奇怪玩意。   掀开帐篷入口垂下的厚重布幔,感觉帐篷里灰尘四溢整体光线昏暗,只有水晶球的诡异紫光在弥漫,似乎整个帐篷里的环境是为了刻意营造出一种古老神秘感。   看见帐篷中央的水晶球,索尔本来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占卜的地方,但扫过周围的置物架后索尔才发现这里是提供货品的。   店主是个身披彩绘长袍,满脸皱纹上了年纪的老女人,这样的外貌让索尔瞬间下意识联想起了一种古老的职业,女巫。   他没有去和店主攀谈,而是先顾自走到置物架上的各种货品前观摩,如果没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到时候直接走人就好,省得和店主言语交流还显得麻烦。   很快置物架上的一瓶黑色的泛着气泡的药剂,引起了索尔的关注。药剂下方有一个小小的标签,标注着这是一瓶‘狂化药剂’。   通常这些小玩意不会直接标注出价格,那是需要和店主另谈的内容,而如果有了感兴趣的东西你主动开口问,那么店主就可以从中掌握大部分主动从而抬高价格。   “这是什么?”索尔向店主询问,虽然看到了标签,但他此刻问的是药剂效果。   ‘狂化’这个词索尔其实略有听闻,据说黑暗荒野里凶残的半兽人有一种天赋力量,可以短暂的催发自身血脉提升实力,索尔不确定眼前的这瓶药剂是不是同一种意思。   “这和半兽人的能力不一样,只针对人类,喝下后能瞬间提升三阶的实力。”店主话不多,语气也有些生冷,但说得很清楚。   索尔听得暗自有些心惊,同时也有些怀疑。照店主的解释,那自己喝下去岂不是从三阶直接跑到六阶去了,这是开玩笑吧?   实力如果真的那么唾手可得,这种药剂早就成为一种主流消耗品,整个市场都是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药剂本身极难配制,在所需的材料方面有着严重的限制。   “我可以当场喝下验证药剂效果吗?”索尔试探了一句。   “可以,但本店只保证效果,不保证后果。”店主回答。   大部分时候药剂效果和药剂后果似乎是同一件事,但既然摊主着重特意说明,索尔目光转了转,瞬间回过味来。   “有什么副作用?”索尔问。   “喝下后会对使用者本人的生命力产生不可逆的损伤,那种损伤不是指总体寿命减少多少年的那种不确定后果,而是瞬间肉眼可见的苍老幅度。”店主终于多说了几个字。   “价格?”索尔又问。   “一龙眼。”店主回答。   说穿了这种药剂相当于透支燃烧生命力来短暂拔高实力,而且过程不可逆转,应该没什么正常人会用,价格听起来也不高不低。   不过这世上任何奇怪的东西都会有对应的需求人群,这似乎是为一些心怀死志的死士准备的,又或者像自己这种,想用双手来埋葬肮脏的人。   索尔捧着药剂的手隐隐有一丝颤抖,但沉吟了片刻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嘴角浮起一道悲凉地笑容,然后默默掏出一颗龙眼递过去。   “这种药剂效果是随个人实力递减的,你如果一二阶服用,可以提升到四五阶。但你现在三阶服用,只能到五阶。而如果你五六阶再服用,那时候就只能强行提升一阶了。”   店主也没想到索尔会那么干脆,让她许多商业手段都没来得及用出来,只能好心提醒了一句。   五阶就五阶吧,索尔并没有将递出去的龙眼收回。他经过短瞬犹豫后就释然了,消耗生命力?不可逆的苍老?对于一个将死之人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走出魔法商店,索尔又在集市上逛了逛。   买了几瓶香水和两件质地一般的魔法长袍后,索尔又另外买了一些东西,这才结束了自己的这次集市之行。   香水这种低阶炼金术的产物,通常为爱美的女性所服务,男人使用的不多。索尔之所以买几瓶备用,是为了平日用来掩盖自己身上的腐烂味道。   说到掩盖,索尔意识到自己必须每天保持清洁了,不然身上的腐烂气息太浓郁难免会引来麻烦。   之前自己找到的小旅馆声称并不提供热水服务,一个是为了保持旅店的环境整洁,二来奥德伦萨许多地方都有洗浴地点,小旅店在这方面几乎已经没什么利润可言。   于是在街面上打听了一番哪里可以进行洗浴后,索尔来到了下城区第七区。   在一家名为‘玫瑰花丛’的洗浴店门口,索尔停下了脚步。从这个暧昧的店名看来,这里显然并不是什么正经洗澡的地方,也许流莺会很活跃。   走进其中,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光头男人迎了上来。   “您好客人,不论是洗慰旅途的风尘还是想暂时放松,本店都是个不错的选择。”光头男人很是热情。   “我准备洗个热水澡,噢,最好能一个人安安静静那种。”索尔说明来意。   “很抱歉,客人,我们这里无法提供类似的服务。您可以在公共浴室完成洗浴的过程,如果想要单间,必须同时享受某位姑娘的按摩服务。”   “这并非什么强制性的商业行为,只不过主城这里人来人往,小店每天要接待的客人很多。为了确保微薄的利润,小店无法提供更多的单独房间给客人,这点还请您见谅。”光头男人诚挚地致歉。   索尔皱了皱眉头,要是在公共浴室里面对一大群人,自己想掩盖自身就会很麻烦。   “那就开个单间。”索尔很快有了决定。   “好的,请问您在本店有熟识的姑娘吗?”光头男人双手合握在一起。   “没有,随便来个吧。”索尔回答,面对一个人自己总要好掩饰一些。   “好的,请您往这边来,到时候有什么别的服务要求可以对姑娘们说。”光头男人很快找来了一个姑娘,引领着索尔进入了某个房间。 第196章 魔法学院的新生   这个姑娘看起来很年轻,容貌姿色一般,人也显得还算安静。   “客人,请您稍等,或者您也可以先脱掉衣服休息片刻。”进入洗浴间后,少女对索尔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对着墙边的一个石台开始浇水。   索尔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格局很简单,整体暖色调,墙面上有一盏点燃了灯芯的小型水晶灯用于照明。地面由略带粗糙感的石板拼接,用来预防光脚时的打滑。   房间里侧有一个积满了热水的小水池,似乎是用来浸泡沐浴的地方。除此外整个房间里还有三个石台,中央的长条形光滑石台似乎是用来充当客人临时的睡床。   两边墙壁处各有一个石台抵墙而立,左边成排状的似乎是充当房间里临时的座椅,上面正整齐地叠放着数块沐浴用的浴布。   右边的石台看上去有些孤零,不过能隐约感觉到石台的热度。里面似乎正烧着暗火,只要在石台上面浇水,就会散发出浓郁的热气,提高室内的温度。   这些石台明显材质不错,经过打磨抛光后像镜面一样光滑,原本硌手的棱角也被磨平。   少女正不停地从池子里舀水去浇灌石台,在那里来来回回忙碌,索尔只能先打断她。   “这个……,你先转过去一会。”索尔对少女摆了摆手。   少女先是有些疑惑,然后嘴角暗自浮起一抹浅笑,转身面向墙壁不语。   索尔很清楚少女笑容里的含义,但他也很无奈。你以为我是不敢在人前脱衣服害羞?我是怕你了解了我是怎样的邪恶存在后吓到你。   迅速将自己脱光,索尔扯起一块浴布遮住腐烂的胸口,然后悄悄拿出一瓶香水洒在胸前,这才整个人窜进了小浴池里。   小石台上散发出的热气充溢了整个房间,让环境有些迷蒙而闷热,索尔很满意这种朦胧感,大家彼此都看不清正好。   少女不知何时也脱去了身上的衣服,只穿着薄薄的丝质里衬,沾染了水汽贴在身上后,和没穿也没多少区别。她走到池子边,似乎想帮索尔洗浴。   索尔没心情欣赏什么美景,他全部注意力都用在遮掩自身上。   “你帮我刷背吧,前面我自己来。”索尔说。   少女应声在索尔背后轻轻蹲下,然后用小手抄着水为索尔清洗背部。索尔则老老实实躲在浴布里,在那里装模作样的自己清洗正面。   嗅到索尔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少女也没有去多什么嘴,来这里的客人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怪癖。   “我叫朵拉。”少女说。   “哦。”索尔敷衍地应了一声,埋头顾自忙碌。   看索尔似乎没什么聊天的兴致,少女也不打扰,过一会洗得差不多了,少女才邀请索尔到房间中央的石台上趴下为他按摩背部。   索尔像个单纯少年一样将自己正面遮得严严实实,过去石台上趴下,任少女发挥。你觉得我羞涩就羞涩吧,总好过解释半天还说不清。   少女落在索尔背上的小手并没有多大的力度,毕竟她的力量就那么点。索尔也没苛刻什么,而且被那绵软的小手抓挠着也还算舒服,再加上闷热的氛围,让人有种昏昏欲睡感。   “您的背真是宽阔而健壮呢!”少女适时地赞叹了一句。   索尔转头敷衍地笑笑。   “不知道客人还需要什么服务吗?”少女突然隐隐有些羞涩地问。   “什么什么服务?”索尔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如果客人您有什么需要,我可以用嘴或者手脚身体……不同的服务有着不同的价格……。”少女声音越说越小。   “哦?哦,不必了,我很满意你的服务,就到这吧。这是给你个人的,算是小费吧。”索尔摆摆手,看见少女神色有些失落,他横着手一晃摸出一枚银币递给少女。   少女有些奇怪这客人从哪里摸出来的银币,但她还是欣喜地接在手里告辞离开了房间。   提供的这个房间和热水总体费用也就一银币而已,索尔给的小费不算低了。至于少女的各种服务就不必了,他只是来清理自身溃烂的。   等少女离开后,索尔又跑到热水池边忙碌了片刻,这才穿好衣服离开了这家‘玫瑰花从’。   比起以前在小旅馆有时还要自己动手烧水的境况,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场享受。虽然开始遮掩得有些费力,但洗完后索尔感觉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   本来索尔准备把自己胸口的溃烂用绷带裹起来,但估计捂着味道更不好,所以干脆就这么露着吧,之后每天来洗一次就行。   等进入魔法学院有了校舍后,应该会有单独的沐浴条件。   于是之后每天闲暇时索尔都会跑到‘玫瑰花丛’来洗一洗,同时叫上朵拉那个少女。   就这么晃悠着,日子很快来到了星坠日,索尔如约去了响尾蛇一趟。   事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变故,索尔很顺利地拿到了自己的贵族身份证明。   证明上记载着布欧·索兰克来自于沃顿领地,而他的新身份是沃顿领主的小儿子,头上还莫名多了一个哥哥和姐姐。   其它相关的什么血统证明家族成员讯息之类的一应俱全,索尔只是大致翻看了下。   然后第二天,暗曜日,索尔携带着这些讯息来到了伊兹海姆魔法学院。   并没有遭遇什么想象中的刁难,看来主城各方面的管理还是很严谨的,门口的守卫详细询问清了索尔的来意后,稍后将他带到了学院长的会客室里。   学院长是一个上了年纪很有气质的老者,看上去是个亲切的人,虽然索尔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四阶的气息,但索尔敢肯定他一定是个阶位更高的强者。   坐在半弧形的会客桌后面,索尔拿出了沃顿领主,也就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的假推荐信,这也是自己整个计划里最危险最关键的一步。   学院长接在手里认真浏览后,大致和索尔聊了聊当地领民的生活情况,甚至连本地特产还有气候地理环境那些都略有提及。   响尾蛇在将假身份交给索尔的同时,对眼下的问答也有相应的预估,所以还特意附送了索尔一份介绍当地风物人情的风物志,不得不说他们的业务能力还是不错的。   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索尔将当地的风土人情各方面牢牢地背了一遍,所以眼下他应对得自然而从容,至于最后效果如何有没有什么破绽就不知道了。   一番还算热切地交谈后,索尔被通知于下周的风鸣日,以新生的身份进入伊兹海姆魔法学院进学。   五个龙眼的学期费用暗自让索尔咂了咂舌,不过还好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不然进学这种事情可没什么价可讲。   相关的校舍安排,导师分配学级分配等问题,会在他来报到的当天予以落实。   一番感谢后,索尔留下了自己的身份证明材料用作备案,然后离开了学院。   至于那些留下的材料的真实性,索尔估计他们应该不会马上派人进行查验。或者说他们不可能有足够人手,对每一个前来报到的新生所提供的信息立刻查验。   最可能的管理方法是,他们会将各个学员的讯息情况汇总后,然后按地域进行分类。之后每一位负责人接手一个地域,对该地域的学员家族进行逐一回访查证。   当然这些都只是索尔乐观的估计和猜测,结果如何还很难说。   如今看似最难的一关自己总算混过去了,只要顺利进入学院,就算事发他也不担心。因为他随时随地可以动手展开自己的杀戮盛宴,无非是计划提前稍显仓促而已。   最后一次来到‘玫瑰花丛’,索尔叫上朵拉,开始了自己最后一次的洗浴。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光顾这里了,不久后我就要离开了。”索尔趴在石台上突然说。   “那还真是……遗憾呢!”朵拉的声音有些黯然。   她对索尔这个客人的印象不错,除了偶尔遮遮掩掩有些羞涩神秘外,他并不像别的客人那样会说一些恶心的话,或者做出一些猥琐的行为。   而且一想到这位客人即将踏上他自己的人生,而自己仍然要以低贱的身份,在这个肮脏的地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难免心生哀怨。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朵拉一边帮索尔按摩着,一边下意识说起了自己的家庭情况。说自己家如何欠下债款,自己背负着债款又是如何沦落到了这个地方,从此命运无光。   这样的故事索尔其实向来不感兴趣,人们总是会记住自己的悲伤,而漠视别人的。   不过今天因为最重要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索尔的心情不错,所以他也愿意安静地趴在那里充当一个倾听者。   等到按摩结束的时候,朵拉悄悄抬手抹了抹眼睛。   “很抱歉向您抱怨这些无聊的事情。”朵拉最后说。   “没关系,这是你的。”索尔摆摆手,一如既往地摸出一个银币,朵拉却没接。   “您不必破费了,留着旅途里用吧,只是在这最后,我能不能向您提一个请求。”朵拉突然问。   “你说说看。”索尔疑惑地转头看着她。   “我想……把我的贞洁献给您,反正某天如果某个客人看上了我,总会到那一步,我不如提前做个大致还算自由的选择。您不要误会,这是……免费的。”朵拉慌乱地解释着,还有些羞涩。   “你们家总共欠了多少钱?”索尔看着少女问。   “十枚金币。”朵拉下意识回答。   “拿去开始你新的人生吧。”索尔盘算了自己的余财,抬手一抹将十枚金币塞到女孩手里,在少女的泪水里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个动人的故事也好,真实也罢,索尔懒得去在意。   这种事……要是以往索尔根本不会关注,更不会去相信。但现在已经是自己生命的最后阶段,也许没必要时刻把世事想得那么复杂,太累。   万一有那么点可能性,无意间顺手改变了一个少女的命运,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第197章 被嫌弃的一天   新的一周,风鸣日,微暖,春天的第二个月刚刚开始。   索尔神色肃穆地换上了自己新买的丝质法师长袍。   他向来对穿着不是太挑剔,当时买的时候也懒得挑来选去,直到此时穿在身上才发现这紫色……似乎有些妖艳了?再配合上自己还算健壮的体型,感觉更像一个……能打的法师?   算了,穿什么去死,其实想想也没有多大区别。   退掉小旅馆的房间,索尔将从今天开始在伊兹海姆魔法学院里开始自己的新学员生活。而跨出这一步,自己离复仇更近了些,离死亡也更近了一步。   对于接下来的新生活,好奇有一些,期待谈不上。   毕竟所有的热情和憧憬,都将在死亡面前黯淡湮灭。   整个学院并没有因为索尔的到来而有任何改变,仍然按照它以往的轨迹运作着,就像一棵年代久远的老树迎接了一只远来的蚂蚁。   进入学院,先到学院长室去拜访了一趟,不过那位很有气质的老者似乎不在。倒是隔壁房间突然有一个自称学院执事的家伙冒出头来,主动接手了索尔的事情。   走在学院裁剪有序的林荫小径上,这个执事将自己认为有必要的那些无聊内容,又对着索尔问了一遍,当然也包括最后学院长对索尔的具体安排。   听完索尔的回答后,执事的态度明显冷淡了不少,显然这个新生背后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关系,无非就是个偏远领地来的乡巴佬。   将索尔扔给一位名为摩伦的导师后,执事转身不愿多待地离开了。   摩伦是个上了年纪的老魔法师,人有些严谨刻板,将索尔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后,他的目光隐隐有些嫌弃和鄙夷。   因为从索尔身上他感觉不到任何魔力的气息,这显然就是个不会魔法的学生。   当然也不是所有进入魔法学院的学生都有魔法天赋,这所学院教授的也不仅仅只是魔法的相关知识。真正能挥舞法杖的毕竟是少数人,其中天赋卓越的稀缺人才甚至会被导师们先哄抢一遍。   至于索尔这种被送来镀金混日的废物贵族子弟,向来是学者派所鄙夷的。既然是个对魔法狗屁不通的家伙,那就自己玩耍吧。   “我是你的主要导师,负责教授中低阶的战斗魔法,你将会在稍后的课程里见到我。”摩伦一脸不耐地对索尔说了一句。   “塞西莉,你过来,带这个新学员去三排的新生校舍,把他安排下去。”然后老摩伦转头叫过一个在书籍间忙碌的金发少女,顺利地将索尔这个包袱给扔了出去。   被称为塞西莉的少女一脸不情愿的‘哦’了一声,嫌弃地白了索尔一眼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索尔只能识趣地跟上。   就这么一路被嫌弃着,索尔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导师分配,走在了前往新生校舍的路上。   “美丽的女士,我……”索尔本想来个自我介绍,然后开始着手打探点消息,但话刚出口就被前面的少女猛然转身呛了一口。   “我和你很熟吗?”少女姿色不错,但是此刻的脸很臭,仿佛索尔欠了她巨款一样。   索尔心里有些无奈,受点气没什么,关键是这学院里的人看起来都不能好好地说话了。他还特意为自己的伪装术挑了张平凡老实脸,看来这世道老实人果然是没有活路的。   “不至于吧?我也只是新人报到问些细节而已,既然你那么不耐烦,那你自己去玩吧,我一个人也能找到。”索尔故意顶了一句,然后独自走朝前面。   嚯!很嚣张的新生啊!塞西莉对着他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转身就走。   “不知道女孩子们沐浴的地方在哪里,有没有什么更衣室之类……万一自己走错了怎么办?算了,这也是很有可能的,路不熟嘛!人一着急就会乱窜。”索尔自言自语地絮叨着。   塞西莉迈出去的脚只能又收了回来,她知道这个新生故意说给自己听向自己示威呢。但她还真不敢撒手不管,毕竟这家伙接下来独自行动所造成的一切后果,她也要背负一部分。   眉头纠缠地跺跺脚,塞西莉只能快步追上和索尔并排。她还下意识看了索尔一眼,想不到这家伙其貌不扬的脸下面,居然藏着个滚石般的老练灵魂。   “你想问什么?”塞西莉一脸不爽地开口。   “想问关于我一个新学员该问的一切。”索尔稳如老狗的回答。   一切?这要说到什么时候去?塞西莉无奈地翻个白眼,只能把新学员大致应该注意的一些重要事项对索尔说了一遍。   从她的讲述里,索尔知道了自己投入摩伦导师麾下后,其实也就相当于确定了自己三阶的学级。只不过没想到学院里的分班是按照实力阶位来,索尔原本还以为是按照年龄来。   学院每天上午开课,每个学级班会在大课室里接受一个沙漏时间的学习。每天的课程内容各自不同,从魔法相关到贵族礼仪到社交技巧,总之涉及广泛。   至于下午的时间则相对较宽松,你可以跟着自己的导师研究一些课题,当然这是针对被导师看重的学生。对于动手能力强的人,也可以自己向学院申请研究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魔法实验。   总之学院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休假,但也可以说每天下午都是自由时间。除非偶尔有紧急课程需要占用下午的时间,才会另行通知。   至于像索尔这种外来领地的蛮荒贵族,本来就是在学院里被鄙夷漠视的一群人,住校期间甚至都没有什么门禁,哪怕对夜不归宿之类的管理也很宽松。   这意味着你可以夜里溜出学院去惩奸除恶追杀流浪汉,或者和盗贼比收获,和流莺滚床单,反正只要第二天能够及时赶回来参与规定课程就好。   索尔本来还以为学院会是封闭式管理,但目前这样更好,下午的时间他可以拿来打听消息谋划自己的复仇,晚上的时间他可以去学院外杀人砍树来抑制自身的诅咒。   在塞西莉的一路介绍下,索尔渐渐对整个学院有了大概认识。   转眼,新学院的校舍到了,看周围的花园草坪整体环境还不错。   塞西莉一路偏头观察着各个房间,然后将索尔带到了二楼的某个房间前。   “这间是空的,你自己整理一下。”塞西莉指着房间门说完转身就走。   刚才塞西莉一路观察的那些房间,索尔注意到房门上都挂着些彰显个人身份,或者类似家族徽记之类的玩意,说明有人了,而现在分给自己的这间门上自然什么也没有。   现在正是早晨时分,整个校舍里空荡荡的毫无动静,显然学员们应该都去上课去了。   “等一等,美女,你跑什么?”索尔伸手拽住塞西莉。   “你还有什么事?不要动手动脚,你这样很失礼知不知道?放开我!”塞西莉语气不善地挣扎了两下。   索尔左右看了看,推开自己的房间将塞西莉拽了进去,然后用后背抵拢门板。   “你……你要做什么?”塞西莉下意识环抱着胸口,整个人有些震惊。   “没什么具体事情,一个人待着没什么意思,所以想让你陪我聊会天。对了还没正式介绍,我叫布欧?索兰克。”索尔一边打量着自己房间里的装饰摆设,一边向塞西莉走去。   “你给我让开,你知不知道你此刻的行为,我只要告诉任何一个导师或执事,马上你就会被退学逐出学院。”塞西莉狠狠地瞪了索尔一眼,想越过索尔抢去开门。   索尔猛然抓住她的双手将她整个人按在墙面上,脸贴着脸。   “我这个人最恨别人威胁我,本来说了聊天就只是聊天,你非要扯些别的。你以为我愿意来这破学院,我倒真希望你能帮我把这学退掉,我好早点回我的堕落生活里去。”   “放手,我告诉你我是……”塞西莉挣扎着。   “我管你是谁,反正我在家族里头上还有兄弟姐妹,顺位继承权永远也落不到我头上,说穿了就是烂命一条。不过对折磨你这种温室里的花朵,我倒是很有一些心得。”   “你要做什么随意,但我劝你最好在做以前有干掉我的决心和把握,不然我会变成毒蛇缠上你,成为你的影子。一个不注意,也许我就会把细皮嫩肉的你卖到边荒去换个好价钱。”   “所以现在我放开你,我们聊聊天,明白?”索尔威胁着。   “你先……放开我。”塞西莉脸色涨红,对索尔这种疯狂癞皮狗的风格显然很不适应。   索尔将她按到床铺上坐下,自己退到一边的小圆凳上。   “你想聊什么?”塞西莉揉着手腕,整个人明显有些惊吓。   看她的样子索尔暗自有些好笑,她明明有着三阶的实力,动手和应对能力却那么薄弱。   “其实我大部分时候还是很绅士的,那么说说吧,这所学院里都有些什么大人物?”索尔想了想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大人物?……你指什么?”塞西莉愣了愣,一时没转过来什么样的人算大人物。   “南境不是黑暗议会说了算吗?而黑暗议会的顶点不是三大长老席吗?那这所学院里有没有什么三大长老的孙子孙女之类?”索尔看似不经意地提出问题。 第198章 魔鬼的棋盘   “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想做什么?”塞西莉一脸紧张地反问。   “你们这些人总是喜欢把人往阴暗里想,我什么也不做,就是随便打听下。既然家族把我撵到这里,我总要自己经营点人脉,自然要了解一下值得攀附的大人物。”索尔顺口扯着理由。   “攀附?你也……”塞西莉眼里掠过一抹讥讽,但想起索尔那疯狂蛮横的性格,最后那个‘配’字她没敢说出口。   “我配不配就不劳大小姐你费心了,你只要大致和我聊一聊这些家族的底蕴,发展前景什么的就好。怎么?你家不会刚好是三大长老席中的某一家吧?”索尔试探着。   “不是,我的家族只是在议会二十四席中占有一席之地,在某些事情上具有投票表决权。至于你说的三大长老席……如今只有二席长老家的孙子还在学院里,其他家的前两届已经毕业了。”塞西莉回答。   “二席长老……二席长老在议会里是做什么的?不知道有没有前景。”索尔假装嘟哝着。   “我也不太清楚那些大家族的事情,不过听说二席长老似乎掌握着议会财政,三席长老负责着黑暗十字的管辖。”塞西莉下意识接过索尔的话头。   听见‘黑暗十字’的瞬间,索尔猛然抬头的目光中隐隐迸发出烈焰,但稍纵即逝。   “财政方面我玩不转也不擅长,听起来还是黑暗十字有搞头,毕竟他们赫赫凶名还是很响亮的。可惜了,要是能攀上三席长老家的后辈就好了。”索尔语气惋惜地感慨了一句。   “三席塞斯汀长老的亲孙子已经结束了学业,不过他女儿那边还有个外孙目前倒是在学院里,也是个整天吃喝玩乐的家伙,或许你正好能投其所好。”塞西莉突然说了句。   索尔眉毛挑了挑,既然三席的塞斯汀管辖着黑暗十字,索尔相信他就是自己被围剿这件事背后最大的推手,也可以说是塞斯汀间接害死了暗流村的村民和露希雅一家。   三席的外孙?那必须要弄死,如果不是实力有限索尔早就直接杀上门去了。如今既然要拉几个陪葬的,要是连二席家那个杂毛也能一起带走更好。   “索尔·德雷克,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喜欢男孩子。”   “我不在乎,即使有一天你真的诅咒发作而死去,我也会以你女人的身份亲手埋葬你。”   露希雅的声音依稀在耳边,索尔只要闭上眼,随时都能感觉到自己正躺在露希雅逐渐冰冷的怀抱里,看见成排的墓碑在黑土里蔓延而去,有谁在寂静里唱着空灵的圣歌。   默默深呼一口气,再抬起头来,索尔又变成了魔法学院的新学员。   “不知道二席和三席家的那两个小子彼此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交集?我的意思是比如我邀请他们欢乐一场,要是能一起请来就最好。”   “但如果他们之间有过节那就很麻烦,这意味着我站队的同时就要舍弃另一家。”索尔在那里既像是分析又像是举棋不定一样喃喃自语,引诱着塞西莉。   像这些温室里的花朵,平时也没经历过太多的风浪,正是喜欢彰显自身存在感的年纪。   果然,索尔话音刚落,塞西莉就主动插嘴。   “那两个家伙关系好得很,苍蝇和腐肉而已,平时就经常玩在一起,你加入进去你们正好蛇鼠一窝。”塞西莉一边说着,最后还不忘讥讽一句。   “那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或者说以什么方式邀请他们会方便些?”索尔也不在意塞西莉的嘲笑,而是假装不懂贵族圈子一样虚心请教着。   “你应该来自南境某个领地吧?说实话像你这样的小角色应该入不了他们的眼,别人根本不会和你交流什么。哦,倒是两周后有个舞会……”塞西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舞会怎么了?什么样的舞会?”索尔感觉到可能是个什么机会,马上追问了一句。   “欧尼斯特家之前在和艾密尔顿家争夺二十四席的末席,不过现在差不多结果已经定了,所以欧尼斯特家准备举办一场大型舞会,好趁机和各家族搞好关系。”   “那场舞会二三席家的那两个小子肯定会受邀到场,你要是能混进去……,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再加上你的身份,显然是不可能收到什么邀请的。”塞西莉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彰显自身优越感。   索尔皱着眉头思索起来,塞西莉透露的这件事他好像隐约有些印象。对了,是洛娜那个小香菇在山洞里的餐桌上说过的,不过听起来现在事情好像已经有结果了。   “争夺末席这件事我也隐约听说过,最后结果如何?”索尔一脸随意地问。   “艾密尔顿家本来是洛娜的父亲在支撑,后来有一段时间据说洛娜好像去参与了什么任务,等她回来迎接她的却是她父亲病故的噩耗。”   “后来洛娜四处奔走,并声称她父亲的死是欧尼斯特家的肮脏阴谋,前段时间这件事一度闹得很大,但最终不了了之。不论事情真相如何,就算有人心怀同情,但在贵族圈子里也没什么用。”   “如今只剩洛娜一个女孩子几乎很难支撑一个家族,可以说艾密尔顿家已经从贵族圈子里被彻底除名了。”塞西莉的语气有些唏嘘。   索尔有短瞬的黯然,很快又恢复正常。他想起洛娜在山洞里过生日那天曾经说起的家庭琐事,也很清楚她父亲的死会对她造成怎样的打击,但这终究只是又一个悲伤的故事而已。   算了,顺手帮她料理一下吧,如果不是被自己耽误了几天,或许她还能回来见她父亲最后一面也说不定。索尔沉默着,将欧尼斯特家小子的名字添在了自己的斩首名单上。   三个目标在一个圈子里,正好一锅端。一场舞会?战场和时间似乎已经圈定了。   索尔隐隐有些兴奋,今早来到学院的时候,他的计划还是一团模糊。在什么场合什么时间对谁动手,对几个人动手,毕竟自己可能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只要亮出杀意,不论是否得手,凭主城各方面的防卫,应该不会有侥幸逃脱的可能。或者说就算能逃脱自身的暴露,他也无法逃过自身溃烂的诅咒。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潜入学院从打听情报,到确定目标和计划,会是一个长期艰难的过程。没想到只是半路随便逮到个小香菇问了问,整个计划突然间就清晰了。   “你说的舞会……我要怎么参加?”索尔转回到关键问题上来。   “别人又没有邀请你,你还想参加?”塞西莉将索尔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脸带轻笑语气揶揄。   “那种大型舞会恐怕也没有你什么事吧?”索尔从侧面试探着。   “不劳你关心,我家的请帖是不可能落下的,而且我也必然会去参加。毕竟一年也碰不到几次这种大型舞会,连衣服我都挑好了。”塞西莉骄傲地抱着手。   “那么决定了,我就跟你一起去吧!”索尔打了个响指。   “不是……你凭什么?你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带你去?”塞西莉觉得很可笑。   “到时候你可以对外声称我是你的……噢,对了,追求者。想想吧,有一个追求者不是很风光吗?随时能帮你抵挡危险,还能在人群里映衬你的美丽高贵和受欢迎程度。”   “我知道自己的样貌并不出众,但我要求不高,只是想跟着你去见见世面,丝毫不会介入影响你的人生,怎么样?”索尔很诚恳地商量着。   “你做梦吧?你想得美!我不需要什么追求者,而且就凭你这个样子也配做我的追求者?估计我会被别人当成笑话,你还是自己找门路吧。”塞西莉不屑地摆着手。   索尔沉默着走上前,一把将塞西莉强行推倒在自己的床上,整个人压着她俯下头去。   “呀!你……”一瞬间塞西莉感觉自己在面对一个可怕的魔鬼。   一番强吻过去,索尔抬起头居高临下地舔了舔嘴。   “不错,小嘴挺柔软的。我这种人一般很少想得美,我通常是直接做。像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香菇刚才应该是初吻吧?这次我只是夺走你的初吻,下次就不知道会夺走什么了。”   “我承认自己是卑鄙肮脏的,你也可以把这当成是我的威胁或者警告。欢迎你随时来弄死我,但一旦弄不死,我一定会让你把贵族的各种花样癖好全部尝一遍。”   “如果你对疯狂这个词理解得不够深刻,回去查查词典。我这个人虽然混蛋了点,但某些事情上还是有原则的,我保证事情结束后彻底远离你,不会介入影响你的丝毫生活。”   “所以现在我再诚恳地问你一遍,你能同意我的请求吗?索尔如是说。   塞西莉脸孔涨红地在床上抖成一团,眼睛里隐隐有泪光,也不知道是羞辱还是委屈。但是对上索尔的目光,她开始莫名有些恐惧,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   “好,我答应你,到时候带你一起去。”最终,塞西莉只能小声憋屈的同意。   “很高兴我们终于达成了共识,你在我心里也重新变得美丽起来。去吧,忙你自己的事情,过两周时间要到的时候我会来找你。”   索尔把塞西莉撵下床,自己支着腿躺了上去,然后摆摆手做出驱赶小动物的姿势。 第199章 探索真相的方式   一个人之所以可怕,并不是因为他曾经做的事有多么凶恶,而是因为他在某个时刻的状态和平常给外界的印象存在着巨大的差异,让人猜不透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怎么做。   就像疯子,神经病,遵循着他们自认为的信条。   自从不要脸以后,索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在绝境里看了太多人心的险恶和卑劣,早已无法回归单纯。要说惋惜,也没什么可惋惜的,想要自我救赎的人最孤独,这一点索尔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目送着塞西莉慌乱地离开,索尔默默枕着手臂看着屋顶。   此时的校舍里一片寂静。   待在陌生的房间里,呼吸着陌生的空气,索尔突然感觉自己此时就像在井底或者守墓人小屋,某个突然醒来的慵懒午后,让他心生出一种我在哪里在做什么的恍惚感。   只是转头看看周围的陌生环境,你才会突然醒悟时间已经流逝,而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   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本来以为打听情报会很艰难,谁知道转眼就已经把战场圈定在了两周后的舞会上,以至于索尔煞费苦心混进学院的举动突然变得有些多余。   既然已经进来了,现在再贸然消失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仔细想想这样也好,无非是新一轮的打发时间而已,这个学院的整体环境还是不错的,就让自己在这里悠闲地消耗掉自己生命里最后一段时光吧。   翻身坐起,索尔先按照塞西莉的提示,去图书馆领到了自己的校徽。这个别在领口类似胸针的小玩意,算是平时自由出入学院的一个身份证明,没有将会很麻烦。   有了这东西自己晚上就可以摸出学院,找点什么恶棍杀一杀,来抑制自身的诅咒。   如今的诅咒虽然是双向爆发,比如疼痛和杀戮欲一起来,但好在不会像原来那样一疼就是一整夜,现在每天只要稍微扛过一段时间症状就会渐渐减缓消失。   接下来索尔到平时学院里外来学员们沐浴的地方看了看,即便是主城的实力学院,也不敢保证每个学员可以拥有单独的沐浴间,所以这里通常是两三个人共用一间。   索尔打听了浴室开放的时间,准备晚一点再独自来处理自身的溃烂。他准备还是把胸腔用绷带裹起来,每天洗浴时麻烦点没什么,不然总感觉自己整个人在漏着风一样。   想想也很神奇,自己胸口明明已经腐烂得就快露出内脏了,可自己居然还活着!这种明显早已超越常理的事情索尔懒得去想,以免想多了自己反而崩溃。   总之,把自己当成一个活着的死人就好了。   最后,索尔来到了学院中心花园的公告板处,得知了明早将是关于魔法历史的课程。   等索尔大致在学院里逛完一圈,学院里突然想起了悠远的钟声,让索尔突然有种重回修道院的错觉。其他学员早晨的课程似乎结束了,寂静的学院突然间变得有些喧闹,涌出来许多年龄相仿的年轻人。   索尔随便逮住一个不停翻白眼的家伙,问清了学院里免费提供午餐的地方后,然后独自来到这里享用了一顿午餐。   学院每天免费提供午餐和晚餐,据说费用已经包含在五颗龙眼宝石的学期费用里了。不过从规格上来说,食物质量只是比平民家庭稍好一些,好在索尔从不挑剔。   大部分人在奥德伦萨都有着自己的家庭和根底,要不然就是呼朋唤友去街面上消费享受,实际上很少有人会在学院里用餐,除了索尔这种独来独往的怪胎。   事实证明,不论换多少个环境索尔仍然是个孤独的异类。   只不过以前幼年时是非自愿性孤独,现在则是主动孤独。   填饱肚子后时间滑到了下午的自由时间,这突然太悠闲索尔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只能漫无目的的在学院里乱逛。   等逛到课室后面的一排旧房子时,索尔突然听见一阵细微的爆裂声,然后某间房子突然冒出黑烟,一个灰头土脸的家伙有些狼狈地跑了出来。   他穿着被火焰燎出了小洞的长袍,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憨厚老实,索尔就喜欢老实人。   “你!干什么的?”索尔背着手,一脸虚张声势的威慑。   “我是霍德,二阶学级班的,正在进行自己的魔法研究。”那人先是愣了愣,然后也没意识到眼前似乎有哪里不对,开口老老实实地回答。   “哦?你研究什么?”索尔眼睛亮了亮,似乎找到了新的乐子。   “我在研究……请您跟我进来。”听见有人关注自己的试验,霍德似乎有些激动,语气也下意识换上了敬语。   跟着他走进黑烟渐散的旧房子,索尔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瓶瓶罐罐,还有各种看起来就很古怪的材料物品,有金属有植物也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固体。   “刚才我正在尝试制造一种灰黑色的火焰,然后准备将它写进魔法卷轴里。”霍德指着一片狼藉的工作台,对旁边正在探头探脑的索尔说道。   “灰黑色火焰?有什么用?”索尔不明所以,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这种火焰是为了让冒险者们在荒野里能够更好的露营,它既不像普通火焰那样明亮容易吸引荒野里的怪物,但同时又具备着火焰的热度,可以用来加工食物以及取暖。”   霍德语速飞快地说完,然后转头一脸期待地看着索尔,似乎在等待评价。   “呃,……这个,不错!”索尔憋了一会,终于冒出来不错两个字。这听起来的确有那么点实用性,问题是你用一整间实验室就研究那么个小玩意,感觉就像用斧子去砍蚂蚁一样。   得到索尔的肯定,霍德似乎很是高兴,转身又拿出一个魔法卷轴。   “这是我之前的作品,曾经受到过黛比导师的称赞。”霍德指着卷轴介绍着,似乎这已经是一件历经验证后的成品。   “哦?有什么用?”索尔饶有兴致地接过小巧卷轴在手里掂了掂。   “这个卷轴的使用群体主要是针对女性,使用后会产生一种魔法薄膜包裹住她们的臀部和腿部,薄膜本身透气透光,但却能模糊视线。”   “这意味着不论起风还是有人恶作剧掀起她们的裙子,这层薄膜都能很好地保护她们不陷入尴尬的局面,而且卷轴本身易携带售价便宜,只要撕开就能保持一整……”   “是谁让你研究这种邪恶的东西的?”索尔脸色发黑地打断了霍德。   “……这,邪恶?”霍德张着嘴有些茫然,这算是他少有的成功作品,主要目的是为裙装女性们提供更多的保护,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得到一个‘邪恶’的评价。   “趁着还没流入集市,在被这片大陆的男同胞们打死以前悄悄毁掉吧,还有你的黛比导师应该是个古板严谨的女性吧?”索尔摇着头,一脸语重心长地劝导着。   “可是为什么……”霍德似乎还想辩解。   “少废话,这是为你好!算了,让你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高端发明吧!”索尔扭头向四周看了看,看到了角落里一整套落满灰尘的药剂配制工具。   索尔扯过一张沙棉纸‘刷刷刷’写下三种植物的名称。   “这些东西学院里有吗?”索尔将纸页递给霍德,问了一句。   “……噢,我看看,耀目草、星芒花粉、火岩灰……这三种都有,可是这全部是些低端材料啊?”霍德捧着纸张表情有些疑惑。   “你懂个屁,伟大往往诞生在平凡里,去找来,一会我小露一手给你看看。”索尔一脸高深地说。   过了一会霍德把材料送来,索尔亲自动手进行一番萃取提炼混合后,最终出现了两小瓶褐色透明的药剂。   “来,喝掉吧,你对真正的神奇一无所知!”索尔递了一瓶给霍德,然后自己先仰头灌下了一瓶。噢,味道稍微有点怪,但还能接受。   然后索尔闭上眼静默了片刻,才再次睁开眼睛到处搜索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霍德捧着药剂有些纠结,但看索尔顾自喝下一瓶并不理他,又想起导师曾经说过任何试验都要有奉献和牺牲精神,霍德终于也鼓起勇气仰头灌了下去。   “似乎没什么感觉。”霍德晃着脑袋走出房间,对站在屋外正探头张望的索尔说。   “你再看看,看那边,此刻走过去的那个女人。”索尔向远处挑了挑下巴。   “噢!老天!约瑟芬导师怎么会……没穿衣服!?”霍德一脸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是没穿,这是我发明的‘巫师之眼’药剂,平时用来索敌的,透视只是一种基本功能,怎么样?厉害吧?”索尔抱着手一脸高深。   这份‘巫师之眼’的药剂配方,是索尔去北境时在诺维若拉小镇上搜罗到的,今天正好趁这个机会验证一番。   “……”霍德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只会不停点着头。   “别盯着看了,都已经下垂了有什么好看的?走吧,接下来我们应该找个热闹的地方进行详细观察,以便掌握更准确的实验结论。”索尔一挥手。   “……不对,这是……这是对女性的不尊重,我的导师说……”霍德突然回过味来。   “别再听那些胡言乱语了,你会变傻的。穿衣服和没穿衣服的女性显然是不一样的对吧?我们有义务通过层层迷雾,看穿她们的本质和真相,这才是一位研究者该具有的探索精神。”   索尔打了个呵欠,然后示意霍德跟上,第一天学院时光总算混过去了。 第200章 魔法课堂上的战士   一直到入夜时分,索尔独自一个人在学院里对付了晚餐,又踩着时间点到洗浴间处理完自身的诅咒后,这才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校舍房间。   入学的这一整天,除了塞西莉和那位执事他几乎没和任何学员说过话。   回校舍的半路上倒是遇见了许多人,虽然偶尔也会飘来道打量的视线,但并不持续。毕竟对于他这种可有可无的存在,谁也懒得去浪费自己的目光。   索尔毫不在意地微微笑了笑,仿佛又回到了修道院的那段旧时光。   夜晚的校舍并不嘈杂,索尔很快入睡,一夜好梦。   第二天早晨,索尔早早地来到了大课室。昨天中心花园的公告板上说,今天将在这里教授魔法历史的课程,而索尔也将在这里体验自己进入学院后的第一次学习,他隐隐有些期待。   像这样的大课室并非只有这一间,只不过学员们已经按阶位划分了学级,会分别在不同的课室里学习知识。   三阶学级的这间课室总体宽敞明亮,内部的格局也很新鲜。   成排的条椅呈圆形围住了中间,而在中间围出来的一小片空地范围里,有一把可以旋转的高背扶手椅,那估计是导师的坐席。   索尔到的时候课室里几乎还没什么人,他也不着急,饶有兴致地默默等待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烛台渐渐依次亮起,三三两两的学员们也陆续进入了课室,很快将课室的条椅坐满。不过他们很有序地坐成了一个扇形范围,只有索尔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对面。   估计这应该是个尊重导师的细节,扇形正好可以方便导师将学员们的情况尽收眼底。索尔只能起身走到对面去服从多数人,不然到时候总不能要求导师背对所有人单独为自己讲授。   对面的条椅上已经坐满了身穿魔法长袍的学员,正互相在那里交头接耳。他们当中倒是还剩着几个零星的座位,索尔懒得去挤,准备随便在人群外沿找个地方坐下。   视线就那么扫过,索尔居然发现了一个熟人。   洛娜·艾密尔顿正独自占据着扇形后排一个僻静的角落,和自己一样一身浅紫色长袍,还戴了顶法师尖帽,似乎想遮掩住她那头显眼的蓝发。   不过她整个人此刻正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她周围也很空荡没什么人,可能是因为她家族的事情让她的学院生活也受到了一些影响,或者说遭到了其他学员的边缘化。   仔细想想,洛娜也是三阶,会在魔法学院出现似乎也不奇怪,不过这次意外相遇还是让索尔有些高兴。他果断准备坐过去调戏下这个小香菇,再不调戏自己人生落幕后就没机会了。   “离我远一点!”似乎感觉到了索尔的接近,洛娜突然转过头来冷冷地说。   索尔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一张平凡老实脸,还变着声,而且此刻是布欧不是索尔。   伪装得太久,连自己都忘了。   “怎么?美女心情不好?”索尔屁股黏在条椅上,故意和洛娜挨得很近。   洛娜一个大大的白眼丢过来,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是因为你家族里的事情吧?”索尔压低声音问。   “和你有关系吗?”洛娜愣了愣,然后转头瞪着索尔。   “对我那么冷漠真的好吗?我估计是这片大陆上唯一可以帮你的人了。”索尔抱着手一脸稳重地直视着前方,开始散发自己的老狗气息。   “呵~!你是谁?就凭你能帮我什么?我也不需要什么帮助!请离我远一点!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很恶心!”洛娜轻笑一声,语言也开始恶毒,就差咒骂了。   索尔眉头挑了挑,很想把她翻过来狠狠打一顿屁股,不过想想她应该还没从悲伤里走出来,先暂时放过她吧。不过这种以貌取人……真是很不道德啊!必须加以调戏。   “你可以看不起我三阶的实力,但你不能看不起我的剑!”索尔继续高深。   “你的剑?”洛娜一脸诧异地转头看着索尔。   索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露馅了,他现在所扮演的三流法师应该是用法杖的。   “我的意思是我心里那把光耀锋利的复仇之剑!”索尔强行解释了一波。   “呵~!”洛娜气急反笑,似乎在疑惑这家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怪胎,她懒得听他胡扯,站起身来似乎准备直接离开课室。   这时候一个学者模样的长袍老者夹着书本缓缓走进课室,看起来应该是这堂课的导师,洛娜抬头看了看只能老实地坐了回去。   和学员们互相介绍问好后,老者开始了自己的知识讲授。   这位名为莫恩格的导师所讲述的是魔法的起源,他说在古王国历以前甚至更早的时期,魔法这种神奇的力量就已经存在了。   最初有人说魔法源自万物,也有人声称来自人类自身的天赋,直到后来魔法的力量被逐渐掌握和运用,才得出了魔法源于自然的统一说法,并根据自然有了元素分类。   以前的人类对魔法的运用很是混乱,他们当中魔力充裕,并且感觉到周围有魔法之力存在的人,通常会施展一种名为‘智慧球’的低端法术,用作一种特殊的攻击手段。   智慧球本身属于魔法,但却并不属于任何元素分类,而是由最精纯的魔力凝聚而成,是一种魔力具现后的无属性表现形式。   也正是因为前人不断的开拓钻研,才有了后来常见的火球术,以及类似的水球冰球雷球或者旋风之类,都是由此慢慢演变而来。   而在如今这些携带着元素之力的魔法攻击手段里,老者挑了最常见的火球术作为举例,分别剖析了低阶火球术和高阶火球术的差别,比如施法速度、火球的飞行速度、破坏力等等。   低阶火球和高阶火球最大的差别在于破坏力,这一点也往往是众多攻击手段所追求的。   低阶火球的具现形式直接就是一团火焰,而高阶火球则为了追求破坏力在后期混入了土元素,变成了携带火焰的燃烧陨石。   老者的讲课算不上生动,但很详细。周围的学员纷纷听得昏昏欲睡,也许他们已经听过,也可能老者所讲述的这些在魔法知识里只能算是基本常识。   整个课室里可能只有索尔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听得津津有味,从老者开始授课那一刻起,索尔就不再调戏洛娜,整个人进入了认真倾听的姿态。   一旁的洛娜则沉默着进入了走神状态,显然她来学院是为了散心而并非来学习的。   老者大致讲完一个段落后,留出了思考时间给条椅上的学员们,然后询问有没有某个学员有问题要问。   索尔抱手静默着思考了一会,突然开始向下面的导师挥舞双手。   莫恩格一眼就看到了索尔,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你有问题不举手整个人在那里张牙舞爪地蹦跳什么?不过从对方的表情看起来,倒不太像是破坏课室秩序的捣蛋分子。   “这位学员有什么问题吗?”莫恩格对着索尔抬了抬长袍袖子。   “是这样的,莫恩格导师,我是布欧?索兰克,来自沃顿领地。听了您的讲述后,我心里突然有一个疑问。”索尔站起身发言。   “这位学员请说你的问题,提出问题不用自报家门。”莫恩格摆了摆手。   课堂上瞬间一片哄笑声,索尔这一句差不多就露了底,众人纷纷转头将目光聚拢过来,围观这个乡巴佬的表演。   “我的问题是,假设我是一个战士,用剑,某天我突然面对一个高阶的法师。他准备用您所说的火球术攻击我,而他同时掌握着高阶和低阶的火球术。”   “按照您所讲述的理论,是否意味着当他用低阶火球攻击时我必须躲开,而他用高阶火球时我可以试着用剑强行把火球劈开?”   “因为低阶火球是一团火焰无实体,而高阶火球却变成了燃烧的陨石。”   等索尔将自己的问题问完,课堂上又是一片哄笑声。众人都觉得很有乐子,这是什么狗屁问题?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剑劈火球’的蠢货!   “嗯!这位学员有着很好的换位思考。关于你的问题,如果你是一名用剑的战士,如果只是纯粹格挡承受,那么无疑高阶火球对你造成的直接伤害更大。”   “如果你选择战术躲避,那么高阶还是低阶没多少区别。”   “但如果你是以攻为守的战斗风格,那么你说的那种可能的确是存在的,只不过那需要很强大的肉体力量。而且在整场战斗中,这只是一个局部细节,不一定会影响大局。”   莫恩格导师一番思索后给出了答案,并且以索尔为例子展开了榜样教学。   导师声称一个善于战斗的人首先必须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而善于思考的人总是会最大限度的抓住所有细节,不论战斗还是生活。   索尔微微行礼后坐回座位,倒没有因为导师的赞扬而沾沾自喜,他只是有些惋惜。   这些知识听起来其实挺有意思的,可惜自己是注定踏不进魔法这扇大门了,这个广袤奇妙的世界,注定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想到这里,索尔感到有些黯然。   洛娜下意识偏头看了索尔一眼,倒没有什么嘲笑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家伙此刻看起来似乎更怪了,但具体的她又有些说不上来。 第201章 两个少女的秘密   “铛……铛…”   随着学院里的钟声响起,这堂魔法课程终于也到了尾声。   莫恩格导师合起手中古老的书本,向一众学员致意,学员们也纷纷起身礼貌地道谢,然后各自离开各自的坐椅。   不管怎么样,这堂沉闷课程的后半部分,在大家听闻了索尔,或者说布欧?索兰克这个乡巴佬关于‘剑劈火球’的奇思异想后,也算为众人找到了点乐子。   对于向自己投来的各种含义的目光,索尔毫不在意,只是等他回过头,才突然发现洛娜那个小香菇不见了。这可不行,没有哪个小香菇能够在对自己恶语相向之后跑掉。   索尔本来以为洛娜会直接回家,但等他追出门去,才发现洛娜正步伐急促地赶往女性学员校舍那边。索尔迟疑片刻,也果断悄悄跟了上去,看来午餐只能先放到一边了。   洛娜一路戒备张望着进入了女性学员的校舍区域,然后和一个看起来早已等候在此,躲在长袍里的神秘家伙接上头。两人鬼祟的交头接耳了几句,然后转身一起进入了校舍里。   索尔躲在远处悄悄观望着,眼下硬闯肯定是不行的,女学员校舍这边门口处设有监管岗位,其中的女性监管员显然不可能放自己进去。   眼珠转了转,索尔果断找到个僻静角落,然后手里一闪,拿出了一个魔咒。   用苍蝇魔咒来刺探洛娜的小秘密似乎有点浪费,但三个魔咒节省到今天还一个都没用过,想想自己马上就要踏上复仇的不归路,再不用就过期了。   看着手里绘有诡异纹路的魔咒,索尔满怀期待地将魔咒几个角向中心处折叠,然后……   “咻~”   短暂的魔法音过后,魔咒成功发动,索尔周围瞬间出现了一团团灰尘样的魔法雾气。   还没等索尔反应过来,他突然感觉到了高空坠落感,仿佛自己正从高空坠向大地。   该死的!自己不会是被伊格莉特那个黑暗妖精骗了吧?索尔的手脚在空中慌乱地挥舞着,然而毫无作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下的大地扑面而来越来越近。   然后‘啪’的一声,索尔摔在了地上。   好吧,这一声‘啪’只是索尔心里下意识的配音,其实整个世界很安静。   如果刚才有谁站在索尔身边,就会看到短瞬的魔法雾气消散后,突然有一只惊慌的苍蝇从半空中掉到了地面上,还在地面上小幅度的弹了弹。   自己居然没摔死,索尔暗自有些庆幸,不过这一下也摔得不轻,让他眼里金星乱冒。   赶忙抬手想检查一下自身有没有骨折,只是自己这手……,看着眼前这尖毛倒竖的麻杆腿,索尔被唬了一跳,然后瞬间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变成一只苍蝇了。   不止是手脚,索尔突然发现自己的视野也有些奇怪,整个视野里的景物全部变成了绿色。很像原来的黑暗视野,只不过黑暗背景色如今变成了黑绿色模糊的背景色。   最神奇的是自己并没有转头,也无法做出转头的动作,只能左右晃动大脑袋,但是却能凭空看见自己身后一对透明的翅膀和一个……巨大的屁股?   索尔试着抖了抖自己的屁股部分,感觉有些……噢,沉甸甸的。   还有周围的整个世界,似乎也变得巨大无比,周围原本的花草全部变得像树木一样高大,而那些原本的树木即便自己此刻抬头仰望似乎也看不到顶。   算了,现在还不是研究自身的时候,他准备直接先跳到自己最感兴趣的一项,飞行。   怀着便秘一样的心情,索尔不停在地面上扒拉着自己六条麻杆腿,同时试着努力抖动背部的大翅膀,终于在某个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瞬间突然飞了起来。   然后……很悲剧地撞在了墙上,又坠落在了地面上。不过感觉并不是很疼,看来苍蝇的抗撞击能力还是不错的,索尔试着从学者层面做出一些总结。   又尝试了两次后,克服了各种平衡问题,索尔终于渐渐掌握了飞行,只是飞得有些跌撞。   于是他开始越过围墙向女性校舍飞去,感受着耳畔的风声和视野里快速倒退的景物,索尔很满意自己眼下的飞行速度,虽然自身的样子可能丑了点。   他突然很想大声告诉所有认识自己的人,大家快来看,我变成一只自由的苍蝇了。   ……噢!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吧,没准被别人一掌拍死那就很忧伤。   洛娜和那个长袍怪客进入女性校舍后,没有选择一楼两边的房间,那显然是从楼梯上到二楼去了,做出判断后索尔迅速向转折楼梯飞去。   半路楼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女性学员,只是在索尔的视野里她巨大化的脸庞看起来有些惊悚,索尔唬得差点一头扎进她鼻孔里去。   只能半空中强行转向,又是撞墙又是抖翅膀的绕过了这个女性。   二楼的许多房间都敞开着,索尔不快不慢的顺着过道逐一飞过,没有发现目标。那看来只有过道尽头两道紧闭的房门了,左右二选一,索尔选择了右边。   房门虽然紧闭,但这又怎么可能阻挡住一只勇敢的苍蝇呢?所以索尔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刚爬过门缝,空气里隐约有说话声传了过来,看来自己选对了。   女性校舍这边的室内格局,在入门处有一个屏风状的矮柜子,似乎是提供给女性换鞋的地方。索尔在地面上低空飞了一小段距离,然后从柜脚后探出一个猥琐的小小苍蝇头。   “算了,放弃吧,就算你选择铤而走险也没什么胜算的。”一个女性的声音。   “……我不甘心,虽然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但我知道就是欧尼斯特家那群畜生干的。”洛娜的声音有些哽咽,似乎仍然在为他父亲的死而耿耿于怀。   “找到证据又有什么用?贵族的圈子里什么时候讲究过证据?现在你们家族正处于势微,而他们家族也已经完成了利诱拉拢的过程,没可能了……”那个长袍女性叹息了一声。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   “这几天你怎么会想着来学院?我从秘境里回来没找到你还担心了一下。”   “我……只是来散散心而已,不然待在家族里老是要接待一些心怀叵测之辈,让我觉得恶心。”洛娜回答。   “出来走走也好,我去秘境这些天没上卡洛斯的课,老家伙没在背后说我坏话吧?最近学院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长袍女性似乎想将话题引向轻松的方面。   “没有,嗯……倒是今天,莫恩格的魔法历史课上,突然有个臭不要脸的家伙主动坐到我身边,还大言不惭地说他能帮我。后来他又在课堂上提出了‘剑劈火球’的想法,遭到了众人的耻笑。”洛娜回答。   “哦?什么样的家伙?长得如何?有没有实力?”长袍女性很感兴趣的问。   “丑死了,就是一个长着四方脸不自量力的蠢货。估计是从哪个乡下领地跑来的,人看起来很是呆傻,还自以为有魅力。”   “这都不说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的情况,跑来坐在我身边,还往我身上贴,我差点就忍不住出手教他做人了。”洛娜语气忿忿地说。   “算了,学院环境就是这样,总会有些不知所谓的苍蝇……”长袍女性劝慰着。   而此时在柜脚处,索尔差点用自己的麻杆腿把自己的苍蝇头掰掉。作为四方脸本人,他觉得自己现在内心很悲愤,有野火在烧,他觉得遭到了歧视。   我不过就是换了张老实脸,平凡有罪吗?小香菇凭什么歧视自己?你们背后议论别人这是淑女的作为吗?看来有必要抓住小香菇让她体验下什么叫重新做人了!   就在索尔忿忿不已低头咒骂的时候,房间里的情况不知何时突然有了些变化。   当长袍女性掀开兜帽,索尔发现她居然是自己在轮回地牢里见过的安妮贝兹?阿戴尔,难怪刚才听着声音一直觉得隐约有些熟悉。   她脱去长袍后并没有停下手,而是顺着从铠甲、外套、里衬、就那么将全身脱了个精光。等她自己脱光后,又去脱洛娜的法师长袍。   这是……要洗澡?目瞪口呆的索尔突然有种莫名的躁动感,但他突然意识到这是校舍房间,又不是沐浴间,她们脱衣服做什么?   面对着两具光洁紧致的胴?体,索尔独自在那里看得躁动不已。   更躁动的是,接下来索尔看见两个脑袋逐渐靠近,先是互相间一个甜蜜的拥吻,然后紧紧抱在了一起,开始在那里无声地蹭蹭。   索尔震惊地用麻杆腿捂住了自己的苍蝇嘴。   蹭蹭!?你们在那里蹭个什么蘑菇?有意思吗?就不能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吗?你们需要力量我有啊!我并不介意大家一起寻找人生的真谛啊!   女孩和女孩之间其实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坊间传闻和书籍里索尔听说过不少,但这种扑面而来的香艳倒还真是第一次,让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索尔突然觉得很悲愤,这简直是对他这个偷窥者最大的侮辱。   关键是你们在那里又哼又蹭的自己闹得很欢乐,却蹭得旁边的人莫名很紧张哪!你们完全不顾围观者的感受吗?   就在索尔苍蝇脖子都快要伸断了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股浓烈的杀意。 第202章 我帮你复仇   “该死!”等索尔反应过来时,一个毛茸茸的巨大黑影已经扑在了自己身上。   “谁在那里?”房间里同时响起安妮贝兹的警戒声,她猛然抓过长袍裹住自己和洛娜光洁的身体,洛娜则扬手就是一道隐形侦测术。   巨龙!?这是遭到扑击后索尔意识里最先闪过的念头,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不是。   自己此刻并不是人类,而是一只变身后的苍蝇,扑在身上的大家伙也不是什么巨龙,而是一只毛茸茸的‘游侠’蜘蛛。   这种蜘蛛从不在墙角结网,而是采取单独在墙面上游猎的形式,移动迅速,发现猎物还可以以闪现式跳跃瞬间扑击,索尔喜欢将之称为‘游侠’。   被这么猝不及防地扑了一下,一只蜘蛛和一只苍蝇瞬间滚作一团。   这只蜘蛛显然是趁自己专注偷窥时悄悄接近自己的,近距离观察着它的容貌和放大了的体积,还是有一种面对庞大怪物时的惊悚感。   等索尔甩动着自己的麻杆腿扑腾了一阵,才意识到苍蝇在反抗能力方面实在是弱爆了。   眼看着自己被蜘蛛牢牢按在地面上,对方那铁钳一样的口器就要落下来,一阵灰尘样的魔法烟雾无声地腾起又散去,然后索尔整个人正静静地坐在地板上。   对这个结果索尔大致预料到了,当时伊格莉特那个妖精曾说过,苍蝇魔咒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唯一不方便的是魔咒本身无法主动解除。   不,也不是无法解除,只是有些麻烦。比如主动飞向火焰、水面等一些必死的环境,当施术者生命遭到威胁后,魔咒就会瞬间失效。   伸手将地面上一头问号的蜘蛛轻轻弹飞,索尔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脸尴尬的从鞋柜背后站了起来。   “你是谁?”两个少女躲在长袍下紧紧拥在一起,安妮贝兹怒目圆瞪地看着索尔,似乎想去抓自己靠在旁边的剑,但又怕暴露自己没穿衣服的身体。   “……呃!,这个,我其实只是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然后就……对,突然就走错了。”虽然没什么用,但索尔还是强行解释了一波。   “布欧!”洛娜突然惊呼了一声。   这声惊呼也从侧面提醒了一下索尔,对啊!我现在是布欧,她们又不知道我是谁,大不了以后换张脸。再说我特么都活不了几天了,我在这里怕个什么蘑菇?   “对,我就是刚才你们口中那个臭不要脸不自量力的蠢货,一个乡下跑来的呆傻四方脸,一只学院环境里不知所谓的苍蝇。”索尔背着手,一脸此刻我很愤怒的样子。   安妮贝兹和洛娜两人红了脸,微微低下头,有一种背后说人坏话被当事人逮住的羞耻感。安妮贝兹想得更多一点,既然刚才这个布欧就在,那自己和洛娜……岂不是什么都被看见了。   不对,片刻后两人猛然一震反应过来。   现在不是声讨淫贼吗?怎么会突然被对方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洛娜在门口布置了魔法结界,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是盗贼?你会隐身术?不对,没听说过隐身术可以穿墙啊?难道你本来就埋伏在这个房间里?”安妮贝兹震惊着甩出一堆问题。   “隐身术算什么?我的手段说出来连诸神都要黯淡无光!我说过我是这片大陆上唯一可以帮你的人,或者也是目前唯一会帮你的人了,可惜你不信!”索尔对着洛娜耸了耸肩。   “你到底是谁?”洛娜莫名觉得眼前这个人突然有种熟悉感,却又回想不起来。   “我是谁?上次十种方法我让你自己选,结果你选了手,我说过再被我逮住,就轮到我选了。”索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走上前在两个少女的惊呼里,一把将她们遮掩的长袍扯掉。   索尔需要这件兜帽长袍,不然一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女性校舍,肯定会引起大面积的追杀。再用个苍蝇魔咒太浪费了,索尔舍不得,特别是在验证过飞行效果后。   “呀!你是邪恶的索尔?德雷克?你用了伪装变声术!”洛娜突然惊觉。   “嘘!能不能不要在别人名字前面乱加些前缀,我邪恶吗?还有你看看你惊惊乍乍的样子,现在的少女真是越来越不矜持了。”索尔竖起手指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还顺口调笑了几句。   然后索尔转过头看着安妮贝兹,看得她整个人有些发毛。   “上次在秘境里的蜥蜴很美味吧?我这张脸虽然平凡了点,但你们这种背后骂人的行为很不道德啊!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啊!”索尔一脸戏谑地教训着,然后猛然伸手在安妮贝兹胸口又狠狠捏了一把。   “呀!无耻!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安妮贝兹脸色涨红,在轮回地牢那次的疼痛感瞬间被她回忆了起来。   “我需要你…啪,放过…啪,我吗?…啪。”索尔一边笑着,一边在安妮贝兹毫无保护的小屁股上拍了几掌,拍得她整个人惊叫着一蹦一蹦的,都快抱着洛娜缩到角落里去了。   “明天是什么课程来着?哦,好像是战斗魔法!我在课室后排等着你,想要复仇就自己来找我吧。”索尔对洛娜挑了挑下巴。   “好了,两位美女,该看的也看完了,我很满意,现在要走了。你们可以继续你们的少女游戏,要是最后仍然觉得意犹未尽,可以到男性校舍来找我渡过一个不眠之夜。”   索尔退到门边,手脚迅速地套上安妮贝兹的长袍,然后扣上兜帽,转身拉开门跑出去了。   “这个混蛋!”听见他话语里的调戏内容,安妮贝兹羞愤地跺了跺脚。   等索尔穿着长袍跑到女性校舍门口的时候。   “站住!”监管处的女性监管员猛然呼喝了一声。   索尔下意识停了停脚步,然后突然拔腿狂奔而去。他觉得很无奈,为什么同样一件衣服安妮贝兹穿就没事,自己穿就会被看穿,你是猎犬吗?我还站住,我怕是毒蘑菇吃多了。   当天的学院里有些热闹,据说女性校舍内潜入了一个丧心病狂的色魔,可惜后来被他跑掉了。院方呼吁学院中的女性学员们小心出入,发现有可疑人物立刻汇报。   原本以为那两个小香菇会趁着夜晚来偷袭自己,然而并没有,又是一夜好梦。   第二天,索尔刚刚洗漱完,霍德就找上门来。   “这是我昨天下午照你留下的配方配制的成品,你看看怎么样?”霍德隐隐有些兴奋,亮出手里的几瓶巫师之眼药剂。   索尔拿过一瓶凑着油灯光亮观察了一下色泽,然后拔掉塞子灌下一瓶,感觉整个世界又透明了。   “大致方法应该是对的,颜色口感也差不多,那个配方你自己悄悄留着玩吧。”索尔将霍德手里剩下的几瓶药剂收到自己怀里,然后和他说了几句。   对于索尔的动作霍德毫无意见,反正这些低端药剂材料随便领也不花什么钱。   霍德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药剂学,前天下午索尔亲自教他怎么使用那些提炼混合工具,今天有了成果后霍德很高兴,所以兴冲冲的来找索尔。   等霍德走后,索尔慢悠悠地来到了三阶学级的课室。   洛娜正安静地坐在扇形学员们后排的一角,只是低着头的表情似乎有些纠结,索尔也不去打扰她,默默在扇形另一角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洛娜下意识抬头,在人堆里找了找,一偏头才发现布欧,噢,应该说索尔正和自己坐在同一排的远处,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   洛娜鼓着嘴,只能小段小段的在座位上移动着,最终挤到了索尔身边。   “你准备怎么帮我?”看索尔半天没动静,洛娜忍不住气恼地拱了他一下。   “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了,上课时间不谈私事。”索尔一脸严肃地看着前方。   说话间,索尔的主要导师摩伦进入了教室。   满怀期待地听了一会,索尔才牙疼的发现在战斗魔法这方面……他完全听不懂,还不如昨天的魔法历史有意思呢。   无聊地左右转转头,索尔一把将洛娜的小手攥到了手里。   “你做什么?放开我,正上课呢,被别的学员看见……”洛娜挣扎着。   “看见怕什么,他们又不知道我是谁,……咦?你胸口这个吻痕谁咬的?安妮贝兹?”索尔无意间一转头,突然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呀!流氓,你怎么……会能看见?”洛娜一只手被索尔攥着,只能用另一只手猛然捂住胸口,但突然意识到不对。自己明明穿着衣服,为什么他能看见?   “捂什么?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稀奇的,噢,好像还有个小红点,是颗小痣吗?”索尔微微眯起眼,一脸探寻的神色,巫师之眼的药剂效力还没有过去。   洛娜突然脸孔通红地低下头,像是自己没穿衣服坐在课室里一样。   “晚上到我房间里来细谈,到时候我好好安慰你一下。”索尔突然开口。   “你想得美!”洛娜一甩头,这家伙昨天说过这次轮到他选了,到他房间里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是晚上。   “来不来随你,反正再过几天我就走了。”索尔平淡地回答。   洛娜转头看着他,突然觉得那语气里似乎有些悲凉。 第203章 丧钟渐近   夜,索尔枕着手臂,独自躺在黑暗里。   也许人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总是会变得伤感,在这样的夜里他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修格斯、艾琳……许多在自己生命里来来去去,很重要,却最终不知所踪的人。   有时悲伤来临,你痛哭嚎叫撕心裂肺,其实并不算什么。   真正的悲伤从来都不是在当时,而是等时日渐过事情淡去,当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来袭,当你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却又突然想起的时候,那死一样的寂静。   房门外校舍的走廊上不时会传来喧闹声,有人在笑,也有人在抱怨,但是那些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仿佛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   自己也曾想活得热情积极些,却总是不知不觉间在孤独里走得更远。   索尔关上耳朵,就这么静默在黑暗里,再无声息。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夜籁寂静,周围的喧闹声也早已止息。   “笃~笃”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门没锁。”索尔重新回归现实。   洛娜·艾密尔顿推开房间门走进来,然后转身将门锁扣上。   “我来了。”她抱着一只手臂站在黑暗里。   “坐。”索尔靠在床上向桌边的小圆凳偏了偏下巴。   “为什么不点蜡烛?”洛娜问。   “因为黑暗有时候能让我看得更清楚。”索尔回答。   寥寥两句话,房间里重新安静了一会。   “你叫我来做什么?”洛娜在小圆凳上斜着腿坐下。   “其实也没什么具体的事情,本来想调戏下你缓解下心情,但突然又不想了。问吧,如果你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会回答你。”索尔有些疲惫地说。   “你准备怎么帮我?”   “我会在几天后欧尼斯特家举办的那场大型舞会上动手,帮你送某人去拥抱诸神。”   “只是某一个人吗?”洛娜追问了一句。   “小香菇,你的要求太多了。毁掉别人家族什么的,我没那个心情也没有那个时间了。何况只要将他们家族里的支柱力量拆掉,后面自然会有人把他们从繁华里拽下来。”索尔看着屋顶。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洛娜想了想又问。   “没有为什么,顺手而已。”索尔语气有些冷清。   “顺手?那你的意思是你本来就要动手?”洛娜觉得自己嗅到了什么关键。   “是的,但欧尼斯特家不是我的主要敌人,我想做点更大的事情。不然你以为我顶着个通缉的名头潜到主城来是为什么?来打你的屁股吗?”索尔笑了笑,也没怎么隐瞒。   “那帮了我之后你想要什么?我现在以艾密尔顿家族的家主身份和你谈。”显然洛娜的贵族属性发作了,她努力摆出一副端正优雅的样子。   “帮了你之后……我什么也不要。”索尔回答。   要什么?要一座坟墓吗?算了吧,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骗人!”   “那你准备给我什么?或者说你能给我什么?”索尔有些好笑地转头看着她。   “我家族财富的一部分,或者……我的身体,我知道你觊觎我很久了,还是你想等占有我之后再伸手?”洛娜一脸严肃地绷着小脸。   “扑哧~~我觊觎你?还很久了?你这编的什么破故事?”索尔哭笑不得。   “那你在落沙镇,为什么……逼我…用手做那种羞人的事情?”洛娜红着脸低下头去。   “哈!我逼你?那件事不是很清楚吗?你骗我到湖边去出生入死,而我也敲打了你的屁股,然后我们两清。但是第二天你主动攻击我,所以我们又有了第二笔账。”索尔一脸精明。   “明明是你先顶·我的!”洛娜红着脸小声辩解。   “那是正常男人都有的战斗意志好不好?再说我顶你两下又怎么了?我顶的人多了,要是每个人都来找我算账,那我这一生什么都不用干了。”索尔一脸我很有道理的样子。   “无赖!”洛娜说不过,只能骂人。   “谢谢夸赞,回去玩你的布娃娃吧,小香菇,我要睡了。”索尔闭上眼睛。   洛娜跺跺脚转身走向房门,但走到房门前她突然又停下了脚步。片刻后,黑暗里响起魔法长袍滑落在地的声音,洛娜遮掩着自己赤裸的身体走到索尔面前。   “你……要做什么?你这个样子我觉得是你在觊觎我吧?”索尔有些愣然。   “我虽然大致相信你了,但我要确保事情万无一失,某些人必须死。”洛娜冷冷地看着索尔,索尔想起那样的眼神自己也有过,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时候。   “某些?我顶多给你两个名额,而且你认为你脱光了主动献身睡到床上来,就能确保了?”索尔看着她。   “那也总比几句毫无保障的话可靠。”洛娜神色很是坚定。   “你们是猪吗?你和安妮贝兹耳鬓厮磨那么久,最后就想出来这么个馊主意?是她教你的吧?不要听她胡扯,她自己都还没发芽呢!”索尔有些无语。   “不要那样说她,我们之间也……没什么的,只是些……姐妹间的关心而已。”听索尔骤然提起安妮贝兹,她紧绷的严肃脸瞬间溃散,满是羞涩的支吾着。   只是姐妹间的关心?那为什么我和我的兄弟之间没有兄弟间的关心?   索尔眼角剧烈抽搐着,下意识想象了一下自己和修格斯纠缠在一起的画面,然后把自己恶心得够呛,整个人恶寒着缩在床上颤抖不已。   “穿起衣服回去吧,没什么可难过的,你又不是世上最惨的人,振作点。”索尔摆摆手。   “你懂什么?父亲……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牵绊,可他们害死了他!我每天咬牙切齿难以入眠,我要撕碎他们,我……呜呜呜呜。”洛娜突然哭得很凶。   索尔张了张嘴,只能顺手将她拉到床上搂在怀里轻轻拍着背。   “好,我答应你,亲手帮你撕碎他们!不要难过了,你父亲不在了没关系,以后我来当你的……”索尔说到最后突然有些卡顿。   “你刚才想当我的什么?”洛娜抬眼射出危险的目光。   “……呃!这个,哈,我是说我当你的利剑,绞碎他们,对,我就是想说利剑。”索尔毫不心虚地掩饰着,所以他知道自己不擅长安慰人,刚才‘父亲’两个字差点顺口就出去了。   “你受伤了?还有怎么你身上会有女人的香水味?”洛娜看着索尔胸口的绷带有些疑惑,皱着小鼻子在那里嗅来嗅去。   “闻什么闻,你是狗吗?”索尔抬手在她小脑袋上拍了下。   “那你在舞会那天具体准备怎么做?”洛娜开始追问详细计划。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结果还不够吗?如果你还想要参与感,那么我给不了你,这世上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去做。”索尔表情有些郑重。   “那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我是指我和安妮姐姐的能力范围。”洛娜试着提出建议。   “不用,我已经让另一个叫……嗯,塞西莉的小姑娘那天带我入场了,是这个名字吧?到时你们只要看着就好。不,你们最好不要出现在现场,等待结果吧。”索尔摇了摇头。   “塞西莉,那不是摩伦导师的得意学生吗?而且有些姿色,在学院里也有些人缘,你是不是又在觊觎别人?”洛娜闷着头琢磨了片刻,突然抬起小眼神瞪着索尔。   “那怎么可能,女色方面我向来是很有原则的。”索尔严肃地说。   “很有原则?那你的手现在在干嘛?”洛娜低头看着自己胸口。   “噢,我一思考就习惯抓住点什么,这只是一种思维习惯而已,不要在意。咦?怎么感觉比在落沙镇的时候还小了一些,你这有些不正常啊!”索尔一边说着一边又捏了捏。   “你再这样欺负我我以后都没人要了……”洛娜脸孔涨红地低语着。   “你以为我会配合你说没人要你我要吗?你想得美!”索尔假装一脸惊恐地赶忙缩开手,仿佛怕沾染什么上麻烦一样。   黑暗里响起小拳头暴雨般地捶打声。   第二天,学院里出现了罕见的一幕。在提供午餐的学院餐厅里,索尔和洛娜还有安妮贝兹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似乎准备共进午餐。   蓝发的洛娜以前在学院还是很有人气的,不过自从家族衰落之后,众人也就避嫌一样开始敬而远之。至于金发的安妮贝兹则一直是众人眼中的高岭之花,冷傲而彪悍,经常逃课跑到秘境里去打生打死。   关键是那个‘剑劈火球’的四方脸布欧,为什么会和两个美少女坐在一起?许多路过的学员纷纷拿出小圆凳,眼里冒出对知识的渴望目光。   “你瞪着我做什么?”索尔反瞪安妮贝兹一眼,然后转头对洛娜说。   “我帮你复仇没问题,但现在必须加个条件,让她晚上脱光衣服去我床上等着!”   就在安妮贝兹的剑拔到一半的时候,洛娜赶忙按住她的手。   “安妮姐姐你不要生气,他开玩笑的。实际上他昨晚也没对我做什么,只是抱着我睡了一夜,……噢,倒是没穿衣服。”洛娜脸红的小声劝慰着。   抱着你睡了一夜?安妮贝兹震惊了,猛然转头看着索尔。她甚至还下意识向索尔的某个地方瞄了瞄,仿佛索尔的男人名号不再响亮一样,看得索尔脸上黑气弥漫。   “我有一招强力的突刺技能,轻易不会使用,你想领教下吗?”索尔捍卫着尊严。   那以后三个人经常会在学院里聚在一起,跑到女子洗浴处闯了一些祸,干了些炸掉魔法实验室之类的坏事,甚至还打过几次架,这的确是索尔最后的一段悠闲时光。   直到时间默默流逝,丧钟终于敲响。 第204章 舞会开始   “布欧,舞会时间就在明天入夜后,就像我们说好的那样,到时候你会以我追求者的身份随我同行。但是入场后我不会和你待在一起,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对此你能明白吗?”塞西莉问。   “你完全不必在意,你只要带我入场就好,实际上到时候我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忙碌,也不会有空去挤什么贵族圈子。”索尔一脸毫不在意地摆手。   “那好,到时候你到学院门口等我,我家的马车正好顺路接上你,然后我们共同乘坐马车去往圣光法师塔。”塞西莉嘱咐着。   “……圣光法师塔?不是欧尼斯特家的舞会吗?”索尔皱了皱眉。   “是的,本来舞会地点最初是定在欧尼斯特家的宅邸,但是前两天收到欧尼斯特家邀请的佐恩?阿毗斯,也就是我和你提过的二席长老的孙子。”   “他半是玩笑半是嫌弃地说了句,欧尼斯特家的场面太小。于是欧尼斯特家现任家主马上顺遂其意,准备扩大舞会规模,于是将舞会地点重新改在了圣光法师塔第十四层。”   “听说法师塔很少会用来举办这种公众性的聚会,这次能借用场地欧尼斯特家也算是沾了佐恩的光。想想吧,这种规模的舞会到时候一定会很好玩。”塞西莉牵着裙摆原地优雅地转了一圈,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十四层?那场地够用吗?”想想那些尖细的法师塔,貌似一层空间也没多大的样子,索尔有些迟疑地问。   “放心,有一年我们家族曾经受邀进去参观过,塞进几百个人完全没有问题。而且舞会真正需要的只是中央那圈舞台,观众都聚在周边,你以为需要多大的场地?”塞西莉一脸你好没见识的样子调笑着索尔。   “好吧,那到时候见。”索尔对塞西莉摆摆手。   好玩?的确会很好玩,也许会好玩得你到老死都忘不了,毕竟那可是我的闭幕式呢!索尔嘴角咧开一道邪恶的笑容,转身离开了。   看着索尔的背影,塞西莉一直觉得这家伙似乎有些神秘。   除了开头那天吓唬了自己一下,后来倒是很规矩的没再骚扰过自己,再后来听说他勾搭上了安妮贝兹和洛娜那两个野丫头,倒也算有些手段。   如今既然舞会将至,顺手带他去见见世面也不算什么大事,塞西莉想。   中午的时候,索尔按照往日的惯例来到学院餐厅,和洛娜安妮贝兹她们一起共进午餐。看来两个小香菇也都已经习惯了,连桌子都还是那一张没换过。   “十七……铛……凭什么又是我请,每次都是我输,不玩了不玩了。”洛娜将餐叉丢在盘子里,鼓着嘴一脸不忿地瞪着索尔,安妮贝兹则坐在一边不停偷笑。   有一次等餐时无聊,索尔便提议玩个小游戏。   规则很简单,两个人互相数数,从一开始数到十七结束。每次轮到谁,可以数一个数或者两个数,但不能跳,而且不能放弃必须数,比如数一或者一二,但不能一三。   反正最后谁数到十七谁输,输的人负责请加菜。   学院餐厅提供的餐点本来是免费的,但是其中有一些加工过程繁琐精细的食物,有着一定的数量限制,而超过了每天的供应数额就要另外花钱了。   数数游戏是索尔拿出来的,一开始洛娜和安妮贝兹不以为然,但后来她们发现选择不论先数还是后数,反正不论怎么数都数不过索尔,这家伙就从来没输过。   两人心里憋着气每天都要挑战索尔,再后来安妮贝兹也掌握了一些技巧,虽然仍然不是索尔的对手,但对付下洛娜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洛娜就成了垫底的那个,每天专门负责请客   “不玩也行,但是加菜必须请,这世上没有人能赖我的帐,赖我帐的人最后都付出了更多的代价。”索尔抱着手一脸嚣张地说。   “你一天天骗我请客不说,三个人中最能吃的也是你,你就是只猪!”洛娜对索尔抱怨连连,转身为三人叫食物去了。   其实三人都不在乎这点小钱,大家只是习惯了这种打打闹闹的氛围,而且三人都知道,今天以后这种氛围可能就要结束了。   “明天就要到了,紧不紧张?”等洛娜回来,安妮贝兹偏头看了索尔一眼。   “有什么可紧张的?”索尔一脸淡然地笑着。   “那你到底具体准备怎么做?”洛娜又问起了一直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可能到时候会用一些手段吧。”索尔想了想回答。   听见索尔的话洛娜和安妮贝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问索尔有没有把握。   人就是这样,平时事不关己的时候,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代表着正义,可以看穿一切黑暗,直视光明。   当你用一些卑劣的手段去对付别人时,比如下毒偷袭什么的,这些人也许会谴责你不够光明,不够正面。   而当你要对付的对象,变成他们自己恨不能啖其血肉的仇敌时,他们只会嫌你的毒药毒性不够猛,发作不够激烈。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话。”安妮贝兹说。   “等事情过去,你不如就在主城留下来吧,我和安妮姐姐想办法帮你弄一个正式的身份,你和我们一起完成学业。就算最后学不会魔法,伊兹海姆的毕业证还是很吃香的。”洛娜支着下巴畅想着。   等事情过去……事情已经过不去了!最终索尔也只能摆摆手,欲言又止。   “对了,你会跳舞吗?”洛娜突然问,安妮贝兹也好奇地看过来。   “我会像鸭子一样摇摆算不算?而且有时候我感觉我摆的很有节奏感。”索尔说。   “噗~你倒挺像只鸭子的!”洛娜和安妮贝兹同时捂着嘴笑了。   “舞会怎能不会安提雅舞步呢?来吧,我们教你,时间应该够了,希望你不是一个资质鲁钝的蠢材。”洛娜眨眨眼,然后把索尔拽离座位开始教授舞步。   于是一整个下午,索尔非自愿性地被两个小香菇轮流搂着转来转去,头都转晕了。   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索尔突然有种解脱感,从明晚开始终于不用再穿身上这身妖艳的长袍了。还有自己的剑,蒙尘多日也终于要再绽光芒,这样想着索尔隐隐有些兴奋。   至于最终终究要面对的死亡,他只能努力不去想那个方面。   这几天诅咒似乎又恶化了,他能感觉到生命力的加速流失,好在明天就不用再煎熬了。   细心梳理了自己的计划,检查了一些明天要用到的东西后,索尔摩挲着空间戒指,将骷髅头提莫放了出来。   “提莫!”索尔试着喊了一声。   毫无动静,看来这家伙还在沉睡里,索尔只能将他放在了柜子上。   “人不在!”提莫突然说话了,显然怀有着不小的怨气。   听见提莫声音的那一瞬索尔猛的松了口气,至少一些最后的事情可以交代了。   “你听我说,提莫。”索尔拍了拍他的脑袋。   “我不听,老大你很不厚道啊!将我扔在戒指里就不闻不问,我已经醒了好几天了,在空荡荡的戒指里逛来逛去的无聊死了。”提莫抱怨着。   索尔微微叹了口气。   “抱歉,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还好你及时醒过来了,现在你仔细听我说。我把你的牙齿留给了一个名叫贝丝?巴蒂尔的女孩,她只有一只眼睛。”   “一只眼睛?老大你的口味越来越奇怪了,还有你怎么能将我身体的重要部分留给……,噢,既然是个女孩那还情有可原。”提莫插嘴道。   “别废话,听我说!”索尔突然下意识怒喝了一声。   “老大……你…怎么了?”提莫愣了愣,印象里索尔很少会那么暴躁。   “抱歉,我不该发火的,只是时间不多了。”   “你今夜走,找到她,将我的这枚空间戒指给她带去,她看见后会明白一切的。而在那之后,你可以试着和她相处一下,如果合不来,那就离开她过你自己的生活去吧。”索尔说。   “老大你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感觉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提莫小声嘟哝着。   索尔沉默了片刻,然后将提莫沉睡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些事说了一遍。   “老大!不会吧?我一醒来你就准备了那么大的场面来欢迎我?还有这种好事?那我必须参加!这些该死的杂种就应该通通弄死他们!”提莫兴奋地在空中转着圈。   “你这家伙别傻了,这是必死之局,至少是我的必死之局,你没必要卷进来……”   学院安静的校舍里,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小。   第二天,索尔仍然像在学院的这些天一样,按时完成了早间的课程。只是中午午餐的时候,没有见到安妮贝兹和洛娜,这两个小香菇,最后的送别也不来。   然后一整个下午,索尔安静地靠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等待着夜晚来临。   即将入夜的时候,索尔神色肃穆的换上了自己的黑色大衣。   战士,终于能死在战斗里了。   塞西莉家的马车到的很准时,她一身盛装邀请索尔上车。   “你这身衣服,气质不错,但似乎不太符合接下来的场合。”塞西莉看了看索尔,忍不住做了下点评。   索尔无谓地笑笑,只是偏头看着窗外。 第205章 翻转的沙漏   马车沿着奈拉底斯河的河道不紧不慢的前进着,据说这条河流经荒野,又在入城时被水闸断开成了内城河的样子,距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   透过马车车窗隐约可以看见宽阔河道的一小部分,只是街面上的照明光亮有限,看不清太远。此时河面上隐约有雾气弥漫,再远就只剩黑漆漆一片。   “入场时我会挽住你的手臂。”塞西莉坐在马车里突然说。   “哦?只是挽住手臂吗?”索尔微笑着回过头来。   “那你还想要什么?你只是一个冒名的追求者好不好?我已经很照顾你的体面了。”塞西莉丢来一个娇俏的白眼,语气很是轻快,显然她此刻的心情很不错。   “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把冒名两个字去掉,还会有更高的待遇?”索尔调笑了一句。   “你做梦!我们不可能的。”塞西莉低头整理着裙面上的褶皱纹,劝索尔放弃幻想。   之前看这家伙似乎没什么聊天的兴致,塞西莉才主动开口。关键是他居然对自己的华丽盛装视若无睹,这让塞西莉不禁暗自有些气馁,是不是自己的魅力和诱惑不够。   塞西莉今天一袭浅褐色的露肩抹胸褶皱纹礼裙,暗金碎花滚边,裙面有考究的刺绣和褶皱纹饰。肩上轻纱质的短外套下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看起来有些单薄,不过眼下正是春末入夏的天气,倒也问题不大。   一个V型从双肩一直拉到了肚腹位置,不过关键部位处有一横横麦穗状的精致绳结,将两侧裙襟向中间收拢,既保持了少女身形的秀美,带来一种半遮半现的诱惑,同时又不会显得放荡失礼。   再次转头看着马车窗外的河道,索尔默默倾听了一会细微的流水声,终于调整好自己毅然赴死的心情。眼下可不是什么感怀的时刻,还是该回到真正的事情上来。   “你今天真美,难怪我昨夜接连梦到天使。一会的舞会上那些大人物都会去吗?就是我上次提到的那些。”索尔转头开始打探起具体的消息,顺便称赞了一下塞西莉。   她这一身裙装,配合上那头金发和浅淡适宜的妆容倒是挺养眼的,可惜索尔真正想的是,要是克蕾蒂那个暗夜精灵这么穿,估计就很要命了。   被称赞得眼睛一亮,塞西莉瞬间谈兴勃发,恨不得在颠簸的马车里立刻起身展示一番。   随着一路的交谈,颠簸的马车终于到达了圣光法师塔。   等到了地方,索尔整理好衣摆率先推开马车门下车,然后很绅士的微微弯腰伸手等在一边。塞西莉保持着优雅的笑容,从车内伸出戴着镂纹丝质白色手套的手,被索尔搀扶了下来。   此时周围早已人声喧哗热闹不堪,索尔两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   无数盛妆丽人和手执拐杖的绅士们,以及各自的仆从车驾,正汇聚在法师塔前的空地广场上。一部分人正在相约入场,而远处的道路上还能隐约看见有马车正在前前后后地赶来。   仰头观望了一番,索尔才意识到眼前的圣光法师塔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纤细,实际上它的占地很广,光是塔底一层估计都快能赶上修道院的面积了。   据塞西莉路上介绍说,这座圣光法师塔算是大陆上历史最久远的一批古迹了,可以一直追溯到王国历以前巫妖祸乱的年代。   在后来的不同时代,它几乎一直代表着历届法师们的追求和信仰,再加上自身厚重的历史底蕴,每年议会都会有善于修建的人手,对这座魔法塔进行维护和小范围的合理扩建。   打发家族的车夫自去安置车驾后,塞西莉挽着索尔的一只手臂,也汇入了热闹里,开始从塔的正门随着人流陆续进入魔法塔。   等到进入后索尔才发现,人流只是直接去往了塔侧的环塔阶梯开始向上攀登,而魔法塔一层的正厅此时是关闭的。   “一到八层是主城最大的藏书馆,不过并不对外开放,至于别的塔层似乎被一些学者派的法师们占据了用作魔法研究。”看见索尔探寻的目光,塞西莉低头凑近小声解释了一句。   索尔点着头,突然隐约感觉到了谁的视线。   环塔阶梯每一级都很宽阔,呈螺旋状围着塔侧向上蔓延,足够好几个人并排。索尔悄悄偏头,看见同一级阶梯上不远处,正有两个鬼祟的长袍身影向这边打量着。   那兜帽下不是洛娜和安妮贝兹还会是谁,她们正盯着……噢,自己和塞西莉勾在一起的手臂。索尔对她们咧嘴笑笑,然后故意一脸骄傲的挽着塞西莉向前走去。   这两个小香菇,索尔曾刻意嘱咐她们今天不要来。毕竟自己是来砸场的,事后她们要是被自己牵扯应该也会有些麻烦,但她们却还是来了。   十四层也不算太高,并没有走多久。   “呼~累死了!本来魔法塔里有更方便的升降装置,却偏偏要让客人们爬楼梯。”塞西莉一边喘气一边抱怨着,目光却迫不及待地向舞会大厅里瞟去。   进入舞会场地索尔才发现,这里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宽阔华丽,并不低垂的穹顶丝毫不会压缩整体空间感,穹顶上有精致的浮雕和圣像,还有许多华丽剔透的水晶灯略微垂下。   整个空间的照明除了明亮剔透的水晶灯,还有许多精致烛台合理分布。整个呈圆形的地面上,周边铺了一圈暗红华贵色调的地毯,中央用作舞池的部分则保留了砖石地面。   不过这些砖石显然选用了上等的暖黄色辉石,经过打磨抛光后如镜面一样晶莹反光,站在上面隐约能看见自身的倒影,而且地面上还用不同色调的石料做出了华丽的砖石拼花。   这种格局显然是为了增加舞步的流畅度,毕竟在地毯上跳舞肯定没有光滑地面上自在。   至于这一层周围的墙壁,也选用了暖色调的云纹岩,应该是在魔法塔原本的墙体上又加铺了一层,每隔一段还有一个向塔外挑空的小露台,让人可以在透气时还能远眺主城夜景。   人群中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整齐码成塔状的高脚水晶杯,当中美酒四溢,也方便客人们随时自取自饮。周边还有数位手段出色的厨师们,正在为客人们准备着熟食。   地毯区域设有无数张精致的小圆桌,供客人们围坐在一起交流或者观赏舞蹈。   索尔抬手从水晶杯塔上叉过一杯酒水,又端了一杯给塞西莉,然后被塞西莉拽着,在旁边的一张空圆桌边坐了下来。   “怎么样?”塞西莉搂着裙摆,在索尔主动拉开的精致高脚椅上坐下,她突然发现布欧这家伙虽然看起来相貌普通了点,但在贵族教养和绅士风度方面还是不错的。   “你是问我贵族的奢侈怎么样?还是问我这糜烂的生活怎么样?”索尔端起酒杯和塞西莉碰了碰杯,然后开了句玩笑。   “那个……,我可能不能陪你了,我的朋友们陆续到了。你自己眼睛放亮点,这种舞会上除了你感兴趣的大人物,也会有许多出色的女孩,或许你会有一场美妙邂逅也不一定。”   塞西莉看着索尔,眼神里有些歉意。这家伙还是有些优点的,但塞西莉也不可能和他玩什么假戏真做,所以如果他想打自己主意的话注定要落空了。   不过两人虽然事先约好了只是利用,但这一路同来也算是同伴,此刻自己就这么离开,把他独自扔在桌子边似乎很不礼貌。   “没关系,我说过你不用在意我,我先在这里休息观察片刻。”   “至于你的朋友们如果好奇问起我的来历,你想如实陈述也好,临时编一个也行,但如果你想假戏真做,那我可不能同意。”索尔一脸玩笑地摆着手。   你还不同意?我怕你做梦都会笑醒!娇嗔地白了索尔一眼,塞西莉也不再纠结,起身离座而去。   这层塔整层只有一道正门,此时到场的宾客显然还只是一部分,索尔也不着急,独自坐在那里默默观察着。   眼下的局面就像一个已经翻转的沙漏,开始了倒计时,而他接下来要做的主要事情,就是静默着等待目标的出现。   在索尔心里的斩首名单上目前有三个猎物,等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也就是自己出手的时机。至于半路要不要顺手再杀掉点什么,那就是拔剑之后的事情了。   而且索尔很清楚,自己一旦发动,很可能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给自己发挥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每一丝时间都是宝贵的,务必要迅速果断,自己死前至少要狠狠地多挣几条狗命。   时间渐渐流逝,到场的宾客越来越多,直到正门关闭,索尔知道眼下已经到达第一个阶段,舞会开始了。   随着游吟诗人们的演奏,悠扬的乐曲开始回荡在大厅上空。   索尔一直在观察着,也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每一个目标,只不过他们目前有些分散,正忙于各自的应酬和客套里。索尔默默在心里盘算着,等待着一个有利的击杀时机。   一圈又一圈的看过来,索尔没想到还能发现几个熟人。   缩在角落里一张小圆桌边交头接耳的洛娜和安妮贝兹就不说了,在谈笑的人群里索尔甚至看见了费斯·亚格林顿,原灰幕镇的领主之子。   他曾在自己离开修道院的时候招揽过自己,不过自己婉拒了。想不到他原来是跑到了主城来,不过也是,这里毕竟是南境最大的舞台。   而让索尔想不到的是,自己居然会在这里遇见另一个熟人。   “请问,我能在这里坐下来吗?”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女性轻柔地询问声。 第206章 我带着地狱归来   “请问,我能在这里坐坐吗?”桌边传来一个女性轻柔的询问声。   索尔转头的瞬间有些恍惚,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样的场合下突然见到克莉丝这个小豆芽,还是在自己随时准备动手的关口。   必须把她撵走,不然她会被牵连。   “你的衣服……嗯,很不错!”克莉丝下意识皱紧眉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毕竟这件衣服两年前还是她亲手帮索尔挑的。   “是的,我也这样认为,所以我经常穿着它参加葬礼。”索尔抿着嘴,目光看着舞池里旋转的舞者们,语气很是冰冷,整个人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个缺乏礼仪教养的混蛋。   这是什么回答?克莉丝一瞬间隐隐有些气愤,可是回头看看远处正围成圈等着看自己笑话的另外几个女孩,克莉丝一咬牙还是在桌边顾自坐了下来。   索尔脸上维持着冷漠,心里却有些疑惑,克莉丝肯定是不可能识破自己此刻脸上的伪装,认出自己是索尔的,所以她的接近应该是纯粹的巧合。   问题是她提出想坐在这张桌子边,却又显然不是为了拼桌而来。毕竟此刻周围虽然人很多,但想要找一张没人的空桌子并不难,那么她为什么会突然间向自己搭话呢?   “其实您不必这样说的,很抱歉打扰您,我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没什么礼仪和尊严。但请容许我稍坐片刻,很快我就会自行离开。”克莉丝的语气有些低落,似乎在解释自己强行入座的行为。   索尔偏头看了她一眼,她的体型仍然如初见时那么娇小,不,似乎更娇小了。也许是因为自己长大了吧,索尔想。   仍然是酒红色的单马尾,一袭得体的玫瑰色礼裙,只不过配合上她此时有些黯淡的表情,和索尔印象里那个灵动的少女有了些区别。多了些成熟,少了些活力。   索尔其实很想和克莉丝叙叙旧,毕竟他在旅途里路过奈尔斯领地时,还曾经专门到科耶尔城的安德瑞尔家族拜访过,后来据当地居民说安德瑞尔家族已经搬走了。   可惜眼下并不是什么适合的场合,也不是什么叙旧的好时机。而且今夜一过,今后可能也没有什么叙旧的机会了。   “是因为她们吗?”索尔向远处几个正向这边指指点点的女孩偏了偏下巴,那应该就是克莉丝突然冒出来,并且在桌边坐下的原因了。   “是的,但归根结底,还是我自己的问题。”克莉丝低声回答。   “什么问题?”既然话题已经展开,索尔也不再撵人,而是像闲聊般的开口。想想自己都马上就要死的人了,也懒得管那么多了。   “或许您看我外表像个孩子,其实我就快十六岁了,这在主城的圈子里已经是个适婚的年龄,甚至已经有些偏大了。”克莉丝隐隐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快十六岁?索尔弯起嘴角微微笑了笑,终于遇到个比自己小的了。   印象里好像艾琳、克蕾蒂、瑞安娜她们,年纪似乎都比自己大几天或几个月。自己可是要改变世界的男人,怎么能去做别人的弟弟。   “所以是婚姻问题?”索尔隐约想起克莉丝好像是有个联姻对象的,自己还为她在新镇集市上挡过一回,不过克莉丝说那家伙长大后变质了,估计事情后面也没成。   “是的,自从我们的家族……噢,只是一个很小的商人家族,从奈尔斯领地搬到主城来,母亲一直在为我的婚姻奔忙,她希望我能找到一个有权有势的领主。”   “可惜我并不是什么出色的女孩子,再加上自己的性格也有点执拗,所以我想与其听从母亲的安排,还不如我自己出来做个自由的选择。”   “那一群都是商人圈子里的少女,我搬到主城后她们几个就经常嘲笑我身材瘦小。我们今天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挤进舞会里来,据说这里都是主城的青年才俊。”   “刚才在那边聊天的时候注意到了您,据打听到的消息说您是伊兹海姆魔法学院的学生,而据说能进入学院的至少也是领主之子。我插了句嘴,她们就开始讽刺我。”   “然后……我就赌气过来搭话,您也许觉得我很势利没什么尊严,但我只是想在这里坐坐。好了,感谢您听我无聊的倾诉,现在我可以回去了。”   克莉丝有些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刚准备起身。   “站住,谁准你走了!你以为这里是想坐就能坐的吗?”索尔突然喝止了一声。   “您……还有事吗?”克莉丝有些畏缩。   眼前这个少年虽然相貌普通,穿着也有些奇怪,但或许是什么低调的大人物也说不定,他不会想要刁难自己吧?自己不会给家里惹上了什么麻烦吧?她紧张地攥着裙摆。   索尔站起身走到克莉丝面前,半弯下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座椅上的她,然后……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   “既然你想攀附权贵,没问题,我成全你。今晚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去床上等我,然后我会如你所愿把你变成我的女人!”索尔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你……无耻!”克莉丝愤怒地扬手,可惜耳光还没甩出去就被索尔攥住了手腕。   然后克莉丝就那么被索尔搂住腿弯,整个人被从座椅上横抱了起来,走向舞池。   “搂紧我的脖子,最好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听话点!要是你敢挣扎一下,我就让你的家族全部人为你陪葬!”索尔的表情危险而冰冷,却透着一种铁血的杀气。   “请……放过我吧,我无意得罪您,我也许是整场舞会上最不起眼的女孩了。”克莉丝有些委屈和恐惧,红着眼眶颤抖着伸手搂住索尔的脖颈。   “哭什么?要是你敢落下一滴泪来,你的家人同样要死。”索尔又凶了她一眼。   克莉丝表情涨红,又不能哭,一时间脸上很是艰难。   索尔心里暗自有些好笑,这个小豆芽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   自己这一身冒险者大衣算是整场舞会上唯一格格不入的人了,说是个家族保镖都有人信,也只有这个小豆芽能被自己吓唬一下,但把她吓哭就不好玩了。   “安提雅舞步,会吗?”把克莉丝放在舞池里搂住小豆芽的腰,索尔开口问。   “我……跳不太好。”克莉丝微微有些颤抖地仰起小脸,头顶才到索尔的胸口位置。   “少废话,抱紧我,跟上节奏。”索尔开始卖弄他昨天从安妮贝兹和洛娜那里学会的舞步。   当索尔和克莉丝在舞池里旋转的时候,洛娜和安妮贝兹正被一群人堵住。   她们原本缩在角落里一张桌子边扮演两个黑袍怪客,可是这样热闹的舞会,她们又怎么会耐得住寂寞,于是互相搂抱着溜到舞池里开始旋转起来。   两个小香菇的装束本来就有些怪异失礼,而且在欧尼斯特家的舞会上,洛娜两人的身份就像萤火虫一样耀眼敏感,还没转几圈就被人悄悄地认了出来。   然后消息迅速传递,等她们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被一群人围住了,连带着整个舞会都有些停滞,大部分不明所以的人伸着脖子在那里看热闹。   “哟,洛娜大小姐的到来真是让舞会熠熠生辉啊,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邀请洛娜小姐共舞一曲?”柯莱顿·欧尼斯特微笑着向洛娜伸手邀请。   “你不配,离我远一点!我宁可去和乞丐共舞也不会多看你一样。”看到杀父仇人,洛娜直接就爆发了。   洛娜的声音不小,这一下就让作为这场舞会主办者的柯莱顿·欧尼斯特变了脸色,连贵族基本的虚伪都懒得维护了。   “贱人,等过几天我把你按在床上狠狠蹂躏的时候,希望你还能那么叫嚣!”柯莱顿阴冷地说。   “你做梦,你就是一条卑鄙阴险的疯狗,光是想起和你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就让我觉得恶心。”洛娜双目通红,被安妮贝兹紧紧搂住。   “等二十四席的排序下来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做梦了,烂货!到时候我有许多朋友会轮流体验你的风骚。”柯莱顿微笑着,周围的一群狗友也纷纷哄笑起来。   “你……!”悲愤的洛娜猛然一巴掌甩过去,没甩中柯莱顿,还被对方攥住了手臂。   “啪~”柯莱顿反手的一巴掌也没甩下来,被安妮贝兹挡住了。   “怎么?安妮大小姐也想站在我们所有家族的对立面?”柯莱顿皮笑肉不笑地威胁着。   安妮贝兹也不回答,只是狠狠地瞪着他。   从那群人围住洛娜那两个小香菇开始,索尔一直在远处观望着,顺便搂着克莉丝这个小豆芽转着圈。等到柯莱顿身后汇聚了另外两个目标的身影后,索尔知道时间终于到了。   “可惜我没有时间了。”索尔紧紧抱了抱克莉丝,然后松开。   “你……什么意思?”克莉丝感觉到了男人拥抱的力度,下意识问道。   “小豆芽,今天放过你了,一会赶紧回家吧,接下来会很危险!”索尔边说着边俯下头,克莉丝猝不及防地被深深吻住,切确地说因为半张着嘴,连小舌头都被偷袭了一下。   “呀!你……”克莉丝惊羞地捂住嘴。   “谢谢你的临别礼物,不过你抢走了我的最后一个夹心面包,所以我们两清了。”索尔手里一闪,拿出一本魔法图鉴晃了晃,然后揉了揉克莉丝的小脑袋,一如当初在新镇的街头。   “你是……索尔·德雷克!?”旧事卷尘而来,克莉丝突然惊觉。   索尔微微笑了笑,抬手撕下脸上的面具,终于不用再戴着这破玩意了。   要死,总要以真面目去死。   转过身,索尔·德雷克终于回来了,带着地狱回来了。 第207章 狂化   赫雷弗·欧尼斯特抱手站在人群里,饶有兴致地看着洛娜·艾密尔顿的歇斯底里。   说起来小姑娘的父亲还是自己的老友,虽然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彼此还共同喜欢过一个蓝发的女人。噢,看洛娜小姑娘的发色,那应该就是她的母亲了。   时至今日对艾密尔顿家出手,亲手送老友去见诸神,肯定不会是因为什么年轻时的争风吃醋,无非权势而已。   有时候,路就那么一条,走的人太多,最后自然大家都无路可走。   女人,终究只是权势争夺里的调剂品罢了。   领会到人群里父亲的眼神,柯莱顿·欧尼斯特猛一甩手,挣开被安妮贝兹攥住的手腕,阴冷的视线在安妮贝兹金发的美丽容颜上来回舔舐了两遍。   贱人,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再回头好好一个个炮制你们,等着吧。   “哈哈!这不是洛娜侄女吗?在舞会上玩得开心吗?要是叔叔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侄女见谅,等以后你进了欧尼斯特家族的门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老赫雷弗越众而出,走到儿子身边。   “呸~!你做梦,你们家族就是一窝不要脸的畜生,肮脏卑鄙无耻下流!”听见老狗恶心的话语,洛娜整个人已经气糊涂了。   “各位,这只是一场小小的误会,年轻人之间的玩闹而已,他们彼此都有婚约在身。眼下大家还是回到优美的乐曲里来,今天是欧尼斯特家族为了庆贺跻身议会二十四席所特办的舞会。”   “在下在此谨代表欧尼斯特家族家主的身份,感谢平日里各位对欧尼斯特家的帮衬,也感谢各位今日能莅临这场舞会,希望大家最后都能尽兴而归。”   对于洛娜的叫骂声老赫雷弗毫不在意,他一脸家主风度微笑着向周围打着圆场。   这种公众场合没必要闹得太僵,真正见血的关键时刻也从来不是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看来自己毛躁的儿子还需要打磨啊!老赫雷弗暗自有些感慨。   “你说玩闹就玩闹?你算哪个老杂毛?你们就是这样欺负我的女人们?”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的时候,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然后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奇怪家伙挤开人群,径直走到了洛娜和安妮贝兹中间。   “哈?谁是你的女人?这是哪家的狗没拴好冒出来乱吠?”没等赫雷弗父子开口,柯莱顿身边一个贵族子弟模样的人率先跳了出来,指着索尔向周围大笑起来。   他明显是柯莱顿阵营这边的一个小狗腿,不过在开口以前,他还是把索尔全身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眼,然后迅速得出了两个结论。   首先这张脸肯定不是主城贵族圈子里的人,从来没见过,至于索尔整个人的穿着和气质,毫无光彩之处,也不知道是装穷……还是真的穷。   “她们两个都是我的女人。”索尔微笑着抬起双手,搂住安妮贝兹和洛娜的腰,还趁着安妮贝兹发愣的时候,偏头在她脸上亲吻了一下。   安妮贝兹脸色瞬间有些羞红,但她和洛娜二人只是任由索尔紧紧搂着没有挣扎,她们知道索尔应该是要准备实施他的什么计划了。   两个少女乍一偏头看见索尔的样子时都有些恍惚,但很快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回归了本来面目。她们只是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平日里费力伪装,到了出头的时候反而却露出真面目。   “很好,三阶的家伙,我们来打一场。在我们主城这里有个规矩,只要你打不过我,你的女人就是我的。”那个小狗腿指着索尔,顺手将他自己的女人拽到身边,似乎是赌注。   “我喜欢这样的规矩。”索尔无声地笑了。   这个笑容让在场的所有人,突然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深渊般的恐惧。因为索尔的目光里没有焦点,呆滞得像死人一样,却又似乎在看着什么你没看见的东西。   几乎是瞬间,小狗腿指着索尔的那只手掉在了地面上,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张嘴痛呼出声,他突然感觉整个世界开始不停地翻转,一颗头颅随即也滚到了一边。   “啊~!”一时间人群下意识后退,惊叫声蔓延。   “住手!你在找死?”在赫雷弗家主的暴喝声里,周围的家族护卫也纷纷下意识抽出武器,然而没什么用。   “刷~”   一道凌厉果决的剑影转瞬袭来,划过了赫雷弗的华丽长袍,虽然这一剑没能将他直接腰斩,但送他去见祖先已经足够了。   老家伙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软倒下去。   “父亲!唔~不要,请……请放过我!”柯莱顿刚来得及悲呼一声,他的头发已经被人揪住,一把钢剑架在了脖子上。那冰凉刺激得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裤子也瞬间湿了一片。   一众家族护卫纷纷握着武器围拢在周围,但看见柯莱顿少爷只是转瞬间就被对方控制住,他们也一时间统统没了主意。   整件事之所以能够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只是因为动手前,索尔已经反复在心中模拟了无数遍。到时候唯一可能和想象里有些出入的,无非是动手的对象和彼此站立的位置而已。   索尔的计划简单而明确,自己就是来杀人的。而既然要杀人,就一定要迅速狠辣,最好让他们还停留在上一个震惊里的时候,自己已经奔向了下一个目标。   在进入舞会前,来宾们也曾经在门口被收没武器,不过盘查得并不严厉。毕竟空间饰品的存在在主城算不上什么秘密,总不可能把所有贵妇身上的首饰全部扒下来。   而且这里是主城的圣光法师塔,来参加舞会的也不是什么普通屁民,相信没什么人敢在这种场合动手,不然最后的结局一定生不如死。   舞会刚开始的时候,索尔还曾经端着酒杯去人堆里逛了一圈。   三阶实力的人倒是有一大片,四阶寥寥无几,再往上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感知范围。整个场合里能打的人其实并不多,愿意打的人更少。   毕竟你去参加舞会,别人突然打起来你会不会二话不说跳进去一起拼命?不可能的。除非行凶者让你感觉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又或者你和被打的人有着过命的交情。   不过归根结底这场舞会是欧尼斯特家的柯莱顿发起的,主要面向的宾客也是魔法学院里年轻的一辈,等欧尼斯特家二十四席的排位确定,据说之后还会有一场更正式的舞会。   那一场舞会能打的高端战力估计就多了,一些难请的大人物可能也会来,可惜索尔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而且他对自身的战力评估也很准确,不会去奢望什么能力之外的幸运。   总之,正是种种原因凑在一起,索尔才能短瞬里一击得手。杀了两个人还将宴会主人柯莱顿抓在手里,控制了眼下的局面。   洛娜和安妮贝兹站在一边有些呆愣,直到索尔暴起短瞬里送走两条生命后,她们仍然没有反应过来。她们二人也算是索尔计划的知情者,只是具体实施步骤不知道。   原本在她们的想象里,以为索尔会有些什么独到邪恶的手段,下毒偷袭暗算都无所谓,只要能抒发心中怨气就好,却没想到索尔会直接选择正面硬撼。   此时洛娜和安妮贝兹眼里溢满了担忧,眼下能不能成功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索尔的结局已经很危险。在主城这种地方,别说三阶,就算再翻一倍也没用,等一些老怪物来了索尔就跑不掉了。   “朋友,你以为这里是彰显个人武勇的地方?”一个相貌很有气质的年轻人突然开口,他整个人显得很冷静,语气里也没什么嚣张讽刺,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索尔。   索尔偏头扫了一眼,看见说话的正是二席长老的孙子佐恩·阿毗斯,自己的斩首目标之一。就是那个嫌欧尼斯特家场面不够,把舞会挪到法师塔来的小子。   “很好,看你一脸人模狗样的还算有点头脑,我会让你最后死!”索尔转头对着他笑了笑,然后扬手往旁边一晃。   “提莫,守住正门,不要让任何人跑掉!”索尔开口。   周围一众人有些莫名其妙,这个危险的家伙突然从哪里拿出来一个骷髅,关键是他还像个神经病一样对着那个骷髅头说话。   然而,下一刻……   “哈哈!老大!人好多啊!放心吧一切交给我!是时候让他们感受我亡灵大法师提莫·安德鲁的可怕了,我亡灵大法师提莫又回来了!桀桀桀桀~~~!”   骷髅头提莫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阴森笑声,飘到了正门那里,像是镇守大门一样。提莫的实力虽然不够看,不过索尔只需要他虚张声势争取短暂的时间就够了。   “你以为你能和这里的所有人为敌?”四阶的佐恩被索尔骂了一脸,怒极反笑。   “是的,今天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死!”索尔剑刃一抹,手里的柯莱顿随即捂着喷血的脖颈跪了下去。看见仇人父子终于殒命,洛娜瘫坐在地捂着嘴流下泪来。   然后索尔拿出一瓶怪异的墨黑色药剂,拔掉塞子就那么仰头灌了下去,接下来他像是承受了什么剧痛一样,整个人突然仰头发出了撕裂的咆哮声。   等索尔再次抬起头来时,每个人都看见了他眼里蔓延的血丝。 第208章 血腥丧钟   仰头灌下狂化药剂后,索尔感觉到了身体里蔓延乱窜的力量,然后是透支或者说燃烧生命后所带来的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痛吗?其实也没多痛。比起自己过去看过的那些绝望,比起那些不眠之夜里身体诅咒对意志的撕咬,这根本不值一提。   有时候,胜利的本质也许并不是拥有比对手强大的力量,而是拥有越过无数尸体的觉悟。那绝对不是什么美景,有了这觉悟,将自己化身为杀戮的魔鬼,你就能得到胜利。   自己,终于没有退路了!索尔想要仰头欢呼,却只喷出一口灼热的呼吸。   似乎……不只是狂化药剂的后遗症。第一波疼痛过去后,很快第二波继续来袭,似乎之前身体里的那些负面诅咒,都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了。   这种感觉索尔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像刻在骨血里一样。血管里仿佛有岩浆在流淌,他整个人蜷缩着、颤抖着、冷汗乱冒、全身青筋暴起,‘砰砰’的用头撞击着地面。   意识像是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风雨飘摇的小舟,随时都可能被狂风骇浪湮灭。   “不要过去!他已经……不正常…”安妮贝兹猛然伸手一拽,却仍然慢了一拍,刚从悲痛里回过神来的洛娜,已经整个人向跪在那里的索尔扑了过去。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洛娜眼睛通红的向索尔怒喝了一声,猛然伸手将他手里空掉的药剂瓶子抢走,摔碎在地上。   “吼~!”像是一只静默的野兽突然被惊动一般,索尔抬起没有眼珠血雾般的猩红目光,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吼叫,然后猛然向洛娜甩出了自己的……爪子?   只有三个指头的尖锐利爪袭向了洛娜,直到看清索尔样子的瞬间,洛娜才感觉到了自己心底升起的恐惧,以至于她完全忘了躲闪,实际上她也不可能躲闪得掉。   恐惧地闭上眼,洛娜感觉自己的头颅都有可能被这一爪撕裂,但等她睁开眼,才发现那爪子硬生生地停在了自己脸侧,激荡的劲风吹得自己蓝发飘拂。   然后那怪物……噢,索尔,对着自己低吼了一声之后转身跑开了。   “他……还认得我!”洛娜有些高兴地向跑过来搀扶自己的安妮贝兹说着,整个人却腿软地摔在了地上。   “老天!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诸神在上,他过来了!”   “救命……!”   看着索尔向自己这边跑来,一时间人群乱作一团。   实际上不只是安妮贝兹看出了索尔的异常,许多人都看出来了。毕竟狂化药剂属于黑魔法造物,在主城范围内是严令禁止的,但总体来说并不算什么神秘的东西。   以往曾经有过几次让人们谈之色变的暗杀行动,这种药剂也曾经登场,使用者通常是一些为了忠诚或者家族荣耀而选择不归路的死士。   索尔的怪异则在于,从来没听说过谁喝下狂化药剂后会有他那么大的动静。   不仅个人实力和气息拔高了一大截,在那里用脑袋砸了半天地板之后,连身体外观都有了变化。此刻他除了脸庞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四肢却已经肌肉虬结,兽毛林立,利爪突生。   这显然已经不是正常人类的范畴了,看上去,就像一个长着人脸的高大狼人。   人群惊呼着纷纷躲避,可惜索尔那怪异的样子和疯狂的贴近速度,让他们跑得有些滑稽。像是些腿脚不灵便的木偶一样,颤抖着腿拼命往旁边挪动,却没得到相应的速度和距离。   所有挡在前进道路上的障碍,都被索尔用利爪顺手撕开了胸膛。他就像一个辛勤熟练的农夫,挥舞着镰刀飞快地穿过自己的麦田,身后的麦穗断了一地。   不过这种看似无差别的杀戮其实有着明确的指向性,他一直在朝着自己的目标狂奔。   佐恩·阿毗斯看着迎面而来的疯狂身影,嘴里有些苦涩,显然自己是他的主要目标。   刚才他还觉得自己四阶有着很大的胜算,可等这家伙灌下狂化药剂以后,佐恩有些看不懂了,觉得眼前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这是什么?兽人?狼人?   关键是这家伙那强横的气息,让佐恩慌乱间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有用的也没想起来,只能抬手释放了一个法师常用的魔法盾。   “嚓~”   一声并不清晰的碎裂声后,魔法盾骤然消散。佐恩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一击击碎魔法盾,接着穿透自己胸口的毛茸茸的爪子。   “你说过……让我最后死的!”佐恩有些幽毒地看了索尔一眼,慢慢垂下头去。   索尔一把掐住他的脖颈,在他彻底断气前猛然扬手将他的整颗脑袋拔了下来。   “哈哈哈哈~,露希雅,你看到了吗?他们在颤抖在哀嚎,你看到了吗?就是这样一群废物毁了我们的生活!哈哈哈哈~噗!”索尔提着佐恩的脑袋发出悲凉的大笑,然后猛然喷出一口绿色的鲜血。   “老大的笑声……似乎比我还猥琐啊?他自己都笑到吐血了,还好意思经常批评我,把我的风头都抢掉了。”飘在大门上的提莫像个骷髅头装饰一样,发出不忿地抱怨声。   本来提莫一直在紧张地严阵以待,想着万一有人想从正门这里逃走,自己该怎么办才不会坠了老大的气势。但这些家伙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忘记了出口在这边,一个也没过来,提莫突然又有些寂寞。   “大家团结起来一起动手,我们那么多人怕什么?一起消灭这个怪物!”人群中某个人似乎终于想起了团结这种古老实用的智慧,开始鼓动众人。   在场的大多是魔法师,被惊醒的众人开始各自原地念诵咒文。火球、冰雹、陨石、甚至连毒雾都有,转瞬就有各种各样的魔法向索尔迎面飞来。   手里一闪,索尔猛然扯出一件倒三角的破烂披风,披风上刺绣着一大个狰狞骷髅头,将自己严实包裹起来。   “砰砰噗噗~”各种命中后的碰撞和爆炸声连绵不绝,瞬间以索尔为圆心产生强烈的魔法爆炸,周围一片灰尘激荡。   “真是……很疼啊!”索尔掀开被灼烧出一些小洞的披风,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那是件抗魔的魔兽披风!”   “他又过来了!”   “刚才是他出的主意让众人攻击你,不要过来,不是我!”   “放屁,老子今晚在这里话都没说过一句,你不要乱指!”   等到两个头颅被削飞后,世界终于安静了。   ‘噗’索尔转头喷出一口腥臭的绿色血液,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诅咒已经彻底无法抑制了,他反而有些释然,拖住一个不停哀求的护卫来到了十四层魔法塔正门这里。   “你去报信,告诉黑暗议会长老席的老杂毛们,就说邪恶的……噢,魔王,对,邪恶的大魔王索尔?德雷克前来人类领地拜访,就是你们黑暗十字通缉令上的那个远古邪恶。”   “对了,顺便把黑暗十字的人也叫来。总之把你所有能叫到的‘大人物’都叫来,我会在这里等他们,然后每个沙漏刻度杀一个人,杀光为止,你最好快点。”   感觉这场杀戮没什么挑战性,转眼就只剩一个目标还躲在人群里。索尔决定再多拉点强敌来,越强越好,那样自己也能死得痛快点,真正的死在战斗里。   魔王这个词让索尔有些羞耻和无奈,但他觉得邪恶的顶点无非就是什么魔王或者邪神之流,邪神自己肯定是不像的,魔王也许还可以勉强冒充一下。   从旁边钩过一个椅子坐下来,索尔才发现自己的脚掌有点奇怪,这是熊掌吗?   周围的众人听见索尔的话都松了口气,至少不会全死了,这里那么多人,一个一个的死够死好一会了。   “我能摸摸你……的手吗?”身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索尔回头,看见克莉丝正表情哀伤地站在那里,安妮贝兹和洛娜也站在一边。他沉默片刻,然后默默伸出自己已经严重失去了人形的爪子。   “你是不是……快要死了?”克莉丝明显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小豆芽,每个人都会死,这有什么好哭的?”索尔微笑着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脸,意识到手指的尖锐,只能反过毛茸茸的手背蹭了蹭她。   “对了,忘记给你们介绍了,这是我的好兄弟提莫。”索尔竖起手指往头顶指了指。   “哈!美女们,我是亡灵大法师提莫·安德鲁,很荣幸认识你们。如果有机会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一场交心的谈话,我可以给你们讲讲我的过去,还有我干过的那些大事。”   提莫又开始喋喋不休,每次他一开口,总是能快速的破坏眼前肃杀的气氛。别人两个三阶你以为感知不到你在吹牛?还亡灵大法师,真是挺大的,索尔无语地翻着白眼。   翻出魔法沙漏扫了一眼,索尔站起身,说了杀人就一定要杀人,这是原则。   索尔走向人群,众人纷纷惊恐退避。正往人群里缩的纳达尔·杰勒怀特被索尔用爪子准确地揪了出来,这是他的最后一个目标,三席长老的外孙。   “不要……我并不认识你……我们无冤无仇,请……勇士放过我!”纳达尔挂在索尔的爪子上,整个人颤抖不已。   “我也不认识你,但黑暗十字的债在你身上,要怪就怪运气吧!”   就在索尔将要拧断纳达尔的脖颈时,大门处突然传来了大力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强力魔法砸在了大门上,让整个大门摇晃不已。   下一刻,撞击声又响了一次,十四层的大门终于轰然倒塌。 第209章 恶战   “轰~!”塔层的正门倒下,随即灰尘四溢。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大门后的来者,心情各不相同。   被困在这一层的贵族宾客都在盼望着救兵,好逃离索尔的魔爪。而索尔自己想的是,那么大的动静,这次来的应该是正主了,希望不要让自己失望。   短瞬后,一个穿着蓝色立领法师长袍,脑后盘着贵族发鬓,手里提着宝石魔杖的女人,越过狼藉的大门走进了大厅,她的到来引起了厅里众人的惊呼。   从面相和穿着气质判断,她的年龄可能有四十多岁了,只不过因为保养得不错,看起来仍然三十不到的样子。索尔知道众人的惊呼并不是因为她的容貌,应该是因为她的身份。   “畜生!放开你的手!在你惹我发怒以前!”这个女人大致看清大厅里的情况后,立刻动身向这边走来,魔杖指向正攥着纳达尔脖颈的索尔。   “这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老贱人是谁?”索尔转头看向旁边一个惊恐不定的贵族少女。   “那是……茜妮尔夫人”少女被索尔的视线看得一抖,下意识回答了一句。   茜妮尔夫人?少女的回答显然没什么用,索尔关心的是对方的阶位和家族背景,不过好在很快索尔就有了答案。   “母…亲!”纳达尔被索尔掐着脖颈,只能用脚尖拼命踮着地面才没有窒息而死。听见大门的响动后他艰难地扭头,看清来者后目光猛然一亮,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救星。   索尔也随即了然,母亲两个字足够他做出判断了,来者无疑是那位三席长老的女儿。   随着她脚步的接近,索尔感觉不到她身上任何阶位气息,这个女人应该有着七阶甚至更高的实力。而且她使用法杖应该是位法师,却敢接近敌人,显然有持无恐,索尔戒备地猜测着。   “我不知道你是谁,甚至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但如果你还有智慧能听懂我说的话,马上放开你的手!”茜妮尔看着索尔的人类脸庞和那狼人般的粗壮四肢警告道。   自己的儿子在敌人手里,她终究有些忌惮,没敢一上来就动手,只能先试着交流。   “离我远一点,你身上的老人味熏到我了,回去洗个澡洒点香水再来吧!”索尔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小镇少年的笑容。   茜妮尔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扭曲,澎湃的怒意闪过,又被她强忍了下来。   “你跑不掉的,马上将有更多的强者到来。”茜妮尔紧盯着索尔。   “跑?我为什么要跑?我该做的事还没有做完。这世上没有谁是无辜的,包括我自己。虽然我从来不喜欢做什么审判者,但今天你儿子的命必须赎你父亲的罪。”   “我心爱的一个女孩告诉我,悲伤到极致的人会左眼先流泪,你流过泪吗?”   “你爱你的儿子吗?你此刻内心煎熬吗?你失去过吗?悲伤绝望过吗?在暗夜里万念俱灰过吗?当你们随意审判别人,毁掉别人的人生时,有过丝毫的恻隐吗?”   “你没有,或者说你们没有,那就让我用双手和生命,来埋葬你们和这个肮脏的世界吧!”   索尔的语速越来越快,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不稳定,浑身气息陡然暴涨,明亮的眼睛再次消失,目光里重新充溢起血雾。   “不要啊!”似乎有所预感,茜妮尔整个人目龇欲裂,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终于有了点母亲的样子。   索尔听见了她的呐喊,但他也只是悲凉地笑了笑,爪子猛然用力一扯,瞬间将手里纳达尔的头颅整个扯掉,温热的鲜血喷了索尔和茜妮尔一脸。   那血液喷洒得很诡异,就像是泼向空中的水忽然静止,再缓慢地飘落下来。   “呀!我要杀了你,把你撕碎!”茜妮尔瞬间状如疯豹,长袍鼓动。   “来啊!用你最残忍最恶毒的手段来审判我吧!”索尔嘶哑嚎叫着,悍然狂奔。   “砰!”双方本就相距很近,索尔直接一头撞向了茜妮尔,却撞在一面突然张开的魔法盾上发出沉闷碰撞声。   茜妮尔瞬间一个瞬移,闪现到索尔身后,魔杖晃动,咒文速吟。   猛然丢失视野里的目标,索尔没有去寻找,而是凭着直觉瞬间朝侧面一个翻滚,然后绕着圈拔足狂奔。   在他所经过的地方,地刺、冰锥、藤蔓禁锢依次窜出地面,但都被索尔果断迅速的移动速度全部躲开了。   重新捕捉到目标后,索尔再次冲锋,然而只扑到对方瞬移后留下的残影。   “……安妮姐姐?我们去帮忙吧!”洛娜下意识看向安妮贝兹,克莉丝也转头看来。在战斗方面,还是实战经验丰富的安妮贝兹更有发言权。   “虽然我也很想帮忙,但是我不能,我的家人还在主城。一旦我和他站在一起,就等于站在了议会和贵族阶层的对立面。”   “而且没用的……这种层面的战斗,我们两个三阶连一回合都撑不住。五阶打七阶,他这是在找死,或者说从他踏入这场舞会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活着走。”   安妮贝兹捂着嘴,整个人隐隐有些颤栗,不知是因为震惊恐惧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砰!”   索尔再一次撞在了魔法盾上,毫无收效,但他毫不气馁,耐心等待着下一次机会。   而茜妮尔一边和索尔周旋着,一边不停施放着火球、寒冰箭、藤蔓、迟缓术,花样繁多,只不过大部分法术都被索尔成功躲开了。   这次魔法学院之行虽然没学到什么魔法的本领,但对于魔法的理解方面索尔还是有所收获,至少他知道了任何魔法并不是随心所欲,而是像弓箭一样同样需要瞄准。   最初在魔法课堂上提出关于瞄准的问题时,索尔还闹了个笑话。   “没有哪个魔法师能够在不转身的情况下,随手向身后扔个火球就能击中身后的目标。”   “如果击中了,大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的感知范围其实已经覆盖了你所在的位置,一种是他的运气足够好。”这是当时莫恩格导师给出的回答。   这说明魔法师攻击敌人时,有好几个步骤。火球也好别的手段也罢,你先要看见目标确定位置,然后指向性施法,等魔法飞向目标后,还有一个飞行距离或者说法术作用时间的问题。   据说出色的高阶魔法师,能够大幅度压缩这一系列的施法过程和时间,但不论怎么压缩,这中间的时间差并不会消失。只要你在法术到来前离开了对方的锁定位置,就能躲开魔法。   索尔眼下就是凭着自己的判断,不停消耗着体力处于移动中,不在同一个位置停留太久。当然,想把对方一个高阶魔法师的魔法力耗光之类的可能不太现实,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虽然大部分魔法都被索尔躲开,但周围几乎所有围观的人都能看出索尔一直处于劣势,即便茜妮尔被他近身,对方也有魔法盾和瞬移来做出有效防御和闪避。   至于攻击方面茜妮尔的魔法种类繁多,索尔却不能有丝毫的掉以轻心,不然随便中个禁锢术,战斗可能就结束了。   而索尔自身攻击身段单一,除了过人的力量外似乎再无其它特点。   就在众人以为这是一场无悬念的消耗战时,想不到索尔突然摸出了一把长弓,还将一个箭袋挂在了肩上,然后场面开始变得有点奇怪。   他仿佛变成了一个狼人弓箭手,就像古王国历时期的精灵游侠们一样,不停在跑动中用箭矢袭扰对手,只是那箭术马马虎虎,谈不上精准。   而飞在高空的提莫也早已加入了战斗,他很清楚老大已经进入了拼命的阶段,只能不停从高空用风刃攻击茜妮尔,但是收效甚微,就像挠痒一样。   就在索尔箭袋射空,准备换上第二个弓箭袋的时候,茜妮尔突然接连两次瞬移拉开了足够的距离。然后她双手相对虚张,双手间紫光弥漫,似乎在酝酿什么大型魔法。   索尔所在的大片空间里突然弥漫起紫雾,这种大范围的魔法显然索尔已经无法躲开,洛娜几人的心也瞬间悬了起来。   然后一个硕大猛烈的火球突然凭空出现,以极快的速度向紫雾里的索尔撞去。   “他为什么不躲开?”洛娜惊呼着。   “他……”安妮贝兹看着呆站在紫雾里无所作为的索尔,也有些疑惑。   “我想起来了,茜妮尔的正式职业是幻术师,索尔他中了幻术!”安妮贝兹惊叫了一声,可惜火球去势汹涌,眼看索尔就要被撞上了。   此时的索尔听见井底的出口那边传来了隐约的争吵声。   似乎是修格斯和蔻维尔在争吵,很快他们就从地面吵到了井底,索尔竖起耳朵听了几句,也没听出两人争执的原因。   吵了几句之后,修格斯习惯性地亮出了他男人的旗号,大概是想在争吵中获得更多的发言权和说服力,但下一刻正在气头上的蔻维尔尖锐的声音马上就响了起来。   “别跟本少女提什么男人,每次一脱掉衣服你就紧张得像只豚鼠一样,连个男孩都算不上。”   “咕~!”   索尔缩在角落里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强忍笑意让他差点把手里的药剂瓶子捏爆。   然而下一刻……不对,我不是正在主城的魔法塔里战斗吗?怎么会…… 第210章 暴烈   我不是正在主城的魔法塔里战斗吗?怎么会突然回到修道院的枯井底下来?   这是……时光倒流?   一滴冷汗顺着索尔的脸颊滑落,思绪飞转间,他突然意识到眼前只是幻境而已。   就在同时,索尔的第二个职业技能‘死灵之瞳’突然被迫触发,他的双眼瞬间只剩眼白,射出虚无的目光,整个幻境也在眼前无声崩散。   “还真是……令人怀念呢!”听着修格斯和蔻维尔渐渐远离的声音,索尔深深叹了口气,刚才这短暂间的故地重游,差点让他忍不住流下泪来。   虽然看穿了幻境,但等索尔再次回到现实的瞬间,他迎面感觉到了炽热汹涌的温度,一个迅猛硕大的火球已经近在眼前。他连抬手都来不及,整个人就这么被火球炸飞了出去。   “索尔!”洛娜等人心里猛然攥紧,虽然茜妮尔夫人的正职是幻术师,但她其它方面的元素造诣也绝对不低,这个火球至少也挟带着五六阶的魔法实力。   火球碰撞后在空中砰然炸裂,这一下索尔挨得很实在,被炸飞得翻滚出去很远,一时间没了声息。   稍后他才艰难地用手拄着地面重新站了起来,整个人站立得有些眩晕摇晃,感觉视野好像……少了一些什么?视野里的景物也有些涣散和重影,还仿佛镀上了耀目的金边。   看清索尔此时的样子后,远处的克莉丝和洛娜瞬间就哭了,安妮贝兹也眼眶通红的捂着嘴站在那里。此刻索尔的整张脸左半部分全部被火球炸烂了,眼珠仿佛失去了遮挡一样掉出了眼眶,正挂在眼眶边缘晃动。   下意识晃了晃脑袋,索尔倒没感觉到什么疼痛感,只是整张脸火辣辣的,还有些麻木。   “呀~!!!”一声凄厉的尖叫声突然响起,来自于距离索尔不远处,躲在一张桌子后的某个贵族少女。   不知道她在那里鬼叫什么,索尔下意识偏过头去。   这猛一甩头,本来就只连着一丝血肉的眼珠终于整颗飞了出去,‘啪’的一声轻轻粘在了少女面前的桌面上,她双眼一翻就那么昏了过去。   终于察觉到视野有些不正常的索尔,下意识抬起只有三个尖锐手指的手,然而并没有触碰到脸部的肌肤,只是隐约听到类似指甲碰撞到脸部骨骼那种‘磕磕’的角质碰撞声。   心有所觉地抬起手背朝眼前一抹,除了抹下一手血肉外,索尔终于从手背上传来的眼眶凹陷感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来自己又吓到别人了。   一只眼睛而已,又有什么关系呢?   “哈……哈哈哈哈!”索尔有些费力地笑着,弯腰捡起脚边之前自己遗落在地的长剑,舞了一圈就那么迎向了再次向自己飞来的两个火球。   看到索尔的样子,茜妮尔心里也有些惊悚,那家伙脑袋都炸烂了居然还能站起来。不过看他摇摇晃晃强弩之末的样子,茜妮尔又果断追击了两个火球过去。   狂奔中的索尔闪避掉了一个,又用剑硬生生劈开了一个。原来火球果然是可以劈开的,索尔感慨着扔掉手里有些变形的剑,整个人像攻城槌一样狠狠撞在了茜妮尔的魔法盾上。   “砰~!”沉闷的巨响响彻大厅,茜妮尔站在原地整个人丝毫未动,但索尔撞击后激起的气浪向周围扩散了一圈。   然后他猛然翻身后跳,落地后像箭矢一样再次冲向了茜妮尔。等‘砰’响过后,一边大笑般的嚎叫着,一边再次后跳狂奔,一往无前的一次又一次的冲撞着。   感觉自己的一边肩膀好像碎掉了,他就耷拉着手臂,换上另一边肩膀,或者用上胸膛和脑袋,就那么一次次麻木而大力的撞击着茜妮尔的魔法盾。   每个人都知道他已经不正常了,或者说他显然已经心怀死志,直到血流干,或者说死亡降临之前,应该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了。   “砰……砰……砰。”整个大厅只剩下单调的撞击声,沉闷而重复,却每一次都震得周围的人耳膜生疼。   “他果然没想过要活着走……”看着这惨烈的一幕,安妮贝兹呢喃着流下泪来,克莉丝和洛娜则早已瘫坐在地痛哭失声。   茜妮尔仿佛一个雕像一样,一直站在原地支撑着魔法盾,看起来应对得很轻松,整个人每次遭受撞击时似乎只有发丝会偶尔飘拂。   但如果有人能靠近观察的话,就会看见她的嘴角已经溢出了血迹。   实际上从索尔刚才的第一次撞击后,茜妮尔就察觉到了异常。他的力量变大了,那沉猛的撞击声仿佛响在她的脑海里一样,只是一次撞击就让茜妮尔感觉到了浓烈的眩晕感。   魔法盾其实是个离体法术,并不需要施术者做出什么支撑的样子,不过法术和施术者之间仍然存在着精神连接,当盾面每次承受的伤害过大时,也会对施术者自身的精神层面造成一定影响。   她之所以现在平抬着双手做出一副全力抵挡的模样,一方面是在为魔法盾持续灌输着魔力,另一方面是怕对方突然看出自身的破绽。   或者说她怕自己现在突然松开手,魔法盾会瞬间溃散,自己也会晕过去。   茜妮尔意识到战局似乎进入了一个对自己不利的循环。   每次撞击后她都要眩晕片刻,又要赶在下次撞击到来前绷紧意识,根本没有余裕给她施展别的魔法手段,甚至连分神灌下魔法药剂的机会都没有。   魔法盾消耗的是施术者自身的魔力,只要施术者魔力充足,魔法盾将会一直存在。这是脆弱的魔法师们在防护自身方面,一个很实用的手段,但并不意味着这是一个无敌的魔法,   只不过因为高阶魔法师们通常的魔力储备都很浩瀚,所以他们才能用魔法盾一次次抵挡住各种来自刀剑层面的攻击,从而给普通人一种坚不可破的强大感。   眼下让茜妮尔震惊绝望的是,她感觉到眼前这个怪物的力量,似乎在每一次撞击之后都在慢慢变大,这意味着她会应对得越来越艰难。   而且每一次承受他的巨力过后,她感觉自身的魔法力都会被瞬间抽走一大截,这样下去自己终究会因为魔力不支,而导致自身的防守溃散。   她正在眼睁睁被拖入一个对自己不利的旋涡,但她却无力改变,只能勉力支撑。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他的力量虽然增长幅度不大,却显得稳定而持续。   他不会痛吗?不会累吗?就那么一次次用残破的血肉之躯撞过来,锲而不舍,而且这种撞击,还会加倍伤害他自身。   不可否认这种自残换命式的攻击,让茜妮尔渐渐有些胆寒,两个人仿佛陷入了一种精神层面的角逐,看谁先支撑不住。   索尔不停冲撞着,但其实他意识里早已一片混沌,连肉体的疼痛都变得模糊而不具体,只是凭着本能在那里重复着进攻。   他时而觉得诅咒似乎爆发了,时而又觉得诅咒似乎过去了,或者根本分不清现在自己是在宣泄诅咒,还是在宣泄自身暴戾的情绪。   他只是隐约看见修格斯和蔻维尔她们,就站在前面那片透明后面向自己欢呼招手,自己只要冲过去,就能和他们在一起了。   再下一刻,他又看见露希雅浑身是血地背着自己躲进山洞里,用她仅剩的力气把自己抱到她的腿面上躺好,好让自己能睡得舒服点。   而她就那么低下头,满是眷恋地看着自己,直到合上了眼帘,直到最后一丝呼吸停止,直到最后一滴泪落了下来,划过自己的脸颊。   索尔突然觉得好痛,不知道是心,还是身体,又或者是露希雅曾经承受过的。   我好痛……好痛……我好痛啊!   “嗷~!”索尔突然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天空一样,发出了一声撕裂暴戾的呐喊。   大厅里意志薄弱的人瞬间震得耳朵流出了鲜血,那浩瀚的音波向周围扩散出去,以魔法塔为圆心覆盖了大半个主城。   街面上一无所知的行人纷纷抬头看天,隐约看见了天空里一个血色的,抬着巨大镰刀的死神虚影,后来人们回忆起那一夜时都这样说。   然后大厅里的索尔样貌突然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没等人们看清他就再一起发起了冲锋。茜妮尔的手隐约有些颤抖,她觉得这一击自己可能挡不住了。   “嘭…嘭…”那足以踩碎地板的钝重脚步声一路狂奔而去,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然后……“砰~!”,最剧烈的一声碰撞巨响后,茜妮尔的魔法盾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她自己也一口鲜血喷在了盾面上。   然后索尔狰狞地笑着,用还能使上劲的右手攀住盾边,双腿盘住盾面,整个人挂在了她的魔法盾上。像一只疯狂的壁虎一样,用头就那么一下又一下的,发出更密集的碰撞声。   两人的脸离得并不远,只隔着半透明的盾面,这张近在咫尺只有一只眼睛的邪恶脸庞,后来成了茜妮尔最深的梦魇。   直到某一时刻,索尔猛然仰头砸下,却砸了个空,双脚也落在了地面上,他才发现对方的魔法盾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溃散了。   “我抓住你了!”索尔并没有开口,但茜妮尔读懂了此刻他脸上的可怕笑容。   然后他伸出尖锐的爪子,掐住虚弱的茜妮尔的脖颈,就那么将她整个人举了起来。 第211章 拼起来的怪物   “嚓~”就在索尔将要扭断茜妮尔的脖颈时,仿佛凭空出现从天而降一样,一个巨大的圣光十字突然穿心而过,将他整个人斜斜地钉在了地面上。   “塞斯汀大人!”大厅里的许多宾客都发现了正门处那道身影,纷纷发出惊呼。看来黑暗议会三席长老终于在关键时刻赶到,并且亲自出手了。   来自胸腔处的巨锐痛楚和灼烧感让索尔的表情有些扭曲,手里一松,茜妮尔掉在了地上,她赶忙狼狈地爬往父亲的方向。   看清索尔此刻的样貌后,老塞斯汀的目光猛然一凝,整个人陷入了沉默,手里原本准备追击的魔法光芒也骤然熄灭。   而在塞斯汀身后,黑暗十字的大队人马也纷纷由大门两侧鱼贯而入,将索尔和整层塔严密包围起来。这次由黑暗十字负责人特拉维斯亲自带队,所有还在主城的黑暗十字成员几乎都在这里了。   对于自己周围密密麻麻的黑暗十字成员,索尔连看都没有去看,只是半弯下腰双手有些颤抖地抱住了十字架的底部。   整个圣光十字是金黄色的,外形和坟墓上那种常见的十字架差不多,只是眼前这个棱角规整,枝干有人的腿粗,高度也比一个成年人还要高大。   绚丽的丁达尔光辉倾泻在十字架上,那金黄的色泽让大厅里的众人莫名感觉到了一种神圣感,仿佛见到了什么神迹一样。   此刻整个十字架穿透了索尔的胸膛,像一颗略微倾斜的钉子般,将他整个人牢牢钉在了地面上,底部深深扎入地面。   也许是邪恶属性和光明属性的不可共存,索尔身体和十字架有所接触的部位,不停在灼烧着冒出白烟,包括索尔此刻抱紧十字架的双手。   忍受着灼烧,索尔发出一声嘶哑的蓄力声,然后双手向上用力,似乎想将十字架从地面上拔出来。很快十字架上又多了三双手,克莉丝洛娜安妮贝兹她们也纷纷流着泪跑过来帮忙。   十字架底部发出一些细碎的摩擦声,终于一点点的从地面上拽了出来。   “锵~”脱离地面失去支撑的巨大十字架,横杠部位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金属撞击声。   然后索尔咬着牙,一点点的将自己的胸膛从十字架上退了下来。被穿透的血肉在十字架表面拉出了许多血沫,直到完全将身体退出来,索尔才大口喘着气发出了一声闷哼。   “哐啷~”脱离了索尔后,整个十字架掉在了地面上,片刻后突然无声地溃散消失,显然这只是一个魔力具现后的虚幻产物。   周围的黑暗十字成员只是紧握着各自的武器,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方面他们还没有得到动手的指示,一方面眼前这个家伙的样子……让他们以往的认知有些颠覆。   此刻索尔的外貌,让他们下意识想起了一种古老诡异的恶心怪物,缝合怪,因为现在的索尔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个整体,但全身却像是被分成了四个部分。   左半边脸直到腰际已经血肉模糊,或者说腐烂了,露着骸骨的样子。右半边脸苍白而毫无血色,看起来却异常俊美,也许用俊美这个词来形容有些奇怪,但这就是此刻众人的感观。   至于他的双腿,一条腿上覆盖着灰色的兽毛,从脚爪和那尖锐的脚趾来看那似乎是条强壮的狼人腿。另一条腿上同样肌肉虬结,表面却只有光滑密集的深色鳞片,看起来像是某种鳞皮生物。   总之现在的索尔整个人仿佛是四个不同的部分拼起来的一样,但他显然不是缝合怪那种极端邪恶,他的行为显然具有着理智和自主意识,而他身上也没有什么缝合的痕迹,仿佛天然就长成那样似的。   虽然不是缝合怪,但这种身躯显然已经不是怪物那么简单了,周围的黑暗十字成员们一边戒备着一边都有些蠢蠢欲动。   “不要攻击,让他走!”三席长老突然发话了,神色里满是凝重。   黑暗十字的成员们沉默了片刻,然后默默让开了一条通路。   “呵……呵呵!吼!”索尔发出一连串意味不明的笑声,然后猛然一声暴喝,向塞斯汀扑去,可跑出两步后他突然停下,低头看向腰间。   “求求你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你会死的!”索尔看见克莉丝紧紧搂着自己的腰,正挂在自己身上,泪眼模糊的仰脸看着自己。   “吼!”索尔张张嘴,发出一声低吼。   近距离面对索尔那怪异狰狞的脸庞,克莉丝有些紧张地闭起眼,然后她感觉有爪子落在自己头上,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先走吧,老大!”提莫降下高度围着索尔飞了两圈。   “那个骷髅头,我们好像见过,是不是上次加印城旅馆里那个!”队伍里,黑暗十字第三中队的队长杰罗迪尔突然惊叹了一句。   “估计是的,该死的,他居然会说话,我们上次显然被骗了!”副队长瓦利斯顿也跟着嘀咕了一句。   将克莉丝推回洛娜她们身边,索尔最后看了她们一眼,然后转身向黑暗十字让出来的通路走去。走了几步后,他突然停了下来。   “对了,你们黑暗十字当中,上次谁去了沃赛斯坦领地的暗流村,杀害了小村庄里的所有人?站出来。”索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对周围的一众黑暗十字成员问道。   “是我,你想怎么样?”一个留着金色短发,浑身铠甲头发倒竖的壮汉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索尔不知道自己目前是几阶,也不知道自身力量是从哪里来的,他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还活着都不知道,但他清晰感觉到了眼前这个壮汉六阶的气势。   “我可以放过这里的所有人,但我要杀你。”索尔如是说。   “哈哈哈~放过这里的所有人!?”壮汉仰头大笑,然后瞬间拔出长剑,一剑劈向了索尔的脑袋。   “住手!”老塞斯汀在人群里爆喝了一声,但还是晚了。   壮汉的这记斩击,被索尔用露着骨头的那半边肩膀硬生生架住了,奇怪的是壮汉六阶实力的攻击居然没能斩开他的身体。   然后“嚓……”,一声并不剧烈的声响后,壮汉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见这个怪物用爪子穿透了自己精钢质地的铠甲,然后·洞穿了自己的心脏。   这是……什么力量?周围的一众黑暗十字突然觉得有些震撼。   收回爪子的索尔将壮汉拖了过来,然后猛然咬断了他的脖子。   “老天!他在……吸血?他在当着我们的面吸我们的人的血!”黑暗十字的人群里,突然传来不可置信的愤怒吼叫,索尔眼下的邪恶举动无疑是在挑衅整个黑暗十字的荣耀。   “魔法结界!”三席长老微微叹了口气,只能手里重新汇聚起魔法的光芒,然后开口向人群后排的法师们喊了一声。   一直在蓄势待发的法师们立刻纷纷晃动法杖,瞬间一层闪耀着圣光的魔法光幕,封住了这层塔的所有窗口和露台。   其实从索尔身负诅咒以来,某一天他发现了一个恐怖的秘密,从来没敢对人说过,大概是在他进入学院后的某一天。   洗浴的时候他实在按捺不住,悄悄抠开自己胸腔处腐烂的表皮看了一眼。然后他看见肋骨里空空如也,自己的心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也可能早已腐烂得化成脓水了。   这也是索尔后来终日活在惊惧和焦躁里,判定自己必死的原因。不论诅咒有多难熬,只要能活下去他都能硬抗,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谁能没心没肺的活着。   刚才挨了一记十字架,除了被穿透胸腔撞断了几根肋骨有些疼痛外,其实他并没有觉得有多么重伤。更诡异的是,索尔突然感觉到了身体里澎湃的力量。   虽然不知道力量的具体来源,但这力量其实在刚才不停攻击茜妮尔的时候索尔就隐约感觉到了,只是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停下来仔细感受。   自己可是亲手干掉了塞斯汀的外孙!老家伙却要放自己离开?他是圣人吗?索尔估计老塞斯汀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才果断准备先停战减少伤亡。   眼下自己离开战场看似是逃脱了,但索尔很清楚稍后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狂化药剂透支生命后的苍老反噬,身体透支力量后的诅咒反噬,不知道自己还扛不扛得住,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扛的机会。   与其被别人像是施舍一样撵狗般的撵走,还不如趁着手里这力量还未冷,做完自己该做的事。至于后果,管它什么后果,死亡就是最大的后果,还有什么能比死亡大?   整个大厅都因为老塞斯汀的一句指示而瞬间沸腾起来,无关的宾客们跑得动的纷纷从正门逃走,跑不动的全部瑟缩在墙角,为黑暗十字留出足够的战场空间。   索尔将壮汉的尸体扔在地上,然后擦了擦嘴。   “老杂毛,你以为这是结束?这其实只是开始而已。”索尔转头远远看向正在闷头酝酿法术的塞斯汀,然后对着他喊了一句。   该放的狠话总是要放的,至于放完狠话,……那就该跑了。   就在黑暗十字纷纷扑向索尔,准备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生死大战的时候,索尔突然后跳。   “该跑了,提莫!”索尔招呼了一声。   “嗯?哦!”老大这转折太突然,连提莫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转头跟着老大飞了会,才发现窗子都被堵住了,这往哪里跑? 第212章 残局   在索尔加速狂奔的同时,塞斯汀的一连串魔法也砸了下来。有地面的,有空中的,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点,没有命中目标。   “那是……初阶的盗贼步伐!但配合上他的速度……”黑暗十字里识货的盗贼们,看着索尔那逃得看似有些跌撞不规律却异常迅速的身影,纷纷反应过来。   然后,索尔双手交叉护在头部,猛然加速直接向着高塔的墙面撞了过去。   “咔啦~”一声坚硬沉闷的撞击声后,邪恶已经远遁。   老天!这古老的墙面可是由一些沉重的石料码放堆砌起来的,可以想象有多厚重,他居然能……!目瞪口呆的黑暗十字成员们,看着墙面上的人形窟窿纷纷傻了眼。   还是老大聪明,提莫回头向大厅里的众人不屑地扫了一眼,然后慢悠悠地从老大留下的窟窿里飞走了。   众人纷纷扑到露台上向塔下张望,想看看那个怪物会不会摔死了。这塔毕竟有十四层高,外面塔底也没有什么湖泊河流之类的缓冲,直接栽在地上那滋味可不好受。   然而除了刚才撞击时推下的一些碎石块,此时塔外空空如也,哪有半个人影。也许他在空中使用随机传送卷轴跑掉了,或者别的什么手段,众人纷纷猜测着。   魔法师们的结界,其实只是将这层塔短时间之内变成了一个禁魔区域,防止敌人使用各种效果的魔法物品,但结界本身是没有什么阻拦效果的。   对于这个结果,塞斯汀一脸毫不意外的平静,也没有任何失望的表情。   “他杀了我亲爱的儿子纳达尔,就在我的眼前,为什么您不趁着圣光审判钉住他的时候直接动手?”茜妮尔语气凄厉地向自己的父亲质问着。   “你以为我不想?没用的,留不下来的。就算这大厅里的所有人加上我,最后也只是一个死伤大半的结局,却仍然留不下他来。”塞斯汀摇着头。   “那怎么可能?连您都……,您可是八阶的强者啊!”茜妮尔一脸震惊地呢喃着。   “我感觉到了他的气息,所以不敢太过刺激他以免发生什么更可怕的变化。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他……算了,把纳达尔的尸体带走吧!”老塞斯汀凝重地叹了口气。   “大人,那些相关人员要不要带回去问问?”特拉维斯对着洛娜那几个少女的背影偏了偏头,然后向塞斯汀请示着。   “没必要,我知道‘他’来自哪里,稍后我会亲自和一二席长老说明的。”塞斯汀收回视线,其中洛娜和安妮贝兹那两个小姑娘他都认识。   “那要不要分派一些人手……试着追击一下?”特拉维斯的语气隐隐有些无奈,看过那个怪物的实力后,就算追上了估计也是送人头,但义务之内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不用追了,清理一下这里,然后嘱咐所有来参加舞会的人,尽量不要将今夜的事情说出去,更不要反复讨论猜测,以免在民众间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恐慌。”   最后塞斯汀交代了一句,特拉维斯点头领命维持秩序去了。   魔法塔下,走出魔法塔的宾客们神色匆匆,大多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今夜这场舞会别说欢乐了,对于他们而言简直是个噩梦般的惊悚夜晚。   而且他们还算是幸运的,看看别人连二三席长老的孙子都二话不说的干掉了,自己算哪个蘑菇?想想今夜至少也死了十多二十号人,宾客们全都心怀悸怖地钻进了自己的马车。   转眼,人群尽散,魔法塔前的空地广场上渐渐安静,只有寥寥几驾马车还在那里等待。   安妮贝兹和洛娜是同乘一驾马车来的,此刻马车里还多了个克莉丝。对于这样一个夜晚,三人只是沉默着,突然有些无话可说。   稍坐了一会后,克莉丝礼貌地向两人道别,然后回自家的马车里去了。   两驾马车相距得并不远,可是都很默契的没有离开,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可能大家都想得一样吧,也不知道索尔怎么样了?那个神神秘秘的家伙逃掉了没有?会不会突然摸回来?   “小姐,要回宅邸了吗?”车夫回头向刚回到马车里的克莉丝问道。   “稍等一下,让我休息片刻。”克莉丝有些疲倦地回应了一声,然后将头仰靠在马车厢上,默默闭上了眼睛。   对于克莉丝而言,这是一个很难形容的夜晚。   本来只是想趁着参加舞会,顺便看看能不能遇到一个还算能相处的异性,然后却误打误撞地坐到了索尔身边,接下来更是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夜。   他从那么远跑到主城来,路上一定很辛苦吧!   克莉丝幻想着他风尘仆仆赶路的样子,感叹着命运的无常。就像是骤然穿越了时空,那个原本已经淡去模糊的边镇少年形象,突然再次变得清晰,而且在心里无比鲜明起来。   想起了那样一个冷清的早晨,突然在新镇的十字路口相遇,然后他陪自己去面包坊吃早餐,陪自己逛集市,帮自己赶跑自己讨厌的人。   后来自己帮他挑衣服,还被他调戏了几下,最后又不舍的道别。   结果本以为是无趣的一天,却在无比欢乐的氛围里度过。   直到分别后,才意识到也许此生都不会再见了。对了,记得从奈尔斯领地搬家离开的那一天,自己好像还想起过他来,只是那时候印象已经开始模糊了。   然后今夜,想不到彼此的再见会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这家伙居然做了伪装,自己还傻乎乎的对着他倾诉了一番。   呀!不会给他留下我没人要的印象吧?自己落魄的一面被他看到了,他不会觉得自己势利吧?还有他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很随便的女孩子吧?仿佛很饥渴满世界寻找男人那种!   克莉丝猛然惊觉地睁开眼,飞快眨了眨,又苦着脸缩回马车里,隐隐有些脸红。   这个可恶的家伙,明明认出了自己却故意不表明身份。   悄悄看着自己的窘迫,他暗地里肯定偷笑了不少吧?他居然还敢用自己家人的性命威胁自己,逼自己陪他跳舞,后来竟然还……   呀!我的初吻被他夺走了!那个坏家伙还咬了自己的舌头一下!克莉丝后知后觉地从座位上弹起,终于想起了一些事情,开始在心里仔细细数索尔的恶行。   自己真是蠢死了,明明被他欺负了,还为他哭了一整夜。真的是整整一夜啊!从他受伤就一直哭到刚才,眼睛都哭肿了,自己真是个笨蛋。   这个坏家伙,明明彼此只见过两三面,他居然……就……就敢对自己下手了!   “别再让我见到你,不然,哼~!”克莉丝皱着小鼻子,恶狠狠地对空气挥舞着小拳头,一脸我要揍扁你的样子,然后把索尔的恶行记在了心里的小本子上。   然后她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疲倦地靠回了车厢上。   索尔有些无语地看着她独自在车厢里,像个女疯子一样时而蹦跳时而蹿起的样子,莫名预感到她似乎是在心里狠狠地声讨自己吧?   他的确一直就在旁边看着,不过是以一只苍蝇的姿态,趴在马车窗框上。看着看着,索尔感觉自己差不多撑不住了,这个苍蝇魔咒真是用得浪费啊,都没持续多少时间。   “嘭~”一团魔法烟雾无声爆起。   克莉丝猛然坐起身,瞪大眼睛呆愣地看着自己身边,还抬手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不是哭累了眼睛模糊了。   仿佛突然在空中打翻了一罐灰尘般,等到大片的魔法烟雾散去,突然从烟雾里伸出了两只手臂,一只似乎比女人还白皙漂亮,一只却只有腐烂的血肉相连,隐隐可见森森白骨。   呀!魔鬼出现了!还被来得及尖叫就被那只女人捂住了嘴,克莉丝惊恐地想扯起一个枕头砸过去,才想起现在是在自家的马车里。   看清靠在自己肩上的腐烂头颅时,克莉丝感觉自己的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等看到另外半张妖艳俊美的苍白脸庞后,所有的惊恐才终于消散。   你又吓我!又吓我!克莉丝的小拳头密集地飞舞着。   “再打……就死了,……走!”索尔靠在她肩上无比虚弱地说。   撞穿魔法塔坠地以前,索尔撕了个苍蝇魔咒。   逃是逃掉了,但没飞多远他就感觉自己可能不行了。也许是心里紧绷的执念松懈了,他只觉得眩晕疼痛各种负面同时袭来,而其中最剧烈的居然是疲劳,真想立刻狠狠睡上几天。   克莉丝眼睛飞快地转动着,他似乎正在被追击,被发现了没有?后面有人跟着没有?现在我该怎么办?她飞快把自己代入了一个勇敢的女冒险者角色,在那里畅想着。   “……走!”索尔突然觉得很忧伤,只能有气无力地重复了一遍。   “哦!”克莉丝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然后以平常语调吩咐车夫可以回家了。   “你还好吗?你不要吓我!”一路上,克莉丝感觉索尔整个人抱着她,脑袋放在她肩上,大部分体重也压在她身上。   说是抱也不太对,她发现索尔只是脑袋放在自己肩上,双手却无力的一只垂在自己身后,一只放在自己腿面上,而他闭着眼似乎昏过去了。   “不要……去你家,帮我随便……悄悄地找个旅馆。”不知过了多久,索尔终于含糊了一句,然后再次闭上了仅有的一只眼睛。 第213章 和豆芽们的战争   摇摇晃晃的颠簸里,索尔就这么靠在克莉丝肩上睡了一路。   等马车到达自家宅邸后,克莉丝吩咐车夫先去休息,这才回马车上轻轻唤醒索尔。   “你还好吗?我想了一下旅馆也不安全,这里是我家,穿过花园不远处有个我家平时用于存放货物的旧货仓,目前正闲置着,你还能走吗?”克莉丝将索尔搀扶下马车。   “嗯……有些困顿,不过如果你抱紧我的话,应该勉强还能走几步。”索尔呢喃着。   这个可恶的家伙,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调戏自己。克莉丝鼓着嘴,一手紧搂着索尔的腰,然后让索尔一只手环在自己肩上搂住自己的脖颈。   只走了一小段路,克莉丝整个人已经隐隐有些冒汗。她的体型本来就属于娇小型,索尔的身躯挺拔强壮不说,还大部分重量倚靠在了自己肩上。   每一步不用力踩稳感觉就会被这家伙压翻,身上的裙装也已经被他浸染得血迹斑驳。不过克莉丝没有丝毫抱怨,她能看出来索尔并不是故意骗自己,他此刻真是虚弱极了。   “先休息一下吧,暂时还没有那么紧迫,让我靠着树干停一下。”似乎是看出克莉丝的步伐有些艰难,索尔主动扶着树让她停下来喘口气。   “你不害怕我吗?”索尔问。   “嗯,乍看的时候有点,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克莉丝想了想回答。   周围一片寂静,什么人也没有,只有花园里的虫鸣在断断续续。   “你之前在舞会上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吗?”安静了一会,克莉丝突然问。   “什么话?”   “你说心爱的女孩曾经告诉你,悲伤到极致的人会左眼先流泪……”   “其实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悲伤才称得上极致,至于左眼先流泪还是右眼先,我也没怎么注意过,毕竟能让我流泪的机会不多,我也不想去体会。”索尔回答。   “那……你说的心爱的女孩,是……是瑞安娜吗?”克莉丝小声地问。   索尔无声地笑了起来,仿佛又看见了那位大小姐从桌子下伸出白皙脚踝的调皮样子。   “那怎么可能,我告诉你我在她家里做客的那些天,她天天趁我睡着后在我脸上画一些青蛙和猫脸,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恨我。”索尔的语气似乎满是回忆。   “你们的关系……还真好。”克莉丝下意识嘟哝了一句。   感觉到意识里的眩晕时强时弱,索尔扶着树干晃了晃脑袋。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山顶上有一棵树,有一天,他远远发现另一个山顶上有另一棵树。”   “然后呢?”索尔讲了一句就不再开口,等了一会没下文,克莉丝一脸疑惑地问。   “没有然后了,有些事情既是开始,也是结束。”索尔的语气突然有些唏嘘。   “还真是很哀伤呢……”克莉丝莫名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她听懂了索尔的故事,两个山顶上的两棵树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也许是在说他和瑞安娜之间吧,克莉丝暗自猜测着。   “说起来今夜我这件黑色大衣坏掉了,真是可惜,这本来是一个心爱的女孩送给我的。”看到克莉丝失落的样子,索尔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故意假装惋惜地转移了话题。   “呀!这大衣明明是我送给你的,而且是两件!”安静了一会,克莉丝突然后知后觉地惊醒过来,但很快又一脸羞涩地垂下头,仿佛被人猝不及防地表白了爱意一样。   “咦?是你送的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刚才那句不算。”索尔老狗狡黠地补充了一句。   “你……凭什么不算?”克莉丝猛然抬起头来,眼眶有些红,像是有些委屈。   “你想成为我心爱的人?或者说你确定你能接受我现在这个样子?”索尔故意转过侧脸,用没有眼珠的腐烂半边脸面对着她。   “我其实不怕你的,但我母亲可能会被吓到,这也不是接不接受的问题,关键是一个人要说话算话,这是……品德问题。”   “还有……你吻了我,今后我就嫁不出去了。”克莉丝自言自语着,似乎很是纠结。   怎么就嫁不出去了?索尔眼角抽搐着。   “好吧,不逗你了。其实我一切都记得,特别是你抢了我最后一个夹心面包,还威胁要变成幽灵在屋顶上一直瞪着我的事情。”索尔抬手揉着她的脑袋,每次调戏这个小豆芽,他都会有些新的感悟。   你是在……逗我?这个坏蛋小气鬼,居然敢追到主城来找自己算旧账。克莉丝愤怒了,飞快咧嘴做了个鬼脸,然后她眼珠转了转,突然从裙子的贴身小兜里拿出来一个小布袋。   “是什么?”看着她捧在掌心里的布袋索尔有些疑惑。   “是你的东西,我刚才捡的。”克莉丝一脸神秘地回答。   “我的东西?”索尔更疑惑了,他看着克莉丝将布袋解开轻轻一抖,然后一颗鲜血淋漓的眼珠出现在了她的手掌上。   “该死的!快把它丢掉,它已经死了,噢,我的意思是它已经失去活力了。”索尔有些惊悚地看着自己的眼珠,终于体会到了提莫那种,身体部分在别人手里的感觉。   “丢掉做什么,本来想还给你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留着还有用。”克莉丝神秘地笑笑,小心地将眼珠重新收好。   “马上就要腐烂了,你不恶心吗?这玩意留着有什么用?”索尔一脸黑气地问。   “接下来你要是再敢欺负我,我就用缝衣针把它戳烂。”克莉丝嘴角一挑扬起下巴。   “这也……太恶毒了吧!”索尔脸颊剧烈抽搐着,莫名感觉自己后背寒气乱冒。   “说!你到底有几个女人?”克莉丝扬了扬手里的小布袋威胁着。   “这你也要管?我哪有什么女人,谁会看得上我这种追鸡撵狗的人。”索尔自嘲道。   “也就是说你没有女人?”克莉丝追问。   “我没有女人你高兴什么?”索尔翻着白眼。   “其实……你也不是那么不堪,还是有一点点优点的。”克莉丝一脸我很公正的样子。   “怎么你想当?要是你那么迫切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索尔戏谑地说。   “你做梦!”克莉丝伸出小脚,在索尔脚面上踩了一下。   “主动攻击残疾人,这真是很不道德。”索尔一边玩笑着,猛然一把将克莉丝的小布袋抢过来,把眼珠抖在手里,心情复杂地看了看,然后扬手甩到了草丛深处。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看你还能调戏女孩子,应该还死不了!”洛娜和安妮贝兹从不远处的草丛里钻出来,刚才看见克莉丝的马车突然动了,她们悄悄在后面跟了一路。   “跟踪偷听?你们真是越来越猥琐了,看来主城的贵族素质很令人担忧啊!”索尔反击。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安妮贝兹翻着白眼。   “我这个样子恐怕没有接下来了。”索尔摊开手将自身的恶心外形好好展示了一遍。   自己从脑袋到腰袢已经有半边都腐烂了,这还能活着简直是奇迹,就算今后能一直以这个样子活下去,也注定了是个异类。   “先把他交给我们吧,我们帮他安排个安全点的环境,然后先休养几天看看。”安妮贝兹转头向克莉丝建议着,克莉丝点头答应下来。   “谁也不要管我,我哪里也不去。除非你安妮贝兹?阿戴尔亲自照顾我,对了,我还要喝洛娜亲手熬的汤,不然就让我死在这里。”索尔转身抱着大树。   一堆白眼扑面而来,安妮贝兹和洛娜走上前,一人搀扶一边将索尔从树上摘了下来。   “你最好在我掰断你的手臂前老实点!”安妮贝兹脸色微红,对不停在自己耳畔嗅来嗅去的索尔威胁道。   三个人将索尔塞进马车,然后来到了一处安静宽阔的宅邸,似乎是安妮贝兹家的产业。   当夜的诅咒反噬得很剧烈,索尔开始咆哮,意识混沌。   洛娜和安妮贝兹没有办法,只能堵住索尔的嘴,将他转移到了地下室,然后用粗大的锁链将他全身紧紧捆绑以免他发狂。   然而接下来的两天索尔的情况越来越糟了,他什么也吃不下,只会痛苦嚎叫,有时候连谁是谁都分不清楚。   到了第三天,他似乎终于有了一段稳定期,但众人知道他只是在自我克制而已。   “你确定要这样离开?”安妮贝兹将长袍和能罩住半边脸的银面具递给索尔。   “再不走你们会死的,或者说谁接近我谁就会死的,你认为这锁链能够困住我?还是趁我没彻底失控前离开吧。”索尔转过血丝蔓延的独眼和青筋暴起的半边脸,将银质的面具扣在了脸上。   穿长袍的时候,他穿得有些艰难,手不停哆嗦着。洛娜和克莉丝只能红着眼上前帮他把衣服套好,然后逐一把褶皱抚平。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克莉丝抹了抹眼睛问。   “不知道,也许去一个能让我肆意撒野的地方,或者去荒野里嚎叫几声。如果在那之后我侥幸还活着,也许会回到我的流浪里,毕竟我这个样子,去到哪里都是麻烦。”索尔回答。   “如果你能活下来,希望你今后……不要再这样活着了。我的意思是,别再为了仇恨毁掉自己的人生,毕竟这世上还是有着许多美好,你应该……”   洛娜想试着劝慰,但话还没说完就被索尔凶暴地打断了。 第214章 升级的通缉令   “闭嘴吧!小香菇!你的天真已经不符合你的年纪!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活?一次又一次把重要的人埋掉,然后什么也不做?默默等待着下一次失去的到来?”   “我不否认这个世界有着许多美好,可惜我一路走来看到的全是绝望的风景。现在,你却要我站在地狱里仰望天堂,抱歉我做不到。”   “这个肮脏的世界有那么多的豺狼,而我这只弱小的猎犬,唯一能做的就是亮出我的獠牙,迎难而上,撕碎一切。”索尔回头瞪着那只满是血丝的独眼,对着洛娜咆哮着。   眼眶一红,洛娜有些委屈地默默低下头去,平时玩闹无数,他从来没有这样凶过自己。   感觉脑袋里有些眩晕,激烈的情绪混杂着诅咒又开始撕咬意志,这一番躁动和呐喊让索尔的胸腔起伏不已。妈的,明明连肺都没有了,你到底在起伏什么?   “谢谢你们,你们对我而言都曾经是我生命里重要的女人。我的意思是感谢你们曾经给我的帮助和支持,但就此永别吧,死来死去都死不了我自己也有些厌烦了。”   就算我能活下去也不会再回南境流窜了,所以忘了我吧,就像忘了一只垃圾堆里的老鼠。也许你们某天听见荒野里出现了一只面目全非的猛兽,可能那就是我也说不定。”   索尔有些黯然地摆摆手,转身抓住了门把手。   周围突然有些安静。   他回过头去,看见身后三个少女正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好吧,看来我果然是个走运的蠢货!”感慨了一句,他回转身走到洛娜面前。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喊叫的。”索尔帮她擦了擦眼泪,然后轻轻拥抱着她亲吻了一下。   洛娜微微仰着脸,并没有拒绝索尔这个吻,只是暗中加大了手臂拥抱的力度。   “要不要垫个小圆凳?”索尔松开洛娜,然后走到克莉丝面前。   “怎么酸酸甜甜的,你又偷吃什么东西了?”索尔也抱着她吻了一下,这小豆芽几乎是整个挂在了索尔脖子上,坠得索尔脖颈有些吃力。   “恭喜你,我总共吻了你两次,看来你今后彻底嫁不出去了!”索尔放开克莉丝,在小拳头的捶打中走到安妮贝兹面前。   “我就不需要了,你要是敢把狗头伸过来,我就干掉你!”安妮贝兹弯起手肘抱着一只手臂,脸色微红的看着一旁的地面。   “我管你需不需要!来吧,干掉我,送我一程吧!”索尔有些暴力的一撞,把她抵在侧面的墙壁上,然后捏住了她的下巴,对着她亲了一下。   “我最喜欢欺负女骑士了,特别是你这种自以为高傲的,只是你这玩意……有点硬了,怪硌人的。”索尔捏了捏安妮贝兹羞愤的脸,然后反起手背在她的胸铠上“哐哐”敲了敲。   “提莫,别在那里装死人了!走吧!”索尔摆着手向身后喊了一声。   “再见了,美丽的女士们,我会想念你们的!”提莫从床头柜上飞到索尔身边,咬合着上下颚和少女们道了个别,然后转头追上了已经出门的老大的脚步。   本来安妮贝兹提议索尔进行一番伪装,然后再找机会用马车送他出城,据说最近关于索尔的通缉令闹得很凶。但索尔毫不担心,也许那些家伙现在都在祈祷不要遇见自己这个怪物吧。   那份通缉令有些意思,和以前那一份有了些差别。   上面简单对索尔的邪恶样貌做了些描述,而且还特别强调了目标的危险性。并呼吁如果有人发现了目标,不要盲目动手也不要惊动对方,回来报信就好。   这明显是一份升级的通缉令,只不过奇怪的是相对于上次五十金鹰的大额悬赏,这次却反而降到了可怜的十金鹰,看来自己的脑袋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看来黑暗议会的态度很明显,他们想把自己撵出南境。   大面积的通缉令一张贴出来,日子久了终究会有一些自命不凡的家伙找到自己。就算自己能把他们全部打跑或者干掉,天天杀人和被骚扰,自己也总会厌烦的。   和索尔的猜测差不多,那夜大闹舞会之后,如今各城门处的盘查力度反而更松懈了。自己一身兜帽长袍脸上还有着可疑的面具,可守卫几乎没怎么检查就放了行。   看来自己如今真的是人憎狗嫌凶名赫赫了,出城的这一路索尔一直处于非自愿性地暴躁状态里,随便一点火星也许就能点燃,可惜并没有人堵住自己。   出城后索尔立刻把身上的长袍和面具脱下,戴着这玩意很不舒服,还有些气闷。   “老大,我们现在去哪里?”提莫问了句。   “是啊,去哪呢?我要去死,你要一起吗?”索尔有些索然无味的呢喃着,眼下他只想一直这么走下去,看看这次诅咒的最终结果是什么,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   “老大,三个美丽的女人啊!想不到你在我沉睡这段时间居然干下了那么多大事!”半路上提莫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然而索尔并没有回应他,只是有些痛苦地低头行走着。   “老大,你说的那句话我是赞成的,我们都是猎狗,必须自己好好爱护自己。”   神特么都是猎狗,好好一句话被提莫讲出来突然就变了味道,索尔本想笑一笑,但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再后来一路无话,不知道走了多久。   “老大,把我收进戒指里吧,我这次出来又消耗了不少魔力,感觉又要睡一段时间了。”提莫本来以为索尔会咒骂抱怨几句,可是并没有。   “呵呃……呵呃…你……走吧,提莫,我可能真的不行了,你再进戒指里,下次可能就没人放你出来了。好兄弟,这一路……谢谢你的陪伴了。”   索尔猛然停下,扶着树半弯着腰发出一些钝重的呼吸,手指深深抠进树干里。然后他突然开始猛烈地咳血,发出一些嘶哑的低嚎,最后终于颤抖着倒了下去。   “老大……老……大。”黑暗中,提莫的呼唤声越来越遥远,终不可闻。   ——————   新的一天,黑暗议会三席长老塞斯汀?杰拉尔德走过宽阔的走廊,来到了黑暗议会的议事厅。   将自己的尖顶法师帽摘下挂在置衣架上后,塞斯汀拉开小圆桌边的椅子,和首席长老帕莱德?卢姆比特以及二席长老法兰克?阿毗斯坐在了一起。   黑暗议会真正的议事厅其实很宽阔,足以容纳议会下面的二十四席以及更多的人,在那里进行各种政治活动,或者议会的管理制度变更。   这间议事厅很小,大概就是间普通书房的样子,摆设也很简单,三个上了年纪的人就这么围坐在小圆桌边。人老了,就喜欢这种略显封闭狭窄的空间,不会太嘈杂也不会太空旷。   塞斯汀很清楚首席和二席在等什么,这两天家族里正忙于自己外孙的葬礼,以及衍生出来的各种令人厌烦的迎来送往,相信二席的家族里也一样。   微微叹了口气,塞斯汀从边境灰幕镇艾凡诺法师的来信起头,开始了整件事的叙述。然后包括自己的处理方法、事件结果、以及自己最终的推测做了个总结。   “什么该死的远古邪恶,我不管他是什么,他杀了我最喜爱的孙子,这是黑暗议会近百年来最大的挑衅,总要有人负责。”塞斯汀话音刚落,二席长老法兰克就一脸激愤地咒骂起来。   “你真的看清了?那到底是什么?”大长老安抚了几句,然后冷静地向塞斯汀询问。   “那是萨克雷恩的残念,虽然是我的猜测,但应该有八成的把握。”塞斯汀眉头紧皱着,神色很是凝重,仿佛正在掀开恐怖的一页。   “你确定?”二席长老法兰克瞪着眼珠,震惊地追问了一句。   古王国末期,亡灵之主萨克雷恩?诺加多尔曾经君临大地,掀起了大陆上为时数百年的残酷血腥战争,也正因此才有了后面的光明历和如今的黑暗历。   后来据说萨克雷恩被诸神合力封印在了秘境里,也有的说萨克雷恩已经消亡,众说纷纭。面对那段古老动荡的可怕历史,他们三个老东西连孩子都算不上,那可是能对抗诸神的邪神。   这些邪神在陨落前,听说会将自己的残留意识分成许多份,分散在大陆的许多黑暗角落。   漫长的岁月和变迁里,只要其中某一个残念成功占据了一个新的身体,邪神就有可能通过这当中的契机实现自我复活。   当然,这毕竟只是诸多传说的一种,而且即便是邪神的残念也无法长久穿越时光的帷幕。   随着时日渐过,一些残念会自我消散,而一些残念就算成功附身于某人,其精神腐蚀性也肯定会大大有所消减。   这取决于残念的强弱程度,附身方式,以及被腐蚀之人的自身意志等多个方面,其中变数太多,可能性也太多。但不论如何,这对于黑暗议会三大首席而言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一旦邪神复活,那可不是什么推翻议会统治的小把戏,而是颠覆整个大陆,把所有生灵全部拉去陪葬的血雨腥风。   这种程度的灾难,可不是他们三个老骨头凭着实力就能抵挡的。 第215章 荒野怪客   “这种事无法确定,毕竟一切只是眼睛所见而已,但我的确感觉到了那股腐朽气息,浩瀚而苍凉。我之所以说有八成可能,只是出于我的个人判断。”   “他全身被分成了四个部分,四分之一是骷髅,四分之一是吸血鬼,四分之一是狼人,四分之一是枭首魔,全是不死族的特征。这样的外貌共存于一身,你们觉得他会是什么?”   三席长老塞斯汀的语气很是肃穆,向桌边的首席和二席长老问道。   空气一时间变得有些凝重,圆桌边的三人纷纷沉默着陷入了思索。关于黑暗议会本身的,关于南境的,关于这片大陆的,以及关于……以后的。   “还有一点,最初我赶到时曾用圣光审判将他穿心而过,钉在了地面上。他不仅没死,我还悄然发现他胸腔里心脏之类的什么都没有,所以我认为至少目前,他是不死的。”   “不过他看起来似乎还有着理智的逻辑思维,所以我喝止了黑暗十字成员们的围攻,以免进一步刺激导致他本人的意志被残念吞噬,发生什么更可怕更不可控的变化。”   塞斯汀之所以要这么解释一句,是因为二席长老一直对他的爱孙之死耿耿于怀,而当时自己作为现场的主事人,却主动下令停止了对邪恶的围剿,此时必须要给出一个说法来。   “你的处理是对的!”首席长老帕莱德感慨了一句。   当时的局面如果进一步围攻,很可能是一场无意义的牺牲,更可怕的是邪恶被激化后的控制问题。面对一个能思考的怪物,有时候远比面对一个毫无理智的怪物要容易一些。   “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他肆虐?”二席长老法兰克有些不甘心。   没等塞斯汀再解释什么,这次首席长老帕莱德主动开口劝说。   “目前还是等等看吧,邪神残念这种事情虽然只是古老传说,但漫长的时光里终究埋藏着许多秘密,只怪我们三个老家伙面对浩瀚的世界还是见识浅薄了些。”   “如果塞斯汀猜测的是真的,那么那个年轻人应该正处于自身意志与邪神残念的对抗期,接下来无非两种结局。   “一种是他失败了,自身意志被吞噬,变成了一个毫无理智的怪物。实际上就算成功了,其实他也是一个怪物,只不过保留了智慧而已。”   “而面对一个有智慧的怪物和一个没有智慧的怪物,我们的针对策略肯定要有相应改变。毕竟没有智慧只会嗜杀,属于必须要铲除的极端邪恶,到时候也许我们三个老东西要一起出手才行。”   “如果他有智慧,必然会有更接近于人类的欲望,或许我们就可以加以利用击破。”   听见首席长老的处理意见,塞斯汀赞同地点着头,这也的确是他本来想好的处理方法。二席长老沉默了一会,也无奈点头,算了,就当自己的爱孙是为了家族吧。   对于家族的延续和议会的稳定及以后,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这一点法兰克分得很清楚。   “我本来想在他身上留下一个魔法印记,但是失败了,那邪恶的气息强横而浓郁,我的魔力根本无法立足。”   “于是我对通缉令做了一些修改,把以前的清剿改为了骚扰,希望这小小的变动能逼迫他离开南境,去祸害北境那些家伙们。”老塞斯汀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希望如此吧,反正北境也有我们的人,他只要闹出点动静我们马上就能知道他的去向了,就这么先等等看吧!”首席长老呢喃着,为这场讨论划上了句号。   ——————   黑暗的荒野里下起了迷蒙的细雨,索尔从昏沉里睁开眼,感觉头疼欲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能感觉到微凉的雨滴砸在脸上,自己的感知还在。   片刻后,索尔察觉到自己身边有着一股陌生的气息,那似乎……是一只狼?   它正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戒备观望着,也许保持那个样子有一段时间了。   索尔微微扭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漆黑的天空。   又过了一会,那匹狼终于失去了耐性,开始靠近自己。似乎想近距离嗅一嗅猎物的气味,看看猎物是否还新鲜。   在它接近的瞬间,索尔猛然一个翻身飞快搂住它的脖颈,一人一兽滚在了一起。   “提莫……提莫!”饮下温润的鲜血后,索尔感觉好了一些,抱着怀中逐渐冷却的野兽尸体呼唤了两声。   没有得到回应,自己昏迷前提莫说过他撑不住要入睡了,现在应该已经被迫进入了睡眠。   放弃了寻找的打算,索尔摇摇晃晃站起身,此刻的身体状况和自己昏倒前并没有太多区别,随着意识的复苏所有痛苦和不适也相继回来。   继续漫无目的的走,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又一个艰难的轮回挺过去,索尔感到那种随时徘徊在生命终点的感觉又来了。   这时前方视野里陡然出现了一座旧房子。   那座房子很破,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是断壁残垣,连门都没有那种,早已分辨不出本来的面目和用途。奇怪的是,就在那残破的墙体间,似乎隐约有烛火透出来。   索尔踉跄着走进其中,发现整间屋子不止没有门,连屋顶都没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屋子中间划了一下一分为二似的,断墙和屋顶也由此分成了左右两个部分。   稍好的右边墙体上有残破的框架支撑着小片屋顶,那屋顶下的墙面上嵌着两个用于置物的小台板,此刻一个奇怪的家伙正闷头在墙角里就着烛火忙碌着。   那家伙似乎是一个恶魔?长着两个倒弯角,皮肤是褐色的,四颗獠牙突出唇畔却不显得狰狞。只是那一身久经旅途的兽皮短外套,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有一瞬索尔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他懒得去验证。   “嘿,小东西,在我拧下你的脑袋前,滚出我的地盘!”那恶魔显然早就感觉到了索尔的接近,但他直到索尔走进破墙间能听见自己说话时才发出警告。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低沉,听起来有些年纪了,至少不像年轻人那么清脆。   “老杂毛。”索尔没头没尾地骂了一句,然后在左边的断墙下找了个角落让自己躺倒,似乎准备就这么睡过去。   这边的屋顶很稀薄,不时会有雨水滴溅下来,显然算不上什么躲雨的好地方。索尔并不在乎,他只是觉得自己又要非自愿性昏迷了,随便找个容身处而已。   “在我见过的许多人类里,一心求死的怪胎其实不算少。嗯?原来你是中了诅咒。”听见索尔找死般的叫骂,老恶魔转过头,用有些阴冷的竖瞳对索尔打量了一眼。   “你知道?”索尔躺在那里睁开一只眼,能一眼准确看出自己身体状况的人还真不多。   “谈不上知道,诅咒可是一种古老的力量,我漫长的生命里的确见过不少。一旦被诅咒附体,体内的诅咒会逐渐腐蚀你的血肉,啃噬你的身心,接下来……”   “接下来会怎么样?变成一个怪物?”索尔的语气满是讥讽,并没有被老恶魔的描述所吓到,实际上这些症状在他身上早已经发生过了。   “怪物?不不不,实际上现在你已经是了,只不过暂时你还能像人一样思考。”   “而接下来当诅咒最后腐蚀你的意识,你会忘了自己是谁,甚至忘了自己是什么,慢慢变成一个终日沉溺于杀戮和鲜血的东西。嗯,一个奇怪而无序的东西。”老恶魔像是在卖弄自己的见识般。   “你是恶魔?”索尔此时并没有什么谈话的欲望,他如果有力气,也许会跳起来和这个老杂毛干一架。并不是因为矛盾,只是因为他暴戾的情绪在啃噬身心,单纯想要发泄而已。   “恶魔,那些深渊里的怪胎们乱·交后生出来的杂种吗?别闹了!我来自黑暗,也不叫什么该死的恶魔,那只是你们人类根据我们无序的外貌所编排的无聊名字而已。”   “我也不需要名字那种东西,反正也没几个人会记住,当他们死成骸骨,死成灰尘以后。”老恶魔一脸暴躁的呢喃着。   “好吧,老杂毛,那你有多少岁了?”索尔问。   “这世上唯一年岁比我悠久的,就是脚下这片大陆。”老恶魔晃了晃脑袋。   比大陆稍小的年纪?那不是成千上万年了?关键是老恶魔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说谎。   “哦?那很多年前的诸神战争你参与过吗?甚至王国历时期的不死族来袭?”索尔发现靠交谈来分散注意力貌似有点用,于是开始问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神权?皇权?我没空去关注那些无聊的老故事,就像你作为一个人类,你会整天去观察蚂蚁打架吗?而你们短暂生命里的那些争斗在我看来,连蚂蚁打架都算不上。”   “那这世界有神吗?”索尔漫不经心地问。   “神算个屁!那只是你们人类自己意·淫的产物而已。”老恶魔一脸不屑。   看到索尔似乎准备追问,老恶魔不耐烦地摆着手转身走向角落。   “你的问题太多了,我没空回答。”   “知道那么多做什么?身为人类,百年左右的寿命,该死就老老实实去死就好了。像蠢货一样度过无知的一生不好吗?知道那么多只会把你的人生搞复杂。”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活了那么多年自称无所不知,你能解除我身上的诅咒吗?”索尔有气无力地问,他感觉意识又开始昏沉了。   “我不能,或者说就算我能我也……”索尔感觉老恶魔的话语越来与遥远,渐渐有些听不清了。   “何况,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你已经扛过了诅咒的爆发期,只要明天你还能醒过来,你就死不了了。”   老恶魔不紧不慢地说着,转头却发现角落里那个渺小的人类已经昏死过去了。 第216章 噩梦远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只有淅沥的雨声。   索尔睁开眼,脑袋还是有些昏沉,但清凉的雨滴砸在脸上却感觉很舒爽。   扭头向角落里看了看,并没有什么老恶魔的身影,索尔不禁怀疑自己昏迷前所经历的那些,会不会只是自己的幻觉。一个恶魔,应该不会跑到人类的领地附近乱窜。   翻身坐起,索尔突然感觉到有些饥饿,这让他有些高兴。饥饿,自己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这或许是个好现象。   坐靠在墙角,从戒指里翻出食物默默啃着,索尔看着断断续续的雨滴突然有些出神。   “你这样活下去是不行的,人生太辛苦也太冷清,得闲的时候记得多拥抱一下自己。”   “别再这样活着了,别再为了仇恨毁掉自己的人生。”   修格斯和洛娜的话语在耳边盘旋不散。   你们以为我想吗?索尔抱着腿,有些疲倦地把头埋进膝盖里。   自己这一路到底做了些什么?貌似走了一些地方,杀了一些人,也失去了一些人,如今仍然孑然一身。还不止,眼下诅咒缠身,生命之火摇曳不定,不知道下一刻该何去何从。   如果自己没有离开灰幕镇,一直和艾琳生活在那里,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呆呆地看着雨滴在地面上粉身碎骨,自己有多久……没有停下来看看,或者说感受点什么了?看来任性一场,自己终究没能走在自己想走的路上。   世界之大,如今自己居然无处容身了,呵呵!   可是回头想想普蕾西娅和露希雅,那些已经消逝的美丽生命,想想她们曾经对自己的好,索尔微笑着,再次扶着墙站了起来。   男人,有什么好后悔的?有些路,终究要咬钉嚼铁的去走。   没有人能够真正的自由,我们终究会被一些琐事束缚,直到了却残生。   再次迈开脚步,索尔一头扎进了雨幕里,既然不知道去哪里,那就一直走下去吧。   脚步的迁移里,前方渐渐灯火摇曳起来,索尔抬头看了看,隐约觉得这座城市有些熟悉。是了,这是贝加尔特领地的主城,说起来自己复仇前夕,还曾在这里盘桓过一段时间。   望望来路的方向,想不到不知不觉已经离开主城那么远了。默默扣上面具套上长袍,索尔进入城市里补充了一些食物和淡水。   人,终究还是不能离开生活的气息太久,不然难免迷失。   路过喷泉广场的时候,索尔突然想起了那个曾经跪在这里的少女,只有一只眼睛的贝丝·巴蒂尔。这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就这么想着,索尔离开了城市,直奔沼泽而去。半路他感觉意识又开始混沌了,但他只是无谓地笑笑。来吧,看你最后到底能不能弄死我?   沼泽边的荒草区域,自己留下的小木屋还在,只是黑漆漆的看上去仿佛一座鬼屋一样。贝丝应该已经离开了,因为她不可能有足够的物资支撑到这个时候。   意识越来越模糊了,至少让我有个躲雨的地方再昏吧?   索尔无奈地笑着,艰难地移动着越来越沉重的脚步。   周围的景物毫无意外的开始涣散、重影,嗯,小屋的门框边似乎还站着个黑影。   “贝丝?”索尔张开嘴,发出老树摩擦锯子般的嘶哑声。   那个黑影没有回应,却猛然加速向自己冲来,索尔唬了一跳,想抬手做出点什么有效防御,行动却无比缓慢。   “嘭~”一声猛烈地撞击声。   “你终于回来了。”撞进索尔怀里的贝丝仰起蓄满泪水的眼睛,紧紧拥抱着他。   “你这样……让我很疼啊!”索尔一脸黑气,感觉自己的肋骨可能又有了新的裂纹。   这看似不起眼的一个重逢,却让索尔心里泛起了无边的温暖,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人在等自己的。这其实就足够了,还想要什么流星锤?   “你怎么还没走?”索尔被搀扶到地窖里。   “这一个月以来我一直在等你,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贝丝抹着眼泪。   “扑哧~还一直在等我!等等,这些食物已经变味了吧?你是笨蛋吗?不会去附近城镇去补充点新鲜食物吗?”索尔一边笑骂一边视察着自己的领地。   “我怕我离开的时间你正好回来,然后我就再也遇不到你了。”贝丝一脸认真地解释着。   “你还真是……够蠢的。”索尔叹息一声,抬起套着手套的爪子,抚摸了一下她满是疤痕的脸庞。   眩晕越来越猛烈,索尔感觉有些站不稳了,只能甩了甩脑袋。他想抓紧时间说点什么,却又有些无从说起,只能一把抓过贝丝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   “你……做什么?”贝丝先是愣了愣,然后抬着手有些羞涩,但下一刻,她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怎么你的心脏……不会跳!?”贝丝紧紧盯着索尔。   “不是不会跳,是没有。”索尔有些艰难地扯掉长袍面具和手套,然后将自己破烂的黑色大衣解开,将自己毛茸茸的狼腿也露了出来。   触目惊心的贝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惊讶地捂住嘴,视线却停留在这个男人空荡荡的胸腔里。接下来她看见面前的男人就这么摇晃着,摔倒在了自己面前。   “……”隐约里,索尔看见贝丝似乎在对自己喊叫着什么。   然后,整个世界终于一片黑暗。   ——————   这一觉索尔睡得很漫长。   似乎有许多纷杂的梦境接踵而至,最终又了无痕迹。   等到睁开眼,索尔看见了满室的光明,其实也没有多亮,只是两颗即将燃尽的蜡烛而已。   这个小香菇,又不穿衣服睡觉,还把自己身上也脱光了。   然而下一刻,索尔脸上的微笑猛然凝固,他一把掀开身上的毛毯,整个人猛然翻身坐起,连带着把贝丝也拽了起来。   “呀~你终于醒了!”贝丝一脸欣喜地揉着睡眼,然后有些慌乱地拽过毛毯遮住自己,但索尔根本没有注意她。   “我这是……怎么了?”索尔咽了口唾液,看着自己赤裸的身体,有些艰难地发问。   “你好了呀!哼哼~在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你要怎么感谢我?”贝丝显然心情很好。   什么我就好了?你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索尔嘴唇颤抖着,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能直观看见自己血肉完好的胸膛,不止如此,自己的心脏居然回来了,爪子也变回了手,腿也回到了正常人类。而那些曾经刻在骨血里的可怕诅咒,似乎消失了。   “嗷~~!”索尔猛然抬手甩了自己一耳光,然后突然仰头大喊了一声。   “你做什么?这样会吵到邻居的。”贝丝被唬了一跳,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果然,隔壁传来了隐约地叫骂声。   “隔壁?我们不是在沼泽边的荒野里吗?怎么会有邻居?”索尔急迫地开口,甚至瞬间有想流泪的冲动,他生怕这是诅咒带来的一个甜美梦境,或者是一场幻觉。   “我听说了你在南境主城奥德伦萨做了什么,所以在你昏倒后,怕被什么追踪者找到,我按照你以前教过我的方法,通过轮回地牢把你背到了这里。”   “对了,这里是宾尼亚领地的边境,确切地说,这里是北境。”贝丝有些骄傲地说。   索尔一把将她拽倒,紧紧搂在怀里,狠狠吻了几下。感觉到男人疯狂的力度,似乎要把自己勒进他身体里似的,贝丝流着泪做出了更热烈地回应。   “我睡了多久?”索尔顶着她的额头问。   “一个月零十二天,不过现在入夜不久,要等今夜过去才算十二天。”贝丝细想后回答。   “那我的身体……”索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发问。   “感觉很神奇,大概在你昏倒后的十多天吧,我看见你的血肉竟然自己生长复原。特别是你的眼睛,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贝丝有些失落地抬手,摸了摸自己满是疤痕的脸。   索尔这才惊觉地抬起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眼眶,实际上都不用摸,他已经从视野的开阔程度感觉到了左眼的回归。这简直,就像神迹一样……   “你……辛苦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治好。”索尔温柔地蹭了蹭贝丝的小脑袋,然后彼此纠缠在一起。   就在贝丝以为索尔要对自己做什么害羞的事情时,这家伙却从床上蹦了起来,迅速的开始穿衣服,贝丝也只能陪他一起。   “我必须出去看看,确认这是不是在做梦。”索尔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索尔一路兴奋地逛了小镇的集市,吃了些小零食,又来到镇外的穆尔姆山脚,一口气爬到了山顶。   “我索尔·德雷克又回来了。”感受着重新充满活力的身体,索尔双手拢住嘴向山下高兴地大喊着。   贝丝无奈地站在一边,这家伙此刻真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呢?”贝丝下意识问了一句。   “今后我要肆意地活,疯狂热情地活,做一些从来没做过的事情。先建个领地吧,改善下生活,要是谁敢把手再随便伸过来,也能及时把它剁了。”索尔的目光突然无比犀利。   “对了,要是我有了新领地,你想当什么?”索尔突然微笑着转过头来。   当什么?贝丝愣了愣。   “我能做你的头号女仆吗?”贝丝有些羞涩地问。   “没问题,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你了。本来我还想你如果说要做领主夫人的话,我就一口气答应的,可惜你就这点出息。”索尔调笑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贝丝暗自有些懊恼地跺跺脚,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第二卷 ——完 第217章 小香菇的算计   黑暗历七一八年仲夏,大陆北境,宾尼亚领地边界,灰岩镇。   十六岁的索尔?德雷克终于趟过人世间污秽的泥沼,迎来了新的生活,新的人生。   其实仔细想想,人生到头来无非一场得失而已,其中加加减减,时光也就那么过去了。   当你年轻时,许多事情看起来都像末日,其实不是那样,也许那只是某些美好结局的开端。于是索尔开始不甘地寻找着,寻找着那些能让自己的人生重新充满意义的东西。   至于那些失去的重要的人,就用自己的余生去怀念他们吧。   昨夜从沉睡中醒来,索尔清晰地感觉到自身的诅咒似乎已经消散,身体也回到了健康的状态。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感觉这样轻松过,果然只有失去过的人才更懂得珍惜。   当夜,索尔和贝丝去了灰岩镇的集市,然后又爬上当地的穆尔姆山脉尽情宣泄了一番。   只不过当时的时间已经入夜,集市上只有寥寥几个摊点还在提供一些宵夜之类的小零食,于是只能随便品尝了一下当地美食,当做一场小小的庆祝。   等到新的一天到来,索尔特意在白天带着贝丝来到了集市,倒不是一定要买什么,只是想尽情感受一下新生活的气息而已。   不过渐渐的,索尔发现贝丝整个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路过一些衣服和饰物的摊点时,索尔都会询问下贝丝是否有兴趣,他其实很希望贝丝能和他一起分享快乐,毕竟他之前可以说是死里逃生也不为过。   然而贝丝却一路只是摇头,整个人显得很安静。索尔也搞不清是她本来就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还是心里有着什么事情,猜心游戏从来都不是索尔擅长的,特别是女孩子的心思。   直到入夜后,夜幕如约降临,贝丝早早地洗漱后,脱掉衣服躲进了毛毯里。   索尔一如往常般从背后抱着她,她也不拒绝也不回应,仍然那么安静。   “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念家人了?”索尔猜测着轻声问道。   贝丝背对着他摇了摇头。   “其实,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过女仆,那只是开玩笑而已,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而且从见面最初我就告诉过你,我也不需要什么女仆。”索尔想了想,针对性地解释了一句。   “不是的……”贝丝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我刚从噩梦里苏醒,如果有什么粗心没注意的地方,告诉我,我保证马上改正。”索尔理了理她的头发,有些无奈,哄女孩子这种事他其实也不擅长。   “你不信任我。”贝丝突然说。   “这……怎么说?”索尔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要说信任的问题,他在三阶晋阶的时候,把自己的性命和身家财富全部交到了她的手里,这难道还不算信任吗?   “你不是叫布欧吗?可你昨夜在山顶上喊出的名字是索尔?德雷克,亏我还傻傻的对着布欧这个名字牵挂了好久。”贝丝突然弱弱地解释了一句。   这算什么事情?或者说就因为这点小事?索尔有些无语。   “我初见你的时候对你一无所知,作为冒险者之间的基本防备,报上一个假名字也不奇怪吧?如果那时候你要问我信任的问题,我会回答你我不相信任何人,因为关系到我的性命。”   索尔回想了一下,然后认真地给出了答案。   “好,那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之前我就想问你了。”贝丝似乎转了个弯。   “你说。”   “为什么要这样抱着我?”贝丝问。   “因为我曾经这样抱着别人。”看着屋顶沉默了一会,索尔回答。   这是什么答案?贝丝一时间有些混乱。   “那么你是为了寻求内心的慰藉?还是因为你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你的情绪?”安静了一会,贝丝重新开口。   “谈不上喜欢,只是对于一些生命中发生过的事情,或者说习惯了的方式,既然感觉不错,那么在适当的时间我并不介意继续保持。”   “当然,如果你觉得这种方式难以接受我会马上停止。”索尔认真想了想,也许贝丝不想彼此之间表现得太过亲昵,而他在感情方面有时候会比较粗犷。   “那你曾经像这样抱过谁?”贝丝悄悄地试探着。   “我的第一个女人,不,严格说来已经不是我的女人了。即使我们曾经许多次拥有过彼此,但我们终究没有在一起。”索尔回忆着,游荡在时光的长河里,语气有些唏嘘。   “所以有一天,你会对你抱着的下一个女人说起我?”贝丝突然这样问了一句,嘴角悄悄浮起一丝小心思得逞的微笑。   这个问题……有点犀利啊!索尔愣了愣,感觉有些不好回答,不过他渐渐也有点回过味来,原来这个小香菇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凝视着她白皙光洁的脖颈,索尔有些沉默。   “其实我并不介意你这样抱着我,相反我希望你能再抱紧一些,一直这样抱着我,这样我就不会有离开这个世界的理由。”贝丝的语气有些眷恋,也有些哀伤。   感觉到她把自己的手臂紧紧搂在了怀里,索尔也增加了点手臂的力度,把她抱紧了些,只是还没等自己开口安慰。   “……而且,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只是十六岁,我可是十八岁了哦!”贝丝回头调皮地眨了眨眼,虽然她的脸庞有些伤痕,但此时却无比魅惑美艳动人。   这个小香菇,原来这么调皮的吗?索尔有些震惊。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过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再说,你现在应该能感觉到我的意志吧?你知道我再用力一点会有什么结果吗?”索尔猛然翻身抵在贝丝身上,表情有些危险。   “通常会这样主动抱着别人的人,一般是因为内心缺乏安全感,或者长期得不到温暖的小可怜,所以我想说,来姐姐这里吧。”贝丝一脸戏谑地趴在那里,小屁股示威般地蹭了蹭,蹭得索尔火星乱冒。   自己居然……被调戏了!索尔又一次震惊了。   “之前我手里倒是还有一笔闲钱,但是这一场复仇过去后,现在的我差不多已经一无所有了,你确定要跟着我?”索尔居高临下地看着贝丝优美光洁的背。   “只要你不赶我走的话,不,应该说只要你不讨厌我。毕竟……我这个样子……”贝丝眼睛有些发红,下意识抬手遮挡住脸庞的疤痕。   “还有没有男人要甩?”索尔拉开她遮挡的手,一脸戏谑地问。   “你真讨厌!”贝丝又扭了扭。   索尔微微笑了笑,整个人放松支撑身体慢慢下沉。   “唔……”骤然感觉到撕裂的痛楚,贝丝紧紧咬着床单发出一声闷哼,眼里终于流下泪来。只不过这泪水并不是因为哀伤,而是喜悦,自己在这孤独的世间终于又有了所爱的人。   (此处遭遇不明敌袭,作者奋起反抗,最终惨烈阵亡,所以略。)   静谧的海面上突然海浪翻滚,一番狂风暴雨过去。   “那我……现在算是你的女人了吗?”贝丝一脸红晕地蜷缩在索尔怀里,无比羞涩地问。   “你一个小小的女仆,还想有别的选择吗?”索尔笑着轻轻咬了咬她的耳朵,咬得贝丝又是一阵颤抖。   第二天,索尔早早的起床,精心准备了一份早餐端到床边。   贝丝其实早就醒了,只是索尔不准她乱跑,她只能老实地红着脸缩在毯子里。   “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贝丝穿上衣服起床,只是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   “抱歉,昨夜有些疯狂了。傻瓜,以后会一直这样,你最好赶紧习惯。”索尔抬手揉揉她的小脑袋,然后和贝丝一起在床边美餐了一顿,感觉终于有了点生活的样子。   早餐结束后,索尔再次带着贝丝重新来到了小镇的集市,终于感觉一切正常了。   原本贝丝还羞涩着不好意思,却被索尔强行牵起小手,两人将集市好好地逛了一通。索尔为贝丝挑了些衣服和小玩意,全部被塞进了储物戒指里。   “不要乱花钱了,我穿不了那么多的。”一路贝丝都在劝阻索尔,还把之前索尔留给她的两颗龙眼拿出来,想还给索尔。   “留着做零花钱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挣钱的手段。放心,短暂的艰难很快就会过去,特别是等我们有了自己的领地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索尔一脸自信地说。   贝丝有些疑惑,之前索尔在山顶上的确说过要建一个领地,她本来以为索尔在开玩笑也没放在心上,但现在看起来索尔似乎是认真的。   可是建一个领地哪有那么容易?贝丝甚至无法想象该做什么,该怎么做。   “你的意思是,我们接下来……去抢一个领地吗?”贝丝有些不确定地问。   “没必要,而且抢来的人心纷乱也没什么意义。我们不如直接从头开始自己亲手建一个,你觉得如果要建一个领地的话,我们目前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什么?”索尔突然转头问。   “钱?或者粮食?”贝丝想了想回答,似乎有许多答案,但最重要的……   “你说的那些的确重要,但在我看来目前最重要的是人手。有多少人手,决定了我们能做多大的事情,也决定了领地的建设速度。” 第218章 双刀武士   “人手?我们要如何获得人手?你是指领地里今后的领民吗?还是那些暂时雇佣来的人?”贝丝将索尔的话默默呢喃一遍,显然有一些想法,但同时疑问也不少。   索尔转身轻轻抱了抱她,贝丝突然羞红了脸,这可是在街面上。   “以你说的钱和粮食为主要条件,前期只能雇佣,但是雇佣过程里人心的转变就是我们的机会。当然,周边领主肯定不会喜欢我们这种掠夺人口的行为和方式。”   “不过那是我们接下来要考虑和面对的,现在说这些还太遥远,目前我们还是要回到主要问题上来。首先我们必须要先有一个自己的团队,嗯,我指的是冒险者小队的形式。”   “队伍成员的寻找和筛选,可能会耗费掉我们的很多精力。他们也许并不具备出色的管理能力,但至少要有一定的实力和品格,才能在以后的领地建设和领地管理中树立威信。”   索尔牵着贝丝的手,两人像散步一样慢慢走着离开了集市。   “那么你的意思是,接下来我们的主要事情就是招募冒险者组成队伍?”贝丝问。   “是,但也不是。或者说不能用普通的招募手段,不然找到的人只会良莠不齐。我们应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找,要找的也不单只是能打的冒险者,而是可以相互依靠的同伴。”   “所以我说这个过程可能会辛苦一些,怎么样?愿意和我一起吗?”索尔笑着转头。   “但凭差遣,我的主人。”贝丝做出一个牵起裙摆微微弯腰的动作,调皮地回应。   接下来两人准备了足够的冒险物资和贸易品后,离开了宾尼亚领地的灰岩镇。虽然今后的主题可能不再是以荒野冒险为中心,但依靠空间戒指来贸易挣钱的事情还不能停下。   以前只是确保下个人生活,钱财多少一点问题不大,但今后的领地建设可是需要大量钱财的,必须要先从眼下的点滴开始累积了。   一路上就这么半冒险半游历的,索尔和贝丝途经许多领地,最终来到了巴隆。   他们目前的主要活动轨迹,一直位于北境自由联盟主城亚尔兰提斯的东南方区域。   感觉这边的环境和南境那边的差别不大,仍然是大小领地林立,区域自治性极强。据说这些领地背后不少都有着北境大家族的身影,不过这些对于目前的索尔而言没什么关系。   本来索尔准备去加兰达领地走走,看看有没有机会拜访下伊格莉特那个黑暗妖精,找她买点魔咒,顺便也看望一下她。   可惜从北境的地图看来,加兰达的地理位置有些偏,距离也不近,只能暂时先放下想法。   巴隆领地从规模上来说并不算大型领地,不过这里因为其地势处于周边几个领地的贸易路线上,所以这里的贸易氛围很浓烈,人来人往也很是热闹。   这一路上每到达一个地方,索尔的关注重心始终在围绕着形形色色的冒险者打转。   冒险者流连的酒馆,一些私人性质的小型冒险者公会,或者横跨几个领地的大型冒险者公会。索尔去过不少,见过的人也多,不过想从中找出可靠的同伴真不容易。   事情是在索尔和贝丝来到巴隆街面上的酒馆时发生的。   “嘿!绿皮怪,没钱就快滚,这里是你蹭吃蹭喝的地方吗?”一个绿色的家伙突然被推出酒馆,有些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索尔注意到他全身有着墨绿色的鳞片,包裹了手足背和脖颈等部位,脑袋是个蜥蜴头,身后还拖着条不大的尾巴,这似乎是个蜥蜴人。   他有着二阶的实力,身上普通的冒险者穿束,腰间挂着两把武器。乍一看索尔还以为那是一对匕首,仔细看才发现那是刃身微微有着幅度的短双刀。   这家伙不时会‘嘶’的吐一下蜥蜴信子,看起来是一种身体习惯。有意思的是他头上套着一顶尖顶盔,只是脑袋有些小,那头盔还是下巴捆绑式的,看起来有些滑稽。   “我只是刚才一时没注意遭遇了盗贼而已,妈的,一点小钱至于这么呼呼喝喝吗?”蜥蜴人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爬起身。   “朋友,或许我可以请你喝一杯?”索尔突然开口。   说不清源于什么样的心情,对于这个付不起酒钱的家伙,索尔倒也谈不上想招揽,毕竟彼此间一无所知。只是看这个蜥蜴人的人类语言掌握得不错,想和他随便聊聊而已。   “没兴趣,我不喜欢人类!”蜥蜴人站起身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转身准备离开。   “其实我也遭遇过盗贼,虽然事情不大,但的确很讨厌。”索尔微微笑了笑。   蜥蜴人回头看了索尔和贝丝一眼,然后也不说话,转身重新推开酒馆的门。   酒馆老板看到这个绿皮家伙还敢回来,马上绕过柜台迎了上来。   “这位朋友的酒钱由我来付,顺便再给我们送些食物来。”索尔微笑着,将几枚银币落入旅馆老板的手里。   “要酸麦芽酿的新麦酒。”蜥蜴人往空桌子那边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对酒馆老板喊了一声。   酒馆老板翻了翻白眼,倒也没说什么。   这家酒馆规模不小,此时有许多热闹的客人。空桌子也有一些,是那种常见的长方桌,蜥蜴人也不客气主动坐在了方桌一侧,索尔和贝丝坐在对面。   “我是索尔?德雷克,这位是我的同伴贝丝?巴蒂尔。”入座后,索尔礼貌的自我介绍。   应贝丝的要求,索尔帮她打造了一个半脸的银面具,现在她已经不再需要眼罩了,金属质地的面具看起来还让她整个人有些神秘而魅惑。   “史坦特?班顿。”对面的蜥蜴人回应了一声。   贝丝下意识皱起眉头,这个蜥蜴人说话怎么不看着人的吗?感觉很没有礼貌啊!不过她很快发现蜥蜴人的头之所以偏朝一边,其实是在看一只刚落在桌面上的苍蝇。   然后,突然‘唰’的一声,蜥蜴人红色的信子猛然吐出又收回,桌面上的苍蝇已经被卷走了。   “抱歉,习惯而已。”史坦特嘴里下意识嚼了两下,转头对索尔两人歉意的笑笑,然后将自己头盔的扣带解开放在一边,露出一个光溜溜的,很像蛇头的绿色尖脑袋。   “这很好,不浪费粮食,冒险里也会很方便,不容易食物短缺。”索尔莫名觉得这家伙很有意思,脸上笑着回应。心里想的却是,这家伙如果是同伴,以后用苍蝇魔咒要小心了。   贝丝捂着小嘴震惊了片刻,也赶忙给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过了一会丰富的食物端了上来,双方彼此示意了下,也不客气开始刀叉舞动。别看史坦特的爪子只有四个手指,刀叉使用得很熟练。   “这家的烤肉……呃,也挺不错的。”史坦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但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有些尴尬。   “再来个大份的烤肉。”索尔大度地笑着,转头对酒馆侍从吩咐了一声,然后转回头来。   “朋友来自哪里?”索尔问。   “南境的洛桑领地,很偏僻的一个地方。我算是我们小村庄里一个小小的武士吧,目前正处于自己的冒险修行里。”史坦特没觉得有什么可隐瞒的,于是大致回答了一些。   “哦?是一路旅行过来还是通过传送?”索尔试探了一句。   “传送?那是人类的玩意吧?他们一般不欢迎我这样的异族。”史坦特举着叉子回应。   索尔眼里掠过一抹微光,其实这个蜥蜴人还是可以作为队友的。   实力方面,他有着二阶,也不算低。一路从南境走到北境那么远,冒险阅历也有。关键他是单人上路,看起来身边应该也没有什么牵绊。   当然,并不是说不能拖家带口,但索尔既然要拖人跟着自己去建设领地,没什么牵绊总要方便些。等领地建成稳定之后,他就算儿女成群也没什么问题。   要说品格方面,光是靠一时的观察难免会有些片面,最好能彼此相处一段。至于他异族的身份,索尔倒不是太在意。   “你和你夫人……”史坦特突然抬头问了声。   “哦,我们正准备找点人,干一些有意思的大事,对了,你有兴趣一起吗朋友?”索尔开始天马行空的胡扯。   听到被称为夫人,索尔也不做出解释,贝丝羞涩又甜蜜的垂着头,也不插话。   “什么大事?”史坦特被唬得一愣,下意识看着索尔问道。   索尔把自己建设领地的宏大构想大致说了一遍,然后注视着史坦特。   “无意冒犯,但说实话朋友,你说的这些在我听来觉得有点……扯淡。”史坦特竖瞳的细眼睛眨了眨,终究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是,这并不奇怪。这世界上很多事情其实初期开始的时候都是在扯淡,但有时候扯着扯着,也会扯出些别的东西来,关键只在于你有没有兴趣。”索尔毫不在意地摆手笑着。   “你不介意我的异族身份?”史坦特紧紧盯着索尔的眼睛。   “我的确毫不介意,而且似乎目前人类也没有和蜥蜴人在交战吧?另外要是问我这一路旅行感受的话,我只会说遇见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狗。”索尔从容地回答。 第219章 双头的魔影   “你为什么会想要找上我这么一个家伙?我的意思是在众多冒险者当中,除了一个异族身份,我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史坦特有些疑惑。   这问题让索尔陷入了思索,总不能说感觉你很好玩的样子。   “因为你眼中的豪情。”索尔抬起头来。   “扑哧~”一旁的贝丝实在忍不住了,她突然发现索尔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感觉很有魅力呢,让她看的有些痴迷。   这个蜥蜴人双刀武士竖瞳眯缝眼,本来看起来很正常,但被索尔往‘豪情’上一扯,不知为何整个画面突然就变得很是滑稽。   索尔一脸黑线的转头,原本很高大的一件事情,被贝丝这么一笑味道全变了。   贝丝吐了吐小舌头,悄悄抱着索尔的手臂晃了晃,这才平息了索尔心中也想喷笑的冲动,其实他自己也差点没忍住。   “我没有开玩笑,这么说吧,你冒险的目的是什么?”索尔赶忙岔开话题,万一这个蜥蜴人脾气暴躁觉得自己和贝丝是在羞辱他,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没有意义。   “我之前说过,我正处于自己的冒险修行里,这算是我们种族的古老习俗。说得更直白点,我穿越大半个萨尔维尼亚大陆来到这里,是为了流血的。”史坦特的语气突然有些肃穆。   “这就对了,领地建设是一件漫长而极有参与感的事,不论你想要报酬、冒险、荣誉,这件事里其实都有。甚至等领地建成后,作为领地的元老,相应的权利也能获得。”   “你的冒险旅途不论风雨还是暖晴,你总要吃饭睡觉挣钱。但既然你把磨炼战斗技巧作为首要,我认为领地建设这件事很适合你,今后将要面临的战斗和磨炼也只会多不会少。”索尔摊着手侃侃而谈。   “先不论你说的领地建设这件事可不可行,但就凭我们三个人?”史坦特突然问。   “万事总要有开头,而现在我们无疑正处于整件事的开端。本来只有我和我的同伴,你加入进来就是三个人,之后肯定还会有第四第五甚至更多。”   “至于队伍成员构成方面你完全不必担心,虽然我们不存在任何种族歧视,但能加入队伍的至少也要保证自身具备一定的品格。嗯,就像你这样豪爽的人。”索尔继续鼓惑。   等索尔说完,史坦特的眯缝眼闪了闪,似乎陷入了思索之中。   建设领地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说穿了自己的冒险旅途,也只是随便找点什么打一打杀一杀,两件事并没有什么冲突,而且听起来似乎还能挣取一定的旅途经费。   “好,我答应你加入队伍,但是现在我手上还有个委托,必须赶往枯萎矿坑,据说那里遭遇了怪物的袭击。你们……”   史坦特没有直接邀请,但有些欲言又止,这其实也算是他的一个试探。毕竟大家在餐桌上说说笑笑没关系,但既然要混一个队伍,彼此的实力和为人各方面自然要有所了解。   索尔拿出地图扫了一眼,枯萎矿坑是巴隆领地里的一个小村庄,距离并不远,得名由来据说是依托废弃的矿脉重建的。   “我们很愿意和你一起同行,如果能帮上忙的话,不过战斗方面我个人出力就好,毕竟我这位同伴只有一阶的实力。”索尔收起地图对史坦特说。   贝丝暗自嘟了嘟嘴,不过她知道索尔只是想保护自己,也没说什么。   “没问题,据说那边也不是什么危险的怪物。只不过时间紧迫,你们可能要辛苦点,跟着我一起连夜出发。”史坦特回答。   这顿晚餐也吃得差不多了,于是众人站起身。   “谢谢这顿款待,等我之后手头上宽裕些,再回请两位。”史坦特有些不好意思。   “不值一提,以后大家就是同伴了,旅途里多多互相照顾吧。”索尔摆着手,三个人就这么离开了酒馆,连夜往巴隆领地东边的枯萎矿坑赶去。   距离虽然不远,但还是花费了众人一天半的时间。   路上有过两次小型战斗,不过应对得很轻松,彼此的实力也没有多少展露的机会。   倒是半路上吃了索尔亲手准备的一顿便餐后,蜥蜴人史坦特赞不绝口,扬言要比许多城镇提供的特色食物好吃得多。   索尔三人到达枯萎矿坑的时候,小村庄里已经很热闹。   一些装束不一的冒险者已经聚拢在这里,似乎正在讨论着具体的讨伐方案。   据说原本村庄用于储物的,那些古老的废弃矿洞里突然出现了怪物,来源不详,已经有几个村民遇害。于是村长向领地周边发出了求助委托,呼吁冒险者们前来除害。   以前这个小村庄里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毕竟好多年前在村庄初建时,那些通往地底深处的废弃矿洞就已经被巨石掩埋封死了,只留一些浅层的坑道用于村庄人口的生存。   这个村庄之所以依托着这些矿洞,主要是以前村庄里的防卫力量不够,难以对抗黑暗荒野的威胁,只能躲在浅层的矿洞里获得庇护。   后来随着巴隆领地的建立,人们的生活环境也重新迁移回到了地面,而原本的那些浅层矿洞则划分成了一间间货仓,提供给往来的商旅腾挪货物。   直到几天前,突然有村民遭到了袭击。   目前一种较为可能的说法是,也许某处被封死的矿坑因为年久而坍塌了,所以地底深处有什么怪物跑了出来。   从当地人手里得到的有用消息不多,关于怪物的样貌不详,实力不详,只是听说体积似乎不小。许多小地方的任务就是这样,听起来没头没尾一片模糊让人抓不住重点。   既然对怪物的了解不够,眼下只能先把冒险者们分散到错综复杂的矿洞里去逐一排查,只有等和怪物发生交战后,才能更进一步根据具体情况布置出针对性战术。   目前一个自称‘奥德斯’的三阶冒险者正在那边进行安排分配,一副主事人的样子。   这种需要大量人手的任务,已经上升到了团体委托的层面。索尔和史坦特简单交流了一下,也没有去抢什么风头,只是默默汇入队伍里等待安排。   索尔目前的实力仍然是三阶,虽然在奥德伦萨大闹的那一场,他曾经用狂化药剂强行提升到了五阶,但如今药剂效力过去,他的实力又退回到了本来的层面。   至于服用狂化药剂后的苍老反噬,似乎也随着诅咒的消散而消失了,并没有感觉如今的身体有什么负面影响。对此索尔也没什么头绪,只能暗自庆幸了一番。   贝丝吵闹着要参与战斗帮忙,被索尔拉到暗地里啃咬了一番小嘴后,只能听话地守在矿洞外较安全的地方观望等待着。   此刻冒险者们全部聚集在矿洞门口的空地上,很快轮到了索尔和史坦特的安排。   “朋友,看你实力不俗,不如你带一个队吧。据村长说总共有四条下去矿坑的主要坑道,所以我把这里将近三十人的冒险者分成了四个队伍,不知道朋友你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奥德斯的语气很是客气,毕竟索尔的实力和他同阶。万一索尔是个不喜欢受人安排的人,局面也许会闹得很尴尬,所以他首先询问了索尔的意见。   这种方式很常见,当一些互不相识的冒险者们聚在一起时,通常会按照实力来暂时挑一个领头人,或者也可以像奥德斯这样自荐后获得大家的同意。   实际上索尔刚到的时候就已经看得很清楚,整个空地上一阶到三阶的冒险者都有,其中一阶的数量最多,二阶次之,而三阶却只有索尔自己和这个奥德斯。   “没问题,你安排就好,不过这位蜥蜴人是我本来的队友,我希望我们能够走在一起。”索尔礼貌地笑笑,既没谦虚,也没想去争什么领头主事人的位置,毫无意义。   至于说让他带一个队,索尔虽然口头答应,但其实没什么兴致。   这种临时的合作很短期,说穿了也只是为了大家暂时听从分配不要盲目行动而已,索尔也没准备利用这点临时的小权利去强行命令谁,大家一起尽快完成任务最好。   很快队伍划分完毕,索尔这边除了蜥蜴武士史坦特外,还多了三男两女五个冒险者,整支小队总共七个人。   矿洞通道容纳有限,索尔的小队和奥德斯的小队举着火把率先进入了矿洞,然后各自踏上了四条主要坑道的左右两条。中间两条留给后·进来的两个小队,这是奥德斯之前安排好的。   左边这条还算宽敞,暗黄色的土质,很久以前的开采痕迹早已淡去,如今这里只剩下人为建筑后划分出的规整区域,时而还能看见一些用毛毡遮盖的货物堆在其中。   随便走了一小段,地势开始略微向下倾斜,两边也出现了支撑矿洞的实木立柱。   “为了接下来的合作,大家趁着路上相互介绍下吧,至于我大家叫我索尔就好。”索尔回头向队员们友善地笑笑,准备趁这次冒险,看看能不能遇到一两个有益于领地建设的人才。   然而,众人的互相介绍才刚开了个头。   “啊~!”身后方向突然传来惨叫和交战声。   这才走了几步,居然就遇敌了?   “敌人数量不明确,而且在我们后面,现在我们还是先回头去支援吧,以免腹背受敌。”索尔果断挥手,然后带头向来路奔去。   的确没走出太远,刚跑过囤货区就回到了冒险小队分道时的主坑道。   就在这时,一道迅捷的黑影突然从索尔面前蹿了过去。那看起来似乎是一只放大了的狼或者猎豹之类,四足行走,浑身像影子一样漆黑,似乎还有着两个脑袋。   索尔心里猛然一沉,虽然没看清是什么,但从对方短暂残留的气息里,他清晰感觉到了那是一个四阶的敌人。 第220章 委托完成   那怪物的速度很快,转瞬便从索尔面前冲了过去。   从它出现的方向判断,似乎的确是来自矿坑深处。不知道是哪个小队遭遇到了它,估计当时有人抵抗,有人溃逃,现在它应该是消灭了抵抗力量去追击溃逃者了。   这个怪物一旦冲出矿坑去到村庄,必然是大面积的杀伐,矿坑外只留守了一个五人冒险者小队,显然不可能挡住这个怪物的步伐。   想起贝丝还在外面,索尔没有犹豫,果断迈开脚步向怪物追去。   路上索尔转头向跑在自己身后的蜥蜴人史坦特交代了一句,以他二阶的实力是感觉不到怪物的具体强度的。史坦特神色肃穆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双刀握在了手里。   刚跑了两步,奥德斯所带领的冒险者小队也从分岔道回到了矿坑主道上。   “朋友,情况怎么样?”看到索尔,奥德斯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和索尔跑在一起。   索尔将自己之前短瞬里的判断告诉了奥德斯,听见这竟然是个四阶的怪物后,奥德斯的目光瞬间凝重了许多。   “辣手了!可能今天这场战斗最后要落在你我二人身上!”奥德斯边跑边感慨着。   “先出去吧,不然在这种逼仄的通道里也不利于面对敌人。”索尔简单回应了一句。   目前索尔和奥德斯是冒险者当中唯一的两个三阶,倒不说什么能力和责任的问题,但如果战斗真的展开,无疑他们俩要承担更多的碰撞。   这种委托其实也是冒险者向来最讨厌、死伤率最高的,因为充满了不确定性。   比如本来任务委托是叫你探索某个遗迹,表面上看起来没多少风险,直到你深入遗迹后才发现,里面正有个可怕的敌人在等着你。   转眼,两队人已经前后冲出了矿坑。   还不算太晚,矿坑外的空地上,留守的冒险者小队和逃出来的人聚在一起,显然已经和怪物有过交手。虽然此刻已经倒下了三四个人,但他们也成功地拖住了怪物的步伐。   “这是一个四阶的怪物,大家小心一点,分散包围,团结杀敌。”刚进入战场,奥德斯便扯着嗓子喊出了部署。   此时其实选择分散或者抱团都不理想,面对这种强度的敌人,分散包围显然会遭到各个击破的局面,如果抱团正面硬撼,则力量层面差别太大。   不过索尔能理解奥德斯的用意,分散后还有一个好处是,利用单个冒险者的牺牲来换取时间,为其他人创造更多的出手机会。   索尔选择了怪物的视野盲区,奔跑着快速贴近,然后猛然挥剑斩下。   刚把一个冒险者扑倒在地的怪物,似乎感觉到了索尔的威胁,做出了一个扭身闪避的动作,只不过索尔的攻势很迅速,没能完全躲开。   剑刃无声地划过怪物的身体,索尔皱了皱眉。   因为手上并没有传来利刃斩开血肉的触感,而是传来了一种仿佛击破空壳的沉闷感,怪物似乎受到了一点伤害,但并没有流出多少血。   骤然被偷袭的双头怪物猛然回头瞪着索尔,然后转身迅速向索尔扑来,索尔闪开了对方的扑咬,只是对方掠过的爪击索尔只能仓促间用长剑生硬地格挡了一下。   “锵~”手臂有点发麻,但还没到不能承受的地步。   没能重创索尔,怪物也不纠缠,顺着攻击的方向顺势扑向了下一个目标。   这次索尔看得很清楚,这似乎是一只双头狼,眼睛里燃烧着橘红的萤火。四足着地的健壮体型快赶上一头牛了,有一条比狼大得多的尾巴拖在地上,而且行动很迅速。   它的攻击方式仍然保留着野兽的基本本能,看起来不像智慧很高的样子。除了扑击、撕咬、爪击、冲撞之类,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手段。   且它的攻击有些混乱,无差别的满场乱窜,对上一个目标不管是否能重创对方,它都会马上扔掉目标寻找下一个对手。   索尔一时也判断不出这是否是一只魔兽,传闻中魔兽会使用魔法,而且周身还会附带一些魔力波动,时而发出魔法爆炸声。   转眼,怪物已经蹿过了大半场,众人伤亡有一些,但还谈不上惨烈。   冒险者们毕竟是有智慧的,周旋躲避着不断扔出各种魔法卷轴、小刀、手斧之类,以至于战局没有陷入彻底一面倒的杀戮。   蜥蜴人史坦特即使面对四阶的敌人,也没有什么退缩的神色,他抓住机会舞起双刀劈了怪物两下,也承受了怪物的一次爪击。   他双刀交叉于身前,一腿弯曲一腿半跪在地面,被怪物一爪拍得整个人后滑了一段距离。招架得有些艰难,但很沉稳。   至于奥德斯,在和敌人交手的时候剑刃上隐隐有光明闪烁,那似乎是他的职业技能。本来索尔以为会是个‘圣光斩’之类的名字,后来奥德斯告诉索尔是‘光明斩’,倒也差不多。   战斗一开始被怪物占了上风,但轮流交手几次后,众人也渐渐熟悉了怪物的攻势。除了一些身体攻击,怪物时而还会甩动尾巴发动一些低阶的火系魔法。   主要以火墙为主,时而还会燃烧自身,似乎是某种临时迫发自身力量的手段。   战斗间隙索尔抓住机会,用了一张魔法图鉴的记录卡片。卡片上说这是一只‘双头地狱犬’,不怎么畏惧刀剑,但魔法攻击会比较有效。   到了战斗后期,怪物智慧不高的劣势逐渐显现出来,它一直在占据着战场主动疯狂攻击众人,体力的耗费方面越来越明显。等到自身陷入劣势后,它也不懂得逃跑,只会死战。   最终,索尔斩掉了地狱犬的一个脑袋,奥德斯也抓住机会斩掉了另一个,结束了战斗。   整场战斗唯一惊吓到索尔的地方是,自己某次躲避时动作有点狼狈,看起来就像重伤倒地一样,贝丝似乎想摸过来搀扶自己。   地狱犬本来是无差别攻击,谁离得近就优先攻击谁,接近的贝丝瞬间就被它锁定了。   “快躲开!”仓促间,索尔只能揪心的对着贝丝喊了一声。   就在地狱犬攻击将至的时候,贝丝突然拿出什么在手里晃了晃,一个龇牙咧嘴的黑色矮小怪物突然出现在地面上,地狱犬被唬得一个急停。   等丑陋的小怪物向地狱犬扑去,被地狱犬一巴掌就扇死了,或者说哀嚎着消失了。不过被这么阻拦了一下,贝丝也抓住机会趁机躲了起来,让索尔虚惊一场。   整场战斗总体来说还是惨烈的,地狱犬虽然是四阶,但硬生生被不到三十人各个阶位的冒险者耗死了。而冒险者这边,也死了十多个人,伤了八个,逃跑了四个。   大部分人之所以坚持了下来,倒不是因为多么勇敢,只是因为原本自己队伍里的重要同伴有了死伤,打出了火气而已。   “朋友,身手不错,要是没有你我未必能支撑下来。”奥德斯主动跑过来交谈,显然到了冒险者之间互相吹捧的阶段,索尔客套地回应了几句。   战利品分配方面,奥德斯坚持要把那朵地狱犬留下的红色魔魂让给索尔。   索尔目前对于晋阶并不迫切,而且有丰富冒险经验的冒险者都很清楚,一朵魔魂其实带不来多大的变化,最终索尔把那朵魔魂让给了蜥蜴人史坦特。   “以后战斗的机会多得是,我觉得还是先让给贝丝女士吧。”史坦特谦让着,毕竟三人的队伍里贝丝才只是一阶。   “她想得美,以后她不准参与任何战斗。”索尔翻着白眼。   “可是我可以帮忙的,你没看见我刚才召唤的帮手吗?”贝丝辩解了一句。   “你召唤个屁,下次再不听话乱跑,我一定把你屁股打烂。”想起那个孱弱的小怪物被地狱犬一巴掌扇死的情景,索尔气得笑了起来。   说起来索尔一直以为贝丝是什么女剑士或者盗贼之类,今天才发现原来是个召唤师。   “你吸收了魔魂就会面临沉睡晋阶的问题,我不需要你为我战斗,有危险了我会保护你,我不能因为晋阶那种事情而失去你,听见了没?”索尔搂着贝丝,板着脸顶住她的额头。   之前索尔就问过贝丝,冒险其实算不上她的爱好,只是生活所迫再加上担心家人的安危才被迫拿起刀剑,索尔准备让她以后远离这个方面。   “可是我只是想帮你而已,你不让我冒险,那我今后留在你身边岂不是很没用?”贝丝蹭了蹭索尔的额头。   “怎么会没用?等有了领地后,整个领地里你喜欢做什么都可以。再说帮忙这种事也不一定非要在战场上,床上同样可以,方式也有很多。”索尔调笑着,俯下头去。   贝丝羞涩地搂着索尔的脖颈,两个脑袋粘在了一起。   史坦特吸收了魔魂,奥德斯那边也只要了一些从地狱犬身上切割下来的有价值的东西。   至于这个村庄村民们拼凑出来的大部分委托报酬,索尔和奥德斯都很自觉地留给了那些低阶的冒险者们,毕竟他们失去了许多同伴。   和索尔三人闲聊了几句后,奥德斯他们先离开了,他的四人小队并没有遭受太大损伤。接下来战场上的冒险者们也怀着不同的心情,在村长和一众村民的感谢里相继离开了。   “走吧,我们先去好好吃一顿,然后找个能洗热水澡有大床的旅馆。”索尔拍了拍史坦特的肩膀,牵着贝丝一起向村庄里走去。 第221章 领地的圈定   第二天,枯萎矿坑村庄小旅馆。   贝丝从甜梦中醒来,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看看正紧紧拥着自己的男人,她忍不住抬手抚摸着男人脸庞上坚毅的线条。   索尔睁开眼,蹭了蹭她的脑袋,两人相视一笑。   穿衣洗漱后,等索尔叫上蜥蜴人史坦特回到房间的时候,贝丝已经将房间里简单整理了一遍,小圆桌也搬到了房间中央,充当临时的早餐桌。   很快,旅馆冒着热气的食物端了上来。考虑到接下来可能要赶远路,这顿早餐索尔要得很丰盛,有热牛奶、香肠、面包,还特意多加了份烤肉。   昨天的怪物讨伐,史坦特最终也只是吸收了魔魂,然后像索尔一样放弃了村庄的报酬,所以现在他手里没什么钱。   一路上吃着索尔提供的食物,这让史坦特很不好意思,但索尔总是提一句大家是同伴就简单带过了。   贝丝安静地坐在一边细致的将烤肉分切好,然后逐一涂上辣酱和黑椒粉,又分别递到两个男人手里,史坦特赶忙受宠若惊的连声道谢着。   “今天主要是确定一下今后的行进路线和方向。”索尔伸出指尖将餐盘推了推,在桌面上将北境的小地图摊开,然后转头对史坦特解释了一句。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史坦特点着头问道,贝丝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我们一路向北,既然要进行领地建设,我们可以先把领地的选址问题解决,我觉得这个地方不错。”索尔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   “那里有什么?”贝丝疑惑地问了一句,因为索尔手指落下的地方,似乎已经是极北的边陲区域了,而在地图上那片区域空荡荡的。   “那里什么都没有,但这也正是我选择那里的原因。当然,地图上对这种边陲地域的记载往往并不详细,所以那里可能会有一些无名的小村庄之类。”索尔回答。   “为什么……我们不纠集一些人手,直接攻打或者说抢下一片领地呢?”史坦特提了个问题,贝丝也附和地点点头。   “人手的招募需要时间,攻打也需要时间,而且其中难度太大。一个外来势力想要掀翻一个长期经营的本土势力,哪有那么容易?”   “就算我们侥幸能得手,后期的领地经营也有太多麻烦。领地的管理人才和镇压力量不够,很快会人心涣散,劫掠四起,甚至导致人口和资源的流失。”   “而且这种掠夺行为一旦伸手,周边的其他领主很可能在你立足未稳的时候,向你发动新一轮的战争,毕竟你打破了区域平衡。既然你敢伸手,那别人向你伸手也无话可说。”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领地的旧有制度问题。如果我们想推行一些自己的东西,但是和领地的旧有制度冲突,这个转变过程就会变得无比艰难耗时。”   “因为现成的领民们骨子里已经习惯了一些东西,那可能是从他们父辈就沿袭下来的,我们想要做出大面积的全新改动就会很有阻力。”   “但如果我们着手新建一个领地,比如以一个村庄为据点来发展,我们就可以在发展初期制定一些东西,而其中的推行阻力会降低不少,因为需要管理的人口少。”   “等我们的新制度新传统确立后,不论今后有多少新加入的人,或者说不论领地扩建到什么规模,我们只需要不断同化外来者,然后把控好同化的力度就行了。”   “举个简单例子,我作为一个领主想要提升领地赋税,你说这个政令在一个万人规模的城镇施行,和在一个不足百人的小村庄施行,哪一个更容易?”索尔问餐桌边的两人。   “那肯定是小村庄容易。”贝丝和史坦特几乎是同时回答。   “所以这也是我决定从头来的原因,打下一个领地好处在于领民和建筑是现成的,但后续麻烦太多。而且许多事情不好改动,很可能经营几年后你发现领地样貌改变不大。”   “但着手新建一个领地好处就很多,制度的推广、人心的把控、还能给后续加入的领民极强的参与感,仿佛领地一直处于变化中,每一天都是一个新样子。”   “当然相对的困难也不会少,建筑的人手,粮食的缺口,要投入的大批量资金等等。”   “我选择这个位置圈定领地还有一个原因,它处于北境自由联盟和骑士之国的中轴线上,以后领地里肯定要发展贸易,在这个位置开展贸易也会方便很多。”   “总之我现在和你们说这些的意思是,目前获得领地的方法大致就是抢夺和兴建两个路径,我个人的话是比较偏向兴建,所以想问问你们作为同伴的想法和意见。”索尔回到正题。   “这种事情还需要选吗?你知道我会站在你这边,即使前方是地狱,当然这是个人感情方面。站在同伴的立场上,你说了那么多,我觉得你想的已经很远了,也很有道理,所以我无条件支持你。”贝丝率先回答。   “我也没问题,一方面是因为这些事情我不太擅长。另一方面就如贝丝女士所言,我们或许只看到了眼前,而你想的已经很深远。所以我认为,你决定就好,需要出力的地方找我就行。”史坦特爽朗地笑着说。   “好,那我们的前进方向就暂定这里,先到这里看看周围都有些什么,然后再做出具体的规划。”索尔微笑着,用指尖在地图上拉出一道轨迹。   “我还有个问题,你之前说过要建设领地仅靠几个人是不够的,那么我们的人手问题怎么解决?”史坦特最后问了一句。   “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也考虑了很久,但这短期是解决不了的,毕竟同伴这种东西也不是随便找找就能找到的。他首先要对我们要做的事有兴趣,另外他个人也要具备一定的品格,值得信赖。”   “总之路上边走边看吧,反正我们到达这里还有一段旅途,路上也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人,也许运气好就找到了呢?”索尔指尖点了点,贝丝和史坦特也赞同地点头。   三人做出决定后,没有再在枯萎矿坑逗留,而是一路向着偏东北的方向出发。   从地图上来看,要到达索尔所圈定的那片区域,差不多需要穿越半个北境。如果是纯粹用脚走的话,时间大概需要三个多月,到时候到那边差不多快要接近秋末了。   其实并不是没有更快的方法,比如通过秘境之门的中转,是可以大幅度缩短距离的。只不过这一路并不只是赶路,同时还要注意着沿途有没有适合成为同伴的人。   这一段旅途下来,史坦特和索尔贝丝两人也彻底混熟。   私下里索尔和贝丝也曾暗自交流过,认为史坦特作为同伴来说还是很可靠的,至少一路上不管赶路战斗留宿,史坦特都很有同伴观念。而且为人很能吃苦,也从不抱怨。   三人一路也不只是闷头赶路,每到一个地方也会稍作停留,体验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品尝一下美食,或者收集一些消息。   只是唯一不顺利的是同伴的招募方面,经过三人的筛选后差不多全部人选都放弃了。   原因是大部分人都已经很油滑世故,而极少数个别看起来还不错的人选,别人在当地有着自己的家庭和人脉,想来也不会拖家带口跟着索尔去流浪。   就这么用了一个多月,众人来到了芬罗。这是位于北境北方的一个小领地,整个领地里只有两个小镇和一个村庄,连个主城都没有。   索尔三人算是路过这里,在其中最繁荣的落鹰镇停留了一天。   每到一个地方,索尔都会去集市上逛逛,连带着贝丝和史坦特也养成了这个习惯。每到一处新地方稍作休息后,第二天就是逛集市,然后才是一些享受类的闲逛。   买点特色物品和补充旅行物资只是逛集市的一个目的,戒指里的别处特产也要在新的集市上完成交易挣取利润,而且从一个集市上货物的丰富程度,还能映射周边,看出这个地区的普遍生活水平。   对于自己拥有空间戒指的事情,索尔并没有向史坦特隐瞒,也没有必要,这也算是信任同伴的一种方式。   而史坦特只是稍稍震惊后对此也很高兴,因为野外露营的相关工具,什么帐篷铺盖之类的全部都能塞进戒指里带走,很是方便,没有什么比空手上路的旅途更爽逸的了。   事情是在三人逛落鹰镇集市的时候遇到的。   在通往集市的烂泥广场上,有一个用于拘押犯人的枷刑架。   此刻一个侏儒样的小家伙正被扣在枷具里,卡住了头手,旁边还竖着一个绞刑架。因为他的身体矮小,为了能塞到刑具里脚下不得不垫了个小圆凳,看起来有些滑稽。   这显然是这个领地里用来处决犯人的地方。   “他做了什么?”路过的时候,索尔有些好奇,拉住一个旁边围观的民众问了句。   “他偷了领主家的牛,领主下令三天后将在这里进行绞刑示众,今天是第二天。”那人转头回答了索尔一句。   在一个贫瘠的领地里,牛算是农夫们除了房屋之外最大的财产了,处刑一向很重。   索尔抿了抿嘴,对此也没有什么可置评的,既然活着,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唉,可惜了!”就在索尔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刚才那个围观的人忍不住暗自叹息了一声。   “哦?怎么说?为什么可惜?”索尔回头询问道。 第222章 新同伴   “他叫迪勒,是个盗贼,以前虽然也会偷东西,但经常救济周围的穷人。”   “他本来有个妹妹,后来妹妹病了,有人说是瘟疫,有人说是黑血症。”   “他终日跪在瘟疫医生和药剂师的家门口,可是众人只能遗憾摇头。”   “后来某一天迪勒突然将妹妹抱到一辆推车上,推到树林里。他们在那里又唱又叫,又闹又跳,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   “直到傍晚迪勒独自回来,有人看见了推车里的铲子,却谁也没问。”   “从那以后,他整个人突然就变了,不再对人微笑,从此变得沉默寡言。他开始沉溺于酗酒、赌博、或者街头斗殴,过着潦倒的生活,仿佛生命也从此黯淡无光。”   “据说这次的偷牛事件并不是他做的,只不过有人举报时把罪名安在了他的头上,再加上他以前也的确有过犯罪史,于是才有了眼下的局面。”   “不过他也不辩解,已经在这刑具上扣留了一天了,总之我们这些老镇民很是为他可惜。”这位围观的老者语气有些感慨。   默默听完这个哀伤的短故事,索尔三人的神色都有些唏嘘。   “走吧。”索尔对自己的两名同伴摆了摆手。   逛完集市,炎热的一天很快过去,转眼已经入夜。   “今夜我们稍作休息,然后把房间退了,连夜走。”到了晚餐的时候,索尔在餐桌边突然说道。   “为什么?”贝丝下意识问了一句,倒不是不能赶夜路,实际上她们这一路里有很多旅途都是在夜路里,只不过眼下似乎并没有什么紧迫的事情。   “我准备走的时候,顺便帮广场上那个叫迪勒的小子一把。”   “晚上救人会方便点,到时候守卫力量松懈也方便我们悄悄离开。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想把那小子吸收进队伍里,你们觉得呢?”索尔像是有了决定,征询着两名同伴的意见。   “你确定那个家伙适合成为同伴?”史坦特问了一句。   “不确定,所以我说有可能的话,不过我的队伍里永远会有一个盗贼的位置。就算他不愿意参与我们也没关系,就当是顺手帮他一把吧。”索尔回答。   “一个盗贼……嗯,盗贼在探路和陷阱开锁许多方面还是很有用的。”史坦特似乎想概括一些盗贼的优点,以此来表达自己支持索尔的态度。   索尔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意识深处闪过修格斯的脸庞。   对此贝丝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点了点头。   等到夜深后,简单休息过的众人按照约定时间离开了旅馆,来到了小镇广场上。   此刻街面上几乎已经没什么行人,广场这里也只剩一个普通守卫坐在绞刑架边无聊地打着哈欠。这毕竟是领主的犯人,相对的看守还是有的,不过从看守力度看起来也算不上太重视。   蜥蜴人史坦特悄悄接近将守卫打晕,索尔用自己的剑把缠在刑具上的锁链劈开,然后史坦特把迪勒从刑具里拽出来背在了背上,贝丝则站在一边时刻关注着街面上的动静。   本来原定的计划是,先把迪勒这小子带到某个安静的地方,大致询问一下对方的意向,准备何去何从是否愿意加入队伍。   但此刻看那家伙头发蓬乱脑袋低垂的样子,似乎已经饿昏过去了。索尔想了想用一件长袍稍稍为他做了点伪装,然后三人连夜离开了落鹰镇。   路上索尔和史坦特轮换着背了一路,然后众人在荒野里找到了一处临时山洞。   山洞里很快升起了火堆。   看迪勒坐靠在墙边低垂着脑袋的样子,索尔一直以为他晕过去了,伸手端住他的下巴抬起来看了看,才发现这家伙明明是睁着眼睛醒着的。   迪勒年轻的脸上有些污迹,具体容貌看不太清晰,不过总体来说还算顺眼,眼神也很明亮。他有着二阶的实力,不过此刻显然很是虚弱,全身衣服破烂污迹斑驳,身上还能隐约看见许多鞭打后的伤痕。   “嘿!”看到迪勒清醒着史坦特瞬间就气笑了,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本来这一路众人脚步匆匆,也没来得及关注迪勒这家伙的个人情况,想不到他居然一直是醒着的。关键是众人救了他还背了他这一路,此刻居然连句道谢也没有。   “侏儒?”索尔放开手,坐回火堆边试探着问了一句。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侮辱的意思,只是索尔的基本判断,毕竟眼前迪勒的体型就那么大。   “你哪只狗眼看出来我是侏儒的?”迪勒朝旁边的地面啐了一口,语气很是不善。   “小子,别不识好歹,至少我们救了你。就算你不领情,也没有必要恶语相向吧?”史坦特抱手靠在墙上,显然有些不忿。   索尔对史坦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贝丝则只是安静地向火堆里扔着树枝。   “不是侏儒,应该就是半身人了。无意冒犯,是这样的朋友,我们是一个冒险小队,路过落鹰镇的时候偶尔听到了你的故事。然后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队伍一起做点事情?”索尔组织了一下话语重新开口。   “加入你们?做什么?”迪勒意味不明地笑着。   “我们准备在北方边境区域建立一个新领地,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手,或者说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所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索尔将自己的构想简单说了一遍。   “呵呵!建立一个新领地?就凭你们三个?何必那么复杂?干脆建个狗窝算了!”迪勒发出讥讽的笑声,眼神里满是鄙夷之意。   史坦特暗自握了握拳头,似乎想教训一下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索尔再次摆了摆手。   “朋友,大家也只是偶然相逢而已,你可以不赞同或者不相信我们说的,但现在我只是问你一句有没有兴趣一起干?”索尔平淡地回答。   “就算你们救了我,但是别扯淡了,我没有丝毫的兴趣陪着你们发疯。这就是我的答案。所以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处置我?”迪勒笑看着索尔。   山洞里安静了一会,索尔默然抿抿嘴,然后拿出些食物和酒水放在地面上。   “你有悲伤的权利,也有拒绝的权力,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说实话我之所以想拉你入伙,并不是因为你有多特别,只是你和你妹妹的故事让我有些感慨而已。”   “我不确定时至今日你是否已经从失去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我们的经历有着那么一点相似处,我也很清楚这种沉默的痛苦是最疼的,但你要知道,你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失去爱的人,你妹妹应该也不想看到你此刻潦倒的样子。”   “一个长期生活在负面阴影里的人,想靠自己独自爬回光明地带实在太难了,所以我才尝试着想拉你一把。当然,这不是什么狗屁的同情,毕竟你身上还有那么点值得利用的能力。”   “不过说实话现在我有点失望,寥寥几句的交谈让我觉得,你也就这点能耐而已。”   “我们不会怎么样,我会放了你,喏,食物和酒水是留给你的。你大可以吃饱喝足,去一个新的地方继续像条狼狈的老狗一样游荡,或者回头去继续过着你那腐烂的生活。”   索尔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然后伸手拉了贝丝一把,似乎准备就此离开了。   “你说的那狗屁事情要干多久?”迪勒蹲在墙角里突然问了一声。   “这取决于这件事是否能干成,要是成功的话也许就是一辈子了。”索尔笑了笑回答。   “你要我用一辈子去帮你建一个领地?”迪勒有些好笑地问。   “是的,既是帮我,但也是帮你自己,因为领地是属于现在站在这里的所有人的,当然以后肯定也还会有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加入进来。”索尔郑重地回答。   “好吧,你说服我了,我现在需要洗个热水澡,然后来一张温暖的大床。”迪勒拔掉羊皮袋的塞子灌了几口酒水,然后捧着食物撕咬着。   “对了,我是半身人迪勒?伊索。”吃了几口,迪勒抬头自我介绍了一句。   “你确定……这个矮子加入进来会对我们要做的事有所帮助?”史坦特一脸怀疑地问。   “嘿!绿皮,你也只是二阶吧?等我吃饱睡好,我可以好好教你几招!”迪勒说了一声。   “小子,我不叫什么该死的绿皮,在我拧下你的狗头前,你最好先学会尊重别人。至于教我?你算哪个蜥蜴蛋?”史坦特一脸杀气地转头。   索尔耸耸肩,和贝丝相视一笑,然后牵着手向山洞外走去,留下身后针锋相对的两人。   在外面找了找,索尔找到了一块和山洞洞口差不多大的岩石,然后用戒指挪到山洞里堵住了洞口,这样也可以省去守夜的麻烦。   之后四人在火堆边一边用餐,一边相互介绍了一番,然后帐篷铺盖抖开,只能就这么围着火堆对付一夜了。 第223章 边缘地带   迪勒·伊索在队伍里适应得很快,实际上半身人除了体毛浓密,身材比人类矮小的特点外,就外观和样貌而言其实和人类差别不大。   经常混迹在人类领地里,面对各种异族时半身人也时常会以人类的身份自居,籍此在谈判贸易或交涉等各种社会行为里获得更多的便利。   迪勒就是紧紧咬住这点,常以此为由讥笑蜥蜴人史坦特,然后两人一路不停斗嘴斗殴,经常拔刀互砍。看他们交情很不错的样子,索尔放心了。   感觉迪勒身上有一些修格斯的影子,一样的喜欢说怪话,一样的玩世不恭,当然不同之处肯定更多。只不过每次提到盗贼,索尔总是会习惯性地想起修格斯而已。   接下来的旅途没有再遭遇什么波折,只是越往索尔所说的边陲靠近,感觉就越荒凉。这种荒凉并不是指沙漠之类的贫瘠地形,而是指人迹的稀少。   肯纳泽是众人来到的最后一个领地的主镇,也是地图上最后一个有标注的人类集聚地。   不过据肯纳泽的当地人说,再向北行进也并非一无所有。   除了大片的树林荆棘和荒草,据说东北方位还有一个兽人营地。然后在正北方向和西北方向各有一个落后的人类村庄,那里生活困苦,资源匮乏。   入夜后,小队的四人围坐在餐桌边,做着旅途的最后准备。   这种准备主要是心理上的,毕竟四人都很清楚接下来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只不过就这么一头扎进荒凉里去似乎还是有些草率了,所以必要的心理建设还是需要的。   “其实,我的家乡是南境一个叫做灰幕镇的小地方。那里位于南方大陆边陲,落后、贫瘠、闭塞、生活艰苦,和现在我们要去的地方差不多。”索尔以一个缅怀的笑容,拉开了这场谈话的序幕。   “所以你想说,你走了一圈其实又回到了灰幕镇这个起点?”贝丝一边为众人分派着食物,一边微笑着抬头看了索尔一眼,对于索尔的过去她了解得不多,平时索尔也很少回头。   “既是,但也不是。虽然我的旅途一直断断续续,但现在回头看,路线上的确是穿越了整片大陆,从南方边陲到达了北方边陲,而这两个边陲也的确有着很大的相似感。”   “不是则是因为,年轻时就是这样,看见一座山,你总想翻过山头去山那边看看。也许等你耗费体力精疲力尽地到达那边,你会发现山那边的景色其实和这边也没什么不同。”   “这个结果其实在我踏上旅途以前就已经隐约猜到了,但整件事的重要之处并不在于你在山那边发现了什么,是否值得你耗费的光阴和生命,而是我需要这个翻越的过程。”   “只有经历过、验证过,或许我才能安下心来做一些原本该做的事情。”索尔的语气有些唏嘘,为自己这段耗时三四年的漫长旅途做了一个总结。   “我觉得索尔说得很好,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悟,只是我并不擅长表达。”   “我的家乡应该也是一个和你差不多类似的地方,要说冒险这种事,其实我完全可以在家门口就完成这个过程,但我仍然穿越了大半个萨尔维尼亚大陆来到这里。”   “可你如果要问我到底在追寻什么,我却又感觉有些不具体,说不清楚。”蜥蜴人史坦特抱着手,一脸思索的神色。   “你感悟个屁,绿皮,要说这方面你的确太不行了。我的过去没什么好回头的,并不激昂精彩,悲伤琐碎多一些,仅此而已。要说我现在感兴趣的,是以后。”半身人迪勒摊了摊手,还不忘习惯性地嘲讽史坦特一句。   “他的未来就是我的未来。”贝丝微笑着,在桌面下将小手塞进索尔手里,紧紧握着。   “好,为了以后将来。”众人同时举起各自面前的酒缸,在空中撞了下杯子。   “我可能从来没有对你们说起过我建立领地的目的,我从南境来,南境的黑暗议会手伸得太长,让我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人。我也曾经跑到南境主城大闹了一场,至今我的姓名还挂在他们的通缉令上。”   “现在建立领地,主要是为了今后有谁再敢伸手过来的时候,我不会再那么被动,什么也保护不了。”索尔将自己的目的说了说,也点明了自己正被通缉的身份。   史坦特和迪勒对于这个新鲜的消息愣了愣,但也没显得多震惊,对于索尔正被南境通缉的事情,更是丝毫没放在心上。   “大部分人类是卑劣的,这是我旅行下来的一些感悟。”史坦特说道。   “嗯,绿皮这句话我是赞成的!”迪勒摊开手。   “实际上遇到你们两个之后,关于领地建设我突然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或许,我们可以建一座所有异族都可以安居的自由之城?我的意思是以领地为基础,逐渐向城镇方向发展。”   索尔突然说了那么一句,倒也不是一时兴起。   主要现在队伍里史坦特和迪勒都是异族,拖着他们去建领地,感觉就像在帮人类出力一样。就算今后领地建成了,他们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归属感。   这不是索尔想要的局面,索尔希望他们能发自内心的参与进来,怀着建设家园的心情去做这件事。   还有一个原因是,索尔能预见今后领地最大的难点,可能还是要回到人口上来,对于异族是否吸纳,今后是一个终究要面临的问题。   打出‘自由之城’的旗号,也能为新领地增加一些吸引力。   虽然北境已经有个自由联盟,但那所谓的‘自由’也只是针对人类这个族群而言。而且纵观整个大陆的南北境,对异族的接纳度其实向来都有限得很。   “这……应该很不容易。”史坦特和迪勒对于索尔的这个构想有些震惊,但最终也只是感慨了一句,以后的事,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的确不容易,总之大家今后就以这个方向为目标而努力吧。”索尔没有去盲目吹嘘什么,只是订下了一个浅浅的基调,让众人今后大致有个隐约的方向。   主动端起酒缸,索尔和众人碰了一下。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个村庄呢?”贝丝微微抿了一口然后放下酒缸。   眼下地图用处不大了,毕竟众人已经快要到达边陲,据打听到的消息,接下来北方和东北方最后还各有一个小型村落,贝丝问的是索尔想选择哪里作为队伍的落脚点。   “先去东北方的‘潮汐’村看一眼,大概七天左右的路程,然后转向北方的‘灰树桩’村,差不多又是四天的路程,接下来大家可能还要再辛苦一段。”   “总之先把两个地方都走一遍,实地看看当地的生活水平以及周边物产等等,另外还要搞清周边有没有什么具体威胁,不过那是等我们确定落脚点以后的事了,你们觉得呢?”索尔询问餐桌边的伙伴们。   众人纷纷点了点头,辛苦什么的谈不上,这点路程也不值一提。   而且眼下已经来到了这里,在领地建设这种事上谁也没什么经验,既然索尔有着清晰的方向,那就这样吧。   有了明确的方向后,众人散去各回房间,补充睡眠去了。   第二天四人从肯纳泽出发,直奔潮汐村,从村庄的命名上判断,那似乎是更接近大陆外沿无尽海域的一个村庄。   实际上潮汐村和灰树桩这两个村落应该都属于临海村落,只不过据说有一座无名山脉的延伸挡在了灰树桩和无尽海域之间,而索尔心里更倾向于将落脚点定在灰树桩。   因为靠近山脉,就会有发现矿脉的机会,再不济石料的开采这个好处是跑不了的,能加大建设速度。而潮汐村那边唯一的好处可能是渔猎的获取,前提是海域里没有什么危险的敌人。   众人脚步轻快,在差不多六天半后终于到达了潮汐村。   和索尔想象中的差不多,这个小村庄与当初的灰幕镇区别不大,落后封闭。   村口有两个守卫把守,一个一阶一个普通人,看起来具备着一定的防卫力量。而且从这两个男性守卫还算红润的脸色和稍显健壮的体型看来,村落里应该不算太缺乏食物。   索尔四人表现得很友善,以旅行冒险者的身份进入了村庄,至于领地的整合问题,要打要吞并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在村落里找了一家农户,众人一边用餐一边打听着消息,与其自己几个人盲目的去周边乱跑,无疑还是向当地人直接打听消息来得快。   整个村庄规模很小,二十多户的样子,人口还不过百。   主要获取食物的方式是麦田农耕、打猎、渔猎。不过就像索尔预测的那样,渔猎是其中最无奈的一个手段,因为海面向来不平静。   周边除了临海区域不太平外,偶尔会有些游荡的野兽前来袭扰,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整个村落并没有什么严格意义上的特产,等到村落里的毛皮和一些民间手工艺品积攒到一定数量,村庄才会派出商队到肯纳泽领地进行贸易。   至于小村落内部,集市倒也有,不过规模小得可怜,更像是内部自己人的物资置换。   整个集市几乎没什么货币流通,交易方式还停留在古老的以物易物。 第224章 立足之地   平时小村庄很少有什么外人来,偶尔有也只是一些目的散漫的冒险者路过。   这种闭塞让索尔想起了当时的灰幕镇,离新镇和圆木镇至少也有四五天的距离,如果不是镇上的亚尔矿坑有利可图,灰幕镇也未必会被划入萨维恩领主的领地。   潮汐村距离肯纳泽领地有七天左右的路程,灰树桩还要更远。显然正是因为两个小村庄的遥远和分散,再加上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特产,肯纳泽的领主才没有来染指这两个村庄。   索尔等人的到来,引来了村庄里许多好奇的关注目光。   四人只是在小村庄稍作停留,简单休息一夜后就离开了。并没有和什么村长之流的人交涉,暂时没有必要,反正现在还处于探查阶段,等全部看过后再说。   离开潮汐村后,众人变向直奔灰树桩,又经过不到三天的路程后到达了目的地。   灰树桩、潮汐村、肯纳泽领地三者的地理位置正好是个三角形。只不过其中灰树桩最偏远,到达潮汐村需要三天左右,到达肯纳泽则需要十天左右。   这个村庄的环境和潮汐村相比差不多,一样的农耕打猎,只不过因为山脉的阻隔,少了个渔猎的途径。村口仍然配备守卫,只是两个普通人。   人口方面灰树桩比潮汐村还可怜,只有二十户不到的样子,这里也没有什么特产,贸易方面更是薄弱。   一样的流程,索尔等人找了家农户,在餐桌上得到了大致的一些消息。让四人有些意外的是,灰树桩居然还不是世界的边缘,据这家农户说再向北三天还有一处人类聚居地。   那个村庄似乎连名字都没有,问到规模各方面的问题,农户语焉不详声称不清楚。毕竟那个地方的人上次来和灰树桩进行物资置换,已经是去年秋天时候的事情了。   本来以为就是在灰树桩和潮汐村之间二选一的问题,想不到现在又冒出一处更偏僻的地方来,不过这严格说来也算是好事,有地方就代表着有人口。   三天而已,反正都是在路上,众人离开灰树桩,继续直奔北方的无名村落。   等到了地方后,索尔等人发现,这个村庄外沿有一圈脆弱的木珊栏,此刻许多栅栏已经歪倒破坏,仿佛曾经遭遇过什么袭击一样。   而此刻整个村庄里一片漆黑,看起来像是已经没有什么活人了。   既然来都来了,几人商议后还是决定,分两拨一起进入村庄里看一看。一来看看村民们的死因,二来要是能搞清楚周围有什么危险的敌人更好。   牵着贝丝的手,索尔小心地推开一座破旧房屋的大门。   屋内的各种摆设没什么特别,桌椅陈旧环境贫穷而破败,等大致扫过一圈后索尔突然停了下来,他某一瞬似乎听见从哪里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   索尔警觉地放轻脚步,摸索判断了一番后,找到了干草堆下面的一个地窖门。   遮掩地窖的这个干草堆显然是人为的一种伪装,此刻地窖下隐约有火光透出来   让贝丝站到安全的墙角里,索尔猛然发力抓住地窖门的门环向上猛然一提,地窖下面同时传来了惊叫声,不过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个孩子。   索尔试着喊了两句话,得到地窖下的回应后,这才提着长剑下到地窖里。   地窖下面点着一颗昏暗的蜡烛,此刻借着火光能看清地窖里有三个人。一个妇女和一个小女孩,还有一个有些瘦弱的男人,正握住一把干草叉挡在女人面前警惕地看着索尔。   这似乎是一家三口,或者说是这个村庄里的原住民。看地窖下面收拾得干净宽敞,还有床和桌子之类的简单摆设,显然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生活区域。   有时候当某个村庄的防备力量太薄弱,人们往往会想办法迁移到地下,来躲避地面上的威胁,这种生存方式如今来说虽然有些古老,但也并不新鲜。   作出判断后,索尔收起了自己的利剑。   “你们好,冒昧打扰,我们从肯纳泽领地经过灰树桩,一路来到了这里。”索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语气友善些,但没有提及冒险者的身份,可能今后这个身份也要改变了。   看到索尔收起武器似乎没有敌意,再加上站在地窖楼梯上的贝丝明显是个女性,握着干草叉的男人略微松了口气。   “您好,大人,我叫列克,这是我的妻子和女儿,不知道你们来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有什么事情吗?”自称列克的男人语气紧张中带着一些卑微。   这可能是来自于彼此的穿着和神色气质。   这一家三口都穿着粗麻质地的破旧衣服,已经浆洗得发白,还打着几个陈旧的补丁。索尔和贝丝的穿着虽然算不上华丽,但还是能一眼看出显然不属于这里。   索尔习惯性地想改变对方‘大人’的称呼,但张开嘴索尔突然改变了主意。既然要建立领地,那最好今后领地里只有一个声音,自己还是从眼下开始习惯吧。   “你们这个村落总共有多少人?”索尔闲聊般地问道。   “总共有八户人家,二十七人,大人。”列克回答。   “从你们的栅栏……嗯,就是地面上的那些村庄防卫看起来,你们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   “是的大人,那是上周地精来洗劫村落后留下的痕迹。”男人回答。   地精?索尔眼底掠过一抹微光,地精好啊!   还会来洗劫村落那就更好了,今后连战争掠夺的借口都省了。   地精也算是智慧种族,交流方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抓回来就是现成的劳动力。领地初期肯定属于建设阶段,正是需要大量免费劳动力的时候。   “你们村庄的防卫那么薄弱吗?连区区的地精都打不过?还要全部人躲到地下来。”索尔开口试探着,语气里倒是没什么鄙夷。   “在我们村庄的正东方位有一个地精的聚落,他们的规模不小,不时会过来劫掠村庄。每次数目至少也有着上百的规模。”男人神色不甘地解释了一句。   “这周围只有地精吗?我意思是周围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种族?或者说别的危险?”索尔又开口问了一句。   “危险的话,穿过村庄西边的树林,大概半天的路程后有一片沼泽。绕过沼泽再走三天,有一个兽人营地,不过也许是因为距离稍远,那些兽人并没有来骚扰我们。”列克回答。   沼泽?沼泽好啊,树林可以伐木,沼泽能提供粮食。至于那群更远的兽人也是不错的劳动力,不过建设初期肯定是动不了的,要打也是稳定以后的事情了。   “我还有另外两个同伴也进入了这个村落,不过他们去了别家,我们总共四个人。这样,你现在带上你的家人去上面,然后把这个村庄的人找空旷处集合一下,我有点话要对你们说。”   “至于你的家人和村民的安全,我们会保护你们的。”索尔看着列克,语气并不严厉,却有些不容置疑,说完后转身带着贝丝回地面上去了。   列克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只能照做。对方虽然看起来有些年轻,但对方背着利剑一副不好招惹的样子,他也没有什么拒绝的勇气。   这个小村庄一直缩在大陆的角落这里饱受磨难,也不知道今天又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和家人。   很快,村庄里的人们纷纷来到地面,全部聚拢在村庄中段的空地上,有些忐忑的在那里交头接耳。   这里说是村落可能都有点勉强,八户人,不到三十的人口数。粮食主要来源是靠三户猎人平时的狩猎,一些野生浆果和几亩贫瘠的麦田,而且整个村落里只有两个一阶在支撑。   这种支撑包括了日常狩猎、村庄防卫、各种危机处理等多个方面。从村民们面黄肌瘦的神色和破烂陈旧的穿着判断,这里的生活显然已经不单单是艰苦了,而是严酷。   小队的四人碰头后,索尔举着个火把站在众人前面,也开始和队员们低声交流起来。   “你把他们聚在一起做什么?”史坦特向索尔问道。   “我觉得,这里或许可以定为我们的立足之地,或者说起点。”索尔对同伴们说道。   三名同伴包括贝丝在内都有些诧异地看着索尔,毕竟跑了三个地方后,每个人都有些各自的判断。   这个无名的村落和另外两个村落差别不大,但就缺点来说的话,这里似乎更闭塞、更边缘,他们想不通为什么索尔最后选来选去会选了这里。   看到同伴们疑惑的神色,索尔把打听到的村落周边的环境和情况对同伴们复述了一遍,然后……他们似乎更迷茫了。   毕竟现成的敌人地精有了,劳动力这方面众人倒是想到了,但除此外这里似乎就没什么了,沼泽什么的在冒险者们的字典里通常也只代表着危险二字。   “这么解释吧,三个村庄我们都去过。另外两个村庄,潮汐村临海,可以渔猎,但是海里有敌人。灰树桩前后不沾,看上去环境平稳,但周围什么也没有。”   “但此刻我们所在的这里,差不多已经到达山脉的山脚了,这意味着我们能从山脉得到石料,甚至运气好还能发现矿脉,这是一个好处。”   “地精是劳动力这点没什么问题,但是沼泽和树林,一个可以提供粮食,一个可以伐木。” 第225章 功勋制   “沼泽……可以提供食物?你是指狩猎吗?”蜥蜴人史坦特很是疑惑,沼泽在冒险者的字典里代表着危险二字,但从没听说能从沼泽里找到食物的。   “不是,一两句话说不清,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总之我选择这里作为领地兴建的起点,是因为这里有着木材石料等便利。前期要养活和发动领民,物资光靠从别的领地购买不太现实,也很麻烦。”   “而且在获取木材和石料的过程里,也能给领民极强的参与感,从而让他们逐渐的融入到领地建设中来。”索尔对几位同伴解释了一番。   听完索尔的构想,小队成员们各自思索了片刻,也都觉得这里不错,于是纷纷点头。   “你们这里谁是管理者?比如村长或者护民官之类。”索尔举着火把走到广场上的众人面前,史坦特和迪勒则抬着火把绕到人群后面,在两个角落各自站定。   这种隐成合围的态势让广场上的民众们有些恐慌,何况史坦特和迪勒显然是两个异族人。在这些普通平民的认知里,异族向来不是什么好东西,比如这村庄周围的地精和兽人。   “大人,我们这里人口薄弱,并没有什么正式的管理者,平常村子里的一些小事一直都是我在负责协调。”一个留着短发蓄着胡须,身材还算健壮的中年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姓名?”索尔将他大致审视了一眼,然后问了一声。   “我是塔伦斯,没有姓氏,大人,是村庄里的一名猎人。”男人回答道。   从男人身上的陈旧皮甲看来,他算是这个村庄里的主要战力,也是整个小村庄上下唯一的一个一阶,由此足以看出这个小村庄的风险承受能力,   一场稍大的灾难可能这个小村庄就从地图上消失了,而地精之所以没有彻底攻陷这里,或者说赶尽杀绝,应该是想把这些人类圈养起来,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收割一波。   毕竟人类的农耕种植技术、皮匠缝纫、冶炼等各种生存手段,在很多总体智慧程度不高的异族里一直有着不错的市场。   视线从塔伦斯身上离开,索尔逐一扫过广场上的众人,被注视的人纷纷有些不安地低下头去,不敢和索尔对视。   “我是索尔·德雷克,我和我的同伴们来到这里,是来毁掉你们的生活的。”索尔一手抱在胸前,一手在空中摊开,那轻松的语气像是在说着微不足道的小事。   话音刚落,广场上的众人全部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惊恐。   索尔微微笑了笑。   “毁掉你们旧有的、卑微的、困苦的生活。”   听到索尔的话,广场上的众人一片震惊。   索尔接着摆了摆手。   “我并不是什么拯救者,或者说如果有必要,我其实更愿意做一个掠夺者,嗯,就像经常为难你们的地精一样。因为掠夺那种方式意味着直接、效率、随心所欲。”   “接下来你们每个人有三个选择。”   “第一,你们可以拿起刀剑棍棒反抗,然后我会亲手干掉你们。”索尔抽出利剑在空中舞荡了一圈。   “第二,你们不反抗,但也不赞成我的到来。那么我给你自由,放你离开这里,至于你想去投奔别的领地,还是在荒野里自生自灭,那是你自己的人生。”   “第三,从今天开始,成为我的领民,和我一起建设新的领地。相对的,我会给你们相应的庇护,地精来就干掉地精,兽人来就干掉兽人。”   “另外根据你们对领地的贡献程度,我还会给你们食物、财富、以及安宁稳定的生活。让你们不再挨饿、受苦,从此抬起头来站得更直。”   等索尔的话说完,广场上的众人纷纷陷入了哗然,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让他们各自讨论了一会后。   “怎么选,有答案没有?”索尔扬手平息了众人的议论。   “大人,是不是成为了您的领民后,只要肯做事,从此就能吃饱?”人群中一个十二三岁,半大小子样的少年突然壮着胆子提了个问题,一个听起来……有些辛酸卑微的问题。   从他面黄肌瘦的表情来看,这个少年显然正处于成长时期,正是能吃长身体的时候。只不过周围生活环境的匮乏,让他长期处于饥饿里,所以此刻‘吃饱’才成为了他人生里的第一排序。   眼下这个穷困的小村庄,虽然还没到灰幕镇饥荒时期那种人吃人的地步,但在食物方面显然也从不富余,连维持生存都已经很艰难。   索尔伸手在面前拂过。   “嚯!”广场上的众人纷纷发出一片惊叹。   成袋的麦穗、大块的熏肉、各种豆子和杂粮、甚至还有一桶酒水,在索尔面前摆成一排。也不知道众人惊叹的是这些食物本身,还是这种宛如神迹般的凭空出现。   然后索尔捧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在手里掂了掂,微笑着扯开袋口的绳索,就这么揪着袋底倒过来,雪亮的硬币像下雨一样滚了一地,却没人敢去捡。   “我愿意!不,我们愿意,领主大人!”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接下来瞬间带动了一片,广场上的众人也纷纷出声。   这一幕倒是让索尔稍感意外,想不到这些领民的接受度会这么容易,这让索尔提前准备的许多话都没有了说的机会。   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可以清晰地看见热切和急迫,不过索尔很清楚那和自己的个人魅力什么的毫无关系,只是因为他们在苦难里跋涉得太久而已。   说起来这也算是一种悲哀。   就为了一点区区的粮食和钱财,这些人就甘愿放弃自己自由民的身份。   “很好,既然你们愿意尊我为领主,那么从这一刻起,你们就是我的正式领民了。”   “在此有些话我也要提前告诉你们,我也许会是一个冷酷的人,但也会是一个相对公正的人,这些在今后的相处里你们都会慢慢了解。”   “你们现在首先要明白的是,领地建设不单是为我,也是为你们自己。因为你们今后仍将生活在这里,享受领地里的一切,而今后的生活能达到什么品质都将由你们的双手来创造。”   “我接下来要说的是,今后领地建设初期将暂时实行功勋制,这将和你们的生活以及生活品质息息相关,希望你们能加以重视,同时严格遵守。”   看到气氛差不多了,索尔定下了领地的第一条,只不过下面一众领民脸上皆是一副懵懂的表情,索尔又再次耐心解释。   “功勋制来自于古王国历时期,而国王会根据人们的功勋来册封骑士、甚至在之后给予更高的爵位和庄园,享受王国里更高的待遇,当然这些和你们其实关系不大。”   “我之所以在领地里实行功勋制,是为了便于领地初期的管理。”   “你们平时参与了什么事情,付出了多少辛劳,功勋制都将以公开、公示的方式展现出来,一目了然。你们也能从中了解到自己或者别人,为领地建设做出了些什么努力。”   “另一方面,在领地的建设初期,你们的报酬如果以货币结算,落入你们手中实际用途不大。”   “因为这里暂时没有消费场所,而你们也不可能穿过黑暗荒野,跑到别的领地去贸易买卖,那样太危险也太麻烦。所以初期将由我为你们提供足够的物资,而你们则使用自己的功勋进行兑换。”   “至少在这个领地里,你的功勋几乎可以兑换到生活相关的一切物资。”   “当然,这些都只是暂时的。等今后领地扩建,更多的人口加入进来,本地的集市也相应建立后,到时候需要钱财的人就可以以手头的功勋兑换相应的财富。”   “这些你们能听明白吗?有没有什么问题?”索尔向一众领民问道。   “领主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这里会有集市?还会有更多人来?”一个女性领民有些不可置信地问,看来即使生活在艰苦里,集市仍然是女性们关注的重点。   听到她的问题索尔笑了起来。   “是的,实际上不单只是集市,今后这里将会人流密集,商人往来热闹不绝。这里也不再只是村落,而会逐渐变成一个小镇,一座城市,最终整个大陆都会知道这里,很快你就会看到那一天了。”索尔回答。   下面的人群很快陷入了更大的议论,不过没什么反对的声音,而且每个人眼里流淌的都是对今后生活的期待和向往,他们在艰难里实在是跋涉得太久了。   索尔的目的差不多也达到了,功勋制这一套如果在别的成熟领地里推行,很可能阻碍重重,甚至会引起不少反弹的声音,但在新领地里就不会存在这个问题。   功勋制的好处很多,初期的人口信息统计和掌握,充当临时货币让领地资金更宽裕,公开公示的方式还能刺激领民们的建设热情。   最关键的还是后期,功勋制能有效遏制人口的流失,因为身上的功勋去到别的领地是毫无用处的,一文不值。很多人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最终打消脱离领地的念头。   要增加功勋值的粘附力并不难,只要让功勋值的兑换价值高于货币就行了。   从领地管理方面来说,今后索尔只要一句话,就能让领地的不安定分子瞬间一无所有,到时候只要取消他所有的功勋值就完了,比抄家还来的效率。 第226章 领地初建   “今后,将由我身边这位贝丝·巴蒂尔女士负责统计各位的功勋,明天大家可以主动到她这里进行登记,然后你们将成为领地里的第一批领民。”   索尔微笑着退后一步,然后甩了甩下巴示意贝丝过来说点什么。   骤然被推到人前贝丝有些犹豫,她因为脸上的伤痕其实并不喜欢抛头露面,即便如今索尔为她准备了一个半脸的银面具,那种心理上的抗拒仍然存在。   不过抬头看见索尔温柔鼓励的目光后,贝丝也微笑起来,撩了撩头发,暗自鼓舞着自己走到人前。其实仔细想想,全世界怎么看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有他的目光就足够了。   索尔知道贝丝小时候家境不错,后来才因为一些原因渐渐没落,她曾进入家乡当地的修道院学习过,所以这种需要识字的人口统计工作交给她是没有问题的。   不只是贝丝,索尔向人群后方招了招手,把史坦特和迪勒也叫过来向领民介绍了一番。   有些好笑的是史坦特没怎么引起关注,倒是迪勒收获的关注目光较多。   毕竟这里周围本来就有地精和兽人,人们对于异族的接受力很强。蜥蜴人史坦特看上去就和人类差别很大,而迪勒顶着人类的样貌,身材却矮小袖珍,难免被好奇的人们盯着猛看。   等介绍过后,广场上的领民中走出一个稍有年纪的老者,按着胸口对索尔微微弯腰。   “尊敬的领主大人,那接下来我们……”老者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身后的人群,那些人眼里都燃烧着踊跃的目光,似乎恨不得立刻就投入到领地建设中去挣取所谓的功勋。   “不急,先养足精力,从明天开始做事吧。至于此刻接下来……如果实在困顿的人可以先去休息了,剩下的人来两个有手艺的厨娘,把这些食物处理了,大家先饱餐一顿。”   “还有一件事从今夜就要开始,史坦特,你挑几个人,帮他们把值夜的轮班岗位确定一下,然后让他们到时候换着岗用餐。”索尔一边说着,一边对史坦特作出安排。   事情安排下去后,索尔和贝丝四处走着看了看,地方很小,几眼就看完了。   总共十一座建筑,除了八户人口住宅外,还有两间谷仓,里面堆放着今秋的粮食收成,不过数量很可怜。剩下一间似乎是杂物室,堆放着许多旧农具和木柴。   村子里的建筑全是木质的,破旧经年很是简陋,先将就用吧,反正以后都要重新建的。   按这里的人口数来说,勉强能算个小型聚落,聚落后方已经紧靠着山脉的山脚,平时值岗的人只要确保三个方向的安全就好。   回到广场处,三个厨娘正在手忙脚乱的忙碌着,一眼就能看出她们没多少处理食物的经验,当然也可能是索尔拿出的食物种类太多,不只有杂粮果蔬甚至还有鲜肉。   广场上的众人也没闲着,更没有人去睡觉,以免错过了这难得丰盛的一餐。他们主动打扫了场地,帮忙架起了火堆和锅子,然后抬来桌凳摆放好,又全部仔细擦拟了一遍。   一时手痒,索尔和贝丝也加入了处理食物的行列。   周围的领民全都好奇地看着,想不到领主还会烹饪,关键是他居然会亲自动手为领民们准备食物,众人眼里都满是感激。   这些食物索尔在旅途里准备了很多,全部塞进了戒指。他本来想试试自己空间戒指的储物极限在哪里,谁知道买到快没钱了都没塞满。索尔只能停了手,留一袋银币备用。   很快一道道冒着香气的食物纷纷出炉,有香喷喷的面包和烤鸡烤肉,也有可口的佐餐配菜,以及一大锅蔬菜肉汤。   最后索尔将两桶酒水的塞子拔掉,招呼着众人过来分酒,一桶稍烈的麦酒是男人的,一桶酸甜的果酒则是为老人妇女和小孩准备的。   索尔点头示意后,众人纷纷入座,一时都有些感慨和唏嘘。该讲的场面话随便说了两句,又和众人举了两轮杯后,索尔手一挥,这场丰盛的夜宴终于在欢声笑语里开始。   史坦特安排了六个青壮年男女,点燃篝火分别守住三个方向,而村口这张桌子只坐了索尔四个人。不论荒野里哪个方向来了敌人,众人都能瞬间拔剑支援。   “现在贝丝负责了功勋记录和统计人口这一块,史坦特从明天带着村庄的青壮年开始训练,我的要求是最快的掌握基础的战斗能力,没问题吧?”索尔笑着和史坦特碰了碰杯。   “没问题,你准备消灭地精?”史坦特问了句。   “消灭的话我们四个人估计就够了,听说每次来掠夺,那些拿着石头和木棒的小东西当中并没有什么强力的个体,可能他们的营地里会有几个。”   “据说每次他们差不多会三四个月来掠夺一次,上周这次来正好是秋收结束,接下来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我计划用这段时间先把灰树桩和潮汐村的人口并拢过来。”   “不然到时候要是我们人手不够,抓捕会比干掉要累得多,而且奴隶数量大于管理者也是个麻烦问题。总之地精这些免费劳动力不能浪费了,你们觉得呢?”索尔和伙伴们探讨着。   “这种种族融合会不会带来混乱?”贝丝问。   “我暂时的想法是,与其消灭不如抓过来,然后全部变成奴隶,让他们在建设领地的劳作里从奴隶逐渐转变为领民。至于以后,各种族的生活区域肯定要划分开。”   “既然我们的目标是容纳异族的自由之城,以后加入的种族也会越来越多,我们必须在前期就逐渐适应,然后制定好领地独有的规则。”   索尔大致回答后,转头看着迪勒。   “你的陷阱玩的怎么样?”索尔问。   不知道为什么,迪勒很喜欢索尔的这种交流方式,就比如这句话,他没有问你会不会布置陷阱。虽然两句话说的似乎是同一件事,但感觉却不一样。   “一般吧。”迪勒晃动着酒缸难得地谦虚了一回。   “那从明天开始,你带着几个人负责将村庄周围的防卫重建起来,材料有限,就先用木珊栏吧。强敌防不住,防防野兽还是可以的。”   “正面留个正门,侧面沼泽的方向暂时不需要防护,留出一定的扩建位置来,不然到时候还要拆护栏会很麻烦。”   “人手上的话,十八个人分两拨,早上史坦特带人训练,你带人去伐木,修建房子和护栏,下午你们俩的人手调换就没问题了。”   整个聚落二十七个人,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七个孩子。剩下的十八个全是青壮年男女,男人八个,女人十个,这是目前领地的领民情况。   “贝丝这边带着老人和孩子管理物资的整理和发放,同时统计功勋和各家庭及成员情况,然后我想想,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安排。”索尔呢喃着陷入了思索。   “等等,好像不对啊,我们三个你都安排了事情,那你自己做什么?”迪勒突然回过味来,这一路四人间已经混得很熟,也经常互相开一些玩笑。   “我当然是负责最重要的部分,观察,观察各种事物!”索尔做出一脸我很繁忙的样子。   “该死的,你观察个屁,我怀疑你是在偷懒吧?”迪勒不干了。   “不用怀疑了,我就是在偷懒,领主总要有领主的风格。你们要习惯没有我的生活,不然以后我出去玩了,没有我你们就不生活了吗?”索尔翻着白眼。   “你还想出去玩?那带不带我?”贝丝眨了眨眼,先是质疑,后来又赶忙追问一句。   “只要你表现得好,那肯定是要带的。”索尔点着头,和贝丝含情脉脉地对望着。   “不是,你们走了那有事情怎么办?领主能随便离开领地的吗?”史坦特伸着脖颈。   “我一开始就想得很清楚,等领地稳定后,领主一人干一个月,就这么轮换。然后半年后确定出适合的领主,我们四人投票,经过投票后由适合的人连任。”   “想想吧,女领主,半身人领主,蜥蜴人领主,这拿出去吹嘘是件多么体面的事情。”索尔不停鼓惑着。   另外三人眨了眨眼,觉得……这似乎是个坑啊!   “你想得美!”三人互相看了看,突然异口同声地转头对索尔说。   “这不是想得美不美的问题,这是领地的制度,到时候是要在领地挂出来公示的。你们担心什么?反正到时候是要投票的,又不是靠强行指派。”   索尔露出一个很有把握的微笑,然后把贝丝搂在怀里。   迪勒看看索尔二人,眼睛眨了眨,突然指向史坦特。   “哈哈,绿皮,就是你了,我同意这个制度,现在我们有三票了。”迪勒大笑着。   “那不可能,我很忙的,还有许多大事要做。对了,我正在我的冒险修行里……”史坦特脸色发黑的摇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样。   “你说得对,矮子,我也同意这个制度。现在我们的确有三票了,我很愿意向一个矮子领主表示我的臣服。”史坦特一边说,一边挪动屁股下的小圆凳坐到索尔身边。   “反正不管你们两谁当上领主,我都很高兴我能得到一个安宁稳定的生活环境。”   “当然我也肯定会尽力,你们都知道我挣钱的手段,到时候我会和贝丝一边游玩四处一边进行贸易,为领地带来大量的财富。”索尔笑着摊开手。   四人围坐在桌边,就打死不当领主这个话题笑闹了一番。 第227章 充实的氛围   入夜,索尔仔细将床铺整理好。   以往这些事都是贝丝在做,不过现在她正站在墙壁边专注地忙碌着。   “累不累?”索尔将油灯拨亮,然后从背后搂住贝丝的腰。   “我一个小小的女仆,怎么敢累?”贝丝抬手忙碌不停,半仰着头靠在索尔怀里。   “领地的事情顶多算兼职而已,你的本职工作才是重点。”索尔把头放在她肩上蹭了蹭。   “是,是,要时刻照顾好领主大人。”贝丝呢喃着。   “我现在就很需要照顾,来吧,该休息了,明天还有充足的时间让你发挥。”索尔抢过贝丝手里的碳笔放在一边,帮她擦了擦手,然后将她整个人抱起放到床上。   这间民宅是领民们特意留出来给领主大人的,虽然条件简陋,索尔也不拒绝民众的好意。   墙壁上有一块可以悬挂的木板,上面用醒目的颜料整齐地写着领地里每一个领民的名字。至于碳笔则是用于记录领民们平时的功勋值,用碳笔的话方便随时擦拟涂改。   随着以后新领民的不断加入,统计这一块也会逐渐变成一件繁琐复杂的事情,不过现在三十不到的人口数,一块木板已经足够了。   功勋值的记录很简单,稍微麻烦的是功勋和物资的置换,那说起来其实很像买卖间的差额找补计算,只不过流通的不是货币而是虚拟的功勋值。   钱币和功勋间的兑换比例暂时定在一比一,一铜币一点功勋,以后这个比例还可以调整。   物资定价方面,功勋值比钱币略低。比如一个普通的黑麦面包实际售价本来是三铜币,但使用功勋值的话只要两点功勋就够了。   这些细微的价格差初期可能不明显,毕竟这个小聚落连集市都没有,领民们也没有什么清晰的物价概念。等以后集市兴建,货品丰富,领民们就会渐渐认清功勋值的价值。   “领地会越来越好吗?”贝丝抱着索尔的腰,任由索尔抬手将自己脸上的银面具取下。   之前她还很是抗拒这种伤痕暴露,不过在索尔温柔的包容里,渐渐的也就习惯了。整天戴着金属面具,透气性方面还是很不舒服的。   “会的,只要不遭遇什么毁灭性的意外,一切只是顺其自然就足够了。”索尔裹住贝丝修长的腿,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一夜好梦。   第二天,众人起得很早,在憧憬期待的氛围里用过了早餐。   索尔决定领地里每天还是一日三餐,领民的体质必须要先拉起来,这点粮食不值得节省。   等到功勋值挂出来的时候,引起了所有领民的围观,众人都觉得很新奇。   很快索尔就意识到了一个被忽略的尴尬问题,这个小地方的领民们都不识字。   不过问题不大,索尔立刻决定每天晚餐后会有简单的基础学习,领民们只需要掌握自己的名字和一些数字就足够了。   贝丝站在木板边,身旁多了个助手,一个聚落里聪明伶俐的小女孩。身后还有几个老人和小孩在整理着索尔拿出来的各种物资,将物品逐一分类放好,这就有了简单的集市雏形。   贝丝用一根小棍子在木板上指指点点,向领民们介绍着功勋值的获取以及实际用途,每个被念到自己名字的领民都会兴奋不已,仿佛已经从这块简陋木板上看到了未来的新生活。   “我们也在吗?”史坦特和迪勒抱手站在一边,以前为了长期混迹于人类领地,两人也曾经针对性地学习过人类的语言和文字,认几个字还是没问题的。   现在所有人的名字都在木板上,包括索尔四人。   “挂着吧,反正我们几个的名字会一直排在前面,还能对领民们起到带动作用。”索尔回答,毕竟领地里以后不论战争、掠夺、领地稳定等各个方面的事情还是要他们几个人来做。   简单的热闹过后,众人各自散去开始按部就班。   迪勒带着人先去伐木,史坦特则带着人展开了基本的战斗训练。   索尔也不是真的什么也不错,按他的性格也根本闲不住,时而到史坦特那边提点建议,时而帮厨娘们准备一下午餐,或者帮帮贝丝的忙。   伐木那边,索尔刻意交代不要成片的砍伐树木,造成大面积光秃秃的景象。最好间隔式的伐木,然后让有经验的猎人挑拣一下,尽量先朝那些上了年岁的老树下手。   现在家门口就有资源,必须从初期就要注意树苗的保护,以免经年累月后,变成灰幕镇周围沉睡森林那种越砍越远的局面。   许多小事当时看着无关紧要,其实后来都在潜移默化的牵动着大局。   今后领地周围肯定还要安排经验丰富的护林人,他们会负责老树的砍伐,向领地提供木材,同时还要负责新树苗的栽种等事宜。   砍倒的树木领民们会拖回来在领地里加工处理,工具方面索尔提供了一些,配合着旧有的斧子锯子那些先凑合着用。   这一路旅途里索尔收集的主要还是以粮食为主,工具什么的以后再逐渐增加。   处理好的木材很快在周围竖了起来,成为了聚落新的防护。   索尔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关于今后领地里木匠、铁匠、皮匠、面包师、磨坊、等等许多需要的人才。以及要添置的工具和生活用品,所需要的大概钱财,都在心里盘算着。   武器方面索尔暂时还没有太多的投入,毕竟普通领民也不可能拉开什么像样的战争,阶位的差别远远不是添把武器就能抹平的,就算给套铠甲也没用。   索尔准备等人口起来后,再去着手真正的守备力量。   充实的时光总是飞快流逝,饱量的午餐后,人手调换,早上伐木的人去训练,早上训练的人接着建设。   就这么忙碌着一天很快结束。   晚餐后在聚落中央的小广场上,索尔找来一块新木板,用碳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教领民们识字,偶尔也会讲一些大陆轶闻来开拓民众的思维和视野。   每个领民都对索尔表示了狂热的拥护,也珍惜着领主给予的机会,爆发出了淹没一切的热情,包括老人和孩子,不论是在劳作还是在学习里。   在苦难里跋涉得太久,他们会抓住周边一切的可能,来改变今后的命运。   他们都很清楚这类学习也许暂时看起来没什么用,但以后终将会影响生活,而且随着今后新人口的到来,自己作为原住民可不能丢了领主大人的脸。   至于人口从哪里来?领主大人说了会有就一定会有,每个人都如此坚信着。   贝丝那里仍然是最热闹的,刚学了几个新字的领民们,迫不及待的跑到功勋公示板前努力辨认着,而贝丝也会耐心地面对每一个领民的询问,做出相关的回答或引导。   实际上从这一天开始领民们所享受的一切食物,都是来自于他们自身的劳动,只不过扣除掉食物的功勋点,每个人还有着一定的结余。   众人都很喜欢这种方式,可以清晰地知道自己这一天做了什么,获得了什么,用在了哪里,也能看到别人的。   看着这块公示板,每个人都面带笑容,仿佛看见了自己有多少钱一样。   其中有几个领民,图新鲜还置换了一些铺盖类的生活用品。然后看着贝丝将他们在木板上的功勋值做出准确地修改,这才放心而激动地离去,看来以后要更加努力了。   今后领地里的贫富分化肯定是存在的,也会渐渐拉开距离,让领民之间产生差别。适当的攀比竞争也很有必要,这样才能让领民们长期保持热情。   这一天的辛劳还算有成效,领地周边的栅栏重新竖了起来,也按照索尔的预想留出了面向沼泽的一面。如今没有栅栏的那一面留了两个守夜人,其余方向一个人就够了。   领民们没有再回到地窖里去生活,如今领地有了一定的防备力量,虽然不敢说绝对没有危险,但还是给领民们带来了一定的安全感。   虽然没什么机会见到索尔出手,但领民们都坚信领主大人一定很厉害。   住宅扩建方面,一座新屋子整体的框架和墙壁已经立起,明天只要收尾再加个屋顶就能完工。就建设速度而言不算很快,但今后等人手熟练后这速度肯定还会有所提升。   充实而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众人甜美入梦,开始期待着新一天的到来。   这处大陆边陲的不毛之地,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迈开了自己成长的步伐。   转眼距离地精来袭已经过了一个月,这期间只遭遇了一次野兽侵袭,几匹野狼而已。聚落应对得很轻松,也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领民们已经习惯了眼下的生活,每天众人所做的事情虽然还是那些,但是领地本身的变化很大,仿佛一天一个样子似的,而领民们脸上的笑容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除了最初的十一座建筑,领地中又多了十五座木质房屋,一座谷仓。现在所有领地的原住民已经入住了新房屋,将原本的旧房屋收拾整理了出来。   就这些空屋的容纳能力而言,潮汐村和灰树桩的人口合并过来后应该是够用了。到时候不够可以先睡帐篷,反正人手和木料充足,很快又会有许多新房屋竖起。   史坦特的训练收效不错,这些领民不敢说多么能打,但至少基本的动手能力是具备了。   看到一切准备得差不多,索尔开始着手布置接下来的领地战役。 第228章 人口整合   说是领地战役,但索尔估计应该打不起来,真正的战斗或许要到和地精之间才会展开。   从聚落这里到达灰树桩需要三天,到达潮汐村又是三天,这一来一回差不多就是两周的时间,这还是众人在荒野里不遭遇什么麻烦的前提下。   等人口汇集,领地里的人手得到补充后,就能分出些人来关注更多的方面。   要是这一趟能遇到皮匠、铁匠之类的人才更好,领地里一些作坊就可以先竖起来,渐渐迈开自给自足的步伐。   今后战斗训练方面也不能放下,这一趟差不多消耗掉半个月,回来差不多就要入冬了。   等人口全部收拢后,还能抓紧时间再训练一段时间,然后正好迎接地精下次的劫掠,索尔估计入冬前地精应该还会来一次。   有了计划后,索尔将史坦特所训练的十八个青壮年里,八个男性全部挑走,留下女性守卫村庄。这一趟索尔和史坦特带队,将贝丝和迪勒留在领地里维持日常事务。   因为防卫力量薄弱了些,索尔让领民们全部住回到地窖里忍耐一段时间,遇到事情如果打不过就跑,尽量支撑到大部队回来。   聚落周边的威胁,地精上个月才来劫掠过,有着足够的时间差。兽人营地那边常年和人类没什么交集,就算有什么异动应该也不会那么巧,刚好在防卫力量离开的时候。   储物戒指里,虽然武器之类准备得不多,但八套勉强合身的皮甲还是凑得出来的。于是聚落的八个男性青壮年好一点的拿着剑,差一点的抬着干草叉,就这么跟着索尔出发了。   说是大部队,其实加上索尔和史坦特总共也才刚好十人而已。   在聚落女性们的祈祷和贝丝不舍的目光里,队伍踏入了荒野。   路线上,索尔绕开了本该先到达的灰树桩,直扑潮汐村。等收拢了那边的人口后,回来的半路上再对灰树桩下手,以免先收拢了灰树桩到时候发生什么不必要的动·乱。   队伍在荒野里行进,史坦特领头走在前面,索尔断后。一路上索尔都在和小队里的领民们聊着天,一方面听听他们具体有些什么诉求,一方面也在安抚着众人忐忑的心态。   他们中有许多人这还是第一次踏入荒野,难免心怀畏惧。   仔细想想也有些唏嘘,如果不是自己带着史坦特和贝丝她们到来,聚落的这些人如果没有必要,可能这一生都不会主动踏入荒野。   就在那只有十多座建筑的逼仄聚落里,晃悠着,生活着,一生也就这么过去了。   一路上十个人正好分两拨守夜,五个帐篷就足够用了,索尔和史坦特各带领一拨,确保随时都有一个二阶或者三阶醒着。   这些都是自己的领民,索尔不希望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一些无意义的危险而牺牲。   可能这片边陲实在太偏僻了,平时连野兽都不算常见,像样的怪物暂时也没有遇见过。一路没遭遇太多波折,队伍匀速前行,在第六天入夜的时候到达了潮汐村。   当时潮汐村灯火闪烁,正好家家户户都在晚餐。看来他们的防卫力量还行,至少还敢在村落里点起灯火,一众居民平时也生活在地面上。   索尔等人的出现打破了小村庄宁静的氛围,瞬间遭到了村庄的高度警戒,陆陆续续有拿着各种农具武器农夫模样的人出现。   “叫你们的村长出来,我和他谈谈。”索尔抱着手堵在村庄门口。   能不动手是最好的,那样就不会有伤亡,毕竟每一个人口都是领地今后的有生力量。   一个一阶的家伙看不清索尔的实力,找了个机会还想偷袭过来,索尔连头都没偏,一拳就把他揍晕了。必要的实力震慑也不错,很快索尔就见到了他想见的人。   那似乎是一家三口,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妻,一个十五六岁的长裙少女。   “我是琳达,你是谁?”少女率先开口问。   “我是索尔·德雷克,大概半个多月前曾经路过这个村庄,借宿了一夜。”索尔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个少女是不是村长,不过索尔还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你们来到我们村庄有什么事?”琳达狐疑戒备地看着索尔,这一行十个人全副武装,其中还有个看起来似乎很危险的蜥蜴人,显然这群人来者不善。   “我是来毁掉你们的生活的……”索尔也懒得编,将自己在聚落里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凭什么?你们是强盗吗?你以为随便说几句话我们就会臣服于你?”少女隐隐有些愤怒,而周围一众村民听完索尔的话之后则是一片哗然。   “凭我手中的剑,我们不是强盗,但我们杀人时会比强盗更冷酷。放心,只有我一个人会动手,你们敢反抗的话我保证这里每一个人都会死。”   “而且我也说过了,这不是强制性的,你们可以不加入我的领地,但必须离开。我不能容忍领地里有别的势力在游荡,或者分薄我的资源。”   索尔拔出背后的剑插入地面,拄着长剑站在那里。   “你……,那我要是带着所有的村民都离开呢?”少女争辩着。   “请便,肯纳泽领地就在南方,七天的路程而已。你们走后我会烧掉你们的村子,确保你们不再回来。”索尔漠然向肯纳泽方向甩了甩下巴。   “你说你能给我们更好的生活,但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琳达瞪着索尔。   索尔也不回答,抬手在面前一挥,成堆的食物出现,引起了村庄里那些围观者的惊呼。有些手段既然有效,索尔也不介意重复用。   “也就是一些……食物而已,我们村庄里又不是没有。”琳达嘴硬地说。   “你的废话太多了,小香菇,回家去玩布娃娃吧!让你父亲来和我谈,我的耐心不多了。”索尔视线越过琳达,看向一家三口之中的男人。   “你……”少女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说出来的话却那么气人,只能干着急地跺着脚。   接下来的谈判很顺利,原来一家三口之中的男性基德只是村庄里的草药医生,他妻子塔娜尔才是真正的村长。还不错,药草医生也算一个特殊人才。   索尔给所有村民们一个沙漏的时间收拾东西,后来突然想到他们可能都没见过魔法沙漏这种东西,只能嘱咐他们尽快,把所有要带走的包括秋收的粮食在内全部整理出来。   等所有东西都堆在村口时,密密麻麻一大堆,还真不少。   索尔走上前,轻描淡写地挥挥手,地面的东西瞬间全部消失,又把众人震惊了一回。   “等回到领地,属于你们的个人财产会逐一返还。”索尔对村民们解释。   “那请问……到时候我和我丈夫会怎么安排?”塔娜尔是一个看起来还算知性的女性,对索尔倒很客气。   “今后不会再有什么村长了,因为领地会很大,而且还会逐渐扩张。”   “不过如果你有出色的管理能力,我会基于你的能力给予你匹配的新岗位。至于你丈夫那边我也会看情况投入一定的资金,希望他能在药草学领域走得更远,为今后领民的生活带来更多保障。”索尔回答。   等众人收拾完毕重新上路,整个潮汐村已经一片黑暗,看起来就像遭遇过洗劫一样,不过可能实际情况也差不多。   总共人口六十八人,索尔只是知道了个大概数字,详细统计则是回到领地之后的事情了。   “喂!你不是说要把村子烧掉吗?”琳达故意放慢脚步,蹿到队伍后面的索尔身边。   “没有那个必要,等以后领地往这边扩张,还可以废物利用。另外,离我远一点,小香菇,我很危险!还有,要叫我领主大人。”索尔一脸高深。   “有多危险?”琳达瞪着索尔。   “比如我现在可以把你按在这里,然后把你屁股打肿,但队伍里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我,你信不信?”索尔翻着白眼。   “你……也就会欺负下女孩子,算什么本事。”琳达小声嘀咕着,将挑衅的目光藏起来。   ……索尔暗自叹了口气,是自己长得太年轻迷人了吗?为什么所有遇到的小香菇都不怕自己呢?这真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这么和琳达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三天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到达了灰树桩。   索尔暗自松了口气,之后的路程应该问题不大了。   本来他还担心半路队伍太醒目遭遇什么敌人,造成不必要的死伤,又或者队伍里会不会有心怀鬼胎之辈半路造成什么动·乱,还好一路平静。   灰树桩的交接比想象中顺利得多,村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听闻在灰树桩后方出现了一个新的领地,那里有更好的生活。   老者没有太过犹豫,简单几句吩咐后就拄着拐杖加入了队伍。   等索尔将所有物资收进戒指,浩浩荡荡的队伍又增加了四十六人,一起向着聚落出发。   “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那些消失的物资都去了哪里?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一路上琳达总是有问不完的话题,根本没给过索尔独立思考的机会。   “想知道?你想得美!这是个永远的秘密。”索尔的神色越来越高深了。   伴随着琳达的白眼,三天后,已经能远远看到聚落的篝火和守夜人,很快聚落里有欢呼声传来。   终于回家了。 第229章 回归的大部队   大部队于下午时分回到了聚落。   虽然聚落广场已经按照索尔的要求有了拓宽,但此刻新加入的一百一十四人,再加上聚落原本的二十七人,密密麻麻的挤在空地上,还是让这里显得有些拥挤。   新成员加入的第一天注定是繁忙而混乱的。   繁忙主要是来自于各种事情的安排,比如住宿和物资的发放,又或者新成员的统计等等。混乱则是因为骤然来到一个新地方,肯定很多人还不习惯领地的秩序,难免想法各种各样。   在聚落的广场上,索尔作为领主进行了一场例行的讲话,下面一众新老领民们听得还算认真,毕竟这关系到自己今后的生活。   虽然索尔也不喜欢这种耍嘴皮子的方式,但是必要的精神安抚还是要有的。   索尔很清楚,领地安定的关键从来不在于你说了什么,编织出了怎样的梦幻前景。而是眼下你能给出什么,给出多少,能为众人今后的生活带来怎样的改变。   这场讲话里掺杂了些适当的夸张和鼓舞,但总体还算中规中矩。   接下来是例行的庆祝宴。   放开肚皮吃喝一场,至少对于风尘仆仆一路过来的领民们还是很有必要的。   乍看原聚落的二十多人,要管理新到的一百多人有些吃力,但其实吸纳的事情当夜就在做了。根据当地民间的风评,挑选出一些不错的人手加入到管理队伍里,比如塔娜尔夫妇。   看来在自己和史坦特离开的这段时间,迪勒干得不错,硬是带着一群留守的女人又建起了五座木质房屋,将空屋数量增加到了二十座。   二十座空屋面对一百多的人口数显然有些不够,但问题不大,暂时能挤的挤一挤,添了一些帐篷很快就安顿了下去。   守夜的人选方面,由老人手带着一些新挑出来的精壮,然后索尔和史坦特迪勒三人分别负责三班岗,索尔守了第一班。   严格说来领主其实是不必要参与这种事情的,但索尔没有那些毛病。他作为领地的主要战力,确保领地安全是首要的事情,特别是新成员逐渐适应的前面这几天。   这些人被半强制性的接管,虽然并不是奴隶,但他们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来到这里,然后发现这里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美好,难免会萌生出各种别的想法。   所以直到领地稳定前的这几天,严密的监管是很有必要的。   守夜的时候索尔和新加入的成员聊了聊,详细了解了一下另两个村庄原来的情况,然后又独自在聚落里转了转。   如今的聚落增加了不少建筑,看起来还算整齐。   有了充足的人手下一步要开始开采石料了,聚落这边以后不会再是住宅区,而是成排的铁匠作坊,如果运气好能在聚落背后的山脉发现铁矿脉的话。   这片区域今后将会变成领地的边缘地带,而在索尔的构想里,领地会呈圆形扩张,圆心会逐渐向灰树桩所在方向偏移,那是领地初期的第一段规划。   接下来的事情就多了,所有的木质房屋渐渐会被淘汰,转作谷仓或者货仓之类的用途,而领民们的住房要开始向石料房屋发展。   石料的房屋保温耐寒、体面、防火、在坚固程度上也很让人安心,无疑是牵动领民心情的幸福指数之一。只不过眼下马上就要入冬了,这种大面积的新建显然是明年的事了。   今年冬天缩在木房子里会艰苦一些,不过只要有足量的食物和木柴问题不大。   除了住宅方面,还有许多功能性的作坊差不多也可以着手了,比如铁匠坊石匠坊和磨坊等等。另外囤肥的茅厕也要增建,一方面还能改善领地的环境卫生。   等人手有了富余,马上还要铺路,等领地有了基本的样子,还要引进商人推广贸易。   领地建设从来都是一件漫长而繁琐的事情,不过索尔心里有着清晰的方向,这些方向来自于他曾经接触过的一些书籍,以及旅途里各地的见闻阅历。   其实建设领地这种事,在最初还在灰幕镇的时候索尔心里就曾经构想过。   当时瓦勒狂热地提议,以兄弟会为根基发展,然后成为镇上最大的势力,瓦勒的想象力就到这里。如果让索尔接着说的话,后续无非是推翻领主,掠夺权利,然后盘踞一方。   索尔当时没有做这件事,是因为没有兴趣,权利那些在他的人生排序里在后后面。   相较于那些世俗的得到,索尔更向往荒野里那种狂野的自由,想挥剑就挥剑,想去哪就去哪。不为利益所停留,不为世俗而回头。   但事实证明,这世上没有谁能真正的自由,我们终究会被一些琐事束缚,直到了却残生。   即使流浪得很低调,索尔仍然被黑暗议会扣上了邪恶的帽子。经历了一场得失和悲伤后,索尔不得不放弃自己所热爱的,来到这片边陲之地,从头开始做这些自己没多少兴趣的事。   只为了今后有谁再敢乱伸手,自己能以更疯狂的方式回击回去,想想还真是没什么意思。   就这么反思着,很快守夜的时间过去,史坦特来接了索尔的班。   回到住处简单洗漱后,脱掉衣服上床。   “怎么还不睡?在等什么?”索尔搂着紧抱着自己的贝丝,从回来就忙于各种事情,两人也没有什么温存的时间。   “我很想你,你想我吗?”贝丝在索尔胸口上蹭来蹭去,像只等待安抚的猫咪。   “这一路一点都没想过,我现在只想睡觉,噢,一个人那种。还有你一个小小的女仆,整天不想着好好做事,只会忙着思念主人,这样真的好吗?”索尔调笑着。   “你讨厌!”贝丝悄悄伸出手,攥住索尔的分身。   “好吧,既然你那么期待主人的惩罚,那就做好觉悟吧。”索尔一个翻身,将贝丝甜蜜地贯穿。   缠绵美好,夜色无边。   第二天,领地的一切事务又开始按部就班。   早餐的时候,史坦特靠拢过来,迪勒也端着食物坐到桌子边。   “昨天我带的那班岗似乎有两个刺头啊,和领民们聊天的话语里,也隐隐带着些对领地不利的煽动性,要怎么处理?”史坦特在餐桌边说了一句。   “不用管他,这是好事,等他们再蹿高点。”索尔专心对付着手里的食物。   这是好事?史坦特有些疑惑,偏头看看迪勒,发现这矮子吮吸牛奶的样子真是猥琐死了。   索尔大致知道史坦特说的是谁,那是个叫怀克的家伙,曾经在潮汐村的村口被自己一拳揍晕过去的那个,是个不安定分子。   据说他于半年前突然以冒险者的身份来到潮汐村,然后就这么定居了下来,成为了村庄里仅有的两个一阶中的一个,是个剑士。   潮汐村还有另一个男性的一阶,不过为人比较和善,是村庄里的猎人。   对于怀克这样一个冒险者的加入,塔娜尔夫妇还是比较欢迎的,毕竟潮汐村只是个偏僻的小地方,一个一阶能让村庄的整体防卫力量有所提升。   不过等安分了一段时间,怀克这家伙开始本性毕露,多了两个臭味相投的跟班,还不时排挤村庄里的另一个一阶。朴实的村民们碍于他的实力,平常也没少受这个家伙的嚣张欺凌。   对此塔娜尔夫妇也有些后悔,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怀克这家伙分寸拿捏得很好,该为村庄做的事他还是会动一动,至于为人的一些恶劣之处,塔娜尔夫妇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暗地了解了情况的索尔,一直在关注着他。   这种家伙肯定是要剔除出领地的,就算不要他的狗命,也必须驱逐。   索尔很清楚,自己对潮汐村的接管,间接结束了怀克在村庄里作威作福的日子。这家伙表面上不敢说什么,但心里的怀恨肯定不会少,这是来自人性层面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人口的交接整合一直都很平稳,所以索尔也在等,等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而怀特这种人就很适合。他和普通领民最大的区别在于,他永远不会是那种愿意安心过日子的人。   简单的碰头后,索尔三人分散开回到各自的事情里。   现在史坦特和迪勒已经从训练和伐木建设等琐事里半脱离了出来,按计划挑了些还算可靠的熟手先带领着,他们自己也能有多余的精力兼顾更多的事情。   接下来等新成员稳定适应后,相应的管理架构也要建立起来。还有奖惩之类的制度,领地的命名,守备力量的建立等等,事情还有很多。   不过眼下索尔最关心期待的还是人才问题,听到贝丝那里的统计情况后,索尔立刻高兴地找到了一个名叫杰夫的家伙,目前领地里唯一的一个铁匠。   铁匠在初期的重要用途并不是刀剑盔甲那些,而是符合周边土壤情况的农具冶炼,以及建设过程里所需的各种使用工具。   蓦然面对领主的问话让杰夫有些受宠若惊,索尔表现得很亲和,在了解了对方的大致手艺后,索尔立刻安排了两个领民陪杰夫去聚落后的山脚看一看。   打铁手艺只是一方面,周边有没有矿脉则是很重要的一环。如果有,今后领地的铁具来源将不用再费心,而如果没有,今后就只能从别的领地大量购入矿石了,那无疑会很麻烦。 第230章 反面教材   等铁匠杰夫在物资发放点找到闷头忙碌的索尔时,从杰夫的表情不难看出,应该没有什么好消息,索尔把他拉到背光的安静处。   “我在山脚下仔细察看了一遍,但是很抱歉,领主大人,并没有发现什么铁矿石的踪迹。”杰夫有些忐忑,仿佛自己没能完成领主的托付,或者说带回的结果没能达到领主的期待。   “没关系,稍后我会想办法弄批矿石回来,到时候希望你能为领地里出一份力。”索尔一脸亲和的笑容,拍拍他的肩膀。   矿石这个领域索尔并不熟悉,既然没有,也没什么好强求和遗憾的。   “其实也不一定没有,只不过我个人能力有限,无法从山体表面判断出是否蕴含铁矿脉。”   “要想从表面看出是否有矿脉,或许需要对地质有研究的资深矿石商人,或者进行一定程度的浅层挖掘,等矿脉暴露出来我才能进行详细分辨,但那会耗费许多人力……”   杰夫有些欲言又止,索尔这才反应过来。他本来以为是直接没有铁矿脉,而杰夫说的是从表面看不出来,需要挖一挖露出些东西来才能判断,但是却担心耗费人力。   “很好,人力方面完全不用担心,其实我本来就打算组织人手去开采石料,用于建筑方面来改善今后领民的生活环境和质量,现在你的提议正好。”   “接下来你多费点心,时刻关注着矿石这一块。嗯,或者这样,不如我安排一些人手,直接由你带领着进行石料的开采和辨认,怎么样?”索尔不太确定地问,毕竟石匠和铁匠是两个职业。   “甘受您的驱使,尊敬的领主大人。”杰夫弯腰行礼。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点迫切,毕竟没有矿石他就毫无用武之地,要是真能发现矿脉,那才是他能在领地里真正体现自身价值的时候。至于开采石料那点工作量,根本不算什么。   没有得到领主的回应,杰夫抬起头来才发现领主似乎有点走神,正看向身后的物资发放点,他也下意识跟着看过去。   怀克带着两个跟班走过聚落临时铺设的泥泞土路,来到物资发放点前面。   今天砍了一早晨的树,真特么累人,但是他不敢不听从分配。   经过短短的一夜,怀克已经打听得很清楚,在整个领地里有三个他不能招惹的人。一个自然是三阶的领主,一个是二阶的蜥蜴人和一个二阶的矮子半身人。   这种不能招惹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领主的人,别人自身的实力也是一种直观的震慑。   至于眼前的贝丝,虽然和自己一样也是一阶,怀克倒不是太在意。他怀疑这是领主半路收编的冒险者,甚至连那个蜥蜴人和那个半身人也是。   关键是这个女人虽然半张脸很美丽,另半张脸却藏在银面具后面,这在普通领民眼里或许看起来很神秘,但怀克这种老练的冒险者一眼就能猜到,那个面具可能只是为了遮挡伤痕。   这意味着这个女人有缺陷,很可能和领主没有多深的关系。而据说这个女人在领地里一直很低调,终日只会勤恳做事,这才引起了怀克的重视。   当然他并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别说贝丝还是跟领主一起来的,就算换成领地里随便一个普通的女人他也不敢有想法。环境变了,生存方式也要变。   不论自己有多大的野心,目前只能蛰伏起来,不必要的想法和恶习也要暂时遏制。   之所以对贝丝感兴趣,是因为对方所在的岗位,物资管理和发放以及功勋统计这一块,这无疑是目前领地里最大的肥差。   对于功勋制像怀克这种人骨子里是永远不会喜欢的,因为没有现钱。如果有一天他生了二心想要离开这片领地,他什么也得不到,只能光着屁股来光着屁股走。   不过既然自身不够强大,目前也只能跟着别人的游戏规则玩,但这规则并非没有漏洞。   要是能和眼前这位叫贝丝的女性拉好关系,对方随便漏出点物资,或者在功勋记录上帮自己随便改改数字,今后自己在领地里的生活无疑会轻松富裕很多。   自己肯定不可能和那些终日只会挖土的农夫们混在一起,所以机会只能自己寻找创造。   “您好,美丽的女士,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邀请您一起在旁边喝一杯。”怀克整理了下衣摆,自以为很绅士的半弯着腰对着贝丝行了个礼。   虽然现在一天尚未结束,新人的功勋还没有统计出来,但作为一个冒险者,身上肯定随时会备着一些钱币。   物资发放点这里也时刻提供着酒水,不论你用钱币或者功勋都可以购买,在饮用方面也没什么严格的限量,前提是饮酒后不要影响日常的工作。   “贝丝姐姐,不要相信他,那家伙是个坏人,原来还在潮汐村的时候他就经常仗着实力欺负村民。”一起在物资发放点忙碌的琳达悄悄靠近贝丝,低声提醒了一句。   妈的,琳达这个小贱人,当初要不是顾忌你母亲的村长位置,老子早就和手下把你玩死了。   看见琳达靠近贝丝交头接耳的小动作,怀克眼底闪过一抹狠毒,这个小贱人显然正在坏自己的事。   “抱歉,我现在很忙碌,不可能离开工作岗位。”果然,贝丝语气冰冷地敷衍了一句。   “是的,我坚信您是个勤劳的人。但我认为适当的劳逸结合还是有必要的,您可以稍作休息,而我作为一位热情的新领民,也能及时向您询问一些领地里的琐事。”   怀克礼貌地伸出手掌,还在坚持着自己的邀请。   脸皮什么的根本毫无意义,他的要求不高,想看看贝丝这里是否有什么利益可图,再不济要是能通过对方混入物资发放点也不错,无疑会是个轻松的工作。   贝丝皱起眉头,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没了声音。   索尔和杰夫本来站在物资发放点侧面背光的阴暗里,等杰夫感觉到风声下意识偏头的时候,才发现身旁的领主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嚓!”一声细微的斩击声后,怀克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掉在了地上。   “啊~!”琳达和周围的领民下意识惊叫了一声,纷纷后退了两步。   “这是我的女人。”索尔笑看着怀克。   “唔,领……领主大人!您误会了,我并没有对您夫人有丝毫不敬!我只是有点问题……”   怀克捂住自己受伤的手臂,强忍痛楚让他眼眶充血。他觉得很憋屈,他原本并没有那个意思,但现在显然被领主误会了。   其实怀克的确有点冤枉,他并不是觊觎贝丝的美貌,至少眼下不是。他只是想稍微接触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机会,想不到会引起领主那么暴烈的反应。   之前打探消息的时候,他也没朝领主和贝丝之间的关系那方面去,因为没有必要。   “你有什么问题,现在我亲自回答你。”   “抱歉领主大人,我没有了。”怀克用右手捂着伤口,卑微地低下头,心里翻滚着怨毒。   “嚓!”又一声,怀克仅剩的右手也掉在了地上。   “现在呢?有没有新的问题?”索尔仍然微笑着。   “啊!”怀克仰头爆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痛楚的呐喊,然后用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索尔。作为一个冒险者双手尽断,和杀了他也没什么区别,他的怨毒也不再隐藏。   “嚓!”没等怀克最后的废话说出来,一个头颅滚到一边,身躯也随之软了下去。   “来几个人把这里打扫一下,把衣服扒掉尸体扔到荒野里去,不用埋葬,这种废物连入土的资格都没有。”   “他这两个手下从今天开始成为领地里第一批奴隶,干最累的活吃最少的饭,看后续表现。要是有任何不满和怨言,那就饿死为止。”   索尔从围观的领民里喊了几个人出来,又扭头看了眼怀克那两个早已吓得浑身颤抖的手下,轻描淡写地甩了甩剑上的血迹,转身回到了杰夫的身边。   “接着我们刚才的话题,说到哪了?”索尔微笑着问。   “呃!刚才说到我带领一些人去开采石料,同时负责辨认矿脉。感谢领主大人的信任,小人一定努力完成这件事情。”杰夫感觉语气有些艰难。   这真的是那位刚才还在和自己因为一点矿石的事情说说笑笑,转眼却把人斩首的年轻领主?杰夫原本恭敬的态度更恭敬了,恨不得趴在地上。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一点小事。那个叫怀克的家伙居然敢在我眼前调戏我的女人,你也是潮汐村的人,听说他以前在村庄里就很是横行?”索尔微笑着问了一句。   “对!死得好!居然敢对领主夫人不敬!他早就该死了!和那两个手下经常欺凌村民,一直遭人愤恨,感谢领主大人为领地里除去了一条恶犬。”杰夫马上很有眼力的高喊了一句。   “今后就辛苦你了,我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你会慢慢知道的。”索尔微微笑了笑。   索尔很清楚怀克这种人注定会给领地带来更大的动·乱,但在事情发生以前,并没有太好的借口送他去见祖先,总不能把那点往日的劣迹翻到今天来说。   正好今天机会不错,罪名就扣下去了。   至于真正的理由,我想杀你,这就够了。 第231章 领地规划   “贝丝姐姐,你真的是……那个家伙的女人?噢,我是说领主大人。”琳达悄悄摸到贝丝身边,一边说着还一边下意识看看周围,以免那个神出鬼没的家伙突然从哪里冒出来。   “你不要……乱说。”贝丝的手微微颤动一下,向来冷艳的脸上浮起一抹可见的红晕。   其实刚才听见索尔那样说,她心里充满了甜蜜和幸福,毕竟两人从来没有在任何公开场合刻意强调过彼此的关系。但今天之后,肯定很快就会在领地里传开了。   之前听说索尔要建设领地,她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想不到转眼,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领主,而自己既没有实力,容貌上还有缺陷,这让贝丝无形中的自卑和压力似乎更大了。   “在我的领地里,从来没有人敢乱说。”索尔像个鬼魂一样突然冒出来,在小香菇琳达的惊慌里把她挤开,然后从后面搂住贝丝的腰,脸贴着脸在她脸颊上摩挲着。   对于这种熟悉的感觉和方式,贝丝安心地笑了笑,但下一刻她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她骤然想起现在可不是两个人单独相处,这可是在物资发放点,众目睽睽之下,周围的领民们可能已经看过来了,这让贝丝更加羞涩无比。   “我就喜欢你这种想跑又逃不到的样子。”索尔紧紧搂住贝丝,不让她挣脱。   “坏蛋!”感觉到旁边琳达的视线,贝丝更羞涩了。   “坏吗?不至于吧?不过如果你说的是晚上在床上的时候,那我倒是勉强承认。”索尔将脑袋挂在贝丝肩上继续调戏着,让旁边正竖着耳朵偷听的琳达突然面红耳赤,气息混乱。   “叔叔,叔叔,刚才是你打跑了坏人吗?”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突然跑到物资发放点前面,人还没有柜台高,就这么仰着小脸看着贝丝和索尔。   这是……谁家的傻孩子?   “你刚才叫我什么?”索尔黑着脸瞪着她,把小孩唬得小嘴一瘪,似乎快要哭了,也把后面没拉住孩子紧跟着追来的父母吓了一跳。   “这是蜂蜜果干,我给你一个机会重新喊一次。好好想一想,如果你足够聪明,喊对了这些糖果就是你的。”索尔手里一闪突然出现了一捧果干,伸到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还没来得及哭出来,就被面前散发着甜香味的果干吸引了注意力,手指点着小嘴,来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快叫‘领主大人’啊,旁边的父母快急死了,又不敢出声提示。   “哥哥,哥哥,刚才是你打跑了坏人吗?”过了片刻后,小女孩似乎有了答案,重新仰起小脸。   “聪明,你答对了小朋友。”索尔将果干塞给小女孩,让她用衣摆兜住,然后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你真讨厌!吓唬小孩子做什么?”贝丝哭笑不得,嗔怪的在索尔搂住自己腰的手臂上轻轻拍打了两下,把旁边的琳达瞬间酸得瑟瑟发抖。   “怎么难道你也觉得我很老吗?我分明是朵娇嫩的鲜花好不好?”索尔奇怪地看着贝丝。   旁边的琳达实在撑不住了,只能一边发出些猪哼般的间歇性喷笑,一边仓皇逃离。她觉得自己已经到极限了,内心的单纯世界早已崩散坠落。   “你不必为我杀人的。”笑闹了一会,贝丝也不再拒绝索尔的宠溺,仰头靠在他肩上,看着周围来来去去的领民有些感慨。   “其实也不单是为你,我本来也一直在找机会立威。毕竟最近一切都交接得太平稳了,与其让他们敬佩我或者暗地里虚与委蛇,我更愿意让他们心怀畏惧,那将有利于今后的管理。”   今天之所以干掉怀克,既能剔除领地的毒虫还能间接提升领民的服从度,也算一举两得,相信今天的事情很快就会在领地里传开。给他扣个觊觎领主夫人的帽子,领民们也不会多想。   “那接下来主要的事情是什么?”贝丝随着索尔的怀抱轻轻晃悠着。   “人手有了补充,眼下差不多要拓宽麦田了,为明年的春耕做准备。不过在那之前,我估计地精会趁着入冬前最后再来掠夺一次,所以我们还有一场战役要打。”索尔回答。   “对了,说到粮食,目前我统计出来的粮食总量对应目前的人口数似乎有些勉强啊,够支撑我们度过这个冬天吗?”贝丝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担心。   “问题不大,其实领民手里本来就有秋收后的余粮,就算我们没来,他们也要想办法自己熬过去。我提供的支援只是让他们能在原有基础上吃饱,另外在食物种类上多些点缀而已。”   “倒是你这边,各种匠人的统计情况怎么样?”索尔想了想问道。   “除了你之前接触的铁匠杰夫外,还有两个木匠和一个皮匠,目前领地里暂时只有这些生产职业。”贝丝回答,她知道索尔一直很在意这些中产的手艺工匠。   “三个小村落能找出这么几个人来已经不错了,战斗力方面呢?”   “嗯,除了你刚才杀掉的怀克,目前领地里还有三个一阶。正好潮汐村灰树桩和原本的聚落这里各有一个,两男一女,只不过都是猎人。”贝丝想了想总结道。   对于这个结果索尔毫不意外,像这些小村落向来生存艰难,自然不敢耗费本就薄弱的人口去追寻什么实力,也只有猎人这种经常进入荒野的职业才能成长起来。   “三个也行,我会留心关注他们,平时的接触里你也多看看。如果品格还过得去,之后找机会将他们拉入管理层来主持大局,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脱身了。”索尔补充道。   “脱身?那我们要去做什么?”贝丝有些疑惑。   “目前领地里缺乏的其实不是粮食也不是物资,而是钱币。要从别的领地里拉拢人手,买进粮食种子矿石武器等许多东西,钱币才是真正的硬通货。”   “我用戒指攫取利益虽然稳定,但那需要不短的时间和贸易过程。像领地里眼下需要急速用钱的地方,这种敛聚财富的方式就显得有点慢了。”   “所以我准备等领地大致稳定后,就带上你和史坦特他们,我们一起去某个大城市干一票,到时候是偷是抢还是骗看具体情况吧,总之什么来钱快干什么。”索尔回答。   “去大城市?你是指那些繁荣的主城吗?”贝丝问。   “差不多,不过要去就去最大的,既然奥德伦萨去不了了,但自由联盟的亚尔兰提斯和骑士之国的皇都拜伦比安还是可以去的。”   “不过黑暗议会和自由联盟表面上打了几百上千年,估计暗地里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我这一现身搞不好又会引起什么麻烦,所以我决定去骑士之国。”   “那边还没去过,我们可以顺路玩一玩,体验下别人的繁荣和格局。怎么样?到时候想不想去领略一下骑士之国皇都拜伦比安的风光?”索尔笑看着贝丝。   贝丝没什么犹豫地点着头,目光里有一些向往,毕竟能到光明繁荣的地方去走一走还是不错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和他一起去。   “你想去也不是不行,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等到晚上在床上哀求我,要么……”索尔放开贝丝,然后戏谑地抬起手指,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这家伙又要使坏了,可是他那坏坏的样子真是让人无比眷恋呢。贝丝撩了撩头发,也不再扭捏,最终红着脸把小嘴凑了上去。   可是伸了半天的脖子什么也没吻到,贝丝下意识往前凑了凑,然后发现不对了。   等她睁开眼,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杵在这里,像只傻鹅一样伸着脖子,四周哪里还有索尔的身影。倒是周围围观的领民们,纷纷投来善意的笑容。   在众人的视线里,贝丝再也支撑不住,羞涩地闷头逃窜。却猛然撞进一个黑色大衣的身影里,瞬间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四周也传来领民们的起哄喝彩声。   “不知羞耻,不知羞耻,不要脸,不要脸……”物资发放点侧面,琳达手中的匕首翻飞不止,嘴里却在不停絮絮叨叨。   这两个家伙也不顾大庭广众,就这么在那里粘在一起半天,还当众打情骂俏,就不能照顾下周围观众的心情吗?领主又怎么样?了不起吗?领主就能不要脸吗?琳达忿忿不平。   “我叫你帮我准备食物,不是让你制作缝衣针。”塔娜尔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琳达手里的胡萝卜本来只需要简单削皮就可以,可现在已经尖尖细细的快被琳达削成针了。   “哗啦~”听见母亲揶揄的语气,琳达红着脸将胡萝卜和匕首丢进装满水的菜盆里,跺跺脚跑掉了。   渐渐的,领民们也已经习惯了索尔神出鬼没无处不在的风格。   有时候,他就站在那里,安静得仿佛一棵树一样。要等某个领民突然短瞬间反应过来,老天,原来刚才领主就一直站在我旁边。   有时候,他也会和领民们笑着聊天,关于各种各样的话题。又或者教领民一些日常生活中实用的小技巧,以至于领民们都认为领主大人其实很会生活。   很快,秋末的最后几天终于随着打转的落叶逝去,冬天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第232章 领地初战   拉兹抖了抖帽子上的初雪,然后重新将帽子扣在了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上。   这是一顶从人类领地里抢来的帽子,柔软旳皮质,还算细密的针脚。   拉兹拥有它已经差不多快一年了,一直使用得很珍惜,它的原主人是一个人类小女孩,不过拉兹抢夺时并没有伤害对方的性命。   地精一族对于动物牲畜的圈养只能说是略懂,早些年营地里本来有过一群羊,可惜在那年冬天的落雪日羊群似乎染上了什么未知的疾病,最后只能杀了吃肉。   于是营地有了一场短暂的盛宴狂欢,然后又一如往年一样饿死了一些人。   那之后营地里几乎就没再养过什么东西了,养不活是一个方面,关键是这片贫瘠的边陲之地,除了怪物或者狼群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养的。   地精并不是什么挑剔的种族,树叶草根虫子浆果,能吃的东西不少。看似选择很多,可惜粮食一直是营地里每年都要面对的主要问题,每个地精都知道生活向来不易。   再后来营地里上了年纪的智者说,既然不能有效的圈养野兽,那就圈养人类吧。   所谓的圈养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手段。   说穿了就是在抢夺或者说和人类有武力冲突的时候,如果对方已经无力抵抗,能不伤及对方性命那就尽量留一手,好让对方在下一次掠夺到来前创造更多的价值。   于是从那时候开始,营地里每一年都会拜访人类这个好邻居几次。   太远的潮汐村去不了,早些年还曾经和灰树桩打过两次,但没占到什么便宜,那就只剩……噢,最后那处人类聚居地是叫什么来着?   算了,名字并不重要,只要知道它离地精的营地很近,有人类在那里就够了。   智者的话总是有道理的,虽然这处人类聚居地规模小得可怜,而且他们从物质层面而言几乎和地精一族一样贫穷,但每次去时而还是会翻出一些好东西。   比如粮食、农具、毛皮,又或者自己此刻头上这顶帽子。   这顶帽子对于自己的脑袋来说终究还是大了点,戴着有些松动,但拉兹不敢随意改动,毕竟自己的缝纫手艺实在有限。   后来聪明的拉兹在头上裹了些布,把脑袋变大,帽子终于不再松动,扣下来还刚好能把自己的两个小耳朵塞进帽子里,这样生活就很美好了。   冬天真是个讨厌的季节。   趁着入冬大雪彻底堆起来的这段时间,队伍还要到人类聚居地进行今年的最后一次拜访,这关系到整个部落过冬的生活品质,也关系着今年是否有人会饿死。   向空出呼了口热气,拉兹转头看了眼身边踏雪前行,举着火把满怀热情的同族们,然后低头摸出自己的钟表扫了一眼,指针再走两个格子差不多就要到地方了。   想想人类美味滚烫的蔬菜汤,香喷喷的面包,背着短弓的拉兹眼里也不禁多了份热切。   不过,这次的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钟表的一个格子刚刚走完,拉兹就看见前方小山丘上出现了一排整齐的火把,而同时队伍的两边侧面也冒出许多火把来,甚至连身后……也有?   拉兹有短暂的愣神,往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从来都是人类看见自己和同族们,就惊慌的跑回聚居地里敲打铜盆,就像三个月前一样,今天怎么敢主动跑出来了?   等等,他们的人数似乎比以往变多了许多,还有这包围圈……   “敌袭!”拉兹终于放开嗓子率先发出了尖锐的呐喊,周围也纷纷有族人出声响应。   虽然声音连成了片,然而除了增加队伍的混乱外,毫无作用。   地精的战术向来很粗糙,甚至可以说没有。他们习惯的方式是成群的围住一些高大的单个目标,然后缓慢消磨。   现在四个方向的人类还有些距离,就在拉兹想要组织队伍撤退的时候。两边突然冲出两个举着火把的人类来,后面也来了一个。   拉兹下意识盯着退路方向的这个人类,然后恐惧迅速笼罩了全身。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就像荒野里狂奔的野猪,脚步飞快,泥土翻飞,黑色大衣飞扬。   他在奔跑中猛然甩出火把,然后拉兹亲眼看见,那旋转的火把砸在一个同族的脑袋上,又弹得飞到了空中。然后那个同族原地晃悠了两圈,随即扑倒在了雪地里。   那个黑色大衣的家伙明明背着长剑却不用,只是冲进队伍里用拳脚就打翻了好几个同族。还有几个同族试着向他鬼魅般的身影掷出石块和弓箭,然后……很顺利地干倒了几个自己人。   拉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类,那简直就是个怪物。   不过很快拉兹就无暇顾及那个怪物了,因为自己这个方向也来了一个。   这是一个戴着滑稽头盔的蜥蜴人,但他的攻击并不滑稽,两手各抓着一条木柴样的短棍棒,挥舞得虎虎生风。甚至连他那旋转时扫动的蜥蜴尾巴,都能将自己矮小的同族甩倒。   战斗发生得很快,结束得更快。   自始至终,拉兹都没来得及取下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短弓射上几箭,或者说是不敢。因为这三个冲散队伍的疯子太强了,一种无形的震慑攥住了喉咙。   自己如果不能一箭把他射死,他转过头来自己就死定了,拉兹的预感很清晰。   “放下武器,投降活命!”   周围的人类逐渐缩小包围圈,纷纷抬着武器围拢过来,嘴里不停喊着整齐的口号。   看着周围瑟瑟发抖的同族们,拉兹有些愤怒,更多的却是悲伤,今年的冬天营地里的那些老弱可能要饿死了。   没等拉兹有更多的想法,那个身穿黑色大衣的人类已经窜了过来,像是顺手般把拉兹按进雪地里。然后拉兹双手反捆到背后,心爱的帽子也滚到了一边。   索尔拍手看了看战场,这场战役……嗯,打得有些无聊,对于自己连热身都算不上。   这结果在战前差不多就猜到了,等看到四五十个地精举着火把走进包围圈后,索尔果断放弃了练兵的想法,这点数量三个人就足够了。   关键是这种程度的敌人也练不了什么兵,万一混乱里反而被这些小不点造成些不必要的伤亡,那就很划不来,所以索尔三人直接出手快速平定了战役。   三人直接放弃了锋利武器,只靠自身体格能力就冲散了敌人的队伍,没必要造成什么杀戮。眼下领地里人口稀缺,每一个地精都是免费劳动力,可不能揍死了。   这是索尔在入冬的前几天定下的目标,全部能活捉的活捉,先把地精的主力吞掉,再反手把只剩些老弱的地精营地拔掉就完事了。   唯一让索尔不满意的是,最初聚落里有人说每次地精来掠夺,都有百多号的数目,现在看来显然夸大了。可战之力才这么点,不难推出整个地精营地估计总人口都不过百,太少了。   索尔估计这几乎就是他们的所有战力了,人多来点就算不参与战斗也可以背战利品嘛,这才是掠夺该有的正确态度。   带上了聚落里所有的绳子还是有些不够,只捆住了一半多,只能让剩下的地精排成队,人类抬着武器在后面驱赶着,向聚落方向移动。   据说混乱里还是跑掉了四五个地精,对此索尔毫不在意,这大雪封境的冬天他们除了跑回营地还能去哪,反正最后都是一锅端的局面。   看着收队的人群拍了拍手,索尔突然想起,两年前的冬天自己还在新镇的树上和克蕾蒂说着以后,两年后自己却跑到北境边陲这种不毛之地来和地精摔跤。   人生,还真是难以预料呢。   回到聚落的队伍得到了留守领民的欢呼,人们说着这场闪耀的胜利,说着队伍毫无伤亡,说着索尔领主多么的悍勇而毫无人性,陷入了自己的狂欢里。   地精全部被赶进了早已依山建起的畜牧栏里,那本来是准备为今后领地里大面积蓄养牲畜所预留的场地,已经加盖了棚顶。这点地精数量,连畜牧栏的一半都没填满。   把所有地精赶进去,平时周边安排人细心看守就行,   至于这个冬天,地精们可能要在牲畜棚里挤着过冬了。寒冷方面,到时候沿着围栏随便加一圈挡板就完了,他们也能挤在一起取暖。反正能活命就不错了,还想要什么流星锤?   唯一让索尔高兴的是,他试着用大陆通用语和地精沟通了一下,发现根本不需要。他们人类语言说得都不错,显然是智慧种族,而且智慧程度还不低。   这就很好,白养着这么一群小东西肯定不现实,哪怕索尔养得起也不可能。他们终究要完成奴隶向领民的转变,为建设领地出力,或者,彻底的被消灭。   要统御别的种族,文化落差向来是个大问题,要是语言不通又落后那就只能当做苦力用。但现在既然可以交流,那很多事就有得谈了,以后的统御也会简单得多。   像边陲这种贫瘠之地,每一个智慧生命都有拉拢的价值,先将就用着吧。   于是等领地里例行的狂欢盛宴结束后,索尔把一个叫做拉兹的小家伙挑了出来,单独带到一间房间里。据说他在营地里有些地位,类似于……嗯,乡野贵族吧可能。 第233章 收编   地精是一种矮小的类人型群居生物,索尔对他们的了解主要来自于书籍。   这片大陆的历史渊远流长,说起来,地精也算是一个趟过时光之河的古老种族。而关于这个种族,也有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在流传。   在那些美好的故事里,据说他们会在半夜人类入睡后悄悄出现,不计报酬的帮人照顾家畜,进行农务或家事。   而在那些阴冷的故事里,他们卑劣、懦弱、愚蠢、恶毒,工于心计擅长盘算,依靠狡黠的计谋来弥补自身和其他种族体格上的先天劣势。   索尔知道书籍的参考程度向来有限,因为书籍的著作者,往往会在自己的作品里加入许多个人的主观臆断甚至是幻想,来捏造一些面目全非的事实。   就像眼前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身高只比索尔的膝盖高一点,头顶上有短发般的金黄色毛发,这毛发从脸庞开始,一直蔓延到全身,   脸庞上的毛发稀疏短密一些,身体毛发稍长,差不多有人类一个手指骨节的长度。几乎看不见明显的肌肤,总之全身是毛就对了。   样貌方面,那张脸有点像猫脸,主要是胡须的分布很像猫须,分布在圆鼻子下的嘴两侧,但是很短。还有两个圆圆的眼睛,眼瞳则是土地色。   这还是索尔第一次亲眼见到地精,说实话对方这矮小的样子很难让人产生什么畏惧,也根本害怕不起来。特别是此刻那两个圆圆的小眼睛正无助地看着自己,仿佛他很无辜一样。   当然索尔肯定不会被这些表面的软弱所欺骗,敌人就是敌人。正是这些看起来表面无害毛茸茸的小家伙,成群结队的来掠夺祸害人类。   他双手被捆在背后,穿着还算合身的粗布袍,有着简单的裁剪和缝纫痕迹,明显区别于其他那些在一整块布上随便剪几个洞,钻进去一套一裹就完事的邋遢地精。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瞪了一会。   然后索尔走上前单膝半蹲下身,将这个地精全身上下搜索了一遍,最后在他胸口位置发现了一个圆形的硬物,应该是放在了布袍的内侧口袋里。   伸手探进他胸口,在他的抗拒里索尔把那个圆形的东西拽了出来。   入手的是一个金属质地的小玩意,略有重量,表面有一层薄薄的透明水晶覆盖,似乎用上了镶嵌的工艺,金属边缘的某个凸起处还连着一小截碎铁链。   透过水晶可以看见下面有一个白色小巧的金属圆盘,上面用黑色等分出了许多小格子,细看下来这个小玩意居然还有种难言的规整性和奇异美感。   “是什么?”索尔挑了挑眉毛,把东西在手里掂了掂,有些疑惑,也有些戒备。他估计这可能是某种计量工具?又或者在荒野里用来辨别方向?   “钟表。”小地精回答的语气里似乎带着某种自豪。   “有什么用?”索尔追问。   “记录时间。”   索尔瞬间了然,然后眼睛亮了亮,这玩意有种机械美感,但却不像常用的魔法沙漏那样脆弱易碎,作为商品来说也许会有什么另类价值。   “这是你们部族的工艺?”索尔抬眼瞟他一眼。   地精低下头不说话,显然对方在这场对话里有了第一个秘密。   “你的名字?”索尔换了个问题。   “拉兹。”   “你们营地里还有些什么守备力量?或者说防守方面还有几个能打的?”   拉兹又低下头不说话了,索尔看着他拒不配合的样子也不在意。   “我是这片领地的新领主,大部分时候我是个比较讲理的人,而当我内心的阴暗觉醒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来。真的,今天我心情不错,所以才想和你心平气和的聊聊。”   索尔试着加大谈话压力,隐含威胁,想得到更多的答案。   “……我是个女性地精,族长的女儿。”拉兹突然说了一句。   “那又怎么样?”索尔无语地翻着白眼,我现在是在和你探讨公母的问题吗?   虽然有些意外,但从外表上还真看不出来。   刚才探手搜索也只感觉到顺滑的毛发,体型上她也不像人类女性那样拥有壮硕的胸肌,总之在索尔眼里她就像个会说话的小动物。   周围有些安静。   也许,她是想用女性的立场来要求更多的宽容对待?   索尔判断着,然后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蜥蜴人史坦特和半身人迪勒正各自端着酒缸靠在墙边,刚才领地的宴会结束三人本就是一起过来的,索尔进去后,另外两人干脆在这里悠闲地等结果。   看到两人探询的目光,索尔摇了摇头。   “看见没有,我早就猜到了,他在审讯这方面显然太不行了。”迪勒对着史坦特摊开手,似乎之前两人曾经打了个赌。   索尔笑了笑,也不辩解,实际上他也根本没用什么手段,只是和拉兹简单聊了两句。   “去吧,接下来让我们领教下你的出色手段。”索尔靠在史坦特旁边,甩头示意迪勒进去开始他的表演。   迪勒毫不退缩,还反握起双手松动了下筋骨,一脸自信的样子。   “问问这是不是她部族的工艺,还有营地里的守备情况,就这两点。”在迪勒要拉开门时,索尔交代了一句,然后将金属钟表抛给他。   “你说‘她’?”迪勒突然转过头来,似乎察觉到了一些莫名的重点。   “是的,她说她是族长的女儿,一个女性地精。”索尔耸耸肩。   “那又怎么样?”迪勒的眼角莫名有些抽搐。   “我赞成你的做法,两个矮子总是会有更多的共同话题,特别还是在彼此性别不同的时候,也许他能靠爱心打动对方也说不定。”史坦特转头凑近索尔,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   妈的!你那是说悄悄话吗?你那音量这条过道都听见了吧?迪勒眼角抖动的瞪着史坦特这个猥琐的蜥蜴人,然后终于感觉到了索尔平淡笑容背后那无声的、满满的恶意。   等迪勒进入房间,索尔和史坦特很有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刚把各自的耳朵贴在门板上,门就打开了,露出迪勒那副我可能要杀人的表情。   “哈,我一直觉得大陆最近的政治氛围太紧张了。”史坦特毫不尴尬,转身搂住索尔的肩膀开始畅谈最近的大陆环境。   “是啊,我们的领地还是太弱小,今后可能会成长的很艰难。”索尔赞同地点头。   一脸黑气的迪勒看着两个勾肩搭背的流氓走远,这才转身摔上了门板。   最终史坦特说对了,迪勒问出了索尔关心的内容,但索尔和史坦特显然对迪勒的审讯手段更感兴趣,可把迪勒恶心坏了。   那个小巧的金属钟表居然真的是地精一族的工艺,索尔用匕首锋刃撬开过后盖,里面看上去虽然只是些小齿轮和铁片,但还是让索尔无比震撼。   其中的每一个齿轮肯定不可能出自铁匠,这种细密零件只有靠无比精细的手工反复打磨、修正,再把各个比米粒还小的齿轮拼接串联,最后才得到了钟表这么一个产物。   这当中的精巧细密程度,不得不让索尔感慨。更让索尔奇怪的是,地精一族既然掌握着这么尖端的微型机械工艺,为什么日子却过得还不如野狗。   对此拉兹的解释是,古王国历时期地精的机械工艺就已经很出色了,后来诸神之战大陆动荡,地精一族也人口锐减。许多重要的图纸都在混乱中遗失,如今只剩下钟表这么一个手艺。   索尔这才想起以前曾经看过的,描述王国历时期兴盛的书籍。   据说当时有三个种族在金属工艺方面都有出色的表现,矮人精于武器盔甲的锻造,侏儒精于各种机关坚锁的铺设,而地精则致力于细密机械的研究。   除了钟表的问题,地精营地的守备方面,据说营地里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地精号称智者,另外还有两个比人类还高大的二阶地精勇士守卫着营地。   迪勒和拉兹的情报交换条件是,索尔作为领主要确保地精族老弱的安全,采取宽容接纳的态度,索尔怀疑这些空口许诺都是迪勒不负责任拍着胸口吹出来的。   不过对此索尔倒是觉得问题不大,普通地精可以放过,但两个什么二阶的地精勇士必须抹杀,领地里不能存在这种不安定因素。   地精营地的收尾战役打得很顺利,索尔单独干掉了一个地精勇士,史坦特和迪勒围杀了一个,然后将营地里的剩余物资和一众老弱接回了领地。   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地精显然才是营地里真正做决策的人,比地精族长都有分量。   “我们不会臣服任何外族。”老地精的态度很坚决。   “这不是臣服,作为一个人类我也不需要你的臣服,但从奴隶到领民的转变过程你们必须经历,不管你们愿不愿意,不然我会让你们这个地精族的分支彻底消失。”   “在那之后,你们可以以我领民的身份,生活在我们的领地旁边。可以和我们贸易往来,也能学习我们的种植等各种技术,但有守卫战役时,你们也必须出动战力协助。”   “表面上你们是我的领民,但基本我不会插手你们族内的事物和决策,你们实际上还是保留着自己的独立性。如果有一天你们发现了更好的生活区域想要离开,到时候大可随意。”   经过一番谈判和哄骗后,地精族终于纳入了领地。   就战力而言,地精的加入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对于领地贸易和发展方面还有益的,比如钟表这一块,就渐渐能从奢侈工艺品转变成领地的特产。   总之索尔的方针很简单,先把能拉拢的力量捆绑在周边。以后收容了别的部族也是这样,可以慢慢同化,但异族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领民,某种程度上利用的成分会多一些。 第234章 冬粮   从模糊的梦境里醒来,索尔突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感。   下意识偏头左右看了看,断续的思维才渐渐有了衔接。   怀里贝丝这个小香菇似乎做噩梦了,难怪自己被她勒得隐隐有些呼吸不顺。把她紧紧拥着自己脖颈的手臂掰开,又把她微微皱起的眉头抚平,索尔这才把脑袋重新落回枕面上。   四周一片安静,屋外冬天的冷风和飘雪似乎暂时有了停歇,只剩一种空灵的寂静。   又是一年冬天,自己不知不觉十七岁了呢,索尔在黑暗里有些感慨地想。   用毯子来回把贝丝紧紧裹成一个蚕蛹后,索尔这才起身穿起衣服,绕过早已熄灭的冰冷火堆,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其实并不安静,莹白的细雪正从天空里无声地飘落下来,就像沙漏中的沙子一样。   索尔捧着双手呵了两口热气,然后紧了紧衣领,踩着积雪向守夜的领民们走去。   道路上的积雪每天都会有人清扫,所以并不堆积,除此外房顶上的也不能放过,以免屋顶被压垮。这些平时的小事就算索尔不说,领民们也会自己动手,毕竟那是自己的生活。   今夜守夜的是肖恩,原潮汐村的一阶猎人,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小队长,正式进入了领地的管理层。像守夜这类小事,史坦特和迪勒已经很少参与和过问,完全从事情里抽出了身。   “领主大人!”骤然看到索尔,两个站在篝火边跺着脚的守夜人都有些振奋。   “有什么情况吗?”索尔摆摆手,然后拍拍他们的肩膀。   “暂时没有,最近风雪时大时小,感觉整个世界都睡着了,一片平静。”肖恩回答。   索尔回头左右看看,然后回到物资发放点拿来一口铁锅,架在守夜的篝火上。很快一些冒着热气的简单熟食就准备好了,索尔又找来托盘把食物分成几份,然后端给守夜的兄弟们。   “这……怎么敢让领主大人费心,还有这酒水,现在正在岗位上恐怕不合适吧?”肖恩盯着托盘上的食物和酒水,下意识以为领主大人是不是在试探自己。   “没关系,正好睡不着,一会我陪你们一起守完这班岗。今夜算是我带头破例,但今后不能形成规矩,来吧,喝点暖一暖。酒量好的来一杯,不行的就抿几口。”索尔微笑着。   如今的聚落扩大了不少,很快送完一圈,守夜的兄弟们受宠若惊的感激着,没谁敢喝醉,连微醺都不敢。但对于领主大人随和的风格,又有了近一步的认知。   索尔端着酒缸靠在护栏边,问着肖恩有没有什么诉求。   “没有大人,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这是我度过的最踏实平静的一个冬天,也是我印象里这二十多年来最稳定的一段日子。”肖恩的回答很朴实。   大致聊过一场,索尔去地精那边看了看。   他们已经从畜牧栏里搬了出来,然后领地提供了木材,让这些小东西在领地左侧安了家,目前各方面还算守规矩。   不过对于他们的建筑风格,索尔还真是不怎么欣赏得来,一座座小型木质茅草屋虽然按要求排列整齐,但大小看起来感觉就像一些……稍大的狗窝一样。   可能是往年受了太多苦,如今在领地里,地精的工作热情远比领民们更狂热,只不过他们的小身板也做不了太多事情。   表面上地精目前是领地里的奴隶,如果有必要,一些工作可以强制性地安排下去。不过在生活方面,索尔也没有太亏待他们。   他们同样有功勋,而且对功勋制很是推崇,虽然做同样的事情他们所能获取的功勋,只有正式领民的一半甚至几分之一,但他们仍然热情不减。   原本索尔并不准备将异族纳入功勋制,因为没必要,还会加大贝丝这边的工作量。就算他们有一天因为表现摘掉了奴隶的帽子,也不可能吸纳成真正的领民,给个表面名义就够了。   但贝丝还是一丝不苟的将每一个地精录入了功勋榜,声称这样终究是对管理有利的。   既然自己女人那么支持,索尔也只能和贝丝一起,不嫌繁琐的把每一个地精的信息简单录入,其中也领教了地精们不少‘树根’‘毛团’之类的奇怪名字。   总而言之领地现在各方面还算稳定,正在有序发展。   索尔从半夜一直陪岗到第二天早晨,然后精心准备了一份早餐。   等起床的贝丝洗漱后,索尔把她拉到餐桌边抱在怀里,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分享了一顿。   “今天你看好家,我出去弄批粮食回来。”索尔最后嘱咐了一句。   “那你小心一点,需要我陪你去吗?”贝丝用餐巾帮索尔擦了擦嘴。   “不用了,很快的,当天来回而已,而且大冷天的到处都很冷清也没什么好玩的。”索尔拥着贝丝吻了吻,然后回到卧室里开启了轮回地牢的秘境之门。   在地牢里热了会身,然后索尔随便找了道别人的门一钻,来到了一个新地方。   这道秘境之门开在一户空旷的平民建筑里。   离开民居,索尔从周边建筑和灯火密集程度判断出这应该是某个领地的主城,还算繁荣。这就足够了,自己只是来买点粮食而已。   斯考特双手缩在粗麻布袍里,正站在矮檐下不停的来回跺着脚,稍显鼓凸的眼珠梭巡着街面上稀疏的行人,今天可能又没什么收获了。   抬头看看漫天的风雪,他舔了舔唇边两颗略显尖锐的獠牙,然后下意识揉了揉长布袍下的肚子。心里盘算着手里为数不多的铜币,一会该去哪里解决一顿便宜的午餐。   无意间抬头,他看见一个黑色大衣的身影正从一条阴冷巷道里走出来。   “您好,大人,您看起来似乎不是本城人吧?”斯考特小心地贴近过去,有些恭敬的微微低着头,脚步不敢太快,以免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句是不是本城人的问话,显然重点并不在‘是不是’上,只是为了创造一个交谈的契机。   “我的确不是本城人,你有什么事?”索尔看着眼前这个比地精稍高一点的绿皮,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其实索尔走出巷道的时候就看见他了,毕竟他浑身暗绿的肤色,光溜溜的脑袋,两个很尖长的大耳朵龇在脑袋两边,要想在人流稀落的街道上看不见他并不容易。   这是一个一阶的矮小哥布林。   “大人,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需要小人为您效劳的?不论是送信跑腿、向导、或者提供些零散的消息……”也许是感觉索尔的语气不算太严厉,斯考特开始小声的介绍起自己的业务。   索尔瞬间了然,这还是个大冬天混迹在街头讨生活的哥布林。   “我路过这里,可能要购买一批粮食。”索尔平淡地说出自己的来意。   “这座城市有两个集市,不过冬天都不太热闹。如果是批量食物的话,东城区的价格和库存应该比较适合,能允许在下为您带路吗?”斯考特有些卑微地问。   索尔也不拒绝,朝街道上挑了挑下巴。   “来,大人,请您跟着我。”斯考特眼底掠过一抹高兴,然后伸出一只手邀请着,等索尔移动脚步后,他小跑两步走到索尔左侧略前的距离。   不能走在客人前面,太逾越,并排走也不行。更不能走在客人后面,会让客人因为心理的安全感而觉得不舒服,斯考特显然有着自己的业务原则。   索尔默默体会着其中各种微小的细节,觉得这个哥布林很有意思。   一路上斯考特都在用恭敬的语气,向索尔介绍着当地周边的景点、美食、销金窟,甚至还有当地的势力划分,显然对这座城市很是熟悉。   购买粮食只要带够钱,其实只是件简单的事情。   很快价格谈妥,索尔手一挥将粮食收入戒指,也不避讳斯考特和店主的目光。店主略微震惊然后回复平静,显然见过些世面,斯考特或许有些猜测,但只是闭口保持着缄默。   在冷静的集市上逛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有意思的小玩意,索尔准备离开了。   “你一个人?”在分别的街口,索尔突然提了个奇怪的问题。   “本来还有两个同伴的,离开家乡想找点具体的事情做。后来在秘境里倒卖点食物杂货,被几个冒险者修理了一顿,两个同伴没能挺过来。”   斯考特的语气没多少怨恨,只是拉开粗麻布袍亮出自己肩胛后的伤痕,佐证自己所说的话。   “那几个冒险者……是人类?”索尔问。   “是的,噢,大人,抱歉,我并非诋毁人类。”斯考特下意识回答了句,然后赶忙有些惊慌地又补充了一句。   “你平时一般怎么收费的?”索尔换了个问题,为之前斯考特的带路服务。   “没关系的大人,您随便给点铜币就行。或者您根本不必破费,我很荣幸能为您服务,只希望您下次路过这座城市时还能想起小人,选择小人的服务。”斯考特礼貌的弯腰。   索尔用两个手指捻出一枚银币递给斯考特,然后故意指尖一松,银币滚到了雪地里。   “不好意思,手滑了。”索尔解释了句。   “不,大人,谢谢您的赏赐,衷心感谢。”斯考特不断行礼,眼里居然没有丝毫的怨毒,然后转身小心地捡起钱币吹了吹表面的雪沫和灰尘。   还没来得及转身,斯考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句,后来改变了自己一生命运的话语。   “小子,我觉得你不错,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个自由的地方。” 第235章 第一次领地会议   斯考特有些艰难地转头,想看清这位客人是不是在戏弄自己。   索尔笑看着他,开始编起故事。   “我是一个领主,领地在北方边境,那里贫穷、落后、生活困苦、气候恶劣、连食物都坚硬无味。但一切都只是暂时的,潦倒总会过去,沙漠也会落下清凉的雨。”   “这世上的乐土从来不会凭空出现,那需要许多人甚至许多代人,用双手甚至生命来创造。自由之树常常需要鲜血来灌溉,所以我们称那里为‘自由之城’。”   “你曾经在人类领地遭受的欺凌,今后不会再发生。至于你心底对人类的厌恶憎恨,我完全可以理解。因为我也曾经对我的同伴们说过,遇见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狗。”   “总之,在‘自由之城’,你完全不必担心自己的异族身份。那里欢迎所有心怀热情的朋友,无关种族、身份,怎么样?有兴趣和我们一起追寻自由吗?”   索尔对着斯考特摊开一只手,既像是在陈述介绍,又像是在邀请。   “我……大人…我无比荣幸,卑微的斯考特愿意追随您左右,甘愿听候您的驱使,从此忠诚至死。”斯考特话语有些哽咽,似乎觉得说辞有些苍白,整个人直接低头跪倒在雪地里。   “好,我期待你今后的活跃。”索尔微笑着走上前,将斯考特从地上拽了起来。   连斯考特自己都没想到,就在一个不起眼的飘雪的天气,自己的命运突然就改变了。   凭着印象回到巷道里那间空旷民居,因为这一趟购买粮食很顺利耗时很短,所以这道别人的秘境之门尚未关闭。这就很方便,还节省了一个秘境卷轴。   斯考特一脸狂热的跟随在索尔身后,穿过轮回地牢,来到了……嗯,可能是‘自由之村’吧,至少目前看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虽然展现在眼前的并不是满眼繁华,也没有热闹的人流马车,但一番适应了解后,斯考特仍然热情不减。他混迹在人类领地里许多年,也算有一些见识。   眼下领地的兴建过程里肯定有着许多机会,而且自己跟随领主大人,眼下也算一个参与者。以前他在别的领地虽然也见过类似局面,可那些事和他一个小小的异族从来毫无关系。   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氛围,真的像领主大人所说的一样,并不排挤异族。   这从领民观察自己的目光里就能感觉出来,对于他这样一个矮小哥布林,那些目光里更多的是好奇,却没有别的地方那种赤裸的厌恶和鄙夷。   回到领地,索尔邀集众人在领主府,其实也就是一间和平民没什么区别的宅邸里,共进了一顿晚餐。这顿餐宴,也算是一次短期的工作交流。   席间领地里新晋升管理层的三个一阶小队长,塔娜尔夫妇一家,还有史坦特迪勒贝丝都在。差不多眼下的可用人手都在这里了,甚至连拉兹那个小地精也混了进来。   这个小地精经常在物资发放点那里帮贝丝的忙,贝丝对她印象不错,但索尔怀疑真实原因其实是,女人们向来对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没什么抵抗力,何况还是同性。   餐前贝丝询问索尔拉兹能不能参与,索尔认为问题不大。本来餐宴主题就是领地建设的各个方面和今后的规划,并没有什么机密,拉兹旁听一下也能把消息带回去安抚地精族。   原本灰树桩那位老村长也在受邀之列,不过老者表示当时他只是被村民们临时推到前排。如今这年纪,相比起管理,他更愿意享受领地里的安宁与平静,对此索尔也没有强求。   “今天感谢大家的到来,以及领地日常事务中给予我的支持,谢谢大家!”   索尔端起酒缸,先和餐桌边的众人共同举杯一轮,这才开始正题。   “我于今年秋季中旬来到这里,所以暂时没来得及做太多的事情,但是明年,将是领地加快发展步伐的一年。”   “首先,今天要把领地名称定下,然后今后我们还要有自己真正的守备力量。碍于目前领地的人口总数,征兵的事情可以暂缓,不过队伍名称可以先趁今天定下。”   “现在大家共同思考一下领地和队伍的命名,可以随意提出各自的建议,畅所欲言。”   索尔话音落下后,餐桌边众人纷纷陷入了思索。   其实领地命名这种事,按其他领地的方式这片领地直接叫‘索尔领地’就完了,但显然领主大人并不想要那么个名称,实际上索尔也的确没什么虚荣心需要满足的。   最后众人讨论了一番,纷纷表示这种事还是应该由领主大人亲自决定,至于琳达和拉兹提出的什么‘蓝蘑菇领地’和‘黑莓领地’,直接就被众人统一无视了。   索尔也不客气,思索了片刻,按照自己预定的思路开口。   “那就这样吧,今后领地暂时命名为‘自由之城’,今后等领地规模扩大到一定程度再更名为‘自由之地’,队伍名称则暂定为‘猩红十字’。”   听见索尔的命名,众人神色各异,特别是贝丝和史坦特几个稍有阅历的,眼底纷纷掠过一抹异彩。这两个命名听起来平平无奇,但贝丝她们都知道这背后的更深层含义。   首先自由之地明显是针对北境的自由联盟,而以索尔曾经出身于南境的阅历,猩红十字无疑也是为了和黑暗十字分庭抗礼的意思,这相当于是和南北境两个最大势力直接叫板了。   当然说叫板其实只是个笑话,毕竟目前的领地规模距离‘城市’还有很远的距离,顶多算个村落,但从这些命名里,索尔的决心其实已经昭然若现。   也只有贝丝等少数几个对索尔有所了解的人,才能咀嚼出其中的意味深长。   领地名称定下来后,索尔继续安排明年的布置。   “明年的发展重心大致有几个方面,首先是春耕的准备,这个冬天必须带领人手把预计需要的农田先开恳出来。而且田亩数目只能多不能少,作物的种子我已经购得。”   “粮食一直是每个领地都要长期面对的问题,我的要求是,今后领地里粮食的收获量必须追上目前的人口数,然后超越,为以后新增人口留出余裕。”   “同时畜牧业和各种养殖业也要逐渐在领地里展开,当然,相关的耕牛家畜或者更好的农具都会由我负责解决,大家遇到了什么细节上的问题也可以及时向我反映。”   “除此外,明年领地里会相继竖起各种作坊,铁匠铺木匠铺皮匠铺磨坊这些关系日常生活的先着手新建,之后陆陆续续药剂师草药医生成衣店酒馆甚至首饰店都会出现。”   “至于相关人才的引进以及定居,也将由我来想办法。”   “领民生活的建筑方面,从明年开始逐渐向更规整的石料房屋转变,旧有的木质房屋全部淘汰为货仓之类。至于领地的扩建方向,向灰树桩和西面的沼泽同时延伸。”   “建筑人才先在领地里挖掘,要是没有我再想办法解决。”   “然后是最重要的一点,等冬天结束明年春季时,领地的集市也要新建完毕,到时候领地将开放贸易,也会和别的领地有贸易往来。”   “守备力量方面,从明年春天开始,将不再只是简单的体能训练。队伍将进入荒野接受更残酷的磨炼,同时也为了肃清领地周边的威胁。”   索尔一口气说了一通,餐桌边的众人议论纷纷,目光里都有些期待和憧憬。如果领主大人说的那些都能实现,可以想象今后领地里将是怎样的一番热闹景象。   这些都是索尔提前规划好的,只不过目前正值寒冬,一些事暂时不好展开。   目前领地里无疑人口、贸易、战争三个大方向,这三件事看似有着独立的方向,但其实相互之间又有着紧密的关联。   比如人口,决定着征兵数,决定着贸易的热闹度,也决定着领地规模和今后的建设程度。   至于贸易,要等自己和贝丝史坦特他们初春解决掉资金问题后,才能放手展开,到时候要确保领地里有充足的商品和资金在流动,那也是提升领民生活品质的主要途径。   军事训练方面,日常体能训练已经意义不大,必须要把众人赶进荒野,经历血与火的淬炼后才能得到真正的可战之力。到时候肯定会死不少人,所以人口的增长速度也必须跟上。   至于领地名称这些所带来的影响,或者说当贸易展开消息流通以后,别的领地的态度什么的,那属于领地外交那一块,是今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这一次餐宴算是索尔成为领主以来,第一次比较正式的会议,餐桌边众人刀叉飞舞,彼此间交谈的气氛融洽而热烈。   席间索尔还向众人介绍了新成员斯考特,众人的欢迎让斯考特受宠若惊,很是谦逊。   “现在领地里各种事情还不成熟,你先在物资发放点帮贝丝的忙,怎么样?”索尔询问着斯考特的意见。   索尔准备等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这个哥布林品格过得去,就让他渐渐负责贸易这一块。索尔觉得斯考特还是有些想法和阅历的,至于商业本领暂时还不好判定。   “是的,领主大人,谨遵吩咐。”斯考特感激地低下头,恨不得现在就投入到事情里去。 第236章 周边的态度   萨尔维尼亚大陆北境,肯纳泽领地,领主府。   正是晚餐时分,整个领主府里一片灯火通明。   餐厅处,通红的壁炉里火光正在欢快地摇曳,桌面上精致的餐盘整齐摆放,其中的食物正散发着喷香和热气。高背的精致桌椅从餐桌边拉开,肯纳泽领主和家人纷纷落座。   冬天虽然向来艰难,但说到底,冬天也只是穷人的冬天。   这片大陆上许多领地都会以某代领主的姓氏或名字来命名,一方面因为方便简单,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对于一些没多少底蕴的小家族而言,这也算是一种荣耀的传承。   恪守家训的会以家族姓氏来命名领地,希望代代相传彰显家族荣耀。而虚荣心重的则会直接以自己的个人名字来命名,希望即便自己死后经年,关于自己的故事仍然在流传。   当然,不论哪种命名方式,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这片大陆上每年都有太多的领地从地图上覆灭,或者改名易主,又或者合并成为了更大的区域。   几乎在领地和领地之间,通常都会相隔着五天以上的路程或者说距离。   以前并没有人在意这种小事,直到后来一位社会学家在游历四方后指出,这其实是一种典型的社会现象。因为那些相距一两天的那些领地,都在互相的攻伐中被吞并了。   黑暗历以后,大陆上的人类一直在和怪物打来打去,同时也在和同族打来打去。   等有一天总体环境趋于平稳后,大家停了手才发现,那位社会学家说的是对的。几乎还存在的所有领地,彼此都相距五天以上的路程,这后来仿佛成了众人统一默认的安全距离。   超出五天更远的领地其实也不是打不了,只不过穿过黑暗荒野变数太多。   征伐得太远辎重运送困难不说,万一半路还没到达敌人所在地,就在荒野里遭遇怪物损伤惨重,很可能到头来被自己的对手抓住机会反打一波,最后导致自身覆灭,那就划不来。   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而且还发生过不少。   战争的形态各种各样,覆灭的理由也总是千奇百怪。   布劳恩·肯纳泽成为领主已经十多个年头了,当时的领主位置还是从祖父那辈手里传到父亲这里,最后才落在了自己头上。   成为领主这些年布劳恩也算谨小慎微,领地在自己的手里不敢说如何壮大,但至少也安稳至今。靠近边陲的生活通常就是这样,要是没有太大的波折,缝缝补补两三年,和风细雨七八年。   祈祷的间隙,布劳恩坐在主座上,扫过餐桌边自己的两位夫人,还有大女儿二女儿和小儿子,觉得目前的生活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一片岁月静好。   他们一家信奉的是旧日的光明主神,这要是在黑暗议会辖下的南境肯定早就家业倾颓,人丁凋零了,所幸这里是北境。   要说信仰有多虔诚也谈不上,人就是这样,生活稳定闲得无聊了,又或者内心不够强大了,总要逮住点什么来信一信。虽然当该来的厄运到来时,那并没有什么卵用。   此刻餐桌上的气氛平常,妻女们的话题布劳恩竖着耳朵听了两句后,很快失去了兴趣。等刀叉落盘食物下肚后,他端着温热的酒水在手中晃了晃,眼里掠过丝难得的慵懒。   这时候,家里的老管家默默进入了餐厅,然后垂手站在一边。   布劳恩皱了皱眉,通常老管家不会在自己和家人用餐时来打扰自己,一旦他来了肯定是有了什么消息。   管家的到来说明事情不算太小,不然完全可以等明天再说,但事情应该也不会太大,不然老管家可不会从容地保持礼节站在一边等待。   这个冬天到目前一切还算稳定,对于布劳恩来说,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虽然现在不是处理领地事务的时间,但布劳恩还是有些无奈地对管家挥了挥手,身为一地的领主,有时候仍然有着自己的困境和难题要面对。   老管家向餐桌上一众妻眷礼貌行礼后,这才恭敬地靠近领主耳边,低声说着得到的消息。   “这……”听完消息,布劳恩微微张着嘴,表情有些困惑也有些讶然。   餐桌上的气氛突然一静。   “怎么了父亲?”十五岁的大女儿佩蒂在餐桌边问了一声,其实管家出现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此刻见到父亲的神色,肯定是领地里发生了什么,她忍不住问出了声。   平时领地里的事物,有许多事情布劳恩都会参详自己大女儿的意见。一方面是自己精力有限需要可靠帮手,另一方面是因为佩蒂从小就很聪慧,在管理上也经常有着不俗的见地。   布劳恩也乐得放手培养,毕竟目前自己的小儿子还没有成长起来。   “我们的后方出现了一个新领地,据说领主是一个年纪和你差不多大,叫索尔的小子。他在山脚下的那个无名村庄落脚,又拉拢了灰树桩和潮汐村的人口,还整合了地精……嗯!”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布劳恩转头看向管家。   “消息可靠吗?”   “是的,老爷,已经印证过了。”管家回答。   像布劳恩这些当地领主的消息来源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到处乱窜的贸易商人带来的消息流通,另一方面隔一定时间领主也会放出一些斥候刺探周边。   管家所说的印证,无非是两个途径都传来了差不多的消息,结合比对后得出的结论。这个结论不敢说巨细靡遗,但消息的真实度各方面应该相差不太远了。   那三个村庄布劳恩把它们放了十多年,主要是十多天的直线距离实在太远了,纳入领地实在没多少意义,当地除了少量渔获并没有什么特产。   还有一个原因,是人口太稀薄。那三个村子这么多年一直几十号人的样子,就算强行把他们迁移到领地里也做不成什么事情,还要费心安置。   如果不动那些人,其实也可以划入领地范围。   好处是能为领地带来些微小的税收,但一旦那些村庄遭遇到什么危险和攻击,要是不派人前往救援给予庇护,领主名号到头来就成了笑话,还会寒了周边城镇的心。   所以这十多年,那三个村庄一直是个食之无味,弃之也不算可惜的局面。   但如今那些人口成了别人的领民,意义就变了,关键是那小子还整合了地精,他整合地精干什么?这是布劳恩的困惑和戒备来源。   因为对方一副仿佛要为了准备战争,而拉拢周围一切力量的样子,哪怕是异族。   那窝地精布劳恩也是知道的,但他毫无兴趣,那些只会用石头和棍棒的矮子,在布劳恩眼里和一群动物没什么区别。毫无吸纳的价值,还浪费粮食。   “那您准备怎么做呢?父亲。”   佩蒂瞬间和布劳恩想到了一块,甚至想得更远,但她觉得既然别人暂时没有透露敌意,那自己人在这里盲目慌乱是毫无意义的,所以先问父亲的应对。   “不怎么样,例行给主城亚尔兰提斯去信汇报一下,然后观望。”布劳恩摊了摊手。   他刚才其实也只是因为消息来得突然而有些恍惚,那感觉就像自家麦田里,平时不怎么在意的几片烂菜叶突然被别人偷了一样,小小的意外了下。   至于向主城去信也算是北境例行的管理流程,每个领地表面上虽然独立,但背后都有北境的大家族在支持,肯纳泽家族也早已站队多年。   每个大家族通常会掌握某片区域里相邻的几个领地,如果你不主动站队想独立握权,除非你能抗住周边领地集结起来的攻势,因为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地盘上有个别人。   就算你能抵挡周边,一时拿不下你,周边相邻领地也会把你孤立,切断贸易,当你不幸遭遇荒野怪物的敌袭不会有任何人会来支援你。   总之说到底,这更像一种远程管理,当地领主向辖下领民征收税金,转过头来又向自己背后盘踞在主城的各大家族交税。   现在自己后方的边陲上出现了新势力,只要信件来回就能知道主城的意思了,而且很可能这就是自己背后家族的手笔也说不定,只是暂时还没有通知自己而已。   “您知道我在问什么。”佩蒂看着父亲,所谓的例行去信根本不算回答。   “好吧,到时候开春先接触下看看吧,贸易方面只要有利可图……”布劳恩对着自己美丽聪慧的女儿耸了耸肩,虽然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如果后方的索尔那小子是一股新的自成势力,那么主城方面的态度肯定最终是要消灭的,北境向来不允许有不可控的势力存在,其实这和南境也差不多。   就算要打,主城的回信可能会第一时间要求先切断贸易,孤立对方,阻碍对方的物资流通。   不过主城的指示是一回事,但这种边缘地带实在太远了,经常有人私下和敌人正常展开贸易,其中原因无非利益而已。毕竟边境地带大家的生活也不好过,许多领民还光着屁股呢。   布劳恩相信就算自己不这么做,别的临近领地也会有人这么做,也许收到消息的他们给主城的去信已经在路上了。   反正最后贸不贸易的只有一个前提,就是要有利可图。   至于主城就算最终要打,怎么打?多少人打?什么时候打?那应该是好久以后的事情了,总之先把钱挣了再说。   得到了父亲的处理办法,佩蒂美丽的眼睛眨了眨,陷入了思索。 第237章 冬逝   对于自由之城的民众来说,这个冬天很平静,并没有什么太过特别的事情。   严寒的天气放慢了生活的节奏,人也变得有些迟钝和慵懒。   倒是物资发放点那里仍然热闹无比,毕竟那里在领地初期充当着集市的作用。如今除了贝丝外,琳达、拉兹、斯考特、塔娜尔几人都在那里帮贝丝的忙,但偶尔还会忙不过来。   随着寒冬的到来,热门的物资也渐渐从食物转向了厚实的冬装。御寒之类的问题索尔向来很重视,甚至可以说准备得很充分,所以领地的百多号人因此有了一个还算温暖的冬天。   这个冬天,没有人饿死,也没人冻毙,   这看似只是评估一个领地整体实力的基本要求,但贝丝等几个和索尔走得近的人都知道,要做到这几点其实很不容易,也很清楚索尔作为一个领主付出了什么。   说直白点,目前整个领地都在花索尔的钱,包括她们自己。索尔用大量的物资支撑起了领地的运转,换来了领民们的劳动力,也换来了周围的房屋墙壁和道路围栏。   贝丝她们都很清楚,索尔才是整个领地里最忙的人。虽然他看似一天闲闲逛逛没做什么具体的事情,但几乎所有的事情背后都有索尔关注的目光,不论巨细还是琐碎。   领地更名这件事传达下来后,领民们也就是知道了一下,但并没有太在意。毕竟那是领主的意志,他们真正关心的只是自己过得好不好。   倒是寒冬第一个月末的时候,领地里接待了一位初访的商人,据说他来自肯纳泽。   冬天虽然气候艰难出行困苦,但也有许多商人认为冬天是个适合跑商的好天气。因为残酷的天气让世界陷入了半停转,荒野里的危险也相应降低了不少。   只不过这位商人的旅途有些曲折,他本来的贸易方向是从肯纳泽出发,直奔距肯纳泽最近的潮汐村。然而到那里之后,他才发现整个潮汐村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已经人去楼空。   没有达到贸易目的,商人也没有太懊恼,因为这个消息本身带回肯纳泽交给领主,还是能换到少量赏钱的。只不过出于利益至上的心态,商人让自己的商队继续朝着灰树桩进发。   等到了灰树桩看到同样空无一人的环境时,商人这才有了些畏惧。他以为是不是这一带周边出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抹杀掉了这些人口。   正当商人准备远离危险的时候,商队里一个老练的护卫有了不同意见。护卫说这些村庄并没有留下任何搏斗的痕迹,看起来更像是村民们自己离开或者说迁移了。   商人捧着下巴思索了一番,准备到这一带最后一处人类聚居地去看一看。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因为最后这一处无名聚居地人口凋零,本来并不在他的贸易路线上。即便那里的人仍然幸存,但那里贫穷荒僻,就算商队到了估计也无利可图。   也许只是为了印证心里的猜测,商人执拗地继续着旅途。   接下来原本该有三天的路程,只走到了一半,一天多的样子,他就看见了远方黑暗里闪烁的灯火,似乎……还有些密集。   商人眼里多了些热切,只要有人就好,就算无利可图,也要好好休息几天了。这一趟本来半个月就该往返的旅途,硬是被他无形中翻了一倍。   等到了地方,商人突然有些震惊,倒不是因为这里多么繁荣。只是没想到这里居然冒出来一个新的领地,原来所有的人口都到了这里,听说,这里叫‘自由之城’。   索尔不在,贝丝和斯考特亲自迎接了商人和他的商队,陪着商人在领地里介绍了一番,然后完成了一些彼此还算满意的贸易。   商人带来的货物其实领地里并不缺乏,不过贝丝还是将一些差不多的东西进行了平价置换。   这场交易严格说来领地没什么收益,但贝丝认为这是有必要的,最好别让商人空手而归。等商人将消息带到别的领地,越来越多的商旅自然会闻讯而来。   索尔的生存物资虽然普通,但也算是汇集了大陆许多领地的地方特色和工艺风格,足以引起商人们的兴趣。   到了商人临走的时候,贝丝还送了商人一个小巧的机械钟表,扬言这是领地的特产,等过一段时间量产后,就会在领地里公开售卖。   这个小巧的机械玩意引起了商人极其浓厚的兴趣,其中的微精工艺更是让他震撼不已,同时也看到了这件商品背后巨大的商机。   不过这种东西,不论从售价或者使用价值来看都不适合平民阶层,或者应该列入贵族奢侈品行列,商人立刻有了清晰的商业判断。   等商人临走时拉住一个热情的领民问了问,才知道这个一路陪同自己,带着半脸面具的神秘美丽少女居然是领主夫人,更是让商人受宠若惊。   他决定回去准备一批更适合这个领地的货物,然后今后再多跑几次,加强和这个领地的交流。至于消息带回去后,领地之间战争氛围什么的,那是其他领主才需要关心的问题。   送走商人,贝丝对这次接洽还算满意,这对于领地而言算是一个好的开始。本来她还担心这里地理位置太偏僻会不会无人问津,现在既然有商人能摸过来,一切担心也就烟消云散。   至于送出钟表看到商人的反应后,贝丝已经确定了钟表这种小玩意的前景。正好这个冬天地精们一直处于半闲置状态,接下来可以让他们加大生产力度了。   正当整个领地一片安宁有序的时候,索尔正一身血污的盘坐在轮回地牢三层的过道里,啃着坚硬的粗粮,在他身边的还有蜥蜴人史坦特和半身人迪勒。   这里的敌人多是二到三阶的各种怪物,三人配合的虽然默契,但这种程度密集的连续战斗仍然让三人有些吃力,此刻正在休息。   个人实力的提升仍然无比重要,索尔的人生排序也从未改变。   冬天领民们或许可以相对松懈,但索尔和史坦特他们这些主力成员却不能。现在领地大致已经稳定,各领域也有了相关人手,他们才能暂时脱离管理,回到自己的修行里来。   索尔今后的规划是,史坦特和迪勒两人都会成为挑大梁的领头人物,史坦特会负责‘猩红十字’这一块,而迪勒结合他的盗贼职业将会在领地里负责情报组织方面。   对此史坦特和迪勒毫无异议,出于自身的稳重和阅历,虽然他们不会像普通领民那样随意欢呼雀跃,但对于眼下的生活他们还是很满意并且满怀热情的。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同吃同住同辛劳的过程,各种点滴下来,三人之间的关系不敢说亲如兄弟,但其实也已经差不多,只不过男人间的话题很少会围绕感情而已。   目前实力方面索尔三阶,史坦特和迪勒都是二阶。   史坦特的职业技能有着一个土气的名字,旋风斩,也许这也是他喜欢用双刀的原因。迪勒的叫做‘暗影步伐’,听起来很唬人,其实就是初阶盗贼步伐改了个名字而已。   经过半个冬天夜以续日的刻苦磨练,不断吸收魔魂后。晋阶方面最先有预感的是史坦特,毕竟他加入队伍以前就一直在流浪冒险,此刻终于先到了晋阶的关口。   晋阶,意味着实力的提升,同时也意味着和死神的周旋,这点三人都很清楚。   三人缩在一间小房间里喝了一场酒,和外面领民们的热闹相比,这里的气氛有些低沉。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当周围的众人都以为你风光无限时,其实你正在走自己艰难的路。   “放心去睡吧,我会安排可靠的人照顾你,祝你好运。”索尔和史坦特碰了碰杯,拍了拍他的肩膀,晋阶这种事说太多毫无意义,只能依靠自己。   “绿皮,希望你不会变成死皮。”迪勒对着史坦特晃了晃酒缸,送上自己独特的关怀。   “矮子,你最好祈祷我没活下来,不然我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殴打你,把你打得更矮。”史坦特和迪勒撞了撞酒缸,犀利反击。   “绿皮,动手这方面你实在太不行了。相信我,你就算到了三阶,我仍然能轻松地把你从蜥蜴人打成狗头人。”三人玩笑着,酒缸撞在一起。   少了史坦特后,索尔和迪勒的修行仍然没有停止,或者说他们知道自己没有停止的资格。所有的繁华背后都有相应的寂寞做代价,而所有的盛景背后也必须有足够的力量做庇护。   又过了几天,索尔又亲自送走了迪勒,然后开始在轮回地牢里独自游荡。   整个冬天就这么安静无声的逝去了,一直待在秘境的索尔甚至没有太多具体的感觉。   稍有意外的是,迪勒在沉睡十八天后居然比史坦特先醒了过来。这家伙醒过来后有些迷糊,然后跑到餐桌边大吃了一顿,直到撑得走不动路。   看着沉睡了二十九天的史坦特,索尔和迪勒的目光都有些沉默   “走吧,这家伙的命就像茅厕里的石头一样硬,死不了的。”最后迪勒做了个总结。   三十二天后,史坦特终于平安苏醒。   “欢迎回来。”索尔和史坦特拥抱了一下。   “看见没有,这家伙不仅动手能力不行,晋阶速度也和蜗牛差不多,他的天赋估计也就比豺狼人好那么一点点。”迪勒抱手站在一边,一脸不屑。   感觉到迪勒三阶的气息后,史坦特愣了愣,然后拔出双刀,和矮子开始了日常斗殴。   “活下来的人记得来吃饭。”索尔笑了笑,推开门走了出去。 第238章 春回   不知不觉间,大地的银白已经悄然退去,野草冒出了新芽,又一年的春天来临了。   自由之城的领地里,一场热闹的篝火庆典正在举行。   这片大陆上每当春天来临,各地都会举行一场传统的庆典,就像索尔曾经在灰幕镇参与过的艾鲁多蒙庆典一样。   只不过因为信息的不流通和地域的不同,导致了各地举办庆典的时间并不统一,庆祝的名目也各种各样,甚至连庆典的名称都有所区别。   对于领民们而言,这些细枝末节并不重要,他们只要知道这是一个狂欢的日子就行了。   这一天自由之城的人们,早早的就穿上了自己拿得出手的新衣服,还有精心准备好的各种食物和酒水,纷纷聚集在领地新建成的广场上聆听领主的讲话。   索尔站在一个不伦不类,看上去像是读经台一样的讲台后面,向一众领民们开始了新一年的展望和部署。也不知道这破台子是谁出的馊主意,等下来了一定要把他派去洗茅厕。   让索尔很不自在的不只是这个怪异的讲台,还有身上那一身竖领的华丽长袍。尺寸倒还算合身,只是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穿让人觉得太闪耀了一些,不符合自己向来低调的风格。   这件衣服是贝丝亲自搜集布料,在一群缝纫手艺出色的妇女帮助下为索尔量身定做的。今早起床时索尔跑得慢了一点,被贝丝把宽松的新衣服套在了黑色大衣外面。   实际上不只是新衣服,节日问题也是之前贝丝突然想起提出来的,索尔这才意识到这是个必须重视并且马上实施的事情,于是才有了这场匆匆忙忙但是热闹不减的庆典。   领地的庆典继续沿用了‘艾鲁多蒙’这个名称,索尔后来查阅过才知道,艾鲁多蒙在古大陆通用语当中其实是‘希望之光’的意思。感觉这名称还不错,所以也就懒得改了。   除了春季庆典,索尔还定下了一年之中的许多小节日,路上见过的什么‘鸡蛋节’‘夏舞节’之类的全部搬到了领地里,各种节日向来是提升领民幸福感的重要指标之一。   至于节日意义之类的并不重要,能让领民开心就好,等以后领地里有了自己值得纪念的事情或者日子,再继续添加本地的专有节日。   此时讲台后的索尔轻轻摆了摆手,整个领地也随即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的话题内容围绕着新一年的部署和发展方向,索尔将之前在领地会议上,和同伴们讨论过的那些内容的细节补充版本,向领民们再次复述了一遍。   索尔的声音很是洪亮,足以覆盖整个广场让众人听清,毕竟现在站在这里的不只有人类,还有地精族全员,以及一批特殊的客人。   这批客人全都是商人,由冬天来过领地一次的肯纳泽商人费姆带头。   他回去邀约了一批和自己有着交情,彼此利益又不冲突的商人同伴,火急火燎的又赶了过来。商队刚好在庆典前夕来到,于是正好留两天和当地领民一起度过一个欢乐的节日。   这次费姆带来了领地里需要的药草和烈酒,据说商人队伍里还有来自于更远领地的贸易家,这就很好,很有利于自由之城对外的宣传。   索尔的讲话也因此相对正式了些,不过耗时并不长,在这种吃喝欢乐的日子里废话太多是要遭人恨的。最后索尔郑重行礼,在领民们的欢呼里退了场,庆典也随即正式开始。   烤肉之类的食物肯定要现烤才好吃,于是索尔拿出自己特制的酱料,来到烤架前为领民们服务起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磨练厨艺的机会。   “你们的人生就这么点追求吗?和领民抢东西吃?”索尔扫了一眼端着酒缸站在一边,等待着烤肉的史坦特和迪勒,语气很是揶揄。   “绿皮说为了吃你的烤肉他放弃了几次钻裙子的机会,所以我特意来验证下情况是否属实。”迪勒摊开手,一脸我背负着使命的表情。   “矮子,今天是个好日子,你最好在我把你搓扁以前闭嘴。”史坦特习惯性威胁。   送走这两个彼此相爱的家伙后,肖恩也端着酒缸晃荡了过来。   “领主大人,他们说您烤制的烤肉真是无上美味。”肖恩一边说着还一边往烤架上瞟。   “得益于特制的酱料而已,这一批马上也要好了,你给他们端过去。对了,告诉领地里负责建筑方面的人,既然消息已经在附近的商人里传开了,旅馆餐馆那些也可以开建了。”   索尔将烤肉分切好码在盘子里递给肖恩,然后嘱咐了一番,肖恩点头离开。   过了一会,索尔感觉有人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饿了吗?”索尔偏低下头在贝丝额头上蹭了蹭,然后切了块烤肉递进她嘴里。   “你怎么不穿上围裙?要是把新衣服弄脏了怎么办?”贝丝絮叨着,帮索尔套上围裙。   “我很感谢你的礼物,但这显然只适合在某些隆重场合穿,我现在能脱下来吗?”说到衣服,索尔瞬间又开始不自在了。   “你敢!”贝丝嘟着嘴,像是要咬人一样。   “那作为交换条件,一会我教你安提雅舞步怎么样?在北境这边保证绝对是独一份。”索尔试着展开谈判。   “成交!”贝丝眼睛一亮。   “但要是你踩我脚的次数太多,晚上我就要打你的屁股。”索尔笑了笑。   “坏人!”贝丝被索尔撩拨得有些羞涩。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和哄骗后,索尔终于成功说服贝丝以后遇到节日再穿。等贝丝收走了自己的华丽长袍,露出了下面的黑色大衣。呼~索尔吐了口气,这下整个世界终于正常了。   抬眼瞟了一眼,索尔将一个香麦面包切成四片,分别在其中夹上喷香的烤肉。   然后索尔解下围裙,端着托盘走向旁边的一个少女。   之前索尔就注意到她了,她显然不是领地里的人,应该是跟着商人队伍来的。穿着一身还算雅致的礼裙,从广场散会后一直站在这边,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看着,整个人很安静。   看见索尔向自己走来,佩蒂·肯纳泽有些慌乱,难道他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商人费姆回到肯纳泽领地后,将这次冬天的贸易之行很是吹嘘了一番。   关于这片名为自由之城的领地佩蒂也有了一些了解,据说这里的民风很和善,而且费姆还邀约了一群商人组建了一个大商队,佩蒂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趁这机会过来这边看一看。   看看这个领地到底是怎样的,有多自由。也看看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领主,到底有着怎样的能耐。在佩蒂心里其实是有些不服气的,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好奇。   有时候一些突然的心情就是来得那么荒谬,等佩蒂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跟随商队走在路上了。她这一趟是瞒着父亲偷偷跑出来的,只带了一个女仆和几个护卫。   到了这里她开始观察一切,然后就只得出了一个‘奇怪’的结论。   这位年轻的领主没有华丽的领主府,据说整日和平民混迹在一起,还有那套佩蒂正在揣摩的功勋制。当然除了这些,佩蒂其实最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要在这种不毛之地建立领地。   不过虽然疑问很多,但佩蒂并没有主动接触索尔展开攀谈。   万一对方察觉到什么,谈话性质也许就变了,甚至瞬间升级到领地外交的层面也有可能。所以她只敢躲躲闪闪地观察着,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其实在索尔眼里就像只暗夜里的萤火虫。   “我猜你肯定是属于那种明明嘴馋,却又自诩矜持的小香菇。”索尔拿起一份食物咬在嘴里,然后将托盘上剩下的一份顺手递给她。   “你胡说,你才嘴馋,你才是香菇。”佩蒂下意识将烤肉面包接在手里,突然反应过来快速回复了一句。然后整个人有些错愕,这家伙居然一句话就逼出了自己少女的一面。   “难道你一直站在那里不是在觊觎我的烤肉吗?”索尔微笑着问。   “我……才没有。”佩蒂感觉自己很不好解释,她刚才正把捕捉到的所有细节塞进脑海里分析,难免外表上会给人一种呆愣,视线直勾勾的感觉。   “既然不是烤肉……我知道了,你并不是第一个那样深情凝视我的少女。可惜今天我状态一般,要是我精神再饱满点,估计你这一天都看不见别的东西了。”索尔高深起来。   “噗~”我深情?佩蒂喷笑出声,瞬间被这个不要脸的家伙震惊了。不过被他这么乱来了一通,佩蒂觉得自己一贯的聪明从容全都被搅得一团混乱。   “你为什么会想在这种边境建立领地?”佩蒂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我只是在追寻自由而已。”索尔耸了耸肩。   “这世上哪有人能够真正的自由?”佩蒂轻笑一声。   “所以才值得追寻。”索尔高深无比。   不过这种高深很快就被打断了,广场上的乐曲声突然变得有些轻快,然后贝丝跑过来,有些疑惑地看了佩蒂一眼,然后拖着索尔教她舞步去了。   “我才不馋呢。”佩蒂看着广场上那对旋转的身影,下意识舔了舔快速啃掉面包后,残留在小嘴上的酱汁。 第239章 骑士之国   春天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春天也是一个忙碌的季节。   如今整个领地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不时有新的建筑拔地而起,封顶完工。其他忙于耕种的,忙于开采的,忙于砍伐的,各个岗位也早已人人按部就班。   “我一定要出色的完成任务,这是领主大人的信任和托付。”物资发放点那里,哥布林斯考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不断在心里鼓舞着自己。   虽然旁边还有塔娜尔和琳达等一众人在帮忙,但她们更是忙得连擦汗的时间都没有了。   领地里大部分物资几乎都要从物资发放点这里走,不论是农具工具的发放,又或者食物衣装武器甚至是许多琐碎的东西,足以想见这里的繁忙程度。   而且发放和登记只是一个方面,即时功勋值的修改和计算才是工作量最为繁重的事情。   自从来到这片领地定居后,斯考特一直心怀感激,工作中也总是勤勤恳恳。看着周围繁忙充实的景象,每每想起自己是其中的参与者和见证者,斯考特总是激动的不能自已。   对于领主大人所推行的这套功勋制,斯考特心里更是充满了浓厚的兴趣,闲暇时总是下意识的延伸思绪,妄想揣度出这背后领主大人的深意。   可惜索尔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其实只是因为手里的货币不够,初期根本不足以支撑整个领地的经济流通,所以才顺手想了那么个歪主意而已。   虚拟功勋,一方面能维持领民的精神情绪,一方面能捆绑人心遏制人口流失,仅此而已。   眼下斯考特之所以会觉得繁忙不已,是因为领地里少了许多可靠的身影,比如能力出众的贝丝女士,又或者神出鬼没的领主大人,他们都去哪了呢?   某处昏暗的下水道里,一道秘境之门正在散放着柔和的蓝光,索尔、贝丝、史坦特、迪勒,四个身影相继从蓝光里走出。   “是哪个蠢货把门开在这种恶心的地方?”刚跨出门片刻,迪勒便抱怨着捂住了鼻子。   “半身人来到这种环境,不是应该会有一种回家的亲切感吗?”史坦特愉快地捅刀。   这里的环境的确很糟糕,昏暗浑浊,老鼠蟑螂乱窜。空气里飘荡着下水道所特有的那种馊臭气味,旁边一条隐隐流过的暗流里还能看见时而飘过的污秽。   以前索尔遇到的秘境之门,都是开在地窖里、谷仓里、或者破旧的空屋里,而这道门的主人显然很有想法,选了下水道那么一个特别的地方。   这道门是索尔发现的,进入轮回地牢的秘境后,四人分散开进入了不同的门。   通过向当地居民打听消息的方式,来寻找通往骑士之国皇都拜伦比安的秘境之门,并立下赌约,谁先找到谁就能享受其他人捏背捶腿的待遇。   索尔运气不错,率先拔得了头筹。   不理会身后史坦特和迪勒两个相爱相杀的家伙,索尔背着剑,双手插在大衣衣兜里,走在前面带路。贝丝一手微微掩住口鼻,一手紧紧地挽着索尔。   两人这悠闲依偎的样子,哪里像是在冒险,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出门游玩一样。   实际上也差不多,索尔就是带着众人来游玩的,……嗯,顺便搞点钱。   资金已经成了眼下领地里迫在眉睫的问题,牵系着领地的许多方面。   没有充足的资金,相关物资就不能及时的补充,贸易和集市就不能如期开放,甚至在引进人才的方面,也没有什么邀请别人来领地定居效力的资本。   毕竟功勋制那一套,骗骗领地里原本就一穷二白的领民们还可以,但是对于从别地引进的习惯了货币制度的人口,那一套就未必管用了。   这次过来拜伦比安,弄钱是主要目的,至于怎么弄索尔暂时还没有头绪,准备先看看。   手段的选择上,应该就是偷抢骗之类的快捷方式中的一种,因为飞速建设中的领地也不可能给索尔太多的筹谋时间。   带上迪勒和史坦特,一方面是为了方便做事,另一方面是为了增加自己这边的风险承受能力。毕竟这些猥琐手段都有着相应的风险,万一事发总要有点力量确保自己这边全身而退。   至于带上贝丝,是因为小香菇在领地里闷了太久,正好带她出来散散心。   照着自己之前探索出的通路,索尔带着三人在下水道里拐了几个弯,很快来到了地面上。   虽然此刻众人只是身处于某段贫民区的逼仄巷道里,但随着视野骤然开阔明亮,还是让众人有些震撼,大片的繁华已经入目可见。   在奥德伦萨混迹过一段时间的索尔,对此倒没有太多触动,他目光中更多的是欣赏。   拜伦比安这座古老城市的占地面积,就算比起南境主城奥德伦萨也不遑多让,宽阔整洁用规整石料铺接的街面自不必说,满城的灯火明亮也在意料之中。   不过在索尔看来,这里和别地的主城主要的差别还是在建筑风格上。   放眼看去,成片的尖顶建筑林立,而且尖顶下的建筑大多是圆柱形的城堡式风格。深蓝色的尖顶,配着建筑本身的灰砖色,在隐约的灯火里透着一种严谨朴质的美感。   这样的尖顶建筑其实索尔在南北境也见过不少,最大的区别其实是在尖顶之上。   南境那边不论是私人宅邸,又或者一些公共性宏伟建筑,多以雕像做为装饰。比如在门楣之上的屋顶上方,又或者在尖顶建筑的顶部,各种大小雕像比比皆是。   雕像的种类索尔见过天使、恶魔、石像鬼、袖珍巨龙、女神,总之多种多样,至于那些雕像本身的象征意义或者用途,索尔并没有研究过。   而拜伦比安这边几乎看不见任何的装饰性雕像,成片的尖顶建筑上只有无数的各色旗帜在风里飘扬,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市往昔的古老和荣耀。   古老和荣耀这些词拜伦比安是绝对担得起的,毕竟骑士这个古老职业一直可以追溯到王国历时期。他们历史悠远,由来已久,只是后来黑暗历到来,骑士这个职业才逐渐没落。   如今大陆上只有拜伦比安仍然保留着完整的骑士传承。   中立的他们偏安于大陆一隅,多年平静无风。   全民皆兵倒不至于,不过拜伦比安的街面上随时可见各种各样的骑士身影,有头戴半罩羽盔穿着铮亮铠甲身后披着各种披风的,也有坐立在马背上招摇过市的。   索尔史坦特迪勒三人,三个三阶,在拜伦比安这里无疑只算一个蚂蚁般的小团伙。   最初在灰幕镇初遇教授自己剑术的老者,索尔还曾经和老者探讨过骑士这个职业。   以前索尔一直以为骑士这个职业的由来,源于他们的骑士准则或者说信仰,也就是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精神或者说灵魂那一套。   但提出这种说法后,老者却给了索尔一个‘扯淡’的评价。   老者说一个真正的骑士,恪守自身的职业准则只算是基本,最重要的是必须配备战马,两者缺一不可。甚至从历史的严谨角度而言,第二点才是骑士职业真正的判定准则。   骑士诞生于古王国历时期,王国里最初是没有骑士这种职业的,只有战士或者说士兵。   后来随着战争形态的发展和演变,人们发现骑在马上冲锋的士兵更具备杀伤力,这才有了后来骑士的雏形,骑士这种兵种也由此应运而生。   再后来,这种崭露头角的兵种逐渐成为了王国的主要战力,从日常训练和作战方式以及战场上的活跃度甚至包括在王国里所享受的待遇,骑士逐渐和其他普通兵种拉开了距离。   每年,国王会亲自从骑士后裔里挑选一些七岁的男童,让他们学习如何成为一名骑士侍从。如果遇到人口和战力不足的年月,这种挑选尺度也会放宽到平民之中。   他们会被教授合宜的举止与礼节,老骑士会教他们怎样擦亮自己的护甲与武器。   到了十四岁,他们便正式成为侍从。   一名侍从要为其他骑士准备餐点,清洗衣物,并且负责为骑士着装。   当一名侍从荣升为骑士的那一天,这名新生的骑士会长跪于圣像前祈祷好长时间,之后他也将拥有自己的侍从,并且在自己侍从的帮助下穿好自己的护甲,前往圣堂接受洗礼。   然后,牧师们会用剑的钝面轻敲他的双肩,让他宣誓对国王的效忠。   骑士宣誓效忠于国王及其子民。   他们会花很长的时间去穿上厚重的护铠,而且他们还需要进行不断的训练,因为骑士的荣誉准则包含了要让他们的战斗技艺日趋完善的要求。   偶尔,国王或官爵们会赋予麾下的骑士一个重要任务,该骑士往往会将生死置之度外,冒着危险完成任务之后,该骑士也许会在王国附近获得一座小庄园作为奖赏。   所以归根结底,骑士职业诞生于马背,因为承担着王国主要战力的重任,后来才逐渐加上了骑士准则那套形式化的东西,无外乎掌控人心的小把戏而已。   换句话说,哪怕你只是个普通人,只要你内心强大信仰坚定,你同样可以具备谦恭正直怜悯那些道德品质,和你是不是骑士根本没有半个铜币的关系。   总之老者告诉索尔的是,那些道德品质本来就存在于人性里,并不是骑士专有的,只不过骑士职业出于形式化要求强行遵守而已,所以判定一个人是不是骑士并不依靠职业准则。   马匹上的战士,才是骑士的历史由来,才是骑士这种职业的专属特征。 第240章 寻找机会   索尔等人的出现,很快引来了街面上许多戒备关注的目光。   最初四人还有点疑惑,但很快索尔就反应过来,应该是因为史坦特的蜥蜴人身份和迪勒的半身人身份,看来拜伦比安这座皇城对于异族的接纳度并不高。   “到底需要我们帮手不?如果用处不大要不我和矮子先回去吧?”史坦特扫过周围含义各样的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语气有些兴致索然。   “不至于,要习惯把所有冰冷的目光变成力量,以前我在修道院时的境况其实就和此刻差不多,是不是人类根本无关紧要。”索尔摆摆手,试着劝慰了一句。   “我们在意的不是那些视线,只是觉得万一有些无聊的人以此为借口,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迪勒抱着手走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那又有什么关系?你们是我的伙伴,也是我的兄弟,有酒一起喝有事一起抗就完了,何必顾虑那么多?”索尔莫名有些怒意,心里很不自在。   还是那句话,有时候看着朋友受苦,更煎熬的其实是自己。   走了一段,那些无谓的视线越来越密集,四人的气氛也有些沉闷。考虑到史坦特和迪勒的心情,索尔微微叹了口气,翻出四件黑色长袍,把众人变成了四个兜帽怪客。   在街面上逛了逛,四处走走看看,然后到一家小餐馆品尝了一顿当地美食后,众人有些阴郁的心情才重新恢复了正常。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贝丝下意识问了句。   其实这样的话题来之前众人就已经讨论过无数次了,但是没什么答案,而即便现在已经来到了目的地,这个问题仍然横在众人面前。   弄钱这种事情说起来不算太复杂,但眼下领地里缺乏的可不是一笔小钱,而是庞大的资金流。这就无形当中拔高了这件事的难度,而所能使用的手段自然也就逐渐缩小几近于无。   有时候不是敢偷敢抢就行了,还要别人有才行。   “暂时没想到,不过大家也不必沮丧,先到处逛逛吧,这趟主要还是以游历为主。就算最后空手而归也没什么关系,到时候我再想办法。”索尔笑了笑,继续鼓舞着众人的心情。   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面上,队伍的众人纷纷低头陷入了思索,妄想找出一个适宜的办法。   索尔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旁边有一盏随处可见的路灯,这种路灯底座埋在地面里,有一个笔直的灯杆直立而起,然后在众人头顶略高的地方打了个弯,顶端部位的方形栅格灯罩里正散发着耀眼的光明。   灯柱上有着镂刻的铭纹,看起来就像一颗弯垂的树桠一样很有种艺术美感,关键是索尔发现灯罩里并不是灯油和灯芯在燃烧,而是直接出现了一团来源不明的金黄色光芒。   这似乎是一盏魔法路灯,索尔得出结论,   别起两个手指敲了敲灯柱部位,从声音判断是金属材质,索尔围着这盏路灯转了两圈。   “你们站过来,帮我遮挡着点。”索尔突然对贝丝三人挥了挥手。   “你要做什么?”史坦特一脸不解。   “你想到解决资金的办法了?”贝丝有些高兴。   索尔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蹲下身去观察了片刻。   很快索尔在灯柱的尾部发现了一个空心的小扣板,扣板显然是可以打开的,只不过此刻扣板上有一个小小的锁孔,表明这玩意现在是锁着的。   “来,迪勒,现在是你的表演时间。”索尔把迪勒拉到身边,指了指锁孔。   迪勒撇撇嘴,显然对这种小场面有些不屑。   他摸出工具蹲下身随便摆弄了一会,很快小扣板就被打开取了下来。   扣板后露出来一个小小的方形空间,里面有少量灰尘和蛛网,但整体还算干燥。神奇的是在空间的底面上,绘有一个小型的六芒星魔法阵,此刻法阵中央有一个半融化的晶体。   “呀,魔晶!”贝丝眼睛猛然一亮。   魔晶她还是见过的,只不过此刻法阵中央这颗魔晶处于半融化状态,看起来有些损坏了。   “这应该就是这盏路灯的能源了,啧啧,烧魔晶?皇城就是皇城,真是奢侈!”索尔也没想到这盏魔法灯的能源居然是魔晶,语气有些感慨。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把这些路灯全部撬开?偷走里面的魔晶能源去换钱?”贝丝这个小香菇的发散思维来得很猛烈,瞬间跟上了索尔的思路。   “不是,这种有损坏的魔晶估计不值什么钱了。而且整座皇城估计最少也有上万盏这种魔法路灯,如果其中的魔晶只是短期消耗品,可以想象这其中是多么庞大的消耗量。”   “所以我估计一颗魔晶应该能支撑一盏路灯,持续照明一到三年的时间。”索尔总结着。   三个同伴附和地点着头,但又有些迷糊,因为索尔分析的虽然有些道理,但听起来似乎和他们此行的目的没多少关系。   “不是,你到底什么意思?”迪勒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突然觉得这路灯不错,你们说要是我们把这灯偷回去,竖在领地里怎么样?按照判断这些路灯再照明个一两年没有问题。”索尔独自在那里点着头。   “偷路灯?你这格局还真是……。”史坦特有些无语。   “狗屁的格局,再大的格局都需要点滴来堆积,比起那些只会动嘴不会动手的空想家,我觉得我是实干派。再说只要领民们能过得更好,我个人再卑劣不堪点又有什么关系?”索尔笑骂了一句。   “决定了,今天半夜就动手,我们先偷几排路灯再说。”索尔打了个响指。   众人继续走在街面上,一时对索尔的奇思异想有些哭笑不得,算了,他开心就好。   “你们都高兴点,至少我们现在不会空手而归了,这难道不值得庆贺?”索尔继续鼓舞着伙伴们,众人只能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   很快几人离开了外城区的街道,来到了内城区,街面上的人流也越来越热闹密集。一处巨大的圆形建筑吸引了索尔的注意力,因为此刻那里聚集的人群用密密麻麻都不足以形容。   “走,去看看。”索尔对伙伴们甩了甩头,几人一脸好奇的挤了过去。   等走近了索尔才发现人们正在有序的排队入场,而且还要购买门票。   随便拉住个当地人询问了一番,才知道这里是皇都竞技场。   每年这里都会有精彩的赛事,自诩实力不俗的各路骑士们汇集于此,报名参加赛事一展英姿,据说胜利者除了荣耀和一定的财富奖励外,还有机会加入皇宫骑士团。   眼下正好翻过冬天刚开春,索尔几人来得很巧,竞技场正在准备今年初阶的淘汰赛。   索尔想了想,转身去买了四张门票。   不贵,才三铜币,也就一个黑麦面包的价钱。   不过据说因为这只是初阶淘汰赛,谈不上多么精彩。等以后参赛者经过角逐后越来越少,赛事逐渐进入高端白热化后,到时候的场面会更热闹,门票也会越来越贵。   索尔四人跟随热闹的人群有序入场后,在平民区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整个露天竞技场中的空间很大,周围是一圈圈呈圆形逐级高起的座位,下面的场地中央则留出了一大块圆形空地,显然是参赛者们展现自身技艺的战场。   从观众的容纳程度来判断,这处竞技场显然能同时容纳数万人观战。   对于竞技场这种地方索尔并不算陌生,虽然他此刻只是第一次见,但书籍上多有记载。   实际上在大陆悠远的历史长河里,都有过对于竞技场的相关记载。在不同的时代,这个地方也有着不同的名称,斗兽场、角斗场、决斗场、斗技场、又或者现在的竞技场。   随着下面两名身着骑士装束的家伙上场相对站立,周围人群的声浪也开始热烈起来,显然这种活动在拜伦比安这边的民间有着很大的吸引力。   周围的人群热烈议论着,有的人端着酒缸,有的人提着鸡腿,一脸的兴奋和欢乐。虽然只是初阶淘汰赛,但他们的话题已经开始预测这届最有可能的夺冠者是谁。   索尔悄悄拿出一些零食递给史坦特他们,自己也边吃边喂着贝丝。   贝丝显然也有些激动,但她的激动应该是受到热闹环境的影响,而不是对赛事本身有多大的兴趣。毕竟这里声浪掀天,不互相靠近大声喊几乎都没法好好交谈了。   不一会,下面的参赛者已经轮换了几对人了,显然初阶的淘汰赛节奏很快。   “妈的!废物!又害老子输了一笔!”当下面某一对参赛者决出胜负退场后,索尔左边一位络腮胡壮汉突然一脸愤恨地骂了一声,显然他下注的对象有些不争气。   “朋友,输了多少?”索尔眼珠转了转,随手递了杯酒水给他。   “别提了,连输两场,两银币没了。”壮汉接过酒水灌了一口,对索尔投来感激的目光。他一身破旧的布衣,看起来生活环境不是太好,两银币可能对于他而言并不算一笔小钱。   “这点小事何必生气呢?玩玩而已,不必放在心上。”索尔微笑着,手掌心出现了两枚银币向壮汉递了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看到索尔的动作壮汉目光一亮,但随即挠了挠头,目光里有些困惑也有些戒备。毕竟大家素不相识,这大方似乎来得有些没来由。   “我今天运气不错,赢了几手,也许你的钱就是我赢走了也不一定。拿着吧朋友,生活不易,有余钱的时候再来试试手气。”索尔一脸微笑,将银币塞进壮汉的手里。 第241章 四个盗贼   在络腮胡壮汉的感激里,索尔和壮汉闲聊了起来。   索尔声称这是自己第一次来拜伦比安,恰逢盛会才顺手赌了一手,能赢也只是运气。对于赛事本身,自己的了解很有限,想听壮汉详细介绍一下。   壮汉哈哈的笑着,赌输的钱财失而复得显然让他现在的心情很好,他端起酒缸和索尔撞了下,然后拍着胸口保证自己一定知无不言。   这正是索尔想要的结果,这个壮汉作为当地居民,同时又是一个资深赌徒,对赛事本身肯定有着超过普通人的关注和理解。   接下来索尔询问得很细致,从赛事的由来到历届的盛况,从参赛者的成色到夺冠的冷热门。然后包括每一届赛事会举办多长时间,赛事中关于淘汰和晋阶以及决赛等等许多规则。   最后,索尔的问题又绕回到了赌博游戏上,这也是壮汉最感兴趣的话题。   从壮汉口中索尔得知每届竞技场大赛,都是皇城拜伦比安一年当中的主要活动,其受关注和热闹程度甚至远在春季庆典之上。而究其原因,拜伦比安本来就是一个尚武的国度。   毕竟在大陆上除开南境的黑暗议会和北境的自由联盟,骑士之国一直处于中立的地位。但有的时候想要中立,你自身也要有些实力才行,才能抵抗漫长岁月里一波波的吞并和侵袭。   而在赌博方面,索尔了解到了每届赛事的大概赔率波动。   其中最让索尔在意的是这个赌博游戏的受众,听壮汉说几乎每年的赛事,拜伦比安的所有大小家族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参与。毕竟这种狂热的全民活动,正是攫取利益的最佳时机。   另外据说每年的赛事,皇室对于民间的赌博风气会放宽,毕竟一年也就那么一次而已。   不过往年也曾经有两届赛事出现过,一些当地大家族仗着手里有权柄,为了大把的攫取更多利益,恶意收买参赛者打假赛的情况。   事情暴露后,被国王下令狠狠地整顿过,因为这种污秽的手段本来就有违骑士精神,和大赛宗旨更是背离甚远。所以目前竞技场赛事的整体氛围,可以说相对是公平公正的。   听完壮汉的叙述,索尔眼底掠过一抹微光。   全民赌斗?这就……很有意思了。   接下来索尔陷入了深沉的思索里,周围喧闹不断,他却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下面竞技场中的比斗仍然在继续,比斗方式大致分为平地步战或者马背冲锋两种方式。方式的选择由比斗双方在赛前达成统一,如果双方各执己见最后将通过抛银币来做出决定。   在武器的使用方面,之前索尔见到比斗者有用剑的、用流星锤的、剑盾搭配的、还有用骑士长枪的。总之种类繁多,但其中还是多以长剑为主。   真正的骑士长枪其实很重,属于马背武器,细瘦的尖锥形枪身,长柄。   所谓马背武器,是指当你使用这种武器时,你在马背上因为武器重量而无法灵活挥舞,只能保持着平抬突刺的姿势,然后依靠战马的冲锋和速度来达到强力贯穿和破坏的目的。   当然,重型长枪只是长柄武器分类中的一种,其它还有短柄的,更轻巧的骑士长枪等。   史坦特和迪勒在一旁观看得还算尽兴,虽然下面比斗的全是骑士职业,从战斗风格上来说也和他们相去甚远。但归根结底这仍然是战斗,是属于男人的热血运动。   “你怎么了?不感兴趣吗?”看到索尔长时间闷声不响,似乎不太感兴趣的样子,贝丝搂着索尔的手臂晃了晃,将索尔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叫上他们,我们该走了,关于弄钱的事我大概有些想法了。”索尔张开手指扣住贝丝的小手。   然后四人在满场的喧闹里默默退了场。   一路上众人很是好奇到底索尔有了什么办法,但看他皱眉思索的表情众人也没有打扰,而且大街上人来人往显然也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   在内外城区的分界处找了一家规格还行的旅馆,开了三间房间。   然后索尔将同伴们聚在自己的房间里,众人提着小圆凳端坐在索尔周围,就像一圈等待听故事的小朋友一样,眼里冒着光,想听听索尔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索尔高深地笑笑,架起两条腿搁在桌面上,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后背和腿面。   “该死的!我这辈子的名声算是毁了。”迪勒一边低头帮索尔捶着腿一边嘀咕着。   “少废话,既然是男人,说过的话就要算数。”史坦特和迪勒帮索尔捶着两条腿,贝丝的小手在背后捏着肩膀,索尔一脸享受的闭上眼睛。   之前众人来时曾经立下赌约,谁先找到通往拜伦比安的秘境之门,谁就享受其他人的服务,所以现在愿赌服输。   “有了办法就快说!在我把你的狗腿捶断以前。”史坦特一脸黑气的催促。   “我的想法其实就像你们此刻的行为一样,也是源自于赌博。”索尔开了个头。   接下来索尔把自己今天在竞技场和那位赌徒的交谈内容,原封不动的对同伴们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赛事期间,通过赌博来狠狠挣一笔?”迪勒的声音响起,史坦特也立刻抬眼看来,看来他们俩想法应该差不多。   身后的贝丝其实也想到了,但最终却抿着嘴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整场赛事从开赛到结束总共半个月左右。就算时间上我们并不急切,但其中的可操作空间太少,而我们的资金也很有限。”   “索尔手里目前还有二百银币左右,要达到我们此行目标这个数目至少需要翻一百倍。”   “按照目前赌博种的赔率,连一比二的赔率都很少见。这意味着我们每场都要押上手里所有的钱,还要从头赢到尾,一场都不能输,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另外从赛事的制度来看,大大小小的比赛场次很多,但问题是我们无法左右赛事的结果,除非……我们能有办法让参赛者打假赛。”   “但这显然也不可能,先不说目前大赛的氛围已经相对公正,就算要影响参赛者的意志,除非我们几人能有媲美当地大家族的能量,然而我们并没有。”   贝丝的一番分析很细致,但说完后,她发现索尔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这意味着自己的分析没有影响到索尔,或者说自己并没有猜中索尔的想法,这让贝丝更好奇了。   三双眼睛定定地看着索尔,似乎想看穿他内心深处的伎俩。   史坦特和迪勒纷纷出手掐住索尔的腿,一脸你再故弄玄虚我们就要用力了的表情。   “你们的分析都很有道理,但和我要做的事却没有多少关系。不过目前具体的我还不能说,因为我只是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还要考虑一些细节的问题。”索尔出声回答。   “风险大不大?”史坦特问了句。   “这些灰色把戏风险肯定是有的,但因为随机性太强,其中风险大不大还真不好判断。”索尔靠在椅子里重新闭上了眼睛。   看到索尔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史坦特和迪勒果断罢工,嘴里骂骂咧咧的,提着小圆凳回各自的房间去了。   晚上贝丝在床上哄骗了半天,索尔也没有松口,只说还在想。   等到了半夜,索尔起床时惊动了贝丝。   “你不用去了,小事而已,你再睡会,乖乖等我回来。”索尔揉揉她的脑袋。   “不行,我也要去。”贝丝挂在索尔脖颈上,她心里好奇死了,以至于连梦都没做好。   “那就快点穿衣服。”索尔怕了拍她的小屁股。   叫上史坦特和迪勒,一切准备好后,四人悄悄摸到了外城的街面上。   三人的眼里都有些兴奋和期待,想看看索尔到底有什么手段来攫取财富。   索尔前后看了看,此刻已是深夜,街面上几乎已经没什么行人。   “动手吧,就从这里开始。”索尔围着一棵路灯转了一圈,然后用脚踢了踢底座。   “动……动什么手?”三人都有些傻眼。   “偷路灯啊,不是中午就说好了吗?速度快点,史坦特负责把灯柱摇晃松动,迪勒开锁顺便把魔晶取出来,我和贝丝跟在后面收货。”索尔显然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可是……我特么大半夜不好好睡觉跑来陪你偷路灯?说好的干大事呢?史坦特和迪勒觉得很忧伤。贝丝也很后悔,我到底为什么要离开温暖的被窝?为什么要傻乎乎的跟着来凑热闹?   索尔既然深夜把众人叫起来显然不是在开玩笑,几人嘀咕了一番也纷纷开始动手。   史坦特走在前面抱住灯柱,把整个路灯摇晃松动,索尔和贝丝轻松的跟在后面,扶着灯柱等迪勒开锁取出当中的魔晶后,再顺手收到戒指里。   这种路灯底座埋在一个方形小坭坑里,而且埋得并不算深,不需要多大力气就能晃动。   有了分工,事情进行得很轻松,不大一会,整条街面已经全部黑了下来。如果不是经常居住在周围的居民,可能并不会意识到街面的变化。   毕竟放眼整个大陆,可能也只有索尔这种怪胎会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偷路灯。   至于这段突然黑掉的街区,明天可能会成为一个不小的新闻,不过那是城卫处该头疼的事情了。 第242章 古老的骗子   整场竞技场赛事从报名截止到结束,总共也就半个月左右的样子。   前面几天的赛事很密集,每天都有大量的参赛者被淘汰,也有胜利者挺进下一轮。   前来参赛的并不仅只是拜伦比安本地的骑士,还有周边各个公爵领男爵领等大小领地,几乎都会派出自己领地中的出色人手加入赛事,也算是和皇都的一种互动。   第二天众人重新聚在一起,等候索尔的安排。   既然要做事,显然索尔四人暂时是要在拜伦比安待一段时间了。   “我们在外面耽搁的时间太久,领地里会不会……”早餐桌边,贝丝有些欲言又止,毕竟领地里现在只有三个一阶在维持秩序,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什么不安定因素。   桌边的史坦特和迪勒目光同样有些询问,但一时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建议。   “那又有什么关系?发生动?乱甚至领地易主,那就先给他们好了,我们后面可以拿回来,也可以重新找个地方再来。这其中的投入真正能让我在意的,只是时间成本而已。”   “就算没有领地建设这件事情,估计我们的生活状态也差不多,无非到处游荡一下历练一番。所以,就算事态超出了我们的掌控,我觉得也没什么可懊恼的。”索尔微微笑了笑。   看索尔轻描淡写的样子,其他三人暗自松了口气,也是,何必为这点小事牵肠挂肚。   “那赶紧说说吧,在拜伦比安这边我们具体要怎么干?”迪勒迫不及待地开启话题,昨天已经憋了一天了,但他仍然没想出这场赌博里四人能有什么利可图。   “接下来赛事的头几天,我们主要要做的是分散开打听消息,把整个拜伦比安大致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域。你们去东南区,西北我和贝丝来,不过打听到的消息要进行记录。”   “消息主要内容围绕各城区的各大家族,不论是有权势的,又或者手握财富的富豪。总之在你们各自的区域里,任何你们认为有能力参与这场全民豪赌的,把他们的消息搜集过来。”   “这看上去有着繁琐的工作量,但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只需要那些家族的姓氏,以及现任家主的名字,能顺便弄清宅邸位置更好,当然弄不清也没关系。”   “你们可以找一些当地消息灵通的人,总之各种方式吧,等消息汇总后我们再进行下一步。如果在外面遇到什么麻烦,尽量忍耐,回来后伙伴间一起想办法。”   “这是活动经费,看到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随便用,只要不耽误打探消息的时间就好。”索尔一边说着一边将整袋银币倒过来扣在桌面上,又留了一部分塞回袋子里。   然后把桌面上剩下的银币分成了三堆,显然史坦特和迪勒各自一堆,索尔和贝丝一堆。每堆几十枚的样子,用来做打探消息这种小事绰绰有余。   看索尔举动随意的样子,众人也搞不清楚他要这些消息有什么用,但既然手上有了具体的事情,众人也不再耽搁,开始分头行动。   “你准备单独逛一逛,还是和我一起?”索尔问贝丝。   贝丝将银币收起,然后勾住了索尔的手。   “我还以为你会放我去和皇都的美女们邂逅一番。”索尔调笑着。   “你想得美!”贝丝挽着索尔的手,拉开门离去。   打探消息其实是件很轻松的事情,毕竟索尔需要的消息也不是什么机密内容,甚至大街上随便拉住一个路人,对方都能顺口说出几个高高在上的大家族来。   不知道史坦特他们怎么样,反正索尔和贝丝很轻松,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闲逛游玩了。   就这样过了三天,索尔手上关于拜伦比安各大小家族的资料,已经汇集到了五千份左右。   只不过这些资料大部分很粗糙,许多都只有一个家族名和一个家主名字。   史坦特和迪勒纷纷表示这个数目并不是极限,毕竟整个皇城至少百多万的人口,其中有实力的家族肯定远远不止这五千户,再花点时间就能轻松过万。   “打听来的消息越多,的确有可能挣更多的钱,但我怕到时候大家累死,不值得,钱这种东西够用后随便用用就行了。”索尔哭笑不得的摇头,果断停止了消息的收集。   将消息归类整理好后,第二天索尔让众人抱回来大量便宜的沙棉纸和少量羊皮纸,又准备了足够多的墨水,然后带着众人开始……写信。   信中的大致内容,开篇是说大占星术士布欧?索兰克巡游大陆,如今来到了拜伦比安这座富饶美丽的城市。   然后用一些篇幅夸大了这位占星术士的年纪,特别是在学识方面,更是夸张到了可以媲美先知和诸神的地步,并扬言可以预言未来。   该讲的故事讲完后,信的末尾对目前正火爆的竞技场大赛进行了预测。   目前淘汰赛已经接近尾声,仅剩的一百二十八名参赛强者,接下来将以半数淘汰的方式进入最后的八场准决赛。然后推出十六强八强一路到底,直到本届大赛的最终胜利者出现。   在信的末尾,大占星术士布欧对八场准决赛的第一场做出了预测。   预测的方式,就是指出交战双方的某一方会在比赛中获得胜利。然后还强调,只有对古老伟大的占星术有所了解,并且心怀信仰的人,这种预测才会生效。   信的内容就这么不着边际的扯了一堆。   然后信的范本是索尔写的,总共写了四份,正好人手一份。   接下来另外三人在索尔的要求下,也包括索尔自己,开始了痛苦的抄信生涯。对于抄写方面索尔的要求不高,尽量字迹规整,不要有错别字,算是一个骗子的职业修养吧。   到这一步贝丝史坦特迪勒三人,已经隐约猜到了索尔要做什么。看来在偷抢骗各种手段里,索尔选择了最后一种。问题是,作为参与者的她们,完全看不懂索尔在干什么。   这片大陆上骗子并不是什么稀奇的职业,甚至可以说层出不穷屡屡皆是,行骗的手段也多种多样。但大部分骗子总会有个行骗道具,比如一件破烂物品,最后以高价卖出去。   可索尔这里什么也没有,还向行骗对象写信,这有什么用?   关键是那信的内容,大占星术士显然就是索尔为自己准备的行骗身份了,一个古老的骗子形象算是勉强立了起来。问题你真的会预测吗?你特么到底预测什么了你?   就一个空口白话的胜字,你这是预测?你特么这是胡说八道吧?   史坦特和迪勒一路咒骂着,一路却只能抄写不停。   经过了两天,正好赶在备受关注的八场准决赛第一场开始以前,五千封信已经封口完毕,并且信封上落下了不同姓名的某某家主亲启的字样。   五千封信五千个家族和名字,史坦特和迪勒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扭动着自己酸痛的手腕。他们感觉自己现在脑海里只留下一片飘忽,就像一只野驴阅读了魔法卷轴一样。   然而索尔仍然没有放过他们,把他们赶出门去找送信人。   至于自己这里,索尔只是对自身外貌做了个小小的伪装。   整个拜伦比安皇城看似富饶,但乞丐流浪汉游手好闲者从来不会少,很快陆陆续续有人到索尔这里报到,然后索尔将已经分类整理好的信件逐一交给他们。   每人五十封,送信位置大致都在同一片城区。   每封信两铜币的送信报酬,但必须把每一封信都按照信封上的地址送到地方,才能最后回来领取一银币的总报酬。   找到地方并不用见到别人家主,以这些流浪汉落魄的身份也不可能见得到,他们只会在门口就被别人的家族护卫拦下来或者遭到驱赶,只要将信交到护卫手里就好。   至于大多数流浪汉可能不识字,那根本不是问题,嘴长着不就是用来问话的吗?随便拉个路人问一声,要送的地址和收信人就都有了。   一银币对于这些身无长物的穷困者来说,已经不算小钱了,关键是送信这种事很简单,只是过程琐碎了点,正好适合他们。差不多只要半天不到的样子,他们就能挣一银币。   这份临时简单的差事,瞬间引起了流浪汉们的哄抢。   索尔只能从中前前后后挑出了正好一百人,并扬言如果随机抽查其中有某处没送到,那么对不起,最后你什么也得不到可能还要被揍一顿。   这属于监管方面,但索尔也只能虚张声势而已,以团队的四小个人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监管力度,只能通过银币本身的诱惑力和适当的威胁来达到目的。   送信的过程难免会发生少量信件遗失或者各种小意外,五千封信,索尔并不奢求一封不漏的全部送达,实际上最后只要有四千封到达目的地就已经很好了。   只要信到了地方,信封加流浪汉的搭配,收信人又直指家主姓名,一般的家族护卫对于这种神秘信件还真不敢随意阻拦,估计最终还是要交到主人手里问一声。   于是拜伦比安皇城的这一天出现了奇怪的景象,许多流浪汉满大街的乱窜,拉住路人问这问那,向后又像勤劳的蚂蚁一样消失在了各条街巷里。 第243章 信件的去向   舒恩跳下马车,在宅邸护卫的恭迎里走进自己的庄园。   想在富人区拥有这样一座庄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幸他做到了。虽然过程也曾经让一些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但如今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久远得让人不再提起和记得。   摘下自己头上的圆顶礼帽,露出有些微秃的脑门,然后将礼帽和外套手杖一并递给旁边躬身问候的仆人,舒恩看见自己的小女儿和调皮的小儿子正从木质楼梯上冲下来。   “跑慢点,两个小捣蛋。”舒恩嘱咐了一声,然后和楼梯上相继出现的妻子相视一笑。   如今他的自身定位相对简单了许多。   或许在外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但在家里他只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享受了和家人团聚的乐趣后,在等待晚餐的间隙里,安排好各种琐事的管家凑了过来。   “老爷,好像有一封您的信。”管家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一个不起眼的信封。   闻声偏过头,舒恩看见了信封上收信人的姓名,还很正式。   舒恩并没有马上接在手里,而是抬头目光询问的看向管家,因为管家刚才用了‘好像’那么一个词。眼下从收信人姓名来看这就是一封自己的信,但为什么是‘好像’呢?   “据护卫说是一个流浪汉送来的,送完后就慌张的离开了。”老管家解释了一句。   舒恩捻动着自己的一撇小胡须,露出了然的神色。老管家的话语重点,显然并不在这封信的收信人姓名,而是怕这封信里万一有什么恶意内容,会影响自己的心情。   抬手挥退管家,舒恩将手里的信封观察了片刻,然后三两下撕开。   信封里是一张劣质的沙棉纸,文字也有些扭扭歪歪,不过舒恩并不在意。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他很清楚,真正有价值的信息哪怕写在一张树皮上,其价值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大占星术士布欧?那是谁?舒恩有些莫名其妙。   入目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占星术士他印象里倒是略有所闻,只不过那似乎要追忆到自己孩提时代所听过的故事里了,还真是够古老的。   不快不慢的将整封信看完,舒恩挑了挑眉,   整封信看似有着不短的篇幅,但总共只说了三件事。介绍了大占星术士布欧,吹嘘了占星术的伟大和神秘,然后预测了竞技场八场准决赛中的第一场。   每年的竞技场赛事舒恩一直都有关注,毕竟拜伦比安终究是一个以骑士立国的国度,而他自己年轻时也曾经是一个四阶的冒险者,只不过后来厌倦了战斗才选择了新的生活。   如今还在关注赛事无非两个原因,一是缅怀年轻时的残影,二是每年的赛事必然赌风盛行,他也会下场玩几手,以缓解日常繁重工作带来的压力。   不过他一般会在决出八强之后才会下注,因为那时的赛事才足够精彩刺激,充满着变数。   八场准决赛中的第一场将于明天举行,这场赛事将为期两天,然后从二百五十六名参赛者中淘汰一半,最后决出一百二十八名幸运儿来继续之后的赛程。   这意味着明后两天,竞技场将举行一百二十八场小型淘汰赛,而这封信的末尾,对其中较为热门的一场做出了预测,博兰特对佐纳尔,两个倍受看好的优秀骑士。   信里预测博兰特骑士将会在比赛中胜出。   舒恩看完信后随手扔在了一边,虽然对方的来信目的和手段目前暂时看不出来,但商人的戒备让他第一时间认为这是个骗局。就算不是,他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他当然更不会跟随着信里的狗屁预测去下注,而且信里本身也标注得很明白,如果将这种听起来很神秘的预测术用于牟利方面,将会立刻失去效用。   这件小事就那么无声无息的过去,只是在舒恩的意识里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记忆印记。   第二天,舒恩并没有去竞技场关注赛事,要到最后四场的八强赛才是他出手下注的时候。   不过在忙碌之余,听闻周边的人都在谈论竞技场的赛事,舒恩顺口问了一声,博兰特骑士和佐纳尔骑士的对决。从竞技场给出的场次排序来看,那场比赛应该已经在今天结束了。   被询问的人给出了舒恩明确的答复,比赛最终的结果博兰特骑士惜败,佐纳尔骑士晋级。   很显然,昨天收到的那封奇怪信件里的预言术失败了。   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会对这种无稽之谈念念不忘。   舒恩自嘲地笑了笑,将这件事情直接拖入了意识里淡忘的旋涡。   在舒恩家周围,还有着许许多多规模差不多的豪宅。这并不奇怪,贫富分化后的主要表现本来就是富人喜欢扎堆,穷人只能抱团。   奥斯坦的家距离舒恩家并不远,只不过因为彼此活跃的区域和经营的项目不同,两人之间互不相识,也从来没有过什么交集。   就在昨天,作为一家之主的奥斯坦,也在餐桌边收到了自己管家递来的一封奇怪信件。   看完信件后奥斯坦的反应和舒恩差不多,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等今天博兰特和佐纳尔骑士的比赛过后,奥斯坦向周围议论的人群顺口问了一句,得到的结果是佐纳尔骑士在比赛中获得了胜利。   根据昨天信里的预测,和比赛的结果一致,很显然,这份预测是正确的。   但事情也只是到这里而已,这种预测毫无技术含量而言,更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就算随便从街面上拉住一个对赛事稍有关注的小孩,别人顺口胡吹一通,也有着猜对的可能。   奥斯坦并没有再对这件事情加以关注,只不过脑海里对于这封信件的微小印象,不知不觉中又加深了那么一点。   在整个拜伦比安皇城,有许多类似舒恩和奥斯坦这样的富有家族,都在八场准决赛开始的前一天收到了一封不起眼的神秘信件,不论预测结果是对还是错,并没有泛起什么水花。   索尔这边一切仍然在按部就班,实际上昨天大把的银币撒出去后,索尔便不再关注事情本身,而是拉着贝丝史坦特等人开始准备新的信件。   这批新的信件,是为后天八场准决赛的第二场准备的,时间上无疑从容了许多。   而且这次信件的内容也有所精简,不再大篇幅的东拉西扯,这大大降低了众人的工作量。   信里提到大占星术士布欧再次冒昧拜访,而信的主要内容也只是对后天即将开始的第二场准决赛,其中民众关注度较高的一场做出了简单的胜负预测。   整封信,寥寥三言两语而已。   八场总决赛按场次来算总共有近四百场左右的比赛,第一场有一百二十八场场次,耗时两天。第二场有六十四场场次,耗时一天。   总之越往后随着大量参赛者被淘汰,赛事的流程也会越来越快,越来越简单。   最初的一百二十八场赛事,索尔没有每一场都去预测,那样太累也没有必要。而且以四人小团伙的体量,要是所有比赛都预测,他们就算累死写信的速度也赶不上赛事流程。   所以索尔最终只是随便挑出了其中某场,关注度较高的场次进行了预测。   时间无声的流逝,转眼,第二场竞技场赛事也如期到来,在民众的欢呼里决出了胜负。   索尔连结果都懒得去关注,只是转头又带领众人开始预测第三场。   就这么从第一场准决赛开始,索尔大部分时间就是带着贝丝史坦特等人闷在旅馆里写信,要不然就是找人送信,又或者四人跑到街面上吃喝玩乐乱逛一通。   可是贝丝等人心里实在是好奇死了,快要爆炸了。   她们每天都离索尔很近,也知道索尔可能是在筹谋一些事情,问题是整个过程她们即便全程参与,仍然看不懂索尔在干什么。   写信有什么用?你身为一个骗子到底骗了别人什么?要说什么该死的占星术预测,可索尔他既不去竞技场看比赛,也不关注比赛结果,那你怎么预测?或者说你预测了什么?   每当问起索尔,那家伙总是笑着摊手,说事情已经在做了,让众人耐心等待。看着他就是打死不说的可恶表情,导致队伍里三人整天黑着脸却拿他毫无办法。   而贝丝这里,撒娇生气打滚等各种没用过的手段全部用了一遍,然而索尔只是说等。   时间就这么在猜测和玩乐里逝去,转眼,耗时半个月的竞技场大赛终于落下了帷幕。夺得最后胜利的骑士在全民关注里踏上高台,享受属于他的胜利和荣耀。   整个赛程里,索尔从未参与过赌博,众人甚至都不知道下注点在哪里。而即便是最后的决赛,索尔仍然没有任何关注的意向,直到赛事完全落下了帷幕。   等到赛事落幕狂欢结束后又过了两天,众人终于反应过来,索尔根本没有搞什么手段。他只是趁着这个借口,拖着众人在拜伦比安玩乐了一段时间而已,对了,还偷了不少路灯。   闲暇时,索尔也会半夜叫醒众人,在各个城区流窜作案。   这天,就在众人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   索尔突然召集众人,拿出了亲自动手写在羊皮纸上的二十封信,连使用的信封看起来都精致了不少。   “差不多可以翻牌了。”索尔对伙伴们说。 第244章 混沌的底牌   “翻牌?翻什么牌?我们有牌可翻吗?”史坦特三人包括贝丝在内,看向索尔的眼神都有些幽怨。同时也都暗自松了口气,显然索尔并不是真的什么也没做,准备就这么空手而回。   听见三人的话索尔也不在意,笑着摆了摆手。   “明天,我们把这些信件亲自送出去,这是最后一封了。我的意思是仍然找人来送,我们不露面,但必须亲自跟在后面,以确保信件准确送达,领地有没有钱用就看后天了。”   “整个计划最危险的部分也在后天,毕竟这个世界那么多聪明人,万一整件事情穿帮,那么可能接下来要面临的就是追捕和逃亡了。总之伙伴们,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索尔张开双手,一副像是要拥抱众人般的笑容,却遭到了贝丝三人的白眼。   刚才索尔说聪明人有可能看穿这件事情,可直到现在,她们三个作为全程的参与者仍然没看懂,那岂不是意味着她们连笨蛋都不如。   关键是现在竞技场赛事都已经落幕三天了,各个赌博的摊点也早已关门收摊。贝丝三人很是想不通,你在最应该出手的时候不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还有用吗?   眼珠转了转,贝丝觉得谜底应该就在这最后一封信里。她果断伸手把索尔手里的信挑出一封,看了看索尔的表情然后拆开,索尔也不拒绝,看完再封起来就行了。   于是三个渴望答案的脑袋,就这么瞪着信纸的内容陷入了思索。   信上的内容也没有多深的奥妙。   大致意思是大占星术士布欧即将启程离开拜伦比安,但因为身体日益老迈,在离开前准备在皇都最后招收一批资质优秀的年轻学徒,并亲自教授他们大预言术。   这些年轻学徒将从各大家族中挑选,而且名额有限。然后请有意的家主于后天,每人带上两千金鹰到某某地方面谈,来不来纯属自愿。   并且信里还注明,今后将由占星学院负责学徒们今后的安全,直到十年后将孩子送还家族。另外不论最后招收了几名弟子,两千金鹰的费用将作为该学生今后的食宿及学费。   而多余出来的部分,将用于在拜伦比安北面的阿努比斯山脉的山顶,大陆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重建早已埋没在历史长河里的八芒占星塔。   看完整封信后,迪勒和贝丝等人的脸颊不断抽搐着,一脸牙疼的样子。   因为这故事编得实在……太扯淡太粗糙了。   大预言术?阿努比斯山顶?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八芒占星塔?还两千金鹰?胃口倒不小,但问题那些堪比人精的家主会可能上当吗?别人怕不是猪吧?还是钱多得没地方花?   史坦特等人以为终于能看见答案,但显然索尔这该死的家伙都到这一步了还没有透底。   “你到底预测什么了?别人为什么要相信你?”贝丝搂着索尔的手臂晃来晃去,晃得索尔脑袋发晕。   “我也不知道别人会不会相信,后天就有答案了。”索尔在贝丝的白眼里耸耸肩。   第二天,四人找来两个送信人,一人交给他们十封信,然后约定了一银币的送信报酬。等两个送信人踏上路程后,史坦特和迪勒跟上各盯住了一个,亲眼看着信件逐一送达。   奥斯坦结束忙碌的一天,回到了家人的笑容里。   坐在餐桌边,他将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抱在腿上,询问他有没有听母亲的话。   一番笑闹后,奥斯坦下意识向自己身后侧扫了一眼。   之前竞技场大赛的那段日子,老管家每天都会从那个方向送来一封神秘的信件。   前前后后总共八封,正好对应八场准决赛,每封信总会在准决赛前一天按时到达,然后信里的内容会对第二天即将要举办的赛事做出预测。   然而令奥斯坦觉得震惊和可怕的是,八封信中的预测全部准确,哪怕赛事进行到后面的十六强、八强、四强、直到夺冠,从无错漏。   最初前三四封信的预测结果得到验证后,奥斯坦仍然没当回事。但随着预测的进行,后面的赛事继续展开,奥斯坦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恐怖感。   任何一场比赛拿出来独立看,胜负五五开,也就是说随便猜都有一半的机会猜对。但连着八场猜对,甚至连夺冠赛都预测准确,这就说不过去了。   这可不是抛硬币,一枚铜币一面是盾牌一面是花环,通过一些经过练习的手法,连抛出八次盾牌并没有什么可稀奇的。   猜胜负和抛硬币的不同在于,两件事看似概率一样,但性质却不同。   信中预测第一场博兰特和佐纳尔骑士的比赛,将由佐纳尔骑士获胜,然后预测应验了。   如果第二封信的关注点仍然在佐纳尔这名骑士身上,那么有一种可能,佐纳尔骑士被收买了,会故意通过输赢来影响赛事结果,从而达到某些幕后之人的目的。   奥斯坦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奇怪的是第二场的信件里换了两个全新的竞赛者,并且又准确做出了预测,第三场也一样,直到最后的夺冠赛。   让奥斯坦震惊的地方就在于,信中对八对不同的参赛选手做出了预测,如果要强行把赛事结果变得符合信中的预测内容,那么除非有人收买了包括夺冠者在内的八名不同参赛者。   如果在早些年,付出足够多的钱财来雇人打假赛,这种事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奥斯坦很清楚,以拜伦比安如今的政治氛围根本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任何家族都做不到也不敢做,除非是国王在背后擦控这一切,可国王却不可能也没有意义这样做。   而且,这个自称大占星术士布欧的家伙,似乎是一股外来势力。   到了第七场半决赛的时候,奥斯坦已经对这套所谓的占星术半信半疑,因为就算这是场阴谋,他却看不穿背后的迷雾。   到最终决赛的时候,看着信中的预测结果,奥斯坦实在没忍住,对信中指出的夺冠者下了一百金鹰的赌注。虽然信中已经强调过,如果将伟大的占星术用于牟利将失效。   奥斯坦之所以下注,其实是希望自己输掉的,那样或许就可以证明这套所谓的占星术是无稽之谈,但结果却是他的赌资轻松翻了一倍。   最后奥斯坦突然有些迷茫了,难道这套什么占星术真的存在?能预测未来?可如今整片大陆一片黑暗,星星在哪里?你靠什么占星?要是未来真能预测,那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还有一点让奥斯坦想不通的是,如果这全部是一场骗局,那骗子图什么?他从头至尾都没提出过钱财方面的要求,直到大赛落幕结束。   到今天为止,大赛已经结束三四天了,那神秘的信件再也没有出现过。可这几天里,每天回到家奥斯坦还是会下意识地看向身后,想看看老管家手里有没有新的信件。   也许……今后都不会再有了吧?毕竟自己在夺冠赛上不顾信里的告诫,通过赌注赢了一手。奥斯坦也搞不清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期待还是抗拒?   直到今天,晚餐桌边,奥斯坦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看见老管家的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信封,他目光猛然一凝,有些迫不及待的接在了手里。   奥斯坦飞快将信的内容浏览完毕,然后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顾不上吃了一半的晚餐,他骤然起身来到了自己的书房,开始踱步在那里转着圈。   大占星术士招收学徒?这似乎有点像骗局了,毕竟对方提出了明确的金额要求。虽然资金的用途已经列出,但空口讲故事这种事,奥斯坦本身也是个故事大王。   问题在于别人已经通过八场不可能被掌控的赛事预测,向你展示了所谓占星术的能力,那么到底该不该相信呢?   似乎一切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远点,因为看不穿那八场赛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自然也就无法推翻占星术这一套说法。   信中说得很清楚,学徒的招收将在一些大家族中展开,而且名额有限,来不来自愿,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至少奥斯坦看出来,自己并不是唯一收到信的人,也没有受到任何特别的青睐。   要结束这件事很简单,不予回应就完了。   但如果这套占星术是真的呢?   想想吧,随便派个子嗣学上个几年,哪怕只是学到点皮毛。不要求你预测什么大陆格局的变动,只要你能预测自身的生老病死或者家族危机,两千金鹰的投入根本不值一提。   最关键的是,就算你自己不参与这件事,万一别的家族派了子嗣去呢?数年之后,谁知道家族和家族之间的差距,会不会因为这套什么该死的占星术倒过来。   在书房里一直转悠到入夜,奥斯坦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想清楚,反而脑袋里一团乱麻。   最后,他还是招来了老管家。   “去准备……”奥斯坦欲言又止,他突然意识到一旦自己上了这条船,自己最爱的小儿子很可能就要离开自己十年左右,独自漂泊在外……   “准备两千金币,明天早上交给我。”最终,奥斯坦还是做出了决定,他准备明天按照信上的说法,先去拜会下这位大占星术士看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而奥斯坦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天夜里,还有十九个和他体量相当的家族,和他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第245章 家主们的质疑   这些大大小小的家族里,在骗局开始的这些天,也陆陆续续派人来摸过索尔等人的底。   据迪勒说,这种现象大概是在预测进行到第三四次的时候开始的,这个时间点倒也符合索尔的预计。既然要攫取利益,自然要承受各种各样的目光和猜疑。   突然出现的这些尾巴也不和四人接触,只是或远或近的躲在阴暗里观察着。对此索尔等人并不在意,每天该做什么仍然按部就班,默默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这些眼睛有的看了看就撤走了,有的则是全天候的监视,一直到掀底牌的今天。   至于索尔派出的送信人,那些眼睛也没放过,尝试着跟了跟。然后发现那些送信的流浪汉所做的事情重复而琐碎,而且目的明确,后来便没有再浪费人手。   信件送往许多家族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众位家主的重视,因为这很好理解,有好东西肯定不可能只卖一家。而且最后一封信上也说得很清楚,大占星术士要招收‘一批’学徒。   关于索尔四人的各种情报,也陆陆续续送到众位家住手里。一个蜥蜴人、一个半身人、一个女仆、一个上年纪的老者,每天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这四个人来源不明,明显属于外来势力。   而对于众位家主而言,其中最神奇的部分自然是,老者一行四人这些天,从来没有进入过竞技场参与到赛事之中,仿佛足不出户就知道了一切。   实际上从竞技场回来后,骗局开始的第一天,索尔就一直维持着自己老人的伪装。就算上街闲逛,这个小团队也能看出显然以老人为首,一个女仆照料生活,两个异族类似护卫。   后来嫌每天卸下伪装太麻烦,索尔便干脆一直保持着老人的样子,包括睡觉。也难为贝丝这个小香菇,整天搂着个满脸树皮样的老人,还能呼呼大睡。   新的一天来临,四人像往日一样按时起床,神色都有些振奋。今天是翻牌的一天,也是收获的一天,同样更是危险的一天。   四人围坐在早餐桌边,低声把各种细节再重温了一遍,然后离开了旅馆。   刚踏上街面,便能感觉到许多若有若无的视线梭巡过来,四人不动声色迈开脚步。   来到东城区的喷泉广场,史坦特和迪勒两名护卫打开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将一顶稍大的尖顶帐篷在广场中央很快竖了起来。够简陋,但也够神秘。   和众位家主约定的时间是早晨到午时的时间段,此时才是早晨刚过,但已经能看见有马车停靠在广场边,显然已经有早到的家主来到地方了。   奥斯坦来得不早不晚,虽然用过早餐他就匆匆出门,但到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有两家排在了自己前面。一家是芬格尔家族,一家是安德努家族,奥斯坦看得很清楚。   虽然彼此没多少交情,但彼此都在皇都圈子里捞饭吃,总体而言也不算太陌生。   跳下马车的时候,奥斯坦打量了周边环境。清晨的空气很清新,萦绕着一些广场上淡淡的芬草花香,周围的路灯将整个喷泉广场的景色映照得隐隐约约。   抬头正好看见安德努家族的家主带着仆人,向那顶帐篷走去。在帐篷门口仆人被拦了下来,最终只能安德努家主亲自提着一袋东西进入了帐篷里。   奥斯坦沉默不语,只是远远地看着。   等待了一会,时间不长不短。   然后奥斯坦看见安德努家族的家主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微微抿着嘴,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和波动。虽然不知道对方谈的怎么样,但之前手中抱着的那袋东西不见了。   左右看了看,奥斯坦才发现芬格尔和安德努家族似乎都已经进去过了,只是此刻仍然没有离开,显然现在轮到自己了。奥斯坦目光一凝,然后向身后早已准备好的仆人挥了下手。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帐篷门口,被立在帐篷两侧的蜥蜴人和半身人守卫拦了下来。   “请单独面见大师,同时请时刻注意你的言行和举止。”那个蜥蜴人守卫抬手阻拦的同时出声提醒,眯缝眼的目光严峻的扫过奥斯坦主仆二人,似乎在判断他们有没有威胁。   奥斯坦能清楚判断出这个蜥蜴人只有三阶的实力,但对方瞪着自己的眼神毫无畏缩,显然没有把自己四阶的实力放在眼里,对此奥斯坦也没觉得意外。   蜥蜴人和半身人,两个异族的三阶守卫,这搭配有些奇怪,但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转身从仆人手里接过一袋沉甸甸的钱币,然后奥斯坦挥退仆人,跟着半身人守卫进入了帐篷。   视线猛然一暗,帐篷里的光线有些昏沉,周围没有任何照明,只有一张精致的小桌子,上面一个小型支架放着一个正在散发微光的水晶球。   整个帐篷里摆设不多,一张放水晶球的小桌子,两边竖着古朴的置物架,帐篷中央的地面上铺着一块刺绣精美的方形地毯。   置物架上放着几个奇怪的兽骨头颅,一些造型奇怪的石头,一些不知用途的药剂和卷轴。水晶球的微光在帐篷里弥漫,把所有东西镀上了一层苍紫色,让氛围显得神秘而压抑。   一个年迈的老人端坐在小桌子后面,旁边站着一个微微垂头的女仆。女仆容貌动人,只是脸上戴着一个半边脸的奇怪银面具,能隐约感觉到她一阶的气息。   当中端坐的这位老者显然就是自己今天要拜访的主要目标了,他有着一脸深深的皱纹,发须银白,皮肉略显松弛,但是目光毫不浑浊相反很明亮。   在自己打量对方的时候,这位老者也在打量着自己,奥斯坦觉得对方的目光很有力量。   在老者身上没有感觉到任何阶位气息,那么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只是个普通人,一种是对方的实力已经远超过自己的感知范围,奥斯坦理所当然的把老者归入了后一种。   “布欧大师您好。”奥斯坦左右看了看,只能将手里装着金币的布袋放在脚边,然后微微弯腰低头抬手按着胸口,一脸恭敬的行了个礼。   “你好,年轻人。”桌后的老者微微摆了摆手,声音有些苍老嘶哑。   对于‘年轻人’这个称呼,正值中年的奥斯坦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正当他思索着该怎么进行接下来的话题时,桌后的老人再次开口。   “家族里小辈的姓名性别和年龄?”老者问了一句。   “哦,那是我小儿子,科约尔?皮姆斯,今年刚满九岁。”奥斯坦疑惑了片刻,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自己准备把哪个小辈送往占星学院,赶忙抱手回答了一句。   听见奥斯坦的回答,老者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垂手侍立在一边的女仆捧着一本书籍样的东西,正在刷刷地用羽毛笔将奥斯坦所说的内容记下来。   女仆记录完毕后,整个人上前一步,对着奥斯坦伸出双手做了个手捧的动作,显然是示意奥斯坦将脚边带来的钱袋交给她。   奥斯坦提起钱袋,突然有些迟疑,并没有放到女仆手里。这就交钱了?自己还什么都没问清呢!只是谈话节奏一直被带着走,奥斯坦一时间也没整理好想问什么。   “大师,我能问个问题吗?”奥斯坦突然抬头看着老者。   “你说。”老者点了点头,女仆也沉默着退回原位。   “请问大师,您是怎么预测出准决赛结果的,我的意思是一些具体的方法……嗯,或者步骤之类?”思绪转动间,奥斯坦只能慌乱地憋出一个问题。   此时奥斯坦的状态和昨夜在书房里转圈的时候差不多,心里有些疑问,却不知该怎么开口,或者说感觉有些无从问起。总不能直接问别人,你这占星术是真还是假,你怎么证明?   现在对方已经准备收钱了,奥斯坦知道再不问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抱歉,年轻人,我没空给你讲占星术的由来或者预测原理,就算你愿意听,那也是需要耗费许多年的事情。如果你的孩子聪明好学,相信多年后他也许可以亲口回答你这个问题。”   老者的声音很平稳,没什么情绪,但这个回答等于什么也没有回答。   “那大师,能不能请您就是当面……这个展示一下,占星术的伟大?噢,我的意思是……”奥斯坦支吾着,不敢把怀疑的话说得太重,连说得太直白都不太好开口。   对面的老者没等他说完就摆了摆手,显然对方已经明白奥斯坦话语里隐晦的意思。   “正因为考虑到众位家主的顾虑和疑惑,所以在你们本地的竞技场大赛开始前,我就已经耗费精神力做出了预测。如果你认为那些预测结果仍然不能说明问题,那么很抱歉。”   “我能理解你的怀疑,但这并不是什么街头卖艺,我也没什么需要反复展示的。占星术是一门古老浩瀚的伟大学问,聪慧的学习天赋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一颗虔诚的心。”   “把名字划掉吧,来人,送这位客人离开吧。”   老者的语气仍然不温不火,但他的回答很清楚,我已经对赛事结果做出了预测,你不信也没有关系,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强制性的事情。 第246章 突然的变数   “噢……,不!请等一等,大师,我……我想我没有问题了。”奥斯坦支吾着,表情挣扎了几下,最后停留在沮丧里。   看到女仆低下头,似乎准备把自己儿子的姓名从纸页上划掉,他顿时有些着急,最终只能说着好话交出了自己的钱袋。   之前进来的两位家主既然空着手出去,显然他们都是交了钱的。   奥斯坦咬了咬牙,被骗就被骗吧,大不了大家一起被骗。   女仆将钱袋口的系绳解开,然后捧着钱袋在怀里晃动了几下。   钱袋其实并不沉,因为每位家主的交付方式都是三十颗龙眼搭配着两百金鹰。大致检查过一番后,女仆把袋口的绳子系好,将整袋钱就那么随意扔在桌脚边,像是扔一袋垃圾似的。   自始至终老者都没有偏头去看一眼,这一老一少主仆二人,脸上也看不见丝毫贪婪的神色,奥斯坦悄然观察后只能暂时放下心来,不再纠结钱财的问题。   “不必太在意,这笔小钱可能很快就会物归原主了。”老者平静地摆了摆手。   “大师您是……什么意思?”奥斯坦一脸疑惑地看过来。   “三天后,请带上自己家族里杰出的子嗣辈前来,仍然在这个地方。当然除了你自己看好的小家伙,家族里如果有其余优秀的子侄也可以一并带过来,每家两三个吧。”   “我会根据他们的资质做出一些判断和调整,之前我给各位家主的去信里已说得很清楚。因为个人精力有限,我不可能招收太多学徒,最终我所能负担的人数只会在十人以内。”   奥斯坦点了点头,想起了之前收到的信件里所说的名额有限的问题。   看来这件事还不算结束,到时候可能各家族的子侄辈之间还会有一场竞争。老者的意思也很明白,如果你推荐的孩子资质不够,那么钱财到时候自然会全部退还到你手里。   这种招收学徒的方式,倒也符合大陆上魔法师们的风格,奥斯坦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请问大师,我们家族中能派出一些护卫之流的随行吗?毕竟荒野里危险重重,一些小麻烦也不好劳烦大师多次出手。”奥斯坦试探着问。   “可以,不过那是确定人选之后的事情了,而且不宜太多。”   “每一个入选的小家伙可以带一个仆从两个护卫的配置,这些护卫的食宿也包含在这笔学费里,之前的两位家主我也是这么答复他们的。”老者回答得很果断,不容更改。   听见老者的回答奥斯坦放下心来,这方面他想得很清楚,这三天只要派人盯紧了这四个人,等家中的孩子入选后再挑选有力的护卫跟在队伍里,真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出手。   而且奥斯坦相信这些事就算自己不做,其他家族的人肯定也已经在做了。   该谈的能谈的差不多已经谈完,老者唤来帐篷外的半身人护卫,送奥斯坦离开。   走出帐篷奥斯坦无言地吁了口气,抬头看见广场边的马车又多了几辆。   显然在自己之后,还有别的家族也来人了。奥斯坦也没有什么上前交流的欲望,大家本就谈不上什么交情,而且三天后大家很可能还要变成竞争对手。   “这不是奥斯坦老友吗?你也来了?”某驾马车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奥斯坦偏头,看见是和自己有过生意往来的基罗尔家的家主,奥斯坦也不见外,直接拉开马车门坐到了对方的马车里。   “奥斯坦老友认为这件事情可信吗?”基罗尔亲自为奥斯坦倒满一杯微凉的酒水。   “半信半疑吧。”奥斯坦含糊了一声,心里却翻着白眼。   这问的简直就是句废话,你不信你来做什么?不信的人估计都不会出现在这个广场边。而凡是来的人,看见别的家族的动作,最终估计也只能被动相信。   于是马车里的话题围绕着竞技场大赛,围绕着占星术,声音渐渐微不可闻。   目送奥斯坦走出帐篷,贝丝脸上一直紧绷的脸庞瞬间绽放出笑颜,眼光有些热切地看向脚边沉甸甸的钱袋,这些要是带回领地去肯定会给领地带来巨大的变化。   事前索尔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骗局这种事,重点在于你能不能看穿,如果看不穿来多少人也没用。凡是会来的人大致只会有两种心态,相信,或者半信半疑,这就够了。   贝丝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贪慕财富的人,但不可否认此刻自己的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钱币。虽然想不通整件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但显然索尔成功了,她自然高兴无比。   刚才第一位家主进来,三言两语的交锋后,贝丝收钱时还下意识有些紧张,后面才内心艰难地平静下来。那可是两千金鹰!大约等于三十多颗龙眼,三万左右银币,这还只是一家。   “你冷静点,后面估计还会有几家,要是露馅了我要打屁股的。”索尔有些好笑地拍了拍贝丝的小屁股,然后伸手掠过桌脚的钱袋,将其收进了空间戒指里,到时候也好随时跑路。   索尔告诉这些家主三天后领着子侄辈来测试资质,实际上根本用不了三天,估计今晚夜幕落下,四人就已经回到领地端着酒杯了。   这些天索尔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比如身上这套老人的伪装。从样貌到穿着,样貌是最麻烦和复杂的,穿着上贝丝为自己量身定制的那件华丽长袍倒正好派上用场。   然后这周围的置物架,摆设的小玩意,包括地毯和这顶帐篷本身,都是索尔从集市上淘换来,特意为了今天准备的。索尔还喝下了一种特殊药剂,具有隐藏自身阶位实力的作用。   至于刚才索尔叫贝丝把钱退给奥斯坦,只是为了掌握交谈的节奏而已。这场骗局只要有一个人上当索尔就是挣的,所以他根本不在乎多少那么一两个人,可以表现得很大度。   此刻立在帐篷外的史坦特和迪勒也很高兴,他们能听到帐篷内大部分的交谈,而且刚才提着钱袋进去的人出来都两手空空,显然有鱼上钩了,还不止一条。   只不过现在他们站在明面处,不能在脸上表现出丝毫,只能继续保持着冷漠的样子。   早晨渐渐过去,街面上也渐渐热闹起来。   不过也许是因为感觉到了整个广场的气氛,再加上广场边停靠的许多华丽的马车,还有广场中那顶显现的立着护卫的帐篷,并没有什么人来打破广场的安静氛围。   陆陆续续有家族到来,进入帐篷一段时间后又空手出来,重复着这个无聊的过程。   这些家族交钱后并没有马上离开,有熟人的开始攀谈,话题无非是围绕着所谓预言术的真实性。其他人有的要么在观望,有的似乎是在等着看热闹,想看有多少人会参与进这件事。   索尔默默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一份名单,心里也有些激动。最后一批发出去的信件数目是二十封,这意味着受邀的家族数也是二十个,如果全部到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但索尔并不奢望那个结果,因为每个人性格毕竟不一样,难免有一些思想保守性格固执的人。他们或许看不穿骗局,但内心里就是执拗的不信,不来也不奇怪。   不过此刻索尔手里名单上的二十个家族,已经纷纷到齐,其中有少数几家属于姗姗来迟。   对此索尔也不意外,他们或许本来是不信的,但肯定派出了人随时在关注着广场的动向,等消息传开后他们也坐不住了。这种事情只要有人带头,后面的人就很容易动摇。   对于自己计划一清二楚的索尔知道,后面再也不会有家族来了。只要按照信上的时间等到中午,四人就可以从容退场,无声远遁了无痕迹。   时间渐渐流逝,落幕的时刻终于到来。   就在索尔准备召唤史坦特和迪勒,进来收拾东西走人的时候。   “你们是什么人?”帐篷外突然传来了史坦特的喝问,然后是一些碰撞声。   贝丝有些紧张的偏头看了索尔一眼,索尔皱眉摇了摇头,然后回复一脸平静。   很快,有人掀开了帐篷的幔帘。   然后一个身着盛装的长裙少女,在两个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这三人显然是闯进来的,索尔心里第一时间觉得事情可能有些辣手了。因为少女身边那两个全身穿着严密铠甲,戴着全罩头盔连脸都不露的护卫,都有着至少五阶的实力。   “不知这位女士代表哪一个家族?”   对方来意不明,但来势似乎很强硬。索尔也不知道是因为骗局被人看穿,还是有了什么别的变故,只能率先开口试探,试图让谈话回到自己的节奏。   “我不代表任何家族,我是国王席纳德五世的次女卡洛琳。”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视线扫过帐篷里索尔和贝丝的脸庞,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门外的护卫没见过什么世面,冒犯之处请容在下致以歉意,不知道卡洛琳公主殿下前来有什么事情?”   索尔反应很快,虽然此刻自己的外貌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但在这种君主制国度里,他也没想用年龄来倚老卖老,所以他立刻起身行了个礼。   “现在,我需要大师你跟我走一趟。”卡洛琳抱着手,看着索尔说道。 第247章 皇宫之行   “刚才进去的那位不是卡洛琳公主吗?”奥斯坦和基罗尔站在马车边,语气有些震惊,也有些高兴。周围的一众家主们也纷纷向着广场中探头探脑,神色间轻松了不少。   这场招收学徒的事情,说穿了也只是一场民间的交易行为。即便最后是个骗局,也激不起多大的风浪,一众家主就算被骗最终也只能暗自咽下苦果。   但如今有了皇室成员的介入,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而且据说这位卡洛琳公主的脾气可不怎么好。看到事情突然间有了变数,一众原本准备离开的家主,也纷纷选择了留下来看热闹。   广场中央的帐篷处。   史坦特和迪勒紧跟着卡洛琳公主一行人进入了帐篷,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   刚才面对闯入者,他们也是动了手的,不过碍于来者的身份和目的不明,双方并没有拔出武器对峙,只是和两名皇宫侍卫互相之间推搡了两下。   追入帐篷后史坦特他们已经反应过来,这两名侍卫至少有着五阶的实力,但两人神色里毫无退缩,只是焦急地看向索尔。似乎准备一旦局势恶化后就全力出手,哪怕是三阶打五阶。   索尔不动声色悄然对两人摇了摇头,先不说动手自己这边实力不够,关键现在正是骗局的收尾阶段,一个搞不好整件事情全面崩塌也有可能。   眼下既然没有武器交锋,矛盾也就还不算激化。   “不知道卡洛琳公主殿下前来有什么事情?”索尔起身抱手行了个礼,用语言试探着。   “现在,我需要大师你跟我走一趟。”卡洛琳公主抱着手看着索尔,语气听起来并不是邀请也毫无敬意,更像是一个命令。   索尔微微皱了皱眉,从她的语气神色和行为来判断,对方显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自己占星术士的身份的确是假的,对方不在意就不提了。但自己这套伪装出来的外貌年纪放在这里,对方应该此刻是没有看穿的,所以对方显然缺乏对一个老人的基本尊敬。   看对方十三四岁的年纪,显然应该常年生活在皇宫的宠溺之中,只是性格方面有些骄纵。   此刻对方的态度让索尔觉得很是辣手,他们四人的小团队已经从这场骗局中有所斩获,现在最应该做的是马上卷铺盖跑路,而不是参与进什么别的复杂事情里。   “我可以走一趟,但不知道公主殿下需要在下效劳什么事情?”索尔保持着礼节,依然纠缠着这个问题,因为这关系到接下来队伍的逃亡安排,必须先确保贝丝她们的安全。   卡洛琳公主显然没有什么回答的兴致,只是抱着手冷冷地看向帐篷里的置物架。她身边的两名护卫随即动身向索尔靠近,似乎准备付诸什么强硬的手段。   这让索尔暗觉无奈,遇到这种不管不顾的愣头青是最麻烦的,自己刻意隐瞒的实力也没引起两个侍卫的忌惮。显然他们的忠诚让他们在面对任何对手时,随时都做好了牺牲的觉悟。   可惜自己的实力不够,不然随便抬抬手震慑一下,再把自己的年纪和身份端起来,事情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谈都没法谈,进退两难。   索尔肯定不敢出手,打不过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外面还有一堆看热闹的家主。   你把自己捧得那么高,结果最后却连两个皇宫侍卫都打不赢,整个骗局自然自动被拆穿。到时候自己会怎么样先不说,贝丝她们肯定是跑不掉了   “那么劳烦两位侍卫大人带路吧。”索尔最终只能硬着头皮抬起长袍袖子,向前方摊了摊手。   看到索尔没什么姿态,两名护卫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能不动手最好。跟随卡洛琳公主向来是件苦差,哪怕公主指着一头巨龙让他们上去捆了,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一名皇宫侍卫站到了索尔身边,另一名赶忙跑过去掀起了帐篷的幔帘。   看到公主抱着手从帐篷里钻了出去,索尔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对方应该不是为骗局这件事而来,不然没理由会放过贝丝她们三人。   “你们把东西收拾一下,先回去等我。”索尔趁着离开的间隙转头对着贝丝眨了眨眼。   贝丝一脸担忧的对索尔点了点头。   她很清楚索尔的意思,索尔所说的回去,是让自己和史坦特三人直接先逃回领地去。   实际上索尔在安排后路的时候,已经准备了四个轮回地牢的秘境卷轴,现在就放在帐篷里的置物架上。之所以是四个,是为了以防万一四人被追击分散,也能各自通过秘境逃回领地去。   此刻贝丝心里无比后悔,刚才在卡洛琳公主到来前,如果自己能够果断点让众人直接从这个帐篷里开门逃走,也不会让索尔眼下独自去面对危险。   卡洛琳公主昂首走在前面,两个侍卫走在索尔的两边,从表面上倒也看不出来,索尔这是被邀请还是被挟持。一众家主只是远远地看着,并没有什么人敢上前来拦路询问。   直到索尔坐进公主宽大华丽的马车,就这么绝尘而去。   贝丝等人保持着镇静,然后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收拾打包好,由史坦特将大包裹扛在肩上,然后三人在一众家主的注视里回到了旅馆。   此时旅馆周围仍然有大量甩不掉的尾巴,三人不出意外的继续处于被监视里。   索尔端坐在略微颠簸的马车中,微微闭着眼,一副养神的样子。对面的卡洛琳手肘撑在窗沿边,看着马车外倒退的风景,显然没什么交谈的兴致。   既然对方不是为骗局而来,估计是想要利用自己虚假的占星术去做什么事情,那么自己暂时还谈不上危险。索尔迅速判断着,在心里将整件事情逐渐理清。   就这么一路无话,很快马车在皇宫大门外停了下来。   两名护卫紧跟在身边,索尔也没空去欣赏什么皇宫的宏伟和辉煌,只是一路沉默着,跟随着卡洛琳公主的脚步。   众人穿过许多纵横曲折的皇宫回廊后,来到了一间宽大气派的房间。   从这间房间的摆设和精致的纱幔大床来看,这似乎是公主的寝室。看见公主的身影后,两名颇有气质的女仆迎了上来,然后很有眼力的默默跟随在队伍后面。   众人并未停留,而是直接穿过公主的寝室来到了寝室外的花园里。   此时花园里灯火透亮,一片景色宜人,众人顺着规整的石板小径来到了花园的中心处。   在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下,地面上圈出了一圈精致的矮小围栏。   此刻围栏中铺着毛茸茸的柔软垫子,一只身上盖着毛毯,看不出来是什么的小动物,正有气无力地趴在垫子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索尔目光一凝,看来这个小动物就是自己此行的目标了,问题是看它衰弱的样子应该请治疗者来吧,和自己的虚假占星术有什么关系?索尔很是疑惑。   “布欧大师,我想知道它会不会有事?或者说它还能活多久?它的将来?”卡洛琳抱着手,对着那个围栏里的小动物挑了挑下巴。   虽然对方尊称了自己一声大师,但索尔可不会认为她对自己心怀敬意,对方语气里的那份冷傲丝毫不减,这仍然是一个命令。   索尔沉默了片刻,然后走上前轻轻掀起小动物身上的毛毯看了看。这个小动物有四只短足,浑身长满柔软的短绒毛,体型只有一只野猫大小,看起来目前只是在幼年成长期。   它头上有一个凸起的小独角,外观看上去仿佛一只袖珍小猪似的,但索尔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小宠物,因为索尔能清楚感觉到这小家伙身上的四阶气息。   掀开毯子,只是为了观察一下它是否有什么明显的伤势。这也许是一种魔兽?反正索尔看不出来,谁知道它长大后会变成什么玩意,前提是它还能长大的话。   “它病了!”索尔观察片刻后,转头对身后的众人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众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卡洛琳公主翻了翻白眼,仿佛索尔说了一句废话似的。   索尔回头时也没去在意众人的表情,而是趁机看了一眼周围的守备情况。   “我们国度,以前也曾经有过占星术和专门的占星塔。”卡洛琳突然没头没尾语气冷漠地说了一句,索尔能听懂这是一句警告或者说敲打。   这句话说明占星术在这个国度里也没多神秘,甚至以前的占星术士在皇宫里可能也不受什么重视。然后在岁月的变迁里断绝了传承,变成了现在的‘曾经有’。   看来卡洛琳公主应该是从某个和皇室有联系的家主口中,听见了自己来访拜伦比安的事情,这才出手把自己挟持到了皇宫里,来预测这只小东西的生死。   自己刚才说‘它病了’,但众人毫无反应,看来这是一个众人已知的结论。   显然这只小动物之前已经接受过相关的治疗,只是恢复的过程并不乐观,卡洛琳才让自己来试一试,想通过占星术来知道这只小动物的后来。   “预测生死向来是占星术的大忌,我们总是想洞见未知的命运,却不知世事一直处于万变的漩涡里。”索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长袍,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第248章 世事皆虚   伸出长袍下的右手一晃,六枚铜盾出现在了索尔掌心里。   “预测生死向来是占星术的大忌,人们总是想看穿未知的命运,却不知世事一直处于变化的漩涡里。”索尔声音嘶哑的呢喃着,手掌一斜轻轻将六枚铜币洒落在草地上。   六枚铜币落地后,有四枚在地面上零散分布,两枚略有粘连,一枚斜靠着另一枚。   索尔摩挲着下巴的胡须,看着地面上的铜币陷入了沉思。   看着索尔神神叨叨的样子,卡洛琳公主有些狐疑,占星术不是要准备祭坛和祈祷仪式,然后还要画魔法阵沟通诸神,最后聆听神谕吗?你随手扔几个铜币算怎么回事?   不过她并没有打断索尔,也许这是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新手段也说不定。   于是卡洛琳公主加上两个侍卫和两个女仆,五双眼睛就这么跟随着索尔的视线,盯着地面的铜币陷入了迷茫。   过了片刻,索尔抬起头来。   “从六芒星阵图来判断,这只小宠物的情况并不乐观。”   “请大师直说。”卡洛琳微微眯起眼,也不知是担忧宠物的情况,还是怀疑索尔的说辞。   “我说它马上会死,但它也许还能撑一段时间,我说它还能撑一段时间,你可能下一瞬就拔剑结束了它的性命。你想攥紧命运的咽喉,看清未来,却忘了自己也在命运里。”   索尔手一伸,一张羊皮纸和一个插着羽毛笔的墨水瓶出现在手里。   一边说着话,索尔一边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下了一行小字,递给卡洛琳。   “这……什么意思?”卡洛琳凝视着手里的羊皮纸一脸不明所以。   羊皮纸上写着八个小字,‘世事皆虚,世事皆允’。卡洛琳感觉一头雾水,虽然看不懂其中的深意,但又莫名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索尔心里翻着白眼,什么意思?我也想知道啊。这是他在某本书籍上偶尔看到的,但是看不懂,这种看不懂不是指不能理解字面的意思,而是指这句话本身语境的模糊。   看似说了什么,但其实什么也没说。或者说这句话本身可以延伸出许多解释,但更像一种宽泛的道理,并不会同现实产生互动和影响,因为没有明确的语境也没有明确的指向性。   这种唬人的场合拿出来用就很好,就像现在,看不懂的人又多了一个。   人类本来就擅长创造一些故弄玄虚朦朦胧胧的东西,然后给它一定高度,自然会有一群信众闷头信奉不已,然后大家一起朦朦胧胧,多好。   看着卡洛琳皱眉思索的样子,索尔能清晰感觉到她身上三阶的气势,和自己一样。   这很不容易,作为温室的花朵她其实是没有必要去打生打死的,但她仍然能直面死亡推开晋阶之门,而且是两次。可惜对方身上强势骄横的作风,注定了大家不是同路人。   “我无法准确预知它还能活多久,我只能告诉你短时间内它还死不了。另外,对于他身上的疾病,我或许能为公主殿下尽一点力。”索尔捻动着胡须突然说了一句。   “你能治好它?”卡洛琳果然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治好不敢说,但在恢复方面可能会有点作用。”索尔伸出手掌,一瓶略带金黄色的透明药剂出现在了掌心里。   “是什么?”卡洛琳问。   索尔也不解释,走上前打开瓶塞,微微倾斜然后凑到小动物嘴边。小家伙试着偏头嗅了嗅,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过了片刻配合着索尔的倾倒将整瓶药剂喝了下去。   卡洛琳本来是准备阻止的,她绝不会允许自己的爱宠喝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   但看到那个挑嘴的小家伙,居然自己转头舔舐·着瓶子,卡洛琳小嘴微微张了张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来,直到整瓶药剂都灌了下去。   “这种药剂的配置材料很昂贵,其中耗费的精力和人工可以不提,但所有材料至少价值五十龙眼。”索尔站起身,看着树干说了一句,既像是对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卡洛琳眼角有些抽搐,这什么大师怕是假的吧,一点也不大气。挥挥手,很快聪明的贴身女仆转身离开,过了一会捧来一个托盘,五十枚龙眼在其中熠熠生辉。   索尔也不客气,长袍宽大的袖子扫过,将龙眼全部收走。   戏已经演完,也算皆大欢喜。   “公主殿下,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接下来它应该静养,继续接受更有效的专业治疗,容在下就此告辞。”索尔微微弯腰对卡洛琳行了个礼,然后似乎准备就此离开。   “你……先等一等。”当索尔走过身边的时候,卡洛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来,下意识回头伸手拽了索尔一下。   “滋啦~”两个三阶互相也没收着力量,索尔的长袍袖子就这么被骤然扯裂下来。这件长袍本来是贝丝的试水之作,材质选择上以轻薄透气华丽为主,但可能质量方面有些忧伤。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一定要这么欺负人吗?   索尔一脸黑气的低头看着自己的长袍,心里想着回去会不会被贝丝追杀。   卡洛琳也在低头看,看的却是长袍下露出来的黑色大衣,还有大衣袖口边的装饰金属袖扣,那显然是一件……冒险者便装!?   “你……”卡洛琳抬头看着索尔,索尔无辜地眨了眨眼。   下一瞬卡洛琳猛然伸出手,一把扯掉了索尔的假胡须,索尔却不慌不忙地抬头看向众人身后,那只小宠物所在的地方。   “它动了。”索尔突然说。   “啪~”就在众人下意识回头时,索尔猛然打开卡洛琳的手,顺着花园小径拔腿狂奔。   “抓住他!”卡洛琳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疼的手腕,实际上两个侍卫的反应速度并不慢,在卡洛琳话音响起的瞬间,他们已经在追击的路上了。   从变故中反应过来的一名女仆,突然一脸惊恐地跑到小宠物旁边蹲下,伸出指尖在宠物嘴畔抹了一下。看着指尖上的不明液体,女仆心一横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是蜂蜜,公主,很甜!”片刻后女仆吁了口气,抬头对看着自己的公主说。   卡洛琳脸上没什么波动,她很清楚自己被人当面骗了一次。甚至于在皇都众家族中传说得沸沸扬扬的大预言术,整场骗局的来由和走向,也在心里瞬间清晰。   唯一看让卡洛琳看不穿的,还是关于竞技场大赛的那八场预测。   她能够常年受到父王的喜爱,自身外貌只是很小的一个方面,皇室血统数代的传承也从来不会差到哪去。她之所以能够在一众皇子皇女里脱颖而出,主要还是因为她的智慧。   虽然自身冷傲的性格在皇宫里谈不上什么人缘,但自身的聪慧也换来了许多的畏惧。这种聪慧不只是表现在卡洛琳本身,甚至在她周边的侍卫女仆的人手挑选上,也有所延伸。   “锵~锵”金属长靴踏地,两个五阶侍卫狂追不已。实际上两人心里也气得不轻,这骗子胆子还真大,骗了各大家族不说,来到皇宫里还敢骗公主。   看他此刻双腿打着转,飞奔得像只老鼠一样,哪里还有一点‘老人’的样子。   两个侍卫看着五六步外逃亡的身影,全罩头盔下浮起一抹很有把握的笑容。看实力对方也就三四阶而已,这骗子死定了,三个呼吸后必将扑倒。   然而前方那个越追越近的身影有了个停顿,他突然转回来,一脸苍老的皱纹对身后追赶的两名侍卫露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然后手一扬,将一个东西扔在了花园小径上。   那团东西打着转,在小径上滚动不停,迎面而来。   两个侍卫狂奔中被唬了一跳,下意识一个侧跃就各自向两边的树丛里窜去。片刻后又顶着草叶从草丛里冒出头来,死死盯着那团滚动的东西。   要是魔法炸弹还好说,万一是什么召唤类物品,他们必须首要确保身后公主的安全。   那东西滚了一段终于停了下来。   “公主殿下,不要……”看见公主走上前,两个侍卫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这只是一块铁矿石。”卡洛琳公主用高筒靴轻轻踢了踢地面上的石头。   铁……铁矿石!?   “嗷!”两个老脸绯红的侍卫怒吼一声,瞬间草叶翻飞,直接无视障碍直追而去。   回头看看再次迅速贴近的追击者,索尔叹了口气,三阶跑五阶终究是没用的。此刻他已经接近公主寝室,寝室外是复杂的回廊,一旦窜进回廊惊动了更多的侍卫自己更加跑不掉。   索尔心一横,冲进公主寝室左右看了看,然后猛然拉开公主宽大的衣柜门钻了进去。   紧追而至的侍卫,看着微微晃动还留着道缝的宽大衣柜门,纷纷拔出长剑围在旁边。   “公主殿下,那家伙……躲进您的衣柜里去了。”两名侍卫也不敢贸然出手破坏衣柜,一时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只能等公主到来后解释了一声。   “抓住他!”该死的家伙,自己的许多裙装甚至……内衣都在里面,卡洛琳暗自脸一红,但还是果断下令让侍卫放手施为。   两名侍卫挡在公主面前,然后小心地用剑尖挑开衣柜,然后又在挂着的衣服间用剑探查了一番,哪里还有那个骗子的身影。   此时的索尔正欢快地拍打着翅膀,以一只小苍蝇的姿态,努力飞过了皇宫的高墙。 第249章 追击者   索尔振动着翅膀,飞过拜伦比安绮丽的夜色。   这样的夜色自己曾经是见过的,就在新镇领主府花园的树上。自己和克蕾蒂坐在树杈上晃悠着腿,一边看着新镇的夜景,一边憧憬着今后那让人向往却终未成行的旅途。   最孤独的从来都不是一直一个人,而是再次回到一个人。   不知道那个暗夜精灵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你说过就凭着当初那点交情,你要在我的生命里放肆一辈子,说话不算数的人会长胖的。   索尔有些缅怀,也有些黯然。   呼吸着空中清新的空气,看着周围无数倒退的尖顶和旗帜,索尔不得不再次为魔咒的神奇而感慨。这种自由翱翔于天空的自在,还有这俯瞰大地的开阔空旷感,无可形容。   真是浪费啊,这是自己手里最后一个苍蝇魔咒或者说手指魔咒了,但为了逃亡索尔也只能物尽其用,不然自己肯定无法摆脱那一大堆高阶皇宫侍卫的追捕。   按照卡洛琳公主那冷傲的脾气,事情肯定不会轻易止歇。不过等他们搜完公主的衣柜,完成命令的发布与传达再调集好人手,这中间应该还有段周旋的时间。   也不知道贝丝她们走了没有,索尔努力扇动翅膀,向着四人小团队落脚的小旅馆飞去。   旅馆某间房间内,史坦特迪勒和艾琳三人沉默无言。   本来索尔让她们先走的,但在眼下索尔只身赴险的局面里,她们又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现在旅馆周围全是各大家族的眼线,她们此刻连行动都受到很大的限制,营救什么的自然也就无从说起。眼下该讨论的已经讨论完,众人只能陷入了沉默的等待。   突然,在三人身边爆起了一大团灰尘般的魔法烟雾。   房间里的众人瞬间被唬了一跳,纷纷跳开拔出各自的武器。   “……你这是?”等烟雾散去露出索尔的身影后,三人眼里露出欣喜。只不过此刻索尔看起来有些狼狈,他刚才为了破除苍蝇魔咒,不得不飞到装满水的花瓶里,被淹了一下。   “用了魔咒而已,该走了,皇宫的追兵马上就到。”索尔视线扫过三人,然后从贝丝手里接过轮回地牢的卷轴果断撕开,蓝色的秘境之门在房间里熠熠生辉。   “你做了什么?”史坦特等人纷纷起身准备离开,显然对索尔的皇宫之行很是好奇。   “稍后说。”索尔挥手,然后四人顺序进入门里。   轮回地牢一层的阴森昏暗扑面而来。   空气里飘荡着血腥和霉腐味,间断的火把在墙壁上一路延伸,将无数条纵横交错的细长过道映照得宛如地狱一般,但这熟悉的场景却让众人觉得亲切。   基本上逃到秘境里差不多就算安全了,但索尔仍然带着众人脚步不停地飞快赶路。   “要赶紧把最后的痕迹抹掉,我留在拜伦比安那道门别人也可以进来。”看见三人疑惑的样子,索尔给三人大致解释了下秘境之门的一些特性。   以前史坦特和迪勒的冒险环境主要还是在荒野里,对秘境了解得并不多。   现在索尔要赶快找到自己来时最初的那道通往自由之城的门,因为拜伦比安新门的开启,那道旧门不久后就会消失,这是冒险者驿站的赫里曾经说过的魔法学派的空间悖论。   一个人无法同时打开两道门,或者说当你打开一道秘境之门,然后再开一道新的。   等新门逐渐稳定后,旧门就会消失,这很像一个替换的过程。而如果你打开新门后,却赶在旧门消失前完成了自秘境回归的过程,两道门就会同时消失。   索尔现在只要找到自己的旧门回到领地,加上刚才留在拜伦比安的新门,两道门就会同时消失,最后的痕迹自然也就消失无踪,到那时这趟骑士之国的旅行才算真正划上了句号。   运气还不错,新门距离旧门的距离并不远,很快众人跟着索尔转进一条过道,进入了尽头的门。   然后四人出现在了某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   “不对,这不是我的门!你们在这里等一等。”刚看清周围,索尔就皱起了眉头,这里显然不是自己那道通往自由之城卧室的秘境之门。   转头重新回到地牢的过道里,索尔举着火把在过道墙面上找了找,再次确认了自己刻下的记号。这条过道是没错的,但此刻过道尽头只有一道别人的门,为什么自己的门不见了呢?   算起来这趟骑士之国的旅行始于开春,前后差不多耗费了二十多天,这意味着自己那道连接着自由之城的旧门也开启了二十多天,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而自然消失了吧。   索尔没有太纠结,思索片刻后随便挑拣了一个结论,回到了众人身边。   “刷!”索尔再次撕开一个秘境卷轴,两道秘境之门同时出现在了这个地下室里,只不过有一道是别人开的。   “还是那个空间悖论,现在我又打开一道,这道就成了新门,刚才拜伦比安那道就成了旧门,过一会即将消失。”索尔对众人解释了一句,然后带着众人重新回到轮回地牢。   拜伦比安那道门离这边并不远,两条过道而已,索尔索性就带着众人站在过道口,想看看那道旧门的消失需要多长时间。   魔法沙漏上有一些微小的刻度,四个刻度等于一个沙漏时。   只等了差不多一个刻度不到的样子,过道尽头那道拜伦比安的旧门开始黯淡涣散,最终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显然那道门已经被新门成功的顶掉了,断开了和拜伦比安的连接。   “现在我们才算真正的安全了,走吧,我曾经在地牢一层留下了一个烤肉摊,去看看现在还在不在。”索尔对着众人挥了挥手,急迫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该死的,这新门旧门的让人很头晕啊,我怀疑让我来做这件事肯定会迷路。”史坦特来回晃了晃脑袋,语气有些无奈。   “绿皮,总共就两道门互相抵消的事情,这些需要智慧的地方你实在太不行了,得闲我教教你吧!”迪勒抱着手,因为智商的优越感而向史坦特飞快捅刀。   “矮子,死远一点,你教我?你算哪个蜥蜴蛋?”史坦特一脸黑气。   “这秘境用来当做传送门倒是不错,但这成本也不小,一个卷轴还是要几十银币,只拿来传送貌似有些浪费。”索尔想了想,对整件事做了个总结。   “其实很划得来了,我听说一些大城市修建的定向传送门,平时消耗的都是魔晶,照兑换比率来计算一个魔晶可以兑换四五百银币了。”贝丝挽住索尔的手。   “那以后我们的领地里要建定向传送门吗?”史坦特问了一句。   “定向传送门,在传送方面肯定会比秘境卷轴更稳定便捷,但显然成本更高,算是一个领地的体面吧。没有关系,以后领地想建就键,反正我们的钱已经花不完了。”索尔笑了笑。   “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让我来算算我们这一趟骗到了多少。”贝丝呢喃着低下头去。   “小财迷。”索尔偏头蹭了蹭她的额头。   现在没有直达自由之城领地的秘境之门了,领地那边目前也没有什么冒险者会打开秘境。不过问题不大,众人只要找一道距离领地最近的,通往肯纳泽的门就好,多走几天而已。   就在索尔等人的说笑间,在刚才拜伦比安旧门消失的地方,门的另一边,一些事情正在发生。   拜伦比安皇都派出了大批侍卫,围住了索尔四人之前落脚的小旅馆。而此时随着消息传开,众位家主也已经知道了这是个骗局,纷纷捶胸顿足。   “怎么样?”索尔等人消失的旅馆小房间里,卡洛琳公主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问身边一个穿华丽长袍的男人。   这个男人将近中年的年纪,样貌还算端正,只不过白皙洁净的面孔再搭配上苍白色的发色,难免给人一种阴柔感。他是拜伦比安皇都的宫廷大魔法师,八阶的麦克席恩。   “公主殿下,那群人应该就是从这里走的,我能清晰感觉到房间里残留的魔力波动。”此时麦克席恩微微张开双手,一些黯淡的灰色光芒在双手间时而涣散时而凝聚。   然后他双手手背靠在一起,双手手臂笔直并拢向前一探,然后大力的往两边一分。   “滋~滋”一些微弱的魔法乱流声里,麦克席恩面前的空间突然被撕开一道裂口,可以通过裂口看见其中轮回地牢的景象,甚至连地牢那特有的腐朽血腥味都能闻见。   “原来他们用的是秘境卷轴,也许还追得上。”麦克席恩解释了一句。   “如果能不杀的话,把那个叫布欧的男人带回来,我还有话问他,至于其他人就不用顾忌了。”卡洛琳公主抱着手下达了指令。   “遵命,公主殿下。”麦克席恩微微低头,然后转身将裂口扩大,进入了秘境之中。然后那个裂口像是失去了支撑的张力,慢慢聚拢弥合缩小,最终消失在了空气里,了然无痕。   卡洛琳挥挥手,带着一众侍卫离开了旅馆。   秘境里,索尔刚说完‘现在我们才算真正的安全了’这句话没多久,麦克席恩穿着华丽长袍的身影突然从地牢的过道里走出,出现在了路口上。   他向周围扫视了一番,看见索尔几人还不算太远的背影后,嘴角浮起了一道轻蔑的笑容。 第250章 收藏家   “小财迷。”索尔微笑着,偏头蹭了蹭贝丝的脑袋。   无意间,索尔感觉自己眼角的余光好像看见了什么,他下意识转了转头。轮回地牢终究是一个危险的秘境,什么时候突然从后边冲出个怪物来也不一定。   然而,这一回头后索尔目光猛然一凝。   借着过道墙壁上零散的灯火,他看见了一个身穿华丽长袍的身影。   虽然隔着稍远的距离,但那个家伙显然有着明确的目的。几乎是在索尔看过去的瞬间,他连走带瞬移感觉瞬间就和众人拉近了一段距离。   “快走!”索尔猛然爆喝一声,虽然看不清麦克席恩脸上轻蔑的笑容,也判断不出对方的阶别,但索尔还是从对方汹涌的来势里感觉到了这是个可怕的敌人。   索尔一把将贝丝拽进旁边一条过道,史坦特和迪勒也反应过来跟了进来。   “真正的追兵来了,跑不掉了。带贝丝走,进别人的门找个地方躲起来,两天后在肯纳泽见,我去引开他。”索尔飞快低声嘱咐了一句,对着过道尽头的一道秘境之门偏了偏头。   史坦特和迪勒郑重地点头,但目光里有些躁动,似乎是问索尔要不要三个人放手一搏。   “没用的,五阶以上。”索尔飞快摇头。   “我不……”贝丝眼眶有些红,听见五阶以上,众人心里都是一紧。   “听话,我有办法,快走!”索尔猛然一把将贝丝推进史坦特怀里,然后转身从过道口方向冲了出去,他要选另一条路来引开追兵。   众人显然都没想到局势变化得那么快,看见索尔决绝的背影后,史坦特和迪勒也不再犹豫,拉着贝丝一头扎进了过道尽头那道别人的未知之门里。   刚才隔着段距离,索尔等人又果断的转进了右边过道。麦克席恩脚下这条竖直主过道上沿路有无数条向右的分岔,匆匆一瞥间,因为视角问题他一时也吃不准对方转进的是哪一条。   等麦克席恩追袭到差不多的地方,只能保持着一定速度,每一条都迅速偏头扫一眼。某个转头间,麦克席恩的眼角扫到就在离自己不远的下一条过道里,突然蹿出了一道身影。   麦克席恩笑了笑,果断追了上去,这一眼他看得很清楚,对方是个人类男性。   虽然没见过索尔,彼此也没什么交集,但麦克席恩只要知道对方是四人小队里唯一的一个人类男性这就够了。   这是卡洛琳公主主要交代的抓捕对象,至于分兵后跑掉的那几个蝼蚁,算他们跑得快。   索尔冲过路口的短瞬间也看见了侧面的麦克席恩,他一路窜进过道又猛冲了一段,然后回头看去,麦克席恩已经紧跟到了身后五六步的地方。   双方突然停了下来。   看见麦克席恩追的是自己,索尔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有些苦涩。   苦涩是因为,从对方这种诡异的追击速度和移动方式来判断,对方的阶位太高了,双方根本没得打。   松了口气则是因为贝丝他们应该安全了,带着敌人兜上几圈,对方不可能还记得贝丝她们进的是那条过道里的门。   其实刚才索尔可以和三人一起进门的,但是他不敢赌。   万一敌人找到了那条过道里的门,四人到时候不论出现在大陆的任何地方,仍然逃不过被追上的命运,那时才真的是逃无可逃。   所以索尔只能只身涉险,留下自己为诱饵吸引对方。   索尔很清楚自己是整场骗局的主犯,希望这个身份能引起追击者的重视。现在看来自己显然猜对了,换来了贝丝她们的安全。至于剩下的逃亡,就是自己要面对的问题了。   “你是谁?”索尔开口,尽量争取时间思考退路。   “制裁你的人。”麦克席恩那阴柔的脸笑得有些阴沉。   “你算哪个蜥蜴蛋?”索尔喊出蜥蜴人史坦特的口癖,然后对着麦克席恩甩手扔出一个东西,整个人转身拔腿就跑。   麦克席恩看着地上翻滚的铁矿石愣了愣。   之前两个五阶的皇宫侍卫被一块铁矿石吓到的笑话,现在都还在拜伦比安流传着。妈的,现在老子八阶宫廷大魔法师亲自来追你,你一个小小的三阶还跟我来这一手,还扔铁矿石。   这显然是赤裸裸的藐视啊,麦克席恩整个人瞬间被汹涌的愤怒所淹没。   索尔虽然起步很快,但终究没有魔法快。   没来得及跑出过道,索尔靠着初阶的盗贼步伐和出色的危机预感,一个翻滚躲过了麦克席恩的冰冻脚镣,但是下一个衰竭术没能躲开。   几乎在索尔的行动因为衰竭术而迟缓下来的同时,三支瞬发的寒冰箭轻松穿透了他的左肩,留下对穿的伤口和血迹后,三支魔法箭矢瞬间崩散成了微光的魔法粉尘。   “唔!”   索尔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因为有如实质的魔法打击而连续颤抖了三下,然后是剧痛。   没什么可抱怨的,战力差本来就在预料之中。   索尔捂着肩膀,拖动着因为衰竭术而仿佛灌了铅的双腿,继续艰难地向前挪动。   麦克席恩抱着手,嘴角挂着戏弄的笑容,也不追击。公主的命令并不是要他的命,现在自己只要抬抬手,随便一个禁锢囚笼、缠绕、或者别的什么,手段简直不要太多。   到了这一步麦克席恩反而停了下来,这个肮脏的地牢环境看起来多么像老鼠的乐园,他很想看看这只老鼠挣扎到最后,那逃得没有力气之后绝望的样子。   于是索尔在前面挪动着,麦克席恩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等索尔熬过衰竭术的时效,又开始狂奔,麦克席恩也不攻击,就那么一直缀在索尔身后。   跑了一路,索尔始终没能甩掉麦克席恩,也不可能甩掉。不论多远的距离,麦克席恩随便两个瞬移就追上来了,对方显然在戏弄自己。   索尔也不愤怒,索性不再奔跑改为步行。   路过某个转角时索尔下意识偏了偏头,然后目光突然就被黏住了。   那是什么?   一瞬间,索尔感觉到了深深的震撼。   在大概两个路口的距离外,一个身披巨大破布斗篷的身影正飘在那里,头上扣着兜帽看不清面容。   之所以一眼就能震住索尔,是因为相较人类而言,那个飘着的身影大概预测下来至少有两米多高,再加上宽松巨大的破布斗篷,让他的体型看起来也比人类要魁梧得多。   而之所以索尔能瞬间得出结论,是因为一个拿着长剑的人类男性冒险者,正在那道身影面前颤抖着,身高却连对方胸口都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索尔第一眼看到那个斗篷身影就觉得很危险。   虽然只是远远看着,但仍然有股若有若无的邪恶气息扑面而来,让索尔觉得远比自己身后这个什么宫廷魔法师要可怕得多。   然后索尔突然看见远处那个身影,猛然对着那个男性冒险者打开了斗篷,像是展示肌肉一样。下一刻他又像一位母亲般拥抱住了那位冒险者,将冒险者的上半身裹在了斗篷里。   那个冒险者抽搐了片刻,短瞬后倒地,没有了头颅。   实际上在那道斗篷身影张开斗篷的瞬间,索尔大致就已经看清,那斗篷下根本没有什么身躯,只有一个个各种活物的头颅,或者说那些堆叠着粘在一起的头颅就是他的身躯。   船长、魔手、旅行家、无头骑士、迷路的小孩……,索尔脑海里瞬间闪过各种秘境里的传闻,一时却无法对号入座。不过,这也许是一个机会?   麦克席恩看着前面的索尔不再奔跑,反而放慢了脚步,在某个路口更是直接停了下来,脑袋偏朝一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呆滞。   这家伙放弃了吗?麦克席恩正在怀疑,却看见索尔突然转过头来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然后索尔甩手将一个东西扔在了两人之间。   “嘭!”这东西落地后突然爆开,瞬间过道里腾起大片烟雾,显然是盗贼们常用的烟雾弹。   麦克席恩轻蔑的笑笑,扬手一阵飓风将过道里的烟雾吹散,等烟雾散去他才发现,索尔已经跑进右转的过道里去了。   “嘭……嘭……”   索尔右转进过道后,拔腿就朝着远处那道飘浮在空中的斗篷身影跑去,每跑一段烟雾弹像不要钱一样扔在身后,转眼已经扔下十多个。   密布浓厚的烟雾完全遮住了整条过道,麦克席恩扬手吹了两三次,却无法吹散整条过道的烟雾,索性也不再理会,直接快速穿行在烟雾里。   这时索尔已经离那道飘浮的身影很近了,越近越能感觉到那身影的高大和诡异,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窜到了喉咙口,有种自己正在奔向撼世魔神的恐怖感。   那道斗篷身影飘在那里微微低着头,像是在忏悔,也可能正在消化刚才得到的头颅,谁知道呢?   原本还有一个路口的距离,也许是感觉到了索尔的靠近,那道斗篷身影突然转了个方向面向索尔,身影晃动了一下就出现在了索尔面前,索尔差点一头撞进他怀里。   仰望,却只能看见对方兜帽下虚无的黑暗,极度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很近,那一瞬索尔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拉扯了一下。但他还是顶住压力,转身的同时拔剑向着身后的烟雾劈去。   麦克席恩刚冲出烟雾,正好看见索尔双手举剑高举过头顶向自己劈来,他笑得更轻蔑了。你搞那么多烟雾小把戏,不就是为了最后这一下偷袭吗?   手迅速一摆,一个低阶火球向索尔迎面飞去。   麦克席恩没敢用高阶火球,要是把索尔炸死就不好玩了。   电光火石的短瞬里,索尔跃在空中斩击还未落下的身影,突然间涣散拉扯了一下,整个人就那么瞬间消失了。   嗯?随机传送!麦克席恩刚作出判断,就看见自己飞出的火球穿过了索尔的残影,砸在了刚才一时没注意现在才看清的那道高大的斗篷身影身上。   火球砰然炸开,连个斗篷的线头都没烧掉。   收藏家!麦克席恩瞪着眼,心里呐喊了一声,冷汗瞬间留了下来。 第251章 回家的路   感觉视野里骤然模糊了一下,索尔保持着双手举剑的姿势落在了地面上。火球贴脸而来的灼烧和炙热,还有身后宛如芒刺在背的恐怖压迫,全都在瞬间消失无踪。   迅速看看周围,此刻仍然处于地牢的环境,不过那个追击自己的高阶法师和那道高大的斗篷身影全都不见了。显然自己最后的手段,那个不稳定的传送卷轴发挥了作用。   伊格莉特那个黑暗妖精果然没有坑自己,只是此时意识里有些眩晕让人站不稳,不知道是不是‘不稳定’三个字的后遗症,不过这已经比直接传送到墙壁里要好得多了。   刚才索尔转身拔剑后,只是保持着斩击的虚假姿势,其实短途传送卷轴已经拿在了手里,并且撕裂得很及时。在那种电光火石的短瞬里,麦克席恩也不可能去注意索尔手里的细节。   按照短途随机传送卷轴的有效覆盖范围来判断,这里仍然是地牢一层的某个地方,只是不知道和那两个可怕的家伙拉开了多少距离。   索尔不敢乱走,只能在原地竖起耳朵听了听。   过了一会,空气里果然传来了不远不近的魔法爆炸声,动静还不小。   索尔暗自松了口气,立刻选择了声音传来的反方向狂奔。那两个家伙都会瞬移,战斗节奏肯定激烈而跳跃,万一自己再被发现那就很忧伤了,手里已经没有什么逃命的手段了。   刚跑出几步,前面过道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狰狞的蛇头型入口,   索尔果断一头钻了进去,顺着旋转阶梯下到了地牢二层。理论上现在应该先找一道别人的门,但索尔害怕自己乱走时又被那个法师发现,索性先逃下二层来再说。   在二层徘徊了片刻,索尔想了想心里一横,直接找到了二层的旋转楼梯,又逃往了三层。   地牢三层这里,冬天时候自己和迪勒他们的三人小团队曾经来过,地形还算熟悉。索尔猫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终于能停下来休息片刻。   盘腿坐在地上,灌下一瓶治疗药剂处理了一下自己肩膀的伤口,又随便吃了点东西。   希望那两个家伙在一层玩的愉快,不知道为什么,索尔直觉地感觉那道斗篷身影会在战斗里更占优势,最终打退来追击自己的那个魔法师。   索尔猜测,那道斗篷身影应该是‘旅行家’或者‘收藏家’中的一个,秘境噩梦之一。   最后索尔认为那应该是传说中的收藏家,因为对方那斗篷下收藏着密密麻麻的头颅,显然更符合一个收藏家的称谓和风格。   说起来,自己来轮回地牢历练少说也有几十次了,只有两次遇到了噩梦。   第一次遇到了迷路的小孩,第二次遇到了收藏家,看来他们平时应该是在各个秘境里随机游荡徘徊,谁遇见谁遭殃。   也难怪自己拖着那个追击的魔法师,在一层绕了大半圈都没有遇到一个冒险者,估计那些运气不好的冒险者全部都成了收藏家的收藏品。   原本刚才跑到地牢二层的时候,索尔准备顺便冒冒险吸收点魔魂。但突然想到收藏家结束战斗后,会不会继续游荡到二层来,于是索尔这才直接跑到三层的角落里躲了起来。   反正和史坦特他们约好的时间是两天后在肯纳泽见,索尔准备在地牢里混一混时间,等一层的危险全部消失后,到时候再找一道门直接前往肯纳泽。   站起身查看了一下,左肩的伤势还有些疼痛,短时间无法完全恢复。不过索尔向来一直是右手用剑,面对基本的战斗问题不大。   于是索尔就躲在三层的这个角落里,开始了自己的历练。   专注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将一个铁栅牢房里扑出来的二阶触手怪物劈成两半后,索尔抬手覆盖在魔魂上,默默看着掌心下火焰般的魔魂在摇曳拉扯中消失。   然后他突然感觉到了意识中涌起的一种充盈感,就像水罐里的水即将满溢一样,有过两次熟悉经验的索尔很清楚,这是自己即将晋升四阶的征兆。   这次历练不得不到此为止,看看魔法沙漏,自己停留在三层此时也才过去将近一天时间而已。   不过经过这些时间,一层的危险估计已经解除了。   对此索尔也不太确定,因为收藏家如果获胜,也许仍然在一层游荡也说不定。一旦再次遇到他,索尔必跪无疑,自己手上已经没有什么周旋的手段了。   等这次回去,自己要找个时间去看看伊格莉特那个妖精了。当然看看只是顺带,关键还是搞点保命的魔咒和卷轴,要是能把她直接拐回领地来更好,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   原地修整了一会,远远看到一群冒险者从路口走过的身影后,索尔加快脚步默默跟了上去,不远不近的缀在对方身后。有人在前面探路,这是自己目前最需要的。   刚才的历练里也曾见过两群冒险者路过,但索尔并没有和对方有什么接触,毕竟他有着自己的事情和规划,但现在这一群就很合适。   跟了一段,前方几个身影突然消失了,等索尔走出路口视野开阔后才发现自己被围住了。   “小子,你有什么事?跟着我们做什么?”   这伙冒险者总共四个人,一对中年夫妇,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年像是姐弟,这似乎是一家人。围住索尔后,其中那个年长的嘴边留着一圈胡须的壮汉逼问了一句。   索尔心里翻了个白眼,有必要吗?我总不可能一个人打劫你们四个吧?   “哈,回家,顺路而已。”索尔微笑着解释。   听见索尔的回答四个人有些狐疑,但也无话可说,毕竟返回各自秘境之门的通路基本上是固定的,就那么一条。你总不能说这路只有我能走,别人不能走。   只是索尔一身长袍却背着长剑的样子,难免给人一种怪诞感。   “那一起走吧。”壮汉挥了挥手,主动走在了索尔身边,这显然是一种戒备的姿态。   索尔也不拒绝,他现在只想回到一层随便找一道门,然后去某个镇上的旅馆好好休息。   这伙冒险者的确是一家人,不过那对姐弟的父母已经离世了,现在跟叔叔婶婶生活在一起。这对中年夫妇有着三阶的实力,那对姐弟二阶,显然他们之前正在三层的某处历练。   半路的闲聊里,索尔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听到壮汉说他们来自坤斯顿,索尔眼镜亮了亮,他记得坤斯顿是哈洛维尔领地的主镇。虽然没去过,但坤斯顿距离肯纳泽只有六天的路程,距离自己的自由之城领地半个月。   于是索尔趁机把自由之城吹嘘了一番,把那里吹嘘得富饶而热闹,很适宜定居。听得壮汉一家怀疑不已,什么时候边境冒出来一个那么繁荣的领地了。   连索尔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在说起‘自由之城’这个名称,以及关于自由之城的一切时,心里不知何时多了种家的温馨感。   一路就这么说着闲话,来到一层后索尔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只要看见收藏家他准备拔腿就跑。这无关道德,因为五个人加起来还不够别人砍的,索尔只是不想成为收藏品而已。   所幸一路很顺利,直到壮汉一家找到了自己的门,也没有遇见什么危险。双方礼貌地道别,壮汉邀请索尔去坤斯顿做客,索尔也邀请他们一家去自由之城定居。   重新一个人后,索尔开始寻找自己回家的路。然而可能是运气不好,也可能是时间不凑巧,索尔进入了许多道别人的门,却没有直接通往肯纳泽主镇的。   最后只找到了通往肯纳泽辖属小镇钟鸣镇的门,距离肯纳泽主镇幽语镇两天半的路程。   算了,不错了,劫后余生,还想要什么流星锤,多走几天吧。于是索尔在钟鸣镇休息了一夜,然后从荒野出发,走了两天左右终于到达了肯纳泽领地的主镇幽语镇。   不过此时的幽语镇似乎不太平,远远的能听到远处的战斗声。   因为地处平原开阔地形,幽语镇共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出入口,整体格局呈圆形,占地面积无疑要比如今正在发展中的自由之城还要大很多。   索尔从钟鸣镇赶路过来,从幽语镇背后的南门进入了小镇,两个入口处的一阶守卫虽然感知不到索尔的实力,但仍然爆发出了极大的欢迎热情。   能独自穿过荒野而来,他们不难判断出索尔的实力至少在三阶以上,小镇现在正遭遇荒野的敌袭,一个三阶对于整个幽语镇的守卫战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助力。   面对守卫的热情索尔心里翻了翻白眼,他现在只想尽快找到贝丝等人,然后大家一起回家。而不是去帮别的领地解决麻烦,为别人打生打死。   这一路从钟鸣镇过来,半路上索尔并没有遇见求援或者增援的队伍。显然幽语镇的这场危机应该是临时性的,可能爆发于不久之前,只是不知道来的是什么敌人。   索尔在小镇里晃悠了一会,也不知道贝丝她们到了没有,现在具体在哪里。   现在整个小镇处于临敌的戒备,除了普通的镇民躲在家里,大多数人都聚集在了幽语镇的西门方向,似乎准备在那里对抗荒野里来犯的敌人。 第252章 闲事   一时间索尔也不知道贝丝她们到了没有,只能先往人多的地方凑。   此时整个幽语镇的西面出口处一片混乱,灯火通明。密集的人群里里外外围了几层,将整个出口堵得严严实实,也看不清西门外的荒野里来的是什么敌人。   外圈这里,一些胆大的镇民们正高举着火把,为小镇的英雄和勇者们加油助威。看镇民们的呐喊,估计来犯的敌人应该没多大的破坏性,不然他们哪里还会有从容的机会。   索尔边走边搜寻,然后远远看见了史坦特那身绿皮,以及……狂奔而来的贝丝。   眼角抽搐着,索尔不得不张开双手,来迎接贝丝这个类似于女战士的冲锋。   “你终于回来了。”贝丝一头扎进索尔怀里,被索尔抱着在空中转了一圈。   “生活不错啊,是不是长胖了?”索尔调笑着。   “你讨厌!怎么你受伤了?”贝丝突然注意到索尔左肩侵染的血迹,不过已经干涸了。   “抱歉,把你特地为我做的衣服打烂了。”索尔低头轻轻吻了吻她。   贝丝红着眼眶,只会傻傻地摇头。   “什么情况?”索尔对着旁边喧闹的人群偏了偏下巴,向走过来的史坦特和迪勒问道。众人自从在秘境里分开,索尔又没找到直达幽语镇的门,如今已经过去了四五天。   “我们本来在旅馆里等你,今天下午时候这里突然遇到了敌袭,据说来的是一种名为‘沙虫’的怪物,二阶,不过数量不少。”史坦特抱着手解释了一句。   “领地里征召大量的冒险者,但因为要等你,我们也没有出手参与,现在只是过来看看热闹。”迪勒也适时补充了一句。   “不出手是对的,我们离开领地太久,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尽快赶回去,而不是管别人的闲事。而且我们三个三阶一下场,万一肯纳泽的领主是个小气鬼,还以为我们是来闹事的。”   索尔没有开玩笑,实际上之前在秘境里遇到的壮汉一家,有着三阶和二阶的实力,差不多也算哈洛维尔领地里的顶尖力量了。像这些边陲领地,很少会有高阶的人愿意来这边发展。   史坦特他们三个三阶,随便出手搞不好还会引起当地领主的忌惮。   “我父亲大度得很,可不像某些人只会满怀恶意盲目的揣测别人。”索尔话音刚落,身后突然飘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只是语气很是讥讽。   索尔转过头,看见一个裙装少女一脸不忿地站在那里,似乎有些面熟。这才想起自己还曾经在领地里见过她,就在自由之城的春季庆典上。   “你父亲?原来你是领主的女儿?所以你上次偷偷摸摸的跑到我的领地里,不仅骗吃了我的烤肉面包,顺便还刺探了我领地的情报?”索尔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我上次只是有点……有点好奇而已。”佩蒂支吾着低下头,有些脸红,这才想起自己身为另一个领地领主的女儿,上次故意隐匿身份的行为的确有些失礼。   “走吧,我们从北门走。”索尔也懒得计较,向伙伴们挥了挥手。   其实在索尔到来前,佩蒂三阶的父亲也就是那位肯纳泽领主,已经亲自下场鼓舞士气去了。佩蒂很是担心,只能焦急的在外围听取战况,无意中碰见了贝丝和史坦特他们。   佩蒂和贝丝在自由之城的庆典上曾经见过一面,彼此又是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女,于是她热情地和贝丝交谈起来,无意中也得知了史坦特和迪勒他们两个异族有着三阶的实力。   于是佩蒂想通过贝丝来说服史坦特等人下场助战,倒不是出于什么坏心,只是担心自己的父亲而已。目前而言幽语镇的守备力量应该还是乐观的,但谁会嫌战力太多呢?   虽然佩蒂本身没有实力只是个普通少女,但她从自己以往的见闻来判断,两个三阶如果能加入战局,不敢说对来敌形成碾压,但肯定会大幅削弱父亲肩上的重担。   本来就快要说服众人了,但半路被索尔伸出个狗头来乱了乱,事情就这么被搅散了。   现在看见他们要离开了,佩蒂不甘心地跺跺脚追了上去。   “贝丝姐姐,你要慎重啊,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托付人生,连一点助人为乐的精神都没有。”佩蒂窜到贝丝身边挑拨着,看似在说女孩们的悄悄话,但那音量显然是在说给索尔听。   索尔也不接话,只是笑着将贝丝拉到自己右边搂住,隔在两个少女中间。   “看来以后我只能让父亲切断贸易了。”   看见激将法没用,佩蒂脚步一顿,在后面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   “我们不是什么慈善家,何况我也不喜欢别人威胁我。切断贸易?呵呵,商人追逐的是利益,那就让我看看等自由之城全面发展之后,你能不能阻挡住他们逐利的脚步。”   索尔停下来但没有转身,只是摊手对身后的佩蒂说了一句。   “我其实只是希望索尔领主能帮帮我父亲……施予援手赶走来敌。”佩蒂诚恳地解释道。   “要不我们帮帮佩蒂吧,据说敌人并不强,她也只是担忧她父亲而已。”贝丝转头开始搂着索尔的手臂晃来晃去,晃得索尔头晕。   “她自己都说了我好歹也是个领主吧,就算我放得下架子她也雇佣不起吧?难道真的要我们三个凭白拼杀一场最后什么也不为?”索尔揉了揉贝丝的脑袋。   “我们可以支付报酬的!”佩蒂一听有机会,赶忙补充了一句。   “能比这些多吗?”索尔微笑着伸手摊开,一大捧耀目的龙眼宝石正在散发着璀璨光芒。   佩蒂显然被震撼了一把,吃惊地捂着嘴,一时间有些无话可说。   “你还可以获得肯纳泽领地的友情,这一点我能代表我父亲。”佩蒂继续开出价码。   “友情?如果我让领民们帮我出生入死却什么也不给,最后告诉他们能得到我身为领主的友情,你猜他们最后会不会打死我?”索尔语气有些戏谑。   “那你想要什么?只要在肯纳泽领地的负担范围内。”佩蒂想了想说道。   想要什么?现在大把的资金到位,就差回去加快发展速度了,眼下索尔还真想不出来肯纳泽领地有什么值得自己觊觎的。不过眼珠转了转,索尔突然有了主意,转头看向迪勒他们。   “我没有问题,二阶只算热身而已。”史坦特耸了耸肩。   “我比绿皮更没有问题。”迪勒摊了摊手。   “那走吧,既然现在贝丝女王陛下有了吩咐,我们做下人的只能继续抛洒热血了。”索尔微笑着拔出长剑晃了晃,被贝丝在脸上咬了一口。   看到索尔突然改变了主意,佩蒂有些狐疑,不过这终究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很快一群人就在围观的领民中挤出一条道路,将贝丝她们留在小镇门口,索尔三人来到了小镇西门外的战场上。   此刻战场上火把四散,战况混乱,而且场地明显有些坑洼。沙虫是一种麻烦的怪物,它们能够隐匿在泥土下快速移动,然后会突然冒出来对地面上的人进行偷袭。   攻击速度很快,看上去没有脑袋,但在蠕虫状的软皮身体顶端有坚硬锋利的环状口器,具有可怕的咬合力。除此外还有一种喷吐毒液的攻击方式,具有轻度腐蚀的破坏性。   而且这种怪物很狡猾,一击不能得手会迅速蜿蜒后滑,或者直接缩回地面下去。   此时战斗并没有开始多长时间,战况也算不上紧张,只有一个一阶冒险者不小心被咬断了腿,其他有几个人轻伤,还有几个被毒液蹭了蹭。   战果方面,对于这种善于躲避的敌人,几乎还毫无收效。   面对这种敌人,只能在躲开对方冒出地面突袭的同时,反手攻击和对方拼速度,又或者掌握对方的移动轨迹,用武器插入泥土之下攻击,也不知道自己的长剑够不够长。   索尔站在场边观察了下,那些荒野里不断翻动拱起的移动土包,大概有十多只的样子。转身和史坦特迪勒分享了一下自己的判断,三人提着武器介入了战场。   只要反应够快躲得开偷袭,另外别被毒液喷到,这种战斗还真不算有多大的强度。   沙虫看似厚实但却柔软的身体表皮并不具备出色的防御力,不一会便被索尔三人干掉了几只。只不过临死前这些家伙会有大量的污血和毒液到处乱喷,无可躲避,而且恶心无比。   幽语镇外围仍然是一圈传统的圆形护墙,护墙下有捆好的倒插斜刺状的拒马,贝丝和佩蒂此刻就坐在护墙上,观看着索尔他们的战斗。   “躲远一点!”战斗的间歇,索尔突然虎着脸,对坐在护墙上晃着腿的贝丝和佩蒂吼了一句。   “贝丝姐姐,他一直那么凶吗?”佩蒂问。   “没有啊,他平常其实挺温柔的。”贝丝微微笑了笑。   “那……你应该是领主夫人吧?”   “别乱说,我只是……头号女仆而已。”贝丝羞涩的回答。   “头号女仆?他有许多女仆吗?”佩蒂狐疑地眨眨眼。   “没有……只有我一个女仆而已,哎呀你问题太多了,我们快离开这里。”贝丝被问的羞恼不已,拽着佩蒂从护墙上跳了下去。 第253章 挖墙脚   三个三阶战力的加入,很快让战局有了明显的倾斜。   又过了一段时间,战场上的敌人终于被彻底消灭干净。   这些二阶的沙虫留下了不少魔魂,索尔没什么兴趣,他已经到了四阶门口。看索尔的样子史坦特和迪勒也没有去动,全部让给了小镇的守卫者们,这又引起了众人更多的好感。   这场守卫战总体并不算太艰难,但也并非毫无死伤,众人激昂过后难免有些唏嘘。   索尔擦拟着长剑,回到贝丝的关怀里,佩蒂则跑到父亲身边,对着索尔一行人指指点点。   这就是那位年轻的领主,肯纳泽领地的新邻居吗?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   听着女儿的介绍,布劳恩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想不到对方居然能够放下身份,出手帮助肯纳泽解决危机,这很难得。   虽然对方的领地眼下仍然在发展建设中,暂时赶不上肯纳泽领地的规模,但彼此身为一地的领主,从身份上来说其实是差不多的。   而且对方几个人明显实力不俗,自己身为领主虽然也有着三阶的实力,但那也只是因为要支撑家族和领地,迫于无奈之下才两次推开了贴近死亡的晋阶之门。   听到对方一行人此行只是冒险顺便路过后,布劳恩的神色更是瞬间释然了不少。   不论怎么样,自己身为领主的体面和感谢还是要拿出来的。   就在布劳恩准备上前搭话向索尔几人表达感谢的时候,索尔突然走到了人群前面。   参战的众人此时都还未离开,毕竟伤亡统计,报酬的领取等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收尾。   “咣~咣~”索尔手里拿着半截木柴敲响一个铜盆,一如当年站在阶梯站台上的修格斯。   这家伙从哪里找来的铜盆?很快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   今夜参战的众人虽然不知道索尔是谁,但对方犀利效率勇往不退的战斗风格,早已赢得了其他人的尊敬。可以说正是因为这个人和他的两位异族队友,这场战斗的胜利才会来得更早,死伤得更少。   “感谢大家的关注,现在我想说几句话。”索尔站在人群面前视线来回扫了扫。   小镇门口的众人默默看着他,都在表达着各自的尊敬,没什么人起哄喧哗。   “是这样,我来自北方的自由之城领地,这次只是因为冒险途中临时路过这里,恰逢其会。面对凶残狡猾的敌人,我看到了各位的勇敢和坚持,能与大家并肩作战,这是我的荣耀。”   索尔话音落下,然后按住自己的胸口微微低下头,向众人行了个礼。   众人也赶忙纷纷回礼,只是表情都有些疑惑,自由之城在哪里?好像没听过啊?   “自由之城是一个新出现的领地,为了在这片穷困潦倒的大地上,追寻自由以及更安定的生活。我个人侥幸得到了领民和身边伙伴们的支持与信任,目前暂代自由之城领主一职。”   “我要说的是,那里现在一切都处于发展之中,很欢迎各位热情而满怀希望的朋友。”   “不论你是一个勇敢的冒险者,还是一个想靠辛勤双手来营造幸福生活的劳动者,相信我,那里一定适合你,不论待遇、氛围、守卫力量……”   索尔站在人群前侃侃而谈,时而还会转头对着站在布劳恩领主身边的佩蒂眨眨眼。   布劳恩的脸颊有些抽搐,那家伙之前的场面话说得还不错,但说着说着突然就变了,这是在当着自己这位本地领主的面……赤裸裸的挖墙脚啊!   “你答应了他什么?”布劳恩语气有些无奈,低头看向身边自己最宠爱信任的女儿。   “我……没……没有。”佩蒂心虚地偏头看着地面,脸色有些羞红。   这个家伙真不要脸,居然敢当着自己和父亲的面拉拢幽语镇的人,虽然自己承诺过战后可以付给他报酬,但也没答应他可以趁机动摇人心吧?   怪不得他突然就答应了帮忙退敌,原来是等在这里,佩蒂嘟着嘴,心里有些气愤。   “最后,我以一位领主的身份和名誉保证,以上一切全部属实。自由之城,随时欢迎热情的各位,不论你想定居换个生活环境,还是想找份稳定的差事,那里都是不错的选择。”   索尔的发言终于到了尾声,等他话音落下,面前一众人纷纷陷入了热烈的议论里。   “唉!我不管了,还有战后安抚之类的事我得去处理,你自己解决吧。”布劳恩假意叹了口气,心里却有些好笑,能看到自己向来精明能干的女儿吃亏,还真不容易。   佩蒂一脸不忿地走向索尔几个人,虽然很不情愿,但终究不能丢了领主家族的体面。   “我为你们准备了领主府的客房,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佩蒂没好气地瞪着索尔。   “休息一夜就不必了,我们可能今晚连夜就走,不过的确是需要找个地方先换下衣服。”索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更加破烂的长袍,为众人接下来的行动做出了安排。   “那你去换吧,我和矮子就不去了,我们准备趁着这点时间去镇上的酒馆喝两杯,到时候走的时候叫我们一声。”对着索尔点了点头,史坦特和迪勒离开了队伍。   “小香菇,我想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报酬的问题了,你那么深情地瞪着我干嘛?”佩蒂索尔和贝丝三人走在一起,走了几步索尔突然转头对着佩蒂说道。   报酬?你还好意思跟我提报酬?原来人可以那么不要脸的吗?佩蒂瞪大眼睛注视着索尔,整个人彻底地震惊了。我深情?我现在想要吃人好不好?   看见佩蒂整个人一副很不稳定的样子,索尔只能耸了耸肩,搂着贝丝向前走去。   跟随着佩蒂,佩蒂把索尔和贝丝领进领主府,来到了客房处。   一路上索尔饶有兴致的转头打量着肯纳泽领主府的格局,整个领主府和想象中差不多,面积和环境自不必说,客房看起来也都很崭新,看来经常进行翻新和维护。   成排的客房有四五间的样子,平时领主府的客人应该不多,估计使用率并不高。   “每一间内部都差不多,你自己挑一间吧。”佩蒂抱着手,嘟着嘴把小脑袋扭朝一边。   索尔来回看了看,顺手拉开了正数第二间的房门。   其中的空间不算很大,但座椅床铺齐全,一切都崭新而洁净,总体环境没什么可挑剔的。   大致看了一眼,索尔和贝丝走进其中,然后顺手甩上了门。佩蒂本来闷头跟在后面,原本还准备交代点什么事情,但骤然合拢的门板差点拍在她的鼻子上。   这个可恶的家伙!佩蒂捏着两个小拳头浑身颤抖着,整个人像是要原地爆炸一样。   独自站在门口摇晃了一会,佩蒂只能一脸无奈地离开。走出两步后,她回头看着那间房门若有所思,眼睛眨了眨,她又悄悄地摸了回去。   索尔他们进的是第二间客房,佩蒂轻轻打开旁边第一间客房的门,轻手轻脚的钻了进去。   偷窥可不是淑女该做的事请,但佩蒂认为索尔没准还会暗地里出什么坏主意,她认为自己应该破例放弃形象一次,时刻监视他的恶行。   至于索尔和贝丝会不会在房间里做什么害羞的事情,这点佩蒂倒是不担心,因为那家伙刚才说了只是换件衣服而已,时间根本不够。   呀!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纯洁的心灵肯定是被恶魔影响了。   佩蒂暗自羞红着脸,看向墙壁上一道很隐蔽的墙缝。   再次面对这道墙缝,她突然有些缅怀,这道墙缝还是自己小时候亲手掏出来的。那时候的自己貌似还很调皮,经常带着弟弟妹妹们整天在领主府内乱窜。   领主府可供小孩子玩耍的地方本来就不多,跑来跑去还容易遭到父亲的呵斥。   于是这排平时冷冷清清的客房,就变成了最佳的探险之地,成了几个小孩子的乐园。   每次自己带着弟弟妹妹们在这两间客房里捉迷藏,每次都是自己赢。   那两个傻傻的小家伙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提前在墙缝上掏了个洞,这两间客房不论他们躲在哪间,怎么躲,都会被自己观察得一清二楚。   作为一个大姐头,必须通过日常的游戏来树立威严,佩蒂有着自己坚定的理由。   可是不知不觉间,如今的自己已经长大了呢,佩蒂有些感慨的想。   说到年纪,佩蒂突然想起既然贝丝姐姐比自己大四岁,那索尔这个家伙说起来也只比自己大两岁而已吧?哼!神气什么!佩蒂不忿的侧起小脑袋,贴在了第一间客房的墙壁上,   隔墙后的客房里贝丝已经点起了蜡烛,索尔则直接走到床边毫无形象的倒在了床上。   “先把衣服换掉,别把别人的新床单弄脏了。”贝丝回头笑着摆了摆手。   “我曾经给你的那两颗龙眼还在吗?”索尔突然问了一句。   贝丝愣了愣,不知道索尔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伸手将两个龙眼拿了出来。   “还在,不过你平时留下的那些零钱……,史坦特他们手里也没有什么积蓄,因为住宿和用餐的问题,所以我擅自做主用了一部分。”贝丝低声解释了一句。   “你一天到底在想些什么?过来。”索尔有些无语地招了招手。   贝丝走到床边被索尔搂到怀里,曲着腿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傻瓜,我是在说该不该用的问题吗?”   “这两颗龙眼你必须在一个月,不,半个月内用掉。不管你买衣服首饰还是零食,哪怕施舍穷人都没关系,到时候我检查要是没用掉,会有很严厉的打屁股惩罚!”索尔坏笑着。 第254章 谜底   “抱歉,这衣服现在彻底坏掉了。”索尔把身上破烂的衣服脱下,歉意地看着贝丝。   “我只要你活着。”贝丝眼里满是柔情。   不过片刻后,贝丝眼睛转了转突然有了个主意。   “这衣服我可是花了很多心血做的,既然现在坏掉了,你怎么补偿我?”   “补偿?好啊,你想要什么?”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预测的竞技场大赛。”贝丝瞬间提出要求,显然早有准备。   “这可是个大秘密,想知道代价可不小哦!”索尔笑着转过头来。   贝丝毫不退缩,只是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索尔。   索尔张开手倒在床上,抬手戏谑地指了指自己的嘴。   看到他作怪的样子,贝丝暗自撇了撇嘴,显然早已习惯这种小把戏。撩了撩头发,贝丝弯着膝盖骑在索尔腰上,然后温柔地俯下头去。   这两个不要脸的家伙,又来?索尔那个坏人就不说了,怎么连贝丝姐姐也变得那么不矜持?佩蒂一个人躲在隔墙后看得躁动不已。   一番甜蜜的亲吻后,索尔笑着摇了摇头。   “还不够,学两声猫叫来听听。”   贝丝哭笑不得,但想想自己已经预付了头款,现在退缩可划不来,而且内心极度好奇的求知欲明显占了上风。于是她在胸前竖起两个小拳头,‘喵喵’了两声。   “嗯嗯,还算可爱,但你这猫咪怎么像是没吃饱一样?再学两声猪叫。”索尔继续刁难。   猪叫!?   “你……我……呀!我和你拼了!”贝丝悲愤地扑进索尔怀里,两人笑闹在一起。   “咕~!”佩蒂躲在隔墙后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又赶忙紧紧捂住嘴,不敢笑得太大声以免被发现,突然觉得有些羡慕贝丝他们的感情。   两人打闹了一会,索尔搂着贝丝用爪子梳理着她顺滑的秀发。   “其实答案简单得令人发指,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那你快说啊。”贝丝在索尔怀里拱了拱。   “好吧,最初去到拜伦比安正好遇到竞技场大赛,我觉得是个机会,这才有了后面的占星术骗局。但其实整个骗局我也没什么把握,毕竟这个世界聪明人那么多。”   “骗局的答案就在那发往各大家族的五千封信里,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两个每次写信的总数,和史坦特以及迪勒他们所写的数目是一样的吗?”索尔启发着贝丝。   “发现了,可是五千封信平分到四个人头上,每个人分到的数目不就是一样的吗?我们的和他们的肯定一样,这有什么可发现的?”贝丝不解地回答。   “好,你往这方面理解也说得通,那我再问你,你仔细看过我们四个人所写的信件内容没有?是一样的吗?”索尔又提出了个问题。   “……不一样吗?”贝丝有些迷茫,当时每个人要写一千多封信,本来就头昏不已,她怎么可能去全部阅读。   再说信的范本是索尔提供的,贝丝记得自己粗略看过一眼,四封信件范本好像没什么不同。   “每一场准决赛的赛事,包括对战双方的名字全部都一样,要说不同的地方只有一处,而答案就在这个微小的地方。我和你写的是某人胜,史坦特他们写的是某人负。”   “那又……怎么样?”贝丝不太确定地问,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不具体。   “这意味着从第一场比赛开始,不论比赛结果如何,我们至少猜对了两千五百封,而另外两千五百封肯定是错的。我们把错的那两千五百封对应的家族排除掉,剩下两千五对的。”   “然后来到第二场,我们再把剩下的那两千五百封信对半分开,四个人来写,一半胜一半负。你仔细想想从第二场开始,我们写的信总数是不是突然减少了好多。”索尔微笑着。   “呀,我知道了!”贝丝突然惊叫一声,从索尔身上蹿了起来。   “第二场剩下的两千五百封信,仍然半对半错,比赛结束后仍然能留下一千两百五十封是预测对了的。然后第三场再对半分,一直延续到最后一场。”   “我来算算,一千二百五十……六百二十五……三百……,最后对应八场比赛后剩下的……正好是十九个家族或者二十个家族,我说得对不对?”   贝丝语气很是兴奋,小脑袋飞快转动着,甚至连整个人都有些激动的颤栗,像是瞬间洞见了什么大秘密一样。   “对,十九个家族或者二十个家族差别不大,当最后剩下这二十个左右的家族,他们手里的结果应该是八场全对,不论每一场的胜负如何。”   “我之所以没有急着提钱的事情,故意等竞技场大赛和赌博过去,才编了个占星术的故事,只是想在意志层面再稍微打消一点他们的怀疑而已。”   “反正只要他们看不穿这其中的秘密,就有可能上钩。我最初的要求并不高,二十家只要有十家落网甚至再少几家都没问题,我们本来就没多少成本,怎么算都是空手大挣了。”   “想不到运气不错,最后二十家全部都送钱来了。”索尔枕着手臂一脸平静。   “所以归根结底,你根本没有做出任何预测,只是把已知的答案换了个方式给他们看,对不对?”想想那些空手行骗的日子,贝丝此刻仍然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哈,看来你这个小小的女仆经常跟在主人身边,也变聪明了不少。”索尔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果然是个……大骗子大坏蛋!”贝丝趴在索尔胸口,埋头蹭了蹭,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形容索尔。   “谢谢赞赏,我从来不相信世上有什么无辜之人,能用他们的钱来建设我们自己的乐土,这无疑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其实整个骗局最大的关键在于眼界问题,我说的这个眼界不是指人的阅历见识那些,而是指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到的也就不一样。”   “他们每次收到信,和我处于单对单的联系,或许他们也能猜到别的家族肯定也有收到信的,但他们却没把这个‘别家’的数量往更广阔的方向去想。”   “而我这里作为发信人,却是单对五千,这是一个隐秘的大局。不是那些家主没有大局观,而是他们所处的位置根本就看不见这个大局而已。”   “如果把这个大局放到台面上的光明下,那些人精肯定早就想通了。”索尔总结道。   “啧……啧,这可是四万金鹰,六十万银币啊!”贝丝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所以我说你是个小财迷。”索尔搂着贝丝,两个脑袋又靠在了一起。   佩蒂躲在墙后面,捂着嘴整个人有些震惊。她本来以为索尔他们是在说什么小游戏,但听着听着有些不对了,骑士之国拜伦比安的五千个大家族,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而且听起来他们好像骗了六十万银币,那是多大一笔钱?佩蒂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不该偷听别人这个大秘密的,她有些慌乱,悄悄转身打开门果断溜了出去。   可还没等她走出几步,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索尔他们的门也打开了。不好!佩蒂心里一紧,瞬间转身,做出一副自己刚来,像是准备问问索尔两人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样子。   “你们要走了吗?”佩蒂微笑着向两人迎了上去。   “是的,休息了一会,该动身回领地了。”贝丝回答了一句。   索尔却不说话,只是抱着手一脸半笑不笑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看着佩蒂。   佩蒂被索尔看得整个人心里有些发毛,难道他发现自己的偷窥了?佩蒂回想了一下,不可能,自己偷看之前还用袖子拂了拂墙面的灰尘,以免粘在脸上,他不可能发现。   “你……看着我做什么?”佩蒂强作镇定,白了索尔一眼。   索尔微微笑了笑,也不说话,就这么带着贝丝像是要离开了。   就在佩蒂暗自松了口气时,索尔突然停在她面前,猛然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拽进了怀里。   “呀!你……做什么,你放开我。”灼热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佩蒂整张脸瞬间涨红,一时间有些慌乱,在索尔怀里挣扎着。   “你听见了也没什么,这其实也不算多大的秘密,很快就会有人猜出来,但至少目前还是。所以你最好不要乱讲,不然我对待敌人可是很凶残的,到时候你的领主父亲也保不住你。”   索尔突然凑近她耳边,像是亲密拥抱一样,在佩蒂耳边低语了一句,说完了还在她的小耳垂上咬了一口,让佩蒂浑身一阵颤抖。   “下次偷听专业点,你的眼睛都变成格子状了。”索尔揉了揉佩蒂的脑袋,拉着贝丝走掉了。   格子状?什么意思?   佩蒂站在那里愣了愣,下意识抬手摸摸眼睛,整个人突然懊恼不已。刚才墙面的灰尘她倒是想到了,却忘了长时间贴着墙壁,眼睛周围被砖缝压出了印痕,现在都还没消掉。   “她刚才偷听我们说话?”贝丝有些震惊,但佩蒂眼睛周围的红色印痕很清晰。   “没关系的,小香菇只是调皮而已,我已经吓唬过她了。走吧,先去找史坦特他们。”索尔笑了笑。   索尔刚才某个瞬间的确有过一点察觉,不过隔了堵墙,佩蒂本身又是个普通人,那股微弱的气息似有似无,所以最终也没太在意。   反正等拜伦比安放开手调查,五千个家族的消息一汇总,哪里还会有什么秘密,那位聪明的卡洛琳公主肯定早就猜到了。   至于假名字方面索尔也有些后悔,当时也没想到会牵扯皇室,只是随便用了个布欧。既然拜伦比安在大陆上中立,南北境肯定也有他们的眼线。   到时候把自己在南境犯下的恶行结合一比对,自己的真实身份肯定藏不住了,不过在揭穿以前,领地应该还是有足够的发展时间。   其实就算揭穿也没什么,骗点钱而已,索尔不相信卡洛琳还会举国来攻不成。 第255章 纷纷扰扰   当索尔走在穿山越领的另一边,在骑士之国的皇城拜伦比安,骗局的谜底已经揭开。   为各大家族揭开谜底的,就如索尔所预料的那样,正是皇宫里那位聪明的卡洛琳公主。她的手段简单粗暴,下令所有收到过占星术预测信件的人,自觉到皇城骑士团守卫处报备。   具体的汇总结果无人得知,但两天后,卡洛琳公主对外公布了骗局的真相,整个拜伦比安一片哗然。不论怎么说,这终究是一种很有创造性的骗术,至少这片大陆上还没人用过。   然后骑士之国在本国内部以及周边各大小领地,发布了关于索尔一行人的通缉令,能不能抓住先不说,这主要是皇室给各大家族的一个交代和态度。   这些消息不只是在拜伦比安境内扩散,很快也传到了奥德伦萨。   各个势力在大陆上经营日久,都有着各自稳靠的消息渠道。   黑暗议会的三大长老席聚在一起,看着手中传来的消息都有些庆幸。能送走索尔这个打不死的瘟疫,让他去祸害别人,这已经很不容易。   他在别的国家做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长老们终于能抱着手,轻松地看场戏。   实际上自从索尔大闹奥德伦萨之后,在黑暗议会的视野里消失了一段时间。后来北境的眼线发来情报,说那家伙跑到北方边陲去弄了个领地,叫什么自由之城。   对此三大长老不以为然,只是觉得这家伙有些异想天开。黑暗议会、自由联盟、骑士之国,三大势力在大陆上鼎足而立,这种局势已经延续了数百年。   你现在想自立门户成为第四个,那你就是三大势力共同的敌人,希望到时候你能顶得住。而且这家伙如今还不知死活的主动去招惹了骑士之国,这就连最后一个有可能依靠拉拢的力量也失去了。   至于看似和索尔没什么实际冲突的北境自由联盟,那就更简单了。   索尔的自由之城本就位于北境边陲,严格说来那也算是自由联盟的势力范围之内,他们不可能眼睁睁放任这么一个超出掌控的势力,存在于自己的眼皮底下。   对黑暗议会这边而言,报仇是肯定要报的。黑暗议会的体面是一方面,二三席长老的后辈在舞会上被人当众斩了首,这种血仇就算漫长的时光也无法淹没。   三席长老塞斯汀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听到来自自己女儿的深切怨恨,但他也只能暂时安抚。报仇这件事并不是凭着一腔愤恨,不管不顾的硬着头去撞。   领教过索尔的邪恶诡异后,塞斯汀准备联合大陆上另外两大势力,将消灭索尔这件事上升到大陆共同的对敌事件。毕竟一个邪恶势力的崛起,不是任何人愿意看见的。   说起来这些年三大势力各个顾自低头忙碌,已经很久没有一起携手做过什么了。   总之要动手,就要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就算没有那份把握,也要在动手前调动所有能调集的力量。这就是塞斯汀目前的短期规划,也是黑暗议会三大长老席的统一意见。   至于索尔的什么自由之城,暂时应该没谁会对那片不毛之地感兴趣,既然索尔喜欢自己站出来摇旗,只要他自己玩得开心就好。   铲除对方的渺小领地毫无意义,那种东西随便建一建甚至顺手抢一个就有了。   这场讨伐战役的主要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掠夺和占有,而是在于彻底消灭索尔这个邪恶本身。每每念及这个光辉伟大的战役目的,连塞斯汀都觉得自己似乎年轻正义了不少。   虽然黑暗议会的手暂时伸不到北境那么远,但当然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恶心一下索尔还是有必要的,比如眼下可以先给骑士之国的皇都拜伦比安去封信,把索尔的老巢自由之城的所在地,以及布欧就是索尔这件事先捅到台面上。   而且还要着重强调索尔在奥德伦萨所犯下的恶行,以及这个邪恶家伙的疯狂危险性。   至于骑士之国会不会发兵去攻打,那就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了,黑暗议会只要看戏就好。换句话说,将消息捅出去,也是为了先试探一下拜伦比安的态度,为今后的讨伐埋下伏笔。   佩蒂是在晚餐桌边听到这个消息的,毕竟肯纳泽领地的地理位置,正好处于自由联盟和骑士之国的分界上。骑士之国的一些重大消息,偶尔也会通过拜伦比安的商人们流传过来。   当时详细听完已经在大陆上流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肯纳泽领主布劳恩手中的餐叉直接掉在了盘子里,震惊和恐惧各有一些。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位看似年轻不起眼的新邻居,居然还干下过那么多搅动风云的大事。但别人的辉煌终究是别人的,作为一个小地方的领主,他瞬间嗅到的是这其中的危机。   既然消息言之凿凿的说索尔是邪恶的化身,那他会不会发兵来吞并自己?如果他真的发兵了自己又应该怎么应对?布劳恩只能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女儿,想听取一些有用的意见。   然而这次佩蒂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建议,她甚至都没有像往日那样,调笑父亲刚才吓掉餐叉的慌乱举动。因为就她自己的内心而言,她受到的震动并不比自己的父亲少。   之前偷听了索尔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少年的秘密,她其实半信半疑,直到现在拜伦比安发布通缉的消息传来,那少年云淡风轻的样子才又再次浮上心头。   而且据说他曾经在南境的一场盛大舞会上大开杀戒,令整个南境闻风丧胆,如今同样处于通缉之中,这令佩蒂突然想起一个小小的细节来。   自己之前悄悄摸到自由之城参加春季庆典的那次,曾经隐约听到索尔要教贝丝姐姐安提雅舞步,还声称这是北境独一份。现在仔细想想,这家伙是来自南境的应该没错了。   而他跑到北境这边陲之地来建立领地的目的,其实也已经可见端倪,分明是在南境遭到通缉后混不下去了,才跑到北境边荒来避难而已。   还说什么狗屁的追寻自由,把自己唬得一愣一愣的,这家伙嘴里就没一句真话。还有之前敌袭那夜,自己只是不小心听了两句,这家伙就威胁自己,还……咬了自己的耳朵一下。   想到这里,餐桌边的佩蒂很少女式的幽怨了一下,然后瞬间脸红了一片。   布劳恩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了,现在领地正因为多了一个强大邪恶的邻居而处于风雨飘摇中,这怎么听都是个坏消息啊!问题自己这个聪慧的女儿,听到这坏消息你脸红个什么劲?   “他……对你做了什么?”布劳恩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觉得自己似乎看穿了真相。   “谁?什么做了什么?”佩蒂被问得一愣,一脸莫名地抬起头来。   “索尔!索尔?德雷克!该死的,他是不是把你……”布劳恩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谁都听得懂,于是一餐桌的家人瞬间一致转过头,全部把视线聚焦在佩蒂身上。   佩蒂脸更红了,本来什么也没有,但被一家人这么盯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脸红。   “父亲,请你不要没有根据的猜测或者乱说,我和他之间什么事也没有。你正在侮辱女儿的清白,我生气了!”佩蒂后退挪开椅子站起身,破天荒的第一次摔了盘子,离席而去。   然而这番解释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布劳恩听完后眼睛眨得更快了。   之前向自己介绍的时候还张口闭口索尔领主,这怎么突然就变成‘他’了,这貌似很可疑啊,也绝对不属于自己这个向来注重礼节和称谓的女儿的作风。   “女儿,你冷静一点听我说,不论他对你做了什么,我们……我们……我们就算了吧。这已经不是小儿女之间的感情问题,这已经上升到领地外交了。”   “不,应该说这关系着肯纳泽领地今后的站队,这已经是政治问题了。女儿,你不要意气用事啊!”布劳恩一脸洞穿真相的贤者模样,对着离席而去的女儿背影大喊了一句。   刚奔跑到餐厅门口的佩蒂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踩着裙边就地一个狗扑。她很想转头大喊一声‘他就是趁我不注意咬了一下我的耳朵而已,这能说明什么’?   但佩蒂终究不好意思喊出来,只能原地跺跺脚跑回自己的房间摔上了门。   把头埋进毯子里,她感觉自己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快烫得冒烟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索尔这个该死的可恶的家伙,果然邪恶无比,人都走了,还能凭空毁了自己的清白。   至于领地什么的,佩蒂还真没什么具体的想法。   毕竟别人也没有对你表现出什么敌意,你唯一能做的,要么就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假意维持着两个领地间的关系,要么就是主动发兵去打。   但这显然不可能,别人三个三阶已经展示过肌肉了,以现在肯纳泽的兵力就算举镇去攻也未必啃得动。所以归根结底其实谈不上什么选择和应对,安安静静待着就好。   “嘭~”餐桌边布劳恩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刀叉蹦跳不已。   看到女儿丧失冷静的反常反应和语气,整件事差不多已经可以实锤了。   完蛋了,自己可爱的女儿显然已经被索尔这头可恶的野猪拱掉了,趁自己不注意拐走自己最得力的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家伙险恶战术中的一环。   布劳恩一脸苦涩,也不知道女儿还可不可信,看来今后的风雨之路自己更孤单了。 第256章 领地琐事   世事纷扰,人生如棋,索尔并不知道大陆上针对自己的恶意正在悄悄蔓延。   就算知道他也不会放在心上,骗局谜底的揭穿本来就在预料之中。这世上大部分事情,只要做过,难免会留下一些痕迹,只有少数真相能被死亡和时光掩埋。   何况过去的几年,他本来就一直活在地狱里。那些日子就像黑夜下的海面,汹涌的波涛里,无以慰藉,只有远处风浪里若隐若现的光亮。   如今的局面再怎么艰难,对于索尔而言也只是‘不过如此’四个字而已。   从肯纳泽领地出发,经过十天的荒野旅途后。索尔几人终于在早晨的时候,回到了自由之城领地,回到了自己的家。   从三位同伴如释重负的轻松神色里索尔发现,原来有归属感的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次骑士之国的旅行始于开春,为期一个月左右,到现在也才只是春天的第二个月而已。   对于索尔等人的回归,领民们只是送上了一贯的尊敬和笑脸,至于几人的去向却并没有太多的探寻。对于他们而言,领主大人肯定有自己的大事要干,而生活才是领民在意的重心。   索尔这一趟带走了史坦特和迪勒几个强力战力,相当于彻底放权给塔娜尔夫妇和斯考特等几个留守者。其实索尔也是想看看,少了绝对实力的震慑,领地里会不会暴露出新的问题。   然而整个领地一切风平浪静,农耕建筑生产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唯一的坏消息是,某夜领地遭遇了荒野里一群一阶黑嚎狼的冲击,死了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带队的一阶猎人。   来敌的数目不多,十只左右,当时守夜人的预警惊动了整个领地的人。   凡是手有余力的领民,纷纷高举着火把手拿着武器加入了战斗,团结一致捍卫自己的家园,宰掉了五匹黑嚎狼后,终于撵走了这群来自荒野的恶煞。   守卫战,死伤向来在所难免,对此索尔没觉得有什么遗憾的。毕竟就算自己和史坦特等人没拉起这片领地,敌人来了他们一样要用命去扛。更何况经过自己的人口整合后,这些领民明显有了更规范的守备。   不过有了牺牲终究是件哀伤的事情,相关的抚恤和嘉奖也要尽快落实下去。   自由之城的领地目前虽然不大,但仍然有许多堆积的事情扑面而来。   回到领地,索尔第一时间跑到了自己的卧室里,确认自己最初那道秘境之门的确已经消失后,转身就开始陷入了各种各样需要优先解决的事情里。   首先是物资发放点各种物资的补充,索尔在离开肯纳泽领地之前,差点扫光了钟鸣镇和幽语镇的集市,就是为了应对眼前预料中的局面。   等各种物资安排发放到位后,铁匠杰夫很快又找了过来。   作为领地里唯一的铁匠,索尔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按照原本的领地规划,带领着有限的一批人手开采石料,或者说探索矿脉,而他这次的汇报里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据杰夫说经过开春这一段时间的开采,已经在山体的浅层发现了铜铁矿脉,其中铜铁矿的含量很丰富,而且周围还伴生着少量的银矿。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从今往后领地可以开始自己冶炼铁器,而铜矿和银矿的存在可以用于铸币,至于币面的图案到时候和大家商量一下再决定。   索尔立刻让杰夫从石料开采的事情里脱出身来,挑个可靠的老人手继续带队挖矿,杰夫则回到自己铁匠的老本行里,对此杰夫倒是没什么异议。   只不过临走前杰夫提出,领地后方的山脉更像是一道屏风,隔断着领地与无尽之海海岸的往来。山体本身的厚度并不算太厚实,如果不变向的长期开采很可能山体最终会被打穿。   杰夫给出的意见是,要么逐渐转为横向开采,反正整个领地后面一大道延绵的山脊一路向西延伸而去,挖上个几百年估计都没问题。要不然就是每开采一段时间,重新找一个开采点。   听完杰夫的提议索尔反而眼睛一亮,问杰夫如果山体被打穿后能不能保留成为隧道的形式,那样领地后方就可以随时直通海边,从海中获取大量的渔获,来缓解领地的粮食问题。   杰夫想了想给出了肯定的意见,只要隧道里确保足够的支撑柱就好。他之前之所以提议变向开采,是怕打穿山体后就有可能要面对来自海域的敌人,难免有种不安全感。   然而索尔对此毫不在意,有战斗正好顺便练兵,同时还能获取食物,一举两得。   将杰夫送走让他去安排,接着昆迪尔又找了过来。   昆迪尔是领地里一名年长的农夫,据说有多年的耕种经验,积肥的事情秋末的时候他就已经带人在做了,目前领地里农田的开垦和春耕的事情也是昆迪尔在负责。   这片大陆上黑暗历以后耕种一直是件麻烦而危险的事情,因为在荒野里开垦农田种植,难免要面对荒野里的危险,但是安排大批守备力量去守着农夫耕作显然人手成本太大。   所以耕作这方面,索尔采用了这片大陆上大部分小领地的做法,就是城中田。把麦田直接开垦在聚居地里,大致就是一排建筑一排田地的间隔式规划。   现在领地周围有着大把的扩建空间,再多的土地也有,受限制的反而是人手不够的问题。至于以后如果领地里有了重新规划的需要,到时候直接把田地填平在上面加盖建筑就好。   昆迪尔是来向索尔大致汇报一下春耕的进度,以及粮食产量的预计。   之前因为耕地扩展的及时,作物种子也很充足,今年的粮食产量养活领地目前百多号人问题不大,但还远远达不到索尔的目标。   索尔的目标是,领地里粮食的囤积速度要高于人口的成长速度。不过领地的人口·爆发期就快来了,到时候有了充足的人手,海边的渔猎也要开始着手。   说到粮食,索尔马上又找到了目前由肖恩带领的简易民兵队,将民兵队分成了三个小队。一队负责领地秩序,一队随时戒备领地周边的荒野,还有一队交给史坦特。   索尔准备从这个春天开始,让史坦特以轮换的形式带领各小队进入荒野。进入荒野主要三个目的,一是打猎猎取兽肉,二是练兵探索周边地形,三是去领地西边的沼泽里种蘑菇。   穿过领地西边的树林,大约半天的路程后有一片沼泽。   索尔和史坦特来到沼泽边看了看,虽然视野有限看不到全景,但这片沼泽面积应该不小,周围也没有什么毒雾。至于沼泽里有没有潜伏着什么强大的敌人或宿主,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索尔并不要求众人深入沼泽,他们要做的事其实很简单。   每天离开领地前,取一截已经成型的圆木,然后把圆木从中间用斧子劈开,破成两半。   然后把破开的圆木扛在肩上当做负重训练,到了沼泽边把圆木破截面朝上扔进沼泽里就好。   “这就是你之前所说的,从沼泽里获取食物的方法?”史坦特的目光有些狐疑,蘑菇不都是自己从树林里长出来的吗?这片大陆上好像还没听说过蘑菇可以种的。   “是的,这是我从一本书籍上得到的知识。不过书上只是说王国历以前,曾经有个部族从沼泽里的树木上获取蘑菇,度过了饥荒时期,从而避开了亡族的危险。”   “既然能获取,自然也能种植,无非是过程从自然生长变成了人为种植而已。我估计树木泡在水里,因为湿气或温度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蘑菇吸收了树木的养分完成了生长过程。”   “当然一切都只是停留在理论上,我也没干过,不过可以尝试下。你别小看这件事情,一旦成功,据说蘑菇差不多每十天就可以收获一次,这种短周期的食物很有价值。”   “而且从食物或者烹饪的角度来讲,蘑菇既便于佐餐,还可以提升餐点的鲜味,同时蘑菇晾晒后,还能通过风干来实现长期储存。”索尔思索过后给出了一些前景。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把木头往沼泽里一扔,泡在水里就不管了?就会长出蘑菇来?那不同的树木会长出不同的蘑菇吗?那些长出来的蘑菇有毒吗?”史坦特眨了眨眼。   “应该是这样,不过也不是彻底甩手不管。比如木头在沼泽里泡烂了,又或者没有养分了,要及时更换。试毒的话,随便抓点小动物来就能达到目的。”   “至于不同的树木是否会长出不同的蘑菇,这个……,我觉得需要尝试。”   “嗯,总之你很有想法,至少是我见过的最有想法的蜥蜴人,我看好你,从今往后领地的存亡就在你肩上了。”索尔拍了拍史坦特的肩,给予鼓励的目光。   神特么就在我肩上了,我穿越大半个萨尔维尼亚是来流血干大事的,你却叫我一个双刀蜥蜴人带头种蘑菇?史坦特无语地翻着白眼,舌头一甩将一只路过的苍蝇卷到嘴里嚼了嚼。   索尔看得牙疼不已,暗自坚定了今后使用苍蝇魔咒一定要远离这家伙的决心。 第257章 猩红十字   “我的礼物呢?”琳达擦了擦手,站在物资发放点后面伸出白皙的手掌。   “什么礼物?”索尔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因为众人之前去了拜伦比安,现在被要礼物倒也说得通。不过这趟旅途来去匆匆,索尔还真没做什么准备。   “没有。”索尔如实回答。   “要是没有,我会在你洗澡时冲进来。”琳达继续伸着手。   “你光是冲进来有什么用,我认为如果一起洗我可能才会害怕,前提是塔娜尔夫人不来找我的麻烦。”索尔抱着手,一副你能从我身上拔走根毛就算你赢的表情,说完还对站在旁边的琳达母亲塔娜尔笑了笑。   “你……”琳达小香菇脸都气红了,也不知道是被撩拨的还是因为没收到礼物。不过整个领地,估计也就只有这个小香菇敢堵着领主明目张胆的要礼物了。   “索尔哥哥。”拉兹探着脑袋弱弱地喊了一声,宣扬着自己的存在感。   “你是个地精好吧?”索尔笑了,看着小地精拉兹那瞪着圆眼睛的无辜样子。   “我是个女的,族长的女儿,我告诉过你的。”拉兹强调。   索尔又开始抽搐了,我跟你说种族,你跟我扯性别?女的又有什么用?   “好吧,等领地里有了高档成衣店,一人一套新衣服。”索尔选择败退,伸手摸了摸拉兹和琳达的小脑袋,琳达张嘴来咬,却只发出‘空’的一声。   据说领地里有一个奇怪的现象,而这个现象就是琳达发现的,贝丝史坦特迪勒几人包括索尔在内,每天总会来物资发放点这里站一站。   就只是单纯地站一站,并不做任何事情,毕竟几人一般也没有什么要领取的。   这个现象被提出来后,索尔也觉得有些奇怪。应该是放心不下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又或者是为了感受热闹之类久而久之习惯了吧,索尔最后如此结论。   今天从沼泽边回来后,领地里也算多了一个食物来源,手上的事情又少了一件。至于蜥蜴人史坦特在种蘑菇方面有没有什么隐藏天赋,不久后就能知道了。   迪勒那个半身人,则带领着几个人,被索尔撵去装路灯去了。   这趟拜伦比安之行,除了六十万银币的闪耀收入,索尔还率领着四人的盗贼小队,偷了拜伦比安外城区几条街道的魔晶路灯,大概有几百盏的样子。   现在索尔将这些路灯全部拿出来睡在了领地广场上,堆了一大片。   迪勒带人竖起路灯,同时负责放入半损耗的魔晶,再顺手把路灯的扣板上锁。   在路灯的间距方面,索尔还做出了严格的要求,以追寻等距的美感。   于是领地那新修的泥土路上,明亮晃眼的路灯被逐一立了起来,将整个领地最热闹的核心区域照得亮如白昼。看着领民们脸上的笑容,光明果然能大幅提升人们的幸福感。   至于有一天路灯能源用完了怎么办?   如今手上有六十万银币的索尔,也没觉得烧魔晶有什么了不起的。   总之领地规划方面索尔想得很清楚,怎么漂亮顺眼怎么来,倒不是为了追求什么奢华,而是为了保持领地一定的整洁度和美感,这才有吸引商旅和人口前来定居的底气。   什么时候这乡下的环境比主城还美丽就成功了,不然乡下还是乡下。   铺路方面暂时没什么办法,石料的开采、打磨、铺设方面需要大量的人手,只能放到以后了。泥土路就泥土路吧,无非雨天泥泞一点。   索尔等人回来的当天夜里,领地里像过节一样热闹,因为领主庆贺的方式很符合朴实领民们的心意,就是在足量物资的支撑下放开肚皮大吃一顿。   这年头,毫无顾忌大吃一顿所带来的幸福感,也只有真正经历过饥饿的人才会深刻明白。   晚餐过后众人站在明亮的广场上,聆听领主的讲话。   话题内容主要围绕着今后领地人流混杂后的相处问题,主要两个方面。   一个是对于异族的适应或者说态度,这方面领地里的地精族除了一部分钟表匠,其他的平时也会参与到领地的劳作里挣取功勋,领民们早已习惯,接纳度很高。   除了地精还有蜥蜴人史坦特,半身人迪勒,哥布林斯考特等,也算异族的代表。   另一个方面是新领民的加入,今后领地里肯定会不断吸纳人口,对于新领民的到来和定居,领地的众人必须表示欢迎,而不能习惯性地排外。   大致讲完重点后,索尔问领民中有没有人会演奏安布拉琴,他准备让领地里来点音乐。物质只是生活的一方面,精神方面的满足也不能忽视了。   遗憾的是这些朴实的领民显然没有相关技巧,不过这里的大多数人会吹一种树叶笛,那种树叶窄面硬边具有柔韧性,吹出来的声音还算悦耳。   于是五个领民自愿成为了演奏者,捧着树叶吹出了统一的音调,那曲调听起来居然别有一番风味,也算实现了索尔的音乐构想。   被唬得愣了片刻,索尔马上拽着贝丝,加入了广场上踩着欢乐舞步的领民当中。如今广场的照明有了路灯,连火堆都不需要点了,众人尽兴欢闹了一场。   第二天,天气有些微凉。   领地的所有人围在新划出的墓园区域里,三个新竖起的墓碑边。他们是黑嚎狼来袭那夜为守卫领地而英勇牺牲的勇士,只不过当时索尔等人不在,尸体只能提前下葬了。   没有了尸体下葬的过程,眼下与其说是一场迟到的葬礼,不如说是一场缅怀。每个人都绕着坟墓撒了一把泥土以寄托自己的哀思,基本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哀悼后索尔再次进行了一场讲话。   他对于这个墓园今后的定义是‘英雄墓地’,所有对领地有杰出贡献的人,或者在领地战役里英勇奋战的勇敢者,死后才有资格下葬在这个墓园中,他们是领地的英雄。   除了该有的抚恤金外,从此往后他的家人还将由领地赡养,每个月可以领取一笔援助金。   安排完墓地事宜后,索尔还对当夜在战斗中表现得优秀的人,给予了物质和功勋的嘉奖。连哥布林斯考特都跻身其中,他毕竟也有着一阶的实力,据说那夜很拼。   索尔的讲话引起了众人的热烈讨论和感慨,也再次拔高了领民们的忠诚度。   这个决定算不上新鲜,安抚民心的手段而已,但放眼整个大陆,能做到的领主寥寥无几。索尔认为这是今后领地里必须要有的一条,就从今天起开始实施。   只有让战士们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们才能真正的勇往直前。   而趁着这个机会,索尔宣布‘猩红十字’骑士团今天正式成立。   这片大陆上骑士职业虽然已经没落,但骑士团的编织构成早已趋于成熟。如今大部分领地的领主拥军,或者一些主城的守备力量仍然在沿用骑士团的编织,原因无非方便而已。   即便是黑暗议会的黑暗十字,其实全名也叫‘黑暗十字骑士团’,只不过很少有人称呼麻烦的全名。今天索尔成立‘猩红十字’,顺手也把古老骑士团的编织沿袭了过来。   猩红十字的编制结构,最底层的是骑士随从,索尔把扈从改了个名字。   他们不需要负责照料骑士的生活,只需要在正式骑士的指导下,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和战技积累,最终通过基本的品格观察,就能晋升为正式骑士。   因为目前领地人口有限,所以第一批成员索尔直接让他们成为了正式骑士。   十名骑士为一个骑士小队,骑士小队长一名。五个骑士小队为一中队,骑士中队长一名。五个骑士中队为一大队,骑士大队长一名。四个骑士大队为一骑士团,骑士团长一名。   三个骑士团为一军团,军团长一名,统辖三千人,斥候小队将会另外单独成立。   所有军团归于猩红十字旗下,猩红十字设有军需官一名,负责日常的武器盔甲等军需供给,以及战时的各种物资调配,军需官岗位后期视军团规模再进行增设。   执事书记官一名,负责日常的军团内纸面文件的往来以及各种文字统计。   传令官一名,负责各种制度变更以及日常指令的传达。   军团长之上,猩红十字还设有骑士大统领一名,目前由史坦特暂代,副统领一名,目前由肖恩暂代。因为人手有限,所以目前史坦特和肖恩的实际职务,还只是中队长和小队长。   把框架先建起,以后有了新成员的补充,史坦特等人依次上挪就能完成编制。   从骑士随从开始,到小队骑士中队骑士一直到军团骑士,不同的阶层享有不同的待遇。   整个领地目前人口共计一百四十人,本来总数是一百四十一的,但那夜敌袭领地里死了三个人,这个冬天诞生了两个婴儿,所以目前共计一百四十人。   其中四十二个青壮年男性,女性五十六人,六个老人,三十六个孩子。   地精那边还有七十八的人口数,没有算在人类这边。   预留了一些劳作的人手,索尔让迪勒先从中挑了五个看起来还算机灵的,今后成立情报部门。又让史坦特从中挑出了三十名男性,正好凑成三个骑士小队,各任命了一个小队长。   没办法,目前人数连一个中队都没法凑齐,只能暂时先这样。 第258章 制度的变更   第二天,众目睽睽之下,领地里举行了一场庄严肃穆的授勋仪式。   当然,索尔并不是什么国王,所授的也不是什么男爵伯爵之类的爵位,而是真正的功勋。   授勋对象是猩红十字的三十名正式成员,他们从今后将彻底脱离领地的日常劳动,从此享受另一套更严酷同时也更优渥的军事待遇。   功勋制方面索尔也做出了分类和调整,今后领地里将分为建设功勋和战斗功勋两种。如今有了足够的流动资金,钱币和功勋的双向兑换也将同时开通。   从今后领地里的任何人都可以在领取报酬时,选择钱币或者功勋值的结算方式。   不过这种选择只是针对建设功勋而言。   你可以把自身的功勋全部按兑换比例兑换成钱币,同时也能反向兑换,把钱币兑换成相应的建设功勋,实际上就相当于把个人的钱币储存在了领主手里。   建设功勋和钱币之间的兑换比例为一比一,一点功勋和一铜币之间可以互相兑换。   领地里功勋值的实际价值一直是高于钱币的,这在物价方面体现得很清晰,比如一个黑麦面包需要三铜币的售价,但你用功勋值去买只需要两点功勋就够了。   战斗功勋方面只开通了单向兑换,也就是可以把自身的战斗功勋兑换成相应的钱币,却不能反过来兑换。战斗功勋和钱币的兑换比例为一比二,一点战斗功勋兑换两铜币。   这是为了让战斗功勋变得更有价值,因为今后猩红十字体制里的各个职位晋升,将严格参考每个人的战斗功勋值,而战斗功勋值有着自己独立的一套计算机制。   只要战斗功勋值积攒到了相应的数量,你个人随时都可以自己向军部申请职位的晋升。   战斗功勋之所以不能反向兑换,是为了避免用钱买职位的情况发生。比如某个人运气不错突然挣了好多钱,想买个骑士统领来当当,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在战斗功勋体制里的。   想要战斗功勋很简单,去荒野抛头颅洒热血,或者参与今后的领地守卫战,掠夺战等等。   除了军部的战斗功勋,索尔另外还准备了一套杀戮制度,这是为了鼓惑冒险者准备的。   今后领地里必然会有许多冒险者来来去去,而领地也将建立起本地的冒险者公会。一方面为了将散乱的冒险者纳入管理之中,一方面还是为了最大限度的拉拢人口。   冒险者在公会登记获取了基本资格后,可以通过猎杀领地周边的怪物和威胁来获得杀戮点,杀戮点其实和战斗功勋是同一种东西,只不过官方的名称不一样而已。   杀戮点除了同样具备兑换物资的作用,同时还能通过积累以提升自身的阶级。从一星到五星的猎人阶级,再往上还可以晋升为领地的低等贵族,中等贵族,高等贵族等。   所谓的贵族和君主制体制里的那种贵族不同,在索尔这里只是为了好听而已,但也不是毫无价值。比如在生活消费方面享受更大的折扣,在某些事情上享有优先权等等贵族特权。   总之一句话,杀戮制度是为了拉拢和管理冒险者而存在的。   冒险者们以猎杀魔物保护领地来保障自己的阶级,就算不小心从贵族跌为平民,只要你有实力,很快就可以再次崛起。冒险者的首要是猎杀魔物,也可以接许多探索开拓类任务。   至于领地贵族这一套,到时候也会沿用在军部那边,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等相应制度确立后,索尔才开始转向目前领地里最大的问题,人口增长问题。   不过在那之前,他先利用秘境之门出去了一趟,   索尔在秘境里不停进入别人的门满大陆的乱窜,他的目的很明确,每到一个地方后直奔当地的集市,然后把集市上所有的魂晶和轮回地牢的秘境卷轴全部扫光。   通过自己的门回到卧室后,打开卧室门的索尔被唬了一跳。   客厅里,史坦特和迪勒正一人拿着块破布在那里擦拟着,似乎是在打扫卫生。   “你们……吃了毒蘑菇?”看着这罕见的奇景,索尔突然觉得有些无从说起。   “管管你的夫人吧,已经上天了。我们难得休息片刻,我好歹还是个骑士统领,却被她督促着来做这种恶心的事情。”史坦特像个怨妇一样哭诉着,一边抖了抖抹布。   “什么我夫人?贝丝?那你们的交换条件是什么?”索尔有些回过味来。   “他们想知道拜伦比安那场骗局的谜底,并且自己提出愿意为我们打扫一个月的卫生,看他们那么好学,我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贝丝走进来搂着索尔的手臂解释了一句。   “干得漂亮!知识的获取本来就要有所付出,你们两认真点,要是事后检查你们敢偷懒耍滑,必然还有更多的严惩。”索尔转头和贝丝的小脑袋蹭了蹭,表达了自己的无条件支持。   “这对狗男女!”史坦特和迪勒交换个眼神,然后看着贝丝和索尔的背影一脸唾骂。   当天,猩红十字的三十名正式成员,站姿笔直地站在领地广场上,在此接受领主的检阅。   索尔简单说了几句,然后拿出大把的魂晶,每人分了二十颗,这些足够他们在一夜之后第二天全部晋升为一阶。索尔也只能送他们到这里,后面的晋阶就只能全靠个人了。   即便这样,这三十个汉子仍然一脸的感激和唏嘘,甚至有几个还红了眼眶。他们很清楚如果索尔没有来到这片领地,他们或许此生也可以晋升到一阶,但那是要用命去换的。   在索尔的构想里,以前的守备力量远远称不上真正战力。至少要跨过晋阶之门一次,成为了职业者,这些人的战力才能和普通人区别开来,具备探索荒野的基本能力。   安排完全员晋阶的事情,索尔找来了史坦特和迪勒,三人在酒桌边喝了一场。   然后索尔拿出一些魂晶,给迪勒那边的几个手下人使用。   迪勒的人手今后将会成为领地的眼睛,不过在那之前,他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趁着喝酒,索尔提出了自己关于人口增长的构想,并作出了相关的具体安排。   最后,索尔又拿出了大堆的秘境卷轴堆在桌子上。   “什么意思?”史坦特和迪勒有些疑惑。   “拉人这件事你们也要去做,不过我建议你们俩先拉点同族的异性来。现在领地里各方面都差不多稳定了,该解决你们自身的问题了。”索尔挑了挑眉毛,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   最初索尔也觉得费解,史坦特和迪勒似乎很少关注人类异性,去到一些开放城镇也不见他们去找流莺。原本索尔以为他们内心单纯,后来聊过后才知道是因为口味或者说审美问题。   史坦特直言说他对人类毫无性趣,只对同族,也就是母蜥蜴才会战意盎然。所以索尔才会趁机提出这个问题,希望同伴们过得舒适美好,对于索尔而言这件事是要更优先于领民的。   “该死的!我穿越大半个萨尔维尼亚是为了来流血干大事的,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邪恶的东西?”史坦特一边咒骂着,一边默默将几个卷轴扫到自己面前。   “你什么情况?”索尔和史坦特转头看着迪勒。   “我就……不必了吧!”迪勒有些支吾。   “哈,你不会是不行吧?”史坦特伸出蜥蜴爪子猛然指向迪勒。   “放屁,等老子剥掉你的绿皮你就知道我行不行了。”迪勒梗着脖子咒骂了一声。   等碰过一轮杯后。   “我就是觉得……拉兹那个小地精似乎挺不错的。”迪勒垂着头憋出来一句。   “噗~!”蜥蜴人的嘴本来就大,这一下猝不及防,史坦特的酒水喷得到处都是。   “你这口味……,算了,在这片大陆上异族结合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你自己高兴就好。那你对拉兹她说过了没?你的想法。”索尔掸了掸自己衣服上被喷到的酒水。   “说不了了,她叫了我哥哥,还说以后都会叫我哥哥。”迪勒有些郁闷。   “她也叫我哥哥,但这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还想当她父亲不成?”索尔一脸莫名。   “妈的!我是在和你说年纪和辈分的事情吗?”迪勒突然察觉到了索尔的恶意。   史坦特紧紧咬住自己的手臂来遏制笑意,整个人像是要爆炸一样在那里抖动不已。   “这事……,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你努力吧!我只是有点疑惑,人类和精灵生的叫半精灵,那半身人和地精生的会叫什么?难道是‘半地人’?”索尔低头陷入了思索。   “该死的!神特么半地人,我……”迪勒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动静打断了。   史坦特一脸痛苦的样子,整个人趴在那里抽搐着,绿色的下巴耷拉在桌面上,边狂笑边不停用手捶打着桌面震得酒缸跳动不已,他实在忍不住了。   迪勒危险的目光转过来,猛然一把匕首插向他的狗头,却只在桌面上发出‘夺’的一声。   “来吧,该死的半地人,我要代表正义审判你。”史坦特跳起来,双刀在手挑衅着。   迪勒仰天怒吼了一声,然后两个家伙冲到广场上,又开始了日常斗殴。 第259章 人口的扩张   从今年开春的第二个月起,伴随着索尔几人的回归,自由之城领地渐渐热闹了起来。   这种热闹不是指表面上的喧哗,而是人口逐渐增长后,许多新面孔到来所带来的新鲜。   索尔增加人口的拉人方式简单而粗暴,大把的银币和秘境卷轴发下去,让迪勒手底下的人全部动起来,通过语言来说服愿意来自由之城定居的人。   迪勒的这些人手,日后终究要成为自由之城的眼睛,为领地打探整个大陆的情报,所以提前适应这种满大陆乱窜的生活节奏还是有必要的。   于是在轮回地牢秘境一层的某个路口,竖起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   “自由之城招商点、新生活的起点、命运的转折点。”   这些听起来不伦不类的标语,是负责拉人的五人中詹姆的主意。   詹姆原本只是灰树桩的一个年轻农夫,自身还算聪明,从母亲病死后再也没什么亲人。靠着村庄里的救济长大,多年来一直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潦倒生活。   小时候他也曾幻想过要成为屠龙勇士、大陆的英雄、甚至改变世界。但事实上,他一直在挥舞着干草叉,把村庄里的干草聚拢,提供给牲畜或者村民们修补屋顶,一年又一年。   看清了梦想和现实的差距后,詹姆渐渐连梦都懒得做了。   直到某一天灰树桩遭到了扫荡,村民们全部被赶到一个小地方,成为了某人的领民。   说是扫荡也不贴切,因为来人的手段说起来还算温和,只是扬言众人都将迎来新生活。   作为村庄里少有的聪明人,这种话詹姆本身是不信的。等到达了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聚落之后,詹姆更加确定,有个屁的新生活。   对于这位新领主,詹姆心里是不服气的。没什么具体的原因,只不过因为彼此都是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凭什么你是领主呼呼喝喝,而我只能挥舞着干草叉浑噩度日。   但是渐渐的,詹姆发现自己的生活发生了一些改变。虽然他仍然在挥舞着干草叉,做的事情貌似也和以前没多大差别,但生活就是不一样了。   比如他可以用自己劳动获得的,领地里新推行的一种叫做功勋的东西,让自己穿上更体面的新衣服。又或者在劳作过后喝上一杯,虽然那麦酒也只是常见的普通口味。   很难说清这些改变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的。   似乎是从每天都在新增的建筑里,从脚下新修的泥土路上。又或者从自身,还有周围的人的笑脸中,说实话,詹姆已经很多年没见村民们那样笑过了。   以前,大家麻木而重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詹姆本来也应该成为其中的一员,但渐渐的他发现,他现在可以在辛勤的劳作后偶尔停下来,抬头看一看,或者和周围的人一起笑一笑。   似乎每一天,领地的生活都在改变着,这种改变无从说起,却又无处不在。   对于功勋制詹姆原本是不喜欢的,虽然见识不多,但他也曾经跟随村庄每年三四次的贸易队伍去过肯纳泽领地。他知道在外面的世界,‘钱币’才是真正具备价值的东西。   虽然目前在领地里用功勋买东西更划算,但詹姆认为这只是因为领主不想给钱而已。   直到有一天,这位名叫索尔的领主在台上说了一句话,才真正敲醒了詹姆。   “这世界从来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就算我没来,你们仍然要生存,要各自面对现在所要面对的一切。但是我来了,给了你们更稳定有序的生活,我只希望我的给予是值得的。”   这话并不高深,但仍然引起了詹姆深刻的反思。   是啊,为什么我会认为许多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呢?   为什么我会认为领主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为什么我会认为这些新起的房屋,这些脚下的路是为领主而建呢?明明是自己在住自己在走。   那夜,詹姆缩在自己的毯子里哭了,他觉得好多年前那个梦想着斩龙的少年死掉了。   我到底为自己荒芜的人生做过什么?努力过吗?奋战过吗?   从那天起,詹姆终于渐渐脱离了原本那个农夫身份的桎梏,开始努力接受学习一些新的东西,并且尝试活得更加积极热情。   最近领主在领地里开放了功勋和钱币的双向兑换,到了这个时候,詹姆反而不急着换钱了。因为他本能地觉得自己的功勋似乎更有价值,这是生活态度改变后带来的眼界的改变。   作为一个健康的青壮年,詹姆成了首批猩红十字的成员。   他其实并不想加入猩红十字,虽然那看起来很风光,而且他也很清楚那些人今后很有可能成为领地里更有地位的一群人。   但詹姆就是觉得那不适合自己,倒不是因为畏战怕死,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聪明才智,在和怪物打生打死方面不能够得到充分的发挥。   恰好在詹姆闷头权衡的时候,被那个名为迪勒的半身人队长挑选了出来,加入了一个暂时未命名的部门。据说挑选依据是因为自己平时给了周边的人,一个还算机灵的印象。   这个部门据说今后会经营情报方面的事情,这有点超出了詹姆的认知和眼界。   不过这个部门安排下来的第一件事或者说任务,却很对詹姆的胃口。   感慨了秘境之门的神奇和方便后,詹姆开始独自流窜于大陆的各个地方,说服一些当地的人通过秘境之门,前来自由之城这边定居。   这场任务开始前,索尔领主曾经对自己五个人做过一场短暂培训。   “我从南境边陲一路流浪而来,这一路旅途里我看过太多的人在饥饿贫穷里挣扎。这就是大陆的现状,所以我从未担心过人口问题,相信这也是你们拉人过程中极好的切入点。”   领主的话犹在耳畔,而且领主对五个人单独接见的殊荣,也让小队的五人干劲满满。   于是五人纷纷狂热的行动起来,光是詹姆自己,这几天就拉来了三户农夫,一户磨坊主和一户木匠,而詹姆也从这些人口中获得了一笔奖励。   索尔领主的奖励方式很直接,你可以在钱币和战斗功勋中任意挑选一种。   让詹姆意外的是,其他四人居然和自己一样,全部选择了战斗功勋而没人选择钱币。这让詹姆心中原本的小算盘破灭了,五个人之间开始充斥着浓浓的竞争氛围。   詹姆原本的计划是积累功勋后,成为这个五人小队的队长。因为战斗功勋制的那一条说得很清楚,只要你的个人功勋积累到了一定的数量,就可以自己向军部提出晋升请求。   现在看来,聪明人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啊,要加快脚步了。   领主在拉人方面有着详细的要求和奖励,拉到一个单独的定居者奖励一银币,拉到一户定居者,按该户的人头数目每人奖励两银币,而如果拉到生产类住户这个奖励还会翻倍。   除此外要是拉到愿意来领地进行贸易的商人,也有着相关的奖励。   后来詹姆灵机一动,在秘境一层的路口竖起了一个牌子。   “自由之城招商点、新生活的起点、命运的转折点。”   这个牌子是为了发动路过的冒险者,不论他们自己愿意定居,又或者回各自的城镇拉来定居者挣一笔块钱,詹姆都是很欢迎的,他会把自己的奖励和对方对半分。   最初其他几个拉人的家伙还有些不屑,但看着许多冒险者纷纷按着牌子来询问,甚至有时詹姆都不需要奔走,就有冒险者带人过来。   其他几个家伙终于坐不住了,纷纷跑去地牢一层别的路口竖起牌子。   而随着五人夜以续日的奔走,领地里发生了许多更大的变化。   随着人口的到位,原本半停滞的石料矿石开采点再次热火朝天,更规整的石板路也在悄悄地蔓延,除此外石料房屋也在一座又一座的拔地而起,但这些还不算最主要的。   铁匠铺、磨坊、钟表铺、成衣店各种店铺也纷纷开门营业。   而其中最让人瞩目的,无疑是领地中那个庞大的集市,有效的分流了物资发放点的压力。   虽然目前集市里只有一些小摊位,贩卖一些个人手头上的工艺品,或者特色小吃之类,但足以预见整个集市日后的规模。   每天詹姆醒来都能看到领地里的变化,或者说发现一些新的东西,每每想到这些变化都是经由自己的双手创造的,詹姆总能感到满满的参与感和成就感。   而且最近詹姆也有了新的目标,就是钟表铺中一种地精生产的,叫做钟表的精密小玩意。   据说因为钟表耗费的工序极其复杂,而且领主准备把钟表打造成领地的奢侈品特产,所以那些散发着金属美感的小玩意,每一个的售价都很昂贵。   钟表的单独售价每个一龙眼宝石,或者说两魔晶,六十金鹰,九百银狼,或者九万铜盾。   领地里并不是没有日常用于计时的魔法沙漏贩卖,每个沙漏只要二十银币而已。那原本也是詹姆的最初目标,但随着眼界的改变,詹姆如今觉得魔法沙漏没什么意思,上不了台面。   就比如出去拉人的时候,在别的领地或者城镇里,在要说服的对象面前,不经意地掏出个钟表来看一眼,那将是件多么体面的事情。而体面的原因只在于,我有你没有。   可惜一龙眼的价格远不是目前的自己可以负担的,但詹姆毫不气馁,他觉得钟表这个目标是必要的。有了新的目标,詹姆觉得自己每天都斗志满满,活得更激昂,恨不得不睡觉的一心扑在事情里。   在拉人的过程里,詹姆并不是没有去到过大城市,甚至连这片大陆上几大势力的主城他都曾经涉足过。最初的震撼过后,如今的詹姆早已内心平静。   那些繁华的确很吸引人,但詹姆坚信今后的领地未必就会比那些大城市差,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哪里更需要自己,更能体现自己的价值。 第260章 领地的一天   黑暗历七一九年,春季第二个月第二周雷耀日,暖风。   “我希望沙漠落下清凉的雨,沼泽开出鲜艳的花。”   “我希望人人睡前都能听到一个美好的故事,每个人都能穿过苦难之海,满怀希望的上岸。我希望每一个故事都能皆大欢喜,希望……呀!讨厌!”   贝丝正站在功勋和钱币兑换点的窗口前,看着街面上的人来人往。双手撑着下巴,嘴里哼着轻快的歌谣,微微摆动的绰约身姿被人突然从后面一把搂住了腰。   “晚上想吃什么?”索尔咬着她的耳垂,轻轻拉扯了几下。   “只要是领主大人亲手做的,我都喜欢吃。”贝丝仰头用脸颊蹭了蹭索尔。   “什么都吃?可以,反正养胖了我就把你卖掉,许多人都喜欢肥女仆。”索尔调笑着。   “那我只能伤心的哭了。”贝丝抚摸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随着索尔的怀抱晃动着。   最近贝丝脱离了物资发放点的工作,来掌管钱币和功勋兑换这一摊。原本以为会很辛苦繁忙,意外的是却比想象中冷清得多,看来领地里大部分人都保留了功勋,这是好事。   和贝丝温馨了片刻,索尔走在领地的街面上,回应着路过领民们的问好。   这是索尔每天都会做的事,通过观察来确定领地里还有什么需要关注和改进的地方。   如今的街面终于能够真正的称之为街面,不再是泥泞的土路,而是由整齐的石板铺设。不过以后等领地里马车飞驰的时候,这些路面还要重新翻新拓宽。   推开一家店铺的大门,响起一串迎客的铃铛声。   “领主大人。”正在挂衣服的老裁缝迎了上来。   “这边的生活还习惯吗?生意怎么样?”索尔摆了摆手。   这位老裁缝看起来很绅士,合身的礼服一尘不染,眼神矍铄,用细链挂着个单边眼镜。他并不是领地的原住民,而是最近才带着家人来到自由之城定居的。   “托领主大人的庇护,生活很不错了,这边的民风也很和善,生意也还不错。”   “生意会越来越好的,目前你这里是领地的第一家也是唯一的一家高档成衣店,抓住这个商机,以后来的人多了竞争就没那么容易了。”索尔笑了笑,然后拿出自己的黑色大衣。   “我这件衣服能够做出来吗?要一样的。”索尔把自己的黑色大衣抖开,有些旧了。   老裁缝把大衣接在手里凑近观察着布料和做工,很快给出了结论。   “可以大人,颜色款式没问题,只是相近的布料可能没有,我提议用更高档耐用的布料。”   “好,别太华丽就行,我要四件,衣服的口袋数目也要一致,多少价格?”索尔问。   “这个……四件的话,您只要一周后来拿就行了,不需要费用的。”老裁缝回答。   “不用客气,该多少就是多少。”索尔微笑着伸出手,将大把的银币摊在柜台上。   “多了,太多了领主大人,要不完这么……”   “叮铃铃……”成衣店大门被推开,两个香菇冲了进来。   “哈,我盯了你好几天了,今天要不是拉兹眼尖,差点就被你混过去了。”琳达抱着手。   “你们赢了,说得我好像要赖账似的,你们自己挑。”索尔对琳达和拉兹摆了摆手。   “不用挑了,我就要这件。”琳达指着挂在墙面上的一条礼裙,显然她没少来这家新店里流连,看来连目标都已经很明确了。   “我建议你们最好订做,尺寸才能贴合自己的身材,帮她们一人订做一套。还有,有个临时任务,一会把你们贝丝姐姐的尺寸悄悄搞到手,干得好还有奖励。”索尔发布了任务。   听到有任务奖励,琳达和拉兹拼命点着头。   “索尔哥哥,我能多要一顶帽子吗?”拉兹小声地问。   “没问题,挑自己喜欢的。”索尔快速付了钱,终于逃离了两个小香菇的监视。   随手推开旁边一家新店的门,没想到又遇到了一个香菇。   进入店里,索尔下意识愣了愣,视线来回扫了几圈,甚至整个人还退出店门,抬头看了看门头上书籍样的门徽。这居然是一家图书馆!有意思!   这就是巡查领地的乐趣,不经意间总能冒出许多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新鲜事物。   莎米娅正戴着一顶白色方顶布帽,在书柜前踩着梯子,用布掸子打扫着书籍上的灰尘,然后店里突然冲进来一个可疑人物。   她们家于一周前才来到这片领地落脚,母亲经营着花店,这家图书馆是父亲留给自己的。   这个冲进来的家伙看穿着还行,人也长得不错,只是怎么感觉贼头贼脑的。他进来到处乱看了一番,又像个神经病一样退出去,然后又开门进来,别把我的门给弄坏了。   要不要叫街面上的巡逻队来?莎米娅还在纠结着,想不到这家伙却先叫了起来。   “来人,巡逻队的人呢?”索尔拉开门对着街面上喊了一声。   他喊人做什么?不会是想打劫吧?莎米娅被唬了一跳。不对,他喊的是巡逻队啊。   很快,一名巡逻队员跑了过来。   “领主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巡逻队员小心地问。   “这家店是谁干的?噢,我的意思是是谁拉来的,人在的话让他来这里见我。”索尔笑着摆摆手。   莎米娅在梯子上震惊得捂住了嘴,差点没站稳,这是这片领地的领主?   詹姆刚完成一家农户的定居交接手续,突然被传唤,这让他无比紧张,因为据说这次是领主的单独召见。自己好像……没犯什么错吧?好像……没有吧?   等跟着巡逻队员到了图书馆门口,詹姆才意识到是什么事情。   这家母女二人,母亲经营着花店,女儿经营着图书馆。从利益角度来说,鲜花和书籍这些不像皮匠那些生产职业,似乎并不能为领地带来什么实际收益。   当时接触这家人时詹姆有些迟疑,但为了早日实现自己的钟表梦想,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按照商人定居的标准领取了高额奖励,看来现在自己事发了。   “领主大……大人…”看着书架前的身影,詹姆支吾着,额头冒汗不止。   索尔合上手里的书籍,放回书架上,这一路跌跌撞撞,自己有多久没有静下来看书的机会了。转头看着詹姆,索尔有些奇怪。   “你紧张什么?我叫你来是告诉你干的不错,很不错!”索尔拍拍他的肩膀。   “是的大人,下次我……嗯?大人您说我干得不错?”詹姆突然震惊地抬起头来。   “是的,领地正在发展之中,很多细节性的东西我也没法逐一考虑到。像花店和图书馆这些我之前都没想到,你做得很好,补充了我的不足。”   “就像鲜花,虽然装饰意义大于货品意义,但它能让一片困苦之地变得更美好。至于书籍,其中的价值就更大了,说是改变命运都不为过,我在修道院生活的那段日子每天都要看书。”   索尔对昔日有些感慨,手里一闪突然出现了一个布袋,递给詹姆。   “这是一百银币,算是我个人给你的奖励,今后努力做事改变自己的生活吧。”   “谢谢领主大人,只是……能不能不要…那个…钟表…”詹姆惶恐又喜悦地接在手里,说话却有些咯噔。   他本来想说自己能不能不要这笔奖励,换成一个钟表,但突然意识到一个钟表九百银币,这笔奖励显然是远远不够的。而且旁边还有个少女正瞪着眼睛看着这边,更是让他脸红不已。   索尔微微笑了笑,拿出自己使用的一个钟表。   “这个我用过一段时间,倒也不算太旧,不嫌弃的话拿去用吧。领地里的那些钟表也没多神奇,只是为了让部分地精有个事情做而已,高昂定价也只是为了宰一下外人。”   “谢谢大人!”詹姆深深弯腰,将钟表接在手里爱惜地抚摸着,这可是领主大人用过的。   等回到街面上后詹姆才发现手里还提着那一百银币,该死!自己怎么忘记把银币还给领主大人了,会不会留下一个贪婪的印象,詹姆患得患失的纠结着。   图书馆?多看书能改变命运?   詹姆暗下决心今后要更加用心做事,有时间还要多来看书,跟上领主大人的步伐。   书店里,莎米娅站在梯子上,有些狐疑地看着索尔。   “你真是领主?”   这语气一听又是个不怕自己的小香菇,应该是因为彼此的年纪差不多吧,索尔总结原因。这也算一个好消息,至少说明了自己年轻而充满魅力,索尔立刻精确地找到了自身定位。   “你有意见?”索尔偏头笑了笑。   “我是莎米娅。”   “哦。”   “这家图书馆是我开的。”   “哦。”   “那我跑到这里开店支持你的领地,有没有什么奖励?”   “有啊,三个字。”   “哪三个字?”莎米娅眨着眼睛。   “想得美!”索尔偏头笑了笑,然后扬了扬手里的书本。   “这本书我带回去看,以后我会经常来光顾你的。”   等莎米娅跳下梯子追到门口,差点被合拢的门板砸在脸上。   “可恶的家伙,你才想得美,还有书籍是不能外借的。领主又怎么样?领主就能欺负平民不给钱吗?下次再来打爆你的狗头!”莎米娅跺着脚,对着沉默的门板发泄着。 第261章 领主府   “拉人这边,差不多可以暂时先停一停了。”索尔对身边的史坦特和迪勒说道。   “加上昨天那一户农户,目前领地好像才刚过五百人口吧?”迪勒算了算,有些疑惑。   “五百就够了,先把这些人口消化掉,再进行下一阶段。不同的生活习惯,不同地域造成的思想差别,问题其实很多,只是暂时还没有暴露出来。”   “一味的人口增长并不是好事,领地治安方面的压力也会相应增大。有人必然会产生矛盾,出现秩序的破坏者,这是人性带来的必然,或者说这是所有智慧种族都无可避免的问题。”   “你们俩平时帮忙多看着点,一旦有人触犯了某些底线,哪怕对方是人类也不用手软,有时候直接砍掉几个脑袋远比再三警告有用的多。”索尔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两个同伴。   其实领地里是有一套制度规范的,但那并不是领地独有的东西,只是结合周边以及自由之城领地的具体情况,索尔几人围坐在桌子边共同敲定的,最后和别的领地也差不多。   这套制度规范从大事到琐碎,涉及了很多方面。比如盗窃、抢劫、伤人、谋杀、J淫等等,都有着最后的罪名判定以及相应的处罚。   整套制度在索尔最初拉起这片领时就已经推出了,后面还酌情修改过一些细节。老领民在识字后都已经完成了相关学习,而新领民目前也正在学习之中。   至于制度的执行者,南境那边是每个领地都有的宗教审判所,北境自由联盟有个秩序裁决庭,其实都是职能差不多的机构,无非名字不同而已。   目前自由之城领地的体量不大,法治这边还是像众多小领地一样,靠护民团来维持领地的日常秩序,以及定罪处刑等一系列过程,说穿了逐级上升后最后归史坦特在管。   当然,这片大陆虽然每个领地都有相关法制,但领主的个人意志其实是凌驾于法制之上的。就像原先迪勒在芬罗领地的落鹰镇,因为偷牛而被当地领主判处绞刑。   偷取农户家的耕牛,这往破坏领地生产的方向靠的确属于重罪。但就量刑来说,因为偷窃而剥夺偷窃者的生命还是有些过重了,这其中显然就是领主意志的体现。   索尔个人并不喜欢这些琐碎的事情,而且他本身向来不喜欢规则的束缚,但一个领地必然要有相关法制或者说规则,所以索尔一直在盘算着去哪里掳一个擅长的人才来。   刚才索尔对史坦特和迪勒所交代的,是在告诉他们对于越界者的态度,该下狠手的时候,不要因为自己是异族而对象是人类就心有顾虑。   “你又要出远门?”听完索尔的话后,史坦特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算是吧,至少可能几个月不在,我到晋升四阶的关口了。”索尔解释了一句。   这段时间索尔之所以一直没有进入沉睡,主要还是在等领地人口到达一定数量,等局面大致稳定下来后他才能放心离开,而眼下差不多到时候了。   听完索尔的话史坦特和迪勒都有些沉默,最终也没什么好说的。   每一次晋阶都可能是永别,普通的安慰根本毫无意义。   “该死的,你最好快点回来,不然你这一摊子谁也玩不转。”迪勒抱怨了一句。   “矮子说的对,我宁愿去荒野里流血,也不擅长裹在这些事情里。”史坦特接了一句。   “这有什么玩不转的?等目前的五百人口稳定后,以此为基数再渐渐扩张发展。发展方向和制度大致都已经有了,沿用就好,你们要做的无非是不断完善而已。”   “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向领民提出征收税金的问题,其实就是为了防止我回不来。从领主向治下领民开始征收税金后,彼此的从属关系才算真正成立。”   “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们几个自己推一个领主出来,其他人只要在旁边辅助就好,这样的生活其实比你们到处流浪要稳定得多。税金方面的话,你们可以象征性的收一收。”   “我会把我所有的东西留在贝丝那里,并且预留出大笔的资金,你们平时有什么需要花费的地方,直接找她拨钱就好。”   “领地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缺钱,你们好好经营一下,至少还能享受个十来年。”   “不过不论你们怎么玩,我建议你们最好别轻易散伙。活在这世上有时候实力不济不算多大的事情,只要你有一颗追寻力量的心,这个过程里值得信任的同伴才是真正不可多得的。”   “要是最后真的玩不转又有什么关系?别人来打或者人口流失领地维持不下去了,直接甩手一丢走人就好了,也没什么可值得心疼的,就当是经历了一场加长的冒险旅途。”   索尔说得轻描淡写,史坦特和迪勒却感觉很是牙疼,这家伙又在甩担子了。   “那先这样,你走的时候我们来送你。”看到远处哥布林斯考特走了过来,似乎有事情要说,史坦特和迪勒对斯考特点点头,然后各自扭头走开了。   “领主大人。”斯考特走上前来郑重行了个礼。   “有什么事吗?”索尔微笑着,他对于斯考特一直印象很不错。   作为领地唯一的一个哥布林,他的心态一直很平稳,工作也兢兢业业有声有色。甚至在之前的领地守卫战里还曾勇敢出手,表现不俗,和大陆上对哥布林一族的主观评价反差很大。   “我想在目前所负责的事情上再申请一件新差事,同时想向您申请一笔不小的费用。”斯考特姿态放得很低,语气里似乎有种莫名的狂热崇拜。   目前斯考特已经从物资发放点那里脱离出来,开始掌管贸易方面的事情,无非是一些摊位的税金收取,和外来商人的接洽交流等等。   “哦?什么差事?需要多少资金?”索尔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毛。   “我想带人建一座领主府,资金至少需要大概十万银币。这个估价是我收集了一些耗材所需花费后做出的大致判断,后期可能还会增加,我希望领主大人能让我带头来做这件事情。”   “你还精通建筑?”索尔下意识问了句。   “不,很惭愧大人,建筑方面我所知甚少。不过领地里有一位从莫甘达来的建筑大师,他曾经为当地领主修建过领主府,目前因为年迈而选择来自由之城领地这边定居。”   “我有把握说服他参与进来,完成他此生最后的作品。不过他所擅长的只是建筑领域,在领地的人员调动和组织方面还要有个牵头的人。”斯考特据实回答。   领主府?   索尔倒还真没想过,在他看来这应该是属于个人享受方面。而对于吃过各种苦的索尔而言,吃什么穿什么住什么,向来是他懒得花费心力的事情,以至于一直没想起来。   “大人,这件事很有意义,对内您可以和家人提升生活品质。但更重要的在于,对外,领主府的气派也算是领地的招牌和门面,这对于领地发展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看到索尔思索的神色,斯考特赶忙补充了一句。   他倒也不是心血来潮,只是来往的一些有实力的商人,偶尔会提出想到领主府拜会,或者瞻仰一下领主府的气派。斯考特经常尴尬地接不上话,他总不能告诉别人领主和平民住在一起。   勤俭虽然是一种美德,问题是斯考特渐渐发现索尔领主大人他不是勤俭,而是根本没想起来或者说就没想过。   最近据说领主大人去了趟骑士之国,依靠奥妙的骗术随意挥挥手就敛聚了大批的财富,那从未听说过的空手敛财的手段,让有从商经验的斯考特惊为天人。   等震惊过后,斯考特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了,趁着领主大人手里有钱,把这件尴尬的事情彻底解决,不然自己不提恐怕整个领地里都没人会提了。   斯考特话语里的含义索尔瞬间了然,无非是用来装门面而已。   “你骤然加大那么多工作量会不会太辛苦?”索尔不太确定的问。   “不会的大人,我只是负责指挥协调和调度而已,而且能为大人效劳是我的荣幸。”看到索尔松口,斯考特也终于松了口气。   “好吧,过久我会离开一段时间,不过我会预留足够的钱在贝丝那里。由你来主持这件事情,要是有什么费用方面的需求到时候直接去找贝丝就好。”索尔应允道。   “感谢大人的信任,我会努力办好这件事。”斯考特行礼告退。   其实斯考特还是有一点私心,在他看来地位起来了,相应的排场也必须起来。就算不为了虚荣和享受这些方面,但地位的体现本来就靠这些奢华的东西。   而领主大人周围这群人,估计除了自己,谁也不会关注这些。自己要是不提,以后自己要是想建一个好一点的住所来改善下生活都建不了,你总不能住的比领主还好。   周围的人群突然喧闹起来,索尔扭头看了看,似乎是别的领地又有一群商人自发地组成队伍,前来自由之城贸易。   来得正好,这边新人口的加入肯定能让他们感觉焕然一新,要是能留住几个商人更好。   看着大队的商旅和货物,索尔笑了起来,因为他发现佩蒂那个小香菇也来了,正跟在队伍里贼头贼脑的四处打量着。 第262章 小香菇的磨难   佩蒂自从被父亲布劳恩误会和索尔的关系后,独自躲在房间里生了几天闷气。然而没什么用,等她饿到受不了跑去厨房偷东西吃时,才发现原来那个单纯的世界早已回不去了。   布劳恩似乎认定了佩蒂已经叛变,甚至还隐隐有些防范,让身为女儿的佩蒂哭笑不得。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显然已经灰飞烟灭。   这都不说了,关键是父亲整个人变得神神叨叨,将一些商旅和斥候送回来的情报反反复复的看。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万一别人来打怎么办,女儿会不会做内应之类的。   佩蒂实在忍无可忍,最终只能带着女仆和护卫悲愤地冲出家门,然后……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了。于是索性混在商队里,跑到自由之城去走一圈,看看那个家伙发展得如何了。   索尔对外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手段和方式,所以从情报上推断他应该发展得不错。   不过让佩蒂黯然的是,索尔那一套在肯纳泽领地显然无法复制,那需要大笔的资金做支撑。而且秘境之门本来是用于冒险的,硬是被那家伙用成了传送门,关键那成本也不低。   不断强大的邻居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随时会让周边领地有种事态无可把握的不安全感。   等主城亚尔兰提斯的指示传来,万一要开始领地战,到时候才麻烦。目前索尔的领地才几百人口,而肯纳泽领地三镇两千多人口,这看似是差距,却在飞速的缩小。   要遏制索尔那边的发展,除非现在肯纳泽和周边的两个领地相联合,聚拢人手倒是可以打一场。问题是父亲向相邻两个领地去信后,两个领主的回复很是暧昧。   他们扬言在主城的指示没来之前,不宜盲目发动战争。佩蒂听闻后冷笑不已,在有机会的时候不敢当机立断,等别人发展起来那还打个屁。   不过她很清楚那些领主其实是畏惧战争的,这片边陲平静了太多年,大家已经习惯了这种氛围。从父亲布劳恩接手肯纳泽领地以来,除了领地守卫战也几乎从未主动动过刀剑。   而且佩蒂还知道,那些领主其实是被索尔的传闻吓怕了。   因为敢在南境硬扛黑暗议会长老的人,他们这种小地方领主还真是惹不起,不然到时候就算把别人领地打下来,万一三阶的那群核心人物跑掉了,谁知道还会有怎样的疯狂报复。   事情就这么不咸不淡的拖了下来,佩蒂也很无奈。   有时候想法终究只是想法,想得再好再合理,没有相应的魄力做支撑一切也就毫无意义。   就在佩蒂纠结的踏上旅途时,肯纳泽领主府却一片热闹。   “走了没有?”布劳恩问一旁的老管家。   “大小姐已经走了,老爷,护卫方面赞伦跟着去了,应该问题不大。”老管家回答。   “走了就好,演了几天的苦情戏,终于可以轻松一段了。让厨房那边动作快点,把我最喜欢的烤全鹅端上来。”布劳恩搓着手,显然心情不错,哪有之前唉声叹气的样子。   “你这样把自己的女儿撵出去……,真的好吗?”餐桌边的夫人有些无语。   “你懂个屁,虽然对索尔那小子了解得不多,但我认为他是不可能甘心纳入主城亚尔兰提斯的管理的。这意味着我们终究会是敌人,只是时间还不到而已。”   “那么对于这种强大的邻居最终只有三种方式,要么我臣服于他,要么正面和他硬撼,要么以足够的实力压制他,但这三种对于目前的肯纳泽领地显然都不可能。”   “既然不敢打,那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飞速发展,然后超过自己。你看看这才过去一周多点的时间,别人的人数就翻了五倍,从百多号人到了五百多,还不算地精。”   “那小子野心大得很,你看他直接就把领地命名为‘自由之城’,是城啊。这要放在别的领地里绝对是笑话,但放在这小子手里还真不一定。”   “既然终究要站在对立面,佩蒂在其中就像个润滑剂一样,到时候就算索尔那小子想下狠手,看在佩蒂的面子上也会让我有更多的选择余地。”布劳恩对着夫人侃侃而谈。   “可你为了维持领地就牺牲女儿的幸福,这终究有些过了。”夫人继续谴责。   “牺牲个屁,我跟你说,那天你是没看见。那小子一边挖我的人,还一边转头当着我的面和佩蒂眉来眼去,当我不存在一样。真是白养了她一场,他们两之间肯定有事。”   布劳恩很有把握地说出结论,实际上从佩蒂第一次跑去自由之城,如果布劳恩不私下悄悄放行,她连家门口都跑不出去。只是没想到怎么去了一趟,就被索尔那野猪悄悄拱掉了。   “就算你有自己的决定,那到时候万一主城方面让你全面死战,那佩蒂在那边岂不是危险了?”夫人翻着白眼推了布劳恩一把,这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女儿?   “怎么会危险?要是那小子连个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那我还真是看错他了。就算到时候真的集结各方力量大军压境,他肯定会提前带着身边的人逃走的。”   “到时候我们只要和佩蒂脱离父女关系,假装划清界限就好,让他们自己去过吧。至于生活方面你根本不用担心,别说吃苦,佩蒂只会过得比你还好。”   “这其实也是好事,那丫头也不算小了,领地里也没有什么优秀的后辈。那小子我看过了,再加上各种情报的拼凑,应该算是一个有情谊能自律的人。”   “关键是他的那些手段,啧!啧!空手套走六十万银币啊!真是羡慕死我了,要是我年轻个几十年,又怎么会被他抢了风头?”布劳恩说着说着突然有些缅怀和唏嘘。   “你那点能耐我早就看穿了,别说年轻几十岁,你就是变成婴儿都没用。”夫人鄙夷地捅刀。   布劳恩一脸黑气,悄悄在桌面下狠狠捏了夫人的翘臀一把,惹起一声惊叫。   “等晚上你就知道我有多少能耐了,到时候让你看看什么是世上真正的恐怖。”   可怜的佩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毫无人性的父亲抛弃了,经过一段不长不短的旅途后,她终于第二次来到了自由之城。还没来得及疲倦,就被眼前的景象晃花了眼。   这路灯……这是什么路灯?看着那温暖的强光佩蒂有些震惊,这比自家领地里那种还要依靠人工换灯油的路灯,不知道高级了多少。   还有热闹的集市和商铺,规整铺设的路面,显然都已经有了繁华渐起的迹象。佩蒂知道之所以集市会建在领地前沿,是因为等领地继续扩建后,这边就会变成中心地带。   “又来偷情报?”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是……”佩蒂下意识回答了个字,突然意识到不对,是什么是。   转头看着一身黑色大衣的索尔,佩蒂有些无语。这家伙好歹也是一个堂堂的领主大人,怎么整天像个流浪汉一样到处乱窜,穿衣风格却又像个冒险者。   “你……离我远一点。”佩蒂突然发现两人肩贴肩走在一起,靠得太近了。   “我对于奸细可是很残忍的,扒光她们的衣服吊起来打,然后用盐水冲洗,就像腌制猪肉那样。那些哀嚎和挣扎,啧啧!我自己都不敢去回想。”索尔贴近佩蒂说道。   “呀……你放开我!你无耻!”当佩蒂沉浸在索尔的恐吓里时,突然发现这家伙的爪子,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环在了自己的腰上,让她整个人颤抖了一下。   佩蒂挣扎不已,可这家伙的手就像铁钳般有力,佩蒂整个人就像粘在他身上一样。她又不好意思大声呼喊,只能求助的看向自家护卫。   总共四名护卫和一名女仆,女仆正和三名护卫观察着集市的热闹,护卫队长赞伦正抱手观察着天气,可惜宽阔的天幕里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来之前老爷已经交代得很清楚,有些事情必要的时候要果断看不见。   赞伦只是有些感慨,明明两次护卫他都参与了,硬是不知道这位领主是什么时候下的手,真是荒野的黎明静悄悄。   佩蒂回头看向护卫后本能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只能独自在那里脸色涨红的挣扎了半天。直到索尔放开手,她才重新恢复冷静。   “我是来进行领地外交的,你这样很失礼,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佩蒂小声抗议着。   “放过我?为什么要放过我?我领地里这些人前久不小心全部一阶了,早就想找人干一场了。”索尔观察着小香菇羞红的脸色,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遗憾。   高兴是因为之前索尔一直在盘算着,去哪里掳一个善于管理的人才来,而刚才看见佩蒂的瞬间,他觉得自己找到了。   之前贝丝曾说过,佩蒂虽然年纪不大,但经常参与到他父亲的领地管理之中,还很受布劳恩领主的依赖。至于这个小香菇有着多少见地,只能以后再观察了。   遗憾是因为索尔想起自己要晋升四阶了,要是把小香菇掳到领地里,万一她报复自己,故意指手画脚把贝丝她们带到沟里去,自己不在时她趁机上天也有可能。   所以掳人这种事,还是等自己回来后再下手吧,如果自己还能回来的话。 第263章 回归的某人   入夜后,领主府里举办了一场热闹的餐宴。   真正的领主府还在新建中,所以现在众人都挤在索尔的平民小窝里。人一多,地方难免紧凑,连吃饭的餐桌都是用两张长条桌临时拼起来的。   索尔坐在餐桌主座上,觉得有些忧伤。   他此刻左手边是贝丝和来得很巧的佩蒂,右手边是琳达和默默来蹭饭的拉兹,按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来换算,显然自己已经被两千只鸭子包围了。   这并不是一场正式的会议餐宴,所以众人的落座都很随意。拉兹旁边坐着假装深沉的迪勒,迪勒对面坐着塔娜尔夫妇,然后是哥布林斯考特和肖恩等。   顺着迪勒旁边再过去是史坦特和他的……嗯,夫人。既然是夫人那肯定是女性,但索尔每次看过去总是觉得看到了两个史坦特。   史坦特这家伙最近似乎回了一趟部族,然后带回来了两个女性蜥蜴人,也就是两位夫人。对此索尔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就算带来一窝都没关系,只要史坦特自己能应付过来就好。   让索尔牙疼的是,他觉得这些蜥蜴人都长得一样。而且刚才问起史坦特为什么不把两位夫人一起带来参宴,史坦特却一脸严肃地说要有规矩,今天轮到另一位夫人看家。   总之眼下人到的很齐,几乎自由之城领地的主要管理层都在这里了。   这场餐宴的主题其实是为了给索尔送行而举办的,不过真正知道索尔要踏上晋阶之路的,只有贝丝史坦特迪勒他们三个人而已。   佩蒂算是整个餐桌上唯一的新客人,她也不拘束,大方的自我介绍了一番。   然后众人开始刀叉飞舞,一边低声交谈一边用餐,一副温馨和谐的画面。只有索尔一个人坐在那里默不作声,有气无力地对付着盘子里的食物,因为他发现没有人理会自己。   左边的贝丝似乎为了照顾佩蒂这个客人的感受,大部分注意力都在佩蒂那边,只是偶尔转头对索尔笑笑。右边的小香菇琳达充分发挥了五百鸭子的自觉,正和拉兹聊得旁若无人。   索尔叹了口气,我真的是领主吗?为什么我明明身为一地领主却要面对寂寞。两千只鸭子太吵闹很让人忧伤,但那么多鸭子不理自己……似乎也很忧伤呢。   所幸索尔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乐趣,就是死死地盯着小香菇佩蒂猛看,幻想着把她掳来变成自己的工作奴隶后,自己今后的生活将会多么的自在。   佩蒂每次抬眼都能注意到索尔那灼热发亮的视线,本来还不觉得什么,但多来几次后佩蒂也承受不住了。她开始在椅子上不自在的扭动,或者拼命躲避着索尔的目光。   你终于发毛了?发毛就对了!索尔继续默默加强着自己的专注和凝视。   本来以为这场餐宴会那么不咸不淡的过去,但是外面的街面上突然喧闹混乱了起来。   还没等餐桌边众人有所动作,肖恩手下一个负责街面巡逻的队员冲了进来。   “抱歉打扰诸位大人,但此刻外面有怪物进入了领地。”这位队员恭敬地汇报道。   “怪物?来的是什么?数量有多少?实力在什么阶位?”索尔和史坦特几人瞬间从餐桌边站了起来,率先发问的是史坦特,一大堆问题劈头盖脸的就抛了过去。   “这个……入侵的怪物只有一个,不过这怪物有些诡异,确切地说,那是个骷髅头。进入领地被发现后,他飞到了天上躲避攻击,我们也拿他没办法。”队员思索片刻后形容道。   会飞的骷髅头?史坦特几人神色都有些凝重,从描述来看敌人似乎属于未知,而未知往往和危险捆绑在一起,只有索尔一脸笑容的重新坐了下来。   “大家继续用餐,不用担心,那是我的一位同伴,好兄弟。对了,你出去站在地面上向他喊话,让他赶紧来吃饭,来晚了菜就没有了。”索尔对那位巡逻队员挥了挥手。   等巡逻队员退下后,众人的表情都有些狐疑,喊话?骷髅头能听懂?不过这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没过多久,一道……嗯,应该说一颗黑影突然从门外窜了进来,直扑索尔。   他是往佩蒂和贝丝她们那边飞过来的,佩蒂瞬间吓得脸色发白,贝丝也下意识握着索尔的手狠狠掐了一把,掐得索尔眉毛扭了扭,而史坦特几人的武器则纷纷拔了出来。   这个头颅先是飞到索尔旁边,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咬住索尔的酒缸,仰头像水牛一样‘咕咕咕’的灌了一气。索尔顺手又给他倒了一杯,他再次仰头灌下,这才停了下来。   “呜呜~老大,你根本不知道我跑这么远的路过来受了怎样的苦,又饿又渴,偷东西吃还被野狗和小孩子追赶,呜呜呜~”提莫一边哭诉着,一边埋头在索尔怀里蹭来蹭去。   “该死的,离我远一点,恶心的家伙。”索尔一脸无语的把提莫推开,又被他扑上来。   “扑哧~”看着索尔一脸嫌弃又无奈的样子,一众香菇忍不住全部喷笑起来,所有的恐惧似乎全部消失,而且这个脑袋……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香菇们的清脆笑声惊动了提莫,他立刻抛弃了索尔转过头来。   “各位美丽的女士,请容我郑重介绍,在下是亡灵大法师提莫?安德鲁,大家也可以用小提莫之类的爱称来称呼我。”提莫话音刚落下,一种香菇纷纷被酸得颤抖不已。   “这是我旅途中的同伴,大家不用理会这个怪胎。”索尔对剩下的众人解释了一句。   “噫?老大!为什么你还活着?那些黑暗议会的畜生后面有没有追杀你?我记得当时你不是吐血了吗?我看着你就那么昏倒在荒野里,身体开始腐烂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后来急死我了,我本来想去叫人来救你,却被那些人追赶。”   “最后我只能在附近的村庄里帮你弄了点食物和水,可惜还没有送到,半路我就支撑不住被强制入睡了。”提莫语速飞快地说着。   众人脸上挂着笑容,本来以为提莫是在开玩笑,但渐渐的那些笑容全部凝固了。因为看着索尔沉默的样子,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个骷髅头似乎说的是真的。   提莫的述说瞬间将索尔拉到了那个诅咒缠身的暗夜里,说起来距离自己大闹奥德伦萨,直到今天也才过去四个多月而已,可现在回头去看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真是一段疯狂可怕的日子,自己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提莫,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对了,说起来最后还是贝丝救了我,不然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索尔拍拍提莫的脑袋,然后牵起贝丝的手在空中上下晃了晃。   “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在床边照顾了他几天。”贝丝羞涩地低下头。   “所以老大,这是你的女人?”提莫似乎瞬间抓住了重点。   “是的。”索尔一边回答一边将贝丝搂到怀里,彼此深情默默地对视片刻,眼看着两个脑袋就要吻在一起,但这份深情很快就被打断了。   “噫?不对啊老大?我记得我入睡前,你身边不是安妮贝兹洛娜和克莉丝她们三个吗?怎么现在变成了四个我没见过的豆芽?呃…,不对,是三个豆芽,这个毛茸茸的是个啥?”   “是我记错了吗?不可能啊。”提莫在空中转了半圈,发出自问自答。   周围几个香菇的笑容瞬间冻结。   “老实交代,你还骗过几个无知女孩?”琳达率先发难。   “贝丝姐姐,我早就说过男人是不可靠的,你看现在暴露了吧?”佩蒂也及时挑拨。   贝丝握着索尔的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脸哭笑不得。   整个餐桌边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注视着索尔领主大人,似乎在等待什么解释。索尔觉得很忧伤,我特么没什么要解释的,关键是本来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啊。   “呃……,这个…”被一桌子的目光盯着,索尔支吾了下,然后心一横。   “闭嘴,这是大人的事,等你发芽后就知道了。”索尔顺手将一个鸡腿塞进琳达嘴里。   “还有你,去那边,那边有两个和你差不多的怪胎,你们会有共同语言。”索尔对着提莫挥了挥手,把他赶到史坦特和迪勒那边。   史坦特和迪勒的脸也迅速黑了下来,显然索尔说的怪胎就是他们两个了。   索尔想得很清楚,既然你们想看我的笑话让我脸黑,那大家就一起脸黑吧。   “这个只有脑袋的家伙叫提莫?”史坦特很是不爽地看了眼提莫,转头向迪勒问道。   “该死的绿色家伙,什么叫只有脑袋?叫我提莫大人。”提莫马上进入了战斗状态。   “好吧,这个脑袋叫提莫?”史坦特换了种问法。   “见鬼,这还不如刚才呢!”提莫显然仍不满意。   “脑袋,你的要求太多了,是男人就喝酒,不要像女人一样墨迹。”史坦特举了举杯子。   “绿皮,看到了吧,我对你的定位无疑是精确的。刚才这位提莫朋友也说了,你是个绿色皮肤的家伙,所以简称‘绿皮’。”迪勒眼珠转了转,觉得可以拉拢提莫对抗蜥蜴人。   于是这场餐宴因为提莫的到来,突然就陷入了混乱的热闹里。   而索尔就此安静了下来,目光有些遥远,看向门外广阔的黑暗天空。 第264章 可是你没有   夜晚,贝丝蜷缩在索尔怀里。   “你想念她们吗?”贝丝突然问。   “谁?”索尔一脸莫名。   “我问过提莫了,他说的那三位都是南境奥德伦萨大家族里的大小姐,比起她们来……我真是一点光彩都没有呢。”贝丝的声音有些黯淡。   “你一个小小的女仆……什么时候还学会吃醋了?”索尔哭笑不得。   “我没有,但是你曾经到达那样的高度,我不希望你这样一个大人物,因为我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孩,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贝丝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再这样说我要生气了,快认错!”索尔晃了晃怀里的贝丝。   “……我不!”贝丝用仅剩的那只眼睛注视着索尔,一脸的倔强。   索尔板起脸,把贝丝的丝质睡衣粗暴地扯烂。   “……嗯~”贝丝默默承受着索尔的疯狂冲撞,轻轻咬住他的肩,眼里滑下甜蜜的泪水。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风雨渐渐停歇。   索尔将贝丝紧紧搂在怀里,对着屋顶摊开一只手,在空中画了个圈。   “人生是个无法聚合的圆,当中得失交替,所以归根结底人生只是一场得失而已。生命,是一连串随机的过程,我们无法决定自己会遇到谁,会经历什么,最后又会失去谁。”   “你问我是否想念她们,我肯定是想念的。因为她们曾经路过我的生命,也曾经像你一样帮助我陪伴我,已经成为了我生命和记忆的一部分,无法轻易抹去。”   “我哪有什么狗屁的高度,从小生活在修道院,孤儿了一生,到头来也只是烂命一条而已。”索尔看着屋顶平静地说。   “我不准你那样说自己,那你为什么不把她们都留在身边?”贝丝趴在索尔胸口问。   “别人都有自己的家好不好?你以为是野猫野狗随便抱走?”索尔笑了起来。   “那你的意思是我是野猫野狗喽?”贝丝嘟嘴瞪着索尔。   “是的,你就是。”索尔蹭了蹭她的小脑袋。   贝丝冷不防在索尔的分身上掐了一把,疼得索尔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整个人都震惊了。   “你一个小小的女仆居然敢挑衅领主?还敢强行打断我的贤者时间?觉悟吧,小野猫,今天索尔大魔王生气了,一定要把你吃掉。”索尔一个翻身将贝丝按在身下。   “主人我错了,不,魔王大人你等等,让我休息会……呀,嗯~~”贝丝投降无效。   又一轮惨无人道的肉体杀戮开始。   第二天贝丝的眼睛有些红,显然昨夜被折腾得没睡好,索尔让她好好休息她也不干,非要起床陪着索尔去领地里最后走了一圈。   索尔在领地里大致转了转,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只是在做临走前的告别而已。   在广场上站了站,史坦特几人都聚了过来。   “以后你可以自由的在领地里飘动了,不需要再躲躲藏藏,对了,不准去骚扰领民。”索尔郑重对昨天才到的提莫交代了一句,这家伙稍不注意很有可能就会跑去偷窥村妇洗澡。   “老大,每次都是这样,我一来你就走。你舍得我吗?你一定是故意想躲着我。”提莫一边说着,一大个狗头又往索尔胸口蹭了过来。   “过两天看看有什么你能做的,先把事情做起来。你们俩帮我盯着这家伙,有合适的事情就安排给他。”索尔一脸嫌弃的把提莫推开,然后转头对史坦特他们交代着。   “不用了吧老大,我都只剩个脑袋了还不放过我吗?我只负责吃饭可不可以?”提莫发出一连串拉扯风箱般的猥琐笑声,试图抢救自己。   “少废话。”索尔翻了个白眼。   “最近有了个新发现,好像每道秘境之门只能过六个人。比如开一道门进去后,如果带回来的人超过了六个进门的,通往领地的秘境之门就会消失。”   “不过这似乎和卷轴本身的质量有关系,每一个卷轴似乎都有些不同,能通过的人数在六到八人这个范围内浮动。”史坦特抱着手,除了这件事也没想起还有什么要说的。   索尔低头想了想,这似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六个还是八个人问题不大,该用的卷轴方面也不需要节省。”   “倒是我跟你们说过的税金问题,如果我没有回来而且时间太久,你们记得推出新领主,领地不能长时间处于没有领主的局面,而且推出领主的同时记得向领民开始征收税金。”   “大家记住了没有?”索尔转头看了一圈。   感觉到索尔郑重的语气,几人都纷纷点头。   站在广场上向整个领地环视了一圈,索尔也没再想起来还有什么要说的,只能挥了挥手,算是结束了这场道别。   走在回去的路上,索尔突然想起来还有最后一件小事。   “帮我叫斯考特过来。”索尔拉住一个街面上的巡逻队员。   “领主大人,不知道有什么吩咐?”过了一会,哥布林斯考特匆匆赶来。   “你上次说起领主府时提醒了我,这样,你帮忙挑几个女仆……嗯,就两个吧。要聪明而且性格善良点的,跟在贝丝身边照顾她的起居。”索尔对斯考特嘱咐道。   “我不用了,我一个人没问题的。”贝丝赶忙推辞。   索尔挥挥手让斯考特去挑人,转头搂紧贝丝的腰。   “少废话,我一直没想起来,之前的日子辛苦你了。我这一走时间不会太短,有两个人陪着你你也不会太孤单。”索尔偏头蹭了蹭贝丝的小脑袋。   “答应我,你要好好的回来。”贝丝眼眶红红的,紧紧搂着索尔的手臂靠在他肩上,仿佛这一放手索尔就再也不会回来一样。   “这样吧,我教你唱一首我在旅途里听过的女子的歌谣,怎么样?”索尔建议着。   贝丝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似乎有些惊讶索尔还会唱歌。   然后索尔就这么和贝丝互相依偎着走在街道上,略带深沉的嗓音仿佛响在贝丝耳畔一样。   “我总把酱汁溅到衣服上,我以为你会笑我的愚蠢,可是你没有。”   “我有时贪玩偷懒不干活,我以为你会抱怨我懒惰,可是你没有。”   “我摔坏你心爱的橡竖琴,我以为你会责备我粗心,可是你没有。”   “许多个夜晚我在你臂弯里担忧地醒来,总是以为你会不再爱我,可是你没有。   “于是我下定决心要比以往更加爱你。”   “所以我每天坐在这里等你,等待你从战场上安然归来,可是你没有。”   歌谣并不长,简短几句歌词索尔很快就唱完。   然而贝丝听完后,突然哭得很凶。   “呜呜~我不要这种歌,好哀伤,你非要把我弄哭你才甘心,你这个坏蛋,呜呜呜~”贝丝把头闷在索尔肩上,哭得路都走不动了。   索尔一脸尴尬,只能在领民们的视线里哄了半天,贝丝才算回复了正常。   回到住处后,索尔吸收掉所需的最后一个魔魂。   摘下自己的戒指放在贝丝手心里后,索尔一脸微笑地抚摸着贝丝的脸庞,直到那只手最后渐渐无力的垂下,终于失去了生机。   贝丝长久地凝视着他,最终擦了擦眼泪,俯下头去深深一吻。然后把他的手放进毯子里盖好,转身拉开门轻手轻脚的出门去了。   等索尔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地方。   他没觉得太惊讶,反正自己已经习惯了。   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才想起此刻身上并没有衣服,   实际上上次晋升三阶时索尔就已经发现,每次沉睡后自己都会来到一个宛如梦境般的复杂迷宫里,上几次的晋阶记忆也会得到衔接,然后又会在晋阶成功醒来后遗忘。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他现在还记得刚才贝丝在床边的笑颜,可不论自己在这个迷宫里经历了什么,醒来后都会忘得一干二净,直到下次晋阶来临。   之所以说是迷宫,这是索尔结合晋升二阶和三阶时的经历,结合比对后得出的结论。   索尔清楚地记得,自己晋升二阶时经历的是一个广阔的大型迷宫,最后出口在迷宫的中心地带。而晋升三阶时却是在海底,出口在一条破旧的沉船里。   这些迷宫神奇的地方就在于,人在其中不会感到饥饿口渴疲劳,哪怕是在海底也不用担心什么呼吸的问题,这里只有安静的时间在流淌。   而如果你走不出去,这里也许就会变成永恒的寂静。   除了一些毫无意义的物体,比如构成迷宫的墙壁和地面,又或者深海底的沉船,索尔从来没有在迷宫里见过任何活物。哪怕是在海底,连条鱼都没有。   索尔很清楚,所有的这些结论并不具备任何参考意义,因为每一次晋阶时的经历都是不一样的。重点在于就算你知道这是个迷宫,但你是否能够在有限的生命里走出去。   就比如现在,自己正置身于一间阁楼样的房间里。   索尔的第一直觉认为,自己正位于一座高塔的某一层,因为他同时看见了向上和向下的木质楼梯,而在左右两边同时还有两道可打开的房门作为连通。   四个方向的选择吗?索尔站在原地或者说这次晋阶的起点上,没有盲目迈开脚步,眼里也没有丝毫轻视。他知道每一次随着阶位的不断提升,迷宫的难度也会越来越大。 第265章 一层又一层   索尔之所以能够一眼判断出自己此刻是处在高塔某一层,是因为窗外的天空。   这间房间周边全是砖石结构的墙壁,只在正面的墙上有一个木质窗框,其中没有窗棂也没有水晶窗面,所以通透的视野能一眼看出很远。   窗外有广阔的湛蓝向远处延伸而去,偶尔点缀着一些飘过的白云。   在萨尔维尼亚大陆是看不见天空的,或者说就算抬起头,也只有一成不变的漆黑天幕。   人们只能依靠那些古老书籍中的描述,去幻想曾经的蔚蓝。这导致了索尔个人对景色向来兴趣不大,但此刻看着外面澄净不染的天空,他还是不得不感慨一声美丽。   靠近窗边,随着视野拓宽,索尔本来以为会看见远方的地平线,然而并没有。   入目的仍然只有无边无际的蔚蓝,时而有和煦的风,从窗框外扑进来撞在脸上。   索尔不死心,整个人踩着青灰色的砖石爬上窗台,将视线调整成从上往下看的最大视角。他本来以为这样就能看见塔脚周围的陆地,然而入目的却仍然还是只有蓝色。   这让索尔有些震惊,看不见地平线,大致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自己所在的这个塔层很高很高,已经高到无法形容,违背了建筑学。另一种则是支撑着塔脚的陆地可能只是座小岛,因为被塔的高度所造成的视觉差而遮蔽了。   最终索尔放弃了在脑中构建地形的想法,这显然已经脱离了逻辑的范围。   而且就算自己绞尽脑汁搞清了这座塔在哪里,到底是魔法塔灯塔还是别的什么塔,归根结底对自己的晋阶之旅也不会有什么帮助。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是在沉睡后来到这个地方的,也许这只是自己的一场荒诞梦境而已。   此时显然是白天,充足的光线让整个塔层内的环境一目了然。   拉近目光,窗外能看到干枯的藤蔓附着在外墙表面,有些还爬到了窗口附近。   整个环境到处透着一种古老的荒凉感,仿佛已经有成百上千年没有人踏足过这里了。   自己所在的这间房间总共只有三面墙壁,左右两侧墙壁在身后呈直角,正面墙壁是一个大大的半弧形,半弧形墙壁上开有一个小窗。   再次回到目前可选的路径上来。   此刻房间里有向上和向下的木质楼梯,然后两侧墙壁上分别有一道陈旧的木门,也就是说自己如果想要开始移动,有上下左右四个选择。   索尔估计自己如果从两边随便选一道门,前进方向不变的依次打开下去,很可能最终会环塔一圈后回到最初的这间房间里来,前提是地形上不要出现什么诡异的变化。   当然,一切都只是猜测,索尔开始迈开脚步进行验证。   赤裸的脚板踩在古老的木质地板上,发出腐朽的炸裂声,在寂静里被放大。   索尔先向右侧墙壁上的木门走去,整道木门不高,方底圆顶,门上也没有什么门锁之类的设置,和他在现实里常见的那些木门区别不大。   唯一有点意思的是,这门既可以向外推开也可以向里拉开。   不断地朝着一个方向开门前进,索尔很快就在这层塔里绕了一圈。   最后得出结论,自己的判断基本是对的。   整层塔总共九个房间,或者说被‘井’字型砖石墙壁分成了大小不一的九个房间,周围八个房间正好围成了一圈,然后塔中心还有一间。   环境方面除了塔中心这间,其他八个房间每间都有一个可以远眺的小窗子。这些房间有的有两道木门,有的有三道,塔中心这间则有四道门。   这应该是个以塔身为主体构建的竖直型迷宫,出路应该就在上下之间的某一个方向里,至于周边墙壁上可以打开的门,只是为了增加迷宫的复杂程度而已。   得出结论后索尔松了口气,因为这个迷宫可能会比自己想象中要容易一些。出路无非是在向上或向下之间二选一而已,也就是说乱选一个方向,自己也有一半的概率走对。   唯一让人揪心的是,一旦选错了,改错需要花费两倍的时间。   比如以索尔所在这层塔为起点,假设迷宫出口在下方的某一层,两层之间彼此距离为十。   但如果索尔选择了向上,走出十的距离后,觉得自己错了或者想改变方向了,他必须回头走出十加十的路程才能破解这个谜宫。   也就是每错一步,最后就要承受双倍惩罚。   回想自己晋升三阶时,在海底迷宫里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现在晋升四阶就算方向选对了,估计时间可能也要两三个月,就算三个月吧。   好一点的结果,如果方向一次选对,自己能在三个月后回到现实。坏一点的结果,如果方向错了,就是三个月加上回头改错的双倍时间六个月,自己能在九个月之后回归现实。   当然,这只是自己的乐观估计,也许这个迷宫更复杂也说不定。   有了大致的猜测后,索尔不再迟疑,开始向上攀爬整座塔。   选择向上的方向并没有什么具体原因,大部分人也许会选择下,因为越接近塔底人的心理方面或许会轻松些,毕竟人是生活在陆地上的。虽然向往天空,但爬向天空还是挺可怕的。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因为,索尔想起了第一个无边际的广阔迷宫,按常识来说人也许会认为迷宫出口在迷宫边界,但事实上最后出口却是在迷宫中心的某个区域。   如果自己一味执拗的去找边界,也许今天都还困在第一个迷宫里没走出来。   所以索尔觉得这些迷宫可能会脱离常识逻辑,这座塔的出口也许在天空里。   当然也可能索尔的所有推测都没什么意义,一切都只是刚好巧合而已。反正归根结底自己总是要选一个方向的,既然上下都有一半的成功几率,那就凭着本心向上吧。   随着脚步的迁移和时间的静默流逝,索尔也渐渐进入了状态。   这种所谓的进入状态不是指精神状态变好,而是指整个人进入麻木,忘记了时间。   最初几天,索尔在向上的同时心里还很享受这种安静。   他可以静下心来,思考一些关于人生和以后的问题。   再后来,内心开始恐惧,万一自己再也走不出去怎么办,万一整座塔突然崩塌怎么办。   再再后来,狂乱和烦躁过去,回归到最初的平静或者说麻木里。整个人几乎懒得想任何事情,只会向上,一层又一层,忘了自己在哪里,忘了自己为什么在爬。   和索尔最初的判断有些出入的是,他并不是一直向上就行了。   每一层塔他必须把九个房间都走一遍,先是周围八间绕个圈,最后再打开中间这间看一看,他必须确保出口不会藏在这其中的某一间里。   而且攀爬的过程里也还是不时会遇到一些麻烦,比如经常会遇到某道门打不开,也无法用力量破坏撞开,又或者想向上的时候突然发现木质楼梯是坏的。   于是索尔只能兜兜转转,寻找着那个可能下一瞬就会出现,又或者永远都找不到的出口。   时间已经无法计算过去了多久,也许一两个月,也许更久。   为了减缓自己意志被消磨的速度,索尔不得不开始回忆。回想自己这一生里遇到的任何人,在哪里说过怎样的话,做了怎样的事。   所以他人虽然在麻木的不停攀爬,但灵魂却可能正坐在新镇的树上,和克蕾蒂一起欣赏着夜景,又或者正和修格斯趴在某个墙缝边,窥视着某个沐浴修女的窈窕线条。   再后来,实在想不动了,他只能又跌回到眼前的现实里。   数着每层塔木质楼梯的台阶数,聊以度日。   索尔不止一次幻想过,要是某个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怪物就好了。那样自己就可以干掉他,又或者仅仅只是打一架,再不济聊几句天也好。   然而并没有。   这座天空之塔仿佛没有尽头一样,就那么安静着,延伸着。   爬了很久很久以后,索尔突然冒出了冷汗,他发现自己还是想简单了。   既然向上延伸的通路没有尽头,所以根本不会有什么改错的机会。   每当你想回头时,心里的声音会告诉你不远了,再向上一层就到了。而当你再向上一层,另一个声音会告诉你,你的方向错了,终有一天你还得重回旧地,并且付出更大的代价。   这种精神折磨最初只是隐约的,微小的。然后随着时间的流淌而被放大,开始无处不在,时时刻刻撕咬着你的神经。   除此之外,还有周围一成不变的景色,包括房间的,包括天气的。在塔里从窗口看出去永远都是白天,没有夜晚,只有蓝天白云。   而索尔的心情也从最初的欣赏,到后来的无视,再到现在的只要看见蓝天就会莫名暴躁。   不会饥饿、困顿、停歇,这种寂静无声的消磨显然是最可怕的,内心不够强大的人估计早就选择原地结束了。   索尔怀疑自己早就爬到天空以上了,天空以上是什么呢?没有答案。这就很好,现在能获得一个没有答案的新问题显然是种幸运,或者说自己还能思考就是种幸运。   不知道是哪一天,当数完脚下木质楼梯的台阶后,索尔习惯性地向右移动准备打开墙壁上的木门,只是下意识抬手后却摸了个空。   不应该啊,每层的各种间距自己早已烂熟于心,从未弄错过,为什么……   猛然抬头。   索尔整个人站在原地猛然颤抖了一下,因为他发现自己此刻正置身于一条过道里。 第266章 被追赶的人   短暂的震惊过后,索尔很快回复了正常。   那因为经历了漫长的麻木而显得有些锈涩的意识,也在此刻开始重新飞快转动起来。   脚下的过道空旷而狭长,墙面上有火把在燃烧,整体环境给人一种封闭压抑感,因为顶部的高度并不高。也许自己站在原地一个纵跳,就能触摸到顶壁。   左右转头看了看,索尔并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但至少应该已经离开了天空之塔,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因为天空之塔里是没有这种过道地形的。   索尔很清楚自己的晋阶之旅还没有结束,依据是自己并没有回归到现实之中,而且此刻自己的思维很活跃,显然晋阶的遗忘后遗症也还尚未发作。   不过这或许算是件好事,至少自己离开了天空之塔那个枯燥重复的环境。而且既然地形有了改变,也许出口就在过道尽头也不一定,索尔心里的希冀重新变得炙热起来。   接下来只有一个问题,就是自己陷入了新的选择里。   这条过道只有左右两条通路,索尔准备选左边。仍然没有什么具体的原因,只是因为在天空之塔里自己这一路总是选择右边,现在来到新地方,所以换个选择和心情而已。   横转过身,过道的通路变成了前后,刚才自己选左其实也就是选择了向前。   走出两步后,索尔下意识回头看了看,然后整个人突然有些惊骇。因为他发现自己之前爬上来的那个木质楼梯口,居然消失了。   自己这总共也没移动几步,自己身后印象里那个楼梯口所在的位置,现在平平整整,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什么爬上来的出口一样。   索尔甚至不死心的退回去,跪在地面上用手敲了敲,地板下也没有什么空心感传来。   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这意味着就算自己发现过道前后是死路,也已经无法退回天空之塔里去了,因为连接的楼梯口已经消失。   最终索尔觉得这算件好事,因为一想到退回天空之塔后一路向下,要承担之前双倍路程的枯燥和煎熬,那可怕的漫长过程光是想象都能让人崩溃,现在没了退路也好。   想到此索尔不再纠结,毅然向前迈开了脚步。   这过道两边全是古老的砖石墙壁,墙面上有乱爬的藤蔓和暗黄色的死苔。沿路有相对的火把一路延伸,照亮一段,昏暗一段,又照亮一段。   这里的格局乍看有点像轮回地牢,不过没有地牢环境那么污秽,两边也没有什么铁栅牢房,全是厚实的墙壁。   在笔直的过道里走了一段,索尔突然脚下一软,因为他突然想到,照自己目前走出的距离判断,自己脚下很可能已经是空荡荡的天空。   万一这地板突然塌陷,自己岂不是要直接摔进天空里?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落地。本来以为天空之上会是一片空旷和开阔,想不到却是这么个地方。   并没走出多远,随着脚步的迁移,前方突然同时出现了向右和向前的分岔。索尔皱了皱眉,又有了新的猜想,自己会不会是脱离了天空之塔迷宫后,又来到了一个新的迷宫?   迷宫后面还有迷宫?四阶晋阶那么难的吗?索尔朝地面啐了一口。   没太纠结,索尔直接右转,走了一段,前方又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好嘛,看这地形应该又是一个迷宫错不了了,索尔在十字路口再左转,突然呆了一下。   面前没路了,而是整个墙体凹进去了一格,这一格里三面墙壁什么也没有,只是在地面上有一个小水池。面对着这个水池,索尔突然有些看不懂。   在晋阶迷宫里人是不会口渴的,也不需要洗澡,那么这个水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这水会不会有毒?会不会有某种未知的腐蚀性?   最终索尔没有去喝也没有去触碰池子里的水,只是把这个水池所在位置牢牢记在心里。因为假如周边走完全是死路的话,他可能还要回到这里,甚至有可能要从水池潜水下去。   谁知道最后的出口会不会在水池下面?但索尔突然又想到这一层下面不是空荡荡的天空吗?这种地形的错位感让他整个人有些凌乱浮躁。   转头选了个方向继续走,但走出几步索尔又发现不对了,这次不对是来自于身体。   其实之前某一瞬他就有察觉了,感觉自己的脚踝处仿佛被什么咬了一口,但低头去看却又没有任何伤口。更何况晋阶迷宫里根本没有活物,所以索尔以为是错觉没放在心上。   但此刻脚踝处的疼痛显然加剧了,钻心的疼。   这让索尔突然有了些恐惧,因为这无疑是一场颠覆,关于自己之前对迷宫的所有推断。   是否迷宫里有了什么隐藏的敌人?是否敌人偷袭了自己?既然能伤害自己,那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有可能会在迷宫里失去性命?   没等索尔想出什么头绪,他就感觉到浑身无力,然后整个人眼前一黑就那么昏倒下去。   直到昏迷的前一刻,他心里还在挂念着,在晋阶迷宫里昏倒会不会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片漆黑里突然有微光泛起,周围似乎有人影在晃动,还有人在说话。   “废物,你还想睡多久?难道还想等人背你?”随着这道陌生声音的响起,索尔整个人突然从地面上蹦了起来,整个人一脸的愤怒。   严格说来索尔一直认为自己脾气还不错,至少不会像大部分人一样醒来会胡乱发火。脾气其实是可以掌控的,属于精神方面,或者说是理智的延伸。   被人打扰了睡眠,继续睡就好了,索尔从来不会浪费精力去发什么火。   此刻之所以会一脸愤怒的从睡眠里蹦起来,是因为很疼。这个叫醒自己的家伙踢了自己一脚,而且力度不小,关键是正踢在自己脚踝的伤口上。   索尔睁眼后下意识瞟了一眼,看见脚踝处有两个尖牙留下的小孔,根据索尔多年混迹荒野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那显然是毒蛇留下的牙印。   下意识抬手晃了一下,索尔本来是想从戒指里拿出一瓶解毒药剂给自己灌下去,但抬起手后他整个人突然愣住了,昏沉的意识也渐渐复苏。   哪里有什么空间戒指?自己……不是正在晋阶迷宫里吗?这是哪里?为什么自己会受伤了?为什么迷宫里会有毒蛇?为什么自己现在会穿着衣服?为什么眼前会有一群人?   太多的问题突然在意识里翻滚,让索尔抬起头来的样子有些骇人,眼珠因为极度震惊而鼓凸着。看到索尔的模样,刚才出脚的那个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妈的,我怎么会被一个废物吓到了。”这个人低声呢喃了一句,摇着头准备走开。   “你是谁?”索尔猛然开口发问。   那人转回头来,表情有些疑惑,索尔突然想起他刚才说话用的是古大陆通用语。   于是索尔用古大陆通用语,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呵~!真是稀罕,废物居然主动开口说话了!”那人没有回答,只是一脸轻蔑地走开了。   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索尔看着周围忙碌的身影,整个人处于极度混乱里。   这些人有的穿着粗麻长衫,有的穿着粗麻长裙,似乎生活状态很落后。   他们面貌体型上和人类相近,但奇怪的是他们的肤色全是淡紫色,还有着一个尖耳朵。这耳朵竖直在额头侧面,从正面很难看出来,要到侧面才能看清楚。   索尔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后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手也变成了淡紫色。不对,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手,骨节和手掌各方面比起原来似乎都变小了一些。   似有所觉的抬手摸向脸侧,索尔还感觉到了自己的尖耳朵,位置和手感都和从前不一样了。我不会……变成另一个样子了吧?索尔突然有了猜想。   他现在很想找一滩水来看看自己的模样,可是左右转了转头索尔突然目光一凝,他发现周边墙壁似乎和自己之前见过的过道一样,自己好像还在之前天空之塔上方的那个迷宫里。   现在这群人所在的地方其实还是在过道里,只不过这里很空旷,比狭长的过道宽阔了不少,似乎形成了一个大房间之类的地方。   周围的人似乎都在闷头收拾东西,转眼已经手脚利落的收拾完毕。   “废物,找个水都能被毒蛇咬晕,你活着真是没什么意义。你还在等什么?等忒摩尔的拥抱吗?”刚才踢醒索尔的那家伙,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索尔。   水池……毒蛇,索尔尝试着从昏迷前的记忆里构建起一些关联,然而毫无收效。   眼下这些人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他们的一份子,而且现在他们已经收拾好东西显然要离开了,只有自己还瘫坐在铺位上没有动手。   “谁是忒摩尔?”索尔下意识问了一句。   收拾好东西的众人同时转头看来,像是在看白痴一样,那目光里满是鄙夷和厌恶。   “留下来,你就能看见它了。”之前出脚的那家伙对索尔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它?索尔下意识咀嚼着这个字的深层含义。   这群人二三十人的样子,将收拾好的东西打包背在肩上。一个似乎是队长的年轻女性,最后回头漠然看了索尔一眼,然后挥挥手,整个队伍开始向前方过道移动。   这显然是没准备等自己了,索尔连忙起身迅速把东西用破床单打包,跛着脚一蹦一跳默默跟在了队伍后面。不知道为什么,那家伙所提到的‘它’,让索尔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很快索尔的猜测就得到了印证,这群人一路闷头赶路,脚步飞快极少停留。   那匆忙的样子就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样。 第267章 未知的生活   索尔一直背着自己的破烂,跟在队伍后面。   这破烂里包含了铺盖和两个装水的小陶杯,一个陶制盘子,一把锈迹缺口的匕首,这就是自己全部的家当了。物资无疑很匮乏,但对于吃惯了苦的索尔而言,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至于所谓的铺盖,其实只是一捆零散的干草而已。   睡觉的时候把干草在地面上摊开,一块充当床单的破布往表面一抖,这就是床了。   除了自己的可怜家当,索尔还背着两顶做工粗陋的兽皮帐篷,但即便粗陋也不是他可以享受的。那属于队伍里两个有着管理地位的人,索尔只是充当别人的杂役而已。   脚踝处被毒蛇噬咬的伤口,在两天后渐渐有了些好转,不再影响行进。   而这两天里,索尔除了努力跟上队伍的步伐,也一直在揣摩着自己目前的处境。可惜所知有限,就算索尔主动和队伍里的任何一个人搭话,也没有人理会他。   整支队伍总共三十五人,女人二十人,男人十五人,都是青壮年,没有老人和孩子。索尔怀疑老人和孩子也许是在赶路中掉了队,或者说被匆忙紧凑的生活节奏淘汰了。   说到危险,这里其实到处都有,走着走着也许就遇见了。可能是野兽,也可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怪物,这让索尔有一种队伍正在黑暗荒野里跋涉的错觉。   索尔已经确定目前自己仍然身处于一个迷宫之中,只不过这个迷宫还是不是晋阶迷宫就不得而知了,因为自己的身体重新开始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会感到饥饿和口渴。   这支队伍很有意思,貌似分成了六个小团队,每个团队都有一个小队长之类的人物,然后还有一个年轻的女性大队长,而索尔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团队。   这并非什么幸运,因为索尔相当于整个团队的仆从和杂役,为所有小团队或者说队伍的所有人服务。所有的苦差他都有份,所有好事就没份。   整支队伍每天的主要事情就是赶路,日以继夜。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一直在路上,索尔也不知道他们在逃避什么。   不只是这些人奇怪,这迷宫本身也很奇怪,整个迷宫似乎很宽广,完全可以放开了跑。   地形并不是只有交错纵横的过道,或者说那些过道只能算是迷宫的一小部分。路上经常能遇到那种宽阔的大空间,就像过道和过道的转折连接处突然出现一个大房间一样。   每当遇到这种房间,恰好众人都赶路疲乏了,就会停下来休息。   不过索尔注意到,这种休息点还是有所选择的。   首先队伍所选的空间从来不会位于十字路口上,索尔估计是因为如果有四个路口,守夜就会变得四面漏风,还要多一个值夜的人,所以通常队伍会停留在只有三个路口的空旷处。   其次,所选的空旷处空间还要足够大,能容纳下三十多号人休息。   每当队伍停下休息,并不是倒头就睡了,而是会留下一个小队值夜,一个小队外出寻找食物和水源,其余人休息,等外出寻找的小队归来再逐次轮换。   说到寻找食物和水源,这又是一个索尔不能理解的地方。因为基本上迷宫里出现的狼老鼠或者野鸡之类,都算是队伍的主要食物来源,问题是,迷宫里为什么会有野鸡呢?   除了肉食迷宫里还有那种成片的植物区域,里面密密麻麻的长满各种浆果、蘑菇、甚至尖叶萝豆子莳萝绿芹那些索尔都见过,问题是,这些到底是谁种的呢?自然生长?   水源方面相对要容易些,就像索尔刚从天空之塔爬上来时遇到的那种小水池,就是水源的来源。似乎迷宫里到处都有,甚至有几次索尔还在迷宫里见过大面积的草原和一片湖泊。   可惜不论什么地形,即使条件再有利于生存,队伍也从未长久停留过。   寻找食物说确切点其实就是狩猎,既然是狩猎必然就会发生战斗。   战斗方面索尔发现,如果按照萨尔维尼亚大陆的阶位标准来划分,自己目前相当于只有一阶的实力。队伍里的其他人普遍也是一阶,只有大队长和两个小队长三个二阶。   好嘛,自己明明是来晋阶的,现在反而倒退了。所幸这个迷宫里遇到的敌人普遍也不算太强大,所以这些天过去,队伍里也没发生过什么伤亡的事情。   跟在队伍里混了几天,索尔已经在水池的映照下看清了自己的容貌。   这张脸显然已经不是索尔?德雷克了,自己原来英俊的样子变成了现在一个名叫‘哈瓦克’的紫色皮肤的蠢货,只有思维意识还是自己本来的。   做不回自己,成不了别人,索尔突然有些不知道何去何从。   好在眼下需要重新回头面对生存问题,以及每天匆匆忙忙的赶路过程,也没有给自己太多的闲暇,来思考我在哪我是谁之类该死的哲学问题。   虽然不清楚目前的处境是怎么回事,但索尔认为这是一个幻境,因为自己仍然没有从晋阶迷宫中醒来。如果自己已经醒来,也应该是在领地卧室的床上,而不是在这种环境里。   更何况自己现在不仅实力倒退,连人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奇怪的是虽然身体不是自己的,但自己的两个职业技能却还在,或者说还可以使用。   索尔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奥德伦萨的舞会上大闹了一场,当时黑暗议会三席长老塞斯汀,他那七阶的幻术师女儿茜妮尔曾经对自己施展过幻术,将自己拖回了灰幕镇的旧事里。   在战斗中失神无疑是件危险的事情,好在自己三阶的职业技能‘死灵之瞳’被迫触发,从而看破幻境解除了危机,也就是从那次索尔才知道了‘死灵之瞳’的用处。   来到这个迷宫后,索尔也曾经尝试着使用‘死灵之瞳’观察周围,但是毫无效果,也不知道是技能不够强力还是别的什么未知原因。   总之眼下不论索尔愿不愿意,他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索尔的适应能力向来不错,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基本上已经适应了队伍的生活节奏。除了队伍里每个人似乎对自己抱有莫名的成见,以及不屑和自己交流外,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对此索尔毫不在意,在修道院生活的那些年,他其实一直生活在这种被孤立的环境里。   平时除了跟着队伍赶路外,索尔更多的时候一直在观察,或者说研究破除幻境的方法。   唯一让索尔揪心的是时间的流逝,自己这段沉睡晋阶的过程或许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也不知道领地和贝丝他们怎么样,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醒来,还要多久。   索尔怀疑那些晋阶后再也没有醒来的人们,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来到了这么一个无法破解的幻境里,日复一日的生活着,或者说以另一种形式活着。   既然找不到回归的机会,索尔只能重新关注起眼前的生活。   适应了眼下的生活后,节奏其实还算有序稳定,只是同样有种枯燥的重复。每天狩猎、值夜、赶路,日复一日,仿佛没有尽头,也看不见什么希望。   这段日子索尔从未放弃过和人交流,可惜除了安排守夜或狩猎任务,队伍里的众人平时从来没谁理他。那些鄙夷唾弃的视线让索尔很是抓狂,我是在你们祖先的坟头上撒过尿吗?   一群神经病!   渐渐的索尔也懒得费力了,问清了又怎么样,对于自己的回归也不见得有什么帮助。   这两天索尔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他发现队伍处理食物的手法很粗糙。   比如新鲜狩猎获得的肉类,随便在火上烤一烤就那么塞进嘴里,毫无技术含量可言。   倒不是挑剔口味,索尔虽然不是正职厨师,但好歹手上也有那么点野路子的厨艺。看着这些粗糙处理的食物,索尔认为这是对食物的不尊重,让他的厨师之心随时处于躁动里。   短时间还不觉得,长时间吃无盐的食物索尔开始不习惯了。   他本来以为这些原住民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根本不知道盐是什么,而且迷宫里虽然能找到食物但貌似没听说过能找到盐,所以索尔以为大家都一样。   后来索尔发现不是没有盐,而是盐很稀有,被大队长那个女人捂得很严实,偶尔会在烤肉上撒上一点调味。但那烤肉是几个管理者和正式队员的福利,和索尔向来没什么关系。   这就让人愤怒了,平时你们让我干最累的活做最多的事我忍了,你们唾弃孤立我不和我说话我也忍了,但一点盐你还要玩区别对待这就很没有意思!   于是这天值夜前临入睡的时候,索尔主动钻进了队长的帐篷。   没办法,入睡前大家都很忙碌,基本不会清闲下来,也只有这种时候才有说事的机会。   “队长,我有话要说。”索尔的古大陆通用语,经过这段时间的反复使用已经很熟练了。   被众人称为菲妮斯的队长,其实在索尔眼里就是个少女,和贝丝那群香菇也没什么区别。   “滚出去!”听见索尔的话菲妮斯抬头看了索尔一眼,目光和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我想找你要点东西。”索尔也不计较对方的态度,只是准备说完自己要说的话。   “我叫你滚出去!”菲妮斯的声音骤然放大,整个人站起来,短刀握在手里指着索尔。然后外面听到动静的几个小队长,也纷纷拔出武器进入帐篷把索尔围了起来。 第268章 一个人   看着眼前的阵仗,索尔突然觉得一切有些索然无味,想不到这些人对自己的敌意和成见会那么深,连让自己把话说完的机会都不给。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虽然顶着这张脸,但自己终究也只是个外人。原本对于这个队伍就谈不上什么归属感,现在到了这一步自然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于是索尔微微抿着嘴,轻轻抬起双手示意自己没什么敌意,然后就这么在众人的视线里转身,离开了菲妮斯的帐篷。   看着索尔的背影,菲妮斯皱了皱眉,感觉他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索尔准备离开了,不过不是彻底脱离队伍,而是若即若离的跟在队伍后面,独自生活。   他以前本来就这样生活了好多年,现在重回一个人也谈不上什么不适应。   之所以没有彻底离开队伍,是因为就算离开他也不知道去哪里。   经过这段时间的跟队赶路,索尔发现这是一个很大的迷宫。大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可以说是自己这一生里遇到过的最大的,仿佛没有边际一样。   在这种环境里想找到回归的出口,索尔觉得很渺茫,甚至连有没有那种东西都不确定。   所以他选择不远不近的缀在队伍后面,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有些事没搞清楚。   看这个队伍对这个迷宫的熟悉习惯程度,显然已经在这种环境里生活了不短的时间,他们对这个迷宫的了解要远超自己,而且他们这种匆忙赶路肯定不会是没有原因的。   既然没人愿意和自己交流,问题不大,索尔可以自己创造平等对话的机会。   所以他要先脱离出队伍来,因为在队伍里除了几个队长有点私人财产,大部分东西其实都是公有的。在这种秩序里,你就算狩猎到一头熊也得不到多少肉。   当然这只是个比喻,在迷宫里索尔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熊,也不知道有没有。反正平时的狩猎索尔是没有资格参与的,他每天被分配到的主要任务只是采摘一些简单的食物。   说到采集食物,其实索尔早就注意到,队伍的采集小队每次出去采集食物,只会采集那些易入口的浆果,至于尖叶萝和绿芹那些他们从来不会去动。   也不知道是因为不认识这些植物,还是因为他们觉得没有食用价值。   虽然他们教会了自己怎么在这个迷宫里生存,比如寻找食物和水之类的事情,但索尔并不觉得自己欠那个队伍什么东西,毕竟这一段时间自己该付出的辛劳也从来没有打过折扣。   脱离队伍的好处在于,你有多大的能耐,所有的获得都是自己的。有了私有的东西,才能产生交易,而交易过程里双方才能平等对话。   索尔准备再跟随队伍一段时间,弄清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后,就继续踏上自己的旅途。   不论这些人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原生种族,还是因为自己的想象所虚构出来的人物,都和自己关系不大,自己只要记住自己是索尔?德雷克就够了。   离开的那天,索尔还是小小紧张了一下,因为这种叛离的行为不知道会不会引发什么结果,万一这些人让自己光着屁股走那就很尴尬。   所幸等索尔打包好自己本就不多的破烂,直到背着东西离开队伍,那些人也只是眼神里的厌弃更加重了几分,但并没有人上前来阻拦自己。   “队长,哈瓦克刚才背着他的东西离开了。”一个小队长向菲妮斯汇报。   “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第一个离开的人。”菲妮斯漠然的眼睛里没什么波动。   “可是队长,他终究是……”小队长还想劝慰几句,却被菲妮斯粗暴地打断了。   “我说了,不用管他,还是你也想和他一起走?”   面对菲妮斯的怒气,小队长只能败退下来,不再多嘴。   索尔就这么重新回到了一个人。   一个人的生存难易方面都有,难的是无人守夜,容易的是食物的获取。   作为一个荒野生存大师,索尔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实际上这种什么都有的迷宫,比起黑暗荒野的危险性而言,生存难度无疑降低了不少。   不用再受到队伍的安排和束缚,这让索尔重新感觉到了久违的自由。   第一天相对比较忙碌,索尔采摘了一些浆果用做食物,把自己锈迹斑驳的匕首重新磨得雪亮锋利。然后开始砍伐一些树枝和藤条,没用多久一个木排就迅速捆扎成型。   再扎一个直角三角形的小门扉,晚上入睡时只要找个迷宫墙角,然后把大木排斜靠在墙面上,墙面和木排间就会自然形成一个坡面三角空间,足够人躺进去。   木排底部用石块挡住,再把小门扉撑起堵住唯一的入口,一个简易木制帐篷就成型了。   说是帐篷也不贴切,索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玩意。它的外观无疑很简陋,可是人都那么潦倒了,还想要什么流星锤?   既然无人帮自己守夜,那索性就不守了,在两个木排上连接两根藤条拽在手里,聊做预警,只要木排有任何异动自己马上就能惊醒。   之所以敢这样睡,是因为索尔从没听说过迷宫里有什么大型野兽。   队伍平时议论中最大的野兽似乎就是狼,不然随便来只熊屁股一甩往木排上一坐,下面的索尔可能就要提前拥抱诸神了。   而且这样的家当还有个好处,追赶队伍时东西一捆往背上一背,很轻便。就算真遇到什么危险散了架,或者逃命时扔掉了也没什么可心疼的,随手再建就有。   第二天,索尔准时醒来,东西收拾好刚好赶上队伍的出发。索尔背着自己造型怪异的大木排,不远不近的缀在后面,队伍里肯定有人发现了他,但没人理会。   等队伍停下来休息,索尔把自己的床和木排铺好,一头扎进迷宫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   喝水的问题有点麻烦,毕竟自己只有两个杯子一个盘子,缺少容器,好在迷宫里的水源很丰富,放开了找湖泊河流沼泽瀑布小水池什么都有。   索尔没有忙于狩猎,而是先寻找植物区域,很快就找到了一处。   这里浆果蘑菇各种药草菜蔬简直不要太丰富,其实昨天找浆果的时候,索尔就因为植物种类的丰富而兴奋了半天,但因为要忙着回去造窝,他只是随手摘了些浆果。   今天来到植物区域的主要目的,是冲着风鸣草、紫血藤、幽根这些药草来的,想不到自己兜兜转转,最后还得把药剂学重新捡起来。   索尔疯狂地挖了一堆,但突然想起第二天的负重问题,只能可惜的扔掉了一半。   回到自己的木排狗窝,提炼萃取是没办法了,工具有限,但基本的研磨混合还是没问题的。很快第一瓶迷宫版的简陋治疗药剂,出现在了索尔手里。   用匕首在自己的手背上拉了一刀,然后随便敷了点药草沫止血。接着灌下一瓶……喔,应该说是灌下一杯治疗药剂,然后索尔钻进自己的狗窝沉沉睡去。   第二天把药草沫扒开,伤口还能看见,但恢复得还不错。这种简陋药剂比起正式治疗药剂效果显然会有些折扣,但只要有用就是最好的结果。   又一天到来,索尔准备今天就去弄点盐,既然菲妮斯手里有盐,很可能是在迷宫某处获得的。忙着找盐倒不是为了吃,主要是索尔对这件事充满了怨念。   当时去找菲妮斯要点盐,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一堆人围住了。看菲妮斯用盐时那小气巴拉的样子,你慢慢留着下蛋吧,本大魔王不稀罕。   等我弄到用不完的盐我就边吃边洒,我看你捡不捡。   基本上只要海盐、岩盐、矿盐、盐地,总之只要遇到任何一种,食盐的问题就解决了。   炼金术和药剂学书籍里开篇就是盐的提取法,析出沉淀那一套相关的方法很详细。虽然索尔从来没有亲自动过手,但大致过程还是知道的,而且感觉上应该和配制药剂区别不大。   毕竟药剂学的核心就是研磨、混合、析出、提炼、沉淀、蒸发那一套。   在萨尔维尼亚大陆上盐也不值什么钱,那玩意很像矿业,首先需要找到那么一个产地。但从劳动力的投入来说,煮盐要不了太多的人手,而且事情简单没什么风险。   矿业就不一样了,需要大把的固定人手,甚至有些深处的丰富矿脉就像无底洞一样。   你投入再多的人手只是加大了开采力度,一般不会有劳动力满溢的说法。而且挖矿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运气不好,矿洞坍塌或者空气中毒,矿工可能就提前去见祖先了。   迷宫里估计海盐是没法指望了,矿盐那些估计也有些麻烦,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没有趁手的工具开采也很忧伤,总之先找找看吧。   这一天到处乱转,最终也没找到什么产盐点,对于这个结果索尔也不在意,不差这几天。   倒是半路上遇到一只野鸡,扑楞着翅膀飞快远离索尔,索尔硬是在迷宫里拔足狂奔追了好几条过道,才把那家伙扑倒。   事后索尔的自我评价是这个行为很愚蠢,因为他居然把荒野里盛行的简易陷阱给忘记了。   另外路上索尔还遇到了一片湖泊,鱼竿的计划又被他提上了日程,只是不知道这迷宫的湖泊里会不会有什么大恐怖。 第269章 迷宫生活   “哗啦~”索尔轻轻将一个鱼笼沉入湖边,然后将连接鱼笼的藤条绳索拴在岸边的树上。   这种鱼笼做工粗糙而简单,是索尔以前在荒野里玩剩下的。   如果有得选,他还是更喜欢钓鱼,因为钓鱼从某种程度上能磨炼自己的耐心和感知。可惜在迷宫这样的地方,似乎连金属都很难找到,鱼钩那种精细的手工造物更是奢望。   不过索尔想起队伍里每个人的武器和自己目前使用的匕首,明显是铁质的,由铁匠反复锻打而成。可是队伍里似乎并没有铁匠之类的人物,那么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看来要搞清的问题显然又多了一个。   鱼笼里索尔只放入了一些新鲜的草茎,可以吸引到一种叫不上名字的食草鱼类。之所以没有放入碎肉和骨头做鱼饵,是因为食肉的鱼类可能很凶猛,索尔懒得找麻烦。   其实迷宫里有很多获得食物的方法,也并不是非要吃鱼,索尔只是喜欢这种不需投入精力的方式而已。有了鱼笼确保一定量的食物,自己就能留出更多的时间来探索这个迷宫。   这几天索尔的行动基本都很规律,每天跟随队伍到达休息地点后,他会尽可能找一处湖泊河流先扔下鱼笼,然后在野鸡出没的灌木地段做几个绳套,等准备回营地休息时再来收取。   每次出门,索尔不敢走太远以免赶不回来,只能以自己所在处为圆心,向周围展开探索。   很难形容这个奇怪的迷宫,这里除了看不见天空,几乎荒野里有的这里都有。   瀑布、沼泽、草原、丘陵、平原,甚至连山脉都经常能看到。不过那些山脉并不是一整座,而像是被迷宫的顶壁和地面硬生生的截断了一样,只有个突兀的山脚横在那里。   随着探索的逐渐展开,索尔发现这个迷宫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丰富辽阔。   其中除了各种各样的地形,野兽方面各种牛马羊鹿之类的牲畜居然也有。   最初索尔还很高兴,但看得多了也就不在意了,毕竟弄再多的肉自己也吃不完。   从牲畜的用途方面而言,牛可以耕地马可以骑乘,但在迷宫里这些用处都不大。   最终索尔只是在自己的狗窝附近,养了一只骡马和一只母羊。这迷宫里的野兽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是太惧怕人类,显得很温顺,当然严格说来自己也已经不是人类了。   索尔把自己的木排改良了一下,在末端增加了一个可折叠的转折部分。   当自己准备离开外出探索的时候,就把转折的直角型木排竖起在墙角处固定,当中围出一个小场地,就可以把骡马和母羊放在里面。   这么做是为了预防野狼袭击牲畜,但具体有没有效果不得而知。   毕竟野狼也是会跳跃会爬窜的,能不能翻进围栏还真不好说。   不过对此索尔并不是太在意,反正要是野狼翻进围栏把骡马和羊吃掉,又或者骡马和羊受惊自己把木排拱倒跑掉,那就跑掉吧。   谈不上什么心疼,只要别把自己的杯盘踩烂就好。在索尔眼里这些牲畜的价值,未必能抵得上自己的一个陶制杯子,毕竟牲畜在迷宫里到处都有。   所以每次出门前索尔都会单独找个地方,把自己的杯盘用草堆藏起来。   至于养这两个牲畜,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负重。   本来索尔是准备养匹马来达到这个目的的,但在草原地形追赶了两次没能追上,索尔也就懒得再去费力,退求其次弄了匹骡马。   母羊这边,每天可以产羊奶,要是以后等自己心情好时也许还能弄点乳酪。而且羊毛还可以织成衣服之类,可惜那个领域已经超过了索尔的能力,自己也弄不出来。   最重要的是如果以后突然面临食物的紧缺,牲畜还可以杀了吃肉。反正只要它们自己不跑,索尔也不介意一直养着它们,每天收集一点草料而已。   于是每天在迷宫的某个地段都能看到这样一个奇异的景象,一支三十多人的队伍,背着大包小包在前面闷头赶路,后面还有一个落单的家伙牵着一匹骡马和一只羊在不停追赶。   每次队伍里的人回头都能看见索尔的身影,但对于骡马那些动物众人并不陌生,而且这么多天下来,队伍也早就习惯了后面有一个脱离了部族的族人。   生活的乐趣往往就在于,即使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徘徊里,偶尔也会有一些惊喜。   又是新的一天探索开始,今天索尔终于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在迷宫里乱逛探索的时候,索尔来到了一处山脚,山脚边还蔓延着一片青草。几只羊正在草地上悠闲的啃着嫩草,这样的一幕在迷宫的这些日子里经常能见到。   就在索尔准备转头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有两只羊离着羊群有些距离,正站在山脚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索尔的心里骤然随之一紧,远远地仔细观望着。   等看清那两只羊在舔舐山壁的石头后,索尔一拳砸在掌心,也算是终于找到了。   他认为那些山体有很大可能含有岩盐,断盐了那么多天,索尔纯粹是靠鸡血之类的动物血液在支撑着,每天喝得都要吐了。   就在索尔准备上前验证的时候,羊群突然骚动了起来,不知道从哪窜来的一只野狼冲到了羊群里。扑倒一只小羊后,羊群惊慌四散,那匹狼开始埋头独自进食。   索尔没有去管那匹狼,直接冲向了刚才两只羊停留的地方,抠下一块碎石舔了舔,索尔高兴的‘呸’了一口,这咸中泛苦的味道应该错不了了。   就在索尔转身准备忙自己的事情时,那只狼丢下吃到一半的猎物,向索尔贴近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因为索尔的无视激怒了它,还是因为索尔当着它的面‘呸’了一口。   对于有攻击性的敌人索尔肯定不会放松关注,只是他现在满脑子想着回去弄盐,本想着放这家伙一码,这家伙却不知死活非要干一场。   好好活着不好吗?有些无奈地拔出匕首,索尔直接向狼走去。然后狼不出意外的跃起,被索尔闪避开找准空档在脑袋上踢了一脚,然后扑上去按住脑袋用匕首一顿猛扎。   这种野狼索尔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原来的萨尔维尼亚大陆的黑暗荒野里,早已没有这种纯种野狼的生存土壤,大多是一些巨狼魔角狼之类更强力的存在。   撕咬和利爪扑腾都是老故事了,对于索尔而言,只要不是太轻敌胡闹,按住脑袋杀只野狼就和杀只野狗差不多。就算不小心被狼爪蹭一下,回头敷点草药灌瓶药剂就完事了。   别说自己现在好歹还有一阶,就算没有阶位索尔也从未畏惧过。他这一生不敢说杀了上千只狼,过百只总是有的,而且还包括巨狼魔角狼各种种类。   战斗开始得很快,结束得更快。这算是这段日子以来索尔第一次比较正式的狩猎了,平常食物容易弄到,大部分时间他都用来探索了。   只不过等这只野狼呜咽着断气后,索尔的目光却猛然一凝,一朵蓝色的魔魂骤然出现,在草丛间摇曳着。这就魔魂了?不对?重点是为什么迷宫里会有魔魂?   索尔站在原地突然有些凌乱,他是因为吸收魔魂后为了晋升四阶而来到这个迷宫里的。   眼下旅途未尽,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变成了另一个人,实力回落一阶。既然迷宫里有魔魂这种东西,那如果自己吸收了魔魂到达二阶的关口会怎么样?还会沉睡不醒吗?   索尔抱着手皱眉陷入了长时间的思索,但毫无结果,看来以后主动狩猎也要提上日程了。   对于这场狩猎索尔并不满意,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其实可以用更温和的方法送走这只狼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张狼皮扎得到处都是洞,浪费啊。   不过最终索尔还是用匕首把狼皮剥了下来,想回去试试看能不能搞出个皮质水囊来。至于那只狼,就让它裸躺在那里吧,用于警示它的同类爱护羊群。   顺着山脚走了一段,捡了几块岩盐,然后沿路又收集了一捆喂养牲畜的草料,索尔着急忙慌的赶回了自己的狗窝。   盐的煮制过程并不复杂,只是缺少器皿硬是把索尔急出一脑门汗来。   没办法,最后他只能用自己浅口的陶盘来煮,要是盘子因为温度而炸裂了那真是得不偿失,自己以后吃饭只能用手捧了。要是队伍每天停留时间能长一点,他早就烧陶去了。   火堆找点木柴来很快就有,墙上的火把随时都有现成火源。说到火把,这显然又是这个迷宫的一个诡异之处,至少索尔从来没见到过哪个火把熄灭过,仿佛可以永远燃烧一样。   对于这种明显脱离常识的事物,索尔也没有浪费精力去研究什么答案。   木炭火堆里就有,只是过滤有点麻烦,索尔想来想去,只能牺牲了自己身上的粗麻衣服。   结果就是索尔用两个杯子来回倒腾,然后身上的粗麻衣服,出现了一个个黑乎乎大小相等的圆,看起来邋遢又滑稽。   不论如何结果总是好的,看着满满一盘子白色的盐,索尔终于欣慰地笑了。   还想要什么流星锤? 第270章 另一个世界的过往   不知道此时算不算夜晚,迷宫里时间的流逝早已变得不知不觉。   索尔盘坐在火堆边,神色专注地翻动着烤架上的两根树棍,一根串着鱼,一根串着烤鸡。   将自己准备的调料在食物上涂抹均匀,索尔的神情专注而神圣,要不是心中没有神明,他没准会双手搭在自己双肩低头唱几句祈祷的圣歌也不一定。   食物逐渐在火焰的舔舐下变得金黄酥脆,浓郁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   索尔的喉咙也在下意识的蠕动,不是因为嘴馋,而是因为断盐那么多天,他快要忘记咸味是什么味道了。有些东西失去得太久,重逢自然也就变得炙热起来。   某个瞬间,索尔突然目光一凝。   然后整个人猛然朝旁边就是一个翻滚,将之前处理鱼腹的锋利匕首紧攥在了手里。浓郁的香味会引来觊觎并不奇怪,所以索尔即便在烤制食物的时候也没有放松警惕。   这是一间有三个过道路口的迷宫房间,这意味着如果有敌人来,只能从这三个方向。   如果索尔把烤架支在横墙中央,其实是可以边烤食物边关注三个路口的。可惜他的狗窝在左侧墙角,索尔嫌来回拿东西太麻烦,于是将烤架支在了自己的狗窝边。   这导致了索尔只能随时看清正面两个路口,而自己左侧虽然不是视野盲点,但难免有些模糊。再加上刚才在食物上投入了大部分的专注,才导致有什么东西悄悄从左侧接近了自己。   索尔的反应很快,几乎在有所察觉的瞬间完成翻滚,握着匕首回头,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来敌显然没有准备和索尔你死我活,甚至都没有关注索尔。   等索尔回头的时候,那微胖的身影正以和体型不相符的灵敏速度逃走。索尔看得很清楚,那是个男性,从紫色的皮肤不难判断,那显然是队伍里的一员。   队伍里全员最低实力都是一阶,大家差别不大,难怪这家伙能悄悄接近到这个距离。好多天没和队伍接触,除了早上一起赶路,索尔平时都快忘了队伍的存在了。   紧紧握着匕首,索尔看着光秃秃的火堆脸颊有些抽搐。   妈的,一条鱼一只鸡你好歹留下一样,全部端走这也太欺负人了。   算了,就当喂狗了。   索尔黑着脸回到火堆边,还好食物有备用,不然还得饿一夜。   第二天,仍然是同样的房间格局。   索尔吸取教训,将烤架搬到了横墙中央,一边翻烤食物随时监视着三个路口。   不出所料,昨天那个偷鸡贼又来了。   他先是在墙角后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观察片刻,看到索尔所在的位置后,他知道今天已经无机可乘了,只能显露出身影,径直向索尔的烤架走来。   索尔将匕首亮出来握在手里,意思很明显,今天谁再敢伸手,那就烤个猪爪吃。   这家伙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尖耳朵紫皮肤,年纪似乎也差不多,除了体型微胖外并没有太多的特色,面貌上不算让人反感。整个队伍里三十多号人,索尔还真没注意过这是哪一号。   看到索尔的态度,他只是站在离火堆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默默地看着。等到食物渐熟,油星滴到火堆里发出‘刺啦’声,他才猛然吸气,像是要把周围的空气都吸光一样。   索尔也不急,不紧不慢地烤着,等到食物熟了你还能忍住我就免费送给你吃。   “抱歉哈,昨天不小心吃了你的食物。”吸了几口气咂巴了几下嘴之后,对方显然没能坚持多久,主动对索尔开了口。   你昨天那是不小心吗?那逃跑的速度都快拉出残影来了。还有你这是道歉吗?你是没话说才顺口来这么一句吧?索尔无语地翻着白眼,也不理他。   现在大家的需求变了,那就有得谈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有突破口了。   “你这食物怎么弄的?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看到索尔不予理睬,这家伙马上恭维了一句,因为食物就快熟了,他必须要赶紧提前铺垫。   能不好吃吗?第一天采集食物的时候,索尔就已经把找到的黑椒磨成粉,还有酸果和火焰藤调配成了辣酱。只不过辣酱这玩意要阴干发酵几天,口味才会最好,微辣味绵软悠长。   这是索尔身为一个野路子厨师的基本修养。   黑椒粉和辣酱再加上盐,虽然调料不多,但这一套下来比起菲妮斯队伍里那种粗糙加工狗都不闻的食物,根本就是两种东西好不好?   烤制食物秘诀就在调料上,至于作为食材的烤鸡,你就算烤出朵花来它也只是只鸡。   “想吃吗?胖子。”索尔扬了扬手里的食物。   “我叫克拉坦,我平时最讨厌别人叫我胖子,谁敢这样叫我我一定会弄死他,但你可以这样叫。”胖子克拉坦表情扭曲了下又恢复正常,然后堆起一个自以为满怀爱意的笑容。   “那我还真是荣幸了!”索尔翻着白眼。   “我的确想吃,但我不能和你说话。”克拉坦紧紧盯着烤架上的食物。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你已经和我说了好几句话了好不好?   “胖子?你为什么不能和我说话?”索尔试探着,感觉正在接近什么真相。   “因为菲妮斯队长不准我们任何人随便跟你交流。”胖子回答。   这可……真是够狠的!想起菲妮斯那小气巴拉的样子,索尔暗自在心里啐了一口。自己和一众小香菇战斗了一辈子,想不到如今都来到迷宫里了还是甩不掉这种宿命。   “那这就很遗憾了,本来我还想问你几个问题。其实我个人是很好客的,也很愿意和你分享美味,但既然你那么有原则,只能看着我吃了。”索尔抬起喷香的食物在空中转了两圈。   克拉坦目光紧紧追随着食物的轨迹,内心显然正在某道莫名其妙的底线上跨过来跳过去。   “其实……,悄悄说几句还是可以的。”克拉坦很快做出了索尔预料之内的选择,只是他飞快的回头看了一眼,像是有很大的顾忌似的。   索尔将一条烤好的鱼递给他,这家伙接过去就是一阵狼吞虎咽,鱼刺嚼得咔咔响。   “菲妮斯她……为什么不准你们和我交流?”索尔重新拿过一条鱼,开始正题。   “你不知道?”克拉坦居然停止了进食,瞪眼看着索尔。   “这个……其实我有很多事记不清了,估计是之前中的蛇毒影响了我的思维。”索尔耸耸肩,顺口胡扯了一句。   “其实菲妮斯队长对你算是不错了。”克拉坦啃着食物含糊了一句。   话都不让说完就叫我滚,这叫对我不错?索尔无语。   “说起来那天你中的蛇毒,还是队长亲自帮你吸出来的,又亲手上了草药,不然你未必能活下来。”克拉坦随后补充了一句。   索尔有些沉默,想起菲妮斯那红润的小嘴,不对,这不是重点。   “作为队长享受着最大的权力,偶尔对队员付出一点关怀,那不算什么大事吧?”索尔想了想,事情虽然让人感激,但也许是菲妮斯拉拢人心的手段也说不定。   “不是这样的,其实队伍里好几次要把你赶走,都是菲妮斯队长悄悄顶着压力说服了众人。对此我们其实也能理解,毕竟她终究是你的妹妹。”克拉坦瓮声瓮气的回答。   “她是我妹妹?那我是谁?”索尔瞪着眼睛,整个人有些震惊,你不说我还以为我是她的杀父仇人呢!之前看见菲妮斯和众人的态度,索尔还真这样怀疑过。   “你是她哥哥啊。”克拉坦转过头来,像看白痴一样。   “不是,我全部记不清了,我问的是我的名字,或者说原本的身份?”索尔修正了问题。   “你是哈瓦克·克利斯顿,是菲妮斯的亲哥哥,我们其实全是克利斯顿家族的人。当年族长传位给你的弟弟,你心怀怨恨杀掉了父亲和弟弟,然后占有了你的母亲。”克拉坦回答。   原来我还真是……她的杀父仇人!   虽然那严格说来是别人的故事,但索尔还是瞪着眼睛彻底震惊了,连手里的烤鱼都掉在了火堆里。我特么……居然还干下过这样的大事?那族人对自己的态度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所以你们因此而厌恨唾弃我?”冷静了片刻,索尔从火堆里扒出烤鱼重新烤起来。   “不是,我们一族向来道德观念淡漠,这说起来也只是你们家族自己内部的事物。”   “后来世界崩塌,我们逃到这里后,某次你因为和菲妮斯队长意见相左而你一意孤行,害死了队伍里许多人的家人,这才是众人厌恨你的主要原因。”克拉坦说出了事情由来。   至此整个谜团解开了,真相虽然曲折倒也算在情理之内。   可问题在于索尔完全愧疚不起来,毕竟那本来就不是他,自己本来在忙着自己晋阶的事,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这个叫哈瓦克的蠢货。   “我也……曾经害死过你的家人?”索尔试探了一句。   “那倒没有,我的父母是病死在路上的,只不过菲妮斯队长让全族孤立你而已。”   “那说说你说的世界崩塌是怎么回事?”索尔眨了眨眼。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道,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记不太清了。好像当时是因为主神的陨落,我们的世界每天都在崩塌陷落,只能逃到这里。”克拉坦回忆着。 第271章 真相与拉拢   “好多年前是多久?还有这个迷宫是什么地方?”索尔想了想问道。   “至少也是一两百年前了,这里是‘诸神的地牢’。”克拉坦吐出一根鱼刺。   咀嚼着这个不知所谓的迷宫名字,索尔的神色里充满了厌恶。   这也是他心中无神的一个原因,这世界有没有神先不说,关键你死就死了吧,偏偏要说个陨落,你陨落就默默陨落吧,每次还总要顺便把人世间搞得天翻地覆。   从克拉坦的讲述里,索尔渐渐知道了他们的世界是怎样的。   那是一片叫做‘黑暗大陆’的地方,不过和萨尔维尼亚大陆不同的是,那边并不是永夜。   黑暗大陆上每天会不定时陷入彻底的黑暗,持续时间不长,然后很快又会回复白昼,持续时间也不长,每天就这么在黑暗和白天之间不停循环交替。   索尔听下来,每次黑暗和白昼的交替时间估计一个沙漏时一次。而从大陆的广阔程度来说,黑暗大陆的面积似乎和萨尔维尼亚大陆不相上下。   据克拉坦说那一直是一片真正的苦寒之地,气候恶劣四季飘雪,食物坚硬无味,土地贫瘠种植艰难。生产力和魔法文明比萨尔维尼亚大陆还要落后,人口过千的领地都少见。   而且那边的大陆只有一个统治者,是一个号称黑暗皇帝的家伙,古老的君主制。只是后来在世界崩塌的混乱里被人斩了首,皇权凋零,帝业倾颓。   至于克拉坦所说的这支队伍里全是克利斯顿家族的人,这里指的并不是家族里的直系亲属或者血缘亲戚之类,而是一些从前就在为克利斯顿家族服务的人。   比如拥军、家族护卫、仆人杂役马夫奴隶之类,或者这些人的后人。   整个队伍算起来,只有自己和亲妹妹菲妮斯真正流着克利斯顿家族的血。   对于克拉坦的描述索尔内心毫无波动,事实上他一直怀疑这只是一场自己沉睡之后的梦境,甚至连眼前说着话的克拉坦,都可能只是自己梦境里的一个微小组成部分。   不过索尔很清楚,当一个人困在梦境里走不出去的时候,不论那个梦境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梦境其实也就成了现实。   “一两百年前的事?那你现在几岁了?”索尔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可问的了。   “我比你小一点,刚过三百二十岁。”克拉坦仰头算了算回答。   看来这显然是个类似妖精族的长寿种族。   三百二十岁还比我小一点?好嘛,想不到自己也有成为老怪物的一天。   “那你们来到这个迷宫里多长时间了?”索尔又问道。   “快要一百年了。”克拉坦回答。   一百年都没走出去?这是个什么迷宫?索尔挑了挑眉毛,并没有再瞪起眼睛,他已经懒得去震惊了。想想既然都是梦境了,再荒诞点又有什么关系。   “对了,那你们每天不停匆忙赶路是为了什么?”说到迷宫,索尔才想起这个重要疑惑。   “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既然是诸神的地牢,自然会有着惩戒。有人说因为我们的主神在神界战争之中落败,所以作为黑暗大陆上信众的我们要继续赎罪受苦,洗涤灵魂。”   “总之说法有很多,真相如何不得而知,对于我们这一代那毕竟已经是件遥远的往事。”   “大概每三个月吧,如果我们不能找到或者说到达这一层的出口,前往下一层,身后会出现名为忒摩尔的怪物。到时候所有掉队或者没有离开这一层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克拉坦没有隐瞒,将事情的真相全盘托出。   但这真相真的是真相吗?   索尔将烤好的鱼再次递给克拉坦,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陷入了沉默。   “那个什么怪物忒摩尔,你见过吗?”索尔问。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留在这一层会死?”   “老一辈的说法是这么流传的。”克拉坦回答。   “问题是见过的人都死了,而活着的人都没见过,那你们是怎么确定老一辈的人说的是对的呢?万一他们也是听更老一辈的人说的呢?”索尔提出根本性质疑。   “不知道,也许是习惯了吧,毕竟我从出生就在路上,然后每天跟着队伍赶路从未改变过。你的事情也是我在大概四十岁时听说的,所以我肯定比你小。”克拉坦说道。   比我小就比我小,这有什么可强调的?   “既然能前往下一层,那这里是第几层?”索尔又问。   “三百六十八层。”   三百多层,倒也能对应将近一百年的时间,每年三四层的进度。   “每一层的出口很多吗?还是只有一个?”索尔抛出新问题。   “每一层只有一个。”   “那队伍里原本有多少人?还有队伍里为什么没有老人和孩子?都死在路上了吗?”   “原本我们是个过百人的大队伍,后来因为你那次一意孤行,失去了近半的人。”   听到这个说法,索尔不难判断出,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哈瓦克,在队伍里应该还是有一定的号召力或者说权威的。也许是因为家族的余荫,只不过在盲目指挥后这点威信也扫了地。   “我原来到底……算了。那现在队伍只剩下三十多人,意思是因为疾病或者什么原因,这些年前后死了二三十人?”索尔及时打住,也懒得了解原来这个身体做过什么蠢事情。   “我们一族体质向来强健,疾病一般只会发生在老人身上。”   “至于没有孩子是因为我们族的女性受孕几率很低,而且孕期为十年。或者不应该说没有孩子,只是他们都长大了,基本上只要超过三十岁体型外貌上就和你我差不多了。”   “而且这个迷宫每经过十层,就会在某一层出现一些相对强大的敌人,那一层的逃亡旅途就会变得危险而艰难。我们只能确保最低的生存,不敢对抗。”克拉坦详细做出了回答。   “哈呜~感谢你陪我聊天,那就这样吧,我也有些困了。”索尔伸伸懒腰假装打了个呵欠。   晚餐其实他早就吃过了,后面的烤鱼全是为了勾引克拉坦的情报所准备的,现在自己想问的所有问题已经问清,所以这场谈话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该死,我出来得太久,回去死定了。”索尔的话提醒了克拉坦,他赶忙惊慌地起身。   这个后知后觉的家伙,刚才吐鱼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慌乱?这家伙一看在队伍里就不会有什么地位。等一等,没有地位……?索尔眼睛转了转。   “实际上我有个建议,你有兴趣听一听吗?”索尔对站起身拔腿准备离开的克拉坦说道。   克拉坦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投来询问的目光。   “你有没有兴趣过来和我一起搭伙?你跟着队伍跑了近百年不会腻味吗?来我这边可以经历很多你没见过的新鲜事。怎么样?有兴趣吗?”索尔鼓惑着。   “那不可能,我不能叛离队伍,而且两个人能做什么?”克拉坦直接拒绝。   “谈不上什么叛离,你看我每天跟在队伍后面,大家其实心知肚明,我还是队伍的人,只是行进方式稍有不同而已。而且你也说了,菲妮斯毕竟是我妹妹,终究和我有血缘关系。”   “而且我说的新事物可不是开玩笑,你最好看看这些再做决定。”   黑椒粉、辣酱、甜酱、盐、治疗药剂,索尔将这些东西逐一展示,大致介绍了一番。   因为缺少容器,大部分东西都是用树叶包裹着的,只有治疗药剂占了个杯子。剩下的一个杯子和盘子,索尔用来吃饭以及日常使用。   展示的这些其实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用来随便糊弄下缺少认知的人应该是够了。   “想想吧,你来我这边其实并没有脱离队伍,我们仍然跟在队伍后面,同样也要逃避来自身后的危险。不同的是这边很自由,自由知道吧?那可是世界上最贵的东西。”   “我们相当于只是换了种生活方式,而且这边生活比较轻松,节奏也很舒适。关键是你已经品尝过我的手艺,难道你不想每天享用这些美味?”索尔微笑着,逐渐加大筹码。   “我……”可以看见克拉坦目光里明显有了惊讶和动摇。   “这样,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当然你不来也没关系,你可以有你的坚持,但如果你想过来一起,我认为菲妮斯队长也没有权利阻拦你追求更好的生活。”索尔最后建议道。   “好吧,我回去想想。”克拉坦挠着头离开了,他可能近一百年也没经历过这样的选择。   看着克拉坦的背影消失在墙角后,索尔的心情有些凝重。   他本来想着这支奇怪的队伍手里,也许掌握着什么离开这个迷宫的方法,然而并没有。今天克拉坦看似说了很多,但其实对于自己而言毫无用处。   自己只是来晋阶的,不是来梦境里逞什么英雄的。而且在萨尔维尼亚大陆的自由之城领地,还有着许多自己挂念的,正在等待自己的人,那里才是自己真正的故乡。   眼下问完了关于这个迷宫的真相,回归却仍然遥遥无期,索尔难免有些焦虑。   不过不信也好,怀疑也罢,自己现在终究生活在这里,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感受着这里的冷暖,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272章 第一次交易   接下来几天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索尔仍然在按照自己的计划忙碌着。   既然走不出这里,生存就重新成为了终日要面对的问题。   眼下除了改善下生活品质,似乎也没什么具体的事情可做,聊胜于无吧。   对于自己突然捡了个妹妹这件事,索尔内心没什么实感和波动。虽然孤儿时期他也曾经渴望一份亲情,但那个阶段已经过去了。   小时候,一小点伤感总是想渲染得惊天动地。长大后,越疼,越默不作声。   虽然菲妮斯对自己的憎恨情有可原,但莫名变成别人哥哥哈瓦克的索尔,仍然觉得自己很无辜。归根结底,小香菇这种生物本来就很麻烦。   而索尔恰好又属于那种你跟我讲理,我就很绅士,你不讲理,我就很流氓的那种人。   至于把克拉坦拉拢过来,倒不是为了享受什么追随和权利,只是为了增加一点自己这边的危机应对能力而已。   说到危机应对,索尔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最初离开修道院时,那段终日在荒野里历练的日子。他开始将迷宫里的生活重心渐渐向狩猎这件事上偏移,平日里不断狩猎魔魂。   严格说来拉拢克拉坦这件事,算是在挖菲妮斯的墙角,毕竟人员的流失难免会动摇她的管理权和威信,但索尔挖得心安理得。哪有只背黑锅不占便宜的道理,那不符合自己的风格。   你不认我这个哥哥没有关系,但你不能拦着我拯救世界和周围的凡人。   另一件索尔正在准备的事情,是占便宜…喔不对,是交易所需的物资。   等手上的物资积攒到一定数量后,差不多就可以追上队伍正式谈一谈了。   索尔准备的药剂和调料这些东西,在萨尔维尼亚大陆或许很普通,但在这个迷宫里,结合环境后实用价值无疑被放大了许多倍,到时候谁被占便宜还真不好说。   两天后,当索尔从迷宫里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到有个人正站在自己的牲畜栏前面。唬得他赶忙往回狂奔,还以为有人要对自己的骡马和母羊下毒手。   等跑得近了,索尔的脚步才放松下来,从那微胖的身影不难看出,是克拉坦来了。   “想通了吗朋友?”索尔走过去,和克拉坦并排站在一起。   “我回不去了,我昨天晚餐时候当着队伍所有人的面,说要过来和你相依为命。然后我就被唾弃了,但我没有和他们争辩,只是选择了灰溜溜的离开。”   克拉坦往牲畜栏里扔了一把草料,语气似乎有些沮丧。   神特么相依为命?我叫你来是来享福,是干大事的好不好?   “你不和他们争辩是对的,这就很高尚。相信我朋友,你正处于人生的十字路口,今后你一定会为你的这个选择而骄傲,人生也将因此跌宕起伏。来到我这边,你只会过得更好。”   “今后你一生都将活在别人的羡慕里,让别人见到你的脸只会想起‘去死吧’三个字。”   索尔摊开双手侃侃而谈,不停加大着鼓吹的力度。   在克拉坦狐疑的目光里,索尔很轻易的用一顿美餐打消了他的顾虑。   在队伍里克拉坦的确没什么地位,他的父亲本来是克利斯顿家的园丁,母亲是帮厨的厨娘。父母离世后克拉坦成了个老孤儿,跟在队伍里负责杂役的事务,就和索尔之前做的一样。   这可能也是克拉坦愿意过来投奔的原因之一,而且据说当时三十五人的队伍,六个小队每队五人,余下的五人全是为全队服务的杂役人员。   如今自己和克拉坦出来追寻自由,这意味着还有三个小可怜在饱受小香菇的迫害,索尔准备等自己腾出手来再去挖一挖。   克拉坦的个人财产寥寥无几,和索尔当时离开队伍时一样潦倒。一捆干草铺盖,两个陶制杯子,然后就是一个很深的大陶碗,看来他食量大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过索尔丝毫不觉得嫌弃,因为迷宫里到处都有食物。   有了两个人,索尔还是将守夜的事情放上了桌面,毕竟有人守夜可以睡得更踏实。   第二天,索尔带着克拉坦一起去迷宫里探索。   路上索尔不停和克拉坦介绍着各种植物的作用,可惜索尔苦口婆心的讲述了一路,克拉坦只对索尔的鱼笼和绳套陷阱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因为那和食物有关,这让索尔很忧伤。   游览只是顺便,索尔真正的目的是寻找敌人。野狼、史莱姆、毒蛙、四眼蛇、利翅鸟,基本就是这层迷宫里常见的会产生魔魂的怪物了。   克拉坦的武器是一把方头锤子,体量不算大,短柄,但正面来上一下也绝不好受。   “见过这东西没有。”干掉一条四眼蛇后,索尔对着地面上的青色魔魂挑了挑下巴。   “见过啊,这是幽火。”克拉坦回答得很自然,显然对这东西并不陌生。   幽火?倒也符合魔魂的外观,看来只是名称不同罢了。   “那你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吗?”索尔试探着。   “知道啊,我一星的实力就是吸收了几个这种幽火后达到的。”克拉坦回答。   看来他们所谓的一星,应该就是对应萨尔维尼亚的一阶了,仍然是叫法不同。   “那不对啊,你们在这迷宫里逃亡了近百年,怎么会才全员一星,最高二星的实力?”索尔马上提出质疑,这么多年,少说六七阶怎么也该有了。   “这幽火好像是我们下到三百五十层以后才开始出现的,近几年的事情吧。而且当时发现的时候我们以为有危险不敢接触,后来才知道可以用于提升自己的实力。”克拉坦说道。   索尔点了点头,这就说得通了。不过还是有些疑问的地方,萨尔维尼亚大陆是从黑暗历以后,黑暗荒野里才开始出现魔魂的,为什么这个迷宫里也会有?索尔想不出关联。   “那你们那三个二星的队伍成员,他们实力增长的当时,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长时间沉睡?又或者其它的怪异表现?”索尔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好像没有,这幽火似乎只要吸收到一定数量,实力自然而然就增长了。”克拉坦翻着眼睛回想了一会,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似乎在这迷宫里晋阶没什么副作用?索尔准备自己先提升二阶试一试。   “很好,今后我们两人的主要事情就是主动狩猎怪物,吸收魔……喔,幽火,先把自己的实力提升起来。”索尔拍了拍克拉坦的肩膀。   “那食物怎么办?”克拉坦瞪起眼睛,仿佛谁拦着他吃就要同归于尽一样。   “放心,每天一定撑死你!”索尔脸颊抽搐着。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走吧,今天我们去体验一把风光和体面。”   新的一天,索尔把准备好的东西带齐,然后和克拉坦直奔不远处菲妮斯的队伍。   当索尔和克拉坦走入队伍临时营地的时候,不出意外的收获了一波鄙夷唾弃的目光。克拉坦有些畏缩,而索尔则很嚣张。这些凡人,对真正的好东西一无所知。   这些天索尔已经从克拉坦这里了解得很清楚,这整支队伍真是贫穷的令人发指。不过话说回来,局限于当前的环境,这个队伍里还是有许多索尔觊觎的东西。   故意挑在晚餐时分过来,这时候营地的人都在,外出探索狩猎的人也已经回来。   索尔撩开菲妮斯的帐篷,挥挥手和克拉坦一起钻了进去。   “你们两个滚出去!”看见索尔两人,菲妮斯秀丽的眉毛直接竖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小香菇!叫你们所有的队长过来,我和你谈不拢,需要见证者。”索尔抱着手,一副我马上要上天的样子。   香菇?什么香菇?菲妮斯愣了愣,但很快想起香菇似乎是种食物。这家伙这么说显然是在讽刺自己,不过菲妮斯没有发作,因为都不用喊,各小队的队长已经进入了帐篷。   菲妮斯的帐篷是整个营地里最大的,不过七八个人堵在里面还是有些拥挤。   好在索尔带的东西也不多,展示的场地并不需要多大。   索尔对众人微笑了一圈,然后将盖在地上满是破洞的狼皮掀开,露出下面一个陶碗和两个杯子。陶碗里是白色的盐,而两个杯子里分别是浅绿色和浅紫色的液体。   “我是来带领你们迈向新生活的,切确地说,我们互相之间将进行一场交易。而正如你们所见,我带来的可都是好东西。”   索尔对着地上的东西摊开手展示着,只是暗自有些担心,这些人会不会连什么是交易都不知道。   菲妮斯眼睛亮了亮,走上前蹲下,从碗里捻起一点盐放进嘴里。   “你们应该知道,这是盐。我多得吃不完,可不像某些人小气巴拉的样子,整天只会严严实实地捂着,恨不得孵出蛋来。”索尔观察着菲妮斯的反应,精确抓住嘲讽的机会。   菲妮斯小脸猛的一红,却又不好意思发作,只能狠狠瞪了索尔一眼   “这两个是什么?”菲妮斯站起身指着地上的两个杯子问。   “这两个?这两个就厉害了,远比盐更有价值,关键时刻是可以救命的。一个是治疗药剂,一个是解毒药剂。”索尔抱着手,一脸高深的样子。 第273章 便宜妹妹   “你懂药剂学?”菲妮斯有些狐疑地看着索尔。   这个小香菇居然还知道药剂学?   索尔猝不及防的被呛了下,再也高深不起来,一些原本准备哄抬物价的说辞也没了用处。   看来是自己把这个种族想得太过于落后了,他们那个大陆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人口也不密集,但仍然有着漫长的历史底蕴,想来文明进程应该也没有那么低。   不过问题不大,对方能认出来更好,药剂的效果才是最终左右价格的硬性指标。   “是的,治疗药剂能用于治疗一定的伤势,而解毒剂则可以让你们在面对毒蛙和蛇类的敌人时放开手脚。不过因为容器有限,现在带来的两种只算是样品。”索尔解释了一句。   其实这件事情上是有破绽的,索尔最初成为哈瓦克的时候曾经被毒蛇咬过陷入昏迷。现在却突然扬言自己会配制解毒剂,这似乎有些不好解释。   不过对此索尔也不在意,反正自己目前已经有了足够的生存保障,就算脱离了队伍自己也不会饿死。至于队伍的众人是否会因此产生什么猜疑,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所以,你想用你带来的盐和药剂向我们换一些东西?”菲妮斯抱着手问。   “是的,除此外我还可以教你们一些简单的陷阱技术,能让你们每天毫不费力的获得足量的食物,这一点也可以算进交易清单里。”索尔继续加大自己这边的筹码。   索尔想得很清楚,自己只要紧紧掌握着技术源头,生产出来的下游产物就可以随便交换。   整个队伍为了付出相应的价值,其实也就相当于是在为自己变向劳作,毕竟他们自己又不会煮盐配制药剂,至于陷阱技术那些就算是送给他们的添头了。   “那你想换什么?”菲妮斯整个人看起来很冷静,显然索尔的这些东西并没有对她带来多大震撼,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一种讨价还价时的伪装表情。   换什么?索尔扭头向四周到处看了看。   “他的长剑,解下来交给我。还有他身上这种粗麻长衫,来两件。”索尔指着旁边一名男性队长腰间的长剑,这段时间索尔一直在使用匕首,如果有得选他还是想用回自己熟练的长剑。   这个队伍里有些自已觊觎的东西,但也不是太多,索尔看了一圈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这口铁锅也归我。”索尔对跟着自己出来的众人,指了指火堆上一口正在烧水的铁锅。   这样的铁锅队伍里有两个,索尔要来一个无非也就是烧水煮肉,改善日常的生活。   看来看去,似乎也没什么好东西了,于是索尔走到了某个队长刚铺好的铺盖前。这铺盖很简陋,但好歹也是粗麻制的,比自己背着捆干草到处乱跑显然要高级了不少。   “这样的铺盖来两套,都要新的,另外再来两个陶碗。还有这两顶帐篷,也归我了。”在几位队长的白眼里,索尔也不客气,指指点点很快说完了自己的需求。   整个营地仅有三顶帐篷,索尔只留下了菲妮斯的,这显然是要把那两个队长的窝整个都端了。不过这也很正常,既然是交易,总要把价格喊高一点,给别人留下一定的还价空间。   “只要你们提供足够的容器,稍后药剂这边我会先各送十份治疗药剂和解毒剂过来。”索尔转身面对着跟在身后的菲妮斯,开出了自己最终的价格。   这个贫穷的队伍也就这么点东西了,其他的索尔也不怎么看得上。   跟在身边的胖子克拉坦悄悄拽了拽索尔的衣服,似乎有话要说,但索尔微微摇了摇头。   他知道胖子也许是想说谁划得来谁划不来的问题,换言之也就是交易溢价的问题。有可能索尔这边付出的多了,又或者向队伍那边索要的多了,会不会不合适之类。   其实这场交易对于索尔而言意义不大,虽然过程看起来一板一拍,但不论是自己付出的还是换回来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东西,就当做是苦中作乐了。   所以索尔根本不在乎谁占便宜,他换回来的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些用来改善生活的破烂而已。索尔准备要是能把交易一次性做完最好,省得以后再为这种小事来来回回奔走扯皮。   这次交易完成后,这个队伍就再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至于他们吃完了用完了要是还想要自己的东西,那可能就要看自己的心情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环视了整个领地一圈,索尔的心情难免还是有些凝重。   这支队伍在迷宫里逃亡了近百年,终日还要面对减员和生存的艰难,这么些年也就辛辛苦苦攒下了这么点东西,可见生活何其困苦。   但交易毕竟是交易,还是要保持一定的原则。   这些人痛恨自己哈瓦克的身份虽然情有可原,但索尔也不会觍着脸去拱手白送。   一把长剑、两件长袍、一口铁锅、两套铺盖和两顶帐篷,这是索尔所要求的全部东西。菲妮斯低着头在那里沉默不语,似乎正在权衡这场交易的可行性。   她有着一头黑亮的及肩发,也许是为了便于行动奔走,只在脑后随意绑了个利落的单马尾,这样的发色在索尔印象里算是比较少见。   纤细的眉毛挑起一个优美的幅度,精致的小鼻子和微微泛着粉色的小嘴,再配上尖耳朵和紫皮肤。很显然自己这个便宜妹妹属于野性妖艳型,不是指她的性格,而是这种不施妆容的美艳。   “巴迪,把你的武器解下来。”最终菲妮斯抬起头来,对那位腰挂长剑的男性队长说。   “队长,我……”被称为巴迪的男性队长一脸的不舍,显然这把长剑曾经陪伴他厮杀多年,算是出生入死的伙伴,队长的这个命令让他整个人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换给他。”菲妮斯轻轻叹了口气,平静的语气并不严厉。   巴迪抬手很是不舍地抚过剑身,但最终还是把长剑解下来插在了地面上。   索尔站在一边心里暗自有些震动,一方面是菲妮斯在队伍里的权威,一方面是看菲妮斯此刻的举动,似乎是准备接下这场交易了。   索尔很清楚一把惯用的武器对于一个职业者的意义,虽然不至于高于生命,但其价值也并不下于一位可靠的伙伴。   自己的要求其实可以说是有些过分的,收缴了别人的贴身武器,还拔了别人的帐篷。但还是那句话,交易开始自然要喊个高价,给别人留下还价的空间。   让索尔意外的是菲妮斯居然同意了,甚至都没有还价,这种爽快的态度甚至让索尔都有些狐疑了。真的是因为盐和药剂的价值?还是这里面有什么别的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悄然抬眼扫过索尔的表情,菲妮斯对着堆在面前的物资摊了摊手。   “这场交易可以完成,但是你付出的还不够。”菲妮斯突然说道。   对方想要换更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索尔刚刚升起的怀疑少了几分。   “既然不够,我可以适当再增加一些东西,但其实以物易物只是一个方面,我或许还有别的方式。比如,你们可以雇佣我成为队伍的厨师。”索尔低头思索片刻,给出了新建议。   索尔不准备再去加大药剂产量,因为迷宫里工具有限,药剂配制起来还是有些麻烦,难免会大量占用自己的时间。所以索尔抛出另一个条件,就是为队伍烹饪。   烹饪虽然也会占用时间,但只要食材提前处理好,自己顺手加工一下其实很简单。   关键是有了队伍负担狩猎的问题,自己和克拉坦今后直接不用再为食物操心了,每天按时过来混吃混喝就好,平时还可以专注的搜寻怪物来提升自己的实力。   说到烹饪,其实关键还是在于各种调料。只要自己把握着这个源头不松手,等队伍里的这些家伙口味都被养刁了,到时候他们还得求着自己。   “厨师?你还会烹饪?”菲妮斯听见索尔的回答愣了愣,然后一脸怀疑。   “烹饪算什么?我要是心情好了还会唱歌呢!”听见菲妮斯的质疑,索尔对自己这个便宜妹妹翻了翻白眼,然后向身后挥了挥手。   克拉坦很有眼力的走上前,将他自己背着的东西展示出来,只是脸色很是幽怨惋惜。要是没走到这一步就好了,那这些食物就都是自己的了。   众人这才想起克拉坦是跟着索尔过来的,严格说来他算是索尔的人。只不过这场交易的节奏一直在被索尔带着走,现在众人才注意到克拉坦也是背着一些东西的。   将一个藤条制的小篮子状的东西放下,克拉坦掀开了篮子上的盖子。   众人对篮子里的东西并不陌生,三只烤鸡而已,唯一有点奇怪的是这烤鸡颜色不是众人熟悉的金黄,而是隐隐泛着棕褐色,卖相只能说还行。   现在烤鸡已经不再散发热气,香味也已经不再浓郁。   “试一试?”索尔对着自己的便宜妹妹甩了甩头,示意她试试烤鸡的味道。   菲妮斯还没说话,失去了佩剑的队长巴迪主动站了出来。   “队长,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也许被下了毒也不一定,我认为还是应该谨慎一点,就由我先来试一试吧。”巴迪对菲妮斯一边说着话一边上前随手挑了一只,然后直接咬了一口。 第274章 奸诈的小香菇   鸡肉入口后,巴迪的眉毛猛然拧了拧,然后下意识加快了啃咬的速度。同时还不忘扯下一个鸡腿,悄悄塞到自己身后正眼巴巴看着的妻子手里。   索尔向克拉坦递了个眼色,克拉坦马上反应过来,上前拿起一只烤鸡。   “来,大家都来试试哈瓦克大厨的手艺。”克拉坦将烤鸡递给周围都在伸着脖子观望的普通队员们分食,最后还不忘扯下一个鸡腿塞进自己嘴里。   “队长,我认为这只鸡被下毒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它刚才放在篮子的角落里,显然很可疑,让我再来试试。”巴迪抬手在满是油光的嘴上抹了一把,向最后一只烤鸡伸出了爪子。   “啪~”爪子被无情的拍开。   “你试什么试?轮到我们试了。”两个女性队长窜上前把篮子护住,用屁股把巴迪拱开。   于是众人你抢翅膀我抢腿,哪怕脖子和屁股都不能放过,转眼只剩个篮子在地上打转。   索尔脸颊抽搐着,这烤鸡味道也就那样,无非吃个新鲜而已,但人性就是如此,别人有我没有那就不行。关键他发现这些人都不吐骨头的,这三只烤鸡很可怜,真正的尸骨无存。   “应该没有毒,队长!”巴迪一边说着,一边将抠在手里的碎鸡肉快速咀嚼然后咽下。   “……”菲妮斯扶着自己的额头有些无语,我们是在讨论有没有毒的问题吗?   “好吧,交易达成了,你从明天开始负责众人的餐点。”菲妮斯做出决定,深深看了索尔一眼,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了。   索尔看目的到达,两人把堆在面前的新铺盖和帐篷打包好,离开了营地。   前脚索尔两人刚走,巴迪和他的妻子就挤进了菲妮斯的帐篷里。   “队长,我刚才演的很像吧?不过说实话我那把剑虽然老了点,被我用了这么多年也早已经不是凡品。反正这次新到的武器我要先挑,我早就想换一把了。”   “不过这小子有点让人看不懂了啊,很奇怪的感觉。而且他那手艺的确不错,甚至比当年家族里的厨师还好。”曾经身为克利斯顿家族护卫队长的巴迪,像偷到油的老鼠一样笑着。   “可以。”菲妮斯轻轻摆手,随口答应了巴迪的小要求。   路上,索尔将新得到的长剑在手里荡了一圈,手感还是轻了点,将就着用吧。   “队长,我觉得我们好像亏大了,你换的这些东西其实不值什么的。”默默跟随的克拉坦突然出声,最近因为投奔了索尔,他也开始按习惯称呼索尔为队长。   “不会吧?我看他们的数量也不多,我这一换,他们自己都不够用了。”索尔有些疑惑。   “不是不够用,而是为了加快行进速度,队伍在迷宫里大部分时候都是保持轻装赶路。”   “你留下的那些盐,要是拿到别的部族,这些帐篷衣物武器什么的足够随便换了,甚至翻几倍你信不信?”克拉坦撇了撇嘴,显然很是为这场交易觉得不值。   “你说这个迷宫里还有别的部族?”索尔突然有些震惊。   “是的,当时黑暗大陆崩塌后,除了一些平民跑得慢,大陆上许多有实力的家族纷纷都逃到了这个迷宫里。总共有十四个部族,我们只是其中一个,也是人数最少的一个。”   “这些部族都是些当年大陆上有实力的将领和贵族,据说其中有一支还是从前皇室的后裔。这个迷宫很大,每一层总体大概是正方形的样子,十四个部族齐头并进,各自竖直向前。”   “你没发现我们的队伍一直都是竖直向前行进,从不偏移方向吗?就在我们左右两边随时都有共同赶路的其他部族,距离通常都不远不近,大家彼此的行进速度也差不多。”   “这些部族有的能锻造铁器,有的能纺织,有的和我们部族差不多,没什么特色。”   “每三个月逃过忒摩尔的追击后,到达新的迷宫下一层,各部族都会短暂停留几天。既为了让各自的队伍短暂休息,也为了生产一些平时和各部族交易的物品。”   “然后初期各部族队伍会走得稍慢一些,将手上的东西和其他部族交易换取自己所需,然后在路途里通过不断的交换和消耗来减轻队伍自身负重,渐渐回到轻装赶路的状态。”   “另外十三个部族差不多每个都有过百以上的人口,但盐一直是最贵的贸易品。会产盐的部族也有,但盐矿那些如果自己前进的路线上没有,整个部族就会陷入缺盐的状态。”   “但是每个队伍又不敢停下来散开人手去找盐,因为早些年各部族就已经试验过,一直闷头赶路,也只能勉强在三个月内逃脱忒摩尔的追击而已,可以说每一点时间都是珍贵的。”   “这就导致了盐一直是赶路过程中最贵的商品。”胖子克拉坦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显然对索尔用最珍贵的东西去换一堆破烂怨念很深。   听着克拉坦的讲述,索尔并没有太意外,毕竟黑暗大陆那么大,多几个部族逃进迷宫来并不足为奇。索尔之前也没对克拉坦询问得太过详细,因为没有必要。   自己顶多算个过路的路人,晋阶时因为未知原因来到了这里。   他不是来分析迷宫局势,带领众人消灭其它部族的。而且就眼下的局势而言,各部族都在迷宫里闷头逃亡,理论上也不可能干什么种族内部自我消耗的蠢事。   不过听完克拉坦的话,索尔还是有些郁闷,   交易得失其实根本无关紧要,关键是想想那个小香菇交换的时候,还一脸哀伤地叹气了,她特么的占了便宜还好意思叹气?索尔整个人都不好了,听见自己脑海里闷雷翻滚的声音。   显然自己被自己的便宜妹妹算计了,这就不能忍。   这特么都来到这鸟不拉屎的迷宫里了,还会被人演一场,人性的阴暗面真是无处不在啊!现在菲妮斯那个小香菇还不知道在怎么嘲笑自己呢,索尔的脸突然变得像黢鱼胆汁一样黑。   “那你交易的时候怎么不提醒我?”索尔很忧伤地转头看着克拉坦,同时在心里狠狠地唾骂自己,这辈子真是没有见过比自己更蠢的货了。   “我是想说,可是那时候你阻止了我,当时我看你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以为你全都知道,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克拉坦耸了耸肩,表示这口黑锅他不背。   “我特么……,我阻止你吃饭时怎么不见你停下?还闷头哗啦个不停?”索尔无语了。   经历了小香菇的奸诈后,索尔不得不回头怀念人性的单纯。   不出所料,第二天等索尔来到营地,履行自己为众人烹饪的诺言时,营地里又竖起了六座新帐篷。除此外大部分人换上了新衣服,甚至有的还挎着明晃晃的新武器。   这特么怕是连夜跑去换的吧?有必要那么心急吗?索尔心里鄙视不已。   一转头索尔看见菲妮斯小香菇正在看着自己,她甚至还对自己羞涩地笑了笑,索尔木着脸还以白眼,人以人之间的信任早已灰飞烟灭。   很快将已经分切好的兽肉烤制完成,分发到营地众人手里,然后整个营地里只有啃噬咀嚼声,每个人脸上都浮现了幸福满足的表情。   吃你们的烤肉吧!索尔鄙夷地扫视一圈,然后对克拉坦甩了甩下巴。克拉坦兴奋地搓了搓手掌,将索尔的铁锅顿在火堆上,然后小心的往其中注入浓肉汤底料,表情虔诚而神圣。   只有克拉坦知道索尔要做什么,那道美味他只在索尔心情好那天吃过一次,就成了他人生唯一的梦想。后来反复哀求,索尔总是说过程麻烦懒得弄。   将精选的兽肉和自己准备的蘑菇、绿芹、莳萝等逐一下锅,再依次放入各种调料,索尔开始慢慢关注着火候用木刻的勺子搅拌着汤锅。   孑然一身来到这里,只有一锅精心熬制的风味炖菜才能抚慰风尘。在人性丑恶的今天,也只有一锅风味炖菜能够重拾人间的美好,所以索尔今天决定对自己好一点。   当诡异又浓郁的香味随着索尔的搅拌飘散在空气里时,周围纷纷响起一片吞口水的声音,克拉坦则是直接流着口水,眼珠差点掉进锅里。   哼~!一无所知的凡人们,好好看着吧。你们骗我一次没关系,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优越感这种东西是要自己找的,此刻索尔觉得,他显然找到了。   “菲妮斯队长说昨天的交易有点小问题,想请两位去核实一下。”一位女性队长走到索尔和克拉坦身边,发出了邀请。   这是要认错了吗?良心终于流血了吗?索尔矜持了一会,带着克拉坦向最大的帐篷走去,一路上克拉坦依依不舍地回头,离爱人越来越远。   “昨天的交易没问题啊?很公道。”菲妮斯一脸茫然地看着索尔两人。   不好!索尔猛然一惊往回冲。   这特么……畜生啊!居然连锅都偷走了,还有老子亲手木刻的勺子,这到底是谁管的治安?索尔看着光秃秃的火堆,已经不翼而飞的一锅风味炖菜,整个人都愤怒了。   不过今天注定没索尔什么事,因为最愤怒的并不是他。   克拉坦的铁锤提在手里,一脸要干掉一切的表情,血红着眼睛向周围梭巡,硬是用目光赶走了周围数十米范围内的活物。   营地翻了三遍也没找出作案者和失物,最终两人只能在唾弃和悲愤中离去。   等索尔两人走远,营地最大的帐篷里冒出了香味。   两个女性队长和菲妮斯正围着一锅炖菜吃得满头大汗,小嘴还不时喷着热气。   菲妮斯精致的小腿晃来晃去,这个家伙,怎么能那么好吃?害得自己都吃撑了。 第275章 奸细   日子一天天过去,生活重新又归于平静,继续延续着逃亡和生存的主旋律。   其实现在回头看看,自己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迷宫估计也就两个月不到而已,可是心里却有了种自己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的错觉。仿佛自己在这里出生,也将在这里死去。   索尔知道这一切都是习惯的力量,自己只是习惯了而已。   就像曾经看过的一个老故事。   传说海边有一种价值连城的宝石,就混在海滩上数不清的小石头之中,那宝石外观和其他普通石头没什么不同,只是宝石自身有着高于其他普通石头的炙热温度。   一个少年怀揣着发财的梦想来到海边,他坚信自己能够找到那种宝石改变命运。   海浪将数不清的小石头卷到了海边,少年光着脚弯腰低着头,每次捡起一颗石头都会用心感受一下,如果不是炙热的宝石就把它扔回海里。   最初和少年一起出现在海滩边追寻梦想的人越来越少,渐渐的海边只剩下少年一个人。   但他仍然没有放弃,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终于有一天,少年再次弯腰后捡起了一颗不凡的石头,它的外表看上去和其它石头一样不起眼,唯一的区别是石头上散发着炙热而沁人心脾的温度。   然而少年就像自己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捡起后看都没看直接就将它扔进了海里,接下来少年麻木的继续低头弯着腰,寻找着那依然遥不可及的梦想。   这就是可怕的,习惯的力量。   最近和菲妮斯的队伍交集多了一些,每天到餐点时间索尔都会准时出现在营地,履行自己的诺言为队伍烹饪食物,当然顺便也把自己和克拉坦喂饱。   部族的人也早已习惯了索尔的存在和到来,大家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交流。   索尔把自己所掌握的各种简易陷阱,全部教给了部族的狩猎队,同时教他们辨认可食用的菜蔬。这导致了队伍每天的食材都很丰富,用餐也成了队伍众人苦难日子里的一个期盼。   这些天,索尔终日带着克拉坦在迷宫里游荡,除了狩猎魔魂外什么也不做。   入夜,索尔和克拉坦回到自己的住处,火堆升起,烤鱼飘香。   每次帮队伍烹饪完晚餐后,索尔并不会像队伍里其他人那样按时休息,而是会带着克拉坦继续在迷宫里狩猎直到入夜。然后才会回来宵夜一顿后入睡,补充战斗中所消耗的体力。   对此克拉坦也没有什么怨言,从各个方面而言增长实力终究是一件好事。   高强度的狩猎让索尔和克拉坦前后步入了二阶,而索尔正向着三阶迈进。在迷宫里晋阶的过程似乎毫无危险,第二天早上醒来就能感觉到自身充沛的力量。   这种刻苦修炼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多少意义,至少对于索尔没有,因为他并不属于这里。之所以还在咬牙死撑,是因为索尔不久前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索尔认为自己是因为晋升四阶才从晋阶迷宫来到这里的,那么如果有一天,自己在这个迷宫里也到达了四阶,或许就能离开这个迷宫。   这个猜想毫无依据,但在没有方向的日子里,人总要自己抓住点什么,哪怕是虚妄。   “你总是那么能吃吗?”索尔将烤鱼递给克拉坦,这家伙每餐都能吃下自己的双倍分量。而且围观了这么多天,其实克拉坦自己都能烹饪食物了,但他还是认为索尔亲手做的最好吃。   “我以前其实没那么胖的,那时候我的父母还在。”克拉坦含糊不清的回答。   这句回答看起来前后没什么逻辑关联,索尔也不插话,默默等待着。   “那层迷宫的沙漠环境很艰难,惨烈的战斗,大幅减员。食物更是来之不易,树皮草根全都金贵无比。父母将大部分食物都留给了我,她们说他们可以死,但我不能。”克拉坦说。   索尔更沉默了,他以为克拉坦的父母饿死在了那一层,然而并没有。   “后来父母病逝以后,再也没有人会给我留食物了,我开始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可是时间太久以后,我发现我开始记不清父母的样子了,这让我很惊慌。”   “再后来我发现当我埋头狠吃的时候,就能清晰地想起他们的样子。他们微笑看着我递过食物来,说他们可以死,但我不能。”   “为了多看看他们让我自己不要忘记,我开始大量吞吃食物,这个方法显然是有用的。只是后来我发现我的胃似乎变大了,人也胖了些,直到今天这习惯也没改掉。”   “一直吃,就能一直想,永远记得了。”克拉坦瓮声瓮气的做了个总结。   索尔手里的事情突然有了个停顿,他一直认为这个迷宫是自己的梦境或者说幻觉,直到现在他仍然是这么认为的,但此刻索尔却觉得克拉坦无比真实。   “那就多吃一点,好好记住。”索尔拍拍克拉坦的肩,张嘴咬在自己的烤鱼上。   墙角后突然探出了一个小脑袋,然后现出一个背着铺盖的纤细身影。   “我想加入你们,过更自由的生活。”少女走到火堆边对索尔和克拉坦两人说。   “这是奥雯,以前在队伍里也是为众人服务的,噢,就和我们两之前所做的那些琐碎事情一样。”克拉坦转头向索尔解释了一句,显然对有新成员前来加入这件事很是高兴。   “欢迎你,请坐。”索尔微微笑了笑,然后将一条本来属于克拉坦的烤鱼递给她。   这显然又是一个不满菲妮斯小香菇暴·政的人,索尔的确很欢迎。既然绕不开生存,多一个人守夜终究是件好事,这样他和克拉坦每晚也能多休息一会。   奥雯的加入并没有泛起什么涟漪,索尔三人每天仍然该吃就吃该睡就睡,麻木而重复。只是索尔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默,每天如果不是克拉坦和奥雯主动开口,他能沉默一整天。   这期间菲妮斯找索尔拿过一次药剂,主要是治疗药剂和解毒剂那些,索尔也没有再去提什么交易和价格的问题,一脸的索然无味。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某天入夜后,一个黑影悄悄摸进了菲妮斯的帐篷。   “他是个怎样的人?”一个声音问。   “他对我和克拉坦都不错,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最近有些奇怪。”一个声音回答。   “奇怪?”   “是的,如果我和克拉坦不主动和他说话,他能一直沉默下去,像是……有很重的心事?”   帐篷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会。   “先不管他,那件事情弄清了没有?”   “弄清了,其实过程很简单,只需要木炭和过滤的麻布……”   细碎的交谈声渐渐低不可闻。   两天后,当索尔再次来到营地准备为众人烹饪食物时,菲妮斯突然抱着一个陶罐过来。   “一直都在吃你的盐,这多不好意思。这两天运气不错,队伍不小心发现了一个盐矿,然后又幸运地制出了盐。”菲妮斯将陶罐的盖子揭开,那得意的语气快要掩饰不住了。   索尔偏头看了看,看见满满一罐白色的盐。   队伍里是没有制盐方法的,这点很早以前索尔就从克拉坦那里问清楚了。   菲妮斯说到底只是一位家族大小姐而已,这些生存知识除非她本来就会,又或者队伍里有人会,然后逐代传承。不然随着人越死越少,队伍的生产生活水平只会越来越倒退。   而且在迷宫里流浪了这么多年,各个部族就算有相关技术也只会紧紧攥在手里。   许多年都没有,现在却突然有了制盐的方法,索尔瞬间了然。这只能说明是自己身边潜伏了奸细,偷掉了自己的制盐方法。   现在菲妮斯小香菇显然是忍不住在迫不及待地炫耀了,这也算是一种聪明人的寂寞吧。   不小心?幸运?这小香菇想不到还挺调皮的。队伍里就这么猫三几个人,你还有心情跟我玩内奸那一套,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啊,而且自己还被得手了。   索尔虽然没什么心情,还是被她逗得笑了起来。   “我走了以后,这些方法都会留给你的,何必那么心急?”索尔顺口调笑了一句。   “走?你要走去哪里?”菲妮斯有些茫然。   然后她看见索尔的笑容有些凝固,慢慢消失,回到了平静里。   不小心说漏嘴了,不过索尔也没有说谎,他走之前肯定会把自己会的各种制作方法留给这个队伍。也许不能改变队伍逃亡一生的宿命,稍稍改善生活还是有可能的。   之所以目前还没有把这些方法交出来,是因为索尔还在享受着被队伍需要的感觉,同时也能为这一成不变的生活带来些新鲜,算是人性的一种需求吧。   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索尔揉了揉菲妮斯的小脑袋,转身走掉了。   菲妮斯站在那里有些呆愣,这反应不对啊?   不论索尔暴跳如雷或者甘拜下风等各种反应,都在菲妮斯的预测之内,但你这平静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亲昵地揉我的脑袋,这是把我当成小孩子的……恶作剧?   细想下来菲妮斯突然有些脸红,慌乱地向周围的营地众人扫视了一圈。   自己这个哥哥已经好久……没有对自己做出过这种亲昵的举动了,上次应该是在两百多年前的事了吧?更何况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哥哥。 第276章 更大的困惑   “队长,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路上,跟在索尔身边的克拉坦终于忍不住开口,他看见刚才菲妮斯跑过来跟队长说了几句话后,队长就这么扔下烹饪了一半的食物走掉了。   奥雯走在索尔另一侧,心里有些忐忑。   她很清楚自己的奸细行动显然已经暴露,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回营地还是继续跟着索尔,更不知道索尔会怎么对待自己,以至于整个人有些无所适从。   索尔突然停下脚步,奥雯吓了一跳。   “去告诉菲妮斯那个小香菇,我现在很生气,所以罢工了,让她自己来找我道歉。”索尔转头对奥雯笑了笑,把她撵回去了。   “队长,你为什么生气?”奥雯走后,克拉坦好奇地问。   索尔把今天的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遍,克拉坦听完后也开始忿忿不平。   “我其实没那个心情去生气,我只是想找个借口趁机偷个懒而已。”索尔伸了个懒腰。   “你做的是对的,这也太欺负人了,特别是上次那锅炖菜……”克拉坦这家伙生气的原因显然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还在为上次那锅被偷的风味炖菜耿耿于怀。   营地里,看着索尔甩手留下的烂摊子,菲妮斯只能先安排人把众人的食物弄好。   等食物分发下去,看到营地里众人一脸嫌弃的样子,菲妮斯直接气笑了。以前上百年都是吃这些过来的,这怎么今天就吃不了了?   再等听奥雯讲述了索尔的罢工宣言后,菲妮斯只能无语地扶着额头。   “那个家伙,这么小气的吗?”菲妮斯撇嘴微笑着嘟哝了一句,转身走开了。   她知道索尔根本没有生气,也知道索尔心事重重,心思根本就没放在眼下的生活里。看来这个不是自己哥哥的家伙,还藏着许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呢。   回到住处后,索尔直接缩进了帐篷里。   还没有吃午餐的克拉坦,只能自己动手为自己准备食物。   将麻布的被子裹紧,索尔没什么困意,明亮的目光在帐篷背光的阴影里忽明忽暗。菲妮斯的玩闹索尔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甚至都没去想这件事情,他只是有些疲倦了。   还是那个问题,自己是在队伍来到这一层的第五天,被毒蛇咬到后昏迷的。而现在队伍即将结束这一层的旅途,前往下一层,据说找到下层的出口应该就是在这几天的事情。   按照队伍往常的逃亡经验来判断,这意味着自己已经在迷宫里耽误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让索尔疲倦的是,这三个月对于他而言毫无意义。自己每天看似在活动在说话,但却又相当于什么也没做,因为他仍然困在这里,并且不知道还要困多久。   索尔很不习惯这种不上不下的局面,如果眼下他知道自己彻底回不去了,那整件事情反而简单了。他可以放心的融入队伍成为他们的一份子,认真生活,该生该死顺其自然。   问题就在于他始终认为这是个幻境,他很怕自己一旦认真去活,付出一些感情后就真的困在这个幻境里,再也回不去了。因为你把幻境当真了,很可能钥匙也就消失了。   这很煎熬,以至于索尔整日都有些恍惚,也有些沉默。   以前虽然无法预见未来,但至少可以大致规划。   比如结识可靠的同伴,大家一起协力建设领地。然后一起自由生活,提莫骷髅头可以到处飞翔,史坦特和迪勒也不用再在意别族的目光,自己和贝丝也有了新家。   但现在索尔觉得自己的未来很混沌,什么都看不清,规划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他怀疑自己和那些晋阶后沉睡未醒的人遇到了同样的问题,迷茫而找不到出路。   所以深深的疲倦终日缠绕着他,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精神,无可破解。   恍惚间,索尔感觉有谁在推自己。   迷蒙地转过头,看见菲妮斯正斜并着腿坐在自己床铺边。   “你有事?”索尔揉着睡眼,下意识问了句。   “我来接你。”菲妮斯回答。   “接我?去哪?”   “回家。”   “我没有家了,回不去了。”索尔的语气有些黯然。   “小气鬼,以前小时候都是你欺负我,就不准我现在报复一下?”菲妮斯撇着嘴。   “所以你活了几百岁,就只记得童年那点破事?”索尔笑着问。   “我只有偶尔想起那些事,才会想起原来你是我的哥哥。”菲妮斯回答。   “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呢,可惜现在嘴甜也没用,因为我很生气。你要我回去不难,两个选择,要么在这里求我,要么学两声猫叫。”说完索尔不再理会菲妮斯,转身面向里侧。   空气里安静了好久。   “……喵”菲妮斯回头看了看门幔闭合的帐篷,莫名羞涩的试着喵了一声。   “再学两声猪叫。”索尔不为所动,发出下一个指令。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过了好久,索尔感觉自己的被子被掀开,有人躺在了自己旁边。   他转过身,看见菲妮斯正侧躺在枕头上安静地注视着自己。两人彼此之间隔着小半个手臂的距离,索尔也不急,等待着她的解释,可菲妮斯只是看着他。   “你不恨我吗?我以前做过的那些事。”索尔问。   “恨不动了,跑了几百年,我连父母的样子都记不清了。”菲妮斯回答。   “好吧,难得靠的那么近,有件事我之前早就想做了。”   “什么~事?”菲妮斯一边问着,一边像条烤鱼一样被索尔翻了个面,整个人背对着他。   然后索尔从后面环住她的脖颈,突然从衣襟探手入怀,当然,是入她的怀。   “你几百年前没有放过母亲,今天终于要对我下手了吗?”菲妮斯脸上绽放出红晕,猛然一把抓住索尔的手,反而将索尔的手紧紧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索尔也不解释,摸索了一会,触碰到的瞬间他突然有些震动。   等到将东西握在手里拉出菲妮斯的衣襟后,他整个人更是甚至隐隐有些颤栗。   在索尔的掌心里,躺着一个微紫色的,小巧精致的魔法沙漏,正连接着菲妮斯脖颈间的一条细麻绳。   其实之前索尔已经注意过很多次了,菲妮斯偶尔会低头悄悄拉开自己的衣襟看一看。   最初索尔也有些疑惑,这个小香菇是……因为没有自信而经常观察自己的发育情况?后来索尔认为不是,实际上她挺大的,也许是有什么亲人的遗物被她做成了项链的链坠。   直到克拉坦加入以后,有一次索尔无意间问起,队伍在这迷宫里是怎么判断时间的流逝的。毕竟这里没有黑夜白昼的交替,也没有四季的轮回,连时间都变得淡薄不可分。   克拉坦的回答很简单,就四个字,‘队长知道’。   于是索尔心里突然有了一个莫名的猜想,每次菲妮斯拉开衣襟的时候,他也很想探头去跟着看一眼,但是他不敢,万一被队伍整个迷宫的追杀会很麻烦。   今天索尔终于找到了下手的好机会。   “你是……怎么得到这个东西的?”索尔因为过度的期待,连问话声都变得有些沙哑。   “在迷宫里捡的,记不得具体哪一层了。”看到索尔凝重的表情,菲妮斯如实回答。   “那你对这个东西知道多少?”索尔又问。   “最初我也没发现什么,后来看得多了我发现这个东西里的沙子,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色,还有周围的刻度似乎也是有意义的,所以我认为这是个记录时间的小巧工具。”   “再后来根据反复观察,我终于摸索出了大致使用方法。”菲妮斯说道。   “你倒是聪明!”索尔有些感慨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以这个种族的生产水平应该是做不出这样的工艺的,在从没见过的前提下,菲妮斯能够通过观察和猜测验证,就确定了魔法沙漏的用途,小香菇的确挺聪明。   沙漏型的水晶材质,当中的沙子每完成一次完整流逝称为一个沙漏时,然后通过沙子的颜色还能推断出眼下是黄昏还是黎明,周围的刻度则是用来细分每个沙漏时。   “你这样夸奖我我应该高兴吗?还有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菲妮斯看着索尔。   索尔张了张嘴,却发现有些无从说起。   此刻虽然揭开了自己渴望知道的谜底,他反而陷入了更大的困惑里。   既然整个迷宫是个幻境,为什么会出现萨尔维尼亚大陆才有的东西?   如果说最初出现的魔魂还能理解的话,这个魔法沙漏却让索尔觉得有些颠覆。   魔魂毕竟是一种难以捉摸的东西,从物质层面来説,它甚至都不是物质,更像是一种未知的力量或者说能量。但魔法沙漏不一样,有着明确单一的用途,关键这是人工造物。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把它送给你。”看索尔不回答,菲妮斯直接开口说道。   “你自己留着吧,这东西能够精确掌握时间,让整个队伍的生活更有规律和效率。”   索尔拿着魔法沙漏给菲妮斯讲解了具体怎么使用,比如刻度和颜色各自所代表的意义,一边说着他还顺手将沙漏重新塞进了菲妮斯怀里。   菲妮斯猝不及防的又脸红了一次,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他明明不用探手进去的。我一定要找个机会把他的爪子砍掉,菲妮斯愉快地做出了决定。 第277章 兄妹   “那么,你是谁?”菲妮斯突然看着索尔问道。   “我不是你的哥哥吗?”索尔笑了笑。   “你是怎么进入我哥哥身体的?”菲妮斯换了个更明确的问题。   显然这个小香菇已经有所察觉了,索尔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目光深沉如夜色。   其实想想也不奇怪,通常一个人想要改变很难,特别是在有了成熟独立的人格之后。这种改变不是指外貌上的,而是指一个人的性格或者说内在,而改变必须颠覆自身惯有的人性。   比如一个善良的人,某天突然干了件无比残忍的事。   那么他可能是因为突然受到了巨大的诱惑,又或者亲友的生命受到了威胁,总之,一定会有那么一个原因或者说前提。如果没有,那只能说明这个人疯了,已经无法保持基本理智。   当然这种因为前提所带来的改变有可能只是暂时性的,就像这个善良的人在残忍过后,仍然可以藏起自己曾经的卑劣,继续维持着从前的亲和形象。   长期的改变也有,比如某人回家后发现一场大火令全族灭亡,挚爱、亲人、家业全都烟消云散,于是他从此只为仇恨而活。不论他之前如何温暖善良,今后也注定了阴冷和残酷。   菲妮斯此时提出明确的质问,显然说明她对她哥哥哈瓦克很是了解,毕竟大家几百年来一起在路上,不可能在无风无浪里突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对此索尔不准备隐瞒,也根本隐瞒不了,因为他根本就对原来的哈瓦克一无所知。所以索尔保持着自我,该发明创造就发明创造,语气行为习惯也没有刻意的遮掩。   “什么时候发现的?”索尔反问。   “你被毒蛇咬后,再醒过来就发现了,毕竟看在我眼里全是违和感。”菲妮斯回答。   “好吧,我的确是那时候到来的,切确的说,我很像个迷路的灵魂。我其实有着自己的朋友和伙伴,也有自己在做的事情,然后不知什么原因就成了眼下的局面。”索尔耸了耸肩。   “那我哥哥哈瓦克呢?”菲妮斯凝视着索尔。   “不知道,也许死了,也许还沉睡在这具身体里。”索尔回答。   “意思今后你会一直用他的身体活下去?”菲妮斯又问。   “不知道,这个浩瀚的世界难免有些事情不可抗力,我也给不了你答案。”   “可是你中午说了‘你走了以后’这几个字,这说明你心里知道你会离开,也知道自己今后的去向。”菲妮斯的敏锐让她捕捉到了一些细节。   “不是我知道我会离开,而是我希望我会离开,回到自己该回去的地方。我有自己的过往,也有着在等我的人。这逻辑和期待没问题吧?有来自然就该有回,就像有生就有死一样。”   “但这也正是我目前最大的困惑,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去。不然我已经走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陪你们在迷宫里跑了三个月,过着不知真假也不知意义的生活。”索尔说。   “你说我们的生活没有意义?”菲妮斯突然有些生气。   “想听真话?”索尔笑着问。   菲妮斯也不回答,只是瞪着他。   “好吧,真话也不会变,就是没有意义,至少在我看来。你们跑了几百年,虽然令人钦佩,但归根结底只是一群奔逃的老鼠而已。这话不是什么讽刺和侮辱,因为这就是现实。”   “最可怕的地方在于经过这几百年的时光洗礼后,你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奔逃的过程,不想去改变也不敢去改变,因为你们已经没有了面对未知结局的勇气。”   “你们的后代出生在逃亡的路上,从小就受到关于危险的告诫和教育。然后等老一辈死去,成长起来的他们又这样告诫着下一辈,你们整个队伍也因此陷在了这个循环里。”   “你们就这么麻木而重复的奔逃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各种小概率的危险慢慢堆积,最终变成一个今后终究会发生的必然。”   “再回到这支队伍上来,你们的风险承受能力太弱了,也许稍大的波折,你们就会从此消失。比如周围部族的倾轧,又或者遭遇一个相对强大的敌人,你们很可能就此灭亡。”   “而造成这种战战兢兢局面的人就是你,你作为队伍的领头人,可以说队伍的形态和气势,都是以你为中心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   “今后的几十年上百年队伍会走在怎样的路上,你就是主要原因。”   “可惜说实话,在带队这种事上你实在太不行了。以至于队伍的路越走越狭隘,几乎谈不上什么发展,反过头来终日还要被生存追赶。”   “如果我是你,我会把实力和掠夺作为首要目标。分析下来在这个迷宫里你们主要有三个敌人,一个是身后追赶的忒摩尔,一个是别的部族,一个是每十层会遇到的一层危险迷宫。”   “面对这三个敌人,其中的共同点是需要你们自身具备足够的实力。可是自从魔魂,喔,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幽火出现后,你们做了什么?每天疯狂狩猎提升自己的实力了吗?”   “不,你们没有,你们早已习惯每天准时休息睡觉,习惯了有什么吃什么,习惯了将自己的命运扔到周边部族和忒摩尔的手里。既然这样,当无可承受的危险来临时,你们就该死!”   听着索尔的长篇大论,菲妮斯受到的震动很大。   作为队伍的首领,平常基本没什么人会和她说这些,或者说周围都是些见识差不多的同辈的人,而有阅历的老一辈早已在困苦的生活中离世。   自己也只是通过漫长的时光总结了一些经验,却发现队伍的道路的确越来越艰难。   索尔说的有些让她恍然大悟,有的不一定赞同,有的又深以为然。   不过当索尔最后说‘你们就该死’还是让她无比气愤,禁不住瞪眼皱起小鼻子。   然而,没等她表达出自己的悲愤,突然被索尔一把拽了过去。   “……唔!你,你做什么?”菲妮斯感觉有什么东西蹿到了自己的嘴里,把自己的舌头搅拌了一番,还被吸了几下。   “呃,这只是个举例。就像我现在占了你的便宜,可你却无能为力,因为你已经打不过我了,这足以充分说明实力的重要性。另外是因为我说得有些亢奋,也有些口渴。”   索尔摊开手,毫无尴尬地强行解释了一波。   以前他和贝丝经常会在被子里有些争论,彼此口渴了也会互相滋润一下,刚才索尔正讲到兴致处,看见菲妮斯反驳的目光,于是习惯性的……   稍后反应过来这家伙好像是自己的假妹妹,但索尔认为问题不大,收点学费也是应该的。   菲妮斯一脸红晕的用手背捂着嘴,她有些发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吻了。被自己的哥哥……,噢,不对,被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家伙。   然后她还沮丧的发现,这个家伙不知何时实力已经蹿到三星了。   “我要干掉你。”菲妮斯憋了半天,觉得自己还是要说点什么。   “少废话,我现在不是在和你谈论梦想。让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来,三个敌人从主次划分来说,首先你要尽快提升队伍实力,确保自己的队伍能够顺利通过那层危险的迷宫。”   “有了余力后,你要找机会吞并周边的部族壮大自身,同时将他们掌握的纺织冶炼等技术牢牢攥在手里,这些才是你强大自身的根本。”   “事实上我怀疑提升自身实力这件事,其他部族已经在做了。等他们巩固了自身,你这种队伍小胳膊小腿的体量,必然会成为首先的吞并目标。”   “以前的种族内耗没多少意义,那是因为大家面对着同样的危险,同族这个身份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变成援军。但现在不一样了,幽火的出现打破了平衡,所以你的时间不多了。”   “心态上不要去扯什么种族和情怀,强行让少数人死去,是为了让更多人更好的活着。”   “等你的队伍有幸活下来,统合了周边的人口,可以尝试着回头抗击忒摩尔,彻底结束这种逃亡生涯。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具体打不打,到时候还是要先分析危险程度。”   “有一天当你们决定回头面对,肯定会死不少人,但自由之树总是需要鲜血来灌溉。”   “记住了没有?”索尔最后陡然加重语气。   菲妮斯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意识到这家伙的语气就像在教导晚辈似的,让她有些气恼。不过她也没去争辩什么,只是整个人有些默然。   “我真的那么不堪吗?”菲妮斯抬起头来,眼眶有些红,感觉自己过去的几百年都被否定了。   “也不是,其实还是有许多亮点的。比如你在队伍里拥有的权威,说穿了就是队伍的凝聚力,而且这么多年你能让队伍在艰难里存活下来,这些都很不容易。”   “作为一个小香菇而言,其实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索尔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已经三百岁了,不是什么香菇,还有不准你这么摸我。”菲妮斯目露凶光。   “那也是个三百岁的香菇,还有我就是要这么摸你,仍然还是那个原因,反正你又打不过我。”索尔笑了起来,索性将她的单马尾扯散,好好抚摸了一阵。 第278章 新的一层   “你来自哪里?”菲妮斯抬手将索尔的爪子拍开。   “我来自萨尔维尼亚大陆,同时我是一个人类。”索尔回答。   “人类?你们那边的世界是怎样的?”菲妮斯眼睛眨了眨,似乎对人类一无所知。   那边的世界怎么样?索尔将手臂枕在脑袋下面,看着帐篷顶开始了漫长的讲述。   帐篷外,克拉坦和奥雯守在不远处。   “你说他们兄妹俩怎么进去这么半天还不出来,在里面做什么?”克拉坦问。   “我怎么知道!”奥雯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要不然你先去休息一会吧,一会再来换我,我先守着。”克拉坦突然建议。   “那……好吧。”奥雯略微迟疑后同意了,然后深深地看了克拉坦一眼。   这几天每晚都跟着索尔出去狩猎,每天又要早起,人难免容易困顿。奥雯的奸细行动差不多已经圆满完成,害怕被索尔追究,自己的东西也已经悄悄地搬走了。   “我的铺盖在那边。”克拉坦很狗腿的指出方向。   奥雯白了他一眼,然后钻进克拉坦的帐篷里没了动静。   一想起有个异性正睡在自己的狗窝里,克拉坦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狂跳个不停,整个人也有些脸红燥热,只能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站岗里。   时间的流逝无声无息,克拉坦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站就从下午站到了半夜。   索尔也不知道自己和菲妮斯是谁先睡着的,只感觉讲了好多话,后面就人事不省了。   从恍惚里醒来,看到菲妮斯正紧紧抱着自己,表情有些好玩。   索尔抬手帮她擦了擦口水,菲妮斯也醒了过来。   看到自己披头散发抱着索尔的样子,四目相对后菲妮斯的脸红了红。自己明明是在听他讲另一个大陆的故事的,不知怎么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这显然很不礼貌。   “谢谢你,哥哥,我好久没有睡得那么安稳过了。”菲妮斯低声说道。   “因为队伍的安危?”   “是的,我总是担心守夜的人突然遇到危险,然后族人就这么一个一个的消失不见,这是我这些年来做噩梦时的主要内容。”菲妮斯有些怅然。   “这很正常,所以要有些改变了,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索尔揉了揉她的脑袋。   “那现在怎么办?”菲妮斯问。   “你不是来接我回家吗?那就回家吧。”索尔笑了笑。   走出帐篷,克拉坦整个人已经站在原地摇晃不停,眼看就要不行了。   “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们。”索尔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   升起火堆,索尔简单烤了些食物,和菲妮斯填饱了肚子。   一场低声地交谈后,很快来到了第二天,队伍该出发了。   “呀~”克拉坦的帐篷里传来了尖叫声,唬了索尔和菲妮斯两人一跳,然后就看见奥雯一脸羞涩地跑出来,克拉坦有些尴尬地跟在后面。   这家伙昨夜迷迷糊糊,早就忘了奥雯还睡在自己那里,钻进被子搂着别人睡得很香甜。   “干得漂亮,你终于真正的长大了。”索尔调笑了一句。   等东西全部收拾好,那边的队伍也已经整装待发。   索尔等人混入队伍里,开始了新一天的赶路。   看到索尔的回归,族人都很欣慰,主要是昨天吃了一天粗糙的食物,让众人很不开心。   “我的帐篷呢?”等队伍到达地方,忙完众人的餐点后,索尔发现找不到自己的帐篷了。   “我加了套铺盖,以后你就睡我帐篷里吧,就像从前那样。你的帐篷分给下面的人了,毕竟物资紧缺,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照顾吧。”菲妮斯一脸自然地回答。   “是应该照顾一下了。”索尔意味深长地笑着,直到看得菲妮斯低下头去。   夜里,菲妮斯翻过身,看着两步之外的索尔。   “既然你觉得我带队有问题,不如……你来吧。”菲妮斯建议道。   “你做梦,我只是能说而已,其实没什么真本事,平时帮你出出主意就好。再说我要是真感兴趣,也不需要你让,就凭家族长子的假身份,早把你赶去洗锅去了。”索尔赶忙拒绝。   “你不是说你是一地领主吗?你明明就是想偷懒。”菲妮斯瞪他一眼。   “算了,真的没有必要,万一我哪天不知不觉就离开了。”索尔回答。   “你……怎么离开?”菲妮斯有些好奇。   “谁知道呢?就像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一样,也许嗖的一声就不见了。我现在大致只能想到两种可能,一种是我到达四星的实力,还有另一种可能是找到这一层的出口。”   “那出口对于你们而言也许是去下一层,但对于我而言也许是回归的契机。”索尔回答。   “你说我们只是你的梦境,……这是真的吗?”菲妮斯有些紧张地问。   “这只是我最初的臆测而已,没什么依据的。而且后来我观察后发现,你们每个人的自主意识很清晰,而且具备一定的逻辑性,不像是荒诞的梦境,所以放心吧。”索尔安慰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索尔开始认真地教队伍里的族人们一些东西。陷阱、狩猎、甚至厨艺,所有自己能想起来的有利于生存的东西,全都毫无保留。   至于烹饪食物的调料制作,还有初阶的药剂学这些,索尔则是单独教给了菲妮斯。   菲妮斯学得很认真,因为索尔说这些知识相对而言具备着更大的价值。不论是对于队伍今后的发展,还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局面里,当成最后的谈判筹码抛出去。   狩猎方面,每天索尔和菲妮斯各自带队,加大了狩猎强度。   哪怕入夜后也不放松力度,每天非要把众人累得像死狗一样才能停下休息。好在平时吃得饱口味也不错,众人也没有多少怨言,这本来就是一支早已习惯了吃苦的队伍。   虽然时间上有些仓促,但众人还是在到达本层出口的时候,实现了全员二星的目标。   最后索尔告诉菲妮斯,今后这种训练强度必须一直保持,最好沿袭为传统。直到队伍成为迷宫里最强力的势力,或者之一。   这个迷宫走到底之后,并没有在左侧角落发现出口,于是众人闷头向右赶。   经过菲妮斯的解释,索尔脑海里对整个迷宫有了清晰的构图。   迷宫每一层的大小都差不多,很宽广,大致为正方形。整个正方形竖着划分为十四等分的间隔,相当于十四条路线,菲妮斯的队伍应该处于第三条路线上,每层如此。   每一层的出口通常只会在方形顶部的角落里,反正不是左就是右。   队伍到达顶部的迷宫边界后,派人去左边角落看了看,确定了出口在右边,众人才又向右边赶去。   索尔问起为什么路上没看见别的部族,菲妮斯的回答是别的队伍到达顶部后,仍然各赶各的路,不会刻意去等谁,只会在下一层大家才会有短暂的碰头。   贴着迷宫边际横着追赶了两天,倒是远远能看见前方有一个部族,索尔等人也没有刻意追赶,仍然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和步伐。   等到达右边角落的时候,果然看见了一个向下的楼梯口。大小很像索尔在轮回地牢里见过的那种,不过不是旋转楼梯,而是古老的转折型,石质台阶。   队伍成员依次向下,菲妮斯陪着索尔走在最后。下楼前,索尔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身后的广阔迷宫,他其实对于那所谓的忒摩尔挺感兴趣的,可惜没有机会了。   菲妮斯则是站在楼梯口有些紧张,因为她想起索尔说这个楼梯有可能是他回归的契机。   脚步踢踏,转眼众人已经站在了新一层的地面上。   自己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穿越时空回到原本的故乡,索尔有些沉默。   “……你还在吗?”菲妮斯有些紧张地轻轻晃了晃索尔的手。   “是的,我还在。”索尔被这个有些奇怪的问话逗得笑了起来。   “呼~”听到索尔的回应,菲妮斯小香菇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怎么我走不掉……是件让你那么开心的事吗?这也太残忍了吧?”索尔揶揄着。   “一定要非走不可吗?这支队伍都是你的家人,我也是。”菲妮斯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之间已经很熟络了,主要是指精神上的。虽然嘴上说着不愿介入管理,但许多主意都是索尔在出,菲尼斯在执行,其实和直接管理也没多大区别。   明明说了不管的,清清闲闲的活着不好吗?真是贱性,索尔对自己表示了强烈的鄙夷。   据菲妮斯说,这就是每十层迷宫中最危险的那一层,因为三百七十八层的前八层都很顺利。那么最危险的一层,必然出现在三百七十九和三百八十层中的某一层,各一半概率。   自己的运气还真是不怎么样啊,这就撞上了?索尔暗自撇了撇嘴。   其实就算菲妮斯不说,索尔也感觉到了这一层和之前那一层的不同。   抬头就可以看见迷宫的一角,格局上仍然是纵横交错的迷宫过道,墙面的火把也没什么区别,但是隐约能看到过道里阴冷的雾气。   而且过道的墙面有着明显的陈旧破损,上面爬满干枯的怪状死藤,甚至还能看见一些奇怪的痕迹,仿佛这里经常发生战斗似的。 第279章 前路迷茫   走出迷宫的楼梯口,周围立刻变得热闹起来,别的队伍已经到了。   这里是方形迷宫的底部,按照菲妮斯的说法十四支队伍会在这里短暂停留几天,既为了休息,也为了顺便和别的队伍完成生活物资的交易。   索尔大致看了看,其他部族也和菲妮斯他们一样是尖耳朵紫皮肤,没别的特点。   对于菲妮斯这支队伍的到来,周围部族的人纷纷点头完成了打招呼的过程,虽然大家每年只见三四次,但这几百年里总共也见过几百次了。   没走太远,菲妮斯的队伍直接来到了竖直第三条道路的空旷处,看来周边队伍已经根据各自的行进方向把位置都留好了,这倒是很方便。   刚扔下东西准备扎营,右边的部族已经展开了战斗。这里毕竟是迷宫,游荡的敌人可不管你们有多少人有多强的战力,战斗通常都是一触即发。   菲妮斯等人没有要去帮手的意思,实际上别人自己也应对得很轻松。   索尔倒是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下敌人,那似乎是一群人形怪物,外观模糊,不过不是腐烂的尸体,更像是用烂泥塑造出的身体。恶心、迟缓、但是生命力顽强,总共来了四个敌人。   战斗没多大难度,看来右边的队伍众人状态不错,参与战斗的人至少有着二三星的实力。   “你除了保持自身队伍的实力,以后每次各族聚集时也要多观察别的队伍,时刻认清彼此各方面的差距。我估计当差距拉大时,内部的倾轧就会出现了,比如四星打二星。”   索尔悄悄偏头对菲妮斯说了一句。   温热的低语让她的尖耳朵轻轻颤动了一下,菲妮斯深以为然地点着头。   接下来的几天,各支队伍开始了各自的忙碌。有的派人进入迷宫各处搜寻用于生产的材料,有的闷头忙于制作和贸易,菲妮斯这边则是开始烧制陶器。   陶器在整个贸易环境里没有太大的价值,因为大部分队伍都掌握着相关的技术。   往年菲妮斯的队伍在贸易交换里一直处于劣势,只能用一些食物和陶器交换点可怜的物资。不过这次的交易终于有了些改观,因为队伍里储备了一定数量的盐,这是硬性商品。   队伍烧制的陶器主要也是以中小型为主,不是为了贸易,而是用来装盐的。   所有队伍里掌握着制盐技术的队伍,包括新加入的菲妮斯她们总共也就三支,而且光掌握着技术还不够,还要看三个月的旅途里有没有遇到盐矿的运气。   索尔估计当时菲妮斯她们的黑暗大陆毁灭,众人在混乱的逃亡中无暇他顾,逃进迷宫以前也环境未知,所以谁也没意识到各种生产职业的重要性。   可以想象当时跟随着家主逃亡的,主要还是一些有战力的拥军或者亲卫队之类。   等来到迷宫里没了退路,面对生存的逼迫,众人才回头想起生产的重要。然后接下来就是碰运气,自己的一众跟随者里有没有谁掌握着生产技术,于是才造成眼下技术稀缺的局面。   这几天索尔跟随着菲妮斯一行人,带着自家的贸易品去各个部族转了转。值得换的东西看上去不多,索尔主要还是为了详细评估下各支队伍的生产力和战力水平。   右边两支队伍有着将近两百的人口数,掌握着冶炼的技术,商品包括刀剑匕首和普通的魔法杖等各种常见武器,甚至还有少量的金属铠甲和盾牌。   不过除了武器,其它的售价太过高昂,质量也很平常。   这并不奇怪,盔甲类的防具本来就极耗工序和人手,更何况队伍每天基本都处于逃亡的路上,很少能停下来从容的打打铁,所以冒出这个昂贵的售价也并不是毫无道理。   据菲妮斯说以前黑暗大陆上的魔法师也很稀有,不过来到迷宫晋升一星后,许多队伍都有了自己的魔法师,这让索尔想起了萨尔维尼亚大陆的魔魂催发各种职业的往事。   菲妮斯的队伍里也有几个低阶魔法师,甚至菲妮斯自身也有魔法力量,只是魔力并不雄厚,而且她惯于用短剑或者短刀。索尔给她的定位是魔剑士,黑暗大陆以前并没有这个职业。   生活类商品主要还是以麻布制的衣服和铺盖,以及食物和陶器之类为主。倒是有一个队伍有一种轻丝质地的服装,产量很少。   不过在迷宫这种环境里,丝质服装的实用性说实话远远不如粗麻衣服。   其他还有些金属武器和少量防具,菲妮斯说最右边的那支皇室后裔的队伍里,据说有宫廷药剂师存在,所以药剂并不算自己队伍的独门商品。   索尔却不这么认为,宫廷药剂师或许掌握着初阶到高阶的药剂配方,但这种迷宫说实话初阶药剂才是最实用的。取材简单,生产过程也不复杂,今后必然会有广阔的市场。   中高阶药剂那些虽然药剂效果更好,但配制材料应该很稀少。而且生产过程麻烦,就算最后把成品加入贸易清单也必然昂贵无比,不适应眼前的市场。   这次交易菲妮斯按照索尔临时改变的要求,没有带上盐和药剂,只带了一些食物和陶器。   索尔认为目前没必要太早展露这些东西,因为菲妮斯的队伍太弱小,这些东西和技术很可能成为引祸的根源,按队伍的风险承受能力根本守不住。   目前菲妮斯的队伍里暂时没有什么紧缺的,所以菲妮斯还是像前几次交易一样,展现着自身的弱小和贫穷。索尔则顺便看看其他队伍的人口数,估测一下对方的大概实力。   较为引起索尔兴趣的是左手边的两个队伍,最近的一个队伍掌握着制作弓箭的技术,六十多的人口数。稍远的一个擅长制作帐篷皮甲之类,近百人口数,看来是掌握着皮匠技术了。   迷宫里不像萨尔维尼亚那样终日黑暗,弓箭作为远程压制武器,在这里其实有着很大的用武之地。皮甲也是个好东西,兽皮取材简单,作为中低端商品交易前景也很好。   “这些都必须要抢过来。”回到营地后,在召集了一众队长的会议上,索尔提出看法。   “拥有弓箭是一个很大的优势,而且对方六十多的人口数,算是周围我们唯一勉强能啃得动的队伍了。抢来弓箭把人口重新整合后,再去吞并掌握着皮匠技术的队伍。”   “这是今后的主要战略目标,但目前我们还是要老老实实的提升实力,尽快在别人懈怠的时候形成实力的碾压,这样在面对弓箭部族的时候我们也能最大限度减少伤亡。”   索尔在会议上侃侃而谈,周围众人包括菲妮斯都在认真倾听,各自若有所思。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队伍氛围突然就变成了这样。本来索尔每次参与会议,只是在一边偶尔发言补充些东西,但菲妮斯经常会询问索尔的意见,索尔也没有什么保留。   再后来,等索尔某天回过神来突然就变成了这样的局面,自己似乎变成了领头人,关键是众人没谁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我明明只是想甩手出出主意啊!索尔觉得很忧伤。   接下来众人展开了热烈的议论,又各自补充了一些细节后,会议散去。   现在队伍的烹饪任务由克拉坦和奥雯在负责,索尔只是偶尔指点一下,已经逐渐从这件事里脱离了出来。等索尔端着装满食物的盘子回到帐篷时,菲妮斯已经铺好了餐布。   队伍里向来没有桌椅之类的东西,因为那些东西会拖累队伍的负重,没有意义。众人吃饭都是随便铺块餐布在地上,然后盘腿坐在周围。   不可否认索尔的到来,的确让队伍里众人的食物品质上升了一个台阶,每天的用餐时间也变成了众人最为期待的环节。   “呀~今天居然有绿芹炖兔肉,还有烤蘑菇和蔬菜肉汤!”菲妮斯的眼睛亮了亮。   “架子小的猪从来都吃不过你。”索尔调笑了一句,将食物在餐布上逐一摆开。   “你敢笑话我?”菲妮斯笑闹着,将索尔盘子里的一块兔子肉叉走。   兄妹俩一起吃饭成了这段时间常见的风景,看得出来菲妮斯很享受这种氛围。   队伍以前肉食虽然不缺,但天天吃难免腻味。   索尔到来后除了教会众人辨认各种菜蔬,还教会了克拉坦制作一种豆泥饼,香甜酥脆爽口,如今豆泥饼已经成为了队伍众人的主食。   “说实话你这队伍实在太不行了,人数又少,生产力又落后,想干点什么大事也总是感觉束手束脚施展不开。”索尔一边咀嚼,一边奚落着菲妮斯。   “你还好意思说?这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因为你!”菲妮斯嘟嘴拍打着桌子。   是哦,索尔抿抿嘴,这才想起这个黑锅甩不掉,只能叉起一块兔肉塞进菲妮斯嘴里。   又过了两天,周边的其他队伍开始陆陆续续拔营出发,又一轮启程的时间到了。   索尔默默帮菲妮斯他们整理着物资,看着其他队伍的背影突然有些感慨。   这十四个队伍的千多人看起来热闹,可分散在这个广阔的迷宫里就像小鱼汇入了大海,也不知道再过个上百年还能不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到时候谁还活着呢?   还有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回家。 第280章 渺茫的希望   重新回到迷宫的日常生活,一切并没有太多改变,除了……周围变得更危险。   过道里浅薄的雾气弥漫,从外面看整条过道的景色有些迷蒙。走进其中后过段时间身上会出现一种粘腻的潮湿感,让人很不舒服,唯一的好消息是雾气本身并没有毒。   所谓的危险主要还是来自于迷宫里游荡的怪物,从一星到三星的实力不等,总是走着走着就能遇见。它们奇形怪状,狰狞活跃,让索尔有些想念上一层的野狼和四眼蛇。   这些怪物除了实力有所增长,出现的频率也变得密集了一些。   第一天,众人基本是在高强度的战斗下一路行进的,所幸没什么伤亡。   等确定下休息地点安排好营地后,索尔和菲妮斯又各自带着一队人继续奔赴迷宫。索尔去为众人寻找食物,菲妮斯那边简单一些,寻找水源。   这里是每十层迷宫里比较危险的那一层,自然不能再像上一层那样放人出去乱跑。每一次出去都必须要有一定的组织性,同时确保队伍的防护力量,今后三个月都将如此。   直到索尔和菲妮斯的小队安然归来,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第一天算是落下了帷幕。   晚餐的时候,众人聚在一起用餐。   席间有位女性队长问起索尔狩猎魔魂的计划是否要暂缓,毕竟现在每天都有大量的战斗要面对,和上一层那种主动去寻找怪物的局面反了过来。   每天从上一个休息点到下一个休息点之间的路程,是队伍必须要经历的。女队长问的是在这段路程之外的时间,是否还需要保持着上一层那种战斗强度和紧张的作息时间。   对此索尔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因为众人发展的时间不多了,每一点时间都很珍贵,才能在今后同族的倾轧里立于不败之地。宁可每天少休息,主动狩猎魔魂这件事也不能放下。   合理的分析最终说服了众人,大家都相信各族纷争的战火终究会燃起,那天已经不远。   就在索尔以为自己会继续跟着队伍行进,经过三个月的艰苦后离开这层危险迷宫时,突然发生了一点意外,彻底打乱了他原本的一些计划。   事情是在进入这一层之后的第六天发生的,当时到达当天的休息点后,索尔继续带人进入迷宫帮众人寻找食物,某个战斗的间歇索尔无意间偏头向远处看了一眼。   就是这随意的一眼,让索尔像是被闪电劈中一样怔在了原地。他看见更深处的迷宫地段,有四五个身影正行进在过道里,关键在于他们身上穿着白色的魔法长袍。   那是……人类?   索尔一瞬间有些恍惚和不敢相信,但那种长袍绝对不是十四支队伍所具备的工艺。呆愣了片刻,他马上拔腿狂奔向那群人追去,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队员。   在看到菲妮斯的魔法沙漏后,索尔也曾问起队伍这几百年来,是否在迷宫里见过除本族外的其他种族,菲妮斯的回答是没有,她应该不会骗自己。   脚下速度飞快,索尔跑得疯狂而剧烈,他有些担心刚才那一眼也许是雾气产生的幻觉。   这种狂奔很快惊动了过道里的其他怪物,不远不近的缀在了索尔身后。   随着距离的拉近,索尔心里逐渐变得炙热起来,他看见那真的是五个人类,至少外形上是,貌似还是五个女人。她们长袍下的手掌露出白皙的肤色,让索尔确信了这一点。   五人队伍里垫后的一人注意到了索尔的接近,转过身用魔杖指向索尔开始吟唱起魔法。索尔现在顶着身紫皮肤,身后还不远不近跟着一堆怪物,她显然认为索尔也是怪物。   “自己人!”索尔有些狼狈地滚倒在地,躲过迎面飞来的火球。然后挥舞双手大喊着向五人跑去,跑了两步索尔想起她们可能不会大陆通用语,又换成人类语言喊了一句。   “你是什么人?”将索尔身后的怪物清理完后,五人戒备地看向索尔。这五个人戴着兜帽和白色面纱,神秘得一塌糊涂,其中看似是队长的人物率先发出了询问,声音很悦耳。   骤然在几个月后的异地听见人类的语言,索尔差点泪流满面。关键是这些人出现在迷宫里,给了索尔一种梦境和现实重叠的恍惚感。   “我是一个人类,我被困在这个迷宫里了,我需要帮助。”索尔语速飞快地如实回答。   可惜他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人相信。   “抱歉,我们帮不了你,而且恕我直言,你这个样子真的是人类吗?”白袍女子回答。   索尔张了张嘴,有些无从说起。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晋阶沉睡后来到这里的,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了一身紫皮肤和尖耳朵,说了这些人也不会相信。   “那请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迷宫里?你们不要误会,这不是什么打探情报,只是我太久没有见过人类,却一直离不开这里,所以在寻找离开的方法。”索尔询问。   “我们来自潘多尔。”短暂的静默后,领头的女子有些迟疑,但还是回答了一声   “哈,潘多尔城我知道!在南境对不对?你们果然是萨尔维尼亚大陆的人。”索尔大喊一声,还原地蹦跳了下,那惊惊乍乍的样子把几个女人唬了一跳,纷纷把魔杖对准他。   “那就这样吧,我们还有事情,祝你好运!”领头的女子出声,然后五人戒备地后退。   “等等,我知道我此时的外貌很难取信于人,这当中的原因有些曲折。”   “我是北境边陲的一个领主,领地叫自由之城,我是领主索尔·德雷克,这一点你们可以去打听。如果你们能够带我离开,回去我一定重谢。”索尔拦住众人。   这个人类身份也许作用不大,毕竟南境的人未必知道什么北境的领主,但眼下索尔也顾不了许多了,先抛出来取信于对方再说。   “你是索尔·德雷克?那个在南境的舞会上肆意杀戮,然后又跑到北境拜伦比安制造了惊天骗局,狠狠骗了许多大家族一笔的索尔·德雷克?”领头的女子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些。   “呃,这个……是的。”自己的恶行突然被提及,索尔感觉有些羞耻,同时对对方的反应也有些戒备。自己运气不会那么差吧?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迷宫还会遇见仇人?   “我不信?你怎么证明?”领头的女子问道。   我都这个样子了还能怎么证明?而且在没有佐证的环境下,要证明某个人是谁,就像要一个男人证明自己是男人一样难,索尔沉默着没了声音。   “我的确无法证明,那么我能请问怎么离开这里吗?通过什么方式?”索尔换了个问题。   “你怎么来的自然是怎么出去,秘境里无法打开秘境之门,所以抱歉我们帮不了你。”领头的女子回答。   “你说这是个秘境?”索尔的眼睛差点瞪出来。   “是的,这里是寂灭之渊第三十八层,而我们的秘境之门在第一层。可惜我们还有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你顺着迷宫回到第一层,或许能通过我们的门回到潘多尔。”   领头的女子说完后,五人后退着,其中一人挥动法杖,周围空间突然出现一种粘稠状的透明胶质,将整个过道封闭了起来。对方的意思很明显,不希望索尔再跟在后面。   索尔并没有再纠缠五人,而是内心狂热的往回赶,第三十八层,一层应该不算太远。   但是跑出一段以后,索尔突然愣住了,神特么三十八层,这是三百七十九层好不好?   之前他处于震惊里没来得及细想,此时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对。   ‘诸神的地牢’和‘寂灭之渊’,两个名称因为种族不同称呼不一样倒是不奇怪,问题是自己是跟随菲妮斯的队伍,从上一层来到这里的。   那么两边的人究竟是谁骗了自己?   最先说出这个迷宫叫做‘诸神的地牢’的是克拉坦,他当时正好来投奔自己,说谎的可能性不大,关键是在迷宫的楼层数上说谎也没什么意义。   今天遇到的这五个人也没有必要说谎,她们不想说完全可以不说的,难道只是为了编个答案来摆脱自己?不太像。   那如果两边都没说谎,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索尔站在原地有些凌乱。   一番冷静地思索后索尔终于抓住了什么,三百八十层迷宫,每十层出现一个危险的楼层,正好对应三十八层。这是不是意味着,人类和菲妮斯的种族所经历的迷宫环境是不一样的?   人类这边从一层开始,每一层都是危险楼层,而菲妮斯这边每十层才会出现一次危险楼层,也就是说两个秘境只有在危险的这一层才会有短暂重叠。有没有这种可能?   很快索尔嘴里泛起了苦涩的味道,他意识到就算自己猜对了也没有用。   这五个女人回去时只要从三十八到三十七顺着就回去了,而自己要从三百七十九到三百七十八顺着往上爬才能回到第一层,这其中显然有个空间错位的问题。   问题是自己这边一百年都未必能回到一层,到时候早就老死在路上了。   还有这个迷宫据说是无法回头的,那人类那边会被忒摩尔在后面追赶吗?   衍生出的一大堆问题无可解答,刚冒出头的渺茫希望就这么随风消逝了。 第281章 荒诞的重逢   回到营地,最先迎上来的是菲妮斯,目光里有些担忧和询问。   索尔张了张嘴,却有些无从说起。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现在的思维有些混乱,另一方面是因为突然扔下队伍独自离开,这的确有些不负责任。   兄妹俩在沉默里结束了晚餐。   “是要走了吗?”到了晚上,菲妮斯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根据今天寻找食物的那支队伍描述,当时索尔很反常,突然不打招呼就拔腿狂奔,像是丧失了理智一样。那队人虽然没有看清索尔奔跑的目标,但并不妨碍他们盲目猜测。   后来消息到了菲妮斯这里,她认为在这个迷宫能让自己这个哥哥失态奔跑的,也就只剩‘离开’这么一件事了。   索尔正枕着手臂看着帐篷顶发呆,各种零碎的念头在脑袋里盘旋,想试着找出点头绪。听见菲妮斯的问话,他侧身看过来,两人的铺盖只隔着两步的距离。   “的确是关于这件事,但显然没走掉。”索尔没有隐瞒,如果自己今天真的走掉了,没有和菲妮斯正式道别终究会有些遗憾,索性现在先做个铺垫。   对于菲妮斯,索尔的心情有些复杂。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后,索尔觉得她既像自己的妹妹,又像一个共经风雨的好朋友,同时也是一个坚强出色的异性。   对于这支队伍,自己也从最初的疏离淡漠,渐渐有了些归属感。   听见索尔的回答,菲妮斯的表情有瞬间黯然,但很快掩饰无踪。她知道他不属于这里,他有他的人生和过往,以及所挂念的人,自己不该也不能自私的要求他留下。   “把手给我。”沉默了半天,菲妮斯也没想好该说什么,只能向索尔伸出手。   索尔伸出手,被菲妮斯握住,能感觉到她小手的细腻和温暖。   “如果你回去了,还会记得我吗?”菲妮斯问。   “不会,我和你说过晋阶后遗症的。我不会记得来过这里,记得遇见过你,也不会记得关于这个队伍的任何事情。”索尔心里有些怅然,但还是如实的旧事重提。   “想不到身为一个妹妹,最后我居然连在你记忆里占据一席之地都办不到。”菲妮斯的声音有些失落,语气也有些自嘲。   索尔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   “你知道真相不是那样的,虽然我从来不认为我需要妹妹那种东西,但如果我有,我希望她会长得像你。”索尔用另一只手,前倾身体揉了揉她的头发。   “那……如果某天你要走了,如果来得及的话,我送送你。”菲妮斯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好。”   连索尔自己都没想到,离别的这一天居然真的会到来,而且还来得那么快。   大概在八天后,索尔又在迷宫里见到了一道身影,然后又丢下队伍众人狂奔了一次。   这次索尔有了经验,在离着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开始挥手,同时用两种语言打着招呼。   前面的黑袍身影转过身,奇怪地看着索尔。   “我曾经见过你,就在奥德伦萨主城外荒野的一座小屋废墟里,你是……,喔,当时你并没有留下名字。”等跑近了看清后,索尔突然一脸震惊的开口。   “小子,有事就说事,套近乎毫无意义,我也从没见过你。”黑袍身影扔下话后继续走。   这个黑袍人头上长着两个倒弯角,皮肤是褐色的,四颗獠牙突出唇畔却不显得狰狞。   上次见他时他穿着不伦不类的兽皮短外套,眼下却换成了一身黑袍。索尔当时曾怀疑过这家伙是一个恶魔,只是那时自己诅咒缠身,索尔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判断什么。   此刻听到对方的回答索尔也有些迟疑,毕竟对方的样貌不像人类那么好区分,并没有太明显的特征。或许他们种族全都长得一样?如果他有种族的话。   “是真的朋友,当时你在荒野的废弃小屋里似乎在做什么研究。而我中了诅咒,盲目乱走后找到了那处废墟,然后·进入其中躲雨。对了,当时下着雨。”索尔走在对方身边强调着。   “什么时候的事情?”黑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大概是黑暗历七一七年深秋。”索尔仔细回忆后回答。   “呵,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蠢话,现在是光明历二四四年。”黑袍嗤笑一声,不再理会怔在原地的索尔。   光明历?索尔已经不是震惊了,而是无法相信,但是黑袍没有必要骗自己吧。   “真的,当时你告诉我说你活了上万年,你还说你不是恶魔,而恶魔只是一群深渊乱·交后的杂种。”索尔愣了愣,再次追上黑袍,试着回忆起上次两人初次见面时的一些短暂交流。   “好吧,就算我说过,或者我们也的确见过,可是那又怎么样?”黑袍停下脚步想了想,对方的描述倒也符合自己会有的说话风格,但这些琐事只会让此刻的他有些不耐烦。   是啊,就算见过又怎么样?大家又不是朋友。   索尔倒也不是为了攀交情,只是对这种幻境里的重逢有些震惊和感慨。   黑袍的攻击方式很奇怪,过道里的怪物冲来,他随便挥动长袍袖子怪物就被‘夺’的一声钉在了墙上,索尔甚至看不出那到底是魔法还是什么更高明的手段,这家伙无疑很强。   “是这样朋友,我被困在这个迷宫里了,你能帮我离开这里吗?”索尔说出自己的目的。   “你的事和我有关系吗?”黑袍转过墙角,语气有些冰冷。   “没有。”索尔回答了一句,思考着自己能付出些什么代价,最后却得出个一无所有的结论。不是指物质方面的贫乏,而是索尔能给出的那些破烂估计对眼前这家伙毫无吸引力。   迷宫过道里突然窜出来一头野猪,蹄子在地面蹭了两下就朝两人撞了过来。伴随着‘夺’的一声,哀嚎的野猪并没有逃过被钉在墙上的命运,很快断了气。   黑袍对着墙面的野猪挥了挥手,野猪周围突然风刃魔法翻飞。索尔看得有些惊骇,那些风刃因为太过密集频繁,看在索尔眼中仿佛有如实质一样。   整只野猪就这么被剥了皮,毛皮扔在一边。黑袍抬手又是简单几道风刃,从里脊和腿部割下几大块肉来,然后几只泛着幽蓝色光芒的透明手掌出现,捧着那几块肉飞在黑袍身侧。   索尔好像在哪本书上看过,这种幽蓝色手掌似乎叫‘法师之手’?不知道是几阶的魔法。这短暂里看到的魔法种类,以及这种妙到毫巅的运用,让索尔有些叹为观止。   等黑袍架起火堆,用风刃将猪肉切薄,控制着魔法之手将肉穿在树棍上时,索尔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要烤肉。   “朋友,我掌握着那么一点厨艺,或许我能有荣幸为你展示一下?”看到黑袍抬着树棍将肉直接在火堆上烤,索尔的野路子厨师属性又发作了。   黑袍沉默着,既没有同意也没有阻止,也许他根本不关心索尔在说什么。   索尔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用锋利匕首将猪肉片薄以后,均匀地撒上自己随身携带的调料,调料就放在腰间的一个小皮袋里,其中还按索尔的要求细分了好几格。   每一格放着不同的东西,比如少量的盐或者黑椒粉,又或者小陶瓶装着的各种酱料。   这个小皮袋虽然体积不大,但价格却不算便宜,而且还是索尔让人去相邻的第二个队伍,那个掌握着皮匠技巧的营地里专门订做的。   事实上迷宫里的一些潮流都是索尔带起来的。   比如‘订做’这种新的商业方式,又或者随身携带个调料包。   之前队伍里的人还以为索尔是为了装饰,后来专精‘吃’技的克拉坦首先发现了这其中的妙处。然后这种小调料包开始在整个队伍里飞速流行蔓延,很快变成了人手一个随身携带。   毕竟迷宫这种环境里难免遇到各种意外,并不是每一餐都能及时赶回营地享用。   说到野外烹饪,即使没多少厨艺的人也能通过调料包,让普通的烤肉变得风味鲜美,当然前提是不要把烤肉烤成一团焦炭。   撒上调料的烤肉在火堆上散发出了明显不一样的香味,让捧着自己烤的肉的黑袍突然嘴里有了一种嚼蜡感。索尔认真的将肉烤熟,然后客气地递给黑袍,毕竟自己有求于人。   黑袍也不客气,将自己烤的肉甩到角落里,很快将索尔处理的烤肉逐一消灭。   “还不错。”最终黑袍给了这么个评价,在他漫长的生命里,他并没有在厨艺上投入过丝毫的精力。但毕竟上万年的阅历摆在这里,他没吃过的美味还真不多。   索尔谦虚地笑笑,在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开口。   “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哪怕是处理食物这种小事。所以就到这里吧,不要再跟着我了,不管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我有着自己的事情,没有时间理会你的事。”   “如果你只是想离开这里,最简单的方法是找一只虚空兽,干掉它。等它死后出现单人传送门,你就能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黑袍边说边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了。   “虚空兽?……是什么?我在哪里能找到它?”索尔眼里光芒暴起。   “据说这里是混乱巢穴,而这里的时间和空间都是错乱扭曲的。听说虚空兽每一层都有,两条小短腿,脸上只有一只竖瞳和一张满是尖牙的大嘴,总之看起来很蠢就对了。”   “当然,这些都是我听说的,我不保证事情的真实性和准确性,我个人也从未去验证过这种小事。总之,一顿饭的交情就值这些。”黑袍留下这些话后,转身离开了。 第282章 终现的归期   黑袍转身离开了,索尔坐在空旷的迷宫过道里,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震惊?迷茫?希冀?或许都有一点。   实际上从刚才黑袍无意间提起,这个迷宫的时间和空间是错乱扭曲的,索尔突然就有了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仿佛在那一瞬间抓住了什么。   这种感觉并不具体,若隐若现。虽然黑袍表示这些传闻只是他个人听说,但索尔却第一时间认为,这个所谓的传闻很可能就是这个迷宫的本质或者说真相。   因为也只有这样的传闻才能合理的解释,索尔在这个迷宫里遭遇的一切怪异事情。   比如对于菲妮斯的队伍而言,这个迷宫是‘诸神的地牢’,这里是迷宫第三百七十八层。而对于索尔前几天遇到的那五位人类白袍女性而言,这里是‘寂灭之渊’,迷宫第三十八层。   这是地形或者说空间的错乱。   再比如遇到黑袍后,索尔说着黑暗历七一七年秋天的往事,黑袍却称呼这个迷宫为‘混乱巢穴’,并且扬言他来自成百上千年前的光明历二四四年。   这显然是时间上的错乱。   之前因为各种信息不对称,索尔还曾一度怀疑是谁骗了自己。   现在他终于知道,也许他们说的都是真话。   默默将一些细节丝丝入扣,最后索尔也只能感叹一声神奇而已。   当然,搞清了迷宫本质或许意义不大,因为索尔的目标从未变过,就是离开这里,回家。   不过黑袍的提醒还是给了索尔很大的希冀,他认为自己就是一个迷路的灵魂,深陷在这错乱的迷宫里,而出现一只虚空兽来拯救自己,这不是很应该的事情吗?   这样想着,迈开脚步的索尔终于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   再次回到营地,最先迎上来的还是菲妮斯,看到索尔安然无恙,这次她没有再说什么。   有些事情,有第一次自然会有第二次。   对于自己再次扔下队伍跑掉这件事,索尔也有些尴尬。当时看到黑袍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过道深处,头脑一热就这么追了上去,仿佛去追赶命运的尾巴一样。   晚餐又不出意外的陷入了沉默,不过索尔知道菲妮斯有话会留到晚上说。这个小香菇不知道何时养成的这种习惯,她总是喜欢在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展开一些重要的交谈。   入夜回到帐篷后,索尔抱着脑袋看着帐篷顶,一边盘算一边等待着菲妮斯的询问。   等了好久没有动静,索尔还以为菲妮斯已经睡着了。转头看了看,才发现她在昏暗里默默看着自己,双眼亮如黑海里的星辰。   “上次一无所获,这次可能有点头绪了。”最终索尔觉得还是自己来开头好一点。   “哦。”菲妮斯的回应很低沉,隐隐的失落毫不掩饰。   “从明天开始,我可能要离开队伍独自行动。”索尔先和菲妮斯打了声招呼。   “你要去做什么?”菲妮斯问。   索尔把关于虚空兽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然后问起菲妮斯这些年的迷宫旅途里有没有印象,菲妮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我们帮你一起找。”菲妮斯突然说。   “没有必要,不要耽误队伍自己的事情。而且不知道虚空兽是怎样的敌人,是否强大,发动所有人去主动接近危险是很不明智的。”索尔摇头否定。   “所以你准备不论对方多危险,你独自去完成挑战?”   “是的,这是我必须要经历的,或者也可以看成是回去要付出的代价。不论有没有遇到你们,当我得到这个消息后都会独自去面对。”索尔肯定的说。   “两个选择,要么我们帮你一起找,送你一程。你敢独自去我会叫所有人追杀你,然后把你永远捆在我的帐篷里,就像你养的羊一样。”菲妮斯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索尔转回身看向帐顶。   “谢谢!”沉默了半天,黑暗里响起索尔的声音,但没得到回应,菲妮斯似乎睡着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索尔从恍惚里醒来,发现自己和菲妮斯正紧紧抱在一起。   他有些迷糊地回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铺盖在身后,似乎是自己半夜滚过来抱住菲妮斯的。索尔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自己睡觉好像很平稳,几乎很少翻身,更不会滚那么远。   第二天夜里,同样的情况竟然又发生了一次。   第三天,黑暗里寂静无声,一道纤细的影子突然悄悄贴近了熟睡中的索尔。她双手环住索尔的腰,固定了发力点后,轻轻地慢慢地将索尔拖向自己的铺盖,仿佛怕惊动索尔一样。   索尔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终于忍受不了蜗牛般的缓慢移动。   “好不好玩?我已经背了两天的黑锅了。”索尔前两天每次醒来总是在菲妮斯的床铺这边,以至于索尔下意识认为是自己从自己床铺那里滚过来的,今天终于抓住了犯人。   菲妮斯的脑袋埋在索尔怀里,突然没了动静。   “噗~”忍耐了一会,菲妮斯终于忍不住喷笑了一声,索尔也被逗得笑了起来。   “你上次为什么吻我?”菲尼斯突然闷声闷气的问。   “那是为了举例,人们总是会通过一些事例,用来加强自己语言的真实性和说服性。所以,那显然是个意外。”索尔毫不心虚。   “那这次呢?”菲妮斯突然抬起头来,搂住索尔的脖颈吻了上来。   “你这样不好吧?你都不知道我是谁,而且我可是你的哥哥,至少这具身体是。”索尔调笑着,抬起手把野性小美女脸上的泪水擦掉。   “有什么关系?我们一族从不对外通婚,队伍里兄妹间的情侣比比皆是。”菲妮斯看着索尔。   索尔脑海里闪过克拉坦说的‘我们一族向来道德观念淡漠’的话语,不过他现在想的并不是道德问题,那也没什么值得想的。   “兄妹结合?那你们的后代不会痴呆吗?”索尔有些震惊。   “那怎么可能,近亲只会让我们的血脉更纯粹,后代更强大,你忘了父母不就是兄妹吗?”菲妮斯有些莫名地看着索尔。   “那么厉害的吗?”索尔笑着将自己的铺盖拉过来并在一起,然后将菲妮斯搂在怀里。   “就这样?”过了一会,菲妮斯突然问。   “就这样,你的要求太多了。”索尔回答。   ‘嘭嘭嘭’,索尔皱了皱眉,被同为三阶的小拳头捶打两下还是很疼的。   “既然你不愿意碰我,所以你之前说等你回去后,以后有时间再来看我都是骗人的对不对?这应该就是永别了吧?”菲妮斯突然问了句。   “应该是了,毕竟你们这几百年来我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次的时空错乱显然是小概率事件,我认为今后应该不会再发生了。”索尔如是回答。   菲妮斯默默将脸埋在索尔怀里,黑暗里再无声音。   接下来的几天,每一天菲妮斯都很紧张,生怕找到了,离别的时刻就到来了。她并没有告诉众人,找到这种怪物意味着什么。   每一天索尔也很紧张,既怕找到造成队伍的伤亡,又怕找不到自己回不去。关键是离开了这一层,下一个危险楼层要到三百八十层和三百九十层之间了,不知道要拖到哪一年。   不只是整个队伍在狩猎和行进的时候帮自己找,索尔自己也在找。   虚空兽,两条短腿,脸上只有一只竖瞳眼睛,长满尖牙的大嘴。   这是索尔告诉队伍众人的特征,但只凭这些索尔还是觉得有点不够具体,比如对方的体积大小和强度,以及肌肤颜色那些,一无所知。   迷宫那么大,可能性太多,也许在别的队伍的线路上也有可能。   转眼队伍已经行进了两个月,连索尔都开始怀疑有没有虚空兽那种东西。   终于有一天,克拉坦兴致冲冲地跑回来,扬言找到了。   这家伙最近已经晋升三星,能够带队独当一面了。他一直执拗地认为索尔让找的东西,一定是什么新型美味,所以每次都找得很专注,从未懈怠。   “你确定它躲在里面?”索尔有些狐疑地看着前方的沼泽。   “确定,基本上和你形容的差不多,不知道厉不厉害,我看着它躲到那棵树后面去了。然后我让人守在这里,我回去报信。”克拉坦一脸肯定地点头回答。   这是一间稍大的迷宫房间,不过地面上是沼泽地形,坑洼泥泞。至于克拉坦所说的那棵树,其实只是个半人高的腐朽树桩而已,毫无生机的立在沼泽里。   索尔劝退了众人,独自走入了沼泽。   这半个树桩才多大,真能遮下那什么虚空兽?那它体积才多大点?还有它会不会钻进沼泽里跑掉?它强不强大?随着距离拉近,索尔内心突然忐忑无比。   等索尔靠近树桩,怀着一万分的戒备和期待看向树后时,突然目光一凝。这玩意浑身枯萎色,猪仔般大小,短尾巴,球形身体,两条短腿,正埋头缩在树桩后瑟瑟发抖。   似乎是感觉到索尔的观察,它抬起脸无辜地看了索尔一眼,然后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难听尖叫,猛然向沼泽外逃窜,两个短腿扑腾速度飞快。   彼此对视的一瞬间索尔有些愣神,因为它独眼加上尖牙大嘴的样子……实在太丑了!   “堵住它,不对,干掉它!”索尔大喊一声,这明显只是个两阶的不知道什么玩意。 第283章 一别两宽   “嘶灵~”短剑锋利的光影划过。   跑得跌跌撞撞的小怪物在惨叫声中分成了两半,露出后面菲妮斯绰约修长的身姿。   原本处于追逐状态的索尔停下脚步,没有去喊‘干得漂亮’,只是死死盯着怪物倒下的地方。菲妮斯也一样,就那么提着剑,凝视着地面一动不动。   倒下的虚空兽轻微抽搐着,最后身躯终于逐渐涣散消失,变成了一些肉眼可见的魔法微尘。而随着虚空兽的彻底消失,一道浅蓝色光芒的传送门无声地出现在了迷宫里。   看着那好久不见的熟悉浅蓝色,索尔眼里满是炙热。   虽然还不确定这道传送门的另一边通向哪里,也许只能算是一个回归的可能,但这个可能索尔已经等的太久了。   传送门的浅蓝色微光照亮了菲妮斯精致的脸庞,那一刻那脸上所有的失落和哀伤都不再掩饰,只是在索尔看过来的时候,她才努力笑了笑。   刚才冲回营地报信的克拉坦那大嗓门惊动了所有人,看见索尔和菲妮斯狂奔而来,队伍里的其他人虽然不清楚具体要做什么,但都选择了默默跟随。   所以此时整个队伍的人都来了,有的围在沼泽边,有的站在过道里。   虽然不知道这场狩猎最后为什么会出现一道奇怪的门,但门这种东西,除了出去进来似乎也没太多的作用,众人的心底都隐隐有了某些预感。   索尔走到房间居中的位置,视线转了一圈掠过每个人的脸。   然后索尔扶自己的胸口逐一向各个方向鞠躬,这突然的做派让一众队员有些无所适从,只是安静地看着。   菲妮斯本来的意思是让索尔悄悄地走,反正除了自己,众人也不知道这是一场索尔的回归。但索尔认为终究相处一场,该有的道别还是要有。   和众人无声地道别过后,索尔走到了传送门旁边。   菲妮斯的手还保持着插回短剑的姿势,她微微低着头看着地面,以躲避索尔的视线,整个人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直到索尔微笑着张开双手看着她,她才猛然扑进索尔怀里,紧紧抱住索尔。   “叫人。”索尔笑了笑。   “凭什么?你又不是我哥哥。”菲妮斯低声回答。   “就不能假装一下?”   “不能。”菲妮斯也笑了。   “好吧,反正也是最后了,让我想想还有什么要说的。嗯,应该没有了,该交代的这几天都提前说完了。”   “那么,再见了。从今往后你要学着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是指年龄,而是指作为一个队长的气质和手腕。做事别毛糙,该狠辣就狠辣,我会在另一个世界听你的凯歌。”   “最后,照顾好自己!”索尔的声音终于停下。   “你明明知道……我是那么的依恋着你。讨厌鬼,走就走吧,还废话那么多!”菲妮斯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个不停,索尔能清晰感觉到对方拥抱自己的力度,   “萨尔维尼亚大陆的自由之城领地,索尔·德雷克,我记住你了,别以为你能跑掉!就算把世界翻个遍,我也一定会抓住你。”菲妮斯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我好怕喔!’索尔最后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就这么微笑倒退着,进入了门里。   在整个人即将消失在门里的瞬间,哈瓦克的身躯像是遭到某种未知力量的反弹一样,并没能进入门里,而是整个仿佛失去支撑般的向前扑倒在地,可是蓝色的传送门却消失了。   队伍的众人看着倒在地上的哈瓦克一片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被泪水彻底淹没了视野的菲妮斯知道,自己的哥哥哈瓦克回来了,而自己真正的哥哥离开了。   “抬起他,我们回家吧。”把整片衣袖都湿透以后,菲妮斯终于对着众人挥了挥手。   ——————   浓重的疲倦像海浪一样席卷而来,很难分清是来自于身体还是精神,似乎两方面都有。   索尔睁开锈涩的眼皮,艰难地扭头向周围打量了一番,整个环境很陌生。   这是一间宽敞的大房间,周边的摆设很精美,连身下的大床都有着精致的木纹腿。砖石墙面上挂着温暖色调的风景画,还有用于装饰的交叉剑盾,地面上铺着柔软的暗红色系地毯。   这是……某个贵族的房间?   索尔将脑袋收回枕头上,感觉意识里一片混沌混乱,什么也想不起来。   自己似乎去了很远的地方,做了很多的事情,当然这也可能是身体的虚弱所带来的错觉。   静默了一会,思绪终于像是被阻塞的水流重新开闸一样,得到了衔接。   索尔在空中伸出手掌,看着还算熟悉的手背纹路。   是了,我晋升四阶陷入了沉睡,而现在晋阶似乎结束了。   那么我成功了没有?回来了没有?过去了多久?索尔看着周围的陌生环境有些迷茫。   直到看见房间另一侧的墙面,置衣架上的那件洁净笔挺的黑色大衣,索尔才微微笑了起来,终于找到一点关联了。既然能看见自己的大衣,那这里应该就是自己的新寝室了。   握了握拳,能感觉到庞大的力量在身体里流动,但是肉体的虚弱却有些难以支撑行动,整个人浑身有种既有力却又无力的荒诞反差感。   像只虚弱的蠕虫一样,索尔拱动着在床边坐起。   在寝室里慢慢走了几圈,通过行动让身体渐渐适应力量的回归。   然后换上大衣和靴子,索尔推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外灯火通明,不仅是自己所在的宅邸,还有护墙外闪烁的灯火,全部汇聚一片。   看着漆黑的天幕,索尔确定自己已经回来了,只是眼下判断不出现在具体是什么时间。   这座宅邸显然很大,应该是哥布林斯考特的功劳,索尔一边打量周围一边判断着。   走在通透清爽雕纹立柱的回廊里,索尔突然有些怨念,怎么这么大个地方,一个人都没有吗?我现在又饿又渴啊,索尔哀伤地乱跑着,准备自己摸到厨房。   “呀~!”身后刚离开的方向猛然传来尖叫,唬了索尔一跳,不至于才回来就有刺客吧?   也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声音,索尔只能往回走,下意识向肩后弯了弯手才想起没带长剑。   刚扶着墙走到回廊拐角处,索尔就听见密集慌乱的奔跑声,对方似乎只有一个人,而且似乎正在向自己这个方向狂奔而来?   “嘭~”下意识觉得不妙的索尔刚想往旁边闪避,可惜身体还是迟钝了点,被一个转过墙角的纤细身影闷头撞进了怀里。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香菇仰倒在地,双手拄在身后,微分的双腿向索尔展示着短裙下奥妙的风景。可惜索尔无力欣赏,他扶着墙甩了甩脑袋,显然这一下撞得很实在。   “呀!主人,不对,领主大人!您醒了?”地上的小香菇眼里的圈圈逐渐退散,看清索尔的身影后,她一边惊惊乍乍的叫喊着一边脸红地坐直身体捂住裙底。   一个普通人能把一个四阶撞得站不稳,这无疑很勇敢。   索尔脸颊抽搐着,看着这个从地上慌乱爬起来的小香菇。   她穿着一身黑白色系的女仆褶皱裙,裙摆刚过膝盖,一朵浅紫色的花型领结缀在胸前,整个人的容貌还算秀丽。   “呜~我错了,领主大人。”感觉到索尔打量的目光,小香菇居然跪下去哭了。   这应该是自己晋阶前让斯考特帮贝丝安排的女仆了,但她没道理这么害怕自己啊?自己也就是很平常的看了她一眼,肯定是贝丝在背后捏造了一些关于自己的恐怖传说。   看来晚上要把贝丝抓来打一顿屁股了,索尔瞬间愉快地做出了决定。   “站起来好好说话,你是谁叫什么名字?”索尔太久没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是安朵,是贝丝夫人的侍女。”安朵飞快擦掉泪水,一边回答还一边悄悄观察着索尔,脸上下意识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   好嘛,你那眼泪果然是地精的眼泪。   “只有你一个人在吗?我意思是领主府里没有别人吗?”索尔想了想问道。   “有啊有啊,除了我还有贝丝姐……喔,夫人,还有芬琪,也是侍女。平时我们两会轮流跟在贝丝夫人身边,留下一个人照顾您,今天正好轮到我。”安朵掰着指头回答。   “这么大个领主府,就你们三个人?”   “还有一些宅邸外围的护卫。”安朵点点头,然后补充了一句。   索尔有些无语,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自己身边除了贝丝也没什么别人了。史坦特他们有着自己的家庭,也不可能住到领主府里来。   “那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如果没有我扶您先回房间去休息,然后我去禀告贝丝夫人。”安朵悄悄打量索尔一眼,然后又羞涩地低下头去。   虽然我很不在意个人魅力这种小事,但你羞涩得这么明显,让我很没有威严啊,索尔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看来以后和香菇们相处自己的魅力要收着点了,熠熠生辉始终太高调了。   “不准告诉她,先带我去厨房。”索尔挥挥手。   “哦。”安朵灵巧地钻到索尔臂弯里,有些紧张地搂着索尔的腰,还皱着小鼻子悄悄嗅了嗅。   你闻个屁,还有你这是扶我吗?你这是占我便宜吧?   “没关系,不用扶我,你带路走快点,我快饿死了。”索尔哭笑不得的把安朵撵到前面,一路走一路观察着周围的格局。 第284章 欢乐重燃   跟着安朵一路走,索尔一路转动着自己陌生而好奇的目光。   整个领主府宽敞而气派,既有独立的区域,又被精致的回廊联通成了一个整体。建筑整体是城堡式的砖石外墙,许多聚光的地方还刻意用上了辉石材料。   四周灯火通明,穿过由竖纹浮雕立柱支撑的穿风回廊,行走在规整的卵石小径上,索尔盯着寝室小花园的沙地和秋千多看了几眼。   客厅里,高尖的穹顶恢弘大气,璀璨的水晶灯直坠而下。餐厅里,长条形餐桌上铺着整洁刺绣的白色餐布,上面依次摆放着鲜花和烛台,餐桌周边的高背椅也早已全都整齐归拢。   安朵所说的外围,是指领主府正门进来后,整整一圈绿草树荫的花园范围。看来斯考特花费了不少心思,这些成排新起的建筑毫无暮气感,甚至连木料香都未散尽。   对于索尔这种多年幕天席地的人来说,这样的环境已经优渥得有些过分了。   穿过客厅来到厨房,暖色调的光源亮起,索尔目光扫过,对环境很是满意。   厨房的食材不多,但很新鲜,看来贝丝仍然保持着一贯的节俭。   索尔本想亲自下厨,但被安朵嘟着嘴推到了餐厅,按在了主座的椅子里。经过安朵的整治,很快烤鸡蘑菇浓汤热面包逐一摆上了餐桌。   刀叉飞舞间,默默侍立一旁的安朵微微抿嘴笑了笑。这位第一次见面的领主大人,似乎和想象里有些不一样呢,他毫无体面可言,吃得狂野但是很真实。   索尔不停晃动刀叉,他真是感觉饿坏了,本来就没什么体面的觉悟,多年的风餐露宿也早已习惯了风卷残云的速度。   “你不饿吗?一起坐下来吃点?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索尔闷头嚼了半天,才想起顺便提几个问题。   “我吃过了,大人。现在午餐时间已经过去,如果您早一个沙漏的时间醒来,还能见到尚未离开的夫人。”安朵捂着小嘴笑着,一脸乖巧地回答。   很快索尔结束吞咽,随手抓起餐巾擦了擦嘴,终于找到了重回人间的感觉。   转头看见安朵扭捏地站在那里,似乎有所等待,索尔眼睛眨了眨。   “抱歉,我这身衣服里好像没什么零钱。”索尔以为这个侍女是在等待赏钱,自己的戒指也不在身边,索尔站起身全身上下摸了一遍半个铜币也没有,只能转头解释了一句。   “噗~哎呀!不是这种事啦!听说您以前烹饪的食物很美味,那您觉得我现在的手艺怎么样?”看着索尔无辜的样子,安朵喷笑一声,羞涩低下头去,像一个等待导师夸奖的学生。   “哦?哦哦,很不错,不是,我这样的用餐速度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还有你说错了一句,我的烹饪不是以前很美味,现在和以后也很美味好不好?”索尔调笑着站起身。   “走吧,带我去找贝丝那个小香菇,悄悄地。”索尔笑了笑。   “要出去吗?那大人……您能不能稍等片刻?按规矩女仆装束是不能出门的,我得去换件衣服。”听见能够出去逛街,安朵显然很高兴。   “去吧,我在门口等你,顺便帮我找件长袍,带兜帽那种。我得把自己藏起来,给贝丝一个惊喜。”索尔笑着摆了摆手。   看到索尔的身影,正门处巡逻和守门的侍卫有些震惊,纷纷上前问候。   索尔笑着点头回应了几句,然后接过安朵递来的长袍套上,离开领主府来到了街面上。   街面上人群熙攘,甚至还偶尔能见到拉货的马车,热闹程度让索尔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很难和原来印象里那个边陲聚落重叠起来。   据安朵介绍,如今自由之城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两千。而贝丝因为不放心功勋兑换点那边的事情,每天仍然坚持亲自镇守,毕竟那边也算是索尔的财政中枢。   整个物资兑换点如今显然已经扩建,增加了两个窗口,平时海游镇上的重兵守在这里。   几个女性工作人员正一人守着一个窗口忙碌着,贝丝抱手站在窗口后看着街面往来的人群,脸色平静看不出波痕。   一个黑袍的身影突然悄无声息地窜了进来,站在正悄悄打哈欠的侍女芬琪身边,把芬琪唬了一跳。这什么人?兑换点这里可是重地,而且全是女性,这黑乎乎的家伙是谁?   刚要出声,索尔在嘴边竖起手指偏头瞪了她一眼。   芬琪飞快眨几下眼终于反应过来,整个人直接站在原地震惊地捂住了嘴。   “嘭~”刚被索尔轻轻关好的门再次被撞开,安朵一脸惊慌地冲了进来。   “呜呜~夫人不好了,领主大人他,他……呜呜呜~”安朵低着头把眼睛遮在衣袖里。   “他怎么了?”听到哭声,贝丝的平静瞬间支离破碎。   “呜呜~呜呜呜!”安朵哀嚎不已。   “你哭什么?他怎么了你说话啊!”贝丝死死盯着哀鸣不已的安朵,整个人脸色突然有些苍白,然后像炸毛的猫一样向门口冲去。   还没来得及拉开门把手,旁边突然窜出来一道黑影,一大个狗头和狗嘴堵了上来。   “呀!你……谁?唔……”骤然受袭让贝丝慌乱地挣扎着,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   “呜呜,吓死我了!坏蛋,大坏蛋,我打死你!”贝丝瞬间泪流满面,小拳头飞舞不停。   “你们通常都是这样对待虚弱病人的吗?”索尔搂着贝丝,问正捧着最笑的安朵和芬琪。   “呜呜~我好想你!”贝丝不停在索尔怀里拱动着,这次是真的哭惨了,因为众人谁也没有想到,索尔这一睡居然睡了整整八个月。   在这片大陆上一直有种说法,一个晋阶的人一旦超过半年还不见苏醒,那么他往后醒来的几率可能就不大了,而且越往后情况越不妙。   “好好,小人知错了,没有及时回到女王大人身边。”索尔单膝跪地深深低下头,像极了女王身边的一个小狗腿。   “噗~你真是讨厌死了!”贝丝脸埋在索尔怀里,眼泪鼻涕全部蹭在他的大衣上。   入夜,领主府前所未有的重新热闹起来,许多老面孔全部汇聚到了餐桌边。   史坦特和迪勒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人锤了索尔一拳,其他人则围着索尔问候不停。   索尔晋阶的事总共只有五个人知道,史坦特迪勒贝丝,还有两个小侍女。这段时间对外公布的消息,一直是索尔出去忙于个人的事情去了,以免引发领地的混乱。   虽然这八个月没有推立新的领主,但现在许多事情都是贝丝三人在管,通常贝丝负责的决策要多一些,隐隐有了‘铁面女领主’的称号。   时间带来的些微陌生在互相的举杯里变得遥远,这场餐宴的主题很明确。庆祝领主的回归,大家顺便聚一聚,席间不谈工作。   领地情况方面索尔毫不担心,要是真有什么压不下来的大事贝丝肯定第一时间就说了。   而且这场餐宴很低调,暂时没有请更下面的管理层,只是原先的老一批人马。仍然是塔娜尔夫妇一家,小地精拉兹和斯考特肖恩几个也都在。   琳达和拉兹两个小香菇追着索尔要礼物,迪勒则着重说着史坦特家生了一窝蜥蜴蛋的事情,眼前一片热闹而乱哄哄的场面。   索尔率先带领众人举杯,感谢了斯考特为了新建这座领主府的付出。   “领主大人住得还习惯吗?您觉得这个环境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方面需要改进?”斯考特诚惶诚恐地起身,回敬众人后询问着索尔的意见。   “已经很不错了,没什么需要改进的。”   “倒是说实话整个领主府里感觉空荡了点,比如这长条形餐桌,坐满能坐下二十多个人,但平时就我和贝丝在感觉像是只占据了一个角落似的。”索尔摆摆手开了个玩笑。   “空荡?怎么会空荡?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那些秘闻提莫都跟我们说了,等你那些情人全部入住,估计整个领主府还要扩建,所以空荡是你自己的问题。”史坦特故意瞪着眼。   神特么我的情人?你们又知道什么了?   “提莫那家伙呢?不会又去睡觉了吧?”索尔问。   “你转移话题的技巧真是很拙劣啊!”琳达小香菇助攻了史坦特一句。   “这只绿皮这么毫无道德的抹黑我你相信吗?”索尔转头问贝丝。   “我信,只希望到时领主大人不要赶我走就好,我无家可归了。”贝丝捂嘴轻笑点着头。   “我都死去又活过来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怎么你小子还没得手吗?仍然孤苦伶仃?”索尔稳如老狗,看向正为拉兹切肉的迪勒,把战火转到了迪勒头上。   “谁特么孤苦伶仃?我很潇洒好不好!”迪勒脖子一梗,悍然应战,于是众人又很默契地将攻势对准了迪勒。   接下来迪勒从容地抛出了史坦特家生了一窝蛋的消息。   “噗~”众人同时喷笑出声。   其实本来蜥蜴人生一窝蜥蜴蛋,这显然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饿了吃饭一样。但被迪勒在这个场合重点提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整件事突然就蒙上了滑稽的色彩。   “有种出去矮子,领主府很大,足够我们分生死了。”史坦特黑着脸站起身。   看着眼前的一幕索尔微微笑了笑,终于一切都正常了,回家真好。 第285章 战争氛围   晚餐结束,众人尽兴而归。   史坦特送走了他的夫人,然后和迪勒留了下来,再加上贝丝和索尔,四个人围坐在桌边开始直面领地的问题,安朵小女仆很有眼色的为众人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香茶。   “老天!你这睡得可够久的,我们都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提莫说得果然是对的,你就像荒野里的杂草一样,有一种诡异的生命力。”史坦特端起热茶晃了晃,语气很是感慨。   “说实话你醒来的时间点不太好,现在深秋,马上又是凛冬将至。”迪勒摊了摊手。   “是够久的,可惜晋阶就是这样,什么都无从把握,甚至醒来都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感觉像在荒废生命一样。那么说说吧,领地里有什么需要解决的?”索尔开启话题。   “我这边没太多的问题,物资发放点那里一切都有条不紊,然后从我手上的兑换记录来看,目前领地里对功勋点特别是战争功勋的推崇显然是要优于货币的。”   “唯一麻烦的是行政管理方面的事,目前的管理人手都是从领民当中挑选出来的,能力难免良莠不齐。关键是高层这里还差一个坐镇的人,避免有时候政令不统一或者不及时。”   “平常的一些事情都是史坦特我们三人在管,难免有些混乱,有些时候还会出现政令重叠或者有分歧的情况。”贝丝手里捧着热茶,盯着水面的波痕发散着自己的思维。   听完贝丝的话索尔陷入了思索,其实还是老问题,管理人手的缺乏。目前领地里往大方向说,相当于贝丝在主管着财政,史坦特主管着军政,而迪勒则负责着情报。   她们三个每人都有着各自负责的领域,行政管理方面虽然有一些临时挑选的管理人员在支撑,但那些人的权限肯定不可能凌驾于贝丝三人之上。   所以经常会出现比如某件事情争议很大,结果有的下层管理人员去找了贝丝,有的去找了史坦特,而贝丝和史坦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出了不同的处理意见。   那么最后该以谁的意见为准?而且事情的重复询问,以及最后处理意见的不统一,这无疑在无形中加大了众人的工作量,同时还造成了管理局面的混乱。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行政这一块看似没什么主要事情,但其实这个领域很宽泛,涉及着领地的方方面面,甚至可以说是领地最重要的一块。   比如宣传、执法、领地外交、领民身份档案的管理、一些普通人员职位的晋升,甚至领地粮食的储存,这些事严格说来都属于行政这一块,总之事情很是琐碎而繁杂。   解决的方法并不难,找一个能和贝丝她们平起平坐的管理层,确保政令的唯一性就好。   “领地里新加入的领民,每个人的详细资料,物资发放点那边还在记录吗?”索尔问。   “是的,个人资料以及家庭构成和人际关系等,一直安排了人在认真统计。”贝丝回答。   “好,寻找管理人才的事情交给我,在那之前行政这块由我负责。”索尔给出了方法,算是暂时处理了贝丝提出的问题,然后众人一起看向史坦特。   “我这边目前队伍的人数扩充到了五百人,正好两个骑士大队。平时负责领地的日常巡逻,以及维护领地秩序和守夜等事宜,平时也会以中队轮换的形式进入黑暗荒野历练。”   “历练的主要目的还是剿杀领地周边的潜在威胁,锻炼自身的同时为领地提供肉食。”   “目前全员实力大部分已经到达二阶,不过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人员还是有一些陆陆续续的伤亡。有一些是晋阶后再也没有醒来,有一些死于荒野讨伐和夏天时的领地战争。”   史坦特讲述到这里的时候,索尔突然插了一句。   “终于有人动手了吗?是哪个领地?”索尔问。   “哈洛维尔,距离肯纳泽领地六天,距离我们大概半月的路程。据说是在主镇坤斯顿集结的兵力,然后带着辎重向我们这边进发,兵员素质一般,像是农夫和冒险者的结合体。”   “迪勒这边先收到了情报,然后我留下两个中队维持领地秩序,剩下的人在自由之城外的荒野进行了迎敌。战斗总体还算轻松,这些人感觉试探的成分多一些,没什么死战的决心。”   “哈洛维尔……有什么发兵名义吗?还是就这么直接就来了?”索尔端起热茶晃了晃。   “战前没有,后来也许是因为没啃下来,收兵回去后哈洛维尔的领主对外扬言,是为了领地的商人在自由之城受到的不公待遇讨一个说法,这显然是个捏造的狗屁理由。”   “总之这些家伙丢下辎重就撤退了,所以我认为是试探,我们要打回去吗?”史坦特问。   “目前自由之城和周边各领地的氛围怎么样?”索尔问桌边的三人。   “基本都有贸易往来,即便和哈洛维尔交战后也没有断开。我们正面的三个领地,除了右侧哈洛维尔表露过敌意,正面的肯纳泽和左侧的西姆略领地暂时处于观望。”贝丝回答。   “那如果三个领地的兵力集结,我们能顶住吗?”索尔的手指在桌面上拉了个弧形。   “三个领地的总兵力预估两千不到,但真正属于正规拥军的数量会在一千左右。另外的一千只是些临时征召的农夫和冒险者佣兵之类,冒险者和佣兵战力参差不好判断。”   “总之如果三个领地集结,可能会应对得有些艰难,即便我们三个一起下场。”迪勒抱着手,在脑海里汇总了自己得到的各种情报,然后给出大致判断。   “看来我们的战力还是勉强了些,打肯定是要打的,就算他们不动我们终究也要出手。在自由之城周边,最后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月路程之内的领地,只能存在一些小型村落。”   “之前一个原因是我们正处于发展阶段,令一个是我也想多为领地争取一些时间,同时等等看北境的自由联盟会是什么态度。”   “现在看来自由联盟的政令,应该已经下达到周围三个领主的手里了,而哈洛维尔只是第一个出头的。对了,领地拉拢人口的事情还在继续吗?”索尔问迪勒。   “是的。”迪勒回答,平常他的人除了负责拉拢人口,也会在一些地方建立起情报据点。   “这样吧,现在即将入冬,我们先暂时休整,同时在领地里再鼓动一波征兵。等明年春季庆典过后,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按住肯纳泽,切断哈洛维尔的增援,然后我们先啃哈洛维尔。”   索尔的手指在桌面点了点,但史坦特突然打断了一句。   “刚才还没说完,实际上我们面临的战争不只是来自正面,还有我们后方的无尽海域。现在矿脉通向海边的隧道已经打通,我们在获得渔猎的同时,也已经和海族干过几架。”   据史坦特描述,现在的矿洞格局有点像一个横着的‘T’型,竖直的这条隧道已经挖穿通向海边,然后在隧道中部开始了横向挖掘,但打穿的隧道带来食物的同时也带来了敌人。   战斗的程度目前还算不上激烈,就像国家边境的那种摩擦,但这无疑会牵扯一部分兵力。   “海族?都是些什么家伙?”索尔偏过头。   “鱼人、蚌盾兵、海兽、娜迦总之什么都有一点,不过那些家伙比较零散,暂时没什么组织性。双方无法交流,每次都是在海边见到直接就起冲突。”史坦特耸了耸肩。   索尔皱了皱眉,这可能以后会成为领地后方的一个隐患,还不太好解决。毕竟无尽之海之所以叫无尽之海,是因为它太宽阔了,谁知道那浩瀚的海域里会冒出些什么玩意来。   不过好在那些家伙和领地之间隔着隧道,地形上限制了他们很难做出太大的侵略性动作。   “海域这边先维持现状吧,然后今年冬天时的征兵也如期进行。至于明年要不要放开手脚,我们先做准备,到时候再看具体情况吧。”索尔准备先暂时放缓攻击节奏,看看再说。   “好吧,目前我手里差不多就是这些事了。对了还有一件事,领地里有些人晋升二阶后觉醒了一些魔法能力,比如基础火球术风刃之类。”   “人数不多,我暂时把他们编成了一个魔法小队,但我认为他们需要进行更系统专业的魔法学习,才能更有效的利用他们自己的能力。”史坦特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找一个魔法导师?这就有点难办了。   毕竟目前自由之城两千多人口,连和魔法沾边的职业都没有。这种局面就有点像当年的灰幕镇,魔法师那种稀缺高端的人才几乎很少会有愿意来定居的。   “好,这件事我想想办法,之前所有伤亡人员的抚恤都发下去了吗?”索尔顺口问了句。   “早就发下去了,当时就落实到位了,后期安葬各方面也很顺利。”史坦特郑重回答。   “对了,说到军队的扩充,目前领地里的粮食情况怎么样?还有你的蘑菇种出来了没有?”索尔转头,前一个问题问的是贝丝,后一个问的是史坦特。 第286章 邪恶的女仆   “眼下今年的秋收才刚刚过去,收成只能说一般。据有经验的农夫说,这边的土地终究还是贫瘠了一些,估计产量会在今后数年得到一些改观。”   “目前领地的粮食总量,供养人口基本上是足够的。而且平时我也让斯考特那边时刻紧盯着粮食的收购问题,并且将粮食列入了长期贸易品。”贝丝总结后回答。   “该死的!不要再跟我提什么蘑菇。”   “种肯定是种出来了,但我已经彻底脱离那一块,将事情丢给手底下更专业的人了,不然他们差点给我一个‘蘑菇之父’的羞耻称号。”这是史坦特的回答。   也真是难为史坦特了,堂堂一个双刀蜥蜴人武士,明明随时做好了流血的准备,却被撵去种蘑菇,这种不务正业显然让史坦特觉得痛心疾首。   “不要那么抗拒,这只是体验生活的一部分,而且你如今在种植方面的成就,显然已经立于蜥蜴人这个种族的顶端。正是有了你这样无私的人,才换来了我们今天的美好生活。”   “还记得最初相遇时你问我为什么帮你,我说因为你眼中的豪情。能够为众人的温饱而放下双刀去种蘑菇,这显然就是你豪情的一种体现,这方面迪勒的觉悟都不如你。”   “总之,你辛苦了,我敬佩你。”索尔端起香茶碰了碰史坦特的杯子,史坦特黑着脸翻着白眼,贝丝喷笑了一声,迪勒更是闷着头发出些青蛙般的‘咕咕’声。   看到众人的视线全都看向自己,迪勒咳嗽了两声开始说自己的事情。   “我这边没做太多具体的事情,只是安排人养了一批信鸦。这是情报往来的必要环节,不过信鸦传递的方式只适合短途,一些更远更紧急重要的情报还是要依靠秘境之门。”   “其他方面,我手上目前总共有四十八人,全部我都简单培训过。各种能力包括基本的战斗能力和社交能力,以及初阶伪装术和追踪能力等等。”   “然后就像你们看到的,大部分人手都被我派了出去。”   “周边关系紧张的三个领地,还有更远的一些地方。目前奥德伦萨、拜伦比安、亚尔兰提斯,还有大陆上一些相对繁荣的主城,基本上都给他们钉下了一颗我们的钉子。”   “不过目前只能维持在浅层情报的收集,比如南境奥德伦萨的黑暗十字,如果是一些明面上的大规模军事调动,我们或许可以提前收到消息,但一些核心内容我们暂时是够不到的。”   “总之我对手底下的人要求很明确,在拉拢人口的同时,主要事情还是以收集关于自由之城的情报为主,次要收集当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大致就这些。”迪勒摊了摊手。   迪勒所说的很现实,别的势力一些明面上的大动作很快就能送达自由之城,但内部的秘闻却伸不了手。因为情报人员受限于自身能力,暂时还无法打入敌人内部。   “已经很不错了,其实最初成立情报部门时我就和你说过,情报这一块的经营是一件漫长而耗时的事,同时危险而细致。而关于这件事的重要性,越往后期就越会得到凸显。”   听完迪勒的工作汇报后,索尔简单做了个总结。   “那么现在该说的都说了,大家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细节性的东西?又或者目前有没有遇到什么困境?不论是资金或者人手方面。”索尔问桌边的三人。   三人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有一个事情,再过几天等我准备一下,你们都来我那里吃饭。”史坦特突然发出邀请。   “吃饭?没问题,是因为生了一窝蛋的事情吗?”索尔顺口问了句,迪勒突然又开始发出‘咕咕’的猥琐笑声,这家伙最近似乎对‘蛋’这个字特别敏感,只要一听到就不能自已。   “矮子,你还好意思笑?你看看周围还有谁像你一样,成天像个孤儿一样孤苦伶仃,连个窝都有不起。真不知道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像你这么勇敢的活着!”   “说实话以前我还不太了解‘猥琐’这个词的意思,但自从遇见你以后,我觉得这个词已经有了很好的诠释。”史坦特这段犀利的说话震惊了索尔和贝丝,这嘲讽很有艺术感啊。   “铛……铛铛。”转眼史坦特已经拔刀和迪勒拼了几下。   “绿皮,我保证今后你都不会再有什么觉得的机会了。”迪勒匕首游走,寒光四散。   “你蹦那么高吓唬谁?走出去外面说,不然你像个跳蚤一样别把索尔的桌子给拱翻了。”史坦特双刀盘旋,攻守从容。   “先别闹,迪勒说说你到底怎么回事?”索尔把贝丝搂到怀里。   相爱相杀的两人同时收住武器,坐回桌边。   “你和拉兹到底什么情况?”索尔细化了自己的问题。   “应该没什么了,她现在就是我妹妹而已,以后也是,其实我发现这结果才是最好的结果。等过段时间,我要去祸害几个半身人美女,谁都别拦着我。”迪勒将温茶灌下,抹抹嘴。   这话听起来像是玩笑,但索尔几人听了都有些沉默。   “某天迪勒突然将妹妹抱到一辆推车上,推到树林里。他们在那里又唱又叫,又闹又跳,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直到傍晚迪勒独自回来,有人看见了推车里的铲子,却谁也没问。”   曾经有多爱,后来就有多疼。几人同时想起以前的迪勒曾经有一个妹妹,现在能在小地精拉兹身上安放这段心情,也算是一件好事。   “关于你要去祸害几个半身人美女这件事,我认为这想法很好,反正我很支持。钱不够就找贝丝要,直到你得手为止,加油!”索尔竖起拳头晃了晃,贝丝哭笑不得的拍了他一下。   “矮子,这是你最后一次向我证明你自己的机会了,我会盯着你的。”史坦特表现了独特的关怀。   此时已经入夜好一会了,众人该说的说完,终于就此散会。   索尔枕着手臂躺在床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寝室的环境,宽敞华丽得让人有些不习惯。   贝丝轻轻推开门走进来,来到床边将空间戒指递给索尔。   “这么晚还不休息吗?”索尔的指肚轻轻摩挲着戒指的蓝宝石盾面。   “我已经睡了啊,都快睡着了,只是想起戒指还没交给你。”贝丝一脸莫名的回答。   “你睡了?谁批准你睡的?不对,你在哪里睡的?”索尔震惊了,从床上坐起身。   “整个领主府总共二十间主要卧室,都是为领主夫人们准备的,我也有幸分到了一间,所以我有自己的房间。”贝丝低头微微笑了笑。   “你一个小小的女仆,凭什么能有自己的房间?少废话,快到床上来。”索尔板起脸。   “领主大人一整天都没说过想我,我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你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贝丝戏谑地笑着,一脸调皮的样子。   “你知道吗?在我面前敢上天的小香菇,后来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既然你敢挑衅大魔王,想必已经有了彻夜不眠的觉悟。”索尔四阶的速度爆发到极致,先贝丝一步堵住了门。   在贝丝的惊叫声里,索尔猛然扑上去,将她的紫色丝质礼裙掀起从脖颈处褪下来,然后三两下把她变成了一只白皙赤裸的天鹅。   “你……在做什么?”正顾自低头羞涩的贝丝突然愣了愣,觉得有些不对,因为索尔把她的衣服扒光后,然后又帮她穿上了。   “这……”贝丝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黑白色的女仆装,有些震惊。   “你不是想做首席女仆吗?恭喜你梦想实现了。”索尔对着床上纱质的长袜努了努嘴。   贝丝也不扭捏,撩起裙摆绷直足间。   将白色的纱质长袜缓缓套在修长的腿上,还故意对着索尔用小舌头舔了舔嘴唇。   “一会我再收拾你,我对于邪恶从不手软。”索尔笑了笑,蹲下身帮她把黑色小皮鞋套上,这才猛然站起从后面一把搂住了贝丝。   “……嗯~,原来你喜欢这种恶趣味!”感觉到久违的坚硬,贝丝的眼神有些迷离,偏头亲吻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我的兴趣其实有些驳杂,这只是其中一个小方面,关键是今天我要狠狠惩罚我的女仆,为她之前所犯下的恶行。”索尔用牙齿轻轻拉扯着贝丝的耳朵。   安朵用托盘端着一杯热牛奶,轻哼着小调走过回廊。这杯牛奶是夫人特别要求为领主大人准备的,据说刚回归不久的领主大人还很虚弱。   站在领主大人的卧室门口,刚举手准备敲门的安朵愣了愣,她好像听到了一些……声音?强烈的好奇心像洪水一样,让她下意识把门轻轻推开一道缝。   一些魔音扑面而来,安朵悄悄看了一眼,然后震惊得连手里的托盘都有些晃荡。她赶忙伸手去扶,差点把一杯滚烫的牛奶按在自己脸上。   刚才短瞬一撇,她看见领主大人居然把芬琪按在床边……   噫?等等,站在床边的那两个人……那声音好像不是芬琪。   安朵这才想起来,刚才领主特意找她要了一套女仆装。   这叫虚弱?   直到托盘上的牛奶已经凉透,安朵才一脸红艳的摩挲着自己的双腿,轻轻把门缝合拢,狼狈地逃走了。 第287章 我的领地   一脸红润的贝丝蜷缩在索尔怀里,气喘吁吁。   “你这也太不行了吧?我才是真正的病人好不好?而且自始至终出力的也是我。”索尔调笑着,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被汗水微微打湿的秀发。   贝丝也不回答,手臂挂着索尔的脖颈,像只慵懒的猫咪。   “兑换点这边钱还够用吗?”索尔问。   “足够了,领主府的新建用了大概十多万银币,其他各方面拨了些款,不过我们的税收不错。钱全部堆在兑换点这里,你明天把大部分收进戒指吧,这样这边的重兵也能撤走。”   贝丝说完,又郑重地看着索尔补充了一句。   “每一笔开销我都有着详细记录,你可以随时查阅。”   索尔抬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然后低头开始在她腰间摸索起来。   “你在做什么?”贝丝痒得扭来扭去。   “你不是让我查阅吗?所以我看看又长了多少赘肉。”索尔嘀咕一句。   然后是狂风暴雨的小拳头。   “你是不是要对佩蒂动手了?”贝丝将脸颊贴在索尔健壮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这你都能猜到?”索尔有些震惊。   “你想要找一个管理方面的人才,也只能向周边领主身边的人下手。想要对方听话能掌控,除了佩蒂还能有谁?关键你还说你要按住肯纳泽,不让他们支援哈洛维尔。”贝丝回答。   “可以啊,看来经常跟在我这个聪明人身边对你很有启发,不过今后我也要小心了,不然总有些像你一样的小香菇跑来偷学大师的技巧。”   “但是你用‘动手’这个词,词性听起来邪恶了点。切确地说我顶多算是‘雇佣’,把她拐来帮我打理下领地而已。”索尔挑了挑眉毛,做出针对性解释。   “有区别吗?在你这种大魔王身边待久了,终究会沦陷,我就是一个典型的受害者。”   “噗~你是受害者?那还真是委屈你了,那现在大魔王放你自由好不好?”索尔被逗得笑了起来,搂紧贝丝蹭了蹭她的额头。   “我不要,你放我自由我会死的。”贝丝一脸眷恋地吻上来。   “好吧,那你这一生都跑不掉了。”索尔温柔回应。   “对了,要我帮你把佩蒂骗过来吗?”贝丝突然问。   “不至于,话说你经常这样坑你的密友吗?还有你不在乎吗?”索尔有些惊奇。   “不在乎啊,我知道今后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围绕你。我不是你第一个遇见的,却是第一个待在你身边的,这已经用尽我一生的幸运了。”贝丝用脸颊摩挲着索尔的胸口。   “叫你不准说这种蠢话,你这卑微得让人很心疼啊,让我忍不住想要将你残忍洞穿。”   “来吧!邪恶的魔鬼!我一阶召唤师贝丝·巴蒂尔今天要代表正义消灭你!”贝丝突然指着索尔娇喝一声。   “不知死活的香菇怪!面对地狱的咆哮吧!”索尔猛然一个翻身,转眼室内杀气四溢。   ……   秋叶打着旋坠落地面,空气里隐隐有了寒冬的脚步声。   索尔睁开眼,看着寝室里的一切,这才想起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心里弥漫着莫名的兴奋,索尔轻手轻脚离开了温暖的被窝,轻轻用毛毯将贝丝裹成一个蚕蛹后,索尔推开门来到了过道上。   先跑到卧室花园的秋千上坐着晃悠了两下,感觉有些傻气。索尔转身去往洗漱的浴室,把自己清理了一下,然后穿过回廊直奔厨房。   此时黎明刚过,厨房里已经有了炉火的温暖,安朵和芬琪正像往日一样,在家用面包炉旁边忙碌着。   “主人早安。”看到索尔,芬琪赶忙低头问候。   “领主大人早安,您……不再休息一会么?”安朵一脸红晕的问候着。   索尔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安朵的表情,然后抬起双手揉了揉两个小脑袋。   “这里交给我吧。”索尔挤到两个豆芽中间,将大衣袖子撸了起来。   “不行的主人,这是我们的事情,万一被夫人知道会责罚我们的。”两个豆芽有些惊慌。   “不用担心,这是我的爱心早餐,她敢责罚你们就告诉我,晚上我打她的屁股。”   “噗~”两个豆芽幻想着一贯严肃的夫人被打屁股的场景,脸红着笑了起来,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爱心早餐和打屁股之间的感情色彩似乎有些矛盾?   很快新鲜喷香的烤面包出炉,安朵被撵去服侍贝丝洗漱,芬琪在索尔的指示下将面包切开,然后将领主大人准备好的小烤肉和蔬菜夹在中间。再涂上特制的酱料,立刻芳香四溢。   面对着一桌子香喷喷的早餐,贝丝毫不矜持地坐在椅子里甜蜜地摇晃着。   “你们不饿吗?坐下来一起开动了,我特意做了四人份。”索尔对着倒完热牛奶,恭敬地抱着手站在一边的两个小豆芽挥了挥手。   “主人,我们是下人……不能的。”两个豆芽支吾着。   “少废话,你们不是人都没有关系,只要我高兴,快点。”索尔故意板起脸。   看见贝丝悄悄地不断挥手示意,两个豆芽才敢在餐桌边入座。   一顿还算热闹的早餐过后,索尔找来了自己的钢质长剑,把老伙计背在了背后。   然后四人离开领主府,来到了街面上。   如今整个自由之城新增到了两千多的人口,真正认得出索尔的人其实不多。不过走在街面上,还是很快有老领民认出了索尔,然后各种问候声像海潮一样开始向周围扩散。   索尔逐一微笑着点头回应,渐渐因为重复的频率太高而觉得有些麻木和不耐。   对于周围的尊崇索尔没什么感觉,在他眼里,这些无谓的问候正在大量占用自己的时间成本。他更愿意用这些应付的时间去翻翻书钓钓鱼,哪怕去秘境里斩杀几只怪物也是好的。   走在身边的贝丝也得到了众人的尊敬,索尔眼珠转了转,突然觉得‘铁面女领主’这个称号很不错,或许以后可以一直帮自己挡在前排?   “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贝丝贴近索尔,一脸狐疑地问。   “那怎么可能?我很善良好不好,只是在想晚上吃什么而已。”索尔严肃地摆摆手。   将贝丝和两个豆芽送到功勋兑换点后,索尔收走了四十万银币,留下了几万备用金,同时将周围的严密护卫撤离。然后索尔拒绝了安朵想跟随服侍的意愿,独自一人逛了起来。   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索尔去了很多地方,同时也在感受着整个领地任何细微的变化。   他先去史坦特那里看了各骑士中队的训练,也去迪勒的小黑屋里看了看满墙的情报小纸条。然后索尔又找到农业负责人了解了田地的近况,甚至还去飘满浮木的沼泽边溜了一圈。   物资发放点、铁匠铺、磨坊,该关心的地方都留下了索尔的脚步,同时也在向人们昭示着领主回归的消息。这并非索尔自愿,而是因为他的存在和出现本来就是一种宣扬。   到矿洞里转悠了一圈,顺路前往海边的时候,倒是引起了索尔一些兴趣。   一个骑士中队正举着火把,在这里陪着二十多个渔民捕鱼。索尔一边应付着众人的问候,然后检查了一下捕捞的渔网和鱼笼,顺便了解了下每天的大致渔获。   大海里仍然波浪翻滚,连绵的冲刷声混杂着咸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虽然光照有限只能看见沙滩一隅,但这并不影响人们去幻想它的广阔和浩瀚。   今天似乎运气不错,一波海浪过去,几个鱼人从海浪里站了起来。   几乎在他们出现在火把光照边缘的同时,整个中队的人都进入了战备状态。众人显然多次经历过这种遭遇战,没什么慌乱,渔民退后,中队的人纷纷拔出武器迎敌。   索尔拔出长剑,饶有兴致地牵扯了一个鱼人。   对方抬着三棱叉子状的长柄武器,长着个鱼脑袋,全身覆盖着鱼鳞似的鳞片,脚掌上有脚蹼相连。看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子,索尔突然想起这种丑货自己在哀鸣湖畔边曾干掉过几个。   “站住!我有话说。”索尔分别用人类语和大陆通用语对着鱼人说了一句。   然而没什么用,鱼人举起了叉子,然后被索尔抬手削掉了鱼脑袋。   不能交流,而且会产生魔魂,但对方应该算是个智慧种族,只是智慧程度低了点。   索尔用长剑拍了拍鱼人锈迹斑驳的鱼叉,显然是金属质地。他们的武器不会在海里泡烂吗?难道他们在海里还有自己的铁匠铺?索尔站在海边发散了一会思维,毫无结果。   一整天下来感觉自己没做什么具体的事情,都是在走在看在说话。不过当面对着行政方面密密麻麻的事情,索尔感觉比自己奔走一天还要劳累得多。   许多治安方面的问题或者说小案件,下层管理者其实已经做出了判罚,只不过还要将处罚结果送往高处请示一下。以前都是送到贝丝三人手里,现在则到了主动接手的索尔这里。   索尔不得不把每个案件认真看了遍,倒不是信不过执法的人,只是索尔的个人强迫症发作了而已,他习惯了解整件事后再去建立自己的判断。   于是领民间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扑面而来,虽然暂时没看出什么徇私舞弊的苗头,各方面量刑也还算公正,但各种琐碎凌乱的小事仍然让索尔觉得头很昏。   我明明是领主,为什么要自我折磨?为什么要受这种罪?自由自在的活着不好吗?   看来,掳走佩蒂小香菇的计划要提上日程了。 第288章 小香菇的噩梦   佩蒂·肯纳泽默默合上教导礼仪的书籍,顺手把耀眼的油灯光芒挑暗,然后坐回自己的床边,抱着自己的布狗熊开始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发呆。   刚才那本书籍算是她每天的必修课,大致内容可以概括为‘一个淑女的自我修养’。   其中细分了言行、举止、礼仪、姿态、气质、走路等许多个方面,总之就是教你怎样成为一个合格的淑女,但其实佩蒂在八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成为不了那样的女性。   之所以还在看这本书,一方面是因为在这种乡下地方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贵族,所以与其去费劲的找什么礼仪老师,还不如自己在家看书自学。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父母的期待,毕竟像她们这种乡下的贵族家庭,除了成为淑女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可以追求的,总不能去学习成为一名泼妇。   所以不管愿不愿意,经过多年的浸染,佩蒂已经完成了对成为淑女这件事,从热爱到厌倦再到麻木,最后终于习惯了的过程。就像喝杯水一样,索然无味,却天天在喝。   不知不觉,已经十六岁了呢,自己这短小的人生做过些什么呢?   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佩蒂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似乎没什么值得与人言的事情。   对了,自己好像曾经叛逆过,为了证明自己,而拼命向父亲展露过自己的聪慧和能力。结局是最终父亲认可了自己,并加大了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但也只是到此为止。   淑女做不了,领主当不上,于是自己不知不觉就陷入了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   算了,仔细想一想,自己终究也只是个女孩,有着自己的宿命,   该嫁人嫁人,该苍老苍老,所有的浪漫幻想最终都会褪色,所有的少女梦境最终也会逐渐枯萎。   或许就像那个可恶的家伙说的一样,自己只是个叛逆的小香菇而已。   等再过两年,就连香菇都不是了。   想起那个乱来的家伙,佩蒂的嘴角下意识浮起了一抹笑容。最初每次想起他自己总是怄气、心怀攀比,后来想起他却开始羞涩、黯然,再后来,却再也想不起来了。   一开始得知突然多了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邻居,佩蒂是不服气的,   也许是因为乡下并没有太多新鲜的事情,她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投在他身上,收集他的零散消息或者说破绽。大家差不多的年纪,你能做到的,我要是男孩我也能做到,佩蒂认为。   后来关于那家伙的一些恶行传来,自己才真正的震惊了,那些宛如传说般曲折离奇的故事,在乡下这种地方足以当得上‘惊天动地’四个字了。   不过自己最大的感触却是羡慕,羡慕贝丝姐姐可以跟着那家伙在大陆上到处乱跑,可以看见自己没见过的风景,那种自由人生真是令人向往呢。   从那时起,自己也没有了比较的心思,那家伙就是个怪胎,根本都不在一个层面。   期间不多的几次相见,算不上多美好,对那家伙了解了一些,也被反复戏弄了几次。   再后来某次自己离家出走,去自由之城逛了一圈回来,父亲终于在餐桌上提出了要和那家伙联姻的意向,并且一板一拍的分析着领地间的局势,还劝自己要大局为重。   自己当时有些发懵,什么也没听清,只是感觉自己的脸庞像着火了一样。那家伙会接受自己吗?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毫无矜持?还有贝丝姐怎么办?   世界瞬间一片混乱。   已是适婚年龄,十六岁的年纪不大不小,在平民家庭算是老姑娘了。也只有贵族家庭能拖上两三年,只是终究也逃不开为了利益而联姻的宿命。   这严格说来算是一场政治联姻,但后来冷静下来,其实自己却并不反感。   反正总是要嫁人的,是他还是别的他总会有个谁,但至少他已经表现出了连父亲都忌惮的力量。而且自己跟着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出去撒野的机会。   只是一想到那家伙素不相识的时候就敢欺负自己,万一等真的在一起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变本加厉呢?于是自己只能一夜一夜的缩在被子里,滚烫的脸颊差点没把被子烧掉。   再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父亲发去了拜会和邀请的意向,对方却迟迟没有回音,只有贝丝姐反馈回来一些很官方的敷衍。父亲觉得遭到了轻视,勃然大怒。   一场联姻还没提起,就已经结束。   那也是自己最愤怒的一段时间,因为自己认为他一定早已看穿了一切,肯定是嫌弃自己才拒不回复,让父亲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面子扫地,真是够狠的。   之后,根据各方面传回来的情报,父亲又有了新的判断。   因为他的同伴们还在维持着领地,他却彻底不见了,就像是整个人消失了一样。   父亲认为,他也许又跑到大陆上什么地方惹祸去了。   那之后整个大陆一直都很平静,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于是父亲认为他应该是踏上了四阶的晋阶之路,为此父亲还忐忑了好几天,因为父亲说他一旦成功晋升四阶,今后这周围的几个领地恐怕就是他说了算了。   大概半年多以后,父亲不再忐忑甚至都不再提及,因为父亲说他死了,死在睡梦里。   自己为此还特意找到领地的冒险者,恶补了一番关于冒险者们实力增长的过程,才知道原来力量的背后,有很大可能是要付出生命的。   原来他不是看不上自己,而是死在了追寻力量的路上。   那似乎……也是另一个悲伤的故事呢。   现在?现在自己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本来就没见过几面,也没敢仔细地看看他到底几鼻几眼。   前段时间亚尔兰提斯的政令到来,要求讨伐自由之城领地。父亲开始忙于准备战争,但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观望。反正听说哈洛维尔领主要先冒头,就让他去试试吧。   战况据说并不理想,就算他不在,如今的自由之城人口和肯纳泽不相上下,而且贝丝姐那边貌似有几个厉害的异族,哈洛维尔的讨伐军崩掉了牙齿。   然后哈洛维尔领主给父亲来信,建议附近三个领地三方联合共同出兵,贯彻自由联盟的意志,同时还提出了联姻的意向。想让两个领地捆绑在一起,联系得更紧密,   父亲思来想去,终究同意了。   如今,自己又有了新的联姻对象,据说是哈洛维尔领主家的小儿子,父亲又把那套大局为重的鬼话拿到餐桌上重新说了一遍。   反正自己也没得选,那就这样吧,少女时代终究已经死掉了,谁特么在乎呢。   突然开启的房门打断了佩蒂的回想,她其实没听见什么开门声,只是眼角余光有所察觉。   一个黑头黑脑,长得像荒地武士一样的家伙突然窜了进来。他一身黑袍脸上套着深黑色的头套,只随便挖了两个洞露着眼睛,看清房内环境后直扑佩蒂。   家族护卫呢?自己可是住在二楼呀!   现在已是晚餐后的入夜时分,全家人都在,这恶徒胆子可真大,敢跑到领主府来绑架!   短暂愣神后佩蒂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尖叫的。   “嗷……唔”刚张开嘴,一块破布蒙在了脸上。   似乎有什么味道?佩蒂心里一紧,这布上肯定有致人昏迷的毒药,可是对方钳制的力量太大,佩蒂挣扎着最终还是嗅了几口奇异的花香。   然后她发现意识正在远离自己,思维变得有些困顿迷蒙,却侥幸没有彻底昏迷。   佩蒂隐约感觉这个黑袍恶徒将自己脸朝下放在床上,用绳索把自己的手脚从背后捆了起来,从对方这迅速熟练的捆绑方式判断,这家伙一定是经常贩卖人口的一员。   最后这家伙用个同样的黑色头套,套在了自己的头上,还在自己的脖颈处打了个不算太紧的结。然后自己整个人腾空而起,似乎被这家伙扛在了肩上。   视野被黑色完全隔断,只有布缝间透着隐约的光亮。   佩蒂能感觉到对方扛着自己离开了房间,然后这颠簸似乎是在下楼,他居然敢大摇大摆的从一楼离开?佩蒂所剩不多的意识充满了震惊。   具体什么方法佩蒂不得而知,她只是某个瞬间隐约听到了弟弟妹妹们的嬉闹声,好像还有母亲的念叨声,一切似乎都离自己很近。   你们都怎么了?看不到我吗?我被坏人捉住了!快救救我!佩蒂用尽全力挣扎着,想发出哪怕一丁点细微的声音,可惜直到把自己折腾得一身汗,却只是成功让手指动了动。   随着亲人的声音远去,佩蒂的心也渐渐坠入深渊。   “是谁?你……”   突然的喝问响在耳畔,似乎是家族的侍卫发现了。   然而还没等佩蒂来得及高兴,她感觉扛着自己的恶徒突然出手了,几声轻微的沉闷碰撞后,周围再也没有声息,佩蒂的期盼也重新沉入了海底。   恶徒脚步不停,佩蒂听见了幽语镇的喧闹,感觉到了肯纳泽的夜风。   她知道一切正在离自己远去,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黑袍怪客一路扛着猎物钻入了一条破败小巷的某户民居中,进入了蓝色的秘境之门。   早已守候在门另一边的人赶忙弯腰准备行礼,但黑袍在嘴边竖起手指,然后摇了摇头。直到黑袍离开,行礼的人结束了自己的礼节,然后起身进入了蓝色的秘境之门。   伴随着开门者的回归,蓝色的秘境之门终于涣散消失,了无痕迹。 第289章 落入魔爪   佩蒂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路颠簸,脑袋也昏昏沉沉,早已无法判断被绑架到了哪里。   直到许多个兜兜转转后,黑袍恶徒将自己放在了地上,似乎到地方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佩蒂身心猛然一松,她感觉自己现在很疲惫,只想安静地休息一会。   然而恶徒似乎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头上的黑色头套被掀开,骤然的光亮让佩蒂感觉更昏沉,似乎连人都站不稳了。就在身体即将软倒时,被黑袍人一把扶住了。   黑袍怪人解开了佩蒂手上和脚上的绳索,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布巾。然后从水罐里倒出水把布巾打湿,让佩蒂倚靠在自己怀里,他用潮湿的布巾帮她擦了擦脸。   呸~!这是什么破布你就在这里擦啊擦的?迷糊间佩蒂心里猛然跳起一个惊恐的念头。然后她发现随着湿布上的冰凉刺激,自己的意识和力气全都恢复了,瞬间清醒。   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地方,四周全是土质墙壁,连个窗子都没有,只在某侧墙上插着个燃烧的火把,将空荡房间里两个人的投影在地面上拉扯得摇曳不止。   佩蒂猛然从黑袍人怀里跳开,向周围扫视一圈,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已经自由的手脚。   “啊~~~~!”佩蒂握紧两个小拳头,半弯着腰,瞬间爆发出一声凄厉悠长的尖叫。这声尖叫本来应该在自己的房间爆发的,却拖到了现在才姗姗来迟。   黑袍人坐在墙边一个没有椅靠的小圆凳上,抱手靠着墙,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等佩蒂叫完看着自己,他才竖起一只手掏了掏耳朵,然后又对佩蒂抬了抬手,示意你继续。   “啊…咳、咳。”佩蒂本想靠叫声吸引救援,但第二次尖叫刚开个头就开始咳嗽起来。   “叫不动了吗?那就轮到我了,嘿嘿嘿嘿!”黑袍人站起身,阴冷陌生的语气里混杂着拉扯风箱般的嘶哑笑声,他搓着手向佩蒂靠近。   “呀!你是谁?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自杀!”内心的惊恐瞬间被放大无数倍,佩蒂抱着双肩拼命缩到墙角里。   “……自杀?撞墙吗?”黑袍人左右转头看看,自言自语了一句。   然后佩蒂感觉自己眼睛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黑袍人拽到了房间中央。   “嘿嘿嘿嘿!现在你死不了了。”黑袍人紧紧搂着佩蒂的腰,预防她撞墙。然后抬手往旁边空旷处一抹,一张不大的木床突然凭空出现。   虽然那木床看起来很普通,本身的意义却将佩蒂的恐惧提升到了极致。   “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请放过我!”佩蒂流泪哀求着。   “可以,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爬到床上去献出你自己,要么我以你为诱饵找机会干掉你父亲,你身上说到底也就只有这两个用处。”黑袍人阴冷的语气响起,像毒蛇吐着信子。   “不,我不能……没用的,我有弟弟妹妹,我在家里向来没什么地位连狗都嫌,我父亲根本不会在意我,平常都骂我疯丫头。”感觉到自己会给家人带去危险,佩蒂瞬间抹黑自己。   “那就是没得谈喽?”佩蒂的自黑让黑袍人的肩膀悄悄抖动不已,但语气越加冰冷。   “真的,除了这两件事,我什么都能答应你,求求你放过我。”佩蒂继续哀求。   “真的什么都能答应?那就发誓吧。”黑袍人贴近佩蒂,能看到他那冰冷杀意的目光。   “我以主神……不,我在所有神明的关注下发誓,我愿意答应你除了之前两件事外的任何事情,哪怕成为你的奴隶也绝不反悔。”佩蒂颤抖着发出誓言,屈辱哀伤的泪水滑落。   “好吧,记住你的誓言,明天来领地报到。”索尔抬手扯掉了自己的头套和黑袍。   佩蒂的脸庞瞬间有些僵硬,像是要裂开一样。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似的还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等到看清索尔那坏笑的样子后才确信了一切。   “你不是……死了吗?”佩蒂下意识问了一句。   “抱歉让你失望了,就算世界毁灭我也不会死。”索尔黑着脸回答,莫名感觉这小香菇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啊,然后……   “呜呜~坏蛋,死坏蛋,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呜呜呜呜!”瞬间攻守易位,佩蒂一边嚎哭着一边发动了风车小拳头,捶得索尔灰尘乱冒。   这下终于正常了。   “好吧,玩笑是过了点,主要是这难得的气氛我不忍心浪费,对此我道歉!但说实话,你这点能耐实在太不行了,小香菇。”索尔调笑着。   什么我就这点能耐?   “我就是香菇,就是香菇。”佩蒂稍微停了停,然后第二轮拳头又开始飞舞。   “你能挺身保卫家人,也算有点善良和小聪明。”   “但作为一个管理者,有了地位后难免有身陷险境的一天,遇到邪恶来袭,你就只会缩成一团像个女人一样尖叫吗?”索尔抓住佩蒂的手腕,继续调笑着。   “我本来就是女人好不好?”佩蒂抬脚狠狠从侧面踢了索尔一下。   “嘶~”其实没多疼,但索尔还是配合地咧了咧嘴。   “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上去挑个房间,明天赶紧帮我把事情做起来。”索尔笑着松开佩蒂的手,转身向木质楼梯走去,在前边带路,这间房间是领主府的地下室。   “呸~你做梦,你这是绑架,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还想让我帮你做事?你休想,我就算渴死饿死也不会向你这种人低头。”佩蒂紧握着拳头,浑身颤抖的对着索尔的背影呐喊。   “我是哪种人无关紧要,但你现在是想对你之前发下的誓言赖账?”索尔戏谑地回头。   “这不是……什么赖账,这只是我……嗯,一些保护自身的临时说辞而已,所以是不作数的。”佩蒂低头看着地面,嘴里支吾着。   然后佩蒂突然发现索尔黑衣大衣的衣摆进入了自己的视野,还没来得及抬头,佩蒂便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捆稻草一样的被再次扛了起来。   “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个小圆凳吗?这其实就是为了赖账者专门准备的,这世上从来没人敢赖我的账。”索尔在圆凳上坐下,然后将佩蒂以趴着的姿势在自己的腿面上平放好。   小圆凳?是什么新型的折磨刑具吗?佩蒂一边挣扎一边猜测着索尔的意图。   “啪~呀!”稍显沉闷的拍击声在房间里响起,伴随着佩蒂新一轮的尖叫。   索尔皱了皱眉,对自己这一击的效果不太满意。佩蒂这种褶皱裙并不贴身,拍下去有种落不到实处的空洞感,声音也不够清脆悦耳。   佩蒂突然咧着牙,像只被拽住尾巴的小狗一样,偏头对着索尔乱咬。   索尔被小香菇这股疯狂劲唬了一跳,下意识赶忙松手,佩蒂趁机从侧面一个翻滚逃离了索尔的魔爪,狼狈地逃到了墙角里。   “呜呜~我嫁不出去了,呜呜呜~”佩蒂捂着自己的小屁股呜咽着。   “你下面全是白色,我可什么也没看见,怎么就嫁不出去了?你想赖我没用。看来你被称为疯丫头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亏我之前还一直以为你是个小淑女呢。”索尔继续挤兑着。   “呀!我和你拼了。”佩蒂脸孔通红的尖叫一声,突然闷着头向索尔冲来。   这是……香菇撞击?看这势头她似乎想把自己撞死?   攻击到来时,索尔坐在小圆凳上从容的侧身,轻轻伸脚绊了佩蒂一下。   然后失去平衡的小香菇就这么惊叫着,再次扑在了索尔的腿面上。索尔熟练的再次将她的双手按在背后,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佩蒂就像是自投罗网一样,只是这次换了个方向。   “你这个扑击显然就扑得很精妙,一切都恰到好处,看来你自己也有了赎罪的觉悟,啪……啪!”索尔一边点评着,一边换了只手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节奏感。   佩蒂挣扎尖叫扭动撕咬全部来了一遍,可惜这次没再能逃出魔爪。   “呜呜~我错了,不要打我了!”当索尔又一次扬起手掌,佩蒂终于可怜巴巴的认错。   “我其实很善良,为什么非要逼我呢?”索尔笑着松手,让她站起身。   “真想不到你原来是……这样的变态。”佩蒂留出安全距离,马上毫不嘴软。   “只要手段有效能达到目的,我很乐意一直变态下去。严格说来我对你已经不错了,说起来你父亲可是我的敌人呢,你死我活那种。”   “还有,之前你问我为什么建立领地,其实我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有一天能像现在这样胡作非为。”索尔咧嘴露出个邪恶的笑容。   “你……”佩蒂发现自己居然无可反驳。 第290章 渴望自由   “嘭~”肯纳泽领主布劳恩厚实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自己心爱的原木纹书桌上。   桌面上的杯盏被震荡得跳动了一下,当中的滚烫红茶也洒在了桌面上,侍立在一旁的老管家赶忙拿过抹布,低着头默默上前擦拟。   管家知道自家老爷现在的心情很不好,而原因,是因为自己送来的一张纸条。   今夜的领主府发生了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情,据说领主府内居然混进了刺客,而整个领主府上下也由此一片混乱。侍卫统领赞伦刚从昏迷中转醒,又被老爷叫到书房骂得狗血淋头。   作为唯一一个和刺客碰过面的侍卫,三阶的赞伦对此也觉得很忧伤。   当时刺客的离开他其实是阻拦了的,因为第一眼赞伦就看见了对方肩上扛着一个人。从衣着来判断那似乎是家族的大小姐,就算不是,侍卫首领的职责也要求他必须把人抢下来。   震惊的同时,赞伦果断出手,可惜对方很轻松的就挡下了他的攻击,毕竟对方四阶的实力摆在那里。奇怪的是那黑袍刺客并没有追击下狠手,而是推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   在赞伦的疑惑里,那刺客掀开头套对他咧嘴露牙的笑了笑。   然后那刺客重新扣上头套,在赞伦的犹豫里就这么扬长而去。   赞伦觉得自己的犹豫是有道理的,之前自家领主说那位索尔领主死在了晋阶的路上,赞伦虽然有些唏嘘,但事情终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现在看来别人分明是晋阶成功了。   三阶打四阶自己硬上有可能会死的,就算不死把人抢回来的可能性也不大,退一步说即便召人来围剿也没什么用,对方人质在手有太多的方法全身而退。   而且领主不是一直想撮合这对年轻人吗?算了,我还是不要掺和这种年轻人之间的激情游戏了。有了明悟的赞伦左右看了看,然后果断把自己打晕,大不了被老爷臭骂一顿。   乱了大半夜的领主府逐渐安静下来,布劳恩已经确定自己的女儿佩蒂被掳走了,从赞伦的描述看来那个四阶的刺客也大致锁定,这时候老管家又送来了一张纸条。   这是索尔动手后专门留在佩蒂房间的,纸面上写着‘自由之城’四个字。   “欺人太甚啊!”布劳恩看着纸上的字狠命拍打着桌子。   掳走佩蒂其实事情还不算太大,毕竟布劳恩一直认为自家女儿佩蒂和索尔之间有事,安全应该没什么问题,真正让布劳恩气愤的是这种方式。   对方的潜在意思是,我既然能从你眼皮下掳走你女儿,也能趁你睡觉时打爆你的狗头。   “老爷……其实背面还有些内容。”管家有些尴尬地走上前,将那张纸条翻了过来。   “你猜对了,这就是欺人太甚。你女儿先借我用几天,噢,我意思是帮我的领地做点事情,我会帮你照顾她,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她绝对安全。”   “等我过段时间收拾哈洛维尔的时候,你最好自己掂量掂量。”纸条上如是说。   布劳恩看着这威胁直接气笑了,关键是他还真没什么办法。就算三个领地联军,他能大义灭亲不在乎佩蒂的性命,自由之城多了那个四阶也不是他们随便就能啃下来的。   一个四阶职业者在战场上以一敌万倒不至于,但碾压上百个一二阶根本就是像玩一样。   “老爷,大小姐身上还有哈洛维尔家族的婚约。”老管家不得不适时提醒了一句,主城亚尔兰提斯对自由之城的态度管家是知道的,但其中具体怎么权衡还是得老爷自己拿主意。   “先拖着吧,这小子不是说他要收拾哈洛维尔吗?那我们就看着吧。”布劳恩摆摆手。   “可是老爷,万一他真的得手了,整合了人口后我们就更打不动了。”管家说出看法。   “那有什么办法?既然他回来了,就算我不在乎佩蒂三个领地联合,啃得下来吗?而且一旦我们死伤比重大一点,到时候周边任何领地都是我们的敌人,谁会放过壮大的机会?”   “那老爷……主城那边?”老管家欲言又止。   “主城又怎么样?一样的拖着吧。又没有督战官,到时候随便派兵演场戏,去信就说打不过就完了。主城?主城也不能要我这把老骨头非要埋到土里吧?”布劳恩吹了吹胡须。   “那大小姐这边?”管家最后问道。   其实也不是不能把佩蒂抢回来,派出三阶的赞伦总能找到机会的。不过再一想,这来来回回又有什么意思呢?吃苦的最后还不是自家女儿。算了,由他们去吧。   最终布劳恩绕回书桌后面坐下,提笔向索尔写了一封信。   整封信没表达什么情绪,只是邀请索尔领主来肯纳泽详谈,说辞比较正式。   “把信送去吧。”写完信交给管家,布劳恩有些疲倦地摆了摆手。   当信件踏上路途时,在自由之城的领主府,两个身影刚从地下室钻出来。   “明天来领地里报到,记住了没有?你不是一直想要证明自己吗?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明天我会介绍其他几位管理者给你,你大致应该都见过。”索尔对跟着自己的佩蒂说。   “哦。”佩蒂撇撇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那事情我们几个都做完了,你做什么?”佩蒂狐疑地问。   “怎么?你一个小香菇连本领主都要管?我做什么和你有关系吗?我要做的事多了,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盯紧你,我会不定时暗中观察你的工作态度。”   “要是不能让人满意,嘿嘿!我不介意让你的小屁股学会一首新的歌曲!”索尔竖起手掌晃了晃,把佩蒂小香菇威胁得红着脸低下头去。   “那我帮你做事……有些什么待遇?”佩蒂支吾着。   “只要事情做得好,这方面你尽管放心。这段期间你就住在领主府,吃住有人负责,工作的报酬也很丰厚,一分不少全是你的。另外还有假期,怎么样?”索尔怂恿着。   “你以后出去玩……能不能带上我?”佩蒂提出新的要求。   “这个……,谁告诉你我会出去玩?我一年四季都很忙碌的好不好?行吧,只要你表现的好,到时候整个大陆你想去哪都行。”索尔脸颊抽搐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先哄骗一番。   刚走上台阶,等候多时的贝丝带着两个小豆芽迎了上来。   “呀!贝丝姐姐,你和这个坏蛋一起合起伙来欺负我!”看到贝丝脸上毫不惊讶的表情,显然她至少也是一个知情者,佩蒂小香菇不干了。   “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贝丝愣了愣,然后果断否认着,走上前帮佩蒂整理了一下衣裙。她其实也没说谎,顶多算是眼睁睁看着佩蒂落入魔爪而无所作为而已。   几人在客厅的小圆桌边坐下,很快安朵端来了三杯热腾腾的牛奶。   现在已是半夜时分,喝杯热牛奶有利于睡眠,这是贝丝说的。   佩蒂捧着杯子,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领主府开始新建以后她几乎就没有再来过自由之城,想不到现在连领主府都已经建好了。   “呀!我的婚约怎么办?会不会为父亲惹麻烦?”佩蒂突然想起什么,震惊地捂住嘴。   “什么婚约?和谁?想不到你这种香菇也有销路,真是世事难料。”索尔揶揄着。   “和哈洛维尔领主家的小儿子。”佩蒂脖子一梗,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索尔这家伙一说话就能把她气得世界混乱。别说淑女了,连好好说话都变得艰难。   “那正好,我做主帮你取消了。”索尔摆摆手。   “你凭什么帮我取消?你又不是我父亲。”佩蒂继续梗着脖子。   “你父亲?你父亲以后要靠边了,今后你的事情我说了算。这可是为你好,反正过段时间我就要去打爆哈洛维尔的狗头了,你要是不介意做寡妇那你就去。”索尔摊开手。   贝丝有些头疼的扶着额头,一脸哭笑不得,只能默默居中调和。   等到烽烟散尽,贝丝对着旁边的芬琪招了招手。   “芬琪,以后你就负责照顾这位佩蒂小姐。”贝丝嘱咐道。   “是的,夫人。”芬琪乖巧的回应。   “去吧,带小香菇先去挑个房间。”索尔甩了甩下巴。   “我不是香菇,我也不需要挑什么房间,我要和贝丝姐睡在一起。”佩蒂马上有了决定。   “那你们都先去休息吧。”索尔摆了摆手。   第二天,领主府又举行了一场比较正式而大型的餐宴。   这场餐宴很有必要,除了一些熟面孔,也有许多没见过的新面孔混杂席间。   这些新人应该是自由之城后来推出来的管理层,他们携带着各自的妻子和儿女,应邀前来领主府拜会,同时观察着索尔这位一直很神秘的领主大人为人如何。   席间的气氛很是热烈,索尔在自己和众人熟络的同时,也将佩蒂正式推了出来,把她向众人介绍了一番。并点明了佩蒂今后将负责的工作岗位,希望各位管理者能给予支持配合。   众人纷纷举杯应和。   至于佩蒂和自己的关系会不会引起下面人的猜疑,索尔毫不在意。   让他们猜去吧,自由向来是无价的,背负一点闲话远比流血的代价好得多了。   从今天起,有了佩蒂小香菇的当牛做马,自己终于可以做一个自由自在的领主了。 第291章 同伴之间   “你们说,最下面会有什么?”蜥蜴人史坦特甩了甩双刀上的血迹,向着地牢更深处看了一眼,隐约的火把光照里,那绝不是什么美景。   “谁知道呢?也许有一窝蜥蜴蛋也说不定。”半身人迪勒耸了耸肩,习惯性地说到‘蛋’这个话题。迪勒本来是想笑的,但是却不敢,因为如今的狩猎队伍变成了四个人。   除了索尔史坦特和迪勒外,此刻队伍里还多了一个名叫萝丝?安奈拉的半身人小美女。一个二阶盗贼,暗红色头发,身手敏捷而矫健。   是不是美女其实不好说,毕竟队伍里有三个种族,难免审美各不相同。   在史坦特眼里也许大部分人类长得都差不多,哪怕是半身人。而在索尔眼里,已经不错了,一方面是因为半身人除了身高外相貌和人类相近,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是迪勒的女人。   是不是迪勒的女人也还有待商榷,虽然史坦特和索尔都以为是,也希望是,这样迪勒就能甩掉孤苦伶仃的帽子,但迪勒从未敢在任何公开场合宣布过他和斯萝丝之间的关系。   据迪勒私下透露,他是在亚弗列尔‘捕获’到这个小美女的。   亚弗列尔是一个中等规模的主城,肯定在大陆上的某个地方,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当时一些当地的富豪家庭屡遭盗窃,不具名的通缉悬赏贴得满城都是,然后迪勒路过那里,准备掺一脚。比如来一场黑吃黑,又或者自己干一票后把锅甩在那个盗贼头上。   基本上以迪勒在自由之城领地里的地位而言,作为情报头子的他肯定是不缺钱的。会想突然出手搞点事情,索尔和史坦特认为迪勒是因为寂寞得太久,所以想向世界宣扬下存在感。   为此史坦特甚至还客串了一把治疗者,很专业的断定迪勒患了一种名为‘孤独症’的病。   总之迪勒开始布局自己的计划,并且于某个深夜展开了行动。   只是很巧合的,行动时迪勒居然和萝丝撞在了一起。后来迪勒私下告诉索尔和史坦特的是,当时他凭借自己灵活强力的身手救萝丝脱险,最后又依靠自身的人格魅力折服了别人。   这种鬼话索尔等人肯定是不信的,不过自己人关起门来说一说倒也没什么关系。经过索尔贝丝和史坦特在背着迪勒私下讨论后,认为真实的版本很可能是这样的。   在一次盗窃行动里迪勒遇见萝丝,同为盗贼,难免彼此间有点谁也不服谁的意思。   最后不知怎么的,也许有一番肉体碰撞,也许没有。又或者只是萝丝的一个眼神,迪勒从此就变成了一个只会放哨跑腿,终日任劳任怨的半身人废柴。   这个猜测其实有着一定依据,毕竟看着迪勒一副忠实小狗腿的样子,史坦特习惯性地发出讽刺,还投去一副‘地精家的傻儿子终于长大了’的老父亲眼神。   奇怪的是只要萝丝在的场合,迪勒居然全忍下来了,那个一刺就炸毛的迪勒不见了。   史坦特赶忙抓紧机会痛打了一顿落水狗,但迪勒一直表现得很隐忍,反倒把史坦特唬了一跳。只能收住自己的嚣张肆掠,以免迪勒记在心里以后翻旧账。   于是就有了眼下这个局面,只要萝丝在的场合,迪勒深沉而严肃,仿佛一位半身人大学者行走于民间一样,这种做派把索尔和史坦特搞得很不适应。   这里是‘轮回地牢’的第四层,多出没一些三四阶的怪物。怪物种类也从前几层的腐尸烂肉骷髅怪,渐渐变成了石像魔、幽灵、堕落女妖等辣手的家伙。   如今秋风渐逝,冬天迈着预定的步伐到来。   漫天的大雪淹没了大陆,也掩埋了自由之城。   这样的季节看似可以轻松一段,但享乐和悠闲都是平民的,   即便是在这样的季节,索尔等人仍然要趁着空闲来狩猎魔魂,追寻各自的力量。   自从勾搭上萝丝之后,迪勒找到索尔提出建议。   说他准备把情报部门对半分,分出一半人给萝丝来带。他自己则作为情报部门的总负责人,平时也会从侧面帮衬萝丝,也就是萝丝相当于他的副手。   索尔怀疑迪勒这家伙很有可能在勾引萝丝的时候,主动抛出了什么让自身卑微的条件,不过那是迪勒自己的事,只要他高兴就好。   对于这种自主分权索尔还是支持的,因为领地里多一个人才终究是好事。索尔真正关心的是这个人的品格如何,是否具备责任心之类,这些都会在今后的观察相处里得出判断。   眼下四人来到地牢秘境,通过战斗来磨合彼此间的关系。   索尔三人早已过了那个阶段,所以这样的战斗历练其实是为萝丝准备的。   这种磨合不单是指战术方面,也包括了加深彼此的了解与配合。   四层艰难了点,但四个人的战力搭配还算强力,一路有惊无险,此刻已经踏上归途。   萝丝抬手抹了抹下巴,迪勒在一旁很狗腿的递上一块手帕问需不需要擦汗,那块手帕索尔记得好像是拉兹送给迪勒的。   史坦特则在地牢里左右环视着,眼神有些忧郁,仿佛变成了一个蜥蜴人哲学家。索尔怀疑史坦特是被迪勒那边的酸臭熏得受不了,才无奈地试图自我救赎。   “你们先回去吧,帮我把佩蒂叫过来。”回到秘境门口,索尔摆了摆手。   过了一会,裹着厚实冬装的佩蒂,小脑袋从秘境之门里探了出来。   看到拄着剑站在门边,像尊雕塑般闭目养神的索尔后,她才紧张又期待地跨入了秘境。   佩蒂小香菇参与行政管理工作已经一周了,不可否认干得有模有样。然后她缠着索尔说想要来秘境里逛逛,作为今后继续努力工作的动力。   原本索尔是不会同意这种事的,平常如果没有必要,连贝丝索尔都不准进来秘境里乱跑。毕竟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一旦遇到‘收藏家’那些秘境噩梦,几乎就是个必死的局面。   今天之所以答应佩蒂,是因为这个香菇胆子大了以后,对着索尔发动了五百只鸭子的攻势,吵得索尔头疼。另一个方面,索尔准备顺手把佩蒂送上一阶。   晋升一阶没什么风险,也不会长久沉睡,体质增强些对于脆弱的香菇而言总是好事。   地牢这种昏暗血腥的环境,显然很考验小香菇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过佩蒂并不害怕。反正看见怪物冲出来,只要惊叫着躲到索尔身后就对了。   “你这样趁机占我便宜真的好吗?”索尔看着自己被紧紧抱住的手臂有些无语,他怀疑再这样拉扯几次,自己的大衣袖子估计就要被拽掉了。   “可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你的角色不就是守护骑士吗?”佩蒂据理力争。   “我不是什么守护骑士,你之前发誓就算成为我的奴隶也绝不反悔,所以我是你的主人主人主人。”索尔黑着脸强调着,顺手将窜出来的怪物劈成两半。   “你真厉害!”佩蒂搂着裙摆蹲下去,将白皙手掌悬在魔魂上,一脸觉得很神奇的表情。同时还不忘转头夸奖索尔一句,可惜索尔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谢谢,基本战斗而已。”索尔抱着手,一副我随时都可以拯救世界的样子。   “这次来秘境可不算数,顶多算是你带我来参观了一下,所以等回去以后,下次你出去玩时还是要带上我。”佩蒂无视索尔的石头脸,独自愉快地做出决定。   索尔微微叹了口气,他觉得再过几天很可能又有一个香菇要上天了。   以如今索尔四阶的实力,在地牢一层只要不遇到秘境噩梦,完全各种姿势的走。   十多个魔魂收集起来很快,很快索尔就撵着佩蒂踏上了归途。   “真的睡一觉明天就可以晋阶了吗?那晋阶后我会怎么样?”佩蒂一脸好奇。   “会有一些变化。”索尔回答。   “什么变化?”佩蒂被唬得一愣。   “从一个香菇变成一个一阶的香菇。”   佩蒂刚想反击,被索尔在小屁股上甩了一巴掌,连忙蹦跳着窜进了门里。   索尔最后向地牢方向看一眼,然后转身关上了秘境之门。   回到小镇,佩蒂突然变得正常多了,两人沉默着,一路上遇到了许多来自领民的问候。   顶着风雪来到佩蒂工作的地方,行政这块的管理人员纷纷聚拢过来,先向索尔问好后又开始对着佩蒂汇报事情进度,正好当着领主大人的面挣一波表现。   佩蒂迅速发布着一条条指令,整个场面有条不紊。   事情不多,佩蒂今天主要是带人过来清点过冬的木柴,顺便通知领民们及时清扫积雪。   “肯纳泽那边过冬是怎么样的?”索尔看着街面上跑动嬉闹的小孩子,这些孩子还没有被这个世界的灰色侵染,天真而充满活力。   “和这里也差不多吧,无非准备些木柴衣服食物等等。不过冬天向来是个悲伤的季节,即便确保了吃饱穿暖,仍然无法阻拦一些苍老虚弱的生命逝去。”佩蒂捧起一捧雪撒出去。   “你这语气……,要不是知道你的真面目,我还以为你是位我为人人的淑女大小姐。”索尔调笑了句,然后被佩蒂抬手捶了一下。   “晚上我要吃炖菜,贝丝姐也很赞成。”佩蒂转头对索尔说。   “好。”索尔将一顶圆顶草帽扣在佩蒂头上,摆摆手消失在了迷蒙的风雪里。 第292章 风雪之旅   “咕嘟咕嘟”铁锅里热气翻滚,浓郁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   五个人围坐在餐桌边,索尔坐在主座上,左右是贝丝和佩蒂两个香菇,再过去是安朵和芬琪两个豆芽。众人一边嘴里呼呼呵着热气,一边闷头吃得很酣畅。   在这样的寒冬里,没有什么能比一锅滚烫的风味炖菜更美好的了。   等吃完了再打上一碗鲜美浓缩的肉汤,那滋味简直让人有一种原地凝聚神格的错觉。   这口圆鼓鼓的铁锅很大但很浅,是索尔专门为了满足香菇们的食欲而让铁匠杰夫打造的。   甚至为了吃上这锅炖菜,索尔还专门通过秘境之门去了南境的潘多尔城。那座繁华城市靠近地底·火山,除了有温泉,还有许多冬天轻易吃不到的菜蔬,无非价格不便宜就是了。   除了这些,此刻铁锅下还有一个正在燃烧着的火焰小扁炉,外观虽然不怎么样,但这玩意也算是件奢侈品。虽然引火很方便,也不需要什么燃料,但消耗的能源却是魔晶。   这个魔法小火炉,算是自由之城贸易流通后出现的新玩意,索尔觉得不错就买了一个。虽然索尔本人没什么追求奢侈的觉悟,但对于烹饪的爱好方面,他还是很注重品质的。   “主人,为什么风味炖菜可以那么好吃?”女仆安朵趁着回复体力的间隙问了个问题。   贝丝和佩蒂相视一笑,小安朵的这个问题显然不太好回答,因为似乎怎么回答都有自我吹捧的嫌疑,可惜两个小香菇还是低估了索尔的境界。   索尔竖起一个指头,很有韵律的来回晃动了下。   “只有用心,才能做出最好的菜。”索尔如是说。   “噗~”贝丝和佩蒂看着索尔那神叨叨的样子,纷纷忍不住喷笑出声,佩蒂不小心还被嘴里的热汤烫了一下,烫得泪眼朦胧。安朵和芬琪不明所以,只是眼里闪烁着崇拜的星星。   索尔举着叉子,伸出的手突然顿了顿。   “到底是谁偷了我的风味炖菜?我要干掉他!”这突然出现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陌生声音,显然属于一个男人,像是来自深渊的怒吼一样,让索尔有一瞬间的恍然和疑惑。   “你在想什么?”贝丝轻声问道。   晃了晃脑袋,索尔摇摇头,用叉子叉起一片搁浅在菜叶上的嫩肉。   “那片肉是我的,我已经盯了很久了。”佩蒂转头看着索尔,语气有些严肃,就像在说一份工作报表哪里出了错误一样。这顿美餐吃到后面,熟透的肉已经越捞越少了。   索尔偏头看了看佩蒂,然后顺手将叉子递到她嘴边。等到她发出‘空’的一声咬空的声音后,索尔才缩回手,将叉子上的肉塞进自己嘴里快乐地嚼着。   佩蒂瞪着索尔,开始施展自己的脸黑攻击。   索尔笑了笑,重新从肉汤里叉起一块肉塞进她嘴里。   “等等,为什么你能从看不见的肉汤里叉出肉来?”佩蒂显然很是惊奇。   “身为一个四阶的强者,其实我早已看穿了一切。”索尔一边高深着,转眼又抬手叉了三次,分别喂了贝丝和两个小豆芽一人一块。人人有份,公平公正。   贝丝一边捂嘴笑着一边扶着额头,四阶的实力用来寻找肉片,这片大陆上也是没谁了,这场用餐无疑很欢乐。不过很快贝丝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转而有些担忧。   “一定要去吗?我是说一定要在这样的冬天?”贝丝握住索尔的手。   “正好冬天的事情少一些,算是提前为明年的春季战争做准备吧。世事难料,手里随时多点保命的手段总是好的,不过找不找得到还真不一定。”索尔想了想回答。   “所以说了那么多,你其实就是想去拐骗另一个香菇是吗?”佩蒂一针见血。   “严格说来那已经不算是个香菇了,毕竟对方已经几百岁了,可惜她看上去远比你年轻。”索尔对着佩蒂咧牙笑了笑。   索尔准备趁着这个冬天前去寻找伊格莉特,那个会制作卷轴和魔咒的黑暗妖精少女。   自从手里的短途传送卷轴和苍蝇魔咒用完后,每次进入轮回地牢索尔总会紧张兮兮,时刻担心一个背运遇到‘迷路的小孩’那群噩梦,那真是逃都逃不掉。   听完索尔所描述的两样魔法物品的神奇效果后,史坦特和迪勒也表现出了极大的期待和兴趣,可以说这两种小玩意关系着今后许多人的性命,必须攥在手里。   保命只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是史坦特提出过的魔法导师的问题。领地里的魔法小队是些没什么经验的新人,需要一位魔法导师来正确的引导他们。   本来这件事索尔考虑过是让提莫骷髅头来的,可惜那个经常睡觉的懒鬼看起来很不可靠的样子,而且他那低阶风刃说起来也像是玩一样,索尔并不认为提莫会有多高深的魔法理论。   伊格莉特那个黑暗妖精就不一样了,虽然隐约记得她好像也只有一阶的实力,但她强大的种族底蕴摆在那里。而且对方还活了几百年,说实话这漫长时光也许一头猪都学会看书了。   总之,寻找伊格莉特在索尔看来是一件很必要的事情,甚至可以说上升到了战略高度。   于是在黑暗历七一九年的寒冬,索尔独自踏上了寻找黑暗妖精伊格莉特的旅途。   回想起来遇见伊格莉特似乎是黑暗历七一七年的事情,转眼已是两年,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已经足够一些东西物是人非。   为这次旅途索尔准备了许多东西,粮食衣物有一批,各种杂货小玩意也有。毕竟伊格莉特背后有一个黑暗妖精部族,这些东西送出去要是能换来点人情那就很划算。   索尔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去会面对个怎样的局面,但他这次的目标很明确。不论拐骗还是硬抢,最终一定要把伊格莉特小香菇掳到自己的领地去,哪怕顶着个恶人的名头。   走在路上,索尔自己想着想着先笑了起来。   自己这小半生,冒险也有,逆境危途也走过,悲伤绝望也经历过,说起来也算过得起起落落。关键是,仔细算算这一路自己似乎遇到了不少小香菇,还一直在和她们周旋。   和香菇的战争,似乎还在修道院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然后直到离开修道院多年后的今天,自己仍然没有逃脱香菇们的追杀,刚摆脱领地里的香菇,又要主动去寻找新的香菇。   索尔一直认为香菇是一种麻烦而危险的生物。   各种意义上的麻烦,还自带五百只鸭子的聒噪技能。   要有多勇敢,才能像自己一样和香菇们一直奋战至今,每每想起索尔总是感慨不已。   路线是索尔看着北境地图确定的,当时自己第一次使用秘境卷轴,从南境直接就窜到了北境的诺维若拉镇,在那里遇见了伊格莉特。   那次本就只是匆匆一面,自己除了买下她的全部商品,也没来得及有太多的交流。   加兰达是伊格莉特留下的唯一线索,但从地图上看加兰达是北境一个靠近海边的海港领地。伊格莉特声称自己是个旅行商人,一路从加兰达流浪到了诺维若拉。   索尔隐约记得,那是个外表和年纪远远不相符的天真异族少女。似乎有着浅绿色的头发和眼瞳,灰白色或者说死灰色的肌肤,高度估计只能勉强到自己胸口,算是袖珍小美女一个。   伊格莉特说她比索尔的祖母还大,平时部族里说的是古大陆通用语。还说多年前经常有个少女会到她们那片森林去采药草,后来她们成为了朋友。   再后来她从少女那里学会了人类的语言,看着那个少女慢慢长大变老,成为母亲,成为祖母,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索尔将自己所能想起来的点滴汇总了下,只挑出加兰达和森林这两个线索,而且这两个线索很模糊。毕竟从加兰达来,那到底加兰达就是她的故乡呢?还是只是半路路过加兰达?   另外森林这种东西也满大陆都是,到底是哪里的森林?索尔唯一能有把握的猜测,就是她们黑暗妖精一族应该是栖息躲藏在某片森林里。   毫无头绪,索尔只能先把第一站定在加兰达,找不找得到先过去看看再说。   到了地方再问问附近有什么森林,通常一个种族要躲藏在森林里,这片森林不能太小。附近最好有水源,有食物的采集地,周边经常有能充当猎物的小型野兽出没。   定下计划后,索尔第一步就遇到了挫折,轮回地牢里没有找到直达加兰达的秘境之门。索尔只能看着地图先去了麦林顿,一个距离加兰达六天的小领地。   从领地的环境看,麦林顿已经算有些偏僻了。   在麦林顿稍作休整后,又顶着风雪行走了六天。   索尔终于到达了加兰达领地的主镇,寂静岭,一个海港小镇,因为寂静海峡而得名。   寂静岭小镇虽然是领地的主镇,但也没多少繁荣的迹象,多以海产为领地支柱产业,唯一的特色是这里的海港可以搭船,通往另一个领地叫‘黑礁石’的小镇。   寂静岭和黑礁石各有一个港口,彼此之间只能来回。   不论搭乘近海货船还是渔船,都可以实现来回往返的过程。 第293章 在海上   “您好,尊贵的客人,欢迎您的到来。”一位柜台后的老妇人向索尔打着招呼。   索尔微笑着点头示意,然后.进入店里流连观赏。   这是一家普通首饰店,其中各种首饰质地最好的只到金质,数量较为稀少。银质的多了一些,铜戒指铜耳环那些普通的平民首饰则占据了大半个柜台。   除了金属材质的区别,这些首饰很少运用宝石,而是通过各色珊瑚的打磨和镶嵌取代了宝石的装饰性,或许这也是临海地区的一种特色。   索尔进入这家首饰店的主要目的有两个,一是想起家里还有一群香菇,正好顺便带点东西回去送给她们,省得被她们不停地追着要礼物。   二是索尔准备打听下寂静岭这个领地周边的环境,有没有什么森林之类的地形。现在和店主有了利益往来,得到的消息也能相对可靠些。   首饰这一块索尔向来没什么见地,只能大致凭着自己感觉,挑选了一些颜色和品相还不错的。等到结账过后,索尔这才开口询问起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老妇人作为一个当地人,回答得很实在。   她告诉索尔整个加兰达领地总共两个小镇一个村落,寂静岭作为主镇,西面临海。地形放大后,可以说加兰达的南北两面都有森林,东面则是杂乱的荒野地形,只有一些小树林。   当索尔问及森林的内部环境时,老妇人表示在温和的季节,镇上的樵夫和猎人经常会进入其中活动,森林的危险程度只能算是一般,总之远没到谈之色变的程度。   接下来索尔又声称,自己一直是个四处游历的冒险者,对大陆上各个异族的文化知识很感兴趣,问老妇人领地周边的森林里有没有异族存在。   老妇人微笑着摇头,回答她在镇上活了四五十年从未听说过。   道谢后,索尔离开了首饰店,又去当地消息较为流通的酒馆坐了坐,但没什么新收获。   这让索尔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从得到的消息看,加兰达南北两片森林连名字都没有,应该只是普通森林。像原来灰幕镇东边的沉睡森林,得名不会无缘无故,而沉睡森林的广袤和危险索尔也的确深深领教过。   眼下既然目的地不明确,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效率,只能逐一展开笨拙式的搜寻。   算了,既然是寻找,该付出的辛劳总要付出。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索尔开始在加兰达的南北两片森林里徘徊。   他每天进入森林的不同区域,按照自己临时的手绘地图展开搜索。可惜许多天过去,除了踩出一串串徒劳无用的脚印外,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如今大雪封境,漫天的雪花淹没了大陆,森林各处也没能幸免。   随处可见被积雪压弯了的树桠,荒草和落叶也被成片的白茫茫掩埋。呼啸的冷风挟带着刺骨的寒意横冲直撞,无风时万籁寂静人迹泯灭,这种恶劣的气候出来找人的确是受苦。   某天遇到一只冬眠出来寻找食物的狗熊,索尔本来以为会有一场战斗,但那狗熊只是远远地看着。一人一熊深情对望,然后各自回家,这就是索尔这半个冬天里唯一的邂逅了。   很快冬天的前两个月,就这么在索尔的一无所获里落下了帷幕。   回到镇上的旅馆,借着火炉的温度把湿冷的大衣烘干,索尔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辛苦只在其次,关键是索尔认为这样下去没有意义。   伊格莉特曾经说过她在森林里认识了一个人类少女,这让索尔下意识地以为,伊格莉特的部族也许距离人类聚居地不远,而且有很大可能与森林有关联。   但归根结底这些只是索尔的盲目判断,并没有任何依据。   因为伊格莉特并未亲口说过她们的部族是否隐居在森林里,是否靠近人类。就算索尔真的猜对了,那她们的部族和人类有多深的往来?又会不会常年毫无交流?一切都毫无线索。   这导致了索尔的日常搜寻只能停留在森林的外围表面,不敢过于深入。   危险倒只是其次,关键是这两片森林的面积其实并不小,想要完全搜寻每一个角落,索尔估计自己就算把整个冬天耗费在这上面都未必够。   于是索尔决定离开了,乘船到黑礁石领地去看看,留下最后一个月就当做顺路旅游吧。   没能找到伊格莉特,索尔也没有觉得太遗憾,毕竟旅途开始前他就有过相关的心理准备。   人生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有时候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稍作休息到了第二天。   索尔到寂静岭港口处买了早晨的船票,然后登上了一艘名为‘风帆号’的木质双桅帆船。   风帆号是一艘商船,实际上在寂静岭这个海港小镇并没有专门的客船,平时都是些往来的商船和近海捕捞的渔船,会在出航时顺便拉一波客人挣点零散钱币。   所以如果在寂静岭购买船票的话,时刻都有路过的船只可以载人,无需太长的等待。   扶着船舷呼吸着迎面的海风,此生第一次乘船的体验让索尔觉得很新鲜,当然此时远海上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视野近处能见到偶尔飘过的少量浮冰。   这艘商船的船长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同时也是一位商人。他似乎一眼就判断出了索尔不是本地人,所以一脸笑容地叮嘱索尔不要太靠近船舷,以免因为海浪的颠簸而掉进海里。   索尔微笑着转头致意,虽然他早就在灰幕镇外沉睡森林的湖边学会了游泳,但这种天气要是跳进冰寒的海水里去扑腾几下,那无疑是个悲伤的故事。   从寂静岭港口到达黑礁石港口,相当于从一个领地到达另一个领地,走陆路的话大概需要六天的路程,乘船却只需要三天不到就足够了。   索尔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在自由之城领地后方的无尽海域建设港口有没有价值。   自由之城周边用海路来通商的话,距离其它领地的航程似乎远了点,对方也没有停靠的码头,倒是渔猎方面的收获应该会比较可观。不过在那之前,要先把海域里的威胁清扫掉。   像寂静海峡这里的环境就很平静,据说很少会看到海里的怪物登陆的身影。   这趟海上旅途索尔并不是唯一的客人,同行的还有一个女冒险者,两个行商装扮的男性。   要在海上待两三天,索尔本来以为会遇到晕船的问题,可等来等去只是稍微感到不适。老船长解释冒险者们平时本就注重锻炼自身各方面的平衡性,所以会出现晕船的不多。   等第二天晚餐过后,那个女性冒险者突然走到了船头甲板处,将自己头上的圆顶皮帽放在了地上。然后她又拿出了一面小巧的竖琴,就这么坐在一个酒桶上,开始了她的即兴演奏。   看这位女性稍显正式的样子,甲板上的众人听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显然是个正在旅行中的游吟诗人。她的歌声还算不错,至少嗓音和乐曲很悦耳。   等到表演结束后,索尔饶有兴致地和她聊了聊,邀请她有机会一定要去北境的北方边陲看看,并声称那里的自由之城领地是个渴望艺术和音乐的地方。   在小皮帽里放下两枚银币后,索尔想了想又放下两枚银币并告诉她,如果她能在自己的旅途里说服一些人去往自由之城定居,一户人每个人头一银币,单个人头算的话每人五十铜。   显然这是索尔乱挖墙角的恶习又发作了,不过这位女游吟诗人表示自己一定尽力。同时她还邀请索尔可以去船舱里共度一夜,声称不会有任何费用,这只是一次艺术献身。   海风吹拂,还是在船上,两个渴望艺术的灵魂,各方面气氛无疑已经烘到位了。   最终索尔还是一脸遗憾地婉拒了邀请,并对这位女性诗人的献身觉悟表达了钦佩。   等自己造出渔船,可以把贝丝骗到船上,或许……还可以让她穿上海盗装?再让她戴上黑眼罩正好可以扮演海盗船长,索尔紧抠着船舷愉快地作出了决定。   不知道欺负女海盗船长又会有多么惊心动魄,索尔认为这是很有必要的,必须要让贝丝那个香菇明白胡乱航海的危险性。   到了第三天下午时分,商船准时到达了黑礁石港口,女游吟诗人主动和索尔拥抱惜别。   结束了一段还算不错的海上之旅,索尔直接来到了黑礁石镇上的酒馆。   请了几杯酒,听酒鬼们说了一堆关于胸部和屁股的笑话后,索尔问到了自己关心的消息。   黑礁石这个领地的环境比起寂静岭还要落魄不堪,整个领地里总共就一个小镇和两个村落,而在索尔眼里这个小镇其实也和村落差不多。   领地周边环境同样的有南北两片森林。   只不过黑礁石南方的森林,其实也就是寂静岭北方森林的背面,如果穿过黑礁石北方的森林,可以到达一道延绵的无名山脉。   此时寒冬还剩下一个月的样子,索尔准备把时间对半分,去南北两个方向的森林里最后游荡一番。然后到时候不论结果如何,就此回家。   就在索尔以为这段旅途会就这么平静无风的过去时,事情却有了新的波折。 第294章 诡异的村庄   事情是在索尔到达海风郡的时候发生的。   海风郡是黑礁石领地中较为偏远的一个村落,从毫无新意的名称上就可以大致猜测出村庄的规模。不过索尔最后要去的那片森林,就在海风郡的北面。   寒冬的最后一个月,索尔在黑礁石小镇南方的森林外围徘徊了十多天毫无收获后,又用了五天的时间赶往海风郡,准备完成自己最后的搜索旅途。   一路风雪兼程自不必说。   隔着黑暗荒野远远地就能看见海风郡稀落的灯火,对此索尔并不在意。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村庄中有能落脚的小型旅店就足够,再不济随便找家农户他也能将就。   等接近村庄后,很快索尔就发现了不对,因为整个村庄实在显得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这种死寂一样的安静不应该出现在人类的聚居地,就算这个地方再怎么破败落后,该有的炊烟低语也不可能断绝得如此彻底。   很快索尔的判断就得到了证实,因为村庄门口的两名守卫已经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索尔果断拔出背后的长剑,悄悄向着村口摸去。   索尔本来以为这个村庄突然遭遇了什么袭击,但等他走进了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两名倒地的守卫看起来很正常,这种正常指的是索尔贴近检查后,发现他们仍然在呼吸,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那平静的表情就像睡着了一样。   试着摇晃其中的一名守卫,可是他毫无反应,即便索尔加大摇晃力度也无济于事。   索尔皱紧眉头向周围扫视了一圈,然后轻手轻脚地摸进了村庄里。   村庄里的情况同样也很诡异,道路上时而能见到睡倒在地的普通村民。他们看上去就像逛着街突然觉得累了,然后就这么原地倒下睡着了一样,但这根本说不通。   因为现在是寒冬,这种露天睡眠最后只会有冻死一个结局。索尔站在道路上检视周围,发现这个村庄的道路平时应该是清理过积雪的,所以路面的积雪此刻只到达脚踝那么深。   索尔到达海风郡的时间刚好是下午时分,从此刻昏睡在道路边的村民们身上的积雪判断,他们似乎是在不久之前陷入昏睡的,大概半个沙漏时以前。   伸手在村民的脖颈和胸口上试了试,索尔发现心跳还未停止,只是体温已经很低。   整个村庄静悄悄,只有一种诡异的死寂感。   索尔怀疑这个村庄里有敌人存在,也许正在黑暗里窥视着自己也说不定。   与其自己去搜索敌人,让他来找自己也是一样的   果断掏出一瓶清醒药剂和解毒剂先给自己灌了下去,万一造成这种沉睡的原因,是因为空气里的某种未知毒性在扩散,自己也不会毫无抵抗之力。   虽然索尔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放任这些村民不管,随着温度的流失他们最终必死无疑,于是索尔在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同时展开了救援。   谈不上高尚,顺手而已。   找了一处似乎是拴养牲畜的宽敞窝棚,空旷有顶可以遮挡风雪。然后索尔把村庄门口的两名守卫,以及自己在道路上所能找到的所有昏睡村民拖到了这里。   在空地中间点起一个火堆后,索尔将村民安置在火堆边,然后陷入了思索。   这些村民其实并不算真正得救,因为他们的昏睡仍然没有得到解除。索尔也判断不出这到底是昏睡魔法,还是什么更诡异的手段,导致这些人叫都叫不醒。   现在的局面并不难选择,要么果断撒手离开,要么找出敌人或者诡异源头,干掉它。   如果索尔还在旅途里就得知了这个村庄无解的诡异情况,他可能会直接调头回去,不会去管别人的死活。但现在既然动了手,救了一半扔着不管也不是他的风格。   原地转了两圈,索尔决定再看看,对不对抗先不说,至少先搞清是什么在作怪。药剂效果还能持续一段时间,他翻出块布巾蒙在脸上,然后在脑后打了个结,转身向村庄里摸去。   索尔首先的目标,是那些村庄里还亮着灯的房间。   推开一扇扇破旧的木门,情况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没有活人,或者说没有任何清醒的人,亮灯的屋子里虽然有人但全都在沉睡中。   油灯里燃烧剩余的灯油也在预示着,这场昏睡发生在不久之前。   索尔越来越怀疑这是魔法师们的手笔,只有一个很大范围的昏睡魔法砸下来,才可能让这些人在差不多的时间里纷纷睡倒,索尔暂时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这也是索尔向来不喜欢对抗诡异的原因,因为那意味着未知和无可把握。   这个世界奇怪的事情太多,有时候猜来猜去,也未必能从中找出一丝微弱的逻辑。   整个村庄的环境果然和想象中一样萧条,破败的草木房屋稀稀落落,灯火点点。刚才进村的那一条道路似乎就是村庄的主街道,大部分建筑都围在道路两边。   索尔准备把所有的建筑大致探查一遍,如果毫无结果再说。   就在索尔再次推开一户民居的大门时,村庄北面突然传来了刀剑的打斗声,时而空中还会闪过类似魔法的闪光和爆炸。索尔目光一凝,源头似乎找到了。   声音来源似乎就在村庄这条主街道的尽头处,自己的黑暗视野之外。   索尔没有盲目接近,而是依靠周围建筑的遮蔽迂回前行。   那阵打斗声没持续太久,很快又归于寂静,但已经足够为索尔指明方向。   很快索尔摸到了村庄主街道尽头,海风郡圆形的村庄格局和当年的灰幕镇很像,一条街道贯穿村落,只留南北两个村庄出入口。   绕过村口最后一座建筑后,视野豁然开朗,索尔仔细一看,前面人还不少。   似乎是两帮人正在村庄外的荒野里对峙,势弱的一方有六七个人。其中四人穿着白色的魔法长袍,有三个穿着亮银色的金属铠甲,从表面看似乎是剑士和盾手。   人多的一方不到二十个人,全部身着深黑色的金属铠甲,也有黑袍法师混杂其间。   地上黑黑白白两边各倒了几个人,双方似乎正在交谈,距离稍远索尔什么也听不见。   两方都没有人举火把,但荒野里大片范围内弥漫着一种苍蓝色的雪亮光芒,这耀眼的一幕让索尔想起几年前,自己曾经在修道院里用过的洛顿的照明术。   索尔靠在墙角后露出小半边目光。   大致一眼扫过去,他就能看清这些人穿的铠甲和魔法长袍都是高级货。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人聚在这里做什么?他们是一路从村庄里攻防到了这里,还是从荒野里赶来准备进入村庄?村庄里村民的沉睡是不是他们的手笔?   无人解答,索尔蹲下身体悄悄摸到村庄外围半人多高的矮墙背后,想听清双方在说什么。黑色铠甲这群人正好背对着自己,自己所在的位置属于阴暗背光处,应该不会暴露。   “背叛者道格斯,光明主神一直在注视着你,世间总有歧途和不洁的诱惑,但随时都有回头的机会。”白色魔法袍那边一个领头的老者突然开口,似乎在劝说某人回头。   “别尔纳特大主教,既然信仰之光已经黯淡,没有人想在这种愚勇里丧失自己的性命,所以我以曾经同为光明教徒的身份奉劝你们放弃抵抗。”被称为道格斯的黑铠剑士上前一步,甩了甩剑上的血迹。   索尔有些无语,虽然只听到两句,但似乎两边都是一群该死的神棍。心中无神的索尔向来不喜欢这种不明所以的狗屎对白,因为这些话语在他看来除了鼓惑人心外毫无意义。   “一定要到这一步吗?我们曾经一起共同沐浴圣光,你是我最看好的弟子,今后信仰的传承也必将落在你的身上。”老者继续开口。   “是的导师,我很怀念。但是抱歉,大势已经如此,有些路回不了头,何况我也不想回。”道格斯回答。   “好,神爱世人,也能倾听各种不同的声音。既然你要走自己的路,那么我做为你曾经的导师能否恳求你,放过我身后这些无辜信众。”老者在做最后的交涉。   “恐怕……仍然要抱歉了,我的导师。”回答的人是道格斯,但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战斗突然再次打响,转眼就是刀剑交击和魔法闪光爆起。   索尔看不到具体战况,为了避免暴露,他一直是背靠在矮护墙下偷听。   后面的战斗显然很激烈,从碰撞程度判断,索尔估计这些人至少也有着四五阶的实力。   “轰~”伴随着魔法爆炸声,索尔身边不远处的矮墙被炸出了一个缺口。   这动静让索尔皱了皱眉,从概率上说,似乎自己躲在这里也不是太安全的样子。   战斗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有惨叫也有倒地声,周围重新安静了下来,显然两边又回到了对峙的局面。索尔悄悄摸到矮墙缺口处探头,想看看两边各自的消耗如何。   此刻白袍那边倒下了三四个人,还剩老者和两个剑士两个法师。   黑铠这边还站着十一个人,也是法师剑士混杂。   从这短瞬间的战损比例来看,白袍法师那边似乎要稍微强力一些,黑色铠甲这群人想要硬啃有些艰难。也难怪双方会打打停停,从心理和体力方面不停消磨对方。 第295章 神棍们   战斗已经白热化,停下来的双方没有再交流。   黑铠道格斯手一挥,黑铠军这边仅剩的几个近战职业,纷纷拿出一瓶药剂灌了下去。   这显然是要放手一搏了,而这些药剂应该是属于某种底牌一样的手段。   短瞬里索尔也看不清是什么药剂,但在这个时间点拿出来用,索尔估计不会是治疗,很有可能是‘狂化’之类具备严重副作用的药剂,不然道格斯不会扛到最后才拿来逆转局面。   白色法师袍那边可能危险了,本来就人少势弱,黑铠军还多了几个喝药的怪胎。   不过这些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索尔果断伏低身体蹲下,顺着护墙朝战场侧面移动。先远离正面战场,以免双方拼命的时候乱飞的魔法波及到自己。   刚挪出一小段距离,黑白双方的战斗已经再次打响。   索尔抓紧机会探头从矮墙上扫了一眼,正好看到白袍老者右手魔杖,左手摊开,长袍袖子激荡鼓动的同时在双手中间拉出一连串闪电,不过那似乎并不是一个攻击型魔法。   以老者为中心出现了一个弥漫闪电光泽的球形魔法护盾,将一众白袍者保护在其中。   黑袍法师们的魔法攻击撞在护盾上后,全部诡异地弹开,当中一个火球弹开后向着索尔飞来,把索尔附近的矮墙又炸出一个缺口。索尔啐了一口,赶忙再朝侧面移动。   这要是运气不好隔着护墙被来上一下,死倒不至于,但那滋味也绝对不好受。   等索尔再次关注战场的时候,两边各有死伤。   白袍那边又倒了两个人,只剩三个,老者和一个剑士一个法师。奇怪的是,喝了药的黑铠军这边似乎也没占到多大便宜,还剩三个黑袍法师和包括道格斯在内的两个近战。   二十打八的局面,硬生生消耗到了五打三。   白袍大主教果然是大主教,何况还是个手段老道上了年纪的老家伙。   不过索尔估计这位大主教应该也就六阶左右的实力,因为他不像黑暗议会八阶的三席长老塞斯汀那样,光是看一眼都能带给索尔压迫感。   或许,自己差不多可以出手了?索尔把背后的长剑再次拔了出来。   倒不是想帮忙,实际上两拨神棍索尔都很反感。   不过从双方三言两语的对话中,索尔已经听出了大概。   白色法师袍那边应该是活跃于光明历时期的光明教廷,后来神权易位,光明教廷一系遭到血腥清洗。被黑暗议会安了个异教徒的罪名,一直追杀至今,只能在大陆暗处苟延残喘。   以叛教者道格斯为首的黑铠军虽然身份不明,但索尔怀疑他们是黑暗十字,就算不是,至少也是黑暗议会铲除异己的爪牙。而黑暗议会,是自己的敌人。   露希雅,那个用生命背着自己逃离死神的少女,还有暗流村全村那些友善的村民。   这笔账,除非有朝一日粉碎黑暗议会的体制,不然是永远都算不清的。自己当时心怀死志,虽然带走了几个奥德伦萨大家族的闪耀后辈,但事情并没有完。   可惜当时自己诅咒缠身,只能暂时停了下来,来到边陲隐忍起来积蓄力量。   此刻遇到黑暗十字的人,经年的愤怒又开始在胸腔里乱窜。   索尔准备出手,宰掉一个算一个。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介入战斗,那是因为那时候冲出去是找死,现在战场上的人死得三三两两,自己就有机会了。   有了决定,索尔迅速摸到了黑铠军后方。   此时仅剩的五个黑铠军两个近战在前,三个法师缩在近战的后面,这也算是战场上常见的保护型站位,却正好将法师们暴露在了索尔面前。   法师?我喜欢法师。   想一次性瞬斩三个法师肯定不可能,自己的突然掩杀干掉一个没问题,剩下的两个也许会瞬间张开魔法盾。那之后自己应该扑向近战,帮白袍们拉扯住一个近战,战斗才有得玩。   有了简单判断后,索尔靠墙闭上眼,想起露希雅那低垂着头,无声永别的样子。   再睁开眼,全身流淌着不朽的力量。   一个果断转身,索尔从矮墙缺口里蹿了出去。这一瞬如果白袍大主教看向索尔,那么引起了黑铠军瞬间的防备,索尔的偷袭也许就收效不大了。   然而老狐狸的老道就在于此,本来黑铠军的关注就差不多全在他身上,毕竟他是整个战场上的最强战力。而看见索尔骤然出现的瞬间,他根本连视线都没偏。   不仅如此,他还很配合地摊开双手,凝聚起魔法光辉吸引了黑铠军的全部注意。也就是这电光火石的短瞬里,索尔的长剑劈风而来,精准的斩飞了一个法师的头颅。   借助挥剑的身体惯性,索尔轻轻一个撞击,撞在身边刚有所反应的一个黑袍法师身上。把他撞得一个踉跄,倒进了剩下的那个黑袍法师怀里。   这记精妙的轻微撞击,只是为了破坏黑袍法师的身体平衡,打断对方施法的机会。至于收效如何,那要用完才知道,现在看来不仅有效,而且效果不错。   看到两个黑袍法师短暂重叠的身影,机会!索尔瞬间改变了最初的计划,扔下身后两个黑铠近战不管,抬起长剑就是一个刺击向着两个黑袍法师追袭而去。   听着身后传来的兵刃碰撞和魔法爆炸声,索尔松了口气。   显然身后的两个黑铠近战被缠住了,要是白袍法师那边抱手看戏,让自己独自发挥,两个近战围上来估计自己也要去见祖先,好在白袍那边配合得很及时。   “嚓~”平衡不稳的黑袍法师还未站起身,心脏处响起了轻微的利刃洞穿声。   索尔原本希冀这一剑能同时穿透两个法师,可惜后面那个法师在索尔刺击袭来的时候,推了自己怀里的同伴一把,他自己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结果就是索尔只刺穿了一个。   仅剩的那个黑袍法师有短瞬的慌乱,但很快就凭着本能抬手施法。   如果索尔像大部分刻板剑士那样,去拔出尸体上的剑再追击,肯定已经魔法砸在脸上来不及了,但索尔从来都不是那种人。当他陷入疯狂时,头颅、身体、手脚都是他的武器。   刺击得手的瞬间索尔果断脚下发力,借着刺击的身体惯性弃剑向最后那个法师扑了过去。   管他有多高深的魔法手段,扑就对了,本来抢的就是时间差。   最后那名黑袍法师周围刚荡漾起未知的魔法光辉,索尔已经像只大飞蛾一样,直接扑在了对方脸上,搂着对方滚到在地。然后索尔果断就是一记头槌,先砸了再说。   黑袍法师看见荒野里到处都是星星,而索尔拽着对方的衣领也一瞬间看清,这是个女性法师。相貌年轻而美丽,显然法师们都很注重容貌的保养。   但是有用吗?   比起露希雅的光辉,你连她一根头发都算不上。   索尔嘴角浮起一道悲凉而暴虐的笑容,抬手攀住这名法师白皙的脖颈,然后双手猛然同时用力,直到怀里的头颅传来令人满意的‘咔嚓’声。   放开松软失去生命力的尸体,索尔仰躺在地上呼了口气,然后翻身坐起。   近战那边的战斗不知何时也已经结束。   结果和索尔的猜测差不多,他拉扯了三个黑袍法师,将道格斯那两个近战留给大主教三人,胜利的天平必然向白袍那边倾斜。   此时战场上,只剩下别尔纳特大主教和一个白袍法师还站在那里,原本白袍那边还有个近战,应该是在刚才短瞬的激烈碰撞里和两个黑铠军同归于尽了。   叛教者道格斯,连遗言都没留下就被斩了首,回归了他所信仰的神。   索尔从尸体上拔出自己的剑,甩了甩血迹。然后拿出一个魔法卷轴遮掩在手里,故意把这个动作让两个白袍法师看在眼里,毕竟别人实力可能在自己之上。   万一遇到别人要灭口什么的,自己手里的卷轴也能临时震慑下他们。当然这其实只是一个秘境卷轴,唬人用的,这就是没有短途传送和苍蝇魔咒的悲哀。   “感谢勇者出手援助。”大主教别尔纳特向索尔走了两步,他的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可能是因为魔力透支消耗过大,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即便感觉到索尔只有四阶的实力,别尔纳特也没什么轻视,相反还隐隐有点戒备。   毕竟索尔现在有些气息不稳,一副杀气四溢的样子。   看老家伙没什么翻脸找事的倾向,索尔摆了摆手。   “谈不上相助,我只是个过路人。之所以会出手,两个原因,第一鸡蛋和石头,我喜欢站在鸡蛋那边。另一个原因,他们也是我的敌人,仅此而已。”   “你说我们是鸡蛋?”后面那个一直没说话的白袍法师突然开口,从她清脆的声音听来,索尔怀疑这很可能又是一个香菇。然而没什么用,索尔向来对神棍没什么好印象。   “至少在这场战斗里,我来到看到的时候是,难道你以为你是石头?”索尔很不给面子的回答。   “你才是石头……”女法师脖子一梗,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白袍大主教摆了摆手。   “在下是光明教廷的别尔纳特,有幸得到信众的推崇,目前暂任主教一职,这位是我们光明教廷的艾蕾莎圣女陛下。”别尔纳特摊手向索尔介绍道。 第296章 小妖精   圣女?还陛下?索尔在心里翻个白眼,又是神棍们自编自唱的无聊把戏。既然圣女能称陛下,光明教廷再往上应该没有教皇,只不过这个圣女很可能只是个推到前排的花哨傀儡。   “哦。”索尔用一声短促的鸡鸣表达了自己不以为然的态度。   “我认识你,索尔·德雷克。”别尔纳特白袍大主教突然话题一转。   原本蒙在索尔脸上的破布,已经在刚才的剧烈打斗里脱落了。   索尔默然,认识自己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自己在大陆上也算恶名昭著。甚至也许在自己的某次逃亡里,没准还被老家伙在暗处用目光幸灾乐祸了下也说不定。   “你就是索尔·德雷克?!我也认识你,确切地说我们曾经在迷宫第三十……”圣女艾蕾莎呢喃重复着索尔的名字,边说边扯下了脸上的白色面纱。   “哦。”索尔用又一声鸡鸣打断了对方没说完的话。迷宫?遇见?那又怎么样?   你这女人你要说话你就好好说话,你扯掉脸上的面纱做什么?把脸露出来又有什么用?   圣女?在不信神的索尔眼里连个职业都算不上,顶多算是教会挑选出来的门面。   索尔看过的许多书籍里,都说精灵女王、美杜莎女王还有教廷的圣女,都有着并驾齐驱的惊艳美貌。虽然不知道艾蕾莎是哪一届圣女,但想来应该也差不了。   所以等看清艾蕾莎面纱下的美貌后,索尔很好地诠释了作为一根木头的自我修养。   这脸的确不错,可惜还是比不上我的暗夜小精灵克蕾蒂,索尔瞬间有了定论。   “你在大陆上做过的那些事……你做得很好!”别尔纳特突然又插了一句。   神特么做得很好?我们很熟吗?还有你这一副邻家大叔关注晚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索尔在奥德伦萨的舞会上大闹了一场,对于和黑暗议会处于死敌面的光明教廷来说,这能不好吗?问题我不是来这里和你们攀交情的好不好?我讨厌神棍,只想反复殴打他们。   “这雪……下大了。”索尔拿出个蛋来扯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接住了几片雪花。   等别尔纳特和艾蕾莎下意识抬头,跟随着索尔的视线看向天空的时候……   “那就此别过。”索尔果断转身离开。   “勇者还请留步。”凡尔纳特一挥手,一个闪着淡蓝色光芒的法师之手向索尔飘去。   “嘶灵~”索尔瞬间转身拔剑后跳。   “扑哧~”看着索尔那惊惊乍乍的样子,艾蕾莎用手背掩着嘴喷笑了一声,也让索尔之前所装的深沉不小心崩塌了一下。   “是什么?”索尔眼角有些抽搐,看着悬停在自己面前,攥着一只戒指的法师之手问道。   “算是我们光明教廷的谢礼吧,一个小玩意,一枚闲置的空间戒指。”凡尔纳特回答。   索尔本想直接拒绝掉的,如果对方扔出一笔钱之类,但空间戒指就不一样了。   离开修道院后这一路的旅途里,自己的那枚空间戒指无疑是最大的助力。现在多出一个来,可以留给身边的香菇用,从闲置这两个字听来,这枚戒指应该还没有进行过精神刻印。   至于对方把戒指这么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应该不会留什么追踪的魔法印记在上面。毕竟对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高阶法师的人脉,万一被探查出来那就很尴尬,还平白让人看低。   “那就却之不恭了。”索尔顺口敷衍了一句,将戒指接在了手里。这场战斗如果没有索尔的介入,未必能到这个结局,至少没有这么轻松,所以这个戒指索尔拿得毫不手软。   转身准备离开,索尔突然想起了什么。   “村庄里那些沉睡的村民,是你们做的吗?”索尔问。   “之前道格斯带着异端审判者围剿我们的时候,召唤出了一个邪恶无比的魔物追踪我们。那魔物使用未知的手段想偷袭我们,被我识破后施展法术抵消,但村民们受到了连累。”   “我们两边本来人数差不多,但绞杀魔物让我们的战力受到了不小的损伤,这才有了眼下的局面。”别尔纳特向索尔解释了原因,语气有些唏嘘。   听完老神棍的话后索尔心里一沉,异端审判者好像和黑暗十字没什么关系,那似乎是北境自由联盟秩序裁决庭麾下的一个组织,自己好像……杀错人了?   不过问题不大,反正也不是些什么好人。   当然,索尔肯定是不会承认自己杀错人的。   “我有个问题,北境不是一直号称信仰驳杂而自由吗?为什么会派秩序裁决庭的爪牙来对付你们?”索尔问道。   别尔纳特抿着苍老的嘴角微微偏了偏头,并没有回答。   看来南北境的两大势力之间显然有些肮脏的勾连,不过也算是在预料之中。   “那些村民怎么办?”索尔又问。   “我仔细观察过,这应该是一种诡异的睡眠诅咒,无可破解,已经没办法了。”老神棍摇了摇头。   无可破解?那就是没救了?   索尔默然转身,向着身后的别尔纳特和艾蕾莎微微摆手,算是再见。   走出几步,索尔回头看了一眼,艾蕾莎扶着别尔纳特已经准备离开。   一个村庄的村民无人问津,同个教会的尸体无人收敛,这就是教会,这就是诸神。   索尔顶着风雪重新回到了村庄里,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如果这些人死了,他或许还能费点力气帮忙埋葬一下,但现在他们只是中了诅咒睡着了,总不能把他们活埋。   就在索尔一边思索一边迈步时,前方的景象让他猛然顿住了脚步。   刚才抬头的瞬间,就在索尔之前点起火堆安置村民的窝棚处,他似乎隐约看见一个矮小的黑影溜进了窝棚里。是自己看错了吗?难道村庄里还有活人?   索尔贴在阴影里一边慢慢接近,一边仔细关注着窝棚方向。   果然,没等太久,索尔就穿透风雪看到了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在村民们身边流连着。他是谁?才到海风郡的冒险者?还有他在做什么?不会是趁机偷村民的东西吧?   对方一身长袍背对着索尔,不论从身高还是穿着来看,都很符合索尔对于一个盗贼的想象,……噢,比如像迪勒那种盗贼。   最关键的是对方此刻正在拖动着村民的身体,像是在翻找东西。   借着风雪声掩杀上去,感觉到对方一阶的气息后索尔松了口气。   对待这种一阶的小毛贼,扑就对了。   像只沉稳的老狗一样,索尔瞬间扑上去猛然一把按住了自己的肉骨头。   “呀~!”对方被索尔紧紧压在身下,爆发出了一声惊叫,整个人猛然颤抖了一下,然后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索尔感觉这声女孩叫声莫名有些熟悉。   愣神了片刻,索尔满怀炙热的一把掀开了对方的兜帽。   一头嫩草色的短发,连眼瞳都是浅绿色的,灰白色肌肤,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尖脸,显然是清爽秀丽型的袖珍小美女一个,这不是伊格莉特是谁?   骤然相遇让索尔有些狂喜,但他还有些不敢确定,万一是伊格莉特的同族?   短瞬的安静后,怀里的挣扎更剧烈了。   “放开我,流氓!”少女尖叫着。   这似曾相识的开场让索尔有些唏嘘,终于又被我逮到你了。   放开你?你想得美!   把对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怀里,索尔抬腿紧紧夹住她,先裹起来再说。   “伊格莉特?”索尔不太确定地低头问。   “你怎么知道?不对,等等,呀!你……你是那个谁?”伊格莉特仰头看了索尔一眼,然后爆发出一声惊呼。   “是的,我就是那个谁。常年流窜在荒野里,猎杀各种各样的人和各种怪物,当然也包括你这种跳蚤一样的小姑娘。”索尔严肃地回答,希望尽快找回彼此的熟悉感。   实际上就算伊格莉特不回答,索尔也已经猜出来了,因为他的腿部感觉到了湿漉漉的温度。显然伊格莉特这个小香菇又吓尿了,这真是一个很有特色的……嗯,特点。   所有的回忆瞬间被点亮,一切都得到了串联。   “每次见到我……你都是那么的热情。”索尔揶揄着让彼此拉开一点距离,然后故意低头看了一眼。   “你这家伙……真讨厌!上次也是这样,每次都要吓唬别人。上回在火堆边亏我还曾经说过你是个温柔的人,看来我已经瞎了很久了。”伊格莉特一脸红晕,低头支吾着。   索尔毫不在意她的讥讽,目光炯炯有神的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拐走这个香菇。   “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伊格莉特既有疑惑,也有转移注意的嫌疑。   “我早就和你说过的,我无处不在,时刻都在黑暗里默默关注着你。”索尔从容地回答。   我肯定不会告诉你我翻山越岭,像条流浪的野狗一样在风雪里跋涉,就是为了找到失散多年的你。矜持这种东西,该捡起来的时候还是要捡起来。   “话说你为什么又会在这里?”索尔问。   “呀我差点忘了,你快来看,这些村民都怎么了?”伊格莉特从索尔怀里蹦起身。   “我可能比你早来一步,我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这样了。我担心他们冻死在风雪里,所以我点起火堆,暂时把他们集中在这里。”索尔回答。 第297章 梦境诅咒   “所以是你救了他们喽?”伊格莉特看着索尔。   “当然,除了我这种平凡而又伟大的怪胎,还有谁会跑到这种不毛之地来绽放光芒?”索尔一脸圣光,毫不躲闪伊格莉特的小眼神,毕竟自己也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   伊格莉特转身就走。   索尔一惊,差点忍不住又扑上去,这个小香菇必须紧紧攥在手里。   “你去哪?”索尔并排走在伊格莉特身边。   “去找我的朋友。”伊格莉特回答。   “你的朋友……是人还是宠物?”索尔试探着。   “人,就是生活在海风郡这里的村民,刚才我去她家看了看却没有找到她。然后我发现火堆这边也有一些村民,但是查看后仍没有找到她。”体格利特的语气透着些担忧。   “相貌特点呢?我帮你找。”索尔建议。   “她……算了,那就一起找吧,反正这个村庄也不大。”   “既然她不在自己家,也没被我移动到火堆边,那她会不会离开村庄了?”索尔问。   “不可能,她离不开的,或许她只是到邻居或者朋友家串门了吧。”伊格莉特想了想。   “看起来你对这个村庄很熟悉?”   “当然,我们的部族……就在村庄外的北方。”   提到自己部族的时候,伊格莉特小小的有了个停顿。   索尔敏锐察觉到,自己还没有完全获得对方的信任。不过这也不奇怪,归根结底他和伊格莉特算起来,彼此这也只是第二次见面而已。   “北方那片无名森林吗?”索尔顺口问了句。   他想起那本来应该是自己旅途的最后一站,如果没有今天这场遇见,自己最后能找到伊格莉特吗?而找到了和找不到,似乎未来在这里走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因为找到伊格莉特,只要把她拐到领地里,那将代表着今后源源不断的特效魔法物品。   “什么无名森林?那片森林有名字的好不好,叫做‘野猪林地’。”伊格莉特嘟着嘴。   “那还不如‘无名’呢。”索尔嘀咕了一句。   在这种规模的小村庄里找人并不艰难,索尔陪同着伊格莉特推开一户户门扉。   既然不知道伊格莉特的朋友去了哪里,那就逐一排查。   很快,在一户普通的民宅里,伊格莉特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桌面上油灯未尽,桌边有一个翻倒的低靠小圆凳,一个老妇人倒在圆凳边,另一个老妇人半靠着仰躺在床上。看起来两人之前正在进行家常式的聊天,然后一起睡着了。   “这就是你的……朋友?”索尔看着两位至少有六十岁年纪的老妇人,眼角有些抽搐。   再想想伊格莉特几百岁的年纪,这黑暗小妖精显然又要熬死一个人类了。   “是的,她母亲就是当年那位在森林里采药草的少女。后来衰老离世之前,她让我帮忙照看她的女儿,也就是眼前这位芙拉。”伊格莉特陈述着,回忆着,眼神有些哀伤。   索尔默然,再次感到那种时光长河所带来的唏嘘感。   母女两人都曾经是少女,甚至还有伊格莉特这么一位共同的好友。但是时光即将带走她们,然后把伊格莉特独自一个人留在回忆里,关键是她还那么感性而善良。   索尔上前蹲下身查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老妇人芙拉身上有什么摔伤,看来在诅咒袭来的时刻,她应该是失去了力气然后逐渐慢慢地软倒在地。   把芙拉抱起,索尔把她放在了床上,和另一位老妇人并排躺在一起。   “看得出来你把这位芙拉照顾得很好,你完成了朋友的托付。”索尔伸出手去轻轻揉了揉伊格莉特的小脑袋。   “不知道什么原因,芙拉其实已经不太记得我了,也包括她自己的孩子们。冬天是个难熬的季节,所以初冬时我来过一次,现在寒冬将逝,我因为放心不下所以再来看看她。”   “还有,讨厌鬼,不准你这么摸我的头。”伊格莉特低头呢喃自语着,竖起手腕抹着眼泪,她嘴里虽然抱怨,但并没有躲开索尔的手。   “那么现在……怎么办?她们似乎中了一种无可解除的睡眠诅咒。”索尔语气有些凝重。   如果有可能,他其实不愿说起这个话题,但现实终究要面对,他只能把伊格莉特拖回来。   “我要救她!你愿意帮我吗?”伊格莉特眼眶通红地抬起头来,语气里满是坚定。   这无疑是积攒小香菇好感的好机会,但是索尔却无能为力。   “我很愿意帮你,可问题我帮不了你,难道你能解除诅咒?”索尔抿着嘴歪了歪头。   伊格莉特显然不能,所以她一脸哀伤地摇了摇头。   “你之前总说你如何如何厉害?想不到事到临头也只是说说而已,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伊格莉特哽咽着,但索尔知道她不是在埋怨自己,她只是心里的悲伤得不到宣泄。   静默了片刻,伊格莉特将床上的芙拉轻轻向里推了推。   挪出一片很小的空间后,伊格莉特双手交握在腹部放好,默默闭上了眼睛。   “见鬼,你在做什么?”看着伊格莉特这有些神经质的行为,索尔被唬了一跳,他甚至还在伊格莉特的小脸上看见了一种名为‘安详’的表情。   “我要入睡,看看村民都去了哪里,然后把我的朋友带回来。”伊格莉特平静回答。   索尔眼角抖了抖,虽然并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在这个村庄里入睡会发生什么,但看着伊格莉特就那么闭上眼睛,索尔突然莫名有种危险感。   而且伊格莉特此刻的行为虽然看似荒诞没什么逻辑,倒也提供了一种新鲜的思路。   “还是我来吧!万一真的遇到什么敌人,你一阶的实力还是不要乱跑出来丢人了。”索尔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伊格莉特从床上拽了起来。   伊格莉特脸上有些感动,又撇了撇嘴,这家伙的温柔似乎一直都是那么坚硬。   索尔把自己背后的长剑抱在怀里,往旁边挤了挤,然后和衣而卧平躺在了床上。   伊格莉特很重要,自己必须把她拐回领地去。既然小香菇不愿意轻易放弃,那自己就尽点力吧,虽然索尔并不认为在这里入睡会有什么用。   “你……睡了没有?”过了一会,伊格莉特在床边发出蚊虫般的询问声。   “你贴那么近是要偷吻我吗?还有你一大个松鼠脑袋,就这么守在旁边直愣愣地盯着我,你认为我能安然入睡吗?”索尔身体转朝里侧,看见娅拉的侧脸后,只能无奈地又转回平躺。   “哦。”伊格莉特示威似的对着索尔皱了皱小鼻子,然后悄然离开了床边。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屋外偶尔掠过的风雪声,屋子里安静得像是无人一样。   索尔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没有。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奇怪的地方。这里的地面似乎是粗糙的沙石,脚下的道路像蛛网一样向四面八方凌乱延伸,而自己正站在蛛网的中央。   每条道路都很纤细,刚好够两个人并排走过。   周围有一些来源不明的光亮,但视野有限看不了太远,道路两边黑乎乎的似乎深不见底,也不知道下面是深渊还是什么峡谷。   整个场景就像在水面下凝视岸上的景物一样,显得有些涣散重影,看得很不真实。   思维方面倒是很清晰,出现在这里的瞬间索尔有些震惊,他没想到伊格莉特的奇思妙想居然歪打正着,看来这里的确有着什么诡异。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自己显然已经不在现实世界了,或许是在梦境里?   入睡前抱在怀里的长剑此刻正提在手里,剑身有些模糊摇晃,只能勉强看出个外形。   索尔扭动手腕舞起一圈剑影,然后随便选了一条路,准备先走走看看。这里的路面看起来同样处于模糊晃动中,所以每一步他都走得很小心,争取脚步落在实处不要踩空。   沿着蛛网的一条枝干走了一会,索尔突然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暗影。   那暗影似乎是漂浮在空中,浑身像是由血雾汇聚而成,看不清样貌,模糊的上半身近似于人类,下半身似乎是……蜘蛛?仔细看了看,索尔还勉强分辨出他头上似乎有着两个尖角。   看到或者说感知到索尔的瞬间,那个半身蜘蛛的暗影瞬间动了,向索尔快速飘来。   索尔感觉不出对方的实力气息,但对方既然表现出了攻击性,索尔只能挥剑迎上。   长剑甩起一记横扫,索尔并没期盼一剑就能干掉对方,因为他怀疑对方可能根本就没有实体,所以这一剑只算是基本的试探。让索尔费解的是,就这么随手一剑,似乎得手了?   这怪物似乎有些不堪,没有哀嚎和尖叫,就这么在空中裂成两半,无声地消失了。武器并没有传来砍中实物的感觉,模模糊糊间,索尔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干掉了个什么东西。   接下来的路上,不停有血红的蜘蛛暗影向索尔飘来,最多的时候甚至三四个一起来。即便对方难以划入强敌的行列,索尔仍然应对得很谨慎,战斗总体并不算艰难。   走了一段后索尔已经熟悉这里的环境和战斗,他现在在意的是两个问题。   第一,这里有什么?第二,自己要怎么回去?   第二个问题现在暂时没有定论,所以只能先放下。至于第一个问题,似乎也并不是太难,只要把这里全部走一遍就知道了。 第298章 五芒星阵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迷宫,因为索尔找到了边界。   他顺着蜘蛛网的某条枝干一直向前,然后来到了另一个蜘蛛网。   路途中不时会遇到血红蜘蛛暗影的袭扰,但并没有对索尔造成太大的阻碍。   在第二个蜘蛛网上,索尔走得很谨慎,也有些紧张。这样的地形,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在这片蛛网的中央,会不会有什么毛茸茸许多条腿的大家伙在等着自己。   好在等索尔摸索到蛛网中央,并没有遇到什么辣手的怪物。   但这里的确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存在,一个神龛样的小型建筑里,有一个竖直的圆柱体方顶的小石柱,在石柱顶端则有一个小型的蜘蛛雕像,散发着诡异不祥的气息。   这个小石柱柱体表面有着竖型条纹,给人的感觉更像一个小型展示台。而展示的无非是顶部的蜘蛛型雕像,整个雕像栩栩如生,似乎就是只常见的小蜘蛛趴在那里。   是不是雕像其实不好说,因为索尔没有抬手去触碰,在这种诡异的环境里最好不要乱来。   他选择先暂时离开。   越过神龛继续向前走,很快索尔来到了这个蛛网的边界。   摸索了一番后他得出结论,这个蛛网似乎是片独立的区域,周围已经没有连通的路径了。   再次返回神龛处顺着道路往回,索尔回到了最初的第一个蜘蛛网上。   用剑在路口的地面上刻了个明显的记号后,索尔顺着第一个蜘蛛网的周边继续摸索。   和索尔的猜想差不多,很快他又找到了一条新的路径,同样又是一个独立的蜘蛛网。   蛛网中央同样有展示台,然后一个神龛和一个蜘蛛雕像,周边再无路径。   说不清用了多少时间,索尔将自己最初置身的那边蛛网周围全部摸索了一遍,回到了自己在路口刻下的第一个记号处。而现在,这样的记号自己已经刻下了五个。   敌人的话,索尔这一路无声地斩杀了许多血红暗影蜘蛛,再没见过别的种类。   站在最初的起点处,这个环境的整体地形索尔已经在脑海里完成了描绘。   最初的这片蛛网总共连通着五个方向,五片独立的蛛网,五个神龛和五个蜘蛛雕像。   从格局上说,整个地形很像一片五角星型的雪花,或者也可以说成是一个五芒星。五个蜘蛛雕像正好对应五芒星的五个顶点,这可能是一个邪恶的五芒星法阵。   索尔现在要面对和考虑的不是地形的怪异,而是周边已经全部探索完毕。   那么自己该怎么出去呢?   思索了片刻,索尔回到了其中一个蜘蛛雕像处。   之所以一直没动这些蜘蛛雕像,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些雕像出现在这里的意义,万一乱动后引发什么不可知的麻烦后果。但现在,似乎没得选了。   向雕像伸出手,接触后,索尔感觉到了类似石头样的冰凉。石柱和雕像是连为一体的,别起手指敲了敲,有清脆的声音,索尔感觉到了雕像和柱身的空心感。   这感觉有些奇怪,仿佛雕像和柱子只是一层陶片似的。   整个雕像像是粘在了地上纹丝不动,摸索了一圈后,没有发现什么机关和可移动的部位。   索尔退后两步思索片刻,然后挥剑劈了上去。   既然不明所以,那就破坏吧。   “锵啷~”斩击落下,雕像连同石柱发出类似水晶般的清脆破裂声。   声音很正常,就像陶器被打碎,不正常的是随后从雕像和石柱里流出的血液。   血液并不是喷涌而出,看起来整个雕塑连同石柱底座都是空心的,里面装满了未知的鲜红色血液。至于那血液有没有毒,索尔没有去尝试。   索尔也不确定自己的这种破坏有没有意义,转眼,他站在了最后一个蜘蛛雕像前。   此刻索尔心里有些紧张,因为他莫名想起了关于不死克劳德的那本石头书籍。   那片石板上有一个五芒星魔法阵,自己按照石板上的指示在五芒星的五个尖角上点起了蜡烛,然后见到了不知名女性的幽灵,接下来得到了不死克劳德的追随。   虽然索尔对魔法所知不多,但似乎五芒星魔法阵通常都会和邪恶的法术有所关联。   当时点起五颗蜡烛,和现在砸烂五个蜘蛛雕像,似乎有着很大的相似之处。   点亮蜡烛后出现了幽灵,那现在自己砸烂这最后一个雕像后会出现什么呢?索尔心里不可抑制地冒出了这么个念头,这也是他紧张感的来源。   索尔认为如果要出现什么的话,也许会在自己最初出现的起点那里等着自己,因为比较起来那片连通周边的蜘蛛网是最大的,很像一个特殊的主战场。   他现在想的是,自己在这些两人宽的蛛网路径上有多少发挥空间,比如腾挪闪避之类。   把所有大致的可能和后续都想清楚后,索尔毅然举起了剑。   “锵啷~”   最后一个蜘蛛雕像破碎的瞬间,索尔飞快转头看向周围,却只看到了无尽的黑暗。   恍惚里,索尔似乎听见了谁的哭泣声,隐约而微弱。   睁开眼,他看见伊格莉特正双手埋头趴在自己怀里低泣着,把自己大衣都浸湿了一片。   索尔知道伊格莉特会为自己哭,应该只是因为她天真善良的性格,毕竟彼此的交情还不到那个地步,不过这份牵挂还是让索尔很受用。   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呀!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伊格莉特一脸泪水的抬起头来,转瞬却高兴地笑了。   “我这一生纵横荒野,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小事上?”索尔高深地笑笑,他的心情不错,因为他看见了房门外晃动的村民身影,看来自己终究还是成功了。   “急死我了,村民们相继醒来,可你却迟迟没有动静……。”伊格莉特一脸后怕地说着。   索尔微笑着,安静地听着她的讲述。   “我可不是为你哭喔!我只是想起我之前养的松鼠死掉了。”说着最后,伊格莉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慌乱地把自己一脸的泪水抹掉。   松鼠?索尔的笑容僵在脸上,突然想把这个小香菇按在床上打屁股。   “谢谢你,勇敢的年轻人,你救了我们所有人。”芙拉微笑着走进门来,来到床边。   “您客气了,我只是伊格莉特的跟班而已。”索尔开了句玩笑。   “芙拉她平常也不是整天遗忘,偶尔也会很清醒,就像现在这样。”伊格莉特的小脑袋凑到索尔耳边,解释了一句。   “终于找到那个可以托付的人了吗?真好!”芙拉突然慈祥地抓住伊格莉特的双手。   “芙拉你不要乱说,不是那样的。”伊格莉特有些脸红。   芙拉亲切地拉着伊格莉特,看起来就像祖母在嘱咐孙女那样。问题是两个人似乎是同龄人,不,应该说伊格莉特更要老得多,她可是送走了芙拉的母亲。   面对这荒诞的既视感,还有两个……嗯,就算少女吧,这种奇特的友谊,索尔有些无语。   “虽然那只是芙拉不明真相的玩笑,但你这家伙刚才一脸嫌弃是什么意思?”把芙拉撵出门外,伊格莉特迅速冲回床边叉着小腰质问索尔。   “我只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被扑面而来,再说我哪里嫌弃了?我这是窃喜好不好?另外也有些感慨,你觊觎我那么久,想不到趁我不注意还是被你得手了。”索尔有些惋惜。   我得手什么了我?   “你……呸,谁觊觎你?”伊格莉特被撩拨得瞬间脸红。   “你不承认也没用,刚才一整个扑在我怀里,我用力推都推不开。”索尔从床边坐起身。   “呀!你……不要脸!”伊格莉特羞愤不已,和索尔吵闹着出门。   天空中依然飘着小雪,整个村庄的灯火又重新连成了片。   “今夜村民们有伤亡吗?”索尔偏头问。   “还算幸运,大家都没事,只是醒过来的大伙有些冻僵了,忙着御寒。”伊格莉特回答。   “尊敬的勇者,感谢您把我们带离死神。”看到索尔两人,周围的村民纷纷围过来表示感谢,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走上前来,弯腰向着索尔深深行了一礼,   “谈不上什么勇者,我也只是尽力而已。”索尔赶忙顺手拉了他一把。   “这是海风郡的村长。”伊格莉特悄悄凑到索尔耳边解释了句。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喝口热麦酒暖一暖吧。”村长拿起火堆边的羊皮袋递给索尔。   索尔毫不在意地接过羊皮袋,自己先灌了两杯,又喂了伊格莉特一杯。   准备告别的时候,索尔突然发现老村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我们在村庄外不远处,发现了一些还未被风雪掩盖的尸体,请问勇者……”老村长支吾着,又不知该如何问起。   是了,索尔这才想起,异端审判者和光明教廷的那些尸体还堆在村庄外。   对于这些小村庄的普通村民而言,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很可能是一场灾祸。   “我刚到海风郡的时候,发现有两拨人在对峙,然后他们起了冲突。”   “你们的昏睡就是他们的魔法造成的,至于那些尸体不用担心,你们把他们身上的铠甲扒下来然后顺手把他们埋了吧,那些装备应该能换一些钱。”   索尔本来想顺手抹黑一番秩序裁决庭,不过想想也没什么意思,搞不好还会把普通村民卷进灾难里。于是隐瞒了一些细节,给出了那些尸体的处理方法。   “可是万一那些贵族老爷们问起来怎么办?”老村长还有些不放心。   “这样吧,你们把那些铠甲整理一下,我顺手帮你们收购了。等尸体下葬后,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找你们麻烦,就算日后有人问起,你们只要将你们陷入沉睡的情况如实陈述就好。”   索尔想起那些铠甲质量应该不错,自己可以带回领地去给自己人用,还能顺手帮村民们解决这批铠甲上的麻烦手尾。 第299章 失败的诱拐   “行了,现在英雄也当完了,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了。”索尔歪下头,以俯视的姿势看着身边的伊格莉特,这个只到自己胸口高度的黑暗小妖精。   “我们之间……有什么事?不要以为一起搭伙做了点事我就会对你改观。我知道,你无非就是觊觎我手里的魔咒,可以,稍后我给你点折扣。”伊格莉特一脸我很大度的样子。   折扣?索尔笑了起来,我翻山越岭可不是来和你纠缠小钱的,我是来拐人的。   硬拐那是最后的低端手段,在那之前索尔准备先劝诱一番。   “那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索尔试探着,开始为自己的诱拐行动进行铺垫。   “打算?没有什么打算啊。我这次过来海风郡的目的就是看望芙拉,既然现在她安然无恙,我也该回家了。等到冬天结束后,我才会找点感兴趣的事做。”伊格莉特回答。   “或许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索尔露出灰狼尾巴。   “什么地方?”伊格莉特有些狐疑。   “不远,就在北境的北方边陲,一个名为‘自由之城’的领地。那是一个宛如梦境般的地方,气候宜人,居民友善,遍地都是美食,是这片黑暗大陆上最后的天堂。”   “重要的是,我是那里的领主,我现在很正式很热情地欢迎你去我那里做客。不论你想上天入地还是下水逐鱼,我那里都能实现你的愿望,哪怕你想做女王都没有问题。”   “当然最关键的是,我作为当地领主将展现我的慷慨。你的吃喝玩乐,首饰或者穿着住宿,全部费用都将包在我身上。保证你下榻在领主府后宾至如归,每天有人鞍前马后。”   索尔摊开双手拥抱前方,一脸神圣地吹嘘着,吹得自己都要信了。   “所以,你说那么多,其实就是想要诱拐我对吧?”伊格莉特突然插了句嘴。   “对,我……等等,什么诱拐?那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你这么美丽动人,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索尔脸庞僵了僵,这小香菇是开窍了吗?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你哄骗我也没用的。”伊格莉特有些脸红,低头揉弄着裙面上的小花。   “我哄骗你?来,你转过来好好看着我的脸,然后告诉我,你有没有看见两个字?”索尔双手捧着伊格莉特的小脸,强行把她的小脑袋掰转过来看着自己。   “什么两个字?”伊格莉特有些发懵。   “真诚!”索尔严肃地说。   “噗~我只感觉有些傻气。”伊格莉特掩嘴笑了起来。   索尔眼角抽搐两下,然后继续开始进攻。   “真的,我很真诚!说实话就在不久之前的旅途里,我曾经遇到一位比你差一点,但同样美丽动人的女性游吟诗人,很有艺术气质,她当时非要往我怀里拱我都没理她。”   “觑~你根本就是在吹牛!”伊格莉特皱了皱小鼻子,表示完全不信。   “算了,我的魅力你感受不到,只是因为行走在我的光辉里太久,你已经习惯了。但说实话魅力感知这方面你实在太不行了,就像野驴看魔法书一样。”索尔一脸惋惜地摇头。   “你才野驴,你才是野驴。”伊格莉特抬手发动了松鼠拳。   索尔发现小拳头这套特技似乎是香菇们的通用技能,你就使劲捶吧,没有人在捶了我之后还能逃脱魔爪。索尔偏头看向阴暗处,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反正你说再多也没用,我已经看穿你了,不可能让你得逞。”这种当街的亲密打闹还是让伊格莉特有些羞涩,她只能停下来重新拉扯话题。   “哦,那就不要怪我了,我不认为一个小小的一阶香菇能够飞走。你刚才趁我昏迷趴在我胸口上拱了半天,没有人在占了我的便宜之后还能跑掉。”索尔一把搂紧伊格莉特的小腰。   “你……放开我吧,我知道你明明不是那种人。”伊格莉特无力地挣扎着,小脸更红了,不知道是因为索尔诬赖她占便宜这件事,还是因为此刻被搂住了腰。   “谁说我不是?我一直是好不好?而且是了很久了。”索尔搂得更紧。   伊格莉特不再挣扎,任由索尔就那么搂着自己,表情有些失落。   “不是我不愿意跟你一起旅行,但就像我第一次没有加入你的冒险队伍一样,其实还是那个原因,我们黑暗妖精部族不会放任任何一个族人独自在外。”   “不论她在外面流浪还是冒险,又或者独自生活。”伊格莉特的声音正式了一些。   看到伊格莉特郑重的样子,索尔也不再玩闹,放手陷入了思索。   这的确是个麻烦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从第一次遇见伊格莉特就已经存在了。   “那么抛开你们部族的问题,如果我现在正式向你发出邀请,你愿意吗?我指的是你自己的个人意志。”索尔不再玩笑,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语气。   “邀请?关于什么?去你的领地游玩?”伊格莉特转头看着索尔。   “不是游玩,实际上游玩顶多只算生活的一小部分。切确地说,我是希望你去我的领地定居。你可以住在领主府里,和我生活在一起,衣食无忧,行动完全自由。”索尔回答。   “没用的,不论我跟你走还是你带我走其实没什么区别,我们部族最终都会找到我,把我带回族群。而不论我个人向往什么,也不可能凌驾于我的族群之上,因为他们养育了我。”   “明白吗?这最终只会给你我造成麻烦,但结果却仍然不会改变。”伊格莉特如是说。   “那如果你是我的女人呢?我意思是……比如暂时的假装。”索尔突然转头说。   “还是一样,首先这是欺骗,甚至就算是真的也仍然没用。我们族群向来不允许族人和外族通婚,不论你是人类、精灵,又或者别的什么种族。”   “即便你强迫我对我做了什么,除了得到我族群的报复外,他们仍然会带走我,还是这个结果。”伊格莉特一脸红晕,虽然索尔的建议是虚假的,还是让她羞涩不已。   这就很麻烦了,索尔抱手沉默着。   见到伊格莉特之前,索尔曾经设想过各种手段,软硬皆有。但现在索尔才意识到,问题不在小香菇身上,说穿了她没有什么自主权,想过什么生活只能部族说了算。   这意味着索尔没法硬来,因为他承受不住事情的后果。黑暗妖精部族里那些活了成百上千年的老怪物,一旦真的追杀过来,估计把领地掀翻几次都有可能。   事情突然就陷入了僵局,一切的手段似乎都行不通了。   “好吧,我相信你说的所有,但即便有你的部族拦在中间,我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我之前所说那些也许稍有吹嘘,但我能保证大部分都是真实的,同时我也很愿意照顾你的生活。那么现在告诉我,你自己内心愿意跟我走吗?”索尔郑重地凝视着伊格莉特。   “好吧,如果没有部族的阻拦,我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想和你去看看的。”   “但只有一点点哦,顶多算是好奇。”伊格莉特微红着脸,突然又露出了少女的一面。她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用脚尖把地面上的一个小石头铲起来,然后来回蹂躏。   看着她可爱的样子索尔觉得很好玩,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那么走吧,带我去见见你的母亲。”索尔笑着说。   “我母亲?她已经离世很多年了……”伊格莉特有些恍惚地抬头。   “呃…抱歉。我意思是那就去见下那个谁……对了,你还有什么亲人?”索尔脸僵了僵。   “我不是说过吗?我一直和姐姐生活在一起。喔~你果然是个大骗子,还说什么照顾我的生活,结果你连我说过的话都记不住。”伊格莉特瘪着嘴,脑袋扭向一边。   “谁说我记不住?我已经刻印在灵魂里了好不好?每天睡前都要拿出来复习一遍。再说你一开始还不是没有记住我的名字,所以我们顶多算是扯平。”   “主要是我一想到马上就要面对你的一整个族群,我紧张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不相信你看。”索尔一脸艰难地翘起一只腿,还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   “噗~你肯定用这些话哄骗过许多女孩子吧?”伊格莉特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不要乱说,我从不骗人。”我只骗香菇而已,索尔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索尔其实不是怕面对伊格莉特后面的部族,甚至在来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方面。   只不过索尔认为,想走这条路拐走小香菇的可能性不大,因为黑暗妖精不知道存在了多少个年头,有些固执而保守的东西就像顽石一样难以撬动。   自己给出的条件,几乎不太可能改变别人的部族传统或者说一些习俗,那玩意就像信仰一样麻烦,早就在时光长河里生根发芽。   村庄里经过村民一番忙碌,已经把黑白·军的铠甲武器收敛成了一堆。   索尔把东西收进戒指里,然后付出了一笔不菲的报酬,得到钱财的众人都很高兴。   本来想给芙拉留一笔钱,不过索尔准备从伊格莉特的部族回来时再做这件事。如果到时候成功诱拐香菇,那伊格莉特肯定要和自己的好友芙拉有一场正式道别。   如果自己没有成功……那不行!就算在地上来回打滚也要完成这件事,索尔恶狠狠地想。 第300章 和老蘑菇的争论   黑暗历七一九年冬末,海风郡北方,野猪林地深处,高矮两道身影并排前行。   天空里仍然飘着细雪,从那些被压弯了的树桠缝隙间挤入林中,又默默消失于地面。   “我不会……被你的族人们围上来殴打吧?”走了一段,索尔突然有些不放心,想想黑暗妖精族那些穿越时光的老怪物,到时候被打真是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不会,说实话我倒是希望你被殴打,毕竟那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原本沉默的伊格莉特悄悄抬头,扫了一眼索尔的表情,又低头看着地面,故意藏起自己调皮的嘴角和眼神。   最好的待遇?索尔眼角不祥地跳动了几下,突然感觉前方深邃的林间变得幽暗危险起来。   “那我需要注意些什么?”索尔感觉有些没把握,万一黑暗妖精族有什么古怪的习俗。   “闭紧嘴巴,老实做人,我说什么你只要默默遵从就好。”伊格莉特回答。   老实做人?索尔无语地偏头,看见伊格莉特小妖精的肩膀在悄悄地耸动不停。   好嘛,这个调皮的小妖精·原来是想看自己的笑话。   “没关系,不论遭受如何非人的待遇,我认为都是值得的。”索尔搂住伊格莉特的腰。   “别闹了,快要到了,要是被族人看见你就危险了。”伊格莉特挣扎着。   “看见又如何?怕什么?就算我被殴打虐待,我的鲜血也将融化冰雪浸入地面,来年春天开满遍地的血芙兰。当你采摘时,就会想起我真诚而俊朗的脸庞。”   索尔的手臂紧紧环住小香菇,让她明白大魔王的能耐。   可惜预想中的小香菇喷笑声没有到来,索尔偏过头,看见伊格莉特突然有些僵硬。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冷清的声音突然飘来。   树后露出一张和伊格莉特不相上下的脸,那显然也是个黑暗妖精,不过是银白发色。手里挎着一个小巧的提篮,里面花花绿绿的也不知道是蘑菇还是青草。   索尔愣了愣,然后果断将伊格莉特小香菇扔在地上,想想不对又赶忙把她扶起来。   “姐姐。”伊格莉特哭笑不得地抖着身上的积雪,和对方打着招呼。   那个银发精灵没有关注索尔,只是盯着自己的妹妹。   “部族从来都不欢迎外人。”银发精灵的声音依然冷清,加深着凛冬的寒意。   “我知道,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伊格莉特撇了撇嘴。   “那么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银发精灵不再说话,转身走向前面。   “那是我的姐姐,阿尔蒂妮。”伊格莉特小声地凑近索尔说了一句。   “抱歉,第一印象搞砸了。”索尔收敛起玩笑,有些不好意思。   “她那种性格,没用的,再说我的事情也不是由她说了算。”伊格莉特吁了口气。   不是她说了算?   索尔眼里掠过一抹了然,那就是部族长老说了算了,那或许才是真正的麻烦。   黑暗妖精的部族就生活在这片森林的深处,并没有像索尔以为的那样,周围设有什么强力的魔法结界,又或者走入林中的人会就此迷失方向再也回不去。   与其说是部族,不如说连聚落都算不上。   在林间开辟出了一片空地,总共八座草木结构的建筑。   其中规模稍大的有三座,其中一座应该是长老的居所,另两座应该是用于储存类的功能性建筑,索尔借着周边的火把观望猜测着。   跟随着伊格莉特的脚步,进入部族的索尔遭到了围观的待遇。   不知道这些族人是收到了外人进入的消息,还是纯粹依靠自身的感知发现了索尔,这些人全部走出建筑,纷纷用戒备不友善的视线将索尔锁定。   他们全都有着和伊格莉特一样的死灰色的肤色,只是发色不一,年龄不怎么好分辨,但几乎没什么过于苍老的面孔。而他们的实力气息,似乎有许多人都在自己之上。   不过这也很正常,漫长的生命足够他们掌握比人类更丰富的知识和力量。   “你们好。”索尔用古大陆通用语向众人打着招呼。   对于这些不友善的眼神,索尔毫不介意,只是面带微笑,接连从戒指里取出各种糖果肉干递上去。整个部族二十人左右,真正接过索尔东西的人只是极少数,其他人一脸漠然。   送出礼物表达完自己的礼貌,索尔默默跟随伊格莉特进入了一座居中稍大的草木建筑。   屋子里空间很宽敞,各种摆设普通陈旧,有油灯和蜡烛,不过此刻只有蜡烛在亮。这应该不是一间生活建筑,书柜书籍有一些,甚至房间角落的小桌子上还有药剂提炼的工具。   房间中央有一个火塘,主座台阶下垫着一块品质一般的地毯,从工艺看也许是部族里的人自己的手艺。周围多以不高的小盆绿色植物作为点缀,也许是因为族人更习惯亲近自然。   索尔和伊格莉特站在燃烧的火塘后面,抬头看向主座上的人。   坐在主座上的人是位女性,应该就是黑暗妖精的主要长老了,年龄不详,身体特征和伊格莉特相仿,但气质和眼神明显更锋利。   除此外主座两边还坐着两位男性族人,就算不是长老级别,应该也有着一定话语权。   房间里的气氛很不好,但伊格莉特脸上没什么畏惧,索尔也一样。   听完伊格莉特在耳边的介绍,索尔按住胸口微微弯腰向三人行了个礼。   “您好,尊敬的莫古娅长老,我是……”   “咻~”奇怪的魔法音响在身后,索尔话还没说完就被什么东西击打在腿弯处,不算太疼,但力量足够让他整个人跪下。   真特么狠!好歹等我把话说完吧?那么迫不及待的吗?   伊格莉特一脸担忧,似乎想过来扶,但索尔摆了摆手。既然实力层面没有什么抵抗的余地,跪下就跪下吧,面子这种东西索尔这一生都没太在乎过,他从不活在别人的目光里。   其实这待遇也算不错了,至少没有直接斩首。   “冒昧拜访,我是来接走伊格莉特的。”索尔抬头微笑着说。   “我的答案已经给你了,接走?凭什么?就凭你此刻跪在这里仰头看我的样子?我凭什么让族人跟在你身边,过着安全毫无保障的生活?”莫古娅语气不算太严厉,但内容锋利。   很不好谈,索尔有了判断。   “我的年纪还不到迟暮,今后还有强大的空间。有生之年我会照顾她,成为她的盾或者影子保护她,但撇开实力方面,我要把她从你们这种腐朽的生活里带走。”索尔如是说。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上面的三个长老,先兵后软,这是索尔的谈话节奏。   “咻~”随着魔法音响起,有什么又在背后来了一下,索尔直接被撞得趴伏在地。   “你给我安静点!这里轮不到你说话,你多次私自跑出部族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伊格莉特刚走了一步,莫古娅抬抬手,她就遭到了索尔同样的待遇,跪在了旁边。   “没必要吧,有什么就朝我来,为难一个孩子有意思吗?”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和人类有所接触,是否有成见,但这些都不重要,我也不关心。今天我以人类的身份来到这里,说实话有些失望。”   “你们漫长的生命怎么也该算一个高智慧种族吧?可在我看来却越活越回头了。你们这点族人,不通婚又生育周期漫长,你们的发展在哪里?”   “而且同族近亲结合,不出几代,你们的族群里恐怕就只剩痴呆和蠢货了吧?”   “封闭、狭隘、猥琐,你们躲在这片森林里等什么?等老死吗?”   索尔直起身,将伊格莉特拽到身后,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嘴里更是喋喋不休。   一道极快的风刃掠过索尔的手臂,有鲜血流下,索尔笑了起来。   “你们就这点能耐吗?继续困守吧,有朝一日总有更强大的力量来收拾你们,到时候你们未必和跪在这里的我有什么不同,甚至可能连跪下的机会都没有。”   “要动手就利索点,就算把我的头颅留在这里,我也只有四个字‘不过如此’。”索尔说。   “呵~”莫古娅被气笑了。   “你小子说得倒是硬气,也很能说,这道理还一套一套的。好,我不和你谈实力,也不和你谈什么家世财富之类的狗屁玩意,我们就来说说你们人类蚂蚁般的寿命。”   “时光的短暂,注定很多东西你们穷尽一生也得不到,比如智慧和知识。别跟我说什么人类的传承,这片大陆上只要会说话的种族,谁还没有几个传承?”   “算了,这些也都不说了。我最后就只想问你,就算伊格莉特跟着你,除了几十年后得到一场失去的哀伤,还能得到什么?”莫古娅直视着索尔的眼睛。   索尔心里松了口气,终于扛过力量测试回头讲道理了吗?我喜欢讲道理。   “你这个问题说实话在我看来很不成熟,这说明你活到现在都许多年了还没活明白。”   “生命的意义从来不在于你活了多长多久,而是在于那些令你怦然心动的时刻,那些穿透灵魂的点滴。正是因为有了那些悸动,我们的生命才真正有了重量。”   “而如果没有那些悸动,你就算不死不灭,最终也只是一场漫长的腐朽。”索尔如是说。 第301章 好自为之   听完索尔的歪论,莫古娅再一次被气笑了,可一时间也没想起怎么反驳,只能摆摆手。   “你话说得再漂亮也没用,总之我不可能同意。”   这个老蘑菇,这是说不过就要开始耍赖了吗?索尔在心里表示了深深地鄙夷。   “其实我很有诚意。”索尔向旁边挥挥手,从戒指里拿出了许多事前准备的衣服食物和杂货,堆了一地。这些东西别人在不在乎是一回事,自己拿不拿出来是另一回事。   “首次拜访黑暗妖精部族,区区一点物资聊表敬意。如果有可能,其实我更希望你们能够举族迁移,去我的领地周围开始新的生活。”索尔开始避重就轻,将话题往更大的方向引。   “去你的领地?接受你的奴役和同化吗?”莫古娅不屑地笑了。   “你太敏感了莫古娅长老,共存的方式有很多。在我的领地后方,近海处生存着一群海族,领地东面则有一个紧挨着领地的地精族,西面是一个兽人族。”   “这三个种族都和我的领地有不同程度的往来,主要是贸易和生产技术的共享方面。我们约定彼此扶持,平时各有各的自治权互不干涉,临敌时紧密团结抵抗外敌。”   索尔开始尝试着说服,如果能吞下黑暗妖精部族,那对自由之城领地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凭借着黑暗妖精族的魔法底蕴,到时候在领地里建几座魔法学院也不是不可能。   “你觉得这种共存能长久?”莫古娅嘴角浮起一抹讥讽。   “不能,合久必分是必然结局。但我仍然认为这件事对各族是有利的,包括人类自身。我们共享了彼此的知识和智慧,也通过贸易和生产技术的学习让生活品质得到了提升。”   “你所在意的是分家时候的问题,其实分家未必全都会以战争和吞并的方式结尾。”   “说穿了这就像大家合伙进行一场生意,有利润了大家有份,萧条时期大家相互扶持。如今世道越来越艰难,我认为众人聚在一起,终究是一件得大于失的事情。”   “即便有一天因为利益不一致,或者意见不统一大家要散伙。虽然分家就是仇人的例子在这世上是大多数,但仍然有少部分人能够微笑着再见,恰好我就是那种人。”索尔摊手。   莫古娅有过短瞬的迟疑,但很快她就暗自摇了摇头。   “不用了,你说的那些我们不感兴趣,我们不相信人类,不,应该说不相信其他任何种族。回到此刻的问题上来,你走吧,伊格莉特是黑暗妖精族一员,不会和你去任何地方。”   索尔心里叹了口气,那些陈旧和保守果然不是三言两语能扳动的,那还是抓紧眼前吧。   “我不会离开,如果不能带走伊格莉特,我宁愿死在这里。就算放我离开,我也会发动我所有能发动的力量来抢人,不惜战争。直到我最终和伊格莉特在一起,或者我死。”   “总之你可以剥夺我的生命,但你无法阻拦我们真心相爱。”索尔梗着脖子。   “嘤~”身后的伊格莉特突然捧着小脸,感觉有些发烧,这……怎么就相爱了?   “那看来,是不能让你从这里走出去了。”莫古娅举起法杖,眼神也变得锋利。   “来吧,反正我也不是世上第一个殉情的人,只要能贯彻我对伊格莉特的爱意,一切都是值得的。”索尔抱着手,一副谁拦着我死就一起死的表情。   上面的三个老家伙,被索尔这番话酸得在座位上扭来扭去。   其实索尔自己也很牙疼,他这一辈子都没说过这种酸话。但是没办法,到了这一步,只能把各种蛋拿出来扯一扯,接下来再不行自己就真的只能在地上打滚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伊格莉特?”莫古娅看向伊格莉特。还好老蘑菇没有完全无视伊格莉特的想法,这下索尔不担心了,他相信伊格莉特肯定会配合自己。   不知是受到了索尔的刺激还是鼓励,伊格莉特微微低着头,小拳头握紧。   我要勇敢,我要勇敢,伊格莉特不断鼓舞着自己,最终抬起头来。   “是的,长老,实际上我们相爱已久,在旅途里更是早已因爱而结合,而且如今……我的肚子里……,所以我才回来希望能够得到您和族人的祝福。”   伊格莉特羞涩地低下头,一脸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   主座上莫古娅和两个长老的眼睛瞪了起来,索尔的眼睛也鼓了起来。   自己怎么莫名的就被小香菇结合了?还有你那低着头一脸母性的光辉是怎么回事?你肚子里?你肚子里只有之前我在海风郡喂你喝下的那杯麦酒好不好?   伊格莉特的确配合了自己,只是这用力似乎过猛了一点,事到如今,索尔不接也得接。   不过这个借口虽然老套,说到底仍然是一剂有效的猛药,现在就等三个老家伙的态度了。   索尔绷着脸,尽量露出一个初为人父的忐忑笑脸。   主座上三个老家伙脑袋凑在一起,似乎在商量事情的最后结果。   “那去吧,过你自以为美好的生活,从此黑暗妖精一族再也没有你这位族人。”最后莫古娅一脸疲倦地对伊格莉特摆了摆手,然后起身走进了里面的一间小房间。   索尔听到这句话放心了,老蘑菇这算是变相同意了。   至于什么逐出部族,显然只是为了维护族群暂时的体面而已,这种赶出家门事后认亲的戏码太多了,不过伊格莉特这个天真的小香菇应该会因此郁闷一段时间。   三位长老相继离开,屋子里变得安静下来,只有火塘里微弱的火焰还在燃烧。   伊格莉特显得有些无助,抱着手臂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她觉得自己的谎言也许能为索尔争取一些说服力,但没想到现在显然有点过了,得到了那么一个严重的结局。   “别担心,长老她们同意了,只是一时间有些下不了台。逐出部族什么的不可能的,你们黑暗妖精族本就人口稀薄,每一个成员都很金贵,更何况是你这么出色动人的小美女。”   索尔不哄还好,这一哄伊格莉特的眼眶立刻就红了,他只能抬手帮她擦了擦眼泪。   “听话,不用担心,不是还有我吗?我会养你一辈子……”索尔说着突然没了声音,其实莫古娅长老没有说错,可能等到自己白发苍苍,还要把宛如少女的伊格莉特送回族群来。   或许,自己是不是真的过于自私了?就为了一点保命的手段欺骗少女的感情?不过也未必是欺骗,我会照顾好你的,索尔在心里默默立下誓言。   两人就这么站在房间里静默了一会,直到索尔试探着去牵伊格莉特的小手,她也没有甩开挣脱,这件事才算真正的到了结束的时刻。   将房间里杂乱的物资收起,索尔牵着伊格莉特来到了外面的空地上。面对着周围族人那让人发毛的目光,索尔赶忙将各种物资重新堆在地上,拉一波好感。   “我只是一个边境的小领主,今天得到了黑暗妖精族长老的祝福,现在要带着心爱的伊格莉特去追寻我们的幸福。欢迎大家以后去我那做客,甚至定居,一定让大家宾至如归。”   索尔攥着伊格莉特的手,刻意强调了下长老的祝福,不然索尔怀疑自己未必能活着离开。   说完了该说的,索尔才小心地拉着伊格莉特穿过族人的目光。   看到队伍边缘的银发身影,索尔酝酿了一会,正准备上前说点什么。   “那不是我姐姐。”伊格莉特竖起手,悄悄扶着额头。   “哦?哦哦……”索尔只能无语地发出一连串鸡鸣,他只顾着看发色了。   到伊格莉特平时居住的小屋里看了看,一切都很普通温馨。索尔帮她把要整理的东西打包好,然后全部塞进了戒指里,伊格莉特似乎出去和族人道别去了。   走在部族外的森林里,两人又见到了一道银发身影,这位应该就是正主了。   不过她转过身来,仍然没有丝毫理会索尔的意思,只是看着自己的妹妹。   “决定了吗?”阿尔蒂妮问。   伊格莉特没有回答,只是略带倔强地点了点头。   “那你……好自为之。”阿尔蒂妮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转身离开了。   “阿尔蒂妮小姐姐,请放心,我会照顾好伊格莉特。希望你有时间能来我的领地做客,保证宾至如归。”虽然对方不理自己,但索尔还是对着那个背影喊了一声,让对方踉跄了下。   “你连我姐姐也想诱拐?”伊格莉特露出危险的目光。   “我……那怎么可能?有你我的人生再无遗憾。”索尔差点脱口而出的‘是’字,在看到伊格莉特的小眼神后硬生生拐了个弯。   随着距离部族越来越远,伊格莉特陷入了长久地沉默,不时用手背抹一下眼睛。   “不哭了,听话,我一定照顾好你。”索尔很不擅长地安慰着。   “哦。”伊格莉特无力地回答了声。   “哈,我还以为你会说,从此以后都不和我玩了呢!”索尔松了口气。   “呸!谁要和你玩?”伊格莉特气笑了。   “你再呸一次试试看?”索尔转头。   “喔~才离开部族你就想欺负我,我不去了。”伊格莉特转身就走。   “别闹,女王陛下,小人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索尔被唬了一跳,赶忙拉住。   “我不管,之前给你的魔咒折扣取消了,这是你欺负我的代价。”伊格莉特撇着嘴。   “我们都这种关系了,还谈什么钱?”索尔眼角抽搐不已,只能抬头看天。   “什么关系?谁跟你有关系?”伊格莉特瞪着索尔。   “你别这样说,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和我不亲了。”索尔挑了挑眉毛。   “噗~你讨厌讨厌!”伊格莉特松鼠拳飞来。   小香菇的通用技能再次发动,这下终于一切正常了。 第302章 夜不眠   从野猪林地回到海风郡,村庄里的村民们大多已经休息。   此时还不到深夜,索尔跟着伊格莉特先去拜访了芙拉。毕竟芙拉已经上了年纪,伊格莉特这一走,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当索尔捧出一袋钱币时,芙拉微笑着摇了摇头,拉过索尔和伊格莉特的手握在一起。   “到了我这个年纪,这些东西已经意义不大了,你们放心离开吧,我膝下的子女还算孝顺。谢谢你陪了我大半生,帮我照顾好她。”最后一句话是对伊格莉特和索尔分别说的。   索尔郑重地点着头,面对芙拉,他总有一种面对慈祥老祖母的既视感。   伊格莉特不可避免的又伤感了一回,红了眼眶。   “我们连夜走?”等所有的事情结束,伊格莉特问了一句。   “算了,看你也累了,随便在这里休息一夜吧。”索尔回答,要回去其实很快,只是想到万一惊醒了贝丝和佩蒂两个香菇,难免到时候又是一番彻夜长谈,不如在这里休息一夜。   在村庄找了找才发现,偏僻的海风郡这里居然没有旅馆那种东西。最后还是碰到正和村民们喝酒的老村长,大度的帮两人在村长家安排了一间临时客房。   “原来你故意要在村庄休息一夜,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吧?”伊格莉特看着整张客房里仅有的一张床,眼里闪烁着看穿真相的目光。   “我根本就不知道海风郡这里的情况好吧?我怀疑是你在觊觎我,你诬赖我没用的。”索尔梗着脖子,递了一床毛毯给伊格莉特,然后拿出自己的东西开始打地铺。   他的戒指里其实有一张小木床,就是当年灰幕镇守墓人小屋里的那一张。但在这种博取同情的档口,作为一个有智慧的人,小床肯定是不可能拿出来的。   “别装了,过来吧。”伊格莉特缩在床上侧起身,拍了拍身边留出的空间。   索尔把脸上的矜持扯下来,扔在地上,然后返身钻进了毛毯里。   “你不怕我吗?”索尔一脸调笑。   “怕什么?反正又不脱衣服。再说总共见过你两面,两次都被你扑倒搂在怀里,现在多扑一次又有什么区别?算了,就当做是被野狗袭击吧。”伊格莉特嘟着嘴,但脸很红。   “噗~”伊格莉特说完,看见索尔黑着脸,自己先喷笑了起来。   “你不会睡到半夜突然……尿床吧?”索尔戏谑着,找到了反击点。   然后被小香菇一嘴咬在了胸口上,他把伊格莉特的小脑袋搂在自己怀里,然后用毛毯把两个人裹成了一团蚕蛹。   本以为是一个温馨美梦的夜晚,但睡着睡着索尔突然发现不对了。   因为,他睡不着。   这种感觉很奇怪,以往疲劳时总是倒头就睡,就算有时不怎么累,闭上眼慢慢也会感觉到困意。但现在他闭着眼安静了半天,明明什么也没想,但就是睡不着。   睡意像是远离了自己一样,整个人很清醒。   怀里的伊格莉特已经入睡了,一张天真脸睡得很安详。   又静默着闭眼装了一会死人,索尔发现自己仍然很清醒,只能枕着手臂看着屋顶发呆。   伊格莉特睡梦中微微翻了个身,然后下意识伸出一只手臂搂住了索尔的脖颈。   索尔斜眼看去,看来这个小香菇也有睡着了往别人身上乱爬的恶习,必须帮她改正。   注视着脖颈边的白嫩小手,索尔忍不住伸出下巴夹了它一下,似乎是被自己下巴上的须根扎到,那小手像是受惊般的缩了回去。   没过多久,那小手再次袭来,索尔又夹了一下,然后它又逃走了。   索尔突然发现有点好玩,陷入了等待里,再敢来第三次一定要按住它。   过了一会伊格莉特又有翻身的迹象,索尔赶忙全神贯注,像一个蹲守猎物的老猎人。   果然,那小手又来了,还是在相同的位置,索尔屏住呼吸不敢惊动它,然后猛然一下巴擂了下去。可这次小手居然提前逃脱了,索尔下巴擂在自己胸口上发出‘空’的一声。   奇怪地偏头,索尔发现伊格莉特正幽怨地看着自己。   “噗~你这个人讨厌讨厌,大半夜的折磨别人,你不睡觉吗?”伊格莉特拍打着索尔。   “我睡不着,我怀疑我中了诅咒。”索尔突然说。   “诅咒?什么诅咒?”伊格莉特唬了一跳。   “不知道,也许是不用睡觉的诅咒。”索尔耸了耸肩。   “你不会是骗我吧?怎么可能有那种诅咒?”伊格莉特支起小脑袋看着索尔。   “我怀疑是因为砸烂了邪神雕像的原因。”索尔将自己在蜘蛛迷宫里的遭遇大致描述了一番,又说了说自己现在清醒而毫无睡意的感觉。   “那现在怎么办?”伊格莉特也没什么主意。   “看看再说吧,不过现在既然你已经醒了,不如我们连夜回家吧,家里有温暖的大床和热牛奶。”索尔一边鼓惑着,一边把伊格莉特往床边拖。   “还是不要了,我现在好困喔,而且离开被子好冷。”伊格莉特把自己裹得像个婴儿一样,连耳朵都包了起来只露着一张小脸,在那里滚来滚去。   “我背你行了吧大小姐?反正也不远,你就在我背上睡吧,睁开眼就到家了。”索尔留了些钱在床上,然后把伊格莉特背在背上,用毯子把她裹好。   然后索尔在房间里打开了轮回地牢的秘境之门,走入了其中。   整个地牢里有些寂静,虽然这里区分不出白天和夜晚,但熬夜拼命的冒险者也不会太多。   索尔背着伊格莉特这个被子怪,穿过一条条阴暗过道,很快找到了通往自由之城的门。   这是提前和迪勒说好的,从自己离开后,每天都会有一道通往自由之城的门保持开启。   反正秘境之门迪勒的人也经常在用,所以索尔才会说要回家很快。至于海风郡村长家的那道门,到时候在领主府再开一道门,原地一进一出,两道门就同时消失了。   “前往自由之城请往此处,天堂就在前方。”某个过道路口竖着个指路牌,还拉了一个箭头指向旁边的过道。索尔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子想的主意,还挺实用。   光影明灭,转眼已是异地。   海风郡那边的雪已经停了,自由之城却仍然飞絮满天。   沿着安静冷清的街道,索尔摸回了领主府。   “领主大人!”门口两个正在跺着脚的守卫,突然看见领主大人半夜回归,赶忙问好。   索尔微笑着点头,终于到家了。   整个领主府除了巡逻的护卫一个人都没有,家里几个香菇应该都睡着了。背上的伊格莉特也睡得很沉,索尔直接挑了一间卧室,将她的小皮靴脱掉,然后抱到床上裹好。   索尔忙着回来是有原因的,既然睡不着这夜晚就有点漫长了。问题是海风郡那边没什么好玩的,领主府似乎也没有,但这毕竟是自己家,可以自己找乐子。   于是索尔悄悄摸往了香菇们的房间,谁知道贝丝的卧室是锁着的,索尔只能绕到屋后用长剑把窗子的插销撬开,然后翻窗进入体验了一把盗贼的感觉。   屋子里很温暖,壁炉里未熄的柴火正在冒着火星。索尔转身把窗子关好,轻声点起蜡烛刚准备偷袭,索尔这才想起佩蒂是和贝丝睡在一起的。   此刻佩蒂搂着贝丝,两个香菇纠缠在一起正睡得香甜。   竟然敢搂着我的女人,索尔愤怒了,果断摸出一根羽毛。   “阿嚏~”佩蒂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小鼻子。   接下来索尔转向了贝丝,然后又摸回佩蒂这边。   “阿嚏~”这次佩蒂似乎觉得有些不对,睁开迷蒙的睡眼眨了眨,然后……   索尔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就被一个枕头砸在了脸上。   “呀~!”佩蒂穿着睡衣从床上蹦起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意识到自己的纱质睡衣被看光了,又尖叫着躲回了被子里。   “夫人,发生什么事了?”房门被敲响,传来安朵小女仆和侍卫队长的询问声。   “没事,安朵你们去休息吧。”贝丝哭笑不得地偏头回应了一声。   “一个人回来的吗?得手了没有?”贝丝调笑着,坐在床上向索尔张开双臂。   还是贝丝香菇心疼自己,索尔微笑着上前,抱住贝丝亲吻了一番。   “带回来一个,伊格莉特,黑暗妖精族,被我安置在你们隔壁了。”索尔回答。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你激动什么?”感觉到佩蒂正瞪着自己,索尔咧了咧嘴。   “我要不是穿着睡衣,我就和你拼了。”佩蒂缩在被子里嘟哝着。   “要不我们起来去见见新的受害者?”贝丝调笑了句。   “不用了,你们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倒是你们这个窗子貌似不安全啊,被我随便两下就弄开了,明天叫人再来加固点。”索尔点评了两句。   “这片领地,除了你这个疯狂的家伙还有谁敢跑来领主府翻窗子?”佩蒂白了索尔一眼。   离开香菇们的卧室,索尔站在空旷的过道里,感觉这寒夜果然好漫长。 第303章 午夜魔影   “嘭~嘭。”敲门声并不重,但足够屋里的人听见。   “谁?”敲了两次后,屋里传来了应答声。   “我,索尔。”索尔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掌,捧着双手呵了口气。   片刻后,门板无声拉开,看来经常保养,门后露出史坦特那双满含怨念的蜥蜴人竖瞳。   有一种人被打扰了睡眠会陷入疯狂,史坦特显然就是那种人。关键是刚才忙着下床他还不小心踩到了夫人的尾巴,导致自己被夫人死命踹了两脚。   看到索尔安然归来,史坦特什么也没说,男人的友情从来不在废话里。   两人隔着门框深情对望了一会。   “哈,如今天气太冷,我弄了点熟食,准备找你喝两杯。”看到史坦特随时准备原地爆炸的样子,索尔觉得找他喝酒的可能性不大了。但既然门已经敲开,话总要说完。   “好,等我把我的双刀拿来。”史坦特深深看了索尔一眼,然后转身进屋。   索尔果断趁机逃走了,他是因为睡不着才来找人喝酒的,可不是来找人切磋战技的。   在街道的十字路口站了站,索尔抖掉身上的雪花。   从拜伦比安偷来的路灯仍然在路边明亮照耀,只是在漫天风雪里,那光明也变得苍白起来。这个寒冬似乎还剩下一两周的样子,等到冰雪消融,黑暗历七一九年也即将落下帷幕。   拉紧衣领,索尔转身消失在了街道上。   “嘭~嘭”领地某一处再次传来敲门声。   “谁?”屋里的人显然睡得很浅,或者说很警觉。   “萝丝,快开门。”索尔捏着鼻子,挤出一句女音。   屋里瞬间一阵鸡飞狗跳的忙乱,似乎还有脸盆被踩翻的声音。   然后门大力拉开,拉开的那一瞬,索尔还瞟见迪勒刻意整理了一下他那乱草似的短发。   调整出自己最好的面貌,迪勒才抬头深情地看来。   看到索尔后,迪勒呆愣片刻,然后下意识探头向索尔身后看了看,可惜街面上只有寒风裹挟着雪花呼啸而去,哪有萝丝曼妙的身影。   迪勒的笑容瞬间冻结,同时嘴里泛起苦涩感。   他突然想起萝丝到了二阶的瓶颈,已经陷入沉睡推开了晋阶之门,贝丝安排了一个细心的老妇人正在照顾她,怎么可能在寒冬的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敲自己的门。   “进来说。”脸颊抽搐了几下,迪勒还是无奈地甩甩头。   这矮子显然脾气不错,被人打扰了睡眠也没什么暴戾,索尔很满意。   屋内一切普普通通,看起来和大多数平民没什么区别。   虽然一直知道迪勒的住址,但索尔这还是第一次打上门来,以往众人早已习惯了有什么事情就猫在领主府里讨论,毕竟那里服务和美食什么都有。   “你就住这里?”索尔随口问了句。   “一个人的时候,怎么样都行。”迪勒点起蜡烛,把桌子和小圆凳拖到房间中央。   迪勒的这句话,索尔很是赞同。   将冒着热气的食物和酒水放到桌面上,这些是索尔刚才在领主府的厨房自己动手弄的。   “嘭~嘭”很快房门又被砸响,史坦特在迪勒的咒骂声中挤了进来。   “矮子,你这连个壁炉都有不起,也难怪没有女人会看得上你?”史坦特习惯性地先捅一刀,然后蹲在房间中一个用石块随意围成的火坑边,将火堆点起后扔了几块木柴在里面。   三人在桌边坐下,先举了一轮杯。   “我可能中了无法睡眠的诅咒,所以折腾完自家的香菇,顺便来折腾下你们。”索尔说起今夜喝酒的由来,同时告诉桌边的同伴们,此刻只是闲聊,不是为了谈工作。   “负面大不大?”史坦特和迪勒听完索尔的话有些无语,可是人都被吵醒了还能怎么办?只能顺口问起诅咒的副作用。无法睡眠?这种诅咒听起来似乎很危险。   “暂时不知道,等明天看看对身体和精力有多大的影响吧。”索尔摆手。   虽然说不谈工作,但话题聊开了难免不知不觉又绕回来。   领地的情况和索尔的预计差不多,寒冬会让人变得慵懒而僵硬,保暖御寒才是生活的重心,所以领地里整个冬天一片平静。   除了各自负责的领域,趁着冬天的闲暇,史坦特和迪勒两人也从未停下过进入秘境历练自身。如今他们俩已经前后触碰到了四阶的关口,站在了晋阶之门前。   “这是件好事,到时候你们的事情丢给我,不过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我建议最好等春季战争之后你们再去睡,先把哈洛维尔这颗钉子拔掉。”索尔举杯和两人碰了碰。   三阶晋升四阶索尔耗费了将近八个月的样子,但这无法作为参考。毕竟每个人的晋阶之路也许并不相同,所以晋阶所需的时间难免各不一样,总之史坦特两人几个月还是要的。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走之前总要把周边危机清扫掉才能安心。”史坦特和迪勒回答。   晋阶向来是个沉重的话题,就算在酒桌上偶尔提及,三人也只能尽量不去想什么失败了之后。失败了,就没有之后了。   “对了,你心爱的萝丝去哪了?”索尔笑着看向迪勒,问起萝丝的动向。   “她已经提前沉睡了,推开了通往三阶的门。”迪勒挠了挠头,一脸的担忧和烦躁。   “其实,我觉得你们的女人没必要让她们去打生打死。如果因为晋阶而失去谁显然不值得,有什么事男人做就行了。”索尔说出自己的看法,对于自家的香菇们他也是这么做的。   “我也不想她去啊!但她似乎想在实力方面和我争个高下,我管不住。”迪勒一脸无奈。   “我这边没那么复杂,蜥蜴人这个种族向来尚武,已经刻在骨血里了。我那俩个要是死于晋阶,那我就换一个。”史坦特一脸霸气地摆摆手。   目前史坦特的两位夫人都有着二阶的实力,没事也会被史坦特撵到地牢里去自生自灭。   夫人死了就换一个?面对史坦特这种很男人式的感情态度,索尔和迪勒也只能无语仰望。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许多人都遭到了‘不眠者’索尔的迫害,大半夜被叫起来玩闹。   在那之后,索尔的睡眠似乎又恢复了,众人也渐渐不再担心。   但索尔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原来这真的是诅咒,而且一直都在。每隔上两三天,这种无法入睡的情况就会突然冒出来,又或者接连两天都是这种情况,让他夜不能寐。   所以每到不眠的夜晚来临,索尔只能默默躲回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学习,或者跑到秘境里去收集魔魂。   等习惯了以后,索尔反而还觉得这诅咒不错。   因为他一年到头算下来,仿佛无形中比别人多活了几个月,这无疑很划得来。假如人生百年,其实有三分之一是在睡眠,而这三分之一被索尔攥在了手里。   真正让索尔揪心的地方在于,睡眠严格说来是一种生物需求,就像吃饭喝水一样。   如果睡眠不足,很可能会让人精神处于萎靡困顿,最终拖垮身体。但目前索尔并没有发现这方面的弊端,隔天他仍然很清醒,一直如此,仿佛天生不需要睡觉一样。   索尔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白捡的好事,所以他怀疑自己很可能是在透支着今后的生命。虽然这种说法暂时看不出什么依据,但谁又说得清呢?   与史坦特和迪勒在酒桌边厮混了半夜,终于熬到了第二天。   一大早,索尔就急急忙忙赶回了领主府,为一窝香菇准备一份爱心早餐。   主要还是伊格莉特刚刚加入索尔的邪恶阵营,这位女王陛下必须得伺候好了。一想到今后眼前有一大堆用不完的苍蝇魔咒和随机传送卷轴,索尔的目光就像萤火虫一样明亮。   最先起床的还是安朵和芬琪两个小女仆,看到索尔安然回来两个豆芽很高兴,可看到领主大人又抢了自己的差事,两个豆芽围着索尔发动了一千只鸭子的技能。   索尔被吵得脑袋里只有鸭子的嘎嘎声,只能把她们俩撵去照顾香菇们的洗漱。当然索尔也没忘了提醒她们,第二间房间的伊格莉特要重点照顾,让她们拿出最好的礼仪和服务来。   等索尔端着食物来到餐桌边时,所有人都在,只是气氛有些诡异。   贝丝和佩蒂坐在餐桌一边,伊格莉特和两个豆芽坐在另一边。   三个香菇互相之间冒着傻气,脸上都挂着不太自然的笑容。毕竟大家第一次见,暂时还不熟络,该有的问候说完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礼貌的笑容。   索尔的到来冲淡了这种气氛。   “也许你们可以等脸笑僵了再吃,我不介意的。”索尔对三个仍在傻笑的香菇说。   他把两个夹心面包递给两个豆芽,先把安朵和芬琪两人拉入自己的阵营再说,以避免自己在餐桌上遭到香菇们的讨伐,然后他开始为众人倒牛奶。   面包没什么变化,不过索尔今天把夹心的馅料换成了特制的蜂蜜烤肉。   美食当前,香菇们纷纷卸下伪装开始了争抢。伊格莉特稍显拘束,毕竟这种家庭式的氛围她还真没怎么经历过,但索尔觉得问题不大,很快她就能习惯了。   可惜索尔还是低估了香菇们的融合性,等到捧着热牛奶畅谈的时候,三个香菇已经聊成一堆,并且战线一致的开始声讨索尔昨晚不睡觉的恶行,还给他取了个‘午夜魔影’的绰号。   连贝丝都不再贴心,显然她被佩蒂那个臭香菇带坏了。 第304章 安顿   安朵和芬琪刚为索尔说了两句好话,就被几句‘闭嘴’砸在脸上,只能弱弱地缩回头去。   嘎嘎嘎……嘎嘎嘎,感觉周围好多鸭子在叫。   眼角跳动不已的索尔在餐桌上双手交握撑住下巴,默默进入了贤者模式。   直到此刻索尔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搞错了一些事情。之前他没仔细想过,只是凭着心情认为,再来多少香菇我也养得起,他只是担心香菇们的融合问题。   现在看来自己想多了,香菇这种生物果然很可怕,还特别善于拉帮结伙。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一窝香菇凑在一起,等于数以千计的鸭子在周围不停嘎嘎嘎。这让索尔觉得很忧伤,他似乎一瞬间就看见了,自己今后无比惨痛的生活。   实在被吵得脑袋炸裂,索尔只能拿出自己从海风郡带回来的首饰礼物。   人人有份,只是到了佩蒂的时候,索尔耸了耸肩,表示没有了。   “你针对我!”佩蒂瘪着嘴不干了。   “嘿嘿,我就是针对你。昨夜你用枕头砸我的脸,刚才‘午夜魔影’的恶心绰号也是你给我取的,我注意你很久了。”索尔耸动着肩膀发出老狗一般的笑声。   “你身为一个男人,这么斤斤计较真的好吗?”佩蒂反击。   “你身为一个香菇,什么便宜都占真的好吗?”索尔再反击。   “你……我不吃了!”佩蒂椅子后退,离席而去。   你连杯里的牛奶都没剩下一滴好吗?还你不吃了?索尔心里翻着白眼。   “你敢离开餐桌边半步,晚上我就把你吊起来,揍你的小屁股。”索尔从容开口。   佩蒂的脚步凝固,那夜被打屁股的可怕梦魇又涌上心头,倒是不算疼,就是太羞耻。   “贝丝姐,你看他欺负我。”佩蒂坐回餐桌边摇晃着贝丝。   “他也经常欺负我。”贝丝回应得很有智慧,微微低着头,一副我也很艰难的样子。   等佩蒂独自生闷气的时候,索尔又抓出一把首饰撒在桌上。   “来,我特意选的六件套,每人挑一套自己喜欢的颜色。”索尔老狗笑得更猖狂了。   这套首饰有不同的颜色,戒指、项链、耳环、手链、胸针、发夹,的确是六件套。   佩蒂磨磨蹭蹭的走到索尔身边。   “错在哪了?”索尔抱着手一副公正家主的模样。   “我不该用枕头砸你,也不该乱起绰号,我错了。”佩蒂低头支吾着。   “自己挑吧,别抢完了,不然等会琳达和拉兹又要追杀我。”索尔笑着扬了扬下巴。   “略略略~我要把你的恶行传遍整个领地,然后和所有民众一起唾弃你。”挑好一套蓝珊瑚首饰后,佩蒂赶忙逃离危险距离,然后回头对着索尔做了个鬼脸,转头跑掉了。   佩蒂少女这一面也只有在家才能见到,她在家和在外面完全是两个人。不过索尔觉得挺好的,至少看起来很有活力。自己终于在香菇战争里胜了一场,索尔觉得好艰难。   看着手里的首饰,佩蒂嘴角浮起一抹微笑,其实更好的首饰她也有,她只是看不惯索尔那嚣张的样子。   看来从今往后,为了和邪恶继续斗争,自己的淑女道路再也回不去了,佩蒂忧伤地想。   热闹的早餐结束,众人纷纷各自忙碌,餐桌边只剩下伊格莉特。   “能习惯吗?”索尔微笑着问。   “看到刚才佩蒂的可怜遭遇,我怀疑我落入了什么魔爪。”伊格莉特揶揄着。   “不至于,但也不能说错,毕竟世道险恶,邪恶无处不在。”索尔摊手。   “哈,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吗?”伊格莉特眯起眼。   “你知道这不是我的真面目,我可是曾经将你吓尿两次的男人。”索尔笑了起来。   “你……敢拿出来说,真的会同归于尽的。”伊格莉特红着脸跺脚。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除了魔咒的制作,另外可能还有个事情要辛苦你。”   “领地里有一批晋阶后才掌握魔法能力的人,需要学习一些魔法方面的相关知识,你能帮到我吗?”索尔将伊格莉特的小手抓在手里。   “你放开我,小心被贝丝姐看到了。”伊格莉特羞涩地低下头。   贝丝姐?你几百岁你叫她贝丝姐?   算了,你们自己高兴就好,索尔抬手把自己裂开的脸重新拼起来。   “你别看我只有一阶,其实我很厉害的。魔法知识的问题不大,由浅入深我知道不少,只是我们一族的魔法向来偏黑暗,不知道能不能对你说的那些人有所助益。”伊格莉特解释。   “没关系,先试试吧。”索尔揉揉她骄傲的小脑袋。   “我能只负责吃吃睡睡吗?”伊格莉特调皮地说。   “可以,完全没问题,但我劝你有些选择要慎重。我有一个叫提莫的骷髅头兄弟,他也曾经对我提出过相同的要求,可惜如今他已经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索尔撇嘴歪了歪头。   伊格莉特捶了他一下,然后跟着索尔离开了领主府。   索尔带着伊格莉特在领地里转了一圈,然后被琳达和拉兹堵住抢了一波礼物。这个过程里伊格莉特也认识了许多人,只是不知道这个小香菇自己记不记得住。   “怎么样?”站在新建起的教室里,索尔询问着伊格莉特的意见。   这是一座修道院式的建筑,砖石结构,高大宽敞,同时容纳下百多号人很轻松。   虽然有着流纹彩绘的窗面,但还是要依靠内部照明。这是索尔四阶晋阶回来时就已经安排在建的,不论这次诱拐伊格莉特是否成功,魔法教学这件事都不能再拖了。   “不错啊,所以到时候我就坐在这里?”伊格莉特看着讲台,有些期待也有些忐忑。毕竟教授学生这种事她也是人生头一次,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   条椅前方起了个小高台,有点读经台的味道,不过现在上面放着讲台和一把导师座椅。   索尔把伊格莉特按在垫着柔软兽皮的椅子里,然后自己在台下的条椅上扮演了一回学生。   回到领主府,索尔跟着伊格莉特走进她的房间。   “这里有十个手指魔咒,是这两年我闲暇时做的,随机传送卷轴材料不好找,所以暂时没有。”伊格莉特在自己的东西间翻找了一下,然后将一摞魔咒递给索尔。   索尔接在手里,毫不掩藏眼底的炙热。   “那如果我提供材料,随机传送卷轴还能改进吗?我意思是能不能把前面的‘不稳定’三个字去掉?”索尔抬头一脸希冀地问。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材料够了直接就做随机传送卷轴了啊?为什么还要回头做不稳定的?以前我是因为舍不得材料钱,才弄点半成品。”伊格莉特嘟着嘴。   索尔愣了愣,然后猛然一把捧住伊格莉特的小脸,在脸上吻出‘吧唧’一声。他一直以为伊格莉特是因为能力有限所以只会做‘不稳定’的,原来这个黑暗小妖精是因为抠门。   “呀~你趁机占我便宜!”伊格莉特用手背蹭着脸,一脸嫌弃。   “今后不论你需要什么工具和材料,我都包了,你就放开了干吧。”索尔一边兴奋地说着,一边将期盼已久的苍蝇魔咒收进戒指里。   “你就这么一声不吭把东西拿走真的好吗?有没有以后……那就看你愿意付出多少了?”伊格莉特小脑袋扭朝一边,伸出白皙手掌在空中掂了掂。   索尔一把扳过她的小脸俯下了头,和她的小舌头追逐了一下,尝到了蜂蜜烤肉的香甜。   “够不够?”索尔笑着问。   “你……坏蛋!喔~我知道了,你不仅想压榨我的劳动,还想赖掉我的魔咒钱,更无耻的是你肯定早就觊觎我的身体,从而来达到赖账的目的。”伊格莉特被吻得小脸滴血。   “我一直认为香菇是一种危险而聪明的生物,显然你就是其中一只。”索尔摊开手。   “呸~你想得美,我才不干呢!不然我辛辛苦苦到头来岂不是什么都得不到,还连人都亏进去了。”天真的伊格莉特小香菇,终于在这一刻洞见了人世间的大邪恶。   “你再呸一次试试看。”索尔坏笑着。   “我……呸呸呸。”伊格莉特奋战不休。   “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小香菇,第一次遇见你我就盯着你了,要怪就怪你太有能力。知道我为什么要跑到你的部族去捣蛋吗?就是为了把你变成现在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哈哈,觉悟吧香菇怪,落在大魔王手里今后就只剩噩梦了。”索尔发出老害怕一样的笑声,把伊格莉特按倒在床上,一大个狗头啃了上去。   “呀!坏蛋,你放开我……嗯唔~”伊格莉特的抗议随风而逝。   漫长的甜吻过后。   “今后还敢反抗大魔王吗?”索尔戏谑地蹭蹭她的脑袋。   “嘤~你坏死了!”伊格莉特把头埋在索尔胸口。   “你不会……又吓尿了吧?我都还没真正出手好不好?”索尔站在床边整理自己的大衣,突然有些狐疑地回头,看着宛如软体小动物一样瘫在那里的伊格莉特。   “才没有,我只是有些喘不过气……呀!坏蛋,你又说那件事,我要踢死你。”香菇从床上蹦起。   “我建议你以后随身携带一个小圆凳。”索尔笑着。   “小圆凳?做什么?”伊格莉特不明所以。   “当你想吻我的时候就有用了,其实好久以前我也对另一个女孩提议过。”索尔回答。   “喔~你果然是大魔王,那后来呢?那个女孩呢?”伊格莉特好奇地追问。   索尔的笑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黯淡。   “后来……后来她过上了更好的生活。” 第305章 领地现状   “每位坐在这里的同学,都是因为在晋阶时掌握了某个方向的魔法力量。用‘掌握’这个词也许并不确切,因为你们正处于认知阶段,或许用‘觉醒’更合适。”   “而我之所以坐在这里,就是为了帮助同学们,完成魔法力从觉醒走向掌握的过程。”   “生命充满了太多可能……”   伊格莉特显然是备过课的,此刻正坐在讲台上讲得有模有样,各种高深浅显的魔法知识娓娓道来,只是那副妖精身躯稍显娇小了一点。   索尔抱手靠在魔法教室的门边,注视着伊格莉特毫不怯场的表现,终于放下心来。   某个间歇小香菇从讲台上忍不住看过来,似乎是想寻求某种鼓励或者说肯定。   索尔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伸出舌头在自己嘴边舔了一圈。   “呃……这个……接下来我们讲到……这个。”看到索尔的坏样,伊格莉特的流畅讲述突然磕绊了一下,只能红着脸低下头,那闷闷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爱。   不能再撩拨单纯的小香菇了,不然打扰课堂纪律就不好了,索尔笑着离开了魔法教室。   来到钱币和功勋的兑换点,贝丝正在整理着一些交易记录。三个兑换窗口都有领地里的女性工作人员在忙碌,贝丝比以前要轻松了一些,平时只需负责一下监管协调之类的事情。   “呀!领主大人!”惊惊乍乍的安朵打断了索尔的偷袭,让贝丝有了防备。   在一屋子的问候声和视线里,索尔轻轻环住了贝丝的腰,然后拿出一枚戒指。   “昨天我已经拿到一套首饰了。”看到索尔掌心的戒指,贝丝有些疑惑。   “不,这不是普通首饰。这是一枚空间戒指,和我的一样,只是可能储存空间会小一些。你带在身边,刻印下自己的精神力,今后就可以使用了。”索尔在贝丝耳边温柔地低语。   “这不行,这太重要了……,或许佩蒂和伊格莉特她们更有用。”贝丝慌忙摆着手。   “重要个屁,十个戒指也比不上你一根头发。”索尔把脑袋杵在贝丝肩上,蹭了蹭她的脸,然后抓住她的小手,低头帮她把戒指套在了修长的手指上。   “噫?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看着只顾一脸感动的贝丝,索尔板起脸。   贝丝一脸红晕,在周围微笑的视线里搂住索尔的脖颈,献上一个甜吻。   “我……好幸福哦!”安朵双手捧在胸口,眼里光芒闪烁。   只是围个观你幸福个屁?索尔被逗笑了。   揉了揉安朵的小脑袋,她平时跟在贝丝身边忙碌,芬琪则被派去跟着佩蒂那边了。   本来索尔准备帮伊格莉特也安排一个小女仆,照顾她的生活。可是伊格莉特拼命摇头,声称自己不需要,而且有人跟着会很不习惯,最终索尔也没有强求。   离开兑换点,屋外的天空仍然飘着雪,如今已是寒冬的尾巴,还有最后几天的风雪。   解决了魔咒和导师的问题,接下来,索尔又成为了那位无处不在的领主。   当然,无处不在如今其实只是一个玩笑了。   毕竟如今的自由之城,相较于最初的小聚落,占地面积已经扩大了几圈,光是整个领地逛下来就需要不少的时间。而人口也从最初的百多号人,增长到了现在将近三千的样子。   原来百多个人的时候,索尔可以大致叫出领地里每个人的名字,知道他们所负责的区域和在做的事情。如今显然已经不可能了,太多的陌生面孔出现在这里,来寻求安定的生活。   这些人有的来自生活艰难的远方,有的跟随商队到来,有的甚至是前来定居的商人本身。   等今后人数过万,自由之城真的能称为‘城’的时候,那时候麾下领民将变得更加陌生。   实际上不只是索尔,就算经常在民众面前露脸的史塔特和迪勒,以及贝丝佩蒂她们几个管理层,都在渐渐淡出底层新领民的视野。   人口的膨胀,各种人心的贪婪和阴暗也逐渐开始暴露出来,不断增加着治安方面的压力。这些都很正常,只要抓住了军队和武力,该镇压的镇压,该扫荡的扫荡,局面也就稳住了。   当然,在行使武力的同时,一套相对公正能服众的管理制度肯定也是要有的。那些以前就已经准备好了,今后无非根据发展现状沿用改进而已。   物资发放点那边已经关闭了,因为如今繁荣的市场已经取代了贸易的作用。   领地里今后将不再施行建设功勋,只保留战斗功勋用于激励士气,而平时领地里各种建筑人手的招募和最后的工酬结算,也已经回到了现金发放的方式。   如今领地建设和维护各方面所需的资金,已经不再需要索尔来负担,不然随着领地体量和人口的不断增大,索尔个人有再多的钱也玩不转。   眼下领地的收入主要大头还是税金和矿业,税金在索尔晋阶沉睡那段时间,贝丝在领地里施行了一成的税金额度。后来等到商业和市场稳定后,如今额度上调到了两成。   领地赋税一直是贝丝在管,两成这个额度相比起别的领地,那些动不动就五六成额度的税金,对平民而言连负担都算不上,这也是自由之城被称为‘乐土’的根本原因。   不过这额度只面向领地的普通民众,商业那边还有另一套赋税体系,那一块斯考特在管。   矿业这边是一笔广阔而长期的资源,前段时间由铁匠杰夫领头成立了一个铁匠工会,连同领地里的石匠木匠皮匠等等,一同划归于工业这一块。   杰夫所负责的铸币部门挂靠在军部,而每一批新铸币用于填补领地各方面的资金缺口。   目前主管工业的是一个叫席德的中年男人。   人还算可靠务实,索尔在领主府的餐宴上见过他和他的家庭。   如今领地各方面的管理,主要还是采取由点到面,再由面向更大的面扩散的塔状管理。   总体来说领地目前一直是挣钱的,每个月各方面结算后,仍有不少资金会送到贝丝那里。   可惜索尔还是觉得一切太慢了,领地目前的三千人口,就算翻一百倍也赶不上奥德伦萨的规模,和黑暗议会的对抗和周旋自然也就无从说起,实际上那些方面索尔已经很少去想了。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领地要发展需要大量的人口,而人口需要大量的食物做支撑,食物又需要更多的耕地,最后反过来又要投入更多的人力。   这就像一个由各个关键点连接而成的循环,在稳定发展的同时,反过来也在制约着自身的发展速度。其中某个点太过超前并不会拉动领地奔跑,反而只会带来局面的崩坏。   世事的发展都有其自身的逻辑和过程,你有再大的理想也需要施展的舞台,有再多的想法也需要过程和时间,强行提速最终只会车毁人亡。   最初索尔面对黑暗议会那个庞然大物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   要扳倒一个古老而底蕴深厚的势力,要么进入对方的体制成为其中一份子,想办法从内部腐化分裂。要么自己拉起一个势力,拥有和对方掰手腕的实力。   索尔看似是选了后一条,但其实他一直都很清楚,两条路都走不通。别人无数代人的经营和底蕴你想仅靠一代人的努力去追去超越,那显然不太现实。   最初建设领地索尔本就不是为了挣钱或者权利,而是为了自己能在大陆上,握有一定的力量发出自己的声音,而这力量无疑来自于领地的武力。   如今自由之城的‘猩红十字’也许可以称之为一股力量,拿来震慑下周边领地或许可堪一用,但放大到整个大陆上,仍然还是太弱小。   说起来,索尔渐渐开始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由主义者,争权夺利从来都不是他的人生主题。如果只是想要敛聚财富或拉起一支如臂使指的队伍,就算没有领地做靠背,他也能做到。   眼下领地的诸多杂事拉扯了自己太多的精力,真要比较起来,他更怀念以前那些钓钓鱼挥挥剑的日子,可惜自己却亲手把自己的生活弄得复杂化了。   当然,领地建设到今天也不是毫无意义,最起码自己和香菇们也算有了一个家。   索尔准备等到自由之城人口过万后,到时候再建一座市政厅完事。   然后把自己的领主位置让出来,再把自家的香菇们全部收回来,大家四处走走看看在大陆上旅旅行不好吗?何必活得那么累做什么?   不过索尔怀疑,自己可能看不到美好的那一天了。   如今自由之城在这里扎根,北境主城亚尔兰提斯肯定不会放任自由之城做大,或者说就算他们放任,自由之城要做大也需要好多好多年,这还只是大陆的局势方面。   索尔很清楚自己和黑暗议会的账还没有了,这一生可能都了不了了,毕竟自己把二三席长老宠爱的子孙辈送往了诸神。   大闹奥德伦萨至今已经一年,索尔也搞不清楚,那些老家伙是在观望还是在等什么,等自己老死吗?就算把他们熬死自己也死不了吧。   所以索尔怀疑他们也许是在酝酿什么必杀之局,等时机成熟了,杀机自然会涌现。   至于自己过不过得了那一关,那就难说得很了。 第306章 光明教廷   “你父亲要来领地拜访。”午餐桌边,索尔对正低着头像只松鼠一样喝汤的佩蒂说道。   “哦。”佩蒂闷头回答。   “看见没有,世风日下人情淡漠不过如此,这种薄凉总是让我怀念起以前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和关爱。”索尔转头笑着对贝丝和伊格莉特说。   “讨厌鬼,你又在说什么怪话?明明是你把我拐来这里的。”佩蒂不干了。   “问题是我看你在这里生活得很自在啊!”索尔调笑着。   “当啷~”佩蒂把汤勺扔进盘子里,一副我要和你拼命的样子瞪着索尔。   贝丝和伊格莉特一边喝汤一边微笑不语,这段时间下来大家差不多都习惯了。佩蒂看不惯索尔的嚣张,总是三言两语就能刺得炸毛,而索尔偏偏又属于那种喜欢顶风作案的怪胎。   如今寒冬终于退散,眼下已是初春。   入春后肯纳泽领主布劳恩来了一封信,扬言近日将亲自到自由之城领地来拜访,这才有了餐桌边索尔和佩蒂斗嘴的一幕。   其实之前刚入冬时,也就是佩蒂刚被索尔拐来领地的时候,肯纳泽领主就已经来过一封信。其中措辞委婉,主要内容是想邀请索尔去肯纳泽领地做客,似乎有些事要当面商谈。   当时索尔正在前往诱拐伊格莉特的路上,人不在。所以贝丝按照索尔的指示回复,声称因为领地新建事情繁忙抽不开身,最后同样客气地邀请对方来自由之城做客。   眼下寒冬刚逝,布劳恩显然绷不住了,火烧火燎的透露了要来拜访的消息。   毕竟自由之城这边战力的整顿、物资的筹备,准备打响春季战争的消息不可能瞒住所有人,更何况布劳恩本来就在密切关注着自由之城的动向。   实际上从索尔以四阶姿态回归的消息传出去后,周边领地就知道这场战役少不了。   布劳恩所在意的是,索尔虽然表面上玩笑般地挟持了佩蒂,可如果他敢出兵增援哈洛维尔,很可能这玩笑就不是玩笑了。   而且就算布劳恩选择按兵不动,他仍然有些心里没底。   选择只是一时的,但影响却是长远的。   这关系到今后领地间的氛围等多个方面,也关系着肯纳泽领地,在主城亚尔兰提斯和自由之城之间的站队问题。还有索尔打完哈洛维尔之后,会不会来打自己等等。   要关心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布劳恩认为必须要来见索尔一面,打听一些更细节的东西。   除了肯纳泽方面的消息,迪勒那边也送来了新的情报。   晚餐桌边,史坦特和迪勒坐在餐桌两侧的首座。   “据说哈洛维尔那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光明教廷,双方正在接触,不知道是否达成了什么协议,也无法判断是否会对我们的春季战争带来影响。”迪勒说起新得到的消息。   “光明教廷?消息可靠吗?”索尔目光一凝。   “大致可靠,我这边有可靠人手混入了哈洛维尔领主身边的亲卫队。”迪勒点着头。   听完迪勒的话索尔陷入了思索,光明教廷他是接触过的,就在寒冬时的海风郡村庄外。   问题是对方骤然出现让索尔有些看不懂,是哈洛维尔的援兵吗?可是哈洛维尔显然属于南境主城亚尔兰提斯的下辖领地,而南境的秩序审判庭明明是光明教廷的敌人。   不过也不好说,也许哈洛维尔领主感觉春季战争没什么把握,所以在某些方面做出了一些让步或者许诺,想将光明教廷引为援军也有可能。   信仰之争或者说神权斗争,那毕竟是更高级的博弈。而在哈洛维尔这种偏僻的乡下边陲地带,光明教廷出于利益或别的什么原因,和哈洛维尔领地暂时局部合作也不是没有可能。   索尔担心的是一旦光明教廷从中插一脚,那还打个屁。   寒冬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过了,光明教廷那边的高端战力可不少,五六阶都有。   不过转念一想,索尔怀疑光明教廷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他们出现的时间点太过巧合。   一般来说教廷要和哈洛维尔这种小地方合作无非两点,商业利益的话首先大致可以排除,毕竟这种边陲之地没有太远的贸易前景。除了商业,也就只剩下建立教会的可能了。   关键是北境秩序审判庭和光明教廷之间是敌人。   可以说哈洛维尔领地里根本没有信仰的土壤,要说传教和建立教会,整个北境只有自由之城游离在亚尔兰提斯的管理之外,只有这里才是最适合的环境。   想到这里索尔豁然开朗,光明教廷在战争的档口突然冒出来,这显然是在做姿态给自己看。给自己施压的同时,掌握更多的话语权,很可能他们前来交涉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索尔准备等几天看看,反正教会是不可能进入自由之城的,不论它是黑暗信仰还是光明信仰,对索尔而言都没什么意义,因为他从来不信神。   将自己的见闻和分析告诉给同伴们后,众人也觉得应该先暂时压一压战争的步伐。   “实际上今天我叫你们来,是想宣布一个消息。”索尔突然说起另一件事。   此刻餐桌边除了史坦特和迪勒外,还有索尔身边的几个香菇,再没有别人。   “我准备等打完春季战争,将周边哈洛维尔、肯纳泽、西姆略三个领地的人口整合后,自由之城正式以‘城’的规模扩建。而到时候,我将让出领主的位置。”   索尔迎着所有人等待的目光,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你要打我父亲?”最先叫起来的是佩蒂。   “未必非要你死我活,你父亲也可以投靠过来。”索尔回答。   佩蒂沉默着,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到索尔郑重的样子,她知道索尔此刻没在开玩笑。   “你让出领主?那谁来干?”史坦特摊了摊手。   “谁都可以吧?就在座的任何人,比如你和迪勒,又或者贝丝她们,谁有兴趣谁来。我从没打算要在领主位置上干一辈子,那样我会少活几十年。”   “我之所以只对你们说这件事,是因为最初建立领地时,只有史坦特、迪勒、贝丝你们三个在我身边,所以我宣布的这件事情,主要是要给你们一个交代。”   “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但现在事情差不多算是做成了,等人口过万后再想往上走就会漫长而艰难。我不准备继续把我的余生耗费在这件事情上面,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如果你们谁都没兴趣,那可能就要便宜外人了。”索尔开了个玩笑。   可是一餐桌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各自若有所思。   “这里的任何人都可以干?那岂不是我也可以?甚至安朵也可以?”佩蒂举例问。   “你可以,但安朵那个小笨蛋不行,她不具备相关能力。”索尔笑了起来。   “呜~领主大人,我虽然不想干,但我不是笨蛋。”安朵弱弱地抗争了一句。   “你们可能没听懂,我让出的只是领主这个位置,但我的家还在这里。我的还是我的,只是它不再叫做领主府而已,明白了吗?”索尔耸了耸肩。   “该死的!我懂了,你把我们哄骗来帮你建领地,现在领地有了,你就要甩手卷铺盖跑路去享受了是不是?”迪勒一脸我看穿了真相的表情。   “有点那个意思,但你们想的过于复杂了,建领地这件事对于我而言就像个游戏。而现在玩腻了,所以换个生活方式而已。”   “我会挑出一个可靠的继位者,他来帮我遮风挡雨,而我则退到幕后辅助。比如需要战力守卫领地的时候我会站出来,但平时我想活得更自由,人生应该过得开放点。”   “对于史坦特和迪勒你们俩也是一样的,要是觉得现在手里的权利和待遇还不错,你们想再干几年,又或者干一辈子都没问题,这点我会和继任者交代。”   “当然如果你们觉得钱挣够了,想跟着我去大路上飘飘荡荡到处旅行,我也很欢迎。”   “而和原来的冒险不同之处在于,我们的家还在这里。而且我现在手上总共还有将近五十多万银币,就算在座的所有人一起用,只要不是大力挥霍,这笔钱用到你老死都用不完。”   “所以明白了没有,你们的选择很多。可以来当领主,也可以继续干手里的工作,又或者让我们像原来一样到处旅旅行,这都是不同的生活方式。”索尔摊开手。   “除了你说的生活方式,你让出位置的真实理由是什么?”一直没说话的史坦特问了句。   索尔抿着嘴沉默了片刻。   “好吧,我觉得我和黑暗议会的账还没了。”   “黑暗议会表面上和亚尔兰提斯是敌对,但在对付我这件事上最终他们会达成统一。黑暗议会是因为我宰掉了他们的子孙辈,亚尔兰提斯是为了拔掉我这颗地盘上的钉子。”   “我不知道他们在酝酿什么,但到时候很可能因为我而导致整个领地的覆灭。”   “把领主换个人,也许领地仍会覆灭。但那只会是因为大陆局势的正常变动,比如领地间的掠夺和战争之类,而不会是因为同时面对两个庞然大物。”最终索尔还是决定把话说透。   只不过让索尔后来无比忧伤的是,他这个领主的位置,让了一辈子都没让出去。 第307章 父女之间   “你不干领主,那些麾下信任你的领民怎么办?”佩蒂突然问。   “这可不像你会问的问题,你把这称为信任?好吧,就算是,但领主的存在不是为了管别人生老病死的。领民们从来不是为我而活,是为他们自己而活。”   “说到底,我给他们庇护和规划,他们向我缴纳税金和给我一定的管理权。领主和领民间的本质关系仅此而已,你别把事情想复杂化了。”   “说高尚点,我把他们从贫困拉到了繁华里,说自私点,领民如何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我,他们至今还过着食不果腹的困苦生活,住着挡不住风雪的草木房屋。”   “放眼整个大陆,你再看看别的领地,那些高额到不堪重负的税金,从剥削到欺凌各种为非作歹的恶行。说实话领主当到今天,我自认还是背得动‘问心无愧’这四个字的。”   “虽然我并不看重金钱,但比起领民至今缴纳到我手里的税金,他们从我这里得到的已经远比付出的要多得多。即便在精神方面,我也从未干涉过他们的信仰自由和言论自由。”   “所以从精神到物质,我其实并不亏欠他们任何一个人。你同意吗?”索尔看着佩蒂。   “可是春季战争,有可能会死很多人……”佩蒂支吾着,她其实不是想反驳索尔,只是习惯性地想和这家伙抬抬杠而已,佩蒂怀疑自己患上了索尔综合症。   “死人?战争会死人就像冬天会下雪一样正常好不好?有一点你要搞清楚,在战争没来的时候,那些士兵享受着比普通人更好的伙食,拿着比普通人更丰厚的薪酬。”   “你不会以为我付出这些,就是为了让他们在广场上跑跑圈挥几下剑给我看吧?”   “既然要拿这份钱,就要有生死朝天的觉悟。没有死于战场,那是他们的实力和运气。就算死了,那也是他们的义务。”索尔的话语里突然弥漫着一股铁血肃杀的味道。   “当然,人毕竟是种感情动物。和士兵们相处久了难免会有些交情,但那是在后来,是在彼此许多次的共同出生入死以后,我暂时还没到那阶段。”   照顾到餐桌边史坦特身为一名统帅的感受,索尔赶忙补充了句。   “你说的虽然现实了点,但我认为是对的。”史坦特抿着嘴,对索尔歪了歪脑袋。   “好吧,扯远了,现在回到领主换人的问题上来。其实有些东西我已经放弃了,就像铸币的图案这一块,本来我最初的想法是,自由之城要有自己专门的铸币和图案。”   “可惜有些事想法很激昂,但投入却太漫长,穷其一生也未必够,所以我选择放弃。”   “其实我们领地建到今天,真的不是毫无意义,我们终究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   “就像塔娜尔夫妇一家,塔娜尔夫人平时在帮佩蒂的忙,有了更高的能力和眼界。他丈夫基德如今成了药草师,有了自己的店,而琳达小香菇据说正为成为一个面包师而努力。”   “这些改变都是因为我们的到来,今后就算我不是领主,也不是甩手就什么都不管了。我仍然会默默关注她们,必要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这就是交情了。”   “所以我最后再问一句,这里在座的大家,嗯,除了安朵和芬琪那两个小笨蛋,有谁愿意站出来接替我继任领主的?”索尔的视线在餐桌边环视了一圈。   “噫?我也是笨蛋了吗?”芬琪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餐桌边的众人依旧沉默,索尔偏头看向一直没说过话的贝丝和伊格莉特。   “我在你身后看着你就好,不论去哪里,做什么。”贝丝微笑着点点头。   “我也在。”伊格莉特在椅子上悠闲地晃动着。   “好吧,既然大家暂时没什么意见,那么换领主这件事就先这么决定了。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谁要是想干了就来告诉我,没人来我就自己物色人选了。”索尔结束了这个话题。   接下来众人围坐在餐桌边聊了些琐事,没有再提及春季战争,毕竟物资军备各方面都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开拔。既然现在突然冒出个光明教廷,那就再等等看。   倒是迪勒那边说了个还算好的消息,他的萝丝在睡了一整个冬天后,终于在入春之后醒来,成功晋升三阶。看迪勒那笑得一脸忠诚狗腿的傻样,众人纷纷开起了玩笑。   很快三天过去。   没有任何人来接替领主的位置,连索尔认为可能性最大的佩蒂香菇都没来。   这群家伙,一个个嘴上义正言辞,等轮到他们自己头上也没见谁有多勇敢,都想把自己绑在这个位置上受苦,索尔撇了撇嘴。   初春第一个月的第二周刚开了个头,肯纳泽领主的马车就来到了自由之城。   除了肯纳泽领主布劳恩自己,还带来了两位夫人和佩蒂的弟弟妹妹,然后是一批护卫。   这老家伙,这是来谈事吗?这怕是带着全家人来玩耍顺便蹭饭的吧?索尔心里鄙夷不已。   双方聚在一起不疼不痒地客套了几句,将布劳恩的一众家眷安顿在领主府后,索尔让人去叫佩蒂,然后自己陪着布劳恩走在自由之城的街道上。   “父亲。”佩蒂匆匆赶来,仿佛淑女般温柔行礼。   “你瘦了。”布劳恩默默看着自己的女儿   神特么就瘦了?索尔脸色不对了,我领主府的伙食不敢说整个大陆最好,但各种食材从来都很丰富新鲜好不好?何况每当有闲暇还是本领主亲自下厨服务。   你女儿连我都吃不赢她你知道吗?老家伙你昧着良心说话真的好吗?   “也许是因为日夜挂念父亲和母亲的身体。”佩蒂似乎更淑女了,声音低柔的低下头。   你牵挂?想起佩蒂像只松鼠般闷头喝汤的样子,索尔差点连眼睛都瞪了出来。你牵挂了吗?你怕是牵挂得每天不喝下几碗鲜汤热牛奶都睡不着觉吧?   不过说起来,佩蒂具备着松鼠的啃噬能力,还有五百只鸭子的聒噪技能,还经常会用香菇们的通用小拳头反抗大魔王的迫害。总之别看这小香菇虽然没什么阶位,技能还挺多。   经过短暂间这幕父女情深的戏码,索尔瞬间得出结论,这父女两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感受到索尔意味深长的目光,佩蒂感觉自己的索尔综合症又要发作了,差点连自己的淑女面具都维持不住,好在索尔没有继续撩拨她。   接下来三人就这么默默地并排踱步在街面上。   索尔作为当地领主走在中间充当向导,带着布劳恩去教室、军营以及市场等各个地方逛了逛。一路上布劳恩有些心不在焉,他在盘算着该怎么开口提出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你们这里的路灯……噢,很有特色。”憋了一会布劳恩终于忍不住了,看着街面上的明亮路灯突然冒出来那么一句,开始为接下来的谈话做铺垫。   “说起来,这还是我和布劳恩领主之间第一次亲切交谈吧?之前倒是在你的领地见过一次,可惜那次来去匆匆。”看着老家伙没话找话的样子,索尔背着手,很配合地接过话题。   亲切?你小子先勾引我的女儿,然后又强行拐走一次,说是拐走,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私奔?我养了多年的香菜,就被你这头野猪给拱了,真特么够亲切的。   “的确是第一次。”布劳恩心里翻着白眼。   “布劳恩领主对自由之城领地怎么看?”索尔突然问了一句。   “呃,就我刚才看到的,很不错。繁荣胜于周边,有系统严格的管理,军营那边兵士们全都饱满而有精神,士气高昂。”布劳恩顺口回答,刚才因为有心事,他还真没怎么仔细看。   等布劳恩说完,他突然发现索尔背着手在那里默然不语。   这怎么回事?自己也没说错什么啊?该吹捧也吹捧了,这小子玩什么深沉?   这小子明明知道,自己是赶来谈春季战争以及今后各自领地的定位问题,可这小子就是不提。算了,反正总会谈到的,你不提我也不急,何必上赶着还反而显得掉价。   “对了,你们领地那个叫做钟表的小玩意,倒是真的很不错,能不能……”沉默着走了一段,布劳恩突然想起刚才还是看到了一些感兴趣的东西,可话还没说完就被索尔打断了。   其实钟表这种奢侈工艺品早就已经流到肯纳泽了,连布劳恩自己都有一个。   他现在想说的是商业这一块,如果能把钟表这种商品引进到肯纳泽领地,自己就能面向北境肯纳泽背后的其他那些领地。布劳恩认为这种新奇商品很有前景,其中的利益大有可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肯纳泽领地的地理位置既不靠山也不近海,当地除了点酿酒手艺什么特色也没有。没有支柱产业,每个月的领地税收只能追着农夫和那点可怜的田地。   “你就这么点追求?”索尔突然转头打断了布劳恩的话。   布劳恩被噎了一下,这……什么意思?这小子是看不起人吗?   佩蒂走在一边也突然有些紧张,小拳头紧攥着裙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和索尔之间严格说来目前还是敌人,至少在有些事没有谈清楚以前是。   万一两人现在突然掀桌子,自己该站哪一边呢?佩蒂香菇突然觉得自己好艰难。 第308章 小香菇的清白   眼看着布劳恩脸色变得不好了,索尔突然抬手搂住了他的肩。   “想不想干点真正的大事?”索尔一脸神秘地问。   “什么……大事?”布劳恩扭过头,一脸你不要唬我的表情。   “既然是大事那肯定不能随便示人,你就说你想不想干吧?总之我能保证名誉、地位、财富那真是滚滚而来,你不想要都不行。”索尔摊开手,又开始拿出蛋来扯。   “哦?那不知道我要付出些什么?”布劳恩一脸狐疑。   “很简单,你回你的领地召集人马,然后带着所有人来投靠自由之城。”索尔挥挥手。   “哈!小子,亏你想得出来!你想直接让我投降?”布劳恩像是看傻子一样瞪着索尔,投靠和投降听起来似乎有点差别,但其实本质上就是一回事。   看着老家伙在那里瞪眼吹胡子,索尔也不在意,只是继续把头凑上去。   “说实话就你那个肯纳泽领地,在我眼里连弹丸之地都算不上。你看看你整天为它操碎了心,为了点领地局势到处东奔西跑,你都把它攥出汗来了还紧紧捏着不放手,有意思吗?”   “那意思你说的大事比我的领地还要大?”布劳恩一脸不信地笑了。   “那当然,根本都不在一个层面好不好?你的领地再经营下去能带给你什么?无非一场马马虎虎的生活而已,但我这边名誉地位财富可是什么都有。”索尔一脸高深地看向远处。   “索尔领主如果有什么话还请直说,我人老了,不太习惯拐弯抹角。”老布劳恩肩膀耸动,把索尔的手甩开,言语之中也多了一份正式感。   “好吧,我的想法是这样,你带着你的人来投靠我。等我把周边三个领地全部收服后,总共差不多过万的人口,那时自由之城就真的是座‘城’了,到时候我把领主位置让给你。”   “想想吧,一个城主的场面,怎么也比你一个乡下领主气派吧?”索尔继续鼓惑着。   “哈!……让给我?会有这种好事?你凭什么让给我?那我如果不答应投靠呢?”布劳恩听完更加不信了,这听起来就像个大陆上的古老鬼故事一样胡扯。   “你不答应,那我们就是敌人喽,我保证你不能活着走出自由之城。这倒也不算什么威胁,相信你对敌人的态度也不会和我有多少区别,你说我该放过你吗?”索尔目光变得危险。   “不准你威胁我父亲!”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佩蒂蹿了出来。   索尔猛然一扬手,她又惊慌地捂着屁股跑开。   “或者我们也可以简单点,就在这里,在这条街上,我们老少之间干一场,生死自负怎么样?反正谁去拥抱了诸神,他剩下的东西自然都会归对手所有。”索尔提出了新的建议。   神特么生死自负?老布劳恩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一个四阶来欺负我一个三阶?你一个青壮来殴打我一个老头子?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街面上的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氛围突然有些沉默,最终还是索尔又抬手搂住布劳恩。   “你今天来不就是想要得到个准信吗?我说的这些话,你可以仔细想想,我是不是有能力做到,也有理由去那么做,既然谈不拢我为什么要放你离开?”   “再换句话说,如果我真的觊觎你那片弹丸之地,何必搞什么把戏那么麻烦?我光用实力都能正面碾压你。说到底,我是觉得看你人还不错,我才真诚地想顺手推你一把。”   “毕竟,我和佩蒂都已经那种关系了。”索尔搂着布劳恩,一脸我全是为你好的表情。   “什……什么关系?呀!父亲,你不要听他乱说!他在污蔑我的清白,我跟他之间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一直竖着耳朵的佩蒂香菇瞬间急了,脸庞飞速涨红地辩解着。   “一边玩去,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孩子插什么嘴。”布劳恩一脸不耐地挥手,刚才佩蒂的叫嚷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本来正在迷雾里跋涉,想要看穿索尔的真实意图。   看到佩蒂在一边急得跺脚,索尔转过头去露出一个阴险可恶的老狗笑脸。   “你把领地让给我,那你想要什么?”老布劳恩转头深深看了索尔一眼。   “我什么也不要啊,你只要别剥夺我的居住权和产业就好。我也绝不会搞什么架空那套鬼把戏,更不会干涉你丝毫的领主权利,各个岗位你要是想换成你自己的人随便换。”   “倒是我有两个老伙计,算是建立自由之城的元老,蜥蜴人史坦特和半身人迪勒,你知道的。他们之前三阶实力,现在已经到了四阶关口,会在春季战争之后·进入晋阶的沉睡。”   “现在他们俩一个管着军政一个管着情报,等他们晋阶醒来后,如果他们对手上的工作仍然感兴趣,人就不能换,你只能自己尝试磨合。这点没得商量,不然我也会翻脸。”   “不过我认为他们退出职权的可能性会大一些,反正到时候让他们自己选吧。”   “总之说到底,往狭隘处想你也许会怀疑这两个人占据着重要部门,是我的人,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他们就是我的人。我还是那句话,我真要对付你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太累。”   “往宽泛处想,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行了,我要说的就这些。”索尔摊了摊手。   听到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的引申含义,佩蒂香菇又不干了。   凭什么?这家伙连婚都不想求?   索尔目光一凝,悄悄抬手比了个打屁股的动作,把佩蒂唬得低下头去。   听完索尔的话老布劳恩陷入了沉默,等整条街道走到了底,三人又开始往回走。   看着老布劳恩犹豫的样子,索尔又加了一把火。   “好吧,其实真实的原因也有两个。我索尔·德雷克狂野一生,难免仇人太多,领地留在我手里攥不住的。但来敌针对的只会是我,和你这位新领主关系不大。”   “你唯一的风险在于,这件事如果你接了,就等于站到了我的阵营,到时候北境主城亚尔兰提斯可能会找你麻烦。还是那句话,有多大的命享多大的福,其中的得失你自己权衡。”   “这方面我唯一能帮到你的是,只要我还活着,来了敌人,我和同伴们不会袖手旁观。”   为了把老家伙拉下水,索尔这段话也算是推心置腹了。   “你不是说有两个原因吗?还有一个呢?”布劳恩抬头问起另一件事情。   “呃,这个……就比较私人了。其实我周围加上你女儿总共有五个小香菇,都是男人你知道的,平时我总感觉疲于应对。特别是你女儿佩蒂,又粘人又撒娇,让我连床都下不了。”   索尔一脸沧桑,布劳恩挑了挑眉毛,给出一副深有同感的唏嘘表情。   “呀!我和你拼了。”竖着耳朵的佩蒂尖叫着冲来。   索尔从容摆腰,用腰袢和手臂夹住闷头冲来的香菇,顺手在佩蒂小屁股上甩了两巴掌。   “呜呜~父亲!你就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么被污蔑被欺负吗?”佩蒂只能向父亲求助。   “你也长大了,要学会自己面对了。”老布劳恩抱着手,语气意味深长。   佩蒂悲愤着,挣扎着,最终放弃了抵抗,只能像具尸体般挂在索尔腰间垂下了手臂。   “那我的人什么时候过来?”布劳恩最终做出了索尔预料之中的选择,毕竟局势就摆在那,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不投也得投。至于索尔所说的远景,谁知道会怎么样呢?再说吧。   “最好等拔掉哈洛维尔之后,到时候你紧接着过来,心理层面西姆略那边应该就不剩多少士气了。这边我会在开战前,把新人口方面的住宅需求先安排下去。”索尔松开佩蒂。   布劳恩默默点点头。   “那你接任领主的事就这么说定了?我本来还想让佩蒂试试的……。”索尔侧眼试探着。   “她?她有个屁用?一个刚刚断奶的傻孩子能干什么?”老布劳恩下意识摆着手,争权夺利享福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女儿也不行。   我果然是捡来的,泪流满面的佩蒂忧伤地想。   我可没有挑拨你们,你们这是自然分裂,索尔对佩蒂耸了耸肩。   “可是你这年纪和身体……”索尔欲言又止地刺了一下。   “小子你小看谁呢?我一把年纪怎么了?照样让佩蒂她母亲一整夜下不了床你信不信?干个城主这种小事,我随时信手拈来。”生怕又有什么变数,老布劳恩急了。   佩蒂在一边听得面红耳赤,自己这父亲也真是没谁了,这是能拿出来随便说的事情吗?   “好,你父亲选完了,现在轮到你选了。要么你帮你父亲打打下手,你的能力肯定没什么问题。我呢准备在大陆上四处走走,你如果想跟着我去流浪也没问题,所以你选哪边?”   说服了布劳恩,索尔转头把选择推给佩蒂,同时向佩蒂微微伸出手。   既然有得玩,谁想整天陪着一群领民鸡毛蒜皮?所以佩蒂很从心的,顶着父亲的鄙夷目光走到索尔身边,默默把小手交到索尔手里牵住。   老布劳恩胡子都快吹掉了,这个败家女儿,刚才是谁哭着喊着要维护声誉的?你那点小把戏老父亲我早就看穿了好不好?   想想能把这个倒霉孩子送出去,布劳恩觉得自己也真是不容易。 第309章 继任者   到了晚餐时分,索尔亲自下厨,为肯纳泽的客人们准备了一桌美食,以尽地主之谊。   餐宴地点就在灯火通明的领主府里,餐桌两边一边坐着肯纳泽领主布劳恩和他的家人,另一边是索尔自家的香菇们,还有史坦特和迪勒等主要管理者也纷纷到席。   这场餐宴虽然是欢迎宴,但索尔准备顺便把继位领主的人选敲定,在餐桌上当着所有人提出来,也能增加一种正式感。另一方面,算是先介绍布劳恩和史坦特等管理层熟悉一下。   众人经过一番客套无趣的相互介绍后,餐宴终于正式开始。   领主府这张加长型的餐桌,是当时哥布林斯考特按照两边各十五人,总共三十人的配置定做的,眼下来的客人根本坐不满。   安朵和芬琪两个小豆芽成了整场餐宴上最忙碌的人,不停跑动着为众人添酒布菜。   等到氛围差不多的时候,索尔在席间当众宣布。   布劳恩·肯纳泽将成为自由之城领主继位的人选。   众人对此反应不一,倒是布劳恩的家人们,特别是以他的两位夫人为首纷纷兴奋不已,仿佛看见了今后一步登天的生活。   布劳恩的兴致也很高涨,不停搂着索尔互相举杯,佩蒂坐在桌边扶着额头对这两个男人鄙视不已,自己的清白就是毁在了这两个狼狈为奸的男人手里。   他们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自己的……嗯,一生之敌。   喝到最后布劳恩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了,因为他发现在让出了领主位置后,索尔似乎兴致比他还高涨。那家伙根本不像是失去了什么,反而像是得到了什么一样。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等到宴席结束后,布劳恩回到领主府的客房里,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   自己不会是踩进什么坑里去了吧?皱眉思索了一会,布劳恩果断把身边两位聒噪的夫人撵了出去,然后把自己的女儿拖进来为自己解惑。   进入房间后佩蒂也不说话,只是抱着手臂一脸沉默。   布劳恩能感觉到自家女儿似乎和自己有了些生疏感,不过他毫不在意,都是从年轻时代过来的人,谁还没有叛逆过。   “哈,我的好女儿,让父亲好好看看你。”布劳恩觍着脸,为接下来的提问做铺垫。   终日和索尔大魔王斗智斗勇,如今的佩蒂香菇早已不是这种肤浅语言可以哄骗的了。不过对方终究是自己的父亲,对此佩蒂也觉得很无奈。   “父亲,闲话就不必了,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吧?”佩蒂主动开口。   布劳恩也不客气,直接就把自己琢磨出的一堆疑问堆在了佩蒂面前。   “这件事的确是真的。”   “实际上在你过来领地拜访之前,索尔他就已经通过内部会议,向我们宣布了寻找领主继任者这件事。只不过我们之中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位置才空了下来。”佩蒂回答。   “可是为什么呢?领主位置居然会没人要?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布劳恩很是不解。   “没有什么问题,索尔和贝丝姐他们最初就四个人来到这里,身后也没有什么家族和传承之类麻烦复杂的事情,同时也不会受到北境主城亚尔兰提斯的任何限制。”   “他们保持了其他领地所不具备的独立性,如果自由之城处于亚尔兰提斯的管理之中,光是相对统一的赋税额度这一条他们就过不了关,这也是和肯纳泽领地相比最大的优势。”   “就像旅途之中的顺便一样,整个领地就这么立了起来。然后就像我们在肯纳泽看到的那样,他们整合了周边三个小村庄的人口后,靠充裕的物资第一时间聚拢了人心。”   “因为是从百多号人口开始发展,所有制度的确立和推行都很顺利,毫无阻力。领民中也几乎从未听到过任何反对的声音,他们要的只是更好的生活。”   “然后自由之城通过秘境之门不断拉拢人口,这才到达了今天的规模。”   “至于你说的领主位置没人要的问题,也许是因为他们得来的太容易,也可能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换句话说,只要他们想,随便找个边陲乡下,马上第二个自由之城又出现了。”   “之所以没人愿意接手,我认为史坦特和迪勒本身可能不喜欢过于介入管理。而且一个异族成为人类领地的领主,他们要承受的压力远比一个人类领主本身要大得多。”   “至于我这里,我决定面对我贪玩的少女本性,就是这样。”佩蒂耸了耸肩。   “那索尔呢?他到底为什么要让出领主?真的是因为仇人太多?”布劳恩追问。   “仇人或许只是一个方面。”   “关键现在他手里五十多万银币,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何必陷在这种乡下地方苦熬度日。你翘首以盼的领主职位,也许对他不值一提。”佩蒂想了想回答。   听完女儿的话老布劳恩突然有些沮丧。   是啊,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接下这个担子?还觉得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一样。一个人傻乎乎的在这里高兴个什么劲?突然好羡慕索尔那小子,布劳恩很是忧伤地想。   ……等等,五十多万银币?布劳恩的目光突然亮了起来。   “哈,好女儿,领地发展各方面都需要资金,你能不能跟他说说……”布劳恩支吾着。   “没用的,目前领地各方面都是良性发展,渔获、矿业、商业、铸币、税金,总体肯定是盈利的,我怎么可能向他开口?不是,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能说服他?”佩蒂有些无语。   “你平时经常睡在他身边,你只要稍微用点力……那个就行了……”布劳恩怂恿着。   谁睡在他身边?用力?我用什么力我?   这真的是我父亲么?佩蒂脸颊抽搐着,并且迅速绯红。   “父亲,我最后再郑重地申明一遍,我和他之间什么事情也没有。”佩蒂跺脚叫嚷着。   “你果然长大了,想起我当年还亲手帮你换过尿布……   “算了,不说了,我那温柔可人的女儿已经离开我了,让我独自悲伤吧。”布劳恩一边呢喃着,不时还会翻起小眼神悄悄瞟眼自家女儿,一脸你和他没事我就把桌子吃掉的表情。   佩蒂无语地扶着额头,一脸气结,只能跺跺脚转身就走。   临拉开房门前,佩蒂突然回头。   “父亲,其实归根结底你也并没有得到什么。索尔他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的人生排序里一二位是生存和个人实力,财富权利那些根本排不上,他是真的不在乎。”   “本来领地牵扯了他太多精力,但一旦闲下来,给了他锻炼自身的精力和时间,他也许会不停向更高的实力攀登,如果有一天他想收回领地了……”   “到时候你靠什么来拒绝或者说反抗他呢?靠人多吗?”佩蒂笑了笑。   “那……我该怎么办?我的乖女儿,快帮帮我。”听完佩蒂的话,老布劳恩这次是真的急了,连脸上都沁出了汗珠。   索尔那头乱拱的野猪他深有体会,拱他的女儿,没准以后还会拱他治理领地的成果。   “好好做事吧,索尔他还算比较公正,你只要用心,终究会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你现在要担心的不是索尔背后使绊子,他也不会,而是主城方面的目光。”佩蒂留下这些话后,微微叹了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   餐宴结束后,索尔让史坦特和迪勒两个人留了下来。   客厅里,此时三人正围坐在会客的小圆桌边。   索尔手里一晃,从戒指里拿出伊格莉特交给他的那摞手指魔咒。   总共十个,索尔每人分给了他们三个,自己留下了四个。   “这就是你说的……那种神奇的魔咒?可以变成只苍蝇到处乱飞?”史坦特的视线掠过魔咒表面那些泛着微光的符文,表情有些狐疑。   不,应该说是心里有些抗拒,毕竟平时那些乱飞的苍蝇都是他的零食。   “当然,这是我的伊格莉特小香菇制作的,谁用谁知道。总之省着点用,这玩意用来保命可是好东西,可惜制作材料不好找,工序也比较耗时。”索尔一脸舍不得的样子。   “那也比不上我家的萝丝。”迪勒将魔咒塞进怀里,顺口鄙夷了句。   “我的香菇会制作魔咒,你的会吗?”索尔戏谑地看着迪勒。   “我的萝丝美丽勇敢,实力强横。”迪勒梗着脖子。   “我的香菇可你让你们从危险中活下来,你的行吗?”索尔又问。   “我的两位夫人会下蛋,你们的会吗?”史坦特下巴指向天空。   “这个……。”索尔和迪勒同时住了嘴,好吧,这还真是没法比。   “不过你这招倒的确不错,通过征服女人来征服世界。”史坦特突然说。   神特么我这招?我征服谁了我?索尔脸颊抽搐着。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把佩蒂抓在手里,是为了让布劳恩那个老家伙帮你白干吧?”史坦特端起杯子里的香茶,一脸看穿世事的先知模样。   “话不能那么说,给出去的东西我一般不会收回来。当然,说到领地发展方面,一些对我自身有益的必要原则,我还是要干涉和坚持的。”索尔也端起杯子晃了晃。   然后同时遭到了史坦特和迪勒的鄙视眼神。   “好吧,有些事默默体会就好,说出来也未必见得高明。”索尔耸耸肩。   三杯香茶碰在了一起。 第310章 不速之客   两天后,布劳恩带着自己的家人返回了肯纳泽领地。   佩蒂默默站在路边,送父母和弟弟妹妹们离开,本想向家人说点什么,却被父亲嫌弃地撵到了一边。看来自己不仅是捡来的,还再次被抛弃了呢,佩蒂忧伤地想。   只能回到领主府逼着索尔做了一顿莳萝小牛肉,才勉强抚慰了自己受伤的心灵。   布劳恩这次回去,家族那边还有些东西需要收拾整理,同时还要为人口的迁移做准备。   等到下次再来,应该是在春季战争之后了。   到时候布劳恩将带领麾下所有的领民前来投靠自由之城,同时接替索尔的领主职位。   这意味着在继任者到来之前,索尔还要作为一个领主站好自己的最后一班岗。   结束了没什么意思的迎来送往,众人按部就班地回复了日常。   “嚓~”索尔抬手抹掉脸庞的汗水,然后将卡在怪物体内的长剑拔出。   地面上的怪物哀鸣抽搐着,慢慢没了声息。   一朵绚丽的魔魂和一块秘境符石同时出现。   索尔伸出手掌悬停在魔魂上方,顺手将秘境符石收进了戒指里。这种符石是制作秘境卷轴的主要材料,二阶或二阶以上的怪物死去后,有很小的几率会出现。   加上索尔自己获得的,还有平时史坦特他们带人历练后得到的,估计现在自己戒指里的秘境符石已经积攒了一大堆,至少也有几百个的样子,做成卷轴就是几百个秘境卷轴。   索尔本来以为制作秘境卷轴的人是魔法师们,经过打听后才知道是附魔师。   魔法师一般专门制作攻击性和辅助性的魔法卷轴,主打高端。附魔师则专攻通往不同秘境的秘境卷轴,意在薄利多销。两种职业各自有着着重的领域,互相之间很少会胡乱插足。   制作秘境卷轴并不是附魔师的主业。   这个职业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临战前他们可以运用自身的魔法能力为武器附魔,从而让武器具备暂时的魔法特性,增加武器的威力和破坏性,在冒险者之中很有市场。   只不过这种附魔并非是永久性,等短暂的附魔时效过去,你的武器仍然还是那段凡铁。   可惜不论是魔法师还是附魔师,都不是自由之城这种乡下领地请得动的。索尔也许可以拿钱砸来一位,但如果想让别人在领地里定居,提供持续的服务,那又是另一个笑话了。   这次成功晋升四阶后,除了‘深渊的裂痕’和‘死灵之瞳’外,索尔又多了一个名为‘泥沼’的职业技能。技能作用是地形改变,能将任何地形变成沼泽。   听起来似乎很厉害,但很是耗费精神力。   要是能把自己周围的大片土地,瞬间改变为沼泽那就可怕了。可惜索尔尝试过,自己四阶所有的精神力,顶多将一座普通民宅地基那么大的面积,其中的地形改变为沼泽。   说实话感觉有点鸡肋,人又害不死,地形改变也不是瞬间完成,而是有个缓慢地转变过程。索尔认为在自己精神力有所成长以前,这个技能没有太多实用性,只能先将就着用。   让索尔越来越疑惑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职业技能和史坦特迪勒他们有着很大的不同。   比如史坦特的是‘旋风斩’,迪勒的是‘暗影步伐’,至少从字面上就能看出,一个是战士用的一个是盗贼用的。职业指向性很清晰,而且各方面表现也比较正常。   可是自己的‘深渊的裂痕’、‘死灵之瞳’、‘泥沼’,这特么都是些什么玩意?   虽然自从在灰幕镇遇到无名老者学习剑术之后,索尔一直挂着个战士的头衔,但是从自己这些职业技能的名称上,索尔根本判断不出自己原本该踏上什么职业。   而且目前这三个技能也有些诡异,索尔发现自己似乎只运用了精神力,就完成了魔法才能做到的事。比如斩死无实体的幽灵类怪物、看破幻境、把地形变为沼泽。   索尔甚至怀疑自己或许原本该是个魔法师,可惜在灰幕镇以及后来的旅途里,自己曾经参与过的那些魔法能力测试告诉他,魔法这种力量这辈子注定和他没什么关系。   抛开职业技能的名称问题不谈,索尔发现自己和史坦特他们还有很大的一点不同。   据史坦特说他的实力如果在有生之年能到达八阶或以上,职业技能会有四个变化。   比如二阶他觉醒了旋风斩,四阶时可能会得到个强化版的旋风斩。等到六阶时他会获得一个较为强力的,冒险者们称之为本命技能的新本领,而八阶又会得到六阶新技能的强化版。   据说普通的旋风斩和强化版的旋风斩,所耗费的精神力不一样,破坏性也不同。   而之所以说可能会得到强化版,是因为不一定。   也有可能八阶的史坦特,在二四六八的阶位时得到了四个各不相同的职业技能。而出现重复的强化版,只能说明资质一般,如果出现四个不同职业技能,则说明资质较好。   在索尔看来,这其中的性价比其实不好判断。毕竟人生只有一次,当面前有两条路的时候,除非走上去,否则你不一定知道什么才是最适合你的。   索尔现在的问题是他目前四阶,从二阶开始总共得到了三个莫名其妙的职业技能。平白比别人多了一个不说,技能本身效果也比较驳杂,更没有什么强化版。   这是说明自己资质好吗?索尔是不怎么信的,他从不盲目定位自身。当然如果要说自己相貌俊朗、头脑聪慧,索尔还是会勉为其难的承认一下,毕竟那也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总之索尔自己很少和史坦特他们提及职业技能的事情,他不想被人当成异类。哪怕史坦特和迪勒也许并不会那样看他,他也不愿把自身的怪异之处主动说出来。   算了,顺其自然吧,能从诅咒里活下来已是不易,还想要什么流星锤?   “见鬼,你躲得可真够深的,累死我了。这里可是地牢四层,你一个人行不行?”迪勒喘着气,显然是从地牢一层一路跑下来。   索尔目光一凝,迪勒专门跑来找,显然领地发生了什么必须要自己亲自解决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索尔问。   “你猜对了,光明教廷那群神棍来了,为首那个老东西指名要见你。”迪勒回答。   老家伙?不会是光明教廷的白袍大主教别尔纳特吧?   他居然亲自来?那对自由之城可真是够重视的。既然光明教廷来人,说明之前索尔猜测的,对方故意和哈洛维尔接触的那套把戏,就是为了今天前来自由之城所做的铺垫。   索尔和迪勒开始不紧不慢地往回赶。   “这几天我老感觉眼皮跳动不停,似乎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刚才下来这一路莫名紧张兮兮,生怕遇见你说的那些秘境噩梦,到时候用苍蝇魔咒跑得掉吗?”路上迪勒突然问。   “……这个,也许可能性不大。那些强力的怪物一旦锁定了你,我觉得你在他们面前变成苍蝇也没什么用,除非像随机传送卷轴那样直接消失还差不多。”   “再等等吧,传送卷轴伊格莉特已经在做了。”索尔思索后,给了个不太确定的回答。   “那我最近要小心点了,老是感觉心神不宁。”迪勒嘟哝着。   “你想多了,也许是你睡眠质量差的后遗症,当然也有可能是萝丝要抛弃你了。”索尔笑着顺口胡扯了一句。   “是这样吗?那我要时刻盯紧她了!”迪勒抱着手,一脸严肃地说。   回到自由之城,索尔一身血污的来到了充当办公地点的临时市政厅。   这是领地初期用两间民宅打通后暂时扩建的,以后等到自由之城人口过万时,还会修建一座正式的市政厅,所以这里暂时保留了下来。   以前索尔经常会猫在这里处理一些领地里的事情,现在马上老布劳恩就要来接班,索尔开始抓紧时间下地牢,把重心重新偏向个人实力的成长方面。   临时市政厅这里该有的桌椅仆从全都有。   索尔到的时候,一男一女两个白袍魔法师正坐在椅子里悠闲地喝着茶,为首的那个老家伙正背着手观赏着墙面上的一幅画,不是白袍大主教别尔纳特还会是谁。   索尔记得墙上那副画很普通,只不过画的是幻想中的光明历时期的景色。   “抱歉,本来想洗一洗顺便换件干净衣服的,但又怕你们久等。”索尔随口解释了句。   “觑~”椅子里的女性法师嘘了一声,感觉艾蕾莎这个圣女显然是来找事的。   索尔上次在海风郡村庄外和两人有过短暂交流,当时白袍主教别尔纳特的实力索尔感觉不到,应该在五阶之上。而圣女艾蕾莎只有三阶,应该是属于一个战斗型花瓶。   “没有关系,神从来不会因为衣装而区分任何人。”别尔纳特转过身来,露出一个自以为慈祥的笑脸。   索尔觉得有些牙疼,老家伙一上来就是他最反感的谈话方式。   说事就说事,好好的你非要扯神做什么?   那就来吧,老家伙。   你今天就算把沙漠说得开花,把亡者说得复苏,教会入驻领地的事情我也不会有丝毫松口,索尔在心里瞬间愉快地做出了决定。   不过就算心中无神,索尔也不会去恶语相向亵渎别人的信仰,因为没有必要。 第311章 关于信仰   会客厅内部有一张普通的实木桌子,平时的作用是书写办公。   索尔径直绕到桌子后的椅子里坐下。   端起温热的红茶抿了一口后,索尔在桌面上竖起两只手臂撑住自己的下巴。   做出这副倾听者的姿态有两个目的。   一是增加点正式感,二是示意别尔纳特白袍大主教,接下来有什么故事你可以讲了。   作为一个多次诱拐香菇们的惯犯,索尔自认本身也是个故事大王。   不论对方如何天花乱坠,索尔决定自己接下来只会有两种回答。   一种是你说什么我就否定什么,另一种是如果懒得否定就一路‘哦’到底。   虽然对方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但索尔并不在意。   光明教廷在历史上也算显赫一时,想来台面上总会有点格局。说起来自己在冬天时还曾出手帮过他们一次,就算索尔不挟恩图报,至少也不能让对方坑了自己。   “抱歉,没得到允许我就擅自在你的花园里逛了逛,在你到来之前。”别尔纳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微微摊开,开始了他的演讲,花园指的自然就是索尔的领地了。   “没关系,我们自由之城向来欢迎外来者,前提是不要捣蛋。另外这片领地也不是我的花园,一群抱团取暖的困苦民众团结在这里,这是所有人的花园。”索尔保持着微笑。   “你说得是对的,神爱着你,也爱着其他人,神牺牲一切就是为了与你们同在。”别尔纳特竖起一只手肘用手指虚点着索尔,一副我们想到了一起的样子。   “……哦。”看着老神棍诈诈唬唬的鬼样,索尔只能牙疼的发出一声鸡鸣。神要是与我同在我早就捶死他了,他谁也别想爱。   “这片领地……很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别尔纳特继续说着。   “哦。”索尔继续鸡鸣,他不喜欢老家伙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家一样。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老神棍转头看着索尔,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   “是的,我的确知道,从你们偷偷摸摸和哈洛维尔眉来眼去的时候。”索尔点头。   对于索尔的讥讽别尔纳特也不在意,他苍老的嘴角抿起个笑容,转身走向圣女艾蕾莎。等艾蕾莎站起身之后,他才从容地坐进圣女的椅子里,像只老地精一样瘫在那里。   老家伙这是……,这就不行了吗?还是说得口渴了?又或者,这还兴车轮战的吗?   “来人,再搬把椅子来,顺便把茶水换一遍。”索尔向门外侍立的仆从喊了一声。   这群人无孔不入,也许看见只蚂蚁都能扯半天。索尔刚才才注意到平时待客的椅子只随意备了两把,万一这个蛋被对方捡起来,谁知道又会扯出些什么来,又要扯多久。   那就来吧,索尔重整斗志,看向眼前的香菇怪,圣女艾蕾莎。   “接触哈洛维尔很正常,我们在寻找信仰的土壤,必须到处走走看看。”艾蕾莎接上之前的话题,抬手扯掉脸上的面纱,露出那张很美但不如克蕾蒂的脸。   索尔牙又开始疼了,扯面纱你又扯面纱,是不是不露出脸来你连话都不会说了?   “信仰的土壤?看来哈洛维尔显然不是,当然我这里更不是。所以你们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对此我表示很遗憾。”索尔耸了耸肩,一副我这里不接纳外来流浪汉的表情。   “你这里可以是的,各方面都完美符合,我们光明教会会在这里发芽壮大,将光明主神的荣光带回世间。”艾蕾莎一手优雅地摊开,一手握成小拳头按在心口。   你这是,在演歌剧吗?如果换个场合,看在艾蕾莎投入的份上没准索尔还会送上点掌声。   “发芽?你们在这里开花都没有用,因为我不同意。就算越过了我,还有北境的亚尔兰提斯和南境的黑暗议会不同意,所以你们除了被连根拔起不会再有别的结局。”索尔摊手。   “有些路终究是要走的,哪怕用鲜血和牺牲做铺垫。”艾蕾莎黯然低头,似是想起往事。   “但你们可以自己走,或者在别的地方走,只要别来绑架我。我只喜欢窝在我的老帐篷里过冬,不喜欢参与别人的梦幻旅途,所以仍然很遗憾。”索尔抿嘴歪了歪脑袋。   “你们自由之城包括自由信仰吗?”似乎找到了新的突破点,艾蕾莎突然问。   “的确包括,但这种包括是有限度的。我不反对领民自己找点精神寄托,一两个人或者一两个家庭都可以,不论他们信什么神,甚至哪怕邪神都没有什么问题。”   “但一旦某种信仰的面积在民众里扩散,在扩大到能影响舆论或者大片人心之前,我就会悍然出手。把神龛拆毁,把神像砸烂,踩在脚底碾碎。”   “最后,我会把这些憨头憨脑靠做梦活着的蠢货逐出我的领地。”   “这就是我对诸神的态度,以前如此,以后也一样。”索尔眼里多了抹锋利。   “你为什么非要阻挡别人跟上主神的步伐?”艾蕾莎没有因为索尔的犀利言辞而动怒。   “因为没有意义,祈祷和各种莫名其妙的仪式会占用他们大部分的时间。我觉得有那些时间他们可以多做点有益于家庭的事情,哪怕玩玩马蹄铁套圈游戏放松下精神也是好的。”   噢,马蹄铁套圈是一种民间的小游戏。   在地面上竖直钉一棵差不多粗细的木桩,然后站在一定的距离外扔出U型马蹄铁,如果蹄铁口准确挂入木桩得一分,而借着惯性马蹄铁会环绕木桩旋转,每转一圈多得一分。   这种小游戏在民间很是盛行,此中高手据说扔出马蹄铁后能挂在木桩上旋转七八圈,而游戏本身凭借着累积得分的新颖玩法,也常常被民众们用于赌博方面。   大部分普通家庭都会在门口立一根树桩,成本不大,老少皆宜。   所以如果你在乡下看到,千万不要以为那是拴家畜的桩子,也不是什么残破的十字架,后面更没有睡着死人,那只是别人的马蹄铁套圈而已。   “可是精神信仰能让他们找到内心的平静。”艾蕾莎看着索尔。   “我觉得如果他们能吃饱喝足,同时还能裹着新衣服端着麦酒坐在火炉边烤火,他们会更平静。而这一切是我这位领主给他们的,不是神给他们的。”   “对于那种吃着我的饭却卖着别人的命的人,我总是忍不住想弄死他。”   “换句话说,如果主神现世,给了他大把的金钱,又或者在困苦里拉了他一把。他经过人性的挣扎后,最终选择了妥协沉溺于诱惑之中,对此我或许还能理解。”   “问题是神什么都没给过他,他就为了那么一个没见过,甚至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玩意而漠视了我的扶持,这我就理解不能够了。”索尔向后仰靠回椅子里,摊开双手。   “可是同样有许多富人信奉神明。”艾蕾莎据理力争。   “这有什么奇怪?或者说那又怎么样?富人们因为眼界的开阔其实更容易迷失。”   “被金钱腐蚀得内心脆弱的,积累原始资本时双手沾染过血腥的,又或者你们洗脑宣传做的足够好,让人傻钱多的富人们觉得这是一种潮流,好像不信点什么就人都不是了。”   “我每次看到那些富人们一脸虚荣,听到他们炫耀般的对旁人说起,我又去神殿虔诚地祈祷了一回,我总会把那句话听成‘我又对着家门口那堆粪便观察了一次’。”   “唉,有那些时间做点什么事不好?”索尔摇着头叹了口气,像个被落叶砸到的老人。   “噗~”艾蕾莎忍不住喷笑了一声,但马上又惊觉自己居然因为这种粗俗的语言而发笑了。这家伙果然很危险,正在用他的歪论动摇自己虔诚的信仰。   “你说神不存在?”艾蕾莎突然盯着索尔,好像索尔踩扁了她的布够熊一样。   “你见过神吗?我是指亲眼,别跟我说那些大陆的历史和传说,那是人写的。如果我是书写者,后世早就没有什么神了。”索尔伸出手指扣了扣桌面。   “我当然见过!”艾蕾莎脖子一梗。   “哦~~~~?那你跟我说说,她长什么样?有没有胸和屁股?又或者能不能抱着自己的脑袋到处乱跑?”索尔像是要下蛋一样,发出一声悠长的鸡鸣,然后给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   “神是伟大的、圣洁的、无处不在的……”艾蕾莎像背书一样开始低头拼凑。   “停停停,别再堆砌辞藻了,还伟大圣洁的。你不说他是神,我还以为是我以前捡到的一条流浪狗呢!真的,我原来遇到的那条狗,洗干净之后浑身的毛发雪白。”   “我就觉得它白得很圣洁,特别是在它想啃骨头的时候,那忧郁的小眼神,真是圣洁死了。当它追着我讨要骨头和玩闹的时候,我就觉得它无处不在。”   “真的,别再用这种傻不拉几的说话方式了,这对我很不友好。”   “也许你自身并不在乎会降低智商,但我却忍耐得很辛苦。我像个想拼命游回岸边的溺水者,而你就像个冒着傻气的漩涡一样,拼命想将我卷进去,我游得真的好辛苦。”   “我从没说过你们的信仰毫无价值,但至少在我这里没有。你与其在这里跟我扯什么神不神的,还没有‘仿造点镀金圣杯来卖一卖’这种话题更能吸引我。索尔摆着手。 第312章 无信之人   索尔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瘫在椅子里,一脸我快要废了的表情。   原来说话果然特么是件很累人的事情,特别是在面对一个顽固型香菇的时候。   “你怎么能把信仰和物质混在一起?”圣女艾蕾莎还在纠缠。   “呵~~神若不贪婪,为什么要世人供奉?神若不虚荣,为什么要世人跪拜信仰?神若不邪恶,为什么容不得世人不敬?你们奉上敬意,摆满食物,神却说众生皆苦,命中注定。”   “而且‘众生皆苦’这句话既对也不对,对是因为眼下的世道的确是这样,不对是因为那和神没有半点狗屁关系,也不需要他来说。”   “人们信奉神并不会改变现状,相反还会因为物质的贫乏而变得更困苦。”   索尔猛然从座位上蹿起,伸手叩击着面前的桌面,把艾蕾莎唬了一跳。   “我们跪拜是因为我们内心虔诚,所以发自真心的去跪拜,归根结底那只是我们表达虔诚的一种方式而已,你这种无信之人不可能体会。”艾蕾莎再次梗起脖子。   “不要再说这些废话了,神如果真的关注世间疾苦而又无所不能,为什么神不能混在你我之间,像个普通人一样和众人生活在一起?看见苦难,他只需抬抬手而已。”索尔讥讽。   “你怎么知道神没有关注着世人,聆听疾苦?”艾蕾莎皱着鼻子。   “哈,这就对了,你说他在关注世人。”   “好,可是他既然从未曾帮我,那对于我而言他和一个路边的乞丐有什么区别?你既然那么虔诚你怎么不去跪乞丐?没准他就是神也不一定。”索尔拍打着桌面。   “他不帮你是因为你不够虔诚,因为你未曾跪拜过。”艾蕾莎咧嘴笑出虎牙。   “好,你非要说跪拜那我问你,既然神什么也没说过,什么也没要求过,甚至都从未现世。你又怎么知道你的跪拜,对于他而言是一种崇敬而不是一种侮辱呢?”索尔追问。   “反正……神就是在!”艾蕾莎抱手撇头。   什特么就是在?你说不过就跟我耍赖是吧?   索尔突然觉得心好累,同时也很忧伤。   香菇果然是种可怕的生物,无关地位和见识,自己最终还是被拖到了幼稚层面,变成了一场和一个香菇互喷口水的小孩行为。   抬手深深地抹了一把脸,索尔试图找回自己被香菇吹跑的智商。   ‘噗~’索尔突然笑了起来,他想起我特么现在面对五百只鸭子都苦不堪言,还说什么神整天在聆听世间疾苦。他要终日被无数的鸭子包围,他早特么陨落了。   艾蕾莎狐疑地看着索尔,这家伙怎么回事,自己坐在那里突然像个神经病一样笑起来。   “去吧,回去玩你的布娃娃吧,或者去路上随便捡点东西吃。去吧,我没话和你说了。”索尔对着圣女艾蕾莎疲倦地摆手,然后转头向瘫在椅子里假装打盹的老杂毛喊了一声。   “别尔纳特大主教,你再派这个香菇来折磨我我要送客了!”   别尔纳特打了个哈欠,一脸刚睡醒的样子走到索尔的桌子面前。   “你说我们顽固,你自己何尝又不是个顽固分子呢?那现在先放下教会和信仰的事情,谈谈我们能合作的部分吧,比如……嗯,你刚才说的仿造圣杯的事情。”老家伙说道。   “你们很缺钱吗?”索尔脑袋后仰,盯着白袍老杂毛。   “是有点,这世上谁不缺呢?有多少钱决定着我们能铺多大的摊子。”别尔纳特摊手。   “你缺钱你一上来就谈这个问题不好吗?你派个香菇来这里捣乱有用吗?”索尔无语。   “你说谁是香菇?你说谁捣乱?”刚坐回椅子里的圣女艾蕾莎,马上又有蹿起来的趋势。   看她又要去扯面纱,索尔只能默默缩回脖子,并决定今后还是少招惹香菇怪。   “说实话,我们彼此间也算联手抗过敌,信仰这块你们撬不动我的,今后就不要再费劲了。就算我接纳了你们,很快你们就会被连根拔起,因为我的敌人可能快来了。”索尔摊手。   “敌人?你指什么?”别尔纳特疑惑地转头。   “黑暗议会啊,你既然知道我做的事情,没道理想不到吧?我可是宰掉了二三席的孙子辈,就像我现在把那边的香菇宰掉,你会放过我吗?”索尔耸了耸肩。   “艾蕾莎不是我的孙女。”别尔纳特看着索尔回答。   “那难道是……民间选拔?难不成是教会捡来的孤儿?”索尔下意识压低声音。   余光瞟见那边莫名被孤儿的艾蕾莎一把拽下了面纱,索尔赶忙转移话题。   “哈,总之目前就是这么个局面,你确定你们光明教廷想要参与进来?”索尔问。   “奥德伦萨那件事过去有一段时间了吧?那他们为什么不对你动手?”别尔纳特反问。   “差不多一年刚出头,不过看来你们情报这块不怎么样啊。”索尔微微笑了笑。   “没办法,不停地周旋不停地牺牲,如今的教廷早已没有当年的影响力了。”   “等等,你难道是说……,他们之所以没有对你动手,是因为当时舞会上流传出的你是怪物的传闻?”别尔纳特想起当时的一些细节。   “实际上那并不是传闻,不然我当时就不可能活着离开。”索尔抱着手。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三个白袍转头看向索尔,目光里都有些探询。别尔纳特此时距离索尔最近,可他并没有从索尔身上感觉出任何异常,就是个普通少年。   “算了,说来话长,那是另一个故事了,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对了,冒昧问句大主教你现在有几阶的实力?”索尔探头凑近别尔纳特。   “六阶而已。”别尔纳特捋了捋自己的白须。   “六阶很厉害啊!那不如这样,黑暗议会总共三席长老,也就一个六阶两个五阶。到时候你帮我一把,六阶那个归你,剩下两个五阶我来拖住,我觉得我们一起联手胜算很大的。”   “把三个黑暗老杂毛一起送归诸神,今后南境又是你们说了算了,我承诺到时候我的领地你们随便来玩,甚至让我从此沐浴光明主神的圣光都有可能,怎么样?”索尔试探着。   “呃,这个……我们还是来谈谈镀金圣杯的事情吧。”别尔纳特满是皱纹的苍老脸庞抽搐着,咳嗽了几声,最后还是忍不住补充了句。   “三席长老从帕莱德到塞斯汀三个八阶,小子,我们的情报网还没那么烂。”   被别尔纳特拆穿,索尔也没什么不自然,只是耸了耸肩。   “那就没有办法了,你们又想占便宜,又怕疼怕痒不想付出,那就没得谈喽。所以今后你们最好不要再打自由之城的主意了,至少在我活着以前,这是为你们好。”索尔摆了摆手。   马上领主即将换人,索尔突然想起佩蒂香菇说过,布劳恩领主一家是信奉光明旧神的。到时候光明教廷收到消息,可能还要来纠缠,最后教会挤进来的事情估计是挡不住了。   算了,至少自己在位的时候还是要拦一下的,他对教会这一套只是不喜欢,但也谈不上有多么痛恨。等到时候布劳恩接替自己后,如果自己还活着再说吧。   “那谈点具体的吧,我是说贸易这块。刚才说的镀金圣杯是我顺口开玩笑的,你们不会当真吧?那玩意可没什么搞头。”索尔停止胡扯,开始谈一些实质性的内容。   “那不知道索尔领主准备怎么合作?”凡尔纳特言语里也多了份正式。   “很简单,我领地里的货物,你们可以挑挑拣拣,价格上该有的折扣也会有点。你们经营这么多年,自己应该有销路,东西拿过去你们自己铺货吧,当然这些都只是小事。”   “关键还是你们自身,你们手里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索尔试探着,问出自己比较关心的内容,像光明教廷这种古老的组织,总会有点好东西的。   “药剂和魔法卷轴有一些,魔法物品也有一些,不过多以圣光系的为主。”老家伙回答。   “圣光系据我听说多以治愈为主吧?那有没有中高阶的药剂?嗯,我指的是药剂配方那些。”听到对方的回答,索尔的眼睛亮了起来,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刨到什么好东西。   “我们通常只卖成品不卖配方,怎么你是药剂师?”老家伙看过来。   “配方也算是一种商品种类啊,你们或许可以考虑下,而且领地建设肯定也会引进一些药剂师之类的人才。”索尔抿着嘴,没有正面回答。   中高阶药剂配方索尔并不是太迫切,他现在只是初阶药剂师,中高阶那些配方就算他学会也没用,因为精神力不够。到时候就算抽空精神力把自己搞晕,估计连一瓶都配不出来。   接下来双方就贸易方面敲定了一些合作范围,这群神棍终于离开了,真希望是永别。   “我还会再来的。”临走时艾蕾莎看了索尔一眼。   “你最好不要再来了,一般你来的时候我都不在。”索尔无语摆手。   “你在小看我?”艾蕾莎问。   “你以为你很大吗?从实际年龄到精神年龄,又或者……从体型到身材?”索尔的目光就那么直愣愣地看过去,直到把艾蕾莎看得抱着肩膀跑掉了。 第313章 另一个困境   送走了光明教廷,索尔知道事情还没完。这群家伙见到自己就像苍蝇见到了腐肉一样,噢,不对,应该说就像饥渴村妇见到了英俊男贵族一样。   不过这群家伙倒也不太难打交道,显然多年的躲躲藏藏已经磨平了他们的棱角。   想想也是,再刚烈的性格终究也磨不过时间。渐渐的,你总会发现那些耿耿于怀的事情终于不再重要。所以说,在时光的长河里,到底要有多勇敢才能念念不忘?   经过索尔亲自鉴定,圣女艾蕾莎显然属于一种新型的香菇怪,整个人似乎还……冒着点傻气?不过这也很正常,她应该在俗世里混迹未久,或者也可以说涉世未深。   哪有那么多才貌兼备?   索尔怀疑,这世上像自己这种智慧与美貌并存,英勇与无畏化身的人,应该是不多的。   以前索尔其实不太在意自己的外貌和智慧这些东西,但是没办法,从自家香菇们崇拜的眼神里,索尔终于还是明悟。该发光的总会发光,捂不住的。   站在初春的街面上,街边的路灯光亮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不少,可索尔却突然有些无所适从。他转头透过漆黑而遥远的天幕,看向南境主城奥德伦萨的方向。   索尔知道自己此刻正站在暴风雨前的宁静里,也很清楚那群人肯定正在酝酿着什么,甚至是必杀之局也说不定。可是他却想不出来该怎么办,所以无所适从。   这不是什么迫害妄想症,奥德伦萨舞会上的那场大闹,等于扇了黑暗议会所有人的脸。   古老体制的荣耀、当权者的体面、再加上血脉的深仇,多种原因堆积在一起,让整件事变成了一场终究会到来的暴风雨。只是这次自己不再是主角,而是变成了被复仇的一方。   现在是黑暗历七二零年的初春,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   这一年宁静的时光里,自己那挂满蜘蛛网的人生,终于得到了一场打扫。而自己也终于可以站在黑暗的死荫里抬起头来,仔细看一看生活真正的样子。   可惜好事终难长久。   黑暗议会那边已经隐忍了一年,估计也该差不多了。   要说眼下怕不怕,索尔其实是怕的。   只不过他怕的不是自身的陨灭,而是怕失去那些围绕在自己周围的人。   以前的索尔是强大的,一个人该生就生,该死就死。反正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人,死了也不会连累谁。都说一无所有的人才是最强大的,索尔一直是赞成这句话的。   可人活着就是这样,牵绊多了,性格也就无法再锋利了。   当时亲手埋葬露希雅和暗流村的村民后,索尔是心怀死志奔赴奥德伦萨的。苍老反噬、诅咒缠身、一个连心脏都没有的怪物,索尔也没想过自己有什么活下来的可能。   等到人死账消,大不了让那些人把自己的骨头磨成粉喂鱼种地,反正不会连累任何人。   但世事难料就在于此,自己活下来了。   现在,家里的每个香菇,甚至史坦特和迪勒那些同伴,全都成为了自己的弱点。   如果黑暗议会那三个八阶的老杂毛一起联手袭来,这片大陆上能挡住的人可能不多。   不,应该说没有。   可是现在的局面自己却无法一走了之。   自己一旦消失,为了逼出自己,周围和自己有关系的人也必然遭到针对和迫害。而自己就算再次独自存活,得到的无非是下一场复仇的人生而已。   而带着所有人逃走也不现实,一个是目标太大,再一个是索尔相信,从自己逃离奥德伦萨的那一刻起,那些人对于自己的监视就从未松懈过。   这方面索尔从未怀疑过别人的组织底蕴,一个经营了几百年的古老组织,要是连这点情报能力都没有,那不如关门改行卖咸鱼算了。   逃进秘境也不可能,没有食物来源是个问题,最关键的是长时间徘徊在秘境里,遭遇那些秘境噩梦的概率就会变成必然。什么收藏家那些随便来一个,仍然无解。   总之只要还在这片大陆上,眼下已经是逃无可逃。   站在光影交界的街面上,索尔突然想起多年前还在灰幕镇时,导师问过的那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被三个强敌围攻,他们的实力远超你几个层面,并且封死了你所有逃跑的可能,到那时你会怎么做?”当时导师这样问。   “我的答案是,我会选一种死法,尽量保留最后的尊严。但我认为问题的重点不在于这个结果,而在于这个局面形成前。”   “如果在那之前我足够谨慎,或许就能通过一些渠道提前察觉到敌人的恶意。只要握有先机,我就可以在暗处布局把他们逐一消灭。”   “即便发现来者不可敌,我也能在自己还有余力的时候趁机远遁。”   “总之,当三人围杀这种无解之局形成以后,我已经没有改错的机会。我错在没有在那之前重视敌人,最终把自己置身于危险。”   “那么到了最后,我就该死。”这是索尔当时的回答。   直到今天,索尔仍然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侃侃而谈的样子。   可惜回答问题终究只是件简单的事情,很多时候我们大可以天马行空,或者张口就来,反正就算回答错了也不会承担什么后果。   等现在事到临头,或者说多年前一个随意的问答成为了眼下的现实后,索尔才真正明白了现实的可怕之处。自己打不过也逃不了,现实本身已经成为了一个无解困境或者说囚笼。   而自己所能做的选择很有限,区别只是自己一个人面对,还是带着一群人面对。   可惜两条都是死路,那些八阶老怪物的实力,不是索尔咬着牙几天几个月不睡觉就能赶上的,那或许需要很多很多年。   甚至有许多人穷其一生,直到今天都还走在追寻力量的道路上。   那就算了吧。   比起自己从前那种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的惨淡人生,如今自己也算是见过了美好。   索尔决定不再想了,顺其自然吧。此刻就算自己站在这条街上站成雕塑,甚至站成一位哲学家,也解决不了这个无可解决的问题。   离开街道,索尔去军部的军需官那里再次询问了下物资的准备情况,并且让他们随时做好出发的准备。马上要开战了,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吧,活在当下一直是索尔的原则。   白袍大主教别尔纳特已经明确表示,他们不会插手、介入、支持任何形式的领地战争,顶多会趁着战争开端找机会偷只鸡而已,这个奸诈的老光棍。   晚餐桌边,索尔一如既往的有些沉默,不过众人都早已习惯了他安静的样子。   香菇们倒是聊得叽叽喳喳,很是欢畅。   “不错,手艺有提升。”感觉到安朵和芬琪两个豆芽的期待视线,索尔微笑着点点头。   得到索尔的赞扬,两个豆芽一脸满足地傻笑着,像是捡到钱一样。   “在想什么?”贝丝温柔地看来,把小手塞到索尔手里,传递着指尖的温度。   索尔微微摇头。   “还能想什么?这家伙肯定在盘算着怎么把光明教廷的圣女掳回来,那个女人故意蒙着面纱,应该有些姿色。”佩蒂撇着嘴,一脸鄙夷地声讨着。   索尔下意识转头看了她一眼。   原本做好炸毛准备的佩蒂愣了愣,她看见索尔的目光很平静,好像还有些……空洞?   晚餐后香菇们约着去逛集市,据说新到了什么布料很抢手。索尔摆摆手,这样的苦他从来不会主动去受,反正香菇们的安全有护卫跟着,也不用他操心。   等安朵和芬琪收拾好杯盘,急匆匆地追出门去后,整个领主府彻底安静了下来。   索尔灌下杯子里的温茶,回到房间倒在床上。   “嗵~嗵。”房间里突然响起敲门声。   “谁?”索尔有些疑惑,此刻领主府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   “我半路悄悄摸回来的。”佩蒂推开门解释着,然后还探头向走廊上飞快扫视了一眼。   “有事?”看着她神神秘秘的样子,索尔有些哭笑不得。   “我就是……来看看你。”佩蒂攥着裙摆支吾着。   你来看看我?你居然来看你的一生之敌?是良心终于痛了吗?又或者这是什么新的香菇战术?索尔猛然从床上坐起,那震惊的表情就像听见史坦特亲自下了一窝蛋一样。   “看完了,我要走了。”看到索尔惊惊乍乍地反应,佩蒂香菇气恼地转身去扭门把手。   “站住,你以为领主房间是随便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吗?过来。”索尔抱着手。   佩蒂犹犹豫豫地走到床边,被索尔拽了一把,横坐在他腿面上。   然后索尔趴在她腿面上,枕着手臂脑袋拱了拱,闭上了眼睛。   周围很安静。   默默看着他的样子,佩蒂认为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他似乎有些累了。佩蒂有些紧张地伸出白皙小手,先是指尖,然后才是手掌,落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这家伙也不给个反应。   “是因为我吗?”佩蒂轻轻抚过他偏硬的发质。   “因为你什么?”索尔闷声反问。   听着他的语气佩蒂松了口气,看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我还以为是我平时经常和你吵闹,让你厌烦惹你生气了。”佩蒂下意识解释了句。 第314章 春季战争   “我当然生气,你没看到晚餐时我气得少吃了两个面包吗?”   索尔趴在佩蒂腿面上,歪头看着她。   “那你想怎么样?”佩蒂有些气恼,这家伙分明是在打滚耍赖,可自己却毫无办法。   索尔笑了笑,抬手点点自己的嘴。   “你……闭上眼。”佩蒂紧紧攥着裙摆。   索尔依言闭眼,片刻后突然感觉有些震动。   悄悄睁开一只眼,看见佩蒂正闭着眼俯下头把小嘴凑过来。   索尔感觉有些好笑,这种事情应该是等待的人紧张吧?   你主动吻人的在那里抖个什么劲?还抖得像座即将喷发的小火山一样。   又过了一会,索尔感觉到了香味和柔软,但那柔软只是微微蹭了蹭就跑掉了,索尔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算什么?你不说我还以为是什么软体动物路过我嘴边,嗯,带香味的那种。   索尔猛然坐直身体,把小香菇按在床上。   “不……不要了。”佩蒂羞涩着,索尔预想中的尖叫踢打居然没有到来。   “不要?我最喜欢的就是把别人不要的东西硬塞给别人。”索尔俯下头去。   “……这是我的初吻。”佩蒂支吾着,轻轻拽着索尔的衣襟,脸色殷红。   “说得好像谁没有一样。”索尔笑了起来。   “你就是个坏蛋。”佩蒂看着索尔,目光少见的很柔和。   “的确,我一直是。”索尔居高临下地撑着双手看着她。   “那你……心情好点了吗?”佩蒂弱弱地问。   索尔深深看了她一眼,想不到佩蒂香菇还有这么暖心的一面。   俯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索尔坐回床边,从后面环住佩蒂的腰,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佩蒂晃悠着小腿,转头打量着领主寝室里的格局,像是想找出什么秘密一样。   视线转了一圈,落在身旁的床上。一想到他和贝丝姐经常在这里滚来滚去,佩蒂香菇脸上的红晕像海潮漫过沙滩一样,突然感觉呼吸好艰难。   “……呀!贝丝姐,她们要回来了,快放开我。”佩蒂在索尔怀里挣扎着。   “偷情的时候专心一点。”索尔把脑袋搁在佩蒂肩上,蹭了蹭她的脸。   “呸!谁和你偷情,快放开,不然我咬你了哦!”佩蒂皱着小鼻子,去扳索尔的手。   “其实我的心情只是好了一点点,我认为如果你留下来,我们一起躲在被子里畅谈一下人生,相信我会更加开朗。”索尔轻轻松开手,顺手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掌。   佩蒂跑到门边拉开门,做贼一样探头向走廊外观察了一番。   “略略略~你做梦。”确认没有目击者后,佩蒂回头对索尔做个鬼脸,提着裙摆跑掉了。   索尔枕着手臂,默然凝视着屋顶,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   领主府惊现弱智儿童,好吧,这也算是一个新的笑话。   这个春天无疑将会很忙碌。   领地里的人们忙完了春耕后,现在正全部站在领地新修的广场上,聆听领主的讲话。   将近三千人聚在这里,所幸新建的瑞林顿广场足够宽广,并不见拥挤。   索尔穿着他的黑色大衣,身姿笔挺地走上讲台,视线扫过下面神色各异的领民们。他们中有些认识自己,有的人大概知道,而有的人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   “你们也许听说过我,我是索尔·德雷克,一个来自南方边陲的开拓者,同时也是自由之城的领主。”借助伊格莉特的扩音魔咒,索尔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空,足够每个人听到。   “领主万岁!”不知是谁带的头,然后迅速扩散,广场上的声音很快连成了一片。民众们喊着不知道被灰尘埋没了多少年的王国口号,声浪直冲天际。   索尔伸出双手微微下压,他此刻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来听领民的欢呼和拥戴的。   “自由之城是我的领地,但也是你们所有人的。大家来自大陆的四面八方,甚至不同的种族,来到这里寻找和平的土壤和更稳定的生活。”   “可以说自由之城能有美好的今天,全是通过各位勤劳的双手共同创造出来的。作为本地的领主,我在此对大家的付出深表感激。”索尔弯腰向台下众人鞠了一躬。   领民们沉默着,也纷纷低头按住胸口,向领主致以自己的敬意。   “也许大家能猜到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论我们内部如何团结互助,这个世道早已为我们准备了足够多的恶意,总有人看不惯我们的安宁富饶。”   “所以在黑暗里七一九年的夏末,距离我们半个月路程的哈洛维尔领地,率先向我们展现了敌意。他们在主镇坤斯顿集结兵力,妄图进犯自由之城的领土。”   “他们想要掠夺我们的物资,毁了我们的生活,奴役我们的民众,你们同意吗?”索尔突然呐喊了一声。   “不同意。”台下领民们爆发出更暴烈的回应。   “在那场战役里,我失去了很多曾经一起同甘共苦的兄弟,许多可靠优秀的战士。而你们失去了父亲、儿子、甚至是家庭的支柱。作为一方领主,我对此深感沉痛和愧疚。”   “他们是我们的英雄,现在就沉睡在领地的英雄墓地里。”   “在这苦难的俗世,在这悲困潦倒的大地上,是他们让我们明白了勇气的意义。他们奋战不懈的精神,将继续鼓舞着我们重新燃起不屈的信念,振奋前行。”   “他们的肉体也许已经远去,但灵魂和信念却将永远与我们同在。”   “那么,接下来的春季战争,就让我们用敌人的哀嚎和鲜血,带给他们一场最好的祭奠吧~!”索尔以一句高亢的呐喊作为结尾。   台下的领民纷纷呐喊了起来,有喊杀声,也有凌乱难以分辨的嘶吼,总之众人纷纷在用声浪宣泄着自己的情绪。士气的调动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索尔基本满意。   实际上索尔知道,真正鼓舞士气的,是昨天立下的一个敌首三银币的军令,那才是真正鼓动众人情绪的根源。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有效就行。   本来索尔事先还准备了一篇更深刻更正式的发言稿,但在上台前他果断放弃了,甚至连许多鼓吹荣誉和声望的说话索尔都没有提起。   马上布劳恩就要来接替自己的领主之职,这个时候自己还是尽量降低存在感吧。免得以后领民们提起来总会说,我家的谁战死了,就死在索尔当领主那一年。   如今的‘猩红十字’已经扩张到了一千人,刚好一个骑士团的规模。这次的春季战争,自由之城将出动三个骑士大队共计七百五十人,只留下一个骑士大队用于维护领地秩序。   路线上没什么曲折,从自由之城直达哈洛维尔领地。   十五天左右的路程,一路基本是平原地形没什么阻拦。   前几天会有一定程度的急行军让队伍热身,同时适应荒野地形的作战,以应对万一半路出现来自荒野的敌人。等接近哈洛维尔的最后三天,队伍行进会放缓,调整自身积蓄战力。   于是黑暗历七二零年,春季第二个月第一周的风鸣日,猩红十字离开自由之城领地,踏上了第一次正式出征的旅途。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领民们的关注和送行里,沉默有序向前。几乎全员二阶的配置,足以在这片边陲的蛮荒之地发出自己的声音。   没有缀后拉送军资补给的队伍,因为一切都在索尔的戒指里,这样的好处是不会因临战的混乱而丢失物资,也不会拖慢队伍的行进速度。   索尔和史坦特以及迪勒都在队伍里,战前曾经有过一次临时的军事会议。   据迪勒那边的情报说。   截止猩红十字的队伍出发前,也没听说哈洛维尔那边邀请到什么像样的援军,他们只是把领地里的主力集结在了主镇坤斯顿,看来是准备把坤斯顿镇外的荒野划为了主战场。   不过哈洛维尔的领主,在自己的领地里张贴了征召的告示,似乎准备征召一些临时的雇佣兵和冒险者来凑战力,准备以这种方式来面对这场战争。   较为好笑的是,据说他们连秘境之门都不敢用了,害怕被自由之城的情报部门找到他们的门,然后偷袭突然来自身后。   看来那边对秘境之门的了解还不够全面,一道秘境之门最多通过六个人就会自行溃散。   不过这种做法也不能说毫无意义,毕竟如果真的找到他们的门,而过去的是索尔和史坦特迪勒三人,那造成的破坏性还真的不好估计。   阶位实力方面,据说哈洛维尔有两个三阶在坐镇。   这不禁令索尔想起了当年灰幕镇的老镇长埃尔顿,也不知道老家伙现在过的怎么样,边陲小地方就是这样,普遍也没有多少拿得出手的战力。   总之猩红十字的斥候已经提前散出去了,确保情报的跟进和流通,如果哈洛维尔会有什么变数,只会产生于猩红十字在路上的这半个月左右时间。 第315章 北地烽烟   初春的黑暗荒野能闻见草木新芽的味道,灌木荆棘杂草仍然是平原上不变的风景。   这个时代因为生存环境的恶劣,人口增长向来缓慢,所以能在这种边陲的蛮荒之地,拉出一支七百多人的队伍已经规模不算小了。   此时的队伍尽量走成了防御阵型,自由之城周边的怪物,经过平时冒险者和练兵时的不断剿杀,如今得到了有效的肃清。不敢说没有,但已经不会对队伍行进造成阻碍。   抛开了最初离开领地的肃穆感,现在士兵们的精神面貌都不错,开始抬头观察四周。他们当中有些还是新兵,只参与过野外历练的那种,有些算是经常见血稍有经验的老兵。   当然老兵其实也没有多老,无非平时经常杀杀鱼人和怪物而已。   武器配备方面,刀叉剑盾、钉头锤、短枪、战斧什么玩意都有,算是各凭喜好吧。   防护方面,就目前自由之城领地的铁匠工艺,板甲、鳞甲、链甲、全覆胸甲都能打造。   板甲和鳞甲以及全覆胸甲属于偏重型,链甲虽然有轻便的优点,但只能有效防御刺砍类的攻击,对于枷链和钉头锤等钝重武器的防御却很薄弱。   最初索尔让铁匠杰夫全都打造了一套,然后让史坦特亲自验证。   最后史坦特给出的答案是也就那样,他平时喜欢穿链甲,因为链甲轻便不会影响身体灵活性。而板甲那些虽然防护全面,但史坦特扬言那些玩意套在身上感觉自己像个螃蟹似的。   索尔带回来数量不多的秩序审判庭和光明教廷的铠甲,发下去后也没得到多大欢呼,那些铠甲款式和自由之城的手艺差不多,差别在于那似乎是优质钢的锻造技术。   后来等杰夫的铁匠工会成立,其中有人带来了新的冶炼技术。一种结合鳞甲和链甲特点的片叶甲应运而生,一经推出很受士兵们的欢迎,这才开始成为猩红十字的制式标配。   现在史坦特就穿着一身片叶甲,索尔则背着剑,皮甲外套着黑色大衣。至于迪勒,一身齐全的皮甲从头到尾从未改变过,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史坦特和索尔走在队伍前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迪勒则继续扮演着忠实狗腿的角色,围绕着他的萝丝,不停向周围散发酸臭味。   萝丝成功晋升三阶苏醒后,现在也在队伍里。   目前索尔四阶,史坦特和迪勒还有萝丝三个三阶。不出意外的话,拿下这场战斗应该不会太艰难,直到目前迪勒的人手也没有传回哈洛维尔有新增援兵的消息。   至于猩红十字的队伍出征的消息,应该已经到了哈洛维尔手里。   这并不奇怪,自由之城领地里肯定有着对方的眼线,毕竟人终究是可以收买的。就算自由之城的生活品质远胜周边,但随着生活和眼界的变化,人性的贪婪也在不断扭曲升级。   随便用信鸦信鸽又或者别的什么诡异方式,要赶在猩红十字到达前送到消息并不难。   在黑暗荒野里最危险的部分是过夜,不过那是针对单独个体或者人少的冒险队伍而言。像猩红十字这样的队伍规模,除非是遇到成群嗜战的敌人,一般很少会遇到和队伍硬碰的。   不过众人也从未敢放松,一路上不时能收到游走在队伍周边的斥候送来的零散情报,时而有小规模狼群,又或者什么长相诡异的个体怪物与队伍擦肩而过。   等到扎营过夜的时候,数百顶旧帐篷呈圆形向周围铺开成临时营地的样子,中间围着篝火和主营。在荒野里处理食物大部分士兵早就习以为常,倒是过夜的体验相对还算新鲜。   整个猩红十字相当于十五个中队的编制,以中队为单位守夜足够,一夜还轮换不完。   一路上发生过两次摩擦类的战斗,都是在过夜时,所幸没什么伤亡。   队伍就这么保持着稳定的急行速度,用前五天赶完了差不多八天的路程,剩下的六七天再用三天恢复普通行军速度,最后三天进入战前整备。   在队伍行进到大概第十天的样子,已经远远能看见哈洛维尔领地主镇坤斯顿的灯火。   整个哈洛维尔领地共有三个小镇和一个村庄,要打肯定要从主镇坤斯顿着手,因为哈洛维尔领主的宅邸在这里。至于其他的村镇,要等打下主镇再去染指。   最先迎上猩红十字队伍的是得到新情报返回的斥候,情报来自于迪勒以前埋下的钉子。   目前哈洛维尔整个领地的兵力都集结在坤斯顿,据情报说对方迎敌人数有两千人左右。听起来很吓人,人数将近翻了猩红十字的三倍,但索尔等人都不是太在意。   可以想见对方的成色必然参差不齐,肯定有许多低阶甚至没有阶位的普通人混在其中。   猎人农夫护民团,佣兵和冒险者搭配着正规卫队,更有质量的亲兵保护在领主周围,总之真正的可战之力不会太多。边陲领地的战争形态大致如此,凑人数算是其中的老把戏了。   黑暗荒野里一般打不起什么伏击,变数太多,索尔三人唯一担心的只有两个方面。一是对方提前布置过战场,铺设了陷阱,二是对方有什么强援躲藏在队伍里。   虽然目前从得到的情报看似乎没有强援,但情报终究只是情报,未必敢保证滴水不露。而且人脉这东西很不好说,虽然索尔按住了肯纳泽的增援,但哈洛维尔后方还有别的领地。   第一个方面问题不大,在接近到双方能远远对望的距离,猩红十字整支队伍的进攻方向从正面战场转向了坤斯顿的侧面。这样能一定程度减小遭遇陷阱的可能,如果有的话、   至于第二个有没有强援的问题,将由索尔和史坦特迪勒三人来亲自验证。   随着猩红十字队伍的偏移,坤斯顿方面也马上有所调整,重新将侧面改为了正面战场。   这场战斗索尔将指挥权扔给了史坦特,本来平时就是他练的兵,索尔对此没什么兴致。   两边人马隔着一定距离远远对峙着,坤斯顿那边火把林立,猩红十字隐没在黑暗里。该说的鼓舞战前已经说完,此时的整个战场很安静,又渐渐演变成一种肃杀的凝重氛围。   没有什么战鼓和旗帜飘扬,也没有什么阵前喊话和唾骂,顶多有点新兵们的颤栗而已。   蜥蜴人史坦特举着火把,披着猩红醒目的披风走到阵前,拔出弯刀斜指天空。   索尔愣了愣,还以为这就要冲锋了?这和商量好的不一样啊?事实证明自己想多了,这应该是某种号令或者说示意,也可能是史坦特那家伙家乡的什么仪式。   随着史坦特的动作,身后的士兵们纷纷点起火把,露出火把下一张张躁动的脸。很快火把连成片向后方蔓延,整个猩红十字都燃烧了起来,所有的敌意不再躲躲藏藏。   “一会杀到兴致处记得喊‘卡卡西亚’。”索尔突然偏头对身边的迪勒说了句。   “卡卡西亚?那是什么玩意?”迪勒一脸疑惑。   “古大陆通用语,意思是‘剑锋所指、寸草不生’,很有气势的,总之你杀到高兴处用力喊就对了。”索尔一脸严肃地说。   迪勒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看到索尔一脸肃穆的样子,也只能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对面的坤斯顿军看见猩红十字火把摇曳,也纷纷分开主阵,亮出自家成队的法师。似乎还有几个皮甲弓箭手混在队伍里,也不知道射术怎么样。   猩红十字也有自己的法师队伍。   法师对法师,阵前先对轰一波,向来是如今领地战役的惯例。   可惜索尔几人从来都是野路子,自然不会遵循什么狗屁惯例。   看见对方亮出法师阵容,三人彼此交换了视线。   “法师我来吧,中路。”索尔拔出长剑在手里荡了一圈。   “我左边。”史坦特将火把斜插在背后,拔出双刀蹭了蹭火星。   迪勒什么也没说,已经闷头开始冲了。   三个举着火把的怪胎,就这么三个人分左中右路向敌人扑去,去势还很猛。   而在三人跑出一段后,身后的大队也开始狂奔向前。   自从那一次的冬天经过和地精的战斗之后,迪勒扬言这种个人英雄主义很不错,容易出风头。史坦特也扬言他喜欢这样的奔跑,感觉跑得很有激情。   所以今天顺便再玩一次。   当然三人也不只是为了玩,高阶战力在场上的主要作用,就是为了以个体的强力造成敌方战阵的局部混乱。又或者率先剿杀法师之类的远程,减少身后近战们的伤亡。   还有个目的,只要三人先杀穿一波,如果对方队伍藏有什么硬手,差不多也就碰上了。   在适当的距离,索尔三人几乎同时甩出三支火把。   三支火把打着旋飞向敌军,史坦特那支砸掉了某个蠢货的头盔弹到了空中,索尔因为沿路要躲避魔法角度有些偏,谁也没砸到。迪勒则可能是因为手太短,同样一无所获。   “哈,我的,每家吃三顿,特别是索尔那里。”史坦特奔跑出突然伸出手指用力一点索尔,然后仰头发出肺病患者一样的粗糙笑声,扑向了敌人。   索尔歪头笑了笑,随着距离贴近不再闪躲,将身后的魔兽披风裹到正面,顶着各种火球冰刺直接撞进了法师队伍里。 第316章 反以獠牙   “嘭~”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在法师的队伍里,四阶的暴力,被迎面撞上的可怜女法师估计胸部都被撞平了,然后整个人倒飞出去又砸翻了两个。   索尔也很无奈,他向来善待女性这种美好生灵,可惜仓促间只有她的站位最有特点。再加上对方挺翘的胸部,让索尔在狂奔之中感觉到了某种未知的挑衅。   短瞬的混乱里,索尔借助身体的旋转力度甩起一记暴烈的半月斩。   这一剑至少斩飞了两个头颅砍开了半具身体,索尔很想把史坦特叫来看一看,什么才是旋风斩的正确使用方式,可惜那家伙已经不知道扑到了哪里。   索尔没有去关注战果,也无法分清谁是谁。借着魔兽披风的魔抗能力,索尔在人群间来来回回,硬生生撕裂了法师们的队形,造成了可怕的伤亡。   这可能是领地战争有史以来最倒霉的一届法师了,站位靠前的好歹还丢过一波魔法,等到索尔切入队伍之后,其他大部分甚至连咒文都没唱完就已经身首异处。   惨叫呐喊和吃痛声不停在周围响起,让索尔感觉鸭子好多。   整个法师队伍也就不到三十人的样子,这种中端人才各个领地向来不会太多。   把法师队伍杀散后,索尔不再追逐一两条跑得快的魔法杂鱼,而开始向正面强行突进,加大自己的收割。   抬眼密密麻麻都是人。   皮甲弓箭手,疤脸佣兵,粗麻衣服的民兵,反正前进方向上遇到什么杀什么。   四阶的战力的确很难有一合之敌,索尔不知道哈洛维尔这边,有没有人能和自己不相上下,但自己一路撒野下来,至今暂时还没有遇到。   索尔刚斩首了几个法师,猩红十字的人就已经到了,能听到敌我双方金属铠甲连续对撞在一起的难听摩擦声,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自己人的战斗热情。   他们一路嗷嗷叫着,狂奔而来的速度并没比索尔慢多少,仿佛这不是一场战争而是抢钱一样,这也许和史坦特平时很男人式的练兵方式有关。   毕竟史坦特……那可是只连婆娘都要赶到秘境里去的,令人发指的蜥蜴型魔鬼。   战前索尔曾经颁布过军令,对于没多少反抗意志的普通人,打晕或者缴械就行,没必要大面积杀伐,这些人口才是边陲地带真正的财富。   不过索尔此时突然意识到这条军令……好像和一个人头三银币那一条有些冲突,这些狂野的家伙一旦杀红了眼,难保不会用弃械投降的普通脑袋来凑赏金。   算了,这种战役本来就混乱而没有什么章法可言,总是难以事无巨细。   周围很快杀空了一片。   推开挂在剑刃上的某具躯体,索尔突然目光一凝,凭着瞬间的本能横剑挡向侧面。   “锵~”金属碰撞的爆响随即响起。   交手后双方都有短瞬的愣神,但也只是短瞬而已,转眼又互拼了几剑。   此刻冲过来这个嘴边留了一圈胡须的壮汉,索尔曾经在轮回地牢三层和他见过一面。   当时索尔刚摆脱拜伦比安那位八阶的宫廷大法师,用不稳定传送卷轴逃离收藏家的追杀,然后躲到地牢三层顺手收割了一波魔魂。返回时跟在五个冒险者后面,想让对方朝前探路。   那五个冒险者是一家人,为首的就是此刻眼前这个壮汉。   当时索尔被对方以为是打劫的,还被那五个人堵住质问了一番,之后大家又一起同行回家。在秘境之门前分别时,双方还互邀对方到自己的领地做客,想不到如今再见已是敌人。   这个男人有着三阶的实力,当时在秘境里索尔就大致猜到,他在哈洛维尔应该有着一定的地位,毕竟三阶在边陲地带已经算是高端战力了。   现在看男人一声轻便铠挂着披风,一副统领的样子,正好坐实索尔的猜测。   索尔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不过不重要了,敌人之间的交流方式向来只有一种。   没有什么叙旧,现在各自踩着各自的立场,只有竭尽全力的对抗和碰撞。   看似激烈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   三阶和四阶的差别,不是凭着热血和意志就能随便逾越的。   最终索尔从容地找到一个机会,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给你个机会,我会数到三,你愿意投靠自由之城吗?一,二……”索尔扯住男人的头发,让他的脖颈像鸡脖子一样露出来,而厨师索尔只要横剑一抹,就能送他去见祖先。   过短的思考时间让他受到了冲击,男人脸上有些犹豫。   “你的家人也会相继死去,如果他们此刻在这片战场上的话,三……”索尔话音落下。   “我愿意……投降。”男人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那么告诉我哈洛维尔的领主在什么地方?”索尔并没有立刻放开他。   男人转头看向某个方向,可惜入眼全是一片混乱和喊杀声。   “把他捆起来,然后带他去找他的家人。”索尔把男人甩给身边一个中队长。   去往男人关注的方向,索尔维持着自己稳定杀戮的步伐。   周围人声宣扬,不知道史坦特在哪里。   倒是偶尔能听见迪勒那家伙隔着人海‘卡卡西亚’的叫喊声,把索尔逗得笑了起来。   索尔感觉这场战役总体没什么难度,自己的游走有点欺负人,和碾压差不多。也不知道猜测中的高端战力是没有,还是没遇到。   像支人形长枪一样,索尔很快杀穿了正面人群。   然后看见两个猩红十字的成员正围着一个中年男人。   索尔只能看见那个男人的背影,同时也看见了那个男人身手不俗,虽然索尔飞速赶了上去,但还是没能阻止两个自己人心怀不甘地倒下。   “嚓~”索尔的斩击迅猛而来,一个头颅随即滚落。   有所预感的男人下意识抬剑,不知道是想格挡还是想转身,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把后背留给一个四阶,这很致命,谈不上什么卑鄙偷袭,手段有效才有意义。   “他的脑袋也掉了。”索尔看着倒在地面,双眼失去光泽的两个自己人,默默说了一句。   “领主……领主大人死了!”周边突然响起惊呼声。   我怎么就死了?索尔有一瞬间的恍惚,看清发出声音那家伙的穿着,索尔才意识到自己斩掉的似乎就是哈洛维尔领主了。领主斩领主也没什么好呼喊的,索尔突然有些索然无味。   然后像是海潮一样,消息从索尔这里向周围扩散,转眼就传遍了整个领地。交战的双方也渐渐停了手,毕竟领主都死了,也就没什么打下去的理由了。   索尔看着地面的无头尸体有些默然,自己之前收降了一圈胡子的男人,一个三阶。   现在倒在这里的哈洛维尔领主,也是一个三阶。情报上的两个三阶似乎都被自己一个人干掉了,这一点必须要找史坦特和迪勒炫耀一下,真正的男人总是出现在奠定大局的地方。   这场领地攻防战役其实谈不上有多激昂,至少索尔觉得如此。   很快主动投降和武器落地的声音连成了一片,这场战斗也最终走向了胜利。   来到清点战果的阶段,整场战役猩红十字这边死伤了一百多人,哈洛维尔这边不算跑掉和死掉的人数,目前只俘虏了四五百人的样子,可见敌人的队伍构成水分有多大。   史坦特挂了彩,手臂上裹了几圈绷带,眯缝眼挤出一脸意犹未尽的笑容,据说他干掉了一个三阶。迪勒和萝丝那边也干掉了一个三阶,只是迪勒可能口号喊多了,脖子有些哑。   两个三阶,看来这就是哈洛维尔的伏兵了,可惜终究没有撼动大局。   “不需要什么俘虏,原地混编吧。史坦特带猩红十字两百人走,混搭一百俘虏,有明显敌意的顺手干掉。迪勒和萝丝这边也一样,两百搭一百。”   “先吃饭,然后你们休息一夜就出发,我留在这里整合本地的资源等着你们。”索尔大致统计了下,开始说起接下来的事情安排。   当夜随便休息了会,史坦特和迪勒他们就各自带着自己的人手出发了。迪勒和萝丝去的是较近的一个村落和一个小镇,来回七天左右,史坦特去的是最远的小镇,时间也差不多。   那些地方的大部分战力都被提前抽调到了坤斯顿这里,他们各自带三百人足够了。   食水方面,他们各自只背了三四天的分量。   反正三天后到地方把那些村镇打下来后,当地完成补给就行了。他们过去主要是为了收拢人口,至于镇民家里那些不值钱的破烂就不用打包了,原地扔掉吧。   索尔将剩下的两百多俘虏,和将近三百的猩红十字成员混编在一起,开始带着人维持领地秩序,同时收拢镇民的物资,让他们做好离开领地向自由之城迁移的准备。   “领主大人,哈洛维尔家族的族人怎么办?家族里领主和三个儿子刚才战死了,剩下一对姐妹和几位夫人,然后旁系族人还有一些。”带队搜刮领主府的肖恩回来禀告。   这家伙也算能生,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找个僻静的地方,送她们上路吧。”索尔看着漆黑的天幕摆了摆手。   去年夏天死去的人不能白死,既然自己在这个位置上,今天的杀伐都是该做的事情。   别人要毁掉你的生活,你只能反以獠牙,索尔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第317章 领主意志   史坦特他们离开的第二天,索尔和骑士大队长肖恩走在坤斯顿主镇的街面上。   物资的收拢、民众的安抚,这里的事情基本都已处理完,只剩下等待众人归来了。   路过一处建筑时,突然隐约听到女性的厮打和唾骂声。   “领主大人……”索尔走上前,两个守在门口的士兵赶忙问好,神情隐隐有些忐忑。   索尔没说话,只是推开了建筑的大门,走进其中。   “你在做什么?”索尔环视一圈,对正跪在那里撕扯一名少女衣物的士兵问道。   “领主大人,我是第五骑士小队的小队长杰特,属于卡伦斯中队长的麾下,我……”地面上的男性转头间被吓了一跳,赶忙一脸惊恐地站起身,言语间有些慌乱。   跟着索尔进门的骑士大队长肖恩见状不对,立刻转头叫人,去喊杰特的上属中队长卡伦斯。卡伦斯飞奔着赶来,来得很快。   “领主大人!”卡伦斯问好的同时大概扫了眼屋里的情况。   此刻整间屋子里有两个少女,一个稍微年长的在墙角里被捆住了手脚目光愤怒,另一个稍微年幼的正捧着自己的衣物退缩在墙角里,一脸的惊恐和愤恨。   显然杰特那蠢货想做点什么龌龊事被领主撞见,而作为其上属的自己被牵连了。   卡伦斯心中有了大致判断,冷汗也流了下来。   战前索尔早已经在领地里颁布过,严禁扰民和肆意杀伐欺凌的军令。   “我问你在做什么?”索尔没有理会中队长卡伦斯,只是看着小队长杰特。   那平静的目光让杰特想起自由之城还是个聚落时,索尔在领地里斩掉蝎子怀克的那天,当时就是这样的眼神,杰特心里的恐惧瞬间攀升到了极致。   “我本来要……送她们上路,只是……呃,顺手教训一下这个小贱人。”杰特支吾着。   索尔抿嘴默然。   “领主大人饶命,属下只是一时被欲望鼓惑失去了本心。今后属下必将严于律己,还请求领主大人给我一次机会。”看到索尔沉默的样子,杰特直接跪了下去,低头哀求不止。   “这世上有些错是不能犯的,军规应该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如果我放过你,随着时日渐过,就会渐渐从点到面引起秩序的崩坏,进而动摇整支队伍的钢铁意志。”   “说说吧,你有什么遗言要带给家人。”索尔拔出背后的长剑。   看见索尔拔出长剑,杰特知道自己已经在劫难逃了,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怨毒起来。   “领主大人,我在不久之前的战役里曾经阵斩三名敌军。而且这两个女人是你自己说了不要的,既然我负责收尾这件事情,我为什么不能废物利用?”杰特直视着索尔。   “你的话漏洞太多了,一时间有太多可以反驳你的,噢,让我先整理一下。”   “本来你是不配我浪费时间的,好,既然你临死前有疑问,那我就随便和你说几点。”   “首先,你说这两个女人是我不要的,这是个错误认知。她们不是东西,即便成为战俘也是两条有自由思想的生命,而你认为你可以随便玩弄摧残她们,你缺乏对生命的敬畏。”   “当然,这只是你个人的为人处事,我只是纠正你,但这不是我处罚你的主要原因。”   “我处罚你的第一点原因是你违反了军规,军规的重要性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   “第二点是因为我叫你剥夺她们的生命,可你却去剥夺她们的尊严。你负责这件差事,是在执行领主的意志,可是你却擅作主张改变了领主的意志。”   “第三,我向来藐视废物,废物这个词也许听起来有些宽泛,包含着许多类型的人。”   “对应在你身上就是,你身为猩红十字的一员,哪怕你毫无功绩建树,我也敢断言你享受着超过普通平民的薪酬,也就是说你过着有保障,而且较为宽裕的生活。”   “既然有钱,身体欲望来临时,你不会去自由之城的销金窟吗?就算没有街面的流莺总能满足你吧?还是你想告诉我欲望太剧烈难以克服,如果不顶穿点什么你就会原地死去?”   “我对于异性的态度向来如此,只要你养得起她们,就算妻妾成群那也是你的本事。”   “但在她们成为你的亲密伴侣,彼此缔结某些关系以前,你应该正式的去追求她们。用金钱,或者用你的诚意,又或者别的什么方式去打动她们,而不是用武力去胁迫。”   “因为这武力是我给你的!如果没有我来到这片边荒之地,你不会有二阶的实力,不会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也不会成为一名可以和普通人吹嘘的猩红十字成员。”   “你只会是个埋头在麦田间刨着牛粪,在我路过时连抬头看我的资格都没有的废物。”   “而现在,你用着领主给你的力量,却违背着领主的意志,去欺负一个更弱小的女人”   “我说你是废物的原因就在于此,男人有欲望很正常,但你不能肆无忌惮。管不住下身的你,现在不仅仅抹黑了猩红十字的荣耀,其实归根结底,你连男人这个名号都背不动。”   “你说你曾经阵斩三名敌军。”   “那现在我就以阵斩两名三阶,以及近百名敌军的领主身份来斩你的首。”   “本来你顺利说出遗言,你的家人仍然会过得很好,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鉴于你最后的不知悔改,以及你对领主意志的质疑,接下来我会动用我几乎没怎么行使过的领主权利。   “我会剥夺你身上所有的荣耀,还会剥夺你家人原本该有的抚恤,如果你有家人的话。你不会得到体面的下葬,只会弃尸荒野,成为野兽的食物和粪便。”   “但不用担心,你今后仍然会与领地同在。若干年后你仍然会被民众们揪出来作为反面教材,哪怕那时领主早已经不是我,你仍然会被领民们用一口鄙夷的浓痰洞穿你的灵魂。”   杰特的脸色在索尔的描述里逐渐变得苍白失血,连惊恐都忘记了。但索尔没有给他说出听后感的机会,随同话音一起落下的还有锋刃,失去头颅的身体喷着血倒在了地上。   “领主大人,属下失职,没有维护好军纪,还请领主大人予以处罚。”骑士大队长肖恩率先单膝跪地请罪,一头冷汗的中队长卡伦斯也赶忙跟着跪倒,说辞也差不多。   “和你没多少关系,不过以后还是要抓一抓。把这个叫……卡伦斯的中队长是吧?你亲自下去抽他十鞭子。”索尔伸手把肖恩拽起,肖恩的品性他大致还是了解的。   “起来吧,引以为戒,知耻而进,期待你今后的活跃。”索尔拍了拍卡伦斯的肩膀。   “感谢领主大人的鞭策!属下今后将时刻牢记领主大人的教诲。”卡伦斯连脸上的汗水都不敢擦,只是深深低着头,恨不得把头低到地面里去。   “把这家伙的尸体扔到荒野里,回去后通告他的家人,然后趁这次机会把军纪的典型立起来,这里……还是交给我亲自来吧。”索尔视线扫过屋里两个少女,对着肖恩嘱咐道。   等肖恩和卡伦斯离开后,索尔率先走向瑟缩在角落里的那名少女。虽然不知道她们的名字,但这两个少女应该就是哈洛维尔领主的两个女儿了,领主夫人们应该已经先走一步了。   看到索尔走来,少女有些迷茫,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   抬手把少女的衣物扯过来,索尔亲手帮她穿好。   “谢谢你!”少女说。   “不用,我只是来送你走。”索尔回答。   少女有些无言与对,只能恐惧地摇着头,往退无可退的墙角里缩。   索尔微微探身,搂住她的脖颈,拔出随身匕首轻轻一抹,少女捂着咽喉渐渐没了声音。   然后索尔起身,走向另一个被捆绑的少女,抬手扯掉她嘴里的布。   “那是我妹妹!我恨你!我会站在诸神身边诅咒你!”少女死死瞪着索尔。   这个少女应该是属于成熟冷静型的,容貌秀丽,此刻正怨毒愤恨地看着自己。也许是因为自己斩掉了她的父亲,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当着她的面送走了她的妹妹,又或者两者皆有。   “我知道,继续恨吧。”索尔对作为姐姐的少女说。   短暂的沉默和对视后,索尔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再见了,不知名的香菇。”   少女有一瞬间的恍惚和迷蒙,然后胸口心脏深处感觉到了利刃的冰凉。   等到尸体永久沉默,索尔站起身,看向屋外漆黑的天幕。   自己斩掉了她们的父亲,仇恨已经不可逆转。   这要是留了怜悯,万一日后她们和自家的香菇混出了交情,没准这就是毒香菇。就算自己能够逃过什么复仇和暗杀,但自己身边的香菇们不一定逃得了。   少数人的死,是为了多数人更好的活着,索尔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再想到万一某天自家的香菇落在了敌人的手里,估计下场也不会比这好。   归根结底,自己还是不够强大啊,索尔微微叹了口气。   这也正是索尔不喜欢领主这个职位的原因,当你处于某个位置,你就要对大局负责,做出与身份相对应的处事方法,哪怕你正在逐渐丧失心中的温暖。   自己就像亲手画了一个框,把自己围在框里束手束脚,却又终日在闷头寻找着出路。   仔细想想,还真是索然无味。 第318章 失败的偷袭   等到八天过后,史坦特和迪勒萝丝他们各自带着自己的人手归来,没遇到什么意外。   除了本身的人手,他们还带回来了哈洛维尔领地其他两个小镇和一个村庄的所有平民,还有一些物资。所有的人口全部汇集在主镇坤斯顿这里,总共大概三千四百多人的样子。   当然,猩红十字战损后的将近七百名成员也包含在其中。   这次领地战役最终以胜利落下帷幕,接下来该是启程回家了。本身路上来回就需要将近一个月的路程,在坤斯顿这里又停顿了一周多,等到回去后肯定是春天的最后一个月了。   如今猩红十字的队伍规模,已经壮大到了一千四百人的样子,有一半是坤斯顿原地混编的溃兵。清点好物资后,众人留下空荡荡的小镇,浩浩荡荡地踏上了为期半个月的归途。   这次人口迁移虽然是强制性的,但坤斯顿的民众并没有遭到什么苛刻地对待,队伍成员分散在两边将普通民众夹在中间,以起到保护和监视以及稳定秩序的作用。   一路还算顺利,只是在回程行进到第三天时,有斥候禀告队伍右侧出现大队不明人马。   在荒野里出现大队人马往往意味着来者不善。   不过还没等索尔做出相关部署,对方的使者就已经追赶上了队伍。   说是使者也不恰当,因为领头的是佩蒂的父亲,肯纳泽的领主,布劳恩那个老家伙。   “哈!索尔领主大人,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听闻胜利的战报,在下真是与有荣焉,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布劳恩一脸虚伪的笑容,钻进索尔的帐篷后立刻顺手摸出个蛋来扯。   索尔眼角有些抽搐,这老东西显然早就收拾好一切,就等着和队伍一起回自由之城了。   “那么急不可耐吗?”索尔戏谑着。   “我的人可是全都带来了,领地里连根毛都没有留下,就算你用领主位置骗我我也没有退路了。”布劳恩毫不尴尬地摊手,一脸就算你骗我我也要住在你那里吃穷你为止的表情。   索尔脸上虽然一脸鄙夷,但看到布劳恩老鬼那么懂事,实际上索尔心里简直高兴死了。   不然等自己回去后,马上就要面对新领民的安置、战争抚恤、奖惩、葬礼、领主讲话、今年的展望、军部的混编整合以及安抚人心、安置新领民的建筑不够还要催紧建筑速度。   那么多事情,光是想象都能让索尔生无可恋,可是现在,优质的工具人已经到货。   索尔突然感觉心情很好,连看着布劳恩那张老地精般的丑脸也觉得可爱起来。   一路上索尔开始不断介绍主要管理者与布劳恩熟络,为自己接下来的甩锅做好铺垫。   肯纳泽的两千多人合并到主队伍后,队伍人数突然就暴涨到了将近六千的样子。回程的速度因为臃肿的人口数而被拖慢了一些,所幸半路并没有遇到荒野里的可怕危险。   经过半个多月的缓慢挪动后,庞大的队伍终于顺利回到了自由之城。   最先迎上来的是领民们热烈地欢呼,不过索尔根本没去聆听。在众人密密麻麻的欢迎视线里,索尔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甚至还搞了一件斗篷套在头上,终于成功逃离了人群。   “现在正是提高声望拉拢人心的时候,明天我会正式宣布领主继位的事。我看好你,加油吧,老地精!”索尔和史坦特几个主要管理者打过招呼后,终于将锅甩在了布劳恩头上。   扣着兜帽鬼鬼祟祟地穿行在巷道里,索尔终于松了口气,感受着失而复得的久违自由。   手上倒也没有什么急迫的事情,索尔只是觉得自己眼下需要治愈。   这种治愈不是指肉体上的伤口,而是精神方面。说到治愈,索尔认为没有什么比偷袭自家的香菇们更能治愈人心的了,一个多月不见,还挺想念她们的。   所以索尔一瞬间就规划出了战略路线,第一站就是功勋兑换点。   可惜等扑到地方,却发现贝丝不在,只有几个女性用冒着星星的目光脱索尔的衣服。   再赶到临时市政厅,发现佩蒂也不在。赶到魔法教室,伊格莉特也不在。   这三个香菇是约着一起跑去逛街看热闹了吗?   索尔有些沮丧,大魔王表示此刻很生气。   不过现在索尔不敢主动跑去街面上寻找,以免被平民逮住纠缠,只能晚上再用自己的魔爪,告诉香菇们到处乱跑的危险性了。然后索尔忧伤地发现,自己突然就无处可去了。   自己真是混得最憋屈的一届领主了,算了,先回没人的领主府里躲藏起来吧。   看见一个黑袍怪胎闷头往领主府里冲,两个正在聆听领地欢呼的大门守卫被唬了一跳,赶忙喝问。索尔扯掉兜帽,然后竖起手指示意守卫们不要声张。   “现在家里有人在吗?”索尔进门前顺口问了一句。   “禀告领主大人,各位小姐和两位女仆早上就已经出门了,现在只有午后回来的伊格莉特小姐在府里。”守卫们恭敬行礼后回答,他们早已习惯了领主大人这种神出鬼没的风格。   “好,你们辛苦了。”索尔拍拍守卫们的肩,然后抓出一把银币塞给两个守卫。   背着手踱进领主府大门后,索尔立马改为狂奔,目标直冲伊格莉特的房间。   所以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终于有一个香菇怪要落网了,索尔感到兴奋不已。   像个专业的刺客一样,索尔一路隐匿疾行,很快游窜到了伊格莉特的房间门口。竖着耳朵贴着房门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太大的动静,索尔估计伊格莉特香菇可能是回来睡午觉。   睡得好啊!索尔兴奋地搓着手掌,露出深渊邪神才有的笑容。   轻轻扭动了下门把手,发现房间门上了锁,不过问题不大。他目前有着两个选择,要么绕到屋子后面撬窗子,要么使用以前从修格斯那里学到的蹩脚开锁术。   索尔选择了第二种,万一翻窗子时弄出动静,惊醒了伊格莉特就不好玩了。   要说偷袭这种事,三个香菇里最好玩的就是伊格莉特了,因为小香菇会被吓尿。   摸出没怎么用过的开锁工具蹲在房间门口,直到撬得一脑门汗才终于成功打开了房门。   深深吸了一口气,索尔忍不住开始幻想,接下来自己的扑击行动所引发的爆炸性后果。   尖叫吧,香菇怪,大魔王来了。   等索尔小心地推开房门,然后愣了愣,他发现伊格莉特并没有在睡觉。   不知道是原本就没有睡,还是才刚刚睡醒。   此刻她正轻声哼着妖精的歌谣,穿着一件几近透明的小巧纱质睡衣,手里拿着件裙装站在水晶镜子面前,往自己身上比划着。不时还会放下不满意的裙子,从床上再拽过一件。   镜子没有对着门这边,所以她没有视野看到自己,机会啊!索尔迅速判断出敌我形势。   轻声拱开房门,然后用后背轻轻将门板抵拢,索尔小心而谨慎,生怕惊动了猎物。   然而,就在门板合拢的瞬间,像是突然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   “呱呱~呱~呱呱。”剧烈的鸦鸣声突然回荡在房间里,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这特么……谁养的乌鸦?   索尔被唬了一跳,赶忙抬头四处查看,可惜声音来源不明,这似乎是某种魔法预警装置?   再看对面伊格莉特已经一手抓着件裙子挡住胸口,一手抓着魔杖似乎在酝酿魔法了,索尔被吓了一跳,赶忙掀开兜帽向前走了两步。   没想到这个香菇怪还挺勇敢,居然选择了战斗,不像佩蒂香菇那样只会尖叫着乱咬。   “呀~~!”看清索尔的样子后,伊格莉特突然扔下裙子和魔杖,抱着胸口·爆发出一声让索尔眼角跳动不已的尖叫。嗯,从这绵长的叫声看来这个香菇怪肺还不小。   我扣着兜帽你战斗,我掀开兜帽你尖叫,这是什么反应?   “本来我还以为你会一脸热泪扑到我怀里,但你看到我就尖叫,这让我很伤心啊!还弄个乌鸦的歌声来欢迎我!”等到伊格莉特停下,索尔才一脸忧伤地开口,自己的偷袭失败了。   “哼!坏蛋,你又想吓我!还好我预先从贝丝姐和佩蒂那里听说了你的恶行,告诉你,这个预警魔咒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防猫防狗防魔王!”伊格莉特皱着小鼻子炫耀着。   显然,自己被针对了。   看来自己的情报已经落到香菇怪们的手里了,还曾经被她们反复讨论。   索尔一脸严肃地捧着下巴,琢磨今后要怎么打赢这场家庭战争。想想自己孤身一人,却要同时和三个奸诈的香菇周旋,真是任重而道远,索尔在心里送了自己一捧血芙兰鲜花。   “话说,我都魔王了,你不会以为我只有这点能耐吧?”索尔抬起头来。   “既然偷袭失败,那就只有从正面战场来一场你死我活了。”索尔伸出两只爪子,一边龇着牙发出某种未知的嚎叫声,一边迈步向伊格莉特香菇逼近。   伊格莉特抱着胸口尖叫着,似乎想闷头从索尔身边冲过去,准备逃往房门方向。   问题索尔怎么可能让她冲过去,她就算再长两条长腿也没用。   何况她的身材本来就娇小,虽然按照身体比例来说那两条长腿也算修长匀称,可因为身高差,看在索尔眼里也只是两条小短腿在那里扑腾而已。 第319章 最好的治愈   听着伊格莉特香菇的惊恐尖叫,索尔觉得自己整个人从身体到灵魂都被治愈了。一脸严肃地张开双手,索尔以搏杀巨龙的姿态,一把将逃窜中的香菇怪捂在了怀里。   “呸~呸,臭死了,你多长时间没洗澡了?我要晕过去了!”伊格莉特在怀里扑腾着。   “你一个小小的香菇怪居然敢嫌弃我?”索尔低头蹭了蹭她的小脑袋。   是有点久了,上次洗还是在坤斯顿修整的时候。   后来半个多月的路程一路都在行军,一身的汗味连索尔自己都有点嫌弃自己了。   “那现在我赐予你和本大魔王一起沐浴的机会,是不是感到很荣幸?”索尔环住伊格莉特的腰,将她娇小的身躯拽离地面,然后抱着她原地转了一圈。   “我顶多帮你烧水,至于一起洗什么的你就不要做梦了。”伊格莉特被熏得有些恍惚。   做梦?我从不做梦,我是一个实干派,索尔转头面向阴暗处悄悄挑了挑眉毛。   自家浴室里的格局很宽敞,以前索尔还真没怎么仔细观察过。   砖石结构的墙面上有一面大镜子,里侧墙边有一排整齐的浴桶,浴桶下有两个浴池。   左边的浴池是家用的,右边的是客用的。平时两个浴池几乎没什么使用率,主要是来回灌水太麻烦,索尔以往都是随便钻到浴桶里一猫就完事了。   蹲下去伸手摸了摸,两个浴池里干燥而洁净,也没什么潮湿的苔藓依附。   两个人的话,今天就用左边的浴池,既宽敞还能游游泳,索尔愉快地做出了决定。   安朵和芬琪两个小豆芽不在,索尔只能亲自打来井水,等伊格莉特用她的魔法能力把水烧热后,索尔又把烧好的水提进浴室灌入池子里。   两个人分工,过了一会池子已经灌满了大半。   伊格莉特蹲在池子边,开始向水面上抛洒一些干花瓣,等她把准备工作做好,立刻像只小老鼠一样蹿向浴室门。可惜索尔早有防备,坏笑着先她一步堵住了房门。   “个体香菇在面对大魔王时,结局基本上已经注定了。”贝丝和佩蒂的告诫响在耳畔。   “你一天就只会欺负我……”伊格莉特香菇如今势单力孤,只能无奈地放弃了抵抗。   索尔也不接话,像是剥开精美艺术品一样,把伊格莉特刚套上的裙子又脱了下来,露出下面光滑细腻的灰白色肌肤。伊格莉特羞涩地抱着手臂,看着索尔手里的裙子有些失落。   “哦,裙子很漂亮,和你的肤色很配,但你知道现在这样的时刻那并不是重点。”想起伊格莉特在镜子前试穿的样子,索尔赶忙很有眼色地称赞了一句。   把小裙子藏在身后确保香菇怪无法逃走后,索尔才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真不要脸!”伊格莉特侧转过身体,抬手捂住自己绯红的小脸。   “除了脸不要什么都要,除了粪不吃什么都吃,这是以前我和我一个兄弟的孤儿信条,直到今天我仍在严格遵守。”索尔微笑着走上前,将像只豚鼠一样的伊格莉特横抱在怀里。   走到池子边,索尔伸出脚试了试水温,稍热了些,但刚好合适。   池子边有五级宽大的阶梯,目前水位刚好淹没到三四级阶梯之间。   索尔在倒数第二阶上坐下,水刚好淹到胸口,伊格莉特刚想游开,被索尔环在了怀里。   “可惜这池子还是小了点,只能将就挤着洗了。”索尔开始睁眼说着瞎话。   伊格莉特白了他一眼,懒得反驳。   这个方形的浴池由深色的耀石打磨堆砌,石料表面宛如镜面般光滑。池子底部并不深,即便以伊格莉特的身高站在底部也能露出脑袋,面积不算大,但勉强游一小段还是可以的。   索尔将伊格莉特的发绳拉掉,让她及肩的浅绿色头发在水面散开。   “你这个发色是因为亲近自然吗?还是天生的?”索尔将沐浴用的鲜花精油涂在掌心,开始帮小香菇洗头,这玩意很有市场,据说也是和香水类似的低阶炼金术的产物。   “我们亲近自然,但不信奉自然,或者说没有精灵那么虔诚。”伊格莉特支着小脑袋,任索尔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隙间轻轻抓挠。   “呀!坏蛋,前面不需要……我自己洗。”过了一会,伊格莉特突然抱住了胸口。   “少废话,你自己怎么可能洗得干净?两个人沐浴就是这样的,我帮你洗你帮我洗。你捂住做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再说你也只比我大一点而已。”索尔挺起自己的胸肌展示着。   “……嗯!坏蛋,你不要欺负我了。”伊格莉特呢喃着。   “你懂什么?这是我在老家灰幕镇的时候从一个酒鬼那里学来的手法,可以让女性更加丰满。我不骗你,你们妖精族再过一千年也学不到这种奥妙的知识。”索尔轻轻拿捏着。   小香菇不停地扭动着,时而还会因为被蹭到软·肉而发出‘咯咯咯~’的傻笑声。   “好了,现在我的服务结束了,该轮到你了。”索尔拍了拍伊格莉特的小屁股。   伊格莉特嘟着嘴,起身坐到第三阶台阶上,开始抄水帮索尔洗头。   小手轻轻抚过他背上那些愈合后却没有完全消散的伤痕,伊格莉特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用力点擦,平时有什么仇恨这就是你的机会了……。”索尔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   等伊格莉特帮他大致洗完后,绕到正面才发现这家伙竟然睡着了。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很累了,泡在水里微微低着头,下巴都快戳到水里去了。   这家伙不会被淹死在自家的浴池里吧?伊格莉特突然因为自己的幻想而笑了起来。   她默默游到水里,抱着膝盖缩回索尔怀中,这样他的头就可以搁在自己肩膀上。伊格莉特很珍惜这样的时光,自己也许还能陪他几十年,过一年就少一年了,她有些忧伤地想。   沉默了一会,伊格莉特转过头,看着他脑袋低垂的样子,忍不住悄悄把小脑袋凑过去。   正面是吻不到的,最终也只能在他嘴角轻轻吻了吻。   “后悔吗?离开家乡跟着我来到这里?”索尔没有睁开眼,只是呢喃了一句。   “我……当然后悔,在这里你天天欺负我,算了,就当是被野狗拐走了吧!”伊格莉特皱着小鼻子,我什么也不会承认的。   索尔微笑起来,把小香菇转到正面,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唔……”伊格莉特能清晰感觉到他拥抱的力度,就像是要把自己勒进他身体里似的。   就在索尔准备做点比洗澡更有意义的事情时,浴室门把手突然被谁从外面扭动了两下。   “噫?怎么上锁了?难道有人?伊格莉特你在浴室里吗?”门外佩蒂的询问声响起。   “我……哦,在的在的,我马上就出来了。”伊格莉特想挣脱,可是被索尔抱得更紧。   “坏蛋你快放开,贝丝姐她们回来了。”伊格莉特轻轻拍打着索尔的手臂。   “那不可能,你跑不掉的。不过我可以给你个逃离魔爪的机会,你说个理由说服我,如果说服失败,那大魔王今天只能和香菇怪同归于尽了。”索尔紧抱着低头在她胸口蹭了蹭。   “呀!你……坏蛋,你不放开我以后我就再也不和你玩了。”伊格莉特想了想说道。   “好吧,这还真是个……强大的理由。那去吧,你自由了香菇怪。”索尔笑着放开手。   伊格莉特赶忙擦干身体套上裙子,然后打开浴室门查探一番后悄悄跑掉了。   热水泡得倒是舒服,只是索尔被泡得有些昏沉,只能挣扎着起来换好衣服。   来到走廊上被凉风一吹,索尔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果然自家的香菇是最治愈的。   “去把浴池清理一下。”迎面遇到安朵,索尔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浴池?安朵跑进浴室一看,发现不知何时回来的领主大人,居然还有心情泡浴池。   兜着裙摆下到池子里拔掉水池的塞子,安朵开始打捞水面上的花瓣,捞着捞着她突然有些狐疑,突然想起以前似乎谁用花瓣时还被领主大人讥讽过。   哼!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安朵因为自己发现了领主大人的小秘密而笑了起来。   晚餐桌边,索尔依然坐在主座上,五个香菇环绕周围。   众人一边吃着,索尔一边说起这次战役里的各种场面,听得一众香菇兴致高昂。   “你在做什么?”索尔突然看见佩蒂用叉子把蔬菜挑在桌面上。   “我不喜欢吃圆葱,又辣吃多了还会让人流泪。”佩蒂转头回答。   “你还在长身体,不准挑食。”索尔虎着脸。   “我都十七岁了好不好?谁还长身体?”佩蒂嘟着嘴。   “少废话,别人伊格莉特几百岁了都没说话,你算哪个蜥蜴蛋?”索尔吓唬着。   听到索尔和佩蒂的日常斗嘴,餐桌边的众人微微笑了笑,感觉终于一切正常了。   等到了晚上,索尔悄悄跑去偷袭贝丝,没想到又被乌鸦魔警戒了一回。看来伊格莉特的魔咒已经在香菇间普及,而且她们显然已经达成了统一战线,局势越来越严峻了。   但是……   作为一个领主,我想在哪睡就在哪睡,想左拥右抱就必须左拥右抱,这是领主的意志。   顶着佩蒂香菇的尖叫和乱飞的枕头,索尔强行钻到了两人中间。   然后将两个香菇的小脑袋搂在了怀里,一夜好梦。 第320章 领主的交替   短暂的温馨过去,第二天,索尔又开始回到了忙碌中,为自己的甩锅做准备。   布劳恩虽然已经从肯纳泽过来,但直接把他拉上位置还不行,至少这个时间点不合适。   所以之前在路途里整理的那一系列领地事宜,索尔一样也没能跑掉。这期间除了领主讲话,索尔每处理一件事情布劳恩都跟着,主要还是为了熟悉众多管理者和领地的管理方式。   等到一天的忙碌结束,布劳恩又屁颠屁颠地跟着索尔回到领主府蹭饭。   这个老家伙简直不知道面子为何物,他直接带着夫人搬进了领主府。该享受的享受着,每天的一日三餐还不能少,菜上得慢了他还会敲盘子抗议,安朵和芬琪两个豆芽深受迫害。   要不是看在这老家伙是来接自己的班,再加上佩蒂香菇的面子上,索尔早就把这个老地精撵走了。就这么艰难地混过了一周,这次领地战役的余波终于消散,各种事也处理完毕。   “你这手艺还真不错,想想我以前吃的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布劳恩嚼得一嘴油光,还不忘夸赞两句,他想起自己女婿厨艺不一般,虽然索尔从未承认过‘女婿’这种狗屁名号。   “这并不是我的手艺,是我两个女仆安朵和芬琪的。”索尔叉起肉片送入嘴里。   “那能不能把你的小女仆分给我一个?”老地精的小眼睛飞快转动着,眼下马上就要分家了,毕竟前后任领主住在一起不太像话,老地精在盘算着临走前还能抠走点什么。   “绝不可能。”看到安朵和芬琪正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索尔用餐巾擦了擦嘴。   “那这个……到时候我住在哪里?新建领主府肯定要花许多钱吧?你看你这边方不方便……?”被拒绝后老地精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又开始从侧面试探。   “你一大个领主来问我一个领民你住哪里?那要不要我把房子让给你算了?”索尔问。   “那多不好意思,那就这么说定了吧……”老地精搓着手。   “你从肯纳泽过来不会是光着屁股吧?你这些年搜刮的平民血汗呢?”索尔被气笑了。   “你不要乱说,我可是一位正直的领主。”   “手里的余财倒是有一点,但这不是要留着养老吗?再过几年我也就干不动了,唯一能依赖的女儿也跟着你私奔了。”老地精居然拿出了一块手帕,开始擦着眼睛。   “少扯蛋,多的没有。”索尔随手将一个小布袋扔在桌面上。   “你这也太抠门了吧?”老地精眼睛刚亮起,看清小布袋体积后又一脸嫌弃地偏开头。   “哦,还好你没要,刚才顺手拿错了,还让我担心了一下。”索尔把布袋收回来,故意解开布袋口的绳索向餐桌上展示了一圈,里面满满的龙眼宝石在烛台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居然是龙眼!刚才这特么多好的机会啊!老地精的脸瞬间就绿了,   “父亲,请您稍微为我留点脸面吧。”看着两个斗智斗勇的男人,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自己的一生之敌。再加上眼前一餐桌的人,佩蒂香菇扶着额头觉得很忧伤。   “等打下西姆略领地后,领主这边你就好好干吧,这里大概也有十万银币了,我这座领主府差不多也就这个造价。”索尔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分出一百颗龙眼放在了桌面上。   “放心,我以人格担保,领地只会越来越好。”老地精张开双手把龙眼全部拢在怀里。   佩蒂默不作声走上前,趁老地精没防备,猛然伸手抢回了一把龙眼塞回索尔手里。   “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儿?不对,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老地精眼睛都急红了。   “那没办法了,显然我家的香菇不同意。”索尔耸了耸肩,手里一闪将佩蒂抢回来的龙眼收回戒指里。老地精的心开始滴血,这随便一颗龙眼差不多就是一千银狼,这败家女儿。   等晚上索尔回到房间后,佩蒂也悄悄挤了进来。   “你不该给我父亲那么多钱的,他自己肯定有,根本不需要你支援。而且马上他坐上领主位置更不担心了,你这边退下来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佩蒂闷头抱住索尔的腰。   “傻瓜,你知道我向来不在意这些东西,而且我们要挣钱很简单的,钱不用出去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你父亲终究已经走在了苍老的路上,多留点钱在手边收买下人心也是好的。”   “有时候花钱是一门学问,一门艺术,两个人用相同的钱却能做不同的事……”   “是因为我吗?”佩蒂突然打断索尔,用下巴抵在他胸口,抬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当然是因为你,所以你与其跟我扯什么钱的事情,不如你留下来,我们今晚一起探讨下哲学,又或者一起寻找下人生的真谛,我觉得那会更有意义。”索尔好笑地看着她。   “我也想留下来,却不能在这个时候,不然你会以为我是个为钱而献身的女孩。”佩蒂踮起脚尖搂着索尔的脖颈吻了吻他,却把自己吻得有些眩晕,然后一转身灵动地跑掉了。   看着合拢的房门索尔突然有些感慨,不知不觉,自家的香菇好像长大了呢。   等等……香菇长大会变成什么?老香菇?老蘑菇?这不好听啊!索尔低头陷入了思索。   第二天,在瑞林顿广场的讲台上。索尔当着所有领民的面宣布,今后的领主位置将由布劳恩·肯纳泽继任,于此正式完成了自己的卸任过程,回归自由。   现在自由之城的人口暴涨到了八千人左右,全部人拥挤在这里,新建的瑞林顿广场面积上又有些吃力了,不过以后那就不是自己操心的事情了。   听完索尔的卸任讲话后,领民们有一些骚动,但也没太骚动。毕竟在这种大事情上,谁也不会主动跳出来质疑谁该当领主,谁又不该当,领民们更习惯的是默默接受。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索尔刚刚离开讲台,布劳恩就赶忙跳上去。以新领主的身份宣布,领地里旧有的制度和税收额度那些,短期内都不会有什么变动。   这一点应该才是安抚领民们的主要原因,毕竟这和领民们自己的生活有关。   卸任仪式结束后,在自由之城领地的临时市政厅里,高层管理层之间进行了一场领地会议。到会的有史坦特和迪勒他们,甚至还有好久不见的塔娜尔夫人,索尔家的香菇们也在。   这场会议的主要目的,是布劳恩要以新领主的身份确定一些事,比如众人今后的去向。   史坦特和迪勒一个管着军政,一个守着情报。就连索尔家的三个香菇,贝丝在负责着功勋兑换点,佩蒂在主持着行政管理,伊格莉特在教授着魔法知识。   除此外哥布林斯考特也在,自从物资兑换点撤销后,他一直在主管着领地的商业方面。   在离位以前索尔就已经和每个人谈过,虽然领主换了人,但不会波及他们各自的职位。这场会议的目的就在于,布劳恩新领主要在更正式的场合公开询问众人一遍,好敲定后续。   会议结果是每个人几乎没多少变动,众人全部保留原有职位,继续为新领主效力。   这个结果索尔其实已经私下提前知道了。   史坦特和迪勒是说经过这么长时间,一些事情已经习惯了,不论是每天的工作,又或者家庭生活的氛围和周边环境。再回去过那种风餐露宿的冒险生活,他们反而还有些不会了。   不过目前史坦特和迪勒,因为正面临着晋升四阶的关口,即将进入沉睡。所以军权方面暂时扔给了布劳恩三阶的侍卫长赞伦代管,而情报那边则是扔给了萝丝先撑着。   春季战争其实还不算结束,但目前只能先暂时停了下来。和哈洛维尔之间算是复仇反击战,肯纳泽属于主动投靠,剩下的西姆略领地应该算是主动侵略了。   索尔给布劳恩的建议是先把新人口消化一下,顺便等待史坦特他们苏醒。到时候战力更强打得更轻松,反正西姆略领地在那里又不会跑掉,没必要急于一时。   今后索尔将不会再插手领地事宜,只会在领地战争中给予武力方面的支援。   接下来索尔把哥布林斯考特郑重介绍给了布劳恩。   包括斯考特的商业见地、能力、还有带头新建领主府的事迹都好好夸赞了一番。斯考特感激不已,原本他还担心自己的异族身份会遭到新领主的偏见。   至于自家的香菇们这边,三个香菇也是同样的理由,怕突然闲下来了不习惯。   既然不知道该去做什么,那不如保持原样。   “有什么办法?为了让我们的男人能够畅快地偷懒,我们这些苦命的女人,只能出门辛苦地挣钱养家了。”这是餐桌边以贝丝为首,自家三个香菇的挤兑。   这怎么就到需要女人挣钱养家的地步了?   “不要把别人说成好吃懒做的废人好不好?”索尔被气笑了。   老地精布劳恩仍然赖在领主府没有搬出去,扬言新的领主府正由斯考特带头在新建。   不过索尔也没空去管他了,他当然不可能整天呼呼大睡,接下来他准备全身心投入个人历练里,先定个小目标,争取向六阶迈步吧。   如果那些黑暗中的敌人还愿意给他机会的话。 第321章 导师体验   昨天入夜后,伊格莉特突然像个邻家少女一样,跑到房间找到索尔。   弱弱地声称如果索尔答应她一个小要求,她就吻他一下。   其实只要索尔想,他随时可以狗头乱拱欺负下小香菇,或者无偿占点便宜。但既然上升到了交易层面,索尔还是决定尊重交易精神。   于是索尔欣然应允,擂着胸膛笑得很嚣张,并扬言哪怕要把巨龙脑袋掰下来都没问题。   伊格莉特香菇主动坐到索尔怀里,送上一番甜蜜后,让他明天去魔法教室那边报到,负责教授剑术课程。然后小香菇调皮地回头眨眨眼,转身跑掉了。   索尔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脸色有些发黑,他感觉自己被算计了。   剑术授课这件事之前佩蒂曾经在餐桌上提过一次,但被索尔岔开话题躲掉了。   佩蒂也许是出于行政管理方面的需要,声称魔法教室那边的授课过于单调,应该有所丰富。魔法教室并不是只教授魔法,只不过一直称为‘魔法教室’人们已经习惯了而已。   目前那里除了伊格莉特的魔法授课外,课程上还加塞了日常的文化识字课,各个行业的生产经验交流等等。听说之前史坦特和迪勒也曾受邀参与,分享过武士和盗贼的经验。   索尔主动推脱倒不是因为偷懒,而是因为用剑这种事情,放眼整个大陆比比皆是。随便逮到一个背着长剑的家伙,谁上去不能说出个二三四来?   索尔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是来自于阶位,至于自身剑术,他从未觉得有什么高明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作为曾经的修格斯嘴里那个,每天都有处可去有事可干的家伙,自己每天随便挥挥手就是几十万银狼上下,我每天都很忙碌的好不好。   这和自己是否担任领主没多少关系,领主有领主的事,不是领主也有不是领主的忙碌。   现在,自己居然被伊格莉特算计了,这让索尔觉得很伤心。那个单纯的伊格莉特香菇已经不见了,显然她已经被佩蒂那个臭香菇带坏了。   事情肯定是佩蒂在幕后密谋好的,肯定佩蒂香菇在其中出了不少馊主意。   而眼下让索尔大魔王细思极恐的是。   香菇们居然开始懂得使用美色和计谋了,只有自己还像个沼泽地精一样呆傻无知。   在屋里来回踱步后,索尔深深地鄙夷自己的没有底线和原则,并且开始沉痛地反思,在今后和香菇们斗智斗勇时,自己该怎么看破这些邪恶的诱惑。   第二天。   “铛…铛…铛。”   魔法教室外短促的钟声响起,这是催促学员们开课的声音。   教员休息室里,索尔放开伊格莉特的小嘴,将浑身瘫软的小香菇抱回椅子里。虽然自己不慎落入了香菇们的圈套,但该收的尾款索尔绝不手软。   端起手边的热茶一饮而尽,索尔整理了一下衣襟,拉开门向课堂走去。   宽敞的课堂里学员们到得很齐,和索尔在伊格莉特的魔法课上见过的差不多,男男女女都有,以年轻人居多,也混杂着一些稍有年纪的中年人。   他们的脸上几乎已经看不出首代聚落民的愚昧,多了一些对知识的求知和探索。   看见一身黑色大衣的索尔走进教室,一众学员纷纷起身问候。   “领主大人晨安。”   “我已经不是领主了,你们叫我导师就行,也许等我讲完课后,你们就会发现我也许连导师这个名号都不配,到时候还请大家放过我。”索尔摆摆手开了个玩笑。   学员们发出善意的笑声,课堂的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无数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索尔。虽然索尔主动卸任了领主一职,算是激流勇退,背后的真实原因平民间也多有议论。但在学员们眼里,索尔仍然是一个传奇般的人物。   当初索尔以一个流浪冒险者的身份,来到这片边陲的蛮荒之地。   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一个小小的聚落在他手里,成了如今享誉周边的自由之城领地。可以说,索尔凭着一人之力改变了包括此刻课堂上所有人在内,许多人的命运。   平时索尔作为领主虽然从不端着大人物的架子,几乎和任何坊间的平民闲汉都能聊得起来,但因为日常活动的区域和轨迹不一样,和索尔有所接触的在领地里终究是少数人。   此刻一只野生领主就在众人面前,虽然不敢奢望他的传奇经历可以复制,但在众多学员心里,仍然对索尔本人充满了敬佩和感激,同时也有着浓浓的好奇。   学员们都认为,他的本领只要学会点皮毛,不敢说改变命运,但受用一生是肯定的。   看着学员们的眼神,索尔也感觉有些头疼。   怯场倒不至于,但要是自己所教授的内容不能满足下面众人的期待,难免就很尴尬。   问题是之前索尔并没有认真备过课,毕竟用剑这种事情,他一直是那样用的。要说原因也没有什么特别原因,严格说来那顶多算是许多场战斗后逐渐养成的习惯。   可现在让他刻意去讲为什么那样用剑,那样用有什么好处,他还真说不出什么来。   这处教室里平时能媲美甚至超过魔法学员人数的,估计也就只有剑士学员了。   本来索尔准备把自己平时用剑的战斗心得,随便拿出来晒一晒糊弄过去。但现在面对台下众人的热切,索尔只能推翻了自己原本的计划,因为那些心得估计和大部分人差不多。   讲点什么呢?索尔陷入了短暂地沉默。   伊格莉特香菇躲在教室门边轻轻掩嘴微笑,想不到这家伙也有怯场的时候。   “那么,就说下平时我偶尔听到的一些争论吧,在我讲述期间如果有同学有疑问,可以踊跃举手发言。”最终索尔决定采取和伊兹海姆魔法学院相同的教学方式,随堂互动。   然后索尔转身,用木炭在一块白板上写下‘力量’和‘速度’两个词。   “这是我在某次冒险时,偶尔听到的两个冒险者之间的争论。”   “那两人都是剑士,一个认为当你挥剑时力量足够大,你的攻击速度就会变快。另一个则认为,当你挥剑时的速度足够快,就会为你的斩击附带上超过你实力本身的更多力量。”   “所以他们争论的具体内容是,作为一个剑士,到底是力量重要还是速度重要。”   “就我讲述的这次冒险见闻,现在同学们可以互相之间讨论一下,又或者举手提出自己的问题或观点。”索尔拍掉手上的黑灰,然后扶住讲台的两边,等待同学们的问题。   台下的众人纷纷展开了思考和讨论。   很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人,甚至讨论间还隐隐有了一丝谁也不服谁的火气。   对于这一幕索尔毫不意外,他们肯定结合了自身平时使用长剑的经验来作出判断。而因为个体和习惯的差异,再加上实力面的参差不齐,有人会重视力量,有人则偏好攻击速度。   看到伊格莉特小香菇躲在教室门边,索尔悄悄对她舔了舔嘴唇,一直到把伊格莉特撩拨得将小脸躲在了门框后面,索尔才放过她。一个小小的香菇怪,还想看大魔王的笑话。   “这个坏蛋,真是坏死了!”伊格莉特羞涩着,最近面对索尔大魔王,伊格莉特总是有种体力不济的感觉,也渐渐发现原来接吻居然是件那么耗费体力的事情。   每次被大魔王抓住搂在怀里,非要啃得她整个人眩晕瘫软才会放过她,大坏蛋!   等到讨论得差不多,学员们的视线终于回到讲台上,想到索尔这里来找标准答案。   他们纷纷踊跃地举手发言,有用举例和个人见解捍卫力量重要性的,有用亲身经历强调速度重要性的。总之还是那个结果,两拨人谁也不服谁,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假如这是一道测试的题目,眼下如果让我就你们的回答来打分的话……,很遗憾,全都不合格。”索尔话音落下,下面学员们的表情全都有些呆滞。   “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存在,我只是拿来做开胃菜逗你们玩的。来,现在上来一个自愿的同学做示范,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们答案是什么。”索尔笑着向学员们解释了一句。   挑选了一个蹦蹦跳跳举手的女性剑士,索尔让她走到讲台上,拔出她自己的剑。   “来,茉莉同学,你是速度派,现在请用一记斩击展示你的速度。”索尔示意。   被称为茉莉的女性学员也不扭捏,扬手就是一记还算犀利的斜劈斩。   “你这不对,你手和身体不要动,重新来。”索尔摆摆手。   “哦。”茉莉不明所以,以为自己刚才的斩击不够规范,然后转过身准备酝酿下一击。   “……可是导师,这手和身体不动……这怎么斩?”酝酿了一会,茉莉突然意识到不对了,她转头幽怨深情地看着索尔,表示自己彻底不会了。   “好,感谢茉莉同学,先请回座位。”索尔抬手示意。   “刚才茉莉同学的斩击标准而有活力,但这并不是我想告诉大家的。”   “我想说的是,力量的根源来自于自身肉体。不论你挥剑还是摆动手臂又或者身体有所律动,皆是因为肉体或者说肌肉的力量在主导,没有力量你连动都动不了。”   “回到我们之前的问题上来,根本不存在力量和速度谁更重要的问题,因为力量是得到速度的前提,而速度无法凭空产生力量,或者说没有力量就没有速度。”   “之所以说你们全是错的,因为你们没有看清两者之间的本质关系,就算拥护力量的同学也只是本能的那样认为,却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逗你们玩的同时,这就是我要教你们的第一课了,透过现象看本质。”   “最后,我把当时听到那两个剑士的争论后,对那两个剑士的鄙夷现在再送给你们,因为你们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索尔摊手,又开始拿出各种蛋来扯。   莫名背了个一无所知的锅,台下学员们不干了,纷纷起哄,课堂气氛再次火热起来。 第322章 旧日余温   这是一堂生动风趣的教学,至少作为临时导师的索尔是这么认为的。   下课钟声敲响,索尔直扑教员休息室。把伊格莉特香菇按翻在躺椅里狂啃了一通,让她充分明白了敢算计大魔王的后果,直到小香菇一脸红晕的求饶才放过她。   “晚上想吃什么?”索尔搂着伊格莉特问。   “你做的我都喜欢。”黑暗小妖精有些慵懒地趴在索尔怀里。   “不怕圆葱?”   “不怕。”   低头在小嘴上最后咬了一口,索尔拉开房门离开了。   佩蒂那个臭香菇敢带头闹事,这种恶虐的行为必须打击。索尔的打击手段隐蔽而不留把柄,他准备晚上特意弄一桌圆葱大餐,把讨厌圆葱的佩蒂香菇恶心死。   在香菇战役里,索尔向来严肃而谨慎,一直是个是非分明有仇报仇的人。   另外,索尔发现教员休息处这种躺椅貌似很不错。   也许该弄一把放在领主府里,没事还可以躺着摇一摇。   离开魔法教室,嗯,应该说是‘牵藤花魔法学院’,索尔赶往‘最后的希望’街道。   牵藤花,是黑暗荒野里一种顽强幽香的藤蔓系花草。   这是佩蒂利用自身管理权限强行为学院安上的名字,还有什么‘最后的希望’街道,你只取希望二字不好吗?非要搞得末日将至一样,从这些名称足可看出佩蒂香菇的恶趣味。   索尔对佩蒂香菇的恶行鄙夷不已,站在街道上等了一会,一个半身人小美女走了过来。   “领主大人,可以走了。”萝丝微微笑了笑,声音略微有些沙哑,那是天生的。   “说了我不是领主了,随意就好。”索尔也微笑回应。   找到一处僻静处,打开轮回地牢的秘境之门,然后索尔和萝丝前后·进入其中。   这样的队伍搭配或许有些奇怪,毕竟萝丝貌似是迪勒的女人,虽然萝丝从未在公开场合主动承认过这件事,但迪勒那个萝丝的忠实狗腿一直是这么坚定认为的。   以前索尔、史坦特、迪勒、萝丝四人曾一起在地牢里历练过,不过如今史坦特和迪勒纷纷陷入了晋阶的沉睡里,整个领地会有闲下地牢的就只剩索尔了。   萝丝是索尔昨天在地牢门口偶然遇到的,然后两人约好今天一起走。   索尔四阶,萝丝三阶,有索尔的照顾萝丝可以尝试挑战地牢四层,那层的怪物都是以三四阶为主。索尔也很乐意多个搭档,那样会更效率。   萝丝手上严格说来目前正掌管着领地情报方面的事宜。   不过春季战争之后,情报方面只要注意好最后一个领地西姆略的动向,然后每天把手下来自各个方向的情报汇总一下就行,没太多事情可干,所以她这并不算擅离职守。   实际上索尔心底也很欣赏,像萝丝这种抓紧每一丝时间强大自身的人。   实力,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索尔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在地牢幽暗血腥的环境里,直奔地牢四层而去。   “你对迪勒怎么看?”沉默着走了一段,索尔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点什么。   “您指哪个方面?”萝丝偏过头反问。   “不需要用敬语,叫我索尔就行,我是说你觉得迪勒这家伙怎么样?”索尔问道。   “总体而言还是很可靠的。”萝丝低头思索片刻后给出了答案。   “那关于感情方面……你们会在一起吗?很抱歉问的这么冒昧,实际上也不该我来问,但我怀疑迪勒那家伙可能从来都没敢跟你提过,甚至露出点苗头来都不敢。”索尔耸耸肩。   “他的确从来没说过这方面,自从我们相遇之后他就一直很照顾我,虽然我并不需要那样的呵护,但我其实还是有些感动,只不过我有些分辨不清。”   “那家伙平时给我的感觉有些模糊,我意思是我不确定他是喜欢我,还是把我当成了他的妹妹,噢,我听说他有过一个妹妹。”萝丝偏头对索尔笑了笑。   索尔有些牙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显然迪勒那家伙畏首畏尾的毛病又发作了,就像拉兹那时候一样。   关键索尔一时还不好说什么,他总不能告诉萝丝说迪勒就是喜欢你,你就该答应他。   都是你情我愿的成年人,各自有着各自的成熟思维。而且感情说到底,终究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这种事旁人其实帮不了太多,索尔是这么认为的。   “是的,他的确有过一个妹妹……。”沉默了一会索尔才再次开口,将迪勒失去妹妹的过往,那种沉默而撕裂的痛楚,对萝丝好好渲染了一番。   倒不存在什么欺骗,也没有任何夸大,索尔只是讲述了事实而已。   “原来是这样吗?”萝丝微微低着头,目光有些黯然,但并没有红了眼眶。   看来她应该是属于那种独立性很强,内心也很坚定的女性,索尔暗自判断。   “我只是站在同伴的立场上觉得,如果有一天他对你表露心迹,你或许可以试着考虑一下,我认为他是那种对于感情很在乎的人。嗯,就是这样。”最终索尔还是没忍住劝了句。   还是尽点力吧,索尔想。万一某天萝丝离开了这片领地,谁知道迪勒那家伙会不会变成个终日以泪洗面的废人,又或者整个世界都欠着他钱。   “…嗯,谢谢您,其实感情方面我也没什么经验,让您费心了。”萝丝自嘲地笑了笑。   索尔赶忙摆手,该说的说完,见好就收,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平时有必要那么拼吗?我的意思是……你作为一个女性。”索尔有些好奇地问。   “当时在我们家乡的那条街面上有一种说法,一个贫穷的女孩往往只会有两种结局,成为妓·女或者饿死。所以我选择了第三种,我盗窃富人的钱财以济自己之贫。”   “至少在这个堕落的世界里,我是我自己的英雄。”萝丝看着地牢深处平静开口。   “说得真好!”索尔忍不住拍了几下手,感慨了一句。   “对了,这些你拿着。之前因为产量有限,我只分给了迪勒和史坦特一部分。既然你经常下地牢,万一遇见那些秘境噩梦应该会很有用的。”索尔突然想起什么。   然后他从戒指里拿出几个苍蝇魔咒和短途传送卷轴,递给萝丝。   “不,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而且苍蝇魔咒迪勒给过我两个了。”萝丝伸手推拒。   “千万别这么说,这是我家里的香菇自己做的,只是产量暂时起不来而已。你拿着应急吧,我和史坦特迪勒他们亲如兄弟,所以这根本不算什么,大家都是自己人。”   “噢,你不要误会,也不要有什么顾虑。就算你和迪勒最终没有在一起我也很能理解,但我和你同样也是同伴,就像现在我们一起前往地牢深处一样。”索尔赶忙解释了一句。   “那……真是谢谢您了,是伊格莉特妹妹吗?”萝丝接过魔咒,顺口问了句。   那个黑暗小妖精几百岁了你叫她妹妹?   算了,你们高兴就好,索尔牙疼地笑着点头,高矮两道身影消失在地牢深处。   “差不多了,回去吃饭吧,要来明天再来。”某个战斗后的间隙,索尔掏出地精的钟表看了一眼,然后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向萝丝提出了建议。   “嗯,那就回去吧。”同样在擦汗的萝丝点了点头。   两人结伴返回,今天的历练很平静,魔魂的收获也很稳定,半路也没有遭遇什么噩梦。   回到自由之城后,两人挥手道别后各自分开,索尔转身赶往领主府。   现在天气接近初夏,开始转热,没有什么比一场冷水浴更能洗涤身心的了。   把自己好好清洗一番后,索尔赶往厨房,将安朵和芬琪两个小豆芽撵去打下手。   “呀!领主大人,今天是圆葱绿芹炖肉吗?”安朵眼里亮闪闪的,一脸期待。   “你叫我什么?”索尔偏过头。   “哦哦,主人大人。”安朵立刻醒悟。   “放心,一会肯定把你小肚皮撑破,把这堆圆葱洗干净。”索尔在她小脑袋上揉了揉。   晚餐桌边。   贝丝和伊格莉特一看满桌的圆葱美味,纷纷笑了起来,显然战争又要爆发了。   “当啷~”叉子扔在盘子里。   “你又针对我!”佩蒂香菇看着一桌子圆葱嘟着嘴,觉得人生好艰难。   “你猜对了香菇怪,不准挑食,你敢废话我就把你抱在怀里强行喂你吃。”索尔坐在主座上,开始散发嚣张的老狗气息。   “不要这样对我嘛,我已经很听话了。”佩蒂眨眨眼,双手捧在胸口开始装可怜。   “你的恶行连诸神都看不下去了,你想挑食也行。现在大魔王很生气,你们三个香菇可以商量后推选出一个代表来,承受大魔王的怒火,你们自己选吧。”   索尔一脸从容地将肉片叉进自己的盘子里,还不忘趁机挑拨下香菇们的联盟。佩蒂显然就是香菇党的带头人,对她那些示弱的小把戏索尔不为所动,斗争向来是残酷的。   “呸~我不会屈服的。”佩蒂悲愤地叉起食物塞进嘴里大嚼特嚼,一脸毅然赴死的表情。   众人的笑闹声里,领主府的侍卫统领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领主大人,抱歉打扰您和小姐们的用餐,只是外面来了一位女性访客硬往里闯,属下没能拦住她。”侍卫统领有些汗颜,对餐桌边众人行礼后解释了一句。   “女性?我已经不是领主……”   索尔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身风尘的安妮贝兹迈着长腿走了进来。 第323章 旧日余痕   安妮贝兹仍然是那身轻便的女性护身铠,原本及背的暗金色长发,随意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整个人英气瑰美,也许是因为走了很远的路显得风尘仆仆,神色有些困顿。   闯进领主府后她也不说话。   只是抱着手臂,站在长条形餐桌尾段,就那么远远的和主座上的索尔对视着。   空气一时间有些紧张,这紧张主要来自于餐桌边的香菇们,她们觉得眼前这个骑士装束的少女打上门来,难道是来讨伐她们的大魔王?就像正义骑士铲除邪恶那种戏码?   看见安妮贝兹的一瞬间,索尔突然有些恍惚。   旧事卷尘扑面而来,瞬间将他拽入了那段艰难无比的时光,那些杀伐和举步维艰。   在北方边陲混迹了一年多,直到今天索尔才终于成功让自己不再时刻想起。   可惜安妮贝兹这一出现,瞬间又把他再次拽了回去。   “没关系,这位是客人。”短暂凝滞后索尔摆摆手,侍卫统领赶忙低头拱手离开。   “芬琪,再去拿一套新的餐盘和刀叉来。”索尔又转头吩咐芬琪小豆芽。   等到餐厅里的气氛稍微有所缓解,索尔这才转头重新面对安妮贝兹。   “坐吧,想不到这么久不见,你对我的爱慕还是这么直接。”索尔回归老狗气息,一脸戏谑地笑容,向餐桌边摊了摊手,示意安妮贝兹入席用餐。   “的确想不到,你居然还活着,而且居然……四阶了。”安妮贝兹在心底咬了咬牙,那种感觉又涌上来了,每次见到这家伙就想把他狗头打爆,可现在这家伙比自己还高一阶了。   视线扫过餐桌边一众香菇,安妮贝兹也不扭捏,拉开椅子在伊格莉特身边坐了下来。等芬琪端来蔬菜肉汤,安妮贝兹转头道谢后,这才毫不客气地举起盘子里的刀叉。   “你们领地……这是最近圆葱大减价吗?”安妮贝兹看着一桌子圆葱美食嘀咕了句。   “放心吧,不会比你上次吃过的蜥蜴肉差。”索尔笑着摆手。   两人之间这些你来我往,被餐桌边一众香菇看在眼里,众人同时松了口气,也大致都有了各自的判断。会这样说话的,那应该就是朋友了,就算不是至少也不会是敌人。   “噢,这是奥德伦萨阿戴尔家的安妮贝兹大小姐,这些是我家的香菇们。”索尔抬手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为餐桌边的双方逐一介绍,香菇们维持着基本礼貌,互相点头示意。   本来餐桌边的香菇们和安妮贝兹互相打量后,心里都冒出了点攀比心态。但一听对方是南境主城的家族大小姐,还有这一身穿着,香菇们只能默默低头安静地喝汤。   这完全没办法比啊,裙装和铠甲,都不在一个领域。而且据说对方还吃蜥蜴肉,一众香菇们不禁幻想出蜥蜴人史坦特扒着铁锅边缘,被哀嚎着割肉的场景。   因为有外人在,餐桌上的气氛终究有些沉默,怎么硬拽都活跃不起来。   “看来您和您的夫人们生活得很幸福啊!索尔领主大人。”安妮贝兹嘴里虽然用着敬语,语气里却满含讥讽。   “一般吧,可惜特意留了个女骑士的座椅位置却一直空着。”索尔稳如老狗。   安妮贝兹脸暗自一红,想不到这家伙一上来就横冲直撞,根本不在乎脸面和场合。又想到在不要脸这个领域里,索尔早已迈入自己只能仰望的大师级别,安妮贝兹只能果断放弃。   “那位置还是继续空着吧,或者留给别的人来坐,我这次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安妮贝兹不再和索尔互相伤害,开始说起此行的目的。   “什么事情?”索尔顺口问了句。   “关于‘你的女人们’的事情。”安妮贝兹咬字很重。   他的女人?还‘们’?桌边的三个香菇震惊了,纷纷转头瞪着眼睛看向索尔。目光从他还有别的女人的震惊里,纷纷变成了他还有许多的其他女人?   被自家香菇们的视线所笼罩,索尔的老狗气场差点维持不住。   千万要镇定,索尔在心里不断鼓舞着自己。一旦自己此刻表面上露出丝毫心虚的破绽,家里的香菇们必然会暴动,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每天活在噩梦里。   可惜,自己在自家香菇们心里的形象算是彻底毁了。   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给她们留个英俊沉稳的印象吧。   “哦?我的女人?你指哪一个?”索尔索性直接脖子一梗,露出一抹顶风作案的疯狂。   “洛娜和克莉丝。”安妮贝兹的小嘴停止咀嚼,轻轻吐出了两个名字,眼神有些哀伤。   索尔沉默不语,实际上从安妮贝兹突然来到北方边境,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就已经有了某些预感。那应该就是自己一年前在奥德伦萨舞会上撒野的后遗症了,显然手尾还没结束。   当时离别的最后一面,安妮贝兹、洛娜、克莉丝三个香菇都在。   可惜那时索尔诅咒缠身,自身难保,后来在贝丝的帮助下逃往北境,侥幸活命至今。   在北境扎根后索尔没有再去关注克莉丝她们,一方面算是和惨痛的过去顺手道别,另一方面事隔一年,她们也许有了自己的生活,万一自己派人关注反而又将她们卷入漩涡里。   所以虽然自由之城后来有了自己的情报部门,也在南境主城奥德伦萨插下了钉子,但索尔从没刻意强调过要知道洛娜她们的消息。   既然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在索尔想来,洛娜她们在当地也不算毫无地位,或许会因为当时和自己走得近受到点牵连,但应该不会牵连太深。毕竟自己是突然出现在南境主城的,又不是常年盘踞的势力。   索尔以为时间会掩埋一切,但现在看来可能埋不掉了。   “她们……怎么了?”索尔问得有些艰难,害怕听到什么无法挽回的消息。   “她们被你害惨了,洛娜还算好一点,艾密尔顿家族里本就只剩她一个人在支撑,最坏无非家财散尽家族消失而已,她说起来其实并没有太多可以失去的。”   “克莉丝就有点惨了,她本来只是个普通的商人家庭,有个哥哥早年已经分了家,父亲又于三年前病故,只剩她和母亲捏着点余财相依为命,现在连唯一的母亲都失去了。”安妮贝兹简单叙述了一番,语气有些怅然。   “……是我的过失。”索尔目光黯淡地低下头。   他想起克莉丝在灰幕镇的领主府拍着桌子,为自己一个孤儿仗义执言的样子,那束火红的单马尾。还有那个一头蔚蓝发色,像海洋一样的少女‘略略略’的对自己做着鬼脸。   看到索尔的样子,安妮贝兹隐隐有些自责,自己会不会语气过重了。   毕竟这一生何时会遇见谁经历什么,终究世事难料。而且当时索尔动手前曾经把自己等人撵走,是自己三人非要凑在他身边,现在把所有事情强行推在他身上似乎说不过去。   “那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具体点。”索尔抬起头来。   “现在她们两被关了起来,据说被关在一处危险的秘境里。”安妮贝兹回答。   “那么大个黑暗议会就这点格局?”索尔隐隐有些愤怒,有事他们可以冲自己来的。   “说实话据我打听到的消息,这似乎不是黑暗议会长老们的意思。整件事是三席长老的女儿茜妮尔,和二席长老的子孙辈在私底下勾结运作的。”   “至于关起来这个举动,是为了引诱你前去救援还是别有目的,这我就不知道了。”安妮贝兹注视着索尔,把自己掌握的信息娓娓道来。   “又是茜妮尔那个老贱人吗?既然她们动了手,就算不是黑暗议会的授意其实也没什么区别。”索尔微微摇头。   “唯一的好消息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对你有些忌惮,害怕奥德伦萨舞会的事件重演,所以没有对洛娜她们下死手。她们只是被关起来失去自由,暂时还没遭受折磨吃太多苦。”   “那假设我不在或者没有及时知道这件事情,她们最后会是什么结果?”索尔转头问。   “结果?也许饥寒、受苦、死去,又或者送进销金窟成为流莺,谁知道呢?”安妮贝兹摊开手。   听到洛娜她们暂时是安全的,索尔松了口气。   “所以你现在是来找我去救她们?”索尔恢复从容,端起鲜汤喝了一口。   “怎么?你觉得你不该去?你当天倒是爽快,杀戮完留下一地血腥逃走了,留下你的女人们在那里受苦。”看到索尔短暂失落后又开始嬉皮笑脸,安妮贝兹又开始恨得牙痒起来。   “你不要乱说,什么我的女人?”索尔忍不住了,不能再被安妮贝兹抹黑下去了。   “你敢做不敢认吗?”安妮贝兹脖子一梗。   我特么……我做什么了我?索尔一脸黑线。   当时他心怀死志,根本就没想过丝毫的感情问题。只是气氛烘到那儿了,他才介入贵族们的争吵里,顺手搂着洛娜和安妮贝兹声称这是自己的女人。   这也能当真?这不是要赖上我吧?难道我那么大个魔王临死前还不能放荡一次?   可让索尔忧伤的是,关键在于最后他没死成,眼下还小日子不错,这就有点尴尬了。 第324章 骑士香菇   这顿气氛稍显诡异的晚餐终于落下了帷幕,三个本地香菇和一个外来香菇之间相处得貌似还算和谐,但很快索尔就忧伤地发现,一切果然都只是假象而已。   佩蒂几个香菇们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抛弃索尔各自去玩耍,而是竖着耳朵在餐桌边磨蹭着,也不知道她们在等什么。众人起身离席后,索尔转头看向安妮贝兹。   “洛娜她们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我看你也很累了,先休息一晚?”索尔建议。   看安妮贝兹微微点了点头,索尔抬手拦住来回跑动收拾餐盘的小豆芽。   “安朵,稍后你先带安妮贝兹小姐去沐浴洗漱,然后帮她安排个房间。”索尔吩咐。   “主人……是客房吗?”安朵突然弱弱地问了句。   这……不是客房难道你要把她安排睡到天上去吗?索尔眼角有些抽搐。   不过安朵这一问,索尔想起领主府也不是只有客房,从领主房间一路排过去还有二十间房间。贝丝和佩蒂住在第一间,也就是自己隔壁,后来伊格莉特来了后顺着住在第二间。   想起客房那边几乎没怎么住过人,也许有些冷清,于是索尔临时改了主意。   “算了,把安妮贝兹小姐安排在伊格莉特隔壁吧。”索尔对安朵说。   “那不行,伊格莉特隔壁的房间是我的,不如直接安排到领主房间里不是更方便?”   佩蒂突然冒了句怪话,本来最初第二间房间就该是她的,只是她暂时赖在贝丝那里,后来天降伊格莉特占据了第二间。佩蒂和伊格莉特相处得很好,房间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   可现在凭什么让这个冷冰冰的女骑士排在自己前面,万一后面再冒出几个野生香菇,那自己岂不是要被挤到后后面去,佩蒂不由得嘟起了嘴。   倒也不是要争个什么,那些房间格局摆设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这其中有个先来后到的问题,关键是……还能离他更进一些,佩蒂默默幻想着低头羞红了脸。   “原来你喜欢这种干瘪的四季豆。”安妮贝兹看了佩蒂一眼,转头对索尔说道。   佩蒂愣了愣,她本来只是习惯性顺口呛索尔一句,没想到却遭到了安妮贝兹的反击。   四季……豆?佩蒂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胸口,又看向安妮贝兹胸前的山岳,突然心底升起一种难以逾越的挫败感。   “呀!放开我,我要和她拼啦!”   佩蒂香菇尖叫着,埋头向安妮贝兹撞去,但被站在中间的索尔抬手拦住。她只能闷着小脑袋在索尔手心里拱动不停,抡动的松鼠拳舞得像两个小风车一样。   “她虽然干瘪,但不是四季豆。”索尔顺口解释了句。   “呀,放开我,我要和你拼啦。”佩蒂香菇悲愤了,开始拱动着把攻击方向转向索尔。   “你拼个屁,战力像只豚鼠一样,再说我养你那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和人拼命的吗?”索尔哭笑不得,只能顺手将佩蒂捂在怀里,小香菇才脸红着安静了下来。   最终安妮贝兹被安排在了第四间房间,佩蒂事后反省,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有些过于小气了,主动到索尔的房间去自首,又被大魔王裹在怀里欺负了一番。   索尔枕着手臂躺在床上,目光有些深远。   有的人,内心就像一块冰,风雨再大,敌人再冷,刀刃再利,也未必能让他退缩分毫。但在寒冷里待得久了,有时候突然的一点温暖和关心,瞬间就能把坚冰融化成水。   索尔都快忘了自己曾经是这样一个人,看来在时光的洪流里,自己终究还是有了改变。   在自己一名不闻的时候,那两个少女凭着本心帮助过自己,这是情谊。   洛娜和克莉丝,自己肯定是要去救的。   只是这一去,难免又会和黑暗议会的那些人打交道,这让他觉得厌恶和恶心。遇见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狗,这句话说的就是黑暗议会。   到了第二天,索尔向安妮贝兹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然后用半天时间带着安妮贝兹在领地里随意转了转,算是带她了解一下自己的生活环境,顺便告诉她自己离开奥德伦萨后做了些什么,是怎么活下来的。   吃过午餐后,索尔收拾好行装,准备和安妮贝兹踏上营救的旅途。   “就你一个人吗?”安妮贝兹有些不放心地问了句。   “有两个四阶的朋友正在沉睡里,所以就我一个人吧。”索尔目光深沉如夜色。   虽然等史坦特他们醒来,自己也许会多两个可靠的帮手,但索尔很清楚如果要面对黑暗议会那群老怪物,三个四阶其实没什么意义,所以就自己一个人吧。   自家三个香菇站在客厅里,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揪心。   她们都很清楚索尔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可是她们却无能为力。   “不如我跟你去吧,我还是有些小手段的。”伊格莉特坚定地看着索尔。   “少废话,你一个小小的一阶还轮不到你出头。索尔笑了起来。   “这是我昨晚连夜做的,你多带点也许会有用。”伊格莉特揉揉熬夜熬得通红的双眼,将一个短途随机传送卷轴和一个手指魔咒交到索尔手里。   “乖乖在家等我不准捣蛋听见没有?不然回来我打你屁股。”索尔默然怔了怔,然后笑着揉揉她的小脑袋,抱着伊格莉特香菇在空中转了一圈。   “小心点,我们等你回来。”贝丝紧紧攥着索尔的手,索尔郑重点头。   “你要是去得太久,就别回来了。我会分别帮伊格莉特和贝丝姐在领地里物色一个好男人,嗯,当然,也包括我自己。”佩蒂想装出一副很有气势的样子,却不怎么成功。   微笑着吻别自家的三个香菇后,索尔打开轮回地牢的秘境之门,和安妮贝兹走入其中。   “看你一路风尘,怎么不直接从秘境过来?”索尔突然想起来问。   “我不知道你还经常混迹轮回地牢,去哪里找你自由之城的门?听到你在北方边境的消息,我是先到风车平原的阿索克兰城,然后一路赶过来的,只用了二十天。”安妮贝兹回答。   阿索克兰是北境的一座中转大城,在肯纳泽领地的后后方。直线的话离自由之城其实也不算太远,但至少也要四十天的路程,可这路程却被安妮贝兹硬生生缩短了一半。   “辛苦了。”索尔偏头看着安妮贝兹的长腿说了一句,露在腿甲外的部分白皙而修长。   “没什么,这只是我和洛娜的交情而已,至于我和你之间远没到互相关心的关系。”安妮贝兹被索尔这么一看,突然有些不自然,拉过披风将自己的长腿遮起来。   真是越来越小气了,索尔有些哭笑不得。   “那个……伊格莉特,是个什么种族?”沉默着走了一段,安妮贝兹突然开口问道。   “黑暗妖精族,据说大陆上貌似只剩下那么一支了,擅长黑暗系的魔法。哦对了,她已经两百多岁了。”索尔顺口回答,安妮贝兹的关注并不奇怪,黑暗妖精在大陆上的确少见。   “两百多岁!那你还像对待个孩子一样对待别人?”安妮贝兹似乎有些不可理解。   “这又有什么关系?大家都很享受这种相处方式。”   “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种情趣,可惜你不会懂的,你整天绷着脸像块铁板一样到处乱跑,要说到人际关系方面你实在太不行了。”索尔摊手。   安妮贝兹嘴角蠕动了下,似乎想反驳,却又没找到什么可说的,只能放弃了。   “……看得出来,你倒是挺宠溺她们的。”安妮贝兹想了想说道。   “宠溺?我有吗?其实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宠溺你的。”索尔陡然弥漫起老狗气息。   “谢谢,我不需要。”安妮贝兹头飞快扭到一边,差点把金发马尾甩在索尔脸上。   “你不需要?怎么可能不需要?上次我们不是聊过你嫁不出去没人要的问题吗?现在过了一年,我估计应该还是没什么变化吧?”索尔戏谑地撩拨着。   “你……我的事和你有关系吗?你再废话别怪我不客气!锵郎~”安妮贝兹脸孔涨红,支吾半天猛然拔出自己的护身剑,架在了索尔的肩膀上。   “呵呵,你不客气?你不拔剑我还没想起来,你上次在地牢里是怎么对我的?”   “你以为我还是二阶那个不敢出声的小小冒险者吗?”索尔笑了起来,一手抓住安妮贝兹的手,强行把她的护身剑收了回去。她虽然用力抗衡,但三阶和四阶终究不一样了。   “……小人得志。”安妮贝兹冷哼一声,偏头不再理会索尔。   “我的确是小人,有仇报仇,把小仇拼命放大,我认为这就是小人的一个优秀品质。你喜欢对暗号是吧?我索尔?德雷克狂野一生,还从来没人敢逼我对暗号。”   索尔转身把安妮贝兹挤在地牢过道的墙壁上,强行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俯下头去。   “无赖,你离我远点,唔……。”安妮贝兹无力地捶打了几下,很快没有了力气。   “来吧,现在该你对暗号了,上句我已经说完了。”索尔放开被吻得眩晕的安妮贝兹。   安妮贝兹一脸红晕,抱着手臂有些不知所措,索尔抱手等待了一会。   “时间到,看来你是对不出来了,那下句还是我来说吧。”索尔再次俯下头。   “嗯……唔~”安妮贝兹象征性拍打了两下,再次被捉住了小舌头。   一番深吻过去,索尔环住安妮贝兹的腰不让她挣脱。   “你跑不掉的,你以为你很大吗?骑士小香菇。”然后轻轻咬着安妮贝兹的耳垂,咬得她整个人颤抖不已。 第325章 故地重游   在地牢里摸索了一番,很快找到了通往南境主城奥德伦萨的秘境之门。   光影明灭,转眼索尔已经站在了奥德伦萨一条名为‘星尘’的街面上。   “现在怎么办?”索尔问。   “我先回家,明早在魔法学院门口碰头。”安妮贝兹拍了拍身上的风尘。   “你回家那我怎么办?”索尔转头。   “你是个男人。”安妮贝兹扔来个我管你怎么办的眼神。   索尔觉得很忧伤。   肯定是因为刚才自己把她按在地牢的墙面上,现在这个骑士香菇开始报复自己了。   “不如……我跟你一起回家?地板衣柜我都能将就睡的。”索尔觍着脸建议着。   可惜这次连回应都没有得到,安妮贝兹转身就走,留给他一个金色马尾的窈窕背影。   算了,外地的乡下人难免遭受欺凌,索尔尝试着安慰自己。   此刻只是下午时分,早上带安妮贝兹逛了逛自由之城的领地,然后就直接过来了。   奥德伦萨这边似乎刚下过一场雨,条石街面上有一些未散的雨水积洼在砖石缝隙里。   三三两两的行人从街面上走过,并不匆忙,其中一人正在驱赶一条跟随的流浪狗。一家面包店里隐约有香味飘出弥漫在街面上,透明的货品柜台吸引了几个流连张望的小孩子。   不论什么时候抬头看,这座城市都是那么璀璨而巨大,无愧为这片大陆人类繁荣的顶点。骑士之都的皇城拜伦比安索尔是去过的,但和奥德伦萨比起来感觉还是差了点气势和底蕴。   如今再次故地重游,索尔依然像片无根的浮萍一样,无所依从,无所去往。   显然这里并不欢迎自己,不论是黑暗议会,还是这座古老城市本身。   眼下的目的虽然是营救,但要说起营救计划暂时还什么都没有,因为洛娜她们的关押地点未知,危险程度未知。安妮贝兹虽然私下打听到了一些零散的消息,但终究所知有限。   看来这一趟肯定要耗费一些时间了,也许几天,也许更久。   此刻索尔关心的是自己眼下该去哪里,找家旅馆?等待晚餐?那未免太奢侈了点。   这种奢侈指的是时间,索尔一直认为这世界最大的成本就是时间成本。   经过一番沿路打听后,索尔来到了‘金麦芽’酒馆。   预料之中的灯火辉映人声鼎沸,嗜酒如命的、无所事事的、想找机会占点酒馆女招待便宜的,各种各样的酒鬼、流浪汉、佣兵闲人盘踞在这里醉生梦死。   这些家伙们手里为数不多的余钱,全部换成了廉价而大杯的酒水,经由肠胃最后回归某条小巷的地面,什么也没有留下。当然,这也算是一种人生不是吗?谁又能说什么呢?   索尔没有参与到热闹里,而是直接走到长条形有个圆角转折的柜台前。   “你好,我想找‘圆铁片’。”索尔对柜台后脑门微秃,低头擦拟着酒杯的酒馆老板说道。   来之前萝丝告诉过索尔,只要在‘金麦芽’酒馆报上‘圆铁片’的名号,就能找到自由之城在奥德伦萨这里埋下的钉子。   酒馆老板抿着嘴微微抬头扫了索尔一眼,然后招手唤来一个男性酒馆仆从。   “带客人去找铁片。”酒馆老板吩咐了一句,再也没有抬头看过索尔。   跟着仆从穿行在阴暗交错的巷道里,就算是繁华的奥德伦萨也少不了这样的区域。   好吧,圆铁片的‘圆’字也许意味着性格圆滑,至于铁片……也许意味着性格里还有锋利的一面?路上索尔试着为这个实在不怎么样的绰号强行寻找一些闪光点。   沿着成排的低矮建筑逐渐深入,直到这排建筑的某一户门口。   “到了,尊贵的客人。”带路的仆从停下脚步。   “感谢。”虽然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尊贵,但索尔还是摸出一枚银币递给仆从,算是做了一点符合‘客人’身份的事情。   仆从弯腰道谢,恭敬地离去。   偏头看了看门缝里隐约透出的灯火,索尔上前敲响门板。   一重三轻的节奏,这样能让门里的接应者知道站在门外的是自己人。   门拉开,露出一张让索尔有些似曾相识的脸,他探头观察左右后赶忙把索尔请了进去。   “领主大人,属下詹姆。”这个自称詹姆的家伙恭敬行礼,目光灼灼地看着索尔。   索尔摆摆手,没再纠缠自己已经不是领主这种小事,只是詹姆……自己好像见过。   “我最初加入情报工作时,您曾经奖励过我一块钟表和一百银币。当时您对我的教诲让我受益颇深,后来也正是因为跟随您的脚步,更让我收获了珍贵的爱情,您还记得我吗?”   看到索尔一脸疑惑的样子,詹姆也没觉得失望,而是目光炽热地解释着。   这么一提醒,索尔倒是想起了詹姆本人以及赠送钟表的事。   可是跟随我的脚步让你收获了爱情?我还有这种影响力?   “那不知道你幸运地得到了谁的芳心?”索尔笑着问了句。   “就是莎米娅,那位书店的店主。您当时对我说知识改变命运,后来我就经常光顾那家书店,渐渐的就和莎米娅……”詹姆挠了挠头,这个圆铁片似乎还有些羞涩。   “那恭喜你了,从某种程度而言知识的确改变了命运,至少先带给了你爱情。”索尔笑着点头,说起那家书店和那个叫莎米娅的香菇,自己戒指里还睡着一本借来的书没还回去。   简短的问候结束,索尔说起此行的目的,然后从詹姆手里接过奥德伦萨近期的情报。   随便翻了翻,一些当地贵族的风流传闻、黑暗议会的制度改革、平民间的死伤纷争、黑暗十字某次任务的圆满完成,看起来都没什么用处。   当然,这所谓的没有用处,是指对索尔眼下要做的事情而言。   这并非否定詹姆的工作,实际上詹姆做得很好,从民间到贵族阶层再到管理机构都有所覆盖和染指。情报工作就是这样,很难说其中哪一条到了关键时刻就蕴含着别的潜在价值。   如今索尔虽然卸下了领主职务,但继任者布劳恩仍然对索尔留下的情报部门充满了兴趣。   布劳恩认为这是必要的,至少能确保自由之城不会封闭成一个对外界茫然无知的瞎子,虽然来自各国的情报很多时候对一个边境小领地而言,显得遥远了点。   卢姆比特和杰拉尔德两个家族,也就是黑暗议会二席和三席长老这两家,最近明面上没有任何动静。可能是因为他们向来低调,也可能他们正在黑暗里默默酿着毒酒。   索尔并没有在詹姆这里停留太久,既然此路不通,那就还得想别的办法。   “我会在奥德伦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从明天开始,你帮我调查两个女人的近期动向,以及黑暗议会二席三席长老这两家,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   临走前索尔还是给了詹姆一个任务,虽然这也许没什么意义,毕竟以詹姆二阶的实力,很难挤进高阶的圈子里。而且就算他有相关人脉,也未必能打听到二三席长老家里的密辛。   索尔把洛娜和克莉丝的名字留给了詹姆,还是尽力查查看吧。万一谁酒后说了点什么,又或者贵族的那些狗屁子弟们平时的炫耀吹嘘,谁知道会不会漏出点什么来。   离开有些僻静的巷道,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   索尔想了想,来到了伊兹海姆魔法学院门口。   实际上对于那段在魔法学院求学的时光,索尔觉得很有意思。众多学子汇聚在这里,同吃同住,不被俗世所打扰。可以静下心来学一些知识,也可以悄悄勾引几个无知少女。   站在学院大门外观望了片刻,索尔翻出自己当时的那件魔法长袍,魔法学院的校徽还留在衣襟上熠熠生辉。每次看到这件长袍妖艳的紫色,总是会带给索尔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将长袍套在身上,索尔大摇大摆地进入了校园。   门口的守卫视线只是在索尔胸前的校徽上停留了片刻,就低下头去不予理会。   看来一年的时光,有些事情改变了,有些事情还那样。   按照学院的教学制度,下午应该是自由时间,林荫路上悠闲散漫的学员证明了这一点。   索尔凭着记忆直奔校舍后排的魔法实验室,他之所以混进学院,并不是来惹事的。他只是想找到霍德那家伙,看看他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魔法研究成果,顺便打发下时间。   遗憾的是魔法实验室里的研究仍然在继续,可惜使用者早已经不是霍德了。索尔假装参观进去转悠了一圈,引起了屋里某个家伙戒备的质问,仿佛害怕索尔偷走他的成果一样。   离开魔法实验室,索尔沿路找几名学员询问了一下。   看来霍德那种研究派在学院里没什么名气,直到问到最后一个人,那人才勉强想起,并告诉索尔霍德结束学业了,也就是说毕业了。   没有找到想找的人,索尔也没觉得太失望,就当是再次体验下学院生活吧。   站在学院弥漫花香的林荫小径上,索尔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继续假扮住校的学员,先去学院用餐点蹭一顿晚餐,然后去男性学员校舍里随便找间空房间对付一晚。   愉快地做出决定后,索尔转身,却看到了一个熟人正顺着林荫小径走来。 第326章 魔爪再现   金发的塞西莉从花坛边拐上小径,一身略微蓬松的浅蓝色褶皱纹礼裙,露着鞋面,屈起的白皙手肘下夹着本书。她身边还有一个同行的女伴,也许是这座学院里的学员。   是了,霍德那家伙虽然毕业了,但塞西莉显然还没混到头。   转身就跑向来不是自己的风格,特别是在面对一个新型香菇的时候。   于是索尔拿出本书,打开捧在掌心里,微微低头。   学者气质是自己与生俱来的东西,索尔一直是这么坚定认为的。   小径两边每隔一段距离竖有明亮的路灯,所以索尔的阅读并不突兀。   实际上如果整个学院逛下来,像这样做的学员还真不少。   毕竟有些时候知识也和灵感有些关联,突然临时想到了,自然要赶紧停下来打开书本印证一番。当然,真相其实是男学员想展露博学来勾引异性,而索尔此时却用来降低存在感。   塞西莉和女伴两人有说有笑,转眼就从索尔眼前走了过去。   她们的话题似乎是关于早上的魔法课程里,某个呆头呆脑的男学员又干了什么傻事。   索尔默默聆听着,视线停留在脚边,等塞西莉她们经过后,索尔抬头打量了路灯一眼。   这路灯貌似和拜伦比安的路灯是同一种玩意,索尔开始琢磨着,在魔法学院里偷一波路灯的可行性。带回去还能高价卖给布劳恩那个老地精,那老东西对这种魔法造物很感兴趣。   “你……,呀!你是……”耳边传来塞西莉疑惑回头的声音。   想不到这个小香菇眼睛还挺毒的,这都过了一年了好不好,肯定是自己当初的美貌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索尔瞬间找到了原因。   在塞西莉差点要喊出自己身份的同时,索尔已经迅速窜上前,在塞西莉女伴震惊的目光里,一手搂住塞西莉的腰,一手捂住了她的嘴。   “抱歉,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是塞西莉的未婚夫,平时为了隐瞒恋情所以我们的交往一直很低调。本来今天等在这里,是想给我家的塞西莉一个惊喜,想不到被她发现了。”   索尔微微弯腰向未知女性行礼,然后成功扯了个蛋,瞬间打消了对方的震惊。   “你们……竟然订婚了?你是哪个家族的?”这个女性似乎对索尔很感兴趣。   “让您见笑了,在下迪勒·伊索,小家族而已没什么名气,能和塞西莉在一起已经用尽了我余生的运气。”索尔从容报上假名,随便去查吧,我边陲半身人怕过谁?   “蓓娜,你不要听他胡说,我跟他根本不是那样的关系。”在索尔手上咬了一口后,一脸羞红的塞西莉终于逃离束缚趁机喊了一句,然后又被索尔再一次捂住。   “你最好别惹麻烦,不然后果很严重哦!”索尔轻声在塞西莉耳边警告了一句。   “很高兴认识您,我是蓓娜·苏维尔。”蓓娜一边笑着自我介绍,一边轻轻揪着指尖扯下手上的白色丝质手套,伸出白皙小巧的手掌向索尔伸过来。   这是……要钱吗?索尔瞪着那只小手不明所以,但很快他注意到对方伸过来的是手背。   “很荣幸认识您。”索尔弯腰轻轻捧住那只小手,在手背上吻了吻,同时在心里送了自已一大捧血芙兰鲜花,因为自己的机智反应。   “或者,迪勒先生明晚可以和塞西莉一起来参加我家族的舞会?”蓓娜提出建议。   “你知道明天我要帮导师整理资料,这个话题我们说过了。”塞西莉赶忙开口。   “没关系的,迪勒先生独自来相信也能度过一个舒适的夜晚,到时候奥德伦萨许多家族的年轻一辈都会出席,应该很热闹。”蓓娜对着索尔眨了眨眼。   这就舞会了?这是要逼我再来一次魔鬼在人间吗?看来自己的魅力已经抑制不住了。   “美丽的蓓娜小姐,很荣幸得到您的垂青和邀请。但很抱歉,人一生也许会遇到许多桩幸福,我们只能对其中一桩付出承诺,我的余生只能为塞西莉而活,抱歉我们先失陪了。”   索尔向蓓娜行礼告别,留给别人一个古板但有原则的好男人形象,然后转身牵起又震惊又羞涩的塞西莉,半拉半拖地把小香菇拽进了花型灌木后的林荫地带。   “你说过今后不再骚扰我的,可你却毁了我的名誉。”塞西莉幽怨地看着索尔。   “我正借着路灯光芒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明明是你骚扰我好不好?至于名誉什么的,到时候你不会说看不上我吗?正好显得你高贵而挑剔,还能帮你赶走一波苍蝇。”   “放心,我只是路过,很快消失,到时候谁会记得我是谁。”索尔摆摆手,转头向四周扫视了一圈,以确保周围没有什么偷听者。   “你这家伙居然还敢出现?你就不怕学院里有人认出你来?那夜参加舞会的有不少本院的学员。”塞西莉抱怨着,脸色突然多了些恐惧,似乎想起了索尔那夜噩梦一样的疯狂。   “认出我?那他们只能提前去见祖先了。”索尔耸耸肩。   不过想想既然塞西莉能记得自己,还真不好说。索尔只能拿出顶尖顶法师帽扣在头上,这玩意和长袍是配套的,但索尔觉得很傻气所以从来没戴过,现在正好将就着遮掩一下。   “你这次来……不会又是要干什么坏事吧?”塞西莉小心地问。   “不是,我来办点小事。刚才那个女人是什么人?会对我有影响吗?”索尔问了句。   “不会,她比我大,是学院长的孙女,不是学院的学员。”塞西莉摇了摇头。   索尔点头了然,难怪会在学院这种环境里戴着手套,那种穿戴更适合社交场合。   “走吧,先陪我去个地方。”索尔转头看了看四周。   “去……哪里?你放过我吧,我一定会为你保密的。”塞西莉一脸可怜的样子。   什么我就放过你了?说得好像我要对你怎么样一样,索尔脸色黑了黑。   “少废话,就在学院里,到了你就知道了。”索尔转身离开,塞西莉只能跟上。   然后索尔把她带到了……学院的用餐处?   “我现在不是这里的学员了,估计餐费什么的也被取消了,所以这顿归你请。”   把塞西莉扔在取食物的柜台处,然后索尔选好自己的食物端着跑掉了,还特意点了一份原味的蘸酱鹅肝,这是今天学院的特供菜品。   塞西莉有些无语,只能结账后坐回到索尔对面看着他吃。   看着看着,她发现索尔这家伙吃得很有激情,或者说有种奇怪的章法。进食速度并不快,但看着他大口咀嚼,让脸庞呈现出坚硬的线条,塞西莉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被勾起了胃口。   “你这样的大小姐应该很少来这种地方用餐吧?要不我去帮你端一份?”索尔抬头看了塞西莉一眼,然后停止进食问道。   “这又有什么不能吃的,我没那么娇贵,那就来一份吧……”塞西莉有些脸红,小声支吾着,也不知道是要证明自己也能吃下这些食物,还是真的觉得饿了。   “也是酱鹅肝吗?”索尔站起身,回头问了句。   “鱼子酱吧,其它和你一样。”塞西莉回答了句,然后顺手将自己的校徽递给索尔。   那校徽上的魔法印记可以支付饭钱,索尔的已经失效了。如果他敢再次使用自己的校徽,别说吃饭了,估计接下来就只剩满头大汉的追杀了。   将食物和校徽放在塞西莉面前,两人之间就这么沉默着你一口我一口的用餐,偶尔对视一眼。塞西莉突然发现自己的确胃口不错,貌似学院的食物也没有那么糟糕。   “你摸进学院来,不会就是找我陪你吃饭吧?”某个间歇,塞西莉忍不住问了句。   “要真能这样,反而倒是一种美好生活了,我想找你再帮我点忙。”索尔歪了歪头。   “说来听听吧。”塞西莉露出个我就知道的表情,用丝质手帕擦了擦红润的小嘴。   “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下洛娜·艾密尔顿的下落,除此外如果方便的话,还有一个貌似最近毕业的叫霍德的家伙,他的家庭和大致情况。”索尔没有抬头,仍然吃得很连贯。   “洛娜?她是……你的女人?”塞西莉注视着索尔,过了小半会才冒出来一句。   “这不重要,我需要她的消息,仅此而已。”索尔微微抬头看了塞西莉一眼,又低头吃个不停,他认为塞西莉有可能能够帮助到他,虽然可能性或许也不大。   自己那一场舞会上的杀戮,最终连累了洛娜和克莉丝。但当时自己是坐着塞西莉的马车入场的,黑暗议会没道理查不到这些过往,然而塞西莉却安然无恙。   这只能说明,塞西莉的家族地位或者说底蕴,要比黑暗议会二十四席的洛娜家强得多。   “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每回都这样,可是我帮了你能得到什么呢?”塞西莉竖起白皙的手臂,拄着下巴看着索尔。   “一笔钱,或者一个或几个想杀的人,最好该死的那种,我只能给你这些。”索尔还是没有抬头,闷声咀嚼不停。   “可是你说的这些我都不需要怎么办?”塞西莉注视着索尔问。   索尔随手扯出块破布在嘴上抹了一圈,然后抬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塞西莉。   “那要不然,让你摸摸我的脸吧。”索尔突然说。   “噗~谁要摸你的脸,你没有自知之明的吗?”塞西莉小脸下意识一红,赶忙出声讥讽。   “那没办法了,我只能给你这三样。”索尔摊手。 第327章 一无所获   第二天早晨。   “昨晚在哪过的夜?”热闹的魔法学院门口,安妮贝兹如约到来。   “先去上城区的销金窟,找了两个异族美女缠绵。然后去下城七区的‘玫瑰花丛’洗浴,那里的香菇们那按摩手法,原地凝聚神格并不是不可能。”索尔嘟哝着,没好气地回答。   安妮贝兹一愣,用玩味的目光看向索尔,她虽然没去过‘玫瑰花丛’,但的确听说过。   “你还真信啊?我一个通缉犯又没钱,除了挤在马厩里还能去哪?睡到半夜还被野狗袭击,追了我几条街。”索尔瘪着嘴一脸我很凄凉的样子。   “噗~你知道卖惨对我没用的。”安妮贝兹轻笑一声,然后回归平静。   索尔懒得拌嘴,看着学院门口拥挤的学员们有些沉默,也有些羡慕。   那些年轻学员身上带着璀璨耀眼的活力,争先恐后地挤进学院大门。他们肯定不是住校的那一部分,而是每天都回家的那群人,在当地有着各自的家族。   以前总是拼了命的想长大,以为长大了就不再遭受世道的欺凌,不用再向命运低头。可等你的年纪真的大到能生死自负的时候,你又开始怀念以前那些悠闲撒野的时光。   归根结底,索尔认为人生这种东西,不论你以怎样的方式度过,到头来都要后悔。   这无关度过的方式,而是人性的贪婪。毕竟生命只有一次,不可逆转,不可重来。   人类学者弗洛兰曾经在自己的《闲散游记》里提到过。   有一天,你在金色的林子里发现了两条路,而你只能踏上其中一条。   你站在路口眺望,想为自己的选择找一些理由。然后你发现其中一条路两边的风景歌舞升平,而另一条路似乎很普通,还隐隐有一些雾气弥漫,似乎通往未知。   于是你毫无意外地选择了歌舞升平的那一条。   你坚定地告诉自己你是对的,然后踏上路途。   可是你真的对了吗?   当时日渐过,当你再也无法故地重游,那条迷雾弥漫的道路延伸在了你的心里,让你总是忍不住猜想。如果我在进入金色林子的那一天选择了另一条,我的人生会怎么样呢?   这个故事寓意很清晰,路是可以重走的,但人生和未来却不能,有时候只能二选一。   昨晚索尔在男性学员的宿舍里过的夜,找了一间二楼的空房间。没发生什么意外,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扰自己,睡得很踏实。而现在自己该离开了,因为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除了这座学院本身,哦,还有塞西莉那个小香菇,再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来过又走了。   最后远远看了眼学院里那围墙庭院的美丽景观,索尔转身离开了。   “现在去哪?”安妮贝兹问了句。   “当然是去吃早餐。”索尔头也不回。   “哦,我已经吃过了。”安妮贝兹下意识回答。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算了,既然没人关心我的冷暖,我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就让我默默地伤心吧。”索尔转头看着安妮贝兹,一直看得她莫名脸红地低下头去,索尔才放过她。   “大不了……我明天顺手帮你带一份就是了。”安妮贝兹低头支吾着,片刻后猛然抬起头来。不对啊!不就是吃个早餐这种小事吗?我在这里愧疚什么?我这是怎么了?   随便找了家小餐馆,要了份普通的牛奶面包,看安妮贝兹摇头,索尔才开始安静进食。   “你准备怎么救?”看了一会,安妮贝兹问起重点。   “你这边有更具体的消息吗?比如那秘境叫什么?里面有没有怪物?看守的配置有几名实力如何?要如何打开秘境?进入其中有没有什么限制?”索尔嚼着面包问了一连串问题。   “打听不到,那消息本来就从未真正公开过扩散过。”   “我得到的这点零散内容,还是一位朋友随长辈赴宴时,听到的只言片语。她因为知道我和洛娜的关系,所以才转告我。”安妮贝兹想了想,只能一脸无力地摇头回答。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是个陷阱?”索尔嚼着面包顺口问了一句。   “我那位朋友……应该是可靠的。”安妮贝兹回想了一下。   “不要跟我提交情和人性,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的东西,无非是背叛所需的筹码不同而已。当然,我也不是说你的朋友一定就不可信。”   “她也许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别人的传声筒而已,未必就是有什么恶意。”   “或者反过来说,如果黑暗议会布置好了陷阱要针对我,他们既然要引我上钩,总得透露出一点消息来。反正至少要送出点风声到我耳边,我才存在咬不咬钩的问题。”   “而能找到我又愿意找到我,同时又不会被我怀疑的,当时和我走得近的三个香菇里也就只剩下你了。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呢?”索尔细嚼慢咽完,低头开始吮吸牛奶。   “好像……是有这种可能,那现在怎么办?”安妮贝兹皱起眉头。   “还能怎么办?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等吧。这种被动战场太艰难,我这边暂时找了两个方向去打听消息,等结果反馈回来再说吧。”索尔摊开手。   “那如果最后……仍然没有打听到呢?”安妮贝兹轻轻咬着嘴唇。   “那就只能硬来了,就像我曾经做过的那样。”索尔看向漆黑的天幕,有些凝重。   “可是你的诅咒不是才愈合吗?还有你这次再强行出手未必就能再次跑掉了。”安妮贝兹转头看着索尔,神色有些担忧和不忍,她又想起索尔当时那种人性撕裂的可怕模样。   “她们既是你的朋友,也是我重要的……噢,小香菇。所以如果我们的骑士小美女愿意主动吻我一下,我觉得我就能一路冲到地狱去。”索尔突然转过脸,凑到安妮贝兹面前。   安妮贝兹下意识身体有些前倾,眼睛眨了眨突然清醒过来,没好气地推开索尔的狗头。   两天后,索尔没有再去‘金麦芽’酒馆找人带路,而是直接叩响了詹姆的门。   “领主大人,您吩咐的事情有些蹊跷。您说的那两个女人都消失了,我的意思是她们似乎被什么势力盯上,然后不知所踪。我发动所有的人脉去打听,至今仍然没有问出下落。”   等索尔进门后,詹姆立刻进行了禀报,并把自己整理好的一些纸面信息交给索尔过目。   对于这个结果索尔也没觉得意外,从纸面上的消息唯一能看出来的一点,就是洛娜和克莉丝是在差不多的时间消失的,或者也可以说同时消失的。   其它大致剩下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洛娜独立支撑的艾密尔顿家族如何被针对,克莉丝那边孤儿寡母如何遭到欺凌,最后克莉丝又是如何变成孤身一人。   索尔默默看完,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感谢。”然后索尔转身离开,詹姆的确已经尽力了。   “大人,还有什么我能出力吗?”詹姆突然对着索尔的背影说了一句,目光满是决然。   索尔停住脚步,转身沉吟了片刻。   “或许……你能接应一下我,不过事情不是毫无风险,会死也不一定。”   “就算事情做完你还活着,可能也不能在奥德伦萨继续混下去了。”   “有兴趣调到拜伦比安那边吗?或者我也可以把你安排在领地附近,让你和莎米娅能多一些交流相处的时间。”索尔转头看向詹姆。   “甘受大人驱使,希望能效微薄之力。”詹姆上前单膝跪地抱拳,迎上索尔的目光。   “好,等我制定好计划会再找你。”索尔转身拉开门离开。   第三天,伊兹海姆魔法学院里的林荫小径。   看到索尔抬着书本在路灯下装模作样的样子,塞西莉一脸无语地走上前。   两人沉默前行,然后在学院用餐处占据了一张桌子。   “原来我还觉得你很绅士,可你这样又是找我帮忙,又骗我一个小女孩的饭吃真的好吗?”塞西莉揶揄着。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只是凭实力而已,等你到我的领地去,撑不死你。”索尔摆手。   端来各自的餐点摆放好,当然还是塞西莉付账。   “霍德·文森,但并不算文森家族的人,文森家族的家主是他的叔叔。父母早些年死于政治阴谋,他算是寄居在叔叔家,然后沾了表弟的光进入伊兹海姆魔法学院进学。”   “平时为人孤僻,不太喜欢和人交流,常年沉迷于魔法试验或者说研究,有一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小发明。从学院毕业后,目前在上城区一家魔法商店帮工。”   “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吗?”塞西莉看着索尔。   “没什么,不过是上次来时我和他交流过几句,勉强算半个朋友吧,所以顺便打听下一近况。”索尔顺口回答,听着塞西莉打听到的关于霍德的情况,和想象中也偏差不大。   “洛娜她们那边,可能是落在了茜妮尔手里,据说关在一个私人秘境里。”   “既然是私人,所以秘境里的环境格局等细节一无所获,抱歉,我发动了能用的力量也只能得到这些。”塞西莉看着索尔,说完了自己所知道的。   “大小姐辛苦了,非常感谢。”索尔还是闷头吃个不停,就像是边吃边欣赏塞西莉的歌剧一样。 第328章 临别之吻   “就只是一句谢谢吗?”看着索尔低头不停咀嚼的样子,塞西莉有些气恼地嘟着嘴。   “摸吧,你既然不要我的钱,又不准备找我杀人,不就是等在这里吗?难不成你还想要我的人?”索尔偏头转过自己的侧脸,把脸往塞西莉面前伸过去。   “噗~谁要摸你!”塞西莉哭笑不得地推开索尔的狗头。   “你逗我也没用的,过两个月家族就要为我订婚了。”塞西莉突然呢喃了句。   “多大点事情,要是婚后发现他太丑,或者某些方面就像枕头里塞满了烂棉花。那就甩掉他,北方边境的自由之城领地,天堂随时欢迎你到来。”索尔边嚼边指引着迷路的灵魂。   “说起来,你虽然躲到了那么远……但我还是知道你干过些什么。”塞西莉拄着下巴。   “你没发现我不是一般人吗?”索尔突然抬起头。   “怎么……不一般?”塞西莉看着索尔的眼睛被唬了一跳,以为是什么魔鬼的凝视。   “我的笑容不一般,有几个修女说过我的笑容可以治愈别人的心灵,安抚那些失意的灵魂,引导他们渡过恐惧之河。”边说索尔还冲着塞西莉咧嘴笑了笑。   “噗~老天!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嗯,自恋的家伙了。”塞西莉无语地扶着额头。   索尔掏出块布擦了擦嘴,然后站起身。   “哈,我只是活得真实而已。那就此别过了,既然你什么都不要,那就算我差你个人情吧,你知道我的怀抱在哪里。再见了,小香菇。”索尔揉了揉塞西莉的小脑袋,把金发揉乱。   塞西莉一脸抱怨地捂着自己的头顶,转头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他掌心的温度也终于在脑袋上消散,像是从未温暖过一样。   转过头,索尔的笑容消失,表情有些凝重,果然最终什么也没查到。   人,肯定是要救的。   那就,只能硬来了。   跨进上城区一家名为‘双面魔镜’的魔法商店,索尔在店里随便转了转。   柜台后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似乎是这家店的老板,而在货架前打扫卫生的年轻人,显然就是索尔曾经在魔法学院见过的霍德。   “客人您好,不知道您需要……”看见顾客上门,霍德主动上前招呼。   “噫?你不是霍德吗?”索尔转身发出一声惊疑。   “是,我是霍德,您是?”霍德一脸疑惑。   “哈,臭小子,从小一起玩到大你不记得我了吗?”索尔拍打着他的肩膀。   “老板,能不能借你这位店员陪我叙叙旧?我们就在门口。”索尔转头向店铺老板询问。   柜台后的老者抬头扫了一眼,看索尔一身冒险者打扮,很善解人意地挥了挥手。   “不知道阁下是?”被拽到门外的霍德不明所以。   “我是布欧,一年前在魔法学院还记得吗?我教你配制过‘巫师之眼’药剂,当时你看到的只是我易容后伪装的样子。”索尔低头凑近霍德,试着从记忆上给予启发。   “你是在那场舞会上大闹的……”霍德猛然抬头,目光有些惊骇。   “你喊什么?好好说话。”索尔白了他一眼。   “你还敢出现在奥德伦萨主城?不是,你找我做什么?”霍德突然有些戒备。   “我的时间不多,长话短说吧。我这次路过办点小事,突然想起你来,还顺便了解了一下你在家族里的情况。我这边有个领地,就是位置远了点,在北方边陲,叫自由之城。”   “如果你自认眼下过得还不错,满足于现在的生存环境,那我表示理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如果你在家族里不怎么受到重视,想自己掌控人生,那么我的领地随时欢迎你。”   “现在就看你有没有背井离乡的勇气?”索尔把自己想说的一口气说完。   “可是,就算你欢迎我……我去做什么?我能力有限干不了什么大事啊?”霍德反问。   “我找你看中的就是你的为人和研究热情,去到那边后,我会帮你建一座你个人的魔法实验室。你可以在里面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偶尔我们还可以一起探讨下新的方向。”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索尔暗自观察着霍德的神色。   霍德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有些纠结和权衡。   “爽快点,那边可能和奥德伦萨相比偏僻了点,现在只有将近一万的人口。但我能保证你的生活品质和收入,不过真正重要的还是那里自由,你可以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   “你想研究,那里有自由和你的专属魔法实验室,你想结婚,那里有许多美丽的野性小香菇在到处乱跑。至于歧视和排挤完全不存在,因为我是领主。”索尔最后添了一把火。   “那……要怎么去?还有要去多久?”霍德狐疑地问。   “瞬间就到,对了你不如先去看看,要是环境不满意了随时可以回来。”索尔不由分说拖着霍德就走,让霍德心里升起一种即将被拐卖的既视感。   “可是,我这个月的工钱就快结算了。”霍德挣扎着。   “你看你这点出息,我结给你。”索尔一边拖拽,手里一闪拿出一大把银币塞给霍德。   “可我总得和家里说一声,我叔叔弟弟他们……”霍德支吾着。   “走吧,我送你回家,在门口等你。你快点,别像个女人一样磨磨唧唧。”索尔挥手。   霍德就这么被连拖带拽地塞进了马车,然后到了地方又被粗暴地推下马车。   在自己房间里一脸苦闷地收拾着东西,霍德心里有些不把握。这算什么事?这事是真的吗?关键现在魔鬼都堵到家门口了,自己似乎逃不掉了。   “都和家人说清楚了?”看到霍德磨磨蹭蹭地出门,索尔迎上前。   “其实也没多少要说的,或许我走了,他们还能少个负担。”   “不过我没有说你领地的具体信息,甚至都没提到你,毕竟你做下的那些事……我怕给你惹麻烦。”霍德情绪有些凝重,显然想象中的深情道别并没有上演。   “谢了,你做的是对的,别那么沮丧,就当此行是去沙漠里开花了。”索尔拍拍他的肩膀。   索尔的安慰让霍德更忧伤了,沙漠里开花?那么艰难的吗?   进入地牢秘境让霍德惊吓了一回,然后找到了自由之城的指路牌。   “你不跟我一起去?”霍德在门前回头。   “我在奥德伦萨还有事情没办完,不是,你那么大个男人怕个屁?勇敢点,跨过去就完事了,去市政厅找佩蒂香菇,把你的需求告诉她,就说是我的安排。”   “快点去吧?”索尔作出驱赶小动物的手势,恨不得冲上去在霍德屁股上踢一脚。   奥德伦萨,一间红茶店里。   “我这边有了点消息,你知道私人秘境吗?”索尔问坐在对面的安妮贝兹。   “严格说来并没有什么私人秘境,只不过那个秘境的秘境碎片出现得极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外来冒险者进入,所以说是私人秘境也差不多。”   “这就有点麻烦了,据说那种秘境虽然不大,但里面也许比普通秘境更危险,而且通常那样的秘境里会有一两样秘宝。不过一切都只是传闻,我从来没接触过。”   “你准备硬闯?”安妮贝兹注视着索尔。   “怎么硬闯?我又没有秘境卷轴,连门都找不到。”索尔微微摇头,然后有些沉默。   他突然想起当时在灰幕镇,伊文拿出的那个小型秘境很可能就是私人秘境。自己在其中获得了空间戒指,甚至有可能正是因为当时修格斯强行拿走了戒指,才引发了诅咒。   毕竟诅咒本身并不是一种可视的力量,也许是扩散,或者说无形感染渗透。   也许自己和修格斯同时染上了诅咒,自己通过层层磨难熬了下来,而自己的好兄弟修格斯则倒在了艰难的路上,成了自己永远的遗憾。   所以这枚空间戒指,是一枚染血的戒指,至少染了修格斯的血。   如果自己的一系列推测是正确的,足可以想见那种小型秘境的危险性和诡异性。   思维一时间发散得有些遥远,索尔起身结账,回到街面上。   “那现在怎么办?”安妮贝兹感觉整件事有点毫无头绪了。   “其实很简单,有时候与其解决麻烦,不如直接解决造成麻烦的人。所以我准备潜入三席长老的宅邸,直接找茜妮尔要人。”索尔避过街面上行驶的马车,目光幽然地说。   “你……不可能成功的。”安妮贝兹有些震惊,下意识跟着索尔拐进一条陌生巷道。   “我死了你会为我哭泣吗?”看见索尔转身搂过来,安妮贝兹索性放弃了抵抗。   “我八岁后就没再哭过了。”安妮贝兹抬手捋捋头发,被索尔搂住了腰。   “上次又不是没看见,我在舞会大闹那夜是谁哭的像只豚鼠一样。”索尔咂咂嘴。   “那是……被你的战斗情绪所感染……而已。”安妮贝兹支吾着,抬手捶了索尔一下。   “这次的事情接下来和你没关系了。”索尔突然说。   “那怎么可能?洛娜她们也是我的好朋友。”安妮贝兹看着索尔。   “接下来我会自己安排一切,自己完成一切,你要是敢露头,我就强行变成你的男人。”   “你想过为什么她们被我牵连而你没有吗?你知道你父母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承受过怎样的压力吗?别再耍小孩脾气了,这件事超过了你能力太多,你最好沾都不要沾,到此为止。”   “我不想费尽心力逃回家里,过段时间又听到你变成第二个洛娜的消息,那样我会忙死的,或者被你害死,所以你能答应我吗?”索尔看着安妮贝兹的眼睛。   “那你……自己小心点吧。”看着索尔沉静的视线,安妮贝兹只能点了点头,眼底的那抹担忧和挂念终于让她有了点少女的柔弱。   “那现在我要收取我的临别之吻了。”索尔微笑着,安妮贝兹愣了愣,轻轻闭上了眼睛。   将她再次按在墙面上,索尔搂着她柔软的腰肢,被她硬实的胸铠顶着,深深地吻了下去。 第329章 暗夜潜入者   安排好了该安排的事情,索尔独自坐在‘艾露里香草’红茶店门口,唯一一张露天待客的桌子边,安静地看着街面上的人来人往,这里的视野比起室内待客区要开阔得多。   时而能看见过往的马车,以及抬手遮住头顶跑过的行人。   刚刚来过一场小雨,索尔默默看着无数雨点砸在地面上粉身碎骨,渐渐汇聚成一滩。然后淤积的水面又被后来落下的雨点砸得波纹不断,再后来,雨停了。   他在等,等一个动手的时机。   事情的结果应该就是在今夜了。   时机上其实并不用刻意等到深夜困顿时,毕竟自己这不是偷袭,而是去当面要人。预料之中的包围和对峙到时候都会到来,所以什么时候去其实没多少区别。   不过索尔还是决定等到入夜后,夜黑风高才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光,自己不能坏了规矩。   周围的喧嚣逐渐沉寂,等最后一个结束了工作,提着面包袋匆匆往家赶的中年男人的身影消失后,街面上渐渐出现了一些出来找乐子的人。   他们也许会去酒馆,也可能会去钻裙子,又或者埋伏到某条巷道里去敲打仇人的脑袋。   谁知道呢。   摸出地精的钟表低头看了一眼,索尔端起微温的红茶一饮而尽。   将两枚银币留在桌面上,索尔站起身吁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他偏头看了眼背后的长剑,仿佛在说‘老伙计,该饮血了’然后整个人消失在了弥漫着雨后清新空气的街面上。   踩碎一片片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积水,索尔拐进一条巷道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拍打着翅膀,索尔飞行在奥德伦萨的高空,他喜欢这种俯瞰夜景的视角。   当然其实也没多高,顶多屋顶以上而已。作为一只只飞过几次的新手苍蝇,飞太高会让自己喘气不太顺畅,而且高处的无形气流还会把自己吹得到处乱跑。   根据打听到的情报,索尔直接飞往了上城区的某处住宅。   这次过来奥德伦萨也不全都是坏消息,原本茜妮尔和三席长老塞斯汀两人是父女关系,所以索尔下意识地以为她们是住在一起的,然而并没有。   打听茜妮尔近况的过程里,詹姆带回来的消息是,多年前因为茜妮尔的婚姻,父女两早就已经分居了。老塞斯汀有着自己的宅邸,而茜妮尔则跟随丈夫住在别的地方。   这显然是这段时间唯一的好消息了,父女两一个七阶一个八阶,哪怕是索尔这种大飞蛾去扑那摊火也会很头疼。如今索尔不用再同时面对那对父女,只需要单独去找茜妮尔就好。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就会是件轻松的事,自己的四阶和七阶的茜妮尔之间,实力层面仍然差着一大截。所以索尔只是在得知父女分居的消息后多了分庆幸,谨慎却丝毫未减。   至于茜妮尔这边,原本有一家三口,不过数年前丈夫死在了秘境里,之后茜妮尔独自孀居多年。本来还有个儿子叫纳达尔,后来被索尔宰掉了,也不知道如今宅邸里还剩什么人。   表面上看索尔似乎搞得别人一家挺惨的,但索尔丝毫不这么觉得,他只会觉得还不够。   有些悲伤刻在了骨血里,只要他想,随时闭上眼就能看见。   在索尔这里,生命的重量是一样的。茜妮尔的儿子纳达尔,索尔并不认为他的命会比暗流村的任何一个村民金贵,所以按照命抵命来算的话,这笔账还远远消不掉。   当然这算法只存在于索尔这里,如果换了别人,他们很可能会把家世地位财富这些堆起来,强行压歪天平,最后得出个‘整个暗流村村民性命还不如纳达尔一个手指头’的结论。   人性的卑劣和残忍不过如此。   拍打着翅膀,借助空中开阔的视野,找到茜妮尔的宅邸索尔并没费太多力气。   宅邸的宽阔和华丽自不必说,只是从远处看有些阴森冷清。   而且通过索尔一只小苍蝇的视野,整座建筑被放大得更加巨大。门口的两名守卫很严肃也很精神,冷峻的脸庞上看不到丝毫松懈,正在向周围散发着实力不俗的气息。   索尔没有接近门口的守卫,都是苍蝇了还走什么正门,他准备直接飞过庄园的铁栅护栏。   上回偷袭自家的伊格莉特香菇被乌鸦魔咒聒噪后,索尔留了个心眼。   后来从伊格莉特处得知,预警魔咒是魔法师们的常见手段。这种魔咒有魔力侦测和温度气息侦测等多个分类,但总结下来主要还是针对两种入侵者,活物或者有实力的人。   活物是指只要有活物进入范围内就会触发,另一种是来访者实力高过某条界限后。   在魔咒效果方面据说也是多种多样。   有通过噪音提醒的、有毒雾陷阱的、也有强力魔法攻击的。   庭院和花园部分肯定是不会有活物预警的,不然时而过只猫或者铁栏上停只乌鸦,那宅邸里的人几乎都不用睡觉了。至于侦测实力的有没有,索尔就只能以身试险了。   拍打着翅膀,索尔在外围盘旋了几圈,然后越过扭纹铁栏飞过花园,直扑内宅。   此时早已过了晚餐时分,但还不到深夜,正处于入睡前的休憩时间段。   整座宅邸灯火还算明亮,只是活动的仆人不多,也许是因为如今只有茜妮尔一位主人。   按超常理来说,这种格局宽阔的宅邸,主人的卧室多会位于主宅深处,有宽敞华丽隔音私密性等诸多特点。目前对于索尔唯一麻烦的是,这座四通八达的宅邸方向太多。   索尔只能凭着感觉,顺着一条条过道逐一搜寻排除,好在他并不赶时间。   路上偶尔能遇到仆从和侍女模样的人,她们神色并不匆忙,路过索尔后很快消失于过道某间房间再未出来,似乎是休息了。   这说明茜妮尔很可能已经入睡了。   不然按照这些大家族的狗屁家规,主人不睡是轮不到仆人闭眼的。   哪像索尔对待自家安朵和芬琪两个小豆芽,平时没什么重活,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没事还能打滚撒娇哄骗索尔做美味食物给她们吃。   穿行在空旷的过道里,索尔向来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飞翔感,一路飞过高山飞过平原。   当然,高山可能只是半路遇到的某座雕塑,而平原也只是沿着地毯飞一段而已。   仆人房间、管家房间、客房,索尔耐心地在一条条过道里排查着。   他无法也不需要打开房门,只需从门缝里溜进去,然后升空看一眼整间房间的格局就能做出判断。唯一要小心的是别遇到门缝里的蜘蛛或蛛网,好在这些仆人平时打扫得很尽职。   最后,索尔来到了一扇精美的大门前。   他将自己两条长毛的长腿撑在地面,微微仰起苍蝇脑袋观察。整扇大门镀金包边,那深黑镜面般的门面质地似乎是辉石石料,连雕纹的螺旋金属门把手上都镶嵌着水晶或者宝石。   这种华丽大门只有两种可能,门后是会客厅或者主人卧室,但刚才索尔已经经过了一间更宽阔的开放式客厅,那么显然这里就是自己的目的地了。   老贱人!把我可爱的香菇们还来!   索尔心里嚎叫着,深吸一口气猛然拍动翅膀,向门缝下扑去。   室内一片黑暗没有光源,也许主人已经入睡。   进门后索尔没敢乱飞,如果这是主人卧室必然会有预警魔咒。在苍蝇魔咒因为生命威胁自行解除的瞬间,自己只有一次迅速贴身的机会,剩下的就是剑快还是魔法快的问题了。   索尔竖起苍蝇躯体背靠着墙角,仰头向床上望去,可惜床有点高,没什么视野角度。   就在索尔准备振翅提高角度的时候,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嗯……嗯…啊~”女性的声音,略微熟悉,应该就是茜妮尔本人了。   好吧,声音其实也不算多奇怪。至少在来临的一瞬间,索尔就从呻吟里听出了这是男女都喜欢做的事情,他只是有些猝不及防而已,还有点悲愤和小尴尬。   我特么都变成苍蝇了,藏头露尾小心翼翼,携带着赴死的决心和滔天的愤怒,一路飞过高山和大海经历重重险阻后最终来到这里,结果事到临头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   请考虑一下杀手或者说入侵者的心情好不好?   不过这也算是个好时机,现在索尔担心的只有两点,一是预警魔咒的范围边界不知道在哪里,二是不知道此刻床上是否有一男一女,这意味着自己很可能要多对付一个人。   又或者只有茜妮尔在自娱自乐?   甚至哪怕只有两个女人抱在床上索尔都不会觉得奇怪,自从上次在魔法学院,撞破了洛娜和安妮贝兹两个香菇的好事后,索尔认为自己的邪恶抗性又有了提升。   想了想,索尔振动翅膀缓缓升空,最后轻轻落在了金属门把手上。作为一只新手苍蝇,想做出原地升空这种高难度飞行技巧很不容易,所幸索尔发挥得不错。   然后……终于一幕了然。床上只有茜妮尔一个人,纱质的睡衣很透,凌乱的毛毯被踹到了一边。她正在双手忙碌,时而传来些类似痛苦的低鸣和呻吟。   你抓走了我的香菇,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自娱自乐?甚至还逼我看这种邪恶的画面?   停留在门把手上的索尔表示自己很愤慨,但最终他只是沉默着,看着她自己在那里抠来抠去。这种时候出去打断别人终究不太礼貌,这算是一个杀手的自我修养吧。   一直等到一声凄厉高亢的低声尖叫过去,索尔迅速飞向茜妮尔,该出手了。 第330章 二换一   “咻~” 预料之中的预警魔咒发动,未知的魔法攻击也从周围瞬间袭来。   没能飞出太远,索尔感觉自己只是刚离开门把手,空气里就想起了魔法音。   结果就是索尔的苍蝇魔咒瞬间被强行破除,周围泛起大片灰尘般的魔法烟雾,而后到片刻的魔法攻击,被索尔事前披在身上的魔兽披风抵消。   可惜也许是披风强度不够,又或者别的原因,魔法攻击抵消得并不彻底。   那似乎是雷电系的法术,索尔突然觉得屁股一紧,疼倒是没多疼,弥漫全身的麻痹感一闪即逝。借着魔法烟雾的短暂掩护,索尔拔剑直接向床边扑了过去。   茜妮尔本来在床上微微闭着眼享受着余韵,连手都还没来得及拿出来。   预警魔咒发动的瞬间惊动了她。   但她视野瞬间扫过去却只看见一片魔法烟雾,仿佛有什么要从中出现一样。等短瞬的判断时间过去,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从烟雾里扑出来的索尔已经将长剑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是你!?”茜妮尔看清楚索尔的一瞬,那目光里充斥着慌乱、意外、羞怒、愤恨,总之很复杂就对了。不过她的第一个动作是赶忙把旁边的毛毯拉过来,裹住自己半裸的身躯。   “的确是我,有什么好遮的?我来得不早不晚,该看的都已经看完了。”索尔开口。   听见索尔的话茜妮尔的脸瞬间羞红得滴血,似乎是因为自己最不堪放荡的一面,暴露在了恨不得啖其血肉的仇人眼里。这让她一时间整个人气势全无,有些无所适从。   “其实你也不用太紧张,这个……我虽然看见了,但也很能理解,谁还能没点欲望?所以这只是件小事或者说插曲,你知道我来找你要谈的是什么事情。”索尔抬着剑歪了歪头。   索尔虽然站在敌人的立场上咒骂她‘老贱人’,但其实茜妮尔也不算太老,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而且魔法师本来就注重保养,反正远没到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地步。   而且四十多岁的女人,又孀居多年,正是坐地吸土的年纪,有点相关爱好很正常。   “你杀了我儿子。”茜妮尔仰躺在床面上,一脸怨毒地抬头瞪着索尔。   “我不是来和你翻旧账的,不然你的脑袋已经掉了。”索尔毫无愧疚地和她对视。   “你杀了我儿子。”茜妮尔继续瞪着索尔。   “听着,我们之间本来是你死我活的立场。但既然你趁我不备拿下一局,现在我才会来心平气和的和你谈,并且答应你只要放出人来,你可以活下去。”索尔看着她说道。   “你杀了我儿子。”茜妮尔只是重复着。   索尔眼里闪过危险的光芒,这女人现在一副精神崩溃的样子,显然是装的。综合这一晚索尔到来后的观察来看,这女人有着清晰的逻辑思维,根本不像因悲伤而陷入疯狂的样子。   “好,只要你敢再重复一次这句话,我送你走。”索尔眼里流露出深渊般的冰寒。   “你杀了我吧,你谁也救不走。”老贱人最终还是怕了,改变了说话内容。   “嘭~”索尔一拳砸在茜妮尔腹部,将她捶得像一只虾一样躬起身体,然后一把捏开她的下巴,将一瓶燃烧魔力的临时性弱化药剂给她灌了下去。   “哈,老贱人,我不会让你死的,在你看清地狱的景色前。你想要儿子?很简单,你一个人生不了我可以帮你啊,我这钢筋铁骨钻山魔兽一样的体质,你想要几个都没问题。”   “而且我会把你带回领地去,让你记住许多男人的形状,到时候儿女成群都不是梦想。”   索尔语速飞快而癫狂,双眼泛红,一把拽住茜妮尔的头发,还顺手砸了她一记头槌。   装疯卖傻?好像谁不会一样。   不过事情的确有点麻烦,老贱人知道洛娜她们是自己的软肋。既然她死不松口,最后局面只会一直僵持下去,而自己一时间还无可破局,短暂里索尔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   就在索尔盘算着要不要在这里打开秘境之门,把陷入控制的茜妮尔拖回领地去,再慢慢用手段撬开她的嘴的时候,房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夫人,您还好吗?”门外似乎是一个女仆的声音,隐约还夹杂着守卫的低语。   索尔愣了愣,然后瞬间反应过来。   之前的预警魔咒很可能是区域性的,也许惊动了内宅的仆人,然后她们喊来了守卫,   眼下突然就变成了两个选择,要么抓走茜妮尔,大家回到牌面相同的局面,到时候和塞斯汀那个老杂毛谈。嫌麻烦或者还可以胆大一点,直接把塞斯汀叫到这里,今晚分生死。   静默了片刻,索尔一手将茜妮尔勒在怀里,然后把她拖到门口的位置挡在自己面前。   把架在茜妮尔脖颈上的长剑换成一把匕首后,索尔扭开了门把手。   “呀~!”门外的众人看清形势后,不出意外地响起了女仆的尖叫,守卫们则一脸震惊。   索尔以茜妮尔为人质,一直驱赶着众人退到了宅邸前的庭院里,好方便跑路。   “去叫塞斯汀那个老杂毛过来,现在立刻马上,我的耐心已经不多了。”索尔用手肘勒着茜妮尔的脖颈站在庭院中央,对周围战战兢兢的众人吩咐着。   几个守卫留下守住庭院周围,然后就是沉默地对峙和等待。   偷袭什么的索尔并不放在心上,归根结底还是那个匕首快还是魔法快的问题。   塞斯汀来得不慢,人质在手的索尔毫不畏惧,大不了鱼死网破的局面。   然后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老塞斯汀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索尔。   那目光里有些探询,但更像是一种观察。   索尔知道,对方肯定不是在观察自己这一年多里是胖了还是瘦了,应该是和自己身体里原来的诅咒有关,他很不喜欢老杂毛这种洞彻敏锐的审视目光。   “你不要欺人太甚。”这是塞斯汀到来后,站在庭院里看着索尔说的第一句话。   “谈不上吧老家伙?我这个人虽然烂命一条,但终究有点原则。什么人不犯我的废话就不说了,想要你女儿的命就放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索尔晃了晃茜妮尔脖颈间的匕首。   老塞斯汀的神色有些严峻,他的确知道索尔在说什么。   最初茜妮尔动手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但碍于女儿痛失爱子的情绪需要宣泄,塞斯汀只是嘱咐了一句家破人亡就够了,别做的太过,以免招惹到索尔这个大麻烦。   其实暗地里这也算是塞斯汀对索尔的一个试探,如果有可能他也准备见索尔一面,好确定一些事情,比如邪神残念在索尔身体里的变化。   后来茜妮尔变本加厉,并没有收手,而是把那两个少女藏到了自己都找不到的秘境里。   事情到了这一步,面对女儿的偏执老塞斯汀也不好再说什么。   所以此刻出现眼下这个局面,塞斯汀丝毫不觉得意外。   “那边有两个人,你想用一条命换两条命?”塞斯汀试探着。   “老杂毛,帐不是这么算的,那两个人的确是我朋友,但也只是朋友而已。如果真有你们以为的对我那么重要,我早就有许多机会带她们走了,根本轮不到你们父女伸手。”   “说实话,我甚至觉得用她们两的命换你女儿的命是我挣了。”   “这样吧,我让你个先手,你现在派人去把她们两的脑袋送过来,我再当着你的面送你女儿去见祖先。至于之后我和你之间要打要谈,我们再议怎么样?”索尔脸上蔓延着疯狂。   塞斯汀沉吟着,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想多了,怪物哪里会有什么善良和温情。想用一两个人来做要挟,来造成和怪物之间谈判的局面,显然是痴心妄想。   “好,我们答应你放人,茜妮尔……”老塞斯汀看向自己的女儿。   “父亲。”茜妮尔回应了一句。   塞斯汀什么也没说,只是默然点了点头。   然后茜妮尔叫过来一个女仆,对着她耳语了几句,之后那名女仆带着两名守卫离开了。索尔尝试着凑近茜妮尔和女仆的交谈,却听得并不清晰。   这……怎么就放人了?面对着急转直下的局势,索尔沉静的目光明灭不定。肯定有哪里不对,但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来,只能静默着陷入了等待,先达到此行的目的再说。   很快洛娜和克莉丝被送了过来,她们穿着破旧的粗麻衣,双手被捆在背后,嘴里还塞着破布,看起来有些虚弱,显然还是吃了一些苦。不过看到索尔后,她们开始挣扎发出呜咽声。   “把她们的绳子解开,然后把你的人撤走,让出路来。”索尔吩咐着。   “你的人到了,你还想带走茜妮尔?”塞斯汀的目光变得有些危险。   “老杂毛,你不会这点常识都没有吧?让我带着两个虚弱的病患跑路?你女儿是我的临时依仗,半路我会放掉她的。我还是那句话,我这人虽然烂命一条,该有的原则总还有点。”   “说穿了你没得选,要么照我说的做,要么我之前的提议仍然有效,洛娜她们两的命换你女儿。你选快点,我没多少耐心和你耗下去了。”索尔紧了紧手里的匕首。 第331章 如今的我们   “让他们走。”最终老塞斯汀抬了抬长袍袖子,率先侧身让开了道路。   “洛娜、克莉丝,你们先出去在门口等我。”索尔将匕首抵在茜妮尔脖颈处,警戒着周围。这结果似乎来得轻松了点,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去想‘为什么’这种哲学问题的时候。   老塞斯汀的选择也不算太意外,有时候既然退了一步,再退一步似乎也没有那么艰难。   索尔面向众人,挟持着茜妮尔慢慢退到街面上,确保身后只有两个香菇。   弯起手指靠近嘴边,索尔吹起一声响亮的呼哨。   片刻后,街角突然驶来了一驾马车,赶车的正是躲在暗处等待接应的詹姆。   把洛娜和克莉丝扶上马车,又把茜妮尔也塞了进去。   被灌下临时性燃烧魔力的药剂,现在的茜妮尔就是个普通人。   “最好不要派多余的人跟来,这样事情也能早点结束。”索尔转头最后和沉默的老塞斯汀对视了一眼,这才翻身坐进了马车里。   詹姆挥动马鞭,马车开始在深夜的街道上移动,留下一串清晰的车轮滚动声。   此时周围大部分住户都已经入眠,街面上基本已经没多少行人,偶尔才会响起詹姆一声‘闪开’的呼喝。索尔挑开后车帘,看着那座掩映在灯火里的华丽宅邸渐离渐远。   来之前,索尔本来以为会拔剑会染血,再现一次大闹舞会的疯狂,实际上他也是抱着这种心态来的。可到头来,想不到却会是这么个充满了戏剧性的场面,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至于什么私人秘境里的秘宝,索尔从头到尾都没去觊觎过,那些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他这一趟的目的清晰而明确,就是救人,只要救到了人就是最大的成功。   马车保持着速度行驶了一段,估计着距离差不多了。   “是你自己跳?还是我踹你下去?”索尔转头看着茜妮尔。   茜妮尔并不回答,只是怨毒地死死瞪着索尔。   “詹姆,停一下。”索尔对马车前方喊了一声。   车速渐渐放缓,茜妮尔最后回头深深剜了一眼索尔,转身稍显虚弱地跳下了马车。   索尔突然觉得,这一整个夜晚,似乎只有茜妮尔的这份怨毒才是真实的、正常的。   马车再次行驶,没有追兵和意外,只有沉默站在路边注视着马车的茜妮尔,以及她那宛如诅咒一样的目光。她整个人仿佛化身为路边的一座邪神雕像,最终逐渐淡出了视野。   “差不多了,詹姆,来开门。”默默注视了一会漆黑的来路,索尔收回视线。   詹姆让马匹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自己顺着街道向前奔跑。   他立刻转身钻进后面的车厢里,然后果断撕裂一个秘境卷轴。泛着蓝光的魔法之门在马车车厢里骤然出现,不论什么时候看,这蓝光都是那么绚烂,詹姆率先进入了门里。   “还能走吗?”索尔问身边两个有些萎靡的香菇。   “还行。”洛娜和克莉丝同时点了点头,只是克莉丝起身时有些站不稳,又坐了回去。   ——————   茜妮尔默默站在路边,直到远去的马车轮廓和车轮声了无痕迹,她仍然站在那里。   直到老塞斯汀沿着街道踱步而来,站在她的身边。   “父亲大人!”茜妮尔的语气有些颤抖,那是痛恨和怨毒混合成的颤栗。既因为仇人的再现,也因为自己尊敬的父亲大人,又一次当着自己的面放走了仇人。   “他的诅咒似乎稳定了,看来邪恶已经和他同化。再等等吧,茜妮尔,就快了。能做的该做的我早就已经做了,现在还差个人,等北境亚特兰提斯的回信吧。”塞斯汀抿了抿嘴。   ——————   轮回地牢一层。   “洛娜趴到我背上来,脚踩进我的大衣兜里。”索尔蹲下身,洛娜依言照做搂住索尔的脖颈,脚塞进大衣兜里,可以确保她不会在索尔的行进里掉下去。   背着洛娜站起身,索尔手一抄,将克莉丝娇小的身躯横抱在怀里。明明是个人类,却像伊格莉特一样娇小,索尔感受着她纤细没多少重量的身体,瘦得让人心疼。   地牢阴森而幽暗,这样的环境显然克莉丝还是第一次来。   “我们……要去哪?”克莉丝下意识抬手轻轻拽着索尔的衣襟。   “回家。”安静地走了几步,索尔回答,感觉环绕着自己脖颈的手臂,似乎突然紧了紧。   詹姆从索尔身后跑来,没有任何交流,越过索尔后赶忙跑向前方。   刚才他率先进入秘境,是忙着去关马车上的门,方法索尔已经交代得很清楚。   立刻在秘境里找一道别人的门,进入后接着撕开一个新的秘境地牢,然后马上一进一出完成关门的过程。属于詹姆的两道秘境之门同时消失,包括奥德伦萨马车里那一道。   朝前走了一段,詹姆站在路口远远地招手。   索尔点点头,越过詹姆进入了返回自由之城的秘境之门。   詹姆则转过身,把竖在过道边指引通往自由之城的指路牌拔掉。   站在自由之城的土地上,呼吸着熟悉的空气,索尔和詹姆脸上同时松了口气。   “你辛苦了,去休息吧,或者去看看莎米娅。然后调往拜伦比安还是留在领地周边,休息几天想好做什么后去萝丝那里报到,你的升职我也会一并嘱咐她。”索尔转头笑了笑。   “能为领主大人效劳是我的荣幸。”詹姆眼里闪烁着感激的目光,深深行礼后离开。   “这是……你的领地?看来这一年你混得不错嘛?”蓝发的洛娜声音响在耳畔。   “啧啧~!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你自己闻不到吗?整个人都臭了。”索尔一脸嫌弃地偏着头,然后被洛娜拽过脖子,在脖颈上咬了一口。   索尔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克莉丝。   她打量四周的目光有些安静,也许是因为失去亲人的悲伤还在心底蔓延,也可能是初到异地的陌生和迷茫。直到街道边雪亮的路灯光芒倾斜在她的脸上,才让她微微眯起了眼。   以前索尔叫克莉丝小豆芽,是因为她的年纪和娇小的身材,但如今随着年纪的增长,她必须要被迫升级为香菇了。噢……一个袖珍型香菇。   想起她一束火红的单马尾,和瑞安娜坐在桌边拍打着桌子,为自己仗义执言的样子。   索尔突然觉得那段记忆好遥远,就像童年的某个梦境,但却清晰而真实。   就像一幅生命的拼图,也许某段时光只是边角,却终究成了整幅拼图不可或缺的一块。   从时光的梦境里醒来,再回头看看如今的我们,早已物是人非。   “领主大人。”深夜,领主府门口的守卫恭敬地问候着,他们早已习惯了领主大人向来神出鬼没的风格,以及又一次拐回香菇的犯罪行为。噫?我们为什么要说个又?   索尔并没有叫醒安朵和芬琪两个豆芽,不然很可能家里的一整窝香菇都会被惊动。   打水、烧水、等待、再打水,洛娜和克莉丝无所适从地站在一边,默默看索尔忙碌着。   等浴池注满,索尔将洛娜和克莉斯身上破烂的粗麻衣扯下,将她们剥成两只赤裸羔羊。破衣服团成一团稍后扔掉,然后抓过大半盒花瓣倒进热水里。   “刚回家落地,你就这么着急忙慌的欺负我们真的好吗?”洛娜抱着手臂站在浴池边。   “你臭死了,我家里不养臭香菇。你就知足吧,本领主亲自服务你还想要什么流星锤?”索尔抬手在鼻子面前嫌弃地扇着,然后将洛娜和克莉丝轻轻推入浴池。   蹲在浴池边,索尔开始帮她们洗头。   “想不到我最终还是落在了你的手里。”洛娜微微低着头,任索尔搓揉她的蔚蓝长发。   “正义败给邪恶这不是常识吗?”索尔顺口回应着。   “你还不承认你早就觊觎我?”洛娜偏头看着索尔。   “没什么好承认的,人们喜欢将一些事情称为注定,在我看来应该说世事都有其自己的逻辑关联。就像闻见街面上的廉价香水味,就会知道前面的路口有流莺一样。”索尔回答。   这是什么狗屁比喻?洛娜无语。   “噢,就像在风语镇旅馆,你第一次来到我的门口拉客一样。”索尔摊手补充了一句。   “我感觉我的魔法之力快要忍不住了。”洛娜小脸蓦然一红,还有些羞恼。   “那就来吧,我四阶大魔王的手掌也很久没有抚摸过你的小屁股了。”索尔稳如老狗。   洗完洛娜的小脑袋后,索尔转向克莉丝。   孤独的洛娜早已度过了最初的悲伤,她失去的只是艾密尔顿家的一些物质而已。相比起来克莉丝就要糟糕点,从这一路她的沉默和低落就能感受出来,她需要哭一哭,索尔认为。   “你的母亲……应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吧,虽然我并没有见过她。”搓揉着克莉丝的酒红长发,最终索尔还是决定残忍点,直接戳破她心里的气泡。   片刻地静默后。   “呜呜~都是因为你这个大坏蛋,我母亲不在了,从此我只剩一个人了,呜呜呜~”克莉丝不出意外地突然扑过来,哭得很凶,更像只小动物的凄厉哀嚎。   “是是,是我不好,以后我就是你的……嗯,那什么?亲人。”索尔搂着她潮湿的身体安慰着,只是中途咳嗽了一下。   洛娜危险的目光看过来,她怀疑索尔咯噔了那一下其实是想说‘母亲’那个词。   又瞬间想起这家伙在魔法学院,把自己剥光搂在怀里那一夜,自己也是哭诉着父亲不在了,然后这家伙也是说以后我来当你的‘咳……咳…’。   ……嗯,好吧,那次是自己主动剥光的,不过是为了完成和魔鬼的交易,自己有着充分而正当的理由。   洛娜脸红着,强行在心里歪曲了一些细节。 第332章 客人和女主人   “那你们两慢慢洗,但别洗太久,不然水冷了会着凉,我先去帮你们做点好吃的。”最后往浴池里灌了两桶热水,索尔站起身,对泡在水里的两个香菇嘱咐着。   “终于看够了吗?”洛娜揶揄了一句,克莉丝只是乖巧地点着头。   “我有义务检查你们的身体是否有伤痕,要是有我还要去找人算账呢。”索尔摆手。   “欺负完我们,连衣服都不给一件吗?”洛娜突然对着索尔的背影喊了声。   是了,还得去弄两条裙子。   “一会送来。”索尔想了想,然后转身迈步离开。   克莉丝属于娇小型,估计身材和伊格莉特差不多,洛娜要大一些,应该和贝丝相仿。   黑暗里,卧室的房门突然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   然后门缝被轻轻推大,随即油灯的光芒刺破了室内的黑暗。这次来门没有上锁,所以不需要撬锁,室内也没响起乌鸦魔咒的预警声,可能是上次那个魔咒失效后香菇们忘记了。   当然,也可能是香菇们已经放弃抵抗了,这就很好,大魔王的地盘里只能有一个声音。   瞄了一眼床上的贝丝和佩蒂,索尔将油灯轻轻放在桌上,然后摸向贝丝的衣柜。   床上的佩蒂悄然睁开眼,这段时间因为被索尔偷袭得手了两次,佩蒂香菇天天都处于受迫害妄想症里,所以一直睡得不是很熟。果然,今天又一次撞见了大魔王的犯罪恶行。   轻轻将身边的贝丝推醒,两人悄悄地支起脖子。   然后就看见索尔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贝丝的裙子,正往自己身上比划着。   “贝丝姐,他已经饥渴到这种地步了吗?”佩蒂悄悄在贝丝耳边低语。   “……”贝丝无言以对。   “哈呀!打倒邪恶的大魔王。”佩蒂猛然从床上蹿起尖叫了一声。   索尔被唬了一跳,转过头去差点被一个枕头飞在脸上。   他一脸狰狞地张开爪子扑过去,把两个香菇扑倒,然后每人小嘴上啃了两口。   “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吃宵夜吧,顺便介绍新朋友给你们认识。对了,你的裙子先借一条出来行不行?估计有一个和你身材差不多。”索尔低头看着贝丝。   “拿那条金色碎花纹的长裙吧,那是条新的。”贝丝挂着索尔的脖颈,蹭了蹭他的额头。   等索尔捧着裙子离开。   “贝丝姐,你听见没有?那家伙肯定又带别的女人回来了,你不管吗?而且他说估计有一个和你身材差不多,那说明带回来的还不止一个。”佩蒂在贝丝怀里拱动挑拨着。   “我管不了啊,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女仆。”贝丝微微笑了笑。   “你不能再这样放纵他了,再这样下去你会跟不上斗争形势的。”佩蒂一脸当前形式很严峻的表情,然后被贝丝从床上拽了起来,两个香菇开始说着悄悄话穿衣服。   餐厅里一片灯火通明,既然贝丝和佩蒂已经被惊动了,那索性把所有人都叫起来玩耍。   五个香菇和两个豆芽在餐桌两边相对而坐,沉默在空气里蔓延。   索尔认为这很正常,也没什么好尴尬的,大魔王麾下出现各种香菇怪这不是常识吗?   为双方逐一介绍后,在大魔王的注视下,一众香菇只能老实地互相微笑着致意。   看着香菇们像两排松鼠一样埋头啃噬不停,索尔抱手捧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思索,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呢?想了半天也没找出来。   还有今夜奥德伦萨的这场救援,索尔仍然觉得有哪里不对。老塞斯汀看自己的目光,似乎没有上一次那么忌惮了,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会放任自己全身而退呢?   自己可是宰掉了他的孙子,这是多大的仇恨?   也许所谓的大局能让老塞斯汀暂时放下个人的愤恨,但也只是暂时放下而已。   索尔不相信老家伙会宽容大度到说‘我不恨你了’,这根本就不可能。   可是这次再见却让索尔觉得,对方有些雷声大雨点小。老家伙半夜赶来,三言两语,没有什么过于激烈的对峙,甚至连多余的纠缠都没有,以至于整个救援场面显得有些冷清。   这背后到底有什么原因呢?   恍惚间,索尔又想起了老塞斯汀那沉默或者说漠然的视线,突然间想到了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可能。因为老家伙的眼神就像在说,你随便蹦跶吧,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老家伙的某些布局,已经完成或者说进入收尾阶段了呢?   索尔认为这并不是什么自身的迫害妄想症,而是一种判断,同时也是一种直觉。   很久以前索尔就已经知道,有些仇恨时光是埋不掉的。   索尔很清楚要解决自己和黑暗议会之间的事,要么在对方来复仇之前先干掉对方,可惜索尔没有那个能力。那就只能变成了眼下的,来吧,有多大的暴烈,我伸着脖子在这里等你。   反正这场仇恨,肯定要持续到有一方覆灭才会停止,而自己最终很可能是覆灭那一方。   “喀拉~”佩蒂轻轻退开椅子的声音,打断了索尔的凝重思考。   “我吃完了,姐妹们慢慢享用,我先去睡了。”起身准备离席的佩蒂说。   “睡什么睡,先坐下,我还有话说。”索尔挥挥手。   “可是女孩子不及时睡觉会不美丽的。”佩蒂抗议。   “没关系,在你不美丽之前我会及时把你撵走的,先坐下。”索尔不为所动。   佩蒂只能嘟着嘴回到椅子里。   听见索尔有话要说,一众吃得差不多的香菇们也同时停下了用餐。   浅褐、酒红、浅绿、蔚蓝、浅栗,一众香菇的发色倒是很鲜艳,还各有特点。索尔的视线依次扫过餐桌边的众人,然后伸手向旁边一拽。   把一脸懵然的贝丝拉起横坐进自己怀里,索尔环手搂住了贝丝的腰。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我会告诉你们我是怎么想的。”   “你们出于种种原因聚集在这里,但严格说来你们只是客人,并不是我的女人。在场的此刻只有我怀里的贝丝才是我的女人,因为我和她之间缔结过更深层次的关系。”   “你们也许会觉得我说的话有些冷漠或者世故,但我这个人对于感情的态度向来如此。更重要的是我此刻不是在和你们谈感情,而是在说自由。”   “我来到边陲这片蛮荒之地建立领地,就是为了追寻相对的自由。所谓的自由包括很多方面,财富自由、精神自由、感情自由、来去自由等等等等。”   “你们每一个人都很出色优秀,曾经在我生命的不同阶段帮助过我,陪伴过我,不可否认能遇见你们是我的幸运。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希望你们能做出一个清醒的决定。”   “我尊重你们,所以我也希望你们自由。现在你们暂时因为一些原因环绕在我身边,在这里消耗着青春,但其实最后的结局只会有两种,要么成为我的女人,要么及时离开我。”   “所以我希望你们此刻仔细想一想,然后给我个答案。”   “不然等到我某天真正的把你变成我的女人后,你再想跑就跑不掉了。嗯,……就像贝丝这样。”索尔一边说着一边在贝丝腰间的软·肉轻轻捏了捏,引得贝丝一脸红晕地扭动不已。   听完索尔的话,桌边的一众香菇全都陷入了沉默。   “你是要赶我走吗?”克莉丝突然情绪低落地问了一句。   “那怎么可能,我希望你能在这里永远地住下去,但这只是我希望而已,其中还有个你自己愿不愿意的问题。这里只会有永远的女主人,但不会有永远的客人。”索尔揉了揉克莉丝的小脑袋,对她温柔地笑了笑。   “那……主人,我们也可以选吗?”安朵用眼神示意芬琪,然后两人在桌边弱弱地举手。   “你们选个屁,还没发芽的不准说话。”索尔笑骂了一句。   桌边的香菇们又陷入了安静,其实问题并不复杂,大致有两个。   一个是关于自己今后的人生,或者说感情何处安放的问题。索尔的潜在意思是,他愿意接纳现在桌边的任何一个人,但同时他也尊重每个人的自由意志。   还一个是每个香菇都清楚,现在餐桌边有五个人,就算自己不走,留下来也不可能单独拥有这个男人,这或许才是索尔把这个问题放到桌面上来谈的原因。   “也就是说,现在我可以以客人的身份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但如果我想离开了,可以在现在或者今后的某个时刻随时离开你,是这样吗?”桌边的洛娜突然问了句。   “对,到时候我还会无偿资助你一笔钱,希望你们今后能过上更有保障的生活,这也算是主人对客人的一份诚恳感谢。甚至如果你们突然有了真正喜欢的人……嗯,我还会像位慈祥的老父亲一样亲手把你们嫁出去。”索尔想了想摊开手。   这个该死的家伙,又提‘父亲’这个词,洛娜秀丽的眉毛抖动不止。   “你在这说了半天,把谈话的高度堆得那么高,其实就是想把你自己有很多女人这个事实,强行在这里合理化对不对?”佩蒂突然一拍桌子,向索尔发起了灵魂拷问。 第333章 以后还有谁   佩蒂这个臭香菇,作为香菇党的带头人,每次想法最多的都是她,每次带头挑事的也是她。本来自已在这里说得纯洁而哲学,瞬间就被她拽到低俗里灰头土脸。   索尔脸颊抽搐着,暗自把佩蒂的名字记在了今后要重点打击的对象名单上。   “对,我赞成这位……嗯?”洛娜咯噔了下。   “佩蒂。”佩蒂向洛娜点头微笑。   “哦对,佩蒂妹妹说的话。既然现在桌边有五个人已是事实,好,过往我们先不追究了。现在我们来谈谈以后,我认为这才是重点,你以后还会有几个女人?”   洛娜把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补完,然后还和佩蒂互相眨了眨眼,大有互为知己的意思。   这就姐妹情了?好哇,两个臭香菇居然敢当着大魔王的面结盟。看来洛娜今后也是个刺头,索尔怀着悲愤的心情,默默把洛娜的名字也添在了心里的小本子上,还打了个勾。   今后还会有几个女人?两个香菇一脸激昂地注视着自己,她们问的这个问题很犀利啊。   要谨慎回答,索尔皱眉仔细想了想,自己这一路上遇到的香菇,瑞安娜、塞西莉、安妮贝兹她们都有着自己的家族。如果接下来没什么交集,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纠缠。   “呃,这个……应该不会再有了。”索尔算了算后给出答案。   “应该?具体点!”佩蒂和洛娜拍打着桌子起哄,像是索尔踩了她们的尾巴一样。   面对两个臭香菇联手而来的犀利追杀,索尔也只能再次露出自己无畏的老狗气势。   “这个具体不了,我自认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但就算我什么也不做,我也阻挡不了别人对我的觊觎。你们知道平时我都是‘以魅服人’,噢,说准确点就是用魅力来折服别人。”   话音刚一落下,桌边响起一连串‘呸’声和喷笑声,连克莉丝和伊格莉特都不再沉默。   等索尔黑着脸瞪过去,四周又归于寂静。感觉怀里的贝丝震动了下,估计也是想笑的,但也许是怕遭到大魔王的迫害,只能拼命地憋着,直到把小脸憋得通红。   经过这一轮交锋,索尔算是看出来了。   五个香菇之中,佩蒂和洛娜属于想法比较多的带头挑事型,克莉丝和伊格莉特属于安静可爱型。怀里的贝丝属于温柔沉稳型,但私底下也可能会有投敌的举动。   看来今后可以争取把克莉丝和伊格莉特拉入自己的阵营,索尔思考着今后的战略方向。   “既然你要谈以后,那今天我们就说清楚,除了桌边这五个女人,你今后到底还有几个?你现在说应该没有了,那再有怎么办?”洛娜和佩蒂两个臭香菇仍然不依不饶。   安朵和芬琪两个豆芽伸着脖子,本来想强调下我们也是女人,但也许是感觉到桌面上的烽烟弥漫,只能弱弱地缩回两个小脑袋。   “保证不会了。”索尔竖起一只手臂,一脸再有女人接近我我就干掉她的严肃表情。   至于心里,索尔想的是能活到再说吧,世事那么无常,谁知道明天史坦特会不会亲自下蛋。真正让索尔无比忧伤的是,自己亲手把自己的自由小窝,打造成了一个危险的香菇巢穴。   一场艰难的香菇会议终于结束,如今香菇们势众,索尔只能躲回黑暗里默默舔舐伤口。   只是连索尔都没想到,他对香菇们的保证会打破得那么快,完全猝不及防。   入睡前,出于报复,索尔跑到佩蒂那里把贝丝抢走,留下臭香菇和枕头自己玩耍。   “你怎么想?”索尔枕着一只手臂,抚摸着怀里贝丝光滑的背。   “我一个小小的女仆敢怎么想?只能默默做好自己的事情喽。”贝丝撇嘴轻笑。   周围空气安静了片刻。   “我要惩罚你。”索尔突然偏头严肃地对贝丝说。   “你……凭什么?”贝丝知道被大魔王抱过来必定难逃魔爪,但该有的抗争还是要有。   “因为你无所作为,你作为一个女仆不时刻想着为主人分忧,只会终日把头埋在土里,然后暗地里还偷看主人的笑话。”索尔一脸我很有道理的表情。   “谁埋在土里……呀!坏蛋,把手拿出来。这不公平,我已经很努力了,你再逼我我明天就去帮佩蒂她们的忙。”贝丝一脸红晕地紧紧按住索尔的手,抵挡着他的入侵。   “嚯!你还敢威胁我?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就是佩蒂臭香菇安排的奸细,潜伏在我身边想伺机而动对不对?觉悟吧,奸细香菇怪。”索尔猛然一个翻身,把贝丝按在身下。   “呀!坏蛋,嗯……你又捏!我贝丝·巴蒂尔今天虽然倒下了,但我相信姐妹们会为我报仇的,我要和你这魔鬼同归于尽!”贝丝勇敢地呼喊着,但似乎突然被一支黑暗长矛穿透,声音逐渐微弱起伏。   “邪恶必胜!”索尔骤然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吸入了什么危险旋涡,只能喊出一声悲壮地呐喊。   毛毯下看不见的战场之中,杀气弥漫,一场从肉体到灵魂的互相伤害正在发生。   就让我们来缅怀那些仍然在暗夜里奋战的英雄们。   第二天,早餐桌边,人到的很齐。   “对了,昨天领地里抓住了一个鬼祟的家伙。”小口吸着甜麦粥的佩蒂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人?”索尔猛然抬头目光一凝。   “不知道,他突然跑到市政厅,自称来自奥德伦萨,说是布欧让他来领地里搞什么魔法研究。我知道布欧是你用过的假名,然后我就问他你真名叫什么,他却支吾着回答不出来。”   “关键是据巡逻人员说,他站在街道上到处乱看,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后来在我接连地喝问下他突然转身就跑,然后被警戒的肖恩扑倒在地,据肖恩说这家伙也是个二阶。”   “暂时还没有展开审讯,我父亲建议留给你来处理。”佩蒂撩了撩自己潜栗色的长发。   鬼祟?喝问?索尔脸颊抽搐着哭笑不得,他终于想起昨夜在餐桌边,自己没想起来的那件重要事情是什么,他把从奥德伦萨拐来的霍德那家伙给忘了。   而且,自己一直是用布欧的假名出没于奥德伦萨,好像……还真没有告诉过霍德真名。   “现在人在哪里?”索尔默默低下头咀嚼面包,为可怜的霍德默哀了短瞬。   “噢,我把他塞在一间谷仓里看守起来了。”佩蒂随口回答,像在叙述一只小虫的去往。   从‘塞’和‘谷仓’之类的字眼听来,佩蒂香菇的凶残可见一斑。   “吱呀~”谷仓的老旧木门被拽开,震落门头的几缕灰尘,露出黑暗里霍德憔悴的脸。   他正很不雅观地畏缩在一堆干草上,一蓬头发乱糟糟,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看清进门的是索尔后,他像是突然在黑暗里感受到了圣光,不过那目光短瞬后又突然变得幽怨起来。那一脸黑灰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沾染的灰尘还是泪痕。   “你骗我!”霍德死死瞪着索尔。   “我没有,你不要乱说,先出来去吃早餐吧。”索尔把心虚藏起,露出慈祥的笑脸。   “我要回去了。”似乎睡麻了,霍德有些艰难地在干草堆上蠕动两下,才费力地爬起身。   满怀着对新生活的希冀热情而来,却遭到一只香菇怪的残忍对待,也不怪霍德此时会露出沧桑的怨妇脸。他站起身想从索尔身边挤过去,索尔赶忙笑着搂住他的肩膀。   “一个大男人,这点小小的挫折有什么关系?你知道跋涉是怎样一种状态吗?疲惫、虚弱、沮丧甚至哪怕是绝望,却仍然在坚定不移地走着,这,就是跋涉!”   “越是在逆境里越要反抗知道吗?振奋、崛起,像个男人一样奔跑。真正的勇敢从来不是无所畏惧,而是即使心怀畏惧,仍然勇往直前。”索尔竖起拳头,开始拿出各种蛋来扯。   “我昨晚已经通过守卫打听得很清楚,将我关起来的那个少女叫佩蒂·肯纳泽,是你的女人。就算不是,也是你的人。”霍德闷头打断索尔的慷慨激昂,显然内心残留的阴影不小。   “呃,这个……好吧,我也不瞒你,其实我也很艰难,我平时在家里根本没什么地位。有时候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可能什么枕头烂抹布就飞在了脸上。”   “不过你放心,昨夜我已经冒着生命危险和佩蒂香菇怪谈妥,帮你挡住了所有外界的恶意,总之今后你可以放心开始你的新生活。为了得到这个结果,让你看看我付出的代价。”   “惨不惨烈?”索尔一脸悲壮的脖子一梗,扯开衣襟,亮出昨夜贝丝咬下的几处吻痕。   反正霍德这种一辈子都是魔法师的家伙,肯定看不出来痕迹的来源。   噢,据说民间流传着一种说法。一个男性只要一辈子不碰女人,保持自身的纯洁,他就一定会成为一个魔法师。而且越纯洁或者说纯洁得越久,他日后的魔力就会越强大。   这种说法可不可靠不得而知,可惜索尔最终也只能捶胸顿足。因为当他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早已纯洁不在,堕落了很久了。   “那么悲壮……的吗?可是你不是说这里有许多美丽的野性香菇吗?”霍德狐疑地问。   “当然有,问题是一个男人要先有事业你明白吗?你就放心吧,你一定会遇见许多个这样的美丽香菇,她不要你的房子,不要你的家世和你的钱。当然,她也不会要你的人。”   “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现在先让我们来谈谈魔法实验室的事情。”   索尔搂着懵懂无知的霍德,融入了街面上明亮的光影里。 第334章 研究方向   短暂的喧闹过后,时间仍旧在流淌。   有时候想想人真是一种悲哀的动物,不知缘由的被生下来,然后生存着。不知道为什么生存,却又一直这样活着。不知道为什么活着,最后又一无所知的死去。   很多时候索尔希望自己是平凡的,默默看着别人成为英雄,默默看着别人炫耀自己的辉煌,默默看着别人开怀大笑,而自己只要默默走过就好。   归根结底,原来自己也只是个假装强大的人。   黑暗议会那边索尔已经懒得去想了,毕竟这个棋盘是他们的。想来到最后就算他们不能面面俱到,至少他们也可以在关键处下手,而自己的手里,早已经无牌可打。   自己甚至都不能像从前那样一走了之,想想身边的同伴们,逃离的代价索尔承受不起。   那就算了,顺其自然吧。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平时的样子。   史坦特和迪勒仍然在晋阶的沉睡里没有醒来,索尔则开始抓紧时间,每天继续和萝丝一起下地牢进来试炼。本来洛娜也想要跟着去帮助索尔,但被索尔以不准晋阶为由撵走了。   除了不准洛娜去地牢里乱跑外,原本索尔并没有准备给洛娜安排什么事情。但她自己却吵闹着其他香菇都有事做,感觉她自己像是个吃闲饭的一样。   好嘛,还挺有觉悟。   于是洛娜被索尔安排去了自由之城的牵藤花魔法学院,她本身有着三阶的实力,还有着自然亲和的魔法能力,正好和伊格莉特相互配合,共同教授一些魔法方面的知识。   对于魔法那一块索尔没什么发言权,所以她们教什么,怎么教,全凭她们自己拿主意。   克莉丝则坦言自己没有多大的能力,以前她家族的主要事务只是经商这一块,克莉丝说自己虽然顶着家族的名头跑过不少地方,但一路都只顾着玩了。   其实当时初见克莉丝,在灰幕镇去往新镇的马车上,索尔就已经感觉出来了。克莉丝这个香菇很有活力,即使黑暗荒野那些危险艰苦的旅途,也从未能阻挡她探索世界的脚步。   人活着应该到处走走看看,多感受一下世界,对此索尔还是很赞成的。   不过那是从前了,如今克莉丝没有了亲人,自己要照顾好她,负起保护好她的责任。   最后克莉丝说想在领地里随便开个花店书店什么的,索尔表示了大力地支持。   如今的自由之城领地里一片平静,布劳恩接手后各方面管理得都不错。毕竟有多年的领主经验放在那里。不敢说什么扩张和富饶,但只是维稳的话还是没有问题的。   眼下已经入夏,现在就等史坦特和迪勒苏醒过来,然后把周边最后一个领地西姆略拔掉。   而在那之后,自由之城的脚步差不多也就该放缓了。新来的人口需要消化是一个方面,以后就算还想打谁,到时候领地之间的征伐路程就不是按天数来算,而是按月份了。   “最近怎么样?”结束一天的历练后,索尔来到了霍德的魔法研究室。   这间研究室是用一间宽阔谷仓改建的,位于领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里。里面堆满了瓶瓶罐罐,各种有用的工具和各种奇怪的材料,全部都是按照霍德的要求和习惯逐渐添置的。   有时候伊格莉特和洛娜也会约着一起过来,借用工具做她们自己的事情,霍德也会趁机抓紧机会学两手。只不过因为各自的魔法亲和不一样,他能学到的通用魔法知识并不多。   “不怎么样,我感觉目前没什么研究方向啊。”霍德表情有些沮丧地回答。   经过这段时间的生活,霍德已经习惯了这块边陲领地的生活节奏。   魔法研究室初建的时候,霍德很是狂热了一段时间,后来却渐渐有些沮丧。因为他认为索尔提供了这么好的研究平台,但他却没能制作出什么像样的东西,这让他觉得很是愧疚。   索尔只能劝慰他不用担心,就当是摸索和积累经验了。索尔很清楚,在没什么指导经验作为参考的情况下,发明创造是很需要灵感的,这种东西硬来也未必有什么效果。   “你在伊兹海姆魔法学院学的是什么?我意思是指你擅长的方面?”索尔想了想问道。   “我主要学的是素材辨认,主攻材质解析和魔力解析,在学院里这算是个冷门的方向,学的人不多。因为这种能力和战斗魔法那些没多少关系,只和制作魔法物品有关系。”   “比如一个卷轴或者别的什么魔法物品,我也许可以反向分析出,它制作时使用了哪些构成材料,比如加入了什么符文或者魔法阵,绘图原料和纸质载体这些也可以分析出来。”   “但如果反过来,你把所有制作需要的材料准备齐全,然后让我把这个魔法卷轴做出来,我却做不了。可能因为魔法阵的绘图我无法完成,又或者我魔力等级不够等等等等。”   “总之经常会遇到一些我个人无可解决的问题,所以我才放弃了复制别人的成果,而开始尝试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东西。”霍德对索尔耐心地解释着。   索尔抱手思索着,这种能力听起来还是很厉害的,虽然暂时想不出来具体的用处。按照霍德的说法,他似乎可以把一件魔法物品拆开,分析出制作材料,只是无法再组装回去。   “什么魔法物品都可以吗?”索尔突然问。   “那怎么可能,太高明的魔法物品我也解析不了。除非制作该物品所需的使用材料,在我所掌握的素材种类的范围内,比如中低端的常见材料那些。”霍德回答。   “那你看这个你能够解析吗?”索尔手里一闪,拿出一个东西。   “蜡烛?”霍德目光有些狐疑,索尔手里与其说是蜡烛,不如说只剩个蜡烛头。   “这是以前我的导师留给我的,外观和使用方法的确和蜡烛一样,但我怀疑这是个魔法物品,虽然我并不知道它的具体名字。”索尔解释着,将蜡烛头递到霍德手里。   “你怀疑?那具体有什么效果?”霍德把蜡烛头在手里掂了掂,没感觉出什么异样。   “当它点燃之后,你如果在它周围放松身体,然后可以依靠自己心里一些激烈的情绪,进入一片意识空间。在那片空间里,你可以和自己……噢,和自己的影子战斗。”   “我的导师把这称为一种技能,名字叫做‘凝聚’。”索尔回忆着给出答复。   当时自己的导师,灰幕镇的那位无名老者,把这个奇怪的蜡烛头留给了自己。后来索尔又使用过几次,进入意识空间和自己的影子对战,胜负皆有。   只不过影子被斩掉后并不会出现魔魂,而自己不论死活都会回归现实。   虽然不会具体地提升个人实力,但也不能说毫无作用。比如你可以通过和自己的影子对战,来发现自身技巧的不足,所以索尔认为这蜡烛的作用,是用来修正自身战斗技巧的。   只不过这蜡烛头的使用次数已经剩的不多,也没留给索尔什么具体研究的机会。现在索尔突然想起这件事,正好把这玩意扔给霍德,算是帮他找个具体的事情做。   霍德被索尔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进入意识空间?貌似很厉害的样子。   “这什么意识空间……要怎么进入?”霍德下意识问,他觉得很神奇。   索尔也懒得解释,将蜡烛接过来在桌面点燃,然后将霍德按在一边的椅子里。   “这玩意初次使用需要人引导一番,来,你现在先把身体放松。”索尔按照以前在灰幕镇时导师教自己的那样,开始对霍德进行引导。   霍德眨了眨眼,然后依言瘫在椅子里,看上去就像个没什么未来的废人一样。   “然后现在开始回想,你需要回忆你人生里一些激烈的情绪。比如悲伤、愤怒、绝望之类,总之越激烈的情绪越好。”索尔继续引导着。   霍德一脸严肃地闭着眼,渐渐脸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有些抽搐,那看起来就像是……像是便秘一样,过了一会他无辜地转过头来看着索尔。   “抱歉,我似乎进不去。”   顿了顿,霍德又尝试着分析道。   “这其实也不奇怪,我的人生说起来很简单,大部分时候也算比较乐观,并没有什么太过深刻的情绪让我耿耿于怀,毕竟我每天高兴得像只青蛙一样。”   高兴得像只青蛙一样?索尔眼角抽搐着,好吧,看来你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准确的。   “总之我先尽力试试看吧,等我分析出什么结果来,我会通知你的。”最终霍德没有再纠结蜡烛的效果问题,将这件事情接了下来。   离开霍德的研究室,索尔回到领主府,然后抬着钓竿,坐到了自家庭院里的池塘边。   领主府建成后哥布林斯考特曾经提议过,在庭院里弄一个景观喷泉用于观赏。   索尔认为那花哨的玩意没什么实际意义,还不如在自家庭院里挖一个小池塘有用。往其中蓄满水后,把一些小鱼提前养在里面,得闲自己还可以过来钓钓鱼。   池塘倒是早就有了,可惜索尔一直都没来得及闲下来,平时伊格莉特和佩蒂偶尔会跑过来往池塘里扔点鱼食。如今池塘里的鱼已经长大,正好钓几条鱼煮点鲜汤给香菇们喝。 第335章 幻影流年   “叮铃~叮铃”清脆的迎客风铃声响起,小店的木门被人推开。   店里还是一副冷冷清清,没什么客人的样子。   站在木梯上打扫卫生的少女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立刻飞快地跳了下来。   “又是你?”莎米娅叉着腰瞪着走进店里的索尔。   “什么叫又是我?总共也就见过两面好吧?还有我是来还书的。”索尔扬了扬手里的书本,觉得有些好笑,每次一遇见各种香菇,他就会变得斗志昂扬。   上次没注意被这家伙跑掉了,我就不信今天你还敢赖我的书钱。莎米娅索性连卫生也不搞了,像个灯塔守卫一样,她决定今天就戳在门口这里严防死守。   索尔走到整齐洁净的书架前开始挑挑拣拣,时而取下一本来翻翻看看。   莎米娅嘟着嘴紧紧盯着他,这个可恶的家伙,不给钱不说,借本书还借了那么久,现在还敢挑拣把自己的书架弄乱,莎米娅在心里狠狠数落着索尔的各种罪状。   很快索尔选中了一本,顺手往手肘下一夹,走向严阵以待的莎米娅。   “你和詹姆……”索尔欲言又止。   莎米娅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脸也迅速变红,自己和詹姆的事已经传开了吗?   “订婚没有?”索尔又问。   “还……没有。”莎米娅低头支吾着。   “到时候记得请我。”索尔拉开店门。   “哦哦。”莎米娅羞涩着。   等关上的门板带起微风,莎米娅才猛然脸一黑,跺着脚把抹布甩在门上。   呀!这家伙又没给钱,又被他跑掉了。   莎米娅终于反应过来,这家伙不是忘记给,而是根本就是故意的。毕竟借本书才几铜币而已,据说这片领地里再也没有比这家伙更有钱的人了。   领主又怎么样?领主就能随便赖账吗?哦,莎米娅想起他好像已经不是领主了,而且前久听詹姆说他还升了詹姆的职。那也不行,无耻之徒,呸呸呸,莎米娅悲愤地嘟哝着。   人生不赖几次账那活着还有个什么意思?而且和香菇们的各种斗智斗勇,那可是自己一生的事业。把书收进戒指里,索尔一脸得意地走在街面上,像是捡了钱一样。   午餐过后,索尔来到卧室外的庭院里,把自己陷进摇椅之中。   每隔两三天自身的不眠诅咒就会发作,虽然并没有为身体带来什么明显负担,但索尔还是决定养成每天睡一个午觉的习惯,以缓解诅咒可能会有可能不会有的副作用。   这摇椅是仿照教员休息室里那一把做的,垫着柔软的毛毯,很宽大,躺两个索尔都没有问题。不定时地用脚在石阶上轻轻一点,就可以摇好一会。   手边再来杯安朵豆芽端来的爱心香茶,人生不过如此,就当是提前体验老年生活了。   索尔把自己新挑选的书拿出来,开始翻看起来,睡前随便翻上两页有助于快速入眠。   这本书叫《一个厨师的一生》,主要讲述一个乡下少年,凭借厨艺在大陆上风生水起的故事。   在索尔看来书的内容荒诞了点,一看就是没什么阅历的乡下作者写的,真实的人生哪有那么美好。不过索尔本来也不是为了看故事,只是想验证下书里那些食谱的真实性而已。   “大魔王,你在干什么?”克莉丝趴在摇椅的半边扶手上,打断了索尔的悠闲摇晃。   “看会书,然后睡个午觉,你有事吗?”索尔微笑着,抬起手中的书本晃了晃。   “我没事啊,就是看你太自在,忍不住就想来打扰你一下而已。”克莉丝眨眨眼。   短暂地寂静后,索尔猛然蹿起,把拔腿想跑的克莉丝拽进了怀里。   哈,随便看会书还能捡到一个自投罗网的袖珍香菇怪,索尔觉得今天运气不错。   “呀!快放开我,不然她们看见了!”调完皮没成功跑掉的克莉丝挣扎着。   索尔也不说话,只是把小香菇捂在怀里。   然后用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顺滑的火红色秀发,用另一只手缓缓翻动着书页。   靠在索尔怀里陪他看了一会,克莉丝打了个哈欠,滚到索尔侧面蜷缩起来,倚靠着索尔的胸口轻轻闭上了眼睛。索尔好笑地把侧面的毛毯边一卷,把她一小只的裹了起来。   第二天,一样的午后,克莉丝安静到来,默默蜷缩在了索尔的胸口。看来小香菇是把这件事当成了彼此间的小秘密,并没告诉任何人,不然其他的香菇怪知道早就来讨伐自己了。   平时香菇们中午会回来聚餐,用餐结束后又去各忙各的,领主府一般没什么人。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有人发现了这个秘密。   初夏的午后微微弥漫着一丝热气。   感觉到注视感,索尔挪开书本,看到伊格莉特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她也许是跑回来换衣服,或者遗忘了什么东西回来拿。   索尔微笑注视着她,然后点了点自己的嘴,向伊格莉特微微张开双手。   伊格莉特似乎有些惊喜,她轻轻跑到索尔身边,拄着摇椅扶手和索尔吻在了一起。   经过索尔长时间的训练,伊格莉特香菇的吻技似乎有了些进步。   等她羞涩地想要跑开时,索尔轻轻拽她一把,把她拽到自己怀里一起摇了起来。   然后伊格莉特占据了索尔的另一侧,两边毯子往回一卷正好把两小只分别裹起来。   之后的每天,她们俩都会悄悄到来,也不说话,只是趴在索尔胸口侧面睡午觉。   一边火红一边浅绿两个小脑袋。   索尔仍然会左边摸两下右边摸两下,然后自己单手翻着书,一直到把她们哄得入睡。   第三个发现这个秘密的是洛娜香菇,她也许是发现一起在魔法学院出没的伊格莉特,行踪突然有些飘忽不定,然后午餐后悄悄跟踪了一番,最终来到了索尔的卧室外。   索尔指指左右又指指自己的胸口,意思这是最后一个位置了。   洛娜一脸嫌弃地把头扭朝一边,索尔轻轻起身把大衣脱下,然后微笑着向她招招手,她才磨磨蹭蹭地过来陷进索尔怀里。大衣在表面一铺开,宽大的摇椅刚好满员。   “你睡觉时要是敢流口水?我就打你的小屁股。”索尔轻轻咬着洛娜的耳朵。   回应索尔的,是蓝发香菇躲在衣服下炽热深情的吻。   第四个发现这个秘密的是佩蒂香菇,索尔摊开双手耸了耸肩,示意你来晚了,没有位置了。佩蒂香菇嘟着嘴似乎想捣乱,但被索尔用目光威胁着跑掉了。   她不甘心地把贝丝拖了回来,似乎想让贝丝一起来声讨索尔的恶行。   可是等她们到的时候,索尔已经睡着了,微微偏着头,和其他的小脑袋凑在一起。   贝丝和佩蒂沉默地看着,突然觉得有些感动。   整幅画面安宁而静谧,满满的温馨。   那一幕看上去就像一只狗熊身上挂满了猫咪,或者也可以说几只猫咪淹没了狗熊。   从那以后,索尔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受欢迎起来。   每到午后,香菇们就会悄然到来,不只是克莉丝她们,贝丝和佩蒂也会来。   看一眼三个位置里还有没有空位,有就赶忙占位子,没有就默默地看一会然后离开。   这到底是摇椅的魔力还是自身的魅力又发作了呢?   索尔仔细思考后,认为肯定是后者。   于是脚尖在石阶上轻轻一点,摇椅摇晃起来,一直摇进静谧的时光深处。   到了夏天的第二个月,史坦特和迪勒终于相继醒来,入睡时间大概三个月不到。   奇怪的是这次史坦特居然在迪勒之前醒来,这件事被绿皮挂在嘴边吹嘘了好久。   他们这次晋阶后收获不错,没有出现二阶职业技能的强化版,而是得到了两个新技能。   史坦特的是一记凌厉的‘牙刺’,直取心脏,索尔试着格挡了一下,很费劲。   要是打着打着冷不防被偷那么一下,肯定要命得很。   “怎么样矮子?要不我们来两手?”史坦特一脸轻蔑地俯视迪勒。   迪勒也不争辩,微笑着,突然原地消失了踪影。   这一手唬了史坦特一跳,不用药剂和魔法物品的隐身术,这有点厉害。   不过仔细看索尔和史坦特发现,迪勒并不是彻底消失,而似乎是扭曲了周围的光线,让自身变得透明。如果仔细看,还是有些细微的痕迹和轮廓。   迪勒的这个不完全隐身的新技能,有一个很形象的名字,就叫‘半隐’。让迪勒忧伤的是,还没来得及找心爱的萝丝炫耀,萝丝突然告诉他自己又到了四阶关口,即将再次沉睡。   史坦特感慨这女人的晋阶速度就有点可怕了,感觉她三阶才回来还没多久。   实际上真实原因是除了几个月的不间断历练,索尔跑了许多地方,扫回来了大量魂晶。和萝丝一人一半,这才大大缩短了萝丝的晋阶速度。   至于索尔自己,似乎是因为五阶对魔魂的需求量太庞大,暂时还没有动静。   随着史坦特和迪勒的回归,西姆略领地的战役也被提上了日程。   然而这次让众人哭笑不得的是,刚到筹备物资的阶段,连出征人员都还没来得及决定,西姆略那边突然主动发来了降书,看来他们的情报部门同样也很活跃。   这怎么就投降了呢?无战可杀的史坦特咒骂着,为此还郁闷了好几天。 第336章 教会的邀请   随着西姆略领地降书的到来,可把布劳恩这个老地精给乐坏了。   因为战争往往意味着大笔的军费和抚恤,虽然最后如果打赢了能靠掠夺来反哺,但现在不用出兵就能赢得一场战争,而且人口又要迎来一波爆发式增长,这难道不值得庆贺?   为此老地精特意在新建的领主府里大摆餐宴,邀请了自由之城的管理层们。   索尔带着自家五个香菇和两个豆芽前去赴宴,居然还被老地精嫌弃了一波带的人太多。   看着他那抠抠搜搜的样子,直接把索尔给气笑了。   佩蒂更是躲在索尔背后,感觉自己完全无脸见人,特别还是当着一众姐妹的面。   老地精这座新建的领主府,显然也是斯考特原班人马的手笔,尖顶联排式同样很大气。   和索尔那座领主府相比格局上略有相似,但细节上也有很多不同。面积上比索尔那座稍小,也许老地精并没有把索尔支援的资金全部投入到建设里,谁知道呢,他自己高兴就好。   老地精家的餐桌边肯定坐不下那么多人,索尔和自家香菇也不去挤,直接把老地精备用的圆形餐桌挪到了庭院里。主桌上有什么菜品这边也要有,反正到时候吃不饱骂人就完了。   到宴的人很多,汇聚了自由之城的新老两届人手,老地精家的整个餐厅挤得满满当当。   史坦特和迪勒肯定是要坐在主桌那边的,他们目前自身的职位还没卸任,眼下又刚从晋阶沉睡中醒来。四阶,算是整个自由之城目前的最高战力了,受到的吹捧肯定不少。   餐宴开始了一段时间以后,史坦特和迪勒带着自家夫人摸到索尔这桌来喝酒。   迪勒身边没有看到萝丝的身影,据说迪勒才刚一醒来,炫耀思念各种心情都还没来得及说,萝丝就把所有工作交给迪勒迫不及待的晋阶去了。   对此迪勒表示很忧伤,但也只能全力支持,继续背负自己‘好男人’的名号。   席间不停有许多现任管理者带着自己的家眷过来举杯。   虽然索尔正在淡出自由之城的权利核心,但他们仍然对索尔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和客气,也许是因为索尔的实力,也可能是因为索尔对自由之城曾经的贡献。   这场餐宴的主要目的,是讨论西姆略大量人口的接纳和后续安置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可讨论的,既然别人已经主动投降,那就让他们把自己领地里的物资和人口打包,全部迁移到自由之城来就行了,自由之城这边顶多出兵半路上接应一下。   大致听了几句后索尔觉得没什么兴趣,转头问自家香菇们都吃饱没有,吃饱就回家了。   临走前索尔派佩蒂去和他的父亲辞别,以免老地精又抓住自己询问什么意见。   让香菇们朝前慢慢走,索尔自己站在路口这里等佩蒂。   “你不回家吗?”索尔问追赶上来的佩蒂。   “已经道别完了,现在就是要回家啊?”佩蒂疑惑地抬头。   “不对,那是我家,新领主府才是你家,你之前不是哭喊着要回去吗?”索尔戏谑着。   “你这个讨厌鬼……啪~”佩蒂羞恼地猛然伸出小脚掌,索尔一躲,她什么也没踩到。   被索尔拉到阴暗里啃了几口,佩蒂才一脸眩晕幸福地搂着索尔的手臂踏上了归途。   刚一回到家,领主府的侍卫统领就迎了上来。   “大人,有您的信件。”统领递来一封表面有烫金纹,封口用深色油蜡密封好的信件。   “谁送来的?”看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索尔开口问了句。   “是迪勒大人那边一位手下送来的,就在您离开领主府这段时间。”统领据实回答。   将信件接在手里,索尔轻轻挥手让侍卫统领离开。   迪勒那边?那可能会和情报方面有一些关系。既然刚才赴宴时迪勒没有提及,那应该是信件是从别的地方送到自由之城的,刚送到就直接转到了自己这里。   索尔沉默着想了想,觉得很是好奇,这片大陆上什么人会给自己写信呢?   从戒指里拿出解封刀把信封拆开,一行行娟秀的字迹跳入眼帘,再加上精致信纸上弥漫的那股淡淡幽香味,索尔差点以为是某位慕名者递来的情书。   这封信显然来自于光明教廷,是不是艾蕾莎那个圣光香菇亲手所写不得而知,但至少语气是。与其说这是封信件,不如说这是份邀请函更切确,邀请索尔到布鲁诺领地去做客。   布鲁诺?索尔拿出北境地图看了看,找到布鲁诺领地的位置。   那是个位于肯纳泽后方的领地,距离肯纳泽大概有半个月的路程。不算太远,如果从自由之城出发穿过肯纳泽领地旧址后,差不多将近一个月的路程后可以到达那里。   布鲁诺虽然略微往大陆中部靠近了些,但仍然属于边陲小领地。这个领地也有迪勒埋下的钉子,所以这封信应该是光明教廷找上迪勒的人,然后通过信鸦直达自由之城情报总部。   信的语气比较正式,偶尔掺着点揶揄讥讽,索尔将之归结为香菇怪的捣蛋属性。主要内容是说布鲁诺的领主将举办一场舞会,而圣女艾蕾莎以光明教廷的名义邀请索尔前往做客。   在往返的路程上,艾蕾莎在信中特意强调,将尊重索尔一直以来的习惯,于当天在布鲁诺领地打开轮回地牢的秘境之门,索尔只需要一天就能完成来回。   看似有些诚意,但光明教廷邀请自己,除了建教会蒙骗平民那些破事还能为什么。自己都不是领主了,艾蕾莎这个圣光香菇不去找布劳恩那个老地精却来找自己,容易引起误会。   索尔原本准备不予理会的,但信的结尾却引起了索尔的兴趣。   “届时请务必带上贝丝·巴蒂尔小姐一同出席。”信的末尾来了那么一句。   这句话让索尔觉得有些玩味,光明教廷肯定早就调查过自己,所以他们知道贝丝的存在并不奇怪,但突然邀请贝丝陪自己去做客就有些奇怪了。   甚至邀请佩蒂去索尔都能理解,毕竟她父亲是自由之城现任新领主,可却偏偏是贝丝。   思索片刻后,索尔大致想到了一种可能。   邀请贝丝这个举动,应该就是光明教廷新开出的筹码了。掌握着圣光系治愈术的他们,也许有办法解决贝丝脸上的伤痕问题,从而想以此作为此次的交易条件。   贝丝脸上的伤痕虽然从未公开示众,但终日戴着银面具本来就是种掩耳盗铃。   不可否认,光明教廷虽然无孔不入,但这次发来的邀请对索尔很有诱惑力。一方面是因为索尔曾经承诺过贝丝要帮她治好伤,另一方面是看着贝丝终日遮遮掩掩,索尔也很心疼。   于是隔天在餐桌上,索尔当着桌边所有人的面提出了这份邀请,将自己的大致分析说出来后,索尔转头询问贝丝的意见。   “可是……让光明教廷入驻领地建教会真的好吗?我记得你不赞成某一种信仰太过庞大。”贝丝微微低着头,表情有些犹豫,但目光里还是有着一份希冀。   那些伤痕并不只在她脸庞上,也在她的心灵里,而且有可能从她的童年就已经开始了。   “信仰这种东西,可好可坏,具体看怎么用了。归根结底,领民们愿意信奉什么其实已经和我关系不大了,但你和我关系很大,所以一起去吧。”索尔将贝丝的小手抓在手里。   贝丝眼眶发红地看着索尔,轻轻点了点头。   “我也要去。”一个捣蛋的声音打断了索尔和贝丝的温情,那是佩蒂。   “你去个屁,老实在家待着,到时候环境陌生,去的人太多我保护不过来。”索尔摆手。   佩蒂从餐桌边的座椅上站起,走到索尔身边。   “带我去嘛,好不好?求你了,你答应过带我出去玩的。”佩蒂主动横坐进索尔怀里,搂着他的脖颈不停来回摇晃着,摇得他整个人有些恍惚。   “这……谁教她的?”听着佩蒂那软糯的撒娇语气,索尔恶寒着颤抖了几下。   “平时也难得出去,就带佩蒂妹妹一起去吧。”贝丝微笑着帮佩蒂说好话。   索尔眨眨眼,然后对着怀里的佩蒂点了点自己的嘴。   佩蒂赶忙挂着脖颈吻上来,还学会了主动用小舌头袭击索尔。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你才会有点听话的样子。”索尔微笑着答应了佩蒂的要求,然后抬起手,把她的浅栗色头发揉乱。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来临,对于索尔而言,这种不眠并不是种比喻,而是真正的不眠。   每当这样的夜晚来临,就会显得比较漫长。   待在房间里翻了一会书,索尔起身轻轻打开门来到了外面的走廊上。除了庭院里偶尔传来的细微虫鸣,整个领主府里一片寂静。   家里的香菇们肯定都已经入睡了,索尔也没准备再去打扰她们。   这一路的踪迹难免被宅邸的夜间守卫们发现,索尔并没有打断他们的工作,他们也没有主动凑过来交流,而是在岗位上显得更精神了些。   自己一个人摸到厨房,烧水泡了杯热腾腾的香茶后,索尔端着热茶来到了卧室外的池塘边。看来后半夜自己又要去地牢里过了,抬着钓竿的索尔想。 第337章 我的妖精   索尔习惯于边钓鱼边思考一些事情,因为这种方式会让他觉得思维敏锐。   说起来这个习惯如果要追溯的话,那是灰幕镇饥荒时期的事情了。   眼下索尔其实没什么需要思考的,头顶的阴霾从未散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压下来。多想无益,索尔之所以会出现在池塘边,只是想寻求一种内心的平静而已。   漫漫长夜寂静无声。   将钓上来的两条小鱼放回池塘后,索尔端起手边的温茶饮尽,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把长剑背在背上,检查了必备的物品后,他准备动身前往地牢秘境。   这样的长夜,果然还是和阴森血腥的地牢最配,索尔低头黯然地笑了笑。   卧室的房门突然被轻轻地推开,一道娇小的身影挤了进来,索尔转头和来者对视着。   两人一个背着长剑,似乎正准备出门,一个进门后就用后背将门板紧紧抵拢。   “你也想去?”索尔问。   “是因为我吗?”伊格莉特问。   两人的问话声几乎同时响起。   “你先说。”伊格莉特对索尔挑了挑下巴。   “我说是不是你也想去参加布鲁诺领地的舞会?”索尔重述自己的问题。   索尔觉得或许伊格莉特也想去布鲁诺凑个热闹,只不过按她沉静的性格判断,她可能不喜欢在餐桌那种偏正式的场合提出来,所以才会私底下来找自己。   “不是的,这次我就不去了,但下次再有好玩的不准扔下我。”伊格莉特皱了皱小鼻子。   “既然不是这件事,那你刚才想说什么?”索尔笑着点头答应,然后追问了一句。   “你现在不睡觉是因为我吗?是不是上次你在海风郡中的诅咒是真的?”伊格莉特问。   被她闪亮的视线注视着,索尔抿了抿嘴,临到嘴边的谎言终究没有说出来。   “什么时候发现的?”最终索尔抬头问了句。   “从上次跟你回来后,我注意了你几天,当时没发现什么异常。你肯定不知道吧?从我的房间正好可以看见你这间卧室的窗口,然后偶尔有几天我发现你的灯火亮了一夜。”   “我以为你只是忘记吹灭油灯了,不过从那时起我就习惯了睡前到窗口看你一眼。再后来有一天我半夜去喝水,发现你正在为众人准备早餐,但那个时间点明显不太正常。”   “再后来我又发现只要你亮灯一整夜的那天,你肯定会跑出去喝杯热茶或牛奶,或者和侍卫们闲聊一阵,又或者安静地钓钓鱼,一直到第二天。然后,我才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所以,你身上的诅咒是因为我吗?”伊格莉特看着索尔,有泪水在眼眶里聚集,她说起彼此的窗口能够互望这件小事,却像在说世界上最大的秘密一样。   “呵……小笨蛋。的确是因为你,但也不是。是是因为那的确是海风郡那次留下的一些手尾,不是是因为那只是个谁也不希望发生的意外,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而且这个诅咒其实是件好事,既不会损伤身体,我的人生还能无形中比别人多活出许多时间。你看我就利用得很好,我可以用这些多出来的时间强化自身,这其实已经挣大了。”   “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看见伊格莉特落泪,索尔赶忙走上前帮她擦掉泪水,然后把她搂在怀里。伊格莉特的身高头顶只到索尔胸口,她紧紧抱着索尔的腰,沉默无言。   “所以你现在是要去秘境里冒险吗?”相拥了一会,伊格莉特在索尔怀里仰起小脑袋。   “是的,你不认为这很划算吗?别人在睡觉我却走在强大的路上。”索尔低头回答。   “你的人生就只有地牢吗?今天我不准你去。”伊格莉特嘟嘴看着索尔。   “好吧,那不知道妖精女王陛下准备怎么安排我?”沉默着彼此对视了一会,索尔努力低下头,终于蹭到了她的小脑袋。   伊格莉特把索尔拉到床边,将他按在床边坐下,然后娇小的身躯面向索尔跨坐在他腿面上,这样的高度正好可以缩短彼此的身高差,让她可以抬手就搂住索尔的脖颈。   “今晚……我来陪你。”伊格莉特深深吻了索尔一下,小脸泛红,却声音坚定。   “你确定?‘陪’这个词就词性来说可是很危险哦!”索尔微笑着。   伊格莉特也不回答,从索尔身上跳下来,然后轻轻一拉襟口的麦穗花纹的绳结。失去束缚的浅紫色礼裙变得宽松,轻轻一抖就顺着肩膀滑落。   索尔这才发现伊格莉特显然是有备而来,因为裙装下面什么也没穿。那灰白色的光滑肌肤,在油灯昏黄的光照里撒发着一种妖艳诡异的美丽。   她虽然身材娇小,但依然山峦叠起,曲线蜿蜒而奥妙。   “你……不准看。”伊格莉特脸色殷红,抱着手臂支吾着。   “哦哦。”索尔赶忙一脸严肃地偏头转向身侧的墙面。   研究了一会墙壁的纹路和材质后,索尔转回头发现伊格莉特不见了,还有地上的裙子。   这是……逗我玩?   索尔回头寻找,才发现伊格莉特绕到床的另一边,小小的身影已经缩进毯子里去了。   “把灯熄掉。”似乎感觉到索尔的视线,妖精女王再次发来指令。   索尔依言照做,感觉自己像是被狗腿迪勒传染了一样。   不过感觉很好玩,完全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或许人生的奇妙就在于此。   等索尔脱掉衣服钻进毯子里,伊格莉特主动抱了过来,把小脸贴在索尔健壮的胸口上。   “我虽然陪你,但你不准弄疼我。”伊格莉特突然说。   “这个……可能很难,第一次通常都很疼。”索尔只能感慨自己掌握的知识还是不够浩瀚。   “那接下来干什么?”伊格莉特又问。   “呃……,你什么都不用干,我来干就行。”索尔回答。   “哦。”伊格莉特弱弱地回应了一句。   “我听说人类对异族会心怀抗拒,你会嫌弃我的妖精族身份吗?”伊格莉特突然又问。   “嫌不嫌弃其实也不好说,这得检查后才能得出结论。”索尔笑了起来。   “检查什么?”   “这样,你转过去靠在我怀里,我会先骚扰你一下做些准备。”索尔让她背对自己。   “…唔…嗯~”伊格莉特紧紧咬住枕头,抵抗着手指怪的游走。   “好像差不多了,那你准备好,我数到三然后我们开始。”索尔嘱咐着。   “哦。”伊格莉特莫名有些紧张。   “好,准备……,三。”   “嘶~~!呜呜……,你这个骗子。”伊格莉特微微颤栗呜咽着。   “我没有骗你,这种事就像拔箭一样,越快越好,长痛不如短痛。接下来就好了,我会慢慢放缓节奏。”索尔好笑地把小香菇搂在怀里,轻轻拍着背哄着。   黑暗里,伊格莉特偶尔轻声呻吟,默默感受着索尔的力量,索尔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哈,初次是比较艰难,等到下次就好玩了。”索尔安慰着。   “呸~!谁还要和你这个坏蛋玩?”伊格莉特噘着嘴。   “你不要这样说嘛,作为一对亲密的小伙伴,你不来找我玩,但你不能阻止我去找你玩啊!这样我们才不会在时光的长河里走散。”索尔一脸冒牌哲学家的样子。   “噗~”看着他一脸歪理邪说的无赖样,伊格莉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也突然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居然是那么一件费力而幸福的事情。   “我想好好再陪你几十年。”伊格莉特抬起手,一脸眷恋地抚过索尔的脸庞。   “没有几十年了,照现在算起来,应该还有二十年左右的样子。”索尔表情有些黯然。   “为什么?”伊格莉特吓了一跳,以为是不是什么诅咒的后遗症。   “如果不能一起变老,我会在我四十岁时准时把你送走。人们总是不希望所爱之人看见自己苍老的样子,其实我也一样。我只希望你记住我飞檐走壁,帅气四溢的模样。”索尔笑着。   “原来……是我贪心了吗?不过如果我有了一个孩子,我会把他带回部落去。”   “孩子,人类和妖精的孩子是什么?嗯,让我想想……妖人?人妖?”索尔捧着下巴陷入了思索,仿佛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真讨厌,难听死了,这是些什么奇怪名字?他只会是个混血妖精,或者有妖精血统的人类。”伊格莉特捶了索尔一下,没好气地解释了一句。   “抱紧我……搂住正在消逝的时光。”伊格莉特突然说。   “我不喜欢消逝这个词,太冰冷,我们应该说活在当下。”索尔把小妖精裹进怀里。   “那么现在来吧,大魔王,好好地爱你的伊格莉特小香菇吧。”伊格莉特抬头温柔地看着索尔,满是泪水的目光亮如星辰。   “好,既然没有出现在你的过去,也无法出现在你的将来,那我就占有你的现在。”索尔微笑着翻身,整个人笼罩着娇小的伊格莉特,轻柔细密的吻雨点一样落下。   黑暗里时而会响起细微的呻吟,时而又归于寂静。   过了一会。   “我这次没有吓你啊?”索尔掀开毛毯,表情有些好笑。   “我一紧张或者兴奋,也会……也会…尿。”伊格莉特脸色绯红,声如蚊吟。   “你这情绪覆盖面……还挺广的。好吧,没关系,我们一起捂一捂就干掉了。”索尔重新拉起毯子,将彼此紧紧裹在一起。 第338章 暗处的死局   “嗵……嗵。”办公处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请进。”一个坐在华丽书桌后的中年男人抬眼回应了一声,又继续低下头去。   这个男人体型匀称坐姿笔直,有着一头微卷的金发,蓬松而张扬,第一眼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骄傲的狮子。不过他金发下的淡蓝色双瞳却炯炯有神,隐隐闪烁着智慧的光泽。   再加上那一身质地不菲的暗金纹刺绣的魔法长袍,这明显是一位很强大的魔法师。   “打扰了,元帅阁下。”门应声推开,走进来一个身形窈窕笑容妖艳的女人。面对书桌后的金发身影,女人赶忙弯腰行礼,低胸的领口处大片美景若隐若现。   女人保持着优雅正式的姿态,转身将房门轻轻闭合、落锁。这才撩了撩耳畔的长发,把手中带来的信件随手丢在书桌上,然后绕过书桌一脸娇嗔地横坐进男人怀里。   这个金发男人是联盟三元帅之一的希凡克·泰靡尔,泰靡尔家族的现任家主,同时他还有着另一个身份,一位八阶的大魔法师。怀里的女人是他的执事官兼情妇,苏珊娜。   每个初见金发希凡克的人,都会因为他锋利的眼神和那稍显粗犷的脸庞,下意识觉得这或许会是一名铁血的军人,但实际上他就是一位魔法师。   “什么事?”被称为元帅的希凡克没有急着温存,目光落在桌面那封未启封的信件上。   “边陲战报,继哈洛维尔和肯纳泽之后,西姆略领地也陷落了。不过说陷落也不恰当,他们估计是扛不住压力,主动向自由之城方面发去了降书。”苏珊娜抬手搂住男人的脖颈。   希凡克微微皱眉,坚毅的脸庞呈现出硬朗的线条,不过那眉头很快又舒展抹平。这并不是什么预料之外的事,实际上去年他就已经知道了,有外来老鼠在边境地带筑巢的事情。   战报之所以会直接送到他这里,一方面是因为苏珊娜是他的小情人。   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是,北境的阿索克兰城周围很大一片领土,包括现在新冒出来的自由之城所在的边陲地带,那片土地全都是他的,或者说是属于他们泰靡尔家族的。   亚尔兰提斯的执政体系和黑暗议会有所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黑暗议会是由三席长老组成内阁,头顶没有教皇,只有黑暗主神,向下则是具有投票表决权的二十四席。   亚尔兰提斯这边同样有三名元帅,头顶没有元首,向下也没有什么二十四席,只有中元帅、小元帅、司令等一众军职的划分。   在强大的北境帝国库伦纳尔解体以前,亚尔兰提斯曾经是它的一部分,当时库伦纳尔的是由很多公爵和男爵所统治的小领地构成的集合体。   库伦纳尔帝国解体以后,皇权消亡,贵族没落。家族的荣耀,贵族的传承,对南境异教徒的接纳,对除火系之外别系魔法师的宽容,种种原因杂糅在一起。   亚尔兰提斯在几百年前的光明历末期推出了这套军政体制,并一直沿用至今。   然后围绕着这些掌握权柄的职位,无数的新家族应运而生。这些新家族在主城亚尔兰提斯组成了新的权贵圈子,然后由自己的发家领地向周边领地扩张辐射。   对于那些远离主城的偏远领主,这些亚尔兰提斯的新兴权贵们,通常会采取拉拢与合作的方式。除非对方是个顽固的硬骨头,各大家族才会派兵予以剿灭。   说直白点就是让你成为我的人,我为你提供庇护和支持,你为我供给养料。   所谓的庇护和支持,无非是武力和政治两个方面。武力方面通常是指领地之间的战争支援,至于政治方面,和那些乡下领主一般不会有太大的关系。   毕竟那些家伙每隔几年才会来主城一次,面见上属的庇护家族,有时候出个声都没人知道你是谁,根本没有混迹于核心权贵圈子里的资格。   所谓的养料则是指,那些偏远领主接受主城某个大家族的庇护,他们将继续享有自己领地的自治权,然后通过收取当地的赋税来向主城大家族输送·养料。   北境的哈洛维尔、肯纳泽、西姆略这三个边陲领地,都是属于泰靡尔家族的直属领地,说穿了就像家养的会下蛋的鸡一样。但是现在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自由之城,把鸡偷掉了。   不再承认泰靡尔家族的直属权,意味着今后那三个领地的养料自然也不会再送来。   这种事情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平时北境大陆上各个领地间时常会有纷争和摩擦。即使在主城的权贵圈子里,你的突然变成我的,我的又变成他的,这样的事情经常会发生。   按照以往亚尔兰提斯的处理方法,如果是北境自己的内部纷争,也就是指局部领地战,由核心圈子里的负责人之间各自协商解决。如果有了外来的流贼,出兵覆灭就完事了。   最初得到自由之城的情报后,希凡克也没太在意,他采取的就是这类老办法,只是向那边三个小领地同时传达了联合抗敌的命令。   最后只有哈洛维尔领地响应了号令,不过结局却很悲伤,哈洛维尔被从地图上抹掉了。   战报传回主城亚尔兰提斯后,希凡克仍然没太在意。   乡下战力本就参差不齐,最后出现什么战果都不奇怪。至于没有响应号令的肯纳泽和西姆略那两个小领地,不论他们是叛变也好有自己的权衡也罢,到时候出兵顺手覆灭就完了。   当他们没有响应主城号令的那一刻,已经意味着不再可控,也不再有存在的必要。既然他们站在了亚尔兰提斯的对立面,成为了主城的敌人,那么最后就只有覆灭一个结局。   就在希凡克准备派出几个高阶战力,去镇压边界动·乱的时候,却突然收到了一封信件。   信件来自于南境的黑暗议会,信里直言目前盘踞在北方边境的,是曾经在南境造成大肆杀戮后逃逸的极端邪恶,希望北境方面能予以重视。   南境和北境虽然一直是敌对关系,但那么多年谁也打不死谁,渐渐的众人也就不提了。   希凡克的父亲,和黑暗议会三席长老塞斯汀有着一定的交情。实际上如果上溯到希凡克祖父那一辈,就是从南境跑到北境来的,后来才在北境扎下根发展壮大。   家主位置到了希凡克手里后,秉承着父亲的理念,希凡克对于南境并没有多深的敌意。再加上在几个能带来利益的领域,南北两边还有过几次合作,这份交情也就维持了下来。   这封来信所提到的邪神残念,让希凡克升起了一种仿佛正在面对马蜂窝的既视感。听起来像是个滑稽玩笑,但是一封信件上有黑暗议会三席长老的联合署名,这显然就不是玩笑了。   因此,希凡克及时停下了手,开始了观望和信息的搜集。   主要是针对索尔·德雷克这个人,干过什么,正在干什么,即将干什么。   这一观望就观望了将近一年,从对方的出现,以及对方的传闻事迹等等等等,所有能搜集到的信息全部都汇总到了希凡克这里。   反复看过资料后,希凡克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   对方在奥德伦萨的舞会上撒野,又跑到拜伦比安的权贵圈子里去骗了一笔钱,这算是两件可标注在明面上的大事。其它的还包括自由之城的管理、领地革新举措等小事也有一些。   问题是,像个普通人一样敛聚财富,招兵买马,慢慢发展壮大……这些是邪神该干的事吗?你都邪神了,那你的力量呢?你冒充一个普通人畏缩在人群里是在体验人生吗?   希凡克觉得自己什么也没看出来,索尔这个人虽然他没有见过,但从对方做下的这些事情看来,或许勉强可以在这个名字前面加上一个‘聪明’的前缀,但也仅此而已了。   然而事情还没完,在希凡克的困惑里,三个月前南境黑暗议会那边又来了一封信。   这次的信件没再叙述这个疑似邪神的家伙的危险性,而是直接提出了处理办法。   那就是南北境联合,共同出人,施展一个需要至少三人才能施展的禁忌魔法阵,将邪恶困在其中一举铲灭。南境出两人,北境出一人,魔法阵需求,六阶。   看到这里希凡克陷入了思索,这件事他本来是半信的,现在更相信了一些。   毕竟能在南境那三个八阶老怪物的眼皮下全身而退的,就算希凡克自己去也不敢说,所以这个叫索尔的家伙,应该是有一些诡异的。   三席长老塞斯汀扬言,最初南境的处理办法是使用神罚之矛来审判敌人,但又怕不能置敌人于死地,所以经过三席共同商议后,才改为了一种更稳妥的方法。   希凡克肯定知道神罚之矛是什么,那是这片大陆仅存不多的神器之一,目前就供在黑暗神殿的圣堂里。   据说神罚之矛总共有三次使用的机会,用完之后神器就会自动破碎消失。   在这片大陆上的古老传说里,只有自己祖父的那些老故事里提到过,据说神罚之矛一旦发动,会从天空中出现一柄金光耀眼的神圣审判长矛,直扑被神器锁定的敌人。 第339章 神圣寂灭   只要被神罚之矛锁定,不论你躲到哪里,随机传送也好,原地隐身也罢,哪怕你强大得能够撕开空间躲到另一个世界去也没用。   神罚之矛最终都会跨越空间找到你,将你穿心而过。   大陆历史上神罚之矛已知的总共发动过两次。   第一次是古王国末期,亡灵之主萨克雷恩君临大地的时候。   神罚之矛从天而降,但是很遗憾,也许是因为力量层次不同,没能把萨克雷恩一击钉死,不然也不会有后来上百年的血雨飘摇。   第二次的打击对象是黑暗历初期的巫妖王,这次就很有力,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巫妖王本身太脆,被神罚之矛穿透后直接灰飞烟灭,一点渣子都没有剩下。   将神罚之矛的最后一次绽放光芒,留给这个叫索尔的家伙,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点?希凡克禁不住思索,毕竟面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他很难靠想象堆积起足够的重视和戒备。   不过这个方案最终被放弃了,三席长老塞斯汀反复扬言,并不是因为黑暗议会舍不得承担神器破碎的最终代价,而是因为发动神罚之矛后所存在的不确定性。   毕竟它有过失败的先例,更何况现在名为索尔的邪恶很可能是另一个萨克雷恩。   塞斯汀在信里强调,面对索尔这种极端邪恶,要动手就一定要下死手,争取一击斩首。要不然一旦被他跑掉,卷起复仇的风云,那代价绝对不是南北境任何一方能够承受得了的。   然后老塞斯汀还提出,他也曾经向北境的骑士之国皇都拜伦比安去信。只不过迟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所以计划目前只有南北两边的联合,不过也足够了。   这不是什么小打小闹,而是近几百年来南北境之间最大的一次围猎,请放下不必要的猜疑和阴谋论,因为这是关系整个大陆的事情,老塞斯汀最后在信里如是说。   看完了黑暗议会的信件后,希凡克开始从头梳理这件事情。   基本上,他还是相信以及赞成三席长老塞斯汀的提议的。倒不是什么为了整片大陆的正义目的,而是因为现在这颗毒瘤出现在了自己的地盘上,动不了也撵不走,这就很麻烦。   现在黑暗议会愿意牵头做这件事正好,南境他们那边是出于仇恨,自己这边则是为了肃清自家花园里的祸害。所以这件事的确是可以做的,甚至对于自己而言还是件必须做的事。   只是说到黑暗议会更改后的方案,希凡克也觉得有些头疼。   现在他们摒弃了发动神罚之矛的方案,而改为使用禁忌魔法阵。   这个魔法阵原本名叫‘星陨’,后来被黑暗议会改成了‘神圣寂灭’,一个更符合宗教色彩的名字。当然叫什么花哨名字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魔法阵发动所需的苛刻条件。   这本来是一个不可逆的六芒星黑暗系禁忌魔法。   完整发动需要六个相同阶位的人,而且阶位方面只能高不能低,要求参与法阵的每个人最低六阶。也就是说你可以凑六个七阶或者八阶来发动,但六个三阶就发动不了。   这个魔法阵追溯起来甚至比神罚之矛还古老,可以到王国历以前魔法知识飞跃的年代。但实际上这么多岁月过去了,据说这个魔法阵历史上只在王国历时期发动过一次。   它的原理说简单一点,就是命换命,也就是通过魔法自爆,来实现六人换一人。   六个相同阶位的人,立于六芒星法阵的六个尖角。然后六个人通过燃烧自身的生命力、精神力、魔法力为代价,凝聚成精神镣铐,将目标死死困在法阵中心。   等魔法阵施法完成后,六人瞬间同时自爆,将所有人的力量凝聚为一点,以暴烈的魔法风暴和敌人同归于尽。据说这是个可以弑神的可怕魔法,足以想见其破坏力。   萨克雷恩君临大地的时候,曾经也有人提出过这个禁忌魔法。   只不过经过商讨后众人认为不现实,因为萨克雷恩本体太过巨大,那种超大面积的魔法阵根本不可能短期绘制完成。等你埋头画完,也许人都死光了。   现在用在一个普通的个体身上无疑就很有效。   据塞斯汀分析,真正可怕的并不是索尔这个人本身,而是他身后的邪神残影。   可以把索尔看成两种形态,一种是当他还是人,也就是他以普通面貌示人的时候是第一形态。一种是感受到外界的危机,附身的邪神残念苏醒,那时才是真正的大恐怖。   老塞斯汀的打算,是用‘神圣寂灭’将索尔困在第一形态。   到时候只要魔法阵成功施展后,就算邪神复苏也没用,因为这个魔法阵本身,就像一种具备规则之力的强制性仪式。过程不可逆转,也无法打断。   而被困在魔法阵中的索尔,唯一的生机是挣脱法师们所凝聚成的精神镣铐,但那显然不可能。或者说如果他能在仪式过程里挣脱,那这个魔法阵根本就不值一提。   只要把索尔的身体炸得灰飞烟灭,失去了本源的邪神残念最终就只有消亡一途。   希凡克并不怀疑魔法阵的实际威力,现在真正困扰他的是人选问题。   这片大陆上并不是没有六阶,但绝对不多,甚至可以说一个六阶是一个大家族的支柱。   自己家族里有一个六阶,可那是自己的亲叔叔。自己手下也有两个六阶,可那是自己左膀右臂,这些年不但为自己立下许多功劳,和自己的家族内部还有着联姻。   现在你想把别人当成死士一样来用,哪有那么简单。   关键是并不是你随便抓个六阶送过去就完了,那个禁忌魔法阵的核心其实是‘牺牲’,意义则是‘毁灭’。也就是说参与者必须甘愿赴死,不能心怀丝毫抗拒,不然还发动个屁。   希凡克唯一能想出的办法是,给出大把的利益进行人道说服,说服别人主动去死。问题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六阶,放在大陆任何地方都能拥有富足的生活,别人凭什么去死。   再换句话说,一个六阶,相当于把一个大家族的骨头抽掉一样,后续麻烦还很多。   也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黑暗议会那边把原本需要六人才能完整发动的魔法阵,消减到了保持基本运行的三人来发动,可见南境那边也早已因为人选问题而捉襟见肘。   六芒星的构图主体,本来就是两个倒三角形套在一起,把六人消减到三人,威力上肯定会有所减弱,但那也远远不是自己一个八阶能够抵挡的。   说实话黑暗议会能拿出两个毅然赴死的六阶,已经算是很大的手笔了。也正是因为这个难题悬而未决,希凡克这边对自由之城的放任才维持了一年多的时间。   现在看到西姆略主动投降的战报,希凡克不准备再等下去了。   他知道这是个终究要解决的问题,再等下去也没有用,等别人老死吗?   “把之前搜集的,主城亚尔兰提斯所有六阶的信息再拿来我看一看。”希凡克抬手在苏珊娜的饱满处轻轻捏了捏,只是神情有些凝重,显然此刻并没有什么欢愉的心情。   “你决定了?”作为一名合格贴心的情妇,自己男人的困扰和忧虑必然是知道的。   “决定了,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了,不然到时候万一黑暗议会就因为差个人,直接放弃了整个计划,那这颗钉子就永远钉死在我的地面上了。”希凡克露出决然的表情。   “去吧,你也尽量帮我看着点,有没有身患重病,又或者家里有大麻烦缠身的六阶。”希凡克轻轻挥了挥手,他觉得要找一个甘愿赴死的六阶,这些方向更有可能有突破口。   苏珊娜不再说什么,从男人怀里起身,在男人唇边印下一个吻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门板再次闭合,希凡克安静了片刻。   然后准备好纸笔,开始写寄往黑暗议会的第二封回信。   ——————   自由之城,领主府卧室。   伊格莉特从甜梦中醒来,瞬间感觉到身边男人的炽热怀抱和坚硬。   “你又是一夜没睡吗?”伊格莉特脸上隐隐有抹红晕,显然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睡不了啊,我就只能盯着你看了这么一晚上。”索尔来了个早安微笑。   “那好看吗?”伊格莉特弱弱地低下头。   “好看,只是不知道我这么辛苦的守候,能不能换来一点小小的回报呢?”索尔问。   “那你……想要什么?”似有所觉的伊格莉特,小脸上的红晕正在渲染加深。   “还疼吗?”索尔温柔地问。   “还有一点。”伊格莉特低着头。   “这种时候,我觉得要以毒攻毒才会有效,多疼几次就麻木了。”索尔轻轻翻起身,将伊格莉特娇小的身躯再次笼罩。   “……坏蛋。”伊格莉特毫不抵抗,只是一脸深情地伸出双手搂着索尔的脖颈。   细密的吻落下,深夜战场延续到了清晨,继续昨夜未分的胜负。   “从今晚开始,可以锁门,但不准布置预警魔咒,不然打你的小屁股。”索尔用手指轻轻挠拨着,一直把小妖精逗得又尿了一次才放过她。   打开门,又是新的一天来临,似乎和以往的每一天有了些不同。   此时的索尔并不知道,远处针对自己的阴云正在酝酿而起,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第340章 暴风前的静谧   索尔家的客用浴池里,热气氤氲。   刚结束对抗训练的三人,正两只手肘摊开撑在浴池边享受着。   “该死的,我觉得我家里也必须弄这么一个浴池。”史坦特端起手边的麦酒嘬了一口。   “别闹了,绿皮,你那种狗窝大的地方弄来做什么?洗脚吗?”迪勒一脸不屑。   “矮子,这种浴池当然不适合你,一个连底都踩不到的废人。”史坦特犀利反击。   感受着自身的飘荡感,迪勒脸色有些黑,没办法,半身人的身高就这样。   既然踩不到底,迪勒只能用手肘撑住两边的池壁,以保持自身悬浮在水面上。可是撑了一会手酸死了,迪勒只能老老实实地,游到被史坦特戏称为儿童区域的浴池阶梯处。   索尔一脸笑意地看着这两个家伙日常斗嘴,感受着他们彼此间的深深相爱。   这已经跨越了种族,跨越了身高,跨越了年龄,跨越了肤色,谁能说这份爱不伟大呢?   “老大!老大!”空气里乍然响起的聒噪声打断了索尔的好心情。   说起来,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提莫这家伙了,这都快大半年了吧?这是终于睡醒了?   索尔目光一凝,和史坦特迪勒两人快速交换了视线。   “提莫,快来,我们在这里,就等你了。”索尔热情地发出回应。   “呜~老大,我好想你,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提莫用脑袋撞开浴室门扑进来。   “少废话,我活得很好,先把门关上。”索尔脸颊抽搐着。   “老大,我……咕……咕噜!”等到提莫飞到三人中间时,三个四阶悍然出手,猛然把骷髅头提莫按进水里。伴随着手底的挣扎感,热水池里冒出一连串气泡。   等气泡冒了一会,水下的提莫渐渐没了动静。   面面相觑的三人突然意识到一个有些荒诞的问题,这骷髅头,还会被淹死?   三人赶忙放开手躲到一边,像是逃离犯罪现场一样。   “咳…咳,该死的,恶心死我了,你们居然让我喝你们的洗澡水?”自然上浮的提莫悲愤了,用幽怨的视线扫过不敢和自己对视的三人,虽然他并没有什么视线只有两个洞而已。   “噫?”索尔突然发出一声疑惑,这次他是真的有点震惊了。   史坦特和迪勒也纷纷转头,满脸惊讶不已,因为提莫这家伙,居然三阶了!   睡了大半年直接晋升三阶?这是怎么睡的?还是骷髅晋阶不用遵循生灵的规则?   “哈!老大,厉害吧?以后有了危险让我来保护你。”提莫嚣张地炫耀着。   “说吧,想吃什么?今天我特意做一顿为你洗慰风尘。”索尔莫名有些欣慰。   “我就知道老大对我最好,你说了算老大,我什么都能吃,不过现在我要先来观察一下你们三个人的实力。”提莫话语里充斥着某种报复的恶意,闷头又潜进了水里。   浴池边的三人脸颊抽搐着,但谁也没有去遮,身为男人,该有的气势一定要有。   片刻后提莫重新浮出水面,直愣愣地用他的两个深黑眼窝瞪着迪勒。   “该死的,我就算不大,也总比你没有好。”迪勒被看得脸都快裂开了,只能拼死反击。   “既然你要请客,那我就先去接我夫人了。”史坦特自说自话地离开浴池,一大条蜥蜴尾巴还晃动着甩了甩水,那身幽光鳞片给人一种鳄鱼上岸的既视感。   什特么就接夫人了?还有谁说要请客了?   蹭完浴池又蹭晚餐,这蜥蜴人显然已经毫无底线可言了。   而且每次史坦特一家过来还特别能吃,他的两位蜥蜴夫人,再加上两只小蜥蜴人。   说起来索尔想起不久之前,史坦特的夫人曾经生了一窝蜥蜴蛋,貌似有四五个的样子。   可是最后却只出现了两只小蜥蜴,当索尔和迪勒一脸不解地问起时。   “平时太忙,没时间孵,再说要那么多孩子做什么?死了再生就完了。”史坦特平淡摆手,就像在说袜子通了个洞之类的小事。这种很蜥蜴人式的回答,让索尔和迪勒抽搐不已。   这可能……就是种族之间的代沟了,估计再过几个黑暗历也无法逾越。   晚餐桌边,又是一片热烈欢乐的氛围,只有迪勒臭着脸,因为他的萝丝不在。   自家的一众香菇包括提莫都对迪勒表示了慰问,可是史坦特却阻止了众人。   “不用管他,比起不被人注意的单身狗,被人刻意关心的单身狗只会更悲惨。”史坦特如是说,众人纷纷醒悟,果然还是绿皮最懂矮子,足可见爱得深沉。   “老大!最近有什么大事要干吗?”提莫飘在椅子上突然问。   “说起来,正好我们后天要去另一个领地赴宴,你想去吗?”索尔转头问了一声。   “可是我这个样子会为老大你造成困扰吗?”提莫似乎对自己的外貌有些忧虑。   “会的。”索尔毫不迟疑地回答。   “好,那我就去吧。”提莫整个脑袋震动着,发出一连串拉扯风箱般的诡异笑声,把餐桌边史坦特家的两个小蜥蜴人唬得钻到了母亲怀里。   “那到时候我带上贝丝和提莫,……噢,还要加上个佩蒂。”看到餐桌边佩蒂对自己又是哀求又是威胁的挤眉弄眼,索尔赶忙补充了句,然后目光询问地看向桌边的史坦特和迪勒。   “反正当天来回,蹭饭这种事情我认为不该有错过的理由。”史坦特摊手。   “既然绿皮都能厚着脸,那我就当是出门散散心了。”迪勒表示他也去。   一天过去,很快到了出发的当天,暗曜日。   索尔准备等到临近晚餐时分再出发。   要是去得太早,被艾蕾莎那个圣光香菇拉着自己扯一天废话那就很忧伤。   下午的时候,一众人陆陆续续地在做出发前的准备。   “我喜欢你的疯狂,就像你在床上对我的那样,但在外面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史坦特的某位夫人一边叮嘱着,一边走上前,帮史坦特把那顶下巴捆绑式的尖顶盔勒紧打上结,勒得史坦特直翻白眼。   一旁围观的索尔不可避免地想象了一番,两个蜥蜴人在床上……嗯,那怕是野兽打架吧?当然,在幻想里抹黑自己的伙伴是很不礼貌的,索尔赶紧摇了摇头甩开这些可怕幻想。   之所以说是史坦特的某位夫人,是因为索尔知道史坦特有哈卡塔和咕姆两位夫人,但索尔从来都没有分清楚过,在他眼里蜥蜴人全都长一个样。   看到两个绿色脑袋靠在一起温存,索尔有些无语,这搞得像是要出远门一样。   “算了,带上你的两位夫人一起去吧。”索尔想了想,临时改变了主意。   “这不好吧?人多会不会不方便?”史坦特转过头来。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这样吧,我也叫上我家的全部香菇们,就当出去玩了,吃别人的就是要人多才有气氛。”索尔自己笑了起来,觉得这主意似乎不错。   于是当迪勒孤身一人来到约定的街口时,就看见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这什么情况?怎么那么多人?”迪勒唬了一跳。   “既然要蹭饭占便宜,那肯定人越多越划得来,所以大家干脆全部都去吧。”索尔耸肩。   “该死的!你们不是针对我吧?明明知道我家的萝丝不在,我就一个人。”迪勒不干了。   “针对你?那怎么可能?每次你和史坦特掐架我都在背后默默支持你,你没感觉到过我支持的目光吗?”索尔摊开手,一脸我从不坑你的表情。   “哈!该死的,你不说我还忘了。”   “你上次讨伐哈洛维尔领地的时候让我喊‘卡卡西亚’,妈的,我还傻乎乎地喊了一晚上。结果等我找到伊格莉特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迪勒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不说了。   这可把竖着耳朵偷听的史坦特急坏了,赶忙回头追问伊格莉特‘卡卡西亚’是什么意思。   “那个……,‘卡卡西亚’其实是‘打开’的意思。在王国历以前,只有一个场合会用得到,就是在街面上找到流莺……然后,那个的时候……”伊格莉特脸色微红的解释着。   “噗~喊得好!”想象着迪勒冲杀敌阵,喊了一晚上的‘打开’,史坦特肩膀震动不已。   而迪勒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一样,死死瞪着索尔。   “你这家伙不要赖我,只能怪你没有认真听我说话,我当时叫你喊的是‘卡尔西亚’好不好?你自己没听清能怪谁?”索尔摊手,表示自己不背这个锅。   “如果是‘卡尔西亚’的话,那是‘冲锋’的意思。”伊格莉特赶忙解释了句。   迪勒脸颊剧烈抽搐几下,左右看了看然后原地蹦跳起来。   “你们少特么在这里扯蛋,不要再想蒙我!还有是哪个蠢货发明的这什么通用语?好好的有人话不说,偏偏要说鬼话!”迪勒一脸悲愤地咒骂着。   “我早叫你多看点书的。”索尔意味深长地拍拍迪勒的肩,带着发笑的众人走朝前面。   于是索尔这边五个香菇两个豆芽加一个骷髅头,史坦特带着两位夫人和两个孩子,最后还有个单身狗迪勒,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布鲁诺领地的蹭饭之旅。   这人数规模,按照每道秘境之门只能承载六到八人的传送规则,得同时打开三道轮回地牢的秘境之门才能走得完来回,但是这重要吗?   高兴就好。 第341章 异地见闻   幽深寂静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轮回地牢,今天突然响起了叽叽喳喳地讨论声。   十多个人的队伍走在过道里,显得拥挤而热闹,仿佛众人此刻不是在经过一个血腥残酷的环境,而是在自家花园里闲游一样。   索尔和史坦特迪勒三人保护在队伍周围,提莫则被派出去寻找布鲁诺领地的门了。   史坦特家的两个小蜥蜴人,对地牢的环境充满了好奇,原来这里就是父亲平时历练战斗的地方。安朵和芬琪两个豆芽则有些畏缩,恨不得钻到索尔的翅膀下去。   说起来索尔和史坦特还是有些紧张,这要是遇上个秘境噩梦,全死完倒不至于,但家破人亡是肯定的了。哪像迪勒那个单身狗,反正死去活着都是一条。   队伍里总共三个四阶,两个三阶,二阶和一阶也有。这样的阵容要说对抗秘境噩梦肯定不可能,但去到布鲁诺那边还是很唬人的,毕竟那也只是个荒僻的小领地而已。   很快提莫就飞了回来,扬言找到了。   众人跟着提莫拐了几条过道后,就看见在前方某条过道口,立着一个三阶的女性白袍法师,看来艾蕾莎这个圣光香菇这次还派了专人来迎接,倒是够隆重的。   过道边还竖着一个和自由之城一样的指路牌,学得倒挺快。   提莫预先通告过对面这边来的人多,对面此刻已经准备好了三道秘境之门。   在香菇和豆芽们的惊诧声里,众人眼前一明一灭,来到了一个新的环境。索尔抬眼向周边扫视了一圈,才发现这布鲁诺领主倒也算大气,秘境之门直接开在了领主府的庭院里。   索尔想起不久前,迪勒那边情报部门得到过的某个消息。说某个小领地的秘境之门里有怪物跑了出来,在当地造成了一定的混乱和伤亡,后来才被小镇的防守力量剿灭。   怪物穿过秘境之门跑出来这种事,也许就像在秘境里遭遇秘境噩梦一样,属于小概率事件,但终究还是存在可能性的。   基于此,自由之城现在已经开始对秘境之门的使用进行了管控。   嘱咐冒险者和不甘平凡想要追寻力量的民众们,不要把秘境之门随意开在家里,还特意划出了一块地方用于打开秘境。   连索尔平时下地牢都是去那边开门,不敢再开在自家卧室里。   看见索尔一行人的出现,提前等在正厅阶梯前的艾蕾莎等人也主动迎了上来。   “哈,欢迎客人们的到来,在下埃森·布鲁诺。索尔领主,慕名已久,今天终于能共同举杯,这是在下的荣幸。”一个看起来彬彬有礼的中年男人,主动向众人行礼自我介绍着。   埃森应该就是布鲁诺领地的现任领主了,只是这种提前等待和亲自迎接的举动,还是让索尔有些受宠若惊。索尔向来属于那种你横我更横,你退我多退的臭石头。   更尴尬的是,自己带着一家老小呼啸而来,别人这么礼遇,还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埃森领主您客气了,能来感受布鲁诺领地的风光,也是我们一家人的荣幸。这些都是在下的家人和朋友,可能人数多了点,看来今天要让埃森领主破费了。”索尔谦笑着。   埃森领主也将身后的家人推出来,然后就是两边相互之间一番繁冗的礼节来往。   “哈,不至于,我布鲁诺领地在周边虽然不敢称富饶,但招待好各位我还是有信心的。来,现在请各位客人先随我入内,晚餐时间未至,在这之前还请大家喝杯热茶休息片刻。”   一边说着,埃森摊开手邀请众人前往,家人和仆从也跟在周围。   不可否认埃森领主在礼节方面做得很足,索尔也搞不清楚对方这番姿态,是不是因为有光明教廷的影响在其中,又或者是别的原因。不过别人那么客气,索尔也表现得很随和。   这种场合其实更适合布劳恩来出席。   毕竟索尔自己已经不是领主了,无奈光明教廷还是不放过自己。   临来前索尔陪着佩蒂去新领主府,准备叫上布劳恩老地精,把声势再弄大点。   可是老地精一脸酸样,嚷嚷着不去不去,还说什么别人又没邀请自己,自己何苦追着去做陪衬,搞得索尔和佩蒂哭笑不得。这老家伙,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会耍小孩子脾气。   “你这家伙一年四季都不换衣服的吗?”艾蕾莎放慢速度走在索尔身边。   “怎么圣女陛下连这种小事也管?穷人是没有讲究的资格的。”索尔漫不经心地回应。   “觑~”艾蕾莎表示了自己的鄙夷。   “怎么没看见别尔纳特大主教?”索尔顺口问了句。   “我们教会平时很守戒律的好不好?而且今天邀请你只是我自己的主意。”艾蕾莎回答。   这个圣光香菇看起来心情不错,实际上刚才索尔就发现,艾蕾莎的大部分注意力,一直都停留在自家的香菇们那边。也不知道她在观察什么,最后又得出了什么结论。   索尔猜测女人通常就那两下,比男人比美貌比衣服首饰,看来就算圣光加身也无法例外。   不可否认作为光明教廷的牌面,就艾蕾莎的样貌而言,一个明媚动人肯定是跑不掉的,可惜没什么用。自家的香菇们永远都是最美丽的,索尔的这个立场向来坚定。   埃森领主的宅邸有些年头了,进门就是一个很宽阔的正厅,仿佛整个领主府只有这一间房间似的。墙面壁画雕塑新鲜花草什么都有,地面铺着满满的华丽红毯。   墙边两大把相对的弧形楼梯连通向二楼,那应该才是主人真正的生活区域。至于正厅这里,因为没有做隔断,抬头可见数盏水晶灯高悬,空间上难免给人一种宽阔大气感。   这种格局的确很不错,这从自家香菇们发亮的目光里就能看得出来,但别人这是为了经常举办舞会好不好?不过举办舞会,貌似自己也可以啊,这多大点事情?   算了,回去后要是自家香菇们有想法就改动一下吧,自己那么多钱留着下蛋吗?   埃森领主府这间正厅用来会客、会议、开舞会,总之干什么都够了。   索尔估计今夜舞会的举办场地应该就是在这里,客人方面,肯定不会只有自己这边一群人,估计是时间没到所以都还没来,当地家族敢跑到领主家蹭饭的估计不多。   毕竟这世上敢像索尔一样直接撕掉脸皮的勇士并不常见,大家都还在守着点礼仪。   除了脸不要什么都要,除了粪不吃什么都吃,这一直是索尔和修格斯的孤儿信条。   如今修格斯已经不在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还在穿越漫漫时光,能留下来的东西已经不多了。所以索尔决定即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把这个信条坚守到底。   埃森引领着众人进入这间圆形大厅后,把众人分散在墙边的待客小圆桌边各自品茶。   他自己则坐到索尔身边陪聊着,两人的话题琐碎而广泛。从领地间局势到当地特产,又到周边贸易甚至连彼此附近的冒险环境都有所涉及。   最后埃森客气地表示,今后两个领地之间还是应该多进行贸易,甚至贸易之外的各种合作。比如彼此守望相助,一起对抗来自黑暗荒野的威胁等等。   埃森说得很诚恳,索尔也判断不出这是社交闲话还是真的有所需求。不过埃森说的这些索尔基本都答应了,并保证回去就会告知新领主,毕竟这些对于自由之城的发展也算好事。   时间慢慢推移,很快埃森领主府的仆从们搬来了餐桌,和索尔家一样的加长型餐桌。   不过这么多人,一张餐桌显然是不够的,于是又搬来一张一样的,两张并排。   好嘛,这种超大号餐桌都能预备两张,这也算大手笔了。看着大厅里往来忙碌的众多仆从,索尔不禁有些感慨,哪像自己家一样,就只有安朵和芬琪两个豆芽在默默受苦。   用迪勒常说的话来说,在享受这方面,自己果然实在是太不行了。   很快菜品上桌,索尔带着自家香菇们在一桌,埃森也和他的家人们陪同,艾蕾莎也在这边。剩下的史坦特和迪勒以及圣光教廷的人再坐一桌,这才勉强把双方的人全部安置完毕。   席间气氛很不错,虽然不像自家那样打闹喧嚷满是热闹,但也有一种宁静安定的用餐氛围。索尔和埃森轮流举杯,索尔表示绝对有宾至如归感,并对埃森家的盛情款待表示了感谢。   时间就这么在食物的香味和轮番举杯中流逝,很快夜幕已至。   然后餐盘撤走,桌椅搬离,空旷的大厅显然就是舞会场地了。   最先入场的是几个抱着各种乐器的乐者,相对正式的衣装也看不出来是不是游吟诗人。随着音乐在大厅里响起,作为主人的埃森礼貌告退,开始为迎接来客而忙碌起来。   很快陆陆续续有人在引导下入场,大厅里开始有了略微的拥挤和热闹感。索尔把自家端着果酒的香菇们叫到身边,以免在人群的混乱里遭遇什么潜伏的恶意。   然后索尔一群人默默占据着大厅一角,饶有兴致地观看着来客云集,礼尚寒暄。   等到看见艾蕾莎那个圣光香菇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索尔知道这是正戏要开场了。 第342章 心里的面具   “怎么不接受别人的邀请?”索尔问洛娜和佩蒂,她们两刚从舞池里跳完一曲退下来。   刚才有几个衣着华丽的青年才俊,向索尔家的一众香菇发出了共舞的邀请。这也算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自家的香菇全部都明媚动人,这也说明自己的审美从未脱离大陆主流。   可是香菇们全都婉拒了,然后她们两两相拥,就这么在舞池里转起了圈,成了亮丽的风景。   “被你这种家伙看着,谁敢接受别人邀请?”佩蒂嘟着嘴。   “蛤?我有那么小气?你们随意接受,我顶多事后悄悄弄死他而已。”索尔笑着摆手。   “来吧,作为你曾经的启蒙导师,现在让我来检查下你的舞步生疏了没有。”洛娜打断索尔的嬉闹,把索尔从座位上强行拽了起来。   洛娜倒也没说错,索尔的安提雅舞步,还是在魔法学院时洛娜和安妮贝兹一起教授他的。   “原来我家的蓝发香菇还是想和我跳吗?”索尔搂着洛娜的软腰,两人一起在舞池里流畅地旋转起来。索尔自然要趁机调戏一番,也引起了周围许多嫉妒愤恨的视线。   毕竟洛娜那头蓝发在大厅的灯火里太过耀眼,而且姿色满分,贵族气质满分,正式衣装接近满分,那还是因为这种乡下地方的礼裙做工和级别也就只能这个样子。   至于索尔,一身稍显陈旧的黑色大衣,看上去就像刚从某个山洞里钻出来的冒险者。   一曲落毕,回到休息区后,索尔又逐一搂着自家的香菇们跳过一轮,这才得到片刻休息。   刚坐下来索尔赶忙转头向周围寻找,他突然想起提莫那家伙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遭到舞会参与者的恶意和敌视。转头搜寻了一番,很快索尔就看到了让人震惊的一幕。   索尔看见提莫正飘在不远处,和两个贵妇装扮的女人貌似聊得很开心,不时女人们还会掩嘴轻笑。最关键的是,其中的一个女人,不时还会主动端起旁边的酒杯喂提莫喝一口。   这……索尔震惊了!   要是再把自己这副精壮俊朗的身体借给提莫,那提莫今夜的春色无边肯定是跑不掉了。   看来应该是埃森领主向出席舞会的人提前做过了一番介绍,这才让提莫的诡异外形,还有史坦特一家和迪勒的异族身份,没有遭到什么不怀好意地关注。   提莫这家伙不讲骚话的时候,的确还是挺好玩的。   那两个贵妇作为女性应该都有着一定的猎奇心理,再加上提莫又经常混迹在自己身边,受自己的影响魅力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并不奇怪,索尔瞬间释然了。   至于史坦特一家那边,倒是没和人类有多少交流。两个小蜥蜴人显然玩得很高兴,嘴上还留着糕点的残渣,史坦特则搂着自家的夫人,去舞池里像模像样地崴了几圈。   再看迪勒,……噢,隐约可以看见他头顶上汇聚的怨气。那怨气里溢出的单身狗之光正在照耀四方,让他身边莫名空出一圈,在没有萝丝的日子里,可怜的迪勒只能化悲痛为食欲。   等转回头,索尔看见圣女艾蕾莎正向自己走来,他知道今天的正戏终于要开场了。   “不知道小女子有没有荣幸邀请索尔领主大人共舞一曲。”艾蕾莎伸出白皙嫩滑的手掌。   “抱歉不能,刚才我家的香菇拒绝了男士们的邀请,所以我不能背叛她们。”索尔耸肩。   被拒绝后圣女艾蕾莎也不在意,只是目光玩味地看向索尔周围正在休息的香菇们。   “哼~虚伪的家伙!”佩蒂抱手嘟着嘴,显然她的刺头属性又发作了。   得到佩蒂的配合,艾蕾莎才重新将目光停留在索尔脸上。   好吧,真正的分裂果然往往都是来自于内部,索尔只能站起身。   “圣女陛下和我有事要谈,各位女王,在下去去就来。”索尔假装成绅士一样鞠躬。   向自家的香菇们挥挥手,然后索尔跟着艾蕾莎走向舞池。谈肯定是要谈的,毕竟话题本身索尔也抱有一定的兴趣,他只是不想在舞池里谈,或者说一边旋转一边谈。   感受着圣女香菇柔软的腰肢,索尔迈着舞步静静地等待着艾蕾莎开启话题。   这是一支曲调快慢适中的舞曲,艾蕾莎的舞步也很流畅熟练。也许神明也曾经要求她,要时刻注重自身的艺术修养和社交技艺,两人配合下来还算默契。   然后,直到舞曲结束,索尔才想起两人要谈的事好像并没有开启。   “跳这支舞,我就只是单纯想感受下索尔领主的魅力而已。”艾蕾莎的面纱下隐约勾勒出一个微笑的轮廓,对眼神稍带询问的索尔解释了一句。   “那么接下来带上你的贝丝,让我们找个安静的房间吧。”艾蕾莎示意索尔回去叫人。   双方不谈条件应该是不可能的,艾蕾莎或许是准备先查看一下贝丝的伤势,贝丝脸上那穿越时光的伤口,治愈术未必就是万能的。不过能不说废话直奔主题,倒也算是件好事。   索尔回去带上贝丝,然后跟着艾蕾莎和她的两名侍女,走到大厅侧面过道的房间门口。   这应该是埃森领主特意帮忙安排的临时客房。   “圣女陛下,我能……跟着一起进去看看吗?”就在众人打开房门准备进入的时候,艾蕾莎的某个侍女突然出声请求,原本圣女进入房间后两个侍女该立在门口默默等待的。   索尔转头看了眼这个长得还算伶俐的侍女,微微皱了皱眉头。本来贝丝对于伤痕的事情就有些心理创伤,而且索尔自己也不太喜欢这种,像是被看热闹的人围观一样的感觉。   不过,或许这个侍女也掌握着治愈术?想要向圣女证明自己的能力?索尔猜测着。   圣女艾蕾莎也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位侍女,那隐约的目光里,索尔也分辨不出艾蕾莎到底是在打量、警告、玩味,还是有什么别的意味。   “没关系,就让这位侍女一起进去吧。”最终还是索尔说了一句,然后转头对贝丝鼓励地点点头,轻轻牵起了她的手。   治个伤而已,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再说贝丝始终是要摘下面具的,过于遮掩和在意倒显得自己人这边小气了。   听见索尔的话,艾蕾莎也没再说什么,四个人陆续进入房间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很明亮,索尔、贝丝、艾蕾莎三人在小圆桌边围坐下来。   “你是叫贝丝是吧?这样,如果按照年纪来算的话,我叫你一声贝丝姐姐可以吗?你不用紧张,把我当成你的亲人就好。”圣女艾蕾莎一边说着话,一边摘下面纱露出个微笑。   看来她是想用教会那一套暂时拉近和贝丝的关系,要是再来点圣光就更像了,索尔想。   “那现在,贝丝姐姐,能请你把面具摘下来吗?我之所以要观察伤势,是因为看过之后我才能得出结论,我能不能帮上忙,以及能治愈到什么程度。”艾蕾莎亲切地解释着。   贝丝下意识抬起手,最后却停在了半空中,抗拒地情绪出现在精致的另外半张脸上。   索尔知道贝丝在在意什么,她的面具不是在脸上,而是在心里。   看来圣女艾蕾莎的圣光不够,还是得自己来。   “不用担心,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美丽的。你看这位圣女很漂亮吧,但就算她摘下面纱也比不上你。”索尔随手拿出个栗子举了举,艾蕾莎眼角跳了跳,仍然保持着微笑。   “因为你曾经陪我度过最艰难的时光,要是没有你,我墓碑上的十字都可能早就已经腐朽了。如果这世间有女神的话,你就是我的女神,永远都是。”   “你知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并不是在用甜言蜜语消磨你的戒备。”索尔用温柔的目光将贝丝笼罩,一边说着话一边轻轻抚摸着她顺滑的秀发。   对这番话艾蕾莎没多少触动,倒是跟进来的那位侍女红了眼眶,有那么感动的吗?   索尔轻轻伸手向贝丝的面具接近,贝丝空抬起的手有些无所适从,直到索尔将面具完全解除,在脱离脸颊的瞬间感觉到了贝丝的本能颤栗。   将面具放在一边,索尔重新牵住贝丝的手。从贝丝颤抖的小手抓紧自己的力度,索尔能体会到她内心的躁动,那或许……就像吸血鬼在晒太阳一样煎熬。   抬眼扫过周围,一切还算顺利。圣女艾蕾莎和她的侍女也很平静,保持着身为治疗者的基本礼貌,并没有做出什么惊叹感慨之类的多余情绪。   “贝丝姐姐,你的眼睛……还在吗?”艾蕾莎观察了片刻,才开口发出询问。因为贝丝脸上狰狞的伤口,融化般的眼皮已经粘在了一起,无可辨认眼珠是否还存在。   自从摘下面具就一直低着头凝视着桌面的贝丝,微微摇了摇头。   “好,那么可以了,基本上是可以治愈的。”艾蕾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能治愈到什么程度?”索尔帮贝丝把面具重新戴上,然后才回过头来。   “脸上的皮肤应该可以恢复如初,但眼睛很抱歉,没办法了。”艾蕾莎回答。   从贝丝小手上传来的力度,索尔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激动和向往。   “那么说说光明教廷的条件吧。”索尔换了个相对正式的语气,郑重开口。 第343章 时光的裂痕   “教会入驻的问题上次已经谈过,在此就不重复了。”   “在这个基础上,现在可能还要增加一个小小的条件,我们希望索尔领主能够呼吁民众主动沐浴圣光,让我们的信众人数能达到自由之城人口的半数。”艾蕾莎说出教会的条件。   “呵~你让我去强行干涉五千多个人的信仰?让他们接受你们?”索尔皱起眉头。   原来圣女艾蕾莎是等在这里,索尔能清楚地看见她目光里名为野心的东西。   这说起来倒也不奇怪,毕竟教会的入驻权只是一个方面。就算光明教廷得到了,在自由之城领地里建起了教会,信仰的经营也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   想要让他们那一套真正地根植人心,那要看他们怎么经营,愿意付出多少了。至于时间方面,许多个年月或许还是要的。而现在教廷想借助索尔的影响力,直接越过这一步。   索尔的确能做到这件事,如果他有心做这件事的话,问题在于索尔此时心里很不舒服。   难怪艾蕾莎一开始不谈条件,等贝丝忍受着心理折磨查看过伤势后,才突然提出要临时加钱。这让索尔觉得对方像是在欺负自己的女人一样,而整件事也突然有了种要挟的味道。   不过索尔也没太过愤怒,而是开始冷静思索,他很清楚一定程度的治愈对于贝丝意味着什么。事情也不复杂,一边是民众的信任,一边是自己的女人,谁更重要。   自己在整件事里说到底也没付出什么,只是毁了一直以来亲民和呼吁自由的人设而已。   如果按照索尔以往的性格,他肯定毫不犹豫地站在贝丝一边。因为孤儿信条里自私永远是第一位的,我只会对我自己和我在乎的人好,别人怎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   索尔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因为当他在诸多苦难里跋涉的时候,也从来没谁偏头看过他一眼,更别说伸出援手了。那些一沉百踩的日子,他早就已经经历过了。   自己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自己并不欠谁。   换句话说,如果现在索尔还在领主位置上,他也仍然会这么选。问题就在于现在自己刚刚让出位置,马上就转头回去干涉布劳恩的自主权,扭曲民众的意志,他还是有些犹豫。   事情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要怎么做,索尔陷入了思索。   然而索尔才刚开始想,贝丝却突然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我的男人不会答应你任何条件,我们也不需要什么治愈。”贝丝冷冷地看着圣女艾蕾莎说道,说完后她又转过身搂住索尔的手臂。   “我们回家吧。”贝丝如是说,但没得到索尔的回应。   似乎是感觉到了索尔的犹豫,贝丝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狠辣。   “如果你不跟我走,我现在就把自己的另外半张脸划花。”贝丝不知道从哪里拽出一把贴身的匕首,举在手里,一脸决然地看着索尔。   既然自家香菇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硬,显然没法谈了,不论自己想做什么想怎么做,至少在这个时间点什么也谈不了了。索尔对着艾蕾莎抿嘴歪了歪头,然后起身搂着贝丝离开。   “你激动什么?你一个小小的女仆居然学会威胁主人了是不是?”索尔一脸调笑,在贝丝小嘴上啃了两口,然后默默将贝丝的匕首收进自己的戒指里。   看着他们的背影,艾蕾莎突然有些羡慕,同时她也知道,今天这个仇怨是结下了。或者也说不上仇怨的地步,但以后再想和自由之城有什么合作,应该是不可能了。   说起来她也有些沮丧,自己的要求或许是有些过分,但她认为谈判就是这样,价码开高一点才有你来我往。谁知索尔都还没有开始还价,性格温婉的贝丝却突然跳起来掀了桌子。   回到正厅,舞会还没结束,但应该也已经差不多接近尾声。   一众香菇们围过来问结果如何,但索尔只是牵着贝丝的手摇了摇头,然后让众人集合。   清点完后,自己这边一起过来布鲁诺领地的人都在,然后索尔转身去向埃森领主辞别。   埃森领主仍然表现得热情而客气,不论他知不知道圣女艾蕾莎的计划,但他和索尔之间代表的是领地和领地间的立场,和光明教廷同样没什么关系。   一番客套和邀请结束,索尔回到自己人这边挥挥手,一群人准备踏上归途。   就在索尔牵着贝丝的手晃晃悠悠,迈向正厅大门的时候。   “你不要我了吗?”一声凄厉哀伤的呐喊突然穿透大厅,甚至盖过了大厅里的音乐。   乐曲声突然停顿,众人也停止交谈,整个大厅陷入了短暂的诡异寂静。   索尔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回过头。   “你说过要陪我旅行,要照顾我一辈子,不论我想去哪想做什么你都会陪着我,你这个骗子!”说话的是艾蕾莎身边刚才那个侍女,她眼眶通红,正咬牙切齿地看着索尔一群人。   “她在说谁?”史坦特左右看了看,有些莫名其妙。   那女人目光看着自己一群人,可是这群人大多数是女人,和对方的话似乎对不上。剩下的,史坦特自认没这个本事,而一脸忧郁的迪勒,更是连头上的单身狗之光都还未消散。   于是,众人下意识往两边退了退,把队伍中央最可疑的索尔凸显了出来。   “肯定又是这家伙干的好事。”史坦特看着索尔做出总结性发言。   我特么……我干什么了我?还又是?突然被孤立的索尔脸颊止不住地抽搐着。   “你就是个大骗子!”对面的侍女又骂了一声,这一声很清楚了,就是冲着索尔来的。   周围一众宾客纷纷窃窃私语,看向索尔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鄙夷,仿佛已经认定索尔欺骗了无知少女,玩弄了别人又把别人抛弃一样。   索尔脸色发黑,直接气得笑了起来,这显然是艾蕾莎要留住自己一行人的什么新把戏。   但是笑着笑着,索尔的笑容却突然凝固,他觉得对方的声音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克……蕾蒂?”索尔的声音突然有些嘶哑,也许是因为这个名字太久没喊过,以至于有些生涩。或者是因为旧事扑面而来,让他突然觉得恍如隔世。   “你不要我了吗?”对面的少女没有回应他的呼喊,只是微微弯着腰,两个小拳头紧紧攥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这声凄厉的嘶喊,穿越寂静的大厅直刺索尔。   索尔突然想起好多年前灰幕镇的守墓人小屋里,艾琳也曾经像这样对自己呐喊过。像是巨龙的咆哮,却凄厉而哀伤,想不到现在有生之年自己又经历了一次。   “你终于来看我了吗?”   “等你再长大点,这棵树就承受不住你的重量了。”   “既然无法拥有完整的篇章,只好格外珍惜那些零散的字句。”   “总感觉我们这么一分开,就会从此失散了呢。”   “如果我死了,你的故事还会继续下去,但如果你死了,我的故事就结束了。”   那些零散的、破碎的、美好的、温暖的、眷恋的、灵动的、明亮的、缅怀的,终于在此刻汇聚,将他冲击得有些站不稳,最后在索尔脑海中组成了那副曾经回忆过无数次的画面。   在新镇领主府的树上,两个孤独的灵魂,并排坐在一起,晃悠着腿说着后来的后来。   “呼~~”索尔微微张着嘴,嘴唇抖动了几下,然后偏头朝旁边深深吐出口气,又转回头来。他生怕眼前这一幕是自己的臆想或者梦境,此刻他的心里希冀而煎熬。   “谁说我不要你!”索尔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孤狼在对着月亮嚎叫。   “我在钟塔对面的小巷里等了你整整一夜,那是我这一生最满怀希冀的一夜,但是你没来。”少女双目通红地注视着索尔,似乎想将他的样子刻印进灵魂深处。   “是的,我失约了,我这一生唯一没赴的约。”索尔眼眶微红,目光有些黯然。   “所以你承认你是个大骗子了?”少女继续追问。   “是的,我的确是。”索尔不予否认,他心里突然高兴起来,因为这些细节的对接,就像岁月的那些裂缝得到了填补一样,而这一切都在透露着对面少女的身份。   至于对方的容貌和声音,那根本不是什么问题,说起来她的伪装术还是自己教她的。   “人生最大的幻象是什么?”少女突然问。   “天真,世间最美的音乐是什么?”索尔反问。   “沉默。”少女迅速回答。   又对暗号,事隔多年一见面你就给我对暗号,索尔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站住,你走过来干什么?”少女突然出声制止索尔。   “接你回家,你这一生只能也必须是我的女人。”索尔郑重地回答。   “谁要……跟你回家?我已经有……男人了!”少女支吾着,突然脸红地憋出来那么一句。   索尔愣了愣,脚步下意识停住。   “没关系,现在你有两个了。”索尔开始继续走。   “你不要逼我,你再过来我就自杀。”少女突然抬头看着索尔。   “仍然没关系,等你死后,我会把你的尸体保存起来,那是我的。我不会让你有入土腐烂的机会,每到夜晚来临,我会拥你入怀,对你倾诉我的思念,然后反复地占有你。”   “直到我死时把你和我埋在一起。”索尔直视着她。   这番话一落地瞬间激起了阵阵惊呼,因为索尔话语里有种阴冷邪恶的味道,倒是一些眼冒星星的贵妇们在那里摇晃,觉得好浪漫哦。 第344章 灵魂的聚合   少女猛然抬手,似乎想甩索尔一耳光,但落下时却没有什么力度,就像是轻轻蹭了下。   “想不到这么久不见,你还是那么无赖。”少女的手就势停在索尔脸庞上温柔抚摸着。   “我觉得你用个‘更’字或许会更恰当。”索尔坦然接受少女的亲近。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少女问。   “我流浪、旅行、杀人、抢劫,成了人们眼中魔鬼一样的存在。”   “那么,你是吗?”   “我是,但对你不一样,那是对别人。我之所以一年四季都穿着这件黑色大衣,就是为了不论我变成什么样都能让你随时找到我。”索尔摊开双手,展示着在原地转了一圈。   “……这个不要脸的家伙,那大衣明明是我送给你的。”克莉丝在人群里小声嘟哝着。   “似乎你在哄骗女孩子这方面越来越娴熟了呢。”少女揶揄着。   “是的,自从离开女王陛下的教诲,在下从未敢有过一刻懈怠,只能暗自精进不休。”这片大陆上,能把这些令人发指的无耻之言讲得这么自然的,估计也只有索尔了。   “那么你找到你的自由了吗?”少女突然问。   “没有人能够真正的自由,我们终究会被一些琐事束缚,直到了却残生。”索尔摇头。   “那么悲观?”少女眨眨眼睛。   “这不是悲观,只是人生某一阶段的总结而已。事实上,如今的我活得很积极。”   “积极吗?比如?”少女歪起脑袋。   “比如,如果接下来你不马上跟我离开,我将不得不付诸暴力。”   “你忍心那么对我么?”少女很是惊慌地把双臂抱在胸前,一脸受到惊吓的模样。   “很遗憾,你拙劣的演技并没有博得我丝毫的同情,所以认命吧。”索尔笑着张开双手扑了上去,他从眼前的少女身上看到了克蕾蒂灵动的影子,不,不是影子,她就是克蕾蒂。   “那得等你有本事抓住我再说。”少女突然脸色一变,然后利索地转身就逃,转身的同时向身后扔了一个魔法,跑出几步后她才回头对着索尔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索尔冲势没收住,一下撞在了一堵透明墙壁上弹了回来,只能暂时看着那个做鬼脸的弱智儿童扬长而去。这像是史莱姆一样的胶状物是什么鬼东西?居然撞不破,弹力还不错。   没有拔剑也没有和这堵墙较劲,索尔迅速绕过墙的侧面开始撒腿狂追。   那少女的身影此时刚好跑进了侧面的过道里,索尔也紧跟着扑了进去。   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场一众宾客才纷纷回过神来,这是……看了一出临时话剧?   “哈,大家不要在意,这就是我羡慕年轻人的原因。看到两个失散多年的年轻人能再次重逢,不禁让我想起了我年轻时的奔跑。”身为主人的埃森领主主动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然后手臂一抬,婉转的音乐再次响起,大厅里重新热闹起来。   “这家伙居然敢当着我们的面和女人暧昧,姐妹们,我认为我们不能再放纵他了,这次必须给予大魔王制裁。”佩蒂一脸慷慨激昂地在那里挥手,趁机在香菇们当中煽动了一波。   “那么回去就召开战略会议吧。”洛娜抱着手,一脸严肃冷峻的表情。   “贝丝姐,你怎么说?”佩蒂斗志熊熊的目光看向贝丝。   “这个……,万一被大魔王捕获,我们会很惨的。”贝丝支吾着。   “我赞成召开战略会议。”克莉丝的声音响起。   “我也赞成。”伊格莉特低头想了想,然后跟着说了一句。   “如果我们能发表意见的话,那我们也赞成。”这是安朵和芬琪的声音。   “那……好吧,我会和姐妹们站在一起。”贝丝有些无奈又好笑地选择了叛变。   索尔还不知道自己的后方已经激起了香菇们的暴?动,香菇怪的残暴他早就已经领教过了,也不知道今后会有怎样惨无人道的命运在等待着他。   不过就算知道了索尔也不在意,男人的道路向来荆棘丛生,往往需要咬钉嚼铁的去走。   何况导师在多年以前就已经教导过自己。   不论身处逆境还是危途,都要有直面生死的勇气,这才是战士的精神。   追进过道里后,索尔发现站在过道中段的那个少女正回头看着他。   对方的突然停步让索尔有些狐疑,也下意识停住脚步观察着周围,以免有什么陷阱。   可惜世事险恶,当索尔走出几步后,侧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泛着蓝光的巨大法师之手。   几乎在索尔有所反应的同时,那手掌已经挟带着劲风扇来。并不宽阔的巷道里,索尔连翻滚都没来得及,就被大手扇得像只壁虎一样贴在了墙上,还把埃森家的花瓶也撞倒摔碎。   一个小小的香菇怪,把戏还挺多,索尔脸贴着墙壁看向不远处的少女,直接气笑了。   “落在我手里你会哭的,小香菇!”索尔把自己从墙上撕下来,甩了甩脑袋。   “略略略~”前面的弱智儿童继续发动鬼脸攻击,然后对着索尔一甩手。   前方传来破空声,隐约间一大个蜘蛛网向自己当头罩来。意识到过道里没有躲避空间,索尔只能手肘交叉挡在身前,被飞来的蜘蛛网严严实实地裹成了一团。   “略略略~”弱智儿童挑衅着远去。   在蛛网里撕扯蠕动了半天才终于脱身,索尔悲愤了,感觉自身体内的邪恶力量已经压制不住了。他顶着蛛网从地面上疯狂蹦起,嗷嗷叫着,誓要追上去将敌人斩于胯下。   转过过道的转角后,在一条新的过道里索尔失去了敌人的身影。   不知道她是跑出了过道,还是躲进了旁边的某间房间里。此刻过道两边全是房间,索尔随手推开几间,发现似乎来到了领主府的生活区域,有杂物室也有仆人的寝室。   作为客人在别人家里乱闯,难免有些不礼貌,但索尔管不了那么多了。今天必须要将那个香菇怪就地正法,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不然自己大魔王的名号都要哭泣了。   留意着过道里的动静,索尔将所有房间大致搜索了一遍,但是一无所获。他怀疑那个少女应该还躲在某个房间里,毕竟她和自己一样对这座领主府不熟悉,不可能盲目乱跑。   索尔轻轻退回到过道中段,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做出一种自己已经离开的假象。然后背靠着墙壁,将自己的感知调整到最敏锐的状态,留意着过道各个房间的动向。   过了一会。   “乒铃乓啷~呀!”某间房间里突然传出碰撞声和女性的惨叫。   “你怎么了?”索尔心里一紧,猛然窜上去打开房间。   这似乎是间杂物室,过道透进来的光照有限,室内一片黑暗、   “呜呜~我不小心撞到头了。”黑暗里响起少女的呜咽声。   低头看向一个滚到门口的头盔,索尔笑了,香菇怪显然是在移动中撞倒了盔甲架子。   “别担心,我来帮你看看。”索尔嘴上说着,脚下迅速扑上去。   要是乱半天弄错了人那就很尴尬,索尔假装关怀查看,然后悄然把她头上的伪装扯掉。   一头及腰的金发披散而下,哈!就是你了,克蕾蒂香菇怪。   索尔不再犹豫,将她整个人面朝墙壁按在墙面上。   “你不是……要帮我看看吗?你就是这么帮我看的?还有你掀我的裙子做什么?呀!流氓!你快放开我。”香菇怪在黑暗里挣扎着,但是很遗憾,她只有三阶的香菇之力而已。   “我今天要在这里讨伐邪恶。”索尔一脸严肃地说。   “就算你抓住了我,我也不会屈服的,你居然用武力对待一位女士,你的教养呢?风度呢?放开我,你这个野蛮人!……唔!”索尔用嘴堵住了叽叽喳喳的香菇怪。   索尔能清晰感觉到她的小舌头在温柔深情地索取,还有她眼泪擦过自己脸颊的淡淡微凉。   然后索尔摸索着,精准地在黑暗里找到了位置。   “嘶~呜呜~坏蛋,你弄疼我了!”克蕾蒂突然有些吃痛,反手抱着索尔的脖颈。   想想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流浪,每天都要面对世事的险恶,还要时刻把自己绝美的容貌和声音伪装起来。索尔不忍想象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只觉得心疼不已。   “抱歉这些年……让你受苦了。”索尔抵着克蕾蒂的额头,亲吻着她的泪水。   “哼,你现在紧紧压着别人的身体口吐安慰简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克蕾蒂噘着嘴。   “那你刚才用别的男人吓唬我又怎么算?”索尔笑了起来。   “那是你该得的,亏我还穿越了大半个南境跑来看你,你知道当我看着你搂着贝丝离开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疼吗?我甚至觉得我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克蕾蒂在索尔怀里用力扑打着,还在他脖颈上狠狠咬了一口。   索尔只是闭着眼摩挲着她的头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呜呜~你放开我,你是我的什么人?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克蕾蒂在黑暗里哭诉着。   索尔不再说话,重新将她按在墙面上,用自己的身影将她覆盖,这种时候语言有屁用。   “唔……,嗯~!”渐渐地克蕾蒂不再吵闹。   她突然沮丧地发现,自己除了被他滚烫的胸膛包裹着出汗和呻吟什么也做不了。 第345章 新的战争形势   等索尔和克蕾蒂回到正厅的时候,舞会早已经结束了。   还有些客人没走,似乎在进行着最后的交际往来,史坦特他们也还等在那里。   “抱歉,打破了你的一个花瓶,所有损失我会负责赔偿。”索尔向埃森领主致以歉意。   埃森扫过索尔和克蕾蒂紧紧扣在一起的手,不动声色地笑着摇摇头,示意索尔完全不必在意,然后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我也曾经为了爱和自由而战斗过的表情。   向埃森领主再次辞别后,索尔牵着克蕾蒂,回归了自己的大部队。   预料之中的香菇凝视扑面而来,索尔梗着脖子,也不准备解释和介绍,有什么风浪等回到家里再汹涌吧。只是克蕾蒂似乎显得有些拘束,弱弱地躲在自己后面,好吧,这个更会装。   可惜众人似乎并不准备就这么轻易放过索尔。   “我就知道肯定是这家伙干的好事。”史坦特的眯缝眼里闪烁着智慧老人的光泽。   “这只是个人魅力的具现好吧。”索尔迎着众人的鄙视侃侃而谈。   “你做了什么?”想不到接下来发难的会是伊格莉特,一众香菇里目前略有经验的只有贝丝和她,只有她们俩能一眼看出克蕾蒂的走路姿势有些不正常,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就不太好回答了。   “这个……其实刚才我以前的诅咒突然发作了,你问贝丝她就很清楚。这诅咒一发作,整个人难免有些混乱,总之当时真是很危险。”索尔瞬间找到个连自己都坚信不疑的理由。   是啊,诅咒那种诡异的力量,谁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索尔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终于敷衍完了众人,索尔刚暗自松口气,身后就有个声音追了上来。   “怎么,索尔领主大人准备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把我们的人带走?”艾蕾莎问。   刚才索尔和克蕾蒂在那里你来我往地斗智斗勇,重逢的狂喜再加上斗得太投入,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忽略了,自然也包括艾蕾莎这个圣光香菇。   此时的克蕾蒂并没有卸下伪装,她说既然自己一直是这个样子,那么离开教会时最好保持有始有终,以免为索尔招惹更多的麻烦,这个暗夜精灵还是那么善解人意。   “今后她不再是教会的人了。”索尔转头看向艾蕾莎。   “蛤?你在开玩笑?”艾蕾莎不干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必须带走她,不论她在你们教会,还是在黑暗议会,又或者在地狱。如果谁阻挡我,不怕告诉你,我早已邪恶加身,这也是黑暗议会对我怀恨至今的原因。”   “你们教会不高兴也好,有意见也罢,我不介意和你们干一场。就算你们用什么手段我也不在乎,我是不死的,而只要我活着,我终究会让你们看清噩梦的颜色。”   索尔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其实就是在告诉艾蕾莎,今天这人我抢定了。   “你这么大个领主欺负我一个小小的神仆真的好吗?”艾蕾莎对着索尔眨了眨眼。   小小的神仆?索尔脸颊抽搐着。   不过仔细想想,虽然彼此间的交易没谈成,但艾蕾莎对自己一行人还算礼遇。而且教会终究也算照顾过克蕾蒂一段时间,不知道克蕾蒂对教会有没有归属感。   “你怎么想的?”索尔转头轻声问克蕾蒂。   “我听你的。”克蕾蒂回答。   “好吧,说实话我现在心情不错,也很感谢你们教会之前对她的照顾。你们教会入驻的事情,回去后我会和自由之城的新领主商讨,交情就只到这里了。”索尔转头对艾蕾莎说。   看见艾蕾莎又去扯面纱,似乎有话要说,索尔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说实话,女人光有美貌是不行的,要是没有相应的智慧和气质衬托,就像一个枕头里塞满了烂棉花。”丢下这句话,索尔赶忙拽着克蕾蒂落荒而逃,留下艾蕾莎在那里跺脚。   回家的路上,克蕾蒂紧抱着索尔的手臂,仿佛害怕再次失散一样,让索尔也有些唏嘘。   “看起来,我的头号待遇似乎没有了呢。”克蕾蒂悄悄观察周围的香菇后,一脸狡黠地凑近,这一路她和索尔粘在一起,不出意外地收获了一波香菇们的敌视。   “那怎么可能?待遇不变,只是,……呃,多了几个享受待遇的人而已,咳……咳。”索尔像个肺病患者一样支吾着,他在思索回家后该怎么面对香菇们的公审。   地牢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回到自由之城的众人显得轻松了不少。   史坦特和迪勒勾肩搭背地喝酒去了,临走前用眼神向索尔表达了他们的幸灾乐祸。   领主府里,六个香菇分坐两边,大多抱着手一脸严肃,索尔则坐在主座上有些紧张。   索尔开始没话找话地说起自己和克蕾蒂的过往。   不过再次重拾那段时光,虽然有过一些欢乐的片段,但总体氛围还是有些凝重的。索尔之所以说起这些旧事,是希望自家香菇们能接受克蕾蒂。   安静的氛围里。   克蕾蒂像是自然放松一样,脸上的伪装逐一解除,把自己的本来面目露了出来。   之前香菇们私底下也议论过的,当时戴着伪装的克蕾蒂倒也不是多难看,只不过整个人显得普通而没多少特点,所以一众香菇纷纷在猜测索尔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   现在看着这头华丽的金发和绝美的容貌,香菇们震惊了,攀比的心思也无力地熄灭。   “那个……,我是克蕾蒂·亚格林顿,不过亚格林顿这个姓氏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各位姐妹们好。”克蕾蒂主动开口打着招呼,桌边的香菇们也纷纷回应,同时自我介绍。   自家的香菇们显然都很有教养,不论心里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的礼节都足够到位。   索尔像位慈祥的老父亲一样,欣慰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是各地的一些小特产,姐妹们不要客气。”克蕾蒂手里一闪,拿出一些东西分发给一众香菇们,看起来似乎是一些当地饮品和小吃,把香菇们全都变成了埋头啃噬的松鼠。   嗯?居然拥有空间戒指,看来克蕾蒂香菇在教会里混得不错啊!   还有这一手先高调露出真面目,再放低姿态拉拢香菇们的手段干得很漂亮,其中的落差感就把握得很好。索尔默不作声地继续点评着,但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了。   “我的呢?”索尔转头,有些可怜地看着克蕾蒂。   “你没见一众姐妹都在生你的气吗?我不敢和你走得太近。”克蕾蒂摊了摊手,一脸我也没有办法的样子。   什特么不敢走得太近?你这是看形式不对把我推出来受苦吧?索尔心里咆哮着。   看着眼前克蕾蒂和香菇们谈笑自如的一幕,索尔突然冷静了下来,刚才一直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此刻他才想起一个可怕的事实,克蕾蒂好像才是个真正的大刺头吧?   当时还在灰幕镇,自己还和艾琳在一起的时候,这个暗夜精灵就敢直接打上门来捣蛋。如今要是她和自家的香菇们混熟了,再联合起来……   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自己这是引狼入室啊!   索尔有种预感,看来自己和香菇怪们的战争形势又要发生变化了。   让索尔忧伤的是,这不可控的变化,让他仿佛看见了自己今后悲惨未来的一角。   不过好在有克蕾蒂在中间调和,香菇们之间很快聊得热络起来,过了一会都纷纷打起了哈欠,似乎就此放过了索尔。当然,也可能是有了日后更大的阴谋?索尔无法看清迷雾。   最终克蕾蒂被安排在了领主卧室数过去的第六间房间,紧挨着克莉丝的隔壁。   晚上索尔顶风作案地摸到了克蕾蒂的房间里,香菇们都知道这件事,但对于久别重逢这种事,谁也没跳出来说什么。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喜欢吗?”索尔搂着克蕾蒂。   “喜欢。其实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那天你虽然没有赴约,但是后来我们教会从黑暗十字的线人那里,得到了一些拼凑的情报,所幸你最终逃离了黑暗议会的迫害。”   “我已经知道了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这也是我从南境拼命跑来找你的原因。”   克蕾蒂环住索尔的脖颈,深情地吻了上来。   索尔心情暗自有些沉重,自己真的逃离黑暗议会了吗?或许并没有。   在克蕾蒂的讲述里,索尔知道了她当时并没有急着离开萨维恩领地,而是在一位相识姐妹家的地窖里躲藏了起来。直到风声渐小后,才真正地逃离了新镇,难怪自己没能找到她。   后来不停跟随着商队一路流浪,偶然遇到在乡野间活动的光明教廷的人,加入了他们。   克蕾蒂说得轻描淡写,但索尔知道那些旅途有多苦。   “恨我吗?”索尔顶着克蕾蒂的额头。   “我说过的,在这世上,我们是那么孤独的两个人。如果你不在了,我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还行不行,好在我重新把你找到了。”克蕾蒂微微摇着头,满脸泪水的蜷缩进索尔怀里。   索尔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搂紧,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自己能重新遇见克蕾蒂,真是太好了,索尔是这么认为的。   可惜这念头并没能维持住几天,索尔就发现,在斗争经验这方面,自己实在太不行了。 第346章 魔王讨伐军   领主府,卧室外的庭院。   这个梦很哀伤,因为恍惚里,索尔又看见了修格斯坐靠在黑暗的死荫里,在那里说话。   “知道吗?我的兄弟,痛失所爱是这样一种感觉。”   “不是在哭泣里崩溃,也不是在低吟里悲伤,而是一种全身疼痛的幻觉,如影随形。你会疼,会悸动,这种感觉没有任何真实来源,却永远不会消失。   索尔从摇椅里挣扎着醒来,发现周围空无一人。   一阵路过的风带着盛夏的热气拂过庭院,留下一地的寂静后了无痕迹。   或许,该找几个园丁来打理下庭院里的花草了,不然日子久了难免会生出一种荒芜感。   擦去额头不知是因为噩梦还是因为热气所沁出的汗水,索尔闭上眼继续午睡。他想试试能不能在梦境里追上修格斯,然后问问自己的这个兄弟,他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不好。   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的话。   也许是因为心里的一些执念还在,又或者是修格斯还没有离开,索尔果然找到了他。   在新的梦里,寒冬的大雪覆盖了整个世界。   索尔、修格斯、艾琳、蔻维尔、四个人蜷缩在井底小小的火堆边。梦境里的那个索尔正和火堆边的另外三人讲着故事,整个画面温馨而美好,让旁观的索尔看得默默微笑起来。   然后场景变换,四个人来到了自由之城的领主府,后面又陆陆续续有许多人加入进来。   普蕾西娅、露希雅……好多人。   旁观的索尔甚至还看见了,自己的导师在庭院一角悠闲地端着酒缸。   全部人快乐地生活在这里,不再为生活所累,不再为世道所苦,真好。   最后,旁观的索尔深深看了一眼这副温暖静谧的场景,把一切刻印在了灵魂里。然后默默转身,踩着地面似有似无的积雪离开。   莹白的细雪仍然无边无际地从天空里飘落下来,就像沙漏中的沙子一样。   这无疑是个温暖美好的梦境。   有人说。   当你梦到不好的事情时,说明你仍然在奋战,你还活着。   而当你梦见好事的时候,你就该小心了,   这句话果然是有道理的。   等索尔再次从午睡中醒来,发现自己被一圈身影包围了,唬了索尔一跳。   “你们……有事?”看周围自家六个香菇都在,恍恍惚惚间索尔怀疑自己还没有醒来。   “我们今天是来讨伐你的,邪恶的魔王。”领头的金发克蕾蒂抱着手,一脸的义正辞严。   “嚯!你们凭什么?”一扯到正邪之战,索尔瞬间清醒,眉毛抖动着脖子一梗。   自己之前的预感果然就像先知的预言一样精准,而克蕾蒂果然也不负头号刺头的盛名。   这才过了几天,她就已经暗中串联组织起了一众香菇,并且迅速掌握了香菇党的权柄。更让索尔悲愤的是,洛娜和佩蒂那两个从前的刺头纷纷甘为其爪牙,更是让索尔鄙夷不已。   香菇党的核心目的,自然是打倒自己这个大魔王。   “事到临头大魔王你还要嘴硬吗?”洛娜目光玩味地看着索尔,看得索尔有些发毛。   “我看你是小屁股又痒了?”索尔也目光玩味地还击,直到把洛娜盯得低下头去。   “你顽抗也没用的,我们终究会打倒你,然后逃离魔鬼巢穴。”佩蒂跳出来声援姐妹。   “呵~你这个小小的香菇怪,你那哈洛维尔的未婚夫都被我干掉了你还想唬谁?你从领主府大门出去连狗都不会理你你信不信?”索尔大魔王针锋相对,把佩蒂顶得面红耳赤。   “你吓唬我的姐妹们也没用的,现在我们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你在四周散布诋毁我们姐妹名誉的言论。”克蕾蒂一脸的领袖气质,扬手挡住了自家姐妹们的躁动。   充足的证据?我散布诋毁你们名誉的言论?怎么我还干下过那种大事?干得漂亮啊!   “哦?什么言论?”索尔毫不畏惧地和香菇们进行目光交锋。   “好,现在我问你,你曾经说一个女人相当于五百只鸭子,聒噪而吵闹,有没有过这回事情?”克蕾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索尔,那目光就像索尔已经在劫难逃一样。   索尔脸上浮现一抹‘鸭子?什么鸭子?’的迷茫表情,迷茫得很诚恳,但其实他心里却在流着冷汗。这套鸭子理论的确存在,问题只是在自己心里,自己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说过。   是谁出卖了自己?索尔心里瞬间掠过安朵和芬琪两个小豆芽的脸,然后是史坦特和迪勒还有霍德他们几个,最后怀疑停留在了史坦特那几个糙汉头上。   自从香菇战争开始后,平时索尔谨小慎微,肯定不会当着安朵和芬琪两个小墙头草去乱说。那就只剩史坦特他们几个了,也许是自己某次喝高兴了,无意间抨击过香菇们的残暴。   禽兽不如啊!斗争形势本来就艰难如此,为什么就不能给条活路呢?最让索尔伤心的是,伤害居然来自身后,自己居然被最信任的兄弟出卖了,你们以为我倒下了你们能跑得掉?   迪勒不会被萝丝吊起来打?   史坦特不会被他的两位夫人,用那顶下巴捆绑式的傻帽头盔勒死?   这根本都不用去想好不好。   关键是这些短视的家伙们,在如此残酷的斗争里居然还不团结,还整天想着内斗,甚至不惜为了看自己的笑话而出卖谋害自己,果然自身再强大也敌不过地精队友的互相伤害啊。   这让索尔很悲愤,突然有了种帝业即将倾颓的萧瑟感。   看来自己最后终究还是要踏上那条道路,做一个孤独的战士!   索尔瞬间看清了自己最终的宿命,同时也感受到了使命的召唤。   “你们诬赖我也没用的,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鸭子的事情,总之我要求一个公正的处理。现在我要求当面对质,不论是谁出卖了我,我保证事后不会对他有丝毫的记恨。”   面对自家香菇们杀意凛然的目光,索尔从容地摆着手,准备先把告密者揪出来弄死再说。   “那不可能,我们有义务保证提供证据者的安全。”克蕾蒂金发飞扬,显然滴水不漏。   “好,你们要强行栽赃我我也没话说。反正我从头到尾,关于鸭子我就只是偶然间对谁讲过一个故事而已,至于对谁讲的时至今日我已经记不清了。”索尔最终只能负隅顽抗。   “哦?那不知道大魔王陛下讲过个什么故事?能不能说给我们姐妹听一听?”克蕾蒂抱着手一脸戏谑地看着索尔,仿佛索尔本人就是只鸭子一样,噢,嘴很硬的那种鸭子。   “好吧,既然你们坚持,这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故事是这样的,一只狗熊在森林里开了一家杂货店,然后有一天,一只鸭子摇摇摆摆地进入了店里。它站在杂货店的柜台后面问狗熊,葡萄怎么卖?狗熊回答说这里没有葡萄。”   “等到第二天鸭子又来了,问狗熊葡萄怎么卖,狗熊再次给了它相同的回答。”   “第三天,当鸭子摇摇摆摆地出现在杂货店门口时,狗熊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危险。但鸭子并没有畏惧狗熊,仍然走到柜台前询问狗熊葡萄怎么卖?”   “如果明天你敢再问我这个问题,我就用钉子把你的鸭脚板钉在地板上,狗熊如是说。”   “第四天……”   说到这里索尔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向周围自家的一众香菇们。   她们全都瞪大了眼睛,表情都有些揪心,似乎都在担忧那只鸭子的最终命运。   “第四天,那只鸭子风雨无误的再次出现在杂货店里。狗熊一见到它到来,直接抬手将一把敲钉子用的铁锤甩在了柜台上,然后抱手等待着鸭子的抉择。”   “鸭子的视线扫过铁锤后,重新回到狗熊脸上。请问,这里有钉子卖吗?鸭子突然问。”   “正要伸手去摸铁锤的狗熊愣了愣,下意识回答,呃……,这里不卖钉子。”   “听到回答后鸭子看向狗熊,最后问道,那请问葡萄怎么卖?”索尔摊手示意故事结束。   “噗~哈哈嘎嘎。”故事刚一结束,周围的香菇们爆发出一阵剧烈地鸭子般的笑声。   佩蒂边笑边大力捶打着克莉丝的肩,克莉丝则毫无所觉地咧嘴傻笑着。   贝丝和洛娜抱在一起抖动着。   克蕾蒂眉头抽搐不已,看来忍得很艰难,差点连香菇党带头人的身份都维持不住。   “总感觉那只狗熊好可怜哦!会不会疯掉呢?”伊格莉特边笑便提出了一个新的看法。   “咳……咳…”克蕾蒂咳嗽两声,想提醒姐妹们不是来听笑话的,是来讨伐大魔王的。   “你们笑什么?”索尔一脸严肃地打断了众人。   听到索尔的话,一众香菇表情莫名地看过来。   “我问你们在笑什么?难道你们以为这是个笑话吗?肤浅!这故事的名字叫做鸭子和葡萄,这个故事教育我们,做人要像鸭子一样勇敢执着,所以鸭子是英雄。”索尔严肃地总结。   索尔不说话还好,他满脸凝重的一说鸭子是英雄,佩蒂直接就笑瘫了,一手捂着肚子整个人挂在娇小的克莉丝身上,就差原地打滚了。   什特么鸭子是英雄?克蕾蒂眉头再次抽搐不止,刚才是因为想笑,现在是因为悲愤。香菇们的杀气已经消散,显然今天的讨伐已经失败,被大魔王用一个狗屁笑话蒙混过去了。 第347章 在劫难逃   “去吧,香菇怪们,都回到地里去吧。”   索尔大魔王摆着手,一脸你们对力量一无所知的表情。   一众香菇颓然败走,只留下金发克蕾蒂还在用无声的目光和魔王对峙。   “你是不是想说你们还会回来的?”索尔戏谑地笑着问。   “哼!”克蕾蒂发出一声冷哼,转身刚要走,被大魔王一把拽倒按进了躺椅里。挣扎无效的克蕾蒂不禁想起流传在香菇间的可怕传闻,面对大魔王果然不能落单。   “你以为我会向你们香菇党妥协?”堵住克蕾蒂柔嫩的小嘴啃了半天,大魔王才放过了她。就当做是香菇勇者们讨伐失败的惩罚好了,故事里不都是这样的吗?   “我们香菇党……不对,呸呸!我们圣光姐妹会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克蕾蒂从躺椅中蹦起,放着老套的狠话,只是那色厉内荏的语气和红润的小脸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嗯嗯,我真是怕极了,本大魔王会一直坐在……嗯,我这个王座上等着你们。”索尔不屑地摆着手,发出些驱赶小动物的声音,把克蕾蒂香菇羞走。   然后才坐回被自己临时称为‘王座’的摇椅里,嗯,这座位改了名字后感觉档次都瞬间提升了不少。圣光姐妹会?那是什么玩意?新的香菇巢穴吗?索尔大魔王表示无所畏惧。   看来要赶紧肃清内部的奸细了,索尔悠闲地摇晃着,在心里订下了今后的战略方向。   接下来的几天让索尔措手不及的是,奸细还没找出来,形势却变得更加严峻起来。   香菇怪的残暴果然不止这些。   事情是在索尔从秘境里历练回来后发生的,那天本来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走过街道的时候,霍德一脸严肃地走来,把索尔拽进了旁边的无人小巷里。   “发生了什么事?”看霍德这副神秘的做派,索尔下意识压低声音。   “大事不好了,你们家的……噢,就是你说的香菇们可能要对你动手了。”霍德凑近索尔耳边一脸紧张地说,还不忘四下看看有没有人偷听,一副很有斗争经验的样子。   动手?索尔脑袋微微后仰,一脸狐疑地打量着霍德。   在奸细还没有找出来的今天,什么人都不能相信。   哪怕是眼前的霍德,这个来自主城的淳朴少年,谁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被香菇党们收买了想来坑害自己,或许此刻他的淳朴只是一种伪装也说不定。   “具体点。”索尔挑了挑眉毛。   “今天伊格莉特和洛娜还有克蕾蒂她们几个,来我的魔法实验室做实验,然后她们离开时我不经意间偷听到她们说,要去召开第一次讨伐大魔王的正式战略会议。”霍德低语。   动手?还正式战略会议?索尔直接气笑了。   看来家里的香菇们不是要上天,而是已经在天上飞了很久了。   “会议地点?”索尔没有全信,以免自己不慎落入什么圈套,但去看看还是有必要的。   “就在牵藤花魔法学院的教员休息室。”霍德迅速回答。   “好,感谢你的消息,接下来交给我。”索尔拍拍霍德的肩,准备迅速动身。   “这次的消息算是免费,但下次就……”霍德抬手在空中掂了掂,做出大陆通用手势。   “你什么时候堕落的?放心,平时多帮我留意着点,少不了你的好处。”索尔笑骂着将几枚银币塞给霍德,想不到连霍德这家伙都学会搞点副业了,真是世事难料。   离开小巷,索尔的表情变得严肃而凝重。   他立刻灌下一瓶巫师之眼药剂,同时撕开一个苍蝇魔咒飞到了空中。   现在的斗争形势已经加剧,眼下不是心疼小钱的时候,而且伊格莉特香菇既然已经选择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浪费她一个苍蝇魔咒也是应该的。   拍打着翅膀,索尔向牵藤花魔法学院冲去,却突然在空中停了一下。   嗯……巫师之眼的效果让索尔注意到,旁边的屋子里有人正在洗澡!算了,我比提莫高尚,现在也不是偷窥的时候,还是大局为重,纠结片刻后索尔果断振翅离开。   一路来到教员休息室,索尔一眼就看到安朵和芬琪两个豆芽一脸悠闲地守在门外。   好嘛,还有放风的,看来霍德提供的消息又可信了几分。   悄悄飞到窗台上,索尔强行从窗缝间挤进了房间里。   果然自家的六个香菇都在,其中五人正围坐成一圈,站着的克蕾蒂似乎是会议主持者。   索尔的视野里因为巫师之眼一片美景……噢,好吧,反正都是自家香菇,就算没穿衣服也没什么。索尔强行甩了甩自己的苍蝇脑袋,提醒自己要镇定,现在正处于残酷的斗争中。   “我很荣幸能主持首次作战会议,姐妹们,我们不能再这么懦弱下去了。”克蕾蒂用一根破树枝拍打着一块木板,上面很清晰地写着‘讨伐索尔大魔王作战计划’。   “当一个男人爱你的时候,连你的缺点都会与众不同,而当他不爱了,连你的优点都会俗气平庸。整件事的区别只在于,他此刻对你是爱着,还是爱过。”克蕾蒂继续敲打木板。   这搞得还像模像样的!停留在桌面上的索尔震惊了。   简单的开篇后,克蕾蒂开始分析起当前局势,而再看一众香菇,纷纷在下面……记笔记?   这特么还兴记笔记的吗?至于吗?索尔已经不是震惊而是悲愤了。   接下来克蕾蒂所提出的种种针对自己的、令人发指的、惨无人道的手段,让连背负着魔王之名的索尔都忍不住在桌面上瑟瑟发抖,这也太恶毒了吧?   因为抖得太专注,以至于索尔没有注意到洛娜不知何时站起了身,拿着一个破麻袋悄悄接近了自己。等索尔反应过来的时候,破麻袋已经从天而降。   整个世界突然一片漆黑,只留着麻袋角落里一点隐约的光明。   索尔被唬了一跳,赶忙凭着本能向着那点光明冲去。   等他冲出麻袋,却发现自己撞在了透明坚硬的墙壁上,这是……一个药剂瓶子?   索尔心生惊骇猛然回头,可惜晚了一步,药剂瓶子被塞子塞住了。   这显然是一支小号药剂瓶。   没等索尔看清周围,药剂瓶子不知道被塞进了什么东西里,   很长一段时间,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光亮也不见。   索尔心里的寒意在嗖嗖地冒,脑海里突然掠过霍德那张小人脸,显然从头到尾这就是一场骗局,可惜自己明白得太晚了。从这些惨无人道的算计手段里,足可见香菇怪的凶残。   如今自己以苍蝇形态落在了香菇怪们的手里,还不知道要遭遇怎样的残忍对待。   哇呀呀!我终究还是大意了啊!   索尔不甘地嚎叫着,在狭小的药剂瓶子里横冲直撞,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苍蝇魔咒的失效判定是,当施法者的生命受到威胁时自动解除。   可是自己在小瓶子里也许是撞击力度不够,魔咒无法自动解除。   而且索尔还发现,瓶塞上还很贴心地留了一个不够自己钻出去,却可以用于通风的通气孔,以防止自己被闷死。这一环扣一环的手段让索尔心惊肉跳,足可见香菇怪们的恶毒。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挡住光明的东西被拿开,周围终于重新可以视物。   索尔趴在瓶子里环顾自周,发现众人似乎全都回到了领主府。   一只手把瓶子竖了起来,然后一众香菇,连带着安朵和芬琪两个豆芽,整整八个脑袋从四面八方凑过来,饶有兴致地盯着瓶子里的索尔,索尔只觉得她们的脸好大。   默默趴在瓶子底部的索尔假装镇定,飞速思考着破局的方法。   周围开始有说话声传来,隔着瓶子听起来有些模糊隐约。   “……可是,万一这瓶子里不是领主大人怎么办?”这是安朵在弱弱地问。   “放心,根据大魔王的尿性我有七八成的把握,就算真的不是也没有关系,到时候弄死或者喂给蜘蛛就完了。”这是香菇党魁首克蕾蒂的总结性发言。   “大家觉得我们该怎么对付他?”这是香菇党一号爪牙佩蒂在问。   “姐妹们觉得用水淹怎么样?”这是二号爪牙洛娜。   “不行,一旦被水淹魔咒就会破除了。”这是魔咒制作者伊格莉特。   “那不如用火烧吧,我的意思是烘烤,既烧不死又能烫屁股那种。”又是魁首克蕾蒂。   听着那些酷烈的手段,索尔绷不住了,下意识竖起身体背靠着瓶壁。   “呀!你们看,他好像害怕了。”克莉丝这一刀显然补得很好。   索尔瞬间意识到自己现在才是真正地暴露了,自己不该做出人性化表现的。   “哈!现在我有十足的把握了,瓶子里的就是小索尔。”果然,克蕾蒂奸诈如斯。   索尔默然,内心涌起滔天的愤怒,然后毅然向瓶塞飞去。   “他为什么要倒趴在瓶塞上?”贝丝不解地问。   一众香菇们纷纷放低脑袋,好奇地观察着倒趴在瓶塞底部的索尔,猜测着,判断着。   “嗯……,他也许是害怕了吧,想躲起来?”洛娜不确定地说。   过了好一会。   “呀!我知道了,他在用苍蝇屁股堵住通气孔,想用自我窒息来强行破除魔咒。”克蕾蒂突然语速飞快地惊觉,可惜明白得还是晚了一点。   “嘭~”一声并不剧烈地崩裂身响起,然后是灰尘般的魔法烟雾在弥漫。   “快逃命呀!大魔王挣脱束缚了。”   一众香菇纷纷尖叫着四散。   模糊的烟雾里,索尔也没分清谁是谁,他露出一个狰狞的魔王笑容。   凭着感觉将前面的两个香菇掳在手里,然后闷头向自己的卧室冲去。 第348章 风雨欲来   暗夜里响起了呼喊声,最初隐约而遥远,然后渐渐清晰扩大,在整个领地里蔓延。预警声最先是从负责领地防卫的守夜人处传来的,然后自由之城的示警钟声被敲响。   睡梦中的人们纷纷被惊醒,披上衣服来到家门口互相打探着消息。   索尔侧耳仔细听了听,然后准备起身穿上衣服去看一眼。   “我肚子好饿喔!”洛娜目光如水地挂在索尔脖颈上,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虚弱。   “我先去领地里看看,如果饿不住你就叫安朵她们先准备点食物,或者等我回来亲自为你服务,想吃什么?”索尔轻轻掰开洛娜的手,帮她理了理因汗水有些粘稠的蔚蓝色秀发。   “奶糊面包!”洛娜思索片刻,然后看向正站在床边着装的索尔,有些慵懒地回答。   “好,我尽快回来,如果敌人不麻烦的话。”索尔回头俯下身吻了吻洛娜香菇的唇瓣。   “需要我帮忙吗?我好歹也是个三阶。”洛娜光着足踝跳下床帮索尔整理了一下衣襟。   “不必,应该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好好睡吧,而且刚才你已经帮过我了。”索尔坏笑。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洛娜脸色绯红,默默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她最终还是没能守住自己最后的防线,索尔曾经说过的十种方法,她今夜至少体验了四种新的。   说没能守住其实也不对,应该说是她隐晦而主动地撤离了自身的防守。   下午时分,克蕾蒂的作战计划很成功,变成苍蝇后的大魔王被困在了药剂瓶子里。   然后狡诈的大魔王迅速解除了魔咒脱困,混乱里洛娜香菇故意大喊了一声。示警姐妹们快逃,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暗示大魔王,我在这里,快来抓我呀大笨蛋!   然后和她预想的一样,大魔王果然从烟雾里冲出来把自己掳走,另一个遭殃的是克莉丝。   当然洛娜肯定是不会主动去承认什么的,哪怕是对自家的姐妹们。   这只是洛娜香菇一个掩人耳目的小小手段而已,既保持了自己的矜持和气质,又给家里的姐妹们留下了一个无辜受到大魔王迫害,最终勇于牺牲的受害者形象。   这一切都是为了和那个男人缔结更深的关系,就像他说过的,成为彼此的灵魂入袭者。   整件事发生得自然而无可察觉,连洛娜都忍不住想赞叹自己对时机的把握。不过细想下来她还是羞涩不已,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主动献身的一天,还会因为献身成功而沾沾自喜。   至于可怜地克莉丝妹妹……   噢,她只战斗到第二轮就体力不支倒下呼呼大睡了,只留下自己独自和大魔王周旋。   回到余温未逝的床铺里,洛娜侧身为克莉丝拉了拉毛毯,然后深深嗅了一口男人残留下的气息,轻轻闭上了眼睛。从今往后,自己终于也是他的人了,真好。   迎着微凉舒爽的夜风,索尔对一路上行礼的守卫们点点头,然后迈出了领主府的大门。   也许是因为白天的酷热,路面上还弥漫着些微的热气。   周围的光亮里,隐约能看见探头探脑的领民在张望。   “领主大人您辛苦了。”有熟悉索尔的老领民主动上来恭敬地打着招呼,既然索尔此时出现在街道上,这些领民都知道他要去做什么,这显然是要去为守卫自由之城出一份力。   索尔一路微笑着摆手回应,看到脸色担忧的领民还会顺便送上一声安抚。   领民们的担忧也不是毫无道理。   这片大陆上每一次面对来自荒野的敌袭,都有可能将一些小型村镇从地图上抹去。虽然如今自由之城的体量早已不容易撼动,但遭遇敌袭终究不是件什么好事。   归根结底,这种守卫战的伤亡和破坏程度还是取决于来的是什么敌人。   靠近越来越喧闹的地段,街道上密密麻麻站满了猩红十字成员的身影。默默穿过人群,索尔很快看见了队伍中心处布劳恩、赞伦、史坦特、迪勒等人,反正该在的人都在。   既然众人还有余裕在这里整备队伍,来犯的敌人应该危害不大,索尔瞬间有了判断。   “什么情况?”索尔走到史坦特身边,军力这一块向来是史坦特在负责,守夜也是。   “小事,东南方向跑来一群食尸鬼,数量大概几百,一二阶的样子。”史坦特摊手。   索尔挑了挑眉毛,食尸鬼这种敌人,他以前在荒野里也曾无数次遭遇过。爬行迅速凶残嗜血,有尖牙利爪,多出没于墓地荒野,食腐类,智慧程度低下,算不上什么辣手的敌人。   当然,所有的判断和结论终究还是要建立在敌人的平均阶位上。   “准备怎么打?”索尔抬头问。   “你们去做什么?这种小场面,正好让我手底下的人练练兵。”史坦特摆手开始撵人。   如今西姆略领地的人口已经并入自由之城,新的管理人才和战力又冒出来许多。目前自由之城的人口将近一万二,而猩红十字的兵源扩充也一直保持在总人口数的四分之一左右。   面对一些没什么智慧的敌人,这倒的确是一个练兵的好机会。   索尔和迪勒也没和史坦特客气,与其去强行出风头还不如回家好好睡一觉。   “绿皮,接下来如果你战死了,这种小事就不必再叫醒我了。”迪勒打着哈欠离开。   “怎么?布劳恩领主不准备下去玩两手吗?”索尔转头看向布劳恩,这老地精虽然略微有了点年纪,但严格说来仍在壮年,而且本身三阶的实力还是可以唬唬人的。   “我玩什么玩?安抚民众掌控局势……我事情还很多!”老地精一脸严肃地吹着胡子。   如今的老地精惜命得很,正是大权在握躺身享福的美好时光,他才不会像从前那样亲自跑到阵前去打生打死,以前是为了省军费以及人手不够好不好?   领主府里一片灯火通明,显然今夜的示警声把一众香菇都吵醒了。   洛娜和克莉丝于下午时分被大魔王掳走,三人连晚餐都没出来吃,可见大魔王的凶残。   “怎么样?”香菇们叽叽喳喳地问着,洛娜和克莉丝被掳到魔王巢穴后的凶险遭遇。   “哈啊~我还好一点,只是整夜不让我下床而已,克莉丝就惨了……”洛娜打着哈欠。   一整夜不让下床还好一点?还有更惨的?一众香菇脸色绯红地纷纷转头追问克莉丝。   “我……他一整夜都没让我落地。”克莉丝脸红得滴血,垂着小脑袋支吾着。   不让下床和不让落地好像是同一种待遇吧?这还能有什么更惨的?   一众香菇纷纷表示理解不能,继续向克莉丝表现出了极强的求知欲。   “大魔王一整夜……都把我…抱…抱在空中。”克莉丝羞赧得实在说不下去了。   显然克莉丝因为她娇小的身躯而遭到了大魔王的非人对待,真是血腥而残忍,一众香菇纷纷面红耳赤地幻想着,同时嘴里还一起痛斥着大魔王的恶行。   佩蒂在一边抱手嘟着嘴,突然有些苦恼。不知不觉间,周围的姐妹里,好像只剩自己一个人没有落入大魔王的魔爪了,要不要什么时候故意失手被擒一次呢?佩蒂香菇纠结地想。   第二天,从秘境里回来后,索尔赶到领主府精心准备了一桌美食。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开餐前索尔突然对餐桌边的一众香菇们宣布。   重要的日子?一众香菇面面相觑,这夏末很平常的一天,又不是节日,有什么重要的?   “因为,今天是你们当中某个人的生日。以前都怪我粗心,没想起来这方面的事情,我保证今后家里每个香菇的生日到来,我们都会热闹一番。”索尔微笑着揭开谜底。   香菇们都有些感动,不过她们纷纷扭头四顾,更关心今天中奖的是谁。   并不太难找,因为视线顺着看过去,贝丝正一脸惊讶地捂着嘴,眼里蕴满了泪水。在座的虽然有六个香菇,但从概率上来说,生日重合的可能性不大。   “看看喜不喜欢,送礼物这种事,说实话我实在太不行了。除了这些,我只能晚上把自己也送给你了。”索尔调笑着,拿出一套质地不菲的裙装和一套首饰,捧到贝丝面前。   “可是,你为什么会知道……”贝丝傻傻地点头,抬手抹掉满溢而出的幸福泪水。   “我自有线人。”索尔神秘的一笑。   好久之前索尔就让琳达和拉兹偷偷打探过贝丝的生日,只是后来自已一直没想起来,好在前两天在秘境里突然想到,这才密谋了这次惊喜。   “其实,除了这些外还有份礼物,不过那份礼物不能算是我送给你的。”索尔摊手。   “祝贺你贝丝姐,其实那天看见你的伤势后我就想说,我也有治愈能力。只是后来来到新家没顾得上想,正好今天赶上了,等有空的时候我就帮你治疗。”克蕾蒂微笑摇晃着。   桌边的香菇们也满眼羡慕高兴地送上了各自的祝福,害得贝丝把索尔的大衣都哭湿了。   入夜后,索尔轻轻抚摸着贝丝光滑的脊背。   “我想辞去兑换点的工作了。”怀里的贝丝突然说。   “哦?很好啊。那你之后是想休息,还是想找别的事换个心情?”索尔问。   “领主府里平时有许多琐事,还是要有个人看着和打理的。”   “哦~这是想当管家了,没问题。”   “顺便也……服侍你。”贝丝小脸躲进索尔胸口,弱弱地支吾了句。   “哈!服侍我?居然有这么卑微的要求?本大魔王随时都能满足你,那就从现在开始服侍吧。”索尔戏谑地抓住贝丝嫩滑的小手,向下牵去。   “坏蛋~”贝丝一脸红润地来回移动着。   “我喜欢你这样叫我,要是哪天你叫我好人了,那人生估计就没有什么乐趣了。”   可惜这场温馨终究没能走到最后,因为随着入夜,领地示警的钟声又再次响了起来。 第349章 动荡之初   “窸窸窣窣……”安静的荒野里突然响起细碎的声音,转瞬即逝。   “是什么?”自由之城西门外,一个负责守卫的新丁猛然按住自己的武器。   “嘿!小子,你看看你那惊惊乍乍的怂样。昨夜几百只食尸鬼尸体的血腥味都还没有消散,也许是老鼠,或者某个美女正躲在草丛里撒尿也不一定,嘿嘿!”老兵说着恶俗的笑话。   “最近……好像不太平啊?”新兵侧起耳朵,可惜再也没声音传来,埋头嘟哝了一句。   “哈,这片大陆什么时候太平过?不过说起来昨夜那群食尸鬼感觉是有点奇怪,像是不怕死一样迎着刀剑爬来爬去。该死的,现在春天都过了,这也不是发情的季……”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老兵的闲聊被打断,荒野里的声音开始变得清晰密集起来。   “嘶灵~”新兵和老兵同时拔出武器斜在身前。   “我们要不要回去叫人敲响警钟?”新兵的手指握紧又松开,有些紧张。   “敲个屁的钟,到时候搅了所有人的好梦,上面问起来你怎么回答?至少要看清是不是真的有敌人,等我去拿支火把过来。”老兵一脸警戒,拉着新兵慢慢向护墙后退。   “嚓~”老兵和新兵同时瞪圆眼睛,看着穿透新兵胸膛的尖锐节肢。   这一瞬发生得太快,敌人像是从黑暗里扑来,攻击转瞬即至。   瞬间被重创的新兵,像是没有感觉到自身的伤口一样,还下意识用剑回击了一下,锋刃砍在角质样的坚硬甲壳上,发出些沉闷的钝音。   直到节肢猛然抽离,拉出一抹血箭,敌人重新退入黑暗里,新兵才开始倒地抽搐起来。   “敌袭!蜘蛛!敌……呃!”靠着新兵的牺牲和短暂拖延,老兵回头一边向城内狂奔一边爆声呐喊,可惜他也终究没能跑回去。   哨塔上的守夜人猛然转身,示警的钟声再次在自由之城上空回荡起来。   庞大的,在地面摊开像个小水潭一样的多足身影,密密麻麻地从西门向城市里涌去。   “半身魔蛛,多足节肢内侧类似于镰足,尖锐锋利穿透性强。身体表面附有坚硬甲壳,二阶或以上力量才能对其造成有效伤害。善于依靠爬行快速移动,自身灵活性极其卓越。”   “攻击方式,利用庞大的体型撞击或扑击。口器撕咬,咬合力恐怖,附带剧毒。会喷射毒液,附带极强腐蚀性。蛛网缠绕,限制目标行动,蛛丝坚韧粘着性强,附带轻微腐蚀性。”   魔法图鉴上关于今夜来袭的怪物们的主要特点,正在参战者之间反复流传和熟悉。   这种敌人长得邪恶而恶心,表面上看是大型的蜘蛛,但在蛛背正中却长出了半截未知的躯体。躯体外观和人形略微有些相似,躯体周围有四只覆满刚毛的纤细节肢手臂,   那半截躯体上不分什么头颅脖颈,只有一颗硕大满是血丝的眼珠,看起来诡异而狰狞。   索尔默然甩掉剑上的墨绿色血液,表情有些凝重,今夜的自由之城可能损失大了。   敌人突破西门涌进了城市,最先组织起防御的是街面汇集起来的巡逻队伍。只不过刚一接战就遭受了重创,所幸后续主力来得很快,强硬地堵住了敌人的来势。   上百只凶残的半身魔蛛,这一战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将近午时。   反复来回地毯式排查了几遍,确保没有躲藏的敌人后,才终于宣告来敌被彻底肃清。   索尔和史坦特迪勒几个高端战力,是从头战斗到尾的那一批,自家香菇们也全被临时赶去配制解毒药剂。伊格莉特早就跟索尔学习过低阶解毒剂的配方,其他香菇则跟着去帮忙。   只是低阶解毒剂效果一般。   一些残留在身体里的毒性,只能通过草药和连日的修养来慢慢排除。   战损方面,这一战普通平民死掉了上百人,猩红十字损失了将近两百人。这数字按照自由之城目前人口基数来看似乎不多,但已经不小了,和哈洛维尔的领地战都没损失那么多人。   唯一的好消息是领地里的魔法小队表现得不错,上百人的魔法小队分散成数支,利用敌人相对畏惧火焰的特点,在堵截和战斗过程里都付出了不小的贡献,最终几乎没什么伤亡。   抚恤、表彰、鼓舞士气、民心安抚,所幸那些事都已经全部扔给布劳恩老地精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换掉满是血腥污秽的衣服,索尔独自去浴室里洗漱了一番。   等清理完出来,发现熬夜的香菇们全都休息去了,昨晚连安朵和芬琪都出了不少力。   感觉似乎从昨晚就一直战斗到了现在,眼看马上又快到晚餐时分,索尔也熄灭了休息的打算,来到厨房里默默为香菇们准备食物。   等到准备得差不多,转头看见循着香味摸过来的克蕾蒂,索尔随手喂了她一片烤肉,然后抱着克蕾蒂转了一圈。   “累了一整夜,没去休息吗?”   “没睡,过来喝口水,我正在帮贝丝姐治疗,你不去看看吗?”克蕾蒂靠在索尔胸口。   索尔微微笑了笑,被克蕾蒂牵着手来到了贝丝的房间。   虽然坐在旁边观看,但对魔法这方面索尔向来一窍不通。不过看着贝丝脸上那些狰狞的陈年伤口,在克蕾蒂的治疗下慢慢恢复白皙和嫩滑,还是让索尔觉得仿佛看到了神迹一样。   从头看到尾,外行的索尔只是提出了一个,为什么治疗的魔法光芒是白色而不是绿色的问题,还被克蕾蒂揪住鄙视了半天,并扬言这世上从来没有过绿色的圣光。   “谢谢你妹妹!”治疗大致结束,贝丝惊喜地抚过自己的脸庞,然后紧紧拥住克蕾蒂。   “客气了贝丝姐,我也就只有这点能耐了,可惜还经常被某人嫌弃。”结束了一场姐妹情深,克蕾蒂一脸不忿地抱着手,看向一直在旁边呆傻围观的索尔。   “你看什么?”克蕾蒂向索尔皱了皱鼻子。   “看我家的金发小美女,还有,你出汗了。”索尔微笑着回答。   我……出汗了?克蕾蒂脸猛的一红,自己保持着专注使用了大量的魔法力,出个汗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个可恶的家伙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   “快去洗一洗吧,马上就要晚餐了。”索尔不再理会克蕾蒂,坐到床边盯着娇羞的贝丝看个不停。克蕾蒂边走边回头,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却又想不具体。   等克蕾蒂哼着轻快的歌谣进入浴室,索尔也跟着无声地摸了进去。   “呀!你快出去。不对!你怎么进来的?我明明锁了门的!”克蕾蒂抱着浴巾挡在自己身前,独自面对大魔王的种种危险性又开始在脑海里盘旋,让她下意识退到墙角里。   “你肯定记错了,门根本没锁。你治愈了贝丝,哈,小美女辛苦了,我是来给你报酬的。”索尔手背在背后将开锁工具扔进墙角里,然后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什么……报酬?呀!我不需要任何报酬,你快出去。”克蕾蒂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   “那不行,我这个人从不赖账,你这个人情我差得太大,只能以魔王之躯来亲自报答。”索尔一脸我向来恩怨分明的样子,熟练地扯掉了暗夜精灵的浴巾,将她动人的身躯覆盖。   虽然他之前已经洗过一次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人生不就是终日洗来洗去吗?   没有人知道在这间偏僻的浴室里,克蕾蒂香菇又遭到了索尔大魔王怎样的迫害。   餐桌边,自家的香菇们看上去都有些昏沉,显然没多少熬夜的经验。   照顾她们用过晚餐后,索尔让她们赶紧去继续休息,自己则转身离开了领主府。   “你这是又要讨伐我吗?”索尔偏头看着追出门来搂住自己手臂一脸傻笑的佩蒂。   “少废话,我顺路去看我父亲,你不是要去参加会议吗?”佩蒂立刻凶起脸。   看你父亲?那老地精有什么好看的?还有你这还真是……太顺路了。   索尔也不点破她,两人粘在一起向着自由之城新建起的正式市政厅走去。   市政厅的会议室里气氛有些沉闷,索尔和佩蒂到的时候人差不多已经齐了。史坦特迪勒赞伦肖恩,领地里凡是自身具备战力,手里又有点权力的大中小队长几乎都在。   老地精坐在圆桌后的高背椅子里挥了挥手,示意会议开始。   会议室里原本准备用长条桌的,因为那样长桌的尽头可以区分出主座来,但索尔告诉他圆桌代表着自由和平等。老地精欣然接受,这才有了眼下众人围坐周围的场面。   会议主题无非是最近接连两夜的敌袭,首先是战损各方面的工作安排和汇报。   这方面索尔没什么可参与的,默默做一个听众就好。   接下来的议题相对重要,但其实有些模糊。   敌人来自于黑暗荒野,前天的食尸鬼来自于领地东南方,昨天的半身魔蛛来自于西方,也许是从西边的沼泽里爬出来的。除这些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可靠信息。   不知道敌人具体来自哪里,是某片树林还是某个洞窟。也不知道接连的来袭是巧合,还是有什么人在背后组织串联,针对自由之城。更不知道背后的人是什么人,如果有的话。   “我觉得,先收缩防守吧,巩固护墙,向城池的专用城墙方向发展。”   “另外迪勒这边尽快将这两天周围领地,甚至大陆更远处的情报汇总一下,看看这是整个大陆都这样,还是只是我们自由之城这里的个别现象。”   当布劳恩老地精那毫无把握的目光向索尔看过来时,索尔随口提了两点建议。   众人还没来得及对索尔的发言做出回应,铛…铛…铛…铛,短促的示警钟声又开始在领地里回荡起来。 第350章 邪恶的复苏   警钟声密集而频繁,正好此刻圆桌边参会的实权者都在,都不用集合人手了。   既然非要你死我活,那就流血吧,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众人沉默着起身,迅速奔赴各自岗位。   将佩蒂送到布劳恩身边,嘱咐老地精派人送她回家,然后索尔和史坦特并排出了门。   接连三天的敌袭,领地里难免人心惶惶。走在慌乱气息笼罩的街面上,索尔和史坦特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有些疑惑,因为此刻警钟声传来的方向似乎是北面。   自由之城四面都建有示警的哨塔,可以说只要钟声响起,基本上就能依靠钟声的来源大致判断出来敌的方向,从而更有效的调动兵员和守备力量。   可自由之城北面有什么?除了横亘在领地背后的矿山山脉,或许也就只剩深海鱼人了。   但判断和猜测顶多作为参考,实际情报才是战斗的指向标。   索尔和史坦特快步赶往自由之城北面,路上很快有史坦特的人迎了上来。   “领主大人,统领大人,北方有大量海里的敌人来犯。”   “其中鱼人的数量最多,平均实力在一二阶左右。他们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海岸线,想通过库穆尔矿坑突破到领地里,目前已经攻进了隧道。”来者汇报。   自由之城北方的库穆尔矿坑,取深邃闪耀之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命名。   “或许,我们可以利用矿坑的隧道,把敌人封堵在主隧道里,然后用火攻或者大型贯穿弩箭……”史坦特抱手呢喃着,似乎有一些尚未成型的想法。   大型贯穿弩箭是最近铁匠工会的新产品,据说制作配方来自于灰铁堡要塞。灰铁堡存在已久历史悠远,是南北境接壤处的一座中型要塞,目前正掌握在北境的自由联盟手里。   不过领地目前的弩床数量不多也尚未普及,布劳恩老地精·原本准备今后用来守城用的。   用弩箭直线贯穿隧道倒是个好想法,但索尔想了想还是提出了新的意见。   “或许不太好,敌人来得太急,也许有大批矿工没能及时收到预警,或者选择临时躲在矿道深处。大量鱼人一旦挤入隧道,他们的队伍形成分流涌下矿坑的话,矿工会面临危险。”   “而且一旦鱼人进入了复杂的矿道,战后的肃清和搜寻工作也将会很麻烦。我觉得还是正面接战吧,强行把他们的攻势推回海岸线,然后敌我双方在海边碰撞。”   “另外我们的人也不用全部挤上去,今夜才刚开始,要预防荒野再来敌人。”索尔说。   “嗯,那就这样。你先去传令,叫赞伦和肖恩各带一个骑士团赶往北面。隧道里空间有限,那就赞伦打头阵,肖恩在后面预备,城里剩下的人手全部巩固城防。”史坦特迅速下令。   挥退传令兵后,索尔和史坦特迅速赶往矿坑方向。   希望还来得及,能把敌人堵在隧道前半段,这样矿坑就安全了。   能并排行走下十多个人的隧道里,喊杀声密集回荡,光照有些混乱。空气里充斥着浓重的海腥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史坦特和索尔像两柄利剑一样直接切入了战线。   在这种不算宽阔的隧道战场上,索尔和史坦特依靠个体实力的压制,很快就将敌人尚未密集的阵型穿透,两侧的杂鱼则交给早已赶来的赞伦所带领的骑士团。   等冲出隧道闻到咸腥的海风味时,眼前的景象很是让人有些震撼。   众人火把的有限光照里,拥挤密集的敌人遍布沙滩,直接遮蔽了后方的海面。   其中鱼人算是老对手了,还有少量海蜇怪、蚌盾兵、海兽、下位的四臂娜迦等驳杂兵种混杂其间,偶尔能从中遇到几个略微高阶的个体。   以前这些敌人只会在海边和渔猎者发生冲突,举兵来攻打领地这倒还是头一次。   没等众人感慨完,后方突然有人来报。   “统领大人,自由之城东面遭遇敌袭,地精部族联合城内剩余人马正在抗敌。”   “来的是什么?”史坦特随口问了声,想不到真被索尔猜对了。   “禀告大人,来的也是鱼人。”来者回答。   “鱼人!?”史坦特的眯缝眼瞬间瞪大,猛然转头差点没把头上那顶下巴捆绑式头盔甩掉。他感觉有些理解不能,荒野里怎么会有鱼人,从土里冒出来的吗?   “他们应该是绕过山脚来的,估计现在整个海岸线上都是鱼人。找不到突破口,他们有一部分绕过了横亘的矿山,但估计不会是主力。”索尔说出自己的猜测。   “现在东边战况如何?”史坦特问。   “大人,战况暂时有些僵持,不过目前我方兵力占优。”   “你现在迅速回头,找到第二骑士团的肖恩队长,告诉他海岸线这里暂时没多少压力,让他先带一部分人回自由之城增援和继续警戒城防。”史坦特传达着指令。   “提莫!提莫!”索尔没再去管史坦特的安排,而是在战场上呼喊起来。   “哈!老大!有什么事?”正在半空中战得高兴的提莫飞下来。   “你现在马上飞回去,叫上洛娜和克蕾蒂去东面帮忙,然后你也留在东边,帮我照顾好她们。”索尔嘱咐道,洛娜和克蕾蒂加上提莫三个三阶去往东面,应该能帮上一定的忙。   “没问题,一切交给我,老大!”提莫迅速升空离开。   这一战又是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退敌,海岸边堆满了敌我双方的尸体。   许多魔魂就那么散落在沙滩上无风摇曳着,也没有什么人去在意,而是由负责战场清理的人员用魂晶容器统一收敛,然后归拢到军部作为日常的军需品。   任何人都可以用少量战斗功勋从军部换取魔魂,价格远比市价便宜,但真正去换的人并不多,晋阶的道路上魔魂的需求从来不是最大的阻碍,毫无把握地沉睡才是。   现在领地里还有一批二阶在沉睡,他们是少数横下心来用性命去追寻力量的人,这批猩红十字的成员最终能够醒来多少,暂时还不得而知。   结束疲倦的守卫战,索尔觉得有些烦躁。他已经连着熬了两天没闭眼,好不容易今天从战场上退下来,刚才想试着休息一下,却发现自身不眠的诅咒又发作了。   这种感觉很糟糕,明明精神上很困顿,却无法入睡。   索尔索性也懒得回家,继续到市政厅继续昨夜的会议。   这次再碰头,圆桌边的参会者纷纷表示,这种接连三天的敌袭绝对不正常。要是这片黑暗大陆的怪物真有那么密集的入侵频率,人类早就灭亡了。   索尔坐在一边抱手沉默不语,在他看来此刻众人的热烈讨论没什么意义。   所有一切都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而已,并不能为领地今后的规划带来任何实际方向。   最初索尔本来还怀疑过是黑暗议会在背后搞鬼,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   仔细想想,如果黑暗议会真的掌握着能驱使怪物攻城掠地的手段,自己反而不会是他们目前最大的敌人了,他们完全可以用这种手段先去淹没北境的自由联盟。   两大势力之间的平衡就在于,多年来谁也干不掉谁。   一旦这种平衡有望打破,相信两边谁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黑暗议会根本没必要搞什么怪物攻城的把戏,麻烦而复杂,他们想要针对自己完全可以直接来,自己四阶的体量根本不值得这种缓慢地消磨。   不过领地接连三天遭遇敌袭的确不正常,这已经不是巧合了,肯定有着某种未知原因。   最终揭开谜底的还是迪勒这边,迪勒一整天都没有参与战斗,而是在汇总各方的情报。   等情报堆在会议桌上的时候,众人才恍然大悟。   就自由之城抗敌的这几天,整个大陆不同的地方,或多或少都遭遇了袭击,来袭的怪物也是各种各样规模庞大。其中弱势一点的小型人类聚居地,直接就在这场硝烟里覆灭了。   真相就是如此,这不是自由之城的个别现象,而是整个大陆都在发生。   得到这个答案的众人并没有觉得轻松,更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心情,因为这些渗透着血腥味的沉重情报,似乎在预示着大陆的荒野环境正在变得越来越恶劣。   既然不是一场针对,那众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继续磨剑以待吧。   第四天还没入夜众人就开始严阵以待,所幸这天风平浪静,怪物们终于消停了一天。   既然无力改变环境,那就只能主动适应。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众人渐渐地已经习以为常。   每天指不定什么时候,领地示警的钟声就会敲响。   以前的敌袭只是在夜里,而现在开始白天也会来。就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人们遭遇了各种各样的怪物。僵尸群、颅鼠群、沙虫群、魔角狼群,总之无奇不有。   整个大陆终日人心惶惶。   似乎所有的怪物都开始处于一种躁动状态,大陆的整体环境也变得越来越艰难。   索尔几乎已经很少下地牢了。   平时都是游荡在海边靠猎杀鱼人之类的怪物积攒魔魂,以方便随时支援领地。   海边这些以前只会零星出现的敌人,现在开始频繁地在海边出没,斩杀不尽。   时间就这么消逝,转眼来到了黑暗历七二零年的冬天,大陆的躁动似乎因为大雪封境而有了缓和,艰难了大半年的人们也终于得到了短暂的喘息。   而在这段时间里,领地里也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351章 故友   第一件事是关于迪勒这边的,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沉睡的萝丝仍然没有苏醒。   之前众人疲于应付来自黑暗荒野各类敌人的侵袭,也没谁想起这件事来。直到看到迪勒终日耷拉着脑袋,整个人一脸毫无精神的颓然样子,众人询问后才知道是为了什么。   萝丝是在史坦特和迪勒晋升四阶苏醒后,随即进入沉睡的,时间是夏末。   现在时间已经入冬,算起来萝丝相当于已经沉睡了五个多月。   索尔三阶晋升四阶的时候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曾经整整花费了八个月。于是索尔以此举例,试图宽慰迪勒,但那家伙似乎并没有听进去的样子。   实际上索尔内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沉重。   史坦特和迪勒他们两人同时从三阶晋升四阶,都是用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或许……他们所消耗的时间范围才是正常的吧,自己的八个月可能已经算是少见的个例了。   对于萝丝的事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向迪勒送上美好地祝愿,毕竟晋阶这种事并不是依靠人力可以扭转的。而且随着日子越往后,挂念的人心情就会越沉重。   第二件事是一个自由之城的冒险者,在荒野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魔法阵。   当时事情上报到自由之城的冒险者公会后,并没有得到太大的重视。后来一个冒险者小队又去实地探查后,觉得事情有些诡异,消息这才辗转到了市政厅。   得到消息后索尔和史坦特迪勒三人亲自去了一次,魔法阵的事这才引起了极大的重视。   因为索尔曾经见过这种紫色的魔法阵。   阵体像是活的一样处于转动之中,周边时刻弥漫着不祥的黑色雾气。当时索尔是在灰幕镇外的荒野里见到的这种魔法阵,跑回去报信后还在镇上得了个‘疯子’的绰号。   如今这处魔法阵离自由之城有一些距离,在自由之城正东方位的荒野里。索尔试图把这个邪恶诡异的魔法阵,和最近这半年自由之城遭遇的敌袭联系起来,却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只能回家把洛娜克蕾蒂和伊格莉特三个魔法香菇拖来,专业的事找专业的人。   三个香菇看过后,仍然一无所获,只能大致判断出这是一个黑暗属性的邪恶魔法阵。   熟悉黑暗魔法的伊格莉特说得要多一些,她说构建这个魔法阵的人一定魔力很强大。而且这个魔法阵本身不可摧毁、不可覆盖、不可改变也无法擦去,至少她没有那个能力。   这个魔法阵是秋末时节被发现的,索尔雇佣了一个冒险者小队终日守在周围,一直守到大雪封境人手撤回仍然没发现异常,于是这件事只能像当年一样再次被暂时放置下来。   第三件事是因为这半年来自由之城时常遭遇敌袭,领地里开始有些奇怪的异教徒出现。   他们穿着奇怪的黑色长袍,终日神秘得要死,在领地里民众之间反复宣扬末日论。   索尔抓住过两个,本想问问他们背后是谁,有什么具体目的。可是一些手段用下来居然撬不开他们的嘴,问不出丝毫内容,这一个个就像无视生死的狂热信徒一样。   “你想叫我们教会帮你清理领地里的不安定因素?”圣女艾蕾莎一脸莫名地看着索尔。   光明教廷入驻领地有一段时间了,教会也立了起来,只是信众的吸收却很缓慢。也许是因为目前自由之城还算富足的生活,并没有留给光明教廷太多可发挥的空间。   艾蕾莎这个圣光香菇也在自由之城里定居了下来,偶尔还能看到别尔纳特白袍大主教。不过那个白袍老贼一整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神秘的事情,经常看不到人。   “不是帮我,是帮你们教会自己,现在有人分薄你们的信众你们不在乎吗?”索尔问。   “你少找借口,你明明就是自己双手不想沾染血腥。”圣光香菇反唇相讥。   “这事严格说来本来就和我没什么关系,我连领主都不是了好不好?少废话,要么你们为自由之城出一份力,要么卷起铺盖,回你们光明主神的荣光里去。”   “再说乱打旗号抓捕异教徒这种事,不是你们教会最擅长的吗?”索尔一脸我说了算的表情摆着手,把清理邪教徒的事情全部丢给跳着脚的圣光香菇,不再理会。   圣女艾蕾莎手里还剩有一批武力,白养着他们干什么,下蛋吗?   第四件事情比较特别,秋天时,索尔居然在领地里见到了数年不见的故友。   那天街面的巡逻队员来领主府报信,说有人找自己,他们自称从远方来。   索尔一脸莫名地去到待客的临时市政厅,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站在那里,蓦然转过头来,让索尔整个人不禁颤抖了一下,然后扑上去给了两人一个厚实的拥抱。   稍矮的一个是洛顿·威斯,当年在灰幕镇时的好友,铁匠之子。那时候的洛顿身材高大雄壮,其实如今也不差,只是索尔自己也有所成长,大家已经相差不大了。   较高的一个身影索尔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当年在修道院认识的巨人巴特。   “我是不是又是了,伟大的战士邦德尔顿?”见到索尔的瞬间,巴特猛然挺直高大的身躯,像个接受检阅的士兵。脸上傻笑着,说了句颠倒而出的话,差点让索尔唏嘘地红了眼眶。   索尔立刻高兴地把两人拉到了家里,浴池灌满热水,为两人洗慰风尘。   “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灰幕镇怎么样了?对了,瓦勒那小子怎么没来?还有你不是结婚了吗?你夫人奥佳呢?”索尔陪两人泡在浴池里,迫不及待地问出一连串问题。   洛顿的表情突然有些黯淡,抿着嘴微微低下头去,索尔也不由得心里一沉。   “大概在你走后……两年多的样子吧。”洛顿试着开始回忆。   “灰幕镇南面的无尽海域涌出了大片的鱼人,还有东边的沉睡森林里也冒出许多怪物,他们向灰幕镇发起了疯狂的进攻,当时我仍然生活在蝙蝠山麓。”   “不过如今……灰幕镇已经没了,不,整个萨维恩领地都没了。另外我的夫人和儿子,包括我的父母朋友,比如瓦勒,也全都没了。”洛顿的语气怆然而沉重。   索尔猛吸一口气,鱼人和怪物?似乎和现在的自由之城很像啊!   “那艾琳·乔伊斯,还有瑞安娜·加菲尔德……”索尔本还想问点什么,但突然想到既然整个萨维恩领地都已经消失了,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抱歉,艾琳我没能帮你照看好她。当时荒野的怪物来得太突然,我们只能携带自身家眷逃到了奈尔斯领地的科耶尔城,我的亲人和瓦勒一家……就是在逃亡的路途里离世的。”   “瓦勒……那小子是好样的,他不愧是我弟弟。”   “至于加菲尔德家族的瑞安娜大小姐,在怪物来袭的前一年,我和瓦勒回去灰幕镇看望朋友时,还收到过那位大小姐的邀请。我们在她家族的庭院里喝茶,还曾聊起过你。”   “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巴特是我在荒野里逃亡时遇见的,他当时跟随着灰幕镇逃出来的混乱队伍,我记得你跟我提过他几次,所以我把他叫到了身边,彼此也算有个照应。”   “在科耶尔城那里构筑起了一道抵抗怪物的防线,不过似乎有些吃力,许多人又开始向大陆中部继续逃。然后我和巴特在逃亡路途里听到了你的传闻,这才有了眼下的重逢。”   “为了来找你,我们花了大概一年的时间在路上。后来又打了几个月的铁,攒够了传送费,这才来到阿索克兰城,然后直接来到了这里。”重述这些惨痛回忆,洛顿一脸的沧桑。   “艾琳的事不怪你,我也很怀念瓦勒他们,还有你们这一路上……辛苦了。”索尔的心情也有些起伏,旧事一幕幕卷过,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晚餐桌边,索尔郑重地向自家香菇们介绍了洛顿和巴特。香菇们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尤其是关于索尔年少时期的糗事,洛顿和巴特则显得很是拘束。   嫌香菇们叽叽喳喳太吵闹,索尔搬了张小桌子到庭院里,三个人自在地吃喝。   “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不就在自由之城定居吧?目前这边也面临着荒野怪物来袭的问题,不过守备力量暂时还足够,生活方面也还行。”索尔和两人举了举杯。   如今的洛顿蓄起了一圈胡须,巴特则胡茬子凌乱。两人一个二阶一个一阶,索尔记得自己离开灰幕镇时两人好像并无阶位,显然是在逃亡里被迫强行提升起来的。   “不瞒你说,其实我们本来就是来投靠你的,希望你能……”洛顿的话语有些艰难,下意识低下头去,似乎因为索尔如今的领主身份和地位。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大家是兄弟,当年是,现在也是,到这里你们就算到家了。”   “命运总是会让几个好运的毛头小子走到人前,说到底,我也只刚好成了其中的一个而已。那你们准备做点什么?这边的猩红十字骑士团倒是个不错的去处。”索尔询问。   “战斗了一路,我如今孑然一身,不想再挥剑了,准备做回老本行打铁吧。至于巴特这边,战场也不适合他,就让他跟着我吧,我的打铁手艺他也学了一些。”洛顿深深吐出口气。   第二天,索尔亲自带着洛顿和巴特找到了杰夫,把他们纳入了铁匠工会。然后索尔还为两人置办了房产和一间地段不错的铁匠铺,洛顿惶恐推拒,被索尔笑骂了一通。 第352章 终现的死局   前来应征的新兵们密密麻麻地挤在瑞林顿广场上,人山人海。   领地守卫战必然会伴随着牺牲,兵员的补充就成了一件不能间断的事情。而想要大批量招募士兵,除了提供一定的待遇外,这后面还牵系着领地人口总数的问题。   好在如今整个大陆的局势都有些艰难,一些大型的主城和人类聚居地,更容易受到那些无家可归的逃亡者的青睐。所以接纳外来人口的事情,自由之城也从未停止过。   虽然外来者来到自由之城后难免会发现,自由之城的体量并不是大陆上最可靠的,但这里生活氛围不错。而且比起他们之前的穷乡僻壤已经好太多了,所以最后很少有人会离开。   至于怪物来袭的危机,人们反而不是太在意,因为那是如今整个大陆都在面对的问题。   新到来的人想在自由之城安居,必然要谋求一份还算过得去的工作。   在诸多还算宽泛的选择里,加入猩红十字骑士团就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无他,高于普通工种的待遇而已,而且只要加入,一阶的保底实力瞬间就有。虽然每个人都知道面对战斗难免会有死伤,但反过来说,自身具备一定实力才能在风浪里活得更久。   于是在瑞林顿广场上举办的募兵活动,才有了眼下喧嚣热闹的场面。   每一名自荐上台的士兵都会有一场对抗赛,赢的人还要面对接下来众人的挑战,而挑选合格的士兵就在这个过程里完成。这种擂台式的实力展示,很有蜥蜴人史坦特的风格。   索尔今天路过这里,被一名成为底层军官的老领民发现,于是临时受邀成为了评判者。   第一名上台的士兵似乎充满了自信,而且在接下来的对抗里,他的确展示了他还算过人的战斗技巧。但是在随即而来的第二轮比试中,他还是因为一时的大意而败下阵来。   那新兵的脸色显然已经不如一开始那么盛气凌人。   负责募兵的底层军官佐特看了看,转头征询索尔的意见。   “每个人的自信不会凭空而来,一个自信的人总会有一点引以为傲的资本。也许那资本在更有能力者眼里不值一提,但对于自信者本身而言,那资本可以成为立身的依仗。”   “那大人您的意思是他可以入选正式队伍?”听完索尔的话,佐特若有所思地问。   索尔摇了摇头。   “盲目的自信会让一个人目中无人,导致事情的走向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局面。”   “当然,我们应该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先把他安置在你的麾下打磨一番吧,如果日后他懂得从失败里沉静下来,多用心看看周围,那么他今后还有可以作为的机会。”   佐特点着头,他虽然负责募兵,但手底下平时训练的只是预备役,类似骑士侍从那种。   预备役和正式队伍之间,待遇和训练强度都有很大的不同,甚至可以说荣耀加身的光芒都不一样。现在广场上的每一个应征者,都是以加入猩红十字的正式队伍为目标。   第二个士兵上台,这是一个安静的人,仿佛和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但是他的目光里充满了一种类似仇恨的感情色彩,虽然不浓烈,但隐约可见一二。他的战斗技巧也有一些可取之处,只是可惜他没能通过第一轮的比试。   佐特再次看向索尔。   “这是一个沉静的人,他有些能力。”   “但也许他之前的人生在苦难里挣扎得太久,以至于过于压抑了。这种压抑最终会演变成两种结果,一种是从此沉沦,一蹶不振。一种是挣脱枷锁,迅速崛起。”索尔总结着。   “那您的意思是这个人也先放到我的阵营里观察一段时间,然后再做定夺?”佐特问。   对于佐特的话,索尔微微笑了笑。   “不必了,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应该已经越过人生最艰难的阶段,可以入选。”   直到募兵结束索尔离开,索尔的话仍然在佐特的脑海里盘旋,让他受益不少。   以前他自己负责征兵,基本上只是大致看一眼谁更能打,但领主大人似乎更注重于人性和队伍的稳定,这样的筛选方式引起了佐特更深层次的思考。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索尔顺路拐去看望了一下洛顿和巴特。   他们两对于如今的新生活显然适应得不错,铁匠铺的生意也渐渐开始小有名气。   眼下已经是黑暗历七二一年春。   随着新一年的到来,荒野里结束了冬眠的怪物们也相继复苏。   日子仿佛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循环,人们早已习惯每过几天就去杀掉点什么,或者被杀。   如果要总结过去的一年,似乎也没太多可说的,只是有些疲惫。   得益于这一年的战斗,索尔终于触碰到了五阶的关口,不过眼下还不是沉睡的好时机。   提莫那家伙不知又跑到哪里长眠去了,这都还没清醒够一年。   不过这一年谁也不可否认,提莫为自由之城做出了不小的贡献,获得了许多人的认可。因为几乎每场战斗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当然所谓的身影就只是个漂浮的骷髅脑袋而已。   索尔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提莫那家伙只是觉得好玩而已,他也很享受这种在人前彰显存在感的方式。有时候索尔甚至有些羡慕,那个脑袋总是一副欢乐嚣张自由自在的样子。   众人都习惯了提莫的存在和消失,只是提莫去年这次出现,似乎食量变大了一些。最后被佩蒂强行安上了一个‘骷髅猪’的羞耻绰号,留给众人,提莫那家伙还为此很骄傲。   自家的香菇们又长大了点,但严格说来仍然只是一窝香菇而已。   不过正是因为有了她们的存在,领主府的每一天总是活力满满。   不定时的,索尔每隔段时间就会去偷袭自家的香菇,有时还会被反偷袭。比如临到睡觉时突然在毯子里发现一个主动埋伏的香菇怪,然后免不了又是一番恶战。   有一次甚至还被两个香菇怪同时夹击过,但面对邪恶势力,索尔从未妥协。   不过在偷袭和反偷袭之间有时候也会发生点意外,比如今天。   看到自己毛毯里的小小轮廓,索尔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剥光,然后轻轻贴上去。   故意闭着眼,他习惯用手感去感受来的是家里的谁。   可是捏了半天,大小刚好,关键是从对方的哼哼声里,索尔的判断居然出现了模糊。   最终他忍不住睁开眼看了看,然后猛然把对方推开。   “怎么会是你?”索尔用毯子裹紧自己。   “你什么意思?”佩蒂脸颊抽搐着,贝齿紧咬。   这可恶的坏蛋欺负自己半天,到头来还把自己假装柔弱的戏份给抢走了。故意用毯子包裹着他自己,做出一副恐惧的样子,好像自己有多可怕一样。   “哈,我只是有点意外而已。”看佩蒂亮出小獠牙就要咬人,索尔赶忙把她搂进怀里。   “等等,你先离我远点,先说你要做什么?”下一刻索尔猛然又把佩蒂推开,多年和香菇怪们的斗争经验在警醒他,这或许是一个陷阱?又或者是香菇党什么新的作案手段?   被索尔的目光注视着,佩蒂被看得羞涩不已地低下头去。   “我想你……对我做一些事。”佩蒂支吾着。   “做一些事?什么事?先说好我很正直,你不要想诬赖我,没用的。”索尔更戒备了。   “我…那个……想你………欺…欺负我。”佩蒂小脸红得滴血,声音也越说越小。   “你不要乱说,我那么善良,我从不欺负人。”索尔正直地摆着手。   “你是不是……嫌弃我?周围的姐妹们只有我没有……那个了。”佩蒂鼓起勇气问。   索尔注视着她,然后轻轻微笑起来,重新将小香菇搂在怀里。   “我怎么可能嫌弃你?你可是自由之城领主大人家的大小姐,如今连我都生活在你父亲的庇护下,我怎么敢嫌弃你?”索尔好笑地搂着佩蒂香菇轻轻摇晃着。   “那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偷袭我?”佩蒂羞涩地把脸埋进索尔怀里。   “可就算你这么说,现在也不算是谁偷袭谁吧?这更像是你主动投案自首。对了,是不是等我偷袭了你之后,今后你这个香菇怪就臣服于我大魔王麾下了?”索尔试探着问。   “那不可能!就算变成了你的女人,消灭你也是我此生的使命。”佩蒂猛然炸毛抬头,皱着小鼻子,眼里凶光毕露,像是一只被抢走了老鼠玩具的猫咪。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好吧,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索尔一个翻身,用大魔王之躯将外强中干趴在怀里瑟瑟发抖的猫咪笼罩。   最终,佩蒂香菇也没能逃离变成女人的命运。   大魔王又一次向世人宣扬了自己的邪恶。   接下来,接连五天的怪物来袭,重新刷新了人们对于黑暗荒野的了解和畏惧。   这让索尔想起了自己诅咒缠身的那段日子。   终日用杀戮麻痹自己,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   餐桌边,众人都有些沉默,也许是因为连战的疲惫,也许是因为日益恶化的局势。   史坦特和迪勒早已经习惯,战斗结束后来索尔家吃现成的。不过经过了一整个冬天,沉睡的萝丝仍然没有醒过来,将近十个月了,迪勒也变得更沉默,就像众人初见他时一样。   这场消沉的用餐终究没能吃到最后。   因为只吃到一半,餐厅的一角突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拉扯聚合感。   “小心!有剧烈的魔力波动!”有所感应的几个香菇从餐桌边蹦起,严阵以待。   然后一个蓝光弥漫的魔力旋涡乍然出现,或者说类似秘境之门的魔法空间。   等光芒散去,露出了黑暗议会三席长老塞斯汀的脸庞。 第353章 寂灭的魔王   “黑暗议会三席长老塞斯汀!?”洛娜和克莉丝两个香菇几乎同时惊叫了起来。   随着对方的身份被点破,餐桌边的史坦特和迪勒瞬间拔出了武器,剩余的香菇也纷纷蹦起来准备战斗,就连没什么战力的佩蒂都拽了把餐叉握在手里。   众人都知道索尔和黑暗议会之间你死我活的局面,餐厅里的空气瞬间肃杀到极致。   “咳咳,噢,那个……大家都正常点,别让八阶的议会长老看低了我们家的礼仪。”索尔摆手安抚餐桌边的众人,并点明对方八阶的实力,提醒众人强行动手的笑话就不要讲了。   可惜克蕾蒂不相信,对着塞斯汀甩手就是一抹辉光。   也不知道克蕾蒂那是魔法箭矢还是别的什么玩意,直接向着老塞斯汀飞去。别人动都没动,只是身边骤然掠过一丝微亮,就像光束在镜面上晃过一样,无声抵消了克蕾蒂的攻击。   索尔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他不打不逃等在这里,就是害怕把周围的任何人卷进来。   实力的差别既然无可追赶,那就永远存在,克蕾蒂香菇对于对方而言只是只会魔法的蚂蚁而已。好在老塞斯汀还算有底线,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索尔。   “塞斯汀长老应该赶了不远的路吧?家里正好在进行晚餐,长老要是不嫌弃坐下来尝尝偏远地区的手艺?”索尔摊手邀请了一下,从南境来到北方边陲,那可真是够远的。   “吃过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早点了结我也能早点回去。”塞斯汀平淡回应。   “好,早结束也是好事,省得终日挂念。我可以不作任何抵抗引颈就戮,但事情和我的家人朋友没任何关系,如果她们有任何损伤,我保证一定旧日重演。”索尔凝视着塞斯汀。   “可以,之前我的外孙和你说过的暗流村的村民们,既然彼此都失去过,那就不提了。你还有一点告别的时间,我在大门外等你。”老塞斯汀留下这句话,转身走了出去。   餐厅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沉闷到了极致。谁都没说话,都在等索尔说点什么,哪怕是拼命也好,他们都知道索尔的性格,什么狗屁的引颈就戮这种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索尔抿着嘴,深沉的视线看过每一个人的脸,有史坦特和迪勒两个好兄弟,也有自家的香菇们。噢,还有安朵和芬琪两个莫名颤栗不已的豆芽,奇怪的是她们并不是害怕的样子。   有些缓慢地从餐桌边站起身,众人的视线一直在追随着索尔。   走到史坦特和迪勒身边,索尔抬手拍了拍史坦特的肩,至于另一只手……   “这矮子这身高实在是……,每次想表达下亲切都让别人觉得很不方便。”索尔抬手摸了个空,只能笑骂着降低高度拍了两下,可惜这个笑话没人回应。   转过头,索尔凝视着自家的香菇们。   “被你们讨伐了那么多次,大魔王仍然活蹦乱跳,这说明你们还不够努力啊!”   索尔对自家香菇们感慨了句,稍微停顿后。   “只是很遗憾,这次大魔王可能要自己倒下了。”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话音刚一落地家里的一窝香菇突然哭得很凶,场面呜咽不止。   索尔也不再多说,默默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克蕾蒂身边,猛然抬手劈去。索尔其实没用多大的力,只是想捡个趁人不备,谁知道这一下居然砍在了克蕾蒂的魔法盾上。   “呀!姐妹们,站到一起来,他想打晕我们。”克蕾蒂猛然后跳,提醒姐妹们。   “史坦特迪勒,弄晕她们。”索尔也不再遮掩。   “谁敢过来,我就立刻死在这里!”克蕾蒂突然摸出一把匕首架在自己脖颈上。   “最后的最后,你们就不能配合一下吗?”索尔一脸无奈。   “不能,你想什么也不说就走?你就这么残忍地对待我们?不,不对,你就不能走!不能!不能!不能!”说到最后,泪流满面的克蕾蒂几乎已经是在尖叫了。   索尔哀伤地沉默着,什么也不说就走?可要说什么呢?说我要去死了,你们好好活?   “去吧,我会帮你挡住她们,而且她们也追不上你的速度。”最终还是史坦特开口。   他没什么要对索尔说的,男人的交情就是这样,就算时间真的到了,拍拍肩膀而已。   “也是……”索尔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朝外迈步。   “你敢走一步,我就死在这里。”克蕾蒂说。   “不,是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一众香菇说。   “我不走这一步,所有人都要死,你们也跑不掉。”索尔顿了顿。   “但至少可以死在一起。”克蕾蒂坚定无比。   “有意思吗?”索尔轻轻呢喃了一句,不再停留,留下身后哭声一片。   妈的,是有点残忍了,索尔在心里默默骂了句,然后和老塞斯汀走成并排。   “领主大人。”领主府门口的守卫仍然像往日一样恭敬,只是目光有点疑惑,不知道走在索尔身边的法师袍老者是什么来历,他是什么时候进入领主府的?   索尔向守卫们点点头,然后凑近老塞斯汀。   “要不我们走快点吧,不然被追上又是一场麻烦。”索尔提议。   老塞斯汀也不回应,只是脚步突然变得有些虚幻,像是短距离瞬移一样,在街面上连连闪现。索尔四阶的速度全开,大步狂奔跟在后面,黑色大衣飞扬。跑过街道,跑向死亡。   这一路一直冲到了自由之城外的荒野里,索尔看见还有几个人在那里等自己。   等着的人并不多,索尔本来还以为会有多少人来讨伐自己,想不到到了最后,眼前连上老塞斯汀总共也才五个人而已,只不过索尔感觉不到他们之中任何人的阶位气息。   “我本来还以为会更隆重点的,比如大军压个境什么的。”索尔偏头看了看地面上,一个比常见的魔法阵大数倍的魔法阵,摊开手开了个玩笑。   “你配吗?”一个有着一头微卷金发的男人微笑地看着索尔,看起来是个骄傲的家伙。   “这位是?”对方的态度索尔也不在意,只是转头目光询问地看向老塞斯汀。   “有人把手伸到了我的盘子里,所以我来斩断它。”金发男人似乎无意介绍他自己。   “盘子?那应该就是北境来的某位大人物了,想不到我区区一个四阶还能促成南北境联合,真是挺不容易的。”索尔低头思索片刻,然后呢喃了一句。   金发男人自然能听出索尔话语里暗含的讥讽,不过他毫不在意。   金发的希凡克·泰靡尔,作为北境自由联盟的三元帅之一,这点修养肯定还是有的。至于介绍什么的就大可不必了,谁会对着个死人去介绍个什么劲?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索尔左右看了看,觉得那个魔法阵应该就是为自己准备的了。   “请站到魔法阵中心。”一个躲在兜帽长袍里的家伙对索尔说了句。   好嘛,居然还用个请字,倒是有礼貌。   索尔不再犹豫,迈开脚步向魔法阵中心走了过去。   别人的这种法阵看起来就很正规,六芒星、金黄色的阵体,看起来就像圣光一样。   随着索尔的到位,三个兜帽长袍的奇怪家伙,也分别站到了阵体周围六芒星的三个尖角上,莫名带来一种规整的对称感。   然后三个人开始呢喃低语,那些音节似乎有种诡异的奥妙,低沉得像是教徒的祈祷,又像是什么古老的魔咒。然后脚下的魔法阵,也开始金光四溢地转动起来。   随着魔法阵阵体的旋转,虚空里突然出现几根蓝色的锁链,将索尔的手脚和脖颈禁锢。   索尔试了试,这锁链很奇怪,本身不是实体,却有着实体的拉扯感。而且抖动起来并不会有金属的哗啦声,加大拉扯的力量把锁链绷直,索尔发现无可挣脱。   “刺啦~”旁边的草丛里猛然窜出两个人来,一高一矮,正是史坦特和迪勒。   两人显然很有目的性,一窜出来史坦特直奔希凡克,迪勒直奔老塞斯汀。   “住手!”索尔心里猛然一紧,暴喝了一声,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两人突然窜出来连骚动都没引起一丝,老塞斯汀抵挡住了迪勒的暗刺,但没有还手。而等索尔看向史坦特那边,还能看到一条连着弯刀的绿色断臂,正从空中旋转着落地。   索尔眼底猛然暴起寒芒,但最终还是了无痕迹。   “你们……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索尔语气复杂地对史坦特和迪勒说了一句。   两人默默回头看了索尔一眼,转身就走,史坦特捂着手臂,连断掉的手都没捡。   “如果我没死,我一定会让你看见噩梦的颜色。”索尔转头看着希凡克。   “就因为一只手?一只肮脏的异族手臂?”希凡克笑了。   “是的,就因为一只手,如果你砍的是我的手,那没话说。或者这是在战争里,我们也认,但你不该在这样的时间点动我的朋友,你完全可以放过他的。”索尔说。   “好吧,你说的听起来很唬人,但我估计你死定了。而且听说你周围有几个美女,如果稍后我去找她们玩,你又能做什么呢?”希凡克微笑着。   “随便了,说得好像你没家人一样。”索尔留给希凡克一个深渊般的笑容,不再理会他。   这个魔法阵似乎完成了布置,阵体本身开始溢放出更剧烈的金光,而法阵周围的三个长袍法师也跟着阵体旋转起来。看上去不是他们自己在动,而是阵体在带动他们。   然后整个法阵突然脱离了地面,带着四个人缓缓升空,越升越高。   三个人围绕着中间沉默的索尔不停旋转着,越转越快。   密集低沉祈祷般的咒文从四周涌来,透着股古老荒凉的沧桑味道。   漆黑夜空里,法阵爆发出的诡异金光太过耀眼,瞬间被周围城镇的人们用眼睛捕捉到。   地面上,别尔纳特白袍大主教和圣女艾蕾莎在看,洛顿和巴特也在看,领主府的一众香菇在看,自由之城的人们也在看。   直到魔法阵上升到足够的高度。   光芒急速收缩成一个很小的光点,然后瞬间猛然涨大成一个光球爆开。   一场空中的无声大爆炸后,黑暗的天幕终于寂灭无光。 第354章 宛如太阳   “嘿!快看,那是什么?”一个正在收摊的领民猛然抬起头,嘴里下意识询问着。   “噢!老天!好像是……有几个人在天上飞?等等,那是……人?”正在摊位边流连的某个零散客人闻言转过头,弯起手掌搭在眉梢上仔细看了看,然后发出了更多的疑问。   最近一年断断续续的怪物攻城,让人们变得更加敏感多疑。   周围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瞬间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更何况漆黑天幕里那几个疑似人形的身影,就像黑海里的灯塔一样耀眼醒目。   自由之城现任领主,布劳恩老地精抬头看着冉冉升起的几个人,心凉如水。   三阶的实力让他的视力优于常人,虽然看不到足够的细节,但中心的那个似乎是索尔。毕竟那身黑色大衣在金黄色的光芒里仍然很显眼,只是被镀上了一层神圣色。   你在前面挡刀,我在后面享福,老地精对于自己和索尔这个便宜女婿之间的定位一直很精准。可惜现在索尔似乎要被干掉了,这意味着面对今后的风雨只能靠自己的铁头了。   “完蛋了!”老地精呢喃着,哭丧着脸,仿佛他的夫人跟着流浪汉跑了一样。   “呼~!父亲,……快派人!帮帮索尔!快……做点什么!”狂奔而来的佩蒂,很不淑女地弯腰扶着膝盖剧烈喘息着,同时还不忘摇晃自己那一脸呆滞的父亲。   “完蛋了!”老地精看着黑暗天幕里旋转翻飞的圣光魔法阵,反复呢喃着。   佩蒂再次偏头看了看漆黑天空里的那片光亮,然后抹抹眼泪向光明教会的驻地跑去。   “别尔纳特主教……”圣女艾蕾莎欲言又止,盯着天空的光亮不知道该问什么。   “神圣寂灭!真是古老而酷烈的手段!想不到黑暗议会为了对付那小子,居然甘愿用三个高阶去陪葬,真是大手笔啊!”别尔纳特站在教会门口一脸感慨。   这绝对是大手笔了,毕竟别尔纳特自己也才只是六阶而已。虽然不知道天空里那三个施展魔法阵的人是谁,但就实力层面来说,相当于此刻有三个自己在那里陪葬。   别尔纳特不禁想起了前几任光明教廷的大主教,特别是上一任,自己的导师塞格纳斯,八阶的圣光大法师。那些,才是真正能搅动风云的大人物。   幼年时别尔纳特曾经问过自己导师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再进一步,踏上九阶封顶大陆。   可是塞格纳斯只是淡然摇了摇头。   “两个原因,一个是晋阶之路太艰难,而我能立于八阶已是幸运。”   “这样的实力主持如今教廷的事物已经绰绰有余,何必再去承担不可把握的风险。我自身的陨落或许无关紧要,但是教会的体制会动荡,基业会崩塌。”   “就算真能成功踏上九阶,必然会成为其他八阶的共同敌人,不论别的八阶愿不愿意,也不论我自己愿不愿意。我不能因为自私的念头,而为教会竖敌成片。”导师回答。   “追寻力量是……自私的念头?”别尔纳特呢喃着,有些不能理解。   “是的,力量的本质就是杀戮,永远不会改变。你为了积累实力屠戮怪物,为了保护亲友屠戮敌人,不论你找的理由再光明再正面,它的本质仍然是杀戮。”   “世间曾有不少人说过他追寻力量只是为了强化自身,不为欺压众生。这个笑话在岁月的长河里被反复说起,可是从来没人信,或者说也从来没人能做到。”   “当你拿起刀剑,其实你的一生就在刀剑里了。”   “心态弱小的人习惯了杀戮,甚至渐渐地习惯了用刀剑去解决问题。心态强大的人或许还会想想自己为什么拔剑,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就算你能谨守本心,世事也终究会逼你拔剑。会有看你不顺眼的挑战者打上门来,会有贪婪者觊觎你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又或者你的亲友因为意外而置身于危险。”   “当这些时刻来临时,你拔不拔剑呢?”   “或许你执拗而坚定,最终能冷眼面对一切失去,但那也没什么值得敬佩的。因为你没有拔剑,其实只是强行剥离了自己的人性而已,最终你连人都不是了。”   “我的上一任大主教,我的导师,他只有四阶,外貌也是很平凡的一个人。”   “我也曾经问过他关于力量的问题,他只是回答了句,‘不争才能不朽’。”   “以前我不懂,总是觉得这不朽未免来得太简单了一点。可是等我看多了世事纷扰,后来才明白了导师的深意,这世上哪里会有不争的人。”   “平民在争生存,高层在争权利,王国间在争领地,我们教会也在和别的教派争信仰。每个人都在有限的时间里争无限的可能,甚至连神都在争神格和神座。”   “你不争,世事终究会逼你争。不争看起来只是种生活态度,但说得大一点,你其实是在对抗自己的欲望,仍然是在剥离自己的人性。就算你真的做到了,也已经不是人了。”   “归根结底,我那位四阶的导师,在对于人生的洞彻上,我终究是不如他的。”   导师塞格纳斯的话语仍然萦绕在耳畔,这也是别尔纳特至今只是六阶的原因。如今他的能力处理教会事务已经足够了,何必再往上去争什么呢?以至于成了眼下不上不下的局面。   “神圣寂灭?那……他会怎么样?”圣女艾蕾莎远远凝视着天空里的魔法阵下意识问。   “没办法了!如果法阵施展前或许还能打断,但现在魔法阵已经运行,同时受到规则之力的保护。法阵外围有无形强大的魔力护罩,就算八阶的黑暗议会长老自己都无法打破。”   “那我们……能做点什么吗?”想不到那家伙最终结局会是这样,艾蕾莎有些不忍。   别尔纳特摇着头,不过还是双手相对虚张,一只由魔法力凝聚成型的鸟类,拍打着翅膀向着天空迅速飞去。那只魔法鸟类的视野,可以传递回来储存在一个小巧的魔法物品里。   “如果他自身真的有什么怪异之处,也许能承受住三个六阶法师的自爆。”别尔纳特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心里并不看好。   就算索尔真的侥幸熬到了最后,从那个高度坠落地面仍然是死局。   那只魔法鸟类不敢太接近正在运行的魔法阵,不然瞬间的自爆会让周围一切灰飞烟灭。所以它的真正作用只有一个,就是在法阵下方远远地看着会不会有什么尸体掉落地面。   每个人都在无力而沉默地等待着什么,也许在等待……一个结局。   好在并没有等太久,很快众人就看见了天空里那团巨大而绚烂的烟火。   那一瞬众人宛如看见了太阳,在黑暗的天幕里寂静闪耀,最终无声爆裂。然后在稍后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来自空中的劲风吹过脸颊,拉扯得人站不稳。   “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泪流满面的克蕾蒂在对圣女艾蕾莎发着逐客令。   “你们不能罔顾事实,他已经死了,灰飞烟灭了。”艾蕾莎一脸无奈。   佩蒂找上门后,艾蕾莎把从别尔纳特大主教那里最后得到的魔法投影,带到了领主府。   索尔家的香菇们默默流着泪看了无数遍,却非要坚持说他没死。   魔法投影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它赶到天空的时候,魔法阵已经接近尾声,但是那段画面却记录得很及时。动荡涣散的画面里,偶尔能瞥到索尔在天空里的某一瞬。   他被那些无形的蓝色锁链捆绑得很实在,几乎没有任何活动腾挪的空间。   不能活动自然也就无法逃离爆炸范围,最关键的是,按照大主教别尔纳特的说法,那个魔法阵当中是一个高级禁魔区域,根本无法使用魔咒卷轴之类的任何魔法物品。   然后索尔家的香菇们默默抹着眼泪,看着魔法阵最终迎来剧烈的爆炸。   画面在爆炸瞬间剧烈震动了片刻,最后只剩下满天的星辉或者说魔法粉尘。   什么都没有留下来,也没有众人希冀中的什么重伤的身影坠落地面。   空中的魔法阵和四个人都消失了。   艾蕾莎只是理智地陈述了铁一样的事实,可是索尔家的香菇们就是不信,还蛮横地合力把她撵出了领主府,等出了门艾蕾莎才想起魔法投影被香菇们抢走了。   不过……,算了吧。   过了一个月,贝丝在自己的衣柜角落里发现了索尔留下的一封信,然后六个香菇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各自找到了一封。那些信藏的地方不算很隐蔽,但需要时日渐过才能有所察觉。   信里有一些内容是针对她们每个人说的,其余内容则差不多。语气还是那副无赖般的大魔王语气,说自己向来不擅长送礼物,只能留下点钱财之类的世俗之物。   索尔总共留下了几十万银币,埋在庭院的角落里,然后在信里为香菇们大致安排好了各自今后的生活。最后时刻没来得及开口的话,索尔都在信里说了。   显然,他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可他从来没提过。   等到只剩回忆了,香菇们才突然发现,她们永远回想起来,都是他那几乎很少生气,坏坏地温暖笑脸。   原来一些她们未曾察觉到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只是被他挡在了外面。   想通了这一点的香菇们又痛哭了一回。   “爱你的人之所以是爱你的人,是因为他就算不在了,走远了,她的爱还在。”克蕾蒂呢喃着这句话,然后把头深深埋进了臂弯。   连空气都死在了回忆里。   这世界从来不会因为谁不在了而停止向前。   转眼,已是一年,香菇们仍然在默默地等待着,等着那个可能永远不会再出现的身影。她们不相信他死了,或者说她们坚信着他一定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又坏笑着冒出来。   而自由之城的领民们,则记住了黑暗历七二一年春的那个夜晚,天空里最后的那一幕。   宛如太阳。 第三卷 ——完 第355章 迷路的魔王   索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死了没有,他现在正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蔚蓝里。   噢,就像洛娜香菇美丽的发色一样。   如果地狱是这个样子,那未免也太寂寞了点,因为这里除了蓝色周围什么也没有。   要说到死去之后,索尔其实是不相信有什么地狱的。不过他倒是很向往人们传闻中的那个地狱,无聊了还可以找点东西来杀一杀,或者被别的东西杀一杀。   或许这里并不是什么也没有,就比如现在,走了几步,索尔感觉自己撞在了墙面上。这墙面很奇怪,似乎是无形的,手摸上去有着一定的坚硬感,却没有什么温度。   从墙面反馈回来的撞击疼痛感,让索尔瞬间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个是自己应该还没死,毕竟五感还在,另一个是这里其实是有路的。   刚才黑暗议会三席长老塞斯汀突然打上门来,如果他直接动手,索尔估计自己已经完蛋了。可是不知道老塞斯汀是怎么想的,偏要把事情搞得复杂化,弄个魔法阵来折腾自己。   对于这场终究要到来的债务,索尔其实是无力的,不是不做抵抗,而是根本抵抗不了。   面对着那三个长袍法师的诡异魔法阵,要说吓尿倒不至于,但内心的焦灼感肯定还是有的。索尔唯一的希冀是自己突然邪神附体,然后就能大干一场,把南北境的两大巨头锤扁。   可惜并没有。   直到魔法阵中的索尔衣袂飞扬,感觉到来自整个魔法阵的压迫和湮灭气息,他仍然还在自己的身体里,传说中的狗屁邪神没有出现,更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好吧,那就……只能自救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必死之局,至少索尔是这么认为的。这句话听起来或许狂妄,但索尔真正想说的是他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绝对的事情,或许生机就在某些细节里。   于是索尔开始冷静下来,考虑自己能借助的东西。   在这种漂浮动荡的天空里,可能没什么机会折叠苍蝇魔咒了,所以索尔拿出了伊特莉特香菇特制的,爱心短途随机传送卷轴。然后依靠勉强能活动的单手,配合着嘴巴果断撕开。   就像随手扯烂了一张纸,自己并没有原地消失,显然魔法物品在这个法阵里是无效的。   而且这个卷轴从戒指里拿出来的过程,拿得有些艰难,精神力被翻倍的抽离,让索尔感觉瞬间的轻微眩晕。显然精神力的运转在这个法阵里也有限制,但似乎不像魔力那么严格。   索尔特意偏头看了一眼周围转来转去的三个家伙。   他本来以为自己临时撕魔咒的行为,会遭到三个家伙的鄙夷和讥讽。可是等索尔转过头去,才发现那三个家伙翻着白眼,显然已经快不行了,或者说就快把他们自己玩死了。   想想也是,那种速度和频率,来回地转,还上下翻飞地转,只要是个人估计都活不成。   而他们把自己拽到天空里,自然不会仅仅只是想要死给自己看那么简单。从他们逐渐狰狞、苍老、腐朽的面孔不难看出,他们正在快速丢失着生命的活力。   自爆魔法索尔曾经略有耳闻,一些故事里偶尔有所提及,往往会伴随着牺牲精神和一个较为悲壮的场面。但是现在被别人用来炸自己,这就很不好玩了。   于是索尔只能重新回到自救的想法上来。   回忆着自己能拿出来的各种东西,好像暂时都派不上什么用场。   然后短瞬里,索尔突然皱了皱眉。   既然自己可以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东西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人能不能把自己举起来?显然是不能的,手臂再粗都没用,不然就可以抱着自己原地升空了。   可是自己眼下都要死了,还去想什么学术问题和哲学问题?试一试又有什么关系?   偏头看看左右,那三个翻着白眼的家伙……脸似乎变胖了点,好像就快爆炸了。   索尔被唬了一跳,赶忙回头专注地闭上眼。   于是三个狰狞而膨胀的面孔在周围转着圈,而中间的索尔则一脸便秘地在那里酝酿着。   然后爆炸到来,噢,其实索尔也不知道爆炸到底来没来,因为在那短瞬里他晕过去了。   因为强行透支了数倍的精神力。   然后……,他把自己塞进了自己的空间戒指里。   再然后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就是眼下无边无际的蔚蓝。   既然这里不是地狱,那应该就是在自己的空间戒指里了。   之前想到这个方法的时候,索尔其实是本能有些怀疑的。因为当使用空间戒指的时候,自己是施法者或者说发出指令的主体,可以把一些东西放进戒指里,或者从里面拿出来。   那么施法者能不能把施法者自己放进戒指里呢?索尔怀疑这或许是个悖论。   但是不是悖论其实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曾经有三个人侧面提到过这个问题。   最初是克蕾蒂,她说空间物品里的魔法乱流会把人撕碎,索尔也从未想过要尝试。   第二个是水之精灵赛凡娜,自己用戒指把她运送到海边。当时她差点融化,然后说戒指里的魔法乱流可以暂时吸收,但时间长了会腐蚀她的意识,让她陷入疯狂。   第三个是骷髅头提莫,他有次被索尔塞进戒指里来睡觉,后来醒过来外面的索尔却忘了放他出去,为此提莫还生了几天的闷气。提莫说这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无聊死了。   克蕾蒂和赛凡娜的说法,对于身为人类的索尔无疑很危险,只有提莫说的那种似乎带着点生机。问题是自己能和提莫比吗?那个骷髅怪胎严格说来都没有真正地活着。   即便抛开以上所有,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   自己是空间戒指的持有者或者说刻印者,那是不是意味着只有自己能放自己出去?   在大爆炸即将来临的前夕,索尔瞬间把可能性、风险、最后的结果都想到了。   然后眼一闭,他就进来了,因为他其实已经没得选。   好在,自己没死。   看来克蕾蒂香菇骗了自己,回去要打屁股,如果还能回去的话,索尔把这件事记在了小本子里。至于提莫虽然整天神神叨叨,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干下了一件大事呢,回去要表扬。   有时候生机果然在细节里,索尔不得不感慨了一下。   现在索尔其实有更多的问题要面对,因为他发现这里可以呼吸,满眼看去全是魔法光芒般的蓝色,视野很空旷。但是他肚子饿了,还有些口渴。   好吧,生存这些是多年的老问题了,可以暂时忽略。或者说索尔对此并不是太担心,他的戒指里水和食物有着不少,支撑一段时间没有问题。   真正重要的是索尔抬手看了看,空间戒指并没有套在自己手上,这也算预料之中。   戒指没有跟着自己进来,那显然是因为它无法把它自己塞进自己里。   不然那就不是悖论,而是扯蛋了。   自己应该是在某一刻原地消失了,而现在空间还在,说明外面的戒指显然没被炸烂。这就有点厉害了,索尔不禁想起这个戒指毕竟是大炼金术士弗伦萨的作品,为了哀悼亡妻。   这材质有点优秀啊!居然炸不烂。   而且从实力层面来说,也许那三个转得翻白眼的家伙,在大炼金术士弗伦萨的作品面前就像土鸡瓦狗一样渺小吧?时至今日,索尔才终于真正承认大炼金术士的这个‘大’字。   收回发散得有点远的思维,索尔突然有些沮丧。   因为他早已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而现在最坏的结果已经实现。   刚才他试着运转精神力,想把自己放出去,如果成功的话自己应该出现在荒野的某个草丛里。毕竟戒指脱离了自己消失的身体,如果没炸烂的话应该早就从高空落地了。   可惜便秘了一阵后索尔失败了,果然没有实际佩戴着戒指精神力是无效的。   这意味着自己出不去了,或者说自己无法把自己放出去了。而最终的结局是自己吃完戒指里的最后一粒面包屑,或者喝完最后一口水,然后最终困死在了自己的戒指里。   索尔唯一能想到的是,某个路过的人正好捡到戒指,然后对方恰好是个识货的家伙。用很长的时间把戒指上属于自己的精神力擦掉,用他的精神力成为戒指新的主人。   然后某一天那个家伙心情不错,突然想把戒指里的东西全部抖出来看一看都有些什么。   希望那时候自己还活着吧,索尔忧伤地想。   实际上他知道以上想象发生的概率太小,比祈祷史坦特下蛋还艰难。   再次运转精神力,看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食物和水,索尔稍微高兴了点。   好吧,在戒指内部运转精神力是有效的,索尔略微修正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吃饱喝足之后,索尔开始了探索,嗯……探索自己的戒指内部。   然后他撞到了一堵墙壁。   这感觉很奇怪,周围的蓝色浑然一体,而面前这堵墙壁既看不见任何轮廓墙角,也看不见砖缝以及任何结构。或许,是光线和无处不在的蓝色模糊了自己的视野,索尔试着推测。   撞上墙的一瞬间索尔还高兴了一下,因为如果他能判断出这是人工造物的话,就能证明戒指里是迷宫也好,是幻境也罢,至少是有道路的。   可惜他沿着无形墙面摸索了一段,仍然没找到头尾,也没看见什么转折和岔路。   于是索尔只能沿着墙面漫无目的地走,可是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第356章 诡异的房间   严格说来索尔脚下其实并没有路,自然不该存在什么迷路的说法,但索尔不这么认为。   刚才他吃完食物后,故意在地面上留了一堆骨头作为参照物,然后顺着无形墙壁朝单一方向前进。等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再原路返回,可是回头后他却发现那堆骨头不见了。   那么问题来了,我的骨头呢?索尔抱手陷入了思索。   被野狗拖走?自我消失?还是戒指本身具备着什么净化作用?   走错是肯定不可能的,就单一路线直来直去,并没有任何转折和拐弯。除非戒指里的这个迷宫一直处于无可察觉的地形变化里,如果这个戒指本身是一个迷宫的话。   好吧,搞清那堆骨头去了哪里或许并不重要。就算索尔亲眼看着它慢慢涣散消失,除了感慨一下很奇妙之外,对于自身目前的处境并不会带来任何帮助。   于是索尔把骨头的去向抛开,再次为寻找出口而努力,如果这个戒指真的有出口的话。   把地精制作的钟表拽出来看了看,索尔又发现了一个悖论。   戒指里的时间仍然处于流逝之中,但奇怪的是这里面的食物却不会腐坏。   因为从索尔用精神力召唤来的食物里,他发现有些食物是自己在来北境以前,就已经放在戒指里的,只是后来被遗忘在了记忆的角落里。如今再翻出来,居然仍然新鲜。   看着手里的钟表,索尔不禁又想起了小地精拉兹的脸。   除了偶尔会因为生存问题而主动攻击别的种族,说起来地精总体还算是一个比较温顺的种族。智慧程度中等,对人类的生活适应能力很强,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在那样活着。   领地里最初接纳的这批地精,除了生产钟表外,还帮忙改良了一些农具和狩猎用的陷阱之类。从领地发展来说,他们是有贡献的,如今自由之城的人们也早已接纳了地精的存在。   接下来的几天,索尔一直在自己的戒指里走走停停,同时用纸笔画着地图。   再后来,索尔直接连画地图的想法都放弃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经过的地方,有时候隔段时间再回去,地形就变了,和地图对不上号。   索尔认为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自己被周围一成不变的蓝色晃晕了头,一种是戒指里的地形会自我改变。   关键是你还看不出来,比如笔直前行中,你身侧的墙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条转弯的巷道。你就算从巷道口经过也未必能用肉眼发现,除非用手去摸索。   周围只有浑然一体的纯粹蓝色。   没有任何别的颜色形成色调反差,自然也就看不出什么空间的层次纵深感。   距离自己来到戒指里已经半个月了,除了吃饭睡觉索尔一直在走,或者说在摸索。最初的诸多想法逐渐冷却,希望渐渐淡薄,找到出口这种事索尔觉得可能性不大了。   日复一日的重复之后,视觉疲劳、精神疲劳、再加上一直找不到出口、甚至连有没有出口都不知道的烦躁感在心里盘旋。一些负面开始在心里堆积,反复折磨人心。   一直走到快一个月的时候,索尔回到了最初骨头消失的问题上。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只是想亲眼看一看骨头的消失,或者说在整月不变的重复里看到一点新奇的东西,不然他怕自己这么成年累月的重复下去自己会疯掉。   特意准备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之前索尔一直在有计划的消耗食水,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待多久。既然今天要经历点不一样的东西,偶尔来顿美餐犒劳自己也是应该的。   将骨头留在过道里,索尔走到不远处盘腿坐下。   像个虔诚的苦修者一样,盯着地面那堆骨头陷入了静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也没太久。   只是长时间凝视那堆骨头,他下意识产生了一种骨头就快消失,甚至正在消失的幻觉。   就在这有些浑噩让人昏昏欲睡地持续注视里,下一瞬索尔却一脸扭曲惊骇地蹦了起来。   有一瞬索尔甚至以为是幻觉,他看见一个仆人装扮的香菇,或者说少女,不知从哪里的过道突然拐出来。然后用她提着的扫帚和垃圾铲把骨头扫走,扫完后就这么无声地离开了。   这一幕就像在某座宅邸里发生的平凡日常,问题是这里是死寂的戒指空间。所以当索尔看见那个裙装香菇的瞬间,他心里没升起任何亲切或慰藉,只有满满的惊悚感。   怎么……这里还有人打扫卫生的吗?   索尔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看着那个香菇转进岔道后,他一咬牙果断跟了上去。   不论有什么诡异在等待自己,除了死亡这个结果,已经没法更糟了。   扑到过道口,索尔本来以为那个香菇会突然消失,或者发生点什么别的异常。   然而并没有,那个香菇正不紧不慢地走在蔚蓝里,留给索尔一个纤细的背影。   索尔没有出声喊住对方,这件事本身过于诡异了。   而且她发现自己了没有?还是已经发现了却假装没发现呢?   索尔想了想,把自己背着的长剑拔了出来。这不是敌意,而是索尔的戒备,毕竟在这个诡异的环境里看见一道诡异的身影,要是一时不备被对方用扫帚捅死那就很忧伤。   一路上索尔时走时停,不远不近地跟着那道裙装背影,他想看看对方要去哪里。   那个香菇走得并不快,似乎保持着某种奇怪而相同的速度,偶尔还会停下来扫两下。   索尔也不知道她在扫什么。   明明地面上连灰尘也没有,是不是对自己的诱敌手段呢?索尔不得而知。   跟着香菇在过道里拐来拐去,最终那道背影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做了一件索尔无法理解的事。她站在过道某处抬起了手,然后似乎摸到了什么,接着像是做了个开门的动作。   这里怎么会有门?   索尔无法理解的地方就在于此,随着她那开门的动作后,墙面上竟然真的有一道门被打开了。然后那个香菇推门进入其中,门板也重新闭合。   就在那道墙面上的隐形门被打开的短瞬,门缝里透出隐约的金黄色灯火光芒,让索尔内心变得无比炙热起来。一道门,不一样的灯火光亮,那是否意味着自己有回归的可能?   索尔迅速扑上前,但接近门板后又猛然放轻了动作,以免造成动静惊动了谁。   他不知道门后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是危险还是生机?   先侧起耳朵轻轻贴近门板仔细听了听,门板后面寂静无声,又或者门板本身的材质有着极强的隔音效果,谁知道呢?总之索尔什么也没有听见。   然后索尔抬起手大致摸索了下,果然在差不多的高度处摸到了一个门把手。   门把入手的感觉仍然很奇怪,可以感觉出坚硬和轮廓,却不带有任何温度。   除了手上传回来的触感,整个蓝色的门把手显得很突兀,像是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墙面上。要是没有那个女仆香菇带路,鬼才能发现墙面上有这么一个小玩意。   索尔把握着门把的右手换成了左手,右手提着长剑,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左手握住门把反手向下一拧。没听见什么锁芯跳动的声音,但把手只拧到一半时索尔就感觉到门开了。   没有猛然推开,索尔只是慢慢把门缝推大。   如果有什么骤然的攻击袭来,门板或许还能充当一下临时盾牌。   视野随着门缝渐渐开阔,直到索尔把门板推到了底,门完全打开。   然后,索尔看到了很诡异的一幕。   门里是一间很普通的房间,甚至让索尔一瞬间有种闯入某户民宅的荒诞感。   诡异则是在于整个空间里有床和柜子及书柜,这似乎是个生活区域。   还有周边土黄色砖石拼接而成的墙壁和地面,乍看上去还有些岁月带来的荒芜感,但这些砖石本身的存在和出现,明显和门外的整个纯粹的蓝色世界格格不入。   更诡异的是此刻房间里有两个人,或者严格说来只有一个。   之前扫走索尔骨头的那个少女,并没有像索尔猜测的那样进门后就消失无踪。她此刻正背对着索尔闷头在墙角里扫着什么,索尔甚至能听见扫帚擦过地面的细微‘刷刷’声。   至于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他睡在一张宽阔的木质大床里,床边墙面上有一盏明亮的油灯在散发着金黄的光亮。只不过他应该已经死去很多年了,早已在床上腐朽成了一具骸骨。   看清房间内的大概后,索尔握着长剑谨慎地进入了房间里。   床上那具骸骨索尔暂时没有理会,至少在他表现出什么明显的异常和攻击性以前。   索尔进入房间后首先持剑面对的是墙角里的裙装少女,因为她会动,显然是个活人。   “咳……,您好,冒昧打扰。”索尔轻咳一声,避免自己突然的声音惊吓到对方。   然而角落里那个少女没有回应,只是低头背对着索尔在墙角里扫来扫去。   索尔轻轻往侧面移动一步,想看清她的样貌。   可惜她的脸庞被披散的金色长发遮住了,索尔也没找到什么可以窥视的角度。   于是索尔小心地走上前,轻轻把手搭在了她的手肘上,能感受到她手肘上因为挥动扫帚而传来的轻微力量感,奇怪的是她对于索尔的触碰似乎毫无所觉。   索尔放开手后退一步,他本能地觉得不对了。   说话对方没回应,索尔以为她是个聋哑患者。   可是触碰没回应,她总不至于连触觉都没有,五感尽失吧?这个少女有些诡异啊!   然而在索尔的思索里,她却突然转过了身。   索尔呼吸猛然一窒,因为那一瞬他看得很清楚,那金色的长发下……没有脸! 第357章 不眠者   在她转过头来的一瞬,索尔差点没忍住将剑刃劈在她脸上。   她半长的金色头发下,有着一张布做的脸。嗯,就像那些小孩子的玩偶一样,用布做成脸再缝上两颗纽扣做眼睛。眼前这个少女的脸就是那样,只有布料本身的纹理却没有五官。   一些本该出现却没看见的东西,难免带来巨大反差感,索尔短瞬间的惊悚就来自于此。   不过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因为这个少女他似乎见过。这并不是什么怪物,或许再叫她少女已经不恰当了,应该叫魔法傀儡才对,索尔曾经在伊文的私人秘境里见过这种产物。   她转过头来显然不是对索尔作出回应,或许只是因为这个区域的工作结束了,她该离开了。这个魔法傀儡或者说人偶,显然只是在按照某些预定的指令,在戒指里来回往返打扫。   索尔和她走成并排,摸了摸她的衣料,有些陈旧,但似乎质地不错。至于她手里的垃圾铲,索尔发现之前扫进去的骨头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知去了哪里。   好吧,不要再去管什么该死的骨头了,索尔觉得自己执拗地像个蠢货。   目送着‘她’消失在蓝色过道里,索尔重新回到房间之中,面对睡在床上的骸骨。   这具骸骨……嗯,也没什么可说的,就像墓园里那些被盗墓贼掘开后,被遗弃在坟墓边的那些骸骨一样。只不过这具骸骨相对较完整,而且骨质表面有许多风化严重的小孔。   既然有魔法人偶作为仆人,他应该就是主人了。而且会制作魔法人偶这种魔法造物,也许他是位魔法师也有可能,索尔试着判断大床里这具骸骨的身份。   他应该在这里睡了很久了,身下整张床有一种穿越了时光的沧桑腐朽感。除了床的边缘处还保持着床体的轮廓,中间部分已经下陷,让整张床看起来宛如一口无盖的棺木。   转过头索尔发现床边墙面上的油灯也有些特别。   那油灯有着小巧的底座,位于墙体向内凹陷所形成的一个小平台上,似乎是一盏魔法灯盏,不需要灯油和灯芯就能凭空燃烧,也不知道内部是不是在消耗着魔晶。   在床头位置的墙面上,画着一个不大的六芒星魔法阵,当中贴着一张告示似的纸页。   这个魔法阵或许是为了凸显这张纸的重要性?又或者是为了保护纸质不受岁月侵蚀?   看着那页纸,索尔突然有了某种预感,于是伸手把纸页拿在手里阅读起来。   “你正在看我的遗书,首先,我要祝贺你!你一定是一个该死的走运的混蛋,能找到这个地方很不容易吧?那必须具备臭虫一样的探索精神。”   看到这里索尔笑了起来,显然这骸骨还很有幽默感。   “如果你想知道我的名字,那么很遗憾我没法告诉你,因为我早已经忘了。或者你也可以认为我其实有过很多名字,只不过我懒得从中挑出一个来告诉你而已。”   “当然,如果你想了解更多,那就先听我讲个故事吧。”   “很多年以前,注意,这个很多年不是几年也不是几十年,而是几百几千年前。”   “一个富饶的国度里有一个满怀野心的骑士,他曾经为国王立下许多显赫的战功,得到过许多嘉奖。他拥有很多座私人的庄园,成群的女人,几世都挥霍不尽的财富。”   “可他真正想要的,只是把国王从皇位上拉下来而已。”   “后来在一个偶然发现的遗迹里,他找到了一间藏书室,当他拿起破烂书架角落里一本满是虫蛀的魔法书籍时,他的人生从此就改变了。”   “翻开书页之后,书里跳出了一个自称来自生死边界的魔鬼,那个魔鬼告诉这个骑士,如果骑士能帮他完成一件事情,就会在彼此之间签订一个契约。”   “可惜在骑士的反复追问下,魔鬼并没有透露关于契约的任何内容。”   “魔鬼所托付的那件事情,对于当时地位显赫的骑士而言,就像拧下一条巨龙的头颅一样简单。于是他随意挥了挥手,便让某个还算可靠的下人完成了那件事。”   “后来,这件事渐渐被骑士淡忘。”   “直到岁月无声地流逝里,骑士终于渐渐发现了一些奇异之处。”   “周围花朵般的女人开始逐渐老去,城堡里的仆人也更新换代成了陌生的面孔。”   “这个骑士终于明白,自己不会老,或者换句话说,他在死亡终点前停下了脚步。”   “依靠生命近似于无限地延伸,他最终如愿以偿地夺得了王位。”   “在无数场血流成河的征战里,他又有了新的发现,不止是自己的生命没有尽头,还有自己的身体不论遭受任何重创,总会在极短时间内自我复原。噢,就像强韧的巨魔一样。”   “从此,他笑得无比猖狂,成为了世间真正无敌的存在。”   “又是许多个岁月的年轮过去,他周围再也找不到值得一提的对手。”   “然后,在周围人的眼中他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他开始用杀戮压制别人的思想、用酒醉不醒让自己迷失在混沌之中,可是很快他就疲倦了,所有的事情变成了枯燥的重复。”   “于是他逃离了自己苦心营建起来的王国,开始踏上流浪的旅途。”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当过奴隶,也做过首领,甚至频繁涉足一些以前他并不感兴趣的领域,然后依靠时间和智慧的堆积,最终到达顶峰获得了无数辉煌的成就。”   “他做这么多事并没有什么理由,只是为了尝试各种新鲜的生活而已。”   “最终他早已无所不能,可他还活着。”   “他经历过瘟疫横行的绝望世纪,越过了巫妖祸乱的蛮荒年代。他也曾经亲手埋葬了无数挚爱,从最初的伤心哭泣到最后的疯狂大笑,终于,他爱不动了,也恨不动了。”   “他终于麻木如铁,从此人生不再有任何起落。”   “可他还活着。”   “于是他开始喝下各种剧毒,从城堡最高的尖顶跃下,钻进滚烫的火山岩浆里洗澡。”   “可他还活着。”   “最后,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的一生其实还没有一个孩子的童年快乐。于是他找了一个自认为安静偏僻的地方,把自己藏在那里,在一张小小的床上就那么安睡了过去。”   “到了最后的最后,他只希望没有最后了。’   “看到这里你肯定早已经猜到,故事里的骑士就是我。”   “在不同的时代,人们称我为‘不眠者’,但其实我更喜欢‘无名氏’这个称谓。”   “总之我干过你干过的任何事,听清楚,是任何事。当然,你如果问我有没有把自己脑袋塞进过屁股里,那我是没干过的,因为干不了。或者不是干不了,只是有点恶心而已。”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感谢你的倾听。”   “积累财富的坏习惯上千年前我就已经戒掉了,所有我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的。”   “如果听完我的故事,你仍然想继续你那可悲的人生,那么你大可以到处看看,如果发现什么称心的东西你可以随手带走。但是切记请悄悄地离开,不要吵醒我。”   看完了纸页上的内容,索尔有些沉默。   这似乎又是一个在时光长河里不得安息的家伙,噢,就像不死克劳德那样。   严格说来索尔自己也是一个不眠者,只不过他的诅咒两三天才会发作一次,而所谓的不眠也仅仅只是夜里不睡觉而已。而眼前的无名氏才是真正的不眠,永不闭眼的那种。   被这家伙在信的末尾唬了一下,索尔也不确定是不是这具骸骨还会被吵醒,或者说有醒过来的可能,想想那样的一幕倒还真是挺惊悚的。   到了最后,索尔也无法判断,这个家伙是不是就是大炼金术士弗伦萨本人。   永生不死这一点倒是能对上号,但据说这个戒指是他为了哀悼亡妻而制作的,问题是他在遗嘱里对亡妻只字未提。或许是他在时光长河里遗忘了?索尔猜测着。   不得不说,那似乎也是一种悲哀。   虽然不眠者在遗言里说看上的东西可以随意带走,但索尔并没觉得丝毫高兴。他不是什么想发笔横财的盗贼,他只是来找出口的,找不到出口一切都毫无意义。   不过既然主人说了,那还是看看吧,万一出去的线索就藏在周围呢?   周边有书柜、书桌和一个衣柜,索尔的视线理所当然的先停留在书柜上。   书柜里插满了看起来很古老的书籍,其中一本用古老的大路通用语,在书籍侧封上标注着‘炼金笔记’。索尔一眼扫过,抬手想把书籍抽出来。   这些穿越时光的老怪物们,留下的笔记知识一定是最有价值的。   可惜,就在索尔指尖刚碰触到书籍边角,整本书籍连同整个书柜突然垮塌,绝大部分全都瞬间崩散成粉末。这是……腐朽了?索尔有些无语。   指尖掠过书桌桌面,再拉开衣柜,好嘛,全变成了一地粉尘。   倒是衣柜里的几件裙装,或许是因为什么特殊材质而逃过了漫长时光的侵蚀,问题那明显是人偶女仆的衣服,索尔拿了也没什么用。   说是看上就拿走,结果你就给我一地垃圾和灰尘?好吧,或许怪自己来得太晚了。   转回头,索尔突然发现骸骨手里有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小本子。索尔下意识伸出手去,然后整具骸骨连同整张床也没逃过崩散成粉尘的命运。   抱歉了,索尔致了声歉。   不过他觉得这对于骸骨而言显然是件好事,不眠者终于真正地安息了。   打开不眠者留下的小本子,前几页是一些看不懂的炼金公式似的玩意。   再翻到后面,居然是几条药剂配方!?   等看清内容后,索尔目光猛然瞪大,整个人震惊得瞬间颤抖起来。   然后他感觉到了小本子的灼热和火焰,这玩意似乎开始自燃了。   该死!索尔暗骂一声,然后强行咬牙忍受着灼烧,飞速阅读然后闭上眼记忆。直到整本小本子在手里烧成灰烬,索尔顾不上手上的烧伤,迅速运转精神力召来纸笔书写起来。   呼~终于保住了,等落笔停下,索尔终于满怀惊喜地吐了口气。 第358章 夏夜深寒   “铛…铛…铛。”密集紧促的钟声在领地上空回荡。   黑暗里,眼眶中的两只微弱萤火虫闪了闪,迪勒坐起身开始穿衣服。   他并没有睡,明明连日参战早已身心疲惫。   可他就是没有睡,只是睁着眼静默在黑暗里,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他这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从萝丝的灵魂不知所踪以后,他每个月总会花上几夜的时间把自己淹没在悲伤里。接下来静默几天,然后再暴躁几天,如此循环反复,倒也算充实。   抬手在脸上深深抹了一把,迪勒不得不承认索尔那家伙说的是对的。   最孤独的并不是一直一个人,而是再次回到一个人。   等手臂伸进衣袖里,迪勒若有所觉地低下头,袖子果然又开线了。   他默默抿着嘴,将手臂继续从袖子里穿出来。   这件陈旧的外套难免和如今的迪勒地位有些不搭,很容易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落魄感。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到生活态度方面迪勒一直是赞成索尔的。   索尔说,别人?我从不为别人而活。   所以别人算个屁,只要我自己活的自在就足够了。   迪勒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怀旧的人,就像这件旧外套,很多年了,估计和索尔那家伙的黑色大衣有得一拼。还穿着它,并不是因为样式或者舒适,只是因为上面留下了妹妹的针线。   迪勒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妹妹其实是他自己亲手害死的。   并不是指她身染重病后自己的亲手埋葬,而是指最初离开家乡的时候。   当时年少的自己想去外面闯荡,却又害怕独自面对未知的世界,于是自己把年幼不谐世事的妹妹带在了身边。有个亲人在周围,或许就不会那么孤独了,迪勒觉得。   当年的迪勒并不认为这是什么自私,因为他坚信或者说以为他能带给妹妹更好的生活。   但很多事情,到头来果然终究也只是以为而已。   现实的獠牙向来锋利如刀,他自己或许可以终日伤痕累累,把周围所有的恶意当成苦酒来喝。但妹妹不行,或者说无辜单纯的妹妹不该经受这些世事的颠簸。   年轻的时候,总是想凭着一个人的力量去翻天覆地。   后来他终于渐渐明白,自己从来就不是那种人,顶多算是只有了点想法的虫子而已。   可是日渐长大的妹妹从来没有怪过他,许多个九死一生的暗夜回到那间逼仄的破烂小屋里,他总是能看见妹妹坐在微弱的烛火下,为他细心地缝补着这件旧外套。   那副温暖的画面在迪勒内心深处定格,成了后来他无数次飞越苦难的翅膀。   可惜好事终难长久,如今的自己,只能在记忆里缅怀那些曾经的欢乐。   把人生当做旅程的人,遇到的永远是风景,宁静而悠远。   把人生当做战场的人,遇到的永远是争斗,暴烈而激昂。   人生就是这样,你选择什么就会遇到什么,没有对错,只有承受。   如果不是自己把妹妹带到这个肮脏的世界,她或许就不会死。如今也许她早已嫁人,在贫穷但却淳朴的乡下经历着一场还算安然的人生,最后满脸幸福地老死在床上。   当一个人所有的依靠都失去时,他就长大了。   自从妹妹走了以后,迪勒以为自己的人生从此就这样也只能这样了。   在无尽的漆黑里独自沉默前行,从此再也无以为继。   直到后来在断头台上遇见索尔那个怪胎。   被他一番胡说八道所诓骗,自己才再次踏上了浑浑噩噩的旅途。   想起最初索尔拖着自己和史坦特来建领地,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一个有创意的新笑话。可是笑着笑着,等到回头时他们才发现,他们做到了,他们成功了。   如今自己走在街面上,终于也会被别人称为‘迪勒大人’了,可惜妹妹却看不见了。   再后来等自己遇到了萝丝,一个继妹妹之后,第二个会为自己缝补旧外套的女人。   迪勒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幸运还没有用完。   这虽然是个肮脏黑暗的世界,但仍然可以被光明所笼罩。   问题是,自己现在连萝丝也失去了。   看着她日复一日的沉睡不醒,似乎妹妹重病时的那种无能为力又来纠缠自己了。   萝丝是闪耀而特别的,她从未真正接近过自己,也从未真正远离过自己。   所以最终迪勒认为,就算我不能给你幸福,但至少我能看着你幸福。   萝丝说过,在她家乡的街面上有一种说法,一个贫穷的女孩往往只会有两种结局,成为妓·女或者饿死。所以她选择了第三种,她盗窃富人的钱财以济自己之贫。   至少在这个堕落的世界里,我是我自己的英雄,萝丝如是说。   听完萝丝的话后,迪勒无比坚定地看着她说,今后,我要做你的英雄。   可是我做到了吗?   听着此刻外边街面上混乱的敌袭声,迪勒在黑暗里抬手揉了揉眼睛,拉开门走了出去。   该杀掉点什么了,或许只有杀戮才能让自己清醒。   或者说,有时候杀戮也是一种救赎。   如果有人问,是杀戮更能麻痹人心还是酒水更能麻痹人心?   迪勒认为是杀戮,因为酒喝得再醉,终究有醒的时候。   但杀戮不一样,它能让你终日活得像是醉了一样。   一次又一次地穿透无数具狰狞扭曲的尸体,迪勒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好好地醉一场了。   混乱的喊杀声终于渐渐消弭。   “啐~”吸了吸手臂伤口上的血迹,迪勒朝地面啐了一口。   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迪勒感觉整个人有些摇晃。看来自己果然没法像史坦特那个绿皮牲口一样生猛,妈的,那家伙该死的都只剩一只手了,还能把一把破弯刀舞得虎虎生风。   迎着城市守卫们敬畏的目光,迪勒默默低着头,重新回到了街面上。   “我看得出来,你现在很痛苦!”街边的巷道里,突然窜出来一个黑袍人走在迪勒身边。   迪勒停下脚步,偏头默默看着他。   “爱再美好,生命再快乐,那些都是短暂而虚幻的,这一切终究会因为最终的失去而陷入无尽的痛苦。这痛苦无可逃脱,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痛苦本身。”黑袍人手舞足蹈。   “来吧!加入我们!我保证你余生都不会再痛苦。”黑袍人向迪勒伸出枯枝般的手爪。   迪勒目光闪烁几下,最终接受了对方的指引,跟上黑袍人拐进了旁边阴暗的巷道里。   短暂的安静后,黑暗里响起几声利刃洞穿肉体的穿刺声。   “大……大人!”一个街面的巡逻队员突然被拍了一下手臂,转头还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刚想喝骂一番,猛然在路灯光明里看清了小孩的脸。   “把巷道里的蛆虫拖走。”迪勒对着巷道甩了甩下巴,然后转身离开。   推开某处僻静的大门,床榻边的老妇人恭敬地站起身。   迪勒对她点点头,然后摸出几枚银币塞给对方,老妇人感激地退离,帮忙关上了门。   等到周围安静下来,迪勒才轻手轻脚坐到床榻边,端起柜子上余温未散的鲜汤。   轻轻捏开萝丝的小嘴,然后小半勺小半勺的喂下去。   他的动作轻柔而小心,他的表情神圣而专注,就像在黑暗的死荫里朝圣一样。   每天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稍微找回片刻的平静。   这个倔女人,明明人都已经睡着了,还能安抚别人,迪勒心里忍不住笑骂了一句。   萝丝已经整整快睡了将近一年了,不知道今后还有多少个这样的一年。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黑暗里,迪勒轻轻呢喃了一句,然后黯然垂下头。   之前索尔那家伙突然提出要退让出领主的位置,自己问他原因,索尔那家伙说那不是生活,所以该丢就丢吧。最初迪勒是不信的,他觉得那家伙只是在一边享受一边故作深沉。   不过现在迪勒信了,如果眼下能让萝丝醒来,果然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其实仔细想想,索尔那家伙除了有杂草一样诡异的生命力,他说的许多歪理还是有道理的。只不过那家伙的有些话不能在当时听,或者说就算当时听了也听不懂。   那家伙就像个冒牌预言家一样,总是能把一些歪论说成真理,映现着后来。   他说因为我不信什么狗屁的轮回来世,所以我从来只争眼前。   他说我们注定要失去挚爱之人,而活着的我们,才能感受到他们在我们的生命里是多么重要。   他说什么都不做,未必什么都不想,表面平静,内心未必不煎熬。   索尔其实说过很多,可是一转眼,连那家伙的狗头都被打爆了。   听说地狱里有很多魅魔,你周围肯定已经香菇成群了吧?   轻轻关上萝丝的房门,深吸一口气的迪勒突然觉得有些冷。   明明是盛夏的天气,真是奇怪,果然是因为外套漏风了吗?   再次回到自己凌乱的小窝,把自己摔进自己的小床里。   恍惚间,迪勒又想起了索尔还说过。   “不要奢望这世上会有谁对你的悲伤感同身受。”   “无论你怎样伤痛欲绝,万箭穿心,那终究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别人也许会感慨,会唏嘘,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的伤口已经溃烂到了什么地步。”   迪勒突然哆嗦着裹紧被子,这盛夏的夜晚,……似乎更冷了。 第359章 笑容   索尔拦住来回打扫的女仆,把她抱到了房间里,然后开始脱她的衣服。   这当然不是为了把她拆掉,索尔只是想搞懂这具魔法傀儡到底是靠什么在运作。   等到把她扒光,眼前的一幕还是让索尔有些震撼。   她的身体部分有着很接近人类的肌肤,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除了没什么温度外,噢,手感倒不错。只是这样的肌肤搭配上布做的脸或者说头颅,难免有一种更诡异的反差感。   运转精神力召来个小圆凳坐在她面前,   仔细捏过一遍后,索尔认为表皮应该是某种上了色的皮革,内部可能是铁木结构,肢体的包裹和各关节处的拼接看起来很完美,至少让索尔来做肯定是做不到这种工艺的。   唯一让索尔对不眠者鄙夷不已的是,你既然都给了她一副近似人类的身躯,再顺手给她一张美脸会死吗?那样自己面对她的时候心理压力也能小一点。   说到不眠者,那家伙显然已经在岁月长河里找到了某种方法,成功干掉了他自己,得到了他一直在追寻的死亡。如今已经散成一堆,被女仆扫进了垃圾铲,估计就快和光同尘了。   最终在女仆挺翘的胸口部位,索尔发现了一个可以打开的小扣板,扣板上有个小孔。   这是什么?通气孔吗?索尔把脸贴在小孔外窥探了一番,什么也没看见。   然后他伸出一只手指塞进小孔,用力后发现抠不开,只能弯起指节向内部摸了一圈,然后在扣板边缘触碰到了一个类似金属插销的小玩意,这才打开了扣板。   扣板里是个半封闭的方形空间,占了整个胸腔不大不小的体积。   其中的微型魔法阵和向四周延伸的诡异复杂纹路,索尔肯定是看不懂的,不过他觉得和拜伦比安的路灯好像是同一种构造,或者说同一种运作原理。   只是那魔晶……似乎太大了点,像颗心脏一样,也许大意味着耐消耗?   这个过程里女仆一直在拱动不已,似乎想挣脱索尔重新拿起她的扫帚,索尔只能紧搂着她的腰,把脑袋抵在她的胸口上用眼睛向内部到处乱看。   整个场景或许有些猥琐,但显然索尔只是在进行学术研究而已。   握住她体内的大块魔晶,索尔感觉到了来自魔法阵本身的强力拉扯感。   索尔瞬间了然,刚才他还在想这块魔晶既然没有运用镶嵌工艺,那如果女仆日常运动时脱落了怎么办,原来魔法阵本身是有强力吸附作用的。   加大手上的力度,终于把魔晶拆了下来,女仆也瞬间像是失去生机的木偶般瘫成一团。   整块魔晶看起来只消耗了三分之一不到的样子,索尔在手里掂了掂重量。这果然是块大家伙,比起市面上流通的,那些切割处理过的统一规格的小块魔晶,这简直能一顶十了。   魔晶后方露出来一小个羊皮卷轴,索尔拿出来打开。   当中的字他都认识,可是组成的魔法术语他却一窍不通。看来这应该就是魔法人偶的制作方法了,也算是个收获,到时候带回去扔给霍德做几个来打扫庭院。   从这副魔偶胸腔内的构造来看,铁质没有生锈,木质也没有腐朽,显然这些材料包括魔偶的衣服都经过了什么特殊处理,从而逃过了漫长时光的侵蚀。   该看的看完,片刻后,索尔又抱着下巴思索起来。能源是魔晶已经搞清楚了,那么她到底是怎么做出重复规律性动作的?这种动作是否可以改变?   索尔站起身,将她整个抱在半空,把全身所有部位都观察了一遍,还好她没有害羞。   最终在她屁股上方的后腰部位,索尔又发现了一个更小的扣板。   再打开后,发现后部的小空间里,有一个更小的魔法阵藏在这里。   移开魔晶,又发现了一个小型羊皮卷轴,这次索尔看懂了。   羊皮卷上的大致意思是说,这里是指令输入区域,输入的方法很简单,只需要声音和语言覆盖就可以。新的语言指令可以覆盖旧的,随时可以做出更改。   只要声音?那么方便的吗?而且这魔偶貌似也不像戒指刻印那样,存在什么私有权。   “喂我吃饭!”索尔兴冲冲地对着女仆的屁股喊了一句,还特意用上了大陆语和古大陆通用语两种语言,然后把大块魔晶放回去,重新帮她穿好了衣服。   接下来索尔抱手坐在一边等待,期待着她的新表现。   然后……重新活动的女仆拿起了她的扫帚绝尘而去,看都没看索尔一眼。   是哪里不对?索尔无语地将她重新掳回来,想了想把她再次扒光,不过这次索尔没有拆走她的能源,而是直接对着她的屁股喊出了‘喂我吃饭’的指令。   这次显然就对了。   索尔一放手,发现女仆不再理会她的扫帚,而是开始……在房间里无序地来回转圈。   这就……被玩坏了?   思索了片刻,索尔一拍脑袋,召来一些食物堆在角落里。   果然,女仆直奔食物而去,很快捧到索尔面前似乎想强行塞进他嘴里。   那么问题来了,她是怎么辨认出扫帚是扫帚,食物是食物的呢?或者说她为什么不会用食物去扫地,用扫帚来喂自己呢?索尔陷入了深深地困惑。   猜测一番没有结果,索尔只能把这归结于某种神秘的魔法力量。   唯一有点麻烦的是,如果要命令两件事或者说同时发出两个指令,必须一口气说完,中间不能断开。不然就会被判定为两件独立的事情,后面的新的会覆盖前面的旧的。   经过几天的反复玩弄后,索尔终于实现了让女仆喂自己吃饭这个伟大目标。   但是索尔仍然不满足,他很快又有了新的构想。   他把指令改成每隔五个沙漏时来喂我吃饭,然后把魔法沙漏系在了魔偶香菇的手腕上。   睡在守墓人的小床上,索尔无比期待地等待着,她能看懂沙漏吗?   事实再一次震惊了索尔,她居然真的看懂了沙漏,或者说具备了时间观念。   那之后,索尔兴致勃勃地又再次玩弄了一番,或者说做了一些细微地调整。   然后索尔躺在床上,假装自己是个不会动的病患,然后任由这具魔偶香菇来摆弄自己。每隔五个沙漏时来喂自己一次。她做得很好,只是喂食的方式稍显僵硬。   于是索尔耐心地不断修正添加指令,最终达到了自己预期的目标。   终于到了最后一天,索尔闭着眼,感受着她轻轻撬开自己的嘴,用勺子将一些汤水准确地灌入自己嘴里,然后还会活动自己的下巴帮自己达到吞咽的目的。   经过反复无数次的验证后,索尔很欣慰,同时也有些惊悚。   有时候他觉得她仿佛就像是活人一样,居然能做到这么细致的事情。   不过对此索尔也没太纠结,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么自己也该动身了。   他亲自动手,烹饪了大概够消耗一年时间的汤水和流食,用大型陶罐将它们在墙边分配好,反正戒指空间里的食物不会腐坏也不会挥发。   索尔之所以反复调戏这个魔偶香菇,其实并不是为了好玩,只是为自己晋升五阶所做的准备而已。既然现在已经证明她能照料自己,那么自己也该上路了。   如果眼下的布置不出意外,最坏的结果就是大概一年时间后,食物被消耗完,自己被饿死。不过如果一年时间自己都没能从沉睡中苏醒,那还活个什么劲,直接长眠算了。   仔细构建了所有需要用到的指令,确认没有疏漏后,索尔最后体验了一天魔偶香菇的亲切照顾。然后在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吸收掉瓶颈阶段的最后一颗魂晶,踏上了晋阶之路。   虽然说目前他最大的困局是从戒指里出去,但晋阶这件事是始终要面对的事情。   既然现在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那不如先把这件事了结。换句话说,如果自己过不了五阶这道关卡,那么就算自己能从戒指里出去,日后也终究要倒在这件事情上。   于是索尔就这么闭上了眼,陷入了长眠。   只是索尔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就是埋头研究魔法指令的这些天,有些时候魔偶香菇是不在房间里的。那么,她去了哪里呢?   距离索尔入睡已经过去了一周,魔偶香菇显得空闲了不少。   在不需要喂食照顾的时候,大部分时候她会坐靠在门后的过道里,似乎在休息,或者也可以说像是在晒着某个看不见的太阳。   不过任何事情重复多了总会烦躁,所以有时候她也会做点新鲜的事,比如今天。   她轻轻推开房间的门,然后默默来到床边,斜着什么也没有的脸,像是在注视着沉睡的索尔。要是索尔有所察觉也许会吓得蹦起来,可惜并没有,他现在睡得很深沉。   默默在床边站了一会,她轻轻转身关上门,然后在戒指的过道里拐来拐去,最终来到了索尔从不知道的另一个地方。这里很宽阔,有各种各样的物品飘荡着,它们都属于索尔。   魔偶香菇将各种杂物向两边轻轻拨开,然后走入其中。   一番挑拣后,她找到了一面水晶镜子,那微微点着头的样子似乎很高兴。   然后她找来针线和纽扣,对着镜子在自己脸上缝上了一对纽扣眼睛,然后是略微有点歪斜的鼻子,最后是一张裂缝样的嘴。   只是这嘴似乎不太让人满意,她把线拆掉重新改了改。   最终,裂缝般的嘴角两边有了个向上的幅度。   于是镜子里终于出现了一个让人满意的笑容。 第360章 所谓意志   当索尔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森林里。   深褐色的粗糙树干,墨绿的枝叶自在生长,阳光从薄云和树梢之间倾泻而下,静谧而温暖。骤然离开永夜的大陆,置身于如此美景,就像沙漠居民抬头突然被一场雨水砸到一样。   赤身裸体的索尔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在地面上保持着仰躺观察的姿势。   他知道自己会有足够到令人发毛的时间来满足自己所有的好奇。   伴随着睁开眼的瞬间,他同时想起了很多事情。关于晋阶的,关于各种奇怪迷宫的,当然,也有关于自己那个便宜妹妹,菲妮斯香菇和她的古怪迷宫队伍的。   记忆像丢失的拼图一样慢慢被拼接,最终形成一个无缝的整体。   迷宫、行走、大量时间的消耗、没有衣服和随身物、没有食水消耗不会疲劳……   索尔把脑袋放回地面躺好,感受着头顶耀眼的阳光,以及身下被晒得微暖的土地,索尔把所有能想起的事情梳理了一遍。然后才站起身来,开始观察脚下这个迷宫。   等原地转身看过一圈之后,索尔开始头疼了,这似乎又是个范围型迷宫。   根据以往的三次晋阶经验,索尔把遇到的迷宫种类分为了范围型和硬币型。   之前的三次,第一次是高墙迷宫,第二次是深海迷宫,第三次是天空之塔。   高墙迷宫和深海迷宫属于范围型,所谓的范围型是指地域宽广,其中岔路交错密布。你不论从迷宫的任何地点出发选择任何一个方向都可以。没有对错,一切全凭感觉和运气。   深海那次其实是没有路的,只有沉船水草和空荡荡的海底沙滩。说起来也算一番美景,但看多了绝望同样会来。深海迷宫虽然没有路,但因其宽广而被索尔暂时归入了范围型。   天空之塔那次属于硬币型,虽然每层塔有些房间可供选择,但严格说来只有上下两个方向。就像抛起的硬币落在平滑的地面,总会是正反中的一面,竖起来的极微概率可以忽略。   从概率上来说,范围型迷宫动摇人心的地方就在于,因为方向和可能性太多,正确路径的概率不断被分薄。硬币型好一点,概率五五开,只是选错了回头付出双倍时间太惨痛。   此刻站在未知的森林迷宫里,索尔环顾四周,很快还是找到了一些特色。   他发现这里的每棵树长得几乎一样,但它们的格局很有规律。如果截取出自身所在的小范围区域,正好是在四棵树之间,四棵树前后左右的站位正好形成了一个斜立起来的方形。   这意味着索尔如果和左右两棵树站成并排,前后视野会各被一棵树挡住。但如果他斜侧起身体,视野就能穿透无数个斜立的方形看出很远,可以说这森林的每棵树都是等距的。   这既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索尔大致能走出X型路径,借着林间隐约的阳光,斜视的视线可以到达很远的地平线。噢,或者那也不是什么地平线,只是目力不及最后所形成的一些虚幻模糊而已。   总之斜线路径上如果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他能一眼就发现,比如一个没穿衣服的美丽精灵突然在林间出没。那么索尔就能确保她无法逃离自己的视野,然后迅速接近把她扑倒。   当然你如果问她躲在某颗树后看不见了怎么办?那应该就是另一番斗智斗勇了。   坏消息是他用视线穿透了目前视力所能覆盖的四个方向,全都是一样的等距树木,全都是不变的景色和重复,包括四个方向上远方被模糊了的地平线。   这意味着整个迷宫肯定大得超出想象,光是看都能让人心生疲惫,更何况接下来的走。   偏头看了看,这些几乎长成一样的树木,树身圆浑而粗实。   索尔抬起双手,勉强能做出一个合抱的动作,或者说找到一定的借力点。于是他随便扶住旁边的一棵树,开始了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想爬到树顶实现登高望远的原始目的。   可惜,爬了一小段他就发现了异常,他发现地面仍然在自己的屁股底下。自己就像是抱着树干没动过一样,也可以说自己之前爬过的那段树干,似乎全都缩到了地里。   对此索尔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这显然就是迷宫自身的某种规则或者说限制了。于是他放弃寻找捷径,抛开一切不切实际的想法,开始像前几次晋阶时一样,老老实实迈开脚步。   在这种迷宫里一旦开始走,各种精神的负面就潜伏在了周围,如影随形,日益沉重。   如果说在金色的林子里遇到两条路,怎么选择是哲学问题的话。   索尔不知道自己眼下面对的这种,到处都是路算是什么问题。   这里要担心的不是食水不是生存和体力,而是要对抗心里消磨,或者说精神消磨。   和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索尔没有再去在意时间,连隐约的估计都不再去尝试。因为你越是在意,这个问题就越是会变成心魔,到头来除了衍生出焦躁和疲倦,什么也得不到。   于是许多天过去了,索尔仍然在走着。   唯一的好消息是自己内心大致还算平静,那些令人疯狂撕裂的负面还没有到来。   显然,自己正在变成一个合格而变态的迷宫老手。   想到这里,索尔还牵动脸上因为太久没活动而过于僵硬的面部肌肉,微微笑了笑。   这个迷宫的可怕之处索尔已经看出来了,它不再有长度不一的墙壁和岔道,来增加你的判断,或者说吸引你的注意力,从而带给你某些毫无意义的信心。   这里只有树木,怎么走,从哪个方向走,你看到的永远都是长得一样的,整齐规律向远方延伸而去的树木。看得久了,你心里不禁会萌生出一种自己到底有没有在走的错乱感。   更有意思的是。   你每走一步,感觉就像整个森林都在跟着你移动一样,而你始终位于森林中心。   在这样的环境里,每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或者说问题都很重要。   只要能吸引住你的注意力,让你暂时思维陷落就是挣到了。   所以索尔先去想那些简单的问题,然后把会引发深邃思考的留到后面享用。他很怀疑如果一直这么走下去,只要走得足够久,自己或许会走成一位哲学家。   想到差不多的时候,他开始唱自己会唱的各种乐曲,连提莫那首粗俗歌曲都没有放过。   “啦啦啦~啦啦~我们嚎叫,我们放声歌唱,我们酗酒,我们拍翻桌子。”   等到唱过了无数遍唱吐了以后,他开始模仿提莫的骷髅声,自家的香菇声,老人的苍老声,男声女声青蛙声,狗吠狼嚎野猪声。玩到玩不动了,他又重新变为哲学家。   索尔很清楚,自己正走在变成专业神经病的路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减缓转变过程。   又是许多个日子过去。   索尔觉得自己长胡须了,整个脸都被淹没了。   很想找点什么来刮一刮,哪怕一块石片也好。   其实他脸上光洁如新,那些胡须只是长在了心里。   索尔还看见周围的树木后面潜藏着什么暗影,在对方反复无数次的出没里,自己曾经不止一次用视线逮到他,可惜每次追到他的落脚地,那家伙都能狡猾逃脱。   索尔知道自己越来越危险了,这些非自愿性的幻觉,就是内心负面在意识层面的具现。   今天似乎运气不错,他从无数想过的问题里翻出了一个新问题。   索尔想起自己曾经对霍德说过的跋涉状态。   疲惫、虚弱、沮丧甚至是绝望,却仍然在坚定不移地走着,索尔他觉得自己正在跋涉。   时常听到许多人说。   一些事情需要意志力的支撑,最终才会达到你想要的某个结果或者说结局。   这些人或许只是想过过嘴瘾而已,又或者他们觉得他们阐述完了一个道理,这个道理里所蕴含的精神他们就具备了,话语里的某种东西或者说力量他们就得到了。   好吧,这个笑话留到以后再笑。   其实归根结底,这些人或许并不知道意志力是怎样一种东西。   你突然困了想睡一会,然后你强行提起精神又支撑了一段时间,这样的你就叫做有意志力了吗?并不是,这顶多叫做一时的坚持。   换句话说,索尔认为有退路的地方是很难出现意志力这种东西的。   索尔认为真正的意志力应该是这样一种东西,你在酷热的沙漠里举步维艰,水源杳无踪迹。然后你口渴难耐,顶着烈日的注视蹒跚前行,你无数次想要倒下,但是你没有。   然后你开始喝自己的尿,再到后来连尿都撒不出来。   可你仍没有倒下,仍然在走,超脱了体力的极限,越过了精神的沼泽。   你用无数个一时的坚持,组成了一段漫长难熬,经历了一次余生绝不会再想经历第二次的可怕时光,甚至等你回头去看时你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干下的事情。   这,才是真正的意志力。   在眼下这个迷宫里,索尔知道自身意志力是有数的,有限的,用一点少一点。而且这个过程不可逆,只会随着无限的时光下降、湮灭、消散,却不会增长。   好吧,知不知道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因为他仍然在走。   许多个月也许更久的时间过去后,索尔终于在森林的边际看到了某些不一样的东西。 第361章 世界的另一边   那是一片湖,至少看起来是。   远远的,就在森林的边缘,微绿的湖面倒映着耀眼的阳光。   索尔并没有一脸惊喜地呐喊狂奔,实际上他现在整个人有些锈涩,就像一件古老迟钝的机械正在复苏。这种锈涩的粘滞感不仅来自于肉体,也来自于精神。   太久的重复行走,他感觉自己就像刚从石化状态中得到解除,或者本来就是块石头,正在转变回人类姿态。抬平目光,保持着一样的速率和步伐前进了一段,索尔松了口气。   他能明显从视觉上感觉出,自己和那片湖的距离正在拉近。   这至少说明自己看见的不是幻觉,也不是什么精神臆想。   站在湖边活动着手脚,索尔发现这个湖并没有想象中大,看起来只是比一片池塘稍大的样子。湖水清澈见底,在阳光的帮助下可以看清湖底的淤泥和水草。   捧起湖水喝了一口,微甜,很普通的样子,只是水。   索尔内心有一瞬间被绝望淹没,因为站在湖边可以看得很清楚,湖里没有鱼也没有什么溺毙的尸体,更没有什么邪恶狰狞的宿主,湖水清澈得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当然,同时也没有什么迷宫的出口。   索尔无法证明这片湖的唯一性,也许每个方向上都有那么一个湖,自己只是找到了其中一个而已。但既然来了,索尔还是决定围着湖转一圈再走。   虽然并不会有什么跑到湖边喝水的动物,但索尔还是边走边扭头四顾,妄想找出更多的不同。整个迷宫世界有一种诡异的死寂感,连丝微风都找不出来。   而自己,也只有自己,是那个唯一的闯入者。   等沿湖转过小半圈的时候,索尔终于笑了起来,因为他感受到了来自这个迷宫的恶意。   此时通过角度的变换可以看清,在索尔之前站立的湖边,湖壁的结构上有一个倾斜内凹的坡面,而在那坡面上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刚才自己站在黑洞上方所以什么也没看见。   如果自己来到湖边随便看一眼就失望地离开,那无疑就是个悲伤的故事了。   或许说靠一个洞来改变命运有些滑稽,但索尔此时就是这么觉得的。他心里莫名涌起九成以上的把握,那个洞肯定就是出口了,虽然不知道通向哪里。   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需要憋气多久。看洞口的大小宽度,似乎刚好够一个人游进去,但如果深入后想打横调头显然是不可能的,这说明没有退路。   索尔在湖边来回活动着,唤醒身体机能,同时盘算着一些可能遭遇到的细节。   最坏的结果,就是自己哪里也没有回去,最后憋死在了洞里。好一点的结果就是完成了五阶的晋阶,回到了戒指空间里,毕竟自己的本体在那里。   从一片死寂回到另一片死寂。   或许那也算不上多好的结果,但至少有个魔偶香菇喂自己吃饭不是吗?   等一切准备得差不多,索尔来到了洞口上方,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头扎进了湖里。   他觉得唯一的要诀就是要快,因为自己应该没有换气的机会了。   湖水微凉舒适,索尔直接摸到洞口处闷头钻了进去。   洞内的通道整体呈圆形,洞壁还算平整,没有什么故意刁难人的尖锐嶙峋。   随着逐渐深入,遇到个半弧型转折变向后,身后的光明渐渐退散,周围一片漆黑。不过问题不大,作为一个萨尔维尼亚大陆的来客,或许黑暗才是最亲切的颜色。   这通道里黑得很纯粹,索尔发现自己的黑暗视野居然无效了。也不知道是那种能力没能带进迷宫来,还是这里的黑暗有什么诡异之处,索尔只能摸索着向前游。   什么也看不见,自己仿佛游在一片彻底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除了自己偶尔吐出的气泡声,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心底也开始萌生各种压抑的错觉。   索尔突然想到,要是自己有幽闭恐惧症怎么办?甚至自己不会游泳怎么办?   算了,现在不是发表意见的时候,他只能拼命加快自己的游动速度。   万一是死路怎么办?万一是个湖底迷宫怎么办?心里各种压抑不住的念头仍然在蹦跳。   似乎也没有过去多久,索尔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快要呛水了。   呛水就像一道界线一样,一旦呛了第一口,人会剧烈咳嗽,意识也难以再保持清醒,接下来……就只能原地完蛋了。索尔只能很不雅观地手脚并用,像只落水的野狗在逃窜。   最后的最后,索尔终于摸到了一个向上的坡面。   特么就不能让人稍微轻松一点吗?这迷宫像是算好了自己的储气量极限一样。   索尔连拱带爬地窜上坡面,像是深海犀牛一样猛然张嘴大吸了一口气,然而还没来得及吐出来整个人就晕了过去。空气里有毒!这是索尔昏倒前最后的意识残留。   等到再次睁开眼,索尔下意识地猛然像个风箱一样呼吸了几下,然后笑了起来。   眼前的场景他其实是见过的,虽然只见过一次,甚至以为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此时的自己正斜躺在一堆铺盖上,从铺盖高度判断这肯定不属于私人,而属于许多人。   显然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名叫‘哈瓦克’的呆瓜,噢,菲妮斯香菇的便宜哥哥。   在自己过来前这家伙正瘫在这里干什么?晒太阳吗?关键是这里也没有太阳啊?   这里显然还是‘诸神的地牢’迷宫某一层,又或者叫寂灭之渊?混乱巢穴?算了,随便了。看来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原版哈瓦克更堕落了,显然已经提前适应了老年生活。   这从周围偶尔路过的队员送上的白眼式关怀就能感觉出来。   索尔纷纷还以迷人的微笑,自从去到戒指里一路又接着试炼,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人类了。噢,这些严格说来也不是人类,而是紫皮肤黑头发的异族,但至少可以交流不是吗?   他现在心情很好,既然再次来到这里,自己晋升五阶差不多可以说成功了。   接下来只要在危险迷宫层找到虚空兽,一番殴打斩杀后,自己就能通过虚空兽留下的传送门回家。噢,应该说回到自己寂寞的戒指里。   可这是为什么呢?索尔双手交握放在胸前,进入了哲学家模式。   上次来得有些突兀,索尔没来得及细想,一心只想着赶紧逃离这里。   等到穿过虚空兽的传送门回去以后,自己又把关于晋阶的一切事情非自愿性遗忘了。   这次再过来,索尔认为晋阶的试炼迷宫和这个什么‘诸神的地牢’,显然是两个地方或者说两个世界。让索尔觉得困扰的是,为什么自己的晋阶到了最后非要来那么一下呢?   让自己的灵魂扮演另一个人,这到底有着什么原因?又有着什么意义呢?   “滚开!”一声娇喝打断了索尔的深沉。   索尔下意识转过头,啧……啧!看来菲妮斯香菇这些年也不是什么也没做,至少该大的地方还是变大了一些。噢,少女气质有所减少,不过整个人更美丽更干练了。   索尔赶忙咧嘴送上自己的迷之微笑,可惜菲妮斯根本就没扫他一眼、   “你们今天赶紧把这些毛皮加工出来,然后再拉几顶帐篷。”菲妮斯转头对身边几个背着毛皮的队员嘱咐了一声,得到队员们恭敬地点头后才转身离开。   索尔下意识低头摸了摸身下,噢,是毛皮不是铺盖,之前判断错了,这里应该是队伍的堆货点。既然现在队伍能自己加工皮料,看来相邻队伍的皮革技术应该是抢过来了。   还不错,看起来小香菇把一切都搞得有声有色的。只是看着转身欲走的菲妮斯,索尔突然觉得自己很生气,没有人能够无视大魔王,异族香菇也不能。   从菲妮斯的态度看来,废柴哈瓦尔和她的关系应该又回到了最初的冰点。   算了,就由本大魔王来亲自拯救你们紧张的兄妹关系吧!   于是索尔果断跳下毛皮堆,迅速扑……噢,追了上去。   猛然抓住菲妮斯的手臂把她甩进旁边的干草堆里,然后索尔的狗头精准地凑了上去。   可惜,刚蹭到柔软的小嘴,就被菲妮斯无可抗衡的力道一把推开,然后‘啪~’。   这一声响亮的耳光,让众人似乎听到了迷宫房间里传来的回音。   索尔脑袋扭朝一边,还随着惯性转了两圈才倒在地上,倒下后世界都还在旋转不停。   菲妮斯灵巧地从干草堆里弹起身,扔给索尔一个深寒样的鄙夷眼神,转身就走。   只是走出两步以后,她又猛然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索尔。   “是……是你吗?”菲妮斯的声音因为希冀而有些颤抖。   什特么是我吗?索尔像只落水的野狗一样甩了甩脑袋,才把那一耳光的眩晕彻底驱散。本大魔王作恶一生,这还是第一次被香菇怪甩了耳光,这屈辱连邪神都要哭泣了。   噢,肯定是这张脸的问题!   要是自己露出本来的真面目,这香菇怪早就束手就擒了,索尔很快找到了案发的原因。   他刚才本想捡个趁人不备偷吻一下,然后宣告大魔王的再次降临。好嘛,想不到香菇怪的欢迎方式如此热烈,我真的是你哥哥吗?你才是我哥哥吧?   “你这力气……貌似变大了啊!”索尔嘟哝了一句,忘了用大陆通用语。   “真的是你!?”菲妮斯香菇温柔地扑了上来。   索尔觉得好虚伪喔! 第362章 灵魂魅力   看到菲妮斯的反应,索尔这才想起大陆通用语的问题。   “离我远一点,我最讨厌能打的香菇怪了!”索尔揉着脸颊表达着自己的不忿。   “抱歉……!我没认出来是你。”菲妮斯哭笑不得,感觉这家伙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   “没认出我来?你这是什么理由?你的意思是认出我来你就会手下留情?如果是你哥哥你就会狠命锤死他?”索尔脖子一梗,显然不接受菲妮斯的解释。   “是的,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菲妮斯抱着手,一脸的冷峻毫不掩饰。   这……索尔很是为哈瓦克这个呆瓜感到悲哀。   有这种心狠手辣又能打的妹妹,那这当哥哥的还活个什么劲?直接自我毁灭算了。   再等到索尔低下头感受了一番,很快他就一脸严肃地抬起头来。   “是的,你说的是对的,他的确是个废物。”索尔迅速转变立场,站到了菲妮斯那边。   哈瓦克这个蠢货,我走的时候明明留给你三阶实力。当时的三阶,在这个迷宫里哪怕想斜着走都没问题,完全可以把菲妮斯按在帐篷里反复打屁股,趁机走上人生巅峰都有可能。   可现在都不知道过去多久了,这家伙居然还是三阶!   在这种危险的迷宫环境里,毫无疑问实力才是安身立命的唯一硬指标。   可哈瓦克这家伙却不去天天向上,宁愿整天瘫在这里晒……噢,也不知道晒什么。反正蠢货就是蠢货,不懂得趁机抓住机会干倒香菇贵族的废柴,活该一辈子都是农夫的命。   怒其不争的索尔大魔王对此表示很愤慨,再看看别人菲妮斯香菇……   “对了,你多少阶了?”索尔下意识问了句。   “我刚到七阶。”菲妮斯有些腼腆地微微低着头,似乎想藏起自己能打的一面。   你藏什么藏?要是没从你那一耳光里感受到你巨龙爪击一样的力度,我差点就信了。   索尔眼角抽搐几下,最终也只能默然。   好吧,他本来还准备花点时间迎头赶上菲妮斯,再次溢出魔王之力重新掌控局势,让世人听见大魔王的声音,然后把自己脸颊遭受的痛苦转移到菲妮斯的小屁股上。   显然自己想多了,别人都七……七阶!?这怎么就七阶了?   索尔猛然转头瞪大眼睛,像是突然看见史坦特翘着屁股在那里下蛋一样。   “你……怎么做到的?”索尔独自凌乱了一会,有些震撼地问。   “做到什么?你指实力吗?我也没刻意做什么啊?就是一路顺便狩狩猎,然后不知不觉就这个样子了。对了,厨师克拉坦也快六阶了。”菲妮斯捋了捋头发,向索尔微笑着。   什特么不知不觉?你们这阶位怕是假的吧?索尔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距离我上次来过去了多久?还有这是‘诸神的地牢’第几层?你从六阶晋升七阶总共用了多少时间?”索尔低头思索了片刻,问出了一连串问题。   “距离你上次……嗯,或许快要有一百年了吧,这里是第六百七十四层,我从六阶到七阶用了大概二十多年的样子。”菲妮斯若有所思地仰着头,一边回忆一边回答。   听完菲妮斯的话索尔终于找到了一点心理安慰,同时也有点忧伤。   安慰是因为菲妮斯的晋阶速度其实很正常,甚至还有点慢了。毕竟他们一边逃亡一边狩猎,说到底生存才是重心,而且菲妮斯平时还要忙于队伍管理,也不可能一心扑在晋阶上。   有点忧伤是因为,索尔再次对人类那点可怜的寿命鄙夷不已,为什么别的种族都有漫长的时光去挥霍?而人类只有浑噩不知的近百年时光,太多的事情没有结局就这么闭眼长眠。   要是自己在萨尔维尼亚大陆上有一百年时光攥在手里,我特么估计都从神座上退休了。   菲妮斯的整支队伍在迷宫里一年三四层的进度,倒也算正常速度。   显然菲妮斯她们的时间跨度和自己是不同步的,从自己上次回去到这次再来,好像也就过了两年左右的样子,这边却已经是百年之后,想想也还是有些唏嘘。   不过很快索尔又高兴起来,因为换算下来,自己那边的一年抵得上菲妮斯她们的好几十年了。来吧,香菇怪,比比看谁更能活,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老怪物!   “这都快一百年了……你还记得我?”索尔有些疑惑。   “这有什么记不得的?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本来就没有多少值得记住的,我一直在等你来给我讲故事,你们那片大陆发生的事。”菲妮斯闷头背着手,将路面上的小石头踢开。   索尔脸色有些发黑,我又是钻戒指又是钻湖底的,到头来就为了来给你讲故事?   “何况要是没有你,这支队伍可能早就不存在了。”菲妮斯语气低落地又说了一句。   听完后索尔一脸沉默,因为他隐约看见了另一种哀伤。   人类世界的许多文学著作里,时而能看见一些比如‘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来爱你了’之类的话语。看似煽情而做作,但严格说来其实也不算错,这要看你和什么作对比了。   总之不管之前经过了多久的绵长和铺垫,爱的发生其实只是一瞬间而已。   或许正是因为人生苦短,背后有着时间在追赶,人类的‘爱’往往来得激烈而迅速。找到该爱的就爱到底,没找到就及时转身,多留点时间爱该爱的人。   所以往往很多时候还没等你爱够,差不多就已经该死了。   那么像菲妮斯这种手里攥着大把时光的种族,感情世界要靠什么来填满呢?   哪里会有那么多怦然心动的时刻来让她缅怀?也只有自己这种从异界路过的善良大魔王,才会体贴地凑个狗头上去温暖她一下,索尔向来很善于发掘自身的闪光点。   索尔认为爱虽然是一种激烈的情绪,但却是有承受极限的。不然菲妮斯的最终结局只会变得和不眠者一样,在无垠的时光里不停地埋葬,不停地悲伤。   直到最后,爱不动了,也恨不动了,从此麻木如铁。   而且菲妮斯的话其实是不对的,索尔相信就算没有自己,菲妮斯的队伍也会发生改变。   当时他们几十人的队伍终日在迷宫里逃窜,生育能力方面周期漫长,遇到危险时偶尔还会牺牲几个人,可以说人口的日渐稀薄是一个必然结果,终究要面对的局面。   所以必要的改变是生存的逼迫所带来的,只要时间点到了自然就会发生。   一边是无声湮灭,一边是变而求存,怎么选其实并不难。   当然,以上都只是索尔临时冒充哲学家,暂时的思维发散而已。   在索尔老狗的真实内心里,以他的惯犯眼光不难看出,菲妮斯香菇对于感情这方面实在太不行了,根本就连芽都还没发。哪像自己终日和家里一窝香菇怪周旋,满满的斗争经验。   “过来,来这边。”索尔一脸严肃地努努嘴。   “做什么?”菲妮斯弱弱地询问着走过来,浑然不觉自己已被邪恶的魔王气息所笼罩。   “让我抱抱你……看看有没有趁我不在的时候擅自长胖。”索尔精准地抓住报复机会。   前半句话不出意外地引起了外表强大但内心小白花的菲妮斯的羞涩,至于后半句……看着菲妮斯按在剑柄上的手,索尔瞬间了然。有些禁忌始终是禁忌,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看着七阶的香菇怪羞涩温顺地埋头趴在自己怀里,染满红晕的小巧尖耳朵,还会不时微微颤栗抖动几下。索尔很满意,或者说很有成就感。   他知道自己最强大的从来都不是实力,而是个人魅力。   至于这张脸是不是自己的根本无关紧要,自己显然已经开始从灵魂层面散发出魅力。   “你这次来……还走吗?”菲妮斯抬头看过来。   走肯定是一定要走的,不然戒指里的自己最终只能被饿死。不过一想到那个蔚蓝冰冷的环境,还有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归路,索尔突然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其实如果真的回不去了,就在这里陪着菲妮斯她们杀杀小怪兽,以另一种方式活在另一个世界或许也不错。可惜还是索尔自己的那个问题,他没得选。   而且家里那窝香菇也不知道上天了没有,自己怎么可能扔下她们。   索尔始终怀疑菲妮斯这边的世界是不存在的,因为等他回到萨尔维尼亚大陆的时候就会遗忘,就算不遗忘他也找不到两个世界的任何连接点,那怎么证明这一切是存在的呢?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菲妮斯香菇的毫无经验,这种时候倚靠上来,默默闭上眼感受大魔王的英武不凡不就好了吗?偏要问个什么劲?还挑了个牙疼的话题。   “应该会有一段撒野的时间,不过你知道的,我不及时回去肉体就会腐朽,精神也不可能与你同在。”索尔盘算了一会,给出了回答。   “那么时间大概有多久?”菲妮斯小脑袋又靠了过来。   “大概……嗯,大半年的样子吧。”最终索尔还是把回去的时间设定得提前了一点,早点回去以免发生什么变数。这边虽然温馨,但终究只是握在手里的沙子而已。 第363章 活在当下   听见索尔的回答,菲妮斯暗自有些高兴。   上次这家伙才来了短短几个月而已,一个转身就相隔近百年。   “你们回头对付过身后的忒摩尔没有?”索尔突然想起问了一句。   据说忒摩尔才是这个迷宫里真正恐怖的存在,也是一直追赶在菲妮斯他们身后的噩梦。   “没有,这么多年其实我们早就已经逃得习惯了,或者说没有回头的理由了。”   “先不说面对忒摩尔会有多大的牺牲,就算我们赢了,回头的道路太漫长。我们的黑暗大陆早就四方只剩焦土,回不去了。”菲妮斯靠在索尔胸口,语气有些缅怀。   索尔抿着嘴,或许菲妮斯他们的决定是对的,量力而行才是一个管理者该有的态度。上次走之前,索尔曾经建议菲妮斯他们集合人手,或者联合起来想办法把身后的忒摩尔铲除。   这样的好处是她们不再需要那么紧迫,能够更从容地生活。比如走累了,就在迷宫某一层停下来,等到人口壮大或者迷宫某一层的资源枯竭了,再向下一层就好。   不过既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节奏,其实也就无所谓了。   “那走吧,你不带我去参观下你近百年来的成绩?”索尔微笑起来。   在菲妮斯的带领下,索尔很快看到了如今队伍的样子。   怎么说呢?相比于百年前有了许多进步,皮匠和弓箭以及药剂学各种手艺都有了,武器方面初级的冶铁技术也已经具备,但这些看在索尔眼里还是有些落后。   这其实也不奇怪,从菲妮斯他们的黑暗大陆崩塌,逃进这个迷宫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可避免地走在了文明倒退的路上。有些技术队伍里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研发新技术这种事本来周期就很漫长,何况还带有不小的随机性。   关键是他们还不具备稳定的研究环境,终日都要以逃亡的步伐为重心,迷宫里虽然各种资源都有一些,但比起整个大陆的资源总量和种类还是匮乏了点。   对此索尔也有些遗憾,主要是晋阶回去后他就全部事情都忘记了。不然他还可以把萨尔维尼亚那边一些更好的技术带过来,只要找到原料拿来就可以用,都是现成的技术。   索尔本身所拥有的见识帮不上什么忙,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资深工匠,也从未深入过某个生产行业。所以就算再次到来,他能提供的有效帮助其实已经不多了。   至于人口方面,菲妮斯的队伍已经合并扩张到了近千人的样子,每天逃亡路程里的停留休息,整支队伍的临时营地要占据五六个大型迷宫房间才够。   队伍里战力最高的也只是顶端这群人,大致五到七阶的范围。七阶队伍里目前只有菲妮斯一个人,首领的位置要求她必须时刻站在顶端,无法讲理的时候,就只能用刀剑了。   最初一起逃亡的十二个部族,菲妮斯他们吞并了临近的三个。据说皇室后裔那边这些年来也吞并了周边五个部族,形成了另一股庞大的势力,和菲妮斯这边形成了对峙。   然后在菲妮斯部族和皇室部族之间,留下了两个原来的小部族作为两边的缓冲。   氛围方面,菲妮斯说皇室那边并没有表露出过明显的敌意,毕竟大家说到底终究是一个种族的同族人。技术互换或者各种贸易交流这些年也从未断绝,并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对了,你这次来得很巧,过两天我们一起去皇室部族那边参加舞会吧?”带着索尔在营地里转过一圈,菲尼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欢快地邀请索尔。   “你们都这样了,还舞会呢?”索尔忍不住讥笑了一句,他这次来得的确有点巧,正好赶上各部族来到新的迷宫楼层,正在这里进行停留修整的阶段。   据菲妮斯说,舞会是几十年前重新捡起来的传统,用于促进社交。   “就是因为这样,舞会才更有存在的必要,用来丰富日常生活。每回到达新楼层展开贸易大会的时候都会举办舞会,我和我哥每次也都有去,只是各玩各的。”菲妮斯解释。   好吧,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社交就是个必然会存在的话题。只是看着队伍里那些落后的生产工艺,索尔总是会下意识把队伍的众人想象成,刚开智没多久的那种蛮荒野人。   其实他们原来的黑暗大陆虽然比萨尔维尼亚大陆落后,但也没落后太多,该有的都有。   那什么拿着一堆原始物品换来换去的贸易大会,索尔其实没什么兴趣,反正也不会出现什么有意思的新鲜玩意。不过舞会的话,自己或许还是可以去放松一下的。   说到底,索尔终究还是有些庆幸,没把自己留在晋阶迷宫那种冰冷的死寂里。   “怎么样?你不会我可以教你。”菲妮斯很有把握地抱着手。   可惜索尔大魔王最看不惯香菇怪的嚣张了。   “蛤?教我?你先跳一段来看看。”索尔也抱起手,一脸我要做评判的样子。   菲妮斯也不扭捏,唤来个人安排下去,很快周围就响起了音乐。索尔一眼看过去,那玩意有些不规律的孔,也不知道是排箫还是什么玩意,不过吹出来音色还不错。   曲调快慢适中,菲妮斯很快随着韵律晃动起来,裙摆微扬。   只是……那动作中规中矩,感觉有些含蓄,一点也不奔放热烈。   倒不是说她跳得不好,但索尔怀疑那只是美貌和曼妙身材所带来的加成。   “怎么样?”展示了一会,菲妮斯一脸期待地看过来,等待索尔的评价。   “还不错,但也就比我家的鸭子摆得好看一点。”索尔很不配地表现了自己的苛刻,然后在菲妮斯一脸忿忿的时候,牵住她的手搂住了她的小软腰。   “来吧,来自黑暗大陆的小小香菇怪,对迷之舞步一无所知的你,就让大魔王来教你旋转的奥义吧。”索尔趁着低语在她小巧的尖耳朵上轻咬了一下,然后两人开始旋转起来。   索尔的舞步是当时洛娜和安妮贝兹教的安提雅舞步,热情而洒脱,步幅跨度和肢体动作比较大。他其实只认真学过一天,后来跳了几次,但用来在这种蛮荒迷宫里炫技是足够了。   当时很快学会后,索尔还认为是自己智慧和天赋的具现,可惜洛娜她们毫不承认。   她们说大部分冒险者学这种舞步都能很快上手,并不是因为什么天赋,而是因为平常的战斗本来就注重身体的平衡和肢体协调性,转几圈舞步只能算基本能力好不好?   索尔一直怀疑她们是在违心地否认自己的魅力。   直到后面去到布鲁诺领地做客参加舞会,连史坦特那种拖着条大尾巴的糙汉,都能上台不人不鬼地扭几圈,索尔才不得不接受了自家香菇们的说法,默默回归平凡。   基本上从一开始就是索尔带着菲妮斯在转,但菲妮斯适应得很快,只转了一会就已经和索尔不相上下。好吧,香菇怪们总是有许多奇怪的通用技能,看来舞蹈必然也是其中一种。   周围渐渐响起了喝彩声,看来贫乏的娱乐活动并没能压制住众人内心的热情。   等到围观的人数越来越密集的时候,周围的人开始组成一对对的搭档下场,跟在索尔和菲妮斯周围学习着、欢笑着、旋转着。显然,索尔和菲妮斯让舞会提前开始了。   索尔很享受这种活在当下的感觉,该嚣张的时候就是要用力嚣张。   自己一次次走过寂静和绝望,越过一个个狗屎般的烂泥坑,不就是为了眼下此刻吗?   等到跳累了,索尔才拽着菲尼斯来到了营地的厨房。   对于索尔或者说哈瓦克的到来,克拉坦给予了足够的白眼。因为厨房是他的领域,不允许任何人来挠舌置啄,更何况是哈瓦克这种专业废柴。   索尔有些好笑地看着长壮了一圈的克拉坦,这个百多年前偷自己烤鱼的猥琐毛贼。   据说克拉坦最终还是和奥雯搅在了一起,对此索尔毫不意外。   百多年前风味炖菜被偷的那天,克拉坦假装无心地和自己帐篷里的奥雯睡了一夜,谁知道这家伙有没有趁乱把什么棍棒强行塞给别人,反正后来奥雯又是尖叫又是脸红了好久。   许多事情历历在目,毕竟对于索尔也只是两年前而已,自己还没苍老到记不住的地步。只是眼前的克拉坦已经认不出自己了,噢,应该说他从来就没有认出自己过。   黑暗大陆是没有麦子这种作物的,那里的恶土貌似长不出来。   迷宫这里其实有黑麦,甚至连金麦都有,只不过队伍里从来没谁去关注过那些小玩意。既然自己来了,索尔决定今天再露一手,让克拉坦明白你老大还是你老大的道理。   没有风车和磨坊也没有关系,让菲妮斯吩咐下去,很快一个小石臼就做了出来。   “这是什么玩意?”感觉到可能和吃有关系,一脸鄙夷的克拉坦实在是好奇死了。   “这是带你推开新世界大门的上古神器。”索尔微笑着,亲自去将去壳的麦粒倒入小石臼里,在克拉坦怀疑地目光里捣来捣去,很快有一些金色的未知粉状物出现。   小型烤炉倒是现成的,也是当年索尔亲手教克拉坦使用的,被克拉坦每天背在背上,就这么背过了上百年,平时可以用来烤烤肉或者豆泥饼之类。   等到索尔为菲妮斯香菇特制的爱心烤肉面包出炉,索尔神秘地留了一个给克拉坦品尝。   这特么……松松软软香喷喷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克拉坦将最后一口迷之物体送入嘴里,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后仍然满是震惊,看向小石臼的目光也瞬间变得炙热起来。 第364章 异族舞会   黑暗历七二一年,诸神的地牢第六百七十四层,迷宫区域,无名湖畔。   索尔将自制的手工鱼竿甩入湖面,然后陷入了静默地等待。   他对于自己接下来的一段时光定位很清晰,主题就是悠闲和平静。等到自己积蓄了足够的正面情绪,就回到自己冰冷寂静的戒指里,面对自己本该面对的问题。   在回归期限这件事情上,索尔其实对菲妮斯香菇说了一个谎。   如果按索尔所猜测的,两个世界有着不同的时间跨度,他或许可以在这个迷宫里停留几年甚至更久。毕竟换算下来,迷宫里的几十年,只是相当于萨尔维尼亚大陆的一年而已。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索尔的推测,而且这个推测要经过反复多次的验证才能成立。   索尔没敢去尝试,毕竟老恶魔也曾经说过这里是‘混乱巢穴’。   任何事情一旦沾上了‘混乱’这个词,或许正常的逻辑推测就已经不适用了。   这种混乱有可能也包括了时间的流逝。   万一自己在这个迷宫里逗留几年,回去后却蓦然发现大陆上已过百年,那就很忧伤。   何况家里那一窝香菇,没有了自己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能不能抵挡这个世界的恶意。另外还有荒野里怪物的频繁来袭,以及大陆越来越糟糕的环境,要担忧的事情其实有很多。   就像索尔曾对迪勒说的,什么都不做,未必什么都不想,表面平静,内心未必不煎熬。   索尔只是从来不表现出来而已,因为多余的情绪并不能帮助自己改变现状。   “为什么昨晚不和我睡一个帐篷?”菲妮斯来到湖边找到索尔。   菲妮斯本来以为会像上次那样,两个人睡在一个铺盖里,温暖地抱在一起说一些光明下不好意思说的甜话,又或者听索尔讲讲新的故事,可是昨晚索尔却单独要了一顶帐篷。   平时私底下菲妮斯会显得有些粘人,如此少女的一面营地里的人几乎是看不到的。   她似乎把对她哥哥原本该有的那些感情,全部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又或者,已经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   这个拥有着七阶实力的异族香菇,就像那些刚开始经历感情的少女一样。   拼命想缩短两颗心的距离,从而获得更多在一起的时间。   “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索尔看着偶尔荡漾微波的湖面突然说了一句。   菲妮斯也不回应,只是抱着手看着索尔鱼线附近若有若无的气泡,似乎在等待什么。   安静了一会,索尔只能继续开口。   “作为一个来自黑暗大陆的……,嗯,小香菇。该嫁人就要嫁人了,那才是你正常的成长轨迹。我说的成长和年龄时光那些没什么关系,是指心理或者感情层面的。”   “别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你自己的队伍中,又或者周边的部族里,总能挑出来的。当然,如果你是在考虑部族外交的问……”   “别用我父亲一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另外你也并不是我的哥哥。”菲妮斯粗暴地打断了索尔。   “至少这具身体是。”索尔毫不相让地跟了一句。   紧促地交锋转瞬即逝,转眼周围重新安静下来。   索尔怀疑自己的鱼线下,肯定有某条鱼被小香菇的气息吓跑了。   “这样下去不行?呵呵~!好吧,那为什么你一百多年前抱着我吻我的时候你不说?”菲妮斯似乎休息够了,继续抱着手开始第二轮纠缠。   “问得好,这正是问题的所在,一百多年前我初次见你,你是这个样子。可是一百多年后的今天你仍然还是这个样子,我不知道你在等什么,也不希望你在等什么。”索尔回答。   第二轮交锋一人一句就结束了。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索尔悄悄偏头,看见菲妮斯香菇瘪着嘴,只能继续开导。   “你明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是很不正常的,就像我跟你说过的,至少这具身体是你哥哥。”   “就算你说近亲结合后代会更强大,关键是你这份感情空洞而不具体。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长什么样子,毕竟我在你眼里顶多只是个路过的灵魂。”   “你不知道我在另一个世界是不是一个老家伙,或者是一个像你一样的捣蛋香菇,又或者是个魔鬼。总之你对我一无所知,所以这感情只是你自身的幻觉而已。”索尔耐心解释着。   “我不在乎!”菲妮斯强势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我知道你不在乎,每个处在你这种感情状态里的香菇都会这么说。”索尔毫不在意。   “那么你是吗?一个魔鬼?”菲妮斯寸步不让地问。   索尔微微张开嘴,又闭拢起来,看着湖面突然有些沉默。   “实际上我的确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幸运才回到了光明里。”索尔如是说。   “所以其实你说那么多就是想要让我远离你,不要经常出现惹你厌烦是不是?”菲妮斯最后问。   “算是吧,我家里已经有一窝香菇了,注意,是一窝。所以我不再需要多余的温情,而且香菇本来就是种危险而麻烦的生物,应付起来总是让人很疲惫。”索尔如实回答。   周围又陷入了安静,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索尔本来以为自己说完菲妮斯会愤怒或者哀伤的,可是周围却毫无动静。   “你不会因为我打不过你,就想要趁机干掉我吧?”索尔转头下意识有些心虚地问。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建议。”抱着手的菲妮斯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危险的寒光。   “那就随便了,实际上我怀疑如果哈瓦克被干掉了我还能早点回家。”索尔摊手。   最终菲妮斯跺跺脚,一脸悲愤地跑掉了。   索尔抿抿嘴,将一条倒霉的小鱼拽离湖面,放入了自己的鱼篓里。   他并不是要把这段感情扭过来,而是要把它直接斩断。   既然大家都不在一个世界,搞那么多念念不忘反而更伤人,重新回去走各自的路吧。   唯一不太恰当的是,这番话或许应该留到站在虚空兽的传送门面前再说,那样逃跑时也能方便一点。可惜今天在这静谧的湖边,气氛突然烘到这儿了,索尔一时没忍住。   小香菇没准还以为自己会像以前那样跑去哄她,绝不可能,谁哄谁地精。   菲妮斯的确是这么以为的,可是接下来的日子索尔似乎变成了一个专业渔夫,整天不见踪影。没办法,遇到这种死活不惧的癞皮狗,只能本香菇大度地妥协了。   这一层迷宫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不到的路程,走一天就少一天了。万一下一层又是危险层,这家伙找到虚空兽搞不好找个借口就跑掉了,菲妮斯很珍惜这点本就不多的时间。   “你看这条裙子怎么样?”菲妮斯手里提着两条裙子,指着自己身上那条问。   明明都是粗麻混杂着丝质的裙子,无非表面的刺绣不同而已。   “呃……,这个,你正常点。还有你为什么要跑到我房间……,噢,我的帐篷里来换衣服?你这样明目张胆勾引你的哥哥真的好吗?”索尔看着菲妮斯光洁美丽的裸背有些无奈。   菲妮斯也不在意,套上裙子对着索尔原地转了一圈,然后一脸期待地等着。   “好吧,就那条。”索尔指指菲妮斯的右手边。   “为什么是这条?”菲妮斯不明所以。   “因为那上面的花纹我看不懂,所以我觉得很厉害。”索尔向来有着自己的道理。   “……”   今天是皇室部族那边举行舞会的日子,到了地方,场面和索尔想象的差不多。   一圈帐篷围出了大片空地用作舞场。   周边的地毯席位上堆着食物、自酿的酒水,总之一眼看上去就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意。   倒是有两个自称游吟诗人的家伙,和一种没见过的弦式乐器,稍微引起了索尔的兴趣。   让索尔牙疼的是,舞会并没有马上开始,到场的人反而围成一圈先开起了临时会议。   这样的会议似乎不适合自己参与,但既然没什么人驱赶自己,索尔也就随便了。   反正也没人知道自己是谁。   今天菲妮斯这边只来了几个高层,加上自己十人不到的样子。而皇室部族那边至少到场了三四十号人,男男女女全都盛装出席。好吧,在索尔看来那些盛装其实也没多盛。   这场临时会议并没有多大的事情要讨论,总体只有一个议题,就是种族名称。   之前菲妮斯的这个种族一直叫做‘维尔博兰尼’,古大陆通用语里是‘坚韧不拔’的意思。   然后不知道他们从何处得出的判断,他们认为这个迷宫可能就快要走到底了,到时候有可能要面对迷宫底层的别的智慧种族,如果有别的种族的话。   反正整个种族必须以一种锋利的姿态出场,从而震慑别族。   而众人一致认为需要做出改变的第一点,就是先从本种族的名称开始。   然后很快,什么野狼族、鬼魅族……各种令人发指的、带着个人色彩和意愿的名称从人群里被提出。听得索尔脸颊抽搐不已,让他觉得像是在看一群毫无文化的野人。   在索尔看来,这群人肯定是无聊到了一定的境界,才会把这种破事拿到桌面上来吵闹半天。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作为一个异界来客,难以萌生什么归属感的原因。 第365章 魔族   随便听了几句,索尔不禁有些昏昏欲睡,只能抱着手进入了自己的思维陷落。   心里的阴谋论发作,索尔开始盘算在这种部族聚会上实施斩首计划的可能性。   比如菲妮斯香菇这边前来参会的人被一网打尽,又或者皇室部族那边突然全被干掉,然后借此打破目前两边的虚假平衡,从而改变势力格局。   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最终索尔认为可能性是有的,但或许意义不大。   如果能一举扫除对方的高端战力,的确有可能把对方直接吞下来。   不过关键问题还是在于眼下的迷宫环境,没有一个稳定的聚居地,那么搞建设搞民心那一套都不太好运作。万一民心方面出点问题,到时候想要在迷宫环境里使点绊子并不难。   这其实很有可能,毕竟菲妮斯的队伍并不是半路拉起来的杂牌军,而是大家从一开始就一起上路。通过这几百年的路程一起跑下来,凝聚力信任度各方面……   索尔不禁怀疑菲妮斯香菇会不会已经是队伍的信仰,如果有一天菲妮斯遭遇意外,信仰虽然倒下了,但她的精神旗帜或许还会迎风飘扬?   “那么下面就让我们来听听哈瓦克的见解吧。”会议席中一位稍微上了年纪的老者,突然将话题一引,于是众人纷纷转头向索尔看了过来,菲妮斯也一样。   对于哈瓦克这个名字索尔从来没什么认同感,而且私下菲妮斯都是叫他索尔,以至于索尔并没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只是周围突然有些寂静,索尔才从深度思维中抽离。   “你们……有事?”索尔一脸茫然地面对着周围注视自己的众人。   “噗~”看到索尔的呆滞脸,皇室部族那边年轻的一辈已经笑了起来。   “怎么?我看你一脸沉思难道不是在想种族命名的事?”主持会议的老者和蔼地问道。   想种族命名?我怕是吃多了烂菜叶消化不良才会闷头想这种无聊的事。   索尔这才反应过来,眼下好像也不是什么刻意地刁难,似乎是一圈人正在轮流发言。   种族命名这种小把戏……   “是的,我的确有一点想法,不如就叫魔族吧。”索尔歪了歪脑袋。   “哦?魔族?为什么叫魔族?”老者似乎有了些兴趣。   我特么怎么知道为什么?这临时临位的,索尔只是突然想起了,在萨尔维尼亚大陆那边一些古老文献的描述里,魔族就是一群紫皮肤的家伙,然后就这么顺口说了出来。   “呃,我是这么想的。魔鬼、恶魔这些你们应该知道吧?是不是印象里都很厉害?”   “但是在我看来,其实‘魔’这个词并不是他们专有的,或者说并没特指某个种族。”   “我个人觉得‘魔’更像一种状态,嗯,一种介于正义与邪恶之间的……,噢,玄妙状态。从哲学深度上来说,这个词隐喻着强大,而从词性上来说,这个词神秘而锋利。”   “所以,我觉得叫‘魔族’不错。”索尔假装从容地摆着手,觉得自己快要编不下去了。   这番临时的胡说八道似乎还算成功,至少引发了参会众人的思考,或者也可以说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总之,索尔很顺利的把这件事敷衍了过去,不再关心。   众人又轮流讨论了一阵,舞会终于在吃吃喝喝的笑声里开始。   今天菲妮斯香菇之所以跑到索尔面前换裙子,不时还流露出小松鼠一样的巴结神态,无非就是想在舞会上出出风头而已,对于这点卑微的要求索尔大魔王肯定是不会吝啬的。   从两人下到舞池转圈开始,新颖的舞步,热烈的节奏感。   焦点被强行拉过来,然后就再没离开过。   这种小场面根本不值一提,索尔怀疑就算蜥蜴人史坦特来了,都能轻松拿下一局。   跳到后面菲妮斯越来越兴奋,索尔却觉得自己不行了,转得头晕得很。   以至于索尔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   其实多年以前索尔就怀疑自己已经老了,说不清是什么时候,也许是艾琳哭着永远跑掉的时候,又或者修格斯靠在陵墓过道里说痛失所爱的时候。   那段仿佛半生已过的时光,而如今自己成了唯一的缅怀者。   就算没老,自己心里也肯定早已住了一个苍老的小孩。   端着一陶杯酒水,索尔好不容易摆脱菲妮斯跳到死的可怕邀请,逃到了角落里。   这是这个迷宫房间的角落区域,由两个帐篷所形成的小夹角处。   沉默着站了一会,索尔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因为如果别人乍一看过来,很可能会有一种自己正躲在这里撒尿的既视感。   于是索尔在墙角里坐靠下来,慵懒而倦怠。   闹中取静,留点时间给那些生命里值得缅怀的。   可惜他的记忆穿越很快就被打断了,一个提着裙摆的身影遮住了光明。   我特么都躲到这里了还不放过我?   索尔很忧伤,可惜三阶的自己已经打不动七阶菲妮斯的屁股了。   “哈瓦克·克利斯顿,我知道你。”对方一开口,索尔才发现这不是菲妮斯,很有可能是一个新型香菇怪。至于知道自己,这有什么奇怪,我大废物的名号整个种族谁人不知。   为什么每一个香菇怪的出场,都要先说这么一句呢?也是种通用技能?   “哦。”索尔发出自己的招牌式鸡鸣,以告诉对方自己没什么交流的欲望。   可惜这个未知香菇的理解能力似乎有问题。   “你的名声在种族里可不怎么样啊?”香菇怪顾自说着。   “哦。”   “我是二皇女,格兰莉娅·玛塔伦。”   “哦。”   哦到这里索尔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他怀疑这个新型香菇怪很可能是那种,只要有人回应就能独自说上一晚上的类型,关键是自己一直鸡鸣也很累人的好不好?   “这年头皇女不值钱的,说得好像谁没遇见过几个一样。”索尔不屑摆手。   “你遇见过?”格兰莉娅有些震惊,整个部族里自己只有哥哥和弟弟,哪有别的皇女。   “开玩笑,拜伦比安的卡洛琳公主知道吗?美得很嚣张的那位。”索尔一脸回忆。   什么卡洛琳?格兰莉娅眼睛眨了眨,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在说什么。   “所以,你会跑到这个角落里来找我,其实是因为看到我舞步翩翩,但又觉得和我废物的名号不符,引起了你的小好奇对不对?”索尔转过头来。   “这个……基本上是这个样子的。”格兰莉娅抱着手,发现自己居然没什么可补充的。   索尔忧郁地转头看向远处。   好吧,显然自己的灵魂魅力又没能抑制住,看来就算来到异界今后仍然要保持低调。   “那我问你个小问题,你说把一只羊牵进帐篷里需要几个步骤?”索尔仰头问。   “你什么意思?直接牵进去不就完了吗?”格兰莉娅不解。   “不,不,你这说法等于只有一个步骤,但其实这是错的。告诉你,其实是三个步骤,掀开帐篷,牵进去,然后再把帐篷放下。”索尔摊开手。   “你……。”格兰莉娅感觉自己似乎被愚弄了。   “好,那我再问你,把一只狼牵进帐篷里需要几个步骤?”索尔又抬起头来。   “哈,三个步骤!”格兰莉娅眼睛转了转,飞快回答,感觉自己早已看穿了真相。   “不对不对,你又错了。要掀开帐篷,先把羊牵出来,再把狼塞进去,然后关上帐篷,这显然已经是四个步骤。”索尔再次不屑地摊着手。   “你……这是胡说?”格兰莉娅突然有种想用裙子蒙住他的狗头殴打的冲动。   “这怎么就胡说了?你强行把狼关进去,万一狼把羊吃掉了怎么办?”索尔反问。   “这……。”格兰莉娅脸颊涨红,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所以这个简单的小故事告诉我们,这世上谁是废物,有些时候其实也难说得很。”索尔一脸我很遗憾的表情再次摊开手,就像一朵沙漠里盛开的狗头花。   哼!异界的香菇怪也不过如此,谁给你的勇气敢来挑衅大魔王。   “你敢骂我!”格兰莉娅这只新型香菇怪似乎要原地爆炸了。   “我没有骂你啊,我们明明在讲故事,要理智看待问题,不要掺杂个人情绪。这样吧,我知道你现在内心波涛汹涌,拼命呐喊着自己不是废物,那这样,我们玩个更简单的游戏。”   “从一数到十七,你可以先数或者后数。每次数一个数也可以,或者数相连的两个数也可以,总之不能跳着数,谁最后拿到十七谁赢。”   “怎么样?很简单吧?”索尔一脸我正在给你机会证明自己的表情。   “我怕你啊!”香菇怪战意盎然。   然后三把数完,索尔胜得很随意。   “游戏规则我还不熟悉,所以这很正常,你不要得意。”格兰莉娅不知在对谁解释。   然后十把数完,索尔胜得更随意了。   “这……”格兰莉娅想要爆炸,但一时找不到太好的爆炸理由。   这特么明明就十七个数字而已,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深奥那么艰难?她表示心好累。   然后几十把甚至无数把过去了。   “十四,到你了。”索尔嘴里的数字落地,露出慈祥的笑脸。   蹲在地面的格兰莉娅脸色有些苍白。   她知道自己不论数十五,还是十五十六,十七都是索尔的。   “十五。”格兰莉娅可怜巴巴地看过来,希望索尔能踩进十六的坑里,把十七留给自己。   “小小香菇怪,我给过你机会的,可你没有珍惜,十六十七。”索尔笑得更慈祥了。   “呀!我要干掉你!”格兰莉娅一脸悲愤地向索尔扑了上去。 第366章 谁笑谁地精   嚯!这个皇族香菇人不大,力气倒不小!   等到想要反抗了,索尔才陡然发现格兰莉娅显然有着至少五阶的实力。   索尔本来就坐靠在地上,这一下被对方扑得正准,格兰莉娅整个人骑在他身上,果断先甩下了一轮松鼠拳。索尔被捶得一顿灰尘乱冒,嘴里还‘嘶嘶~’地痛吸了几口气。   怎么香菇怪的阶位有所提升后,连松鼠拳这种通用技能也会增强吗?真疼!   格兰莉娅显然不是力量型的战士,应该是柔弱法师型。至于哈瓦克这副三阶的身躯,索尔也不知道是什么型,反正废柴就是废柴,弱得跟只青蛙似的,连个法师都挡不住。   自己居然被一个香菇怪扑倒了!这真是大魔王生涯里最屈辱的一天。   骤然遇袭的索尔又惊又怒,双手护着脸,双脚在地面猛蹬了几下,居然没能爬得起来。   “你不要逼我!”悲愤之中,索尔只能虚张声势。   发现废柴果然很废,格兰莉娅的眼睛猛地一亮,扬起第二轮松鼠拳就要捶下来。   该死的香菇怪,欺人太甚!   索尔猛然一把勒住她的腰,将她拽到怀里发动了狗头攻击。   格兰莉娅像是瞬间中了石化术一样,猛然瞪大眼睛。因为混乱里她发现自己的小舌头被捉住了,被纠缠拉扯了半天,最后还被这家伙故意咬了一下,差点疼得她眼泪都下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不知何时,一脸冰寒的菲妮斯抱手堵住了两个帐篷之间的缝隙。   “没做什么啊?就……讲了个小故事,顺便玩了个小游戏而已。”骤然听见菲妮斯的声音,索尔心里莫名地悚然一惊,赶忙把自己身上的香菇怪抖落,然后强行解释了一句。   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皇族香菇,玩游戏玩不过就耍赖进行人身攻击,然后自己最终只能使出魔王的杀手锏‘深渊之吻’震慑了她。是的,整个故事就是这样。   索尔并不认为自己的解释有什么苍白的,毕竟自己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可惜看看格兰莉娅那散乱的头发,还有混乱中被扯裂的衣裙,菲妮斯显然是不信的。   “不是,你到底在那里鄙夷什么?这种情况显然是我遭到了袭击好吧?”索尔很憋屈。   “那她为什么要袭击你?”菲妮斯瞪着索尔。   “这……人生那么多路口,谁知道她的意识突然走到了哪里,又突然感悟到了什么?以至于突然想表达她自己的某些情绪,一切都很突然好不好?这只是个意外。”索尔摆摆手。   “我绝为不会放剁你的!你今天别想离开营地。”格兰莉娅此时算是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了,她用手背掩着小嘴,一脸莫名的羞涩,连口齿都显然有些不清晰了。   好嘛,看来索尔咬的那一下很实在。   格兰莉娅只觉得自己此时羞愤欲死,关键是自己和这家伙纠缠时,还被他妹妹撞见了。   “让开!”格兰莉娅走到挡路的菲妮斯面前,只想赶紧逃离此地。   “你……不能走,把事情说清楚。”菲妮斯还真不敢放她离开,谁知道事情会不会闹大。   “怎么?菲妮斯姐姐你显然看见他对我做了什么,难道现在你想要包庇他?”格兰莉娅抬起头来,终于回归了她本来的皇族气势,目光雪亮地盯着菲妮斯。   “喂,小香菇,不至于吧!大家玩玩闹闹而已,小孩子才会当真好吧?”索尔也有些头疼了,这小香菇耍赖就算了,怎么突然就上升到部族斗争的局面了。   看来以后调戏香菇怪时,要先打探下对方的实力。   就算一时不注意捅了马蜂窝,只要捂住了小嘴再揍几下小屁股,再大的哀怨都能随风而逝。这一点显然很重要,索尔默默记在了自己的人生反省薄里。   虽然对整个部族没什么归属感,但两边因为自己而展开厮杀并不是索尔想要的局面。   “你……谁跟你玩!反正你死定了!”格兰莉娅回头狠狠地瞪着索尔。   “死定了又怎么样?你也不小了,找长辈告嘴算什么能耐?”索尔的脑袋骄傲地一偏。   “呵呵~!好!那你想怎么了结这件事?”被索尔一激,格兰莉娅抱着手臂停了下来。   “没什么需要了结的,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事。这样吧,本来这件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我给你讲了个‘帐篷的故事’对不对?那现在我再给你讲个别的故事。”   “等我这个故事讲完,如果你没笑,那我认打认罚没话说。但如果你忍不住笑了,那今天的事情就当成一场玩闹,今后大家还是一起快乐玩耍的小伙伴,怎么样?”索尔摊开手。   “好,你说。”格兰莉娅眼睛转了转,然后绷紧小脸,露出一副谁笑谁地精的表情。   菲妮斯抱着手什么也没说,只是眼里悄悄掠过一抹期待。   “既然现在这里有三个人,那我就顺便讲个三人的故事吧。”   “故事是这样的,捷克、汤姆、肯特三个人是好朋友,然后有一天三人悄悄离开海边的小村庄,准备一起出海去领略异地的风光。这个……你知道大海是什么吧?”索尔突然问。   格兰莉娅一脸鄙夷地点头,大海有什么好稀奇的?黑暗大陆又不是没有。   “好,三个人乘坐着一艘小船驶入了无尽之海,那片海域宽广而辽阔,沿途的风景让三人目不暇接。但是离开近海后三人遇到了可怕的暴风雨天气,小船也被风暴掀翻。”   “好在三人的水性都不错,在风浪里挣扎了一番,最终游到了一个无名小岛上。但是厄运并没有就此远离三人,很快他们就被岛上一个凶残的食人部落抓住了。”   “食人族族长扬言要吃掉他们,三人痛哭哀求了一番。于是族长告诉他们,他们只有两条路,要么成为食人族的食物,要么成功通过岛上的试炼,就送他们离开。”   “三人不知道试炼的具体内容,但是没得选,他们最终只能选择进行试炼。”   “族长对三人说整场试炼总共有两个具体要求,第一个要求是进入岛上的森林,找到两个大小长相都差不多的水果或蔬菜,然后带回来。至于第二个要求,等他们完成第一个再说。”   “于是捷克汤姆肯特三人一起进入森林,然后分开寻找。”   “捷克运气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两个差不多样子的苹果,然后他把水果带到了族长的面前。族长告诉他,第二个要求是把两个水果塞到鼻孔里,同时不准笑。”   “不准笑倒是不难,但两个苹果显然是没法塞到鼻孔里的,于是一脸发懵的捷克因为没能完成试炼的第二个要求,最终被食人族吃掉了。”   “接下来汤姆也从森林里走了出来,他找来找去只找到了两颗樱桃。族长告诉了他同样的要求,把两个水果塞进鼻孔里,但是不准笑。”   “汤姆照做了,把两个樱桃塞进鼻孔里并不难。塞完后族长刚要说他成功通过了试炼,汤姆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噗’的一声大笑了起来。”   “于是族长说因为你笑了,所以试炼失败了,于是汤姆也被食人族吃掉了。”   “捷克和汤姆死后的灵魂在天堂里相遇,两人碰头后,都是一脸唏嘘。捷克很是不解,我是因为没完成试炼所以被吃掉了,可你明明都完成了,到了最后的关头你笑个什么劲?”   说到这里索尔稍微停顿了下,悄悄抬眼扫过格兰莉娅和菲妮斯两个香菇。两个香菇显然听得很专注,眼睛都瞪得大大的,似乎都在好奇汤姆在最后的生死关头到底在笑什么。   嗯,看来气氛差不多了,索尔继续开口。   “听到捷克的询问,汤姆一脸苦涩地回答,我特么本来也不想笑的。”   “可是等到我把两个樱桃好不容易塞进鼻孔里,一转头,正好看见肯特那个蠢货哼着小调,一脸轻松地弯手搂着两个大南瓜正从森林里走出来。”   “我瞬间联想了下那家伙把两个南瓜按在脸上的情景,实在是猝不及防……没能忍住啊!唉~~”索尔声情并茂地讲述到此结束,正好他还比了个搂南瓜的动作,仿佛他就是肯特似的。   空气里短暂的寂静后。   “噗~哈哈,该死的家伙,这什么破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哈哈嘎嘎!”格兰莉娅把旁边的帐篷拍打得灰尘乱冒,发出了震惊整个营地的尖笑声。   索尔一脸黑线地看着她,格兰莉娅这什么皇族香菇实在太不行了。   你要笑你就好好地笑,怎么笑得那么凄厉像是众叛亲离了一样?   笑话应该还是好笑的,毕竟她和菲妮斯两个在这逼仄的迷宫里,可能好多年都没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了。但说到底,似乎也没那么好笑吧,这都快打滚了。   还有你能不能不要一边否认着,一边发出堪比河马一样的笑声,这场面实在有点惊悚。   菲妮斯就笑得很含蓄,只是捂着嘴肩膀耸动不已,嗯,还是自家的香菇有气质。   感受到索尔的视线,菲妮斯悄悄捂着小肚子飞来一个娇俏的白眼。   至于格兰莉娅已经彻底没救了,只要索尔随手对她比一个搂南瓜的动作,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震动不已,最后是被闻声赶来的营地守卫们搀扶着走的。 第367章 陡然的迷雾   “我一没看住你,你就跑去偷人是吧?还去讲故事给别的香菇听。”菲妮斯噘着嘴。   “看住我?别把人说得像是什么恶犬一样好不好?还有我偷什么人了我?”索尔一脸黑线。   “总之我看见你吻她了。”菲妮斯目光里溢出寒星点点。   “喔~!原来你早到了,然后就抱手站一边看着我被殴打是不是?你就是这么做人妹妹的?我觉得回去还是分家吧。不对,是我离开队伍,让我自生自灭吧。”索尔终于恍然大悟。   “你敢!”菲妮斯窜过来一把搂住索尔的手臂。   “你这……看起来也不像是生气啊?”索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突然有些不把握。   “我怎么不气?我简直气死了!不过你现在已经有了把柄在我手里,以后就要听我的。还有你刚才和她玩过的游戏我也要玩,你和她说过的故事我也要听。”菲妮斯趁机要挟着。   你玩什么玩?听什么听?   还有什么狗屁的把柄?我大魔王多年前早就脸都不要了还会有把柄?   看见菲妮斯香菇又找机会贴了上来,一脸黑线的索尔意识到事情不对了。亏自己之前还在湖边一片苦心地戴上老父亲面具,现在看来那番谆谆教诲显然又白说了。   这场舞会总体说来还算不错,至少很欢乐,让索尔终于不用终日在苦涩里回头。   接下来是部族之间原始的交易大会,索尔自然没心情去凑什么热闹。   然后为期几天的休整结束,整个部族开始拔营启程,继续他们逃亡的宿命。   索尔终日混在菲妮斯的队伍里,彻底变成了一条专业咸鱼。   现在这样多好,每天钓钓鱼吃吃饭,简直不要太悠闲。   反正哈瓦克他自己都不在乎,自己又何必苦哈哈地强行帮他提升阶位,不如就这样吧。   然后……,还是湖边。   抬着钓竿的索尔似有所觉,偏头看了一眼,然后默默转回头来。   “看到我你似乎很不高兴?”二皇女格兰莉娅带着两个女仆站在湖边。   “我完全高兴不起来,难怪昨夜做梦总感觉要厄运缠身,显然现在应验了。”索尔说。   “你……告诉你,上次的事情还没完,我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被索尔迎头暗讽了一句,格兰莉娅只能翻出旧事来拉扯,还趁机跑到索尔身边轻轻踢了他一脚。   我管你算不算,索尔翻着白眼。   等我回到戒指里,你要是有本事能追过来,我就把你像神龛一样供起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看索尔假装雕塑,格兰莉娅只能发动了没话找话的技能。   “我在进行艰苦修行。”   “你钓鱼就钓鱼,修行个屁。”   “你知道我在钓鱼那你还问个屁?”   弱智对话终于暂时停歇,格兰莉娅转头悄悄对女仆吩咐了一句,很快一副钓竿就送了过来。然后女仆搬来一块圆滑的石头,仔细擦拟了一番,完了居然还安上了一个毛皮坐垫。   索尔偏头看了一眼身边多出来的座位,转头一脸忧郁地注视着湖面,只觉得完蛋了。   明明告诫自己要珍爱生命,远离香菇,这怎么不知不觉又勾搭了一个。   格兰莉娅坐在索尔旁边,像模像样地穿了鱼饵把钓竿甩进湖面,就那么抬着。   她也不说话,只是不时用眼睛扫一扫索尔。   这种无形骚扰扫得索尔很不自在,总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狗熊盯上了一样。   当然,格兰莉娅虽然少说几百岁了,但一个美丽动人还是跑不掉的。这都皇室血统了,要是长得像沼泽地精一样,肯定早就被皇室扔掉了。她和菲妮斯一样,有着黑发紫皮肤。   “你们又在这里做什么?”湖边刚平静了一会,菲妮斯暗含探询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似乎还带着点隐约地兴奋,仿佛抓住了什么犯罪现场一样。   索尔脸颊抽搐着,什么就‘又’了?你这样乱用词语真的好吗?   然后很快索尔左边也多出了一个座位和一副钓竿。   大魔王被两个香菇夹在了中间,三个人提前体验上了老年生活。   平静的湖边显然已经不平静了,来自左右的无形骚扰无处不在。   等到后面两个香菇又发动了通用的鸭子技能,左边五百鸭,右边五百鸭,嘎嘎嘎嘎嘎~!索尔觉得很忧伤,他本来是来追寻内心的平静和人生真谛的,现在看来什么也追寻不到了。   这都不说了,等到两个香菇谁不小心钓上来一条鱼,那惊喜地尖叫声……啧!啧!那真是响彻湖面。索尔怀疑湖里如果有宿主的话,早就被吓得缩在水底瑟瑟发抖了。   几条鱼而已,这到底有什么可叫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钓到了一个英俊的索尔大魔王呢。索尔偏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鱼篓,对两个香菇的狗屎运鄙夷不已。   从那以后,格兰莉娅就经常摸过来找索尔,然后每次菲妮斯都会及时冒出来。   然后等到索尔讲起各种,曾经对艾琳和家里的香菇们讲过的老故事时,她们就像两只小猫一样端坐在面前,瞪着眼睛眼巴巴地在那里倾听。   再等后面无意间偷吃了索尔的厨艺后,格兰莉娅更是扬言要搬到菲妮斯的队伍里住下来。   你这么到处乱跑真的好吗?你真的是皇室后裔吗?你其实是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吧?还有你们两个香菇明明是两个阵营的潜在敌人好不好?现在搞得像姐妹一样算是怎么回事?   算了,多年前索尔就已经知道香菇怪凶猛如斯,他已经无力阻止了。   一路上就这么吵吵闹闹着,日子似乎也不那么坚硬了。   很快两个多月就这么无声消逝,像欢笑里的火星,再过几天队伍就要到达下一层了。   索尔本来是不急的,因为他就算回到了戒指里,面对的仍然是无解的死路。而且他要离开诸神的地牢,必须要在危险层找到一只虚空兽,然后依靠传送门回去。   这个迷宫里每十层有一个危险层,目前菲妮斯的队伍所在的是迷宫第六百七十四层,前四层没遇到危险层,那么必然会在接下来六层里的某一层出现。   从概率上来说,如果运气不好,危险层的位置刚好在第六百八十层。那么将意味着索尔还要陪着队伍走五层多的路程,算下来大概就是一年多时间的样子。   这迷宫里的一年多,换算下来只是相当于萨尔维尼亚大陆那边一个月左右。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而且理论本身还需要验证。   索尔本来的计划是如果下层不是危险层,那就陪队伍再走一层,如果还不是,那他就只能单人脱离队伍强行突进赶速度了。虽然就算回去戒指里仍没有出路,但终究是要离开的。   总之计划本来是这样,但却因为一件意外事情的发生,索尔回家的心情突然就变得无比炙热和迫切起来。这里所说的回家并不是指回戒指里,而是指回到自家香菇们的身边。   事情是在菲妮斯的队伍到达这层迷宫尾段时发生的,正好在两个多月的末尾时分。   那天队伍里的人突然带回来了一个新消息,然后菲妮斯迅速召开了部族会议,索尔自然也参与进了其中,虽然他并不觉得以如今自己三阶的实力,还能帮上多大的忙。   新消息的内容是。   队伍里平时负责外出狩猎和搜集食物的小队,在迷宫里发现了一个宝箱房间。   “宝箱房间?里面有什么?”索尔有些狐疑地问,这听起来似乎是个新鲜玩意,至少在这个终日重复的广阔迷宫里,难免从一定程度上引起索尔的一些兴趣。   “除了入口里面是完全封闭的,整个房间不算太大,里面乍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只在房间里侧的墙壁中央放着一个宝箱。”菲妮斯回忆了片刻后做出回答。   “只有个宝箱?宝箱里有什么?你们之前的旅途里遇到过吗?”索尔追问了几句。   “我们的确遇到过,从进入这迷宫到现在的六百七十四层,大概总共遇到过四五次吧。实际上不只是我们这边,以前十二个部族还在的时候,别的队伍也曾经遇到过。”   “最初遇到的时候,其他队伍还很兴奋,以为是什么诸神的宝物或者遗产,然后派人进入房间准备把宝箱撬开。但是等有人进入其中后,整个房间会突然被神秘的力量完全封闭。”   “等到房间再打开的时候,所有进去的人全部消失了。”   “这种消失其实和死去也没什么区别,因为在后来的旅途里这些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于是宝箱房间等于死亡陷阱,成了所有队伍的共识。”菲妮斯向索尔详细解释了一下。   对此索尔倒也没觉得意外,因为刚才在听完新消息的时候,索尔就大致有了点猜测。   因为菲妮斯她们提及消息的时候,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兴奋和激动,这说明房间本身是有点什么异常的。等到菲妮斯说完其中原因后,索尔皱眉陷入了思索。   这似乎是一片陡然的迷雾,让人有些看不清。   因为进入其中的人虽然消失了,但并没有见到他们的尸体,那未必他们就是死了。会不会他们也像自己一样,被传送到了某个未知的地方呢?   当然,或许他们的确是死了,然后尸体因为某些原因消失了也有可能。   思维发散一时间有点远,索尔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因为他想起了第一次下轮回地牢的时候,提莫被一个宝箱怪关在里面舔来舔去的场景。 第368章 探秘小队   “那你们此刻的会议准备讨论什么?”索尔疑惑地问,既然已经大致判定宝箱房间是死亡陷阱,而且多年都未曾涉足,那只要继续沿袭旧例就好,这有什么可讨论的?   “现在不是你来了吗?或许我们可以试着进去看看?”菲妮斯把索尔拉到一边。   “蛤?因为我来了?你可真是看得起我!哈瓦克这副身体只有三阶好吧?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来信任我这样一个废柴?不要乱给别人增加压力好不好?”索尔被逗笑了。   “你平时不是鬼主意最多吗?”菲妮斯嘟哝了一句。   “我必须要更正一下,那不是什么鬼主意,或许你用聪明绝顶会更恰当。”索尔摊手。   “那现在怎么办?我意思是要试试吗?”菲妮斯有些期待地看着索尔。   索尔微微摇头,倒也不是否认的意思,而是他进入思索模式的下意识动作。   菲妮斯的意思其实不难理解,她和队伍里的其他高端战力来负责武力担当,而索尔作为临时的狗头幕僚来为众人出谋划策,但索尔很清楚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先不说自己是否配得上菲妮斯的期待,关键是眼下的局面似乎并不是智慧层面的问题。   宝箱房间露在明面上的线索太少,封闭环境、进入者消失、再未出现,仅这几点而已。   但是那些进入者经历了什么?危险程度如何?宝箱里有什么?宝箱里的东西和即将要面对的危险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那些人最终得到了什么?是死了还是被传送去了别处?   显然未知部分要比已知多得多,能得出的可行性方法几乎没有,依靠幻想和猜测来制定计划终究是不现实的,所以这怎么看都是一场毫无把握的冒险。   不过话又说回来,所谓冒险本来就是这样一种事情,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和不确定性。   或许可以说正是因为这些不确定性,反而成了冒险这件事里最吸引人的部分。   面对菲妮斯的目光索尔突然意识到,也许她并不是需要自己的什么理智建议,而只是想从自己这个便宜哥哥这里,找到一点面对未知的勇气而已。   “说实话,这件事情毫无把握,我个人的确有些兴趣,但远远谈不上支持还是反对。因为结果可能会很惨痛,甚至全军覆没都有可能,我意思是,所有进入房间参与计划的人。”   “所以这个决定终究还是需要你来下,因为你才是队伍的灵魂。我唯一能做的是,如果你想要一探究竟,我会陪你去。然后……嗯,比你早死一会,大概这样。”索尔耸耸肩。   得到索尔的个人支持,菲妮斯悄悄搂着索尔的手臂晃了晃,转头布置去了。   其实从理智层面来说,这并不是队伍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面对的一件事情。队伍大可以不去理会,继续像之前的许多年一样闷头走过就好,那样谁也不会受到伤害。   归根结底,这看起来是件没有必要还可能徒增伤亡的事情。   索尔其实是有些犹豫的,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害了菲妮斯。   他不知道菲妮斯为什么会突然关注这件事,但就他个人内心来说,他其实还是有点私心的。一方面是因为好奇,另一方面是他怀疑那房间也许具备着什么传送功能。   虽然一切都是猜测,但很多时候一定程度的猜测,其实已经可以成为做某件事的诱因。   这件事的区别在于,如果是索尔自己发现那么一个房间,还知道它会吃人,索尔根本提都不会向队伍提。因为他没有立场,也承担不起结果,他只是个过路的灵魂而已。   所以整件事看起来,就像索尔利用菲妮斯队伍的牺牲,来满足自己的好奇一样。   不过索尔不这么认为,牺牲或者说死亡,严格说来只能算冒险的基本精神而已。如果连这点精神都不具备,那还冒什么险,回家老老实实种地不好吗?   再换句话说,就像自己一二阶时走在黑暗荒野里一样,那时的自己每一天每一刻其实都在面临死亡。自己活下来了,并不是因为自己怕死,而是因为谨慎或者幸运等诸多原因。   这世界也从未有过怕死就能活得更久这条定理,一切都只是概率而已。   很快队伍整顿完毕,考虑到宝箱房间的容纳率,这次行动总共只有十人参与。   七阶菲妮斯领头,然后三个六阶,五个五阶,索尔一个三阶废柴背着剑拖着后腿。   这批人已经是队伍里的最强战力,一旦众人遭遇不测……其实也不会怎么样。菲妮斯的种族并不会由此灭亡,无非营地的人口并入皇室部族那边而已。   此时就可以清楚看见,菲妮斯作为一个队伍首领的威信。   众人显然早已经习惯了她的发号施令,所以即便眼下看起来是要去干一件很可能会死的大事,众人也没有什么怨言,只是队伍中莫名充斥着一股若有若无地悲壮感。   路程并不远,整个宝箱房间从外部看很普通。面积比迷宫的大型房间小了一圈,站进十多个人倒不会显得太拥挤,只是因为其中那口安静的宝箱,而凭添了一种神秘和突兀感。   索尔自己先进去转了一圈,对菲妮斯的借口是,就算他死了死的其实也只是哈瓦克。好吧,这或许很不道德,但菲妮斯香菇居然觉得很有道理,可怜的哈瓦克哥哥。   进入房间后,索尔很快补充了第一个细节。并不是有人进入房间房间就会封闭,显然有着别的触发条件,比如进入的人数到达了某个上限,又或者在宝箱开启的瞬间之类。   宝箱就放置在一个方形小石台上,小石台高起于地面两个阶梯,石台表面绘有一个未知的魔法阵。宝箱就安静地待在魔法阵中心,因为魔法阵的繁复花纹而显得有些诡异神秘。   索尔刻意绕着圈观察了一下,六芒星魔法阵,相比起五芒星而言,算是一个好消息。   至于宝箱本身的材质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似乎只是铜铁木混合。   深色的木质,铁质包边,铜钉铆接。   表面看不出什么岁月感,既不锈迹斑驳,也没有镶嵌什么宝石水晶类的华丽装饰。   将信息带出传达给队伍后,索尔又根据自己临时绘制的地图,绕路来到了宝箱房间的背后。房间墙壁无比厚实而坚固,几乎没有短时间内凿穿的可能,这意味着没有逃走的路径。   等到表面能搜集的信息看得差不多了,男男女女十个人才依次小心地进入了房间。   即便十个人已经站在了房间里,此时的房间仍然没有关闭。   面对着宝箱,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也有些紧张。   菲妮斯站在索尔左手边,索尔对众人扫过一圈,发现自己右手边的一个壮汉有些好玩。   据说这个有着六阶实力的壮汉叫帕雷,使用的武器是一把厚重的短柄钝头锤。四方脸厚嘴唇,鼻梁微钩,凌乱的黑色短卷发。他正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宝箱,看起来很有些紧张。   魁梧的身体上几乎看不出呼吸的起伏,似乎正憋着气,准备用目光把面前的宝箱湮灭。   “伙计,放轻松点。”索尔抬手轻轻拍了怕他粗壮的手臂。   帕雷像是受到惊吓一样猛然甩起锤子,也不知道要砸谁,唬了索尔一跳。   “我不怕!”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他收起锤子对索尔憨厚地笑了笑。   “好吧,你不需要对我证明,只需要对危险证明就好了。”索尔被逗得笑了起来。   趁着气氛的短暂松弛,菲妮斯站到了宝箱前。   “在面对未知以前,我会将我的指挥权交到我哥哥哈瓦克手里,希望大家能像支持我一样支持他,团结起来增加队伍的存活率。”菲妮斯突然对众人宣布。   众人沉默着,也没有谁提出反对意见。   严格说来哈瓦克和菲妮斯兄妹俩一直是队伍的核心,只不过哈瓦克早已废柴多年,平时说话没什么人听而已。至于眼下,或许众人觉得谁来指挥也没什么区别。   这又不是战场,一个逼仄的小房间里有什么好指挥的。   “好,那么我先来说说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东西。”索尔随口一句话就顺利接过了指挥权,众人全都一脸不信地看过来,似乎在询问你怎么会知道的表情。   “既然现在十个人进入了房间仍然没有关门,那么大致可以确定,一旦中央的宝箱被开启,房门就会关闭。这意味着我们将不再有退路,直到我们完成或者达到某种标准之后。”   “不要问我再次开门的标准是什么,这正是我们要在危险中摸索的东西。”   “现在,大家先靠墙站好。”索尔走上前大致询问了众人的阶位和特长,从中挑出了一个小巧的女性负责开宝箱。然后把众人沿两边墙排开,留出宝箱和房间门两个方向。   “记住,当宝箱开启后,丽丽尔不要去管宝箱里有什么东西,迅速退回自己的站位。”   “大家也不要去关心关闭的房间门,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很可能来自正面,或者说宝箱周围,如果有敌人的话。大家唯一要做的就是集中攻击力,消灭以正常方式出现的敌人。”   “正常敌人?那请问还会出现不正常的敌人吗?”队伍里的一个女性法师插了一句。   “是的,比如瞬间房间里毒雾弥漫,或者其他形式的魔法陷阱,可能性有很多。”   “又或者这个房间的空间骤然被拉大无数倍,我们全部人或者某个人突然被传送不见了踪影,脚下突然地形改变变成了荒野甚至沼泽海面。总之大家一定要切记一点,不要惊慌。”   索尔就自己提出的各种可能性,大致给出了应对的方案。   嘱咐众人该灌下药剂的,该拔出武器的,纷纷做好准备后。   索尔拔出自己的剑斜在身前,对着丽丽尔甩了甩头,示意她上前开宝箱。 第369章 宝箱试炼   在众人紧张地注视里,丽丽尔走到了宝箱前面。   没办法不紧张,之前索尔把有可能会出现的许多情况预测了一番,但众人并没有因此得到丝毫安慰。因为他说的那些情况,似乎很要命啊!好多听起来都是必死之局。   几乎在丽丽尔触碰到宝箱的瞬间,众人似有所觉地同时转头看向了房间门的方向。   没办法不去注意,因为情况过于诡异了。   那房间门并不是哪里突然砸下块门板瞬间闭拢,而是毫无声息的,像是墙面上突然长出块门板一样,无缝合围。如果众人不是之前从那里进来,眼下根本找不到房间门的位置。   看到这一幕,丽丽尔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全部人转头看向索尔,似乎在等待指示。   “预料之中而已,没什么可在意的,大家继续集中注意力。”索尔摆手示意丽丽尔继续。   宝箱正面有一个十字形锁叶,十字正中位置本该有个锁孔,然而并没看见,说明这个宝箱并不需要开锁那么麻烦。丽丽尔摸索了一会,将匕首别入箱缝很轻松就将宝箱打开了。   掀开箱盖的瞬间丽丽尔猛然后撤,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似的。   箱壁有些深,暂时看不见其中的东西,如果有什么睡在箱子底部的话。   “注意,敌人来了!”索尔大声提醒众人,其实他也有点紧张,不知道要面对什么。   然后众人跟随着索尔的视线,注视着宝箱前地面上一团模糊涣散的轮廓。然后在众人的视线里,那道轮廓迅速凝实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那竟然是……   “呱~”一只青蛙好奇地看着众人,下一刻似乎想吐出点什么,可惜它没有机会了。   短暂呆滞后众人瞬间迅猛出手,一时间魔法和剑光混乱不堪,灰尘四起。   “行了行了,不过一只青蛙……噢,毒蛙而已。别人都扁成一滩粘在地上了,你还在那里砸什么砸?你至于吗?你手不疼吗?”索尔脸颊抽搐地拽住仍在不停抡动锤子的帕雷。   要不是索尔及时拉住他,估计这莽汉能把地面锤个窟窿。   “这个……,嗯,大家的反应力很不错,至少够迅速,但是反应过于激烈了。还有在战斗技巧的选择上,请酌情适用,高阶魔法暂时没有必要,别敌人没干倒把自己人干倒了。”   听了索尔的话,众人都有些脸红,刚才是有点惊惊乍乍了。   “行了,丽丽尔去看看宝箱里有什么。”等了一会暂时没再看见敌人,索尔才发出了新的指令。刚才短瞬里众人一片混乱,索尔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捞到。   “呀!居然是一颗龙纹果。”宝箱处传来丽丽尔惊喜的声音。   龙纹果?索尔挑了挑眉毛,显然从来没听过这玩意。   等东西送到自己左边的菲妮斯手里,索尔偏头看了一眼。大概拳头大小,看起来像是某种水果,表面有些鳞状植物外皮,还有些细碎的毛刺分布在表皮上。   似乎感觉到索尔探询的视线,菲妮斯用一块毛皮包裹着果子,转头对索尔解释了句。   “我们在之前的迷宫楼层遇到过两次,吃了对近战类职业有所帮助。不,应该说对所有需要精神力的职业都有帮助,似乎自身精神力的总量会得到些微的增长,你要吗?”   这……显然是好东西啊!我最缺的就是精神力。   索尔嘴巴微微张开,最终只能闭上嘴摇了摇头。我倒是想要,问题我吃了后作用是体现在哈瓦克身上,那简直是种浪费,可惜自己又不能带回萨尔维尼亚大陆去。   就在众人松了口气,以为宝箱房间也不过如此的时候。   “咔~”中央的宝箱像是受到什么无形力量一样,自己又闭合了起来,发出一声闷响。   房间里众人面面相觑,只有索尔心里一片了然。   哪有那么简单?之前进来的人可是都死光了的!   现在索尔可以确定,之前那些人应该是都死了而不是被传送了。因为地面上那只毒蛙的肉泥已经消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索尔暂时把这归结为房间自身的某种自我净化功能。   “方式不变,还是丽丽尔开宝箱,大家打起精神,但也不要太激动。”索尔再次挥手。   经历了轻松的首战,这次众人从容了许多。   随着丽丽尔的退离,众人开始将注意力重新转向周边,等待着敌人的出现。   稍微意外的是,这次的敌人没有来自地面,而是来自于众人面前的半空中。   伴随着两个虚影的凝实,两只翅膀边缘有锋利锐钩的利翅鸟出现在半空。这次众人应对得很恰当,驱赶周旋了一会,两个敌人被魔法箭矢穿透摔在了地面上。   这次宝箱里是张羊皮纸,一种草药学调制配方,应该效果不错,看得出来菲妮斯很高兴。   自始至终索尔都没有出手,等看清出现的敌人后,索尔抱手低头陷入了思索。   “咔~”不出意外地,宝箱再次自我闭合起来。   就在大家准备一鼓作气的时候。   “先等等,这的确是个死局。”索尔突然抬手阻止了众人。   正是趁机发财的好时机,怎么突然就死局了?索尔突兀的话语唬了众人一跳。   索尔视线凝重地扫过每个人的脸,靠表情向众人强调自己不是在开玩笑,然后才开口。   “我或许已经大致猜到了宝箱房间的规则,第一次敌人是一只一阶的毒蛙,第二次是两只二阶的利翅鸟。如果不出意外,再开第三次会出现三个三阶的敌人,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以此推算的话,等宝箱开到九个九阶敌人出现的时候,我们必死无疑。”   “不,别说九个九阶了,就我们目前这点人数,一个九阶就足够对付我们了。而且我们根本到不了九阶,我认为当开到五个五阶出现的时候,我们差不多就会开始出现死伤了。”   “而且这些还只是我个人的乐观估计,因为从来没有谁知道九阶往上还有没有敌人。会不会有十阶?又或者更强大的别的什么东西?”索尔把自己的大致猜想说了出来。   众人目瞪口呆,听着索尔的推测,只感觉背后的寒气嗖嗖地往上冒。   “或许……我们不一定要开到九阶的,我们……”有人语气不确定地开口。   “没用的,因为我们没得选,就算现在停下手不再去碰宝箱。我们也已经被困在了房间里,我们最终会渴死饿死,所以最终我们还是要回到宝箱的问题上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墙面是无法破坏的,和力量没什么关系,应该是宝箱房间某种自身的规则。再说大点,也许这里面无法使用任何魔法物品或者说逃逸手段,以防止人逃跑。”   “相信这也是之前进入宝箱房间那些人的死因,因为他们最后都出不去了,只能回头重新来面对来自宝箱的敌人,直到所有人全部都战死为止。”   “他们侥幸地认为,如果打败了宝箱带来的所有敌人,而有人幸存了下来,或许就能看见生机。不得不说这可能是种逃离的方法,但只是理论上,遗憾的是他们全都死了。”   “我之所以会认为他们全都死了,就像刚才的毒蛙和利翅鸟的尸体一样,现在已经消失了。你们也可以把这理解为宝箱房间规则的一部分,一种房间自身的……嗯,打扫行为。”   “总之我觉得这就像是一场关于奖惩的试炼,奖励是宝箱里的宝物,而惩罚是死亡。”   听完索尔有理有据地分析,众人陷入了长久地沉默,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队伍里的一个女性剑士问。   “先继续开宝箱吧,至少把我们能拿到的宝物拿掉再说。”索尔摆了摆手。   “还开什么开?这都死定了还开什么开?”一个男法师抱怨了一句,似乎有些沮丧。   “你是不是……知道出去的方法?”菲妮斯有些狐疑地看着索尔问。   索尔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在看着他,可是这家伙一番冷静分析,他自己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紧张。难道真是因为哈瓦克死了他就能回家了?但菲妮斯觉得索尔不会是那么无情的人。   听到菲妮斯的问话,众人纷纷转头满是希冀地看过来。   “这个……,是有点想法,总之大家还是先抓住机会发财吧。”索尔微笑着挥挥手。   那笑容让人莫名想锤死他,但也无形之中带给了众人一种难言地安定感。   于是众人只能重新振作精神,继续面对宝箱里的敌人。   第三次打开宝箱,和索尔预料的一样,出现了三个米诺陶斯牛头人怪物,其中有一个似乎还是法师。不过众人本就严阵以待,很快把他们送往了诸神。   至于奖励,居然是一套女性的精钢半身胸甲,还缀着宝石。   装饰性和实用性都很不错,菲妮斯香菇显然爱不释手。呵呵,女人!   第四次众人应对得就稍显艰难了,是四个长着硬刺头的四阶未知怪物,浑身锈迹锁链缠身,仿佛一个树桩般的脑袋上没有五官,只有奇怪的金属尖刺倒立,看起来邪恶而诡异。   关键是他们的体质很强悍,对于魔法和武器都有着一定的抗性。   众人一时不熟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有人受了伤,所幸最终仍然解决了敌人。   至于奖励,是一份奇怪的魔法塔建筑图纸。这种建筑在迷宫环境里没什么实际意义,倒是其中一些魔法阵的绘制和学习步骤,引起了队伍里几个法师的浓厚兴趣。   看见奖励的瞬间索尔眼里瞬间爆出精光,似乎抓住了什么,又有些不具体。 第370章 六分之一   “差不多了,趁着还没有发生更大的伤亡,我建议见好就收吧。”索尔抬头看向众人。   “可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出去?”菲妮斯问,其他人也全部看过来。   索尔装模作样地向房间周围看了看,众人也下意识跟随他的视线转头。   整个房间四壁光秃秃,墙面除了照明的火把什么也没有,众人也不知道索尔在看什么。   “你,过来。”索尔向菲妮斯招了招手。   等菲妮斯走到索尔身边,索尔的狗头才悄悄凑过去。   “你学两声猪叫众人就可以出去了。”索尔神秘地说。   我学什么猪叫?菲妮斯一脸黑线,这和众人离开房间有什么关系?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索尔这家伙肯定又准备使坏了。上次百多年前他就骗自己学过两声猫叫,后来逼自己学猪叫没有得逞,想不到这都过了百多年他还记得这点事情。   “我不骗你,你学两声就知道了,这就是开门的方法。”索尔一脸严肃地怂恿着。   “其实我七阶的小拳头,已经很久没有揍过点什么了。”菲妮斯偏起小脸斜视着索尔。   索尔眼睛眨了眨,然后觉得有些哀伤。显然以前那个单纯可爱的菲妮斯香菇不见了,变成了如今这个只会崇尚暴力、仗势欺人的臭香菇,不再好玩了。   微微叹了口气,索尔一边怀念着那些丢失的单纯和美好,一边走到了宝箱旁边。   “你要做什么?”看到索尔半弯下腰,双手环抱住宝箱,两个原本坐在地面上休息的家伙,被唬得从地面上直接蹦了起来。这宝箱要是再打开,再出现的敌人可就是五个五阶了。   索尔转头对众人笑笑,然后低头摸索着。   向右边用力纹丝不动,也许是方向错了,又或者被什么卡住了?   直到索尔抱着宝箱向左转,然后众人突然震惊地看见,宝箱连同着整个魔法阵突然转动了起来。再等到索尔把宝箱在地面上转了个面,背对着最初进来的房门方向。   “空嗵~”周围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类似什么大型部件咬合的声音,出路乍然出现。   其实索尔之前独自进来时就看见了,小石台上的宝箱似乎和底座是连在一起的。但是底座和石台并不是一个整体,在宝箱的底座周围有一圈很隐秘的圆形缝隙。   只不过这个圆形缝隙刚好被魔法阵本身的圆形阵体覆盖,遮掩得很好,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所以索尔怀疑这个宝箱是可以转动方向的,只不过不知道转动后会发生什么。   当时众人尚未进入房间,索尔自然不可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好奇,就上去抱着宝箱乱转。等到大家进入房间,房间随即封闭再无出路后,索尔才有了具体地猜想。   这其实不难推测,因为这根本不像一个必死之局。   不论这个宝箱房间出现的原因是因为诸神的把戏,还是迷宫本身的神秘意志。从宝箱周围出现的规律性敌人来看,实际上整件事仍然处于某种规则,或者说逻辑框架里。   那么一切就很好解释了,如果这个房间是为了彻底消灭进入者,一个强力的魔法陷阱就足够了,何必搞那么多事情。显然,就像索尔猜测的那样,这只是一种奖惩试炼。   而既然是一场试炼,那肯定就不应该只有死路。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或许这真的是什么神秘意志故意布下的必死之局。进入其中的人之所以遭受战斗和反复折磨,只是为了满足该扭曲意志的某种恶趣味,那索尔就没有办法了。   所幸他又蒙对了一次,或者还是那句话,有时候生机就藏在细节里。   行走在回家的路上,众人难免兴致高昂。这一趟没有死人不说,还解开了迷宫里困惑众人多年的一个大秘密,这无疑是一次成功的夺宝行动。   众人看向索尔或者说哈瓦克的目光,也难免多了一份认同和欣赏。   这群人很实在,并不会因为偏见而凭白抹杀别人的功绩。索尔自己倒不是太在意,因为他就算要了这份改观也没什么用,等到自己的灵魂离开,哈瓦克的形象依然会跌落谷底。   这次冒险行动的意义,不只是本身的收获。   如果以后迷宫里再次遇到类似的房间,众人也多了一些经验。   不过索尔还是细心嘱咐菲妮斯要量力而行,还有每个宝箱房间未必游戏规则全都一样。但有一点应该是不会错的,就是见好就收别把宝箱开到最后,最危险的往往就在最后面。   一路就这么轻松说笑着回到了营地。   然后是一场热烈的晚餐,席间帕雷和几个糙汉居然还跑来搂着索尔喝酒。   等到了晚上,菲妮斯悄悄摸进了索尔的帐篷里。   “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有着退路?”菲妮斯幽怨地问。   “好吧,我的确知道,但是不曲折一点,又怎么能衬托得出我的高明?再说如果真是必死之局,我又怎么可能放你去乱跑?”索尔走上前搂住菲妮斯,低头蹭了蹭她的脑袋。   菲妮斯很享受这种亲昵地举动,只是等她想要蹭回去时,索尔的脑袋已经跑掉了。   “对了,你这次为什么突然会想要去冒险?你可不像是那种因为一点宝藏就晕头转向的人,何况连有没有宝藏都不确定。”索尔突然想起来问了一句。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经历一点事情而已。”   “万一要是真的运气不好,最后没有了退路,我也想和你死在一起。其实这么多年跑下来我也累了,不知道生活还有什么可以期待的。”菲妮斯偏头倚靠在索尔胸口。   这小香菇……搞半天是想拖着自己去殉情啊!?   索尔脸颊抽搐不已,背后寒气乱冒,看来香菇这种生物不止麻烦而危险,还很疯狂!   “你是不是要走了?”怀里的菲妮斯突然问。   “你怎么知道?”索尔安静了片刻,也没有隐瞒。   “在宝箱房间里众人拿到建筑图纸的时候,我看见了你眼里陡然的光芒。很少见,我只在你百多年前找到虚空兽的时候见过那样的目光。”菲妮斯黯然回答。   营地隐约的灯火透过帐篷钻进来,索尔微微抿了抿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和皇室部族之间的战争终究会到来,暂时的蜜月期终将被打破。”   “你们要做好准备,要么走在所有队伍的前面,或者有一天你们跑到他们前面去,再转过头来打,用后面的忒摩尔来害死他们,但那需要对时间和时机的精准掌控。”   索尔开始交代一些自己想好的事情,不过菲妮斯似乎没有听进去。   “其实……你可以留下来做我们的王,那本来就是你的位置。”菲妮斯如是说。   “那不是我的位置,就算是也是哈瓦克的。”索尔回答。   “你不喜欢吗?男人不都是喜欢追求权利吗?”菲妮斯问。   “未必,怎么说呢,我应该算是少数派。我从来不喜欢挤在人多的路上,然后一生沿着别人的脚印就那么过去,我只想自由自在安然地过完这一生,浑噩自知。”索尔想了想回答。   怀里的菲妮斯突然陷入了沉默,索尔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如果我早几年来到这里,其实这样的生活也不错。那时候我孓然一身,四处漂泊。但人活在世上,走的远了,放不下的东西渐渐就多了。”隐约的光亮里,索尔只能试着解释。   “你果然是个骗子,你明明说过要陪我走大半年,可现在才过了两个多月。”静默了片刻,菲妮斯突然推开索尔转头跑掉了,索尔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泪痕,怅然无言。   接下来的几天菲妮斯都没再理睬索尔,索尔则继续在湖边享受着最后的悠闲。直到格兰莉娅来找索尔,菲妮斯才又再次挤进两人中间,默默履行自己站岗盯梢的义务。   “骗子!”等把格兰莉娅赶走,菲妮斯才臭着张脸准备离开,结果被索尔拽进了怀里。   “小香菇,你给我正常一点。现在马上就要到下一层了,目前是六百七十四层,危险层会在接下来六层中的某一层。这意味着我只有六分之一离开的机会,而你有六分之五。”   “我答应你,如果下一层不是危险层,我就再陪你走三个月。但如果再下一层还不是,我就必须单独朝前赶路了,我在另一个世界的身体不能耽搁太久的。”   “这样总行了吧?”整天像是被人追·债一样注视着,索尔感觉很不自在。   六分之五?似乎算起来自己的赢面很大?菲妮斯眼睛转了转,终于又变成了那个粘人的小香菇,而索尔忧伤地发现自己好像更加不自在了。   世事很多时候总是充满了戏剧性。   很快队伍走到了迷宫的底部,站在了进入下一层的迷宫楼梯前。   菲妮斯率先跑出队伍,向下一层冲去,她要用自己的六分之五取得胜利。   等索尔走下楼梯站在菲妮斯身边时,有些无话可说。   眼前大片的黄沙铺地,一些断壁残垣和枯树干组成了迷宫过道。   显然,这层迷宫是沙漠地形,同时也是异于平常楼层的危险层,索尔该走了。   “这……这是那什么?喔~是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命运了。”看着菲妮斯莫名散发危险气息的背影,索尔只能强行推诿了一波,表示既然命运强大如斯,我也没有办法。   菲妮斯猛然转身,在索尔脚面上跺了一脚,疼得他原地蹦了起来。 第371章 再现的归期   不知道为什么,在迷宫里的最后这几天,索尔莫名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突然间就变得危险了起来。   这种危险并不是因为迷宫里的怪物。   整个迷宫危险层,大多出没一些二至四阶的小怪物,偶尔也有些高阶的个体在游荡。不过得益于迷宫里明亮的视野,索尔可以从很远的地方就绕开他们。   索尔的危险感主要是来自于身边。   每天他出门寻找虚空兽,总能感觉到身后暗处似乎有一些窥探的视线。   等他狐疑地回头,却又什么也没有发现。   对此索尔也不在意,他知道那肯定是菲妮斯香菇派出来保护自己或者……监视自己?   不只是监视,实际上还有诅咒。每次只要自己一出门,索尔总感觉会有一个名为‘找不到’的临时诅咒降临在自己身上,那显然是来自某只不希望自己离开的香菇怪的怨念。   自从索尔得到六分之一的幸运来到危险层后,菲妮斯香菇仿佛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怨妇,终日的言行举止变得……噢,有些分裂。对此索尔也没有办法,只想赶紧逃离变异香菇。   可惜虚空兽那玩意也不知道整个危险层有多少,有什么出没习惯,索尔完全两眼抹黑。   好不容易有一天,索尔发现了一个疑似的身影。   等狂奔上去他才发现那是个人为的伪装物,显然是菲妮斯那个臭香菇在戏弄自己。   然后等晚上回到营地吃饭的时候,索尔又发现一个女性正低头对菲妮斯汇报着什么,菲妮斯听得眉飞色舞,最后还不忘抬眼对自己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看到香菇怪的嚣张,索尔一脸黑气弥漫,同时心中悲愤不已。   来吧,就算所有的恶意扑面而来,也没有人能阻挡自己追寻自由的脚步。   夜深人静,索尔悄悄摸进了营地厨房,偷出一定量的食物打包好后,向背上一甩。   索尔决定今夜就逃离营地,独自踏上寻找虚空兽的燃烧的远征。   刚拐过几个帐篷,六阶的帕雷一大个狗头突然就从某处阴暗里钻了出来。   “哈~好兄弟,今夜轮到我守夜,简直无聊死了。你来得正好,我正到处找人陪我喝酒呢!”帕雷搂着索尔的肩膀,像拖一件小号行李一样把索尔拽进了旁边的帐篷里。   什特么来得正好?放开我,我要追寻自由!索尔内心呐喊着,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帕雷六阶的实力摆在那里,直接就翻了索尔的倍,果然没实力就没人权。   帐篷里围起了一个临时火堆,旁边地毯上果然摆满了酒水和食物。   “你其实是菲妮斯派来拦截我的吧?”索尔突然有些狐疑。   帕雷把索尔按在毛皮坐垫上,然后竖起个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仿佛怕周围有人偷听似的,还跑到帐篷边探出狗头向外面观望了片刻,这才回来坐到索尔身边。   “哈,好兄弟,我也不瞒你,的确是菲妮斯队长叫我盯着以防你逃跑的。但是你完全不用担心,那天你在宝箱房间救了所有人的命,我们都领这个情。”   “现在我们两先随便喝两杯,过一会等其他盯梢的人手困乏了,你就趁机把我打晕逃命去吧。你不该招惹菲妮斯队长的,她利用我家里那个悍妇逼迫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   “我悄悄跟你说,我帐篷里那个悍妇整天辱骂殴打我,还经常不准我钻她的铺盖。”   “老哥我其实过得很苦,所以我很能理解你的苦楚。严格说来我和你是一边的,也只有在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里,我们才能看清男人间的友情。”帕雷一脸唏嘘,和索尔碰了下杯。   什特么男人之间的友情?索尔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等等……特么,这酒水里有问题!然后索尔咕咚一声在坐垫上翻到,人事不省。   等到索尔再次从混沌里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牢牢捆绑在了一根木头柱子上,而眼下这里显然是臭香菇的帐篷。自己终究大意了哇!还有帕雷那个老恶棍,这特么就是你的友情?   很快帐篷被人掀开,菲妮斯一脸轻快地忙进忙出,也不理会竖在一边的索尔。   “有意思吗?”索尔哭笑不得,只能主动向臭香菇搭话。   “你忘记了你百多年前自己曾经对我说过的,因为你现在已经打不过我了,所以我可以为所欲为。”菲妮斯走到索尔的面前,伸出修长的指尖挑起索尔的下巴。   “你不要诬赖我,那绝对不可能,我不可能说过那种危险的话。”索尔赶忙果断否认。   “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反正你已经没有机会了。”菲妮斯抬起双手环住索尔的脖颈。   “哈!邪恶的香菇怪,本大魔王就算死都不会屈服的。”索尔索性撕破脸,一脸决然。   “你不用屈服,我说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今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把你绑紧,同时在周围布满人手防止你逃跑,然后每天我会叫几个人抬着你,和我们一起赶路。”   “你不是想回去吗?我会确保你远离虚空兽,把你的灵魂永远困在这里。放心,今后日子还很长,你还会陪我在路上走很多年。”菲妮斯在索尔唇边印下一个吻,转身飘然离去。   这特么……也太恶毒了吧!奸诈的香菇怪!索尔不禁想象了一下,自己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一样,整天被人抬着跑来跑去的情景,背后的冷汗止不住哇哇地冒。   等到晚上,菲妮斯把捆绑索尔的柱子直接从地面上拔了出来。   然后把索尔平放在自己的床铺边,开始脱索尔的衣服。   “没用的,你就算占有了我的身体,也占有不了我的心。噢,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你以为你占有了我,其实你只是占有了你的废物哥哥而已。”索尔一脸圣洁地看着帐篷顶。   菲妮斯微微笑了笑,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等等,实际上我喜欢男人。”眼看自己就要遭到侮辱,索尔只能强行自救。   “没关系,明天我就叫四个来陪你,要细皮嫩肉还是粗壮的?干脆就帕雷那样的吧,我觉得你肯定喜欢那种魁梧型。”菲妮斯笑得更迷人了。   索尔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自己满头大汉的情景,真是惊悚无比,让他恶寒着颤抖起来。   “好吧,看你那么抗拒,等你想通了我们再谈。”菲妮斯印下一个吻,然后趴在索尔胸口安静地睡着了。   等到半夜模糊里醒来,索尔发现有人在帮自己解绳索。   “队长,我来救你了,刚才营地遭遇夜袭,菲妮斯队长带着人手防卫去了。”   “我全部都想起来了,百多年前那锅风味炖菜的血海深仇,还有那什么虚空兽也被找到了,赶紧,我带你去。”眼前的人显然是营地里的厨师克拉坦,自己百多年前的小跟班。   索尔看着帐篷顶有些黯然,他知道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临了。   这个调皮的香菇,临走了还要搞这么一出捉捉放放的把戏,原来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跟着克拉坦在迷宫里穿行了一段。   越过略显炙热的砂砾过道,很快索尔在某个转角看到了蓝光溢散的传送门。   这倒的确省了不少麻烦,肯定是菲妮斯发动了营地里所有人帮自己找到的,就像百多年前那次一样,还挺贴心。站在传送门前,索尔静默不语。   离别从来都不是一件让人能轻易释怀的事,哪怕他这一生已经离别过无数次。   “谢了,我的香菇妹妹!”索尔回头向着远处招了招手,也不知道她正躲在哪里。   看见索尔在那里招手,菲妮斯的眼泪哗的就下来了。   她胡乱往脸上抹了两把,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索尔冲去。   索尔微笑着张开双臂,等待菲妮斯的到来,可是下一刻她却从索尔身边跑过去了。   索尔被唬了一跳,本来以为她是要扑到自己怀里,想不到她却直冲传送门。   可惜她似乎无法进入,或者说她直接从传送门里穿了过去,来到了门的后面。最后的勇气和努力失败,菲妮斯终于无力地瘫软在地,泣不成声。   索尔皱起眉,突然觉得这虚空兽的传送门特性好像有些奇怪。   它能把灵魂状态的自己送回萨尔维尼亚,却对菲妮斯无效。是因为必须以灵魂姿态进门才会有用吗?还是因为菲妮斯是这里的原住民,就算进了门也只能回到这个迷宫里呢?   “你这样是不负责任的,你要是走了你的队员们怎么办?你们克利斯顿家族的荣耀怎么办?”索尔微微叹了口气,走上前把菲妮斯搂在怀里。   “我只想成为你真正的妹妹,其实我远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要,首领谁来当其实没有什么区别。”菲妮斯紧紧拽着索尔的衣襟,把头埋在他怀里,哭得像只柔弱的小动物。   索尔默然不语,最终也只能俯下头去,两个脑袋深深地吻在了一起。   “那么,你还会来吗?”菲妮斯最后抬起头无比眷恋地问。   “会的。”索尔回答。   百多年前其实菲妮斯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当时索尔回答不会,因为他以为那次只是某种空间错乱之类,但这次索尔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觉得也许在自己晋升六阶的时候,这种宛如梦境般的错乱之旅还会发生。 第372章 魔偶的秘密   睁开眼的时候,索尔感觉周围的空气有些厚重,一些风伴随着突然剧烈地呼吸灌入自己潮湿空洞的胸腔,整个人有种宛如置身于浓浓迷雾中的窒息感。   茫然四顾,周围一片冰冷死寂,砖石墙面上的魔法灯火昏黄迷蒙。   哦,自己这是回来了。   眼睛闪了闪,索尔重新闭上,默默等待着意识的拼凑和回归。   等到思维逐渐衔接复苏活跃,索尔才开始陷入思考。   显然自己晋升成功了,不过索尔也没有觉得太高兴。比如黑暗议会三席长老塞斯汀,又或者光明教廷的白袍大主教别尔纳特,要追赶超越的背影还有很多。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他尝试着想想起点什么,意识里却只感觉到饥饿和虚弱。关于晋阶的所有记忆仿佛缺失了一块,滴水难存,什么都记不得了。   人活着,没有记忆是一种悲哀,但有些事记得太清楚其实也是。   记不得就算了吧,索尔坚信不管在哪里,自己的魅力都不会蒙尘。也许自己在某个不为人知的世界扑倒了几个香菇怪,那也是很有可能的,索尔因为自己的臆想而笑了起来。   微微抬起手,他皱眉咧了咧嘴。   每次晋阶归来,这种糟糕的感觉都会持续一段时间。   身体和意识似乎锈成了一堆,仿佛被岁月冻结在了某个姿势里。哪怕只是抬抬手之类的微小动作,都能牵扯起全身的剧烈酸痛。必须要付出更大的力量,才能挣脱时光的凝固力。   伴随着蠕动挣扎般的艰难翻身,身下的木床因为负重而发出老旧的哀鸣。   索尔低头看了看,这张来自灰幕镇守墓人小屋的旧木床,让他有些唏嘘。   要说这风雨半生谁陪伴自己最久,显然身下这张木床才是真正的老伙计。   在床边艰难地翻身坐起,索尔微微晃悠着腿。   不是因为悠闲,而是因为他必须时刻保持活动,争取能早点唤醒身体的机能。   自己显然还在戒指里,眼下这间房间曾经是不眠者的书房或者卧室。   索尔清楚地记得原本角落里书桌衣柜的位置,只不过那些东西都没能逃过岁月,最终全部崩散成了粉尘。眼下周围空空如也,显然已经被魔偶香菇打扫得很干净。   是了,那个魔偶香菇呢?   像个虚弱的老年人一样,索尔挪步到自己预留的食物边看了看。几个大陶罐里的汤水和流食都有了一定程度的减少,显然这是魔偶香菇兢兢业业照料自己的结果。   不过……索尔突然抱起手陷入了思索,因为他发现了一些细节。   最初每个陶罐里食物都是满的,索尔预备得很充足,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要沉睡多久。   自己对魔偶香菇留下的指令是,按时照料自己吃饭。   然后索尔想象出魔偶香菇每到一定的时间,就会来到陶罐边拿起预备的汤勺和木碗。从陶罐里舀出食物后,再端到床边喂自己咽下,这个过程是没什么问题的。   问题在于,魔偶香菇理论上只会凭本能或者说提前设置的指令行动。   那么她是否应该先顺着把第一个陶罐里的食物舀空,再去动第二个陶罐里的食物呢?   可是眼下每个陶罐里的食物都有了明显减少。   如果是一个正常人,也许会因为懒得弯腰探身去舀逐渐下降到陶罐底部的食物,从而每个陶罐都舀一点,这很正常。但出现在一个没有意识的魔偶香菇身上,就有些不正常了。   这似乎隐含着一抹……人性化?   或者说她在不断重复的动作里,自己做出了一种更优化的选择?   或许自己想多了吧,最终索尔只是微微笑了笑,觉得自己似乎有点钻牛角尖了。   不过这场临时的思考他还是很受用的,感觉自己钝重的思维似乎又因此灵活了起来,自己似乎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堪比先知一样的智慧型人物。   噢,智慧与美貌并重,一直是索尔对自身的定位和要求。   索尔不再纠结这点小事,走到门口打开门向外看了一眼。   片刻的寂静后,索尔轻手轻脚默默关上了门。   伴随着门板的闭合,索尔眼里终于掠过了一抹惊骇,因为那个魔偶香菇居然不见了。   之前被困在戒指里极端无聊的时候,索尔曾经饶有兴致地观察过她。   在她最初只会遵循打扫指令的时候,她的行动轨迹刻板而有规律。大部分时间,她会主动打扫戒指里的许多地方,等周围干净了无事可干的时候,她会坐靠在房间门外的过道里。   背靠墙面斜并着修长的腿,噢……的确很修长,仿真肌肤细腻而红润,索尔敢肯定自己绝没有记错。布做的脑袋微微耷拉着,整个人很安静,看起来就像在晒太阳或者说休息。   后来索尔认为,这个超出指令之外重复回到某地的休息动作,也许是魔偶制造者最初设置的一种魔偶自我保养策略。观察了一段时间没有发现别的异常,索尔也就抛之脑后了。   实际上等到后来索尔弄清魔偶的指令覆盖方法,把她的打扫行为取消改为照料自己后,魔偶香菇的这个指令之外的休息行为仍然存在。   在不需要喂自己进食的时候,她就会安静地待在门外的过道里。   不论索尔何时打开门,都能一眼看见她。   可是现在她不见了!她去哪里了?   一瞬间索尔脑海里各种邪恶的、诡异的、甚至阴谋论全都下意识地跳了出来。   经过短暂思索后,索尔迅速回到自己的床上躺好,还刻意回忆了一下,调整成自己沉睡之前所保持的姿势,从而造成一种自己还未醒来的假象。实际上索尔心里,正在飞快盘算。   怀疑通常是逐渐累积而形成的,由一些细微的点慢慢连成一条线,如今线已经成型。   现在索尔基本已经可以认定,这个布脸香菇是有些异常的,但更重要的是她很善于伪装她自己。就像自己才见到她的时候,她能通过一些规律性的重复枯燥行为,来欺骗自己。   至于眼前的一幕并不难猜测,她输在了她的习惯上。   可以说只要稍微有智慧的生物,哪怕一只野狗都会形成习惯,比如它路过记忆中的某棵树,就会冲过去撒尿圈地盘。这个魔偶香菇也一样,她也有着自己的习惯。   在自己尚未进入沉睡前,处于活动中时,她在自己面前耐心地伪装。等到自己沉眠不再醒来,她逐渐习惯了自己的安静,于是才渐渐放松了警惕,重新做回她自己。   这里面唯一让索尔有些惊悚又有些庆幸的是,自己的性命曾命悬一线,交到了某个未知的‘别人’手里。庆幸是因为她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不然自己可能都不会有醒来的机会。   眼下显然只是个意外,她不知道自己何时会醒,其实索尔自己也不知道。   然后自己在这个突兀的时间点醒来,撞破了她规则之外的反常行为,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对她产生怀疑,再确立怀疑,事情大致就是这样。   眼下索尔最好奇的,甚至并不是她的身份或者说她是个什么,而是在这个空荡荡的枯燥戒指里,她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索尔实在是好奇死了。   仰躺在床上的索尔此刻甚至有些兴奋,没想到自己才刚刚回归,连路都还走不稳,马上就要和一个未知香菇斗智斗勇,大魔王之血开始沸腾翻滚不止。   假设她是智慧的,或者说具备思考能力,她不知道自己已经醒来,这就是自己的优势。   房间门突然被无声地打开,或者也并不是无声,那原本可以忽略的细微摩擦声在死寂的环境里被放大,预告着‘某人’来了。床上的索尔瞬间惊觉,进入了自己的伪装状态。   目光从微微留缝的眼皮里钻出去,只是视线有些偏斜,还有些累人。因为此刻的索尔是仰躺着的,只能斜起眼珠,才能获得房间里更多的视野。   模糊的视野里,索尔看见她进门后丝毫没有关注自己,直接到角落里拿起碗勺,转身到陶罐面前盛放食物。那毫不僵硬的动作,显然附带着某种不符合人偶的流畅。   在她转身的瞬间,索尔关闭了自己的眼帘。   然后将自身呼吸的频率尽量放缓,同时确保自己眼皮下的眼珠不会因为思考而乱转。   许多三流装睡者,他们闭眼后眼珠会下意识在眼皮下转来转去,很容易被身边细心的观察者所捕捉到。以前修格斯就是那样一个蠢货,曾经多次被蔻维尔从床铺里拖起来殴打。   很快索尔感觉到她来到了床边,没有任何阶位气息。   然后用她略带冰凉的小手捏开自己的嘴,开始常规喂食。   她似乎喂得很仔细,每勺汤水都不会太满,倒入嘴里后她会轻轻帮自己活动下颚以方便吞咽。索尔很配合地假装着,尽量不表现出主动吞咽的迹象。   喝了几口后,索尔悄悄憋住气,强行闭住了吞咽途径。   任由汤水在口腔里淤积,等第二勺再灌下来,会因为下颚的活动而发生溢出想象。索尔想试试这个魔偶香菇,在面对这种局面时会不会有什么别的表现。   等到汤水溢出嘴角后,索尔内心差点高兴得跳起来。   哈哈!逮住你了!未知香菇怪。因为索尔感觉到,魔偶香菇不知道从哪里拿出块丝质手帕,居然帮自己擦了擦嘴角,那上面的图案和刺绣还有着略微明显的粗糙感。   擦拟,显然就是一个人性化疑点。   最关键的是,手帕这种高级玩意,是你一个小小的魔偶香菇可以拥有的吗?   索尔老狗内心兴奋不已。 第373章 香菇惯犯   自始至终,索尔都没有惊动对方,现在还不到摊牌的时候。   等到魔偶香菇喂食完离开后,索尔翻身下床,开始在房间里一边走动一边思考。   他觉得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恢复自身的实力。   虽然这个魔偶的反常行为看似没有恶意,甚至从她照顾自己直到自己苏醒来说,这算是一份恩情。不过索尔这种人,活着就是为了怀疑一切的。   这是孤儿时期的成长后遗症,已经改不掉了,很难说是好还是坏。   最极端的表现就是他不信神明不信命运,不信那些许多人都在相信着的。不过索尔并不认为这是种偏执,因为他不信的理由很简单,在我亲眼看见亲身感受过以前,我就是不信。   蠢货才会人云亦云,你作为一个独立的具备着唯一性的生命个体,却终日活在别人的传言和判断里,没有点自己的东西,那还活个什么劲?你都对不起自身这副皮囊。   索尔更想成为的是,一个在无穷无尽的未知里始终保有探究之心的人。他觉得那样的生命才会足够精彩有意义,因为周围的细节无处不在,每天都能有新的发现。   眼下这个魔偶香菇虽然对自己表现了一定的善意,但在彻底摊牌展开交流以前,索尔还是决定先保留自身的判断,以免对方有着什么更大的图谋。   当然,如果有可能最好先搞清一下对方的性别,这点很重要。虽然她外表看起来是个女性,但谁知道她躯壳里的精神部分是个青蛙还是鲶鱼,万一乱半天是个男仆那就很忧伤。   凭心而论,索尔还是更喜欢面对香菇怪。   因为不论调戏还是欺负她们,都能让人获得内心的治愈和救赎,这就很有意义。   索尔决定等自己五阶的实力恢复,不会毫无抵抗之力,然后就和魔偶香菇摊牌。   不过在那之前,自己或许还可以利用自身尚未醒来的伪装,来了解得更多。   接下来的几天,索尔每次都会在魔偶香菇喂食离开后,拿捏着时间恢复体能。反正除了喂食时间,魔偶香菇并不会进入这间房间,如果她来了,正好又是一个超脱指令的证据。   时间就这么悄悄地流逝,索尔也在快速恢复,再次成为了传说中那个谜一样的男人。   又一次喂食结束,魔偶香菇毫无所觉地离去。   索尔没有马上打开门追出去,而是立在门后略微等待后,才轻轻拉开一道门缝飞快看了一眼。他表现得很谨慎,以免提前惊动了对方,这场猫捉老鼠的小游戏最好能尽善尽美。   时机掌握得还算准确,索尔探头的那一瞬正好看到她的裙摆消失在转角后。看来这个香菇怪很嚣张嘛,以为自己没醒连基本的伪装都不再保持了,索尔迅速拉开门悄悄追了出去。   进行这场揭秘行动前,索尔提前准备了一大个线团,这本来是以前旅途里在某个城镇买的缝纫工具,用做商品的。后来忙着搞领地,这东西就被遗忘在了戒指角落里,现在正好。   将线头在门把上打结拴好,索尔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沿路放着线,别追踪半天自己反而在这复杂的迷宫里迷了路那就很丢脸,他可不像魔偶香菇那样分得清道路。   对了,在戒指里能识别道路这一点算不算一种智慧表现?索尔边追边纠结起来。这或许是因为一个人的心里一旦有了怀疑,从前一些疑似正常的事情,全都会变得不正常起来。   还好,没跟丢,索尔唯一不确定的是,她是否有某种特殊手段能感觉到身后的追踪者。   在蓝色的过道里拐来拐去,虽然她一路都不曾回头,但索尔也不敢跟得太紧。   渐渐的,索尔开始有些狐疑,她的行动看起来有些无序,似乎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   她看起来就像在散步一样,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索尔有些不把握。   不确定走了多久多远,等手里的线团都快放完了的时候。   终于,当索尔在某个墙角后再次猥琐地探出狗头后,这次终于看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这显然是一处很广阔的空间,索尔之所以会看出其中的广阔,并不是因为看见了空间的边界,而是因为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散乱地飘荡在这里的半空中。   这似乎是……物资聚集地?只是一眼,索尔就判断出这些是自己戒指里囤积的物资。   这种飘荡看起来很奇妙,不过索尔来不及关心其他,他的视线牢牢锁定着魔偶香菇。   只见她宛如闲庭阔步般,抬手把两边飘荡的物资从空中拨开,形成一条通路,然后整个人走入了其中。索尔有些迟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同时在心里盘算着,在这种开阔环境里,自己追上去要怎样才不会被对方发现。   所幸魔偶香菇并没有太深入,她在通路前半段就停了下来,侧身在两边的物资里挑挑拣拣。最后,在索尔的目瞪口呆里,她挑出了……一本书籍?然后整个人趴在地上看了起来。   这特么……索尔感觉除了震惊外,自己暂时表达不出更多的情绪了。   一张连眼睛都有不起的布片脸,你到底是怎么看书的?最让索尔牙疼的是,从她过一会才翻页的行为来看,她似乎……真的看进去了!?   片刻后,索尔合上自己的下巴,表示不再震惊。   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就在不死克劳德站在荒野里呐喊着自由的时候,那个全身早已烂掉即没有肺又没有咽喉的家伙,特么那喊起来的声音还不小。   又观察了一会,索尔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魔偶香菇一整条的趴在那里,偶尔会弯起光洁的小腿在空中晃悠两下,时而还会不停踢打着自己的小屁股,应该是看到了书中故事的精彩紧张部分。   索尔觉得……她真是悠闲死了,至少比起自己来,莫名让人很羡慕啊!要是再在旁边放上一杯果酒或者香茶,那人生真是不过如此了。   看对方这种偏少女化的动作,这应该是一个新型香菇怪错不了了。   有了确凿的证据后,索尔在心里得出了鉴定结果。   又等了一会,似乎感觉该回去喂食了,魔偶香菇又做了一件让索尔再度震惊的事情。她把一个叶片型的书签夹入了书籍里,然后才把书本合上,然后小手一挥,书籍飘回了空中。   她居然还会用书签?自己戒指里有那玩意吗?她从哪里找来的?   作为大陆知名学者的自己,都没用过那种高级玩意好不好?   显然这魔偶香菇是准备下次再来看,好哇!这显然早就是个惯犯了。   看到她站起身,索尔老狗果断转身,兴奋地搓了搓手,他觉得自己的香菇图鉴里很快又要新增一页了。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经搜集到了足够多的证据。   你住我的戒指,看我的书,还用小动作欺骗戒指的主人隐瞒自己的罪行。最令人痛恨的是,你居然敢比我这个戒指主人还悠闲,这怎么能忍?   这一条条令人发指的罪名简直不要太多,索尔老狗一边收着路上的指向线,一边沿路狂奔。他觉得自己眼下已经握有了足够的罪证,是时候逮捕这个香菇惯犯了。   索尔一路兴奋地在戒指里拐来拐去,盘算着要怎么让香菇怪伏法,万一她抵赖怎么办?   按照预定计划,索尔提前回到了自己的小床上。   继续假装一具尸体,或者说埋伏起来,耐心地等待犯罪分子出现。   过了没多久,房间的门毫无意外地被推开。   等到魔偶香菇背对自己准备去拿碗勺的瞬间,索尔老狗的眼睛猛然睁开,精光四溢。   然后他整个人猛然从床铺上蹿起。   “你是谁!?”乍然地暴喝喊得索尔有点咽喉痛,猛烈的音调在房间里冲撞回荡,而且在出声的瞬间,索尔的剑已经准确架在了对方的脖颈边。   之所以要采取这么暴烈的方式揭底牌,一方面索尔是想顺手再试探一下。   另一方面也为了满足自己的小小恶趣味,因为在刚才他话音暴起的瞬间,他清楚地看见魔偶香菇整个人突然剧烈颤抖了一下。这一下就抖得很人性化,同时也很合理。   不论外形如何,你终究还是没能超脱生物层面。   遭遇突然的巨响或者声音,人会瞬间颤抖,这未必是因为恐惧,而是生物本能。   就算你有再高明的伪装手段,也不可能从容应对瞬间的本能。据说通过一些更为残酷的训练,能一定程度的消磨掉这些本能,但眼前的香菇怪显然还没到那个地步。   “你最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我其实没有丝毫恶意,也感谢你之前的照料和帮助。所以现在我只想和你好好谈谈或者说交流一番,你同意吗?”索尔执剑询问着魔偶香菇。   索尔一脸很有把握的笑容,毕竟眼下一切都已实锤,那么对方的伪装也就没有了意义。   然而下一瞬,索尔的表情却有些凝固。   因为魔偶香菇在抖动结束之后,并没有理会索尔。而是拿着碗勺继续走到陶罐边盛放食物,就像她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等食物盛满她又端着食物向索尔走来。   索尔脸颊抽搐两下,好嘛,看来这个惯犯无视了自己,或者说对方显然是要拒捕了。 第374章 隐约的希望   魔偶香菇无视了架在脖颈间的长剑,并且很好地体现了一个女仆的专业素养。   她端着汤来到了索尔面前,用勺子从碗里舀起小半勺,然后向索尔脸上戳来。   这算什么?勺子攻击吗?   看着塞到自己面前的勺子,索尔脸颊抽搐两下,只能收起长剑,张嘴低头接受喂食。显然这个魔偶香菇采取了另一种软抵抗,你上蹿下跳是你的事,我只要自己装得开心就好了。   然后你一勺我一口,两人就这么站在那里你来我往,就像她之前照料索尔那样。   索尔一边喝着汤一边在默默观察着她。   每次看清她什么都没有的布偶脸,总会让人心里猛然抽紧一下,但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眼下一时间索尔也有些无法确定,她这到底是准备死不认账呢?还是她只具备着低等智慧,无法与别人进行交流?又或者她其实只是不愿意和自己交流?索尔完全不得而知。   直到碗里的汤水见底,她似乎要准备转身离去了。   “之前的辛苦照料,谢谢你了。”索尔诚恳道谢,然后抬手揉了揉她的布脑袋。   她的金发脑袋很柔软,上面还卡着一个花穗型的女仆发箍。等到索尔的手掌落下,魔偶香菇似乎有了一瞬间的人性化停顿,然后才离开索尔掌心的温度,继续忙碌她自己的事情。   说是忙碌,目前除了照料索尔外,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   索尔怀疑她可能又要独自跑去悠闲了,于是他不死心的和魔偶香菇在过道里走成并排,他想看看如果有自己在场的情况下她还会不会去那个地方。   在过道里兜兜转转,魔偶香菇似乎毫无迟疑,再次来到了物资飘荡的地方。   然后她抛弃了索尔,独自一个人走入其中,找到昨天的书本继续看了起来。   好吧,显然自己又被无视了。   看着她那副依然悠闲旁若无人的姿态,索尔突然又有些疑惑。   她这么光明正大反而让索尔有些摸不准了,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她之前一直就是这么生活的?或者说她的某条潜在指令就是这样?只是自己一直都没有发现而已。   但这似乎有些说不通啊,会看书明显是一种具备了智慧的表现,那她到底有没有智慧?   可惜她的布偶脸上没有五官,自然也就没有表情。   索尔无法从中看出什么情绪,也就无法察言观色,建立更具体准确地判断。   围绕着趴在地面上的魔偶香菇,索尔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各种吓唬威胁拉拢哄骗全部来了一遍,可惜这番骚扰毫无效果。魔偶香菇沉默地趴在那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也不知道她是听不见,还是假装听不见,又或者根本就听不懂。   好吧,你赢了!最终索尔暂时放弃了骚扰魔偶,开始回头面对自己的事情。   要说索尔眼下有什么具体事情,好像并没有,无非还是怎么回家的老问题。   如果站在全知视角来看,现在的索尔和沉睡的索尔就像两个人,没有什么思维串联性。   之前菲妮斯香菇说的其实是对的,在迷宫的宝箱房间里,菲妮斯小队拿到魔法塔建筑图纸的时候,索尔的眼里的确冒出了炙热的光芒,因为他瞬间想到了回去的方法。   当时索尔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通过秘境之门,游荡到北境一个名为诺维若拉小镇的时候。曾经花费一龙眼的费用,从一个三阶的冒险者手里购买了一对双子魔法塔其中的一个。   本来索尔最初的想法是,等到自己某天具备了一定的实力再去塔的另一边探秘。   可惜后来世事纷扰,索尔把那个魔法塔收在戒指里,渐渐地就淡忘了这件事情。   在宝箱房间里,‘魔法塔’这三个字就像是思维的火花一样掠过脑海,瞬间引起了索尔的联想。索尔认为双子魔法塔很可能是自己能在戒指里找到的,唯一的出路了。   那单个的魔法塔是具备传送功能的,据说可以直接传送到另一个塔身边。   虽然不知道另一个魔法塔在哪里,周围潜藏着怎样的危险,但有一点大致还是可以肯定的,双子塔的另一个应该就在萨尔维尼亚大陆的某一个地方。   而对于索尔而言,只要能回到萨尔维尼亚大陆,其实就相当于回家了。   后来寻找虚空兽的时候,索尔曾经内心忐忑不已,因为他不确定自己的构想是否成立。   万一那魔法塔是个假货怎么办?而且严格说来,戒指内部算是个独立空间,萨尔维尼亚大陆相当于另一个空间,那个魔法塔是否能实现空间跨越?从一个世界回到另一个世界呢?   可惜魔法塔不在手边,没法实践验证,所有的猜想都变得毫无意义。   再后来索尔陡然惊觉,这些问题还不是最重要的。索尔想起最重要的是自己一旦回到戒指里,关于晋阶的一切就会非自愿性遗忘,自然也不会记得什么宝箱房间和魔法塔这件事。   这个难点要怎么解决?最终索尔智慧全开,也只能得出一个无解的结论。   本来他还想用匕首在身体上刻几个字,用于提醒苏醒后的自己。可惜他是以灵魂姿态成为异界哈瓦克的,最终也只能以灵魂姿态回归,默默接受遗忘,所以整件事情完全无解。   到了离开前的最后几天,索尔开始变得患得患失,越来越焦灼不安。   不过他认为自己终究还是要早点回去,也许等自己在戒指里某天憋得无聊了,也许无意间会想起这件事来也不一定,虽然从概率上来说有些渺茫,甚至无可计算。   于是索尔这才狠心抛下了自己异界的香菇妹妹,毅然踏上了归途。   所以如今再次回到戒指里的索尔,其实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世事就是这么奇妙,如果让索尔自己去回想戒指里都塞进过些什么,他未必能巨细靡遗。但眼下通过对魔偶香菇的追踪,索尔来到了自己的物资聚集地。   对趴在地上的魔偶香菇骚扰无果后,索尔又彻底进入了无聊状态。   他抱手扫视着周围,琢磨着自己能找点什么事情来干一干。   等视线大致扫过一圈,索尔又开始盯着魔偶头箍上的碎花纹路发呆。可是下一瞬,他却突然面目有些震惊地猛然转头,看向周围物资堆里的某个地方。   一小座精致手工的魔法塔正飘在那里,如果不是它表面镶嵌的细碎宝石,在周围的蓝色里反射着璀璨微光,索尔也未必能在不经意地匆匆一瞥里注意到它。   索尔转头瞪着魔法塔,表情扭曲变幻不定,显然正在进行某种飞速地思考,然后……   “嗷~!”过了一会索尔突然鬼叫了一声,原地蹦起向魔法塔扑去。趴在地面的魔偶香菇又猝不及防地抖了一回,还向索尔扑去的方向偏头看了看,然后才低头回到自己的书页里。   然后接下来的一整天,索尔一直处于兴奋状态里,各种关于塔的另一边的猜想在脑海里不停盘旋。他只是并不知道,现在所想的这些问题,自己其实已经在某个世界想过一遍了。   索尔把越塔的具体时间定在了两天后,而这两天里他要吃饱喝足睡好,然后把自己的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来面对塔的另一边可能会有的危险。   “我跟你说我就要走了,这是你最后的自首机会,不然你就只能孤零零地待在这里一辈子了。我的人品方面你完全不必担心,我很善良,遇到蚂蚁过路我都会停下来不会乱踩。”   夜里各种想法来回萦绕,太过兴奋以至于难以入眠,索尔只能把魔偶香菇拖到床上搂在怀里,对她说说心里话。只是……噢,现在的魔偶香菇浑身赤裸没穿衣服。   这倒并不是什么恶趣味,索尔有着很正当的理由,他只是想看看魔偶身上有没有什么自己没发现的秘密。可惜等到探索了魔偶香菇身上所有的缝隙之后,索尔仍然一无所获。   完全看不出来这个皮铁木结合体是个什么生命,或者是不是生命。   另一方面索尔觉得也只有脱掉谁的衣服这件事,才能抚慰自己此时千疮百孔的心灵。而且索尔认为手里抓住点什么,有利于加速自己的思考,说起来真是好处多多。   所以索尔一边翻着白眼思考着,一边在魔偶香菇的丰满处揉来揉去。   这其实还是索尔的试探,如果她突然尖叫抱胸,那显然就暴露了。可惜并没有,魔偶香菇只是在索尔怀里不停扭动挣扎着,也不知道她是想跑去看书,还是想跑去过道里瘫着。   “陪我睡觉。”最终,索尔张嘴打了个哈欠,把魔偶女仆向上托了托,然后对着她的屁股喊了一句新指令。魔偶终于不再挣扎,索尔揉了揉她的布脑袋,搂着女仆闭上了眼睛。   “你不要害怕,……你虽然布头布脑,我不会……嫌弃你的。”索尔呢喃着沉沉睡去。   时间就这么过了两天,这两天索尔一直在有计划地锻炼,然后补充一些优质兽肉。   很快,终于来到了揭秘魔法塔的一刻,索尔甚至有种第一次面对晋阶之门的紧张感。   将小巧的魔法塔竖在床上,索尔轻轻伸手触碰塔身,然后闭上了眼睛。 第375章 塔的另一边   要说魔法塔的另一边有什么?   索尔其实是好奇的,也有些即将面对未知的紧张感,一如他当年的心情。   但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   世事就像荒野,你一阶去,总有二三阶的敌人在等你。你五阶去,还有七八阶的敌人在等你。就算你站上大陆顶峰的那一天再去,你以为就没有什么在等你了吗?   既然永远都谈不上什么绝对地把握,那不如就现在去吧。   于是索尔闭眼运转着精神力,似乎感觉到了短瞬的拉扯失重感,似乎又并没有。   短暂闭眼后索尔立刻迅速睁开,之所以闭眼,是害怕万一来到未知的环境里,遭遇突然的强光。而立刻又睁开是因为如果没有光芒类刺激,他必须要绷起神经面对其它的意外。   就在这一闭一睁的过程里,世界已经不同。   睁眼看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后,索尔心里瞬间狂喜。   基于两点,第一点是魔法塔显然是真的,果然可以使用,自己眼下很可能已经回到了萨尔维尼亚大陆的某个地方。第二点是这个环境是安全的,至少暂时看起来是。   还有个好消息是感觉自己的精神力没太大损耗,估计来回传送个十多次没有问题。   压下心里的各种躁动,索尔谨慎地观察着周围。   怎么说呢……整个环境看起来有些奇怪,他居然没能一眼看出来这是哪里。   这看似是个房间又不太像,穹顶高远,四壁嶙峋,关键从墙面和顶部看来,这似乎是在某个山洞里。然而反差强烈的是,房间中央有一张无比华丽的大床。   地面上高起了两层矮阶梯的闪耀辉石地台,大床就安静地摆放在上面。   那大床上不论垫的还是盖的,又或者雕纹精致的木床腿,甚至垂下的纱质刺绣幔帘都透着一种奢华。至少索尔从来没见过这种华丽的大床,他甚至怀疑皇宫里都未必有得起。   而且说不清为什么,看着那大床微粉的色调和大气格局,作为一个老手香菇猎人,索尔总觉得自己似乎又洞察到了某种新型香菇怪的踪迹。   除了这张大床外,周围的装饰也很奇怪。   墙面有火把,桌面有油灯。   墙边竖有盔甲架子和铮亮的女性盔甲,墙面上有冷暖色调风景画和交叉双剑作为装饰,其次一些小型的女神雕塑,某种野兽的巨大头骨装饰也有。   索尔怀疑这或许是间骑士香菇的寝室?问题这又不像一片正常的生活空间。   眼下整个房间里空荡寂静,显然没有人,唯一的出口倒是一眼可见,但索尔一时也没敢乱跑,因为他不知道会遭遇什么。等到索尔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愣了愣。   “哗啦~”脚下传来略微熟悉的金属碰撞声,索尔低下头猛然瞪大眼,这是……   自己似乎正位于一个池子里,不是水池,居然是金币池。整个池子不大也不深,两尺见方的样子,令人震撼的是里面全是金鹰和银狼,而且银狼只是少数,铜盾更是不见踪影。   除此外金质的圣杯皇冠权杖宝石首饰也有,成堆的龙眼和魔晶堆在一起熠熠生辉。   而在一片耀目的光辉里,索尔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精致手工的小巧魔法塔,那显然就是双子魔法塔的另外一个了,也是传送自己过来这里的原因和途径。   这特么是哪个缺德的家伙?扔那么多龙眼宝石在这里?这都……硌到了自己的脚都。   索尔迅速转头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四寂无声。   抱着下巴思索片刻后,索尔果断转身触碰魔法塔回到了戒指里。   再次出现时,他带来了几个布皮口袋,至于用来做什么?那自然是装钱了。   萝丝说过的那句话索尔是赞成的。   “我窃取别人的财富以济自己之贫。”   索尔一直觉得很有道理,所以他现在就准备这么干。   虽然索尔向来不太看重金钱这些东西,但对于捡钱这种事,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至于盗窃的风险,索尔完全不担心,只要自己手脚够快,不要被抓住现行就好。   心里说着要快,可等到索尔像只勤劳的土拨鼠一样,不停把所有钱币塞进自己的布口袋时,才发现捡钱原来也是一件累人的事情,因为这实在是有点太多了。   等到把池缝间的最后一枚金鹰抠出来,索尔才吁了口气抹了抹额头,向周围晃了一眼。   就是这随意的一眼,差点把他唬得跳起来。   他发现在盔甲架子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香菇怪,似乎正在默默看着自己。   她出现得有些诡异和突兀了,虽然索尔一直在埋头作案,但同时也一直在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可这个香菇就像是突然无声出现一样,难道是自己刚才刨钱刨得太专注了?   “呃……,这个,哈哈,美丽的女士。我刚才路过这里,看到池子里有些积灰,忍不住就帮忙打扫了一下。”既然被主人发现了,索尔只能强行扯着蛋,然后把钱币倒回池子里。   我这一通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直接不管不顾地跑掉不就好了吗?所以说这世上财富什么的最害人了,自己每天几十万银币上下,谁更有钱还不一定呢?索尔觉得很忧伤。   唯一没放回去的是魔法塔,索尔攥在手里背在背后,以免遭遇什么强力攻击自己能及时跑掉。等到索尔再次转头面对着那个香菇,突然觉得她有些奇怪。   她似乎根本就没在看自己,而是站姿挺拔,目光平抬直视着前方。   看上去就像个……雕塑一样?   索尔狐疑地绕到她的视野死角,她并没有跟着转过头来。   这是个什么玩意?雕像管家?宝藏守护神?还是什么防盗的新手段?   索尔小心地从侧面接近她,一直到走到了她的身边,她整个人都没有什么动静。   她穿着一袭雪白色的华丽拖地长裙,肤色像人类一样红润,奇怪的是有一头洁白如雪的及肩短发,索尔从来没有在萨尔维尼亚大陆上见过或者听说过这种发色。   面貌上更是给索尔一种不真实感,因为她的美丽居然能和金发克蕾蒂不相上下,只是她丰满的胸部看不见任何呼吸的起伏,索尔也感觉不到对方任何的阶位或者生命气息。   这似乎……真的是个雕塑?   索尔皱眉思索了片刻,猛然甩起手,只是力道控制得很好,在到达她面前时刚好停下。   五阶的迅猛力量吹得她发丝有些飘扬。   但那一瞬索尔看得很清楚,她根本就没有眨眼,或者说没有任何生物该有的本能反应。   这一幕终究显得诡异了点,索尔不再继续试探,准备找到出路先离开这里。   只是走出两步后,索尔又转回来微微牵起裙摆,探手在她光洁的腿面上摸了一把。   “你是谁?嘶灵~”索尔的问话声和拔剑声几乎同时响起,斜指着对方,因为刚才的手感明明感觉到了她微弱的体温,索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自己的生命感知欺骗了。   这个白发少女仍然无声无息地立在那里。   索尔一脸戒备地后退了一步,就在他想要从侧面绕开时。   “已经上千年没有任何生命踏足过这里了。”少女突然说话了。   那声音空灵而悦耳,却有着一种莫名地肃杀扑面而来。   听着这开场白索尔突然有些心酸,这显然又是一个长寿不知品种的未知香菇。再想想自己这满打满算才二十年左右的狂野人生,平时根本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提。   “所以呢?”索尔目光严峻地接了一句,没有发起攻击,只是悄然拉开着距离。   “所以,我要吃掉你。”少女平静地转过头来,亮金色的瞳孔注视着索尔。   那一瞬,索尔宛如突然看见了秘境噩梦收藏家的祖母一样震撼。她明明没有发丝飞舞衣袂飞扬,可是索尔却感觉到了一种陡然暴烈的,浩瀚如星河般的气息扑面而来。   再然后,索尔很没有形象地趴在自己的守墓人小床上喘着气。同时心里也有些悲愤,我特么明明已经五阶了好不好,为什么还要面对终日抱头鼠窜的命运?   再下一瞬,索尔突然一脸忌惮地从床上蹦起,将魔法塔塞进毯子里。然后迅速转身逃出了不眠者寝室,路上还顺手将正瘫在过道里晒太阳的魔偶香菇抱在了怀里。   一路逃到自己的物资聚集地,索尔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希望戒指里复杂如迷宫般的路径能阻挡住对方的脚步。他刚才瞬间惊觉,那魔法塔自己可以用,别人也可以。   万一那白裙少女顺着追进戒指来,索尔简直不敢想象。   好嘛,这下好了,连自己的老巢都快被香菇端了,自己应该是最失败的一届大魔王了。   很快索尔冷静下来,事情突然就又走入了死局。   起因并不是因为自己动了别人的财富这种小事,   那少女的那句话语说得很清楚,已经上千年没有人踏足过这里,乍听起来像是在感慨时光,其实是在透露着‘进入者死’四个字,同时也在意味着没有人能从这里走出去。   关键是索尔觉得那并不是什么威胁,对方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而且索尔相信她其实早就发现自己了,或许是因为寂寞得太久,才想看看闯入家里的小虫子要做什么。   那么问题来了,眼下怎么办呢?就算对方没有找到这里,但她只要一直守在魔法塔的另一边,自己完全没有偷渡的可能,这就是个两头死路关门打狗的局面。 第376章 迷之烤肉   戒指的蔚蓝过道里,索尔从墙角后谨慎地探头观察着,一路回到了不眠者的寝室。   那位白裙少女似乎并没有追过来,事实上现在再称她为‘少女’或许已经不恰当。   虽然她有着近似人类的外貌,但索尔相信那应该只是某种隐藏或者说伪装,至于她的本体是什么,索尔不得而知。得出这个结论是基于,少女最后对索尔说‘我要吃了你’。   索尔认为这个‘吃’字显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而不是某种形容或者暗喻。   一个人在逼急了放狠话的时候,也许会说我要干掉你或者弄死你之类。可是少女当时很从容,并不在盛怒状态下,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口误或者口不择言的可能。   索尔毫不怀疑,就实力层面而言,少女足以碾压自己。   那种浩瀚的气势,感觉就不像是一个人类可以拥有的。   索尔目前遇到过的最强大的女性,只有黑暗议会三席长老塞斯汀的女儿,有着七阶实力的茜妮尔。但是茜妮尔给索尔的感觉,相比起白裙少女的气势根本没有可比性。   会吃人?索尔将这个看似玩笑,却可能很真实的细节揪出来反复咀嚼,试图以此看穿少女的身份,或者说拼凑出自己认知里某种能对得上号的强力存在,然而毫无结果。   狼、乌鸦、食尸鬼、食人魔,或者其他一些食腐类怪物。   也许是见识有限,会吃人的索尔眼下暂时只能想到这些。   可是上述的几种不论外貌气势还是智慧程度,和那个白裙少女似乎都不太搭调。   再回顾大陆过往的历史。   对于人类而言,某个聚集地周围如果同时有两个同样强大的敌人。他们一个会杀人,一个会吃人,而人类的集结兵力暂时只能讨伐他们中的一个,那么首选必然是会吃人的那个。   要说原因,或许是因为吃人这种行为更邪恶更令人忌惮?又或者这只是种人性本能?   总之像少女这种又强大又吃人的邪恶如果曾路过人类世界,不太可能逃过人类的记载。   所有的理智分析毫无结果,索尔只能暂时先抛开少女的身份问题,关注眼下。   对于如今的局面,索尔很清楚一直守着物资坐吃山空不是办法,少女是他始终要面对的一道难关,也是回家的唯一途径,或许自己可以耐心等待一个时间差?   比如对方出门或不在的时候,但这种概率性·事件向来无可把握让人头疼。   索尔唯一能确定的是,一旦自己露出狗头,传送过去的瞬间要是被对方发现或者说感知到的话,自己就死定了,可能连传送回来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小心翼翼地推开不眠者寝室的门,没看到白裙少女,室内寂静如常,索尔松了口气。   从毛毯里将魔法塔拿出来摆放好,索尔凝视着这座魔法塔陷入了长久而深刻地思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魔法塔的另一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旋涡状的魔法波动。   感知到身后凛冽气息的瞬间,索尔苦涩地笑了笑。好嘛,这次对方连气息都懒得遮掩了吗?他莫名想起了在秘境之门另一边死守自己的安妮贝兹,女人都是这么执着的生物吗?   “请等一等,我有话说!”一传送过来索尔立刻喊了一句,免得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稍等了片刻后,感觉自己的狗头并没有掉落,索尔心里擦了把冷汗。   深深吸了口气,索尔才慢慢转过身面对少女。   她还是初见时那副过分美丽的样子,金色的瞳孔注视着索尔,一手横在胸前一手,另一只手肘斜搭在手腕上。看起来一脸安静无害的表情,但索尔毫不怀疑她随时能碾死自己。   “这位美丽的香……噢,美丽的小姐姐。你之前说过要吃我,但我很确定我的肉绝对不好吃,真的,连狗都嫌。”索尔说着心里有些想笑,他瞬间就体会到了当时佩蒂香菇的心情。   佩蒂当时情急之下的借口是,我在家里没什么地位,连狗都嫌,索尔现在也一样。   “回去后我认真思索了一番,认为您可能是饿了,所以我精心为您准备了一顿美餐。”   “对了,我还没正式介绍,我真正的职业是一位善良的厨师,来自骑士国度拜伦比安的宫廷厨师。要说到吃,相信我,我这一生都走在研究的路上,许多大家族都请我去烹饪。”   “希望美丽的女士能给我一个展现厨艺的机会,这是在下的荣幸。”   索尔一手按住胸口,一手背在身后,然后彬彬有礼地弯腰行了个礼。   看到白发香菇眼里有些疑惑和犹豫,索尔也不意外,只是转身将旁边的小圆桌和两个小圆凳轻轻挪过来。这桌椅是随着索尔一起传送过来的,代价是传送消耗的精神力略微增加。   此时小圆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几个托盘,当中有两份用于佐餐的配菜,两小餐盘酱料,主菜的大托盘里是一份已经处理好,正散发着热气和浓香的蜂蜜酥皮烤肉。   索尔一脸肃穆的在一个小圆凳上入坐,先在旁边一个盛水的小水盆里仔细洗了洗手,又用一块白布仔细地把手擦干,最后戴上一双洁白如雪的绢质手套。   然后才从旁边的专用刀叉架上,取下一把薄背的锋利餐刀,开始细致地将烤肉片薄。   如果有得选,索尔也不想这么装神弄鬼。   但是没办法,眼下自己显然是在死神的眼皮下跳舞,只能怎么唬人怎么来。   将连带着脆皮的小片烤肉在银餐盘里逐一码好,等到肉片的分量准备得差不多,索尔这才用餐布将餐刀仔细擦拟干净,重新放回刀架后,顺手又取下了一把餐叉。   叉起一薄片烤肉,在酱料里把两面蘸上酱汁后。索尔把餐叉缩回来,把叉子上的烤肉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一脸虔诚地仰头闭上眼睛,那表情……足以让人想起年轻时的奔跑。   “……”旁边一直注视着索尔的白发香菇有些无语,那精致如艺术品的小鼻翼微微抽动了两下。   好吧,被索尔这么故弄玄虚的一套下来,她显然被唬住了,至少也被唬住了一部分。   “作为一个专业的厨师,我有义务先感受下自己烹饪的食物,是否会为食客带去愉悦的体验。最近我那边的空气略微有些干燥,口感方面稍显遗憾,没能达到完美。”   “但我认为,这份烤肉仍是我厨师生涯里的一次杰作。”索尔一边解释着,一边站起身从刀叉架上取下一把新的银餐叉,在托盘上摆好,然后亲自端着来到了白发香菇的面前。   “恭请美丽的女士品尝在下小小的手艺。”索尔双手端着托盘低头弯腰,把姿态给出去。   索尔的策略很简单,他认为她既然吃人那肯定也吃肉,何况还是自己精心烹饪的美食。   在所有的欲望里,口腹之欲这件事说到底其实可有可无,也是最容易抵抗的。但也正是因为可有可无,美食邀请这种方式整体就不会显得太具侵略性。   只要她不是神,还没有脱离生物层面,只要她有着味觉,或许就有上钩的可能。   等了一会没有动静,索尔悄悄抬头,看见白发香菇凝视着食物不知道在想什么。   “美食还请趁热食用,不然最好的味道会随着时间逐渐丧失。”眼看香菇不动,索尔心里一紧,只能主动拿起餐叉,叉起一薄片烤肉蘸上酱料后,用托盘接着递到白发香菇面前。   白发香菇微微蹙着眉,鼻翼动了动,然后下意识伸出小舌头试探着在烤肉上舔了一下。   吃吧,吃吧,只要吃了,你就会明白大魔王还是大魔王的深刻道理。索尔心里在猛烈地呐喊着,眼神里的渴望伪装得很是艰难,他恨不得直接一叉子强行塞到她的小嘴里去。   在索尔熊熊如烈焰一般的执念里,终于,白发小美女张开精致小嘴把烤肉裹了进去,索尔喉咙口的心脏也终于安然重新坠入胸腔。   “请过来这边,美丽的女士,请到桌边慢慢享用,顺便品尝一下在下精心准备的配菜,能亲自为您服务是在下的荣幸。”索尔把白发香菇邀请到桌边。   美食这种事,吃了第一口再吃第二口就没那么艰难了,其实世上很多事都是这样。   白发香菇微微瞥了索尔一眼,看到他表情肃穆地低着头,正一丝不苟地继续片薄烤肉。她才用小舌头舔了舔精致的嘴唇,低下头埋头在了美食里。   嚯!这小香菇人不大,胃口还不小,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物种。索尔不停将烤肉送进她的餐盘,然后一脸慈祥地笑看着她。索尔估计要这么吃下去,估计这一大块烤肉都未必够。   可惜这场赏心悦目的小美女进食活动,索尔终究没能观赏到最后。   “你……!”烤肉吃到差不多一半不到的时候,她猛然抬头看了索尔一眼,然后突然站起身,唬了索尔一跳,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看起来似乎想转身还是想做点什么,可是挪出两步后,整个人终于软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里索尔终于晃晃脑袋吁了口气,为了等到这一幕,他可是用了不少深渊魔藤的麻痹粉和魔力燃烧药剂,那可是足足能麻翻一头巨龙的分量。 第377章 悬崖之上   白发香菇瘫软在地面上挪动了两下,似乎想爬到远处去。   “小香菇,你要去哪里?在餐桌上突然离席可是很失礼的喔。”索尔走上前去蹲在她身边,抬手揉揉她的小脑袋。好嘛,之前还是美丽小姐姐,突然就小香菇了,待遇降得真快。   在索尔抬手触碰到她的瞬间,她突然一脸凶悍地抬头瞪着索尔。   “吼~”一声暴烈地咆哮突然在空间里冲撞回荡。   这一声来得猝不及防,索尔只感觉胸腔里气血翻涌,耳鸣目眩。下意识手里一紧似乎抓住了什么,然后整个人双脚被带离地面,在空中随风飘荡了一会,才又重新落回到地面。   索尔整个人站在地面上有些摇晃,一脑门我在哪里在做什么的恍惚感,好半天才有所恢复。他有些无语地回头,看着重新变成人形瘫在地面上的……嗯,巨龙香菇。   刚才恍惚的瞬间他其实还是清楚地看见了,那是一条浑身纯黑色的巨龙,有着亮金色的竖瞳。索尔慌乱中抓住的是一只龙角,被带离地面飘荡了一会,等她回复人形才落了下来。   应该是魔力燃烧发挥了作用,不然这记几乎贴脸的龙吟里自己肯定已经跪了。   好吧,山洞、竖瞳、金币池,有那么多细节我早该想到的。   索尔微微摇着头有些遗憾,没在这场猜谜游戏里拿到分数。   看来来自深渊魔藤的麻痹毒粉果然是好东西,用一辈子都没问题。   巨龙?巨龙又怎么样?一样把你放翻。   说到下毒这件事,其实索尔在一本书里仔细研究过。   这世上毒药的种类有很多,大部分多在人类的世界里流通。像‘腐败之光’‘死亡微笑’那些剧毒听起来貌似很厉害,但其实并不怎么样,或许用来杀杀普通人还可以。   从这些毒药的作用原理来说,是渗透进血液或者肉体,对身体造成可怕的巨大损伤。剂量足够的话,当场迅速死去毫不稀奇,但这只是对普通人而言。   这世上强者辈出,难免有些体质强悍的家伙,这些毒药的效果就未必卓越了。   那本书里说得很清楚,腐败之光这些只能算是低级致死毒药,属于生物层面。   真正可怕的是一些邪恶属性的毒药或者精神毒药,邪恶属性的毒药书中列举了一种,名叫‘死夜瘟疫’,据说那种毒药连没有实体的幽灵类怪物都能感染,中之必死。   索尔没有见过死夜瘟疫,但书里提到过深渊魔藤的毒素就是邪恶属性毒素。   不过最厉害的还是精神毒药,没有具体的名称,就叫精神毒药。据说所有的生命,只要具备思考行为的,甚至包括水源植物等等等等,全部都能以诡异的形式污染。   不是毒杀,是潜移默化地污染。这种毒药的手段比较怀柔,不会要你的命。疯癫只是最轻症状,然后渐渐从精神到身体彻底腐蚀,慢慢把你扭曲成另一个人……或者另一种东西。   索尔甚至怀疑,自己之前所中的诅咒,或许就是精神毒药的某一种也说不定。   下毒手法方面没什么好说的,索尔之所以当着巨龙香菇的面先吃,自己先吃再喂别人只是打消顾虑的基本手段,修格斯早就被坑过一回。   至于眼下的局面索尔毫不意外,深渊魔藤从来就没让人失望过,只是燃烧魔力的药剂似乎分量稍显不够,巨龙香菇还在本体和变形术之间挣扎了片刻。   转头扫了扫地面的香菇,麻痹效果似乎已经发作得很彻底,索尔走上前将她横抱起来。   “你死定了!”白发香菇在索尔怀里呢喃着,金色的竖瞳依然明亮。   “我知道,严格说来我这一生就没逃离过死神的注视。”索尔咧嘴露出自己的迷之微笑。   掀开华丽的毛毯,索尔将白发香菇塞进她华丽的大床里,然后拉起毛毯帮她盖好。做完这一切后索尔不再犹豫,一脸兴奋地果断转身向房间出口处奔去。   他准备先试着搞清目前的地理位置。   等到进入过道后索尔才发现,这就是个笔直的通道或者说山洞,洞壁宽阔洞顶高远。一想到马上就要天高任鸟飞,还有家里一窝嗷嗷待哺的香菇,索尔的脚步激动不已。   然后……差点从悬崖上一头栽下去,我特么……索尔突然觉得有些无从说起。   抬手紧紧抠着山壁,向脚下宛如深渊般的广阔黑暗看下去。   索尔突然悲哀地意识到了两件事,第一这里似乎很高,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带着点稀薄感。第二是脚下的山壁几乎接近直面,完全没有丝毫踩踏攀爬的可能。   是了,巨龙会飞的,貌似在高处安家也说得通,可是……   我就只是想回个家而已,为什么就那么艰难呢?索尔觉得很忧伤。   转身回到山洞里。   索尔坐在床边,和安静躺在床上的白发香菇对视着,似乎在玩谁眨眼谁地精的游戏。   “我已经把你的钱财放回去了,那只是个意外,或者说小玩笑。”索尔想了想终于开口。   “你死定了!”白发香菇金瞳雪亮。   “这里是不是萨尔维尼亚大陆?”索尔一脸迫切地问。   “你死定了!”   “我意思是这里是哪里?山脚下靠近什么城镇?在萨尔维尼亚大陆什么方向?”   “你死定了!”   索尔也不纠缠,直接一个转身跪坐在床面上,将巨龙香菇抱起翻了个面搁在自己腿上。索尔觉得大魔王还是应该干大魔王的老本行,说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传教士。   “啪~”陌生又美丽的小屁股很有韵律地弹了弹。   “你死定了!”巨龙香菇居然脸红了,但是宁死不屈。   索尔也不接话,将她的白色华丽长裙掀起来,准备亮出小屁股寻找更清脆的节奏感。   等到掀起小裙子后。   “……”索尔。   “……”巨龙香菇脸红得滴血。   “呃,这个……显然也是个意外。”索尔默默将她的小裙子拉下去,觉得可能真是死定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人不穿……小裤子的吗?索尔一时也想不起裙子下面那个该叫个什么玩意。   “你……死定了!”   好半天两人一起陷入了沉默,可能是太安静了,巨龙香菇忍不住主动憋出了一句。   索尔直接气笑了,好吧,这显然又是一个顽固型臭香菇。   “你那么厉害学什么不好?偏要学做人。我跟你说做人很危险的,特别是女人,一不小心就会失去点什么。你是不是以为你住在悬崖上,我就没有办法离开了?”索尔微笑着问。   “……你能?”巨龙香菇的眼睛闪了闪,显然并不相信。   索尔神秘地笑笑,也不回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戒指里。   既然所有的条件已经成型,是时候该回家了。   一定的银钱、食水、回家的秘境地牢卷轴……,索尔在戒指里飞快地忙碌着,想好路上要带的所有东西。今后可能不像以前那么方便了,毕竟戒指本体应该还在荒野的某个地方。   不过问题不大,今后魔法双子塔将继续连通戒指。   只是方式变为来回传送地拿,而不再是用精神力很方便地取出。   入夜,索尔搂着魔偶香菇翻来覆去,思绪有些遥远,心情很难说是兴奋还是平静。   直到逐渐垂下的眼帘割断了魔法灯盏的光辉。   不知道睡了多久。   面朝墙壁的魔偶香菇悄悄向身后的索尔扭了扭头,没感觉到什么动静。   然后她转回头去,过了一会,她的身体里突然渗透出一滩浅色的水迹,说是水迹也不恰当,因为并没有什么潮湿的痕迹。而且那摊浅色是漂浮着的,或者说像是某种气体更合适。   那滩气体停留在墙面上涌动起伏着,似乎在观察着什么,也可能在判断着什么。   然后,终于在某个时刻涌到了沉睡的索尔胸口处,彻底消失不见。   第二天,索尔精神饱满地醒来,简单洗漱后,索尔扛起自己的单肩小背包。   今后没有戒指了,只能回到背包的使用里了。   “再见了,未知的香菇怪,如果我有生之年能找回戒指,就放你去外面玩。”索尔揉了揉瘫在过道里晒太阳的魔偶的布脑袋,转身离去。   直到索尔的背影彻底消失,布偶香菇都没有再偏头看过他一眼。   巨龙巢穴。   “来,听话,快张嘴。我绝对没有恶意,这药水很甜的,今后也绝对没有副作用。”索尔在床边端着一碗蜂蜜牛奶,用勺子舀出小半勺递到巨龙香菇嘴边,正在哄骗对方。   之所以要睡一夜再走,一方面是为了收拾行装顺便补充好精力,另一方面是等到今早再喂巨龙香菇一份药水,让她再瘫几天,断绝半路堵截自己的可能。   这次药水分量很足,有这几天时间,足够索尔走得自己都找不到自己了。昨天的发作很突然,索尔丝毫不担心巨龙香菇会在自己身上留下魔法印记,她的魔力昨天被暂时燃烧掉了。   看着递到嘴边的汤勺,巨龙香菇拒不配合,脑袋扭朝一边。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快恢复了,这一喝谁知道要瘫到哪一天去。   “我对于小香菇向来很温柔,你最好别逼我喔!”索尔威胁地笑着。   双方僵持了一会,最终谈判破裂。   索尔叹了口气,只能自己仰头喝下半碗,像只青蛙一样嘴里鼓鼓的,然后伸手轻轻捏住她的小鼻子。最终她的精致小嘴终于张开,被早已埋伏在附近的狗头迅速堵了上去。   看吧,你终究也没能逃离生物层面。   “……我,……自己,……嗯。”巨龙香菇拍打着索尔的手臂,被嘴对嘴喂得喘不过气。   自己什么自己?刚才让你来你不干,我这个人最喜欢帮助别人了……特别是香菇怪。   索尔微笑着,将剩下的半碗也灌进了嘴里。   “……嗯。”药水其实早已喂完,现在已经进入了大魔王最期待的环节。   小舌头这种生物,必须抓住狠狠蹂躏,好让它明白这个世道的险恶。   直到吻得自己都有点眩晕了,索尔才站起身甩了甩头,揉了揉巨龙香菇的脑袋。 第378章 悬崖之下   “你死定了!”承受了索尔大魔王的深渊之吻,巨龙香菇像是中了什么诅咒一样,只会重复这句话来表达她心中的剧烈愤慨。可惜语言并不能杀人,何况还是索尔这种厚皮魔王。   “小香菇,巨龙忒勒斯听说过吗?以前混灰幕镇东边沉睡森林那片的,我的好兄弟。我们曾一起吃烤鱼,一起畅聊人生回忆年轻时的奔跑。”索尔坐在床边语气突然有些缅怀。   也不知道那个大家伙如今飞到了哪里?还活着没有?   这一路虽然见过了不眠者、老恶魔以及许多长寿种族,他们有的已经消逝在了时光长河里,有的甚至至今仍在活,但索尔还是认为这个世界一切终究都是有寿命的。   自然消亡也好,自我终结也罢,说到底还是没能逃得过时光。   或许,也只有时光才能永远活在时光里。   独自散发了一会忧郁的魅力,转头看见巨龙香菇正看着自己。   “好好继续你巨龙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吧,也许等你睡个长觉醒来,就发现我已经老死了,所以何必把我区区一个人类放在心上呢?”索尔微笑看着她。   两人视线一逗上,巨龙香菇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小嘴蠕动着又要发出那句诅咒。   “你死硬惹!”索尔及时出手,把这个语言匮乏的弱智儿童的小脸和声音揉得变形。   然后索尔把她的双手按在精致刺绣枕头的两边,俯下身去,额头顶着额头。在欺负香菇的时候,索尔最喜欢用这种略带侵略性的姿势,这会让他觉得自己的魔王之名在闪耀。   “说你错了,不然我保证会趁机对你做更多的事情,你可以试试。”魔王露出迷之微笑。   “……”巨龙香菇的竖瞳凝视着索尔。   片刻后,索尔收回一只手,轻轻拉扯着她胸口的裙装绳结。巨龙香菇一脸绯红地咬紧嘴唇,似乎想喊点什么巨龙永不低头之类的口号,嗯,这个咬嘴唇的小动作就很香菇化。   “我……错了。”最终,当索尔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精致的锁骨时,她整个人微微颤栗了一下。然后小脸扭朝一边,有些屈辱地嗫嚅着,审时度势或者说趋利避害终究是生物本能。   哈!原来巨龙也会害怕,这让索尔收获了满满的成就感。   至于一个香菇怪的愤恨,那重要吗?怒焰不够汹涌,又怎么埋葬大魔王?   “好,这次我放过你。现在我要走了,你最好别来追我,这是为你好,谁是猎物这世上从来都难说得很。下次再落到我手里,我保证你一定会失去点什么。还有,你小嘴挺甜的!”   索尔最后烙下一个深吻,舔了舔嘴唇,满满的牛奶蜂蜜味,能不甜吗?   将巨龙香菇胸口的花穗绳结重新系好,然后索尔在小香菇的丰满处,留下了一个自己的罪恶爪印,将她捏得差点坐起来。索尔认为生命中总有许多美好,是要及时感受的。   当然,这并非什么恶意。索尔只是在遵循孤儿信条的第二条而已,只要路过,总要顺手得到点什么,哪怕是路过一座古老的荒坟也一样,以此证明我曾经来过。   和巨龙香菇最后对视了一眼,将她微红的脸颊刻印在记忆里,或者说收录在了自己的香菇图鉴里,索尔认为这显然是一张具备唯一性的稀有香菇卡。   想不到巨龙香菇也会那么好玩,大概女孩子们在面对布娃娃时就是自己这种心情吧?   或许是因为神秘光环褪去,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然后索尔站起身,走到房间的中央又蹲了下去。   躺在床上的巨龙香菇努力仰起脖颈,可是角度不够什么也看不到。   她此刻实在是好奇死了,那家伙蹲在地上干什么?还有他说他要走了,他要怎么走?   再次站起身时,索尔背上多了两个包裹,他回头对巨龙香菇挥挥手,然后转身离开了。   巨龙香菇将有些发酸的脖颈放回枕头上,聆听着他细碎远去的脚步声。那家伙似乎走到山洞口了,然后……再也没有声音传来,那家伙似乎……真的离开了!?   他怎么走的!?   凛冽的风抚过面颊。   索尔被吹得有些飞不稳,不过他认为作为一个老牌飞行员,多经历一些风浪是必要的。   自己的长剑、银钱和一些杂物,全部被索尔打包进了一个包裹里,然后单个传送塔占据了另一个包裹。两个包裹里被索尔垫满了来自几个枕头的羽毛物,用作高空坠地的缓冲。   银钱那些倒是没多重要,要是把传送塔摔坏了那才真是完蛋了。   站在巨龙的巢穴边,索尔顺手把两个包裹扔下了悬崖,希望不要吓到过路的野狗。   然后随手撕开一个苍蝇魔咒,在魔法烟雾里翩翩而去,可惜潇洒的背影无人喝彩。   就像索尔最初的判断一样,苍蝇魔咒果然是好东西。   匿形、侦查、逃逸,简直无所不能,现在还能用飞行来下悬崖。   不过限制性也有一些,解除魔咒稍显麻烦。另外虽然魔咒的持续时间很长,但并不意味着你能一直飞翔,飞一定的距离就会体力不支,需要停下来休息。   还有苍蝇状态时是无法负重的。   除了默认体表的衣服可以魔咒化,身上的包裹索尔只能提前从悬崖上扔下去。   此刻索尔采取的是从上至下的竖直俯冲,这种飞行方式似乎有一种莫名地紧张刺激感。   悬崖这里因为自身高度,稀薄的空气让人呼吸有些艰难,除此外还要小心不要被高处的气流卷得到处乱跑。   飞了一段索尔觉得有些累了,只能停下来趴在一个山缝边休息。即使在休息,他仍然努力用苍蝇的视野观察着周围被放大了无数倍的世界,仿佛一个才接触世界的小孩子一样。   然而下一瞬,索尔悚然一惊,突然感觉到了刺骨的杀意。   他突然注意到面前的山缝深处,似乎有两只荧绿色竖瞳在不怀好意地注视着自己。有一瞬索尔甚至以为是巨龙香菇追上来了,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我都苍蝇了,还怕什么巨龙?   那绿色竖瞳来得很快,几乎瞬间即至,而索尔也迅速原地完成了一次漂亮地倒退飞行。   “嗡嗡~”索尔拍打着翅膀盘旋着,对趴在山缝边吐着信子的壁虎表示了自己的鄙夷。   等到索尔再次振翅上路后,心里才猛然一凉,瞬间就有冷汗从自己的苍蝇脑袋上涌出。   他突然意识到刚才很危险,并不是因为那只壁虎,反正它也干不掉自己。真正可怕的是万一自己被它舌头裹一下,魔咒被强行破除,从这个高度摔下去,那真是世间再无大魔王了。   唉~!最终索尔也只能边飞边叹了口气。   我特么都变成苍蝇了也没能逃过这世界无处不在的恶意,可见如今世道之艰难。   继续飞了一段,山体不再竖直陡峭,开始有了一些嶙峋的变化,落脚点变多了。   飞着飞着,索尔突然有些无语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干了件蠢事。   既然我的终极目的是回家,那刚才直接在悬崖上撕开秘境地牢的卷轴不就好了吗?虽然刚才是想着给巨龙香菇留下个潇洒的背影,问题是别人都没在看好不好?   自己到底是在这里傻乎乎地飞个什么劲?还差点被只壁虎害了性命。   看来自家香菇们的傻气开始传染自己了,这或许是香菇们的一种新策略?把大魔王的智慧拉低到和她们一样的层面,然后用她们长期的香菇经验打败自己?索尔边飞边思索着。   算了,反正也快要到底了,这种长距离翱翔也算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又飞了一会,倾斜的山体终于到了底部的尽头。   索尔飞到周围先观察了一圈,发现有一个包裹落在了杂草丛里,有一个被树木密集的枝叶留在了空中。索尔飞到树上的包裹处,在头顶随意找了找,果然找到了一个蜘蛛网。   以夷然不惧的姿态,索尔一头扑在了粘粘的蜘蛛网上,开始在那里扑腾。   蛛网的细微震动终于惊动了狩猎者,一个比自己大几圈毛茸茸的家伙,顺着蛛网奔袭而来。虽然被粘住,但索尔蹦跶得很有激情,还趁混乱用自己的苍蝇腿甩了大蜘蛛两个耳光。   呼~大蜘蛛一脑门汗地吁了口气,怎么最近野生苍蝇那么悍勇的吗?   就在它准备享用美餐时,周围突然烟雾四起。   索尔从高空中坠落下来,顺手攀住了一根粗树杈,然后一手将旁边的包裹拉过来掂了掂重量,这包似乎是传送塔。拿到包裹后,索尔这才敏捷地遛下了树。   回到地面找齐东西后,索尔没有忙着检查东西。   这里四野寂静无声,就是个很普通的山脚,周围杂草灌木什么都有一点,只是暂时没发现人类和野兽的痕迹,也不知道现在具体在大陆什么位置。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自己是黑暗历七二一年春走的,现在看周围的草木并不像春秋季节的样子,稍显闷热的空气似乎刚入夏。这说明自己这一走,转眼至少已是一年多。   想到一窝香菇扑到自己怀里痛哭的场景……   索尔心中有些感慨,也有些紧张地拿出了一个秘境地牢卷轴,错手撕开。   本以为周围会出现亲切熟悉的蓝色光芒送他回家,然而并没有。   周围什么也没有发生。 第379章 奇怪的树   四野寂静无声,索尔站在荒野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说不清具体来源。   撕裂秘境地牢没有出现秘境之门,他瞬间想到了两种可能。   第一种相对乐观一点,或许这个秘境卷轴是假货,又或者质量方面有问题之类。第二种倒也不算悲观,只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这个世界并不是萨尔维尼亚大陆。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是从萨尔维尼亚进入戒指的,然后主观地认为戒指外的世界必然是萨尔维尼亚。这种认知表面看好像没什么错,只是这其中有个问题。   自己是通过魔法传送塔回到戒指外面的,但如果最初另一个双子塔的所在地,不是萨尔维尼亚大陆呢?会不会这个传送塔,是被巨龙香菇从萨尔维尼亚大陆带到这个世界的呢?   毕竟这个传送塔就睡在巨龙香菇的财富收藏堆里,来源不明。   索尔站在荒野里抬头,仿佛想用视线穿透视力不及的云端,看清眼下的迷雾。他甚至想再用苍蝇魔咒飞回到悬崖上去,仔细问问巨龙香菇这个世界到底是哪里?   嗯,等等!不对!   就是这一抬头,索尔突然意识到,如果这里不是萨尔维尼亚,那么这铺天盖地的黑暗和漆黑的天幕要怎么解释?难道还有别的世界和萨尔维尼亚大陆一样是黑暗环境?   思索了片刻,索尔不再犹豫,果断转身从包裹里再次拿出一个秘境卷轴。上次黑暗议会来得太突然,索尔走的时候戒指里只备了三个秘境卷轴,眼下都在这里了。   “唰~”第二个卷轴撕开。   仍然毫无动静。   原地走了两圈后,索尔抬手掂了掂最后一个秘境卷轴,然后果断撕开。   三个卷轴随风飘零,周围始终寂静无声,索尔终于死心。之所以一个不留,是因为如果留下了一个,自己一路上肯定随时都会处于一种蠢蠢欲动的不安定里,不如直接撕了了事。   谈不上什么浪费,只要到了人类聚居地,这种小玩意很容易补给。   如果……脚下是萨尔维尼亚大陆的话。   原地静默了片刻,索尔渐渐从焦躁的心情里冷静下来,刚才是有些归心似箭了。   索尔回家的愿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热切过,不,应该说他原来是没有家的。最初他和修格斯都没有家,每到冬天要么瑟缩在井底,要么瑟缩在别处。   眼下或许没必要太着急,一年都过去了,也不急在此刻一时。现在他有两个去向,要么回悬崖上找巨龙香菇,要么随便找到一处人类聚居地,随便找个活人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想了想,索尔大致记忆了一下周边环境,顺手留下了一个对自己而言显眼的记号。然后才将包裹里的羽毛抖掉,把两个包裹里的东西合并成了一个,甩在肩上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他决定还是先走走看看,既然来了,不管是什么世界,先大致游历几天。如果不是萨尔维尼亚大陆,又或者这个世界太危险,就跑回来赖上巨龙香菇让她送自己回家。   “刺啦刺啦~”穿行草叶的声音打破了荒野里的寂静,仔细观察着周围的荒野环境,索尔没有找到任何的熟悉感,又或者每个世界的荒野或许都一样?   刚才会不会是禁魔区域呢?索尔边走边尝试思索别的可能。   但是也不对啊?自己明明是用苍蝇魔咒飞下来的,那为什么魔咒可以使用?而且禁魔区域大部分应该是人为的,谁会跑到这种鸟不拉屎……不,连鸟都有不起的角落里禁什么魔?   走了一段,索尔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他发现自己的黑暗视野有了很大的变化。   人就是这样,有些东西太过于熟悉,反而成了最容易被忽略的,比如黑暗环境。   以前的黑暗视野,黑白灰三色,不过白色并不明显。   黑是整体背景色,而有效视野内的一切都是灰白的模糊状态,比如你在视野边缘看到某个东西,只有一团雾蒙蒙的模糊轮廓。随着你越接近,看到的越清晰,看到的颜色也越多。   眼下的视野,黑色仍然是整体背景色,但是有效视野内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种奇怪的黑白画面,连视野边缘的灌木都能一眼可见,也就是说扫过去就能知道那是一丛灌木。   不用再去费劲地猜轮廓,有效视野所覆盖的范围内,一切都变成了白色的背景色。而周围环境里的物体轮廓,都被黑色线条清晰地描绘了出来,黑白极其分明。   想了想索尔终于恍然大悟,自己现在五阶,黑暗视野显然又有了成长,拓宽到了二十步左右的样子。洛顿在灰幕镇早就说过的,二阶‘冥视’,五阶‘影现’,八阶‘寂静感知’。   自己应该来到了‘影现’阶段,只是之前一直在戒指的蔚蓝海洋里,巨龙的巢穴也有照明,自己才一无所觉。如今的视野显然比之前要好用,只是要扭转习惯还需要一段时间。   说起来索尔现在才注意到,自己五阶后又得到了一个新的职业技能‘精神护盾’。别人都是二四六八阶得到四个技能,好嘛,自己一路都有,这显然就是天赋卓绝了。   只是技能虽然多,好像都没多少实用性。   二阶‘深渊的裂痕’,在地牢斩幽灵的时候用过一次。三阶的‘死灵之瞳’,和茜妮尔老贱人展开战斗,看破幻境时用过。四阶的‘泥沼’地形改变,至今都没用过,太耗精神力。   至于现在的‘精神护盾’,显然引起了索尔浓厚的兴趣,他关心的是能不能挡住魔法。   运转精神力,索尔左右看了看,还抬手摸了摸,然后有些无语。   这特么……,你这盾……到底盾在了哪里?这都看不见摸不到好不好?如果不是清楚感觉到自己精神力的减少,索尔甚至怀疑自己怕是什么都没干。   既然看不见,也就无法研究这盾能持续多久,有没有什么伤害承受极限之类。   算了,索尔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扯蛋地成长,好歹技能比别人多就行了,还想要什么流星锤?自己四个技能算下来,貌似都有用,又貌似都没用,最后一个精神护盾还有待验证。   就这么想法乱冒的一路向前,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索尔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猛然回头。   回头的瞬间,他感觉好像看到有什么躲到荒草丛后面去了。   索尔拔出长剑谨慎地靠近草丛然后拨开,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有些莫名,其实说起来刚才他就隐约注意到了,似乎从自己下到山脚脚踏大地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黑暗里传来的似有似无的窥视感。可是视线扫过去,又什么都没有。   于是索尔以为是离开黑暗太久所产生的潜意识幻觉,后面一路这种感觉时隐时现,索尔又以为是被某只野狼缀在了后面,也没太在意,反正要送肉就来吧。   现在的问题是……这种窥视感变得越来越多了。   甚至给了索尔一种密密麻麻的感觉,仿佛视野外的黑暗里有许多人正在远远围观自己一样。自己现在二十步左右的视野,可以笼罩周围一大个圆形范围,问题是什么也没见到。   视线环视过一圈,索尔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然后继续走,只是长剑被提在了手里。   一路上他都想尝试着发现点什么,可是每次猛然转头,好像看到了,又好像没看到。   索尔也不再纠结,甚至怀疑这会不会是五阶新视野的什么副作用。   这一路就这么断断续续,离开了平原,绕过了一片沼泽,穿过了矮树林。   可是,为什么没见到人类聚居地呢?   印象里只要有人类的聚居地,可以在黑暗里远远地就看到灯火才对。   索尔一边关注着周围,一边皱眉陷入了思索。   然后,他的脚步突然再次停了下来。   “你是谁?”索尔将长剑在手里舞荡了一圈,然后向着视野边缘走去。这次他看得很清楚,就在视野边缘,出现了一个小男孩,但这个人类的踪迹并没有引起索尔丝毫地高兴。   索尔面向小男孩走去,但是距离五六步的时候他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   眼前的一幕充满了一种荒诞诡异地惊悚感。   那个小男孩……该怎么说呢,他看起来五官身材一切都很正常,那分明就是个人类。   诡异的是,他是长在树里的,并不是指陷在树洞里之类,而是成为了树木的一部分。   或许用‘长’来形容不太恰当,但给索尔的感觉就是如此。   他整个人只有普通小孩的身高,大概在离地一尺多的高度,他充当了树干的一部分,然后树干从他的头顶继续向上生长,所以看上去就像这个小男孩被镶嵌在了树中间。   索尔走上前,用剑身拍了拍小男孩,果然传回来金属碰到木头的声音。实际上在自己喝问没有得到回答后,索尔就大致有了判断,这似乎是个雕塑。   但真正的诡异之处就在这里,索尔并不认为这是个雕塑,哪怕他是木质的。   因为整棵树上下树身就只有成年人的大腿粗,要在上面雕刻一个小男孩,你必须把树身的某段加宽,最终才能雕刻下一个等比例的雕像,问题是谁会跑到荒野里干这种扯蛋的事?   这个小男孩的肩宽明显已经超过了树身的宽度不少,周围也没有任何加宽粘接的痕迹。   这让人平地生寒的一幕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真正让索尔不解的是,他整个人和树身浑然一体,根本没有任何人工雕刻或者衔接的痕迹。最关键的是,这个小男孩除了眼睛里没有光芒,整个人连发丝都纤毫毕现。   索尔不禁觉得,他显然是个人,至少曾经是。 第380章 死镇   不仅是这棵树和这棵树中间的小男孩诡异,索尔向周围看了看,附近并没有什么坟墓或者十字架之类的东西,这就杜绝了谁在这里哀悼亡者竖立起雕像的可能性。   这种不高不矮的树似乎只是种普通树木,在周围稀稀落落地连成了一片,但问题是别的树就只是树,看起来全部都很正常。唯独索尔面对的这一棵,显得突兀而诡异。   眼下显然已经无法套用任何逻辑来解释。   在荒野里游走至今,其实许多奇异的事情索尔早已经习惯面对。没办法,这世界从来不以人为中心而改变,那就只能人们自己去适应。   最后看了一眼怪树,索尔沉默着转身离开,遭遇这怪异的一幕其实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在索尔看来,不论这是不是自己原来那个世界,但至少这个小男孩的穿着和样貌是个人类。这就仿佛一种无形的提示一样,某种程度而言还是能让人找到点安心感。   索尔继续走回了自己原来的方向里,既然眼下没有正确方向,那就顺其自然吧。   没走太远,很快前方就出现了影影憧憧的建筑轮廓,那显然是人类文明的痕迹。   索尔脸上看不见丝毫地欣喜,因为这个村庄或者小镇没有任何光亮,寂静无声。   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没有灯火和生活气息,索尔大致能猜想出前面有什么在等着自己。也许一些尸骸,又或者流连血腥味的野兽,要不然是一些因死亡而徘徊的怪物也有可能。   索尔忍不住把之前见到的怪树,和这个村镇联系起来。两处彼此相距不远,也许那小孩是这个村镇里的居民也不一定。但就算真的是这样,这个判断也延伸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没有忙着进入,索尔先在村镇的外围看了看,大致得出了一个还算好的消息。   这个村镇周围有一圈护墙,看起来和萨尔维尼亚大陆那些人类聚居地差不多。   只是这些护墙都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周边附近隐约还残留着战斗痕迹,也许这个村镇陷落的原因,就是因为遭到了来自黑暗荒野的敌袭。   这算是索尔目前得到的唯一的一个好消息,因为这和索尔离开萨尔维尼亚大陆前,大陆整体环境紧张,荒野怪物频频来袭的情况能找到对应。   当然,只凭这点相似就断定这是自己原来的世界,显然是不够的。   越过倒塌护墙的缺口,索尔看到了一些守卫者的尸骸,心情难免有些沉重。不论为了守卫什么而牺牲的人们,终究都是值得敬重的。   并不是新鲜尸体,就只是尸骸,显然已经腐烂了不短时间了,大部分地方都已露出了骨头。或许是因为这个村镇最后已经没什么活口,这些无人问津的尸体才这么暴露在露天下。   索尔仔细搜集着自己所能得到的所有细节,试图还原出更多的东西。   稍后,索尔踏上了这个村镇的主街道,然后一直沿着街道走到了底。   站在主街道末尾,索尔大致得出了几个结论。   从周围的建筑群和路面判断,这应该是个小镇。格局有点类似灰幕镇那种一条主街道贯穿南北的情况,不过这里的路面稍微修葺过,比灰幕镇那种终日淤积积水的烂泥路要好些。   这个小镇应该已经废弃了很久了,原因应该就是来自荒野的敌袭。在路边索尔见到了许多尸骸和被啃光的白骨,如今整个小镇已经完全不像有活人的样子。   沿着主街道行走时,索尔一直在看或者说在寻找。   可惜直到走到了底,也没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没有发现任何疑似敌人的尸体,说明小镇当时遭遇的敌人可能很可怕。那么这或许已经不是一场守卫战了,而是一场一面倒的残酷屠杀,这让索尔的心情更沉重了几分。   其次,他还想找一些能证明小镇名称的东西。比如有小镇名字的地标性建筑,或者引导外来者的指路牌,又或者小镇日常发布消息的公示牌之类的玩意。   萨尔维尼亚的南北境地图索尔背包里都有,只要搞清了小镇的名字,或许他就能在地图上找到某个对应的地域标注,从而确定这片大陆是不是萨尔维尼亚。   可惜索尔什么也没发现,他还刻意在一处小广场附近转了转,一般小镇广场是最容易出现告示牌和指路牌的地方,遗憾的是他终究什么也没找到。   索尔也没有就此放弃,而是频繁进入主街道两边,一些门庭宽阔看起来还算富有的建筑里。他觉得只要找到任何文字记载或者书籍类的东西,自己就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提示。   首先可以确定这个世界的文字自己是否熟悉,其次也许能从书籍里找到些提示。   翻箱倒柜浪费了一些时间,索尔仍然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也没找到。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运气不好,还是这个小镇的民风类似于灰幕镇那样的边荒之地,不太看重文字这些东西。   重新退回主街道上,索尔将系在脸上临时遮挡灰尘的布巾扯掉。他准备离开了,食水那些他目前暂时是不缺的,而且这个荒废小镇很可能已经没什么生存物资了。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索尔整个人突然凝固在了原地。   这一路其实之前那种在荒野里的窥视感从未消散,但索尔已经渐渐习惯不去在意。毕竟如果把心思全部陷在那些不确定里,那他整个人什么都不用干了。   但是现在,索尔就这么随意的一回头,发现一些东西闯入了自己的视野里。   就在自己视野边缘,他就默默站在那里,也许是在看着自己,也可能是在等待什么。   其实该用‘他’还是‘它’索尔也不太确定,因为他的轮廓隐约而模糊,正处于一种涣散拉扯的状态里,看起来就像一团类人型的雾气,至于面部表情一片模糊。   索尔知道他的模糊形状并不是自己黑暗视野的问题,而是他本来就那样。因为索尔视野里,相同距离的其它物体轮廓都很清晰,除了‘他’。   荒野里的窥视者?入侵小镇的敌人?甚至树里那个小男孩?   索尔心里瞬间跳出无数种猜想,注定无可解答。   压下心里因为陡然间发现而蹿起的寒气,索尔有些头疼。这些无声无息的家伙往往可能意味着很大的麻烦,因为他们神秘难测,都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   “朋友,有事吗?”索尔没有急着拔剑,而是先试着展开智慧层面的交流。   没有回答,只有来自荒野的风拂过街道,见证了这场相遇,然后消失无踪。   索尔不再试探,拔出背后的长剑提在手里,向着他迈出了一步。   然后两步三步四五步,索尔突然发现了难以理解的怪异之处。   因为伴随着索尔的移动,他看似站在原地面对着索尔动都没动,可是感觉双方的距离却并没有丝毫缩短。他仍然位于索尔的视野边缘处,无声无息。   这种来自视觉的怪异感,甚至给了索尔一种自己仿佛没迈步一样的错觉。   但实际上刚才索尔做了很多事情,除了移动脚步,他还悄悄张开了一个精神护盾。之前荒野里的那个不知道时效还在不在,既然现在要面对未知,再耗费点精神力也是值得的。   至于拔剑,索尔准备一旦发现敌意,就甩上一记深渊的裂痕,有没有用先斩了再说。   然后就成了眼下这一幕,两人隔着没什么变化的距离,遥遥相对。   索尔皱了皱眉,注视着对方后退了几步,可是他发现没用。对面那个家伙仍然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双方的距离却没有因为索尔的移动而变大。   最诡异的是索尔看得很清楚,对方既没有移动脚步的动作,也没有什么施展瞬移魔法之类的细微光辉。他只是沉默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座死掉的雕塑。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索尔猛然爆发速度向着对方冲了上去,他觉得自己必须解决这个问题。不然稍后回到荒野里,这家伙要是缀在自己身后缀一路,谁知道他在酝酿什么?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冲了一段后,索尔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因为他发现没用。   自己五阶的速度全开,居然还是丝毫没能缩短彼此的距离,不论自己前进还是后退,双方之间的距离从刚才起就从没改变过。对方整个人就像颗钉子一样,不远不近地钉在那里。   索尔又试着整个人向侧面水平横移,结果果然不出预料,那家伙仍然还是在他该在的地方,和索尔隔着将近一个视野的距离,就这么面对面。   “呼~”索尔有些无语地吁了口气。   不能交流、不能消灭、不能驱赶、不能逃避,事情显然无解了。   重新站在主街道上,遥遥相对的两人看上去像两个等待决斗的决斗者。只是彼此间的气氛压抑而沉闷,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这一幕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就在索尔思索着眼下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目光一凝。   因为这次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东西,索尔看得很清楚,那个家伙突然抬起了手。 第381章 城堡   他并没有抬手指向索尔,而是平抬起一只手指向旁边,像是个做出指路动作的稻草人。   索尔视线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有建筑和巷道,当然也可能在自己视力不及的地方还有些别的玩意。可是他这么指是什么意思呢?是让自己过去那边?还是让自己从那边走?   一瞬间索尔甚至有种在酒馆里和某人发生冲突的既视感。   某个酒鬼面对着你抬手一指,然后对你说,小子,我们出去外面说。   索尔很重视眼下这次唯一的互动,他认为如果自己置之不理的话,很可能麻烦会更大。   这个未知的家伙带给索尔的感觉,甚至比初遇巨龙香菇时还诡异。而且自己五阶的速度都没能缩短彼此的距离,很可能对方比自己强,又或者双方根本没有可比性。   就像人类受限于自身的骨骼构造,有一些身体动作或许可以想象,但注定无法完成。你可以和一个史莱姆去比柔韧性吗?显然不能,彼此都不是一个层面的物种。   最终索尔提着长剑,慢慢向那个家伙所指的方向靠近。不过他一直保持着面对对方的姿势,确保这个家伙一直在自己的视野里,以免发生什么更危险的事情。   走了几步,索尔又发现了一些变化。   视野里的那家伙似乎闪烁了一下,然后无声地换了一个位置。假设一开始把那家伙看作是位于自己正北方位的话,他现在移到了自己的西北方的视野边缘。   索尔感觉自己好像隐约抓住了点什么,于是及时调整自己的方向,确保那家伙仍然位于自己的正面。果然,走了几步后,那家伙又闪烁了一下,又换了个方向。   这让索尔觉得……这家伙像是在用他自己的身体带路?   这个猜测其实没多少依据,更像索尔临时的一种直觉。   索尔试着停下脚步,对面那家伙也停了下来。   然后索尔有些犹豫,假设自己猜测对方在带路的判断是正确的,现在的问题是他要带自己去哪里?是善意还是恶意?一种诱敌手段?前面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最终索尔还是再次迈开脚步,因为他没有手段甩掉对方,也就不存在什么退缩的可能。   就这么跟着他在巷道里穿行了一会,索尔注意到那家伙在一户普通建筑门口站住了,还接连闪烁了几下。索尔不禁怀疑,这是在提醒自己……到地方了吗?   几次闪烁后,那家伙居然在索尔视野里首次主动消失了。   索尔并不认为那家伙就此放过了自己,他怀疑那家伙也许是进入了那户建筑里。   迅速扫视周围后,没发现多余的异常,索尔只能提着长剑向那座建筑靠近。   建筑不大,民宅,看外观像是单室结构但有两层,索尔一边接近一边在心里飞速判断着。   等走到了门口,索尔心里充斥着莫名地紧张感,用剑尖顶开虚掩的破旧木门。那家伙不会突然从门背后扑出来吧?索尔幻想了几种遭遇袭击的可能,提高了一定防备。   站在门口向内扫了一眼,屋里没见到那家伙的诡异身影。   果然是户单室结构,一眼扫去各种摆设都很普通,显然这只是个平民家庭。   没发现异常,索尔小心地走入其中,然后站在房屋中央确保自己远离墙壁。   空间的突然狭小·逼仄让索尔很没有安全感,毕竟他的黑暗视野无法穿墙,巫师之眼药剂也忘了带在身边,不知道那家伙此刻有没有在哪里看着自己。   室内一眼扫完,一楼没什么异常,有一条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斜在墙边,然后有一道小木门似乎连通着后院。索尔先把一楼的小木门推开,然后看了一眼。   院里有一小块和户型等宽的方形小菜田,周边围死了一圈手工粗糙的木珊栏。如今田地里因为长期无人打理,早已杂草密集,淹没了原先作物的踪影。   索尔眼下也不确定自己要做什么,他回到室内向大门外看了一眼,那家伙果然就在视野边缘,在索尔看去时还闪烁了一下。索尔认为这下闪烁很可能是‘到了,就是这里’的意思。   他只能退回来,向尚未探索过的二楼爬去。   伴随着索尔的踩踏,楼梯老旧的木质阶梯发出些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所幸还没腐朽到断裂的地步,顽强支撑着索尔一路上到了二楼。   像只警觉的老鼠一样,索尔飞快探头向二楼扫了一眼又缩回来。寂静无声,暂时没什么埋伏和异常,索尔这才走完最后几级阶梯站在了二楼地板上。   二楼的摆设仍然普通,衣柜木床小圆桌都有,铺满灰尘的小圆桌上,有一盏很久没亮过的油灯。要说二楼有什么不一样的,也许就是床边的一具尸骸了。   索尔用剑刃别开衣柜,里面除了些发霉长毛的衣物外没什么特别的。   来到窗边打开窗子,索尔见下面那家伙又及时提醒般地闪烁了一下。   索尔觉得很神奇。   因为那家伙仍然精准地待在自己的视野边缘,关键是自己在二楼窗口和在一楼的大门处时,和那家伙之间的距离肯定是不一样的。那家伙为了让自己能看到他,居然还会算落差。   好吧,看来谜题就这样了,索尔本能地认为床边的尸骸很可能就是谜底了。   从尚未完全腐朽的穿着和枯萎的长发来看,这尸骸显然是一位女性。   她半跪在地面,上半身趴在床面上,两手垂在腿边,脸颊侧朝一边。   这看起来……似乎有点像中毒?   死前似乎很痛苦,索尔不禁幻想出她跪在地面,双手捂着肚子,脑袋抵着床沿,通过身体的蜷缩来缓解某种身体疼痛的场景。直到抵抗无效,生命消逝,最终双手垂在了腿侧。   这番推测正不正确并不重要,关键是楼下那家伙煞费苦心地把自己引来这里是为什么?   如果这个女人没死,也许是让自己来救治帮助她,可她显然已经死去很久了。   或许这女人是他的母亲?姐姐?或者女人?索尔不得而知。   毕竟楼下那家伙模糊一片,也看不出什么年龄和模样,连是‘他’还是‘她’都不清楚。   静默了片刻索尔突然微笑起来,那家伙不会看出了自己曾经是个守墓人吧?他怀疑楼下那家伙是想让自己帮忙来埋葬掉这个女人,因为他自己似乎已经无法完成这个动作了。   想到就干,是不是谜底也没有关系,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8!0!.!c!o!m 本来就只是件顺手的小事。   索尔蒙上面巾,找来几块发霉的破布。用布把手裹起来,然后赶走尸骸上的虫子,将簌簌掉灰的尸骸打包移到了楼下。至于墓地,就一楼菜地吧,也算安眠在了自家的后院。   很快索尔就觉得自己拿到这场谜题的分数了,因为不论他挖坑还是绑十字,那家伙就在旁边不远不近地看着,也不知道是在哀伤还是在缅怀。每次索尔看过去,他就闪烁一下。   “你想对你的……嗯,亲人留下点什么话吗?”入土前,索尔随口偏头问了一句。   那家伙不再闪烁,只是沉默着。   索尔想想也就算了,不然要在这小镇找到块墓碑可能还真不容易。   将坟墓拍实,再将坟前的十字竖稳,索尔拍了拍手站起身,转头看着那家伙。   然后索尔看见那家伙虽然仍旧模糊一团,但他似乎弯腰鞠了个躬,然后就这么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渐渐涣散黯淡消失在了索尔的视野里。   而伴随着他的消失,索尔感觉自己周围的窥视感瞬间消失了,显然‘他’已经就此离开。   索尔不禁有些疑惑。   如果自己在小镇的窥视感是来自于这家伙,那之前在荒野里那些呢?   也是希望自己到处挖坑帮他们埋人?索尔不得而知。   “刺啦刺啦~”无名小镇外的荒野里再次响起了索尔的穿行声,他觉得很奇怪。因为伴随他离开小镇的那一刻起,来自暗处的窥视又再次将自己包围,只是其中似乎少了抹熟悉感。   刚才在小镇,如果抛开其中的诡异部分,索尔其实还是很享受那场无声互动的。   那家伙宁愿自己置身荒野飘飘荡荡,也要让挚爱入土。   对于任何能穿越时光和生死的感情,索尔向来都是敬重的。   就这么沿着一个方向继续走,半路停下来补充了点食水,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然后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指路牌。   索尔高兴地加快脚步走上前,但很快他的表情又变得有些玩味。   “请向左走。”文字虽然是自己熟悉的文字,但指路牌上如是说。   这显然很奇怪。   一般的指路牌只会告诉你某某方向通往什么城镇,而不会直接让你往某个未知方向走。   眼下这个岔路口乍看上去有左中右三条路,可是为什么要往左呢?左边有什么?   索尔走了右边,没什么具体原因,或许性格使然。   然后……前面又来了一个指路牌。   “请向左走。”指路牌仍然在坚持。   索尔不信,直接变了个方向横着走。   当前面视野再次出现指路牌的时候,都不用去看,索尔知道自己也许又被什么玩意盯上了,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闪烁。   按照指路牌的提示,索尔最终站在了一道庄园铁门前面。没办法,就凭对方这手指路牌乱插的把戏,索尔怀疑如果自己不按照指引,今后可能就不会再有什么走来走去的机会了。   视野最远勉强可以看见建筑底部的一小部分,那砖石结构让索尔莫名联想起城堡建筑。   “吱呀~”无人无风,面前的锈迹箭顶铁门像欢迎来客一样自己打开。   就在索尔准备迈步进入的时候。   “小心点,你正在走进它的规则里。”一个声音突然在索尔身边骤然响起。 第382章 规则之内   看着无风自开的锈迹铁门,索尔感觉自己这一天遭遇的诡异比这辈子都多。   “小心点,你正在走进它的规则里。”就在索尔准备迈步的时候,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这声音响起得很突兀,仿佛就在自己的面前一样。虽然略带沙哑,但这声音的主人显然是一个少女或者说香菇,至少听起来是,而且她用的就是萨尔维尼亚大陆的语言。   “你是谁?”索尔一脸狐疑地停住脚步,同时转头搜寻周围,但什么人也没看见。   “一个过路人。”那声音停顿片刻才再次响起,似乎刚才的停顿是在想该怎么回答。   什特么过路人?这说话风格好像是本大魔王的吧?索尔有些无语。   “你刚才说‘它’的规则,那么它是谁或者说是什么?还有规则具体指什么规则?”索尔想了想,既然这个声音貌似知道点什么,自己眼下还是该问一些重要的问题。   “一两句话说不清,总之你记住,不要违反规则,它在自己的规则里很强大。”那声音迅速回答,语气似乎还带着点莫名紧张,不禁让索尔觉得‘她’可能真是个很弱的过路人。   “你让我遵守规则至少该先告诉我规则是什么吧?”索尔抓住重点追问。   “我也不知道,自己摸索,有人来接你了,我先走了。”那声音慌张离开。   “……”自己摸索?索尔有些无语。   “你其实是刚才小镇里那个闪来闪去的家伙吧?”索尔向着周围发问,可是再无回答。   再抬眼看看面前的铁门,一个管家模样的老绅士正走进自己的黑暗视野,向自己走来。   对于转眼慌张逃离的未知香菇,索尔其实是有些怀疑的。   她虽然主动冒出来提示自己,但未必就是因为什么善意。   在许多诱敌手段里,敌人也有可能趁你一无所知时主动接近你。然后做出种‘我和你是自己人’的姿态,从而用语言或行为迷惑你,来模糊你的判断,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过骤然听见一个未知香菇的声音,这让在死寂和诡异里行走了一天的索尔,感觉就像陡然在满地荒芜里看见了救赎之光一样,莫名激活了自身的大魔王之力。   先不说这个提示的真假,假设是真的,索尔觉得香菇的提示里这个‘它’字就用得很微妙,还用了两次,似乎并不是某种口误。既然是‘它’,那显然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而且这香菇怪似乎知道其中的危险,却只是提醒自己,并没有叫自己逃跑。   那么两种可能,一种是她在骗自己,或者隐瞒了什么,一种是根本跑不掉。   至于规则这个词,其实很宽泛,在不同的环境里可以延伸出无数种不同的解释。   就像最初灰幕镇三阶的老镇长埃尔顿。   某种程度而言,在当时他就是灰幕镇的规则,或者说他就是规则的制定者。   这里所谓的规则包含了许多方面,如果非要总括解释的话。相当于在老埃尔顿说了算的灰幕镇,他规定了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应该怎样活,也只能怎样活。   但这种规则是建立在人类社会的框架上,更像是一种局部规则,有着一定的特殊性。脱离了人类这个族群,又或者脱离了灰幕镇那片地域,该规则也将荡然无存一文不值。   大型的普世规则索尔其实也接触过,就像一些古老书籍里提到过的诸神的规则。   无非是什么神爱世人,诸神维护世界和平那套把戏。   书籍里说,诸神们制定了规则,维持着世间的运转。   同时他们自身,也代表着公平公正等等等等所有美好的精神道德。而诸神会通过聆听世人的苦楚,来对世界进行细微的调整,从而达到和保持某种平衡。   这正是索尔觉得最扯淡的部分,或者说他不信神的根本原因。   如果诸神真的维护了什么世界和平,大陆也不会是现在这种黑天黑地的样子。   总之在索尔看来,只有内心不够强大的人才会去信那些鬼东西。因为面对苦难变幻的世事,他们脆弱的承受能力决定了他们的精神世界如果不靠着点什么,就会活不了。   然而诸神让他们强大了吗?并没有,如果不把神权攥在手里,一旦大点的动荡来临,他们往往是最先死的一批人。因为诸神教了他们一堆狗屁道理,却没教过他们怎么活。   所以这世界往往有人活得咬钉嚼铁,有人活得像蠕虫。   当然,谁也没有错,无非各自的选择而已。   蹒跚一世,浑噩自知。   之所以说诸神的规则具有普世性,因为这是他们经营信仰的主要手段,尽力在大陆上扩张覆盖面积。至于规则的具体内容,索尔早在还在修道院的时候就已经及时把神谕忘掉了。   如果说世界没有了规则会混乱索尔信,但如果要说世界没有了诸神就会毁灭索尔不信。   在索尔看来这其实是个先有世界还是先有神的问题,或者说谁创造了谁的问题。   “尊贵的客人,欢迎您的到来。”精神矍铄的老管家,打断了索尔的发散思维、   索尔抬头扫了一眼,看见这位老绅士一身黑色笔挺的礼服,一个郑重的脱帽礼露出头上略微花白的头发。索尔赶忙也按住胸口弯腰低头,像模像样地回礼。   老管家话语里的‘客人’二字引起了索尔的重视。   或许这就是自己在未知规则里的新身份了。   然后在老管家的邀请下,索尔跟随对方进入了城堡庄园,身后的铁门无风闭合。   视野外漆黑一片,一些灰败的干枯藤蔓爬满城堡外墙,乍看上去就像时光的裂纹一样。   面对着这座城堡型的建筑,索尔能闻见迎风飘来的荒芜味道,其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些铁锈味,又或者是血腥?总觉得铁锈和血腥味之间,似乎有些相似?   说到嗅觉的提升,这显然是晋阶后所带来的增益。这次晋升五阶除了力量和速度的提升外,索尔感觉自身精神力更浑厚了一些,五感也有了一定的增强。   就在索尔边走边低头盯着地面的砖石,妄图找出更多岁月痕迹或者说疑点的时候。   再一抬头,世界已然不同。整座城堡突然华光四溢,明黄的灯火从每个窗口透出来,庭院里绿草鲜花相映成画。仿佛上一刻这座城堡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而且已经是了很久了。   索尔前面除了带路的老管家外,身着华丽仆装的男仆女仆分列道路两边,纷纷弯腰垂手行礼欢迎。脚下杂草蔓延的荒芜路面,眼下已经洁净无比红毯蔓延。   踩踏着红毯,索尔仔细体会着脚下传来的真实而又不真实的柔软感,真相会不会是腐叶呢?索尔猜测着。也不错了,希望别是什么未知血肉就好,免得想象着恶心。   其实一踏入庄园索尔就发现了,瞬间的变化后,空间似乎瞬间被无形拉大,通往正厅的主过道变得更宽阔更华丽,只是……你们当着我的面这么糊弄我真的好吗?   算了,索尔想了想,默默在心里收起智商。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回到了光明年代,甚至抬头就能看见繁星满天的夜幕。   索尔有些贪婪也有些感慨地抬头仰望着星空,不得不承认这个‘它’果然很强大,至少这手贴脸而来的把戏还是变得挺漂亮的,这就是它的规则之力吗?   沿着红毯过道步入城堡的大厅,宽阔高远大气明亮自不必说。   “路途风尘劳顿,还请客人入席用餐。”老管家直接将索尔带到了城堡侧厅,一张比索尔自家那条餐桌还长的餐桌边,邀请着索尔在末位的主座上坐下。   看来这该是单选了。   既然是单选,那就顺其自然吧,索尔自然不会强行去提什么我要吃蜥蜴蛋之类的要求。   两边等候已久的女仆纷纷上前,为索尔系上白色餐巾,倒满红润如血的酒水,各种菜品也开始络绎不绝地端上来。   嚯~!蔬菜沙拉、黄油肉卷、油烩小牛肉、鱼肉丸、海鲜拼盘、酸芹汤、羊肉奶羹……。   看着满满一桌子丰富的菜品,作为一个野路子厨师的索尔有些感慨,其中有许多自己居然不认识。索尔觉得自己的见识终究还是浅薄了点,只能在心里默默把乡下人的帽子戴上。   虽然不知道那些餐盘里堆的具体是些什么玩意,但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假的也假得很耀眼。   只是这一桌子,怕是有些丰盛了吧?   安静了片刻,周围的老管家和仆从都在恭候自己的用餐,索尔心里有些苦涩。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知道具体的规则,那遇到具体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   说是这么说,但就像眼下这局面,谁特么知道是不是规则的一部分,自己强行离席或者不吃会发生什么?想到那个未知香菇反复强调,千万不要违反规则,索尔终究没敢尝试。   于是索尔拿起刀叉,像模像样的吃得满脸赞赏,但其实他只敢每样吃一点意思一下。   一方面少食多尝也算贵族用餐礼仪,另一方面是因为索尔实在不敢多吃。   要是些树叶腐肉蛆虫都还算不错了,乐观点看也算肉类营养,但要是是些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毒蘑菇,自己莫名其妙被闹死掉那就很忧伤了。 第383章 猩红盛装   这场用餐吃得索尔有点惊心,虽然食物的味道和眼睛所看到的相对应,但具体吃了些什么,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完全不得而知。   索尔很不喜欢这种毫无把握感,更不喜欢什么莫名其妙的规则。严格说来,他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活在过框架里。而且他所追寻的自由,很多方面其实和规则是对立的。   可惜人活在世上,面对纷扰变幻的世事,难免总有要低头的时候。   当你拧不过现实,及时低头就成了一种生存智慧。   本来以为长桌对面的主座是留给城堡主人坐的,可是直到索尔用餐完毕,也没见到什么人来。老管家没提,索尔自然也不会去问,某种程度上索尔觉得能不见面打交道或许更好。   老管家应该不是城堡的主人,或者说他的言行举止定位显然就是位管家。问题是对方既没有询问自己的姓名过往,也没有正式介绍他自己,搞得大家好像很熟一样。   这似乎从礼节上来说有些不符,其中会不会隐藏着什么呢?   “请问客人是想早点休息?还是在庄园里散步游览一番?”老管家打断了索尔的思考。   看来这次是双选了。   索尔其实是想去游览一番的,不过他对一般的庭院景观没什么兴趣,何况还是假的。整个城堡说到底,也只有头顶那片星空能吸引索尔,哪怕是假的,索尔认为也值得去看一看。   “麻烦您了,长久地赶路让我有些困顿了。”最终索尔觉得暂时还是不要乱跑了,何况房间里同样可以看见天空。或许自己眼下更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来整理下思路。   管家谦逊地躬身,转头对一名女仆吩咐了一句‘带客人去房间’,然后就告退离开了。   索尔跟着女仆行走在城堡的过道里。   这里仍然铺着红毯,周围寂静一片,两边的砖石墙壁似乎经常有人打扫一样。沿路不时能路过未知人物的油画,装饰性的武器墙,又或者一些竖着袖珍雕塑的小型展示台。   索尔有种诡异的感觉,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活的,包括这座城堡本身。那些油画里人物的眼睛,又或者墙面的武器,当自己路过时似乎都在窥视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前面的女仆闷头带着路,也看不见表情,索尔也没有什么主动追上别人攀谈地欲望。   “尊贵的客人,愿您甜美入梦。”女仆躬身行礼然后离开。   看着她行礼时头上那碎花纹的发卡,莫名让索尔想起了戒指里的魔偶香菇。   这似乎是间客房,也许不是。   摆设奢华洁净没什么可挑剔的,或者说在这种虚幻的环境里,也挑剔不了。   实际上从城堡餐厅到客房,索尔曾经悄悄试着主动发动过自己的‘死灵之瞳’,想看见些不一样的东西,或者说某种真实。可是并没有得到任何效果,视野里仍然还是那些东西。   不知道是眼下的幻境太过高级,还是自己的能力被所谓的规则压制了。   女仆离开后,索尔关上房门,莫名觉得轻松了些,然后直扑城堡窗口。   这特么……是故意的吧?还是个巧合?   之前在房间里没什么方位感还不觉得,等现在索尔站在窗边,才发现自己这间房间外侧墙壁是圆柱形的。问题窗口没开在圆柱的正面而是侧面,这就压迫了视角。   关键是侧窗看出去是另一个圆柱形,索尔的窗口被夹在两个临接的圆柱形之间,视角被压迫到了很小。这到底是哪个蠢货设计的?完全不符合建筑原理好不好?   倒也不是看不见天空,只是索尔必须半趴在墙面上,脸贴着墙壁才能获得更多的视野。   看个屁。   只看了一会,索尔就心里咒骂着转身倒在了床上,看得累死了,还压得一脸的墙缝印。   枕着手臂躺在床上,索尔的思绪不禁有些飘忽。   到现在都没搞清,这里到底是不是萨尔维尼亚大陆,现在自己又身陷在这什么莫名其妙的规则里。自己明明只是想回个家而已,怎么就那么艰难?还感觉越走越远了呢?   莫名地烦躁充斥在胸口,索尔默默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蔚蓝的天空里一片晴朗,太阳在薄云后面偶尔探出头来。   这特么居然还有白天!?   被仆人礼貌地敲门唤醒,用过早餐的索尔站在城堡庭院里,仰望着湛蓝的天空有些震撼。   原来白天太阳和云朵,是这样的吗?   整个庭院的景色,似乎都因为阳光而无比生动起来,一切都美得很迷幻。哪怕知道这不是真实,索尔仍然在贪婪地观察着所能看到的一切,就这么……看过了一天。   “打扰得太久,在下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请问管家,我何时可以离开?”该看的也看厌了,在又一次享用了城堡美食庆幸自己还活着的同时,索尔终于主动向老管家提出了疑问。   “客人您说笑了,您能入住这里是我们的荣幸。至于离开,您随时都可以,并没有任何人限制您的自由。”老管家笑得很和蔼,仿佛索尔问了一个好笑的问题。   索尔虚伪地笑了笑,然后默默抿了抿嘴最终沉默不言。   随时离开?就那么简单?索尔显然是不信的,但他却没有办法。如果对方提个要求或者来场刁难,他或许还能试着破解,可让你来去自由,索尔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又一个夜晚,城堡客房。   索尔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眼睛再次睁开。   他突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自己以客人的身份入住了这座城堡,每天享受着丰盛的餐宴,每天下榻在装饰华丽的城堡客房里,可是然后呢?   索尔似乎感觉一些无形的恶意已经开始浮现,他却毫无办法。   未知香菇的提醒还在耳边回荡,如果不是这里有着白天和星空,自己很清楚世界的真相其实是漆黑一片,他没准还会怀疑那个香菇。但现在,索尔觉得自己走不掉了。   随时想走就走?索尔认为自己要是真敢离开,一定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眼下该怎么办呢?自己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几天,难道就这么闷头住一辈子?关键是自己住在这里干什么?默默等待老死吗?强行离开是不是就算破坏了所谓的规则呢?   索尔起身,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如果说这是个谜面,未免也太诡异了些。在小镇上的那家伙好歹还会闪一闪提示下,可这里一城堡的仆人走来走去,索尔却反而觉得毫无头绪。   看来自己要闹点事了,或者说做点什么,从而寻找某种契机或者说线索。   打开房门,索尔来到了寂静的过道上,他准备去欣赏下星空的夜色。从这件事开始,慢慢试探城堡本身有没有什么底线,或者说有没有什么神秘禁区之类。   索尔记得白天时好像见到过,城堡外墙上有好几个瞭望台,有一个距离自己貌似很近。   整个城堡外观上看是一个整体,内部也是过道纷杂四通八达。索尔凭着记忆先找到一把向上的旋转阶梯,向上攀登了三层,然后开始在过道里流连摸索。   如果这真是一场做客,自己此刻乱跑的行为显然很失礼。实际上索尔倒很希望有谁来阻止自己,比如说警告自己注意某些行为,又或者哪里不能去,他才能以此制订新的计划。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自己,过道上显得很寂静。有时候远远地能看到过道另一端的仆人走动,但她们从不向自己走来,更不会接近自己发生攀谈,自己就像是被刻意忽视了一样。   站在一道被从中间一分为二的拱顶大门前,索尔觉得门背后应该就是某个瞭望台了。   因为从这两扇对开的精致大门来看,它们明显很宽阔,这种格局的门常理上不会用在卧室,只会用于客厅类大型场所。问题是这道门后面是城堡外墙方向,显然只能是瞭望台。   索尔试着推了推,两道看似厚重的门无声洞开。本来以为会发出一些不小的响动,但两扇门就像经常上油一样似乎保养得很好,视野开阔的瞬间星空已经遥遥在望。   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这里就是瞭望台,索尔转身把门重新关上,好追寻暂时的隐私感。   走到弧形露台边,这里视野很好,索尔看着虽然虚假但仍旧浩瀚的星空,突然有些感慨。   “你在看什么?”身边一抹清丽的声音乍然响起,让索尔的心骤然颤抖了一下。   他顺着偏过头去,看到了一抹猩红的身影。   这显然是个美丽的女人,高贵且性感。一声猩红色的精致衣裙,火红色的头发,白皙的指缝间掂着个高脚水晶杯,里面的液体同样鲜红如血。   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一身猩红你以为你是吸血鬼吗?   索尔心里莫名有些凝重,他知道这个突然不知道怎么出现的女人,应该就是谜底了。   对于对方的问话,索尔心里很慎重,如何回答也许关系着自己的结局也说不定。   “光明历曾经是一个美好的时代,许多人曾经一起仰望星空,思考自身存在的意义。”   “但现在的我们,却只能面对着什么也看不见的天幕,暴躁而忐忑地忧虑着怎么在这该死的黑暗里活下去。”索尔对着满天的繁星摊开手,默默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蛋来扯。   不论对方是个什么,先把格调拉起来吧,至少也要配得上对方这身猩红盛装是不是。 第384章 迷离之夜   “光明历曾是一个美好的时代,许多人曾一起仰望星空,思考自身存在的意义。但现在的我们,却只能面对着什么也看不见的天幕,忐忑地忧虑着怎么在这该死的黑暗里活下去。”   这句回答其实是索尔的试探,虽然看似没说什么具体内容,但是语句间却隐晦地提到了光明历和黑暗历,索尔想看看她会对此说点什么。   如果她顺着索尔的话题开口,则说明她赞成索尔,同时也等于在变相否认她自己这套蓝天白云的把戏。而如果她不接,则说明她很可能已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   一个人如果具备足够的能力,她通常很可能将周围的环境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比如温暖舒适的,又或者缅怀眷恋的。   在这种自我编织的幻境里待久了,她很可能已经忘记外面世界如今真正的样子。   “喜欢这里吗?”她没有理会索尔的话题,而是问了句别的。   这个问题……让索尔觉得有些麻烦。要是回答喜欢,万一对方顺口说那就‘永远留下来吧’怎么办?要回答不喜欢,否定别人引以为傲的东西似乎也不是什么好答案。   “这地方的确不错,只是寂寞了点。”最终索尔回答了个好坏参半。   索尔看见女人精致的嘴角微微翘了翘。   她此刻的表面年纪再称为‘少女’显然已经不恰当,应该说这是一个成熟而典雅的精致尤物,远比那些见过的宫廷贵妇或皇族后裔更有气质,足以算得上是索尔平生仅见。   可惜索尔心里没有丝毫旖旎,一方面是因为在这里眼睛看到的已经不是真相。另一方面是因为索尔要集中精神防备她的话语,以免让自己陷入什么莫名其妙的被动里。   有时候语言也是一种无形的交锋,而且语言这种东西随机出口,取决于开口者的思维,谁知道会往什么方向窜。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把握,很考验应答者的机敏反应。   她轻轻抬起手,一个精致的水晶壶突然出现在她手里,其中那绚丽的玫瑰色酒水鲜红如血,又像是令人迷醉的宝石辉光。同时露台上还出现了一个空水晶杯,被她倾斜酒壶倒满。   这一手很像凭空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东西来,似乎又不是,索尔也不确定。   索尔礼貌地道谢,将酒水接在了手里。   然后两人轻轻碰了碰杯,共同看着满天的繁星陷入了沉默。   她惊艳的容貌上脸色风平浪静,一手搂着腰肢,另一只手肘搭在腰间的手腕上,端着酒水轻轻晃动着。她这身猩红的盛装再加上星光夜色的映衬,让她整个人简直高贵到了极点。   索尔悄悄偏头打量了一眼她精致的侧脸,盘算着该怎么提出自己想离开的要求。   “跳舞吗?”似乎感觉到了索尔的窥探,又或者没有,她只是突兀地问了一句。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   她没有问自己会不会跳舞,而是直接问跳不跳,就仿佛她知道自己会跳一样。   “我只会一些。”索尔回答。   “我知道,安提雅舞步嘛。”她晃着酒杯顺口说了句。   索尔有些震惊,要说对方是猜的这绝不可能,因为她的语气就像在说一件肯定的事情。   可她为什么会知道?萨尔维尼亚大陆总体其实有三四种主流舞步,荟萃了各地的民风文化,安提雅舞步只算是其中一种,更何况自己现在连是否身处于萨尔维尼亚大陆都不知道。   没等到索尔的回答,她也不在意,手里一晃,索尔才发现自己手里的水晶杯不见了。   然后她伸出手牵起索尔,似乎想把他带到某个地方。   索尔看见她的小手白皙嫩滑,还能感觉到细微的温度,可索尔却看得一脸忌惮。刚才那瞬间索尔像是被蛇咬了一下,下意识想把她的手甩开,却终究没敢。   就这么被她拖曳着穿过瞭望台大门,回到了城堡走廊,然后索尔猛然瞪大眼。   索尔看见她站在空无一物的城堡走廊墙壁前,手对着墙壁轻轻从右向左一拨,然后墙面上突然有一道道门从远处滑动过来,快速掠过索尔的视野又迅速远去。   直到一扇宽大气派的拱顶木门从眼前掠过时,她才随意抬手一挡,等门停稳后,她举手推开。璀璨灯火和华丽大气的景观扑面而来,这显然就是城堡客厅了。   她就像随手拨动了一个可选房间的便捷转盘,而整个城堡都是她的玩具。   这一手……让索尔觉得有种远超自己认知的颠覆。之前索尔还怀疑过她会不会是城堡主人的夫人或者家眷之类,现在看来她自己显然就是城堡主人。   最终索尔保持了缄默,同时决定放弃逻辑思维和各种形式的抵抗,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城堡客厅里一片敞亮,有玫瑰红毯和华丽水晶灯,各种精致桌椅也有。等到索尔被她拖曳着进入其中后,那些桌椅像是全部活了过来一样,自行移动退到墙边,空出了跳舞场地。   悠扬空灵的乐曲声无风自来,索尔下意识转头看了看,果然没见到什么演奏者。   然后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两人在舞池中转起了圈。   总共跳了快中慢不多不少正好三首乐曲。   转眼乐曲停止,周围重新寂静。   “你似乎有心事?”她似乎从索尔的舞步里感觉到了什么。   索尔沉默不语,这的确是他跳过的最僵硬的一场舞。   没办法,局面似乎在变得越来越复杂,他完全潇洒不起来。   我的确一直都有心事,我想回家!索尔心里在呐喊。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说给我听。时间不早了,我们该休息了。”她轻轻牵着索尔的手晃了晃,还转头向城堡飘窗外的夜色看了看,似乎在确定时间。   我们?休息?   索尔有些僵硬地转头,先是一脸的惊悚,然后脸直接就裂开了。   好哇,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索尔的嘴唇飞快蠕动几下,却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说点什么。   或许换个人来,会觉得这是一场艳遇或者邂逅,可索尔完全不觉得。如果自己一无所知就好了,那样随便你横刀竖砍我都不在意,有时候无知也是种幸福。   可问题是我知道啊,所以索尔现在心里只有满满的惊悚。   谁知道自己现在牵着的是个什么玩意?骷髅?尸骸?或许是烂头烂脑的不死克劳德也不一定。关键是现在‘她’对自己说我们该休息了,此刻的索尔唯一的愿望就是一个人睡。   你和一个美女在床上滚来滚去,和你和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甚至是不是人都不知道的玩意在床上滚来滚去,这其中简直是天差地别好不好?   还有你扭头向窗外看什么夜色和时间?有意思吗?   只要你自己愿意外面随时都可以烈日当空好不好?   在索尔的忧伤里,她抬手在空中晃了晃。周围的景物随即变幻,从宽敞明亮的客厅,瞬间变成了一间微光旖丽的浪漫卧室。一切都很华贵,华贵得让索尔踩在上面都觉得不自在。   好嘛,这次连轮盘都懒得玩了,那你之前在墙壁上拨什么拨?炫技吗?   索尔站在房间里眉头紧锁,眼下似乎所有的恶意已成合围,他甚至敢肯定只要自己开口拒绝,这就是违反规则。可问题是他不能够啊!谁特么知道自己的分身会不会突然断掉?   “你还在等什么?”她慵懒地倚靠在床上,精致光洁的美腿在红裙间横陈。   这本来是无比惊艳的一幕。   可在索尔眼里,却只看见不死克劳德趴在那里,张着没几颗牙的嘴喊着‘自由自由’。   “呼~”索尔深深吁了口气,然后甩了甩脑袋,把各种抑制不住蹦出来的可怕臆想驱散。   “这种事情其实需要点情趣,这样吧,我们先玩个游戏。”索尔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脱衣服,把自己彻底扒光后。他走到一边的软皮座椅里坐下,然后翘起腿,双手在椅背上张开。   “我就坐在这里看着,接下来你可以随意展示你的魅力,如果我的身体有任何反应就算我输。反过来,如果我毫无反应,那说明今天显然不是个合适的日子,怎么样?”索尔问。   她微微皱起眉,似乎在思考索尔的意思和目的。   片刻后,她洁白的足踝点在红毯上,身上的猩红衣裙落下,露出美丽到极致的身体。然后周围瞬间想起迷幻的音乐,她开始伴随着节奏翩翩起舞。   她舞步轻灵,忽左忽右,时而又像只猫儿一样踩着细碎的步子,极尽媚态。时而跳着跳着还会环绕着索尔搔首弄姿,欲拒还迎,而索尔只是一脸安静地看着。   等到跳完一段,她很有把握地转头看向索尔,突然脸色有些发黑。   因为索尔一脸木然地坐在那里,像尊雕塑一样,眼眶微红,似乎……很哀伤?   这特么……,是自己美丽得让他流泪了吗?她觉得应该不是这样。   她甚至觉得自己再继续跳下去,这家伙可能就要泪流满面了,可这是为什么呢?我在这里极尽魅力的展现着姿态,你在那里哭个什么劲?她觉得很无语。   说实话,这么多年,这世上能让她无语的人可能早就没有了。   片刻后,索尔像是突然从某处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然后吸动了几下鼻翼站起身。   “男人的欲望从来都有两道门,一道是身体,一道是意志。不得不说你很美丽,但是很遗憾魅力还不够。所以就到这里吧,我该回房间睡觉了。”索尔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穿裤子。 第385章 男式流莺   “你刚才其实是在缅怀修格斯和蔻维尔吧?又或者是露希雅?他们中的某一个?……嗯,是挺哀伤的,人间向来如此。”她突然不急不缓地开口,语气笃定。   “你怎么知道?”索尔一脸惊骇地猛然抬起头,他这次是真的震惊得脸都裂开了,刚穿了一半的裤子也掉在了地上。刚才看她盯着地面低头不语,索尔还以为她在反省人生。   现在看来显然不是,她似乎在看一些自己看不见的东西。问题是她在看什么?自己的过往?索尔表示完全不能理解。修格斯和蔻维尔……那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但她的确没有说错,索尔刚才的确强行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这世上终究有些事情,只要你敢想起瞬间就能让你泪流满面,哪怕你置身于幸福的天堂里也没用。   “我看见的,就在你的记忆里,然后因为你刚才发红的眼眶,我自己也大致加入了一些猜测。”她一边回答着,一边在自己面前抬手拨了拨,   她这个动作让索尔莫名有些恐惧,似乎她正像拨动城堡轮盘一样翻看着自己的记忆。   可是这可能吗?   索尔瞬间有一种灵魂被洞穿的惊骇,他感觉自己此刻仿佛赤身裸体站在这里一样。不是因为没穿衣服,而是因为记忆被别人查看,自己将不再有任何秘密可言。   “找到了,你把这种分心思考称为‘思维陷落’是不是?……嗯,的确是一种奇怪的能力,还有这个名字。”她的手仍然在拨动着,顺便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什特么奇怪能力?不要胡乱定义点评别人好不好?   索尔脸色有些发黑,他已经确定对方的确有查看自己记忆的能力,不能再暴露下去了。   “随你怎么说,就这样吧?”索尔不再纠缠,迅速穿好衣裤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想逃离我的规则?”她的声音从身后缓缓传来。   又是该死的‘规则’!不过也好,她既然主动提,摆上桌面大家也不用再遮遮掩掩。   “那么你的规则到底是什么?”索尔转头看着她。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这里闯?”她玩味地看着索尔。   “我知道什么了我?分明是你用指路牌把我强行骗到这里的好不好?”索尔翻着白眼。   “指路牌?噢,那是我规则的边缘地带,路过者只要一直不予理会就好。”她摊了摊手。   我特么……索尔突然很忧伤,闹半天是自己把自己吓到这里来的?   “那现在怎么办?我可以离开了吗?”索尔只能问起眼下。   “没办法了,凡是踏入这里的人还从来没人离开过,今后你会获得永生,然后以城堡仆人的身份永远存在下去。”她微微摇着头,像是在说着什么奇怪的惯例。   获得永生?城堡仆人?索尔默默想象了一下自己在城堡里,成百上千年终日扫地扫来扫去的样子,这样的永生有个屁用?还不如原地死去呢!   “这不可能,我必须要回去,还有人在等我!何况你的美色诱惑显然对我没用,去找别人吧!”索尔目光变得有些危险,将身后的长剑拔出来,准备先甩上一记深渊的裂痕再说。   “既然我随手就可以碾死你,为什么我要奉献自己的身体再碾死你呢?”她不解地问。   索尔脸颊抽搐两下,好像……是这个道理?索尔本来怀疑如果自己是以女人身份来访,她或许会变成个英俊的男人也说不定,但现在看来好像情况不是这样?   “还有,你认为我是那种女人?”片刻后,她的目光变得更危险,向着索尔贴近过来。   索尔全身汗毛倒竖,被唬得瞬间开启了三个精神护盾,有没有用先叠起来再说。   ……就你还女人?你就不是人好吧?只是索尔没敢说出来。   “你就准备用这东西挡住我?”她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在索尔的面前戳了戳。   索尔看见自己周围一个似有似无的盾面掠过微光,原来我的精神护盾是这样的。   等到她的手轻松的穿过护盾落在自己的脸上。   原来我这盾也不怎么样,索尔只能一脸放弃抵抗的表情,默默承受着她的抚摸。   想想她那些诡异的手段,感觉彼此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在她表现出明显的敌意前,索尔手里的长剑都快攥出汗来了,也没敢把自己这记深渊的裂痕甩出去,这桌子一旦掀翻,就只能你死我活了。   “难怪我能在你身上感觉到同类的气息。”她的手轻轻抚过索尔的脸颊,似有所悟。   谁特么跟你是同类?索尔心里在呐喊。   “本来你死定了,不过我发现你还是有点好玩的地方。”她突然笑了笑。   我哪里好玩?你告诉我我改掉行不行?   “你的生活挺丰富,而我的一生,从没被人爱过,就匆匆奔赴寂静。”她的语气有些黯然。   索尔嘴巴张了张,却接不上话,总不能说我来爱你吧?而且奔赴寂静……怕就是死亡了。   “去吧。”最终她的手离开索尔的脸庞,转身披上了她的红裙。   一脑门汗的索尔如释重负,还好自己刚才没有冲动,现在终于能走了。索尔果断将剑背好,转身迈向房门,半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   “去管家那里报到。”就在索尔一脸欣喜地扶住门把手时,她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   我……特么!报到?   为什么人生总是那么艰难呢?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索尔站在门口贤者了一会,然后深深吸了口气。   “你……做什么?”看着重新转身走回来,一脸激昂的索尔,她是真被唬了一跳。   索尔也不回答,直接探手入怀,嗯,是入她的怀。   “我不管你是什么?现在,我要狠狠地进入你。”索尔咬着她精致小巧的耳垂,将她美丽的身躯抱起扔在床上,然后整个人扑了上去。   腐肉或者僵尸而已,多大点事情?   有些东西最好不要去细想,在心里默默体会默默埋葬就好。   严格说来,自家香菇们若干年后其实也是尸骸,所以抛开表象,本质其实是一样的,索尔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些理由。一边趴着她的衣服,索尔甚至还思考了一下哲学问题。   说起来,这个妖艳香菇怕是个魅魔吧?   是了,肯定是魅魔,魅魔说起来本来就属于大魔王麾下,索尔有些思绪凌乱地鼓舞着自己。也不知道最后她会不会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做成标本挂在墙上,索尔满怀恶意地想。   再次把自己扒光的间隙,索尔突然想起自己看过的那本《黑暗里到底有什么》,不过他想起的不是书籍内容,而是那个署名骗子霍恩的作者。   霍恩在扉页上留下的那句话就写得很清楚。   他说这世界上有那么多蠢货在到处乱跑,随手骗骗别人没什么稀奇的,任何高明的骗子都能做到。等你哪天能够连自己也一起骗过的时候,你才真正能称为一个大师。   索尔觉得自己现在就走在成为一个骗子大师的路上。   正当索尔一脸决然地把狗头凑上去的时候。   突然发现凑不上去,自己似乎被面前空气里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了。   “你会像疼爱她们一样爱我吗?”她这个未知物种居然脸红了,还羞涩地遮挡着胸口。   “谁们?”索尔一脸莫名。   “艾琳,又或者克蕾蒂伊格莉特她们……”她的声音有些小,近似呢喃。   像她们一样?可问题我完全爱不动你啊!   “少废话,默默用心感受就好。”索尔一脸狰狞,强行发动自己的魔王之力,用魔王之躯将这个……噢,可能连香菇都不算的未知物淹没。   于是在这个不知道是城堡还是坟墓的地方,索尔继续延续着他身为魔王的传说。   第二天,又是碧空无云的天气,索尔将怀里一身香味的躯体挪开,轻轻起床关门而去。   至少自己还活着,这总算是个好消息。   同样是一桌丰盛的早餐,索尔吃得很热烈,直到吃完后,管家才将一个包裹递过来。   “这是客人您的背包,里面还有一件主人送您的小礼物。”管家恭敬地说。   哦~索尔鸡鸣一声,原来自己终于可以走了。   这算什么?穿起裙子就不认人了吗?索尔突然有一种自己变成了男性流莺的哀伤感。   站在很不真实的光影交界边,索尔回头看了一眼蓝天白云的城堡,转身踏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人就是这样,只要你经历过了,不论抗拒还是怀念,它都成了你生命的一部分。   身后的锈迹铁门无声闭合,再无声息。   等走出一段,索尔果断回头,果然身后只是块空无一物的荒草空地。   他还在周边刻意找了找,还好没找到什么古老的坟墓,内心某些莫名压力得到了抚慰。   将背包打开,索尔从中翻出了一件看起来很普通的灰色斗篷。   这算什么?自己成功出卖了色相的奖励吗?索尔觉得很忧伤。   “你居然能从它的规则里走出来?很舒服吧?”等索尔重新上路,之前在铁门前遇到的未知香菇的声音突然传来,似乎一直在等自己似的。   “……”索尔翻着白眼。   “不舒服你能抵死缠绵到天亮?”未知香菇一副我有证据的语气。   “我已经很艰难了好不好?等等,你能看见我所经历的?”索尔震惊地转头四顾。   “大概吧,我的一丝微弱意识一直就没离开你,我只是怕被它发现才把自己的主要部分藏起来了。”未知香菇的声音忽左忽右,像是在周围移动一样。   你的主要部分?索尔站在荒野里瞪着眼,一些不好的想象又开始在意识里蔓延。 第386章 曾经陨落   未知香菇说得很清楚,她只是把一丝意识和身体分开,而不是把头和身体分开。但即便如此,把自己的意识留在某地这种事,对于索尔而言还是过于神奇了。   或许这种能力可以用于侦查、偷窥别人洗澡方面?索尔忍不住又开始闷头发散起思维。   “你其实不必太沮丧的,毕竟你也没有怎么样。”未知香菇突然莫名安慰了一句。   “我都被别人睡了还没怎么样?最关键的是我为了活命还得主动献身,这显然很憋屈好吧?这让我无比怀念,以前那些飞檐走壁我说了算的日子。”索尔一脸黑气地瞪着眼。   自己以前早就连脸都不要了,如今连身体都没能守住,也不知道还能剩下些什么,索尔觉得很忧伤。这次遭遇他其实已经想得很清楚,有些东西既然不能反抗,那就默默享受吧。   所以他现在需要的并不是安慰,而是遗忘。   可是这个香菇强行又提醒了他一次,索尔怀疑她是故意的。   “献身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它都不是个人。”未知香菇嘟哝了一句。   “那它是什么?”索尔下意识转头,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猛然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有些东西朦朦胧胧,或许还能留下点想象空间,可一旦问出真相,可能就只剩噩梦了。   “一个高级吸血鬼的幽灵,有些年头了。”未知香菇的回答终究还是飘进了索尔耳朵里。   有些年头了?不要乱把别人说得像古董一样好不好?还有幽灵不是一张骷髅脸,没有实体,披着块破布飘来飘去的家伙吗?如今的幽灵变得这么美丽厉害了吗?   索尔心里瞬间冒起无数个念头,不过总体来说这还算是一个好消息。要是未知香菇说那是克劳德的妹妹,索尔甚至怀疑自己还会不会有勇气活下去,那根本不敢去想象好不好。   对于吸血鬼那群家伙索尔还是听说过的,不死族一员,终日在黑暗环境里流窜,高智慧高寿命。据说肤色苍白但大部分的容貌都很美丽,未必就比精灵族差多少。   唯一的代沟可能是她们对于食物似乎有些独特的见解,只喜欢饮用血液。   让索尔松了口气的是,据说幽灵通常代表着生前的样子。   那至少说明把这个‘它’换成‘她’还是有点逻辑基础的,再想想她那美丽高贵又单纯娇羞的小模样,也许是某个混迹在时光里的幽灵女王也不一定。   最后到底谁知亏……这就难说得很了。   “你似乎……有些窃喜?”未知香菇狐疑的声音传来。   “谁窃喜了?你看不见我满脸写着底线两个字吗?我因为出于无奈而跨越了自己的底线,我现在只感到很沉痛好不好?虽然知道了她生前的种族和她的美丽容貌并非捏造……”   “但我个人对于异族恋这种事……嗯,还是有些抵触的。”索尔老狗强行解释了一波。   “你抵触异族?你之前欺负黑暗巨龙的时候我怎么没有看出来?”未知香菇及时戳穿。   “黑暗巨龙?……等等,你怎么会知道我和巨龙香菇的事?”索尔猛然瞪大眼。   “我其实一直在你身边。”未知香菇回答。   “什么就一直在我身边了?别说得大家好像失散多年的恋人一样好不好?话说回来,你到底是谁?你难道不是我之前在小镇上遇到的那个闪来闪去的家伙吗?”索尔狐疑地问。   “不是,我留在魔法傀儡中的一丝意识从沉睡中苏醒。最初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然后我就看到了你,跟随着你逃离了那个地方。”未知香菇一边回忆一边解释。   “你看到了我?那个地方?魔法傀儡?你是那个魔偶香菇!?”索尔突然脖子一梗,没办法,震惊了一天他已经震惊不动了,只能通过一些简便方式来继续强调自己的震惊。   “我确实是从那具魔法傀儡的身体里苏醒的。”未知香菇回答。   “既然你是魔偶香菇……”问题突然太多,索尔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不要叫我什么魔偶香菇,难听死了,我有名字的,我叫奈菲尔娜。”未知香菇抗议。   “香菇其实就是少女,因为她们麻烦聒噪残暴的诸多特性,本大魔王特别赋予了她们这个光荣称谓,总之很危险就对了。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你先等我想想。”索尔低头沉思。   “算了,你说你的意识复苏……不是,你到底是个什么?”索尔决定想起什么问什么。   “我是光明历时期的女神。”奈菲尔娜回答。   “你是女神!?”索尔震惊的声音在荒野上扩散出很远,这简直比听到城堡主人说要一起睡还令人震撼。然后他揉了揉自己的脖颈,不行,再震惊下去自己的脖子可能要断掉了。   “你喊什么?不是,你这一脸怀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我本来就是女神好不好?只是现在不是了而已。”奈菲尔娜对索尔发出质疑,显然对索尔的惊惊乍乍颇有怨念。   “怎么神这种东西还可以……以前是的吗?那你现在是个啥?”索尔觉得自己有些凌乱。   “我是在光明历的诸神战争中陨落的,但是因为……嗯,那个,总之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神格破碎前把我自己的几缕意识分散在了大陆上,希望今后能得到一个复苏的机会。”   “什特么狗屁的特别原因,说到底你其实就是怕死吧?”索尔老狗慧眼如炬一眼看穿真相,果断按住女神奈菲尔娜支支吾吾的地方,随即展开残忍撕咬。   “你……”女神被戳得无话可说,索尔甚至能想象到她气结的样子。   “我的意识残留经过了数年,最后只有这丝微弱意识逃过了时间。”奈菲尔娜有些黯然。   “你先别忙着唏嘘,说那么多你还是没回答你现在是什么,就是一缕意识?那岂不是完全不属于生物层面?至于你以前那点事就别提了,我跟你一样我都从不吹嘘。”索尔摆手。   “你跟我……一样!?”这次轮到奈菲尔娜震惊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只是从没告诉过你,我以前其实也是神,就你在神殿里见过的那个最英俊挺拔的。后来陨落后,我也残留了一缕意识,如今混迹在凡人里维护世界和平。”   索尔一脸肃穆,似乎在追忆往昔的荣耀。   空气里安静了一会。   “你吹牛!”奈菲尔娜似乎认真思索了一番后得出结论。   “蛤?我吹牛?我们俩明明故事一样,凭什么我就吹牛了?”索尔不得其解。   “我无所不知,你能吗?”奈菲尔娜据理力争。   “你无所不知?呵呵~那这样,我们来玩个小游戏,从一数到十七……”   一段时间过去,空气里回荡着奈菲尔娜暴躁哀怨的声音。   “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你这不叫无所不知,顶多算一无所知。我虽然智慧程度远远胜过自称女神的你,但是这一路上我炫耀了吗?并没有?”   “真正的智者从来都不屑于炫耀,我们只要默默聪明就好。”   “你这连个数都数不清楚,你说说你到底知道什么了你就无所不知?我要是你就天天像个麻风病人一样把自己脑袋包起来,都不好意思露出脸来见人我跟你说。”   “对了,说起来你到底在哪里?有没有身体?我能不能看见你?”索尔问。   一路上奈菲尔娜似乎陷入了某种名为郁闷的情绪里,好半天没理索尔,但这并不影响大魔王一边撒盐一边调戏。索尔觉得自己很可能从这个新型香菇身上,得到更多的治愈。   的确是新型香菇。   至少从索尔香菇图鉴的记载上来看,她从一个远古香菇变成了现在的女神香菇。   “我在你胸口……”,被索尔老狗强行骚扰,奈菲尔娜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在我胸口?索尔被唬了一跳,低头看向自己的黑色大衣,还赶忙拉开自己的里衬看了看。   “……的第二颗大衣纽扣里。”空气里传来奈菲尔娜恶作剧的声音。   索尔一脸黑线的抬起手感受了一下,纽扣还是普通的金属纽扣,并没有多余的温度。   “现在我在这里!”一道美丽的虚影出现在索尔面前,无风飘荡着,就像……   索尔下意识抬起手。   “你要做什么?”奈菲尔娜看着索尔爪子伸来的方向,下意识抱住胸口。   “谢谢你!我在这个世界最亲爱的人!”水之精灵赛凡娜最后那句凄厉地嘶喊仿佛响在耳边,如雷贯耳,索尔抬起的手顿了顿最终黯然地垂下,然后甩了甩脑袋。   思维陷落就是这样,总会因为一些突然的联想而把人拖入回忆里的某个地方。   “你其实……是个幽灵吧?”索尔看着奈菲尔娜问,她全身浅蓝半透明,和以前的赛凡娜很像,只是整体感觉比赛凡娜要灵动一些,相同点是和赛凡娜一样只有雕塑般的眼睛。   “是啊,诸神要永生其实也不容易的,意识一旦分散开,如果全部消亡我就真正地陨落了。所以基本上意识附身在哪里,我就会成为什么,所以现在我是个幽灵。”奈菲尔娜说。   捡到什么是什么?那么随便的吗?那捡到只狗怎么办?捡到个男人怎么办?还有那个魔法傀儡都没有真正地活过,你脱离她却变成了幽灵,那你是谁的幽灵?   惯性发散问题太多,索尔也懒得问了,只是问了一句和目前有关的。   “既然你自称无所不知,那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意思是脚下这片土地,这片大陆。”   “知道啊,这是萨尔维尼亚大陆。”奈菲尔娜回答。   听到答案的瞬间,索尔的目光猛然一凝。 第387章 生灵死灵   “你说这里是萨尔维尼亚大陆?那为什么秘境之门不能使用?”索尔一脸狐疑地问。   “什么是秘境之门?”奈菲尔娜一脸莫名。   “……”两人大小瞪小眼沉默着深情互望了一会。   “那个……,我说的无所不知是指光明历时期甚至更早以前的事情,如果是在我陨落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是不知道的。”奈菲尔娜想了想,然后弱弱地解释了一句。   这倒也说得通,索尔瞬间了然。   追溯起来,秘境卷轴似乎是黑暗历以后才开始出现的东西?   是了,自从大陆进入黑暗历以后,黑暗荒野里二阶及以上的怪物死后会出现魔魂和秘境残片,而秘境残片是制作秘境卷轴的主要材料。   既然奈菲尔娜能准确说出萨尔维尼亚这个名称,看起来不像是谎言。那么为什么秘境卷轴会突然无效了呢?还是自己那一批三个卷轴都是假货?索尔完全毫无头绪。   此刻能得到脚下就是萨尔维尼亚大陆的这个消息,还是让索尔有些高兴。   似乎很快就能回家了。   不过很快索尔又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想起自己现在地理位置不清楚,假如运气不好自己此刻身在南境,如果不能使用秘境卷轴,那归期就变得有些漫长了。   按照洛顿和巴特的旅行时间来看,再怎么说一年多还是要的。自己离开了一年再加上一年就是两年了。不行,自己要加快脚步了,两年多万一自家香菇们被流浪汉拐跑了怎么办。   这只是一个方面,真正让索尔凝重的是,他走之前大陆的环境本来就很糟糕,荒野怪物频频来袭。但自己这次回来在黑暗荒野里走了那么远,别说怪物了,连只野狼都没有遇到。   这似乎有些不正常。   还有路上遇到的那棵奇怪的树,小镇上那个闪来闪去的家伙,吸血鬼幽灵的城堡,索尔从中嗅到了一些危险诡异的味道。感觉大陆的整体环境……似乎有了些未知的变化?   按照他以前混迹在荒野里的经验来看,如果这些幽灵早些年就存在,自己或多或少早应该遇见过了。而不是在自己回来的这短短时间里,突然就这么接连密集爆发。   这显然不正常,或者说已经不是正常概率了。   “你说你一直跟着我,那之前那棵树你见到没有?中间长着个小男孩那棵。”索尔问。   “树?什么树?我没看到。我目前才苏醒还虚弱得很,你从巨龙巢穴下来后我就睡觉了。”   “不,说睡觉也不对,应该说我需要一个安静的氛围来稳定自己目前的状态。后来直到你到达小镇,我感受到生灵的气息这才惊醒了过来。”奈菲尔娜回答。   “生灵?”索尔咀嚼着这个词有些疑惑,这说起来人类也算生灵的一种吧?   “不是广义上的那个‘生灵’,我说的生灵是指活着的幽灵。这么说吧,你认为这个世界什么最多?”似乎感觉到了索尔的疑惑,奈菲尔娜开始进一步解释。   “什么最多?那要看所指的范围了,如果你是指什么东西的话那肯定是空气和土地最多,如果你是指生物的话那或许是蚂蚁最多?”索尔想了想回答。   “好吧,你倒也没说错,但要说智慧种族的话很长一段时间至今都是人类最多。从有这片大陆有人类开始,每一年每一天甚至每一刻都可能正有人类死去,所以是死人最多。”   “而你见到的幽灵就来自于那些亡者。”奈菲尔娜说。   “那按照你这样的说法,从王国历甚至更早有人类的时候一直到今天,在时光长河里这片大陆上总共死去的人数……”索尔一脸凝重,突然感觉到这或许是个无比庞大的数字。   奈菲尔娜摇了摇头。   “并不是每个死去的人都会成为幽灵,它们的形成原因在秩序或世界规则之外。我们诸神认为可能是人类的思维意志太过复杂,或者说某些执念太强,带给了它们诞生的契机。”   “以前大陆上并不是没有幽灵,但通常都是些很弱小的家伙。”   索尔点了点头,想起自己在轮回地牢见过的那种飘荡的幽灵。也许会给新手冒险者造成一些困扰,但随着实力和手段的提升,它们终究也只算一种略微特别的怪物而已。   “不过如今‘它们’已经变成了‘他们’,现在的幽灵总共分为死灵和生灵。生灵的延伸意思就是活着的幽灵,你在小镇上见到的那个家伙和城堡里那个吸血鬼都属于生灵。”   “他们的出现条件不得而知,算是比较少见的特别而强大的个体,至少在他们的规则范围内他们很强,这也是我在城堡铁门前暂时撤离的原因。”奈菲尔娜解释道。   暂时撤离?你那就是逃跑好不好?索尔暗自腹诽一句。   “对了,你又一次说到他们的规则,他们的规则具体是什么?”索尔好奇地问。   “说不清,或者应该说无序而混乱。就像你在小镇遇到的那个家伙,你帮助他把那具骸骨埋掉,这个过程可能就是他的规则,而如果违背了他的规则你就会死。”奈菲尔娜回答。   “那万一我在小镇上没有看到他就离开了呢?”索尔有些不解。   “不会出现那种情况,可以说只要你在他规则范围内,他就一定会出现,从而通过某种方式让你意识到他的存在。而如果你看到他后畏惧逃跑,或者不进入小镇,你都必死。”   “所以你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能莫名猜中规则,不得不说很有智慧。”奈菲尔娜称赞道。   “请你不要陈述事实好不好?这让我完全骄傲不起来。”索尔下巴指向天空。   “当时看到你被那个幽灵纠缠,我真是急死了。可惜我当时虚弱得连话都说不了,后来到了城堡铁门前,我才强行提前挣脱世界规则的束缚提醒了你一句。”奈菲尔娜感慨着。   挣脱世界规则的束缚,那听起来似乎不容易吧?   索尔突然想起最初听到奈菲尔娜的声音时她的确有些沙哑,但现在就逐渐婉转悦耳了。   “所以说其实你很关心我?”索尔总是能从一大堆话语里及时抓住重点。   “谁关心你?我只是不希望你死于非命而已。”奈菲尔娜翻着白眼。   索尔浮现一脸自得地笑容,看来自己魅力依旧,连女神香菇也无可逃脱。   或许等自己死后自己的魅力也能成为自己的规则?比如把路过的野生香菇诱拐到自己的狗窝里打打屁股?索尔认为这是个很有建设性的想法。   “对了,那我离开小镇后他就会消失了吗?”索尔想起来问了一句。   “不会,如果不被消灭,他将是永生的。他也许还在那里,又或者换个地方继续延续他的规则,而当时那个小镇很可能就是他诞生的地方,所以整个小镇都属于他的规则范围。”   “延续他的规则?这人都被我埋掉了他还怎么延续?”索尔一脸疑惑。   “不,其实你什么都没有埋掉。或者说在他的规则里,只要他的幽灵本体不被消灭,那具骸骨仍将反复无数次的出现,等待着一个又一个的进入者。”   “还有一点你可能没搞清楚,你并没有进入过什么小镇,或者说那个小镇或许只是他执念里的某个记忆。那个小镇因为他的规则而出现,只是他规则的一种具现。”   “本质上说,那只是他规则编织的幻境,噢,就像那座城堡一样。”奈菲尔娜详细解释。   编织的幻境?索尔有些震撼,那些呼吸那些微风那些真实的触感都只是幻境吗?   吸血鬼幽灵的城堡终究华丽了点,所以索尔能本能察觉出那是不真实的,他只是没想到那座小镇也是因幽灵规则而生的幻境,毕竟黑暗荒野里出现那样一个破落小镇并不违和。   “这种创造能力……怕是几乎堪比神灵了吧?”索尔下意识嘟哝了句。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他们就是自己规则范围内的神。”内菲尔娜回答。   “那那个吸血鬼幽灵的规则就是把我引诱进去陪她睡觉?”索尔对这规则有些无语。   “那怎么可能?她那个规则可能是个必死的规则,比如逃走反抗都无效,最终只有成为城堡仆人唯一的一个结局,又或者有别的什么破局方法,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   “至于她对你发出的各种邀请,可能只是想临时逗你玩一玩,别人幽灵根本就没有身体欲望,分明就是你把她强行扑倒的好不好?”奈菲尔娜翻着白眼。   我把她强行扑倒?我特么……那么厉害的吗?能在对方规则里把规则制定者扑倒?   “别把人说得像是什么恶徒一样好不好?当时面对那种局面,我除了勇敢一点还能怎么办?”索尔露出一脸我也很艰难的忧伤,试着挽回了一下自己的声誉。   “总之你做的事根本就不在对方规则里,只不过你蛮干占了别人便宜之后,可能勾起了她的什么回忆,又或者遇到她心情不错,才放你回来。”奈菲尔娜表示着自己的鄙夷。   索尔脸颊抽搐两下,算了,这种事算不清的。   “那现在是不是整个大陆上都是……噢,‘生灵’这种玩意?”索尔抬头问了一句。   “那怎么可能,这片大陆生灵数量其实并不多,他们属于少见的个体,你只是恰好接连遇见两个而已。说到底,只要具备智慧的生灵还不算太危险,真正危险的是死灵。” 第388章 探路的女神   “死灵也是因亡者而生的吗?”索尔问。   “算是,但是死灵和生灵有着很大区别。生灵的出现条件未知而且具备随机性,一万个亡者里未必会出现一个生灵,也可能出现一两个,说到底那只是个概率。”   “死灵不一样,他们的出现规律是稳定的塔状结构。死灵通常会出现在墓地之类死亡气息浓郁的地方。假设某个地方有一定数量的骷髅聚集,过段时间就会出现一个下级死灵。”   “以此类推,等到一定数量的死灵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会出现一个中级恶灵,然后是上位凶灵。我们诸神经过观察讨论后,把这种现象称为‘狼群效应’。”   “就好像一群荒野里游走的野狼汇集到一起,过段时间会推出一只头狼一样。”   “死灵之所以危险就源自于此,他们的出现是一种稳定的必然。可以说其中共有两个无法精确的重要要素,一个是时间,还有一个是下级基数,也就是亡者骸骨的数量。”   “目前的幽灵总共分为死灵和生灵两大类。”   “生灵相对简单,强大的生灵再往上会诞生英灵,英灵是以守护为目的的一种存在,至于守护什么或许因人而异。但生灵并不是有序善良的,他们之中同样有许多堕落的个体。”   “死灵这边最下级的死灵又称为‘疯灵’和‘混沌灵’, 他们没有思维,无序邪恶,只会本能毁灭任何生命体。死灵再往上是中级恶灵,然后是上位凶灵。”   “至于凶灵再往上,我们怀疑死灵的塔状结构顶端也许是邪神的复苏。”   奈菲尔娜将自己所知的关于幽灵的事情娓娓道来,索尔听得很认真。这些冷僻的知识也许和生活方面关系不大,但却和战斗方面息息相关,特别是在眼下的大陆环境里。   只不过索尔听完感觉有些沉重,他想象不出当凶灵累积的数量足够庞大后会迎来什么?   又一个亡灵之主萨克雷恩的艰难时代?   或许没那么简单了,当人类倒下成为尸骸,然后不停有作为基数的下级死灵出现。这意味着敌人将是无限的,而人类却不是,或者说当人类的繁衍速度赶不上敌人的时候……   面对这场没有尽头的无限消磨,人类或许只有灭亡这个唯一的结局。   “你们那个时代遇到过这种事情吗?突然出现那么多的幽灵?”索尔转头问。   “没有,光明历是一个各方面都相对稳定的时期。”   “还有你说错了一点,幽灵们不是突然出现。他们其实任何时代都存在,区别只是现在我们可以看见他们了,不,应该说是你们人类可以看见他们了。”奈菲尔娜回答。   “你说死灵的塔状结构顶端是邪神,是萨克雷恩那样的邪神吗?”索尔不太确定地问。   “萨克雷恩……其实并不是邪神。最初他和我们在一起,只是个下位神,在权力的争夺里落败。为了追求永生,他将自己转变为巫妖,然后在漫长的时光里迷失,被邪恶同化。”   “神和人类有时候并没有太多区别,对于一些东西同样有着觊觎和欲望。可惜大陆的资源就那么多,所以有时候出手抢夺就成了必然,这也是每一届诸神战争的根源。”   “神虽然生命悠长,但并非永生。神想获得永生同样需要付出代价,比如把自己变为巫妖、幽灵、或者其他不死族。”奈菲尔娜的语气有些黯淡,似乎因为她目前的幽灵姿态。   “所以归根结底,这世界从来就没有过什么邪神是不是?”索尔的声音突然有些尖锐。   “是的,任何形式的出现和存在都必然有其原因,这是世界的规则。所以说到底,所谓的邪神也只是堕落的神明而已。”似乎感觉到了索尔的愤怒,但奈菲尔娜也没有回避问题。   “那你以前是什么女神?自然秩序幸运丰收,你是哪一个?”索尔的语气讥讽而锋利。   “那些都是已经冠冕的正神,或者说神界的实权者,我只是一个凝聚了神格的小小下位神。”奈菲尔娜悄悄瞥了索尔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回答。   好嘛,这特么一个破神位还玩候补那一套。   “好,我问你,你们诸神为人类或这个世界做过什么?我指的是具体的事。”索尔问。   “……没有,我们有自己的生活空间,我们也从不干涉世界的运转,同时也就等于不干涉各族的纷争和生存。而且我们面对大陆所有种族,人类只是其中一个而已。”奈菲尔娜说。   “什么特么狗屁的不干涉?别再扯淡了,你们说到底就是一群不事生产的废物,一群狗屎!你们的存在对于世界到底有什么意义?对于地面上生活的人类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我从来不认为有什么事是理所当然的,你们也没有义务要为人类做什么。你们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种族,终日只为自己而活也没什么问题,大家各活各的就好。”   “但有一点,你们自己打生打死虽然和人类无关,但你们的诸神战争毁了一切知道吗?一个人类苦心营建了一生的家园,因此被波及被毁灭,可除了他自己特么的谁在乎过呢?”   “在我眼里,你们无非顶着个高级人类的身份,狗屁的诸神战争,无非是更高级别的利益之争而已。你们把自己和大陆众生划分开,这和人类本身的贫富阶级分化有什么区别?”   “你们就是废物……大陆上最该死的废物知道吗?”索尔咆哮的声音在荒野里扩散。   索尔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那么愤怒。   以前关于诸神信仰,他并不会有什么多余情绪甚至都懒得关注,他最多只是不信而已。   有时候人们向神明祈求一场春雨,然后真的下了一场雨,又或者祈求一场丰收,然后那一年的收获的确不错。这让那些无知的人类坚信不疑,这是诸神回应了他们的信仰和供奉。   春雨丰收什么的,这些事其实从概率上来说也说得通,刚好而已。但看着满地欢庆的人类歌颂神明,索尔也曾怀疑过,是不是诸神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人类,从而降下一场及时雨。   可惜猜测只是猜测,终究模棱两可,完全无法验证。   引起索尔怀疑的是,神谕里说诸神从不干涉人间。但如果诸神真的响应世人在某地降下了一场雨,最终这边丰收了,那边干旱了,两地这一年的生活品质就会因此而不同。   所以说到底降雨这件事本身就是种无形干涉,和神谕里的诸神信条明显是相矛盾的。就算诸神让整个大陆都来一场雨,让每个地方雨露均沾,也甩不掉干涉的帽子。   现在好了,他们干涉个屁,他们从来就没在乎过地面上蚂蚁一样人类的死活。   真相居然如此狗屎。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你会因为人类自身的立场而感觉到卑微渺小。   人类命短就不说了,还随时可能被一些更高级的存在拿来牺牲湮灭玩弄。最可气的是那些人类蠢货还坚信不疑,世上只要发生好事就是神明的护佑,发生灾难就是邪恶在作祟。   这或许才是索尔突然愤怒暴起的原因,可惜他仍然是蠢货中的一员,今后也将一直是。   有时候索尔也会畅想天空之上有什么?世界尽头有什么?   可是回头看看周围的人类,因为干掉了一个对手而窃喜的,因为发了一笔横财而笑得冒着傻气的,因为一场权利斗争胜出而觉得自己万人之上的。   世界那么大,人类其实活得很小很狭隘,还终日闷头沾沾自喜,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算了,这个世界,你永远不知道疯子和傻子会相信些什么。   终归还是那句,蹒跚一生,浑噩自知。   奈菲尔娜被索尔劈头盖脸一番怒火烧得有些发懵,她瘪着嘴,直到索尔停下她才抬头。   “……我已经不是神了。”奈菲尔娜弱弱地说了一句。   我特么……一句你不是神了就可以甩锅了吗?索尔被气笑了。   “以后在路途里你要明白,你是有罪的知道吗?特别是在面对我这个人类的时候,明白没有?”索尔悄悄扫了一眼闷着头的奈菲尔娜,试探着诱拐这个香菇的可能性。   “我有什么罪了我?”奈菲尔娜不干了。   “你做神的时候无所作为,这就是最大的罪,所以以后一切事情我说了算。”索尔瞪眼。   “……凭什么?”奈菲尔娜小声嘟哝着。   “去前面探路去。”索尔对着荒野努努嘴。   “我身为一个女神凭什么帮你探路?”奈菲尔娜梗着脖子。   “女神?女神就不需要探路了吗?我大魔王还在这里亲自走路呢!”   “少废话!快去前面体现你的价值。就算已经不是神了,今后你也要学会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幽灵知道吗?”索尔嘴里发出些驱赶小动物的声音。   看着奈菲尔娜一脸不情愿地飘到前面,索尔悄悄挑了挑眉毛。   这个小香菇显然属于单纯得傻不愣登的那种,似乎很好骗?   两人一前一后在荒野里走了一段。   “前面的远处似乎有一个小镇。”奈菲尔娜飘回来。   “小镇?有没有灯火?”听到有人类聚居地,索尔的目光瞬间变得热切起来。   那里会不会有自己回家的可能呢?可惜索尔抬头远望,却只能看见荒野里无边无际的黑暗,说起来这女神的黑暗视野……好像是挺神的。   “有一片灯火。”奈菲尔娜肯定地点头。   “干得不错!这就做得很好,说明你还是能做点事情的。”索尔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其实什么也没摸到,但索尔的手悬停得很精准,就可以假装摸到了。   被索尔顺口称赞了一句奈菲尔娜也有些高兴。   可过了一会她突然反应过来,我到底在这里高兴个什么劲? 第389章 黑暗体质   灯火闪烁的小镇像黑暗荒野里的灯塔一样醒目。   索尔的脚步越来越快,奈菲尔娜已经提前躲进了他的大衣纽扣里。   “请问您是……”小镇门口的两名守卫看到索尔显然有些震惊,然后探头向索尔身后的荒野里看了看,也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看自己还有没有同伴?还是在看后面有没有追兵?   这两名男性守卫看见自己先是震惊,然后是谨慎,再然后又变成了恭敬。这一整套落在善于察言观色的索尔眼里,莫名搞得他有些不自在。   “我就是一个路过的冒险者,请问这个小镇叫什么?我可以进入吗?”索尔礼貌回应。   “哦,尊敬地冒险者大人,这里是矿金镇。您当然可以进入,小镇欢迎您的到来。”两名守卫飞快地回答着,最后甚至还对索尔弯腰行了个礼。   这显然有些不正常了,什么时候冒险者的地位那么高了?这两个男性守卫一个一阶一个二阶,显然是感觉不到自己五阶气息的,所以这恭敬有些没来由,是民风向来如此吗?   矿金镇?这里有金矿吗?四野空旷都不靠山好不好,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名字。   索尔也没纠结太多,他终究要进入镇上补给,比如秘境卷轴那些玩意,顺便打听消息。   等到索尔走进小镇时,他隐隐觉得这小镇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皱眉想了想,索尔终于意识到是灯火,这里明亮耀眼得很不正常,似乎光明无处不在。   无比迫切地迅速翻出包裹里的地图,索尔想在地图上找到有没有矿金镇那么个地方,但南北境密密麻麻的地域标注大致看了一遍,并没有对应的发现。   “请问您是……单独从荒野里过来的吗?”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索尔的思考。   看见两个身穿皮甲的女性冒险者站在自己面前,似乎是一个剑士一个盗贼?索尔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怎么从荒野里过来很稀奇吗?那以前自己各个领地间乱窜怎么从来没人问过。   “那路上您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两个女性冒险者紧紧盯着索尔。   “嗯……,总体来说没有吧。”索尔回答,两个生灵其实挺危险的,不过那似乎不能简单划入危险行列。索尔以为她们问的是荒野里有没有怪物,自己说多了被追问起来更麻烦。   “骗子!”谁知道索尔一回答完,两个女性扔来一道鄙夷的白眼,转身就走。   什么我就骗子了?索尔站在原地哭笑不得,不过他懒得追上两个女疯子去撕扯。   “请问小镇上有集市吗?在什么方向?”索尔向周围看看,向路边的两个男人搭话。   “蠢货,把你的钱财交出来,不然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镇上!”一个留着一圈胡须的男人没有理会索尔的问题,而是猛然一把拽住索尔的衣襟,开口向索尔威胁。   这两个二阶……这是要上天吗?当街勒索?现在治安那么糟糕了吗?其实男人出手的一瞬索尔可以轻松躲开,但看对方空着手,索尔想看看他是要做什么。   “我这个人大部分时候都比较友善,但如果你不马上放开你的手,把我的大衣抚平。我保证你的双手会断掉,嗯,还有你这位围观的同伴也一样。”索尔对那个胡子壮汉笑了笑。   “噢,大人,请等等,这肯定是个误会。快放手蠢货!啪~!”一个刚提着裤子从巷道里走出来的男人猛然窜过来,给了自己手下一记耳光,然后亲自恭敬地把索尔的大衣抚平。   “大人……很抱歉我的手下惊扰到您,他就是个蠢货。您只要顺着主街道向前,路过小镇广场右转就能到达集市。”这个似乎是三人小团队首领的男人,点头哈腰地为索尔指路。   “……”索尔有些无语,也懒得找谁麻烦,只是在男人的恭敬里转身离去。   “啪~蠢货,老子撒泡尿你就给我惹事是不是?你没听说有个穿黑色大衣的家伙独自穿过了荒野吗?那是你能招惹的吗?你特么居然还敢扯住别人衣襟!没眼力的废物!”   “我只是想假装我很强大而已……”   “啪~假装强大?你干脆假装你不是个蠢货算了!”   “假装不是个蠢货?那我到底是不是呢……”   “啪……”   身后隐约的声音传来,五阶的听觉听得很清楚,索尔听得有些好笑。怎么这个小镇的人都那么奇怪的吗?要不是奈菲尔娜已经感知过,索尔甚至怀疑自己又走在了生灵的规则里。   貌似如今穿过荒野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是因为幽灵吗?   “之前忘记告诉你了,你身上的气息普通的死灵不敢靠近你。”   “所以你眼中的黑暗荒野可能平平无奇,或许只有生灵敢拦你的路,但对于普通人而言荒野就不那么友好了。”奈菲尔娜的声音在怀里响起,做出一个迟到的解释。   原来自己在荒野里一路通畅是因为自身气息吗?可是我有什么气息?   “对了,之前在城堡幻境的规则里,那个吸血鬼幽灵曾经说她从我身上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那是什么意思?”索尔突然想起一个之前的细节。   周围安静了片刻,也不知道奈菲尔娜是在探查自己还是在思索。   “你似乎被强大的邪恶力量侵蚀过,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那份邪恶力量和你同化了,或者说成为了你本人的一部分。所以现在你是黑暗体质,或者说黑暗亲和。”奈菲尔娜回答。   黑暗体质?索尔被唬了一跳,这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至于奈菲尔娜所说的曾被邪恶力量侵蚀,索尔觉得也许是指自己诅咒缠身的那段日子。   “黑暗体质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用?”索尔问。   “黑暗体质其实也就是黑暗血脉,这导致低阶死灵通常会畏惧远离你,而高阶幽灵会亲近你,可能这就是你在荒野连遇两个生灵的原因。至于那些低阶的死灵,都远远躲开了。”   这算能力吗?这怕是麻烦吧?索尔表示很忧伤,自己似乎变成了个怪物?   “那这黑暗体质有什么副作用?我还属不属于人类的范畴?”索尔有些紧张地问。   “……嗯,算是一个比较特别的人类吧。”   “副作用的话,你的黑暗体质比较强大,各方面都远超普通人。但你不容易诞下后代,或者说一般女性的体质承受不了你的黑暗血脉,如果她自身血脉不够强大就不容易受孕。”   听完奈菲尔娜的回答索尔有些沉默,他突然想起从艾琳到后面家里的一窝香菇,自己顺着欺负过来也从未见过她们有什么动静,自己也许从很早以前就是黑暗体质了吧?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不会有后代?或者说要很艰难才会有?   索尔以前其实偶尔也曾想起过,市面上其实是有避孕魔法卷轴或药剂的,但她们从来不用。甚至有几次他还特意问过贝丝和伊格莉特她们,她们的回答是希望有个孩子。   对于后代这种事,有过修道院孤儿生涯的索尔向来亲情淡漠。   不过后来家里有了一窝香菇后,他也跟着发生了一些潜移默化地改变。目前他对于后代应该是处于一种既不过分期待也没有丝毫抗拒的心情,算是顺其自然吧,男孩女孩都可以。   如果非要选的话,索尔更希望能先有女儿。   如果小小香菇乖巧可爱,那就把她供起来。如果是个蛮横的疯丫头,该捶死一样捶。   现在听说自己是黑暗体质,索尔意识到的是这件事有些沉重了。   他自己对于有没有后代或者何时有或许并不迫切,但家里的香菇们其实是渴望的。大家说到底一起生活的时间还不算漫长,但日子久了,这个问题终究会暴露出来。   所以这个消息对于她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该怎么开口。   “等等,我突然注意到你被邪恶侵蚀的时候似乎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你的灵魂似乎有些虚弱,正处于一种四处漏气的状态。”奈菲尔娜的话语打断了索尔的思索。   什特么四处漏气?不要把别人说得好像个破烂水袋一样好不好?   “那这……漏气漏久了会怎么样?我会消瘦还是有生命危险?算了,你直接说这种状态要怎么解决吧?”要是漏久了再被诅咒缠身那就很忧伤了,索尔直接问到了处理办法。   “这其实很容易解决,荒野里那么多幽灵,你只要去猎杀他们就好了,同时我也能得到一些好处。不过很遗憾,你好像并不具备猎杀幽灵的能力。”奈菲尔娜回答。   “猎杀幽灵还有好处?有什么好处?会出现魔魂?”索尔问。   “什么是魔魂?”   “……”好吧,看来这个女神香菇……不对,现在变成幽灵香菇了。她睡得实在是够久了,自己有必要找个时间把黑暗历和她的光明历对接一下。   “那你有什么好处?”索尔狐疑地问。   “如果你能干掉他们,我可以吸收他们的能量。噢,说通俗点就是我可以吃掉他们,或者说吞噬他们,然后我会强大!”奈菲尔娜的语气似乎有些兴奋。   “你会强大?你还会上天呢?总之你要记住你是有罪的,你就算强大了也是个强大的罪人,今后要听我的话明白没?”索尔老狗开始惯用的威逼利诱。   “哦……”奈菲尔娜弱弱地回应了一句,至于后面骂了串什么索尔没听清。   “猎杀幽灵这种小事完全不用担心,别问我有什么手段,我有许多小秘密,可我就不告诉你。”索尔老狗一脸自得,你这种远古香菇知道什么是深渊的裂痕吗?   “我话还没说完,你猎杀幽灵其实对你的人类体质也有帮助的,除了可以修补灵魂外,你的精神力总量也会增加。以前我也有精神力的,只是现在没有了。”奈菲尔娜怂恿着。   索尔有些震惊,并不是因为精神力总量增加这种事,虽然那的确是个好消息。   更让索尔震惊的是,一个小小的幽灵香菇怪,居然敢诱惑自己。   或许是要找个机会让她明白大魔王的可怕了。 第390章 新的路线   矿金镇的集市上人很多,非常多,但却丝毫不热闹。   实际上真正摆出摊位的商贩零零散散没几个人,其他的似乎都是矿金镇的穷人。这些穷人大多数衣衫褴褛,几乎遮不住瘦骨嶙峋的身躯,用来维护体面和尊严显然是不够的。   他们或瘫坐或倚靠,密密麻麻占据了集市周围大量的空地。用饥饿哀求怨恨卑微的复杂目光舔舐·着每一个流连于集市的人,或者说像索尔这种在如今世道里还有购买力的人。   整个集市很拥挤,却显得冷清,基本上听不到什么揽客的叫卖声。只有些隐约的嗡嗡声扩散在空气里,大多来自于路边穷人们的窃窃私语,其中偶尔混杂着不压音调的豪言。   “看来你的先天很是不足,连被称为废物都是一种赞美,那么来做点后天的努力吧!比如信仰一个慈悲的新神,随着信仰的加深也许你能够受到新神的眷顾和护佑也不一定!”   几个长袍遮脸的家伙正穿梭在人群里怂恿着,任何地区都会有这样的……噢,或许是邪教徒吧,随便了。眼下的世道显然很利于他们发挥,所以整个集市都成了他们的舞台。   整个集市明亮宽阔人影憧憧,却感觉周围的氛围似乎紧张了点。   说紧张或许也不太对,应该说每个人都变得随时处于一种东张西望里。穷人在期待着施舍,商贩在盘算着货品利润,小偷盗贼之类惦记着别人的钱袋。   这样的景象以前在任何领地其实都能看到。   可是感觉如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更戒备了,更疏离了,或者说更危险了。   索尔不知道是不是如今大陆上的人类聚居地都这么死气沉沉,还是因为矿金镇本身稍显偏僻。他只要知道集市上货币仍然可以流通这一点就够了,至少还没回到以物易物的年代。   一旦货币失去了作用,那不止是暗示着文明的倒退,更说明大陆的局势已经无比恶化。   视线大致扫过一圈,索尔突然察觉到了一缕来自暗处的窥探目光。和穷人们毫不遮掩的觊觎不同,那道目光隐晦而躲闪,显然有某个家伙自认为在阴暗里隐藏得很好。   强盗?小偷?索尔抿抿嘴,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以他五阶的实力,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在小镇上我说了算,所以他并不担心任何恶意。   只是把集市上几个显眼的摊位翻完,却没有买到秘境之门的卷轴,   不止是轮回地牢的卷轴,任何秘境卷轴都没有。商人的解释是以前有,但如今荒野往来贸易艰难,而且秘境已经不再是如今冒险的主流,所以这种消耗品断货一段时间了。   等索尔问起秘境卷轴为什么不能使用的问题,商人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一把剑五十银币?”   “你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在说我在抢钱?”   “难道不是吗?”   “等他救了你的命以后就不是了!”   索尔无谓地笑笑,将长剑重新放回摊位上。   一把普通铁剑五十银币,比起从前几银币一把,这显然溢价得有些夸张了。最初听到报价,索尔还以为是什么魔法武器之类,想拿在手里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不凡之处。   可是等仔细看过一遍才发现那就是把普通铁剑,洛顿挥舞铁匠锤随手就能打出一堆来。   索尔自己的长剑就在背后,并没有任何破损钝缺的问题。   只是没买到秘境卷轴,索尔才随意转转看,不过如今整个集市的东西显然都在溢价。一把铁剑五十银币就不说了,食物那些同样比平时翻了好多倍。   也难怪矿金镇的穷人那么多,如果物价再不下来,这个小镇很可能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索尔本来想补充一点食水,戒指里倒是并不缺那些东西,原来自由之城物资发放点收回来的物资,他一个人消耗的话一两年都绰绰有余。   不过如今年景艰难,他想顺路再囤积一批,带回去如果领地艰难还能缓解下压力。不过眼下面对这种坐地乱起的物价,显然意义不大了。   离开集市,索尔拐进灯火昏暗的巷道里,躲在某个墙角后面等待。   过了片刻,一道黑影尾随而来,被猛然窜出的索尔单手掐住脖颈。   以索尔如今的力量,直接掐死或者让对方双脚离地简直不要太简单。但索尔很快放开了手,张开双手按在对方身旁两侧的墙面上,至于对方的匕首已经被缴了械。   这分明是自己在矿金镇门口遇到的那两个女性冒险者,眼前这个是两女中的盗贼香菇。   索尔有些玩味地看着她,还没等索尔展开问话。   “放开我妹妹!”一个抬着长剑的身影呐喊着冲进了巷道里。   很快长剑被扔到一边,索尔顺手一拽,剑士香菇也被围在了臂弯里,这下两姐妹都齐了。   “放开那两个女孩,让我……噢,总之放开她们!”巷道口不知又探出了谁的狗头。   “滚!”伴随着索尔的一声暴喝后,周围终于寂静。   “抱……抱歉!冒险者大人,之前我们不该怀疑您的实力的。”盗贼香菇说。   “少扯蛋,说跟踪我的目的,在我拧断你们的脖子前。”索尔微笑着。   “这是我妹妹芙娜,我是姐姐兰迪,我们两个都是冒险者。实际上我们正准备找人组成队伍,一起穿过黑暗荒野到哈雷特领地去,可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姐姐兰迪接过话头解释了一句。   “哈雷特在哪里?这里是萨尔维尼亚南境吗?”索尔眼睛闪了闪。   “是的,这里是南境,哈雷特领地在矿金镇西方,两天不到的路程。”妹妹芙娜回答。   索尔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南境地图,借着透进巷道的灯火,示意姐妹俩指明位置。   等她们指出哈雷特领地所在位置后,索尔很快在哈雷特的东方,找到了蚂蚁大小的‘矿金镇’三个字。不过矿金镇似乎已经是南境东方的边缘小镇了,再往东已经毫无记载。   巨龙香菇所在的那座山脉索尔倒是找到了,地图上只是大致标注了下,也没什么山脉名字。从山脉到矿金镇的距离来看,自己耗在路上这段时间,几乎没在地图上走出多少距离。   索尔本来的计划是,搞清这片大陆是不是萨尔维尼亚,同时顺便搞清为什么秘境卷轴不能使用的问题。现在前一个问题已经搞清楚了,后一个却仍然没有答案。   既然秘境卷轴不能使用,也没有在集市上买到,或许自己是该规划新的路线了。   用脚走到北境自由之城显然是不现实的,太耗时间。   或许自己可以先到南境的中继主城潘多尔,据说那里有温泉四季盛产果蔬,关键是那里建有中继传送阵。可以直达南境主城奥德伦萨,或者南北境交界处一个名叫铁炉堡的地方。   到达铁炉堡之后,越过大陆南北境交界,再找一个修建了传送阵的大型主城,应该就可以直接传送到距离自由之城只有几个月路程的阿索克兰城,   整段回家的路程细算下来,走快点的话,索尔有把握从一年多缩短将近一半的时间。   至于眼下,矿金镇和西边的哈雷特领地以及更西边的潘多尔主城,正好在地图上是一条横线。如果说索尔要把潘多尔作为这次旅途的第一站,先到哈雷特领地也算顺路。   “你们俩确定我是适合组队的那个人?”索尔有些玩味地问自己臂弯里的香菇姐妹。   “是的,很抱歉一开始失礼了,那时候听说您独自穿过死灵徘徊的荒野,我们觉得很不可思议……或者说很厉害,可您后来说半路毫无危险不禁引起了我们的怀疑。”   “后来我们讨论了一下觉得,其实有没有在荒野里遇到什么并不重要,光是穿越荒野这个行为本身其实就已经能说明您的实力,再加上刚才的跟踪和交手……很抱歉冒犯了。”   “冒昧问下,您的实力……应该已经四阶甚至更往上了吧?”兰迪闪着大眼睛试探着。   两个二阶的香菇能猜到自己的实力并不奇怪。   有阶位的职业者,不论对方阶位比自己低或者比自己高一阶,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唯一不好判断的是,当一个人在你面前毫无气息时,你并不能马上确定他到底是一个毫无实力的普通人呢,还是对方已经高出了你两阶往上的实力。   “组队没问题,基本上我也算顺路,我大概会在明早时分离开矿金镇。”   “但是有一点,我从未松懈对于黑暗荒野的敬畏,无法想象的危险可能随时都会来临,所以我也保证不了太多东西。想要一起上路的话,算是互相照应吧。”索尔回答。   索尔没有和对方纠缠自己实力的问题,这种时候安静保持神秘就好。   这才是散发魅力的正确方式。   “您谦虚了,关于危险这一点您完全不必担心,身为冒险者的我们早已有所觉悟,生死由命。路上能得到您的庇护,已经是我们姐妹俩的幸运,感谢您。”   “明天早晨时分,我们一定准时在镇门处等您。”两个香菇向索尔行礼。   “就这么放她们走吗?”看着两个冒险者香菇的背影,怀里的奈菲尔娜突然问了句。   “那你还想怎么样?”索尔不解。   “按照惯例你不是应该把她们扑倒吗?”奈菲尔娜质疑。   “什么狗屁惯例,别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还有野狗才会乱扑人好不好?”   索尔哭笑不得,他发现奈菲尔娜这个女神香菇和自己混熟了以后,就开始各种捣蛋了。 第391章 关于贫穷   回到集市,索尔找了一家临街的小餐馆,然后要了一份全麦面包。据说店里还有一种加了麸皮的面包,口感粗糙但价格有所下降,索尔认为没有必要亏待自己。   如果真要节俭,他完全可以回到戒指里自己做,更节省还吃得更美味,他懒得弄而已。   “好吃吗?”似乎看见索尔把面包塞进了嘴里,奈菲尔娜的声音突然从胸口处传来。   “你每次突然在我胸前开口,我都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袋鼠。”索尔下意识低头看了看。   “什么是袋鼠?”奈菲尔娜似乎对于未知总是充满了浓郁地好奇。   “呃……,其实我也没见过长什么样,书籍里说在更早的时期出没于草原和平原的一种动物。据说它们胸前有个小口袋,可以把自己的孩子放在里面,大致是这样。”索尔回答。   “那听起来真是很神奇!为什么我没见过呢?”奈菲尔娜感慨着。   空气里安静了片刻。   “呸!谁是你的孩子?我是女神好不好?”后知后觉的奈菲尔娜突然抗议。   “求求你别再提‘女神’这个词了,我会替你觉得羞耻。你一路猥猥琐琐偷看我的私生活,遇到危险就果断逃走,把我独自扔在城堡的铁门前面,你的确挺神的。”索尔摇着头。   空气里响起一连串隐约的碎碎念。   “有本事你就骂大声点。”索尔眼角跳动着。   “你不想帮帮他们吗?”奈菲尔娜突然说。   “谁们?”索尔下意识转头向周围看了看,看见离小餐馆最近的那一圈穷人都在盯着自己,不,切确地说是盯着自己桌上的那一篮子面包。   “你认为我应该帮助他们?”索尔转回头来。   “至少现在你比他们富裕。”奈菲尔娜说。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诸神的那套废话,但我认为这真是个狗屁的逻辑,因为我富裕就该帮助他们?我今天所拥有的,哪怕一个面包一杯水,都是我自身所努力的结果。”   “如今我的确拥有了一些东西,可我每次回头看看以前的那些往事,我从不认为那是什么幸运,甚至当中还伴随着许多惨痛和失去,那些流血的脚印至今还仍然历历在目。”   “眼下我宁愿瞬间一无所有,只换所爱挚友环绕身边,可惜世事从没有回头路。”   “你认为他们很不幸,但在我看来还远没有悲惨到值得同情的地步。”   “说实话我有些看不起他们,不是因为我富有,而是因为我认为贫穷是一种罪。”   “你可能不会相信,实际上我曾经连他们都远远不如,吃着发霉的面包喝着下水道的黑水,那时候从来没谁的目光曾为我停留过。我如果原地死去,烂成骨头可能都无人问津。”   “那时候我就知道,当真正的黑暗来临时,连影子都会离开你,我是经历过的。”   “有时候为了一丁点的食物,强者付诸武力,弱者摒弃人格。”   “如果这世道曾让我温暖,我并不介意在自己有余力的时候反馈点什么。”   “可惜并没有,比起那些心怀愤恨反头报复世道的人,至少我从未占着自身的实力欺凌过谁,我觉得这其实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我不欠任何人,当然,他们也不欠我。”   “人的路是自己选自己走的,你仔细看看他们,如果他们手脚尽断毫无生存能力,我必然会帮助他们,甚至还会敬佩他们。因为生活将他摧残如此,他仍在顽强地活着。”   “可是周围这些人,明明四肢健全却扎堆像晒太阳一样缩在这里,你以为他们在等什么?无非一点带着怜悯的剩饭而已,更关键的是这种荒废生命的等待并不会改变什么命运。”   “黑暗历到现在七百多年,大凡是个人都知道黑暗荒野很危险,大陆环境恶劣从他们祖父的祖父那辈就已经开始了,又不是昨天才突然变成这样。”   “既然他们没有选择为生存而拼搏,或者说他们选择这样活,就要坦然接受这样死。”   “你可以认为我无情,我完全承认,但你要我帮助他们不可能,就算他们饿死在我面前也一样。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只爱我爱的人,我不爱我不爱的人,仅此而已。”   “算了,和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你没像我一样活过,自然也就无法像我一样思考。”索尔语气有些怅然,似乎被女神香菇一番无形捆绑搞得很疲惫。   “谁说我听不懂?可有些事情你不去做,有些东西在你心里就真的死了。”奈菲尔娜说。   “你说的有道理,我也知道你在说什么。”   “可问题是我心里原本就没有那些东西,那又谈得上什么死去呢?”   “好吧,说具体点,我帮了其中一个就要帮助整个小镇的穷人,不然只会换来更多没有得到帮助的人的憎恨。就算我帮了整个小镇的人,那么去到下一个小镇呢?”   “很久以前世道就已经告诉我,我不会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也不是伸张正义的伙伴,更不会是有着幸运光环的高尚骑士,我只不过是个不起眼,连薪都成不了的无火的余晖。”   “在这世道里,每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或者说使命,其实你做什么都难以拯救他人。”   “归根结底,人生苦短如飞絮,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有时候真是挺羡慕你们这些死来死去都死不掉的家伙,哪像我们这种人,就区区一条烂命,还经常恨不得紧紧捏在手里攥出汗来。”   索尔说完,奈菲尔娜陷入了沉默,索尔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看到一群孩子挤到人群面前继续觊觎自己的面包,索尔向他们招了招手。   孩子们看着索尔有些畏惧也有些拘束,索尔微笑着将面包推到他们面前。   “谢谢哥哥!谢谢叔叔!”纷乱的道谢声里,孩子们蜂拥上来。   然而索尔却一把将面包篮挪开。   “刚才叫哥哥的才有面包吃,叫叔叔的没有。”索尔虎着脸。   “谢谢哥哥~~!”这次就很整齐,索尔很满意,一脸微笑地把面包分给他们。甚至还叫餐馆老板又拿来一篮,以确保他们人手一个。   “噗~!你这个人真是讨厌,吓唬小孩子做什么?”奈菲尔娜突然出声道。   “怎么你这种香菇也会笑的吗?这还是第一次听见。”索尔回应。   “唉嘿嘿~!其实你还是被我说服了对不对?”奈菲尔娜突然发出傻笑声。   索尔挑了挑眉毛,想不到这种荒镇小店也会惊现弱智儿童。   “说服个屁,与其让我去同情有生存能力的成年人,我更宁愿在孩子身上下点功夫。这样等我多年后垂垂老矣,没准还能听听某个路过门口的年轻人说说世界的样子。”索尔回答。   “你明明就是被我说服了,还死不承认。”奈菲尔娜揪住不放。   “是是,你厉害行了吧?”   “真不知道你堂堂一个女神说服了我一个凡人有什么好得意的?”索尔懒得辩解。   “你不吃了吗?”看到索尔起身似乎要离开,奈菲尔娜突然问。   “我准备先去旅馆订个房间,然后回戒指里自己做点,被人围观吃饭这种事不自在。”   “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你都没有嘴。”索尔不解。   “谁说我没有嘴?我可以附身在魔法傀儡身上吃。”奈菲尔娜回答。   附身在……魔法傀儡身上?问题魔法傀儡也没有嘴吧?索尔有些发懵。   要了一间旅馆房间后,索尔把传送塔藏在床底下,以免被某个家伙顺手牵羊带走,那样追起来太麻烦,然后这才传送到了自己的戒指里。   当索尔烹饪美食的时候,奈菲尔娜又钻进魔偶香菇里去看她的书了。   等到戒指过道里摆满一桌子热气腾腾的美食后,索尔彻底被震惊了。   魔偶香菇的布脸上居然真的出现了一张嘴,只有一张小嘴,正把食物往嘴里塞。这……真是女神?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感觉比提莫那个骷髅头还邪恶吧?   “真好吃!想不到人间的食物这么美味,比我喝过的晨曦微光的第一滴露水还好喝!”奈菲尔娜感慨着。   “觑~你不说我还以为是什么高级鲜汤呢?露水嘛,我知道的,野狗路过也许会舔来润润喉而已,我实在想象不出就几滴破露水你到底有什么可炫耀的?”   “说实话,如今的大陆上就算乡下人也不会像你那么说话了。”索尔翻着白眼。   “你……”奈菲尔娜悲愤了。   等到一场美食结束,索尔准备回旅馆的时候。   “你不走吗?”索尔看着趴在那里看书的女神问。   “你去休息吧,我就在这里了。”翻着书页的女神小腿晃了晃。   这特么居然敢比大魔王悠闲?   索尔眼珠转了转。   “你先跟我回去,我想起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索尔一脸严肃。   奈菲尔娜不明所以,只能跟着索尔回到了旅馆,索尔顺手把魔偶香菇也带了过来。   “你先进来?”索尔把魔偶扶在自己怀里。   “我进什么来?”奈菲尔娜不解。   “魔偶里,快点,我要验证下你的能力。”索尔解释。   等到奈菲尔娜进入了魔偶。   “你除了能变出嘴来,能把自己的眼睛那些都变出来吗?我意思是整个表情,不然你只有一张嘴看起来好惊悚!”索尔怂恿着。 第392章 六人小队   奈菲尔娜沉默片刻,然后魔偶的布脸上渐渐出现了五官,眼睛鼻子甚至连耳朵都一应俱全。虽然和奈菲尔娜的表情惟妙惟肖,但却和索尔想象的有些不一样,感觉少了一份灵动。   看着那没有光泽的布眼睛时而眨啊眨的,索尔只感觉惊悚无比,总之完全没把奈菲尔娜女神般的美丽和气质表现出分毫,反而让索尔有种想殴打她的冲动。   好吧,看来是自己要求太高了。   “我有个疑问,你刚才吃下的那些东西去了哪里?还有你不需要……排泄?”索尔问。   “粗鄙!你不觉得问一个女神这种问题很失礼吗?”奈菲尔娜用布眼睛翻了个白眼。   我粗鄙?好吧,索尔懒得争辩,默默将奈菲尔娜归入了和骷髅头提莫一样的异类。   “你能感觉到我此刻的拥抱和触碰吗?比如这样。”索尔牵着魔偶的小手晃了晃。   “能,很清晰,连温度都有,实际上现在魔法傀儡就相当于我。”奈菲尔娜回答。   索尔眼里猛然掠过一抹精光,终于有机会了!   “那这样呢?”索尔问。   “嗯~!呀!流氓!”奈菲尔娜像拍蟑螂一样,惊恐地把揉在自己胸口的爪子拍开。   想不到这木铁做的手臂拍人还挺疼的。   索尔皱眉咧着嘴,顶着拍打和尖叫又狠狠揉了两把,这才心满意足。   “你冷静点,这只是学术研究好不好?而研究往往伴随着各种探索,你那么大反应做什么?好了,今天的研究先暂时告一个段落,赶紧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索尔一脸严肃。   奈菲尔娜愣了愣,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因为索尔将她抱到了床上,开始脱她的衣服。   “你……做什么?”奈菲尔娜一脸红晕,看得索尔有些触目惊心,毕竟那是张布脸。   “什么做什么?睡觉当然要脱掉衣服,这是人类世界睡眠的礼仪,看来你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索尔一边解释一边将自己和奈菲尔娜……噢,魔法傀儡扒光,然后搂在怀里。   “呸~你放开我,谁要和你睡?”奈菲尔娜抗议。   “现在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必须以你女神的名誉保证你要如实回答。当时我初到空间戒指里,把你剥光抱着你睡的时候你在不在魔偶里?”索尔顶着奈菲尔娜的脑袋问。   “我……这重要吗?”奈菲尔娜支吾着,在索尔怀里扭动了两下。   “是的,这很重要,回答我。”   “我那个……的确是在的,但是因为当时我是才苏醒,能力还很虚弱。听觉视觉等对外界的感知还很模糊,更不能说话,也不能换一个载体……”奈菲尔娜弱弱地解释了一句。   “在结果面前原因重要吗?我现在就问你既然我们早就抱在了一起,现在也只是在重复之前做过的事而已,这有什么好抗议的?有些东西既然已经发生,就要学着习惯知道吗?”   “还有我抱着你其实是有原因的,在人类男女冒险者之间这是种礼仪。这样的亲密是为了加深彼此的信任了解,然后在今后面对怪物时能更好的战斗,明白吗?其中的意义很重要!”   “再说你身为一个女神,活那么多岁月都没被谁抱过,那还活个什么劲?这简直是种悲哀好不好?我身为一个善良的大魔王,有义务向你展示人间的美好。”索尔说得一脸诚恳。   “你找那么多烂借口,其实就是想趁机占我便宜吧?”奈菲尔娜凝视着索尔。   “是的,所以这次旅途里,以后你就是我的专用女抱了。”索尔坦然点点头。   “什么……女抱?”奈菲尔娜不明所以。   “呃……,你可以理解为就是专门用来抱着睡觉的……噢,魔偶。”   “总之我们抱在一起,在艰难困苦的旅途里彼此互相温暖,寻求内心的慰藉。对,就是这样,而我就是你的男抱。”索尔认为自己解释得很有逻辑性。   “呸~你做梦!你自己在那边慢慢玩耍吧!”奈菲尔娜不再上当。   居然敢呸自己的高深理论?索尔伸出罪恶的爪子猛然捏了一把,捏完发现没反应,这才突然意识到刚才奈菲尔娜的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她显然又躲进大衣的纽扣里去了。   是了,她现在不再虚弱可以到处乱跑了,要怎么把这个女神香菇困在魔偶里呢?   索尔大魔王脑海瞬间闪过无数种作案方法,遗憾的是没有一种有效,他还真没有办法。   “你最好赶紧过来,不然明天我就把那颗纽扣拔掉砸扁踩烂。”索尔转头威胁。   “有什么关系?我还可以躲进别的纽扣里,再说又不是我的衣服。”奈菲尔娜很从容。   我……   “你最好乖乖回到魔偶里来,要不然现在就散伙吧,没有我你也许会过得更好。反正今后要么相依为命,要么各自流浪,你自己选一条。”索尔绷着脸脑袋扭朝一边。   “我就不过来,你能怎么办?”奈菲尔娜笑得很嚣张。   索尔的确不能怎么办,无疑,这是自己成为大魔王后头次在香菇战争里遭遇恶劣挑衅。   “别闹了,你快点过来,别影响我睡觉。对了,今天那桌美食不错吧?我答应你今后你想吃什么我随时待命行了吧?听话,赶紧回来。”索尔老狗威逼不行,只能利诱。   “是你说的哦?还有,不准动手动脚!”怀里的魔偶突然说话了。   “我保证不动!”索尔一脸正直。   看见怀里的魔偶香菇重新活过来,索尔松了口气,要在这苦难的世道里占点便宜真不容易。   “你们人类的这床板好硬喔!”奈菲尔娜抱怨着。   “你要求太多了,这只是个乡下旅馆而已。来,到我怀里来,抱紧点就好了。”索尔本想来个晚安之吻,可是看着那惊悚的布脸实在是下不去嘴,只能把她扳得背对着自己。   过了一会,索尔悄悄伸出指尖在某处绕着圈。   “嗯~!讨厌死了,你又做什么?”奈菲尔娜把索尔的爪子拍开。   “不用紧张,我试探下你还在不在,这只是一次随机抽查。你做得很好,继续保持。”索尔出声安抚,嗅着眼前的金发,畅想着今后更高明的作案手段,终于满足地闭上了眼。   第二天。   睁开眼的瞬间索尔内心狠狠抽搐了一下。   魔偶香菇的脑袋……断掉了,正诡异地平放在一边直愣愣地瞪着自己。   “睡得好吗?”那断掉的脑袋里传来奈菲尔娜恶作剧的声音。   我特么……索尔黑着脸开始起床。   不行,一定要找机会把这个女神的屁股打肿,不然哪次被她吓得永远长眠那就很忧伤了。   出发前索尔又回了戒指里一趟,然后准备了一些帐篷类的野营用品。   然后索尔把昨天在集市上扫到的零碎魂晶全部打开,把其中的魔魂吸收。索尔决定这一路沿途扫货,主要就是针对各地集市的魂晶,有可能的话先把自己堆到六阶的关口再说。   如果是以前,索尔对于晋阶还不会那么迫切,因为晋阶是把双刃剑,每一次上路都心惊胆颤。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掌握了安全晋阶的方法,有足够的魔魂他站在大陆顶端都有可能。   这种新方法,往大方向说改变目前大陆格局都不夸张。   来到矿金镇门口,兰迪和芙娜姐妹俩已经早早等在那里,背着她们各自的包裹,一身简约的皮装让她们看起来很有香菇的活力。索尔对她们点头示意,她们也还以微笑。   “那个……大人,我们的报酬稍后会付给您!”姐妹俩支吾着。   索尔刚要摆手拒绝。   “大人,您是要离开小镇了吗?”   索尔转头,看见昨天遇见的那三个假装不是蠢货的壮汉……嗯,暂时算强盗吧。   “你们有事?”看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索尔问了一句。   “大人,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们想追随您。”领头壮汉回答。   “追随我?抱歉,我不需要什么追随者。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个居无定所的冒险者而已。”索尔视线依次掠过三人,然后摇了摇头。   “大人,请相信我,我们会有用的。对,我们可以帮您背行李,任何差遣。”壮汉回答。   “说说你们的真实原因。”索尔沉吟片刻,重新抬头看着三人。   “其实我们觉得矿金镇没什么发展前景,想去更大的地方找点机会。就想着您既然能在荒野里来去自如,或许也可以稍微照顾下我们,我们保证不给您添麻烦。”壮汉急迫地说。   壮汉这番解释倒也说得通。   按照矿金镇眼下这种死气沉沉的局面,也许过几个月再来,没准已经没落了也有可能。   既然三个壮汉想搭顺风车,顺手捎上他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至于战力方面,三个二阶的壮汉,再加上两个二阶的香菇冒险者,严格说来都是索尔的累赘。   “你们觉得呢?”索尔转头看向兰迪姐妹俩。   “大人您决定就好,我们姐妹俩没有任何问题。”两个香菇同时回答。   “严格说来我并不是什么专业护卫之流,不是跟着我就一定安全。遇到危险我或许会出手,但也保证不了太多的东西,所以你们要知道这仍然是一场生死自负的旅途。”索尔回头说。   “是是大人,您不必担心,我们保证不给您添任何麻烦,只求旅途里能稍微得到您的照顾。”壮汉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很有眼力的,把两个冒险者香菇的旅行背包接了过来。   到索尔的时候索尔摇了摇头,魔法塔还在里面,而且自己背包这点重量毫无困扰。   “哦!对了,等一等,我先把我的除灵粉拿出来。”盗贼香菇芙娜突然嘀咕了一句。   除灵粉?索尔皱起了眉头。 第393章 新的战斗方式   “我可以看看吗?”索尔突然问芙娜。   盗贼香菇微微笑了笑,爽快地将一个女孩用的布制香水囊递了过来。   嗅着隐约的香味,索尔将袋口的绳索拉开,看见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五个薄片状的灰棉纸包。索尔从中捻出一个,轻轻将其拆开,发现纸面上是一些未知的粉末状玩意。   乍眼看去索尔差点以为是腐败之光,不过腐败之光是暗金色,而手里的这种粉末没有光泽,是土黄色。不知道对人体有没有什么副作用,索尔也没有凑着鼻子去嗅。   除灵粉,字面上的意思很浅显,无非就是消灭幽灵用的。   生命总会自己寻找出路,看来如今的大陆冒险者们,针对幽灵这种荒野里的新怪物显然有了自己的新手段,这包粉末或许是种魔法或者炼金造物。   “这东西怎么使用?随手撒出去就行了吗?”索尔转头问芙娜。   “是的,不过这粉尘挥洒的时机很难把握。因为幽灵很灵活,有时候就像游鱼一样飞舞。”   “所以这种粉尘最大的作用其实是扩散性很好,就算没能及时消灭幽灵,也能在周围暂时形成一片驱灵空间,让冒险者得到片刻的喘息,重新施展对策。”芙娜如实回答。   索尔低头思索,芙娜说的幽灵应该是指奈菲尔娜所说的死灵。要是遇到了生灵那种强大的怪异,一旦陷入对方强大的规则力量里,这什么除灵粉估计就是个笑话了。   “你们都有吗?这东西?”索尔转头向队伍五个人扫视了一圈。   “是的大人,不过我们只有三份了。”三个男人中领头的壮汉回答。   “这只算是最基本的除灵手段,好点的还有圣水、圣十字、神圣封印等等。”芙娜解释。   “这一份什么除灵粉价格怎么样?”索尔追问。   “二十银币。”芙娜回答。   二十银?索尔心里暗自有些震惊,这价格都赶得上秘境卷轴了,关键是这还只是一种下级手段。再想想芙娜嘴里蹦出来的那一串什么圣水那些玩意,可以想见背后的巨大利润。   这对于大陆的冒险环境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对于广大冒险者来说,这价格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就算冒险者没有死于怪物,最终也会被日趋昂贵的价格拖垮。   黑暗荒野似乎更危险了,不只是往来贸易受到影响,连活跃的冒险者们都有可能因为没有余钱,而没法做好充足准备,只能长久停留或者说困在某地。   这些消耗品背后是谁在受益呢?   黑暗议会?神殿?邪教?索尔思维一时间发散得有点远。   “你们都是本地人吗?”索尔抬头问。   “我们三个是矿金镇土生土长的,不过没什么亲人了。”三个男人回答。   “我们姐妹俩是从肯耐拉一路游历过来的。”两个冒险者香菇回答。   “好,你们说说路上遇到幽灵怎么办?或者说手上的消耗品用完了怎么办?”索尔问。   “这些消耗品顶多算是一时的辅助,是不足以支撑战斗的,我们也买不起更好的。战斗的话主要是依靠我姐姐的职业技能‘火焰斩’,可惜我自己没什么特长。”芙娜回答。   “我们也没有什么特殊技能,二阶只觉醒了普通的刀剑技能。”领头的男人接了一句。   是了,自己居然把职业技能这件事给忘了,可能是因为以前很不用的原因。   索尔紧皱起眉头,迅速构建起了如今荒野里的主流战斗方式。无疑魔法师那些职业会更吃香,其次有一些特殊职业技能的人也会受欢迎,比如掌握着魔法属性的剑技之类。   从奈菲尔娜口中索尔了解到,几乎所有的普通武器攻击都不能对死灵造成威胁,这不得不说是个坏消息。可以想见大陆的冒险环境已经一定程度的洗牌,主流战力少了一大堆。   比如像史坦特和迪勒他们,能力终究没有脱离刀剑层面,四阶的实力似乎成了摆设。   这不得不说是种讽刺!   世上最不好玩的游戏就是,你一直在旁边围观别人博弈,等你以为自己掌握了规则,摩拳擦掌准备亲自下场大干一番的时候,却发现游戏规则突然变了,甚至连游戏都换了一个。   今后的世道显然更艰难了,索尔微微摇头感慨着,只能先回到眼下。   “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一下,稍后再出发。”索尔向几人交代了一句,转身进入了荒野。   看着索尔的背影,几个人都有些狐疑,特别是稍有阅历的两个冒险者香菇。   “姐姐,这家伙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可似乎对幽灵一无所知啊!我们就这么冒冒失失跟着他,不会到头来反而把自己害死吧?”盗贼芙娜悄悄对姐姐兰迪嘀咕了一句。   “先等等看吧。”一直话不多的剑士香菇兰迪微微摇了摇头,她也没什么把握。   荒野的气息仍然萧瑟,索尔离开小镇后在一处空地停了下来。   “奈菲尔娜,你的黑暗视野有多远?”索尔问。   “什么是黑暗视野?”女神香菇的声音在怀里响起。   “就是在黑暗里能视物的最大距离,比如在这黑暗荒野里。”索尔回答。   “我们现在是在黑暗里吗?噢,我说怎么一直没见白天夜晚交替,我的视野是灰白色的。忘了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了,最大距离的话,看到看不见为止吧。”奈菲尔娜尝试后回答。   看到看不见为止?这特么还算普通人?不对,你都不是个人好吧?真是够普通的。   索尔脸颊飞快抽搐,无数话语在心里蹦跳,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废人一样。   “那么你平时索敌是靠视野还是感知?”索尔又问。   “感知。”   “好吧,你现在看……感知下周围有没有死灵类的敌人在附近。”索尔已经懒得感慨了。   “嗯,我看看,有了,在你正东方位有一个!”奈菲尔娜指出方位。   索尔迅速拔剑加速,向着右边猛冲。   “呀,它似乎感觉到你了,它跑了,你左前方。”女神发出新的方位,索尔继续狂奔。   很快索尔发现一个漂浮涣散的模糊阴影纳入了自己的视野,不过对方正在逃离,显然毫无战意。索尔加快速度缩短着彼此距离,只要纳入视野就不需要奈菲尔娜的示警了。   那家伙乍看上去和地牢幽灵很相似,披着件烂麻布斗篷,只不过全身没有实体,移动方式也很诡异,像片随风翻飞的落叶一样。索尔迅速追上,猛然甩出一记深渊的裂痕。   然后……居然甩空了!   剑刃所至的那一刻,感觉幽灵本体像是什么软体动物一样诡异地弯折了一下,正好躲开了斩击。索尔这才意识到斩人和斩幽灵显然是不一样的,必须提前有个更犀利的预判才行。   再次狂奔追袭贴近,索尔看准机会一记迅猛的斩击终于得手。   自始至终索尔也没有看清幽灵兜帽下的面容,又不是香菇脸,有什么好看的?   没有什么鲜血喷涌,也没有丝毫哀嚎惨叫。被索尔斩中的那一刻,幽灵本体上出现一道诡异的不规则裂痕,然后整个身体在空中错断成了两半,消失无踪。   然后索尔注意到空中出现了一些微光粉尘涌向自己,渗透进自己身体后,带来短瞬的温凉舒适感,最终回归寂静,估计这就是女神香菇所说的灵魂修补了。   “怎么样?是不是犀利帅气?只是像这样在荒野里狂奔追袭感觉好傻,而且跑久了估计会很累人,有没有什么更效率的方式?”索尔转头问身边唯一的观众。   四野寂静无声,毫无回应。   “人呢?”索尔疑惑。   不远处显现出奈菲尔娜蹲在那里的身影。   “噢,抱歉,我正在吃东西。”她扭头解释了一句。   吃东西?那幽灵尸体不是消失了吗?怎么这还……落地了?还有你真的是女神吗?我特么在这里追得像条死狗一样,你不忙着倾慕我的风姿却忙着吃尸体?索尔觉得很悲愤。   以后坚决不吻这个香菇,索尔一脸嫌弃的在心里暗下决心。   这低级死灵强度上感觉也不怎么样,似乎只是比地牢幽灵更灵活一些,索尔试着做出总结。其他方面没太多心得,毕竟对方都不还手,只会闪躲逃跑。   自身黑暗体质显然很有用,但如果想杀敌反而有些麻烦了。   这场热身战斗总体来说还是有收获的,或许今后自己可以用深渊的裂痕,来取代那些魔法消耗品。至于精神力方面,必须先把职业技能的使用次数上限先预测出来。   毫无疑问,对于各职业而言,今后精神力将变成一个尤其重要的硬指标。   索尔思索着,瞬间将几个搜集到的战斗重点在心里圈了出来。   “你好棒喔~!”吃饱喝足的奈菲尔娜心满意足地飘荡了过来。   “棒个屁!你估计是女神中最虚伪的一个了!”索尔翻着白眼。   “怎么你还有这种秘密能力?不会伤害到我吧?”目睹了深渊的裂痕后女神似乎有些忌惮。   索尔眼睛亮了亮。   “这就不好说了,看你以后表现吧,不然小心什么时候突然断成两截。”索尔老狗亮出獠牙。   “你忍心吗?我都陨落得只剩一缕残念了。”奈菲尔娜一脸可怜地抱住自己的肩膀。   “反正你记住,以后本大魔王入睡前你最好主动把毯子焐热。”   “万一我检查不满意了,我就会……噢,陷入一种邪恶混沌的状态。我会失去理智斩杀周围的一切,真的,连我自己都无从把握,总之很危险就对了。”索尔一脸我很疯狂的表情。   如果有得选,索尔也不想威胁一个香菇。   但是没办法,对香菇怪的温柔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是个原则问题。 第394章 废弃修道院   回到矿金镇,队伍的几名新成员正在翘首以盼。   面对着几人等待的目光,索尔也无意解释什么。   他刚才进入荒野的时间并不长,如果告诉众人自己因为要验证战斗方式而顺手斩掉了一个幽灵,别人未必信,还难免落下吹嘘的嫌疑,不如缄口不言。   “我用长剑,所以我这边的战斗方式主要是依靠自身职业剑技。”索尔大致提了句自己的技能,以免路上出手后又遭遇新的询问,兰迪的妹妹芙娜显然属于活跃型香菇。   “那冒昧问下大人的剑技是什么属性?”果然,索尔话音刚落下,芙娜又展开了纠缠。   对于芙娜的活跃索尔倒也谈不上什么反感,毕竟这是和别人性命挂钩的事情,她多问两句也很正常。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站在她的立场上,或许还会问得更多。   而且芙娜的细心对自己也是有利的,就像除灵粉这种东西,如果她不提自己未必会及时知道。虽然知道了自己也不需要,但对于了解如今的大陆信息也算是补全了一块。   “呃,这个,我的是……黑暗属性,对,黑暗属性。”索尔想了想自己都有些模糊,只能顺口编了一句,深渊的裂痕这个名字说实话实在有些不伦不类了点。   谁知道属不属于什么魔法属性,甚至连是不是剑技索尔都一无所知,只是可以用而已。   “姐姐,看这家伙支支吾吾的样子似乎很不可靠啊!”芙娜凑近兰迪小声嘀咕一句,身为一个敏锐盗贼型香菇,她觉得索尔疑点很多,连说个自身常用剑技的属性都要犹豫半天。   看见众人似乎陷入了讨论,索尔安静等待着,再给她们一个评估自身风险的时间。就算大家最后要散伙他也毫不在意,反正他本来的计划就是独自上路。   “如果没问题,那就出发吧。”等了一会没动静,索尔摆摆手,众人也下意识相继跟上。   “等等,我们就这么走吗?”刚走出两步,还是芙娜,突然又冒出来一句。   索尔眼角抽搐两下,只能停下脚步,这个小香菇似乎正在大魔王的周围疯狂试探啊!   “难道你想坐马车?”索尔微笑着回头,琢磨着该抓住什么机会殴打芙娜的小屁股。   “不是,难道我们不点起火把吗?”   “火把光照可以让普通的幽灵不敢靠近我们,我记得除灵守则的第一条就是,记得时刻待在有光的地方。”芙娜一脸狐疑地注视着索尔,将自己和姐姐准备的小捆火把展示出来。   火把?芙娜香菇似乎又提供了一条信息补全。   至于除灵守则?那是什么新玩意?   不过在黑暗荒野里点起火把这一条,显然和以前在大陆上默认的主流生存诫条相违背。   “奈菲尔娜,有这种说法吗?”索尔假装思索,低头轻声询问了句。   “或许有吧,我们诸神对于区区的死灵也不可能去长期针对性研究,不过这些黑暗邪恶属性的怪物有惧光性还是说得通的,它们向来如此。”怀里的奈菲尔娜不太确定地回答。   “是了,我们应该准备足够的火把。”三个男人中传来恍然大悟的附和声。   “闭嘴,蠢货,在我把你的脸扇到你的背后以前。”   领头的男人向索尔尴尬地笑笑,转头向身后的纳夫咒骂了句。这三个男人分别是鲁克、纳夫和巴利姆,领头的是鲁克,那天扯住索尔衣襟想要打劫的是纳夫。   索尔低头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决定还是不点什么火把了。   两点,一是点起火把在黑暗荒野里太醒目,不点火把只要注意应付普通死灵就好。   二是索尔想把几人当成诱饵,死灵只要不是扎堆扑上来,自己就能逐个击破,顺便修补一下灵魂壮大下自身精神力,反正比起自己亲自去荒野里狂奔追逐便利就是了。   “不必了,就这么走吧。”说完索尔也不再等待几人,独自转身走进了荒野。   身后几人面面相觑,最终鲁克咬牙带领两个手下跟上,两个冒险者香菇也跟在了后面。   进入荒野后,众人如临大敌一样,满脸的戒备紧张。本来索尔是走在前面的,但走着走着五人紧紧围在索尔周围,乍看上去还以为索尔才是被保护的那个人。   只有索尔很是悠闲,怀里有奈菲尔娜这个女神示警器,任何敌人都能提前感知。   鲁克这三大个男人,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恨不得钻进索尔怀里去。   这三个二阶的壮汉显然水分太大。   他们和那两个冒险者香菇同是二阶,区别在于兰迪姐妹俩是一路游历过来的,而鲁克他们可能终日都缩在镇上忙于打劫了,经验以及动手能力和姐妹俩完全不是一个层面。   两天不到的路程,众人之所以选在早晨出发,是为了两天之内赶到哈雷特领地,这样只需要在荒野里度过一夜就好,荒野过夜向来是冒险里最危险的部分。   等到走了一段后,众人发现有些不对了,因为什么具体危险也没有遇到。   这真的是剥皮吞骨的荒野吗?为什么六人的队伍会走出一种闲庭阔步感?   “看来我们今天运气不错。”面对五人看过来的探询目光,索尔摆手扯了个蛋,以免自己说多了解释起来更加麻烦,还要遭遇盗贼香菇芙娜的纠缠。   其实索尔心里很是无聊,他有些后悔和五人搭伙上路了。因为自己的黑暗体质仍然在发挥作用,哪怕是在五人之中,她们完全没能起到诱饵的作用。   如果没有她们,自己还能边走边追着幽灵撕扯一下,可现在在队伍里,把众人扔在原地自己独自去撒野似乎有些不负责,所以这显然变成了一段平静而无聊的旅途。   怀里的奈菲尔娜最初还会发来预警,它跑掉了,它又跑掉了,又到后面也就懒得说了。   这个结果其实倒也不算太意外,按照奈菲尔娜的说法,荒野里死灵的数目本来就零零散散,还都被索尔提前吓跑了,众人只要小心别走进生灵的规则就好。   在索尔看来,生灵虽然强大,但似乎属于一种被动等待型,就像无名小镇上的闪闪和城堡里的女吸血鬼一样。如果强大的生灵能够带着规则到处乱跑,估计大陆早就沦陷了。   不过这只是眼下,如果再过几年,比如死灵扎堆后冒出些更高级的存在……   那时候的大陆会如何,谁又知道呢?   随着路途的延伸众人终于明白,旅途之所以安全就是因为索尔的原因。虽然其中具体原因不得而知,索尔也并未亲口承认,但五人都觉得黑色大衣的索尔更神秘了。   等到熟悉了赶路节奏后,盗贼香菇芙娜发动了她的鸭子技能,开始围着索尔叽叽喳喳起来,妄想探寻索尔大魔王为什么会成为一个谜一样的男人,吵得索尔苦不堪言。   好好的一段惊心冒险,硬是被众人走成了荒野郊游。   走到第一天快要晚餐时分的时候。   “有座建筑?”队伍中的索尔突然呢喃了一句,众人纷纷询问着在哪里,转头四顾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是混乱里谁也没注意索尔用的是疑问句,而不是陈述。   等到众人跟着索尔,来到一座被箭顶铁栏围起来的废弃修道院时,索尔的神秘感瞬间被拉升到了一个恐怖的高度。这都上百步的黑暗视野了吧?萨尔维尼亚大陆有这种人?   不过众人都很懂事地封闭了自己的好奇,只是全都恨不得钻到索尔的翅膀底下。   这是奈菲尔娜不久前给索尔的感知提示。   只是等索尔问起,具体奈菲尔娜也回答不清,说她只是看见了而已,却不知道是什么。   在索尔的印象里,荒野里会出现的建筑,无非就是守墓人小屋或者护林人小屋那些,其它他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建筑敢在荒野里扎根。   等到走近后索尔才发现自己居然猜错了。   这是一座废弃修道院,至少看起来是。   黑暗视野无法看清整座建筑的轮廓,但仍然感觉黑影重重,高大而且占地广阔。当然,或许也没多大,这只是相对于镇上一般的小型民宅类建筑而言。   膝盖高的矮石墙上竖着锈迹斑驳的扭纹箭顶铁栏,将整个修道院围了一圈。看来这个修道院最初建成时还是下了一番功夫,至少这种格局比当年灰幕镇的那座修道院要大气得多。   不过辉煌都是从前的,一切都会随着岁月老去。   如今外围护墙的锈迹铁栏上爬满了干枯藤蔓,透过铁栏间的缝隙可以看到修道院一角。   相比起灰幕镇的修道院,灰幕镇修道院的墓地是在后院,而这座修道院墓地却是在正面,隐约能从铁栏缝隙间看见些歪斜的十字和墓碑竖在那里,在黑暗中散发着阴森腐朽的气息。   在荒野里出现这么一座修道院似乎不太正常,这显然不符合大陆如今的生存准则。   而且这座修道院肯定是建于黑暗历,毕竟黑暗历至今七百多年,如果这座修道院建于光明历时期,至今肯定上千年历史了。上千年的建筑……索尔也不确定能否逃过时光的湮灭。   “能感知到里面有什么吗?”索尔低声问奈菲尔娜。   “好像……里面是有些东西。”奈菲尔娜回答。   “是什么?”索尔挑了挑眉毛。   “不知道。”奈菲尔娜回答。   索尔陷入了思索,连奈菲尔娜都感知不出来,应该不是生灵或者死灵,那会是什么呢?   “那个……各位,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三个壮汉中的巴利姆,从铁栏缝隙间收回自己的目光,抬手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第395章 污染者   谁也没有回应巴利姆隐含恐惧的话语,而是全部纷纷转头看向索尔。   “你们自己决定吧,我无所谓。而且我说过的,遇到敌人我虽然会出手,但也保证不了太多东西,毕竟眼下这座修道院我也一无所知。”面对众人的目光索尔耸了耸肩。   对于冒险这种事情,索尔的态度向来是机遇与危机并存,或者说生死参半。而且冒险向来不好说,有时看似死局,却什么事没有,有时看似风平浪静,也许下一刻脑袋就掉了。   眼前的修道院是有些神秘,索尔心里好奇或许有一些,但也没有好奇到非要进去看看不可的地步。所以干脆把决定权交给众人自己,这样死了谁也怪不了谁。   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是每个有理智的成年人必须具备的基本觉悟。   如果他们决定进去一探究竟,索尔也会跟着一起,不过他会把传送塔这条退路提前准备好。谈不上什么抛弃,不敌果断逃走,这就是索尔对自己负责的方式。   五个人围在一起开始了讨论,索尔觉得有些好笑,就猫三两个人居然还搞什么投票。   不过既然要投票,索尔或许能猜到结果。眼下自己中立,可能最后是姐妹俩赞成,三个畏缩的男人拒绝,然后众人重新上路。然而世事的好玩就在于此,投票结果居然通过了。   三个男人中的鲁克居然选择了冒险,或许……这也正是他能成为三个人首领的原因?   “我想起来了,听说这座修道院早几年有高阶的主教坐镇,时而也会护送周边信奉者来参与祷告。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座修道院似乎突然就没了音讯,众人也就淡忘了。”   “我的邻居苏珊夫人一家,曾把她们二十岁出头的女儿维丽,送到这座修道院里感受神的指引。大约一年前的某天,苏珊夫人突然求到我门上,央求我来这里打探他女儿的下落。”   “可惜当时我没什么能力,平时也就在镇上吓唬下普通人而已。既然今天来到了这里,我决定进去看看,以弥补我曾经无能为力的遗憾,毕竟我和维丽……那个,曾经有些交情。”   鲁克挠头说了一些,说到后面有些支吾,还被自己手下纳夫插嘴打趣了一句,他只能果断转身甩过去几个耳光,试图从啪啪声里找回自己身为带头大哥的威严。   好吧,因为爱情,索尔和两个香菇冒险者相视一笑,瞬间了然。   “那就先点起火把吧,我感觉里面的确有一些东西,不过不是幽灵。或许还有人类在生活也不一定,当然也可能沦为了土匪巢穴。”索尔说出自己的模糊猜测,先给众人提个醒。   六支火把在黑暗荒野里汇聚,只不过即便光明降临,似乎也没有驱散太多的东西。   整座修道院仍然死气沉沉,其中蔓延的荒芜感看起来也并不像有人迹的样子。   而且等众人找到箭顶铁栏的正门,才发现大门是锁着的。盗贼香菇芙娜上前闷头摆弄了一会,很好地向众人证明了一个盗贼的基本能力,锈迹铁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   其实这铁门早已腐朽,不论拉拽还是轻轻来一脚都能更简单,但芙娜却选择了更麻烦的开锁。也许因为她是女孩?又或者想炫耀盗贼技巧?还是不敢弄出太大动静以免惊动到谁?   索尔发散着思维,和众人一起走进其中。   整座修道院似乎是个开放的一体式格局,不像灰幕镇的菲妮斯修道院那样,还划分出了前院后院生活区域和祷告仪式区之类。这里进门后除了中间的主过道,两边全是墓碑和十字。   众人高举火把扩大着光照,感觉像是很久没谁踏足过这里了。   穿过墓地,众人站在了修道院古老陈旧的拱顶木门前,时光的尘封气息扑面而来。   门楣上方有一个锁链缠身的受难女神等身雕像,看上去似乎有些痛苦。   “那是茱蒂丝·温德,曾经的大地女神。”似乎感觉到索尔抬头,奈菲尔娜介绍了一句。   “那你和她相比,谁更美丽动人?”索尔问出自己唯一关心的问题。   “那还用问?当然是我!我虽然不是正神,但我的美丽是神界公认的。”奈菲尔娜回答。   “好吧,我勉强相信。”索尔忍住自己的喷笑,想象着奈菲尔娜抱着手臂噘着嘴的骄傲傻样,越众而出,在众人的紧张和期待里推开了修道院的大门。   滞涩的摩擦声过去,大门洞开,像一张饥饿欲噬的嘴,众人紧张地按住了各自的武器。   索尔举着火把把簌簌掉灰的大门推到底,众人鱼贯而入。   修道院大厅似乎还是众人印象中修道院该有的样子。   穹顶高远,浮雕隐约,条椅成排,圣火架抵墙而立,彩绘窗面在墙壁上整齐高起。人物肖像画和红毯这里同样不缺,只是红毯早已发霉腐朽,还有些潮湿,踩在脚下很不舒服。   正面是一个舞台式的高台,侧面各有两级弧形阶梯,高台中央竖着个孤零零的读经台。   除此外大厅角落里还有一架早已蒙尘的台式古老风琴,让人联想起有谁曾经站在这大厅里唱圣歌。整个大厅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古老的灰尘里,似乎时光曾经在这里死去。   众人三三搭配分为两组,很快将修道院大厅后部的区域搜索完毕。祷告室、礼堂、赎罪间、藏书室以及神职者的生活区域,回到大厅的众人交换着信息。   大家紧绷着戒备谨小慎微,想不到最后连只老鼠都没发现,当然更没发现任何人。   “你之前说的有些东西是什么?在哪里?”索尔站在落满灰尘的古老风琴边,向怀里的奈菲尔娜询问着。之前索尔判断不是幽灵,现在连人类和怪物的踪迹也没发现,这很奇怪。   “我跟着你探寻了每个房间,说起来也是奇怪,我的感知隐隐约约很不具体。它们的确是存在的,而且不远,你稍等我再试一试。”奈菲尔娜回答。   一段沉默过去。   “呀!找到了,在地下,很多,全是污染者。”奈菲尔娜的惊觉声响起。   “什么是污染者?是不是被精神毒药侵蚀过的怪物?”索尔皱起眉头追问,如果是传说中的精神毒药那得跑快点,不然谁知道会不会被传染中毒。   “什么是精神毒药?应该不是,他们是被死灵感染过的……噢,严格说来他们并没有死去,但也没有活着,介于死去与活着之间的一种人类。”奈菲尔娜似乎想找种贴合的解释。   死去与活着之间?那是什么玩意?   “那我们这点人有胜算吗?这些敌人实力怎么样?他们当中有没有强力的个体?还有这种所谓的什么污染会不会传染扩散?”索尔飞快问出自己关心的内容。   “实力应该不强,甚至行动有些迟钝,就像人类常说的僵尸那样吧大概。强力的个体好像没有,这些人显然是被死灵的邪恶力量侵蚀后造成的结果。”   “死灵杀人通常有两种手段,一种是穿过人体后人会瞬间枯萎腐朽。”   “还有一种是用他们自身的邪恶气息污染周围的生命,一旦有人类不知不觉被污染,体质特异者暂时不会死去。但凡是遭到该污染者的扑咬或者攻击伤害,被袭者就会被污染。”   奈菲尔娜快速地解释了一遍。   “他们是否还有智慧?”索尔思考后补充了一个关键问题。   “没有,如果从智慧层面来说的话他们已经不是人了,只有攻击和杀戮的本能。”   “那么不小心被污染后必死吗?有没有解救方法?”索尔准备如果没有解救方法就不要捅这个蜂窝了,毕竟混乱中,也许受点小伤再所难免,特别是自己身边的五个二阶。   “一旦被污染是无可解救的,但污染本身有一个缓慢的过程,并不是立刻就会发作,这期间只要把造成污染的怪物本体消灭,被污染者体内的邪恶力量就会自行消散了。”   “你们六个人应对起来肯定很轻松,特别是有你这个异类在,上吧!”奈菲尔娜怂恿。   上什么上?还有什特么异类?不要乱给别人加些定位好不好?索尔眼角抽搐着。   “你不会……连这些不死不活的什么污染者也吃吧?”索尔一脸嫌弃地试探着。   “不是吃,只需吸收就好,对你也同样有好处的,只是比死灵带来的收益小一点,严格说来这些污染者只算是死灵的下级产物。”奈菲尔娜一边解释一边怂恿着。   对于这个有着奇怪癖好的女神索尔有些无语,不过基本上应该是一场可以承担的战斗。   将坐在条椅上休息的众人召集成一圈,索尔又厚着脸冒充了一回先知。   把奈菲尔娜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索尔只强调了敌人应该不强,尽量小心不要受伤以免被污染。至于是否战斗的决定权,索尔还是留给了他们自己。   索尔不准备强拉着众人战斗,毕竟他和奈菲尔娜能从战斗里得到一些收益,但别人未必有。其中的风险对于五人而言并不是必要的,所以索尔准备如果众人退避他就独自解决。   然后五人围成圈又讨论了一回,最后得出个参战的结论。   他们一致认为邪恶盘踞的地方很可能会有宝藏。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算了,你们自己高兴就好。 第396章 墓地焰火   做出了战斗的决定以后,众人用各自的武器拍打着周围的墙壁,开始在修道院的各个房间里重新搜索起来,试图找出暗道或者地下室之类的存在。   把相对较安全的房间搜索留给了众人,索尔独自守在了修道院大厅,以免大门外的墓地里有什么东西悄悄爬出来。实际上他怀疑如果众人搜索没有结果,敌人很可能就在墓地里。   等索尔将大厅细致地搜索了一遍毫无收获,众人也摇着头回到了大厅。   就在索尔准备召集众人去墓地里探查的时候,他突然在读经台上发现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个石质的雕像置书架,整个小型支架细柱状的底座上雕刻着个展翅天使雕像,顶部是一个光滑的倾斜面,让人可以将神谕之类的书籍斜靠在上面打开,从而更简便地阅读。   凝视着这个白色辉石质地的精致小玩意,索尔抬手拂了拂上面的灰尘,然后试着一拧。   “空嗵”伴随着整个小雕像的转动,周围的地面传来隐约地震动感,一阵石料摩擦声过后,某处传来类似密道开启的声音。找到了!索尔微微抿了抿嘴。   要说搜索机关索尔肯定比不上专业盗贼,他或许只是比一般人更细心更有想象力而已。   “在那里!”众人的转头四顾里,盗贼香菇芙娜指着读经台下方率先喊了一声。原本半人高的读经台下方,一块竖直的石砖雕塑和地面上的两块地板突兀消失,出现了一个地道口。   “大家准备好,它们要来了!”索尔拔出长剑跳下读经台,和众人站在一起。   众人围在地道口周围,那是一道倾斜向下的石质阶梯,入地不算太深。光照所及已经能看见短阶梯的尽头,那里竖着一个女神雕塑的白色屏风,至于屏风后有什么暂时不得而知。   “大家不要慌乱!先等待一会,如果没有动静,我会先下去探查。”索尔一边观察着地道,一边警惕注意着墓地方向和周边的房间通道,以防这是什么声东击西的把戏。   众人纷纷向地道里探着火把,紧张地咽了口唾液,暗自握紧各自的武器严阵以待,不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实际上最先迎接众人的不是敌人,而是味道。   一种类似血腥和腐朽的奇怪恶臭混杂在一起,向地面上蔓延而来,令人作呕。   然后,终于有一些东西绕过了地道下的屏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噢~!老天!那是什么!?”   鲁克率先发出一声惊呼,其他人虽然没出声,但也全都微张着嘴一脸震撼的表情。   那是一些……嗯,不太好形容的人类。他们有着原本的人类外观和苍白的肤色,但一眼看上去却毫无生机,喉咙里间歇地发出一些‘嗬~嗬’的嘶喘声。   眼瞳里只有圆鼓鼓的纯黄色眼珠,上唇凸出的四颗尖锐獠牙略带弧度,竖直向下直达下巴,无法闭合的嘴里偶尔向下滴落着腥臭的涎水,手指尖端全部出现了一指长的锋锐利爪。   或许有些吸血鬼的影子,仔细看又觉得相去甚远。   他们有的穿着长袍有的穿着执事服,显然曾经是这座修道院的圣职者。   看清他们后索尔瞬间明白了奈菲尔娜所说的,所谓活着又死去的状态。   他们的意识层面已经泯灭,长出的獠牙和利爪显然早已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但他们的外观和身体构造,以及本能行为习惯还残留着人类的影子,比如走路的方式。   第一个扑上阶梯的是一个修女模样的污染者,她走得稍显蹒跚和迟钝,甚至让人担心会被过道的阶梯绊倒。好在她行动并不敏捷,不然搭配上那尖牙利爪,辣手程度将会被放大。   “嚓~”索尔抬平长剑直刺心脏又猛然收回,拉出一抹乌黑的血迹,不过这个怪物并没有倒下。索尔抿抿嘴重新抬剑穿透头颅后收回,这个曾经的修女也仍然没有倒下。   “看来这种怪物的头颅和心脏已经不是弱点,我认为有效的方式是把手脚斩断限制其行动,然后把残肢集中起来烧毁。”索尔一边说着一边将修女污染者的双爪斩落,头颅削掉。   那断落在过道里的几个零散身体部分,似乎成为了一些独立的个体,仍然在地面上各自活动着。爪子还在摸索,腿部仍在挣扎爬动,头颅也仍然在咬合。   这远超认知诡异而邪恶的一幕,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这种敌人总体来说没多大的强度,行动缓慢,骨质脆弱,无非生命力顽强一点。”   “大家唯一要战胜的只是自身对于未知的恐惧而已,我们退开,把他们逐渐放到地面上来,以免过道被零碎的断肢堵塞。还有战斗时分心注意脚下,不要被断落的利爪偷袭到。”   “另外,虽然理论上被血液溅到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但挺恶心的不是吗?所以大家各自小心吧!”索尔迅速将自己总结的战斗心得说完,众人也受到了鼓舞,开始跃跃欲试。   索尔没有提及的是,这些怪物的孱弱也算在意料之中,毕竟只是受死灵污染的下级产物而已。没有智慧,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魔法之类高明的攻击手段。   很快男男女女的怪物从过道里涌出,扑向众人,众人也分成了三个方向迎敌。   兰迪和芙娜两个冒险者香菇很镇定,战斗得谨慎而从容,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倒是鲁克三个男人那边有些吵闹。   “该死的!巴利姆你个蠢货,我斩下来的脑袋只要暂时踢开就好,你去砸他做什么?这飞溅的血肉都快钻进我嘴里了,等我一会有空再扇你。”领头的鲁克咒骂着。   “嗷~!老大!我被一只怪猫偷袭了,我受伤了怎么办?”纳夫像女人一样凄厉哀嚎着。   “办不了了!你完蛋了!刚才索尔大人已经说得很明白,不要受伤不要受伤!”   “现在就算诸神现世也救不了你了,你即将从一个蠢货变成一个被污染的蠢货。安心地睡吧,我会照顾你的女人。”鲁克幸灾乐祸地吓唬着自己的手下,   实际上他听得很清楚,索尔大人说过即便受伤,只要及时干掉袭击者的本体,也就是说干掉那只猫就没问题了,这也更让鲁克感觉到了肩上的负担和使命。   没有自己这个精明的首领照料,手下两个蠢货早就死在路上了。   “动物也会被污染?”索尔将突然出现的一只猫斩成两段,然后询问怀里的奈菲尔娜。   “是的,只要具备了一定思维能力的生物都会被污染。你可以把这理解成……噢,一种邪恶的精神攻击方式,先侵蚀意识后再作用于身体。”奈菲尔娜肯定地回答。   索尔心情有些凝重。   这只猫刚才表现出了一定的灵活,虽然不像它活着的时候,但也没像人类那样蹒跚迟钝。   “那荒野里的狼……,嗯,巨龙类的生物会被污染吗?”索尔想到了一些可怕的可能。   “那怎么可能?巨龙和幽灵彼此精神远不在一个层面,也许巨龙吹口气幽灵就涣散了。”   听完奈菲尔娜的话,索尔沉重的表情并没有轻松多少,他其实已经看得更远。   也许几年后黑暗荒野的环境更加恶化,动物被污染,人类的肉食来源将变得极其艰难。   毕竟指望兔子野狼之类去对抗幽灵显然是不现实的,看来等自己回去以后,要赶紧提醒布劳恩那个老地精,领地今后要着重发展捕鱼业和领地内的畜牧养殖业了。   整场战斗算不上太激烈,等到过道里不再有怪物涌出,战斗基本结束了。   索尔让众人把各种断肢头颅堆到墓地里,他自己则下过道去检查了一遍还有没有遗漏。   等索尔回到墓地后,那些仍然在扭动挣扎的断肢,在墓地里堆成了一座密集的肉山,看得人头皮发麻。索尔和众人在表层铺上些干草,一把剧烈的焰火在墓地里燃烧起来。   众人掩着被火光映红的口鼻,抵御着空气里奇怪的烤肉香,默默看着那些蠕动的断肢终于在火焰中陷入了寂静。当火焰烧透之后,索尔看见大片的辉光星星点点地升到半空,向众人涌来。   原来灵魂是此时才会收益吗?索尔转头看向众人,可她们毫无察觉,似乎……看不见?   众人里只有巴利姆一脸舒爽地哆嗦了一下。   “为什么我突然间感觉自己可以同时驾驭好多个女人?”巴利姆有些狐疑地呢喃着。   两个香菇冒险者同时投去鄙夷的眼神,奇怪的是鲁克那熟悉的耳光声居然没有响起。   “我亲手送走了维丽,就在怪物中间,戴着修女头巾。她的容貌……有了些改变,奇怪的是我还记得她多年前美丽的样子。”鲁克低头注视着火堆有些沮丧,也有些沉痛和缅怀。   众人默然。   “老大……其实我也看到了,说实话她的身材挺不错的!”纳夫及时感慨了一句。   “我特么……扇不死你!”鲁克嗷的怪叫一声,转身向纳夫抡动起自己厚实的巴掌。没办法,自己强盗生涯中的最后一片净土,被这个手下给彻底毁了。   接下来就没有多少事情了,无非是找个地方解决过夜的问题。   不过在彻底放松休息之前,还剩下一个除索尔之外五人无比期待的战利品搜刮环节。 第397章 生命的意义   众人重新回到修道院大厅,索尔举着火把带领众人进入了地道。   刚才索尔已经提前下来过一次,虽然没发现什么遗漏的敌人,但他知道众人可能要失望了,因为同样他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或者说能称得上为战利品的东西。   看这里的地下格局似乎是一个修道院私设的地牢,绕过女神屏风后还有着开阔的区域。   空气里飘荡着一些腐败恶臭的气味,整个地下大致长方形空间,中间留了条主过道,通向尽头的一片开阔休息区域。至于主过道的两边,被竖立的铁栅隔开成了一间间牢房。   也不知道之前那些污染者拥挤在哪里,不过他们的出现本来就是件诡异的事情。比如他们是如何被污染的?又为什么全部躲藏在地下?又或者……其实他们是被谁关在这里的?   索尔唯一能联想到的是,之前作为本地人的鲁克曾提到,多年前这座修道院是有高阶主教坐镇的。不过刚才那些怪物里索尔特别留意过,从穿着来看也没见到什么疑似主教的人。   也许主教跑掉了?又或者这些被关起来的污染者本就是主教的手尾?一切都无迹可寻。   至于两边的牢房则有些奇怪,看上去只有一间是重刑室。里面绞刑架、断头台、指夹棍、铁处女各种酷烈刑具都有。从地面上凝固焦黑的血迹判断,也许曾经有人在这里被斩首。   其它牢房则是些轻刑具,说是刑具也未必恰当,只是些镣铐小皮鞭羽毛蜡烛等小玩意。   两个冒险者香菇明明有了预感,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地要问,索尔大致说了些使用用途,把两个香菇听得脸红不已。显然,这些房间是用来折磨女性的,或者说满足某些特殊趣味。   当然,索尔也没有用过,他只是猜的。顺便幻想了下自家柔嫩的香菇们在刑具上嗷嗷怪叫的场景,然后赶忙甩头把不良幻想驱散,这些玩意要敢带回去,家里的香菇肯定要暴·动。   “这是什么?”兰迪指着牢房里一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装置问。   “嘿!我跟你说兰迪小姐,这东西可就厉害了!这叫三角木马,相信我,坐上去你肯定会升天的。”鲁克拍打着装置,一脸的骄傲自豪,那语气仿佛这装置是他亲手打造的一样。   兰迪的脸色有些阴郁,显然她应该还是听说过点什么,并不是一无所知。如果不是索尔及时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准她已经拔剑斩掉了鲁克的狗头也不一定。   大致逛完了整个地牢,众人仍不死心的展开了更细致地搜索。   虽然索尔并不看好,毕竟这里桌椅矮凳杯盏烛台几乎抬眼可见,并不像有什么秘密的样子,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盗贼就是盗贼,芙娜香菇居然在某个暗格里翻出了一个黄金圣杯。   这一幕似曾相识,让索尔蓦然想起了修格斯。   有一次两人跑到一座陵墓里去盗墓,最后也是一个圣杯的安慰奖。   索尔将芙娜递来的圣杯接在手里,整个圣杯差不多一个巴掌的长度,表面镂刻着精致的纹路,底座的杯脚上还嵌着一颗紫色的龙眼宝石,从精美程度来看无疑有些价值。   这点东西显然还吸引不了索尔,巨龙香菇的金币池里像垃圾一样都堆成堆了。   索尔只是想看看杯口里有没有刻着‘我们从未出现,我们从未离开’那么两句话,可惜很遗憾,这显然不是什么凡尔纳圣杯,顶多算是一个贵重工艺品而已。   因为这个小小的圣杯,索尔同时想起了修格斯和安妮贝兹。思维陷落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你并不确定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东西而想起什么来,哪怕其中的关联并不明显。   无论你如何伟大,没有任何人的人生能够被传奇写满,你的大部分生命终将归属于平凡和琐碎。荆棘几度的今天,索尔终于明白,他(她)们,就是自己生命的意义。   “你们自己分了吧。”索尔将圣杯扔回给芙娜香菇。   “那怎么行?我们都是在您的带领下……”鲁克率先说了一句,五人也都是这个意思。   “不用客气,说实话这点小东西我还看不上。”索尔兴致索然地摆手,转身回地面去了。   索尔的退让赢得了众人更高的崇敬,等他走后,五个人又展开了激烈地讨论和谦让。   龙眼宝石的价值肯定是比杯身要高的,五个人肯定也都知道。最后的讨论结果,芙娜香菇用匕首把龙眼宝石撬了出来,然后把黄金杯身留给了鲁克三兄弟。   对于她们自己的分配结果索尔自然没什么意见,她们自己高兴就好。看鲁克三兄弟捧着个圣杯一脸傻笑的样子,显然很是满足,就像是得到了整个世界一样。   甚至鲁克还说原来冒险是这样的,他们决定以后就做冒险者了。这番豪言让索尔哭笑不得,想不到一个小概率事件,居然让三个壮汉觉醒了新的梦想。   你们以为冒险好玩,很可能最后你们会哭的。   不过索尔也没有去劝,毕竟世事难料,难说鲁克他们混得很好或者就此成长也有可能。   反正还是那句话,路是自己选的,生死自负,浑噩自知。   接下来众人离开了修道院,甚至芙娜临走还把铁栅大门重新锁上了,把那些腐朽的秘密通通扔在了身后。本来修道院里找个房间过夜也不错,但众人都说不喜欢那里弥漫的气息。   在荒野里找了一片还算开阔的干燥空地,众人把地面丛生的植物大致铲除了一下,然后支起了三顶帐篷。索尔自己一顶,两姐妹一顶,三兄弟一顶。   既然是在荒野里过夜,守夜自然是重中之重,众人纷纷要求索尔来进行安排。   说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可安排的,以前荒野危险是因为怪物的流动性,但如今显然幽灵才是主流威胁。所以剑士香菇兰迪和鲁克纳夫三人守上半夜,盗贼芙娜和巴利姆守下半夜。   至于索尔自己,则负责睡觉。   反正他已经用一顿蜂蜜烤肉,成功地哄骗不用睡觉的奈菲尔娜替自己盯梢。   这似乎是一个平静的夜晚,黑暗荒野里寂静无风。   索尔没有马上入睡,而是陪奈菲尔娜聊着天,脸贴脸的聊。因为索尔将大衣叠好塞在脑袋下面做枕头,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占躲在大衣纽扣里的女神香菇的便宜,噢,精神上。   没等两人的话题结束,帐篷突然被无声地掀开。   一个黑影悄悄溜了进来,然后安静地站在一边,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还是要做什么。   “她来做什么?”奈菲尔娜压低声音,狐疑地盯着钻进帐篷的盗贼香菇。   “其实我还在矿金镇的时候早就已经看出来了。”索尔假装睡着,低声神秘了一句。   “你看出……什么来了?”奈菲尔娜不明所以。   “你以为这两个香菇冒险者那天为什么跟踪我?告诉你,当时我就看穿了真相。一起上路只是借口,她们的真实目的其实是要劫我的色,今晚我可能在劫难逃了。”索尔叹了口气。   空气里寂静了片刻。   “我呸……呸呸呸呸呸!”奈菲尔娜突然呸出一串。   “你这个人就很没有意思,不要整天活得像个喷壶一样好不好?你看不出我的魅力那只是因为你还没有发芽,但并不代表别人看不出来。”索尔对于奈菲尔娜的反应表示了鄙夷。   “我从光明历活到黑暗历,那么多年你是我见过的最不要脸的人了。”奈菲尔娜反击。   “要脸做什么?能换几个蘑菇?你信不信芙娜香菇马上就要脱掉衣服,主动钻进我的毯子里来了,拦都拦不住那种。”索尔老狗一副很有把握的语气。   “我呸死你,你想得美,你就独自做梦吧。”奈菲尔娜感觉自己的底线,似乎正在被某种邪恶诡异的未知力量撕扯,可能很快就要炸裂也不一定。   就在两人低声笑闹的时候,那个安静的身影突然动了。   芙娜探着小脑袋,向索尔的铺位方向小心地张望了一下,似乎在观察索尔有没有睡熟。   看到索尔似乎没有动静,她才开始轻轻地脱自己的衣服。   “这……不会是真的吧?”索尔莫名呢喃了一句。   看清楚芙娜的动作,不只是奈菲尔娜陷入了震惊,连故事大王索尔自己都有些不把握。   等到芙娜把自己扒光,抱着手臂露出稍显单薄的活力身躯,索尔也装不下去了。   “你要做什么?”索尔出声地同时翻了个身,提醒芙娜自己并没有睡。   “我来付这趟护送的报酬,我在矿金镇门口告诉过你的。”芙娜轻轻地回答。   “这是我和我姐姐商量的结果,她也很支持我。”没等索尔回应,芙娜又补充了一句。   索尔突然想起是有那么回事,那时芙娜说报酬稍后支付。当时索尔根本没放在心上,正要摆手拒绝,被鲁克三兄弟探出个狗头插了句话而打断了。   索尔有些无语,什特么你姐姐支持你?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那进来说吧,站在外面怪冷的。”索尔安静片刻突然掀开了毯子发出邀请。   “你还真敢要?”耳畔传来奈菲尔娜震惊地惊呼,什特么怪冷的?现在盛夏好不好?   隐约间,索尔似乎听见了女神奈菲尔娜小脸裂开的声音。 第398章 小手微凉   “老大!我刚才好像隐约看见……芙娜小姐钻进索尔大人的帐篷里去了。”正在帐篷外守夜的纳夫,一脸神秘地把狗头凑到鲁克身边汇报着。   什特么隐约看见?三顶帐篷就那么大点地方,芙娜掀帐篷的行动守夜的三人谁没看见?   “然后呢?这和你有关系吗?”鲁克的手掌有些抖动,感觉下一刻它自己就要抡动起来,可能连自己都阻止不了。   “那个……老大我能去偷听吗?”似乎感觉到老大的巴掌有些不稳定,纳夫说完就躲。   鲁克的脸颊抽搐不已,转头向背后紧张地看了一眼,还好兰迪小姐独自在另一个方向守夜,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你特么一个小小的蠢货居然敢跑去偷听?到底是哪只瘟熊给你的熊胆?你特么还不如跑去巨龙的祖先坟头上撒尿呢!那样或许还能死得更快更舒服一点。   猛然一把勾过纳夫的脖颈,鲁克脑袋顶着脑袋展开了谆谆教诲。   “其实我更喜欢稍微上点年纪的风骚型……咳,嗯?等等,我特么要说的不是这个。”   “我们现在已经是冒险者了知道吗?”   “这是一个高尚的职业,比从前老鼠一样的强盗要有前途的多,所以首先我们要严于律己。一路上要是没有索尔大人和芙娜小姐她们照应,我们尸骨都被野狼啃光了你信不信?”   “你想要女人没问题,等这个黄金圣杯出手,到时候我保证女人多得让你起不来床。”   “所以该死的蠢货!你给我听好了!要是你敢去影响别人感受荒野的美好,别说索尔大人和两位小姐随手就能轻松拧下你的狗头,光是我这里都绝对不会放过你,记住了没有?”   “我以我祖先的名义发誓,到时候我一定会把你的脑袋塞进你的屁股里!”   “你自己不是有手吗?去旁边找个草丛自己玩耍去吧。”鲁克像位老父亲一样挥挥手。   索尔的帐篷里。   “我来支付这趟护送的报酬,我在矿金镇门口说过的。”隐约的黑暗里,盗贼香菇芙娜横抬手肘抱住自己的手臂,微微遮掩住自己光洁美好的活力身躯。   “那进来说吧,你这样站在外面很容易着凉。”索尔掀开毯子一角。   “你还真敢要?”奈菲尔娜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底线在承受某种诡异巨力后被扯断的声音。   “我早就跟你说过的,这是男女冒险者之间的礼仪,可你总是不肯认真学习。不过现在是大人时间,小孩子请到帐篷外玩耍吧,嚯哧嚯哧~”索尔低声发出些驱赶小动物的声音。   “呸呸~!臭流氓!”奈菲尔娜唾弃地骂完不再出声,也不知道是走了,还是假装走了然后继续猥琐偷听。   芙娜香菇静默了片刻,迈出脚步后便不再迟疑。原本准备一个灵巧地翻身钻进索尔毯子里,但不知为什么还是踉跄了一下,直接摔进了索尔怀里,让她觉得愧对自己的盗贼之名。   “那么热情的吗?”索尔拥着怀里光滑细腻的小动物,嗅着一种陌生却又活力迷蒙的香味,不禁微微笑了起来,香菇们的治愈总是来得那么让人猝不及防。   “嘶~似乎刚才外面是有点冷了。”芙娜在毯子里蜷缩成一小团,吸着气解释了一句。可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完她反而颤栗得更剧烈了,像只紧张的豚鼠一样在索尔怀里瑟瑟不停。   触碰到索尔火热的肌肤,她像是怕被烫伤一样想要逃离,却被索尔环着腰拽进了怀里。   被浩瀚的温暖包裹了一会,她才从眩晕里逐渐适应。   “我和姐姐其实过得很不容易,已经在矿金镇停留好几个月了,手里也不剩多少余钱。”   “要不是遇见了您,可能我们都没有走出矿金镇的机会。至于此刻的报酬,您不会觉得……我这样的盗贼女孩太轻贱吧?”芙娜微微低头逃避着索尔的注视,轻声问了一句。   “不要用敬语,挺别扭的,特别是你在我怀里的时候。”索尔默默听她讲述完,补充了一句。   “哦。”芙娜弱弱地回应   看着怀里的豚鼠芙娜,索尔有些好笑,想不到这小香菇还挺实在的。   像鲁克三兄弟就很会做,报酬什么的别人从来不提,背背东西,假装是三只骡马就好。   报酬?什么报酬?我们只是三匹勤劳的骡马而已,倚哦~(骡马嘶鸣声)。   “那现在……我可以吻吻你吗?这是……我的初吻,从离开家乡后就没遇到过献出去的机会。”芙娜羞涩地抬起白皙的手臂,有些紧张又有些果断地搂住索尔的脖颈。   看来芙娜远比她的剑士姐姐热烈得多。   “说实话,面对你这样的捆绑姿势我觉得我可能跑不掉了。”索尔微笑着。   然后芙娜的小脑袋凑了上来。   片刻后,这真的是你的初吻吗?索尔震惊了,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小型喇叭花吸住了一样,被吻得居然有些迷蒙,想不到大魔王居然在自己最擅长的方面遭遇了对手。   一番名誉之战后,香菇怪终于在怀里瘫软着败下阵来。   索尔吻吻她的额头,然后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治愈姿势,将她扳得背对自己搂在怀里。   “唔…啊…嗯~!是不是让你失望了?”感觉着在自己胸口绕圈的指尖,芙娜颤栗着问。   “你指什么?”索尔回应。   “男人不都是喜欢大的吗?”芙娜小声地说。   “未必,你试想下两个瓜果挂在那里摇来晃去的,那是美吗?那是畸形好不好?世事都讲究一个恰到好处,只有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才会一味地去盲目追求体积。”   “当然,硕大严格来说也算一种追求标准,只是不符合大陆的主流审美而已。”   “这方面我曾经有过长期的研究,噢,不要误会,我说的是绘画。你也许不会相信,有时候就一条身躯的线条,你改一天直到画纸擦破了,也未必能找出让你满意的那条线条。”   “而且身躯的完美比例还不是最难的,脸庞线条才是,那每一根线条都是有灵魂的。”   冒牌艺术家索尔对自己的艺术见解阐述了一通。   “噗~可是你还没回答,我让你失望了吗?”芙娜香菇被逗笑了。   “呃,虽然目前并不算显眼,但你还有成长空间,平时多做负重运动就好。”索尔说。   “什么是……负重运动?”芙娜挑着眉毛,觉得很神奇。   “就是这样。”索尔用手掌覆盖,反复揉了揉。   “嗯~!”芙娜似乎想逃离大魔王的魔爪,拼命往大魔王怀里缩。   那小屁股蹭得索尔火星乱冒,索尔感觉自己就像在火山口边缘舞蹈一样。   “不准扭动!”索尔严肃地说。   “哦……好吧,谢谢你,你的安慰我收到了。”芙娜不再恶作剧。   四周陷入了寂静,好一会后索尔似乎睡着了。   “你……不对我做点什么吗?”芙娜忍不住问了一声。   “报酬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可高可低,主要取决于雇佣双方。那天的报酬没有细谈,但现在你支付的部分其实已经足够了。”索尔睡意迷蒙的语气响起,再无声息。   黑暗里,静默的芙娜脸上闪过一抹深深地遗憾。   微微叹了口气,香菇怪将未知大魔王的手臂紧紧搂在怀里,安然闭上了眼睛。   半夜的时候,索尔被一些细微地动静吵醒。   “抱歉,下半夜是我守夜。”芙娜边套着衣服边小声解释了句。   “记得叫你姐姐来。”索尔呢喃了一句。   “喔~!大坏蛋!原来你是想要我姐姐!”芙娜香菇的目光变得有些幽怨。   “我什么也不要,只是你的报酬支付过了,但她还没有。”索尔揉揉跪在床铺边的芙娜的小脑袋。   “你也只有在睡眼朦胧的时候才会温柔一下,平常冷邦邦地看着就气人。”芙娜噘起嘴。   “是是,抱歉,我不应该长得像块石头的。”索尔睡声渐小。   芙娜香菇怪扣好身上的皮甲,转头看看毫无防备的大魔王,趁机窜上去悄悄捧住大魔王的绝世容颜,凑上小嘴进行了一番残忍的喇叭花攻击,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帐篷。   不知道过去多久,恍惚里,一些动静重新将索尔拖离梦境。   然后一个同样光滑的躯体缩进了毛毯,哦,这应该是剑士香菇兰迪了,索尔心里呢喃。   这一路的短暂相处里,感觉兰迪香菇是个话不多的人,但现在看……似乎还有些飒爽?   她钻毯子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扭捏僵硬。   两人都显得很自然,仿佛她曾经无数次钻经过索尔的毯子里,而索尔也仿佛无数次等待着她的到来,然后顺手将她光洁的躯体拥在怀里。   也许她曾经这样钻进过某人的毯子?又或者她其实只是想变现得比她妹妹更成熟?索尔半睡半醒地思索猜测着,可惜下一句话就暴露了她伪装地从容。   “抱歉大人,我一整天没洗过澡了,还战斗过,所以……。”兰迪的声音紧张而羞涩。   “嗯,其实已经很香了。”索尔用大魔王的爪子将香菇怪禁锢在怀里,然后抽动鼻翼仔细嗅了嗅,嗅得她满脸通红。   “我听我妹妹说了一些,那么,我让您……噢,还让你满意吗?”兰迪香菇弱弱地问。   “刚好。”索尔用手掌丈量了一下,然后将剑士香菇捂在怀里,陷入了梦境。   第二天到了似乎快要出发的时候。   索尔从梦境里回归,感觉自己的分身突然被一只微凉的小手攥住了。 第399章 曲终人散   虽然受制于人,但索尔也没有太过慌张。   大魔王的修养告诉他,面对香菇怪的袭击要镇定。   黑暗里,剑士香菇兰迪眸如星辰。看见索尔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也不说话,只是捋了捋头发凑过来吻了索尔一下,微凉的小手仍然不放过似的来回摩挲着。   通过这一路的了解,索尔一直以为兰迪是安静绽放型,现在看来应该不是。或者说如果盗贼香菇芙娜是俏皮挑逗的恶作剧派,那剑士香菇兰迪显然属于实干派。   很难说兰迪和她妹妹芙娜谁更热烈。   想不到这个剑士香菇还挺细心,并没用常年握剑的那只手,索尔也没感觉到什么老茧。   “你不必这样的,你的报酬已经支付过了。”索尔微笑起来。   兰迪也不回应,小手专注地摩挲着。   “你这样下去很危险,可能最后你会很疼的哦!而且不适合接下来的赶路。”索尔解释。   兰迪小脸红了红,小手继续摩挲着。   “好吧,其实是因为有外人在。”索尔微微叹了口气。   “谁?”兰迪香菇‘咻’的猛然收回小手,有些惊疑。   “去通知大家准备下,差不多该上路了。”索尔轻轻拍打她的小屁股,将她撵出毛毯。   兰迪有些遗憾地微微笑了笑,开始窸窸窣窣地穿衣服。穿好后她又返身回去,俯下身将脸贴在索尔壮硕的胸口,任索尔的手指穿过自己还未来得及束起的长发。   静默了一会,她才爬起身,将双手叉在索尔身侧,以侵略性的姿势吻下来。索尔微笑着闭上眼睛,默默迎接剑士香菇的早安之吻,感受着她垂下的发丝拂过自己的面颊,有些痒。   等到兰迪走出帐篷,索尔赶忙警醒自己。   看来路途险恶啊,不知道还有多少香菇怪在觊觎着大魔王,今后要更加小心了。   五脚朝天地瘫在床铺上,索尔感觉自己忍得好艰难,被那小手摩挲得都快炸了。   自己此刻像是泡在岩浆里一样,不行,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不然不利于赶路。   光着屁股窜回空间戒指里,索尔准备了一小袋金币,然后把魔偶香菇也带回了帐篷。   “奈菲尔娜。”索尔开始呼唤。   不在吗?唤了几声没动静,索尔有些疑惑。   “呸!臭流氓!”鄙夷声突然从枕下的大衣纽扣里传出。   在就好,索尔怀疑这个喷壶女神很可能在枕边偷窥了一夜,还真是够猥琐的。   “来,快进魔偶里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你。”索尔把魔偶香菇塞进毯子里。   “不要和我说话,还有你既然碰了其他女人,今后不准碰我!”奈菲尔娜忿忿道。   不要碰你?说得好像我真的碰到过你似的,索尔脸颊抽搐。   “来,听话,我真的有重要事情需要你帮忙,不然会死人的。”索尔老狗哄骗着。   “呸!去找别人吧,你整天玩弄我,却抱着别的女人说我是外人?”   “说得倒好听,还相依为命?你就是这么相依为命的?散伙吧!反正我也只是个外人而已!”奈菲尔娜的蓝光幽灵飘在半空中,一脸忿忿地抱着手,小脑袋扭朝一边。   索尔似乎看见滔天的怨气汹涌而来,瞬间就淹没了整个帐篷。   玩弄?那我也要弄得了才行啊!索尔感觉自己的脸又裂开了。   “我们两清了,你救过我的命我也救过你,就此散伙吧。”奈菲尔娜强调着自己的坚决。   “账不能这么算,那你住着我的戒指,看我的书不说,还偷吃我的东西……”索尔老狗果断摇了摇头,眼里掠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你……你胡说!谁……谁偷吃?”奈菲尔娜没什么气势地支吾着。   “之前我以为戒指里闹老鼠,发现我黑莓味的饼干少了许多,去哪了呢?”索尔摊手。   “呸!你个小气鬼,这世上哪有人会去数饼干的!小气鬼!”奈菲尔娜脸红着悲愤不已。   索尔老狗低头阴笑不已,果然有些小把柄到了某些时刻就能发挥妙用。   “其实这些小事我从未放在心上,你喜欢就随便吃,我的就是你的。而且你昨晚既然偷听了一晚,你肯定知道我什么也没干吧?所以你诬赖我是没用的。”索尔展开新一轮谈判。   “谁……谁稀罕偷听你?不要脸。”奈菲尔娜支吾着,感觉自己气势不再。   “来,不要闹了,听话,让我再抱抱你,我真的有事需要你帮忙。”索尔诚恳地邀请着。   “我还没有原谅你喔,说吧,什么事?”奈菲尔娜终于顺着台阶下来,钻进了魔偶里。   “我跟你说有个东西很好玩,保证你再做几千年的女神也遇不到这种神奇。来,轻轻握住它,感受它,感觉到了吗?”索尔牵起奈菲尔娜的小手,耐心引导着。   “噫?这是什么鬼东西?又热又硬的有什么好玩的?”奈菲尔娜一脸狐疑,一看她的反应索尔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显然她对某些事情或许知道一些,但又知道得并不关键。   “不要着急,来,像这样,很快你就会有新的发现。”索尔拉着女神小手来回摩挲着。   “好像……是变大了一些,这到底是个什么奇怪的东西?”好奇的女神香菇不明所以。   “继续保持,很快还会有新的变化。”索尔闭眼默默感受,魔偶微凉的小手都被焐热了。   又过了一会,索尔在黑暗里心满意足地吁了口气。   “呀!它好像动了,不对,这是什么?”奈菲尔娜像是突然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看着手指上亮晶晶的玩意有些狐疑,下意识凑到小鼻子边嗅了嗅,又赶忙一脸嫌弃地躲开。   看到奈菲尔娜的反应,索尔猛然挑了挑眉毛,突然又构想出一个新的作案手段。   “你们这些人,总是习惯从表面来判断事物,这是陈年蜜糖,我跟你说一般的人我都不会拿出来招待她。不信你舔一舔,绝对比你那个什么黑莓饼干好吃。”索尔老狗一脸正直。   “你吹牛!这种闻起来恶心的东西会是蜜糖?”奈菲尔娜不信。   “你都没尝过,凭什么否定它?白做那么多年女神,一点探索精神都没有。”索尔怂恿。   奈菲尔娜狐疑地看看索尔,又转回头去,下意识将指尖塞进嘴里允了吮。   那一刻,索尔深吸口气,突然感觉灵魂深处有些炸裂,一种诡异地满足感扑面而来,居然比自家一窝香菇还要剧烈。果然还是单纯的女神香菇最好玩,索尔感觉到了满满地治愈。   “呸呸!你这个大骗子,这又苦又涩的玩意是个屁的蜜糖!还有,你把我的身体都弄脏了!”奈菲尔娜感觉自己似乎又被骗了,一脸悲愤地把手指在索尔身上蹭来蹭去。   奈菲尔娜像只小狗一样吐着小舌头,只可惜那是布做的,明明就只是个红色的小布片而已,却让索尔觉得有些魅惑。不行,看来自己被这个邪恶香菇带坏了,索尔赶忙警醒自己。   可惜魔偶身上没有某些精密的关键部位,不然自己就能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苦涩?你要求太高了,我所有的生命力都在里面了,脏了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每到一处我都会把毯子送去洗的。”索尔一脸遗憾地将魔偶香菇捂在怀里,又好好欺负了一番。   收拾好帐篷,众人也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踏上旅途。   “把你们得到的龙眼交给我。”索尔把兰迪姐妹俩喊到僻静处。   姐妹俩对视一眼,最终也没问什么,将龙眼放在索尔掌心里,只是芙娜似乎有些委屈。   “你们两个女孩子去兑换不安全,甚至还可能引起某些觊觎的目光,我顺手帮你们兑换了吧,这里是一百金鹰。”索尔拿出一袋金币,按照大陆以前六十比一的兑率显然给高了。   兰迪有些震惊,似乎想拒绝,被索尔把金币袋塞进了小手里。   “你刚才肯定在心里骂我了吧?比如穿起裤子就翻脸之类。”索尔揉了揉芙娜的小脑袋。   “我……我哪有?”芙娜香菇脸红地支吾着。   向众人笑着挥挥手后,一群人终于再次启程,说笑着融入了荒野的黑暗里。   一路仍然无风无险,接下来其实已经不剩多少路程了,很快众人来到了哈雷特领地的主镇璀星镇。实际上他们比预计的两天路程还早到了不少,到达时才是下午时分。   索尔召集众人,在晚餐的时候准备了一场丰盛的散伙宴。   “你接下来要去哪?我们可以跟……噢,帮你什么忙吗?”席间芙娜问。   “我的路途不太适合你们,你们以为我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其实我可能正走在崎岖危险的路上,所以就此别过了。端起酒杯,为自由干杯吧。”索尔举起杯,众人也赶忙跟上。   离别的时刻总会到来,人生向来如此。   “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如果你路过肯耐拉的话,记得来看我们,要是那时候我还没嫁人……”芙娜搂住索尔的脖颈,在他耳畔边轻语,然后献上最后的香菇甜吻。   “你这种小笨蛋根本不知道永远有多远,应该没什么机会了,我住得很远的,在北境。”   “而且你嫁人了又有什么关系?我可能从没告诉过你我以前是专业强盗。强盗嘛,你知道的,什么都抢,你嫁人了也没用。”索尔拥着芙娜香菇,咬了咬她发红的小耳朵。   “保重!”兰迪香菇的拥吻就比较利落,只是稍微吻得久了点,也不知道是谁在纠缠。   “呜呜,老大,我好羡慕索尔大人!”纳夫呜咽着。   “你羡慕个屁,我告诉你,那就是我几年后的样子。”鲁克一脸重新做人的振奋,心里却在想,我特么也好羡慕啊!   “索尔大人,就算今后不能追随您左右,我也将一直追逐您的背影。”鲁克严肃地道别。   索尔脸颊抽搐两下,终究也只能挥挥手,好吧,你慢慢追吧。 第400章 关于精神力   告别了众人之后,索尔重新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轨迹里。   兰迪姐妹俩要去拜访她们在璀星镇的一位朋友,鲁克三兄弟则准备在小镇上盘桓几天再做打算。至于索尔,仍然是那个看似很近却又仿佛很遥远的目标,回家。   说到回家,索尔突然有些后悔,他想起当时在巨龙山脉的时候,自己也许错过了一个机会。比如威胁或者哄骗巨龙香菇一番,让她变成巨龙载着自己回家,那远比自己走快多了。   好吧,这的确是个大胆的想法,索尔仔细思考了可行性后发现是无法实现的。   理论上从巨龙山脉横穿大陆去往自由之城,直线路程的话要不了多久。但就算自己一时得逞,一旦被巨龙香菇掌握了自己的落脚地,那自己将终日面临着被巨龙端掉老巢的风险。   而且要让巨龙香菇以巨龙姿态飞翔,必须要解放她的魔法力或者说战斗力。索尔相信只要自己敢那么做,也许没等上路自己就变成巨龙粪便了,巨龙香菇可是说过要吃掉自己的。   “巨龙会吃人吗?”索尔问。   “据说巨龙一餐后可以很长时间不用进食,人类并不是巨龙的主要食谱,不过说到底也属于肉类。所以只要她胃里能装得下你,就能实现吃掉的过程。”冒牌学者奈菲尔娜分析。   想象着自己在巨龙胃袋里哀嚎蠕动的场景,索尔莫名打了个冷噤。不,或许自己都不会有蠕动的机会,很可能在巨龙的利齿之间就被嚼烂了。啧啧啧~!那无疑是一场人间惨祸。   “你其实很怕那只黑暗巨龙追上来吧?”奈菲尔娜戏谑。   “开玩笑,我索尔·德雷克狂野一生,挑战过各种香菇怪,我怕过谁?不过那个……你平时感知周围的时候,也记得多注意下天空里有没有什么巨大的阴影在接近。”索尔嘱咐。   “觑~”奈菲尔娜发出鄙夷声。   “你觑个屁啊?野狗怕巨龙不是常识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索尔梗着脖子。   “哈~!你说自己是野狗?”奈菲尔娜瞬间抓住了索尔话语里的重点。   奇怪的是索尔居然没有否认。   “我以前很长时间的确是一只野狗,离开自己那没什么值得留恋的狗窝,终日游荡在荒野废墟里。嗅嗅这里,刨刨那里,偶尔撕咬下别的野狗和怪物……那种状态就叫做流浪。”   “无家庭无欲望,美女、金钱、势力,一切都不在乎。”索尔语气有些怅然。   “抱歉,我不该取笑你……所以这就是流浪的最高境界吗?”奈菲尔娜安慰着岔开话题。   “这的确是流浪的最高境界,我说的那些除了家庭外其它一切都不值一提。因为你没有家,所以你不管走了多远,去到哪里都是在流浪。”索尔突然又开始想念家里那窝香菇了。   逛完璀星镇的集市,除了搜刮当地的零散魂晶外,索尔还如愿以偿地买到了两个轮回地牢的秘境卷轴。他直接站在摊位边就撕开了一个,可惜一如既往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什么蓝光之门,也没有什么回家的路。   摊主被唬了一跳,害怕顾客找麻烦,赶忙摆手解释这些卷轴绝对是真货,是前几批货物里卖剩下的旧货,不过如今前来购买秘境卷轴的冒险者已经越来越少了。   索尔没有为难摊主,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购买秘境卷轴的冒险者越来越少,大致或许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很多冒险者应该已经发现,秘境卷轴无法使用的问题。那么至少在这个问题得到解决以前,这种商品只会越来越没落,甚至逐渐陷入无人问津的境地。   还有一个原因是,这片大陆的冒险格局正在渐渐改变。   以前晋阶是强大的唯一道路,而秘境卷轴更像是晋阶的一条捷径,一种更有效率的魔魂收集途径。可以说秘境卷轴的出现和存在,都是以为了广大冒险者提供晋阶服务为前提的。   但如今不一样了,幽灵类的怪物成了众人眼下迫在眉睫要面对的新问题。   索尔相信绞杀幽灵会扩张自身精神力这件事,在冒险者之间应该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就算暂时是秘密,也只是在兰迪和芙娜她们这些低阶冒险者之间,不过索尔已经如实告诉了她们。相信随着冒险者对幽灵的了解越来越详细清晰,精神力的问题终究会人尽皆知。   然后大陆的冒险方式就会因此而出现一个分歧。   假如一个职业者在晋升二阶的时候如果运气好,得到了一个附带魔法属性的战斗技能,能够有效地剿杀幽灵。那么他很可能就此停下晋阶的脚步,而专心扑在消灭幽灵的事业上。   毕竟与其冒着生死未知的风险去推开晋阶之门,还不如在荒野里消灭几个死灵,壮大下自身的精神力来得更有意义,这也符合当下大陆上的主流冒险环境。   晋阶这件事虽然能强化自身,但除了精神力的成长对消灭幽灵有增益外,其它方面其实帮助并不大。因为不论你肌肉再密实,骨骼再坚硬,面对幽灵时也未必能带来更多的胜算。   当然,晋阶这件事肯定不可能由此没落。   仍然会有许多看得更远的人,前仆后继地走在这条路上,比如索尔。   因为索尔很清楚,这片大陆上的斗争从来都不仅仅只是和生存争,和荒野的怪物争,同时也要和其他人类争。你想守护着重要的人和事物过安宁的日子,这种纷争就绝不会止息。   你胆小不愿意挥剑没问题,想要保持独善其身也没问题,反正事到临头任人宰割就好。   世道向来如此。   纷争是人类社会永恒不变的主题,因为这来自于人性的贪婪和欲望等,总之原因太多。   当一个高阶职业者想要抹杀一个低阶时,哪怕那个低阶者的精神力,因为常年剿灭幽灵已经充溢得爆炸,可以随意使用职业技能,但这个低阶职业者最终也逃不过掉脑袋的命运。   所以归根结底,荒野里的怪物也好,幽灵也罢,只是纷争的侧面或者说一个部分而已。   随时保持相对足够的实力,来应对万变的世界和恶意,才是索尔认为最正确的途径。   接下来的旅途,索尔离开了璀星镇,开始一路向着潘多尔中继主城方向前进。   在没有找到别的回家的可能前,索尔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双脚丈量这片大地,随时让自己保持一种在路上的状态,尽己所能地缩短回家的距离。   唯一的好消息是,索尔面对幽灵的战斗效率得到了有效的提升。   原因是之前城堡幻境里的吸血鬼幽灵,在索尔临别之时赠送过他一件斗篷,索尔一直以为只是件普通的纪念品,纪念那跨越了种族年龄时光的销魂的一夜。噢,还好没跨越性别。   经过女神香菇奈菲尔娜的辨认后,这件色调各方面无比普通的斗篷居然是件魔法物品。   斗篷名称不得而知,不过奈菲尔娜根据其特性起了个‘隐匿斗篷’的名字。作用是当索尔穿上时,该斗篷会隐藏起他的实力阶位气息,同时也能遮蔽他的黑暗体质。   这件斗篷的好处显而易见,至少省了索尔不少力气。   在索尔赶路的时候只要披上斗篷,沿途就会有不长眼的死灵主动扑上来,然后成为索尔增强灵魂和精神力的一部分,而不再需要他去荒野里狂奔追袭,最后还累得像条死狗一样。   索尔自己也猜不出,那位美丽的吸血鬼最后送自己这么一件玩意,是因为看出了自己的黑暗体质觉得自己会有所需要呢?还是对方的一个小小恶作剧?索尔宁愿相信她是善意的。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那夜虽然和吸血鬼美女拥有了彼此,最后却没能好好说说心里话。   噢,这种说法是鲁克提出来的,他根据自己多年和街面流莺的温存经验所做出的总结。   “大家的身体既然已经进行过深入地交流,如果完事后不能彼此敞开心扉地聊聊天,那我们和野兽有什么区别?”当时鲁克一脸我很懂人生的表情如是说。   索尔开始一边赶路顺便剿灭沿途里遭遇到的死灵。   好在有女伸香菇奈菲尔娜的陪伴,一个人的旅途也不算太无聊。   通过这段时间的精神力淬炼,索尔弄清了自己技能上限次数的问题。所谓上限是指重复使用耗费精神力的职业技能后,使用者会因为精神力的透支而陷入昏厥,失去行动能力。   这个隐约的阀值就是技能次数上限。   自己如果重复使用‘深渊的裂痕’,五阶的精神力总量,大概可以支撑自己持续使用一百次不到的样子。往后如果再强行透支精神力,自己就会因为精神力无以为继而陷入昏迷。   另外奈菲尔娜还提出了一个新理论。   她扬言精神力应该和法师们的魔力冥想有共同之处。   也就是说如果每天强行把饱满的精神力消耗一空,到达极限后再进行休息恢复,理论上在这个类似重新蓄水的过程里,精神力的总量也会得到扩张增长。   索尔验证了一下,发现果然如此,虽然增长的量很细微,但仍然有着日积月累的价值。   有目标的生活总是充实的,也许等某天自己精神力足够充沛,到时候使用出五阶的‘泥沼’技能,也许随便跺跺脚,就能把周围变成一片沼泽之海也不一定。 第401章 诡异的人影   入夜,黑暗荒野里的某棵树上。   索尔爬在粗壮的树杈间,用长剑在枝干上砍凿出一些刻痕,然后再用结实的绳索勒过刻痕,把绳索来回交织打结后,一张简易的类似临时吊床的玩意就做成了。   在枝干上留下刻痕,是为了让绳索能在光滑树干表面拴牢。至于这吊床本身,是为了让在树上过夜的人有个伸脚腾挪的地方,不至于因为骑着树干太久而导致某些重要部位疼痛。   完成一切后,索尔座靠着粗壮的树身,将脚伸直后搁在绳网上。怀里抱着魔偶香菇,表面再盖一层毯子,这就是索尔在荒野里过夜的所有准备了。   “你经常这样吗?”怀里的奈菲尔娜问。   “也算不上经常吧,大概三四天会来那么一次。”索尔目光很平静。   “那那些夜晚你是怎么过的?”   “也没太多具体的事情,钓鱼、看书、绘画、烹饪、或者跑到秘境里去杀掉点什么,仅此而已。反正忙碌起来就感觉不到了,总之这是一个偶尔不眠的诅咒。”索尔回答。   “和我说说。”奈菲尔娜保持着一如既往地好奇,似乎想把索尔的旧事全部都挖出来。   于是索尔搂着魔偶香菇,开始了对往事的一些回顾。   实际上这段时间的许多个夜晚,他们都是这样依偎着度过的。奈菲尔娜似乎很享受这种两个人的旅途,她扬言自己做女神时,也曾经幻想过像人类这样自由自在地生活。   今夜是索尔不眠诅咒缠身的一夜,睡觉肯定是睡不了了,但必要的停留和休息还是需要的,毕竟已经走了一天了,整天没头没脑地赶路也不实际。   本来索尔可以把传送塔藏在树上,然后回到戒指里去过夜。但他和奈菲尔娜都认为,这样的夜晚或许应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换个心情,于是两人选择了露宿荒野。   如今是黑暗历七二二年,盛夏的第二个月已经走到了尽头。这段时间索尔一直在重复斩杀着遇到的死灵,当任何事情成为一种麻木的习惯后,其实要坚持下来并不难。   精神力方面有了一定的增幅,‘深渊的裂痕’的使用次数也终于跨过了一百次的关口。   其它就没有什么好消息了,倒是前段时间在荒野里遇到了一群魔角狼。对于这种狼索尔很了解,也算是往日曾经的老对手了,如今的它们看起来少了些往日的活跃。   虽然集群的它们,能依靠自身特殊能力逃过幽灵的污染,但如今的黑暗荒野里捕猎正在变得越来越艰难。当时索尔以为只能不死不休了,毕竟饿极了的狼群理论上是不会退让的。   以索尔如今五阶的实力,要碾压这群魔角狼很轻松。但如果有可能,他其实并不想伤害这群狼,杀来杀去谁知道荒野里最后还会剩下点什么来?幽灵,才是如今大家共同的敌人。   于是索尔扯掉遮掩自身气息的隐匿披风,连背后的剑都没拔。   也许那群魔角狼当时吃饱了,也可能感觉到了索尔的气息,而它们的智慧让它们得出了个索尔不好招惹的结论。于是双方隔着段距离深情互望片刻,又各自上路,也算皆大欢喜。   说到吃,奈菲尔娜这个女神香菇这一路都在吃。当然,她吃的主要是索尔剿灭的死灵。   要是吃幽灵会长肉的话,索尔怀疑她早就长胖了。   奈菲尔娜扬言再吃一定的数目,她自身就能够得到成长,今后就可以自己扑杀死灵了。   于是索尔心里那记载着‘值得期待的事情’的小本子上,又多了关于奈菲尔娜的一条。   来自荒野的一阵风,将树上奈菲尔娜的魔偶金发吹得晃动起来。   “所以,你其实是想证明你很不凡喽?”听完索尔的故事,奈菲尔娜习惯性地戏谑着。   “是的,我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凡,可惜还是没能逃脱被扔在当地修道院里成为孤儿的命运。”索尔也顺口戏谑了一句。   等这阵风吹过,两人陷入了长久地沉默。   不眠的漫长之夜就是这样,聊得累了,就静默一会,等想起什么了又继续说。   有时候奈菲尔娜也会捣蛋。   有一次大半夜的突然大喊黑暗巨龙来了,把睡梦中的索尔差点唬得从树上掉下去。   “那之后我们要去哪里?”怀里的奈菲尔娜突然问。   “本来是要急着回家的,但一时也回不去。所以我准备先到达潘多尔城的传送点,然后顺路通过传送再去一下南境的主城奥德伦萨。”索尔将自己的大致规划说出来。   “奥德伦萨?要去做什么?”   “嗯,买点东西,一些稀有药剂材料,顺便带你领略下主城风光,想去吗?”索尔问。   “想,那再之后呢?”奈菲尔娜问。   “再之后我就得回家了,如果你不介意倒是可以跟我回去一起生活,要不然你就只能独自体会流浪的最高境界了。”索尔耸耸肩,对诱拐这个女神香菇很有把握,水到渠成而已。   “那你家里还有谁?”   “一窝和你一样的香菇,噢,也就是一群少女。”索尔从侧面试探着。   “那她们会排斥我吗?”奈菲尔娜似乎有些忧虑。   “那怎么可能,她们都很好相处的。”   “哦,那么……好吧。”奈菲尔娜支吾着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静默了一段。   “现在倒有点相依为命的样子了。”索尔把奈菲尔娜横抱在怀里,活动着手臂说了句。   等了一会,没得到熟悉的讥讽和戏谑回应,索尔下意识偏过头,突然有些惊悚。   “以后不准脸红!”索尔严肃地虎着脸,你布脸就布脸,没事老脸红吓人是个坏习惯。   “你真讨厌!脸红这种事是可以控制的吗?不对,谁脸红了?我才没有……噫,树下有个死灵接近过来了,要下去干掉它吗?”奈菲尔娜弱弱地解释一句,然后赶忙转移了话题。   “你一个小小的女神,不要整天就想着干干干的,多做点有意义的事。”看见树下的死灵进入了视野,索尔扯掉脖颈间的披风系带,亮出黑暗体质把它吓跑了,下树上树太麻烦。   “什么有意义的事?”奈菲尔娜狐疑。   “比如上次我送你的玩具,没事你也可以主动找我要来玩一玩。”索尔突然目光一亮。   “我呸!呸呸呸!臭流氓!”奈菲尔娜脸更红了,果断唾骂不止。   上次在帐篷里被索尔老狗欺骗,后来奈菲尔娜还是想明白了。当时那个奇怪的东西分明就是索尔身体的一部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但每次想起来她总是会莫名脸红不已。   “来嘛,这么漫长的夜晚,总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索尔老狗牵起奈菲尔娜的小手。   “呸!不玩!呀!你不准拿出来!”奈菲尔娜慌乱地捂住自己的布眼睛。   “你总是不肯认真学习,怕个什么?它又不会咬人,再说这里又没有别人。来,听话,今后我还会教你更多好玩的事情。”索尔一脸哄骗地把奈菲尔娜的小手掰开,往某处牵引。   荒野的风仍然来来去去,掩盖了某只大魔王邪恶的气息。   第二天,旅途仍然在继续,只是不知不觉间有了些变化。   当时索尔和奈菲尔娜的幽灵体,正在荒野里和两只结伙而来的死灵周旋。   “有谁过来了!嗯,貌似是几个人类。”奈菲尔娜突然示警。   索尔将最后一只幽灵斩裂,然后转身和奈菲尔娜站在一起,顺着她所张望的方向看去。   可惜五阶的索尔只有二十多步的黑暗视野,对方没有进入范围,所以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们是谁?噢,我的意思是穿着等各方面有什么怪异之处吗?”索尔提示奈菲尔娜。   “看不出来,不过他们站住了,就面对着你的方向,应该是看见你了。”奈菲尔娜说。   看见我了?索尔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凝重。自己看不见对方,但对方却能看见自己,说明他们的黑暗视野在自己之上,甚至有可能阶位实力都比自己高出不少。   “那你大概判断一下,他们离我们有多远?估计有多少步路?”索尔思索后继续指示。   “步数的话……应该有五六十步的样子吧!”奈菲尔娜探着脑袋嘀咕着。   五六十步?那是什么黑暗视野?‘寂静感知’吗?难道那些人全是八阶?什么时候大陆有那么多八阶了?不会是黑暗议会又盯上自己了吧?索尔被奈菲尔娜的消息搞得有些震惊。   那场自爆魔法的盛宴后,黑暗议会和北境应该以为自己死了才对,难道那群家伙不放心最后又在自己身上留下了什么魔法印记?索尔一时有些不确定。   “你确定他们看见我了?你仔细关注着他们,有什么动静立刻通知我!”索尔做出新的指示,同时也放弃了逃跑的准备,五阶跑八阶完全毫无意义。   如果这群人真的是冲着自己而来,那很可能就是黑暗议会了。   自己搞不好又会被逮住,在这荒野上空再被炸一次都有可能。   “他们……嗯,应该是看见你了,毕竟我隐藏了幽灵体,他们是看不见我的。总共五个人,全部面向我们的方向,什么也不做就站在那里,似乎在……交流?”奈菲尔娜也不确定。   “噫?他们离开了!”   “他们当中有个人抬手向着我们指了指,然后全部人就这么离开了!”奈菲尔娜最后说。 第402章 除靈人协会   离开了!?索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场静默地对峙开始得很诡异,结束得也很诡异。   据奈菲尔娜说那五个人离开前,其中有一人抬手向自己这边指了指,这似乎是个具有明显指向性的动作。那么他在指什么呢?又或者说他发现了什么?   索尔不禁幻想出,在隔着自己双倍黑暗视野的距离之上更远的什么地方,一群人中的某一个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还时而和身边的同伴们耳语交流着。   恶意还是巧合?一切都掩埋在了广阔的黑暗里不得而知。   或者……真是个巧合?索尔试着往乐观的方向想,还转身向自己身后看了看。比如那个方向有一片湖,然后这群冒险者是在议论那片湖,只是湖所在的方向恰好和自己重叠而已。   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呢?索尔沉默不语。   他此刻实在是好奇死了,但别人已经离开,而且也没做出什么更具体的事情,他总不能追上别人问你们看什么看?而且对方的实力疑似很强,主动受制于人从来不是索尔的作风。   最终事情就这么没头没尾地结束了。   一整天索尔都有些心神不宁,仔细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可惜毫无结论。   到了大概中午时分,随着脚步迁移,索尔渐渐看到了前方黑暗荒野里隐约的灯火。   如果自己的地图没出错,而自己的行进方向也没有问题的话,前面应该是崔斯顿领地的主镇暖风镇。地图上标出了崔斯顿领地共有四个小镇,而暖风镇正好在自己的前进方向上。   如今自己相当于正从南境的东部边陲,逐渐向南境中部的潘多尔城靠拢,路过的地段将会越来越繁荣。当然,在大陆上幽灵肆虐的今天,繁荣这个词或许已经没几个地方适用了。   不过可以想见的是,暖风镇的各个方面,至少肯定要比自己一个多月之前停留的矿金镇繁荣得多,但也不会繁荣太多,不然就不会只是主镇而应该是主城了。   总而言之这对于索尔来说仍然是个好消息,来到一个相对热闹的人类聚居地,至少一场消除疲劳的热水澡,一身干净的衣服,以及一张温暖的大床肯定是跑不了的。   “当你面向小镇时,在小镇的正东方位,有一个……嗯,似乎是一个强大的生灵。”就在索尔的脚步离小镇越来越近的时候,怀里的奈菲尔娜突然发出了示警。   “能确定吗?多说点。”索尔停下脚步挑了挑眉毛。   “确定不了,我们幽灵之间有一些特殊地感应,我对于它可能就像个普通的游荡死灵一样,而它对于我却像雪地里的墨水池一样醒目。”奈菲尔娜试着做出形容。   “可以确定的是在它周围有一些看不穿的迷雾,我怀疑那是它的规则区域,总之是生灵的可能性很大,毕竟死灵这边的中级恶灵也未必能具备这种气息。”奈菲尔娜补充了一句。   那很可能就是了,索尔认为。   生灵?那可是些真正辣手的家伙,人类一旦进入了他们的规则就相当于客场作战一样。   之前自己曾误打误撞遇到过两次,也算是运气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还能全身而退。   第一次遇到未知小镇的闪闪,自己出卖了一些体力。第二次遇到城堡里美丽的吸血鬼幽灵,自己出卖了色相。这要第三次再来,索尔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出卖的。   总之在掌握一些可靠有效的手段以前,索尔没有丝毫去主动招惹他们的打算。   至于眼下奈菲尔娜的预警,索尔倒不是太担心。因为就行进路线上来说,他的方向将会穿过小镇,也就是向北一直走,和正东方位的生灵没什么交集,到时候离开时绕远点就好。   而且索尔怀疑这个小镇东边的生灵应该属于盘踞型,就是不会到处乱跑的那种。这种被动等待倒也符合索尔之前对生灵的猜测,要不然暖风镇也不会是眼前这副灯火璀璨的样子。   进入小镇时遭到了守卫惯例的询问和盘查,还缴纳了一笔入镇费,索尔表现得很配合。   在如今这种混乱的世道里,还有秩序终究算是件好事情。   整个暖风镇整体还算热闹,至少一进镇脚下就踩在了砖石修葺的路面上。   索尔没有忙着去旅馆订房间,现在才是中午时分,他准备先随便找个地方解决午餐,然后用下午的时间逛一逛集市。等到晚餐时订好房间后,美美的洗个热水澡,然后甜美入梦。   在当地一家小餐馆简单对付了午餐,索尔顺便向店主问清了暖风镇的集市所在。   “又见到他们了,需要我做点什么吗?”去集市的路上索尔问怀里的奈菲尔娜。   任何领地任何城镇,光鲜向来都是表面的局部的。   通往集市的路上,道路两边仍然聚集着大片穷人。   他们落魄的样子和矿金镇那些穷人没什么区别,甚至穷人这个定位已经不适合他们,因为严格说来穷人其实也有着自己的生计,无非收入低廉一些家境艰难一点而已。   至于眼前这些等待施舍救助的人,或许应该称为‘乞丐’才对。   这并非侮辱,只是在陈述残酷的现实而已。   “算了,也许你说的是对的,那就各自回到各自的命运里吧。”奈菲尔娜微微叹了口气。   之前一个月里索尔一路也曾经路过几个小镇,几乎每一处都有这样的场景。   怀有慈悲之心的女神香菇奈菲尔娜也终于渐渐明白,哪会有什么力挽狂澜?   各自面对着命运无情的巨轮,谁又挡得住呢?   听到奈菲尔娜的回答,索尔保持了缄默。自己手里虽然有一点资源,但他的主次向来分得很清楚,优先自家的香菇们,然后是周围的亲朋,再然后放大到自由之城的领民。   在那之外如果还有余力,到时候再说吧。   至于自私冷漠什么的,随便了,世人的嘴本来也就只有那么点能耐。再说一个领地的穷人严格说来是领主的责任,别人领主都不急,自己一个异地冒险者去出什么头。   “我看见一个天使落在了我的院子里……她慈爱高贵……在她身后,那是光……她要我团结世人,引导那些……”一个矮个子男人正站在一个木箱上,对着周围的穷人慷慨激昂。   长得像个山地矮人一样,只有鸟屎才会落在你的院子里吧?还慈爱高贵,你不说是天使我还以为你见到的是你祖母呢。听着路上一些隐约地宣传声,索尔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一路上索尔见到过许多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未知教派,各种狗屁说辞让人捧腹不已。   暖风镇的集市很热闹,至少也算人来人往。   索尔一边询问着有没有魂晶,一边关注着各个摊位的货品。奇怪的是在各种物价飞涨的今天,魂晶的价格依然在一银币左右浮动,甚至随便砍砍价两银三个都拿得下来。   唯一遗憾的是零散魂晶的数量太少,看来如今的魂晶正在渐渐淡出主流商品的圈子,说明狩猎魔魂来售卖的冒险者已经不多了,大陆上如今仍在专注提升阶位的人应该也不多了。   如今的主流商品全都变成了什么除灵粉、圣水圣十字那些消耗品,索尔没什么兴趣。自己每天光是把‘深渊的裂痕’的次数砍完,百多个死灵就已经够累了,还能省下消耗品钱。   除了魂晶外,索尔也会询问下秘境卷轴不能使用的问题,看看能不能遇到什么知情者。   某个闲逛的间歇,索尔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窥视感,下意识向不远处偏了偏头。然后在自己视线扫过去的瞬间,一个小镇守卫模样的人瞬间挪开了视线,以避免和自己的视线撞上。   实际上在进入集市以前,不,应该说从自己进入小镇后,这种若有若无地窥视感就一直存在。起初索尔也没有放在心上,他以为是小镇的本地人对外来者的惯有戒备。   可是这窥视感跟了自己一路,这么长时间还未离开,显然其中的某种目的性就很强了。   而且索尔看得很清楚,窥视自己的不像是什么盗贼强盗之流,而是身着制式轻铠的小镇守卫。光是这个集市上就有三四个针对自己盯梢的,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   自己初到异地一切未知,索尔不想惹什么麻烦,甚至连主动堵住对方询问都懒得。既然对方身上的制式配备代表着当地的官方力量,索尔也不急,仍然在集市上忙着自己的事情。   直到该看的该买的逐一逛完,索尔才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集市。   “这位冒险者朋友午安,我们领主大人想邀请阁下前去商谈一些事情。”在索尔离开集市的时候,其中一名盯梢的守卫终于主动接触索尔,同时道明了来意。   守卫的语气总体还算客气,只是这邀请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作为一个游荡的冒险者,和当地领主显然就是两个层面,索尔实在想不出一个高高在上的领主,关注自己一个野生冒险者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请问你们领主是?”索尔问。   “是比格尔·崔斯顿大人。”守卫回答。   索尔暗自沉吟,又是个以家族姓氏命名领地的家伙,只不过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难道对方认出了自己是索尔·德雷克?毕竟这个名字也曾经在南境闪亮过,虽然是多年以前。   “那劳烦带路吧。”索尔点点头,跟上了守卫的步伐。   他懒得打听更多消息,真正能威胁自己的自己跑不掉,不能威胁自己的直来直去就好。   守卫将索尔带到了正街处一座占地宽广的建筑前,砖石结构的尖顶独栋建筑。   乍然抬头索尔还以为是冒险者公会,但显然不是。   门楣上的徽记很有意思,是一个背负着十字架的幽灵,而在徽记下面写着一行字。   “除靈人协会。” 第403章 协会的邀请   除靈人协会,字面上的意思很浅显,无非是一个消灭幽灵的组织。   索尔抬头观望片刻瞬间了然,也对这次突然的邀请有了大致猜测。   这个协会徽记看起来很有意思,一个背负着十字的幽灵,或者也可以说一个幽灵被十字压弯了腰。至于为什么不叫除靈人公会而叫协会,也许取的是组织成员间互相协助的意思。   隐约还残留在砖石墙面上的泥土灰痕表明,这座宽大建筑以前并不叫这个名字,原来的名称显然改动过。也许就是冒险者公会原址也不一定,只是近期才顺应时势突然改了过来。   既然能调动小镇守卫前来邀请自己,而且守卫还敢打着领主的旗号行事,看来当地领主应该是亲自下场了,或者很可能在这个协会里攥着最高的权柄,索尔瞬间有了自己的判断。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如今对抗荒野的幽灵才是主流,这种组织冒出来倒也不算太突兀。   索尔跟随着守卫进入了协会大厅,但是并没有停留,而是拐进了铺有淡金色地毯的侧面过道,最终在一间像是临时会议厅的房间外面停了下来。   会议厅气派的大门此刻正紧闭着,隐约有一些谈话和说笑声从里面传出。门外这里设置了一排垫着布垫的舒适座椅,守卫示意索尔在这里休息片刻,稍候房间里会有人出来接待。   还没等落座,女仆已经端着香茶过来,在座椅之间的小型置物桌上放好,服务倒是很周到。索尔礼貌地致谢后,从善如流的在座椅里坐了下来。   事情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原本的惯性多疑和阴谋论让索尔觉得,自己这个曾经凶名赫赫的恶徒,也许被当地领主认出来了也说不定。不过来到这里后,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这排座椅里此刻并非只有索尔一人,在隔着一个座椅的位置里还有一个冒险者香菇。她一身紧身皮甲,正坐在椅子里晃着腿,目光盯着紧闭的会议室大门,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索尔早已习惯香菇怪这种奇怪生物的乍然出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冒出来一个。   打量完周围的环境,索尔默默转头端起热茶抿了一口,味道还行,应该加了一些蜜糖。   “您好,请问您也是协会选中的人吗?”不出意外的,身边的香菇怪发动了鸭子技能。   索尔感觉到她的语气略有些紧张,但显然不是因为面对着自己,很可能是因为她正在等待的某些事情。至于她主动找自己说话,也许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缓解下自身的心情。   对于她的问话索尔一无所知,但能听得出来,她应该比自己知道得多一些。   “抱歉,我今天才到暖风镇,很多事情一无所知,是被突然邀请到这的。”索尔回答。   “今天才到……就收到邀请了吗?”这香菇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自己在那疑惑地呢喃。   “哦,那就由我冒昧地给您介绍下吧,除靈人协会正在号召领地周边能够对抗幽灵的冒险者们,通过协会管理者们的认可后冒险者就能加入协会出一份力。”   “我和我的两位冒险伙伴是三天前到的暖风镇,在城门处接受询问后,第二天收到了除靈人协会的邀请,今天是过来接受协会检阅的,心里还有点小紧张。”   “我叫朵奈,是个掘墓者,我的两位同伴是除靈人,已经进去一会了还没出来。”这个香菇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说完还对索尔吐了吐舌头,露出个略带傻气的活力笑容。   她这突然的信息有些多,瞬间就把索尔拽入了思考,掘墓者是个什么玩意?盗墓贼吗?   朵奈说她和两位伙伴三天前到的暖风镇,而她们在镇门守卫处接受了盘问,索尔大致认为如今能穿过荒野的人多少都有些显眼,所以盘问的内容很可能会和消灭幽灵的能力有关。   比如来到小镇的冒险者,个体之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职业技能,或者独到的手段之类。   不过让索尔觉得不对的是,如果小镇守卫们的盘问是一种惯例行为,那为什么他们没问自己呢?而既然他们没有问自己,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能够消灭幽灵?从而邀请自己来此呢?   索尔皱眉思索,试图串联起更多的东西。   或许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提前就知道了自己具备某些对抗幽灵的能力。索尔瞬间联想起今早在荒野里,奈菲尔娜提到的那五个奇怪的家伙,自己的消息很可能是他们带回镇上的。   自己当时的位置距离暖风镇并不远,如果不出意外要进入人类聚居地补给的话,最近的暖风镇自然会是首选,所以那群人能由此判断出自己的行迹并不奇怪。   这其中唯一无法解释的是,那夸张的黑暗视野距离是怎么回事?某种特殊的魔法物品?   感觉到身边的视线,索尔偏头看见朵奈正嘟着嘴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回应,索尔笑了笑。   “抱歉,想事情有点走神了,我是索尔,很高兴认识你。”   回答完后,索尔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离开了,自己还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不是停留在半路的某个小镇上加入什么除靈人协会。不论他们招募也好,吸纳也罢,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就在索尔准备起身的时候,会议厅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抱歉,让两位冒险者朋友久等了,现在有请两位进来闲聊一会。”一个身着长袍笑容甜美的知性香菇站在门口,向门外座椅上的索尔和朵奈发出邀请。   朵奈显然有些激动,索尔只是暗自抿了抿嘴。   算了,现在强行离开显得不太礼貌,那就顺便听一听吧,或许会对自己的旅途有帮助。   跟着朵奈一前一后·进入会议厅,整个大厅宽敞明亮,关键的是人还不少。   大概十多个人的样子,男男女女都有。   大厅的中央有五张精致座椅环成半圈,当中主座上是一位精神饱满的中年人,其它四张椅子上分别各是两个年轻男女,为索尔和朵奈两人开门的香菇也落座于其中。   侧面空旷处还站着六七个少年男女,似乎是除靈人协会的成员?   朵奈进入房间后,向站着那群人里的一男一女眨了眨眼,两人也回以鼓励的笑容。他们应该就是朵奈所说的冒险伙伴了,而且从两人轻松地笑容看来,他们应该已经得到协会认可。   索尔和朵奈此刻所站立的位置位于五张座椅当中,这种周边坐人,类似审犯人的格局让索尔有些不喜欢,不过也算在预料之中,索尔估计接下来应该是什么能力展示之类的环节。   果然,当中的中年人简单问候后,示意朵奈和索尔开始各自的展示。   朵奈深吸了口气,然后凝神挥了挥手,一个翻飞的死灵突然出现在了房间里。   不过它没有攻击任何人,转了两圈最后漂浮在了朵奈身边,仿佛就像是她的守卫一样。   站在旁边的索尔猝不及防被唬了一跳,这是什么奇怪的职业技能?除了索尔有一瞬间的诧异外,整个房间里的众人毫无波动,显然他们已经对这种能力很熟悉了。   索尔突然意识到‘掘墓者’这三个字似乎并不是种形容,而是一种新的能力或者职业?   座椅中的几个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有中间的中年人和朵奈交流了几句,然后欢迎她加入除靈人协会,显然朵奈通过了。接下来那中年人一脸亲和地看向索尔,示意索尔开始表演。   索尔面对一屋子的视线突然有些尴尬,仿佛有种回到当年,去冒险者公会申请冒险资格证时的既视感。还是一如当年那个问题,自己展示什么呢?‘深渊的裂痕’?   问题深渊的裂痕根本就不是一个展示技能好不好,再说周边也没有什么敌人,总不能二话不说就把别人朵奈刚召唤出来的死灵给斩掉。   “我的只是个很普通的剑术技能,火焰斩。”最终索尔向众人侧了侧身,让众人看见自己背后的长剑,然后临时把剑士香菇兰迪的技能名称捡来用了用。   这种剑技虽然效果有些唬人,但其实并不强力,而且在冒险者当中很常见。   一听索尔的是火焰斩,众人倒也没有要求索尔非要拔剑来上那么两下。只是周围几个年轻男女中有人投来了鄙夷的视线,索尔也懒得计较,他本来就不是来参与什么协会检阅的。   当中的中年人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轻视,仍然微笑着对索尔点点头,欢迎索尔的加入。   什么我就加入了?索尔觉得自己或许该开口解释了,但是中年人却抢先开了口。   “我们的除靈人协会属于一个新兴组织,旨在以消灭荒野的幽灵怪物为首要。看到大家的非凡能力,我很高兴这个组织正走在日渐壮大的路上,同时也很荣幸能和大家并肩作战。”   “今天召集大家来此,是为了借助大家的力量,希望众人能团结联合起来,协力解决暖风镇东边一个强大的幽灵类敌人。”   “之前面对这个敌人的时候,我们已经损失了不少人手……”中年人摊开手侃侃而谈。   索尔站在一边差点听得笑起来,那是刀剑层面和参战总人数的问题吗?   硬撼死灵?你这头可真够硬的! 第404章 暴怒的魔王   中年人说了许多话,话语中夹杂着一些鼓舞人心的煽动。至于话题重点,暖风镇东面那个生灵却没有怎么提及,顶多就是对众人诉了诉苦,扬言领地里派出的人手全部惨痛阵亡。   从对方话语里不难听出,他们对于生灵是什么显然还一无所知,仍然在按照往日的冒险经验,把生灵划入普通幽灵或者说普通怪物的行列,最后得到一个惨烈结果也就成了必然。   这并不奇怪,毕竟幽灵也是这一两年才开始在大陆上活跃的怪物。索尔如果不是提前听过奈菲尔娜的知识,也未必会知道这些终日飘来飘去的家伙,居然还有着复杂详细的分类。   崔斯顿领地之前派往讨伐的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肯定是困在了生灵的规则里出不来。   这也正是索尔觉得生灵辣手的主要原因。   对方在自身规则里堪比神明,怎么消灭是个问题。而且一旦进入生灵的规则,如果看不穿对方的规则就只能硬撼到底,无法逃离,规则那玩意可不是找个夜色翻堵墙就能跑掉的。   如果让索尔自己来分析的话,除靈这一块在没有更高明强力的手段问世以前,消灭生灵这件事暂时就不要想了。如果说实在是对领地出行或者周边环境造成威胁的话,只能迁移。   这种迁移包含两个方面,一个是迁移领地自身,打不起就躲。比如像崔斯顿领地这里共有四个小镇的格局,迁移起来其实很简单,说穿了无非领主家搬到哪个镇哪个镇就是主镇。   还有一种就是顶着牺牲的代价,用少量人命去慢慢地填。   不是一窝人冲上去叫嚣喊杀,而是让人尝试着破解生灵的规则,然后让生灵自己迁移。   就像索尔曾在未知小镇遇到的,那个闪烁的家伙,索尔和他经过一番无声互动后,帮他掩埋了一具骸骨。这个过程大致算是暂时破解了对方的规则,所以索尔从规则里走了出来。   后来奈菲尔娜曾说过,那个闪闪有可能离开,也可能继续猫在那里等待下一个进入者。   当然,别人生灵自己走不走,那终究不好说。唯一有利的一点是,只要有人从规则里回来过,那这段经验就有了参考借鉴的价值,再重新破解一回该生灵的规则也不是没有可能。   除靈人协会的会议大厅里。   等中年人说完,众人纷纷陷入了毫无依据地幻想,和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理论战略中。   索尔暗自抿了抿嘴,觉得自己该离开了,这是别人领地自己的问题,他终究只是个过客而已。倒也不是见死不救,只是在面对生灵这件事上,他也没有丝毫把握,同样无能为力。   “抱歉,小镇的守卫告诉我是领主大人召见,我才会冒昧地出现在这里。”索尔出声向大厅里的众人解释了一句,同时也是试探。   索尔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有些突兀,打断了闷头沉思的众人。   “我就是本地领主比格尔·崔斯顿,同时也是除靈人协会目前的暂代会长。”座椅中的中年人抬头回答。   这答案也算索尔预料之中,那周边座椅里的年轻人应该是领主的子女或者得力骨干了。   “您好,尊敬的领主大人,很抱歉我可能要退出了。实际上我并不是本地人,只是个流浪的冒险者。每个人都有重要的人,我也一样,每个人都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也一样。”   “所以我必须赶回家乡待在重要的人身边,对此希望能得到诸位的谅解,最后衷心预祝大家的讨伐战役成功。”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索尔微微弯腰向众人行了个礼,等待答复。   索尔话音刚落,在场许多年轻人,不论站着的还是座椅里的,纷纷投来了鄙夷的眼神。   对此索尔丝毫不觉得意外,也不会去计较,毕竟自己提出的的确不是一个好话题。只是顺眼一扫间,索尔突然觉得座椅中有个少年似乎有哪里不对,不过一时间他也没有去细想。   “可以理解这位冒险者朋友的苦衷,我个人也很欣赏你的守护精神,希望今后彼此还有并肩作战的机会。”崔斯顿领主并没有在脸上表露出太多情绪,仍然在维持着基本的场面。   这位中年领主没有强抓自己去当炮灰,至少表面上也算大度,索尔觉得自己离开前或许应该把幽灵的分类告诉他们。不敢说能够就此奠定什么胜局,但对于他们肯定会有所帮助。   “感谢领主大人谅解,对于和幽灵的战斗方面,在下个人或许有一些浅见。”索尔致谢。   “哦?那请这位朋友尽管畅所欲言,说出来让大家共同讨论一下。”崔斯顿领主摊手。   “对于领地东边那个强大幽灵,我建议大家最好暂时不要去动他,在没有足够的准备或者说胜算以前,你们根本……”索尔准备说出自己对生灵的了解,可惜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别听这家伙在这里冠冕堂皇地胡扯,一个畏缩不前的懦夫。”座椅里一个少年突然跳了起来,正是索尔之前觉得有些不对的那个,现在索尔知道哪里不对了,因为他背着弓箭。   弓箭这种冷门的武器在当今大陆上虽然还没有完全绝迹,但也早就已经脱离主流,没落了很久了。现在有人把弓箭当成随身的武器背在身边,难免让人一眼看上去感觉有些奇怪。   这少年从座椅里跳起来后,一脸狠厉地瞪了索尔一眼,瞬间伸手撕裂了一个卷轴,然后搭弓抬箭对着索尔就是一箭。   这是要在这间大厅里动手?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那么冲动的吗?   索尔站在那里动都没动。   如今五阶的索尔面对这整个大厅的人或许不敢说绝对碾压,但轻松二字还是跑不掉的。   此刻大厅里比格尔领主自身有着三阶实力,他的子女们普遍二三阶,这些索尔早在之前的交流里就已感知清楚了,只是他披着隐匿斗篷,但就算没披众人也感知不出索尔的阶位。   之所以原地没动,是因为索尔看得很清楚,那少年射向自己的箭矢似乎有些歪斜,对自己完全造不成威胁。也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的弓箭技巧还不够熟练,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索尔只是觉得有些疑惑,因为在少年短瞬间的发动里,索尔注意到了其中的两个细节。   一个是少年好像没有从箭袋里抽箭的动作,应该说他就没有箭袋,那箭是从哪里来的?   还有一个是少年撕裂的那个魔法卷轴,撕裂之后周围毫无动静,让索尔有些莫名奇妙。   那应该不是什么厉害的魔法物品,就算真的是,要真能凭借一个卷轴就能击杀自己一个五阶,那卷轴也应该当成家族重宝收藏起来用在关键处,而不是浪费在自己一个路人身上。   从少年跳起来果断出手,整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也就是转瞬之间而已。大厅里的众人几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少年的箭矢就已经擦着索尔身边飞过,连根发丝都没能带动起来。   然而……   “唔!”索尔身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哼,那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索尔惊骇地猛然转头,看见奈菲尔娜的幽灵体正瘫软在自己身边的地上,肩膀附近插着一支虚幻隐约的箭矢,伤口正向周围的空中溢散着生命力之类的细碎辉光,她居然中箭了。   这……你·妈的!!!   这一幕连索尔都没想到,他实在想不通奈菲尔娜不是藏在自己的纽扣里吗?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关键是居然还中箭了。他瞬间自责无比,刚才那一箭他本来可以抬手轻松挡下的。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又有人要死了!   等索尔再转回头的时候,整个大厅里的人心里都不禁颤抖了一下,仿佛瞬间看见了一个凶残暴烈的可怕魔王,正从他的骸骨王座上走下来。   索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露出过这样漠然空洞的表情了,就算他被黑暗议会的法师们,拉扯到天空里去和光同尘的那次都没有,久到他都已经忘了自己曾经是个怎样的人。   或许也只有更早的什么时候,比如普蕾西娅和露希雅离开这个世界永远安息的时候,也只有修格斯和少数几个小伙伴,曾经见到过索尔这副一切都该湮灭的样子。   生命里总有一些活着的伤口,哪怕你已经忘记得足够久,可一旦揭开,仍然鲜血淋漓。   当索尔转身扑面而来的时候,那个搭弓射箭的少年别说反抗了,连个表情都没能整理出来。只感觉平时自诩的无畏勇气瞬间不见踪影,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深渊的寒意冻结了一样。   少年瞬间就被索尔一只大手掐着脖颈提到了半空,旁边的比格尔领主猛然暴起,今天在自己的地盘上他并没有佩戴武器,情急之间只能扬手一拳就向索尔砸了过来。   索尔倒也不意外,这种时刻还能冒死硬战的,也就只有亲情了,估计这少年是他儿子。   “嘭!”索尔用空闲的那只手随手和他硬对了一拳,一声让人牙疼的闷响扩散在空气里。   “你是……五阶?”一拳过后比格尔领主猛退两步,挤翻了座椅,抱着垂下的手臂,一脸惊骇地看着索尔。他自身三阶没能在一至四阶范围里感知到索尔,那显然是五阶往上了。   “老杂毛,今天我就把你的除靈人协会,变成死人协会。”索尔转头对着众人露出了一个深渊般的笑容。 第405章 消弭的寒风   大厅里寂静无声,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冰冷刺骨的寒意,他们都知道索尔并没有开玩笑。   “请等一等!这位……冒险者大人,这其中一定有个误会!”就在索尔准备动手时,之前为索尔和朵奈开门的那个贵族香菇突然间站起,半是尖叫半是呐喊地打断了索尔的暴烈。   看见索尔略微有所停顿,这个贵族香菇赶忙飞快继续开口。   “其实我弟弟对您很崇敬,他是个黑暗游侠。之前他在荒野里看到您对抗幽灵,回到领地后对您很是推崇,并极力主张邀请您加入除靈人协会,这也是您此刻受邀来此的原因。”   黑暗游侠?这是个什么职业?难道是荒野里那群视野很远的家伙?索尔暗自挑了挑眉。   “你弟弟?趁人不备对我的女人来上一箭,他就是这么崇敬我的?”索尔漠然转过头。   “不,不是这样的,他肯定是因为听说您出于个人原因想要退出协会,可能没能达到他的心理预期,所以才……”贵族香菇在那里为她弟弟拼命地找着借口,整个人都快急死了。   “也就是说任何人,只要不加入你们这个什么狗屎协会,你们就会用弓箭给他们来上一下是吗?噢,就比如站在那边的那群呆头呆脑的家伙?”索尔语气隐含讥讽,向站在一边的协会成员们甩了甩头。   被索尔评价为呆头呆脑的协会成员们,神色里都有些愤怒,但他们也只敢各自暗暗握紧拳头,却什么也做不了。五阶职业者,那是他们从前只能在长辈的故事里才能仰望的存在。   如今大陆上幽灵肆虐,个人实力的判定开始变得有些多样。   能不能打是一个,能不能打幽灵又是一个。   对于这群突然掌握了特殊力量的年轻人而言,他们都以为新的时代来临了,该轮到自己来谱写传奇了。直到现在索尔将他们羞辱得一声不吭,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来,他们才又重新回想起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这位冒险者大人!您可以不赞成我们协会的主张,但请您不要侮辱我们正在做的事情。”贵族香菇突然有些愤怒,抬头一脸无畏地瞪着索尔。   “哦?小香菇,那你来和我说说你们的狗屁主张,还有你们正在做什么?其实我完全没有兴趣知道,别再说什么守护领民那套狗屁废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拯救了世界呢!”   “集市周围几百号穷人现在就瘫在那里,他们是你们的领民吗?在和我吹嘘你们的目标有多么伟大宏远光明正义以前,你们是不是应该先给他们一口饭吃呢?”   索尔随口两句话就把这个贵族香菇憋得说不出话来。   “……大人……我……有话……”在索尔手里一直不停挣扎着的少年,这时候脸色已经有些变色发青,眼看就快要不行了,只能不停拍打着索尔的手臂,示意索尔自己有话要说。   虽然索尔掐住少年脖颈的手没用多大力,但被挂在半空中这么一会,少年快撑不住了。   “奈菲尔娜,你怎么样?如果你有任何问题,我保证血洗领主一家。”索尔一脸关切地转头看向女神香菇奈菲尔娜,她正瘫坐在那里眨着眼,似乎听索尔和别人吵架听得很专注。   索尔这突然地转头询问搞得众人有些莫名其妙,这个冒险者在对着幽灵说什么呢?别人都已经是幽灵了好不好?会回答你吗?然而下一刻,大厅里的众人全都骇然地瞪起了眼睛。   “嗯?哦哦,索尔你……先放开他吧,我问题不大。”奈菲尔娜短瞬间有些发懵,说完以后才猛然想起自己现在好像应该是受害者来着,然后赶忙假装虚弱地在那里咳嗽了两声。   索尔一脸黑线地看着她那拙劣演技,暗自松了口气,既然还能扯蛋或许真的问题不大。   索尔这才转身松开手,手里的少年掉下来,狼狈地跪伏在地面上,捂着脖颈喘气不停。   大厅的众人觉得有些颠覆,仍然还停留在震惊里,居然真的开口了!这是个什么幽灵?   “抱歉大人!之前我有些冲动了,我黑暗游侠的技能真实视野,无意间看到了寄宿在您体内的幽灵。我以为……是她挟持了您……所以才撕开了驱魔卷轴逼出她……然后才……”   刚喘过气来的少年,一脸心有余悸地趴在地面对索尔解释着。看着少年那战战兢兢的样子,真实原因也好,临时借口也罢,既然奈菲尔娜并没受到严重伤害,索尔也懒得计较了。   “是的,抱歉大人,我弟弟肯定不是有意伤害这位……噢,您的夫人,我恳请您能原谅他一次,为此我们领主府愿意支付赔偿。”贵族香菇一看肃杀的场面有所松动,赶忙插话。   “这位大人,之前的确是我们冒犯了,我们心甘情愿进行赔偿。”比格尔领主赶忙表态。   “在我这永远只有以血还血!”索尔狼一样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众人纷纷低下头。   “算了,今天算你们运气好,你们的什么狗屁赔偿分给你们领地的那些穷人吧!”最后瞪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少年,索尔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摆摆手转身走回到奈菲尔娜身边。   伸手往地上抄了一把,他本想把奈菲尔娜抱起来,却抄了个空,索尔这才有些无语地想起她是个幽灵。或许有时候太熟悉就是这样,会忘记了一些本来的事情。   “呀!……快回来!……你个笨蛋!”周围突然传来一声惊恐地香菇尖叫声。   之前朵奈所召唤出来的那只死灵,不知道此刻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它在原地暴躁地转了几圈后,突然向奈菲尔娜扑了过去。周围众人瞬间全被唬了一跳,连心脏都差点喷出来。   众人好不容易才抚平那个煞星的情绪,你这……就有点害人了,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   在死灵扑来之际,索尔轻描淡写地拔剑随手扫了一下,然后众人又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那只死灵像是被瞬间冻结一样,整个突然悬停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   片刻后,死灵身躯上无声出现了一道裂缝,不是剑刃划过留下的那种平整锋利轨迹,而是像山体饱受岁月折磨后突然裂开的那种缝隙,似乎隐约还能从那裂缝里看见岩浆的颜色。   这是什么技能?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的火焰斩好吧?众人瞪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之前不是叫我展示吗?现在就是展示了,对此索尔也无意解释,只是转头看向朵奈。   “呀!大人你……我……它不是故意的……不对……我不是故意的!”朵奈看见索尔向自己看来,整个人瞬间惊恐得双手乱摆,舞得像两个风车一样,也不知道在那里扑打什么。   看到索尔被这个香菇傻气的样子逗笑了,围观的众人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仿佛索尔的笑容就像温暖的春天一般。   “哦,忘了拔箭了,我的伤口似乎对别的死灵也有吸引力。”奈菲尔娜向索尔解释了一句,然后抬手将自己肩部那支隐约的箭矢拔出,箭矢在脱离奈菲尔娜的身体后渐渐消失了。   然后奈菲尔娜突然转头定定地看向一边,看得索尔脸颊抽搐不已。索尔怀疑……不,不是怀疑,索尔很确信刚才那只死灵的尸体就落在那,只是众人包括索尔在内都看不见而已。   “那么走吧,该回家了。”索尔赶忙向地面上的奈菲尔娜挥了挥手,在她提出什么就地吃饭的奇怪要求以前。   奈菲尔娜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很人性化地飘回索尔身边,乍看就像在并排行走一样。   “那个……这位大人和这位幽灵姐姐,请等一等!”就在索尔即将要推开大门时,身后的贵族香菇突然开口。   索尔和奈菲尔娜转回头去。   “是这样,我为今天所发生的这些事情感到很抱歉,的确是我们失礼了。但既然这只是一场误会,我仍然希望这位大人您不要退出我们的协会,今后……”   贵族香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索尔摆手打断了。   “我不是什么大人,我说过的,我只是个流浪的冒险者。另外我也不是想要退出什么你们的协会,而是从头到尾就没加入过,我顶多算是临时受邀顺路过来看看吧,仅此而已。”   “还有不要搞什么狗屁的除靈人协会了,这不是侮辱你们,因为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你们所要面对的是什么。我建议你们下次讨伐前,先挖好足够的墓地再去吧。”索尔轻轻摆手。   “您是指什么?难道我们要面对的不是幽灵吗?”贵族香菇狐疑地问。   “这样,现在时间差不多快到晚餐了,我们崔斯顿家族恳请这位大……噢,朋友您能留下来和我们共进晚餐,一方面出于我们家族对您的歉意,另外这也是我们崔斯顿家族的荣幸。”   “这大厅里的所有人都一起来,到时候席间请这位朋友好好给我们说一说,来人,准备最高规格的客用晚宴。”   比格尔领主在倾听索尔说话的时候,心里突然升起了某些不好的预感,他瞬间认为有可能牵系着自己领地的存亡也不一定,慌乱间这才赶忙以留客为借口向索尔重新发出了邀请。 第406章 临时赌约   “等一等,用餐什么的或许就不必了。你们想要消息的话没问题,不过我这里的价格可不低,你们最好要有心理准备。”索尔挥手打断了比格尔领主的邀请,向大厅里众人说道。   索尔话音一落,大厅里众人都有些诧异地看过来。毕竟之前比格尔家族曾提出,就索尔的朋友受伤这件事给予赔偿,当时索尔表现出了对钱财的轻视,怎么现在又变成个商人了?   感觉到众人视线里的含义,索尔毫不在意。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本来之前消息是白送的,也算是在下对大陆除靈事业贡献一点微薄之力。但很可惜被你那个蠢蛋儿子打断了,还向我展示了你们领主家族的蛮横和无礼。”   “最后你们硬要说这是个误会,那么好,我也就不计较了。”   “但如果你们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就不可能再白拿白给了。虽然我并不算缺钱,但人的宽容总是有限度的,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我做不来。”索尔对着贵族香菇挑了挑眉毛。   我的屁股……才不冷呢,呀!不对,我在乱想什么?贵族香菇独自站在那里有些混乱。   “那……请问您的消息价格如何?”比格尔领主微微梗着脖颈,做好了挨一刀的准备。   “不贵,一百龙眼而已。”索尔摆手。   什特么不贵!还而已?你这特么还不如直接去抢呢!领主比格尔下巴差点掉在了地上。   他瞪着眼睛,感觉自己的计算能力一辈子都没这么飞跃过。一百颗龙眼宝石,相当于六千金鹰,九万多银狼快接近十万了,关键是就算把自己现在的领主府卖掉也不值这个钱啊。   “别那么惊讶,消息值多少钱有时候要看它能带来什么结果,如果领地沦陷了,你就算守着一座金矿也没用对不对?”既然要谈生意,索尔很自然地回归了自己连唬带骗的本色。   大厅里的空气一时间有些寂静。   “好,我们答应你!”站在一旁的贵族香菇突然开口。   什特么我们就答应了?就算把我这把老骨头卖了也有不起这笔钱啊!比格尔领主被唬了一跳,猛然转头看向自己的败家女儿,却看见自家女儿侧着脸,悄悄地对自己眨了眨眼睛。   看着领主父女俩自以为隐秘的蹩脚互动,索尔暗自有些疑惑,这个贵族香菇……貌似是个奸诈型?索尔一时间也不太确定,毕竟对方连坐地还钱这个步骤都省了,直接就答应了。   “对于您所要求的价格,请给予我们家族一点腾挪资金的时间,此刻在场有那么多人作为见证人,您不会担心我们赖债吧?”贵族香菇转回头注视着索尔,展开和大魔王的交锋。   “我完全不担心,实际上曾有过赖我账的人,可惜后来他们还出了更多。”索尔摆手。   “那……这位冒险者大人现在可以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了吧?或许在餐桌上交流有些不符合礼仪,但我对您口中价值一百龙眼的消息可是充满了好奇呢。”贵族香菇说。   被贵族香菇这么一提,大厅众人浓浓的好奇心瞬间就被调动起来,都热切地看着索尔。   “冒昧打扰了,那就让在下感受下崔斯顿家族的风采吧。”索尔点头应下,迈开脚步。   一场热闹的餐宴,在崔斯顿领主府宅邸的餐厅里开始。   本来崔斯顿家的餐桌也是传统长条形,但索尔执意不坐主座,比格尔索性把长桌换成了圆桌,这样就不用分主次了。领主比格尔和她女儿欧米娅作陪,索尔和奈菲尔娜算是客人。   欧米娅就是之前居中协调矛盾的那个贵族香菇,再过去还有比格尔领主的四位夫人,欧米亚的两位弟弟和一位妹妹,然后除靈人协会的新老成员也都有幸跻身于餐宴。   众人围着餐桌坐成一圈,总之突然就搞得很热闹的样子。   在等待上菜的间歇里,桌边的众人都有些热切地注视着索尔,希望他能趁机讲点什么。可惜索尔并没有理会众人,只是默默堆积着自身的神秘,偶尔低声和比格尔领主交流两句。   和比格尔其实也没什么可交流的,索尔只是问了问除靈人协会存在的意义。听到比格尔又开始在那里扯高尚和伟大,索尔瞬间就失去了兴趣,我要是真想说能说的比你动听十倍。   比格尔这特么说得像真的一样,吹得连他自己都信了,真有那么伟大以前做什么去了。   保境安民这种笑话就不要说了,索尔是问这个组织的核心目的,是集结人手扩展地盘还是有着别的什么更大图谋。看老家伙闪闪躲躲不愿意谈那就算了,反正也和自己关系不大。   无非是现在大陆上幽灵肆虐,老家伙手里突然掌握了一些特殊人才,各种原本冲不破规则的野心又开始躁动,都是一些老故事了。骗骗普通人或许有用,反正索尔是半句不信的。   对于餐桌边的众人而言,今天见证了索尔的强力和各种诡异,也算是跌宕起伏的一天。   看见餐宴主角索尔不理会他们,他们又纷纷转头开始骚扰奈菲尔娜。各种奇思妙想的无聊问题层出不穷,就差问吃喝拉撒了,似乎对这位美丽幽灵的一切生活细节都充满了兴趣。   奈菲尔娜的幽灵体也位列席间,就坐在索尔身边。   原本索尔还担心暴露在那么多人的视线里,作为幽灵的奈菲尔娜会不会不习惯。不过看起来她适应得很好,回答各种问题也很活跃,就仿佛她真的曾经是个人类一样。   “我把你告诉我的那些幽灵知识告诉他们没问题吧?”索尔偏头对着奈菲尔娜问了句。   “这有什么问题?这种小事你自己决定吧,不过卖得的钱我要分一半。”奈菲尔娜说。   “你什么时候堕落的?分个屁的钱,你一个幽灵要钱做什么?再说平常为了预防小孩乱花钱,零用钱都要存放在大人那里知道吗?”索尔奸诈地笑着,抬手揉揉奈菲尔娜的脑袋。   “你们……还真是很恩爱呢!”桌边不明真相的欧米娅突然羡慕了一句。   原想对索尔严正抗议的奈菲尔娜被堵了下,只能假装低头在那里维持自己羞涩的人设。讨厌的家伙,也不向别人解释下,谁跟他恩爱了?还不如只青蛙呢!奈菲尔娜心里嘀咕着。   很快丰盛的菜品上齐,满室飘香,桌边的众人也纷纷举起酒杯,开始用餐。   “可惜您夫人不能享用这些美味了。”领主比格尔举着刀叉,突然对索尔感慨了一句。   “她其实是可以吃的,只不过我在限制着她的食量,以防止她长胖。”索尔顺口回答。   “你吹牛!”不远处餐桌边的欧米娅表示完全不信。   “那你敢不敢和我打一个赌?如果她能够正常用餐,你们家族就付我两百龙眼,如果她不能,我就免费提供消息,怎么样?”索尔放下餐叉,用餐巾擦了擦手,转头看向欧米娅。   索尔这一生就算面对再大的挑衅也能不为所动,但唯独香菇怪的挑衅不行,一点就炸。   欧米娅大眼睛闪了闪,想不到这家伙还挺善良,开个为难人的价格,最后又无声减免。   “好,我代表我们家族跟你赌了!”欧米娅爽快地答应下来,觉得自己不能辜负了索尔的善意。比格尔领主也没有阻止自家女儿,反而乐见其成,因为他和自己的女儿想得一样。   餐桌边的众人也纷纷停下手里的刀叉,想看看索尔这位冒险者大人,要怎么下这个台。   索尔挠挠头,想不到顺手吃个饭还能捡一百龙眼宝石,这搞的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算了,自己有义务告诉他们世道的险恶,说到底,是无知和平凡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   “对了,她用餐的样子可能……噢,会有些惊悚,我不确定你们是否能抵挡。”索尔说。   桌边的众人纷纷微笑着抱手摇着头,示意索尔我们全都很勇敢,有什么把戏尽管耍来。   索尔致了声歉,然后起身离席,顺手将自己挂在椅背上的冒险者背包拿上。走到众人看不见的墙角后晃荡了一下,感觉就是一眨眼的样子他就回来了,然后怀里多了个……魔偶?   将毫无生气的魔偶放进椅子里瘫好后。   “行了,你早就等不及了吧?来吧!”索尔对奈菲尔娜甩甩头,开始往她的餐盘里布菜。   桌边众人纷纷浮现善意的笑容,这家伙,还搞得像真的一样。   很快众人就笑不出来了,餐桌边空气死一样寂静,只有奈菲尔娜魔偶舞动刀叉的声音。   “想不到这里还能吃到鱼!”奈菲尔娜魔偶感慨了一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估计顶多就是湖鱼而已,海鲜肯定就不要想了。是吧,比格尔领主?”索尔一边回答着奈菲尔娜的问题,还不忘转头和身边的比格尔领主互动一下。   桌边众人全部统一的姿势,梗着脖子,瞪着眼珠,微张着嘴,全部死死盯着奈菲尔娜。   那布偶……咀嚼……吞咽……这特么还会吐鱼刺!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众人突然感觉到了强烈地颠覆。   比格尔领主呆呆张着嘴,像是看到死去的祖父突然从坟墓里爬出来喊他回家吃饭一样。   看到索尔看过来,比格尔领主猛然合上自己的下巴,什特么湖鱼海鲜,不要跟我扯蛋!这个奸诈的家伙肯定是地精变的吧?比格尔领主心里在疯狂呐喊,脸上却只敢露出个苦笑。   我为什么要提这个该死的话题?为什么家族突然就负债两百龙眼了?   比格尔猛然转头看向自己女儿,是了,家族破产前,我或许应该先把这个傻女儿掐死? 第407章 突然的捷径   整个餐厅的气氛突然有些冷场,协会成员们全部都在闷头思索,奈菲尔娜吃下的食物到底去了哪里的问题。比格尔领主的沉默则是因为预感到了家族破产的前兆,所以很是忧伤。   至于可怜的欧米娅香菇,则是因为初次体会到索尔大魔王的针对,表情显得有些沮丧。   这餐丰盛的晚宴索尔吃得很满意,他用餐巾擦擦手,将餐桌边众人的视线重新拉回来。   “赢钱其实只是顺手,我这么做其实是有深意的。”索尔突然开口。   什特么顺手?你有个屁的深意?你特么这就是骗钱好不好?比格尔领主心里翻着白眼。   看到众人都在等待自己说点什么,索尔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肃穆.   “如今大陆的冒险环境正在变得越来越险恶,有很多东西可能已经超出了你们的想象。一些梦境之外的诡异纷沓而来,有时候走错了一步,可能你们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众人听见索尔的语气有些凝重,知道今晚的正题要开始了,纷纷坐直了身体一脸认真。   “像奈菲尔娜这个样子,你们应该从未见过甚至想象过吧?但这其实只算是一个小小的预热,试试你们对诡异的承受能力,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远比这件事还要诡异无数倍。”   于是索尔以此作为开头,将自己和生灵的两次交锋娓娓道来。   他没有去扯什么巨龙香菇,而是声称自己以矿金镇为起点,一路游历而来。当然,也没有提及自己和吸血鬼幽灵的一夜旖旎,有些美好自己默默体会就好,何况自己是被动失身。   桌边众人全都瞪着眼听得很专注,索尔讲了一辈子故事,随便来点渲染和描述,要将众人全部拖进故事中那个无名小镇简直不要太简单。直到索尔讲完,众人仍然深陷在震惊里。   “所以你们知道了吧?你们领地东面的幽灵其实就是一个生灵,那已经不是刀剑和人数层面的敌人了,一旦你们下定决心要铲除对方,你们就只能进入其中按照别人的规则来。”   “当然,生灵只是我个人取的一个相对贴切的名字,叫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在自己的规则里真的很强。要说堪比神明你们可能会有所怀疑,但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别问我生灵的规则是什么,我个人认为首先生灵是特别的,就像我们每个人一样具有唯一性。可怕的是他们还有着和人类不相上下的智慧,所以他们的规则很可能各不相同。”   “最后,还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建议,没有足够的准备和把握前,最好别去碰他。按照我的推测,他应该属于盘踞或者说被动等待型,并不会对你们的领地产生什么实际威胁。”   “所谓把握,是指一些更强力的除靈物品,圣水之类的笑话就不要讲了,你们平时斩杀的死灵也不要再提。就像我身为一个冒险者,会因为斩了两个史莱姆天天向别人炫耀吗?”   “就算某天形势逼迫不得不面对,也不用去太多人,一两个人足矣。首选聪明逻辑思维相对严密的,噢,比如就像我这种人一样。”索尔说完自己的总结性发言,还开了个玩笑。   可是桌边没有任何人发笑,众人都还深陷在索尔的故事里出不来。   关键是那并不是什么故事,那就是真实,如今大陆的真实。   朵奈这个冒险者香菇暗自打了个冷噤,不只是因为索尔说的事诡异而可怕,还因为有些远超认知了。她觉得自己一瞬间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却又组织不起来,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该说的该交代的已经说完,索尔起身准备告辞。   “你这消息……嗯,是很重要,但也太贵了点。”比格尔领主一脸肉疼,还想挽回点。   “你不要只看眼前的危机,如果幽灵成为今后大陆上的主要敌人,你只要把控好我说的这些消息,相信我,你的除靈人协会将会一朝崛起。原因很简单,你知道但别人不知道。”   “或许也会有一些人,因为各种原因巧合从生灵的规则里走了出来,但他们未必能像我这样全面分析。有时候一个真相的摸索是需要铺垫无数血泪的,但我帮你绕过了这一步。”   “如果你要把除靈当做种事业,这点消息虽然看似不多,但足够你走在所有人前面了,今后你能从这件事上挣回来更多。是吧,小香菇?”索尔向思索中的欧米娅香菇挑挑眉毛。   欧米娅下意识转过头来,看见索尔的坏样突然感觉好气哦,还有什么小香菇?真难听!   两天后,崔斯顿领地暖风镇,一户带庭院的普通民宅外,索尔有些头疼的将访客送走。   “怎么感觉好热闹的样子?”奈菲尔娜从索尔怀里的纽扣中发出声音。   “这有什么奇怪?英雄受到世人仰慕这不是常识吗?”索尔一脸高深。   “你英雄个屁,真是不要脸,那些知识明明就是我告诉你的好不好?还有她们天天叫我夫人,你怎么不对她们解释?谁是你夫人?你成天也就会占我的便宜!”奈菲尔娜嘀咕着。   “呵~我占你便宜?你一个小小的幽灵香菇,连身体都有不起,也只有本大魔王不忍心看你到处流浪才好心收留你,到底谁占谁便宜这还真不好说。”索尔轻笑一声,不予承认。   “谁说我没有身体,我可以进入魔偶里!”奈菲尔娜抗议。   “别说进入魔偶了,你就算变成魔偶都没用,你少了女人的关键部位知道吗?严格说来你都不能称为女人,也就是本大魔王看你可怜,才捏着鼻子认了。”索尔捏着鼻子扇了扇。   “你认什么了你?还有什么……关键部位?呀!臭流氓,我呸死你!”奈菲尔娜醒悟。   “没有关键的部位,你的人生就没有意义知道吗?不男不女活个什么劲?”索尔摆手。   “你……,我……我不是用手帮你了吗?”奈菲尔娜的幽灵体气得直跺脚。   “手?手有个屁用?说得好像谁没有一样,我还有两只呢!”索尔翻眼看天。   奈菲尔娜觉得自己似乎吐血了,如果幽灵有血可吐的话   “呀!我以女神的名义起誓,我……我要和你拼了。”奈菲尔娜向着索尔扑去。   “你这女神的名义真不值钱,就起誓这么点破事?”索尔继续撒着盐。   然后奈菲尔娜一头撞在了索尔的精神护盾上,感觉整个人有些眩晕,像只沾了水的猫咪一样迷糊地甩了甩头。   “哈!小小香菇怪,知道本大魔王的厉害了吧。”索尔老狗隔着护盾笑得很嚣张。   “呜呜……呜呜呜~”奈菲尔娜失声痛哭。   “你看你那拙劣的演技,还有待提升!”索尔将脑袋凑到奈菲尔娜身边,把她气笑了。   “你又在欺负奈菲尔娜姐姐是不是?”欧米娅香菇推开索尔家的大门,果断主持正义。   “少废话,你那边联系得怎么样了?我这里耽误好几天了!”索尔翻着白眼。   “快了,估计就这两天了,到时候我亲自送你走。”欧米娅回答。   本来按照索尔原本的计划,他早就该离开暖风镇赶自己的路了。可是因为两百龙眼的债务,这些天来欧米娅这个香菇开始无所不用其极,她先是抬出了秘境卷轴不能使用的问题。   当时在集市盯梢索尔的人把消息汇报回去,欧米娅从中找到了砍价的契机。找到索尔交流后,她声称自己知道秘境卷轴无法使用的原因,然后硬生生从索尔这里抵消了五十龙眼。   据欧米娅说,秘境卷轴不是不能使用,而是被什么未知的神秘力量暂时封印了。   每过四个月的停用期,才能等来一个月的使用期。今年上次的使用期是三月,推算下来要八月才可以使用,索尔对于这个狗屁原因听得半信半疑,不过他又隐隐觉得可能是真的。   可惜现在才六月开头,距离八月还有两个月时间,这件事暂时也无法验证,只能等待。   另一件事是之前闲聊时欧米娅问起索尔的去向,索尔提了提自己潘多尔城的行进方向。   欧米娅又再次抓住了机会,声称领地里建有崔斯顿家族的私人传送,可以直达潘多尔中继城,又强行从索尔这里减掉了五十龙眼。   索尔这才第一次知道,潘多尔城的主传送阵除了直达南境主城奥德伦萨外,还和各地有财力的中小领主之间有着私人联接。   平时各地领主会将当地特产通过小型传送阵送达潘多尔城,以维持当地的特色物资供应。只不过平时传送阵是关闭状态,使用前必须要先放出信鸦,通知那边把传送阵的联接开启。   于是索尔这才选择了原地等待,他紧赶慢赶走到潘多尔城至少需要一个多月。那还不如在这里等几天,到时候直达潘多尔后再直接转向主城奥德伦萨,路程上就可以省不少时间。   所以索尔就暂时在暖风镇临时住了下来,欧米娅帮他安排了一处安静宽敞的普通居所。   对此索尔很满意,毕竟自己的归家之旅突然就有了一次捷径。   唯一头疼的是,每天都会有许多慕名的冒险者香菇打上门来,声称讨教冒险经验,吵得索尔很忧伤。当然,其实同来的肯定也有许多少年,只是被索尔大魔王选择性忽视了而已。 第408章 新的职业   “你来做什么?”索尔堵着门问门外一身裙装的欧米娅。   “你管我,我来找奈菲尔娜姐姐玩!”欧米娅皱皱小鼻子,这三四天大家已经混熟了。   “玩个屁,又是这种烂借口,怎么现在的贵族子弟那么悠闲堕落的吗?”索尔很鄙夷。   欧米娅也不接话,狠狠瞪了索尔一眼,然后从他身边的门缝强行挤进了庭院里。   然后欧米娅和奈菲尔娜陷入了香菇间的窃窃私语,看到有一千只鸭子在那边聒噪,索尔也懒得管她们。只是他盯着欧米娅腰间那把长剑有些狐疑,你一个魔法师,冒充什么剑士?   过了一会,两个香菇结束了交流,欧米娅似乎还有事要和索尔说。   “那你们聊,我进去看书了。”奈菲尔娜向索尔招呼一声,飘进房间用魔偶看书去了。   “你过来这边。”欧米娅嘟嘴瞪着索尔。   索尔鼻孔朝天地抱手走过去,等待着香菇怪的把戏。   看到欧米娅将腰间的长剑解下,放在庭院的石头桌子上,索尔眉头挑了挑,瞬间了然。   “你要做什么?”索尔抬起头来。   “我跟你说,这把剑很厉害的。”欧米娅悄悄抬眼观察着索尔的神色,开始她的蹩脚演说。   “我问你要做什么?”索尔重述了一遍问题。   “这是一把优质十字剑,锻造时加入了圣铁,是除靈专用武器,可以节省使用者的精神力。平时许多人想去我家观摩都不行,也就是你我才把它带出来。”欧米娅仍在滔滔不绝。   索尔眼角开始抽搐不止,他虽然对矿业领域并不熟悉,但许多优质矿石或多或少都听说过。秘银、黑金、赤铁矿、黑铁矿、幻之钢,各种矿石不一而足,但从没听说过什么圣铁。   什特么狗屁的圣铁?你以为加个圣字它就不是铁了?   “我最后再问一遍,你要做什么?”索尔强忍着内心的躁动,一脸玩味地盯着欧米娅。   “你不是这两天就要走了吗?所以我准备把最后欠你的一百龙眼还清。”欧米娅回答。   “很好,那么钱呢?”索尔明知故问。   欧米娅从一个贴身小布袋里翻出十个龙眼宝石,一脸不舍地放在桌面上。   “这里十颗龙眼,剩下的我准备把这把家族传承的圣剑送给你,算是折抵剩余欠账。虽然我这边吃点亏,还有可能会受到父亲的责难,但你不用担心。”欧米娅觉得自己好伟大。   家族传承的圣剑?折抵欠账?你还吃亏?   “你确定要这么侮辱我的智商?”索尔笑得更玩味了。   “真的,我没有骗你,这把剑很厉害,你试试就知道了!”欧米娅继续讲她的烂故事。   “拿走你的破铜烂铁,我不需要,我每天赶路的职业技能次数都用不完。”索尔挥手。   “那我不管,反正东西我带过来了,现在我们两清了。”欧米娅转身,准备夺门而逃。   不得不说这套强买强卖的恶劣把戏,让索尔笑得很开心。这世界总有许多勇敢无畏的香菇怪,她们在大魔王的视线里疯狂地试探,试图用她们拙劣的把戏反复挑衅大魔王的底线。   “你敢从这道门走出去,我保证今后这片领地再也没有什么崔斯顿家族。”索尔开口。   正蹑手蹑脚的欧米娅只能收回自己跨出门外的小脚板,一脸无奈地重新走回索尔身边。   “你不能这样蛮横,这和你的身份不符。”欧米娅小心地抬头劝解。   “之前你的两个消息对我有用,你漫天喊价卖五十龙眼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这够大度了吧?但你们那么大个家族,不会真的连一百龙眼都有不起吧?”索尔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不是的,其实那天答应你的时候,我印象里家族是有一笔流动资金的。可等后来查了查,就没有了……可能是,噢,最近的生活普遍都很艰难,所以……”欧米娅低头支吾着。   “是啊,如今生活的确不易,那为什么你们家族还会认为我有做慈善的余裕呢?”索尔摊手。   “反正……我们家族暂时周转不出来,请您放过我们。”欧米娅很没有底气地嘟哝着。   “其实我个人并不是太在意这点小钱,真的,就算再翻十倍又能有多大点事情?”   “只是有些人一旦被人欠债不还,很可能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我怀疑我可能就是那种人。当然我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冷漠,事情都可以商量嘛。”索尔伸手挑起欧米娅的下巴。   “那你想……怎么样?”欧米娅有些惊恐地抬头看着索尔。   “其实你们能赔出来的一切,我丝毫不感兴趣,自始至终我只对你感兴趣,小香菇。”   “像你这种身系家族命运,又喜欢人前乱出头的大小姐,我一想到能把你剥光,按在床上做些惨不忍睹的事情,啧!我全身兴奋的魔王之力就翻滚喷涌不止。”索尔微笑着逼近。   “呀!……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要叫了!”欧米娅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退到墙角。   “上次是谁也这么威胁我来着?让我想一想。哦,是了,是我家的佩蒂香菇。你随便叫吧,最好叫几个能打得过我的人来,当然,你也可以选另一种更销魂的叫声。”索尔坏笑。   “你无耻!”欧米娅瑟缩在墙角,抬起手似乎想发动什么魔法,最终还是垂手放弃了。   “我无耻?好吧,你是对的。但动手是你们家族先动的吧?买消息是你们主动提的吧?赌约是你亲口答应的吧?你不仅不愿赌服输,最后还拿把烂剑妄想蒙骗大魔王,我很伤心。”索尔贴近。   “等等,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你的秘密。你是索尔·德雷克,从南境走出去的传奇,但是传闻你死于黑暗议会的围剿,你说我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你会怎么样?”欧米娅负隅顽抗。   索尔又被气笑了起来,奈菲尔娜那个败家女神,自己难得有点小秘密还被她出卖光了。   “我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会怎么样。不论你想做什么以前,首先你会拉紧床单裹住自己洁白紧致的娇躯,然后才是哭诉大魔王的种种恶行!你说呢?”索尔探出狗头。   “好了,现在我到了,准备欺负你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还有,保持你此刻羞怒的表情,香菇怪要是没锐气就不好玩了。”索尔伸出手臂按在墙上,将欧米娅环在自己臂弯里。   “我……嘤…嗯~!”可怜的欧米娅香菇被一个狗头堵住了小嘴,再也没能发出声音来。   直到把她吻得粘在了墙上,索尔才放过了她。   “这只是预热,钱我就不要了。这样,走前帮我弄批粮食,肉食为主。你自己选,要么粮食,要么脱衣服,我这人很讲道理的,特别是对你这种香菇怪。”索尔揉揉她的小脑袋。   欧米娅小脸通红地扭朝一边,听完索尔的话才赶忙逃离。   “等一等,你慌什么?除了这个条件之外,在我走前的每一天,你都要主动来找我,然后……噢,是了,就是今天这个位置,你要主动站在这里对我发出请求。”索尔细心嘱咐着。   “什么请求?”欧米娅疑惑地回头。   “你要站在这里,主动对我说‘请求大魔王来疼爱我一个小小的香菇怪’。”索尔笑了。   “呸!你做梦!噢,老天,恶心死我了。”欧米娅跺跺脚,刚转身就被索尔掳到墙边。   “现在还恶心吗?”一个长吻过去,索尔坏笑着问。   “不……不了。”欧米娅羞涩地侧头看着地面。   “说!”索尔低喝了一声,吓得欧米娅抖了抖。   “请求……大魔王来疼爱我一个小小……小小的香菇怪。”欧米娅羞愤地低头支吾着。   “嗯,聪明,大魔王感受到了香菇怪的哀求,我来了。”索尔老狗应声俯下狗头,同时为自己又想到了一种新的作案手段而高兴不已。   “……嗯~!”   漫长的时间过去。   “差不多了,你该走了,再坠下去我脖子都要断了。”索尔从香菇怪的手臂里逃出来。   欧米娅迷糊地转头看了看周围,这才满脸羞红地跑掉。   刚等她逃走了一会,大门突然又被推开。   “老大!大哥!我来了!”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   索尔站在庭院里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是提莫骷髅头又从某个远方飞来寻找自己了。   等转过头,索尔的脸瞬间裂开。   “再乱喊我就弄死你!”索尔恶狠狠地说。   “哈!大哥,我特意带了好酒和美味来拜访你。听我姐说你快要离开了,我觉得你不如就留在暖风镇做我姐夫吧,我无条件支持你。”少年很自来熟的将食物酒水在桌面上摊开。   来的是欧米娅的弟弟达里尔,那天率先动手的那个黑暗游侠。这小子最近天天都会觍着脸摸过来,缠着索尔教授他一些战斗技巧,虽然他并不用长剑,而是更擅长用弓箭和匕首。   说起来大陆似乎多了件怪事,突然出现了三个以前从没有过的新职业。   除靈人、掘墓者、黑暗游侠。   其中除靈人的手段较多,平时还能自制一些驱魔卷轴之类市面上稀缺的小玩意。掘墓人则有些像原来的冷门召唤师职业,可以临时召唤控制死灵为自己而战。 第409章 再次离别   索尔认为大陆三种新职业里,含金量最高的应该就是黑暗游侠了。   因为他们二阶觉醒时会同时得到两个职业技能,一个是真实视野,属于一种被动能力,并不会消耗精神力。用处是只要自身周边一定范围里有幽灵,他们就能够远远地看见它们。   据达里尔描述,所谓的看见并不只是看清大致的样子,而是任何幽灵体在他的视野里都会像明灯一样醒目。所以那天在荒野里,他其实是借着视野里幽灵闪亮的光芒看见了索尔。   这和黑暗视野是两回事,黑暗视野是一定范围内的景物全部可见。而达里尔的真实视野虽然宽广,但必须范围内要有幽灵才会发生作用,就像广阔黑暗里点起了一盏幽灵灯一样。   那天他带队进入荒野狩猎幽灵,回来时突然发现几只幽灵聚在一起。只是距离太远过于模糊,只能勉强看清索尔正在和三个幽灵缠斗,实际上是索尔和奈菲尔娜在剿杀两只死灵。   能同时和几只幽灵近身周旋的场面,让达里尔有些震惊,回来后立刻到除靈人协会钦佩了一番。后来等索尔来到暖风镇,达里尔通过索尔的黑色大衣确认其身份,这才发出邀请。   黑暗游侠的另一个职业技能有些土气,名字叫做‘碎魂箭’,字面意思显然很好理解。   后来索尔有些疑惑地问起,奈菲尔娜中箭以后……似乎也没有碎魂啊?达里尔有些尴尬地解释显然是自己的职业修为还不够,另一个原因可能是奈菲尔娜姐姐的幽灵体太过厚实。   厚实这个词把索尔逗笑了,瞬间了然。奈菲尔娜这一路跟着自己,每天自己都要斩杀百只左右的幽灵成为她的食物,这么想来她的确挺厚实,只不过长胖在了一些看不见的方面。   唯一让索尔有些疑惑的是,这三个新职业以前的萨尔维尼亚大陆是没有的,如果有过索尔肯定早听说过了,可为什么现在突然有了呢?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奇怪而无法想通的事情。   就仿佛是为了应对目前大陆的幽灵肆虐,有谁突然把这些职业塞进世人的天赋里似的。   问题这算什么呢?   生命会自己寻找出路?可生命不会突然无中生有吧?   既然想不出答案,索尔只能放下,拿起欧米娅留下的长剑试了试。   这长剑手感一般,只是表面光泽有些明亮,索尔怀疑可能锻打的时候加入了一定量的银金属。据除靈人协会各种针对幽灵的研究表明,银质武器似乎在面对幽灵的时候更有威力。   估计使用这把剑日常斩杀幽灵的话,应该同样能达到消灭的目的,只是索尔有些纠结。   如果自己换用这把剑,那自己每天的精神力就不能放空到极限,也就得不到略微扩张精神力上限的效果,这把剑也就变得意义不大了。   即使待在镇上没有狩猎的这几天,索尔每天都会用泥沼和精神护盾两个职业技能,强行把自己的精神力放空。在实力成长方面,哪怕只是点滴增长,索尔向来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算了,好歹这十字剑剑柄上还镶嵌着一颗龙眼,估计应该也值点钱,算是聊胜于无吧。   将欧米娅留下的十颗龙眼一起,索尔把东西收起来,决定就此放过欧米娅这个小香菇。   总之这次来到暖风镇收获不少,对这片大陆的重新了解,与幽灵相关的各种信息补全。   据欧米娅香菇说,除靈人协会其实不是暖风镇最先发起,而是在整个南境最先流行起来的,这倒也不意外。估计其它大中型领地肯定也有类似组织,可能只是组织名称不同而已。   另外索尔之前的一个困惑也得到了解答,他之前在荒野里遇到的那棵诡异的树,就是中间长了一个少年的那棵。据欧米娅的除靈人协会那边提供的资料,这种树叫做‘重影树’。   名称虽然起得很随意,但树本身的特性很奇怪。欧米娅说这种树奇怪的地方就在于,只要在树下埋下任何生物的尸体,过段时间就会在树身上长出个一模一样的雕塑来。   更奇怪的是,雕塑似乎是短期就会出现,而不需要遵循树木漫长的生长周期。   欧米娅述说的语气似乎只是在谈论奇闻轶事,但索尔瞬间想得很深远,这种树一定有着什么怪异之处。以前的大陆肯定没有这种邪恶植物,会不会是植物也受到了死灵的污染呢?   目前光是荒野狩猎的肉食来源这一块,已经变得岌岌可危。如果今后农耕种植这一块也遭到死灵的侵袭,那人类估计就真的是离彻底完蛋不远了,索尔一瞬间的思维发散有点远。   虽然欧米娅强调目前除靈人协会的研究表明,植物并没有遭到死灵的污染,但这并没有让索尔安心多少。他一直认为时间是个伟大的魔术师,只要足够久,他什么都能变得出来。   索尔一脸凝重,在自己回去后主抓种植和畜牧这两条之外,又添了一条除靈人协会的建立。领地今后必须要有这样的组织,算是顺应时势,至于会有多大的作用,先竖起来再说。   又过了两天,欧米娅终于带来了传送阵准备完毕的消息,同时还有一马车的各种食物。   如今没有传送戒指很不方便,索尔只能很笨拙地用传送塔来回奔走运送,好在他这几天的精神力一直都很充沛,很快将所有的东西全部转移到了戒指里。   “你就是个吸血鬼!”欧米娅看着很快空空如也的马车,忍不住痛斥了一句。   索尔也不接话,伸手将欧米娅一把拽过来按在墙上,然后微笑地看着她。   “请求大魔王来疼爱……呸!我不说了,反正传送门已经开启,只有一次使用机会,你要么今天走,要么过了传送开启时间你就一辈子留在这吧!”欧米娅抱手小脑袋扭朝一边。   “其实……是你想用这个借口留下我,让我一辈子疼爱你吧?”索尔老狗玩味地笑着。   “你……”欧米娅就像是被说中心事一样,瞬间满脸红晕,羞怒着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然后被索尔老狗顺手一带,重新严实地按在墙面上,把狗头堵上去。   “看来你还是从我这里学到了不少经验,懂得运用小舌头了。”索尔舔着嘴唇回味着。   欧米娅羞愤欲死,只能抬脚轻轻踹了索尔一脚。   “真是可惜,如果时间再长一点,我还能教教你负重运动的。”索尔有些遗憾地笑笑。   “什么是负重运动?”欧米娅一脸好奇地问。   索尔神秘地摇了摇头,然后比了一个欧米娅看不懂的揉来揉去的动作。   “好了,到最后了,那就正式道别吧,你还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索尔笑看着她。   “你以后……还会来吗?比如路过什么的……”欧米娅背着小手,视线在地面上游离。   索尔突然有些恍惚,好像有谁也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是谁呢?   “应该不会了,你知道我住在北境很远的。而且如今大陆上的环境那么糟糕,这次等我回家以后,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有什么乱跑的机会了。”   “就算我真的下次再来,也许你已经是欧米娅祖母了也不一定。所以就这样吧,今天索尔大魔王和欧米娅小香菇的交易就此终止了,所有恩怨也就此一笔勾销好不好?”索尔说。   “好~”欧米娅低声回应了一句,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发红。   “那么走吧,带我去传送点,送我最后一程吧。”索尔抬手捏住欧米娅的小脸揉捏着。   “先……等一等。”欧米娅突然出声。   在索尔疑惑地目光里,欧米娅突然鼓足勇气踮起脚尖,主动搂着索尔的脖颈吻了上来。   得到索尔的回应后,她默默闭上了眼睛。   “难得你那么主动,但离别之吻不是该留到最后吗?怎么现在就来?”索尔有些好笑。   “一会我弟弟达里尔肯定也会来送你,我不想他看到……呀!不对,这才不是什么离别之吻,这只是友谊的礼仪而已,总之你不准告诉任何人听见了没有?”欧米娅突然凶着脸。   索尔哭笑不得地向侧面扬了扬下巴,捧着书本的奈菲尔娜魔偶正倚靠在门框上微笑着。   “呀!奈菲尔娜姐姐!不是这……我不是……是这家伙。”欧米娅舞动双手冒着傻气。   “走吧,傻妹妹,你应该庆幸,他没有对你做些更禽兽不如的事情。”奈菲尔娜轻笑。   “禽兽不如?你是说有人把别人的身体当玩具吗?”索尔抬手对奈菲尔娜来回比了比。   “你……”奈菲尔娜瞬间满脸绯红,果然在大魔王面前,一切香菇怪都是纸老虎。   三个人低声说笑着,汇入了街面的人群里,整座小镇民宅也由此彻底寂静了下来。   “记住,不要盲目去挑战生灵,还有照顾好你姐姐,期待你们除靈人协会享誉大陆的一天。”索尔站在传送阵上,向下面两人挥着手,奈菲尔娜在他身边飘了一会,钻进了纽扣里。   “哈哈!大哥!放心吧,你们保重了,我只是很遗憾你没能成为我姐夫,嗷~!”达里尔话还没说完,被欧米娅狠狠一脚踩在脚面上。   那么,再见吧!   在挥动的手臂里,索尔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第410章 有趣的纷争   所谓的传送似乎比秘境之门要稳定一些,并没有任何的拉扯失重感,也没有什么五感的短瞬絮乱。感觉就是眼前闪了闪,等索尔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似乎是在荒野里?四野寂静,索尔刻意竖起的手肘,暂时也没遇到什么拔剑的机会。   来之前欧米娅倒是说起过,她说多年前大陆上的传送点使用率很高,几乎各地都建有方便交流往来的传送点。但不知道从何时起,传送点多被利用于争权夺势的暗杀和斩首行动。   再后来,大陆上传送点的使用率被削弱到了最低,即使黑暗历到来,这点也未曾改变。   好吧,这些陈年旧事显然是人类自己扯的蛋。   欧米娅本来是想把索尔直接送往潘多尔城的,但是权限方面突然有些问题。说穿了就是崔斯顿家族面子不够,打不开潘多尔的主传送阵,只能用自己家族的次级传送阵送索尔走。   索尔对此倒不太在意,他本身没什么概念,也不知道次级是怎么个次法,能走人就行。   所以眼下索尔才会直接出现在荒野,这个崔斯顿家族在这边自己修建的,次级传送点。   本来以为传送点会建在某个人类聚居地里,周围虽然不至于重兵把守,但守卫和火把架或许会有几个。谁知道过来才发现直接就是在荒野里,周围完全杳无人迹,大片荒草蔓延。   好吧,这次级传送……好像是挺次的。   对此索尔没有丝毫不满,因为他站在荒野里环视过一圈,就发现了身后一处灯火隐约的人类据点。显然自己成功省下了将近一个月的路程,这就已经足够了,还想要什么流星锤?   “有问题吗奈菲尔娜?我的意思是传送过程有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影响?”索尔低头问。   “毫无问题,我保持淑女的娴静只是因为我在思考晚上吃什么。”奈菲尔娜声音传来。   “……”这女神貌似被自己养废了?索尔莫名地幻想出一只猪在神界跑来跑去的场景。   于是索尔披上隐匿斗篷,迈开步伐,向灯火摇曳处走去。   蜘蛛林,这是索尔所到达的小村庄的名字。   这名字听来或许有些奇怪,据说多年前这座村庄毗邻的树林里大小蜘蛛盘踞,村庄因此得名。不过经过多年寒冬砍伐,如今这里已经没什么树林,只有个光秃秃的名字还在沿袭。   这足以说明,人类显然才是这片大陆上最大的害虫。   越过村庄门口的守卫,没有遭遇什么盘查和费用的缴纳,看来这里对外来者比较开放。   这座小体量的村庄似乎比想象中热闹得多,刚进入村庄,索尔就被一群冒险者堵住了。   “欢迎你,朋友!”有临时队长模样的人对索尔开口。   “感谢你的问候,不知道你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什么?”索尔顺口问了句。   索尔本来以为这些人聚在这里是要说幽灵的问题,然而却不是。   据这位队长介绍,这些冒险者聚在这里,是因为受到蜘蛛林这座村庄雇佣,准备和另一个村庄的冒险者以及当地村民展开战斗的。至于两个村庄间冲突的原因,是因为水源问题。   多年前周边村庄之间一片和睦,从来没发生过什么具体纷争,大家时而还会守望相助。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因为地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村庄自身的水井渐渐干涸,人们只能跑到更远的地方汲取用水,路途的遥远和荒野的威胁给日常生活带来了不便。   蜘蛛林周围没有什么湖泊河流,只在正北方位有处半高不矮的山峰,那里有一眼山泉。   于是渐渐的,那眼暂时没什么干涸迹象的山泉,就成了临近两个村庄的主要用水来源。   随着时日渐过,许多新的问题终于开始冒出来。   理论上那眼山泉每天的蓄水量是够两个村庄使用的,但其中却有一个蓄水速度的问题。   前去打水的人,谁先去谁后来谁排队等等诸多问题,每天两个村庄的人都能撕扯好久。   而且接水这件事,并不是只需要提着个水桶去就完了。你可能还要帮邻居接,也可能帮朋友捎带,除此外村庄的麦田要不要灌溉?人们要不要洗澡?反正总不可能去接一杯就走。   所以每次去接水总是一大堆人,手里带着大批容器,恨不得把水全部都装进自己的罐子里。这就意味着后到接水点的人将陷入漫长等待,插队、不耐烦、各种口角开始层出不穷。   而且这还只是一个方面,以前的黑暗荒野虽然危险,但每次去接水混入两三个本村冒险者也能勉强应付。如今大陆上幽灵肆虐,接水这件事开始变得危险无比,或者说成本太高。   普通的冒险者显然已经无法应付当前局面,必须要雇佣有除靈能力的人护送队伍才行。   于是村庄每天每户开始以凑钱的方式雇佣除靈者护送接水,就这么又支撑了一段时间。   后来有人发现其中有利可图,于是几个除靈人伙同几个冒险者占据了那眼山泉,通过向两个村庄贩卖日常用水来大发其财。既然利益不小,很快又有另一群利益觊觎者冒了出来。   好像谁有不起除靈人一样,于是利益之争又渐渐演变成了如今两个村庄间对峙的局面。   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用水问题,其中矛盾却随着岁月流逝而不断升级。变成了如今两个村庄里除靈人对除靈人,冒险者对冒险者,村民对村民的局面,不得不说这真是很有意思。   如今两边的人都坚信,只要干掉另一个村庄,水资源就全是我们的了,然后自己再分。   这种相对艰难的生存环境,按说村庄的人早该自动·迁移了,实际上在别的聚居地有亲朋的也的确早就离开了。剩下来的,都是些不愿去别的村镇当流民的,走个屁,家又搬不走。   再加上后来冒险者和除靈人嗅到利益的味道闻声而来,想顺手发笔横财的,想暂时避祸的,反把这里搞得有点热闹,那更不能走了。必须死守到底,打爆另一个村庄的狗头再说。   其中最有意思的还不是这种对峙格局,而是两个村庄所处的地理位置。艾伯尔之光是这片领地的名字,主城潘多尔城,整片领地共有二十多个村镇,两个小村庄居于最边缘位置。   按说这属于领地的内部纷争,主城潘多尔本来是想管的,但实际介入后却发现管不了。   因为你想要安抚民众就要解决当地的用水问题,那才是根源。而要解决水源问题,这意味着主城潘多尔,每天必须组织大批人手向两个村庄输送日常用水,这显然就有点扯蛋了。   当然潘多尔也可以宣布那眼山泉的所有权,重新带来秩序,划分水源的分配问题。他们也曾这样做过,派专人来管理,后来管理者要么被当地人贿赂偏袒,要么直接就被干掉了。   一来二去之后主城方面也就再也懒得管了,放着潘多尔大把的利益不去抓取,却派人来这里守着一眼破山泉,天天和一群鸡毛蒜皮的刁民周旋,这显然更扯蛋,是不符合利益的。   主城方面甚至很可能巴不得两个村庄打生打死,等打掉了狗头,两个村庄人一合并,所有问题自然解决,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于是主城不管之后,两个村庄的人彻底放飞了自我。   这也是索尔来到这里,瞬间受到关注和欢迎的原因。聚集在这里的冒险者和村民根本不关心你从哪里来,是干什么的,有没有被通缉,他们只在乎你提不提得动剑,够不够凶猛。   简单地客套和介绍后,这位队长或者也有可能是村长的人,立刻邀请索尔一起打爆对面狗头,佣金可以细谈。索尔摆手拒绝,因为他心里对于此事的评价只有三个字,‘神经病’。   看到索尔的果断拒绝,这位壮汉倒也没有多做纠缠,只是暗自抿了抿嘴走开了。   “你不去帮帮他们吗?”目睹了整件事情的奈菲尔娜问。   “帮他们什么?为了点利益杀掉另一个村庄的人吗?要是对面是强盗或者怪物我或许会凑下热闹,乱杀人这种事就算了,没意思,再说本大魔王像是缺钱的人吗?”索尔摇头。   “觑~”奈菲尔娜不屑。   “你觑个屁,你一个小小的专用女抱,路上除了想着吃你还想什么了?你的人生已经荒烟蔓草了知不知道?等会我先找处落脚地,今天或许该试试用脚了。”索尔若有所思地说。   “不是在说人生吗?什么就……该用脚了?”跳跃的话题让奈菲尔娜一时有些跟不上。   “我只是想起以前家里的克蕾蒂香菇穿着纱袜帮我,貌似触感不错。”索尔有些缅怀。   空气里静默了片刻。   “呀!臭流氓!你又想换方法折磨我?你说我整天只想着吃,你还不是一天只会想些邪恶的事情?”奈菲尔娜这个香菇女神总是后知后觉。   可怜的香菇女神,都缩在纽扣里了都没能躲过索尔老狗的骚扰。   “什么就折磨你了?这是魔王专用女抱的义务知不知道。少废话,一条紧致纱袜在暖风镇我就帮你买好了,要么你乖乖穿上在床上等我,要么就此散伙吧!”索尔老狗很有把握。 第411章 顺手发财   “喔~!你威胁我?”奈菲尔娜在纽扣里发出抗议声。   “你说对了,我就是威胁你,你身为一个女神除了吃也就只剩这点用处了。”索尔一边抱手行走观察着村庄的布局,一边和奈菲尔娜拉扯着日常。   “你再这样,我要去投奔别的冒险者了喔?”奈菲尔娜感觉自己找到了反击点。   “那你可要快一点,早点走我还能省顿晚餐。其实仔细想想,本大魔王除了智慧与美貌并重,同时又有钱,戒指里还堆满了肉。啧!真不知道你走后我一个人要如何享受才好。”   “像你这种又能吃又干不了实事的香菇女神,估计狗都不会理你。”索尔随手撒着盐。   奈菲尔娜突然觉得好气哦,只能不声不响地憋闷在纽扣里,陷入了自己的碎碎念诅咒。   这种小村庄本就没有什么小旅馆,就算有也已被长期厮混这片的冒险者挤满了。最终索尔挑中了一间村落中段的民宅,和户主交流给出满意价格后,成为了这座民宅的临时主人。   之前索尔就已经问得很清楚,这片领地的主城潘多尔已经不远了,就在东南方位,有着距离五天的路程。既然稍后又要迎来一段赶路,临时落脚好好休憩一晚就成了惯例和必要。   屋里没什么值钱摆设,不出意外的贫寒,好在索尔也不挑剔,只让户主换了套新床单。   将自带的油灯点亮,温暖的光明瞬间驱散了屋里的黑暗,似乎也隔绝了房间外的喧闹。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的腿好酸喔~”奈菲尔娜对正仰躺在床铺上看书的索尔抱怨着。   “你都幽灵了还酸什么酸,我快了,用心做事,晚上加个鸡腿。”索尔顺口回应了句。   “可是这种姿势好羞耻喔~”奈菲尔娜继续抱怨。   “别人羞耻是因为被看见了好不好?你都没有羞耻什么?心理作用而已。”索尔点评。   奈菲尔娜眼睛闪了闪,布脸上浮起个俏皮笑容,修长的足间突然用力,索尔皱了皱眉。   “不要捣蛋,一会堵准点,别弄得到处都是。”索尔拉过只白皙小脚搂在怀里捏了捏。   漫长的寂静过去后,屋里终于再无声息。   然后过了一会,屋子里隐约又有炊烟光芒亮了起来,房间里隐隐传出分鸡腿的吵闹声。   “这奇怪家伙在和谁说话呢?”租让房屋而全家挪到隔壁的户主竖起耳朵,却听不清。   酒足饭饱后,索尔顺手拉出个干草墩,在户门外的窄小回廊上靠墙坐了下来。奈菲尔娜时而坐在回廊护栏上晃悠着小腿,时而又飘到索尔怀里闲聊几句,反正普通人也看不见她。   “我们在这里住一夜就走吗?”奈菲尔娜搂着索尔脖颈,凝视着过往的行人问。这座村庄虽然规模不大,但因为水源问题往来热闹,抬眼看出去喧闹也有静谧也有,感觉还不错。   “明早随便逛逛集市再上路。”索尔假装出一个拥抱动作,精神上的温存还是要有的。   彼此安静了一会。   “或者……我们眼下也可以找点事来做?”索尔想了想提议道。   “要做什么?”奈菲尔娜疑惑地问。   “稍后你就知道了。”索尔边说着边起身进入了屋子里。过了一会屋里出现了几大缸山泉水、河流湖泊水、水井水,总之全是水,这些水都是以前戒指里剩下的存货,都在这了。   “喔~你又想做奸商对不对?”奈菲尔娜瞬间就跟上了索尔的思路。   “你这就说得不衷肯了,我虽然没想过水也能成为商品,但既然遇见了顺手摆摆摊也无可厚非。关键就算我不卖,村民们仍然每天在买高价水,我其实并没有脱离村庄的规则。”   “而且我可以卖得比平常水价低些,这严格说来反而是场善行。你信不信我可以凭着戒指的容量,把他们整眼山泉偷空或许都有可能,那才叫奸商。”索尔将一个水缸搬到屋外。   “可是你这样做显然会搅乱当地水价,或许会树敌吧?”奈菲尔娜想了想有些不放心。   “那有什么好怕的?既然决定要玩就要玩得开心。”索尔毫不在意。   想了想索尔又回了屋里一趟,稍后拿出来一个写着字的木牌。接着把自己的干草墩拉到水缸边,把牌子插下,同时将自己背后的长剑也插在旁边,然后一个临时摊位就算开张了。   索尔这怪异的摊位很快就引起了过往行人的注意。   “姐姐,那牌子上写着些什么?”一个鼻涕少年拽了拽年长的姐姐,眼睛里满是好奇。   “嗯,低价水……供应点,三铜盾一罐,还有……无故废话纠缠者死!噢,老天,我们赶快回家把这消息告诉父亲母亲,这里的水才三铜盾一罐,比十铜盾一罐可要便宜多了。”   想不到一个村野香菇居然还认字,虽然眯着眼认得有些艰难,但并不影响她体会到前半句话的含义。后半句话虽然看上去有些霸道和吓人,但似乎和自己这些普通人没什么关系。   看着跑掉的香菇和少年,索尔微微笑了笑,想不到那么快就有生意了。   “地方在哪里?”很快抱着水罐的一群人喧闹着到来,估计还叫上了左邻右舍。   “大人,这水是……我可以稍微尝一尝吗?”一个村汉似乎对水的质量有所担心。   索尔挑了挑下巴,示意他自己随意。   村汉小心地将一个陶杯仔细擦拟了一番,然后往索尔的水缸里舀出来一杯,仰头喝下。   “微甜,这是山泉水,没问题,快来!”村汉迅速转头向周边的众人招呼了一声。   看着村民们欢笑着像是占了多大便宜一样,索尔只觉得有些悲哀。   当有一天连日常的生活用水都需要用钱买的时候,这样的生活显然已经有些举步维艰,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又在坚持什么?   有人看见希望后才去坚持,有人在坚持之后看见了希望,可这些人最后能看见什么呢?   索尔的水卖得很随意,就算村民们容器体积不等,大罐居多,索尔也不会和他们计较。   人们陆续交钱,索尔的水缸很快见了底,其中有个力气大的村汉还把索尔的水缸翻过来抖了抖,似乎一滴都不想浪费。看到大汉的动作,后来没赶上的人们脸上纷纷写满了失望。   索尔也不说话,转身走进了屋里,很快满满的一缸水又被他轻松地抱出来放在了地上。   众人全都感激地欢呼一声,又纷纷拥挤了上来,空掉的陶罐则正好被索尔用来装铜盾。   很快索尔这里似乎突然变成了村庄中心,人们奔走相告,终于惊动了盘踞本地的冒险者们。这些家伙呼啸而来,站在一边看得眼热,但索尔插在水缸边的剑和牌子上的字很显眼。   “小子……你懂不懂规矩?”最终一个三阶的最有实力的人被推了出来,质问着索尔。   “嚓~”索尔瞬间拔剑,太快了,众人只感觉眼前一闪,三阶的家伙则是感觉脑袋一凉。   “我不必懂,因为现在你们有新规矩了!”索尔对着吓瘫在地上的壮汉说道,他倒是没有直接斩掉对方的狗头,而是顺手把壮汉的头发剃掉了一部分,看起来就像个滑稽的秃头。   “以后凡是本村庄卖水的,都是我这个价格,谁敢卖高有几个我杀几个。”静默片刻后索尔对众人说道,算了,虽然自己明天就走,顺手尽点力吧,能咬住这价格一天也是好的。   这一手实力的碾压封住了所有的觊觎,人们重新回到了秩序里。   租让索尔房屋的户主本来还想以房屋为借口,占得更多便宜。等听见索尔的话后,他默默咽了口唾液,老老实实地加入了排队的行列。   这一晚上的收入还不错,虽然只是铜盾,但耐不住络绎不绝。等索尔所有的水卖完,旁边已经积攒了六七罐铜盾。至少这一夜,索尔一个人提供的水,至少够整个村庄使用几天。   “大人,明天您还会继续出售吗?”最后仍然有村民期盼地问起。   “暂时没有了。”索尔心里微微叹口气,最终如实回答,明天自己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看索尔这里比较热闹,这一夜许多小商贩也闻风而来,突然就有了点临时集市的味道。   把所有东西收起,索尔招手喊过来一个卖烤田鼠肉的。   “你想尝尝吗?想的话你只能躲在屋里自己慢慢嚼。”索尔低声问奈菲尔娜。   “噫,这老鼠肉有什么好吃的?恶心死了。”奈菲尔娜嫌弃了一句。   索尔脸有些变色,这要真是老鼠肉他真的会吐的,多年前的那幕梦魇从未随时光消逝。   “这真的是田鼠肉?”索尔转头瞪着卖肉的村汉。   “哈哈!客人您放心,我以脑袋担保。这是我今天在麦田附近现捉的,个大体肥,肉质细嫩。”村汉赶忙摆手保证,极力想促成这单生意。   索尔要了一串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转头看见周围围了一圈村庄里的鼻涕孩子,索尔对他们笑了笑,告诉他们叫哥哥的有肉吃。然后在孩子们统一而稚嫩的叫喊声里,索尔将村汉的烤肉清空,逐一给他们分了一圈。   抬着几串烤肉细嚼慢咽着,正在百无聊赖间,人群里的一只狗突然引起了索尔的注意。 第412章 一只野狗   那是一只很奇怪的狗,不是因为它的样子,也不是因为它的毛色,而是因为它此刻的姿势。此时索尔周边围了一群村庄里的鼻涕孩子,而那只狗也在人群里,算是围观的一分子。   孩子们聚集在这里是因为被索尔的烤肉所吸引,按理说那只狗也应该是这个理由才对。   然而并没有,那只狗此刻以半蹲的姿势直立着蹲坐在地面上,混杂在人群里小孩子们的脚边,但是它的目光却丝毫没有被索尔手里的烤肉所吸引,这正是让索尔觉得奇怪的地方。   它蹲坐的体型看上去大概有两尺的高度,浑身上下有着肮脏打结的毛发,不知是泥浆还是污迹完全看不出本色,显然经常出没于废墟和一些污秽阴冷的地方,这让它看起来很丑。   用人的审美来判断一只犬兽的美丑,样貌或许并不那么重要,也许浑身毛色花纹才是。   它此时正蹲坐在地面微微扭头看向一边,不知道是被街面的灯火所吸引,还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比索尔的烤肉更让它感兴趣的东西。索尔顺着它的视线找了找,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显然是一只流浪狗,如果它有主人的话,但凡它主人有那么一点点爱美之心,也不可能放任它变成现在这副落魄的样子。而且它整体给人一种风尘仆仆的感觉,似乎来自远方。   它无声地蹲坐在那里既不吠叫也不警戒,显得平静而淡然,和这个喧闹场景格格不入。   索尔曾经在旅途里遇见过许多这样的狗,被欺凌得满含敌意的,懂得摇尾乞怜维持生存的,要说恻隐之心也谈不上。都说人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这句话其实同样也适用于一条狗。   从第一眼在人群里发现它,索尔就默默关注了它好一会,也没发现它具体在追寻什么。   “觑~~觑”索尔嘴里发出两声杂音,成功吸引了周边孩子的注意,也打断了它的安静。   它下意识回过头来,和索尔对视片刻,然后索尔将手上一串烤肉轻轻抛到了它的面前。   很快索尔发现了它第二个怪异之处,它低头对地面的烤肉看了一眼,就像有人对你扔个东西你顺便低头看一眼那样,但也只是一眼而已,然后它就继续扭头回到了观望的姿势里。   这很奇怪,它不像别的野狗那样欢呼撕咬,又或者护食般对周围发出威胁的犬兽呜咽。   “……”索尔有些无语,自己似乎被一只狗子无视了。   索尔倒不是希望它表现得感恩戴德,只是这一幕有点反常了。就像你见到一只青蛙,你下意识觉得可能它马上会‘呱’的叫一声,结果它却突然开口骂了你句‘憨货’一样反常。   “噗~哈!果然人讨嫌到了一定地步,连狗都不会理你。之前我还不太相信,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你的亲身经历,看来你对自己的评价还是很精准的。”奈菲尔娜惊喜地窃笑出声。   奈菲尔娜的语气听起来显然此刻高兴死了,自己一时不慎露出次痛脚,这点破事很有可能被她紧抓着说一辈子。一个小小的香菇怪居然妄想掌握大魔王的黑历史,这绝对不可能。   “你个无知香菇懂个屁,它只是不吃鼠肉而已。”索尔脸色有些发黑,索性脖子一梗。   “你吹牛,这鼠肉都烤熟了它怎么还会能分辨出是什么肉?”奈菲尔娜立刻提出质疑。   “这你就不懂了吧,犬类嗅觉是很灵敏的,别说烤熟了,就算烤成焦炭它也能闻得出来好吧?在食物方面我是专业的,请不要盲目质疑一个厨师的专业领域好不好?”索尔狡辩。   “可是……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在吹牛呢?”奈菲尔娜似乎有些不确定,开始动摇了。   “平时叫你多学点知识你不信,关键时刻露馅了吧?为什么你就不能稍微学会点我的从容呢?你一个贪吃香菇,到底需要多大勇气才能发出这种愚昧笑声?”索尔老狗疯狂撕咬。   “我……呸呸!你说不过人家就耍赖!”奈菲尔娜被咬得节节败退,只能发动喷壶攻击。   就在索尔和奈菲尔娜的笑闹里,那只狗遭到了周边小孩子们的攻击。   也许是因为它没有在意地上那串烤肉,让周围小孩子们觉得它不是一伙的。于是其中有一个小孩飞快跑上前,将烤肉捡起塞进了自己嘴里,同时还顺手摸起块小石头扔了它一下。   那小孩的力量有限,但扔得还算准,小石头撞在它的侧脸弹开了,砸得它脑袋偏了偏。   等到它转回头来,那小孩突然有些紧张,这大狗在小孩看起来还是很吓人的,它要真扑过来比自己体型还大。但它只是默默看了小孩一眼,然后低头蹭蹭他的裤腿,转身走开了。   “它看起来好可怜喔,被小孩子抢走了食物还被石子砸。”奈菲尔娜适时发表了见解。   “可怜个屁,以它的体型或者说战斗力,那小孩子砸它它本来可以还手的。要是一般的野狗,早就炸毛吠叫示威或者表露出暴躁的敌意了,但它没有,这显然是一种智慧的体现。”   “因为它知道自己一旦表露出敌意,就会成为这个村庄的敌人,以后就未必再有进入村庄寻找食物的机会了。所以它选择退避或者说善意,蹭了蹭小孩的裤腿,最终低调离开。”   “而且你看它蹭小孩的裤腿时,那动作很自然但是并不卑微。一般的野狗就算要讨好别人,表露亲昵时尾巴会甩得像风车一样,但它就蹭得很有尊严。”索尔认真分析了一连串。   “噗~!你少唬我,这短瞬你怎么看出那么多的?说得像真的一样。为什么听你说了后,我感觉你似乎对它很了解,甚至忍不住幻想出你们挤在一起抢骨头的场景。”奈菲尔娜揶揄。   索尔脸颊抽搐着,狠狠在奈菲尔娜的小屁股上扇了一巴掌,可惜幽灵体显然无法触碰。   “走吧,我隐隐觉得这狗有些特别,我们追上去看看它还有什么把戏。”索尔站起身。   于是街面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一只狗游游荡荡,一个黑色大衣的家伙远远缀在后面。   “我们大晚上的不睡觉,却满街的跟踪一只野狗真的好吗?”奈菲尔娜显然有些无语。   “小香菇,学着点,生活最有意思的部分其实就是发现知道吧!而既然发现了,同时目标逃离,那肯定就要追踪。从学术角度而言,发现和追踪其实是一套连续动作。”索尔说。   “你其实是在为你的猥琐和无聊找借口吧?”奈菲尔娜趁机讥讽。   “我越观察越觉得这家伙很有些诡异,你看见它翻垃圾袋的动作了吗?”索尔突然问。   “看见了啊,有什么问题?”奈菲尔娜听见索尔严肃的话,也开始渐渐变得认真起来。   整个村庄的普通住户,平时处理垃圾都是成滩堆在屋外,有时间统一处理,或者等风带走,村庄卫生向来如此糟糕。只有稍微体面点的家庭,会在家门口放一个装垃圾的布口袋。   那些布口袋里通常塞满了日常垃圾,就竖在门户边,也是野狗野猫最喜欢流连的场所。   那只狗偶尔会在成滩的垃圾附近刨两下,可惜村庄贫乏的生活品质注定了它难有收获。   路过那些门边竖着垃圾袋的,如果布袋口被绳子系紧,它基本只是看一眼而不会去碰。如果是袋口敞开的,它会站在布袋边撑起身体将两只前爪搭在墙面上,偏头向袋子中窥视。   “你觉得那只狗翻那些垃圾袋的时候,为什么要竖起前爪搭在墙上。”索尔低声发问。   “是喔,它看起来貌似……有些小心?”听到索尔提示,奈菲尔娜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我来告诉你吧,一般的野狗根本不会那么麻烦。它们会直接用利齿咬住袋子,把袋子拖倒让里面的垃圾滚出来,那样会更容易翻找,这也是大部分普通住户讨厌野狗的原因。”   “就算袋口被绳索系紧,它们也会撕咬袋身,将一些质量一般的袋子咬破。”索尔说。   “可是就算是这样吧,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呢?”奈菲尔娜也暗自皱起眉头陷入了思索。   “还是我之前的那个猜测,这些细节看似简单,但可以大致断定它智慧程度绝对不低。与其像你说的它是因为小心,我更认为它是在努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尽量不惊动别人。”   “如果思维延伸开的话,这更像是一种伪装……只是它在伪装什么呢?”索尔呢喃着。   “这也不对啊?你要说它在伪装,它不是更应该表现得像只正常野狗才对吗?那你刚才喂它烤肉它为什么拒绝?那岂不是反而显得特立独行?”奈菲尔娜思索后找出了一个疑点。   “或许是……因为它本性里有着某种骄傲?”索尔也皱起眉,觉得有点难以自圆其说。   就在两人的讨论里,那只狗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索尔瞬间隐没在房檐形成的阴暗里。   “呼~差点被它发现!要是五阶实力被一只野狗看破追踪那还真丢人。”索尔玩笑了句。   “呀!你看它的方向,它貌似要从那矮墙下的破洞离开村庄了。”奈菲尔娜突然提醒。 第413章 相似的历史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看见那只野狗很熟稔地钻过了墙洞,奈菲尔娜向索尔问了句。   “走吧,与其留个悬念回去毫无依据地讨论,我更愿意直接靠近真相。而且它居然敢不住在镇上,在荒野里幽灵肆虐的今天,你不觉得这件事本身很可疑吗?”索尔思索后回答。   做出决定后,索尔和奈菲尔娜顺着那只野狗离去的方向,继续着他们猥琐的追踪行为。   离开村庄以后,索尔才突然意识到要在荒野里追踪一只野狗显然很难。别人终究四足行走,钻个草丛灌木什么的很方便,而索尔既要压低脚步声,还要面对满地都是的地形障碍。   好在有奈菲尔娜的超远视野不断提示,索尔才能勉勉强强跟上,没有丢失目标的踪迹。   “注意,它在前面停下来了。”闷头追踪一段后,某个间歇,奈菲尔娜突然开口预警。   “它在干什么?还有告诉我大概方位和距离。”索尔边说边绕开容易发出噪音的荒草丛。   “呀!貌似有一只死灵正在接近它,它也发现了对方,我们要帮它吗?”奈菲尔娜问。   “先看看吧,看它的样子应该在荒野里流窜很久了,从概率上来说,它不可能没遇见过死灵,我怀疑它有跑掉的方法。”索尔摸到一棵树后探出头,将野狗纳入自己的有效视野。   “我们不管的话,死灵只要成功接近一次,它会瞬间死掉或者被污染。”奈菲尔娜说。   “只要它能躲过一次,我们就冲上去,但如果没有……或许那也只是回到它原本的命运里而已。”索尔默默抿了抿嘴,然后拔出背后的长剑做好营救准备。   很快翻飞的死灵也进入了索尔的视野,那只野狗则因为敌意而发出了犬兽类的呜咽声。   死灵似乎看准了机会猛然向下一个俯冲,那只野狗居然在地面灵巧地打了个滚躲开了。   看到那只野狗躲得很艰难,貌似并没有什么独到的手段,索尔猛然站起身准备冲上去。   但是很快,索尔又迅速蹲了下来。   “你怎么了?”奈菲尔娜狐疑地看着索尔。   “你看。”索尔向野狗所在的地方挑了挑下巴。   在死灵第二次即将扑下来的时候,那只野狗半趴在地面上突然甩动了下屁股,看起来就像……放了个屁一样,但其实它是用它的尾巴或身体部分,甩起了一片闪亮的淡蓝色冰雾。   这片冰雾出现得很突然,范围还不小,死灵会漂浮都没用,一头扑进去被冰雾裹住了。   然后死灵不出意外地被冻结在半空,然后发出‘咔嚓’的碎裂声,居然被野狗干掉了。   “呀!这是一只魔兽!”奈菲尔娜惊觉。   “你确定?”索尔有些狐疑,既然是魔兽,有智慧倒说得通,但怎么会混得那么落魄?   “嗯,倒也不好说,严格说来魔兽一定会使用魔法,但会用魔法的却不一定是魔兽。”   “其实我又想起个疑点,从我们今晚发现它,它都没有吠叫过。不过算了,还好我们没有暴露,反正接近真相了,就让我们看看它的老巢在哪里吧!”索尔挥手,准备继续追踪。   “那死灵尸体……”奈菲尔娜一脸不舍地频频回头。   “你也就这点出息,带着路上吃吧。”索尔脸颊抽搐着。   这只疑似魔兽的野狗离开村庄的方向是东北方,随着脚步的延伸,并没有走出太远的样子,奈菲尔娜突然说它在一座山脚下停了下来。索尔挑挑眉毛,然后寻找有利的隐蔽位置。   “它这是到家了吗?”奈菲尔娜疑惑地自语了一句。   那只野狗走到山脚下,这里嗅嗅那里刨刨,看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然后过了会它似乎找到了,开始用前爪对着山脚下的某个地方扒拉,许多尘土伴随着它的动作向后飞扬。   “它在刨什么?”索尔也有些狐疑,这只野狗难道还有穿山甲的本事?它能挖穿山体?   “听说野狗会将自己的宝藏埋在某处,当然也可能只是它收藏的肉骨头。”奈菲尔娜说。   再等它刨了一会,那野狗居然整只突兀地消失了,就像真的挖了个洞钻进山体里一样。   索尔迟疑片刻,迅速扑了上去。   野狗刨出的洞仍然在山体上清晰可见,但那甬道很窄,以人的肩宽肯定是进不去的。而且索尔发现这洞应该是自然形成的,很可能被野狗平时用泥土堵住,以用作家门口的伪装。   这个狭长的洞口很深,趴在地上探头向洞里听了听看了看,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发现。   索尔实在是好奇死了,这要是它的巢穴还好,它总还要出来。索尔担心的是万一里面是个连环洞,还有别的出口,那就讽刺了,一只野狗居然在两个老恶棍的眼皮底下成功逃离。   “你进去看看?小心点!”索尔迅速发出指示。   “噫~!我才不要钻狗洞呢!”奈菲尔娜拒绝。   “钻个屁的狗洞,你身为一个幽灵,不会连个墙都穿不了吧?那你的人生到底还有什么意义?”索尔突然觉得自己好疲惫,只能抬手将自己裂开的脸重新拼起来。   “哦!是了!”奈菲尔娜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然后转身消失在山壁上。   等了有一会,奈菲尔娜重新从山壁上飘出来。   “里面似乎是个封闭的地下湖,不,应该说只是湖泊或河流的一部分。”奈菲尔娜说。   “那么它呢?它不在了吗?它到底钻进里面做什么?”索尔问出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它去湖里洗了个澡,等上岸后我才发现它毛皮好漂亮喔,浑身雪白。”奈菲尔娜回答。   洗了一个澡?这算什么事情?搞得那么神秘结果就为了洗个澡?索尔抱手陷入了思索。   “我明白了,严格说来它可能是只冰属性的狼或者说魔兽,它盘踞在这里,而且智慧程度不低。每次它会跳进沼泽或泥洼坑里把自己搞得浑身脏兮兮,这其实是它的一种伪装。”   “然后它靠着落魄流浪狗的样子,混入人类聚居地寻找食物维持生存。或者说那并不是它的主要目的,它也许只是对人类世界好奇,所以用这种方式混在人类世界里进行观察。”   “你还记得它蹲坐的样子吗?像不像个好奇地观察者?至于它不吃鼠肉,或许并不是因为食物种类,而是因为魔兽本身的骄傲让它不会接受人类的施舍。”索尔试着还原出真相。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可能,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奈菲尔娜问。   索尔靠近奈菲尔娜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两个人分工埋伏起来。   “注意,它就快要出来了!”奈菲尔娜的脸庞突然出现在山壁上示警。   守在洞口外的索尔拔出长剑严阵以待,想了想又把长剑收起来,瞬间开启了三个精神护盾,先叠起来再说。这魔兽实力未知,万一自己被它冷不防冰一下给干掉了,那就很忧伤。   不一会,它果然从洞里探出了半个身体,埋伏在一边的索尔猛然扑上去,一手按住它的脖颈一手抓住它的一只前爪。索尔本来准备把它的屁股留在洞里,这样它就甩不起冰雾了。   可这家伙骤然受袭后,惊慌中拼命往后缩,索尔只能改变姿势抓住它两只前爪,把它整个从洞里强行拖了出来。然后索尔一手抓紧它两只前爪,一手捏着狼嘴将它紧紧压在身下。   “我活那么多年,第一次看到有人主动把野狗扑倒。”奈菲尔娜就这场肉搏发表评论。   索尔脸颊抽搐两下,也懒得废话,感受了身下的所谓魔兽,居然只是个一阶的小玩意。   “你再挣扎我就干掉你,听见了没有小子?”索尔低头威胁着。   “你确定它听得懂?”奈菲尔娜有些狐疑。   “你确定它听不懂?”索尔抬头。   “好吧,我不确定。”奈菲尔娜无语。   “听懂就点头,在我拧下你的狗头前。”索尔继续威胁。   然后在奈菲尔娜的震惊里,这只浑身雪白的异狼居然真的很人性化地点了点头。   “小子,看你也有点能耐,不如以后跟着我们混好不好?包你顿顿有肉吃!怎么样?”   “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向往远方,毕竟前方是一片充满冒险的广阔大陆,那些不曾听闻的奇人异事谁不向往呢?同意就点头。”索尔把当年哄骗骡兄上路的那一套重新拿了出来。   它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飞快摇了摇头。   “好,既然你同意了,那今后我们就是伙伴了,但你最好别做多余的事情,不然我随时把你煮成魔兽鲜汤。作为一个专业的厨师,我这辈子还没吃过魔兽肉呢!”索尔有些感慨。   它似乎被吓住了,只是美丽的眼睛里有些迷茫,我同意什么了我?   将这只新捕获的魔兽送进戒指里后,索尔结束了这跌宕起伏而又无比猥琐的跟踪之夜。   第二天,索尔将村庄里几个看起来还算憨厚的村民聚拢在一起,然后带他们来到有地下湖的山体边。将这里有水源的消息留给他们后,索尔在村民们成片的感激里再次踏上了旅途。   “想不到你还挺善良的。”奈菲尔娜说。   “别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这根本不是什么善良好不好?我只是临走前砸断了那些逐利者的财路,我发不了的财别人也别想发,原因就那么简单。”   “说起来上次我踏上旅途,一人一骷髅头一匹骡马,这次是一人一狼一幽灵。骡马和狼都是动物,幽灵和骷髅都是怪胎,难怪有人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索尔边走边一脸缅怀。   “你才是怪胎……”   吵闹声渐行渐远。 第414章 艾伯尔之光   艾伯尔之光,南境的中部明珠,在古大陆通用语里是‘希望聚集之地’的意思。不过自从黑暗历到来之后,这片大陆上很多人类聚集地的名字,都早已失去了其原本的象征寓意。   在经过四天多的辛苦旅途之后,一人一狼一幽灵,站在了这座繁华之都的宽阔街面上。   说起来索尔自己也有些感慨,上次旅途他本来应该会路过这座宏城,可惜半路突然诅咒发作。那些昏天黑地的日子里他自然没有了任何流连景致的心思,只能半路改道挣扎活命。   后来杀戮和逃窜成了旅途的主旋律,终日行走在黑暗里举步维艰。再到后来去的地方多了,眼界得到拓宽,游历过大陆许多地方的索尔,如今心里对这些繁华已经很难再有震撼。   除了索尔的不为所动外,奈菲尔娜和那只白狼倒是看得满眼好奇,但也只是好奇而已。   实际上以索尔如今的眼光来看,这座潘多尔主城正在渐渐剥离繁华的光晕,虽然索尔并没见过这座城市人声鼎沸的样子,但从周围穿过岁月的建筑群落并不难猜想出曾经的辉煌。   如今这座城市虽然同样灯火遍地,但街面上的行人寥寥稀落,迎面遇见也是愁眉不展。   这些愁容也许是生活压力带来的,也可能是如今荒野环境的恶化所带来的,谁知道呢?   面对一些大势时,人力真的很难改变太多东西。就像南境黑暗议会的三席长老们,他们哪个不是当代卓越之士,但就算他们有再大的手腕,终究也无法阻止这座城市的无声没落。   毕竟这中间隔着地域和空间,也隔着荒野和人心。   或许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只不过是个不起眼,连薪都成不了的无火的余辉。在这世道里,其实你做什么都难以拯救他人。归根结底,人生苦短如飞絮,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到达潘多尔当天,索尔迅速到城卫处打听了主传送阵的消息,以敲定自己接下来的路线。   好在一切还算顺利,如今大环境虽然恶劣,但还没恶劣到断绝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往来。   通往南境奥德伦萨的主传送阵仍然在正常开启,只不过每周只会开启一次,据说平时如果时刻保持开启太耗费魔力。只不过索尔既不是商贸往来也不是信息汇报,属于私人借道。   两颗魔晶,或者说一颗龙眼宝石,就是索尔为自己的这次私人借道所需要支付的路费。   这无疑很昂贵,好在对于索尔来说问题不大,多年前他就很清楚,时间才是最大的财富。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面对这座宏城,奈菲尔娜蠢蠢欲动,却又没什么具体目标。   “等,等两天后这周的主传送阵开启,去往奥德伦萨。然后继续等,等一个多月后秘境之门可以使用,然后回家。至于这两天,主题还是逛街。”索尔看着街面,说起回家的路。   如果暖风镇的欧米娅香菇没有骗自己,只要等到秘境卷轴的解封期,归家的路将变得触手可及。不然如果让索尔只用双脚走到自由之城,哪怕有中继传送,最少也还需要半年多。   前方宽阔街道边突然出现了一座气派宏伟的建筑,能看见不少冒险者的身影进出往来。   索尔抬头,不出意外的是当地除靈人协会,名称和崔斯顿家族一样,只是建筑规模比崔斯顿家族大气不少。协会徽记倒有些不同,潘多尔这里是一个绑在十字上锁链缠身的幽灵。   这估计是眼下这世道里,平时最热闹的场所了,曾经的冒险者们也多了一项除靈业务。   把奈菲尔娜和小狼狗藏好,索尔进去晃了一圈。这里的除靈人协会架构和管理各方面显然都已经很完善,连除靈人的分级制度都有。索尔自然不是来加入的,只是顺便打听消息。   走出除靈人协会的时候,索尔终于松了口气,看来欧米娅香菇并没有骗自己。关于秘境卷轴的使用问题,这里也给出了相同答案,看来秘境卷轴这件事在大地方并不是什么秘密。   那么现在一切就绪,果然就只能等待了。   此刻时间还很充裕,刚到下午而已,索尔准备先去集市上采买一番,再安排休息问题。   潘多尔虽然号称繁华,但集市规模仍然远远赶不上南境主城奥德伦萨,总共只有上下城区两个集市。下城区主营粮食工具木材等各种生活用品,上城区才能见到一些高端的东西。   索尔两处都去逛了一遍,入手了一批口味各异的粮食和少量物资。上下城区两处集市走下来,魂晶的收获量仍然差强人意,唯一的好消息是,自己所需的药剂材料又补齐了一些。   嗜血藤、星纹草、魔语花蕊、辉光翼虫卵,这些都只能算是常见材料,并不难收集。这世界或许现在已经没人知道,把这些看似凌乱的材料结合起来后会得到什么,但索尔知道。   目前索尔手上,最后只差着血腥苔藓和魔纹水晶源两种主要素材,然后就能凑足材料。   这两种材料虽然属于高级珍稀类,但也还没到绝迹的地步。可惜这一路上,索尔并没在各地集市上见到过踪影,顶多只是有人听说过,或许要等到自己到达奥德伦萨后再寻找了。   晚餐是索尔亲自准备的,用餐地点是旅馆房间的小圆桌上,索尔准备了一锅风味炖菜。   来到潘多尔最大的便利是,这里各种季节的菜蔬琳琅满目,甚至一些时鲜海鲜都有。既然各种食材足够,与其去吃别人的手艺,还不如自己做,于是索尔装备了拿手的风味炖菜。   风味炖菜是一道很挑食材的菜品,精髓就在于各种佐餐菜的搭配,菜蔬越多味道越好。   索尔提前精心熬制了鲜汤,等这锅炖菜在桌上冒着热气的时候,浅淡的鲜香味几乎弥漫了整个旅馆走廊。路过者什么评价索尔不关心,至少桌边的奈菲尔娜和小狼狗吃得很欢畅。   “波特,我最后再告诉你一遍,你再把豆子卷心菜那些拱到一边,我就揍你。还有奈菲尔娜不准再舔盘子,你真是我见过最邋遢的女神了。”索尔眼角抽搐地看着桌边两个吃货。   小狼狗波特只吃兽肉,用狼嘴把菜蔬拱到了一边,奈菲尔娜则布脸直接贴在了盘子里。   波特在乡下是毛球的意思,被索尔随手安在了小狼狗头上,对此奈菲尔娜多次发出严正抗议,但都遭到了索尔的无视。大魔王守则写得很清楚,时刻否定香菇怪的任何嚣张言论。   这只魔兽的外形就是只白狼,那身雪白毛皮或者叫雪狼也很合适。   它虽然只有一阶的实力,但本身却有着类似魔法攻击的战斗能力,甚至还能干掉幽灵。也不知道它是在蜘蛛林那一片出生,还是因为什么原因让它流落到了蜘蛛林村庄外的荒野。   经过沿路这些天的相处,波特显然已经被索尔的魅力所折服。好吧,其实是被吓服的。   除了不能说话之外,波特本身的智慧的确不低,至少它能听懂奈菲尔娜和索尔的话语。   有着一定的智慧,自然就和那些只会拼命的低智慧野兽划分出区别,必然会对恐惧有更深层次的认知。所以一阶对五阶的局面里,它除了抛弃骄傲选择臣服外并不会有别的结局。   事实证明在残暴的大魔王这里,尊严那种玩意的确一个蘑菇都换不了。   在这片大陆上,五阶大致算是个实力的分水岭。   往上六阶,估计差不多都能胜任各中型主城的领主或者说城主了。又或者跑到黑暗十字去带领一个大队,当个大队长,就像当年索尔在舞会上借着自身邪恶力量顺手干掉的那个。   再往上七阶貌似已经不多,八阶更是寥寥无几,大部分冒险者仍然还在五阶之下打转。   索尔怀疑就算潘多尔这里的城主,实力应该也不会太高,估计可能也就在五六阶之间。   “一会我们要去泡温泉,你有兴趣吗?”索尔揉了揉狼狗波特毛茸茸的脑袋。   波特摇了摇头。   它这样子让索尔有些疑惑,这家伙不是最喜欢洗澡的吗?难道是害怕温泉里的水温?   等索尔在床铺边铺了一层毛毯,波特主动跑到毛毯上乖巧地趴下,意思是它就先睡了。   索尔也不管它,起身拉开了房间连通着后院的一道小门。   如果说各季蔬菜算是潘多尔主城的一大特色,那温泉肯定就是第二个特色了。   据说很多年前这里曾经是一片死火山的地形,所以这里常年温泉成片。索尔怀疑也许这座城市就是因为坐拥了温泉这个特色,这才渐渐聚拢了周边,也由此日益走向繁荣。   潘多尔城当地的各个旅馆也很有特色,普遍都是只有一层的建筑。   住客们随时只要拉开自己房间的后门,就能来到一个类似小后院之类的私密空间,当中有热气氤氲的小型温泉池。然后想怎么泡泡多久哪怕泡昏过去,都是住客自己说了算。   这样的享受或许寒冬时才更能凸显其舒适,虽然自己并没有在最好的季节到来,但既然都来了索尔肯定也不会错过机会,必须下水尽情感受一番,他这辈子还真没在别处遇见过。 第415章 死灵和黑暗   “呼!你们人类应该是地面上最会享受的种族了。”奈菲尔娜对温泉发出自己的感慨。   “你随便泡一会就差不多了,不然进水很麻烦。”索尔偏头嘱咐一句,又陷入了思索。   奈菲尔娜这个香菇女神吵闹着要体验下所谓的温泉,索尔没有办法,只能把魔偶各关节处用布条包裹起来。进水是不可避免的,之后上点油,再加上她经常活动,应该问题不大。   “你在想什么?”看到索尔手臂横在温泉池边,整个人静默不语,奈菲尔娜转头问道。   索尔微微张嘴,却有些无从说起。事实上他心里现在隐约有些恐惧,并不是因为什么具体的东西,而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眼看还有一个多月,等打开秘境之门后他就能回家了。   很快,自己即将见到自己牵挂的,家里那一窝香菇们。这似乎是一个好消息,但索尔并不确定。离家太久,他不知道回去有什么在等着自己,或许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也不一定。   这并不是什么悲观,实际上索尔很清楚悲观乐观在现实面前其实毫无意义。它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无非是个概率而已。而不论你悲观还是乐观,世事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乐观只是实现自我鼓舞的一种手段,说到底,其实也就是一种暂时性的自我欺骗而已。   一只手的史坦特,痛失所爱的迪勒,千疮百孔的领地,大陆恶化的环境。家里的香菇们过得好不好,谁还活着?谁已经不在了?要挂念的问题太多,繁杂纷乱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实际上索尔不仅知道乐观悲观毫无意义,甚至连思考这件事本身其实都毫无意义,因为结果就在那,你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去看,然后默默承受。不论是撕心裂肺,还是欢乐相拥。   之前索尔选择了逃避,就是直接不去想,但现在归期在即,这些事终究还是跳了出来。   因为关节处被紧紧裹住,奈菲尔娜的行动很不灵活,只能笨拙地游到索尔身边。于是奈菲尔娜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索尔闷着头在那里心不在焉地听,时间就这么静默流淌消逝。   直到奈菲尔娜突然说到某一处,才强行将索尔从各种毫无意义的幻想里重新拉扯回来。   “其实……我还没有对你说过,那天看到你在崔斯顿家族里,为了我而和别人掀桌子,我内心里还是觉得很震动的……”奈菲尔娜半低着头支吾着,看那样子似乎有些……羞涩?   你很震动?索尔眼睛闪了闪。   “呀!你做什么?”奈菲尔娜突然惊叫了一声,因为两只邪恶的爪子盖在了她的胸口。   “你不是很震动吗?所以我感受下到底有多震?”索尔在她耳边轻语,让她有些颤栗。   “你……流氓,你快放开我!”奈菲尔娜有些无语,本来正是煽情时刻,怎么突然就遇袭了。她本想环手护胸,却发现关节弯不过来,她突然怀疑是不是索尔故意把她绑那么紧。   “小小香菇怪,你没发现我提前收拾过的这间小院此刻很干净吗?连块浴巾都没有。”   “是不是当周围没有具体物质让你转移,而你又和我有接触的时候,你的幽灵体将无法脱离魔偶对不对?除非你能躲到地面或者水里去,或者我的身体里。”索尔老狗很有把握。   “你怎么知道?”奈菲尔娜有些震惊,当两个灵魂相互吸扯时,她的确无法脱离魔偶。   “哈!从上次你在我怀里突然钻进大衣纽扣里之后,我就开始研究这个问题了。其实也不算高深,无非一些日常观察加上推测而已。”索尔老狗上下其手,开始加速自己的攻势。   索尔判断奈菲尔娜是无法附身大地或者大片水源的,一杯奈菲尔娜或许有可能,但一池奈菲尔娜显然不可能。   “嗯~,……坏蛋,快放开我,你真无聊,谁会去研究那种无聊问题?”奈菲尔娜扭动。   “啪~啪,你平时那么嚣张,我谋划这天好久了。”索尔迅速拍打自己最关心的小屁股。   “呀!放开我,我错了!”奈菲尔娜想用幽灵体跑掉,但被索尔强大的灵魂纠缠住了。   “唔~嗯~啊~啊!”奈菲尔娜猛然夹紧魔偶的双腿,因为她感觉到了大魔王邪恶的爪子。   “……放开我,坏蛋,你不能那么做!你这是在亵渎女神!”奈菲尔娜全身颤栗不已。   “屁的女神,认命吧!小小香菇怪,你已经无处可逃了!”索尔老狗亮出獠牙。   魔偶的身体构造其实和人类差不多,虽然没有某些精密部位,但并不影响索尔判断出大致方位。虽然那里只有一片光滑,但很快奈菲尔娜就呻吟着整个人瘫软在了索尔的怀里。   “……你快放开我,我好难过喔!”奈菲尔娜一手搂着索尔的脖颈,整个人颤动不已。   “哦?你哪里难过?”索尔笑了起来。   “坏蛋!臭流氓!嗯~”奈菲尔娜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感觉,只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你要学会正视自己的欲望,你看我就活得很真实。”索尔老狗继续抓住难得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奈菲尔娜猛然抖动一下,一口咬住索尔的肩膀,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还好只是布做的,索尔并没感觉到什么具体的痛楚。等到转过头,索尔被唬得深深吸了口气。那魔偶的布脸像被鲜血染红一样,此刻正抬头用布眼睛幽怨地看着自己,触目惊心。   我是骗术大师,骗术大师,我能骗过自己,骗过自己。   索尔在心里不断鼓舞着自己,偏头闭上双眼吻了下去。   “嗯~”奈菲尔娜的身体又是猛然一颤。   “呸呸!……你嗯个屁啊?这不还是布吗?”索尔一脸忧伤地吐掉嘴里的线头和毛絮。   “肯定还是布啊,我只是能用这具身体来感受现实世界,但我并不能改变这具身体原本的材质,我顶多只能幻化出眼睛嘴巴这些。”奈菲尔娜浑身无力地趴在索尔怀里解释了一句。   “这真是我这一辈子遇到过的……最废的能力了!”索尔一脸无语,她能感受到别人,别人却感受不到她,那这能力到底还有什么意义?或者说只对她有意义,对自己却没用。   “噫?等等,你说你能幻化出眼睛鼻子嘴巴,那你能不能幻化出一些别的玩意?”索尔突然惊觉。   “幻化什么?”奈菲尔娜一脸莫名。   “其实……你在这里原本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索尔探下手一脸神秘地摸了一把。   “呀!坏蛋,把手拿开!我才不变呢!你做梦!”奈菲尔娜扑打得水花飞溅,趁机游开。   看到她很快回到了幽灵体,然后羞涩地跑掉,索尔知道自己的计划暂时算是失败了,不过今后倒是又有了一个新的研究方向。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呢?索尔突然觉得这简直就是场自我折磨,她倒是叫得像唱歌一样欢畅。可自己即便心里有着天大的想法,却做不了什么具体的事情,反而把自己搞得很煎熬。   于是索尔忧伤地静默着,陷入了人生的自我反省。   到了夜里的某个时候,远处似乎隐隐传来了喧闹和呼喊声。   “发生什么了?”索尔瞬间睁开眼。   “我也不知道,貌似超出了我的感知。”怀里的奈菲尔娜回答。   索尔迅速起床穿好衣服,决定出去看一看,这喧闹声听起来就像是遭遇荒野敌袭一样。   等到两人一狼来到街面上的时候,这场喧闹似乎已经结束,但周围仍在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尚未散去。于是索尔上前拉住一个围观的路人,大致问清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原来上城区的某条巷道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死灵,然后袭击了一户民宅,还死掉了一个人。后来巡卫军发现危险后,迅速召集了几个除靈人到来,很快就解决了这场不算太大的危机。   “……怎么死灵现在能出现在城市里了吗?”索尔看着事发地点,脸色有些凝重。   幽灵如果只是在荒野里活跃的话,那终究和人类的聚居地算是两个世界。但如果它们能进入聚居地游走,那可以想见以后人类的生存环境将会变得更加艰难。   “不是突然出现,你仔细看这片区域,其实当中有一片住宅区域的灯火熄灭了。那里就仿佛形成了一个断层,让黑暗连成了片,死灵应该是顺着连成片的黑暗从荒野里摸进来的。”   “死灵理论上是不会无故出现的,就算它要现身人类聚居地,也只能顺着黑暗这个载体展开活动。如果它突然出现在人类区域,只可能这里有多具骸骨长时间无人问津和处理。”   奈菲尔娜很快就找出了原因所在,给出了具体答案。   是因为黑暗吗?索尔凝视着巷道深处一路延伸而去,直到城市护墙外的大片黑暗,突然想起兰迪和芙娜两个冒险者香菇曾经说过的,除灵守则第一条,记得时刻待在有光的地方。 第416章 关于家   在索尔看来,死灵最可怕的其实不是杀戮,而是污染。   一旦被死灵污染成为污染者,污染者再到处攻击活着的人类,被攻击而受伤的人类将成为更多的污染者。也就是说其中的污染过程如果不得到有效竭制,一个死灵就能污染一片。   虽然污染者单体战力薄弱,普通人只要抓住机会或许也能干掉几个,但这种战斗本身毫无意义。因为杀来杀去你会发现其实什么也没有杀掉,他们的源头只是最初那个死灵而已。   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死灵很像曾经让人们深深畏惧的亡灵法师。他们作为源头,不断炼制灵魂和尸体为自己而战,再加上其本身的智慧,往往一个死灵法师就能掀起一场战争。   死灵虽然不具备什么高智慧行为,但它麻烦的地方在于,它能直接污染活人,然后由点到面的再扩散污染。这是件细思极恐的事情,因为死灵不像亡灵法师那样稀少,遍地都是。   “走吧,我们回家吧。”奈菲尔娜转过头,将凝视着黑暗不断发散思维的索尔拉回来。   两人并排走出几步后。   “那不是家,只是个旅馆、临时落脚地、一栋建筑、一座石头房子而已。”索尔突然说。   “那什么才是家?”奈菲尔娜偏过头,初而为人的她,并没有什么关于家的具体概念。   “有灯会为你而亮,有人会为你而等,不论你什么时候回去,它都能包容你的疲惫、脆弱、落魄、哀伤、寂寞,让你得到满满地治愈,好让你有勇气来继续面对这该死的世道。”   “什么地方能够满足以上条件,什么地方就是家。”索尔凝视着光影交界的街面回答。   “那可真是……很让人向往呢。”奈菲尔娜呢喃着,似乎在猜测一些想象之外的东西。   “不用担心,你马上也会有家了,我的怀抱就是你的家。”索尔抬手揉揉她的小脑袋。   “我才不稀罕!所以,你此刻是在为了刚才欺负我而道歉吗?”奈菲尔娜眼睛闪了闪。   “道歉?不存在的小香菇,家规第一条你要牢记,大魔王永远是正确的。”索尔笑着。   “呸!走了,格丽芬。”奈菲尔娜向身后仍然蹲坐在那注视黑暗的小白狼呼唤了一句。   索尔下意识回头,才想起小狼狗的名字被这个喷壶女神强行改掉了。   原因是当时奈菲尔娜从温泉池里逃走后,小狼狗突然进入了后院,跳进温泉四脚扒拉地泅水游到角落里。然后从水面上探出个小脑袋,默默看着索尔在那里擦干奈菲尔娜的魔偶。   “想不到这小子还挺会为人着想的。”索尔转头向小狼狗看了一眼。   “哦?怎么说?”跟进后院的奈菲尔娜问。   “之前它拒绝泡温泉,我还以为是它不习惯,现在看来它还懂得讲究礼仪。毕竟犬兽身上的虫子跳蚤多,它可能是觉得和我们一起泡怕被我们嫌弃,所以才最后来。”索尔猜测。   “可是你怎么知道是这原因,万一它只是因为是个女孩子所以害羞呢?”奈菲尔娜问。   它是个女孩子?索尔脸颊抽搐着,却莫名觉得有点道理,说起来……好像还真不知道。   “波特,过来!”索尔蹲在温泉池边招手。   波特在水池里惊恐地摇了摇头,显然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但是被大魔王的深渊目光所笼罩,它最终也只能接受命运,默默游过来。然后被大魔王提着两只前爪,从水里拎了起来。   “你一个狼狗捂个屁啊?打开!”看它拼命用两条后腿捂住某个地方,索尔被逗笑了。   它忧伤地呜咽一声,一边控诉着大魔王的罪行一边无奈地张开后腿,一脸认命的样子。   “嗯……,这是只母狼。”片刻后,索尔挑挑眉毛站起身,一脸严肃地得出鉴定结论。   “是吧是吧,所以再叫什么波特毛球显然已经不适合。我早就想说了,那名字简直像你一样傻气,我觉得它应该叫格丽芬,世界屋脊之顶的女性守护神兽。”奈菲尔娜振振有词。   “世界屋脊?没听过,不行。”索尔严格遵照大魔王守则,否定奈菲尔娜的歪理邪说。   后来奈菲尔娜发动她的鸭子技能,同时又打滚又是喷壶攻击,索尔不堪其扰只能投降。   于是,小狼狗从一个毛球变成了……嗯,一个什么破烂屋顶的守护神,暂时先守着吧。   回到旅馆后,众人各自回归毛毯。   “我一直很奇怪,你不是说幽灵不是没有欲望吗?可你为什么又吃又喝的?”索尔问。   “本来没有是因为还没建立认知,就像你也许听说过面包好吃,但也只是听说而已,你并没有吃过。直到你因为好奇而亲自吃过,你才会知道它香甜的味道,形成一定的记忆。”   “有了这份记忆后,你才会形成下次的怀念或者说渴望,这就是欲望的来源和形成。说大点它是生命的意义,说小点它是对某种事物建立认知后的具现。”奈菲尔娜解释了一番。   “那按照你的说法,这世上有没有人会因为从来不知道水而最终被渴死?”索尔又问。   “口渴既是生物本能也是种非自愿性的欲望,绝对有不知道水而被渴死的人,但如今肯定没有了。因为在你还是婴儿嗷嗷学步时,你的父母就已经提前教你完成了认知的过程。”   “噢,……抱歉我忘记了,我不该提及父母这个话题的。”奈菲尔娜突然致歉了一声。   “那之前你是不是记住了我手指的感觉?或者说我帮你开发了新的欲望?”索尔坏笑。   “呸呸!臭流氓,这种欲望是不洁的。”奈菲尔娜瞬间脸红,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索尔老狗是埋伏在了这里。这种从学术高度陡然下降到世俗泥泞里的谈话节奏,让她很是不适应。   “什么狗屁的不洁?你们诸神肯定是世界上最蠢的货了!”   “苦难的人生也就只剩这点乐趣了,它能让人和人之间捆绑得更紧密,这是人类最原始最伟大的力量好不好?繁衍后代促进交流增进感情全都靠它。”索尔突然变身冒牌演说家。   “呸!谁和你有感情?”喷壶女神奈菲尔娜一脸不屑,却被索尔一把拽过捂在了怀里。   “很快就有了,小香菇,从来没有香菇怪能逃出大魔王的魔爪,女神也不行。”感觉自己的学术研究又得到了新的进展,索尔蹭蹭奈菲尔娜的布脑袋,终于心满意足地安然入眠。   两天以后,潘多尔主城的传送阵开启之日,这一天算是个不错的天气,无风无雨微热。   把小狼狗和奈菲尔娜藏好,索尔背着剑和背包独自来到了传送点,然后缴纳了传送费。   等待片刻后,同行的人陆续到齐,大概十人左右的人数,各自静默着没什么交流。别人要么立领法师袍要么刺绣华丽外套,从穿着来看,这群人里疑似冒险者的就只有索尔一人。   然后一切都很顺利,没遇到任何的刁难和阻拦,仍然是眼前微微一闪,地域已经不同。   再一次站在南境主城奥德伦萨的街面上,索尔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故地重游,也不知道余生还会不会再有几次,也许人生本来就是这么在来来去去之中消亡。   给自己做了些必要伪装后,索尔再次开始了自己的主城之旅。这次到来事情并不多,要等待秘境之门的解封,时间突然就变得很充裕,内心也因为某些结果临近而变得有些忐忑。   “这就是你曾经躲藏过的魔法学院吗?”奈菲尔娜和蹲坐的格丽芬好奇地探头观察着。   “臭香菇,请注意你的用词,不要把别人说得好像逃窜的老鼠一样。大魔王一生无所畏惧,我曾在学院里潜入女学员校舍、炸掉魔法研究室、勇闯女浴室,这哪一条不是壮举?”   索尔说着说着自己却笑了起来,他对此也觉得很奇怪,曾经那段短暂的学院生涯,就像是有什么未知魔力一样。每次来到主城他都要来流连徘徊一下,也说不清是不是因为缅怀。   如今学院里霍德被自己骗走,洛娜和克莉丝也被自己接到领地,连塞西莉那个金发香菇估计都已经毕业嫁人。自己显然已经再无熟人,可是他仍然下意识地再次来到了学院门口。   走在主城奥德伦萨的街面上,感觉和潘多尔城也没有太多区别,显然这座宏伟城市巨大的体量也正在和热闹渐渐不匹配。好在一路上有奈菲尔娜的叽叽喳喳,索尔也没法想太多。   路上拦住个路人打听了一下,索尔来到了阿戴尔家族门口。既然来了,于情于理招呼总要打一个,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安妮贝兹穿着公主裙的样子,会不会哭着飞扑到自己怀里。   隔着庄园的铁栅栏可以看见庭院里精致的景观,一整副静谧而美好的光景,原来这就是那个骑士香菇出生的地方。在门口等待守卫的通报,索尔最终还是没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抱歉,这位客人,我们大小姐出去历练去了,并不在家族里。”一个身着精致裙装的女仆香菇彬彬有礼地说,丝毫没有因为索尔的冒险者穿着而有所轻视,这显然就是教养了。 第417章 拍卖会   既然遇不到……那应该就是概率又在发作了,索尔有些怅然,很快又变得充满了怨念。   这一天天的历练个屁啊!这个成天到处乱跑的野丫头,你这是立志要做战斗型香菇吗?   “这位小姐姐,其实……我要谈的事情不一定要见安妮贝兹小姐本人,能见到她丈夫或者说她先生也是可以的。”在女仆转身即将要离开的时候,索尔突然抬头对女仆说了一句。   女仆陡然站住脚步,转回头来一脸莫名地将索尔重新观察了一遍。   “……抱歉,这位客人,看来您的消息并不太准确,我们大小姐尚未婚配。”女仆说。   尚未婚配?这就对了嘛!她说起来该有二十左右了吧?这种成天就只会打打杀杀的臭香菇,除了本大魔王还有谁会要?索尔老狗暗自窃喜,琢磨着还有没有什么施展犯罪的可能。   “我感觉你很猥琐哎,你就不能直接问她结婚了没有吗?喔~我知道了,你其实是不敢直接问对不对?你害怕得到什么噩耗打击到你那脆弱的小小心灵对不对?”奈菲尔娜活跃。   “对不对个屁喔!那是连身体都有不起的小孩子该管的事情吗?”索尔老狗瞪起眼睛。   最终索尔也没有留下真实姓名,连布欧都没用,顺其自然吧,临走再来看看概率如何。   离开阿戴尔家族后,索尔在这座城市里已经不剩什么挂念。于是索尔先准备了一间落脚的旅馆房间,然后带着奈菲尔娜和格丽芬大小两个吃货开始品尝当地美食,顺便扫荡集市。   路上索尔突然想起多年前,克蕾蒂香菇在树上,对自己说起过的一个不算故事的故事。   “我曾经认识过一个朋友,就在这片领地里。她独自一个人,养了一只猫。她说有一天等到猫猫老去死掉后,她就会离开这片领地,因为到那时候就再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后来猫猫没死,她却死了,生命总是难以预料。因为我没有那样一只猫,所以……”   当年的克蕾蒂香菇到底想用这个故事来表达什么呢?世事难料?还是孤独的另一种方式?还好自己重新在人海里找到了她。大不了今后我来做你的猫猫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主城奥德伦萨体量巨大,借着满城的灯火登高望远,只要眼睛足够好就能看见整座城市大致呈圆形。整个圆被等分成了十二份,就像一个圆形馅饼被越过圆心整齐地对切了几刀。   当中的十二城区每一个都可以单独拿出来,即便是独立的,占地都比索尔所见过的,任何一个领地里的主城还要大。据说每个城区都有各自独立的集市和销金窟,繁荣由此而来。   要把十二个城区所有集市都逛一遍,花上许多天是肯定要的,好在如今索尔时间充裕。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索尔把所有集市都通透地逛了一遍,搜刮了所能搜刮到的每一颗魂晶。至于躲在兜帽里的奈菲尔娜魔偶和小白狼,一路就是吃吃吃,人生再也没有别的主题。   另一个索尔所关注的两种重要材料,足量的血腥苔藓已经入手,只不过保存的要求很严格,如果暴露在空气里太久就会枯萎成死苔,索尔赶忙第一时间就送到了戒指里保鲜起来。   至于魔纹水晶源,逛完所有集市未见踪影,索尔不得不找到当地的一个情报搜集组织。   谈稳了情报价格后,索尔仍然有些忐忑,这说到底还是个概率。如果最终得到消息,不论是最近市面上没有,还是很久都不会有,又或者过一段时间才会有,其实都不是好消息。   因为索尔围绕着这些材料构建起了一个庞大计划,关于领地,关于后来。魔纹水晶源就像是整个计划里最关键的部分,如果欠缺,无论计划是搁置还是无限期延伸都不尽如人意。   据说魔纹水晶源属于一种异生水晶,介于植物与矿物之间,但严格说起来它却是一种珍贵的魔法材料。平时极其难以遇见,而通常它的出现会像灌木丛一样,以一丛的形式出现。   索尔所要配制的药剂,其它材料的配比消耗量略大,相反最珍贵的魔纹水晶源消耗量却是最小。所以他并不需要一丛,或许一个枝丫就够他用好久了,但前提是要市面上有才行。   又过了两天,需要的消息终于如约到来,算是好坏参半。他们建议索尔去奥德伦萨的拍卖会看一看,时间正好在后天,据内部消息说,那场拍卖会上正好有一簇魔纹水晶源出售。   好消息是至少东西有了,坏消息是在那种完全靠钱说话的场合,索尔也不确定自己最后是否能够如愿以偿。因为他以前对魔纹水晶源这种玩意一无所知,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不知道魔纹水晶源是否具有着多种未知用途,事情就变得有些不把握。市面上只说这是一种魔法材料,但是万一别人是用来救命的呢?倾斜一个家族的资源和你死磕价格怎么办?   就在这种浑噩难料里,时间滑到了拍卖会当天,索尔提前把奈菲尔娜和格丽芬撵到了戒指里,到时候万一要跑路也能放开了跑。毕竟他今天要去的,是一个需要抛头露面的场合。   自己大魔王的身份要是不小心曝光,那真是远古邪恶复活,肯定会再次掀起一场风浪。   毕竟如今的自己,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早已被列入了黑暗议会的亡者名单里。   精心准备了伪装,把自己藏在一件带兜帽的黑色长袍里,一个低调而神秘,不愿暴露身份的隐形富豪人设就出现在了旅馆镜子里。索尔细致检查过一遍后,迅速赶往拍卖会现场。   这场拍卖会在荣耀广场的正厅里举行,索尔到的时候已经人山人海,看来淘宝者不少。   首次参与拍卖,索尔不属于拍卖场的熟客,所以他没资格也没有兴趣去坐什么拍卖场的包厢和隔间。只是按普通商旅的身份进入了一楼次等席,和许多疑似看热闹的人挤在一起。   大厅宽敞气派明亮,中间的拍卖台铺有地毯,但起得不高,以便能更好地展示拍卖品。   在嗡嗡嗡地议论声和嘈杂声里,一个彬彬有礼的礼裙香菇走到台中,对着台下众人说了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过场话后,这才宣布了这一届拍卖会正式开始,进入了货品展示环节。   索尔并没有参与过拍卖会,但平时领地里众人闲聊时,也有许多来自各个地域的人说起过。原本老地精准备建一个自由之城拍卖会,当时索尔没太在意,也不知后来建起来没有。   逐一有货品呈现于众人的视野,引起人们一阵阵的惊叹或议论,不可否认在这种规格里能登台的货物肯定不会是凡品。从武器到稀有材料再到魔法卷轴,甚至连乐谱和画作都有。   索尔轻轻敲打着手里的喊价牌,顶多算是看个新鲜长长见闻阅历。就算偶尔有心动的东西他也不会出手,因为他要留着足够的资金确保自己笑到最后,而不会被临时的变数绊倒。   或者也可以说,只要买到魔纹水晶源,一切皆有可能,其它的所谓精品也就不值一提。   台上的货物来来去去,众人喊价的抬价的此起彼伏,拍卖会此时的基本氛围还不算太激烈,也算是一个各取所需皆大欢喜的局面。很快,索尔最为关心的魔纹水晶源被抬了出来。   抬出来的时候索尔心里暗暗有些高兴,因为该货物处于倒数第四件卖品,既然不是压轴品,或许价格的撕咬就不会太激烈。只是等台上的礼裙香菇介绍过后,索尔又觉得不太妙。   他参会之前的一些大致猜测应验了,据介绍说魔纹水晶源的用途果然很广泛,即可药用也可魔法造物用,同时还和魔晶一样属于高效稀有的魔法能源,总之听得索尔很没有把握。   索尔仔细观察着这簇自己从来没见过的魔纹水晶源,整体居然是彩色的,那类似剑刃状的截晶面上,时而在大厅的灯火映照里掠过宝石样的辉光,外观的华丽不凡已经不必多说。   就这个精致外形,索尔怀疑就算被某个有钱蠢蛋买回家去,摆设为高端工艺品也不是没有可能。反正现在东西是见到了,剩下的就是价格之间的比拼了,基础起拍价是十颗龙眼。   直到竞拍价被推到了二十龙眼左右,索尔仍然保持着静默。   他当初留下了几十万银币给家里的香菇们,手上还剩几万银狼的样子,再加上这一路上从欧米娅香菇那里坑骗的十颗龙眼,换算回去差不多有百颗龙眼的样子。   看似竞价的余裕还有很大,但尘埃落定之前终究不好说。   等到价格被推到将近三十龙眼时,许多出价者纷纷退出了角逐,只剩两三个人还在那里坚持着。过了三十龙眼后,场面突然一静,似乎即将决定这件货品的归属,索尔这才加入。   索尔的加价也不跳跃,仍然像众人一样一龙眼一龙眼的往上堆,先拍完手里的百颗龙眼再说,反正这件货品他志在必得。   实在不行最后强盗他也能当,小偷也能做,那才是大魔王的正确嚣张方式。 第418章 一别经年   拍卖会现场,一楼次等席,索尔的骤然出手喊价,就像一群青蛙里突然窜出个王子来一样,引起了周围的惊叹和白眼。该死的家伙,既然你有这个财力,你缩在一楼装什么蘑菇?   最关键的是在价格被推到当时最高,众人都以为要落锤时索尔才骤然出手,瞬间成功吸引了全场关注。好在索尔的兜帽长袍捂得很严实,众人也早已习惯了这种黑袍怪胎的出现。   然后价格从三十四、三十五……三十九一路往上,到索尔的四十龙眼时才有了个停顿。   短暂地安静后,五十龙眼的价格被报了出来,显然对方直接加价了十颗龙眼。也不知道是谁在和自己捣蛋,刚才的声音似乎来自于楼上,索尔大致抬头看了一眼,但谁也没看见。   索尔也不急,继续报出五十一的价格,你六十我就六十一,反正先砸完一百龙眼再说。   加价这事其实是有技巧的,一直小额消磨,又或者大额震慑,说到底就是小小的心理把戏而已。索尔懒得去扯那些蛋,要是砸完手里的龙眼没能砸倒对方,就该布置犯罪计划了。   谁知等索尔刚报完五十一的价格,一个美丽香菇突然来到了索尔身边,然后对索尔说。   “这位尊敬的先生,我丈夫建议大家就此在这个价格上收手,何必便宜了拍卖行。台上的货品他愿意和您各自拥有一半,因为他说您是他的朋友。”突然到来的美丽香菇如是说。   就在陌生香菇凑近自己低头说话的同时,楼上又开出了五十二个龙眼的价格,似乎是怕楼下这里谈不拢,到时候时间耽搁得太久从而丧失台上的竞价权,最终货品落在自己手里。   你丈夫?朋友?索尔把自己在奥德伦萨认识的人,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毫无答案。   他这才想起我现在都快伪装得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什特么狗屁朋友?他要是真认识我还拍卖个屁啊?怕早就直接跑到黑暗议会报案去了吧?远古邪恶来袭!跑慢了小心被污染!   再说拍卖会可以竞价者之间互相通气的吗?这怕是故意砸别人的场吧?这蛋扯的……   索尔眼珠转动,这显然是个什么狗屎策略,派个美丽香菇来迷惑自己。这要是平时或许还能顺手调戏下,但这件东西索尔志在必得,关键你都有丈夫了还来和我说个什么流星锤?   “你丈夫是谁?”索尔边问边举了次牌,把价格推到了五十三,维护住自己的竞价权。   “真的,我丈夫说您是他的朋友,我以墨菲拉家族的名誉担保绝没欺骗您。”香菇说。   墨菲拉家族?值几个蘑菇?我索尔大魔王世人膜拜,我拿出来说了吗?一点都不含蓄。   这片刻,楼上又把价格推到了五十四,还探出个狗头来对自己招招手,搞得很熟一样。   索尔眼珠再次转了转,也懒得再去纠缠她丈夫是谁的问题了。对方要是欺骗自己或许更好,正好和自己的犯罪计划不谋而合,到时自己抢起来也心安理得一些,好让他鸡飞蛋打。   至于对方所提出来的,最后魔纹水晶源这件货品各自分一半的问题。要是对方真的没有欺骗自己,自己能拿到手里的部分,对于自己所需的用量来说其实足够了,索尔心里盘算。   “那行吧,我放弃竞价权。既然是朋友,理应上去拜会下。”索尔对着未知香菇摆手。   索尔不认为自己需要什么策略,只要见到了正主本人,是谎言也好阴谋也罢,瞬间就能一目了然。也只有见到了这个所谓的‘朋友’,索尔才能更准确地制订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是的,我丈夫一定也很期待和您的会面,请跟我来。”未知香菇转过身,开始带路。   于是台上落锤的价格,最终停在了最后的五十四颗龙眼,东西落在了自己那位半路冒出来的‘朋友’手里。当竞价锤落下时,索尔正跟随着眼前的未知香菇,前往拍卖场的二楼。   这个香菇有着一定姿色,带路的小屁股并不摇摆张扬,嗯,显然有很好的教养和礼仪。   通往二层的阶梯同样铺着地毯,楼梯处守着几个拍卖场的人,应该是用来应对一些临时的事件。看到索尔和香菇,那些人并未阻拦,反而态度很恭敬,看来墨菲拉家族面子不小。   跟随未知香菇穿过二楼的华丽过道,最终两人在一间垂着华丽幔帘的房间外停了下来。   “客人您先请。”未知香菇很有礼貌地伸出白皙手掌掀起帘幔,然后向索尔发出邀请。   “打扰了。”索尔也微微低头行礼致谢,然后满含戒备地迈步穿过幔帘进入了房间里。   整个房间是一个半开放的格局,正面有一个弧形露台挑出,视野方面很开阔,可以通过居高望远时刻掌握拍卖场的动向。房间里除了装饰和摆设华丽一些,并没有太多特别之处。   没什么索尔预想中埋伏的敌人,只有道看上去还算挺拔的法师袍身影,屹立在露台边。   那道身影双手拄着身前露台精致的辉石护栏,似乎正在眺望整个拍卖场的热闹,喧闹声时而会从楼下飘上来,但并不影响房间里的人交流。似乎是听到索尔到来,对方转过了身。   在看清对方具体样貌的瞬间,索尔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内心里其实充满了震惊。   两个原因,一是这个男人他还真认识。这分明是自己当时还在灰幕镇那片领地时,萨维恩领主的次子,费斯·亚格林顿,两人最后一次相见,应该是几年前索尔大闹舞会的时候。   震惊的另一个原因是,从立场方面来说,费斯很可能是黑暗议会体制里的人,而自己是黑暗议会深恶痛绝的远古邪恶。要说索尔和费斯两人之间是敌对关系,其实也是说得通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既然费斯以朋友的名义邀请自己上来,那么他是否认出了自己呢?   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巧合?因为两人在拍卖会的同一件货物上有所交锋,所以自己才引起了费斯的注意?索尔一时也不太确定,只是突然觉得,‘朋友’这个词此刻变得有些玩味。   很多时候,‘朋友’就是朋友,但很多社交场合里,‘朋友’只是临时拉近关系的社交手段而已。索尔觉得玩味的是,就算费斯认出了自己是索尔·德雷克,这声朋友也未必恰当。   毕竟当年在灰幕镇,自己只是个灰头土脸的孤儿,而对方算是高高在上的家族少爷。两人虽然在修道院也算大致认识,甚至可以说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但从来没有过丝毫交流。   后来,费斯似乎走上了魔法师的道路,临走时还曾经邀请过自己。当时他坐在长条桌对面的主座上说了一些天马行空的鼓舞,而当时的自己以受邀者的身份,坐在长条桌的末端。   那场招募最后的结局是,自己最终没有投效,而费斯也没有为难,大家从此一别两宽。   再后来自己身负诅咒,以为即将越过生死边界,然后心怀死志地去往主城奥德伦萨,准备为露希雅和暗流村村民的死立一个血腥十字作为祭奠。在那场舞会上,也曾经见到费斯。   只不过当时匆匆一瞥,费斯或许认出了自己,可惜自己是去拼命的。再等到后面杀戮放开,几番噬血后自己居然没死,然后又是匆忙逃命,和费斯之间自然也没什么叙旧的机会。   那应该就是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次相见了,然后一别经年,直到今天。   说到底两个人之间的过往,就算现在在桌子上摊开,要用上‘朋友’这个词,其实还是有些勉强的。毕竟彼此之间从没有过什么交情和基础,而且那些过往终究已经有些久远了。   不过眼下是不是‘朋友’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自己来奥德伦萨有着自己的目的。至于费斯是否认出自己就是索尔,又或者是否为自己准备了什么把戏,应该很快就能弄清楚了。   “坐吧!要见你这家伙一面还挺不容易!”费斯微笑着摊开手,示意索尔落座。他的样貌比起当年印象里的冷傲和盛气凌人,如今多了些成熟和沉稳,整个人也显得亲和了一些。   “那就打扰了。”对于费斯看似熟人般的语气,索尔维持着基本礼貌,不疼不痒地笑笑。   等索尔落座,费斯也在小圆桌对面坐了下来。引领索尔的美丽香菇,伸手提起桌面的酒壶,为两个隔桌相对的男人倒满酒。然后她才在费斯身边坐了下来,把小手塞进费斯手里。   “噢,抱歉,还没正式介绍。这位是我的夫人苏茜·墨菲拉,至于这位我可能还没对你提起过,毕竟我们好多年没见了,他说起来也是我的同乡……”费斯的话语略微有个停顿。   听见费斯这个略微的停顿,索尔瞬间了然,‘同乡’这个词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费斯这家伙显然已经认出了自己,虽然不知他是怎么看破自己伪装的,然后还为自己留了余地。   “您好,墨菲拉夫人,在下迪勒·伊索,来自潘多尔。”索尔立刻见缝插针地接上,没用索尔·德雷克,也没用布欧·索兰克,而是盗用了迪勒的名号,我北方边陲半身人怕过谁? 第419章 与邪恶为友   “您好,迪勒先生,不必那么客气,您叫我苏茜就好。”苏茜微笑回应,让人如沐春风。   说完,苏茜转过头晃了晃费斯的手臂,看起来他们平常应该很恩爱。   “既然久别重逢,你不邀请迪勒先生去家里坐坐吗?”苏茜转头对费斯说道。   “那肯定是要的,这里本来也不是什么适合叙旧的地方。”费斯轻轻拍拍苏茜的手臂。   索尔默默坐在对面看着夫妻俩的应答,看来自己不知不觉就被安排了呢,他倒也不怕。   因为索尔心里很清楚,既然费斯已经认出了自己,如果说他或者他们要针对自己做点什么,可能相关的后手和布置已经在安排了。自己怕不怕其实都意义不大,那不如顺其自然。   房间中的三人还没有交流几句,这场拍卖会似乎已经落下了帷幕。有侍者轻扣房间的门板,然后将费斯拍下的魔法水晶源用红绒盖着送了过来,然后费斯顺手摸出一张卡片结账。   从那张质地精致的卡片来看,费斯应该是拍卖场的常客。而且他那卡片显然是从空间首饰里拿出来的,看起来这家伙在主城奥德伦萨混得还不错,无数细节逐一掠过索尔的眼睛。   不过这些小事其实无关紧要,对于索尔而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盯好魔纹水晶源的去向。   几个家族侍卫模样的人走上前,主动接过了费斯的货品,刚才没在房间外见到这些侍卫的踪影,应该是守在了过道隐秘处。现在既然侍卫接手货品,索尔自然也不能表现得太小气。   “走吧,去我那里坐坐。”费斯和夫人苏茜起身,向索尔甩了甩下巴。   索尔也不扭捏,起身跟在了费斯夫妻俩的身后。   走出荣耀广场正厅,一辆马车早已静候等待,不出意外的奢华外观,内在肯定也不差。   费斯和索尔执绅士礼分列于马车门两边,等到苏茜夫人上车后两人才陆续进入马车,然后各自选了一个相对的座位,费斯和苏茜仍然坐在一起。   一路上索尔大部分时间比较静默,保持着基本的礼仪和微笑。费斯和苏茜并不遮掩他们的恩爱,只是似乎怕冷落了索尔,不时也会挑起些随兴的小话题,索尔也会顺口应答几句。   马车一路平平稳稳,等到再下车时,已经来到了一座宽敞的庄园大门外。索尔借着隐约的灯火抬了抬头,不出意外的华丽大气,比起自己之前潜入过的茜妮尔的庄园也毫不逊色。   越过小型喷泉的庭院花园,众人一路穿厅过廊,最终在一间书房模样的房间外停下来。   到达这里后苏茜致了声歉,把谈话空间留给男人们,女仆很快端来了香茶送进书房里。   房间里点着蜡烛和幽花味道的浅淡熏香,费斯走到窗边将垂下的落地帘拉开,露出可观景庭院的落地窗。索尔则抱着手面对着费斯的书柜,看起来就像是在参观别人的书房一样。   两个男人之间的空气一时间有些静默,毕竟是敌是友尚无定论,两人也没有急着开口。   “你怎么发现我的?”最终索尔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说,他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得到魔纹水晶源。但说正题以前,最好先把别的琐碎话题说透,所以索尔直接问自己关心的。   “这其实是个意外。”费斯从窗边走到书桌桌沿边反身半坐着,端起香茶低头抿了口。   “几年前我们应该在舞会上见过,按当时局面来说我们算是敌人,不过那场热闹里我并不是主角。说实话看到你当时邪恶的样子我很震惊,完全没想到会在那个场合看到那样的你。”   “然后在你肆意饮血杀人的时候,我趁你不注意悄悄在你身上留下了一个魔法印记。”   “后来我看你一路逃出了主城,我便不再关注,只是我隐隐觉得执此一别,可能此生都不会再见了。谁知道今天在拍卖会上,一场竞价却又让我看见了你,你的出现总是那么突兀。”   费斯大致解释了一遍,又端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   “魔法印记?怎么这印记几年都不会消散的吗?”对于这种追踪手段,索尔内心隐隐有些反感,同时也有些好奇。   “普通印记的确会随时光消逝,但我的魔法亲和比较特别,我是生命亲和或者说活力亲和。那个魔印算是我独有的手段,也只有我能看到。切确地说,那是我一小部分生命力。”   “一般人其实不会轻易用这种手段,因为划不来,这个印记可能会让我少活一两个月的样子。不过当时你身上的邪恶之力太浓郁,一般魔力根本站不稳,我才用了点特殊手段。”   “说实话其实事后我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当时我要消耗生命力,在你身上留下印记。”   “也许是因为我们来自同一片边荒,又或者因为你我年龄相仿。虽然彼此最初有些地位阶别的差距,但看到你拥有当时的我无法企及的力量,可能少年人较劲的心思发作了吧。”   费斯默默地述说着,语气似乎有些莫名地缅怀,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灰幕镇的旧事。   “那既然我身上有你的魔法印记,是不是这次我才到奥德伦萨主城你就发现我了?”索尔问出了自己的第二个疑问。   “那怎么可能,印记只是一个方面,我要看见你还要打开自己的魔力视野。只要你在这座城市或者稍远的什么范围,我都能通过追踪印记看见你,可你这家伙在得实在太远了。”   “那场舞会后你逐渐跑出了我的魔力视野范围,看不到了。等到后来我听说你在北方边境扎下了根,偶尔我也会向那个方向看一看,可惜距离遥远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再后来,我就逐渐淡忘了,没事谁会整天开着魔力视野,很消耗的。直到之前听到你被黑暗议会围剿身亡的消息,为此我还唏嘘了好久,想不到今天……你这家伙居然没死!”   “就算你把自己包得像个黑袍怪客一样,你在我眼里也宛如明灯一样醒目。”   “我从上次舞会见到你之后就对你展开了持续的关注,一开始还是那些原因,你我来自同一个地方,而年龄相仿让我有些竞争的心思。可是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有些心态却变了。”   费斯叙述到这里,突然被索尔打断了。   “你这家伙可真是够恶心的!”索尔如是说。   “你……什么意思?”费斯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眼前两人立场有些微妙。就算他不想把索尔当敌人,但其实索尔自己,是可以主动站到对立面的,那不是费斯希望的场景。   “还好你只是用生命力留下了个魔法印记,而不是些别的玩意。”索尔一脸嫌弃地说。   “什么别的玩意?”费斯一脸莫名。   “你知道的,男人的生命力有时候也代表着些别的东西。”索尔泛起一脸恶寒的表情。   费斯眼睛闪了闪。   “噗~~噢!老天!该死的家伙!想不到你居然是那么污秽的一个人!”费斯突然喷笑出声,伸出手指狠狠指了指索尔,然后才一脸释然地端起了杯子,原来索尔是在开玩笑而已。   这种类似于乡下式的粗俗玩笑,在领地里索尔几乎和史坦特他们一天说到晚。费斯显然属于那种平时社交往来,严谨虚伪得脸都绷裂了,对这种直白的粗俗似乎没有多少抵抗力。   “你这话说得不衷肯,你要是不污秽,又怎么会知道我在说什么?”索尔顺口又说道。   “噗~哈哈……哈哈哈哈!”费斯将一口茶水喷得满地都是,然后拍打着桌面,整个人抽筋一样瘫在桌面上抖动。索尔看得脸颊抽搐不止,这家伙可怜的抵抗力……实在太不行了。   等到费斯笑不动了,在桌面上抬眼看来。   “说实话,你这位夫人倒挺不错的。”索尔突然又低头对费斯说道。   “噗~老天!我不行了!”费斯紧捧着自己的腹部,似乎准备把这辈子的笑一次性笑完。   我特么……   “该死的家伙!你傻笑个屁啊!我是在说你这位夫人美丽温柔又有气质,我这只是一句客套,一句随口的赞美好不好?”索尔一脸黑线。   索尔不解释还好,等解释完费斯彻底不行了,在桌面扭动抽搐着,抖够了才抬起头来。   “妈的,你要是敢觊觎我夫人我特么就弄死你!”费斯努力拼凑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   “蠢货,我家里一大窝香菇到处乱跑好不好,谁特么稀罕你这点剩饭?”索尔一脸不屑。   “什么一大窝香菇?怎么你那么大个领主平时还务农的吗?”费斯一脸不解。   “……”   算了,彼此都不在一个精神层面。   经过这场看似无意义的扯蛋后,两人之间那种无形却很坚硬的疏离终于消弭,索尔也算是找到了一些熟悉的谈话节奏,接下来差不多可以谈正事了。   “别瘫着了,赶紧叫人准备午餐,你这待客之道不怎么样啊?”索尔弯起手指叩击桌面。   “该死的家伙,你果然还是当年那点穷酸样,我真想不出你这几年大领主到底是怎么当下来的?真是越混越回去了。”费斯很快适应了索尔的风格,开始唤来女仆准备午餐。 第420章 今后的大陆   午间苏茜夫人作陪,几人在宽敞明亮的餐厅里,享用了一顿很欢闹的午餐。席间见到费斯才一岁大的女儿露丝,索尔顺口说了句怎么感觉长得像我一样,费斯的脸当时就裂开了。   等到酒尽食消,费斯和索尔又再次回到了书房里,然后两人进行了一场很漫长地谈话。   “看来,你当初没有加入我显然是对的。”费斯似乎有些感慨。   “哈!费斯少爷,我当时和你说过的,有时候幸运也会让几个毛头小子走到人前,我或许只是刚好成了其中一个而已。”索尔笑着回应了一句。   有时候世事或者说时光就是那么奇妙,就像现在两人说起那场你坐在桌子这边,我坐在桌子那边的招募。站在当时的时间节点向后看,谁又敢说以后的我们会变成怎样的一个人。   “噢……费斯少爷?该死的!你这叫得还有点亲切,有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瞬间就把我拖回了修道院那段岁月里。是的,从沃伦走了以后,就再也没人这样叫过我了。”   “沃伦你还记得吗?我曾经的那个家族护卫,他坚毅勇敢无畏。即使我在年少无知的岁月里,为他画下个遥不可及的香甜面包,可他仍然无怨无悔,一路陪我来到了奥德伦萨。”   “后来他死在了一次混战里,替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击。从那时候我才突然明白,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像位宽厚的兄长一样默默守护着我。可惜了,他终究没能再次站起来。”   “我的今天……可以说有很大一部分是他为我带来的,我其实还是当年那个无能的小子。”费斯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悲怆,他用力紧抠着书桌边缘,像是要把桌角给掰掉一样。   “为那些生命里的念念不忘举杯!”索尔默然抿了抿嘴角,抬起手比了个举杯的动作。   “哈!该死的家伙,你其实是想骗我的酒喝吧?来人!拿酒来!”费斯突然大喊一声。   很快女仆送来了醇香馥郁的酒水,两人把各自面前酒杯满上,然后隔着书桌相对而坐。   “其实沃伦的离开还不是最难过的时候,最难过的是在后来。那段时间大陆环境突然恶化,那之前我曾经回去过领地一次,然后发现那个我以为永远不会变的家,却突然变了。”   “你能想象吗?我那个终日只会算计领主继承权的哥哥奥布里,居然恳请我回家一起抗击荒野的敌人。还有我那个无所事事的贵族妹妹贝莎,突然扑到我怀里说她内心好害怕。”   “我那些母亲们全都愁眉不展以泪洗面,但最出人意料的竟是我父亲。那个我以为一辈子会像老地精一样奸诈的父亲,他似乎突然就老了,整天絮絮叨叨,说的都是从前的事情。”   “最后我得出了个那个家似乎需要我的可笑结论,这让当时的我有些混乱。因为如果我要回去,就要抛下我所营建的一切,可如果要抛下,那我到底为了什么离开家那么多年?”   “我回到奥德伦萨,陷入了挣扎的思考和酒水的麻醉里,可惜那时没人能为我指明方向了。等我某天从长醉之中醒来,振奋心情准备收拾行装时,我收到了灰幕镇沦陷的消息。”   “你能想象吗?灰幕镇,修道院,那片领地,我的家乡,那些曾让我恨过唾弃过的亲人们,全都没有了。再加上沃伦的离开,我才突然发现能陪我回头的人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所以最终,我变得和你一样,成了个孤儿。”费斯一脸落寞地晃动着酒水一饮而尽。   索尔一直沉默着。   实际上从费斯话匣一打开,索尔就知道自己只要扮演一个倾听者就好。费斯突然以朋友的名义邀请自己应该就是这个原因,这世上能陪他回头去看那段旧事的人,或许只剩自己了。   “谁特么和你一样?孤儿那只是我以前的临时职业好不好,如今我有一窝香菇,每天都被美好包围,即使生活在黑暗里也能看见光明。”索尔调笑着,举杯和费斯的杯子碰了下。   “是了,香菇,我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你说得对,其实我也有香菇的,苏茜就是我的香菇。如今你这家伙是最后一个和我的过去有关联的人了,我对你的感情变得很奇怪。”   “其实我们早应该相见,一起说说话的。”费斯半趴在桌面上呢喃着,似乎将醉未醉。   “什特么狗屁感情?不要随便乱用词语引起别人的误会好不好。”索尔觉得恶寒不已。   看起来费斯这家伙的小酒量实在不怎么样,严格说来法师们很抗拒酒水这种饮品,因为这玩意会让他们的思维变得混沌不清明,甚至魔法都放不出来,所以法师中往往酒鬼很少。   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费斯似乎睡着了,也可能正在追寻那些再也回不去的过往。   “其实,最初在修道院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会和瑞安娜在一起的。”索尔抿了一口。   “瑞安娜……是个好女人,可惜我那时不懂,或者也不是不懂,而是我选择了离开。你没试试吗?其实以你后来所展现的能耐,你应该机会很大的。”费斯蓦然睁开眼睛闪了闪。   “她的确是个好女人,有段时间我们很近,但最后……我也选择了离开。”索尔怅然。   “所以现在蠢货有两个了是吗?”费斯笑了起来,趴在桌面上抬手将酒杯举到半空中。   索尔和他再次碰杯,然后彼此静默无言。索尔其实听洛顿说起过瑞安娜后来的事情,只是并不太乐观,既然现在费斯这里也没有什么更具体的消息,那应该就是再也没有后来了。   “黑暗议会那边对如今大陆局势怎么看?我意思是他们有没有什么有效策略?”索尔问。   “没有,幽灵……算是一种新型的怪物,其中似乎还有些强力的家伙。总之这已经不单是局部或者人类的问题了,而是整个大陆的事情。至于以后……谁又知道呢?”费斯回答。   索尔安静了片刻,将自己对幽灵分类的了解娓娓道来,包括自身两个事例也没有隐瞒。   “该死的!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消息?你确定吗?死灵之上还有恶灵和凶灵?强大的生灵其实并不具备疯狂的攻击性,大不了人类可以不去招惹它们,但是死灵这边却不一样。”   “所以接下来如果是一场大陆范围型战役的话,或许你说的死灵这边,才是我们自始至终的死敌,凶灵和恶灵?……麻烦了!”费斯立刻从椅子里蹦起来,一脸凝重地走来走去。   “这些消息是从我一个朋友那里得到的,应该能保证准确性。只是恶灵和凶灵毕竟还未出现,或者说我还未遇到过,所以说起来难免有耸人听闻的嫌疑。”索尔也不敢把话说满。   “不,这很重要,既然知道了,我们就不能等到那些玩意出现再去面对,那样局势将会很背动。该死!要不是现在快到晚餐时分,我真想立刻冲到议会厅去汇报这些重要事情。”   “我暂时能想到的就是从源头处下手,加大除靈的力度,先尽量大幅消减基层死灵的数量。哪怕强压也要把这个方针压下去,让南境的各个地域动起来,死灵能少一个算一个。”   费斯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似乎瞬间进入了工作模式。   这正是索尔想要的结果,费斯说的这些事情其实他早就已经想到,只是眼下自己还没回去,而且让偏居北境一隅的自由之城来做这件事意义不大,但黑暗议会的体量就不一样了。   看来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费斯应该在黑暗议会体制里有点地位。能通过他把消息递上去,自己站在曾经的敌人的立场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算是为这片大陆的人类出点力吧。   于是接下来的整整一夜,两人都没有离开过书房,连晚餐都是让女仆端进书房里随便对付的。两个人一直在热烈地讨论,所谈内容无所不及,关于这片大陆现在的,或者将来的。   不过其中说得最多的,还是洛顿瓦勒修格斯甚至埃尔顿老镇长等等等等,那些曾经路过他们生命,却最终不知所踪的人。于是两个人都喝醉了,这一夜也不知道喝掉了多少藏酒。   恍惚混沌里,索尔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脱自己的衣服,等到衣服被除去后浑身凉爽了许多。只是床边影子快要离开的时候,被他一把拽得搂在了怀里,然后像只章鱼一样裹住了别人。   第二天索尔是在客房里醒过来的,醒来才发现怀里搂着个正在安睡的未知香菇,看身上的女仆装显然是庄园里的女仆,还好自己昨晚没做什么失礼的事情,至少索尔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索尔不知道的是,怀里的女仆醒得比他还早。   昨夜被他五阶的力量捕获后,看着这张俊朗脸庞,她其实是想献身的,但又想起对方尊贵的客人身份。最终也只敢悄悄伸手占了点便宜,然后像只豚鼠般缩在他怀里贪恋了一夜。   索尔甩了甩宿醉的脑袋,然后轻手轻脚地起床下地,他这一生几乎很少像这样喝醉过。   “谢谢你的照顾,小香菇。”穿好衣服后,索尔转身在装睡的女仆香菇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羞涩的小女仆紧紧地抓着毯子,好温柔喔!可惜了,要是自己昨夜再勇敢点就好了。   索尔并不知道自己昨夜逃过了一场失身的风险,拉开客房的门感受着走廊的凉风,他突然一脑门冷汗。特么还好昨夜不是苏茜夫人来亲自照顾自己,不然这很可能就是场血案了。 第421章 改变世界   刚在走廊上走出没多远,索尔就被一个恭敬的女仆拦住了。   “客人,请允许我为您带路,夫人有交代您一旦醒来就请您到餐厅用早餐。”女仆说。   “昨夜休息的好吗?”索尔刚在餐桌边落座没多久,苏茜夫人就来到了餐厅开口询问。   “嗯,休息得很好,只是作为客人初次登门就在你们家赖床,显然很失礼,或许是这里的氛围就像家一样吧。对了,费斯那家伙呢?不会比我还懒吧?”索尔顺口开了一句玩笑。   “他一大早就火急火燎地出去了,还有他让我向您所给予的帮助表示感谢。如果您觉得这里住得还算舒心,请您经常过来走动,费斯他很久没笑得像昨晚那样轻松了。”苏茜说。   我所给予的帮助?索尔眼睛闪了闪,瞬间了然,应该是说昨夜关于幽灵的那些情报了。   “那些小事不值一提,感谢夫人您的邀请,今后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会再来打扰。”索尔微笑着回答,只是心里很清楚,今日一别,想要经常来奥德伦萨走动应该是不太可能了。   “这是我专门为您炖的醒酒汤,手艺一般还请您不要见笑。”苏茜夫人羞涩地指了指。   “噢!味道很好,感谢您的关心!”索尔像老牛饮水一样,将温热的鲜汤一口气灌下。   看看别人苏茜夫人这彬彬有礼的举止和温婉气质,看来自家那群野香菇,回去后要进行严酷的训练了,索尔在心里愉快地做出了决定。等早餐结束后,终于还是到了告辞的时刻。   苏茜夫人挥挥手向一个仆人示意,仆人会意离开,很快送来了一个打包好的精致包裹。   索尔微微扫了一眼,那应该就是魔纹水晶源了。实际上昨天一整天索尔和费斯都没有谈及魔纹水晶源的分配问题,但和如今的费斯接触后,索尔完全不担心费斯会吞没这点东西。   既然别人大气,索尔也没有打开包裹去查看,而是将自己昨天在拍卖行临时兑换的龙眼宝石拿出来,整整二十七颗,整齐地排列在桌面上。看见索尔的举动,苏茜夫人赶忙婉拒。   “请您收起您的钱财,这是我们墨菲拉家族的礼物,还希望您笑纳。而且我丈夫交代得很清楚,相比起您给予的帮助,这点小礼物根本不值一提。”苏茜夫人诚挚地注视着索尔。   索尔微微抿了抿嘴,他这辈子一般很不习惯凭白接受馈赠或者欠人钱财,自己又不是付不起费用。不过最终索尔还是没有婉拒墨菲拉家族的好意,推来推去搞得自己很小气一样。   在宾主的连声道别里,索尔离开了墨菲拉家族的庄园,也多了一位以前没想到的朋友。   回到落脚的旅馆,索尔迅速用魔法塔进入戒指里,去接奈菲尔娜和小狼狗格丽芬。他准备如果没有意外,最好今天当天就走,提着手里稍有重量的包裹,就像握着整个世界一样。   来到戒指里的物资集散地,奈菲尔娜魔偶正在看书,而小狼狗格丽芬趴在一边打着盹。   看见索尔的身影后,奈菲尔娜立刻蹦起身向索尔走过来,整个人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   “喔~果然有女人的味道,这算算时间你去个拍卖会去了那么久,肯定是昨天夜里又勾搭无知少女过夜去了吧?”奈菲尔娜围着索尔仔细嗅了嗅,然后抬起头来说出自己的结论。   你是狗鼻子吗?索尔低头嗅嗅,应该是苏茜夫人的香水,不对,昨夜那个女仆香菇的。   “本大魔王的魅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昨天我刚进入拍卖场,就有许多香菇尖叫着冲过来,瞬间将我淹没,死死挂在我身上要求献出甜吻。对此我也很无奈,在宽阔的拍卖场里突然就搞得有点举步维艰。”索尔摊手。   “呸!你继续不要脸吧!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奈菲尔娜一脸我已放弃的表情,然后不知从哪里端出一口小型锅子来,里面乍看有些粘稠状的玩意,最奇怪的是居然还冒着热气。   “是什么?”索尔有些狐疑地向锅子里的不明粘稠物看了看。   “亏我昨天还担心你饿肚子,专门下厨为你熬制了一锅炖肉。”奈菲尔娜头扭朝一边。   你专门下厨……熬的炖肉?这怕不是锅毒药吧?索尔有些震惊。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平时下厨的时候奈菲尔娜也在观察,虽然她从未说过她想学,但如果用心还是能记住一些的。   想不到这香菇女神还挺暖心,今天就让我索尔大魔王毅然赴死,来尝尝这爱心炖肉吧。   于是索尔深深吸了口气,伸出爪子准备端住锅子,那锅却突然被奈菲尔娜端着躲开了。   “很遗憾,你错过了,所以没有了,以后都不会有了。格丽芬,过来吃饭,没有良心的人是不配吃本女神亲自炖制的美味的。”奈菲尔娜端着锅转过头,招呼那边的小狼狗过来。   原本格丽芬正瞪着双狼眼看戏看得很是精彩,想不到围个观也会有罪,瞬间就被殃及。   “嗷呜~”格丽芬低声呜咽了一声,问我吃草可不可以?可惜没人能听懂它在说什么。   索尔脸颊抽搐着,一边鄙视面前这个小气的香菇女神,同时还不忘对格丽芬投去一道同情的眼神。希望它吃完后不会捂着狼肚子到处翻滚吧,想一想,那还真是莫名惊悚的一幕。   “准备一下,我们今天就走!”玩闹过后,索尔迅速安排。   “今天就走?去哪里?那么赶的吗?”奈菲尔娜询问。   “去一个偏僻的村镇,越偏僻越好,先远离奥德伦萨再说。”索尔边说着边将自己带回来的包裹小心解开,目光炙热地看着当中的魔纹水晶源,看来费斯已经让人专门切割过了。   “这是要逃亡吗?怎么你正在被人追杀吗?”奈菲尔娜一脸不解。   “不是,我要赶忙去配制药剂,这药剂很厉害知不知道?万一配制成功到时候引发什么天空的异象就不好了,所以我先躲到偏僻处,以免到时候遭遇什么麻烦。”索尔一脸严肃。   “药剂?天空的异象?你就吹吧!你以为是神迹吗?”奈菲尔娜鄙夷着开始收拾东西。   临走前最后去了次阿黛尔家族。   安妮贝兹又不在,好吧,一个香菇怪的捕获总是充满了曲折和艰辛。   六天后,奥德伦萨南方埃莫拉领地边缘村庄,新月村,距离秘境之门开启不到一个月。   索尔一到达村庄之后,立刻赶往当地人所说的村庄中最好的旅馆。这间旅馆看起来很普通,总共也就两层,上下各三间房间,索尔也没看出来具体好在哪,但这些完全不是重点。   订好二楼房间后,将床推进角落,将小桌子拖到房间中央。然后索尔兴奋地搓搓手,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一整套药剂提炼配制工具,逐一拿出在小桌子上放好,还有各种材料。   其实配制药剂这件事在奥德伦萨也可以做,什么天空的异象只是个玩笑。不过索尔从来没有过配制这些药剂的经验,万一真的引发点什么动静,引起了奥德伦萨的关注总是麻烦。   所以他索性直接赶往远离南境主城的偏僻村庄,反正秘境之门还开不了,时间有的是。   今夜正好又赶上自己的不眠诅咒发作,一切都刚刚好。萃取、研磨、提炼、等待沉淀析出,每一个步骤,索尔都仿佛朝圣一般一丝不苟地做到了最好,先把所有材料分别处理好。   光是材料的准备上就耗费了不少时间,这一忙碌就到了第二天夜里,准备工作才完成。   然后接下来就是最为重要最关键的最后一步了,混合,这也是索尔最没有把握的一步。   因为他所要配制的药剂,很可能是如今大陆上的独一份,来自于当初不眠者的那本小册子。当时索尔忍耐着手掌被灼烧的痛楚,才成功记下了册子里面的内容,转而记在了纸上。   原本还担心那些奇怪材料,因为时光更迭已经在大陆绝迹,好在最终还是凑齐了。现在事到临头,索尔反而突然搞得有些紧张。万一配方是假的怎么办?万一配方失效了怎么办?   其实他最担心的是自己精神力不够,这片大陆上的药剂师向来有低中高阶之分,据说还有大师。初级药剂学索尔很多年前就掌握了,之所以没往中阶发展,就是因为精神力问题。   可以说低阶药剂师也可以学习高阶配方,只是配制不出来,因为精神力不够。比如配制中阶药剂,你叫一个精神力低下的人去混合,最后只能得到未知混合物,而不是什么药剂。   只有配制过程中抽调了配制者的足量精神力,中阶药剂材料才会得到最后的中介药剂。   不眠者的这些配方虽然不至于是什么远古配方,但至少肯定也是稀有配方,索尔也不确定自己五阶的精神力是否能够完成配制过程。而且他还不只是配制一瓶,而是许多许多瓶。   “这都两天了,你不睡觉吗?”奈菲尔娜趴在床上边看书边踢打着小屁股,突然问道。   “我这就要改变世界了我还睡什么觉?”索尔一脸的狂热,懒得和无知香菇述说理想。   将魔纹水晶源的研磨粉末倒入水晶瓶后,索尔严谨而肃穆地深吸口气,开始摇晃起来。   一开始还好,一切正常,索尔能清晰感觉出自身精神力的微量流失。   等到一个沙漏的时间过去后,某个节点来临,一瞬间索尔感觉自己就仿佛同时打开了几百个精神护盾一样。大量精神力瞬间飞速抽离,迅速枯竭见底,索尔直接眼一黑昏了过去。   在奈菲尔娜的呼唤中醒来,看着失败浪费掉的材料和摔碎的药剂瓶子,索尔心疼死了。   准备了第二份材料后,索尔在桌边叹了口气,他知道精神力不够就是不够,就算硬来也不会改变什么结果。直到奈菲尔娜从床上跳下来,走到索尔身边抢过瓶子,开始摇晃起来。   “你别闹,你不是没有精神力吗?”索尔有些沮丧。   “以前没有,可能幽灵吃多了就有了吧,看来关键时刻还是要依靠本女神才行。你去休息下吧,你这都两天没睡了,放心交给我。”奈菲尔娜向索尔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去休息。   索尔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走到床边一倒,看着奈菲尔娜的重复摇晃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去多久,似乎有人在梦里抚摸自己的脸。   索尔睁开眼,看见布偶一脸眷恋的笑容。   “我的精神力枯竭了,我也该消散了。”奈菲尔娜说完,低头蹭蹭索尔额头,再无声息。   索尔哦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那眼睛猛然睁开,什特么你就消散了?   周围寂静无声。 第422章 你若安好   “奈菲尔娜?奈菲尔娜!”索尔立刻从床上蹦起,试着呼唤了两声,仍然没得到应答。   他也不担心,或者说他根本就不信。你消散个屁!配个药剂真有那么悲壮?你不会提前收手吗?再不济你总能提前正式道个别吧?你就这么寥寥一句就永别了?这根本就说不通。   当年在无尽海域边水之精灵赛凡娜也那么玩过自己一回,可惜当时的自己年少无知,被那小把戏骗得难过了好半天。那种失去的滋味的确太煎熬,整个世界都像是跟着死了一样。   这个小小的香菇怪,无非就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在乎她而已。真老套!真土气!真幼稚!等这次抓住奈菲尔娜,一定要狠狠揍她的小屁股,索尔在心里瞬间愉快地作出了决定。   等到一转过头,视线扫过桌面,索尔突然有些震惊,想不到她居然……真的成功了!?   就在房间中央的小桌上,一支鲜红如血的药剂,正竖直插在防止瓶子滚落的小型药剂架上。……妖娆、美丽、诡异,只是一眼,索尔脑海里瞬间蹦出一大堆关于那颜色的形容词。   实际上索尔也不确定奈菲尔娜成功了没有,毕竟他也没有亲眼见过成品。但在索尔印象里,他所见过的几乎所有成品药剂,或绿或蓝或金黄,都有一个共同点,药剂本身是单色。   这瓶鲜红如血的药剂显然就是单色,只是红得有些艳丽了,那颜色……艳得让索尔感觉有些不正常,仿佛在发光一样。凝视久了挪开目光闭上眼,那药剂轮廓似乎仍在眼前闪耀。   索尔歪头想了想,迅速从床上跳下,将未燃尽的烛火吹灭,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黑暗。   然后……好吧,那药剂果然在发光!虽然赶不上烛火那种能照亮整个房间的光照,但这药剂的鲜红光泽,在黑暗里尤其鲜明,照亮了周围一小片范围,给人一种血光弥漫的错觉。   这怕不是……有毒吧?索尔突然有些不把握。据说以前有种荧光菇,通体明黄色,会在黑暗里散发出美丽的荧黄色光泽。有人因饥饿吃了后陷入了疯狂,转头就吃掉了一家老小。   现在这瓶会发光的药剂,就是荧光血红,和荧光菇特性很像,都是在黑暗里光辉夺目。   再次点起蜡烛,索尔走上前试了下药剂温度,并不炙热,甚至还有些低于室温的冰凉。   能靠五感得出的判断就那么多,眼下索尔还是无法确定,这次药剂的配制到底成功了没有。就算自己现在喝下去也没用,不同的药剂有各种各样的效果,他此时不满足验证条件。   不过索尔并不是太担心,仔细想了想,他认为只要再配制出一瓶或许就能得出结论。毕竟成功往往只有一个样子,而失败却总是各种各样的,比如颜色成分外观的区别等等等等。   既然想要通过第二瓶来验证,那么现在就只剩一个问题了,就是把奈菲尔娜那个香菇女神抓回来……当苦力。嗯,不对,大魔王如此善良,怎么可能做出那么残暴无人性的事情。   索尔倒不是准备继续劳累她,她忙碌了那么半天,理应好好休息下。索尔只是迫切想和她交流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比如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又或者配制过程里的自身感受之类。   “奈菲尔娜!那菲尔娜!”大魔王默默准备着第二瓶药剂的材料,又开始了深情呼唤。   趴在房间角落里的格丽芬小狼狗,从毛毯里睁开眼看了看,低声‘嗷呜’了一句,又耷拉着小脑袋闭上了眼睛。这个神经病,大半夜的不睡觉鬼叫个屁啊?格丽芬觉得怨念满满。   “奈菲尔娜,我们很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说心里话了。听话,快过来,我这里有个很好玩的东西要介绍给你,真的,保证很有意思。”索尔连哄带骗,像个絮叨老人一样自言自语。   旅馆房间里仍然寂静无声,索尔抿了抿嘴,这香菇女神显然正憋着呢,他反正也不急。   这不着不急地晃晃悠悠,时间突然就过去了三天,然后索尔终于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了。   这三天里他感觉自己就干了两件事,一件就是带小狼狗格丽芬出去撒尿圈地盘,一件就是做饭,把自己和小狼狗喂饱。魔偶一直毫无生气地瘫在椅子里,仿佛就像真的死了一样。   除了这两件没什么具体意义的事,这三天的大部分时间他都用来说话了。把魔偶搂在怀里,第一天说了一天的好话,第二天痛骂了一天,第三天认错了一天,可是什么也没发生。   该说的硬话软话废话全部说完,威胁过也求饶过,魔偶仍然无声无息。到了第四天,索尔抬手握着自己大衣的第二颗纽扣有些默然,这如果是一场玩笑的话,恐怕有些过分了吧?   自己仿佛在表演一场独角的戏剧一样,没有观众,也无人鼓掌,最重要的是无人回应。   “我不知道你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我很担心。如果是我无意间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那么我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过错。我准备离开了,希望你今后能有更好的生活。”   “你若安好……即便我今后走在漆黑的路上或者无底的深渊里……我也就能放心了。”   到了第五天,索尔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了些话,转身离开了。   是真的离开,离开这个村庄,这片地域,不是什么以退为进的把戏,也不是哄骗威胁。   又过了四天,这间寂静的房门重新被人推开,索尔看看房间里一成不变的景色,有些颓然地坐进了椅子里。这种村庄的小旅馆就是这样,永远也住不满人,永远的这么死气沉沉。   索尔本来真的走了,离开新月村进入了荒野,向着未知的方向盲目行进了两天。可是等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自己本来应该是原地等待秘境之门开启的,可现在这是要去哪里呢?   这些天索尔仍然没做什么具体事情,大部分时间只是在沉默地走,顺手斩了几个死灵。奈菲尔娜莫名失踪以后,他心里变得没着没落的,连得到稀有药剂的喜悦也变得有些苍白。   说再见这种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多年前索尔自己就已经说过,哪个乱世没有离别?   如果奈菲尔娜仍然自由自在,只是因为厌倦了和自己在一起,他或许就真的走了,一别两宽或许也能各自欢喜。可问题奈菲尔娜是突然消失的,这种不告而别让索尔觉得想不通。   万一别人女孩子因为帮自己配制药剂,真的承受了什么未知的痛苦和折磨,他绝对不可能一走了之。问题是现在连个当面交流的机会都没有,一切也就成了毫无意义的无端猜测。   于是走了两天后索尔又开始往回走,回到这个寂静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回来干什么。   “这已经是第八天了,你到底去了哪里?听话,回来吧,就算你是一时调皮,我也绝对不生气不怪你。真的,以后什么都是你说了算行了吧?我保证今后……嗯,好好地爱你。”   转眼又是夜晚,索尔把魔偶紧紧搂在怀里,顶着她的布脑袋絮絮叨叨。这些话说得索尔差点把自己酸死,不过反正捂在毯子里也没谁能听见,小狼狗格丽芬已经在墙角里睡着了。   “是你说的喔?”   “对,保证说了就有!”索尔下意识顺口回答了一句,然后整个人突然猛烈颤抖了下。   “你……回来了?”再次听到这熟悉的香菇声,索尔差点被唬得流出泪来。   “我就一直在好不好。”奈菲尔娜从床上坐起身。   你一直在?我特么……!索尔心里瞬间涌起滔天的怒火,又消弭于无形。算了,回来就好,索尔像位老父亲一样满怀欣慰地想。伸手准备抱抱这个捣蛋香菇,却遭到了无情拒绝。   “你先起来,先说你错了没有?”奈菲尔娜把索尔从床上拽起,抱着小手开口质问着。   “我错了,错得禽兽不如。”索尔立刻深刻检讨,这种时候想要稳住香菇怪,必然要表现出良好认罪态度,免得再被玩一次。就算她说旅馆老板是只猪,自己今后绝不拿他当人。   “那说你错在哪?”奈菲尔娜继续抱着手。   “我错在……我的错无处不在,请女神大人宽恕。”谁特么知道我错在哪,索尔无语。   “告诉你,我第二天就醒了,然后就听见你骂我整天就只会吃吃睡睡,要不然就是到处乱跑瞎捣蛋,还不如只豚鼠可爱,我现在就问你有没有说过?”奈菲尔娜果断踩住制高点。   “那我第一天还称赞你美丽高贵,婀娜典雅,全大陆仅此一只呢……”索尔脖子一梗。   “喔~你还敢凶我?”奈菲尔娜瞪着布眼睛。   “我不是我没有,只是再次见到女神降临人间,突然有点激动而已。”索尔慌忙摆手。   “少废话,我没听见所以不算,我现在就问你错了没有?”奈菲尔娜小脑袋扭朝一边。   你没听见所以不算?这特么什么狗屎理由?索尔怀疑她肯定听见了,分明是听完爽过就不认账了!索尔内心悲愤不已,感觉有个魔鬼在哇呀呀大叫着到处乱跑,可惜形势比人强。   “我错了,请求女神大人宽恕!”索尔老狗最终也只能耷拉着脑袋,臭着脸憋出了一句。 第423章 穿过风雨回家   没办法,人生嘛,难免经历各种苦难,该向邪恶势力低头的时候索尔从不脖子硬。能屈能伸是一种大智慧,索尔大魔王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果断把狗屁的尊严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既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你愿意向本女神虔诚忏悔吗?”奈菲尔娜抱手居高临下。   “我愿意!”索尔回答得飞快,以免耽搁一会又冒出什么变数来。   “好!”奈菲尔娜不再逼迫,只是伸出修长美腿,绷直足尖将她的纱质长袜褪了下来。   这白皙光洁的小脚明明平时看着毫无感觉,为什么就因为魔偶里多了个灵魂,就会变得那么诱惑勾人呢?这说不通啊?索尔突然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些混乱,不过眼下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不是正在说忏悔和救赎吗?这好好的你突然脱袜子做什么?怎么才一回来就那么饥渴的吗?这不会是要……让我帮她洗袜子吧?索尔一时间感觉自己完全看不懂。   “那就舔吧。”奈菲尔娜将洁白的小脚板拍在床沿上,甩甩下巴,那可爱脚趾还弯了弯。   “哦。”索尔下意识低头,可刚低下头脸就裂开了。   我特么……舔什么舔?索尔一脸黑烟弥漫,感觉自己全身的魔王之力又在到处流窜。这次必须要抓住她,把她的小屁股给打肿,不对,是直接打平,真当大魔王是好欺负的吗?   “呀!你不要过来!你要做什么?”感觉到大魔王翻脸了,奈菲尔娜惊叫着迅速跑开。   “过来,我要在你身上打个孔。”索尔老狗一脸迷之微笑,感觉自己已经被邪恶侵蚀。   “噫~!好恐怖,我不要!再说你不怕断掉吗?”奈菲尔娜一边躲一边发出邪恶诱惑。   “断掉……我特么也要和你拼了!”索尔老狗从床边蹦起张牙舞爪,残忍地将布偶扑倒在角落里。然后·进行了一番毫无人性的、惨无人道的……好吧,说到底其实还是自我折磨。   最后硬得像铁一样,却无处可战斗,索尔怀疑这是奈菲尔娜新想出来的一种复仇方式。   “嗯~呀!坏蛋,你不是人。”角落里传来奈菲尔娜的惊叫和扑打声。   “我都黑暗体质了还是什么人?”索尔老狗原地入魔。   “嗯~我错了,放过人家好不好?”奈菲尔娜发出娇软粘腻地求饶声,索尔瞬间自燃。   被吵醒的小狼狗格丽芬再次睁眼看了看,好嘛,这下神经病有两个了。它瑟缩在墙角里用爪子捂着眼,偶尔偷瞄下眼前的不良画面,感觉自己原本单纯的狼生突然就被搞得好复杂。   奈菲尔娜并没有说谎,她的确第二天就醒了,只是想看看这个家伙到底在不在乎自己。   听到他说你若安好,我就放心了那句话之后,她躲在大衣纽扣里拼命捂着嘴哭得一塌糊涂。明明知道他就是个大骗子,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可是自己却仍然哭得像个傻瓜一样。   奈菲尔娜这一辈子,不,哪怕就算加上上辈子许多年的女神生涯,都没谁对她说过这些话。呜呜呜~这坏蛋居然敢把自己惹哭,必须要好好折磨他才行,于是她硬是憋着不现身。   等到他一脸孤寂地徘徊在荒野里,她其实就飘荡在他的周围,只是他看不见自己,除非她想让他看见。看着他那一脸沉默的样子,她感觉自己的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寂静哀伤。   陪着他出门,陪着他在外面晃荡了两天,陪着他心情无处安放,最后又陪着他回来。她本来是想要主动跳出来认个错的,可是一想起他平时的坏样,于是话一出口就说成了别的。   奈菲尔娜终于明白,原来他说的是对的。   什么神位荣耀财富权势算个屁,他才是她这辈子最想留住的幸运。   第二天,索尔早早起床,开始准备自己的爱心早餐。等到女神大人起床后,又赶忙把她迎到餐桌边,然后围绕周围捏背捶腿简直狗腿至极,估计狗腿王迪勒看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昨夜索尔已经问得很清楚,奈菲尔娜完全可以顺利完成配制药剂的过程,只要自己提前帮她把材料准备好就行。她说精神力方面的消耗是比较大,但是多吃点幽灵就可以补回来。   索尔觉得这就行了,还想要什么流星锤?于是他痛并快乐地踏上了迪勒的狗腿之路,一切忍辱负重都是值得的,英雄不一直就是那样活着的吗?自己显然就是一个有容忍的英雄。   等到女神大人用餐完毕表示满意之后,索尔老狗这才敢将自己卑微的要求放在桌面上。   那种血色药剂索尔暂时没有再配制,先配另一种,要说改变世界,归根结底靠的还是第二种。魔纹水晶源和星纹草那些材料都是为那瓶血色药剂准备的,第二种药剂反而很简单。   索尔发现第二种药剂所需的几种材料,很像配制低阶的清醒药剂时所用的材料,只是其中多了些添加和减少,相关的材料在路上索尔就早已经准备好,比魔纹水晶源那些还简单。   说实话看着这些低阶材料,索尔也不确定,说就此改变世界会不会夸张了点?理论上从材料推测所需的精神力,也许第二种药剂自己的精神力就可以负担,但索尔并没盲目尝试。   既然自己在这里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脸,那就必须压榨小小的香菇怪,哄骗她出力才行。   至于香菇怪的嚣张,索尔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和香菇怪多年的斗争经验早就教会他,要懂得隐藏自己。等自己有天找到真正的机会把她扑倒,她就会明白大魔王为什么是大魔王。   于是奈菲尔娜在那边摇晃着水晶瓶,索尔就在旁边狗腿地嘘寒问暖。这幽灵香菇配着配着居然还会出汗?索尔也搞不清这是什么原理,但并不影响他捧着块手帕表达自己的狗腿。   等到第二瓶药剂问世的时候,索尔仍然觉得有些震撼,从外观看那显然不是什么低阶清醒药剂,而同样是蔚蓝如海的单色。关键的是,那蓝色同样是荧光蓝色,在黑暗里会发光。   索尔差点忍不住直接就灌下一瓶,不过最终还是克制下来,好东西要用在有用的地方。   于是时间就这么在水晶瓶的摇摇晃晃中流逝,索尔一般是让奈菲尔娜每天早上出手,配制一瓶,然后就带她出门猎杀……嗯,吃幽灵,最后搞得新月村这边的荒野都安全了不少。   等到了临近秘境之门开启的那段时间,索尔手里已经有了整整五瓶血色药剂,十瓶蔚蓝药剂,暂时的用量是足够了。反正以后万一要是还有所需要,继续哄骗小小香菇怪就完了。   虽然这些药剂都没验证过效果,但索尔毫不怀疑,失败不可能每次都得到相同的东西。   黑暗历七二二年秋,八月刚刚开始,距离索尔离开自由之城,已经过去了最少一年多。   八月的第一天正好是雷耀日,一个算不上特殊的日子,但是这一天从早上一开始,索尔就开始坐卧不宁地走来走去。因为如果各方面情报没有出错的话,今天秘境之门将会开启。   为了等待这一天,索尔特意准备了足足五本秘境地牢的卷轴,本来一醒来睁开眼他就想撕开,又怕得到什么不尽人意的结果。这才强憋着准备了早饭,两人一狼心不在焉地吃完。   奈菲尔娜和格丽芬都知道今天对于索尔而言意味着什么,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搞得一幽灵一小狼也莫名地紧张不已。等到时间刚到早晨,索尔觉得或许差不多可以试试了。   一脸肃穆地拿出一个秘境地牢的卷轴,索尔仿佛朝圣一般小心地撕开,本来是一瞬间就有结果的事,可两人一狼却感觉好漫长。直到片刻的寂静过后,空气里传来了某种拉扯感。   一道熟悉的、蓝光弥漫的、久违的秘境之门,终于在新月村的旅馆房间里无声地出现。   “呵~”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索尔忍不住猛然呵了口气,连眼眶甚至都瞬间有些发红。   他从来没有想过,回家原来是那么艰难的一件事,好在现在大路已经敞开,踏上即走。   索尔不禁想起自己原来看过的一本书籍,书籍里描述某片大陆上突然邪恶肆虐,尸骨遍地。而派往远处劳作的主人公侥幸存活了下来,准备回家和妻儿待在一起,死也要在一块。   这个想法成了主人公末日里唯一的信仰,本来只是一两年的直线路程,主人公为了躲避沿途的邪恶确保自己的生存,硬是躲躲藏藏用双脚在路上整整走了十年,最终和家人团聚。   那本书或许是想通过夸张的时间跨度,来表现主人公不屈的精神和坚持,应该算是一本励志类的书籍。只不过被当时年少饱经苦难的索尔看见后,他其实是当成一本笑话来看的。   开什么鬼玩笑?在路上走十年?怕家人都老死了吧?还有这十年够发生多少变数了?   最后索尔虽然为主人公的结局而宽慰,但故事本身他是无法感同身受的。直到今天面对着秘境之门,索尔才明白,十年算什么,只要能回去百年我都走给你看,哪怕走死在路上。   “我们回家吧!”索尔转过身,将奈菲尔娜紧紧拥在了怀里。“嗷呜~”小狼狗格丽芬呜咽了一声,表示自己很可能还没玩够,想再流浪个几年,却被索尔一把将狗头捂在了怀里。 第424章 魔王已死   “刺啦~刺啦~”黑暗荒野的杂草丛里突然响起了穿行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穿梭其间。   很快,那声音越来越近,钻出草丛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那似乎是个怪物,因为他没有身躯,只有一个头颅,两个黑漆漆的眼窝深不见底,在无边的黑暗里散发着更深邃的黑暗。   一个翻飞的死灵接近了他,却没有发起攻击,也许死灵认为这个会飞的骷髅头是同伴。   “嘿!伙计,你死了多久了?以前是个女人吗?”骷髅头转头对死灵问道,可是死灵并没有回应,而是飘飘荡荡地走开了。骷髅头似乎有些遗憾,转回头来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   他在低空中盘旋晃悠着,来回寻找着,然后面对着荒草丛某个地方,陡然降下了高度。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朋友,他也一样,哪怕在大部分人眼里他只是个怪物。这世道还算对他不错,即便他早已想不起自己的前生和过往,他仍然遇到了一些人,从此不再孤独面对。   快临近傍晚的时候,在北境自由之城领地的旧领主府里,餐桌边突然爆发了一场争吵。   该在的人都在,蜥蜴人史坦特,半身人迪勒,佩蒂的领主父亲布劳恩老地精,还有索尔家的一窝香菇们。众人之所以聚集在这里,是因为刚才骷髅头提莫突然对众人发出了邀请。   提莫是最早跟随索尔的,早已属于众人之中的一员,也可以说是大家的一个另类朋友。   虽然众人对提莫的诡异外形早已接受,但提莫大部分时候是游离而悠闲的。他从不插手太多的事情,该出力时会出力,该睡觉时就睡觉。就像之前,他就一直处于自己的沉睡里。   提莫于冬天结束时苏醒,听众人述说了索尔的死讯后,他显得有些沉默,只是说了声要出去一趟。骷髅头的好处就在于此,无论脸上是悲伤还是幸灾乐祸,反正也没人看得出来。   然后提莫不知道出去哪里游荡了一圈,直到快接近晚餐时分才回来,而且一回来就忙着召集众人。这似乎有些奇怪,不过大家还是响应召集很给面子的到来,共同聚集在了桌边。   索尔家的香菇们甚至还有所猜测,是不是索尔曾经留下过什么话要让提莫说给众人听。   提莫漂浮在长条桌尾段的主座上,骷髅头转了半圈,那黑漆漆的眼窝也不知道在看谁。   “我知道老大的死让你们有些失落,而我现在很可能要让你们更失落了。”提莫说道。   “你什么意思?”餐桌边的金发香菇克蕾蒂目光里闪过一抹莫名地哀伤。   不论光明教廷说,还是外面的领民说,不论谁怎么说,索尔家的香菇们从来都不相信索尔已经死了这件事。索尔这个名字就像是变成了香菇们的逆鳞,平时连提都不准轻易提起。   “我知道你们一直都不相信老大已经死了,所以一直处于恍恍惚惚的状态,今天我就给你们个准信。希望你们接下来能调整心情面对自己该面对的,相信老大也是这么希望的。”   “为此我刚才特意出去了一趟,带回了老大的……嗯,或许算是老大的遗物吧。”提莫一边低声诉说着,一边飞到长条餐桌的中段,从嘴里将一枚金光闪烁的戒指吐在了桌面上。   那戒指制作得无疑很是精巧,就像一个精美打磨过的圆环,表面金光四射。而在指环正面,一些花穗样的精美雕纹环绕着当中一颗方尖盾型的蓝宝石,在灯火下闪烁着璀璨蓝芒。   那戒指被提莫吐出,坠落桌面后还小幅度蹦跳了两下,最后才沉闷无声地陷入了安静。   空气死一样的寂静,戒指下落的场景似乎在众人心里被无数倍的放慢,直到它蹦蹦跳跳失去了所有活力最后倒在了桌面上,也将众人心里所有残存的希望、期盼、侥幸全部砸碎。   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谁是这枚戒指的主人,换句话说,如果索尔至今还活在某个地方的话,这枚戒指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既然现在戒指出现了,那显然某人真的已经不在了。   在看到戒指的一瞬间,索尔家的香菇们都沉默无声地哭了,场面突然就变得悲戚无比。   “你在哪里找到的?”贝丝满脸泪痕地追问着。   “荒野某处草丛里,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就在当时大爆炸的下方。”提莫回答。   “我早就知道的,提莫……你就是个讨厌鬼!滚!讨厌鬼!”佩蒂香菇从餐桌边蹦起。   提莫沉默着,对于眼前这一幕毫不意外,或许这是自己能为老大做的最后的事情了。他突然想起初次遇见索尔的时候,在灰幕镇的守墓人小屋。索尔看着他说,小子,想喝酒吗?   “已经知道的事情……就不必反复说了,就这样吧。我要先走了,我的女人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蜥蜴人史坦特用他的竖瞳看着屋外漆黑的天幕,沉默了片刻后站起身离开了。   “死了……就死了吧。”半身人迪勒呢喃着,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摇着头也离开了。   这一天,索尔终于在众人心里真的死掉了,只留下哭声一片。   这是黑暗历七二二年春天时分的事,乍暖还寒。   时间改变了许多事情,大部分,都让人痛彻心扉。   索尔并不知道,自己早已经被家里的香菇和狗友们强行宣布了死亡。站在黑暗历七二二年秋天的秘境之门前,回家的大路已经敞开,也许所有的期盼和煎熬都会在今天画下句点。   最后看了眼这个短暂盘桓过的旅馆房间,众人没有再回头,两人一狼进入了秘境之门。   光影闪烁间,门的另一边,秘境地牢的一层,迎来了三位新的访客。索尔松了口气,没有遭遇任何意外,还是熟悉的环境。奈菲尔娜躲进了大衣纽扣里,小狼狗格丽芬跟在脚边。   看着这阴森依旧的昏暗地牢,索尔只感觉到无比的亲切感,也许家就躲在某扇门后面。   “这就是后来黑暗历新出现的秘境?”奈菲尔娜开口询问,似乎正在好奇地观察周围。   “算是吧,至少我所接触的历史里,光明历时期并没有提及过相关内容。”索尔回答。   然后索尔把秘境之门的繁多种类,出现的意义和用途,都大致向奈菲尔娜介绍了一遍。   “我认为这种秘境之门的传送意义,或许大于实际的历练意义。”奈菲尔娜看着索尔顺手将路边一个短腿怪物斩杀,然后将一朵被称为魔魂的奇怪玩意吸收,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未必,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家园和固定活动区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这样随遇而安,有着去到哪算哪的性格。要说秘境之门的利用率,或许贩卖货物的商人们会高一些。”   “不过通过秘境之门来倒腾货物挣取利润也未必安全,一旦遇到一个秘境噩梦,那就是毫无悬念的悲剧。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只要遇到一次很可能就鸡飞蛋打了。”索尔回答。   “秘境噩梦?”奈菲尔娜不明所以。   于是索尔又将自己曾经遇到过的收藏家、迷路的小孩,这些危险遭遇重新叙述了一遍。   “那你认为是生灵强大还是秘境噩梦强大?”奈菲尔娜有了新问题。   “……这个。”索尔想象了一下收藏家闯入生灵规则的场景,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我跟你回去真的好吗?我有些紧张。”奈菲尔娜没有纠结,突然跳跃到另一个问题。   “我告诉过你没关系的,你只要每天扫扫地泡泡茶,按时陪伴我沐浴睡觉。嗯,就像我们在旅途里那样,就没有人敢说你什么了,家里那窝香菇都很好相处的。”索尔笑了起来。   “喔~事到临头你趁机威胁我是吧?想把我当女仆使唤是吧?我不去了。”奈菲尔娜嘟哝。   “别闹,开玩笑的,那是个美好的地方,你会喜欢的。”索尔老狗藏起獠牙,开始哄骗。   原以为如今的大陆已经很少有人会为了魔魂而历练,秘境里或许会很冷清,但索尔显然想错了。刚出过道索尔就发现,地牢里远比自己第一次接触秘境时还要热闹,到处都是人。   想了想索尔瞬间了然,秘境既然五月开一次,每次只能持续一个月,这种时间上的珍贵性就被凸显出来。所以现在几乎每条过道里都有冒险者,将铁栅牢房里的怪物锤得嗷嗷叫。   至于猎杀幽灵那种事,反正一年四季都有机会。   热闹的场景让索尔有些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眼中的世界又一次四通八达。于是索尔一边斩杀着怪物收集魔魂,一边偷偷摸摸地去钻别人的门,寻找着通往自由之城的秘境之门。   可惜一整天找下来之后,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门太多让人眼花缭乱,索尔始终没能找到。最近的就只找到一个北境的领地,距离自由之城两个多月的路程。   这让索尔的心情变得又焦急又凝重,如今归心似箭,他实在是一天都不想再多等了。   自己临走前,扫掉了自由之城周围的哈洛维尔几个最近的领地。这意味着就算自己能找到一道距离自由之城最近的门,至少也还有一个月的路程,这不是索尔想要的。   索尔准备哪怕花费更多的时间,也一定要等到直达自由之城的门,大不了就在秘境里住下来。反正魔魂收集也是今后领地的主要战略方向,那不如自己现在先开始着手做这件事。 第425章 旅行家   转眼,已是两天。   这两天里索尔吃饭睡觉都在秘境里,一边收集魔魂一边寻找通往自由之城的秘境之门。   冒险者们来来去去,没谁为索尔停留,索尔也不曾为谁转头。只是看着别人似乎都有来处和去往,索尔的内心开始变得越来越焦灼,心里一些不好的念头开始抑制不住地冒出来。   理论上,迪勒那边的情报部门如果没有停止运作的话,地牢里应该会有一道自由之城的秘境之门,可是为什么自己找不到呢?难道领地发生了什么变故?还是迪勒的部门出事了?   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好的消息,索尔首先能想到的是自己临走时其实是埋下了祸根的。靠着物资和资金的支撑,自由之城终究还是走得快了点,引起了北境主城亚尔兰提斯的注意。   自己的假死其实并不是终结,因为归根结底,自由之城仍然是北境地面上的一颗钉子。   可以想见,如果北境亚尔兰提斯派兵前往自由之城讨伐,布劳恩老地精他们应该是支撑不了太久的。所以最坏的结局很可能是自由之城已经陷落了,许多东西或许已经面目全非。   索尔从来不在乎领地的归属,他只在乎身边的人,向来如此。如今一想到可能家里的香菇和好友们也许正在经历磨难,索尔内心就愤怒不已,恨不得直接转向杀到亚尔兰提斯去。   所以这两天里,索尔战斗的时候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往好的方面想,也许秘境之门的切确开启时间自由之城那边还没有准确掌握,又或者这两天刚好没有冒险者来狩猎魔魂……   两天来索尔都没有离开过一层。   因为轮回地牢所有的秘境之门也只会开在一层,就算想到地牢的更深层去历练,也只能用脚一层层走下去。索尔就死守着一层来来回回地寻找等待着,像个找不到家门的可怜人。   战斗方面,索尔注意到小狼狗格丽芬的战力还算不错,至少在面对一层的这些一阶怪物时,它的寒冰箭和冰雾收割敌人很好用。关键的是,索尔还发现小狼狗居然可以吸收魔魂。   既然可以吸收魔魂,那就意味着小狼狗有晋阶的可能和培养的价值。不过那应该是以后的事情了,也不知道魔兽的晋阶会不会陷入沉睡,生活似乎每一天都能找到新的研究方向。   至于奈菲尔娜,在魔魂上像孵蛋一样飘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显然魔魂对幽灵无效。   一直在地牢里混到第三天的时候,索尔突然在秘境里发现了一个商人。   那商人乍看上去有些奇怪,一身黑色的陈旧长袍,表情藏在长袍的宽边兜帽里。神秘就不说了,那是别人的自由,索尔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他第一眼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正常。   他用一块肮脏的兽皮垫在地上,在地牢过道的某个十字路口摆了个地摊。整个人坐靠着过道边的柱子,耷拉着脑袋,双手毫无生机地垂在身体两侧,看上去……就像个死人一样。   索尔也没注意这个商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以索尔的目力,居然看不清他摊位上卖的是什么。只能看到他身边放着个长方形小箱子,他整个人就那么无声地坐靠在那里守着摊位。   远远观察后索尔和奈菲尔娜一边议论着一边准备走过去看看,小狼狗格丽芬跟在脚边。   也不算太远,两个路口的距离。等走到还剩下一个路口的时候,那个十字路口突然出现了三个冒险者,一男两女。他们似乎从别的过道里发现了这个奇怪摊位,比自己先到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小狼狗格丽芬突然发出了示警一般的野兽呜咽声,同时拼命撕咬着索尔的裤腿,似乎想拽着他往回走。索尔低头看了看,感觉有些奇怪,格丽芬从来没有这样过。   再抬头的时候,索尔就看到了让人震惊的一幕。   那三个靠近摊位的冒险者,当中那个男性走在了前面,看他的样子似乎想和摊主攀谈。   可在他离着摊位还有一步多距离的时候,索尔突然看见他整个人……散掉了,这形容或许听起来有些奇怪,但绝对贴切。他的身体就像是瞬间被什么利刃切割过一样,瞬间分散。   头颅手脚整齐掉落,整个胸腔和腹部正好从中间一分为二。甚至从那些肢体掉落的短瞬里,索尔还清楚地看见了,那掉落的身体部分似乎切割得很整齐,有一种诡异的方整美感。   “呀!发生了什么?”奈菲尔娜在怀里惊叫了一声,显然她也看见了刚才突兀的一幕。   怎么回事?索尔心里冒出了同样的疑问。冲突?仇敌?索尔也有些看不懂,他就只看见那男性冒险者靠近摊位,然后突然就散成了一地的方块,索尔甚至都没看到攻击来自哪里。   那个诡异的摊主自始至终也没动过一丝,空气中也没有丝毫的刀光剑影或者魔法痕迹。   就在索尔的目瞪口呆里,过道里炸响起两个冒险者香菇的高声尖叫,她们在惊慌中转过身,正好看见呆站在不远处过道里的索尔,于是两个香菇像看见父亲一样尖叫着冲了过来。   这特么……你们不要过来,索尔心里在呐喊,却没来得及开口。因为在香菇们尖叫的同时,索尔看见了更多的细节,那个疑似死人一样的摊主突然动了,像是被吵醒了睡眠一样。   他拉过身边的小箱子掀开,里面似乎是空的。然后他从容而迅速的将那个男性冒险者的散乱身躯收进了箱子里,方块身体摆在底部,手脚头颅又摆一层,诡异的是居然刚好摆下。   很难想象以那个男性的身躯体量,居然能刚好把那口小箱子装满。然后那个摊主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扯开箱子侧面的背带,把箱子背在了背上,地面的兽皮一扯,似乎收摊了?   然后他迈开脚步,索尔感觉对方在自己的视野里突然就变得有些遥远,仿佛那家伙一步就跨过了两个路口似的,只留下一个背着箱子的隐约背影,沿途箱子里还不断有鲜血滴出。   “这是……怎么了到底?”奈菲尔娜显然也无比震惊,似乎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不通顺。   索尔感觉就在刚才那短瞬,自己后背突然就被冷汗湿透了,脑海的飞快转动中,索尔怀疑那是秘境噩梦之一的旅行家。因为什么魔手船长无头骑士那些,和那个诡异身影不匹配。   索尔不禁幻想出,一个背着摆放尸体的行李箱的家伙,像个旅行家一样到处游荡的场景。   那诡异的杀戮手段,他收集尸体的目的,那个摊位是不是他的伪装?为什么会放过两个冒险者香菇?因为她们没有接近到足够的距离?还是因为他那个箱子就只够装一具尸体?   这些问题显然冒出来的有些晚,一切答案,都随着那个飘忽的背影消失在了地牢深处。   “嘭~”一个冒险者香菇猛然撞进了索尔怀里,搂着索尔的腰小脑袋死命地拱动着。另一个好一点,可能是扑晚了点没有位置了,只好拽着索尔一只手臂像只猴子一样挂在上面。   “请救救我们,那边……那边有个怪物!”似乎是感觉到了索尔的体温,扑进索尔怀里的那个香菇一脸泪眼的抬起头来,还心有余悸地回头往来路方向指了指,可是这一转头……   “啊~~~~!”一声更凄厉高昂的尖叫直接在怀里爆发,索尔怀疑自己可能已经聋掉了。   多年以前索尔就已经知道,香菇是一种奇怪而超越常理的生物。   就像此时怀里的这个,特么的别人凶犯都走得看不见了你还叫个屁啊?而且就凭你这音量,要遇到收藏家那种连续杀戮型特么弄不死你!还有你特么把怪物往我这边引……算了。   索尔突然感觉好疲惫,世界那么危险,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待在家里好好养养兔子呢?   “你们正常点,怪物已经走了。”索尔脸颊抽搐着,将挂在自己身上的两个香菇怪抖落。   看到她们似乎缓和了一些,索尔摇摇头,转身往怪物的反方向离开了。   今天的地牢环境可能危险了,搞得索尔也有些战战兢兢。   “这位……冒险者哥哥,你能送我们回家吗?求求你,我们不敢……”两个香菇追上索尔的步伐,并排走在一起,提出了一个让索尔哭笑不得的请求。   “抱歉,我有自己的事情,你们自己小心点吧。”索尔连头都没偏直接开口拒绝,不过对方的这声哥哥叫得索尔很受用,她要敢叫叔叔,索尔绝对会把她丢到旅行者的摊位上去。   “你们从哪来?”索尔顺口问了一声。   “北方边境的自由之城。”两个香菇失望地回答。   说完这句话后,两个香菇发现眼前这个冒险者突然就变了,似乎瞬间变得有些高大和……危险?如果怪物有目光的话,也许就是这种狼一样的目光。   “呵~”然后两个香菇听见这个冒险者一声怪笑,接着自己的身体突然就离开了地面。   这……不会是刚才那个怪物的同伙吧?两个香菇瑟瑟发抖。   “说!你们的秘境之门在哪里?要敢乱指我就把你们喂给怪物吃!”瞬间变身狼人的索尔将两个香菇夹在腋下,就像搂着两个破麻袋一样,开始在地牢里狂奔起来。 第426章 漆黑的领主府   两个麻袋香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自己被颠簸得有些眩晕,强风扑面而来吹得发丝飞扬。索尔搂着她们快速在过道里穿行疾奔,身后小狼狗一路跑跑跳跳都差点没能跟上。   好在两个香菇的基本冒险素质还是有的,至少懂得顺着自己的秘境之门沿路留下记号。   冲到某条过道尽头的蓝光之门前,索尔脚步一停,整个人有些默然,也有些心绪纷杂。   跨过这道门,就能回家了,但是他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自己,是欢喜还是永远的遗憾。   “生命的意义就在于那些令你怦然心动的时刻,如果没有了那些魂牵梦绕,你就算活得再久,终究也只是一场漫长的腐朽而已。”   “拥有的人总在担心失去,归根结底,一无所有的我们才是最强大的。”   “你们每一个,都会成为我的弱点。”   索尔这一生曾说过许多话,所以他清楚,正是因为如今这些拥有,自己早已不再强大。   在这归家在即的时刻,索尔突然发现,原来这么多年过去,自己似乎还是没有活明白。   多年以前在他面前曾经有两条路。   一条是当我闭上眼再睁开,从此生命里再也不会有什么事情,是在两个呼吸之内不能放弃的。这条路无疑冷漠而坚硬,路上荆棘遍地烈风漫天,却能让人更接近于一种无敌状态。   第二条是不论本心去往何方,偶尔记得停下,拥抱一下自己,把自己变得柔软而温暖。   索尔曾经因为人生的际遇走在了第一条路上,独自走了很久。后来诅咒缠身,从生死边界爬回来后,遇到了家里的一窝香菇们,然后他这才渐渐走在了第二条路上,一直到今天。   很难说哪一条路才是对的,大部分人或许往往会选择第二条。原因无它,第一条路太煎熬,而第二条路无疑美好而光明,重要的是能让你活得更像一个人,更接近于人性的一面。   如果说第一条路是绝对的力量,而第二条路是人性的话,这其中其实还是有一个问题。   就算你选了第二条,也未必就能够开开心心走到底。这个世界终究为你准备了足够多的凶险,当那些失去和绝望来临,你很可能原地化身死神,从此狂奔在第一条路上不再回头。   这也许是个世事的循环,或者说命运无常,活在其中的我们很难说清哪条路才是对的。   “唔……呼。”腋下两个香菇似乎这时才缓过来,大口喘着气打断了索尔的贤者思考。   索尔低头看看然后笑了起来,算了,人生说到底不过一场得失而已,哪里有什么对错。   于是索尔不再犹豫,搂着两个麻袋香菇直接钻进了蓝光之门里,甚至都懒得向两个冒险者香菇打听一下自由之城的近况。前方到底是恶意还是幸运,就让自己亲自用眼睛去看吧。   光影闪烁间,往事再次衔接,索尔终究回到了这个曾经生活过,却被迫离开了的地方。   两个正拄着长矛,守卫着秘境之门传送区域的守卫被唬了一跳。今天算是秘境之门开启试用的第一天,早上时分三个冒险者过来开了第一道门,两个守卫还以为会是轻松的一天。   可是此刻看见突然从门里窜出来的这家伙……怕不是个拐卖人口的流窜犯吧?守卫看着像破麻袋一样被索尔夹在腋下,两个眼睛里正在转圈圈的冒险者香菇,迅速做出了判断。   “这里是哪里?”两个守卫还没来得及抬起武器,那家伙一大个狗头突然就贴了上来。   “这是自……自由之城。”守卫被对方汹涌的来势唬了一跳,下意识脱口回答了一句。   “呵……哈!照顾好她们!”索尔将两个麻袋……嗯,香菇塞进守卫怀里,转身就跑。   看着那个蹦蹦跳跳瞬间远去,后面还跟着只狼狗的背影,这怕不是个疯子吧?两个守卫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不把握,要不要到守卫处去报案,说疑似有个疯子入侵了自由之城。   拐进一条阴暗巷道后,索尔迅速拿出传送塔,把小狼狗格丽芬送到了戒指里,顺便把兜帽黑袍和隐匿披风穿在身上。既然回到了自己的地盘,眼下还是先低调猥琐地观察下再说。   “你怎么说?一起还是稍后再出来?”索尔一边套着大魔王作案行装一边问奈菲尔娜。   “一起吧,我先悄悄观察下你家的香菇是否危险,到时好及时跑掉。”奈菲尔娜回应。   索尔不再询问,抬手撕开了一个苍蝇魔咒,等到一阵魔法烟雾散去,小巷里寂静无声。   拍打着翅膀,索尔沿着曾经熟悉的街面迅猛突进,一边飞行一边也在心里观察盘算着。   实际上从在地牢里遇到两个冒险者香菇,知道她们来自自由之城后,索尔的心里瞬间就松了口气。既然当地的冒险者还有余裕来狩猎魔魂,至少说明自由之城还在,并没有陷落。   等到钻出秘境之门看到两个守卫,索尔更轻松了些,秩序还在,至少城市并没有混乱。   这些似乎都是好消息,索尔拼命一路猛冲一边安慰着自己。   街面上的景色看起来有些熟悉,又有些恍如隔世的陌生。倒是那些路灯……嗯,应该是从拜伦比安偷回来的那批路灯的魔法能源用完了,换回了以前那种人工添加灯油的老古董。   看来自家的香菇们越来越抠门了,索尔心里笑了起来。等等,不对,这应该是布劳恩老地精的锅,你那么大个领主留着钱下蛋吗?你就不能换批魔晶回来先烧着?索尔鄙夷不已。   “噫!好恶心!想不到你居然变成只苍蝇。不过这种飞行体验还是很特别的,我现在真的觉得你好像只袋鼠喔!”路上奈菲尔娜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但是并没有得到索尔回应。   于是奈菲尔娜不再说话,陪着索尔陷入了静默,她大致能猜到一个长久流浪突然归家的人会有怎样的心情。一路上索尔都在贪婪地观察着周围,也在为接下来的重逢积蓄着勇气。   首要目标自然是自家领主府,只有第一时间见到自家的香菇们,才能平息心里的躁动。   领主府大门口的守卫还在,同样有两个人,这说明领主府里还住着值得护卫的人,索尔瞬间有了判断。只是当他飞过那稍显岁月痕迹的庄园围墙后,整个人还是感觉到有些眩晕。   索尔本以为会看到记忆里一片灯火通明的样子,可是整个领主府此刻一片黑暗,仿佛盘踞在夜色里一个死气沉沉的怪物。这显然不正常,他差点忍不住想现身拽着守卫问个究竟。   理论上家里六个香菇都有着各自的事情,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忙于领地事务,比如伊格莉特和克莉丝就会轻松一些,而且贝丝也说过她想从功勋兑换点退回来帮忙打理宅邸的琐事。   就算她们都在忙,安朵和芬琪那两个豆芽应该也会点亮灯火,比如忙着准备晚餐之类。   可是现在整个领主府一片黑暗,这在大陆上幽灵肆虐的今天,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面对眼前的黑暗,索尔放弃了进去盲目寻找的打算,他不相信自己会一个人都找不到。   心里憋着口气,索尔在空中盘旋几圈,迅速直扑以前自己处理领地事务的旧市政厅,佩蒂香菇平时应该会在那里办公。不过半路索尔转了个向,向布劳恩老地精的新市政厅飞去。   远远地,索尔看见市政厅灯火时松了口气,此时亮着灯的是会议厅,应该有些人聚在那里。索尔深吸了口气,这才紧张地贴近窗面,生怕自己靠近后看见一群完全陌生的管理者。   只是一眼,索尔像是粘在了窗面上一样,心里突然就萌生了一种想要泪流满面的唏嘘。   此时会议厅里人不少,男男女女一大片,稍显拥挤。大部分人索尔都不认识,也可能只是因为隔着时光记不清了。之所以让索尔有些唏嘘,是因为他看见了夹杂其中的熟悉身影。   长条会议桌边此刻坐了一圈主要参会者,其他人只是或站或坐地围绕在周边,应该都是领地里的中低层管理者。现在坐在会议桌主座上主持会议的,不是布劳恩那个老地精是谁?   布劳恩看起来倒还不算太显老,只是眼窝深陷,黑眼圈有些重,一副疲惫至极的表情。   不对,我特么穿越大半个萨尔维尼亚大陆,一路风雨的回来,盯着个老杂毛看个什么劲?   索尔赶紧挪开视线,看向主座侧面的位置上,自家的三个美丽香菇,金发克蕾蒂、蓝发洛娜、还有捣蛋鬼佩蒂都在。至于贝丝、伊格莉特、克莉丝那三个倒是暂时没有见到踪影。   这倒也正常,即便以前,那三个香菇也属于闷头做事,不太喜欢参与这种场合的类型。   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光里,她们曾经纤细的身材稍显丰满,眉宇间透出成熟女性的风韵显示出时间在她们身上的流逝。显然自家的香菇已经完全长开了,正在嗷嗷叫着等待收割。   克蕾蒂蹙着眉头,脸上遮了个面纱。噢,说到面纱,索尔发现圣女艾蕾莎居然也在会。   另一侧这边,索尔看得心里一紧,蜥蜴人史坦特和半身人迪勒都在,不过肩臂处露出的绷带说明他们似乎受伤了。史坦特多了只外观笨拙的金属假手,迪勒还是那副蔫蔫的样子。   看到挂念的这些老伙计至少都还活着,索尔一颗心终于重新沉入了胸腔。   不难猜到这场会议显然不是在讨论什么好话题,众人的神色疲惫而凝重。   但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既然大魔王回来了,那就带你们改变世界吧! 第427章 酷烈的敌人   索尔沿着窗子爬行,一路探头探脑,这特么哪个蠢货设计的?连个窗缝都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翅膀被蹭破一小片,差点把自己苍蝇脑袋挤掉,这才成功进入了会议现场。   会议气氛的确有些凝重,索尔默默飞过众人头顶,寻找着参会的有利位置,希望不会有某个无聊蠢货关注一只苍蝇的动向。找来找去,索尔最终在老地精的肩膀上悄悄落了下来。   “没有用的,自由之城已经不是从前的自由之城了,人们都在找机会离开。”索尔刚落下片刻,布劳恩就开口说话了,这老家伙声音还不小,索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跟着震动。   片刻之后,索尔有些无语,你特么到底吃了些什么?蒜汁烤肉吗?这味道可真够熏的。   离开自由之城?是不满意眼下的生活吗?索尔听得没头没尾,也不知道众人在说什么。   “不要再等了,等下去人只会越走越少,这显然是个恶性循环。我建议集结兵力做个了断,我这边几个姐妹虽然战力平庸,到时候也会贡献一份微薄的力量。”克蕾蒂突然开口。   只不过她的声音落下之后,并没有得到参会者的支持,众人默然不语。索尔听得有些疑惑,集结兵力?敌人是谁?荒野里的死灵和怪物?别的领地?还是北境主城亚尔兰提斯?   你一个小小的香菇搞得那么悲壮真的好吗?索尔一瞬间突然有些激昂,是哪个蠢货敢招惹自家的香菇?只要自家香菇锋刃所指,沿路必定响起大魔王的嚎叫,生进死出追随左右。   “人手方面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联合光明教廷。”克蕾蒂想了想又向众人补充了一句。   这次等克蕾蒂的话音刚一落下,坐在左侧第四位戴着面纱的圣女艾蕾莎立刻摊了摊手。   “抱歉,我们光明教廷从不参与地域纷争,这是神训,也是原则。”艾蕾莎表明立场。   “收起你那套虚伪吧,没有索尔也不会有自由之城,更不会有你们光明教廷安稳扎根的今天,这是你们欠索尔的,何况我们倒了对于你们教廷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克蕾蒂反驳。   “你要说旧事,也只是我们和索尔之间的一些交易而已,我们不欠任何人。”艾蕾莎竖起一个修长的指头摇了摇,把一旁的索尔看得鄙夷不已,这些神棍香菇果然没有什么好人。   “你们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反正在自由之城曲终人散以前,我们必定会把你们光明教廷窝在自由之城的消息捅出去,到时候祝愿你们能在大陆南北境继续开花。”洛娜突然开口。   “有区别吗?我们要扩大信众,教廷活动的痕迹本来就捂不住,你们不会以为亚尔兰提斯他们真的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吧?无非是如今幽灵肆虐他们腾不出手来而已。”艾蕾莎说。   “既然你们教廷现在还不选择站队,其实是想拉拢巴烈尔那边吧?你们就这么夹在中间隔岸观火,最后又两边下注真的好吗?难怪索尔从来不相信神棍。”佩蒂香菇尖锐地质疑。   “随你们怎么想吧,但我的答案已经说了,你们再在这里纠缠我也不会有丝毫改变。这场会议该听的已经听完了,那我就先失陪了各位,抱歉。”艾蕾莎静默片刻后,起身离席。   看着自家三个据理力争的香菇气愤地蹙紧眉头,索尔大致从中听出了一些端倪,应该是自由之城目前有了新的敌人。他只是不知道这个什么巴烈尔是个谁,代表了哪一方的势力。   自己显然来得稍晚了点,只赶上了会议的尾段,得到少量零碎讯息暂时也拼凑不起来。   “那么各位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布劳恩老地精疲惫地挥挥手,问周边参会的众人。   “战斗方面我没有什么问题,索尔还在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他,帮他守好自由之城。就算他如今不在了,在我战死成为尸体前,这个承诺仍然不会有任何改变。”史坦特表明态度。   索尔默然,有这样的老兄弟还奢望什么呢?史坦特从来没有答应过索尔什么要守好自由之城,切确地说索尔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确,自由之城是大家的,领主谁有兴趣谁来当都行。   “我随意,需要战斗的时候喊我一声就行。”迪勒一副蔫蔫的样子,话语声有些低沉。   看来迪勒这小子还没有从萝丝的沉睡里走出来,不,应该说可能这一生都走不出来了。   “抱歉,各位大人,我只是想过一些安稳的日子,眼下提出来或许有些不合时宜。但眼看如今大战在即,再不说可能就没有机会了,我们家在别的领地还有一家亲戚,所以……”   一个身材普通的男人突然站了出来,面对桌边众人低头支吾着,似乎是想要离开领地。   “走吧,把手里的事情交接清楚,还有谁要离开的吗?”老地精有些沮丧地摆摆手问。   这一问,又有一男一女站出来表达了自己想要离开的想法,这将代表着又有两个家庭会离开自由之城。桌边的众人也没有谁阻拦,只是静默着,倒是自家三个香菇显然气愤不已。   索尔看得皱了皱眉,领地的问题已经那么严重了吗?到底如今自由之城是面临着什么?   “感谢各位大人的体谅,不能追随各位大人征战实在是惭愧……”去意已决的三人向桌边众人连声致歉,然后一脸轻松地离开了。随着他们的离开,这场会议算是彻底到了尾声。   “至于战斗要怎么打……就拜托史坦特阁下了。”老地精转头向史坦特交代了一句,看到史坦特默然点头,老地精才挥手宣布了散会,看来史坦特的军部最高军权仍没有被削弱。   索尔的心情也有些凝重,看来自己又该找点事情做了,刚一转过头索尔就被唬了一跳。   他看见克蕾蒂面纱上那双美丽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隐隐带着丝哀伤,看得索尔自己也有些唏嘘。问题是现在自己只是一只别人肩膀上的苍蝇吧?她难道看破了自己的魔咒?   “差不多该回去了,你在看什么?”身旁的洛娜注意到克蕾蒂的异样,轻轻拱了拱她。   “也许是上次那场玩笑的后遗症吧,我一看到苍蝇就会想到索尔。”克蕾蒂失落地说。   一看到苍蝇就会想起我?索尔一瞬间听得有些毛骨悚然,这怕不会是……在骂我吧?自家香菇怪的直觉果然恐怖如斯,不过面对着她那泛红哀伤的眼眶,看得索尔真是心疼死了。   于是索尔默默拍打着翅膀,逃离了克蕾蒂的视线,也逃离了这个死气沉沉的会议现场。   “你不现身和她们相认吗?我看那个金发美女都要哭了。”刚出门,奈菲尔娜就开口。   “先不着急,大魔王的回归总要搞一点大场面,既然有人敢让我家里的香菇不开心,那这场庆贺我回家的仪式,就先从杀戮开始吧!”索尔用力拍打着翅膀,声音坚定而又有力。   “可是你都不知道敌人是谁,有几个,你准备怎么办?”奈菲尔娜也算是会议参与者。   “这就是我眼下首先要搞清的事,然后趁今夜搞点暗杀之类的斩首把戏。”索尔回答。   “除了那个面纱神棍女,其他一二三位置的那三个都是你家的香菇吧?”奈菲尔娜问。   “这你都能看出来?感觉怎么样?”索尔顺口点了克蕾蒂三人的名字,算是简单介绍。   “……嗯,都很美丽,感觉的话,只要不是她们的敌人应该不难相处。”奈菲尔娜说。   “哦?那你觉得你和她们相比起来的话谁更美丽?”索尔被奈菲尔娜的话逗笑了。   “那还用说?我是……女神好不好?”奈菲尔娜嘟哝着,但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底气。   “好吧,今天特意批准你这个小小香菇怪臭美一次。”索尔调笑着飞进巷道深处。   再走出来的时候,索尔已经又变成了那个神秘的黑袍怪客。   人们正在离开自由之城,这就是自由之城眼下的局面或者说困境。   严格说来索尔也不喜欢挽留不能共患难的人,但站在领主的高度,说自私点,周边围着的炮灰越多,自家的香菇们也能更安全一点。   所以眼下自己或许该给人们一个信心,让他们留下来。   在街面上梭巡了一会,索尔看准机会猛然窜出去,将一个街面的陌生巡逻者掳进了巷道里。既然眼下的局面都要拉开全面战役了,底层的战斗人员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索尔唯一不确定的几个重点是,敌人是谁?是已经兵临城下还是即将来袭?   一段我问你答的问答后,索尔摆手放过了这个瑟瑟发抖的小男人,转身消失在巷道里。   得到的答案让索尔觉得很有意思,巴烈尔,一个新冒出来的家伙,身份有些神秘或者说模糊。本身有着四阶的实力,同时还有批三四阶不等的手下,如今正和自由之城划城而治。   他之所以能在自由之城打响名号,是靠着平日里残忍酷烈的手段,据说很能震慑人心。   “你准备就这么去吗?那家伙听起来虽然实力差着你一点,但手下众多貌似很危险,还有那些令人发指的残酷手段……”看到索尔拔剑,奈菲尔娜欲言又止,似乎有些担心。   “其实我这辈子也遇到过很多让人惧怕的人,你知道他们有什么共同点吗?”索尔问。   “有什么共同点?”奈菲尔娜问。   “他们从来不会告诉别人,他们自己的心里其实有多害怕。”索尔笑了起来。 第428章 谜团般的匪首   黑暗历七二一年春天。   南境黑暗议会和北境自由联盟相互合作,以三个六阶法师的自爆魔法把索尔送往地狱。   索尔授首以后,以当时自由联盟元帅希凡克八阶的实力,他其实可以很轻松地收复自由之城领地。但是那时希凡克并没有那样做,因为那不符合这片大陆上领地之间的潜在规则。   以领地战役的形式取得胜利,才能更好地掌控人心,而不是靠个人杀伐来让人们畏惧。   就像最初索尔他们攻打哈洛维尔领地一样,以当时索尔史坦特迪勒三人的个体实力,其实随便搞搞暗杀斩首之类,他们就可以仅靠三人的力量把哈洛维尔领地的管理层肃之一清。   但索尔他们同样没有那么做,而是不计麻烦地调派物资和人手,以原始战役的形式来拿下领地。如果靠杀伐暂时压制人心,只是埋下了日后叛乱的种子而已,不利于领地的长远。   说穿了领地战役并不是直接把别人高层端掉就完了,有时候打的是体面,就是打给下面的领民看,一种炫耀军力的行为。该展示的展示了,下面的领民才会萌生老实站队的念头。   联盟元帅希凡克虽然没有亲自出手,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此放过了自由之城。据说去年的时候北境主城亚尔兰提斯,曾经鼓动别的领地来攻打过一次自由之城,准备拔掉这颗钉子。   当时来敌最后也没占到太多便宜,后来等大陆幽灵肆虐,亚尔兰提斯暂时缩回了触手。   有时候大势就是这样,如果是早几年,北境的贵族们或许还会讲究一下长远利益,围绕着自由之城不断派兵来袭打到你垮为止,他们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地盘里有不同的声音存在。   如今大陆幽灵肆虐,连铁头冒险者都不会再到处乱跑,更何况贵族们自己手里的有效战力。人人自危下,谁都不愿来打自由之城,自由之城变成了边陲一块连肉都算不上的鸡肋。   情报跟得上的贵族都很清楚,自由之城所有财富都攥在索尔手里。他当初从骑士之国皇都拜伦比安各大家族手里,卡洛琳公主的眼皮底下,卷走了一笔巨款,那才是真正的大钱。   要说掠夺了整个拜伦比安的财富倒不至于,但六十多万银狼换算下来至少是七百龙眼。   如果没有索尔,自由之城本身就是堆边陲的破烂而已。哪怕满打满算做个估价,房子带不走,税收要几年后才起得来,与其耗费大笔军费去打什么自由之城,还不如先扔在那里。   这就是自由之城能存留至今的原因,同时也是光明教廷能够残喘的原因。至少圣女艾蕾莎那句话是对的,很多事情亚尔兰提斯并不是不知道,他们只是忙于自身腾不出手来而已。   如今大势挡住了自由之城一时的危机,但联盟元帅希凡克并没有放弃。他回去后鼓动过家族势力范围里靠近自由之城的其他领主,然后有觊觎利益的领主派兵来袭,却没打下来。   忙于领地事物的希凡克也不在意,直接在亚尔兰提斯发布了招募令。声称不计出身和过往,也不论你是流民还是罪犯,只要你有一定实力,都可以主动去自由之城扛旗破坏骚扰。   希凡克的策略很简单,如果说自由之城是北境一颗钉子,那他就在自由之城反钉一颗。   没有了索尔,自由之城本身也就不剩什么骨头了,无非就是一群负隅顽抗的刁民而已。   巴烈尔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接下了希凡克的招募令,成了反钉在自由之城的钉子。   实际上在亚尔兰提斯,巴烈尔就开始招募当地的罪犯、邪教徒、疯狂分子,总之任何能对自由之城造成有效破坏的恶人。再通过秘境来到自由之城,开始以酷烈的手段大肆破坏。   索尔所打听到的情报暂时就这些,当奈菲尔娜因为巴烈尔的残忍而担心时,索尔回答。   “我曾经遇到或者听说过很多让人恐惧的人,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从来不会告诉别人,他们自己心里其实有多害怕,所以再酷烈的手段其实也只是一种伪装而已。”   “那他们怕什么呢?”奈菲尔娜不解地问。   “谁知道呢?恐惧是种情绪,一种本能或者说人性,一种对未知或无可把握所产生的反馈。缺乏关爱的人怕失去,怕死的人喜欢带来死亡,因为他认为那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总之在我看来,只要还没有人类这个范畴,那说到底仍然只是血肉之躯,所有的把戏都只是伪装而已。而且如果从人性角度来说,这个什么巴烈尔其实还不够酷烈。”索尔说。   “这还不够?”想想听闻中的那些残忍手段,奈菲尔娜震惊了。   “假设我来做这件事,我会占着实力杀光每一个我能看见而又不敌我的人,只为杀戮而杀戮。到时候光是治安压力,就能拖垮自由之城,而不是搞什么划城而治的把戏,太费劲。”   “既然巴烈尔没有那么极端,那么说明他仍然走在规则或者说某种目的里,比如他想成为自由之城的领主。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什么事情成为了他心里的忌惮,让他放不开手脚。”   “总之他并没有脱离人性,也正是这种拖泥带水,才给了我回来打爆他狗头的机会。”   索尔说完陷入了思索,结合当前自由之城的局势,也难怪自家的三个香菇,在会议上想说服光明教廷出手。如果六阶的白袍大主教别尔纳特愿意出手,事情是有可能迎刃而解的。   所以说神棍自私自利,还有圣女艾蕾莎这个短视香菇,随手卖个人情都不会,你就那么料定我必死无疑?也好,那就大魔王亲自出手,算是送给自家香菇和老兄弟们的见面礼吧。   检查了自己的战备后,索尔转身向着巴烈尔盘踞的另外半片城区走去。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本来应该是的。   寂静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水晶落地的碎裂声,黑暗中巴烈尔猛然睁开眼,迅速披衣下床。   巴烈尔很清楚,刚才的声音并不是入侵者打破了某扇窗子,而是内部的预警魔咒的示警声。示警声响起,意味着有人杀到了自己地盘的核心地带,不是外围,直接就是核心地带。   拉开门,巴烈尔就看了刚从女人怀里滚下来的四阶副手塞恩,正一脸阴狠地披着衣服。   “应该是对面城区的老鼠摸进来了!”塞恩边扣着外套纽扣,边向巴烈尔低语了一句。   话音刚落,塞恩猛然转头,就看见了一抹极速贴近的寒光扑面而来。   “嚓~”黑暗里响起了一声不算太剧烈的利刃切割声。   这听起来似乎是……斩首的声音?塞恩恍惚片刻,却突然意识到被斩首的原来是自己。   掉落的头颅在地面上弹了两下,借着某个蹦跳的角度,塞恩听见了巴烈尔房间里密道关闭的声音。巴烈尔房间里有密道这件事塞恩是知道的,他甚至还私下嘲讽过巴烈尔的胆小。   塞恩的头颅在临死前最大的疑惑是,巴烈尔不是应该和自己一起对敌的吗?他跑什么?   “主犯跑掉了!顺着密道!”奈菲尔娜飘到索尔身边。   “跑掉了!?你顺着密道缀在后面,我去荒野里等他。”索尔迅速嘱咐了句。   等奈菲尔娜消失,看着倒地的无头尸身,索尔把塞恩的脑袋踢开,突然觉得有些无语。   沿路斩掉敌人的几个明哨暗哨后,索尔问清了匪首的老巢和位置。   虽然不是专业的暗杀者,但是一路受到修格斯和迪勒他们的影响,再加上自身实力和阶位的压制,索尔没少干猥琐潜入的行为,所以他很轻松就完成了迅速贴近敌人核心的过程。   等到触发了预警魔咒后,索尔迅速让奈菲尔娜咬住敌人的动向,自己也开始迅猛突进。   索尔来得很快,实际上在塞恩刚拉开房门,还在低头扣纽扣的时候索尔就已经到了。然后他听到了过道里隐约地说话声,这说明当时在过道里至少是有两个人的,塞恩和巴烈尔。   同时面对两个四阶的局面本来就在索尔预料之中,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悍然出手。然而让索尔感到疑惑的是,他窜出去的瞬间就只看到一个人,也就是一时不备被自己得手的塞恩。   至于主脑巴烈尔,居然跑掉了!这正是索尔看不懂的地方,他此时披着隐匿斗篷,塞恩和巴烈尔是不可能感知到自己实力阶位的,那么巴烈尔的这个果断地逃跑就很令人玩味了。   他跑什么呢?   这些恶势力的主脑人物,先不说其心机手腕如何。要说到胆识方面,就算不敢说硬如顽铁,但至少一个冷静和沉稳是跑不掉的,这样的人,会在遇敌不明的时候果断夺路而逃吗?   一个长期杀戮的人要产生畏惧情绪,比如有敌人攻入了自己的老巢,你至少要和敌人面对面周旋对峙一番吧?等有了大致的战力评估,得出自己或许不敌的结论,再跑也不晚吧?   何况情报里,巴烈尔的为人及各种残酷风评被抬的极高。原本索尔最坏的打算是准备面对两个四阶联手的一场恶战,但对方突然像个鼠辈一样跑掉了,整件事突然就变成了迷雾。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巴烈尔很清楚自己要面对什么,或者说知道了来的敌人是谁。但这显然也不可能,索尔这次突然回归任何人都不知道,连自家香菇和史坦特他们也一样。   更何况刚才索尔连巴烈尔的影子都没看见,反过来说巴烈尔同样也没有看见他。这说明巴烈尔在塞恩还在低头说着话,扣着纽扣的时候,他就已经反身回房开启密道果断走掉了。   是什么促成了他的果断逃离?   索尔一边顺着奈菲尔娜提供的方向追赶,一边皱眉陷入了深深地思索。 第429章 一生的梦魇   荒野里的某棵树上。   “是他吗?”奈菲尔娜小声地问,似乎因为能参与进索尔的斩首行动而觉得有些兴奋。   “我怎么会知道,我也和你一样没有见过巴烈尔本人好不好?”索尔有些无语地回答。   一边说着索尔一边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向树下看了一眼。树下不远处的某片荒草里,正趴着一道安静无声的身影,仿佛成为了大地的一部分似的,正好位于索尔的黑暗视野边缘。   索尔已经观察了他有一会了,但是什么也没看出来,只感觉这是一个无比诡异的家伙。   根据奈菲尔娜的描述,这个疑似巴烈尔的家伙从密道里冲出来后,直奔荒野一路都未曾回头。除了自身的果断逃跑行动外,这一路上他还很谨慎,几乎没弄出过什么太大的动静。   直到奈菲尔娜和索尔汇合后,索尔爬到树上,找了一个有利的观察位置,准备先看看。   理论上眼下巴烈尔是甩不掉索尔这个尾巴的,但也不一定。比如他如果有短途随机传送卷轴又或者别的什么底牌,索尔自身并没什么禁魔手段,这也是索尔没有急着扑杀的原因。   观察了一会,什么也没看出来,巴烈尔脸朝下趴在荒草里,目光对着他自己来时的方向就再也没动过。有一段时间奈菲尔娜甚至怀疑对方会不会跑掉了,还特意又下去看了一眼。   索尔唯一暂时能看出来的是,这家伙既然敢趴在荒野里一动不动,那么他手上应该有对付死灵的手段。之所以敢放心地让奈菲尔娜追踪,是因为索尔认为他应该看不见奈菲尔娜。   奈菲尔娜唯一暴露过一次,是在崔斯顿领地的暖风镇,被欧米娅香菇的弟弟达里尔,用他黑暗游侠的真实视野看穿过一次。眼下巴烈尔并不背弓,怎么看也不像黑暗游侠的样子。   而且黑暗游侠那三个新的职业,是幽灵肆虐后才出现的除靈职业,也就是说只会出现在近期才晋阶的新人之中。像索尔和巴烈尔这些阶位不低的人,是不可能成为什么除靈人了。   据奈菲尔娜近距离观察后回来说,下面趴着的巴烈尔有一脸浓密的络腮胡,目光阴冷偏执,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索尔试着在脑海里找了找,也没能对应什么相关特征的熟人。   等到耐心消磨得差不多,索尔准备出手了,不准备用剑,而是准备试验下自己的技能。   索尔就那么端坐在树上,然后定定凝视着趴在地面的巴烈尔。短瞬过后,巴烈尔周围以巴烈尔为中心,一块十尺见方内的土地,地质突然改变,瞬间变成了气泡弥漫的烂泥沼泽。   然后索尔看见了震惊的一幕,本来四阶的职业技能‘泥沼’,他还从来没有在实战中运用过,只是短暂地试验过几次。以前或许是精神力不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地质转变很慢。   等你把大地变为泥沼,困在其中的敌人早就跑掉了,这也是索尔一直弃之不用的原因。   后来通过深渊的裂痕,索尔发现自己的职业技能似乎有所成长。因为原来用深渊的裂痕斩杀幽灵,只是道土色的裂痕而已,但后来索尔发现,裂痕的颜色变了,开始有岩浆翻滚。   可惜死灵这种敌人都是一剑一个,并无法带给索尔太多的参考,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技能威力是否有所增加。后来顺着把技能试过了一遍,索尔发现泥沼这个技能果然也有了变化。   最大的好处是能瞬间地质改变,就像使用了相同效果的魔咒一样,技能发动速度有所提升,甚至可以当成魔法用,这是索尔比较满意的部分。唯一的缺点还是那个,太耗精神力。   像刚才使用的泥沼,只是十尺见方的地质改变,就几乎抽掉了索尔将近一半的精神力。   而让索尔震惊的就在于此,他其实是在验证技能的同时,想看看巴烈尔会有什么反应。   在索尔的想象里,地质瞬间改变,困在范围内的巴烈尔应该是无解的。他趴卧的姿势或许连站起来都不可能,因为身下土地瞬间变成了淤泥,根本没有任何借力点支撑他的行动。   索尔认为大致有两种方法跑掉,一种是传送卷轴,一种是苍蝇魔咒类的特殊飞行手段。   巴烈尔如果传送,那索尔也就罢手。毕竟如果不是偷袭,一个五阶想一剑带走个四阶并不容易,何况还是巴烈尔这种看似谨慎的家伙,索尔就算扑下去和他放对也是一样的结果。   如果是别的手段,要是巴烈尔没跑出太远的范围,那索尔自然也会追上送他去见祖先。   让索尔震惊的地方就在于,当泥沼技能悄无声息地发动时,巴烈尔趴在那里动都没动。   有一瞬,索尔甚至以为是自己的技能失效了,但很快他就看见了巴烈尔整个人在淤泥里迅速下沉,那下沉的速度还不慢。毕竟巴烈尔整个人趴在那里,比站在那里下沉要快得多。   诡异的地方就在于,直到被淹没,淤泥在他头顶无缝合围,巴烈尔趴在那里根本就没动过。没有挣扎呼喊慌乱,也没有施展什么特殊手段,那片泥沼仿佛吞没了一块沉默的石头。   直到巴烈尔在泥沼里彻底消失,索尔和奈菲尔娜面面相觑,这特么……怕是个疯子吧?   又或者,巴烈尔其实已经用某种手段跑掉了?留在地面上的是个替身?那他又是怎么逃过奈菲尔娜的监视的?毕竟奈菲尔娜近距离看过,总不会连对方是否是个活人都看不出来。   而且奈菲尔娜曾清楚说过,幽灵看人用眼睛看其实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真正可靠的是介于生死间的某种感知。活物给幽灵的感知鲜明无比,所以奈菲尔娜很确定巴烈尔是个活人。   事情就在最后收尾这里陷入了更大的谜团,预想中的大战并没到来,甚至连危险都算不上,只是结局却让人有些无语。令整个自由之城畏惧的两个匪首,居然就这么莫名授首了。   对此索尔也不知该怎么总结,就像处心积虑地准备了一番,最后却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跳下树,索尔走到巴烈尔刚才趴卧的地方伸脚踩了踩,此刻泥沼已经变回了正常土地。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他真的死了吗?”奈菲尔娜香菇不出意外地叽喳起来。   “不知道,但也不重要,回去把消息扩散开,把老巢端掉。就算巴烈尔真没死又有什么关系?下次再来正好直接正面捏死,搞太多把戏反而复杂了。”索尔显然是有些不满意的。   这真是一个诡异的夜晚,遇到了个诡异的对手,直接打又不是打不过,多走一步棋反而搞复杂了。对此索尔也没有办法,毕竟谁能想到巴烈尔会是那么个反应,简直就是个怪胎。   荒野里某处突然闪烁起短暂的白光,一道浑身湿泥的身影骤然出现,然后猛然把头埋在土里大口喘着气,以免呼吸的声音太大弄出什么动静,这不是刚才陷入泥沼的巴烈尔是谁?   或许,称他为巴烈尔也并不确切,假名字而已。如果他把满脸积蓄的络腮胡剃掉,而索尔的记忆力足够好再仔细看一看的话,没准还能认出来,这还真是个自己不算熟人的熟人。   其实索尔的猜测倒也不算偏差太大,巴烈尔虽然不是一个疯子,但一个神经质还是跑不掉的。而且这种神经质从多年以前就已经开始了,自从他亲手宰掉自己的哥哥和妻子以后。   多年前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哥哥汉克和自己的妻子在卧室里玩碰撞游戏。其实小时候他们三个经常一起玩,但长大了毕竟不是小时候了,于是他亲手把哥哥和妻子送往了诸神。   因为是孪生兄弟面貌相近,从那以后他就藏起了夏尔肯·怀斯特的真名,顶着他哥哥汉克的名头,成为了黑暗十字第七小队的队长。直到遇到索尔,索尔将他拖入了一生的梦魇。   当时的夏尔肯只是一个重盾手,在荒野里把一阶的索尔打晕后,第七小队面对着重新站起来的浩瀚邪恶,全员覆灭。最后只有夏尔肯,在一个臭水坑里躲藏了三天,躲过了死局。   当时索尔被钉上远古邪恶的罪名,其实也是因为夏尔肯最初那封第七小队覆灭的战报。   夏尔肯认为索尔体内的邪恶是不可战胜的,于是夏尔肯突然决定从此成为一个观察者。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了另一种新的生活,变成了一道索尔的影子,默默在暗处观察着索尔。从灰幕镇一路跟着到科耶尔城,再到废墟古都卡洛特,又一路跟到南境主城奥德伦萨。   “我就知道是这样!”当索尔大闹奥德伦萨的舞会,肆意杀戮然后最终跑掉的消息传来后,当时的夏尔肯站在主城奥德伦萨某条巷道里笑得很开心,仿佛掌握了世间最大的秘密。   并不是没有跟丢过,毕竟索尔经常通过秘境之门到处流窜。   有一段时间夏尔肯发现自己找不到索尔了,好在很快索尔在北方边境立足,又跑到拜伦比安坑了卡洛琳公主一笔的事情传遍了大陆。夏尔肯才重新又有了新方向,向着北境出发。   于是这么多年过去,原本不到三十的老男人,变成了如今将近四十的老男人,唯一不变的是对索尔的追寻。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比索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话,那应该就是夏尔肯了。 第430章 最了解你的人   要说夏尔肯是这世界上最了解索尔的人,或许听起来有些夸张,但应该也错不了太多。   自从收到索尔在北境出没的消息后,夏尔肯高兴地直扑北境而来,然后悄悄成为了自由之城一个不起眼的领民。有了领民的身份后,夏尔肯觉得自己的生活终于再次充实了起来。   这一路风餐露宿,夏尔肯原本三阶的实力也迈入了四阶。于是半路上他找到了一种能隐藏实力的长效药剂,将自己的实力隐藏了起来,这才小心翼翼地成为了自由之城的一分子。   不单只是自身实力,他连惯用的重盾都卖掉了,谨小慎微得像只躲藏在地面下的鼹鼠。   然后夏尔肯又一次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开始了自己躲躲藏藏的新生活。每天他会按时起床吃药,在扮演好自己领民角色的同时,用眼睛和纸页观察或者说记录着索尔的点点滴滴。   索尔去了哪,在一些公开场合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说了什么。他有几个女人,有几个朋友,都是谁。总之只要是夏尔肯能用眼睛看见的,从无遗漏,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夏尔肯亲眼见证了,自由之城从一个连名字都有不起的聚落,变成如今闪耀大陆的一座新城。但一切都不重要,夏尔肯眼里只有索尔而已,贪婪地观察索尔就是夏尔肯人生的意义。   夏尔肯很享受这种我知道你,但你不知道我的状态,要说目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目的。他既不准备报仇,也不是什么专业研究邪恶的学者,只是看不见索尔就会心神不宁。   要说夏尔肯和索尔之间从前的过往,其实是有仇可报的。   毕竟黑暗十字第七小队的队员,因为索尔身后的邪恶而全员覆灭。但以前顶着哥哥汉克的名号,作为队长的夏尔肯就不是个在意队伍感情的人,大家无非同桌吃饭各自喝汤而已。   所以说到底夏尔肯对于索尔的态度很奇怪,既不亲近也不痛恨,他就只是想观察索尔而已。如果要说夏尔肯对于索尔最为剧烈的感情,那应该是恐惧,毕竟索尔是他一生的梦魇。   后来黑暗议会用三个六阶法师的自爆魔法围剿索尔,当时夏尔肯站在地面上,抬头望着天空中绚烂的焰火开心地笑了。他完全不担心索尔会死去,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能杀得了他。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比索尔家的香菇们,更坚信索尔不死的话,那应该就是夏尔肯了。   自从索尔在空中随着爆炸和光同尘后,夏尔肯转而开始观察索尔的每一个女人,当然还有史坦特和迪勒以及布劳恩老地精,甚至连别尔纳特白袍主教和圣女艾蕾莎之类都没放过。   总之任何和索尔有关联的人,都是夏尔肯的观察对象,他边观察边默默等待着索尔回归。   当然,夏尔肯本身并不是什么专业的伪装者,但不得不说一个人如果能够十年如一日的重复做一件事,哪怕外行也能成为大师。这些年夏尔肯从未放松过自己的伪装,哪怕睡觉。   随着时日渐过,索尔消失了已经将近两年了,夏尔肯的坚信从未动摇过,只是因为长时间见不到索尔他觉得自己有些不稳定了。他知道索尔没有死,但却很有可能故意躲了起来。   夏尔肯觉得自己或许该做点什么了,他的计划很简单,只要抓住了索尔某一个重要的女人,或许就能逼索尔现身。但这件事不能以夏尔肯的身份来做,这和他的伪装条例不符合。   于是当联盟元帅希凡克的招募令传到自由之城的时候,夏尔肯觉得机会来了。他立刻赶往了亚尔兰提斯,展露出自己的真实实力接下了招募,巴烈尔这个新身份也由此应运而生。   之所以在当地招募不少邪恶爪牙,是因为索尔在夏尔肯心中是一道不可跨越的梦魇,或者也可以说夏尔肯畏惧的也许并不是索尔本身,而是索尔身后那一道无比诡异邪恶的影子。   自己绝不抛头露面,有什么想法就让手下爪牙去实现,这就是夏尔肯坚定不变的原则。   于是以夏尔肯或者说巴烈尔为首的残暴组织,迅速在自由之城崛起,以酷烈的作风飞快成为了自由之城谈之色变的恐怖组织。然后巴烈尔以这个组织为掩护,继续着自己的等待。   其中曾有过两次较大的冲突,都是因为巴烈尔想派人掳走索尔的某一个女人。但是因为秘境之门的封锁,迪勒的情报部门暂时处于停止运转的状态,所以迪勒成了领主府的守卫。   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痛失所爱的迪勒,成为了领主府里一颗看不见的树,默默守护着索尔家的香菇们。这是连克蕾蒂几个香菇都不知道的事,只有史坦特和迪勒两个男人知道。   即便迪勒自己的内心,早已因为萝丝的沉睡而千疮百孔,即便提莫带回了索尔铁证般的死讯,但在他迪勒倒下成为尸体前,这份守护将永远有效。   很多时候男人的友情就是这样,不需要什么嘹亮的宣言和口号,就算你不在了,我们默默守护就好。   于是巴烈尔的两次突袭,都因为迪勒的悍然出手,和史坦特及时地飞速支援,最后以两方硬碰硬,逐渐演变成两个城区的全面战争而告终。   巴烈尔和他的副手塞恩两个四阶,领着一群无恶不作的三阶,对上史坦特和迪勒两个四阶,领着赞伦克蕾蒂洛娜一批三阶。两边看似实力悬殊不大,但史坦特这边是要吃些亏的。   毕竟作为主力的史坦特少了一只手,而迪勒整日心不在焉恍恍惚惚,好在全面战斗一拉开,掳人这种下作的把戏也就没有了什么施展的余地。   巴烈尔对这个目的倒也不执着,在他眼里掳走索尔的女人和索尔的女人正面临着威胁,效果其实是一样的。只要能惊动暗处的索尔就好,如果索尔正躲在某个暗处的话。   于是局面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被众人坚持了下来,直到今天。   严格说来史坦特相当于在用手上保护领地的军权,在办索尔家的私事,但他仍然义无反顾的那么做了。用领地的人命不断地填,不计伤亡和代价。   事后还是有话多的人把消息捅到了布劳恩老地精那里,过两天那个告密者无故失踪了。   “毕竟我女儿住在那里。”身为领主的老地精在自家餐桌边,没头没脑地嘀咕了一句。   巴烈尔这边也不是无风无浪,最大的怀疑就来自于身边的副手,四阶的塞恩。   很多事情塞恩都觉得看不懂,因为巴烈尔这个家伙平时只喜欢安静地独处。就算有时候非要出手不可,巴烈尔也会在脸上加上个蒙面之类的伪装,搞得神神秘秘,像个鼠辈一样。   哪怕有两次两城区之间的全面大战,巴烈尔虽然出手了,但谁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可以说在整个自由之城,没有谁见过巴烈尔的真面目,连身边四阶的副手塞恩都没有。   神秘也就不说了,那也许是个人的古怪癖好。塞恩觉得看不懂的还有,自从在自由之城扎根后,巴烈尔整日盘算的不是掠夺和破坏,而是不计人力物力挖了一条通往荒野的地道。   这种类似于留后路的软弱行为,同为四阶的塞恩很是不耻,甚至私下曾经嘲讽过多次。   不过塞恩的不满和猜疑也只敢在私下,因为巴烈尔的酷烈和实力他曾经见识过多次,他自己肯定是不如的。   还有一次,明明对面城区的绿皮和矮子已经在战斗之中负伤,那简直就是最好的偷袭机会,只要抓住了机会整个自由之城将唾手可得。   但巴烈尔却阻止了他的请战建议,理由是不符合希凡克元帅的预想,对此塞恩张了张嘴最终也无话可说。对于来自亚尔兰提斯的塞恩来说,希凡克就是他要仰望的神明般的存在。   至于巴烈尔内心的真实想法很简单,希凡克算个屁,自由之城要是打烂了人跑散了,索尔不回来了怎么办?那不符合巴烈尔或者说夏尔肯的预期,所以他要保持半烂不烂的状态。   所以巴烈尔化身为破坏和守护之间的偏执鬼,默默继续着他的等待。   最终心心念念的巴烈尔果然等到了,索尔回来了。   昨夜听到预警魔咒巴烈尔从沉睡中惊醒,他觉得索尔回来了,下意识拉开房门后他就后悔了,他认为这是个多余的动作。于是不再管独自废话的塞恩,直接就从密道逃往了荒野。   不得不说有时候神经病的直觉也挺准的,当然也可以解释为他一直在坚持自己的等待,以至于这件事在漫长的等待以后真的发生了。只要索尔真的没死,这个概率就必然会发生。   等巴烈尔逃进荒野里趴好后,他将一个随机传送死死捏在手里压在身下,随时处于一种惊弓之鸟的状态。这时候也许有只田鼠从他身边跑过,他恐怕都会立刻撕开卷轴。   至于躲在树上的索尔,巴烈尔并没有察觉到。   等到身下的土地突然变成泥沼的时候,巴烈尔捏着卷轴的手猛然一紧,同时又有些终于等到你的欣喜。他认为索尔回来了,而且不知道在哪里对自己出手了。   可是万一用了随机卷轴,一个运气不好没能传送太远距离,被索尔追上认出来怎么办?   正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让巴烈尔强行克制下来。   于是他怀着惊恐而又兴奋刺激的扭曲心情,憋着气任由泥沼将自己完全淹没,直到沉入沼泽下才撕开了卷轴,留给了索尔一个死亡的假象。   从荒野里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巴烈尔或者说夏尔肯开心地笑了,他觉得自己人生的意义和希望全部都回来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个别的城镇先蛰伏起来收集消息。   等到确定索尔的回归,他就能剃掉络腮胡,重新混入自由之城里回到自己正常的生活。   索尔并不知道他被这么个怪胎给盯上了,此时他正走在回城的路上。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呢?”奈菲尔娜问。   “你要做什么我不知道,我要去偷袭自家的香菇,这才是真正的大事。”索尔如是说。 第431章 猥琐的英雄   “我要去偷袭自家的香菇,这才是真正的大事。”索尔说。   听见索尔口中所谓的大事之后,奈菲尔娜陷入了长久地沉默。   “我觉得……认真询问你的我好像个蠢货喔。”快要到达城门的时候,奈菲尔娜终于憋出来一句。   “你虽然的确属于蠢蠢可爱的类型,但我还是建议你,不要那么骂自己嘛,人生总是要在前进中不断发现自身不足。”索尔老狗似乎心情很好,一路摇头晃脑。   “你到底是怎么一本正经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奈菲尔娜觉得自己莫名有些抓狂。   “什么就不要脸了?你一个连身体都有不起的幽灵香菇,怎么可能明白这其中的伟大哲理和人生意义?不过你要是真想知道,这其实说来有些话长。”   “多年前在我还是孤儿的时候,曾有过一个叫修格斯的盗贼兄弟。我们……,最后他在那个年纪自私地去了另一个世界,将所有的繁华留给了我。”   “所以对于他曾经留给我的一些正面影响,这些年我一直处于学习之中。”索尔回答。   “虽然那听起来很哀伤,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呸你,还有你那个兄弟……似乎也不是个好人。”奈菲尔娜纠结半天,还是没忍住她的评价,因为如今的索尔总有许多歪理邪说要捍卫。   “我不需要什么好人,修格斯也的确不算什么好人,但我只要记住他是我最好的兄弟这就足够了。”索尔的目光有些遥远,闷头进入了自由之城。   有时候回头看看,真的是一枚戒指改变了命运。再说早一点,如果最初没有遇见修格斯和艾琳她们几个,后来的一切事情或许都不会发生,自己很可能会走在另一条未知的路上。   她们就像最初一个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诱因,最后却牵动着大局。所以说世事紧密相联,有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个人都只是在随波逐流而已。   那么厚的世事,谁又能看得穿呢?   在街面上把一个巡逻者拖入巷道。   “去告诉你们的军团长史坦特,巴烈尔已经完蛋了,老巢里还剩着一堆杂鱼。”索尔如此吩咐,等到巡逻队员一脸惊恐地准备逃离时,索尔又突然一把拽住了他。   “对了,另外记得告诉他,要是把握不住机会,就让他继续种蘑菇吧。”索尔笑着补充了一句。   放走巡逻队员后,索尔闷头开始往家赶,现在入夜未久,自家的香菇们应该都回家了。   至于巴烈尔这边索尔倒不太担心,要再敢来直接就杀正面了,搞太多事情反而太费劲。   索尔并不知道巴烈尔或者说夏尔肯针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就算知道了,索尔也不会有太多想法。这显然已经是种凌驾于偏执之上的病态了,不过对于梦魇这种事索尔倒是能理解。   就像多年前自己在灰幕镇,目睹了药剂师老巴迪摩尔被一群老鼠啃成骸骨的场景,那就是自己的梦魇。即便索尔如今已经是强大的五阶,但他内心仍然怕老鼠。   只要有老鼠在索尔周边活动被发现,索尔立刻就会汗毛倒竖,心神不宁。   要破解巴烈尔的梦魇,除非索尔亲自死在他面前,死成灰烬。就像要破解索尔自身的梦魇,除非全世界的下水道老鼠全部绝种,这些事显然都不可能。   “大人,他说巴烈尔他们已经完蛋了,让您抓紧机会扫荡余孽。”一个巡逻队员突然冲到史坦特的军部,向正静坐发呆的蜥蜴人军团长汇报着。   史坦特的竖瞳眼睛瞪了瞪,觉得有些好笑。   是哪个蠢货又在乱放消息?又或者是巴烈尔那边的诱敌手段?   如果要说自由之城谁有能力不声不响地一举破敌,那也只有光明教廷六阶的白袍大主教别尔纳特了,但是受到索尔的影响,史坦特这群人从来都不相信神棍。   “对方还说什么了吗?”史坦特思索片刻问了句。   “没有了大人。”巡逻队员微微垂头。   “事情我知道了,你辛苦了,先回你的岗位去吧。”史坦特摆了摆手。   “哦,对了大人,临走时他还拉住我说了句,如果您把握不住机会,就……”巡逻队员欲言又止,暗暗有些后悔,自己似乎不该多这句嘴的,毕竟对方说的可不是什么好话。   “就什么?”史坦特蜥蜴眼睛一瞪,以他的火爆脾气最恨这种女人般的吞吞吐吐。   “让您就……就继续种蘑菇吧。”感觉到史坦特的威慑,巡逻队员一脑门冷汗的说。   “你说什么!?”史坦特猛然暴起。   眼看着一大个蜥蜴人突然就飞了过来,巡逻队员差点吓尿了,他想不通这句看似骂人却不疼不痒的话,为什么会引起平时向来稳重的军团长那么大的反应。   继续种蘑菇这几个字里的‘继续’这个词很值得玩味,那似乎是……很索尔式的语气?   史坦特以前的确在沼泽里种过蘑菇,那是自由之城初期,领地粮食紧凑,于是索尔提出了用沼泽来种蘑菇这么个馊主意。   后来事情是做成了,史坦特为此还被迪勒抓住这件事讽刺了好久。再后来时过境迁,这件旧事再也没人提起。三个人一个死了,一个少了只手,一个成了游魂连玩笑都不再开了。   到底是怎么活成这样的呢?史坦特有时也会黯然地想,又或者……这才是这群人本来该有的结局?   “那个人在哪?我问你报信的人在哪?是谁?”史坦特摇晃着巡逻队员咆哮着。   巡逻队员瞬间泪流满面,没办法,史坦特四阶的力量捏在肩膀上,这特么实在太疼了。   “我不知道大人,他戴着兜帽和斗篷,是个男人……大人您的手,我快不行了大人。”巡逻队员一脸弱弱地哭诉哀求着。   史坦特的眼眶瞬间有些发红,猛然偏头看向门外漆黑的天幕,像是瞬间听见了来自天堂的声音。不,不对,索尔那家伙应该是在地狱的,天堂是不会欢迎他们这一群人的,他们也不稀罕。   “好,我记住你了,去军需处领取两百战斗功勋的奖励吧,好好干。”史坦特回过神来,松手拍了拍巡逻队员的肩膀,巡逻队员一脸惊喜地走掉了,两百功勋混个小队长都够了。   史坦特在房间里不停转着圈,时而吐一下信子,时而大尾巴甩来甩去。他真想立刻冲到旧领主府去验证下自己的猜想或者说渴望,但现在已经入夜并不是拜访的好时间。   而且眼下真正要验证的,或许是巴烈尔一伙已经完蛋了这件事,因为只有这件事是真实的,那么后一个愿望才有实现的根基或者说可能。   “来人,传令下去,迅速集结猩红十字所有战力,再去个人通知迪勒队长。”脚步密集地走了几圈后,史坦特决定遵循本心,就算真的中计又有什么关系?无非一死而已。   我穿越了大半个萨尔维尼亚大陆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流血的,史坦特暗自呢喃着,扣上他那顶下巴捆绑式头盔,一掀宽大的斗篷,大步向房门外走了出去。   大战将起的时候,索尔一身英雄的光辉,正在干着最猥琐也是自己最热爱的事业,撬锁。   “你这么猥琐偷摸真的好吗?”奈菲尔娜鄙夷着,只是话语里似乎带着某种酸气?   “别影响我,锁就快开了,一会你要围观吗?我不介意的。”索尔一边开锁一边问了句。   “呸~谁要围观你,不要脸的家伙!”奈菲尔娜似乎脸红了,索尔莫名感觉胸前的大衣纽扣像是着火了一样。   “说得好像兰迪和芙娜那夜你不在似的……”索尔老狗仔细倾听着锁芯的位置。   “你……我……呸呸呸呸!”一连串喷壶攻击后四周安静下来,也不知道奈菲尔娜是跑掉了,还是假装跑掉了。   潜入自家领主府后索尔是有点纠结的,他还刻意绕到屋后看了看。自家六个香菇,此时只有克蕾蒂洛娜和佩蒂她们三个屋里亮着灯,贝丝伊格莉特和克莉丝的屋里则是黑暗一片。   对此索尔倒不是太担心,也许香菇们三三两两抱在一起睡也有可能,就像之前的贝丝和佩蒂一样。此时差不多深夜了,亮着灯的可能正在看书,没亮的也许已经入眠。   索尔纠结的是先偷袭谁的问题,他的计划很宏大,今晚六个香菇都要落入魔爪。但是如果偷袭某一个弄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其他的香菇怪,偷袭计划自然就失败了。   至于先偷袭谁,克蕾蒂洛娜和佩蒂都属于刺头型,贝丝伊格莉特克莉丝那三个属于温柔型,实际上先偷袭谁都是一场美好,但索尔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迷失在香菇怪们的疑阵里。   最后索尔把首要目标定位成金发克蕾蒂,原因无它,既然大魔王要回归,自然要先干掉香菇党的带头人。还有个原因,既然克蕾蒂盯着自己的苍蝇变身都能眼眶泛红念念不忘,大魔王今晚就让你梦想成真。   于是索尔此时正蹲在克蕾蒂的房间外,以一名老手惯犯的身份和门锁较着劲。   “咔嗒~”在索尔谨慎而细微地动作下,门锁终于响起动听的圣音,门打开了。   索尔迅速起身,挤开一小道缝隙观察着屋内。   桌面上有一盏未熄的微弱油灯,看床上的身影似乎只有金发克蕾蒂一个人,索尔迅速分析着敌我形势。门缝里透出一股美味的馨香,也不知道是房间本身还是克蕾蒂香菇的香味。   索尔老狗贪婪地嗅了嗅鼻子,觉得今后的斗争形势越来越残酷了,大魔王的钢铁意志正在遭受着剧烈腐蚀。这什么都还没干呢,可是五感已经快爆炸了,心里的魔鬼在哇哇叫着到处乱跑。 第432章 正邪之争   在温暖的灯火里,克蕾蒂睡得沉静而安详,仿佛是被谁遗忘在这里的精美布娃娃。金色的光滑长发慵懒地披散而下,顺着毛毯铺开,让索尔很容易就找到了她闭着眼的绝美容颜。   美得一尘不染,美得不争而艳,美得让人触目惊心,也美得让人痛彻心扉。   自己一路荆棘几度,不就是为了此刻吗?要不是想着再回到你身旁,早就对命运投降。   嗅着房间里沁人心脾的幽香,看着那些精美整洁的少女装饰,再看看自己风尘仆仆的黑色大衣,外面还套着件伪装黑袍,索尔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沼泽地精骤然闯入女神圣殿一样。   此时索尔其实没什么欲望,更多的只是唏嘘感慨和心痛,他很清楚自己不在的日子里,自家香菇们背负着什么。她们本来该聚光耀眼的活着,却因为自己而卷入了泥泞的世事里。   艰难的世道让她们把所有眼泪留在了毯子里,只给外界看见她们硬如顽铁的刚强。守着一个可能会实现可能不会实现的念想,等着一个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家的人,她们顽强至今。   鉴于此,大魔王决定亲自帮她们卸下坚硬的盔甲,当然顺便还有外在衣装,以资鼓励。   自己不是来鉴赏艺术的,而是来捍卫魔王之名的,索尔很清楚,这是战争。刚才一时不慎,被扑面而来的美丽冲击得有些恍惚,非自愿性地坠入了贤者时间,这是个坏习惯要改。   想想往日克蕾蒂带领着香菇党,终日叫嚣着打倒大魔王的场景,索尔大魔王瞬间清醒。   这是大魔王和香菇怪之间的战争!想想那些来自男性阵营的背叛和出卖,可怜的大魔王以苍蝇姿态被关在药剂瓶子里,受尽折磨和屈辱,那些血泪怎么能忘?索尔瞬间斗志昂扬。   重回清明,再回头看看眼前这美得让人窒息的场景,这显然就是香菇怪的迷惑把戏了。特别是那露在毯子外的白皙脚踝,那白里透红的诱惑勾人小脚趾,可见香菇怪用心之恶毒。   大魔王准备先把那洁白小脚丫搂在怀里狠狠揉捏一番,破解掉香菇怪的拙劣把戏再说。   于是索尔老狗轻轻抵拢门板,然后搓着手……   “呱,呱呱呱,呱呱!”还没等迈步,房间里回荡起乌鸦叫声,这叫得还挺有节奏感。   大魔王脸瞬间就裂开了,这特么……是了,房间里肯定有预警魔咒。实际上来之前索尔想到过,还刻意披上隐匿披风,但事实证明没什么卵用,魔咒防的是生物,不是实力阶位。   熟睡中的克蕾蒂不出意外睁开了美丽的大眼睛,眨了眨,带着短瞬的呆萌可爱和恍惚。   索尔大魔王突然有些尴尬,这怕是自己犯罪生涯里最失败的一次作案了,这都还没开始作就已经案发了。见到美丽香菇怪苏醒,索尔瞬间凶相毕露,迅速向着床上的香菇怪扑去。   克蕾蒂刚睁开眼,然后就陷入了恍惚里,不是因为深梦初醒,而是因为那道正向自己扑来的身影。一身猥琐黑袍,脸上像个荒地武士一样蒙着快破布,一看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那个坏家伙曾经也像这样好多次偷袭过自己,可是如今隔了岁月和生死,还会是他吗?   索尔老狗像只大蜥蜴般瞬间扑在香菇怪身上,克蕾蒂刚张嘴,就被块烂布塞在了嘴里。   混乱中索尔去按她的双手,居然没按住,炸毛的小母猫先用爪子在索尔手上挠出了一道伤口,然后狠狠一脚踹在了大魔王的要害部位,索尔眼里瞬间看到了魔界崩塌的末日景象。   以索尔五阶的力量,其实要制服个小小的香菇怪不会比只鸡崽难多少,怕弄疼她而已。   想不到香菇怪居然利用大魔王的善良,趁机下死手,差点踢得魔界都裂成两半。索尔大魔王怒了,骑在她腰上,将她双手按在脑袋上方,开始用自己预备好的绳索进行老练捆绑。   然后大魔王感到了周围空间的剧烈魔法波动,索尔被唬得转头左右看了看,这不会是要自爆吧?再低头看看克蕾蒂眼眶里屈辱的泪水,大魔王默默叹了口气,好吧,玩笑过了点。   索尔本以为她会认出自己的,毕竟自己如果真是个恶徒,都不会让她有醒来的机会,直接就敲晕了,哪会留给她那么多腾挪空间。但她没认出自己,看来她是真的以为自己死了。   显然今夜的偷袭计划已经失败了,索尔大魔王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扯掉了脸上的面罩。   周围的魔法波动消失了,房间里寂静一片。克蕾蒂只是默默看着索尔,美丽的大眼睛里没有丝毫震惊和波动。索尔这才反应过来,好哇,狡猾的香菇怪,她显然已经认出自己了。   认出我了你还抬着个小脚丫死命踹?踹碎了你个小香菇陪得起吗?大魔王觉得很委屈。   此时索尔像只大青蛙一样骑在克蕾蒂柔软纤细的腰上,两人静默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片刻后,克蕾蒂突然张开双手。   哦,这是要抱抱了,索尔赶忙俯身把狗头凑上去。   “啪~”这一耳光来得迅猛而又突然,抽得索尔瞬间有些混乱。他的脸差点被抽到背后去,关键是完全毫无预兆,还有那几乎看不见轨迹的速度,这特么……怕是十阶的手速吧?   等到耳光抽完,克蕾蒂仍然像是索求拥抱一样,再次张开了双手。   还来!?索尔有些无语,不过想想大魔王自私地死掉,把孤苦无依的香菇们留在人世间受苦,的确是该使劲抽。索尔再次把脸凑上去,然后感觉到了克蕾蒂香菇温热细嫩的手掌。   她紧紧闭着眼,像个瞎子一样用手掌仔细捧着索尔的脸庞摩挲着。   你这是……看不见了吗?索尔被唬了一跳,没等开口问,克蕾蒂的手臂已经搂了上来。   索尔感觉得出搂住自己脖颈的那双纤细手臂上很有力量,像是要把自己勒得窒息一样。   “是你吗?”耳畔的克蕾蒂突然问,声音嘶哑而颤抖。   这什么战术?你踹完了抽完了才问是我吗?不是我谁会让你又踹又抽的?索尔很忧伤。   “是我。”索尔有些唏嘘地回答。   确实听见索尔的声音后,克蕾蒂香菇猛然颤抖起来,这颤抖从开始就再也没有停下过。   索尔瞬间了然,显然克蕾蒂虽然认出了自己,但却不敢相信,死而复生终究离奇了点。赶忙伸手穿过她金发下细嫩的脖颈,将娇软的小香菇搂在怀里,用拥抱来证明自己的回归。   “有些梦太美好,醒了就碎了。”怀里的克蕾蒂哀伤地呢喃了一句。   索尔的心猛然撕扯一下,眼眶瞬间有些发红,看来自家香菇的催泪技能又有所增强了。   多年前她其实就那么来过一次,她说如果我死了,你的故事仍将继续下去,但如果你死了,我的故事就结束了。当时听索尔还不觉得,等到再也不见,那发作起来真是撕心裂肺。   “呜呜呜呜呜呜~”怀里的克蕾蒂突然就哭了,悲怮凄婉而绵长不绝。   索尔默默紧抿着嘴角,将小香菇紧紧捂在怀里,梗着个脖子半趴半跪在那里陪着她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哭够了,小香菇轻轻将索尔推开,然后疯狂地吻了上来。大魔王知道比拼肺力的时刻又来临了,于是悍然应战,抵头死吻,直到两败俱伤转头吸气后再战。   “嗯~”克蕾蒂香菇小嘴呢喃,开始撕扯索尔身上的长袍。   “你做什么?”索尔惊恐地按住长袍,话说自己是偷袭方吧?怎么突然就变防守方了?   “我仍然是你的女王吗?”克蕾蒂嘟着嘴。   “即便荆棘几度断尘沉沙,在下对女王陛下的信仰和忠诚从未改变。”索尔按住胸口。   “那你还在等什么?我以女王的荣光,命令你现在狠狠地进入我!”克蕾蒂一脸幽怨地看过来,抬手将自己身上原本透明的纱质睡衣扯烂,露出撼世的美景。   索尔感觉全身魔王之力在乱窜,瞬间原地入魔,不过在办正事前……   “刚才你为什么那打我?”被自家小香菇占点便宜没关系,只是原因让索尔有些疑惑。   “我以为在做梦,所以扇你下验证看看是不是。”克蕾蒂弱弱地解释,狡黠一闪而逝。   这特么什么狗屁理由?验证做梦这种事不是应该扇自己吗?扇别人有用吗?索尔无语。   “哈哈!我是姐妹们当中第一个正面扇倒大魔王的!正义必胜!”在索尔的忧伤里,似乎是因为绷不住了,克蕾蒂美丽的身躯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指着索尔一脸的得意和嚣张。   我让你必胜!让你必胜!索尔大魔王嚎叫着把香菇怪扑倒。   “呀!把你的爪子拿出来!”克蕾蒂一脸红晕的扭动着,默默索取迎合。   直到索尔猛然收手,狗头凑上去在她耳边低语一句,克蕾蒂有些震惊,羞涩地低下头去。   “请求大魔王……来疼爱我一个小小的香菇怪。”克蕾蒂香菇屈辱而又无奈地请求着。   索尔老狗微微一笑,终究还是邪恶更胜一筹。   “嗯~”   好吧,历史终究又回到了正轨,大魔王和香菇怪之间的正邪战争从未止息。   邪恶必胜!魔王之光不灭! 第433章 漏风的领地   一场惨无人道的恶战过去,克蕾蒂授首,大魔王和香菇怪之间迎来了短暂的虚假和平。   “自从你走了以后,我们一直为你悬着心。你不在的这些时间,有好多可恶的家伙欺负我们,还有姐妹差点就被掳走了。自由之城来了一群恶狗,光明教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领地各方面都很艰难,周围还有强大的幽灵。”克蕾蒂蜷缩在索尔怀里,死命搂着索尔的脖颈,像是害怕再次失去似的,从那个独挡一面的女强人突然就变成了只小动物。   “不怕,不论谁敢欺负我家的香菇,大魔王会逐一把他们送往地狱,巴烈尔在来见你之前我已经干掉了。至于你说的领地问题,我也会逐一解决。”索尔轻拍着克蕾蒂光滑的背。   感觉到克蕾蒂的震惊目光,索尔将自己这一路一直到现在的所有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喔~我就知道,会议厅里趴在布劳恩领主肩上那只苍蝇果然是你。”克蕾蒂瞪圆眼睛。   索尔脸颊抽搐着,香菇们的关注点总是那么奇特,看来以后这顶苍蝇帽子是甩不掉了。   “坏蛋!你明明看见我都差点哭了,你也不立刻现身哄哄我。”克蕾蒂眷恋地吻上来。   索尔一边亲吻一边蹭蹭她的小脑袋,然后开始仔细听她把领地里的一些事情娓娓道来。   “如今环境艰难,自由之城人口虽然有所减少,但领地里粮食缺口反而越来越大了。”   “这次秘境之门开启后,贝丝姐因为有空间戒指主动站了出来,然后在赞伦和肖恩他们的护送下去别处购买粮食去了。安朵也自告奋勇跟在她的身边,一路上算是有个人作伴。”   “前个月伊格莉特妹妹那边,黑暗精灵的部族突然来人,好像是她姐姐。她本来不愿意走的,但她姐姐承诺说过两个月会再把她送回来,所以我们也没有阻拦。”克蕾蒂叙述着。   “你们做的是对的,让她回部族看看也好,到时候回不来我就去抢人。”索尔笑起来。   “嗯,还有史坦特这边失去了一位夫人,至于迪勒那边,沉睡的萝丝还是没有苏醒。”   史坦特失去了一位夫人?也不知道是哈卡塔还是咕姆,至于迪勒那边从脸上就看得出来。   “不过史坦特如今有三位夫人了。”克蕾蒂想了想补充了句。   索尔眼角抽搐着,好吧,看来自己想多了,白担心了,这种彪悍的方式果然很蜥蜴人。   “史坦特和迪勒的问题不用担心,我这次回来就是来拯救他们的。”索尔神秘地笑了。   “还有自由之城周边有三个……嗯,应该是你说的所谓的生灵盘踞在那里,不过之前众人都不了解,领地里的除靈人协会组织过几次讨伐但是都失败了,还损失了不少的人手。”   “确定是生灵吗?没有任何幸存者或者说活着回来的人吗?”索尔下意识追问了一句。   “估计应该就是生灵了,据说除靈人协会的几次讨伐都做足了准备,至少目前市面上常见的除靈用品众人携带了很多,但是去的人最终都无一幸免没有回来,于是判定为失败。”   看来自由之城领地里已经有除靈人协会了,只是因为一些关键情报的缺失,导致认知不足才盲目向生灵发起了挑战。那些前往生灵规则挑战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全部死掉了。   领地周围居然有三个生灵?索尔听得也有些头疼和忌惮,那可是一些真正辣手的敌人。   “他们离自由之城近吗?我意思是除靈人协会那边,有没有时刻关注着那几个生灵,比如他们盘踞的地方是否会对自由之城造成威胁?距离上有没有变化?”索尔想了想突然问。   “是的,他们离自由之城越来越近了。其中一个倒是稍远,有一个不远不近,还有一个本来是在自由之城的西面,城墙外隔着一段距离,但是后来除靈人协会说他越来越近了。”   越来越近了?索尔听得有些惊悚,怎么生灵还会移动的吗?要是闯入了自由之城……   索尔皱眉思索,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自己最初遇到的闪闪和美丽吸血鬼生灵,自己遇到时她们就在那里,索尔算是主动的闯入者,自然看不出来他们是否会移动。   等去到暖风镇,那边要讨伐生灵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他离领地越来越近?不过当时也没谁提过这个问题。这种移动会不会只是生灵间的个别现象?看来这个问题要问问奈菲尔娜。   自由之城东面是地精营地,北面是矿山和无尽海域,生灵出现应该以西南两方向为主。   “生灵的问题稍后我们一起讨论吧。”对于这种辣手敌人,索尔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   “嗯,其他的话就是盘踞在自由之城的新势力,就是以巴烈尔为首的一群人,其他还有些零散的邪教徒,领地里目前的危机暂时就是这些。”克蕾蒂像个书记官一样尽职汇报着。   “好,到时候我们逐一商讨一下,走吧,不出意外的话差不多史坦特他们也该到了。”   “你已经告诉史坦特他们你回来了?”克蕾蒂起床跟着索尔一起穿衣服。   “告诉倒没有,不过让人带了个模糊的口信,史坦特或许会有所联想。”索尔笑了笑。   “对了,这个给你!”克蕾蒂在某个小箱子里翻腾了一阵,然后对着索尔摊开掌心,一枚纯金蓝宝石的戒指正在灯火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显然正是索尔曾经的那一枚空间戒指。   索尔转过头瞬间有些震惊,在他的预想里这枚戒指肯定是要找回来的。只不过想在荒野里找到一枚小小的戒指,必然要发动大量人力,就算不说大海捞针,但池塘捞针是肯定的。   可是想不到戒指突然就回来了,索尔激动地摩挲着戒面,思维瞬间就发散得很远。这次可就厉害了,再次拿回戒指,自己可以把传送塔放一个在家里,然后另一个就放在戒指里。   这意味着自己以后要是再出门,不论走多远走多久,都可以利用传送塔当天回家。甚至把另一个传送塔藏在某地旅馆之类的地方,自己还可以回来再去,距离将不再是任何问题。   甚至可以全家人一起出去旅行,当天想回就回,瞬间各种奇思妙想在脑海里蹦跳不停。   “哈!我的小宝贝,你真厉害!怎么找到的?”索尔兴奋得抱着克蕾蒂在空中转着圈。   克蕾蒂搂着索尔的脖颈吻上来,两人又站在那里腻歪了半天。   “宝贝?我喜欢你这样叫我,以后你必须一直这样叫我。”克蕾蒂在索尔怀里羞涩埋头。   “没问题,那算起来家里总共就有六个宝贝了。”索尔言听计从。   “呀!不行,只能这样叫我!……不对,应该说让我先自私的独自甜蜜几天,然后再在姐妹中扩散,好不好?”克蕾蒂扯着索尔袖子撒着娇,似乎突然就变成了个柔弱的小女孩。   “好,我家的宝贝大人说了算。”索尔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   “其实戒指是提莫找回来的,有一天他出去晃悠了圈就带回来了,还召集我们所有人宣布了你的死讯。我们本来不信的,但看到戒指后差点全部都哭昏过去。”克蕾蒂一边帮索尔整理衣领,趁机打着小报告。   索尔低头想了想瞬间了然,是了,提莫曾经留了颗牙齿在自己这里。一直放在戒指里很久了,久到索尔都忘记了这件事,凭着这颗牙齿,提莫任何时候都能找到戒指或者说自己。   也不知道那个傻骷髅过得好不好,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了,索尔心里满满地都是怀念。   “走吧,去把其他香菇接起来,苦难了那么久,今晚就狂欢吧。”索尔高兴地拉开门。   然后不出意外的,洛娜香菇和佩蒂香菇也于睡梦中遭到了邪恶突袭。   接着就是震惊般的狂喜,嘤嘤呜呜地哭了好一会,索尔在一边哄了半天。考虑到史坦特他们应该到了,索尔只能暂时和她们甜蜜片刻,然后三个猫咪挂在大魔王身上来到了正厅。   刚到正厅就看见领主府侍卫在大门外徘徊,等到香菇们点起灯火后。   “领……领主大人!?”侍卫像见鬼一样瞬间就原地石化了,作为领主府的老侍卫,他早已习惯了领主大人神出鬼没的风格。但这一次……无疑是最神出鬼没的一回,死而复生!   “你有事要说吗?”索尔好笑地拍拍侍卫的肩膀,证明自己并不是幽灵。   “哦,哦哦!史坦特大人迪勒大人还有布劳恩领主正在大门外等候,想来拜访。”侍卫这才缓过劲来,赶忙低头禀报。刚才他还在奇怪,怎么几位大人会突然聚集到旧领主府来。   领主府目前没有传话的女仆,侍卫也不敢冲进宅邸乱跑,只能在正厅外急得一脑门汗。   索尔微微笑了笑,看来史坦特那家伙还在对种蘑菇的事情耿耿于怀,这都过了几年了?   “去请他们进来吧!”索尔挥挥手。   然后索尔转过头看着自家三个香菇,突然想起什么。   “贝丝去买粮食,伊格莉特回了部族,那克莉丝呢?”索尔疑惑地问。   克蕾蒂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悄然向洛娜和佩蒂眨眨眼睛,然后微笑起来。   “哦,克莉丝妹妹睡在后面,我去叫她,马上就来。”克蕾蒂转身跑掉了。 第434章 火红单马尾   在后面?索尔有些疑惑,克莉丝不是应该待在房间里睡觉吗?在后面做什么?不过该见的总会见到,他也不着急,只是把洛娜和佩蒂两个香菇撵去泡茶,准备先见见史坦特他们。   旧领主府大门外,三个男人站成一排探头向漆黑的领主府张望着,直到片刻后宅邸内有灯火亮了起来。这三人分别是蜥蜴人史坦特,半身人迪勒,还有自由之城现任领主布劳恩。   史坦特和迪勒刚从战斗里退下来,没有片刻休息就直奔旧领主府。布劳恩是乘坐马车来的,本来夜里突然有战斗行动,布劳恩先是带亲卫赶往现场,然后得到了一个震撼的消息。   “那家伙……可能回来了。”当时史坦特甩了甩自己单刀上的血迹,突然开口说了句。   老地精本来一脸夫人跟流浪汉跑了的表情,他之所以赶来是想搞清楚战况如何,以及今夜动手的原因。毕竟今夜的突然发动,并没有通报他这位领主,严格说来算是有些越权的。   而且今夜这场战斗并不符合当前局势,如今自由之城正处于四面漏风的局面,已经不是想战就战的了。但是史坦特突然就越过了自己把战斗全面铺开,老地精本来是有些怨言的。   可等听完史坦特的话后,布劳恩整个人就呆立在了当场,战斗结果突然就不再重要了。再等大致的战报结果传到手里,虽然斩首名单上没有巴烈尔,但自由之城的战损却很轻微。   “是他做的吗?”老地精心里瞬间有所猜想,一把拽住史坦特的假手,满脸期盼地问。   “不知道。”史坦特翻着白眼,把自己的假手拿回来。   于是这才有了三人在战斗结束后,既不休息也不清点战场,直奔旧领主府而来的局面。   要说以三个人的身份,或者说以他们和索尔的交情,是不必在门口遵循什么狗屁礼节傻傻等待的。但谁都没有乱闯,以免失望来得太快,能在幻想和期待里多停留一刻也是好的。   直到进入宅邸通报的侍卫返回大门处,面对三个不同种族男人的深情目光感觉很有压力。   “各位大人,领主大人有请。”侍卫抱了抱手。   史坦特三人同时身体一震,突然间各自的表情都有些缅怀和沧桑。   往日来拜访侍卫只会回报说领主夫人谁谁谁有请,但今天这声领主大人,说明……。史坦特和迪勒直接就越过大门冲了进去,老地精布劳恩跑跑跳跳地跟在后面。   穿过庭院有些疏于打理的花园,然后在宅邸的正厅门口,众人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那道身影。索尔早已亲自迎了出来,看着三个表情各异的来客,双方静默地对视了很久,然后同时笑了。   “这玩意……好用吗?”索尔上前,率先给了站在前面的史坦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别起手指敲了敲史坦特的金属假手,有空洞的回音响起,这玩意显然就是一个铁壳子而已。   “凑合吧,只用单刀我也不会落你下风。”史坦特抱着假手,表情黯然地回答了一句。   迪勒还是那副颓然的模样,只是索尔微笑着走过来时,他才因为彼此的身高差而竖起了自己的拳头。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但索尔还是一脸肃然地伸出自己的拳头,和他撞了撞。   老地精还在那纠结该握手该拥抱还是别的什么礼节时,索尔已经转身从他面前走掉了。   “嘿!臭小子,我怎么说也是你岳父吧?帮你支撑着个烂摊子到今天。”老地精不干了。   “岳父?我从来不需要那种玩意,这摊子也不是我的。”索尔笑了起来。   “你不怕我把佩蒂接走吗?”老地精跳着脚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威胁。   “那你最好快一点,如今到处粮食紧缺,家里能少张吃饭的嘴想必我也会轻松不少。”索尔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示意众人进家里坐,把老地精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你们就这么当着我的面把我丢来丢去真的好吗?”众人一进入正厅,就看见佩蒂香菇瘪着嘴站在那里,正目光幽怨地看着索尔。   “老地精当初把你交给我时就向我抱怨过,他说女儿这种生物不值钱,穷人养不起,富人不在乎,让我自己看着办。”索尔对佩蒂笑笑,看来自己回家后,家里的香菇都变回了小孩子。   布劳恩听到索尔当面污蔑挑拨他和女儿之间的感情,瞬间就急了,但转瞬又陷入了谁是老地精的疑惑里。众人也不理他,纷纷涌入灯火通明的正厅。   “当然,我家的佩蒂香菇,本大魔王肯定是在乎的。”索尔绕到主座坐下,然后向佩蒂张开手臂,佩蒂这才笑着扑过去横坐进索尔怀里搂着他的脖颈,两个人抓紧时间腻歪了下。   “你这家伙这么久不见……真是越来越恶心了。”看着那对狗男女,史坦特一脸鄙夷地在桌边落座,显然他坚硬的蜥蜴人爱情观受到了冲击。当然也可能蜥蜴人只有观,没有爱情。   “你这么骂你的救世主真的好吗?”索尔完全不以为然,蜥蜴人这种绿皮冷血生物,怎么可能体会得了人类奥妙火热的感情。稍后等自己展示神迹的时候,你不要被吓到就好。   等洛娜香菇把香茶逐一摆好,众人纷纷落座后,索尔才搂着佩蒂的小软腰,把从那夜大爆炸之后的事情重新对众人说了遍。特别是后来的旅途,索尔更是着重讲了讲自己的大陆见闻。   把自己塞进戒指里?众人听得又震惊又感慨,但却很专注,特别是关于幽灵的部分。等到索尔讲到自己两次遭遇生灵的离奇时,克蕾蒂也赶忙过来落座,一脸专注地仔细倾听着。   “克莉丝呢?”等到话题暂时告一段落,索尔端起杯盏,转头向克蕾蒂顺口问了一句。   “哦,克莉丝妹妹有些……不舒服,所以她说先睡了。你们先开会吧,等到结束后我们再一起去看她。”克蕾蒂微笑着回答,还故作轻松地晃了晃腿,只是那笑容明显有些强撑。   “克莉丝呢?”索尔放下杯子,虎着脸重新问了遍,克蕾蒂这个臭香菇显然有所隐瞒。   面对着索尔的目光,克蕾蒂的眼眶瞬间就红了,黯然低下头。索尔心里猛然一紧,这才注意到洛娜和怀里的佩蒂也一样。再转头看看史坦特几个人倒是一脸茫然,似乎一无所知。   “她在哪里?我要去看她!现在!”索尔把身上的佩蒂拉开,从桌边站起,只是出口的话语里透着些艰难。他怀疑克莉丝很可能已经不在了,或者已经睡在了……某个十字下面。   克蕾蒂站起身在前面沉默着带路,史坦特几人有些凝重地对视一眼,默默跟在了后面。   索尔一众人跟着克蕾蒂穿过餐厅和厨房,来到了领主府的后院。   这里索尔自己倒没怎么来过,只是偶尔在家里闲逛晃过来一两次。后院里有口水井,有个爬着些豆藤的小凉棚,一些木柴码放成堆,似乎是劈柴的地方,整体环境没什么特别的。   看来平时经常在这里活动的,应该是安朵和芬琪那两个豆芽。   墙边有几间类似储物仓的杂物间,克蕾蒂领着众人在其中一间门口停了下来。这间杂物间并没在地面上,而是有一把倾斜向下的石质阶梯,阶梯下应该是通往某个地窖之类的地方。   这种地窖索尔很是熟悉,平时就用来摆放一些干菜和藏酒之类,也算一种民间的传统。   看到阶梯下紧闭的拱顶地窖门,索尔松了口气,至少克蕾蒂没把众人直接带到某个墓碑前。同时索尔也有些疑惑,克莉丝如果还在的话不是应该在房间睡觉吗?跑到地窖来干什么?   索尔踏上地窖阶梯下了两级,回头看看,发现众人谁都没跟下来,只是在阶梯口围成一圈默默地看着自己,莫名搞得索尔有些紧张。   石质阶梯并不长,索尔几步就下到了头。面对着紧闭的地窖门,危险应该是没有的,不然克蕾蒂肯定早就嘱咐自己小心了,可是这地窖里会有什么呢?克莉丝真的在这里?   疑问其实是有很多的,但索尔从来都是那种自己能用眼睛看,就懒得去刨根问底的人。   抬手抵住厚重的地窖门,并没有太大的阻力,门应声推开,透出门后昏黄隐约的灯火。   索尔下意识向门里看了看,进门是一条短过道,再往里才是开阔的地窖区域。索尔最后回头向阶梯上的众人看了一眼,这才向着地窖里迈开脚步。   走在砖石结构的短过道里,实际上刚才推开地窖门的瞬间索尔就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香水味,像是曾经有许多瓶香水在这里摔碎似的,香得让人有些窒息。   索尔对香水向来没什么研究,也分辨不出其中的鲜花成分。   随着脚步的迁移,索尔很快就转过了过道尽头的墙角,获得了整个地窖的开阔视野。   只是转过墙角的瞬间,索尔突然有些恍惚,然后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一眼就看见了克莉丝,或者说她已经不是克莉丝了。   她浑身锁链,被死死捆在地窖一个石柱子上。   眼瞳里只有圆鼓鼓的纯黄色眼珠,上唇凸出的四颗尖锐獠牙略带弧度,竖直向下直达下巴,无法闭合的嘴里偶尔向下滴落着涎水,手指尖端全部出现了一指长的锋锐利爪。   她保留着克莉斯从前的容貌,包括曾经多次在索尔梦里跳跃过的那束火红单马尾。她苍白的肤色一眼看上去已无生机,此时喉咙里间歇地发出一些‘嗬~嗬’的嘶喘声,正向索尔嘶声咆哮着。 第435章 两人成一人   “呵,雷恩,那你又凭什么跳出来质疑别人,凭你们家族藏头露尾的武器生意吗?”在萨维恩领主家族的餐宴上,克莉丝毅然拍打着桌子,挺身帮无故遭遇非难的索尔仗义执言。   “放开你的手,你是男孩要谦让女孩,如果你不放,我就会变成幽灵趁你睡觉时飘在天花板上一直瞪着你。”克莉丝皱着小鼻子装出副凶狠的表情,趁机抢走最后一个夹心面包。   “安德瑞尔家族已经搬走了。”某位邻居说,或许这就是永别了,拜访无果的索尔想。   “请……放过我吧!我无意得罪您,我也许是整场舞会上最不起眼的女孩了。”克莉丝有些委屈和恐惧,红着眼眶颤抖着伸手搂住索尔的脖颈,那紧张羞涩的样子像只可爱豚鼠。   “你吻了我,今后我嫁不出去了。”克莉丝瞪着大眼睛,一脸你敢耍赖我就揍你的表情。   “呜呜~都是因为你这个大坏蛋,我母亲不在了,从此我只剩一个人了,呜呜呜~”在浴室里克莉丝不出意外地猛然扑过来,突然间就哭得很凶,像只瞬间失去所有依靠的小动物。   在这逼仄狭小的地窖里,旧事卷尘而来,让索尔视线瞬间有些模糊。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在马车上遇见红发的克莉丝,还有她在新镇的街口像只迷路的猫咪一样迷糊张望的样子。   以及后来的后来,索尔一切都记得。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彼此的生命就有了纠葛。   记忆力太好果然不是什么好事,记得有多清楚,现在就有多疼。世事向来无常,但也并不全都是坏的,可惜有时就是因为太美好,反而成了人生里最留不住,最容易遗失的珍贵。   想不到自己穿过风雨回来,终究没能赶上,索尔感觉心脏像被猛然捏紧又揉碎了一样。   嘴唇微微抖动着,索尔猛然上前把克莉丝搂在了怀里。用脸颊摩挲着她火红的长发,嗅着她身上并不好闻的污秽气息,显然地窖里的香水味,就是用来遮掩克莉丝身上的气息的。   跟着下来的香菇们早已经哭声一片,史坦特和迪勒沉默不语,只有老地精一脸的紧张。   “你小子小心点,那个女孩……已经不在了,她现在是个被幽灵传染的污染者,要是被她咬到……。”老地精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题,但在场只有他最年长,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呼~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索尔偏开头深吁了口气,这才一脸悲痛地放开嘶嚎着的克莉丝,转头向克蕾蒂问了句。显然克莉丝已经成为了一个污染者,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对不起……是我们没有照顾好克莉丝妹妹。”克蕾蒂几个香菇抹着眼泪,开始叙述。   “大概在一年多以前的某一天吧,那时你刚刚离开我们半年多的样子。当时的众人对死灵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它们来了,然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领主府里也出现了死灵。”   “最初先是芬琪,有一天她不小心走入了黑暗里,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隔天我们在院子里发现了她近似腐朽的尸骸,那恐怖哀伤的场景,把当时一无所知的我们吓坏了。”   索尔闻言心里猛然一紧,是了,怪不得没见到芬琪那个小豆芽,原来她已经……。索尔莫名想起那个甜美的少女,虽然并不活跃耀眼,但整个人娴静而温暖,曾经是领主府一员。   “我们把芬琪安葬在了墓地里,往她家里送了一些抚恤的钱财,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从那以后我们开始惧怕黑暗,只能尽量保持领主府彻夜的灯火,然后日子又平稳了段时间。”   “后来有天克莉丝妹妹突然半夜里醒来,独自跑到了黑暗里。当时她本来是和伊格莉特妹妹睡在一个房间,还好那天被惊醒的伊格莉特及时拉住了她,这件事把众人吓了一跳。”   “第二天我们问她,克莉丝说她听见了一些声音,我们以为她是做噩梦,只能一起安抚了她几句。过了几天……又发生了相同的事情,但这次可能伊格莉特睡得沉了点没能……”   “等我们在院子里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这样了。当时克莉丝她似乎想攻击我们,把我们吓坏了。最后没有办法,只能用锁链把她强行关在了这里。”克蕾蒂哽咽着泣不成声。   “克莉丝说她听见了声音?什么声音?死灵的声音?”索尔猛然转过头,问出个疑点。   “……不是,她说大魔王回来了,她听见你在叫她……呜呜~”克蕾蒂拼命抹着眼睛。   “呵呃~”索尔呵了口气,紧紧抿着嘴角,抬手抠着墙面的砖缝整个人有些摇晃。这要不听还好,一听真是揪心欲死,自己早就该知道的,这吃人的世道哪里会有什么皆大欢喜。   感觉视野里突然模糊一片,索尔只能仰起头对着天空吸了口气,然后拔出自己的长剑。   “你们先上去吧,我来……送她最后一程,她不该这样活着。”索尔的语气悲戚无比。   就在索尔上前准备动手,众人哀伤着转身准备退走的时候。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地窖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谁?”骤然听见陌生声音,史坦特和迪勒瞬间亮出武器,老地精把香菇们拦在身后。   “哦,还没来得及介绍,这是我……噢,一个朋友,叫做奈菲尔娜。你什么意思奈菲尔娜,你不是说成为污染者是不可逆转无法挽回的吗?”索尔向众人解释了句,转头询问着。   奈菲尔娜从索尔的大衣纽扣里飘出来,在众人眼前具现,那幽灵姿态把众人唬了一跳。   “不可逆转那是指普通人,我好歹也是个……嗯,曾是个女神好不好?”奈菲尔娜说。   “那你有办法?”索尔的目光猛然变得有些热切。   “如果你愿意求求我,难说我就想起什么办法也不一定。”奈菲尔娜在空中飘了一圈。   “不要闹了,我已经很伤心了好不好?听话,能帮忙先帮忙再说,大不了以后你说了算行了吧?”索尔老狗立马开始了哄骗,边说还边伸手想拉她一下,却从幽灵体上捞了个空。   “其实我也只有一个办法,而且只能用唯一的一次,就是我变成她。”奈菲尔娜回答。   “你……怎么个变成她法?”索尔有些愣然。   “死灵的污染严格说来是种精神邪恶,唯一的办法就是我的幽灵体进入这位……嗯,克莉丝妹妹的身体里,把她体内的邪恶气息驱散,那样或许她还能够活过来,但也不好说。”   “你进入她身体?那你会怎么样?会有危险吗?克莉丝又会怎么样?”索尔急切地问。   “她现在其实灵魂已经被污染得有些残破,而我进入她的身体算是帮她清除污染。不过这种事我也从来没有做过,说不上什么把握,我估计就算成功了最后应该会有三种结果。”   “第一种最坏结果是,她残破的灵魂已经无法支撑我的介入,然后她彻底消散或者说死去。那么相当于最终我掠夺了她的身体,然后她死了,而我将用她的身体继续生活下去。”   “第二种结果会乐观一点,就是她和我共存于一个身体里,我们共用一个身体生活。”   “第三种结果就是她的灵魂过于强大,或者说比我的幽灵体还要浑厚,于是最终我死掉了,她回归正常继续活着。不过这种结果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或者可以说几乎没有。”   “如果我帮忙,结果应该只会是这三种中的一种,所以你自己考虑吧。”奈菲尔娜说。   索尔抱手皱眉陷入了思索,三种结果其实也不算复杂。一种是奈菲尔娜死克莉丝活,概率一成不到。一种是克莉丝死奈菲尔娜活,又或者两人共存,这两种各有四成以上的概率。   严格说来奈菲尔娜死或者克莉丝死都不是索尔想要的,最好的显然是共存,但只有不到一半的概率。不过如果奈菲尔娜不出手的话,克莉丝显然就死定了,那还不如努力试一试。   如果把奈菲尔娜死的微小概率忽略,克莉斯死和两人共存就成了个正反面的硬币游戏。   索尔心里大致有了判断,转头想听下众人的意见,却发现众人显然被奈菲尔娜的诡异说法唬住了。现在正像是群青蛙一样,半张着嘴愣在那里,看起来不像是能给出建议的样子。   “干吧!我会记住你的恩情。”最终索尔一拳砸在掌心,终于痛下决心对奈菲尔娜说。   奈菲尔娜转头深深看了索尔一眼,彼此静默片刻,她才转身向着柱子上的克莉丝飘去。   “等一等!”在奈菲尔娜贴近克莉丝的时候,索尔突然喊了一声。   “虽然概率微小,但你也不是毫无风险的。那个……,你自己小心点,我希望你们两个最后都好好的。”索尔走上前嘱咐了一句,然后做出个拥抱的虚假动作,抱了抱奈菲尔娜。   “你……”奈菲尔娜似乎突然就羞涩了,转头像逃跑似的一头扑进了克莉丝的身体里。   显然她对于这种人前的亲密行为不太适应,虽然以往两人曾无数次精神上靠近过彼此。   旁边史坦特一群人下巴直接掉在了地上,这臭不要脸的家伙又出手了!居然还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关键是这特么连个幽灵都不放过!这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啊!众人悲愤地想。 第436章 神迹   随着奈菲尔娜的幽灵进入克莉丝身体后,原本在铁链间嘶吼的克莉丝突然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克莉丝那可怕的尖牙和利爪像是收缩退化般逐渐消失,容貌恢复往昔,苍白的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她此刻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显然奈菲尔娜的努力起作用了。   这一瞬众人宛如看见了神迹一样,同时也有些担心,只能目瞪口呆地等待着最终结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也不算太长,石柱上的克莉丝虽然并没有睁开眼,但是身体隐约动了一下。索尔赶忙看向克蕾蒂,接过克蕾蒂递来的铁链钥匙,把克莉丝身上的铁链解开。   小心地将克莉丝从石柱上放下来搂在怀里,然后索尔试着轻轻摇晃,想将克莉丝唤醒。   等了会,怀里的克莉丝居然真的睁开了眼,虽然目光有些迷蒙,但眼珠不再是纯黄色。   “你……!”索尔一瞬间有些感慨和庆幸,却不知该怎么开口问。毕竟现在怀里这个不论是奈菲尔娜还是克莉丝,或许另一个人有可能已经不在了,那对于索尔而言仍然是悲伤。   克莉丝的目光向着周围转动了一圈,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视线最后停留在了索尔脸上。   “是…我的大魔王…回来了吗?”她的声音有些虚弱和嘶哑,但显然是克莉丝的声音。   “是的,我的小笨蛋,大魔王回来了。”索尔松了一口气,然后顶住克莉丝的小脑袋。   站在一边的众人满怀欣慰地看着这一幕,索尔家几个香菇紧紧捂着嘴,哭得精疲力尽。   “真……真好!大魔王你怎么哭了?”克莉丝轻轻抬起手,眷恋地抚摸着索尔的脸庞。   “乱说!大魔王怎么可能流泪?只有迪勒那种破水袋才会流泪好不好?”索尔笑起来。   众人笑着转头,看见站在人群里的迪勒臭着个脸,这特么想不到围个观也会惨遭横祸。   观察过克莉丝的气色,目光已经恢复了清明,索尔终于放心,俯头准备来个深情之吻。   “噫!你的傻样好难看,还有狗头不准靠过来。”克莉丝嫌弃地抬手把索尔脑袋推开。   这突然的反差语气和行为让索尔有些混乱,但他很快高兴起来,显然奈菲尔娜也没事。   被奈菲尔娜这么一搅,伤感的气息突然就没有了,索尔眼珠转了转赶忙趁机俯下头去。   “呀!你不准过来,我是奈菲尔…唔~”奈菲尔娜挣扎无果,被残暴大魔王堵住小嘴。   我管你是谁,场面明显很混乱好不好,这谁分得清?索尔老狗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   众人震惊了,索尔老狗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顶风作案,原本沉重的气氛终于轻松起来。   “喔~我们在这里终日为你悬着心寝食不安,你却趁着旅途去祸害别的香菇是不是?”   “抱歉这位……奈菲尔娜妹妹,我们并不是针对你,我们只是在讨伐家里的邪恶大魔王而已,你要小心点,他最坏了。”旁边看出端倪的一众香菇不干了,纷纷跳出来声讨索尔。   “是的,我跟你们说姐妹们,他在旅途里不止欺负我,还欺负好多人,恶行累累,每到一地必是人憎狗嫌。”奈菲尔娜趁机从索尔怀里探出小脑袋,和未来的香菇姐妹打成一片。   什特么欺负好多人?你们就这么一边往我头上泼脏水一边拉帮结伙真的好吗?还有奈菲尔娜这个香菇女神,实际年龄怕是比伊格莉特那个黑暗妖精还要大了吧?你们叫她妹妹?   索尔一时间凌乱不堪,转头看向自己的男性阵营,正好对上史坦特几人的鄙夷目光。好吧…哪会有什么直面深渊的勇士?都是群叛徒和怂包,咬钉嚼铁的英雄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我是那种经常被人逮住强行表达仰慕,可惜生性善良,被对方看中又不忍拒绝,只能被迫单方面接受别人爱意。我一直过着那种悲惨生活,已经很艰难了好不好?”索尔摊手。   “呸!呸X呸!”周围一时间呸声四起,显然众人都被恶心坏了,全部都变成了喷壶。   “好了,热闹也看完了,都回大厅去,接下来我要展现神迹了。”索尔摆手驱赶众人。   众人转身后都觉得心情宽松了不少,世道已经很艰难了,至少今夜没有目睹一场哀伤。   “你怎么说?要不我先带你去泡个热水澡然后休息会?你这身味道…啧!”索尔嫌弃。   “克莉丝妹妹还有些虚弱,已经去休息了,你可以理解为一种精神休眠或者灵魂休眠。我感觉还行,先去听听你说什么吧,要是幽灵方面我还能帮你查缺补漏。”奈菲尔娜回答。   “好吧,我很感谢你为克莉丝的付出。”索尔一边说着一边趁周围没人再次咬住小嘴。   “坏蛋!嗯~”奈菲尔娜只轻轻敲打了几下,就下意识搂住了索尔的脖颈,显然真实身体带给她的眩晕冲击远比魔偶大得多。两个人纠缠了半天,这才以奈菲尔娜的落败而告终。   “那你现在进入了克莉丝的身体,是不是意味着你失去了不死的特性,而随着这具身体逐渐老去你也会消亡?你还能离开这具身体吗?”索尔仔细想了想,突然问出个学术问题。   “我其实还是不死的,等到克莉丝妹妹安息时,我会离开她以幽灵的姿态继续生存。”   “至于平时,我并不是不能离开这具身体,而是强行进行灵魂与真实肉体的分离,对于我自身而言损伤也会很大,所以没有必要最好不要轻易施展。”奈菲尔娜思索后给出回答。   损伤很大?大就对了!索尔老狗眼里瞬间精光乱冒,他问题的最后一句才是关键。现在答案已经套出来了,这个香菇女神被困住了,想不到自己的作案计划直到今天才得以如愿。   一个不自量力的小小香菇怪,居然还妄想逃出大魔王的魔爪,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今后忘了你的女神身份吧,虽然我家的香菇们并不会因此而搞什么区别对待,但天天被纠缠着问长问短想必你也会很头疼。”索尔将克莉丝的身体轻轻抱起,向正厅方向走去。   “……忘了,那我今后是谁?幽灵奈菲尔娜?还是半个克莉丝?”奈菲尔娜不解地问。   “都不是,今后你就是我第七个小香菇了。”索尔微微笑了笑,再次向怀里俯下头去。   “嗯~”奈菲尔娜紧紧拽着索尔的衣领,整个人有些颤栗,然后终于热烈地回应起来。   “走吧,接下来就是我的表演时间了!”索尔心满意足,觉得生活又重新明亮了起来。   回到桌边,不出意外又收获了一波鄙夷目光,索尔曾经的恶行和黑历史又被拿出来在桌面上反复地说,成了众人的笑料和谈资。面对这些对神迹一无所知的凡人,索尔毫不在意。   将奈菲尔娜放进椅子里后,索尔坐在主座上,双手撑在桌面上抵着自己的下巴,一脸神秘的笑容。直到桌边的众人有所察觉,全部都将视线重新聚拢过来,索尔这才微笑着开口。   “好了,所有艰难险阻暂时告一段落。而从今天以后,我将带领你们改变周围,改变自由之城,甚至改变脚下这片大陆。”索尔像个冒牌演说家一样摊开双手,却没有掌声响起。   “我感觉……似乎你才是这片大陆上最大的一个神棍。”这句唯一点评,来自史坦特。   “很好,那么就先从你开始吧。”索尔对坐在自己左手边第一位的史坦特挑了挑下巴。   “你在说什么?我开始什么?”史坦特茫然地转头向着左右看了看,一脸的莫名其妙。   “现在,此刻,大魔王将实现你们每一个在座的人一个愿望,就先从史坦特你这里开始吧。来吧,不要客气,有什么天大的想法尽管说出来。”索尔一脸神秘地向史坦特鼓励着。   嚯~!实现每人一个愿望?你以为你是神吗?索尔话音刚落,桌边众人纷纷嗤之以鼻。   “抱歉,我没兴趣参与你的无聊把戏!”史坦特抱手脑袋扭朝一边,差点把头盔甩掉。   “你确定?机会或者说愿望只有一次,你真的要放弃?”索尔目光里突然多了分肃穆。   “哈!少给我来这套,你有本事就让它重新长出来!”史坦特被索尔突然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索性翻着白眼,一把扯掉自己的金属假手‘咣’地扔在桌面上,露出自己的断肢。   “很好,既然你想把珍贵的愿望用在这种无聊的小事上,那么大魔王现在就满足你的愿望。”索尔突然打了个响指狠狠一指史坦特,那惊惊乍乍的样子把桌边的史坦特唬了一跳。   “自从我被迫逃亡后,即便走在自由里,我也时常会想起那夜你向着希凡克义无反顾冲上去的那一幕。这世上会像这样做的人不是没有,但绝对不多,我很庆幸我遇到了一个。”   “我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面对着各种层出不穷的问题,我很清楚你身上会有着怎样的压力。所以在此我要感谢你咬牙坚持至今,也感谢你对我家人的守护,谢谢你,我的兄弟。”   索尔突然的这一番话说得有些厚重,也让史坦特眼眶微红,只是沉默唏嘘着点了点头。   一边说着索尔还一边抬手转身给了史坦特一个有力的拥抱,捶打了几下他的后背,史坦特突然就被搞得很不自在,那戴着下巴捆绑式头盔在索尔怀里挣扎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滑稽。   “一如当时你的决然和后来的默默守护一样,现在,轮到我来回报你曾经对我展现的情谊了。说到底,你这只手是因为我而失去的,所以我现在就把这只手还给你,我的兄弟。”   索尔接下来这番话又唬了众人一跳,就在众人以为索尔要斩掉自己的手来还的时候,索尔微微笑了笑,手里突然一闪,然后一抹红色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那显然是一瓶诡异而耀眼的药剂,荧红如血。 第437章 今后   “这是什么?”史坦特瞪起蜥蜴人的竖瞳,盯着桌面上那瓶散发红色诡异华光的药剂。   “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说到这个可就厉害了!这是一瓶重生药剂,也是我在此要向大家展露的第一个神迹。”索尔对着在座的众人撇嘴微微一笑,继续维持着自己神秘的人设。   索尔很清楚对于史坦特而言,失去一只手同样也能活,只是很可能从此人生的武技再也不会有巅峰,那不符合蜥蜴人的荣耀。这个硬皮蜥蜴虽然面上强撑不说,但心里难免伤感。   嘶~!听到索尔的话,众人下意识吸了口冷气。这药剂的色泽和名称无疑很唬人,难道真有那么神奇?问题众人知道索尔平时虽然嬉闹,但有些场合是不会开玩笑的,比如现在。   “有什么作用?”史坦特猛然转头凝视着索尔,言语和目光透出一抹难以抑制的希冀。   “虽然字面上‘重生’这个词听起来很唬人,但这药剂其实也没你们以为的那么厉害。它指的只是能让你的手重新生长出来,而不是让你死而复活。”索尔一脸高深地轻轻摆手。   让断手重新长出来?这还不厉害?怕是不下于神迹了吧?如果效果真如索尔所言的话。   史坦特眼里掠过一抹决然,然后二话不说拿过药剂瓶子拔掉塞子仰头就灌了下去。等到灌下去之后,他偏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断肢处,似乎想亲眼看着自己的断手发芽开花一样。   索尔看得一脸黑线,就算开花也要等浇浇水吧?哪有马上起效的?你真以为是神迹啊?   “不要急,效果应该稍后才会显然,对了,药剂有什么味道或者感觉?”索尔很好奇。   “嗯……有点微甜,貌似还有点麻。”史坦特咂吧了几下嘴,给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   微甜?那或许口感还行吧,就算口味糟糕也只能那样了,往成品药剂里添加蜂蜜之类显然不现实,没准反而改变药剂效果。索尔自己是没尝过的,他又没断手,不符合使用条件。   没有再继续关注史坦特的期盼,索尔将目光转向了史坦特身边的第二位,半身人迪勒。   “我们相识于微末,当时你问我建设领地那件狗屁事情要干多久?我回答要是成功也许就是一辈子了。显然,如今我们做到了,或许仍有很多不足,但这里是我家,也是你家。”   “当时因为你妹妹的事,我曾对你说过,一个长期生活在负面里的人,想靠自己独自爬回光明地带实在太难了。我很欣慰你最终爬了上来,可惜后面萝丝又让你重新掉了下去。”   “我能理解你,我也曾像你那样无能为力,那样失去过。荒烟蔓草的哀伤在心里如影随行,可即便如此,你仍然咬牙守护着我的家人,一直到今天。这些我都知道,永不敢忘。”   “那么现在到你了,我的好兄弟,说出你的愿望。”索尔向着迪勒摊开手,像极了那些号称救世的神棍们,索尔觉得要是自己身上此刻再来点圣光闪耀之类,一切就让人满意了。   听完索尔的话,迪勒默默低下头,手在腿面上紧紧握成拳,咬牙绷着脸,表情全部皱成一团。他抬头向着索尔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像是承受着巨大痛苦开不了口一样。   迪勒实在苦了太久了,他那份疼痛有如实质,连桌边众人都感受得到,纷纷红了眼眶。   只要对迪勒稍微有所了解的人,都能猜到迪勒的愿望是什么,就是萝丝,唯一而坚定。   萝丝已经沉睡两年,很可能将继续沉睡到死,这片大陆上晋阶失败的,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众人都不怀疑迪勒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萝丝的,但生死哪有那么简单。   面对着迪勒死灰般的目光,索尔还真怕自己对不起他的期待,好在自己已经有了准备。   “拿着吧,我的好兄弟,它能把你的萝丝带回来。就算你不说我也要给你,这是你该得的,面对你所展现的情谊,这点东西甚至都不足以表达我感激之万一。”索尔再次摊开手。   在索尔掌心里,一瓶蔚蓝色的荧光药剂骤然出现,同样美丽得诡异而晃眼。周围众人这次是真的下巴掉在了地上,不是因为药剂的色泽和外观,而是因为索尔把它拿出来的意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老地精率先蹦起,像是看见怪物一样指着索尔手里的东西问。   “回归药剂,能让晋阶沉睡的人苏醒。”索尔语气轻描淡写,像在说无关紧要的小事。   桌边的迪勒身体猛然震动了一下,不,应该说所有人都随着索尔的话语震动了一下。在座的人都不笨,如果索尔所说的这些是真的,那这种药剂背后的延伸意义实在是太可怕了。   实际上不眠者的药剂配方上注释得很直白,对重生药剂的解释是,该药剂可作用于残缺的人体,除了脑袋无法重新长出来外,身体任何部位残缺受损,都能在三天之内重新生长。   对回归药剂的注释是,该药剂可以让身处于幻境、迷雾、精神障碍、失忆症、老年痴呆症等相关症状的人,意识重新回归清明,而在药剂的最后还有行小字备注,写着晋阶可用。   正是因为看到了最后的那一行备注,索尔当时才会全身颤抖。以他的发散思维瞬间就意识到了这种药剂的价值,至少在这片大陆上,说这种药剂可以改变世界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这两种药剂就目前大陆环境而言称之为‘神迹’也不为过,索尔甚至怀疑回归药剂其实就是最高阶清醒药剂。而且既然晋阶可用,甚至还可以由此判断不眠者其实是死于黑暗历。   黑暗历至今七百多年,从历史书籍和文献里索尔了解到,以前的大陆上阶位划分和如今完全不同。比如魔法师,先是见习魔法师然后是正式魔法师,往上还有大法师魔导师等等。   阶位的划分严格说来是在黑暗历之后,人们为了更方便地直观描述某人强度而诞生的。   除这两种索尔伸手能够到的药剂,其它还有几种,可惜材料闻所未闻,只能暂时罢手。   这其中索尔唯一担心的是药剂效果,万一搞不好是毒药也有可能。毕竟不眠者那种穿过岁月的怪胎,谁知道他的人还正不正常,在生命的最后万一他想开个恶意的玩笑也不一定。   其实严格说来并不是无法验证,只要随便找个晋阶沉睡的人或者手脚残缺的人就可以。索尔只是有些抠门而已,手上所有的材料消耗完,也只得到五瓶重生药剂,十瓶回归药剂。   所有材料百多颗龙眼倒也不算贵,但问题不是你想买就有得买的,那要买得到才行。至少在凑够下批材料前,用一瓶就少一瓶了,如果药剂效果是真的,那说是十条命都不为过。   索尔干脆心一横,直接就用史坦特和萝丝来验证,这世上哪有不冒风险就白得的利益。   再说兄弟这东西,不就是拿来坑害的吗?索尔和修格斯就彼此这样互相伤害了很多年。   所以如果明天史坦特要突然长出两个脑袋来,索尔估计就只能带着自家的香菇跑路了。   “呵~”桌边的迪勒突然深深吐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感慨还是在震撼。不过最终他把头埋到桌面下躲起来悄悄擦了擦,这才越过史坦特,用颤抖的手把索尔的药剂接在了手里。   “东西已经给你了,我知道你此刻心里很急迫,但也不必急在这一时,所以你要听到最后,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关于我们的今后。”索尔将药剂递给迪勒,迪勒郑重点了点头。   再次扫过众人,索尔发现坐在第三位的老地精正一脸迫切地看着自己,还招招手示意索尔看这里。索尔肯定不会理会他,毕竟自己手里其实就这两斧头,砍完了自然就要收摊了。   “本大魔王的魔力有限,所以今天的许愿就先到这里吧。”索尔假装疲倦地对众人说。   正跃跃欲试的老地精脸瞬间就裂开了,什特么就到这里了?凭什么到我这里就停下了?   “我希望……噢,我希望自由之城的领土面积能在现有基础上扩大十倍。”老地精强行喊出了自己的愿望,可能是因为太仓促,取舍了半天还没想好,只能赶忙喊出个近一点的。   “抱歉,你的愿望一文不值,大魔王不予实现。”索尔摆了摆手示意老地精独自玩耍。   什特么不予实现?   老地精怒了,你这是区别对待!你这是种族歧视!噢,不对!自己不是地精!   “好吧,这其实也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问题,关于自由之城今后的。十倍的领土面积的确毫无意义,就目前的大陆环境,你以为这是什么难事?随时唾手可得,所以一文不值。”   “只要自由之城现在集结剩余兵力,向周边最近的领地挥剑,你觉得还会遇到多少有效抵抗?眼下重点不在于掠夺,而是在于我们自身,目前最需要解决的是我们自身的问题。”   “就算我们掠夺了大量的人口,但我们养不起,只会在粮食方面被拖垮,除非你每打一处就把人杀光,然后用当地夺得的物资来喂养自由之城,那就成了只为掠夺而杀戮。” 第438章 第二次领地会议(上)   “你先来说说我们的危机是什么?”索尔突然转头向老地精问道。   “好像各方面都有点问题,比如粮食紧缺或者人口流失之类。但要说自由之城的主要危机,如今巴烈尔一群人被铲除之后,好像……没有了吧?”老地精不太确定地回答。   “你们谁知道?”索尔叹了口气,问桌边的众人。   “我知道,是南境主城亚尔兰提斯。”佩蒂率先举手,然后从椅子里蹦起来回答。   “很好,答对了,还没我家的香菇聪明,你父亲……显然已经废了。”索尔对佩蒂感慨。   什特么我就废了?老地精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   “目前领地里虽然粮食紧缺,但暂时支撑还是没问题的,这算是个近在眼前的困难,并不难以解决。看远一点的话,南境主城才是我们最终要面对的最大危机。”   “如今大陆上幽灵肆虐,亚尔兰提斯暂时顾不上我们,但从之前对方展露的敌意来看,只要局势有所缓和,拔掉自由之城这颗钉子的老问题就会重新被摆上桌面。”   “也就是说不论今后萨尔维尼亚大陆的局势如何,其实我们都很被动。如果幽灵的问题逐渐日益严重,虽然能暂时牵制住亚尔兰提斯,但我们自己同样要面对幽灵。”   “反过来说如果大陆的局势有所好转,亚尔兰提斯必然会调转矛头,重新来威胁我们。这是个不难预见的结果,而自由之城在这样的局势里显然举步维艰。”   “鉴于此,我个人认为要打破这样的局面,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们主动进攻。”索尔说。   “我们主动进攻?去打亚尔兰提斯!?”史坦特瞪起蜥蜴人竖瞳,众人也一脸震惊。   “嗯,怎么说呢,我有一个隐约的构想。亚尔兰提斯有三个八阶坐镇,所以我们才要主动出手,但这不会是一场战争,也不是什么斩首暗杀行动,确切地说这更像一种骚扰。”   “我的计划并不需要什么兵力,史坦特和迪勒再加上我三四个人足矣。如果干得好,可以一次就把他们打疼打怕,让他们对自由之城有所忌惮。”   “如果计划顺利,他们也许会比当初我在奥德伦萨大闹的那一场还要惨痛,这样他们下次再敢乱伸手以前,就要慎重掂量掂量了,值不值得和自由之城硬碰。”   “换句话说,就算自由之城守不住,完全没有关系,给他们。只要我们三个活着,噩梦就随时都有可能重现。消弭自由之城的隐忧算一个目的,除此外也有我个人目的在里面。”   “当时你断手后走掉了,所以没听见后面的话,我那时曾对希凡克说如果我不死,就要让他看见噩梦的颜色。男人嘛,说了就要有,不然以后再说就没人听了。”   “所以我现在把这个问题摆来桌面上,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索尔对史坦特和迪勒说。   “那你的计划……”史坦特有些欲言又止,迪勒也有些疑惑地看过来。毕竟索尔已经说了亚尔兰提斯有三个八阶的联盟元帅坐镇,而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要去硬碰。   勇气两人是不缺的,而且当时一面倒的被压制,史坦特和迪勒心里不可能没有怨念。最关键的是如果众人想在自由之城安稳地生活下去,亚尔兰提斯的事情就必须要解决。   这世上很多事情有时候看似不可能,或者说明显是死路,但其实也不好说。只要有独到的手段,未必就不能够撬动看似磐石一样的敌人,所以众人对索尔的计划实在是好奇死了。   “计划还在构想,但风险肯定是有的,会死人也不一定。”索尔抿嘴对两人耸了耸肩。   史坦特和迪勒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毅然点了点头。   “我穿越了大半个萨尔维尼亚大陆……”   “我知道,就是来流血的嘛。”索尔笑着打断了史坦特。   “好,这个问题先暂时放下,这是以后的事情。而在做这件事以前,我们其实还有很多事要做,首要的是解决目前领地里的粮食问题和幽灵危机。”   “我先说一下粮食,这虽然不是目前最重要的问题,但却是今后最重要的,可以说是重中之重。某种程度上这意味着我们能活多久,不论这片大陆是病了还是腐烂了,是幽灵肆虐还是怪物横行。”   “即便环境恶劣,我们可以不穿衣服光着屁股乱跑,可以躲在山洞里过着原始的生活,就算过得邋遢点,但至少不会死。但如果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水源,我们马上就会完蛋。”   “目前领地里的粮食来源主要有两个方面,一个是自给一个是外出采买。”   “但是如今秘境的开启因为未知原因受限,这对于自由之城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这意味着我们的往来传送将受到限制,不能再像原来那样消耗着低成本在大陆上窜来窜去。”   “迪勒你这边那些撒出去的钉子撤回来了没有?”索尔转头问。   “没有,只是现在要等秘境之门,情报的获得周期太长,我也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人手撤回来。”迪勒回答。   “这样,今后只保留奥德伦萨、亚尔兰提斯和拜伦比安三个点就够了。其他中小领地全部放弃,把人手聚拢,然后你把每次秘境之门开启后,负责去各地采买粮食的事接在手里。”   “可以预见以后每次秘境之门开启的一个月,将是你们部门最忙碌的一个月,做好贸易的准备。我的构想是在货币失去价值以前,尽快把手里的钱财,变现为大量的粮食囤积在戒指和领地里。”   “你说大陆上的货币会失去价值?”桌边众人听到索尔的话都有些震惊。   索尔抿着嘴摇了摇头。   “不好说,但如果幽灵的问题有所恶化,荒野变得无比危险,以后大陆各个人类聚居地很有可能被隔绝。领地内修建有传送点的,可能还能实现往来,但如果没有传送点,就只能等待秘境之门。”   “而如果幽灵的问题继续恶化,很有可能就像历史上亡灵之主萨克雷恩来袭时那样。”   “那时候全民全种族共同抗敌,遍地都是敌人,各个领地的产出光是维持自身生存都无以为继,怎么可能还会有余粮销往别的领地。等到你拿着钱都买不到的时候,货币自然也就失去了意义。”   “人们很可能回到以物易物的原始状态,粮食才是最后的硬通货,这既是文明的倒退也是……噢,扯远了,总之你们要明白不是眼前够吃就行了,我们要有计划的做长远地准备。”   “大陆环境……真的会那么恶劣吗?”洛娜下意识呢喃了一句。   索尔一脸肃然地扫过在座的众人。   “这并不是耸人听闻,幽灵的问题其实比你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关于幽灵的分类接下来我会和大家细说,目前你们所知的死灵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可怕的东西往往后面才会来。”   “我也不希望大陆变成那样的局面,但希不希望其实毫无意义,世事有其自己的轨迹。我们身处其中,要么随波逐流生死由命,要么提前做好准备为生存而抗争。”   “刚才我所说的这些其实也延伸出一个问题,我觉得我们应该集中人力物力把自己的传送点搞起来,以守望相助的名义和别的领地建立内部连接,形成暂时的同盟形式。”   “说远一点,那些人就像我们暂时放养的人口,等到幽灵肆虐大陆环境恶劣,我们都不需要动刀兵,别人自己都会来投靠,因为那时候比的是谁的手里粮食更多。”   “到时候你想要地盘,多少都有,可能最后你不要还不行。不过人口的吸纳就变得很讲究平衡,太多养不了,太少没人做事,这就很考验领主的权衡。”索尔转头看向老地精。   “该死,你看我做什么?”布劳恩老地精被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问。   “你是自由之城的领主我不看你看谁?”索尔有些好笑。   “我不干了,呃,不是赌气哈!我的意思是,对于那种艰难的局面,我可能……应付不来,我觉得领主可能不适合我,所以……”老地精支吾着,小眼睛转动不停。   “想撂担子?没问题。如果我重做领主的话,首先的政令就是,我会给你一些物资和人口,你回你的肯纳泽领地养老。当然,我家的佩蒂要留下来。”索尔笑着用手指点点桌面。   “这也……太毒了吧?这不是让我去死吗?”老地精猛然抬头,脸瞬间就裂开了。   “那你还想如何?事情又不干,难道你还想躲进我怀里来吃奶混日子不成?问题我也没有那玩意啊?”索尔摊开手。   “噗~”桌面的众人纷纷捂嘴喷笑。   我特么……这小子也太损了吧!老地精被恶心坏了,脸憋得像便秘一样。   “好,今后迪勒这边会把人手撤回来负责采买的事情,现在我们来说说自给的问题。”   “自给,其实才是领地真正的根本,而在这方面,自由之城其实还是有些优势的。首先我们靠海,能够获得一定的渔获,然后领地的种植和畜牧也要大力抓紧。”   “还有……史坦特你的蘑菇要捡起来。”索尔思索了一会,伸出手指点了点桌面。   史坦特下意识偏头看了看地面,把索尔看得一脸黑线。   “我说的是让你把种蘑菇这件事捡起来!” 第439章 第二次领地会议(下)   一听到种蘑菇,史坦特本来的绿脸突然就更绿了。   “少扯蛋,我好歹也是猩红十字的军团长,种特么的什么蘑菇?我还有……真正的大事要干,对,许多大事。”史坦特支吾着,显然是想要甩锅。   “粮食就是领地里今后最大的事情,而且我又不是让你把种蘑菇当成你人生的事业,只是说这件事有去做的价值,虽然只是一个微小的点,但也不能放弃。”   “而且你也有过成熟的种植经验,你又不需要亲自下场,但至少种植心得和监督之类的事情你要抓起来。好,就这么决定了,好好干,我们都看好你。”索尔愉快地做出决定。   史坦特黑着脸,有些无话可说,或者说他早习惯了,一不注意就会被索尔拿出蛋来扯。   “现在领地的农业在谁手里?”索尔在桌子上扫了一圈。   “在我这里,农业种植算是市政厅下属机构,有时佩蒂她们也在帮忙。”老地精回答。   “好,产量指标这些你自己去抓,现在你告诉我,领地里目前的鸡鸭牛羊类的家禽大概数目有多少?”索尔挥手向老地精问道。   “这个……”老地精有些无语,我特么一大个领主每天焦头烂额,谁会去管鸡有几只?   看到索尔摇摇头叹了口气,自己居然又被鄙视了,老地精悲愤了。   索尔也懒得和老地精撕扯,而是直接捡起话题。   “以后你多关注一下,如今不比以前了,宽松的日子能过,紧凑的日子你也要习惯。比如有几只蛋鸡,有几只奶牛,能收多少羊毛,你不一定要事无巨细,但或多或少还是要知道。”   “现在你也许不觉得,但万一今后真的局势恶化,那些就是一条条人命。自由之城的渔获和畜牧很可能会是我们最后的肉食来源,总之用点心抓一抓吧。”   听索尔说得语重心长,老地精也没争辩什么,只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好,细节性的问题,日后再讨论调整,现在我们来说说幽灵的问题。”   索尔把自己从奈菲尔娜那里所知道的幽灵分类复述了一遍,引起了众人的热烈讨论。等到众人大致有所了解后,索尔把自由之城周边,如今盘踞着三个生灵的问题放到了桌面上。   “既然说到幽灵,我首先提一点,目前领地里虽然已经有除靈人协会,但还不够。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有自己的除靈人公会或者协会,官方性质,除靈类特殊人才要抓在我们自己手里。”   “如今来自荒野的主要敌人是幽灵,这意味着领地的城防压力和主要战力,都会压在除靈人才身上。还有墓地的问题,必须随时要有除靈人坐镇,减少因骸骨产生的死灵数量。”   自由之城其实在边角区域划出了墓园,而且还预留了足够的拓展空间。   以前人死了都是下葬在墓园里,然后各自按时祭拜。可以说墓地是一个看似不重要,却必须要有的领地设施,也算是提升当地领民精神幸福指标的一个重要环节。   “除靈人坐镇墓地的话,最好以守墓人的名义编入体制里,待遇往高处走。我们自己手里有除靈人协会,才能确保各个方面需要调派除靈人的时候,不会面临无人可用的局面。”   “城防方面护墙已经对幽灵没什么意义,我建议把人口向城中心聚拢,保持生活区域的密集。边缘地带的房屋暂时放弃,等以后有粮食支撑,需要人口时,再启用那些旧房屋。”   “生活区域的密集主要好处是便于管理,关键是生活用照明也会密集,能够通过隔绝大部分黑暗区域的方法,来限制荒野的死灵出现在城内的可能。”   “说到这里又延伸出一个问题,照明的问题以前虽然不重视,但今后也要大力抓起来,保持生活区域的照明光靠领地周边的树木只会是死水一滩,油灯燃油的储备也要重视起来。”   “这方面我虽然了解得不多,但貌似鱼油也是可以用来成为燃油的,还有什么油脂蜡烛之类的制造工艺。这算是领地的工业部分了,应该也是市政厅下属机构吧。”索尔转头问。   老地精点头,居然还摸出个小本子做着记录,把索尔逗笑了。   “细小部分就先说这些,现在说说自由之城周边三个生灵的问题。”   “这三个生灵除靈人协会那边也没什么可靠参考,他们一个稍远,一个不远不近但是暂时不动,所以这两个先不说。最危险的是其中最近的一个,正逐渐向自由之城靠拢过来。”   “这种自主移动的现象正常吗?”索尔转头问桌边的冒牌幽灵专家克莉丝,也就是奈菲尔娜。   “嗯,不好说,其实生灵虽然看似还有些人类以前的影子,但基本上和死灵一样,属于一种……嗯,无序的怪物吧,他们的移动或者任何行为其实都不能用常理判断。”奈菲尔娜思索后给出答案。   索尔弯起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皱眉思索了一会。   “这似乎是个死结,没有任何可靠方案。我准备独自去接触一下这个生灵,消灭倒不敢说,尽可能的让他消失或者离开之类的吧。”索尔最终给出方案。   “不行!”自家三个香菇马上梗着脖子一起阻止,如今对生灵有所了解的她们,已经知道了这将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甚至都说不清生灵应该归属于什么类型的敌人。   “你敢去,我们就陪你一起去!”洛娜补充了一句。   “过来。”索尔沉默了一会,对蓝发洛娜招了招手。   洛娜不明所以,只能起身离开椅子,走到索尔身边,然后横坐着被索尔搂在了怀里。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索尔对怀里的洛娜说。   “我说要是你敢去,我们就……呀!你又要打我的屁股!”洛娜挣扎了几下却跑不掉,突然间又有些脸红,这种话怎么能在人前喊出来。   “知道就好,你们去有用吗?这种敌人不是用人命填就能有效的,你们认为领地里还有比我更了解他们的人吗?所以我是最适合去接触的。”索尔对众人解释着,桌下的手悄悄在洛娜小屁股上揉了揉。   桌边众人一时都有些沉默,但包括奈菲尔娜,谁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好吧,这个问题暂时先放下,也不急在这一时。其它的我想想还有什么,对了,今夜巴烈尔那边的战况如何。”索尔转头问史坦特。   “差不多都杀散了,剿灭了主力,剩下的趁乱跑掉几个,应该也不敢回来了。”史坦特回答。   “那你们清理战场的时候,把那些敌人的尸骨交给我,我扔到荒野里去,以免滋生死灵。至于我们的自己人,该入土该抚恤的你们自己安排,哦对了,来人!”索尔向着门外喊了声。   很快一个全身轻铠,名为莱丝的女性侍卫队长走了进来。如今领主府的侍卫因为人手问题有所减少,每天只有两班轮换,两个小队每队五人,在维持着宅邸的巡逻。   正门的两名守卫并不属于巡逻队伍,不过索尔回归的消息,肯定已经在下面传开了。索尔和莱丝客套了几句,然后让她严令任何人不准把这个消息放出去,然后才让莱丝离开。   “搞那么神秘做什么?”老地精不解地问。   “我没死,奥德伦萨或者亚尔兰提斯知道终究会有些震动,先瞒一段时间,到时候好打希凡克一个措手不及。更关键的是……你们谁知道我们目前或者说今后的主要战略方向?”索尔问桌边众人。   索尔今天所说的这些严格说来算是领地建设事宜,说战略似乎算不上,那么战略是什么呢?桌边众人谁也回答不出,即使聪明如克蕾蒂也只是大眼睛闪烁不停。   “从明天开始,留够留守的人员后,能战的人全部下地牢秘境,目标是全力收集魔魂。带回来上缴的魔魂暂时先折算成战斗功勋,这将是今后我们领地最重要的战略物资。”   “因为这种物资某种程度而言将只对我们有用,只此一家,你们就不想站到高阶去看看风景吗?”索尔笑了起来。   众人瞬间醒悟,是了,如今索尔手里有了回归药剂,晋阶突然就变成了一件安全的事情,而制约条件只是魔魂的累积。想到这史坦特和迪勒目光都有些炙热,连老地精都不例外。   “明天把军需处所有的魔魂送过来,我准备把我自己先堆到六阶,还有我家的香菇们也要开始踏上晋阶之路。不过我不需要你们为我战斗,但你们必须要有自保的实力。”索尔对自家香菇说。   老地精张张嘴,似乎想问句凭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毕竟军需处的上万魔魂堆在那里,如果没有回归药剂的安全保障,其实还是价值不大。   “新的除靈人才只会在新的晋阶人员之间产生,所以今后魔魂的大力收集和除靈人才的培养,就是我们主要的战略目标,而不是去搞什么圈地占房的小把戏。”   “只要我们有了实力,不论世事如何变迁,我们都能站稳不会随便倒下。”   “也许有一天大家都到了九阶,随手就能拍死一个生灵也不一定,不然等后面那些真正可怕的家伙出现,到时候是人除靈还是靈除人就不好说了。”索尔如是说。 第440章 谁在身边   索尔这次回来后的战略其实很简单,就是发动整个领地的人为自己,或者说为站在塔顶的这群人狩猎魔魂。随着秘境之门受到开启限制,今后魔魂的收集无疑将变得越来越困难。   谈不上什么自私,每个领地总要有几个能扛事情的高端战力。这对于索尔而言其实是份苦差,毕竟按他的性格从来都享受不了什么人前欢呼的荣耀,危险来临还要挡在众人前面。   “要是以后运气好手里有了存货,我会把重生药剂和回归药剂作为功勋奖励挂出来,算做功勋奖励的一种。不过在药剂公开前,能捂一天算一天,先把我们自身的利益最大化。”   索尔的话让众人都有些激动,可以想见两种药剂一旦出现在功勋奖励里,会引起怎样的轰动。这对于维护领地,以及激励平时为自由之城效力的各阶层而言,无疑是一剂强心剂。   “在两种药剂亮相以前,除了我归来的消息外,切记药剂这件事本身对外界也要严格隐瞒,以免奥德伦萨和亚尔兰提斯听闻消息后举国来攻。”索尔一脸肃然地对桌边众人嘱咐。   桌边众人纷纷点头,只是隐隐觉得或许有些夸张了。索尔的药剂虽然稀有,但别人或许也不至于会举国来攻,特别是在如今出兵艰难的局势里。看到他们的疑惑,索尔只能解释。   “你们以为回归药剂看起来只是起到晋阶时保命的作用,其实它真正价值不只如此。”   “也许你们不熟悉历史,或者你们早已忘了。黑暗议会其实本来有五席长老,亚尔兰提斯原本有四位联盟元帅,为什么如今两边会变成了三对三的局面呢?”索尔一脸神秘地问。   “呀!我知道!我想起来了!奥德伦萨有两位七阶长老在晋升八阶时失败了,亚尔兰提斯那边那位元帅也一样,听说他们沉睡了数十年,其身后的家族也逐渐变得沉默而低调。”   “如果你的药剂一旦公开,别人会怎样不敢说,但这三个潜伏在水面下的庞大家族定会不惜手段得到,因为这能唤醒他们家族的高阶领头人物,重新带领他们的家族走向辉煌。”   “而且现在两大势力顶端全是八阶,如果他们之中只要有人有问鼎九阶的野心,谁不想把回归药剂攥一瓶在手里保命呢?既然利益一致,举国来攻也不是不可能。”克蕾蒂分析。   “我家的香菇果然厉害!”索尔开心地笑着赞叹不已,显然克蕾蒂一语中的。不得不承认克蕾蒂香菇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稍微给一点提示,思维发散瞬间就追上了索尔的节奏。   众人神色都有些凝重,是啊,如果药剂的消息一旦公开,很有可能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大家心里有数就好,至少在我们的自己人站到一定高度以前,消息一定要捂死。举国来攻或许夸张,但无止境的骚扰和战斗肯定是少不了的,到时候我们就什么也别想干了。”   “至于晋阶的话,看到时候的魔魂数量,然后大家安排好领地的工作分批晋阶,其余人守护。其它还有除靈人这边,现在一些走俏的除靈用品自由之城市场上有没有?”索尔问。   “货品种类的话勉强算齐全,只是和大陆的同步速度会慢些,毕竟领地除靈用品的自产能力受到除靈人才的限制,大陆各地每天都有针对幽灵的新产品被开发问世。”佩蒂回答。   索尔对着佩蒂点点头,然后手里一闪,一把银光雪亮的十字型长剑出现在了索尔手中。   “很多有着阶位实力,但自身没有特殊职业技能的人才也不要浪费了,像这把十字剑据说使用者同样可以用来斩杀幽灵,领地里有相关除靈武器的贸易吗?”索尔转头问史坦特。   “你以为我们面对死灵只能被动挨打?”史坦特笑着将自己腰间的单刀解下扔给索尔。   索尔把史坦特的武器拿在手里掂了掂,从金属色泽看应该掺了银,其它就看不出来了。   “打造的时候掺了圣铁?”索尔抬头问。   “圣铁是什么玩意?”史坦特一脸莫名。   看史坦特的反应……好吧,大魔王觉得很忧伤。想想暖风镇的欧米娅香菇那副单纯美好的样子,还有她把这把十字剑交给自己时那信誓旦旦的决然,就差说这把圣剑可以斩神了。   世道再艰难,大魔王仍然勇敢地相信了她,至少相信了一部分,以为人间还有真善美。   索尔心想就算不是什么家族圣剑,至少也不至于太差,这特么现在看来连这什么狗屎的圣铁都是编的。显然善良的大魔王不出意外地又被欺骗了,人与人之间已经全无信任可言。   算了,索尔多年前就已经知道,香菇怪这种生物远比想象中奸诈,自然也就不再期待什么真诚。就这么一把破铜烂铁,欧米娅香菇硬是毫无人性地从大魔王手里赖掉了一百龙眼。   不过趁着拿出这把十字剑,索尔突然想起了什么,手里一闪,小狼狗出现在了桌面上。   “呀!这是什么狗?这雪白的毛皮好漂亮!”香菇们惊喜地尖叫着扑过来。   “哈!格丽芬!”奈菲尔娜一脸久违地开心。   小狼狗格丽芬蹲坐在桌面上,下意识转头左右看了看,突然有些瑟瑟发抖。任谁本来好好地晒着太阳,突然眼前一闪就看见四个凶残的香菇怪扑面而来,反应也不会比它强多少。   混乱里它四爪在光滑的桌面上艰难地扒拉了几下,似乎想扑进索尔的怀里躲藏起来,却被索尔虎着脸吓唬了一句,让它原地坐好。它只能委屈地停下,一脸生无可恋地蹲在那里。   很快它就被揉毛扯腿地按倒在桌面,被四个凶残香菇好一通蹂躏,狼生从此黯淡无光。   “这是我路上捕获的新伙伴,名叫格丽芬,嗯,一只母狼。”索尔向桌边众人介绍着。   “捕获?”史坦特眼里掠过精光,觉得这个词很值得玩味,迪勒也欲言又止地看过来。   “你们看我做什么?这特么只是只狼狗好吧?”索尔被两人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发毛。   “为什么你要强调它是一只母狼?”迪勒似乎终于挣脱了悲伤束缚,也可能是因为药剂到手放下心来,眼前这难得场面要是不说点什么可能会憋死,所以一出口就……污秽不堪。   我……我特么强调了吗?这什么屁话?顺口说句它是只母狼,和你介绍某个少女加个小姐的后缀这特么不是一回事吗?这是介绍时的礼貌好不好?一群土狼,这有什么好讨论的?   索尔一脑门黑线,感觉被恶心坏了,这群污秽的沼泽人,显然都被提莫骷髅头带坏了。   当年自己一个人带着骡兄踏上旅途,半路提莫骷髅头追上来检查了一下,然后突然转头对索尔问了句,这是只公的,带着有什么用?索尔的脸当时就碎掉了,拼都拼不起来那种。   该说的该交代的都已说完,这场会议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整场会议整整开了一夜,此时差不多已经快到黎明时分。   “明天我全家到你家来吃饭,记得多做点。”老地精一脸高兴地告辞离开。   “吃早一点,我有位夫人最近怀上了,老是时间不到就喊着饿饿饿。”史坦特摆着手。   索尔脸颊抽搐,你们说这些和我有关系吗?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吃饭?杂草吃不吃?   “我的香菇们,不饿吗?有人要吃大魔王的爱心早餐吗?”索尔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香菇们立刻簇拥到大魔王身边,一起向厨房赶去,可怜的格丽芬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   “要不先蹭一顿?”边走边竖着耳朵的老地精向身边的史坦特建议。   “那就蹭一顿。”史坦特说着已经果断转身,两人重新回到桌边坐下。   至于迪勒,早就已经像个鬼影一样跑掉了。   ——————   黑暗里昏昏沉沉,周围一片模糊,像是走着夜路敲空门,连心都被染上了昏暗的颜色。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走,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显然,这是漫长的时间从意志层面上对一个人进行了深度消磨。   浑浑噩噩里她感觉自己似乎累了,好想闭眼睡一会,于是她停了下来,倒了下去。   这一睡,感觉似乎就睡到了时间的尽头,也许所谓的永远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直到前方的黑暗里陡然亮起了光明,隐约传来了呼唤声。   将药剂给萝丝喂下后,迪勒默默守在床边,看着床上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其实索尔早就说过的,真正的悲伤从来都不是在当时,而是等时日渐过事情淡去,当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来袭时,那死一样的寂静。   以前迪勒不懂,因为没遇到。   等到萝丝沉睡后,后来的许多个夜晚,迪勒都是在这样的寂静里度过的,直到今天。   他其实有些喜欢或者说已经习惯这样的寂静了,痛哭也好狂笑也罢,在日益绝望地等待里,所有的脆弱都可以大方地摆出来,反正也没人看。   感觉手里的小手似乎颤栗了一下,迪勒惊骇地抬头,眼眶瞬间就红了。半身人的脸本来就比人类略小,每次迪勒一哭,整张脸就会皱成一团,让人分不清鼻眼。   萝丝微微睁开眼,艰难地偏头,就那么安静地看着迪勒。   视线渐渐清晰,萝丝看见迪勒似乎在咿咿哇哇的叫喊着什么,可惜因为睡得太久,只能听见微弱的渺茫杂音。于是萝丝艰难地抬起手,帮迪勒擦了擦眼睛。   “你……哭得好难看喔。”她说。   迪勒终于泪流满面,将萝丝狠狠搂在怀里,又赶忙放松力度,害怕把她勒疼。   萝丝趴在迪勒的肩膀上,一脸虚弱的微微笑了笑。   身为一名女性,我只是渐渐意识到了,我其实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弱小得多。可即便是这样的自己,原来也有人放心不下。当你走过漫漫漆黑,这种有人在身边等你的感觉,真好! 第441章 香菇有毒   过了两天,沉寂了很久的旧领主府再次非自愿性地热闹起来。   以布劳恩老地精和史坦特为首的两个厚皮脸,带着自己的家人赶来吃大户。因为要隐藏索尔回归的消息,席间并没有邀请领地里别的中层,就只有史坦特他们三家人。   可即便只有三家人,索尔也见到了史坦特的三位夫人和几个小蜥蜴人,见到了老地精的夫人们和佩蒂的弟弟妹妹,还有迪勒和久违的萝丝。   看着挤在餐桌边乌拉拉的一群人,索尔怀疑要隐瞒自己的回归怕是很难。   众人都对萝丝表达了自己的问候和祝福,迪勒也已经恢复了正常,史坦特更是双手翻飞舞动地说着笑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新长了一只手似的。   不过对外的时候史坦特倒是很低调,特意订制了一只宽大的金属手套,把自己新长出来的手臂藏在了手套里。也不知道这种躲躲藏藏能维持多久,不过史坦特应该会在暴露之前编好新故事。   看见药剂的效果得到了验证,索尔终于松了口气,心里也隐隐为老兄弟们感到高兴。   席间的气氛无比热烈,因为众人都说日子越来越艰难,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索尔一脸黑线地看着老地精,在那里一个劲地招呼众人吃吃吃,这特么的下厨劳累的是自己,最后搞得像是老地精请客一样。颇有怨念的索尔,只能偏头接受自家香菇的喂食来抚慰自己的心灵。   等这场久违的热闹过去,众人又陷入了各自的忙碌里。毕竟如今的自由之城,虽然以巴烈尔为首的邪恶党羽已经被铲除,但要面对的剩余问题还有很多。   至于工作方面,当时会议上索尔已经仔细地为众人梳理过,所以每个人都显得很忙碌。   倒是索尔自己,突然就悠闲了下来,毕竟他要暂时隐瞒自己回归的事情,平时就不能在领地里乱跑,以免有老领民认出自己。虽然加个伪装也可以出门,但天天这么搞也很累人。   要说索尔手上其实是有些事情的,可这些事都不是短期顺手就能完成的。   他眼下总共为自己安排了三件事,一件是自己六阶的晋阶,一件是和自由之城的生灵接触,还有一件是到北境主城亚尔兰提斯去捣蛋。   将这三件事在心里反复盘算了一下,索尔突然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六阶的沉睡时间估计最少也是几月半年的样子,自己要是一回来就沉睡,显然不符合当前自由之城的局势。   或许自己应该再支撑一段时间,等领地各方面稳定下来再踏上自己晋阶的道路。   从军需处送来的一万多魔魂,为了把自己堆到六阶,光是索尔自己就吞掉了将近六千魔魂的数量,然后终于触碰到了晋阶的关口。   加上自己一路上零散收集和狩猎到的,索尔怀疑自己往后每升一阶可能都需要数万魔魂。   具体的魔魂消耗数目他也没统计,最初晋升低阶需求少时他倒是还数过,比如几百魔魂可以从二阶到三阶,再后来他直接放弃了。   一个是因为数着太累,还有就是每个人体质的个体差异,再加上还有魔魂品质不同的说法,各职业对魔魂的需求会不会不一样之类的可能性。   变数太多,后来索尔也就懒得统计了,毕竟就算他详细统计出来,这套晋阶所需的魔魂数量标准也未必适用于别人,那还不如顺其自然。   事后索尔还是觉得性价比有些划不来,毕竟这六千魔魂如果免费散布在领民里,不难预料必定会有一大批除靈人站起来。   一个六阶站起来,和一大批二阶的除靈人站起来,无疑后者对如今的局势帮助更大。   但是没办法,领地的高端战力必须尽可能足够强,才能为领地遮风挡雨。   而且索尔也不是那种宁愿牺牲自己来成全别人的伟大的人,再说没有足够的实力,自己拿什么面对外界的恶意?又怎么保护自家的香菇?   所以这些都说明了魔魂对如今自由之城的重要性和战略意义,说到底,自由之城的底蕴还是薄弱了点。   像别人黑暗议会的三席长老,显然就是用整个南境的资源堆起来的,不然每升一阶数万魔魂的量,狩猎到老死他都凑不够。就算几万个怪物排着队来让你杀,都不知道要杀到什么年头。   由此不难判断,自己手里的回归药剂一旦落在黑暗议会手里,也许瞬间就会又站起几个八阶的老怪物来也不一定。   晋阶的事只能暂时放下,去亚尔兰提斯捣蛋的事肯定要放在晋升六阶之后,那就只剩和生灵接触这件事了。   可即便是这件事,索尔眼下还是做不了,说实话无非还是因为内心的畏惧。他刚从死讯里回归,自家的香菇都还没有回来齐,索尔想看看她们再走。   毕竟桌面上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其实索尔心里很清楚自己没有丝毫的把握,谁知道这次的生灵会不会像闪闪和吸血鬼幽灵那样还残留着点人性和逻辑。   自己不论倒在了生灵的规则里,又或者被规则困着永远回不来,其实都是死局。   关键是这件事还只能落在自己头上,不然就算整个自由之城的人排着队去送死,最后这件事终究要转回自己手里。要是像以前那样没有牵绊,索尔甩甩手就走了,领地算个屁,何处不能竖旗?   但现在不一样了,所以说人活在世上牵绊越多,你所能做的选择也就越窄。   他准备等贝丝和伊格莉特回来见个面后,就先从生灵这件事入手,然后再晋阶,最后再去亚尔兰提斯复仇。当然,自己如果倒在了某个环节里,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万事皆休。   于是三件事就这么因为各种原因暂时搁置下来,索尔突然就有些闲。   回来后的第三天,索尔去地牢里狩猎了半天的魔魂,为总量贡献了几十颗魂晶的量,感觉意义不大。于是他悄悄摸回家里套上伪装长袍,准备先到当地的除靈人协会去探探消息。   虽然索尔怀疑最终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但总要尽力试过。   刚走出领主府的大门不久,索尔就觉得自己被盯上了。   对方似乎有些独到的窥视手段,索尔左右转头看了看居然没发现窥视者。会是谁呢?巴烈尔的余孽?不太可能。当夜自己动手的时候蒙着面罩,不应该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身后的窥视感一直都在,索尔也不急,他先往集市上人多的地方挤,如果甩不掉就径直往城外的荒野里去,看你能跟多远。到时候找个机会把身后的家伙揪出来,没准还能挖到点有意思的事情。   于是索尔直接把窥视者扔在身后,不紧不慢地流连着各个摊位。   很快,一只白皙小手绕过自己的手肘,搂住了自己的手臂,搞得很亲密的样子。低头看看那白嫩小手,第一眼索尔还下意识以为是自家某个香菇在和自己开玩笑,可转过头,他面罩下的脸瞬间就黑了。   这不是圣女艾蕾莎那个面纱怪是谁?史坦特那群蠢货,你们就是这么帮我保密的?这特么自己回家两三天还什么都没干呢,光明教廷就打上门来了。   “这位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似乎认错人了吧?”索尔用嘶哑的假音开口。   “有必要吗?亏人家还为你牵挂了好久,你回来也不来看看我。”艾蕾莎眼睛眨了眨。   这突然的语气转变酸得索尔恶寒不已,你牵挂我?你怕是牵挂着我怎么还没死吧?   索尔从来都对神棍不感冒,而且他已经决定戒掉见到美丽香菇就收藏的恶习。关键是艾蕾莎虽然美丽,但她根本不是什么香菇,这就是个毒香菇,会闹死人的。   既然对方这么笃定,索尔知道再蒙混也没什么意义,实际上她能在密集的集市上找到自己,索尔就知道肯定是自己回来的消息已经泄漏了,看来自己终究有一天要死在自己人手里。   索尔一脸黑气,也不理挂在自己手臂上的艾蕾莎,转头就往街边的巷道里钻。   “你一见到美丽的女孩子就把别人往阴暗小巷里拖吗?”艾蕾莎面纱下的脸微笑了下。   “少废话!说事情!”索尔脸颊抽搐着,将毒香菇的小手甩开。   “想不到那样的死局你也能跑回来!好吧,我也不绕圈子了,既然你回来了,那么你和我们光明教廷之间的贸易合作关系可以重新捡起来了。”艾蕾莎语气里多了分正式。   “谁和你们有关系?再不说事情我就走人了。”索尔不耐烦地摆手。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彼此间又可以展开贸易了。”艾蕾莎的大眼睛眨了眨。   “哈!我听不懂,我逃亡流浪了一路一穷二白刚回家,有什么可贸易的?”索尔莫名。   “其实吧……我们对你手里那种药剂很有兴趣,就是那种小小的……蓝色的那种。”艾蕾莎微低着头双手背在背后,假装出一脸羞赧乖巧的样子。   我特么……索尔眼里掠过一抹凶狠,很想抬手把她的香菇帽和香菇柄拆成两半。但同时也有些惊心,他突然意识到,那天在领主府吃饭的人虽然多,但他们不应该知道药剂的事。   真正知道药剂这件事的,只有那夜会议时桌边的众人,眼下消息泄露的如此迅速,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人当中出现了一个内奸呢?   索尔沉默着,脑海里逐一掠过同伴们的脸,然后瞬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第442章 小嘴芬芳   “谁给你们的权利监视领主府?这算是你们光明教廷对自由之城的宣战吗?”索尔不动声色地诈了一句,出于对同伴的信任,索尔怀疑可能光明教廷使用了什么特殊的监视手段。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们之所以关注领主府,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坚信你会回来,另一方面只是出于保护的目的,不然你以为你的香菇们会安然至今?”艾蕾莎的故事编得很顺口。   “如果我一无所知,说不定你这些话我还真就相信了。”   “可惜前几天的那场市政厅会议我也在场,你们绝不帮忙的主张我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你们光明教廷不是我们的盟友更不是朋友,那大家就此各自保重吧。”索尔肃然表明态度。   “不是那样的,其实我们也有苦衷。之前别尔纳特大主教带人出去过一次,有了一定程度的伤亡,目前大主教仍处于修养之中。面对巴烈尔的势力,根本就没法提供有效帮助。”   “我们教廷的实力早就不像从前了,你知道我这边能力一般,身边有两个差不多的法师在保护我,所以我也做不了太多事情。这些都是真事,而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袖手旁观。”   “所以,请你相信我!”艾蕾莎的语气似乎有些恳求,面纱后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索尔。   她的语气虽然听起来诚恳,但索尔肯定是半句不信的。这个毒香菇也不知道以前在教廷里接受过怎样的特训,说谎就像喝水一样简单,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把戏,索尔懒得分辨。   在海风郡村庄外那一次,光明教廷实力有所折损倒是索尔亲见,但也不至于像眼下艾蕾莎说的这么落魄。关键大家连同桌吃饭各自喝汤的交情都算不上,你说这些和我有关系吗?   “既然你们教廷那么艰难,你们的神又不管你们,那还干个屁啊?早点收摊吧。不过这些也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更谈不上什么相不相信,因为我没有丝毫兴趣。”索尔转身离开。   “好,别的事我们就不说了,那关于交易的事情……”艾蕾莎追上来扯住索尔的衣摆。   “交易?你们还有脸提?你们猥琐监视领主府的账我都还没和你们算,你真要谈交易那我问你,你们教廷除了药剂和魔法卷轴那些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玩意?”索尔被她逗笑了。   “一定的物资钱财我们还是有的,关键我们还能帮你保密……”艾蕾莎低头假装羞涩。   索尔的眼神一瞬间就变得有些锋利,站在那里像狼一样盯着她。听听,这个毒香菇的威胁还挺有艺术性,意思就是如果交易谈不拢,保密的事情自然就无从说起,消息满天飞了。   这种硬皮毒香菇,威胁她是没用的,索尔真正忌惮的是她背后别尔纳特那个老杂毛,这种忌惮来自于彼此实力阶别的差距。六阶的别尔纳特,肯定是能威胁到索尔这边一群人的。   以前被教廷缠上,索尔采取的是敷衍态度,给出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换个表面和气。   干不掉对方那就只能共存,六阶的别尔纳特,本来就一直是索尔和教廷翻不了脸的主要原因。现在居然还想让我用药剂送你上七阶?你这梦都做成彩色的了,未免也太美好了些。   眼下既然对方目的明确地伸手,显然这脆弱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虽然如今索尔有着五阶实力,联合上同伴或许可以和教廷掰掰手腕,但这战斗对于自由之城而言却没什么意义。   干不掉又撵不走,还要防备着对方的小动作,对于光明教廷这群厚皮脸索尔也觉得无可奈何。总之药剂是绝不可能给的,你用什么来换都别想,但又不能翻脸,那就只剩扯皮了。   “都是聪明人,药剂价值不需要我多说吧?你们既然监视了我们当夜的会议,应该也听到了我的计划,所以你们应该很清楚药剂在我手里能为我创造什么,我能做到什么地步。”   “现在你冒出来三言两语开开玩笑就想得到东西,未免太轻松了点。你们想要药剂没问题,但既然要谈交易,那就给我好好拿出点诚意来。”最终,索尔采取了扯皮拖延的策略。   “那你想要什么?”看到索尔的态度有所松动,艾蕾莎大眼睛闪了闪。   索尔轻笑一声。   “呵~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东西多了,我想要世界和平,我还想成为谜一样的男人。”   “说这些有用吗?重点不在于我想要什么,而在于你们教廷有得起什么,所以赶快回去盘点下你们自己的资本吧,小香菇。到时候列出清单来我们再谈,懂?这要求很合理吧?”   既然决定无休止扯皮,重新掌握谈话节奏的索尔,敷衍着准备逃离这个难缠的毒香菇。   “其实你肯定知道的,我们教廷不像从前了,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艾蕾莎支吾着。   “所以你想要我体谅你们的难处,出于助人为乐的精神白送对不对?”索尔笑容玩味。   “那加上我行不行?”艾蕾莎伸手紧紧搂住索尔的腰,小脸在他的胸口蹭蹭抬起头来。   索尔也不躲,只是好笑地低头看着她。   “等你成为我的人,然后我的东西你也有份?怎么如今大陆还有这种老套把戏的吗?算了随便了,我的答案是我不需要你,还有你那厚皮脸小心别把我长袍蹭破了,要赔钱的。”   “说衷肯点,我家的香菇已经够多了,以后也不会再增加,人多养不起。你引以为傲的美貌比得上我家克蕾蒂?你有贝丝她们温柔吗?你觉得自己值几个蘑菇呢?”索尔笑着问。   艾蕾莎也不回答,只是默默扯掉自己的面纱。索尔安静地看着她表演,莫名觉得有些想笑。今天你别说扯面纱露出脸来,你就算在这里原地把自己扒光,我要松半句口就算我输。   然后艾蕾莎双手缀着索尔的脖颈,踮着脚尖顺势吻了上来,搞得大家像是老情人似的。   那小嘴柔软嫩滑甜腻,有馥郁清香扑面而来。看到索尔不为所动,她伸出小舌头,可惜索尔抿紧的嘴角像是道锈死的铁门一样,她只能在索尔嘴边调皮地舔了舔,最终无功而返。   该折腾的折腾完,艾蕾莎终于放弃,默默蒙上面纱。   她刚才看得很清楚,索尔的眼神里连丝晃动都没有。   “你这技巧……显然是个新手吧?还有你这身高……也真是够吃力的,刚才其实你可以先去旁边借个小圆凳再来施展这些把戏,可能效果会更好一点。”索尔语气刻薄地点评着。   艾蕾莎面纱下的脸庞蓦然一红,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好了,谢谢你的即兴表演,我看得还算满意。我劝你们,最好把你们的监视把戏停下来,我这个人开开玩笑没关系,但如果你们玩得越了界,那么我也不介意展现我的疯狂。”   “你也许以为你们大主教阶位比我高,你就能为所欲为,想要什么就要什么。等我成为你们的敌人后你就不会那么想了,我既然能和南北境的八阶周旋,说实话你们还不够格。”   “药剂的消息随你们隐不隐瞒,事情不大,但如果搅了我的计划总得有人付出代价。”   “所以好自为之吧,别再消磨我的耐心了。还那句话,别捣蛋,那大家至少面子上还是朋友。想要药剂也行,等你们什么时候给得出筹码了,我们再谈。”索尔说着转身离开了。   走出巷道后,索尔下意识回了回头,看到艾蕾莎像个鬼影一样站在巷口,那面纱上的目光宛如猫眼般明亮。索尔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以免这毒香菇突然又有什么新的纠缠手段。   等到索尔走出一段距离后,终于甩掉了身后的目光和窥视感,来到了除靈人协会门口。   如今的自由之城,早不是原来那个只有零星建筑的小聚落。几年的规划发展下来,许多新建筑拔地而起,以圆形格局向荒野蔓延。或许赶不上大型主城,但体量已超过一般城镇。   整个自由之城如今分为内外城区,贫富分化倒也不算太严重。外城区明显距离黑暗荒野更近,住在这里的多是些冒险者、或以伐木狩猎采药等等需要进入荒野谋生的职业者为主。   自由之城新成立不久的除靈人协会,就坐落在外城区位置,索尔到的时候显然很热闹。   门楣上同样有个协会徽记,索尔仔细分辨了下,才看出是个绑在火刑架上的幽灵。这一路自己见过背着十字的幽灵,锁链缠身的幽灵,好吧,看来可怜的幽灵已经被玩出花来了。   如今的除靈人协会,远比以前全盛时期的冒险者公会还热闹,或者说更赚钱。因为这里每天都要发布许多护送任务,护送樵夫的,护送远行商旅的,或和领地有人才借调的等等。   只要市场的需求没有降低,货币的购买力仍然顽强,这种热闹就暂时不会冷却。总有无数觊觎利益的人,在源源不断地向整个自由之城提供着木材、兽肉、药草、情报等等等等。   以前他们手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战斗能力,所以踏入荒野并不需要冒险者护送,还能省下雇佣金。但如今特殊敌人幽灵出现后,人类的天赋没法重来,只能向除靈人协会请求协助。 第443章 生灵将至   如今踏入荒野需要除靈人协助或者说保护,这无疑加大了各种物资采集时的成本,最终也间接地推高了自由之城的整体物价。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肉食类,还有各种主食类的食物。   之前老地精还怂恿索尔拿出戒指里的物资来,食物或肉类等,用于提升领地的士气。索尔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目前自由之城并没有面临战争,关键的东西还是该用在关键时期。   不过索尔之前在旅途里的猜想正逐渐应验,大陆的整体环境的确正在潜移默化的恶化。   正因为各个领域对除靈人才的需求,所以除靈人协会几乎每天都处于业务繁忙的状态。   之前幽灵出现了一段时间后,大陆各地的除靈人协会突然就像雨后嫩草一样冒了出来。   最初布劳恩老地精也动过成立协会的念头,只不过以老地精的眼界,他更看中的是这件事本身有多少利可图。后来会议进行讨论后,认为除靈人协会针对性太强,或许意义不大。   说穿了就是除靈人协会的存在,其实基本上就只以消灭幽灵为核心。众人的老观念还停留在以前,黑暗历怪物横行大陆的时代,以为幽灵只是暂时现象,谁知道后面却越演越烈。   这倒也不能说错,毕竟世事难料,只是对新事物的认知慢了一拍。等后来幽灵肆虐,众人在桌面上旧事重提的时候,领地里已经有了除靈人协会,众人也就不再执着于这件事情。   不过这次回来,索尔已经在会议上说得很清楚,自由之城要有官方自己的除靈人协会。   说穿了就是和民间自发成立的私人协会争抢人才,然后应对今后有可能更恶劣的局势。   今天来到自由之城的除靈人协会,索尔并不是来捣蛋的,他只是来观察一下,顺便看能不能打探到生灵的消息。来之前索尔已经大致了解过,目前除靈人协会的管理者是什么人。   据说是来自阿索克兰的姐弟两,姐姐二十出头,弟弟十七八,正是活跃的年纪。至于来到这里的原因也许是家族没落也许是避祸,谁知道呢?自由之城某些方面来说的确是乐土。   两姐弟在自由之城落脚扎根后,正好遇到大陆的幽灵问题。也许是靠着原本家族的情报渠道和余财,迅速拉起了除靈人协会的旗帜,当时的立会申请,还是从布劳恩那里批准的。   申请通过后,她们有着向当地领主缴纳税金的义务,但原则上领主是不会干涉她们自身业务的。所以即便是自由之城需要除靈人的服务,也只能通过雇佣的形式向协会借调人才。   她们的人才来源主要来自民间募集和搜寻,然后以官方协议形式捆绑个人,也就是以自由之城的管理机构出面,作为公证人,以维护民间协议的有效性和公正性。   平时她们会扶持一些落魄的平民,主动提供魔魂送你到二阶,至于能不能觉醒除靈能力看个人运气。   这也正是索尔不能放手的地方,领地的除靈人都被你挖完了,等你的除靈人协会逐渐壮大,遍地幽灵来袭的那一天,到底是协会大还是领主大?所以领地必须有自己的除靈人才。   老地精不是没想到这些事,只不过他想得很污秽,声称如果局势需要,到时直接抢过来把主事人撵走就完事。听得索尔很是无语,这种方式看似便捷,但留下的手尾变数太多了。   整个除靈人协会似乎是用原来几间旧货仓打通连接改建的,门厅宽阔,内部格局倒也算大气。用隔断搭了个半开放中空,把整体空间分为上下两层,下层算是除靈人协会的大厅。   装饰方面也算用心,能看出些北境贵族的风格痕迹。索尔进入协会的时侯,刚好下午时分,此时大厅里很热闹,许多身份不一的人正在桌边说着自己的诉求,还有女仆端茶送水。   索尔大致看过一圈,然后在货品展示柜前流连了片刻。这里展示的除靈用品,显然和集市那些地摊货的档次不同,圣水圣十字那些索尔见过或听过的大致都能找到,做工更精致。   该看的看完后,索尔站在那里目光有些搜寻,他在琢磨着生灵的消息该向什么人打听。   “尊敬的客人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需要协会提供帮助吗?”一位女仆主动迎了上来。   实际上索尔一进大厅就被会长盯上了,因为整个大厅眼下就只有索尔一身兜帽黑袍,让人忍不住往藏头露尾的鼠辈方向联想,于是立于二楼品茶的会长一眼就从人群里看见了他。   不过这里终究是提供雇佣服务的,来者是客,于是会长派了个机灵女仆先来试探一下。   “呃……,我想请问下要如何成为一个除靈人?”索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话题,但至少从一个女仆身上是不会有多少收获的,所以随便扯个话头,准备见见级别稍高的管理者。   “那客人请您在这边稍坐用茶,稍后会有专业除靈人向您提供咨询。”听清楚索尔的诉求后,女仆礼貌地将索尔引导至一张待客圆桌边,让索尔在此等待,很快热茶也端了上来。   索尔也不急,端起热茶抿了口,虽然大家今后是隐形层面上的竞争对手,但至少别人这服务还是可以的。索尔没看见的是,女仆悄悄沿着阶梯上到二楼,在会长耳边低语了几句。   很快一个一身男装的香菇款款到来,她穿着一身束身的收腰社交礼服,配合着脑后的单马尾显得很干练,姿色不错身材也突兀。她在索尔的桌边坐下,然后将一份纸页放在桌面。   “这位客人您好,我是协会会长塞蕾欧·艾丝特尔,很荣幸能为您服务。听说您想踏入除靈人领域,那我想先冒昧请问下您的主要职业,以及相关能力。”桌边的香菇礼貌说道。   这就会长了?这显然就是报出名号来唬人了。   这个香菇二十出头的年纪,很有成熟女性的风韵,但也不缺少女活力,她的家族姓氏也和索尔打听到的一致。对于她的问题索尔微微摇了摇头,然后顺手拿起她的纸页看了起来。   刚才扫过一眼,索尔大致看清这应该是份协议类的文本,这个他倒是有兴趣想翻一翻。   塞蕾欧默默撇了撇嘴,对方对自己的提问不予回答显然很失礼。   那么大致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是个粗俗之辈,一种是对方或许在自由之城有着一定的地位。看这家伙虽然一身普通黑袍,但一脸神秘的样子,或许属于后者,对于对方的态度塞蕾欧也没太在意。   很快将手里的纸页看完,索尔了然。   这其实就是一份类似生死协议的东西,不过只对普通人或者说尚未晋阶的人有效。   签订了之后签约者就算是除靈人协会的人,然后协会会提供魔魂送你到二阶。如果你成功觉醒除靈职业之一,那么协会会按照人品能力等各种综合考察将你纳入体制,稍后会派给你相应阶别的任务。   如果你晋阶觉醒失败,也就是只得到普通的战斗职业,那么协会和你的协议就此终止,你只需要向协会支付一定的晋阶费用即可,倒是比市面上的魂晶市价便宜。   各种相关职业里魔法师和召唤师是可以入选的,因为这些职业的战斗方式同样能对幽灵产生威胁,至于其他什么剑士之类的战斗职业则被排除了,显然带着一定的歧视性。   索尔微微笑了笑,要不是看见这份协议,他都快忘了自己身上还挂着个战士的职业,也不知道如今大陆上还有多少人在自称战士。不过没什么用,已经被协会排除了。   到达二阶后,除了上述两种情况外还有一种,就是晋阶彻底失败,也就是你整个人彻底沉睡不醒。晋阶二阶放眼整个大陆而言风险不算大,但仍然有着晋阶失败的可能,只能说因人而异吧。   对于这种情况协会是不承担任何责任的,这也是这份协议存在的意义。如果你晋阶失败了沉睡不醒,那就生死自负,这份协议估计是留着和沉睡者的家属扯皮的时候用的。   索尔之所以看一看,只是想研究下对方有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以后自己做的时候能更顺手一点。大致看完后,索尔将纸页随手放在桌面上,然后开始直奔今天的主题。   既然除靈人协会会长在这里,如果她不知道的话应该问谁也没用了。   “您好,这位塞蕾欧小姐,抱歉刚才没有及时回答您的问题。其实我只是一个流浪的除靈人,刚到自由之城不久,而我眼下也正在纠结要不要在自由之城落脚。”索尔微微行礼。   “据我听说自由之城周边有三个……嗯,比较特殊的幽灵。其中有两个还算平静,有一个正离自由之城越来越近,这似乎是这个领地正在面临的危机,不知道你们除靈人协会对这件事怎么看?”索尔礼貌地问。   听到索尔的话,塞蕾欧蹙着眉头迟疑了片刻,但最终她还是回答。   “是的,客人,您说的这个问题的确存在。甚至您打听到的这个特殊幽灵正离领地越来越近的消息,就是出自我们协会的观察结论,但我不知道您打听这个消息有什么目的吗?”   “塞蕾欧小姐,我的目的刚才就说了,我正在纠结要不要在自由之城落脚。”   “落脚这种事情,大部分人肯定都会主观选择一个还算安全稳定的环境。所以我才特意来到这里,想听听你们这些专业除靈人士的意见。”索尔微笑着回答。 第444章 感恩的魔王   “关于客人您说的这个问题,很抱歉我们协会没有什么可以回答您的。我唯一能告诉您的是,最初察觉到这些特殊幽灵后,我们曾经派出过一定人手,但是他们全都没有回来。”   “对于这种杳无音讯的现象,我们至今仍然无法确定我们的人到底是遭遇了不幸,还是遇到了什么别的未知原因。所以我无法提供任何消息,我个人建议您远离。”塞蕾欧回答。   “嗯,很感谢您的建议,可是远离有用吗?万一他跑进城市怎么办?”索尔微笑着问。   听到索尔纠缠般的问话,塞蕾欧暗自皱眉,因为这听起来像是在变相质疑除靈人协会。   “恕我直言,就算像您说的这个幽灵跑进城市,它所带来的破坏也只是一个点一个方向而已。自由之城那么大,你要落脚很容易,这事情和你一个低阶除靈人恐怕关系不大吧?”   显然塞蕾欧有些不耐索尔的纠缠,虽然表面维持着礼貌,但还是忍不住呛了索尔一句。   低阶除靈人?索尔这才注意到面前的会长香菇才是二阶而已,她显然感知不到索尔的五阶。不过这倒也说得通,她应该是自身二阶时觉醒了相关的除靈职业,这才决定建立协会。   毕竟如果对除靈一窍不通,比如一个剑士跳出来建立除靈人协会,终究感觉隔着领域。   看来自己又被小看了呢,这个香菇显然因为被自己纠缠而隐含怨念,差不多也该走了。   “好吧,冒昧打扰,衷心感谢塞蕾欧会长的耐心解答,在下就此告辞。不过……你或许说错了一点,我对这些特殊幽灵的了解,刚好比你们协会知道得多一点。”索尔笑着起身。   “你……请问您知道什么?”塞蕾欧冷不防被索尔唬了下,一脸不太相信地看着索尔。   索尔没有回答,只在唇边竖起一个手指,无非是我虽然知道,可我就不告诉你的意思。   看见索尔这副鬼样,塞蕾欧突然很想扑上去在他狗头上抽几下。再等到看着索尔晃悠离开的背影,塞蕾欧暗自在心里鄙夷不已,你知道个屁!你要真的知道还来这里装什么地精?   这无非就是一个闲得无聊的家伙,跑到协会来扯蛋而已,看来以后协会治安要加强了。   今天这趟不出索尔的预料,什么有用参考也没得到,生灵仍是无解的生灵。倒不是索尔不想和塞蕾欧分享信息,但这小香菇居然敢小看自己,那就再晾几天,这是大魔王的原则。   反正她们也不是抗击生灵的主力,万一自己不幸倒在了生灵规则里,老地精会公开的。   离开除靈人协会后,索尔一路离开了自由之城,来到了荒野里准备抛尸。之前史坦特那夜围剿巴烈尔的余党,最终剩下上百具尸体堆在那,全被索尔扔在了戒指里,也该处理了。   站在荒野里把尸体抖出来后,索尔突然觉得不行。这些尸体太密集,谁知道时日渐过之后又会诞生什么幽灵。这里离自由之城距离不远,还不能乱扔,不然没准会为日后添麻烦。   挖坑埋葬的待遇这些亡魂就不要想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再说奈菲尔娜说过死灵的出现只和骸骨的基础数目有关,至于这些尸体是腐烂在地面还是入土,貌似没有什么区别。   理论上通过秘境之门把尸体扔到大陆别处倒可以,但索尔懒得带着尸体来回折腾。于是他想了个办法,沿路隔段距离扔一具,反正路过的野狼乌鸦秃鹫会把他们啃光,也算鸟葬。   这样的好处是,索尔可以将长剑提在手里,边扔边狩猎主动扑上来的死灵,倒也两利。   “姐,刚才我回来的路上发现了个奇怪的家伙。”少年拿起桌边的水壶猛灌几口清泉。   “哦?有多奇怪?”除靈人协会会长塞蕾欧拿起餐巾擦拟小嘴,一脸不太在意的表情。   “我也说不清,那家伙一身黑袍,独自一个人游荡在荒野里。最初我是通过他斩杀死灵的短瞬看见他的,我本来想过去和他打个招呼,可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少年吊了吊胃口。   “什么?”塞蕾欧下意识呢喃着,莫名把黑袍和下午来到协会的那个怪客联系在一起。   “我发现他正在扔尸体,最初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他在沿路杀人。等我远远跟在他身后观察了一段,发现他扔下的那些尸体已经死了段时间了,他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扔下一具。”   “后来看他越走越远,不知要去哪,我就带着我的人回来了。”少年在桌边绘声绘色。   听着弟弟杰拉比·艾丝特尔的描述,会长塞蕾欧听得有些惊心,莫名幻想出一个诡异画面。漆黑的荒野里一个穿着黑袍的鬼影,默默扔下一具具尸体,神秘、危险、鬼祟、惊悚。   不知道为什么,塞蕾欧就是觉得,弟弟口中那个黑袍就是下午来拜访除靈人协会的人。   他既然每隔一段距离扔下一具尸体,看起来他或许是在做抛尸之类的工作。而且没把尸体扔在一起,这说明他对死灵的出现规则有一定了解,他这么做是在防止日后死灵的滋生。   懂得预防死灵,说明他对幽灵有所了解,很可能就是下午那个自称流浪除靈人的家伙。   “那些尸体你认识吗?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分辨出是不是自由之城的人?”塞蕾欧追问。   “嗯……你这么一说,当中是有两个我好像隐约见过。不过他们似乎是之前盘踞在另外半片城区的恶棍,哦!我知道了!猩红十字前几天夜里不是有一场恶战吗?”杰拉比惊觉。   塞蕾欧已经先于弟弟一步想到了,不过她揪出的细节是,那个黑袍怪客似乎是领主那边的人。毕竟猩红十字是领主麾下的力量,那个黑袍的家伙既然负责收尸善后,很显然……   而且对方既然舍得用空间物品来运送尸体,以塞蕾欧的眼界看,对方的地位或许不低。   “好了,我知道了,事情你自己忘了吧,不要再私下议论,以免招惹到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还有平时你带着人进入荒野历练,自己要多加小心!”塞蕾欧挥挥手,目送弟弟离开。   弟弟杰拉比二阶的时候成为了黑暗游侠,而塞蕾欧自己则觉醒了除靈人职业,不是指泛称,而是职业名就叫除靈人。也正是因为这原因,姐弟俩才毅然扛起了除靈人协会的大旗。   一身黑袍的索尔并不知道自己抛个尸也会引起别人关注,他此刻已经结束了忙碌,匆忙赶回了领主府。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好在现在还不到晚餐时分,还来得及。   克蕾蒂和洛娜佩蒂平时都在市政厅那边帮忙,此时仍未归家,整个领主府一片静悄悄。   索尔轻车熟路来到克莉丝房间门口,侧耳听了听,然后怪笑着将房间挤开了一道门缝。   克莉丝自从在奈菲尔娜的帮助下回归神志后,一直处于灵魂休眠期,也不知醒了没有。   索尔很清楚自己此刻能在这里找到谁,果然,一打开房门,就看见克莉丝或者说奈菲尔娜正站在衣柜前面忙碌着。嘴里轻哼着未知的婉转歌谣,显然香菇女神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本来克蕾蒂她们邀请奈菲尔娜一起去市政厅玩,但她对于人类管理没有什么兴趣。克蕾蒂她们也没强求,只是嘱咐奈菲尔娜要锁好门窗,睡前一定要设置预警魔咒,不然有危险。   奈菲尔娜没太放在心上,以她的感知比魔咒好用多了,再说就在宅邸里能有什么危险?   于是她先趴在床上踢着小屁股看了一会书,然后来到衣柜前,开始整理克莉丝的裙装。   “有事吗?”察觉到索尔的到来。奈菲尔娜偏头微笑了下。   “我来看看你,住得习惯吗?”索尔双手握在一起搓揉着,一副忠诚老管家的模样。   “比起以前寂寥的生活,其实很不错了。”奈菲尔娜一脸回忆的样子。   “嗯嗯,不错就好,你帮了克莉丝那么大的忙,哪怕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所以我今天是特意来感谢你的。”索尔边说着边悄悄贴上去揽住奈菲尔娜的小软腰。   “别闹,把我刚叠好的衣服弄乱了,那天你不是就已经感谢过了吗?”奈菲尔娜小屁股在索尔怀里扭了扭,让大魔王的邪恶之力得到了迅猛攀升,可怜的香菇女神还不自知。   “那不行,我觉得当时感谢得不够郑重,所以需要重来。”大魔王一脸真诚地摆着手。   感谢还可以重来的吗?一次就够了吧?重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奈菲尔娜有些迷茫,然后似有所觉地低下头。   “呀!你做什么?”奈菲尔娜一脸惊恐地拍打着胸口突然出现的爪子,但是没什么用。   索尔老狗以专业老练的单手手法,准确地错开了她领口处的裙扣,然后另一只手还不忘顺手把后背的裙带拉散,然后向下轻轻一拽。   腹背受敌的奈菲尔娜还没反应过来,裙装上半部分已经垮塌至腰袢,露出了光洁白皙的肩膀,还有近乎透明的纱质里衬。   “呀!臭流氓!我要……叫了哦!”奈菲尔娜弱弱地抗争着,双手抱肩掩护自己。   “我知道,过一会你不想叫都不行。放心,不论你哀嚎还是求饶,哪怕当面背诵一段神谕,再用圣光反复鞭打大魔王,大魔王都毫无怨言,绝对甘之如饴。”索尔老狗露出真面目。   可怜的香菇女神都没来得及做出什么正义抵抗,就被大魔王扑倒在了香喷喷的小床上。 第445章 一封家信   整个领主府此时静悄悄,只有魔王的邪恶气息在弥漫,还有不慎落入魔爪的奈菲尔娜。   奈菲尔娜倒在床上,突然感觉好后悔喔。本来克蕾蒂她们已经交代要锁好门窗布置好预警魔咒,当时奈菲尔娜还不以为然,现在她才反应过来,这些手段都是用来防备大魔王的。   可现在邪恶已经入侵,什么都晚了,这世道那么险恶,单纯的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你不是说因为克莉丝妹妹的事情要对我表达感谢吗?结果到头来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奈菲尔娜的两只小手被按在耳畔,裙子被剥在一边,身上的纱质里衬也被狗头拱掉。   “我自己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而我现在把它毫不犹豫地送给你,你难道不觉得我感谢得很有诚意吗?”索尔俯下头在她光滑的小脸上蹭了蹭,开始说自己的道理。   一边说着索尔一边直起身,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服,甚至还很从容地把大衣整齐叠了叠。   看着他那神神叨叨的傻样和精壮的肌肉线条,奈菲尔娜羞涩着有种在劫难逃的慌乱感。   “不要闹了,放过我好不好?这样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奈菲尔娜做着无谓地抵抗。   “大魔王从不需要朋友,我的世界里只有各种邪恶的香菇怪,必须打倒。”索尔笑了。   “喔~你没有良心,我帮你救下克莉丝妹妹,你还要对我……这样。”奈菲尔娜支吾着。   大魔王微笑着俯下身,将她娇小的躯体覆盖,确保她无法挣扎后,才在她耳畔边开口。   “你不是喜欢让人舔小脚丫吗?啧啧,大魔王我狂野一生,从来没有遭遇过那样的恶劣挑衅。那些血泪怎么敢忘?你没发现我自从回来以后,每天悲愤得面包都少吃了几个吗?”   “现在最后给你次机会,你这个香菇怪还有什么话要说?”索尔俯身戏谑地笑着。   “你这样不行的,其实我是……曾是个女神,你这是在引诱我堕落。”奈菲尔娜抵抗。   “哈,这样就堕落了?完全不用担心,其实我还能教你更多堕落的姿势,保证让你一天堕到晚,这也算是正邪之间的一种文化交流。好了,你的辩解时间已过,认命吧香菇怪。”   骤然感觉到某种未知武器的威胁,奈菲尔娜羞涩地微微颤栗着,整个人显得慌乱不已。   “等等,我想起来了,你这样会吵醒克莉丝妹妹。她正处于灵魂休眠期,强行醒来的话会很危险,是了,很危险的我跟你……呀!嗯~”奈菲尔娜的蹩脚借口被大魔王强行打断。   “呜~疼,你这个坏蛋!”奈菲尔娜紧紧咬着索尔的肩膀,紧蹙的眉头像只可怜的松鼠。   “这显然是缺乏锻炼的原因,不用担心,今后多锻炼几次就习惯了。哈,小小的香菇女神,今天你终于无处可逃了吧?”大魔王一边使用穿刺技能,细密的吻温柔地落下。   “唔…嗯~我不怕,克莉丝妹妹和我在一起。”   “嗯…嘤~我只要围观就好了。”克莉丝突然弱弱地说。   索尔一瞬间有些混乱,明明怀里只有一个人,却感觉能说出两种话来。   大魔王赶忙抓紧机会加速使用技能。   “唔~嗯~”   “呀!嘤嘤嘤~”   这不可能!为什么一个人一张嘴能同时发出那么复杂的两个声音来,这不符合逻辑。大魔王彻底震惊了,像是瞬间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真是……令人震撼的绝妙体验。   “呀!奈菲尔娜姐,快跑!大魔王要干坏事了!”克莉丝突然惊叫示警。   奈菲尔娜正眩晕得一脸迷茫的表情,都这样了,还不算坏事吗?奈菲尔娜无语地想。然后很快她再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天真,在体会了一段不能落地的恐惧后,香菇女神终于授首。   然后两个香菇或者说一个半,被大魔王掳到了浴室里,挤在一个逼仄的浴桶里。   “以后听不听话?”索尔把小香菇捂在怀里。   “嘤嘤,大魔王,我一直都很听话好不好!”   “我要呸死你!”   于是被奈菲尔娜连累,连体香菇克莉丝又被按在浴桶边,一通惨无人道地哇哇乱叫。   晚餐桌边,看着克莉丝脸上那弥漫不散的红晕,索尔不出意外地收获了一波香菇党的白眼。以克蕾蒂为首的几个顽固香菇,看到又有姐妹遭到迫害,纷纷对大魔王表达了鄙夷。   第二天,一脸疲惫的贝丝终于回到领主府。当她看到正厅门口那个张开怀抱的身影时,整个人突然就呆住了,甚至不敢相信地抬手揉了揉眼睛,这才呜呜地痛哭着一路狂奔进大门。   “呜,我好想你!”贝丝泣不成声。   “可惜了,本来还想来个惊喜的,但你回来得太突然,没来得及准备。辛苦了,我可怜的小香菇。”索尔把狂奔而来的呜呜怪接进怀里,温柔地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   据贝丝说主要是因为如今各地的粮食都比较紧缺,她们一群人通过秘境之门去了许多地方,而且每到一处贝丝都会你来我往地砍价半天。   这次购粮的旅途整整耗费了一周多的时间,这才用各地的零散粮食填满了空间戒指。这枚戒指是最初索尔在海风郡外,帮助光明教廷后得到的谢礼,送给贝丝后她一直珍视地带在身边。   一番喜泪交加的深情拥吻后,贝丝转头突然红了脸,发现一众姐妹都在微笑着围观。   “你来得晚了点,之前我曾在桌边说过,要实现每人一个愿望。当时你虽然不在,但许愿的机会留了下来,至今仍然有效。那么说说吧,我的小香菇有什么愿望?”索尔拥着贝丝。   “看到你站在这里,我一生最大的愿望已经实现了。”贝丝埋头在索尔怀里蹭了蹭。   “这个不算,好吧,本来大魔王准备趁机敲诈占你点便宜的,但看你那么辛苦就放过你了。至于你的愿望,就由我来帮你选吧。”索尔微笑着拿出一瓶血光弥漫的药剂。   等听见索尔说药剂可以让残缺再生的效果后,贝丝震惊了好久,然后摸着自己半脸银面具后早已失去的眼睛哭倒在了索尔的怀里。   时间随着打旋的落叶,在逐渐向着黑暗历七二二年冬天靠近。   第二天早上,整个领主府一片欢乐。   “呀!贝丝姐,想不到你居然那么美丽的吗?我好羡慕喔!”一众香菇围着被索尔强行摘掉了面具的贝丝,看着她光洁细腻,双目明亮的美丽样貌纷纷送上了自己的赞美。   贝丝羞涩地低头抽泣着,默默接受着姐妹们的善意和关爱。   索尔欣慰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松了口气。初遇贝丝时自己曾经答应过她,要帮她治好脸上的伤,现在自己终于做到了。   这一天快入夜的时候,领主府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是索尔在桌边对自家香菇说起,光明教廷卑劣的监视手段。   家里一众香菇气得蹦跳不已,最后奈菲尔娜说艾蕾莎中午的时候来拜访过。看当时只有奈菲尔娜在家,她只是简单坐了坐闲聊了几句就走了,索尔怀疑教廷的监视应该是取消了。   可即便如此,家里的一众香菇还是对艾蕾莎的奸诈进行了愤恨地抨击。   还有一件事是,佩蒂突然在桌面上拿出了一封给索尔的信,然后几个从市政厅结伴归来的香菇都有些沉默,应该是忍不住偷看过了,而且信的内容可能不让人愉悦。   索尔有些意外地将信接在手里,看信封风格和表面的淡淡香味,这似乎是女性的手笔。   可是这片大陆上,现在难道有谁知道自己回来了吗?还用信纸这种相对正式的方式。   将信纸在手掌上摊开。   “见信安好,姐妹们,也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送到我的大魔王手里。不过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所以肯定能看到这封信,先请姐妹们帮我保管好。”   “我已回到家乡,我的爱。自从你走了以后,我终于明白了你曾经对我说起过的,如果数十年的生命过去,你终究会先于我离开人世,到时候一定会如何如何悲痛。”   “当时我不信,毕竟想象终究有限,难以感同身受。”   “直到看着你飞上天空,一去不回,我终于体会到了心上的两个字‘好疼’!”   “如今大陆的局势正在变得糟糕,我已随姐姐回到了部族。即使你不在身边,这些疼痛仍然盘踞在心上如影随形,我知道它已经刻印在了我的灵魂里。”   “我的部族还是那样,人口稀少,生活还算过得去。姐姐和长老和我深谈过一次,所以我决定留在部族,随着部族迁徙,到更偏僻的地方度过这艰难的世道。”   “我的爱,我要离开你了,姐姐和长老并没有逼迫我,这只是我自己的原因。当然,其实真实的原因是,我想象不出百年之后我该怎么面对你的离开。”   “这次的失去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怕我会撑不过去,我不知道在那之后我该怎样活下去。所以,我决定从此今后,一个人,就让我用漫长的余生在心里默默地来爱你吧。”   “对了,魔咒的制作手艺我已经交给了姐妹们,希望你能帮我保密,不然长老知道我把配方泄露会打我的屁股,唉嘿嘿~”   “好遗憾没能留下一个你的孩子,当时我应该再主动疯狂点的,呜呜呜~”   “最后,好好活着,我的爱,我坚信你一定仍然在某个地方坏坏地笑着。只希望你能偶尔想想我,你永远的伊格莉特小小香菇。” 第446章 黎明以前   “如果我们有一个孩子,我会把她带回家乡,她会是个混血妖精,或者有妖精血统的人类。我会细心地呵护她长大,直到从她身上看见你的影子,然后陪着我穿过漫长的岁月。”   “抱紧我……搂住正在消逝的时光。”   那个每次会被自己吓尿的可爱妖精,那个悄悄隔着窗子,观察自己有没有按时睡觉的温暖香菇。那个声称圆葱也吃,蜷缩在摇椅里,要求抱抱的慵懒猫咪,终于还是离开自己了。   她一直是乖巧而安静的,不争不闹,让人每次不经意间想起,总是满心的柔软和心疼。   把信纸合拢,仔细地叠好,索尔坐在桌边整个人有些沉默。   “你应该去把伊格莉特妹妹接回来,她们的部族不可能走得那么快。”桌边的克蕾蒂开口,一众香菇也纷纷鼓励般地看过来,但索尔只是默然摇了摇头。   “她的部族需要她,既然这次她已经因为我的消失而疼过,能就此画下句号也不错。她早点离开我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因为百年后,我可能什么都无法留给她。”索尔黯淡地说。   在一众香菇疑惑的视线里,索尔将自己黑暗体质的事情拿到桌面来说了一次,奈菲尔娜从旁佐证。一众香菇纷纷默然,受孕率低下,或者可能很难有孩子,这不得不说是个噩耗。   女性通常会比男性更重视这件事情,因为这相当于剥夺了她们成为母亲的权利和幸福。   至于在对待孩子的感情上,男女之间或许都差不多,只是可能方式上会有些不同,算是因人而异吧。这世界上最复杂的事物就是感情,所以父爱和母爱之间其实没有什么可比性。   “这是我在路上才从奈菲尔娜口中得知的事情,本来就准备回来说。所以归根结底,我其实是对不起伊格莉特的,当然也对不起你们,很抱歉直到今天才把这件事摆到桌面上。”   “你们每个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还是那两点吧,一点我之前说过,我尊重你们的自由和意愿,不论你们因何而离开我,我都能理解。另一点,就是这件突然冒出来的事了。”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抛开牵绊,认真考虑下自己何去何从的问题。”索尔离开了桌边。   接下来是连绵几天的秋雨,这或许应该是秋天最后一场雨了,马上寒冬就会跟着到来。   索尔整个人陷在庭院的摇椅里,默默看着雨水洗刷庭院的花树,似乎连心都被染上了忧郁的颜色。好像不久前伊格莉特还曾经蜷缩在自己的手肘边,像只慵懒的猫咪般睡着午觉。   转眼,时间就带来了一个猝不及防的伤口,让内心那些疯长的杂草从伤口里冒出了头。   谈不上有多难过,人生并不只有美好的一面,无论你如何地抗拒不甘,该来的总会来。   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不断失去挚爱的过程,我们默默苍老于其间。索尔也不知道下次失去什么时候会来,又会以怎样的方式失去谁,又或者……是自己成为被别人失去的那一个。   摇椅扶手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傻乎乎的小脑袋,索尔假装没有注意到,任她鬼鬼祟祟地接近。然后她不出意外地猛然蹿起大叫一声,索尔也很配合地裂开脸,表示自己被吓得好惨。   然后索尔摊开手,佩蒂钻进摇椅屈着腿斜趴在索尔怀里。   “讨厌!装得一点都不像!姐妹们派我来看看你!”吓人没成功,佩蒂显然有些懊恼。   “看我?有什么好看的?别把人说得像是命不久矣一样好吧?”索尔搂着佩蒂笑起来。   “我能吃能睡,你们想好没?要不要趁机抛弃我?想好了以后不准反悔哦!”索尔问。   “那种小事,都不值得我们想好不好?既然你要答案,我们会在你走那天给你。”佩蒂抬头凑到索尔嘴边轻轻咬了咬,然后甜蜜着跑掉了,索尔哭笑不得,香菇们搞得还挺神秘。   隔天克蕾蒂又来,悄悄摸到索尔的摇椅边,和索尔默默对视片刻,然后开始闷头用她的小拳头来回轻轻帮索尔捶着腿。看这个香菇党带头人的这番做派,莫名搞得索尔有些戒备。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说事情。”虽然那小手很温柔,但反而捶得索尔越来越不自在。   “我们进去说。”克蕾蒂把索尔拉进自己的房间,索尔突然觉得自己会有失身的风险。   “那天你不是说可以实现每人一个愿望吗?所以我有个愿望。”克蕾蒂摇晃索尔手臂。   “是要我私下叫你宝贝那件事吗?没问题。”索尔虽然有些狐疑,但还是微笑着回答。   “不是,贪心的我想要点别的。”   “你说,不过是要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才行。”   众人都知道索尔手里有新药剂,所以许愿什么的只是临时逗乐而已,又不是真的是神。   “你不准生气哦?”克蕾蒂大眼睛闪了闪。   “一个愿望而已,不至于,随便说,我绝不生气。”索尔有些迟疑,但还是微笑首肯。   “真的什么都可以?”   “是的。”   “那么……我能……打你一个耳光吗?”克蕾蒂低头小声支吾着。   索尔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面上还绷着笑,但脸色已经隐现漆黑。   “打我个耳光?你怎么会有……嗯,这种危险的想法?”索尔脸颊无声抖动地笑着问。   “不是,实际上就在你回来那夜,混乱中……我不是不小心打了你一下?后来我觉得似乎从中获得了一种巨大的满足和成就感,毕竟如今你已经是这样一个男人。”克蕾蒂解释。   满足感和……成就感?我如今已经是这样的男人?我是怎样的男人?我还是男人吗?   一些问题在脑海里蹦跳着,索尔眼角狂跳不止,觉得谈话已经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黑着脸一个后踢把门关上,然后索尔一把将克蕾蒂拽到怀里,压着她的背,让她趴在自己的腿面上。把她的小裙子掀起,对着小屁股扇了起来,房间里很快响起克蕾蒂的尖叫声。   “呀!你耍无赖!你这个骗子!你说什么都可以的!你说你绝不生气的!大骗子~呜!”   “我完全没生气,只是有个老佣兵告诉我打屁股可以增加男女间的情趣。”索尔微笑。   “是谁?我要去干掉他!”克蕾蒂尖叫挣扎。   “啪~啪啪啪~啪啪!”似乎是某种未知节奏。   “呜呜~~我错了!饶了我!”在大魔王眼皮下疯狂试探的香菇党首恶克蕾蒂终于授首。   被香菇们轮番骚扰了三四天,这场秋雨终于止歇,索尔再次心情满满,差不多该走了。   餐桌上,索尔把自己要去硬撼生灵的事情重提了一次,时间就定在明天早晨时分出发。   奇怪的是香菇们全都统一保持了沉默,连句嘱咐关怀都不给,让大魔王觉得很是伤心。   索尔也不在意,草草吃过晚餐,把自己闷在毯子里盘算着明天的凶险,不知不觉睡去。   睡到夜里某个时刻,索尔似有所觉从模糊里醒来,睁眼看见自家的香菇把自己包围了。   “你们……要做什么?”索尔拽紧自己的毯子,莫名有些紧张。香菇们显然不是撬锁进来的,实际上索尔也从不锁门,大魔王何惧偷袭,不过看来从今往后或许还是要低调做人。   “你不是要答案吗?大魔王,姐妹们今天要合力讨伐你,这就是答案。”香菇们抱手。   “哈!大魔王将会亲自教导你们人生的方向,然后告诉你们,你们可笑的团结在我这里只是笑话。”大魔王梗着脖子强笑几声,不知道自家香菇又准备了什么阴损把戏对付自己。   香菇们也不闹,纷纷低头,很快房间里响起一片衣裙落地声。啧!美得让人头晕目眩。   这似乎是某种新战术?索尔被唬了一跳,暗自夹紧了双腿,看来一场恶战再所难免。大魔王谨慎地观察着每一个敌人,默默在心里估算着敌我战力,然后视线突然停留在某一个。   “怎么你也来?”索尔笑着问。   “当然……姐妹们既然需要力量,我正义女神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奈菲尔娜支吾着。   索尔被自家的香菇们逗笑了,整个人从床上坐靠起来,枕着双手一脸狂傲地看着她们。   “我曾在酒馆听说过一个自称战神的男人,他声称自己可以一晚同时应付无数女人。”   “众人都不相信,于是那位战神当晚马上找了八位妖娆彻夜欢歌。”   “最终他如愿展示了自己不屈的战意,战死在了床上。临终前他对所有男人留下血泪劝告,管好你们自己的裤带,另外,随时准确定位自身,不要逞能做自己能力以外的事情。”   “我这个人从来不敢狂妄自称什么战神,我想我顶多也就算一个小战士而已。但即便如此,说实话就凭你们这几只杂毛三脚猫……”大魔王竖起一个手指,一脸轻蔑地在空中摇了摇。   “呀!姐妹们!正义必胜!”香菇党瞬间集体尖叫暴怒,纷纷红着眼睛视死如归扑来。   一时间扔枕头的,撕衣服的,噪音攻击的,在床上蹦跳迂回的,想通过窒息攻击用某个部位把索尔闷死的。总之整个血腥战场昏天暗地,香菇怪们各种手段之凶狠残暴,让人不忍描述。 第447章 一路向西   第二天终究还是如约到来,索尔精神奕奕地离开香菇堆,帮她们准备了最后一顿早餐。   可怜的香菇兵团软绵绵地趴在那里,面对大魔王的邪恶力量,显然又一次全军覆没了。   站在熟悉的厨房里忙忙碌碌,索尔的心情又不可避免地沉重起来。今天这么一走,就真是结局难料了,只希望这不是最后的早餐吧。正在思绪凝重间,一个小脑袋突然探进厨房。   “呀!”一声无比尖锐的香菇音爆响,打断了索尔的沉思,也把他结结实实唬了一跳。   这大早上到底是哪个臭香菇又在捣蛋了,索尔刚一转过头去就被一道身影扑在了怀里。   “呜~领主大人,您果然还活着,芬琪没有了,今后就只剩我了。”声音哭得很是惨痛。   “你是……哦,是了,你是安朵,怎么会那么早突然过来?”索尔恍惚了会,这才骤然想起这是谁,然后无语地看着她把鼻涕眼泪蹭自己一身。很久不见,这豆芽都长成香菇了。   “我跟贝丝姐去购买粮食了,回来她让我先回家报个平安,我看家里没什么事,想今天起早点过来帮忙。”安朵解释着,抱得很用力,毕竟自己活捉了一只以为死掉的野生领主。   “哦,豆芽长大了,越来越美丽了。”索尔揉揉她的脑袋,然后两人聊着天忙碌起来。   被小安朵突然冒出来这么一闹,索尔也没什么担忧的余裕了。算了,一切都只是概率而已,自己尽力就好,没什么可担心的。端着早餐刚回到卧室,索尔听到了香菇们的叽喳声。   “这黑暗体质怎么会那么厉害?我们总共五个半姐妹的战力,居然也会断剑沉沙?你看他整夜像只疯牛一样乱拱,早上居然还有余力做早餐?”似乎是克蕾蒂在向奈菲尔娜抱怨。   站在门外偷听的索尔,本来还一脸笑容,可是听到后面脸突然就黑了。这群臭香菇,你们不是该对我不屈的战意表达仰慕吗?什特么疯牛乱拱?不会用形容词就不要硬用好吧?   该笑闹的笑闹完,早晨也终于渐渐到来。临别前家里的香菇们每人纷纷上前啃了索尔一口,在索尔怀里倾诉着各自的嘱咐和关怀,原来所有的挂念和不舍,全部都是等在了这里。   得到自家香菇的治愈,索尔终于心满意足地开始收拾东西,可是收了一会发现好像没什么意义。最终索尔再次把戒指交到了克蕾蒂手里,以防自己一去不回,身上只背了个背包。   背包里没太多东西,大概两周的食水,毕竟这一去也不知会是什么情况,还有些不知道能否在生灵规则里使用的魔咒等。说起来,上次遇到生灵他也没机会试一试魔咒有没有效。   除此外索尔还把一个传送塔也放进了背包,理论上生灵的规则可能不会有这种漏洞,但万一能偷鸡呢?要是传送塔能使用,一切又简单了,自己遇到危险只要立刻传送回家就好。   该带的带好,索尔一身黑袍兜帽,还是那副见不得人的鬼样,告别了自家的红眼香菇。   领主府外,史坦特迪勒和老地精几人不出意外已等在那里。和史坦特迪勒拥抱对拳,老地精还想上来求抱抱,被索尔一脸嫌弃地推开了。简单交代了一些事情后,索尔不再回头。   等走出众人的视线,索尔又感觉到了若有若无地窥视感,偏头看了看,索尔暗自微笑起来,倒也不觉得意外。显然又是艾蕾莎那个贼心不死的神棍香菇,仍然在某处关注着自己。   上次也不算谈崩,虽然被索尔以交易筹码的借口敷衍了过去,但艾蕾莎肯定不会放弃。   没等索尔走出多远,这次艾蕾莎倒是没再鬼鬼祟祟,而是直接大方地走在了索尔身边。   她仍然一脸面纱,意味深长的和索尔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始述说她这些天里具体做了些什么事情。无非就是光明教廷还剩些什么破烂可以拿出来,想用于充抵交易里的筹码价格。   索尔好笑地默默转头看着她,你以为我的药剂是这么廉价的吗?这就像你拿着堆破烂想来换我的珍珠好不好?关键是你没发现我此刻的背影何其悲壮吗?你确定要往我身边凑?   艾蕾莎被索尔看得莫名有些发毛,但她还是像个尽职的商人一样,等待着索尔的决定。   “你说了那么半天差不多也累了吧?要不陪我逛逛街?”走着走着索尔突然转头说道。   “终于决定要对我出手了吗?”艾蕾莎整个人蓦然一震,然后假装羞涩地低下头,一副秀色任餐的样子,直接把索尔逗笑了。出手?等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你会吓哭的,小香菇。   说起来,如果教廷真的撤走了监视,那眼下艾蕾莎应该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索尔想到。   没有去往集市,虽然那里也有索尔准备入手的东西,但索尔直接来到了更正规的除靈人协会,至少这里的东西品质有保证。越过大厅里热闹不减的人群,索尔直奔货品柜台而去。   看索尔一身灰头土脸的黑袍兜帽,女仆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不咸不淡的为索尔讲解着各种除靈用品的作用。索尔摆摆手,指了指柜台里所有的除靈用品,让女仆全部都来上一份。   女仆呼吸猛然一窒,瞬间就笑靥如花,看来这显然就是那种传说中人傻钱多的土狼了。   “你一次买那么多除靈用品做什么?你不会又要远行吧?”艾蕾莎语气有些纳闷地问。   索尔这次除了身上的剑,还有背包里的食水及零散魔咒,其它什么也没带。就这么摇摇晃晃上路总感觉有些不把握,索性来除靈人协会扫荡一波,这些东西有没有用先带上再说。   很快女仆恭敬地把东西打包好交给索尔,东西不多,都是一次性消耗品,不值多少钱。   “付钱啊,你愣在那里做什么?”索尔将新背包往肩膀上一甩,向艾蕾莎甩了甩下巴。   “你那么一个……剥削我一个小小的弱女子真的好吗?”艾蕾莎面纱下的小嘴突然圆了圆,最终还是合拢,然后低头闷声结账。她之前没说完的话是,那么一个富可敌国的家伙。   原来是靠女人吃饭的,协会女仆心里鄙夷着,但脸上微笑丝毫不减,这终究是大客户。   索尔对此毫无负担,既然你非要往我身边凑,顺手拔你点毛很正常,他自己又没带钱。   等索尔背着两个小背包离开除靈人协会后,为索尔服务的女仆,很快就被除靈人协会的会长塞蕾欧叫过去一通询问。关注索尔的原因很简单,无非是当日那个鬼祟分子又出现了。   听完女仆的回答,塞蕾欧来到协会门口,看着那两道离开的背影抱手陷入了疑惑。那家伙买那么多除靈用品做什么?上次是独自去荒野里扔尸体,这次又准备搞什么诡异的事情?   其中那个面纱怪圣女艾蕾莎,塞蕾欧还是认识的,毕竟她们姐弟俩来自由之城发展,对当地各势力和名人肯定要略有所知。光明教廷虽然名气不大,但很多事都是艾蕾莎在出面。   塞蕾欧和艾蕾莎没什么交情,彼此顶多点过头而已。她现在好奇的是,艾蕾莎和那个黑袍怪胎搅在一起做什么?想了想,塞蕾欧唤来一个执事简单交代几句,果断向那两人追去。   “姐,你这么着急要去哪?”刚跑出协会大门,塞蕾欧就被自己的弟弟杰拉比拉住了。   “我怀疑你上次说的,那个在荒野里扔尸体的黑袍怪人,就是前面那家伙。他刚才在我们协会买了好多除靈用品,我准备悄悄跟上去看看。”塞蕾欧向前面的两道身影挑挑下巴。   “跟踪?这我最擅长了我跟你说姐,我陪你,保证他逃不出视线。”杰拉比果断转身。   “看你一身轻松,刚才应该是用的空间首饰付账吧?说起来上次在海风郡外,你们别尔纳特大主教不是送过我个空间戒指吗?这样吧,你们现在不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吗?”   “你们想交易也没问题,就用空间首饰来换,先来上四五个……噢,不对,来上十个左右就差不多了。”索尔低头盘算了自家的香菇数,索性连史坦特和老地精他们也算进去了。   “空间首饰那么珍贵,你以为是豌豆吗?还来上十来个,整个教廷一手之数都凑不出来好不好?还每一个都有着各自的刻印者。”艾蕾莎美丽的大眼睛闪了闪,然后翻了个白眼。   “你们教廷少干点监视别人这种鸡毛事,恐怕早就量产了好吧?”索尔同样还以白眼。   两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聊着天,很快出了自由之城,向着西南方前进。虽然索尔这一趟说是出发,但其实根本没多远,西南方出去几步就到了,毕竟那个生灵都威胁自由之城了。   “你这是要去哪?”进入荒野走了几步,艾蕾莎突然有些迟疑,站住脚步向索尔问道。   “再往前那就危险了,说九死一生都是幸运,我不骗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小香菇。我们之间虽然不是什么欢乐的小伙伴,但我也不想害你。”索尔一边回答着,一边顾自向前。   艾蕾莎撇嘴,显然是不信的,这也不怪她,幽灵向来不是光明教廷的主菜,了解有限。   “你其实是想把我骗到无人的荒野,然后趁机使坏吧?”艾蕾莎提着长袍追上索尔,彼此走成并排。然后她一脸看穿真相的表情,用肩膀蹭了蹭索尔,还拉下面纱魅惑地笑了笑。 第448章 烈日海滩   使坏?索尔又被逗笑了,不过要说是使坏倒也不算错,毕竟接近生灵本身就生死难料。   “要到了,你确定要陪我去死?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索尔转头看着艾蕾莎。   艾蕾莎下意识抬头向前方看去,茫茫的黑暗荒野无边无际,她对索尔的唬人回以白眼。   看到艾蕾莎的反应索尔默默抿了抿嘴,好吧,既然好人做过了,你不信那就没办法了。   自家的香菇索尔是肯定舍不得带着来的,毕竟规则里阶位实力貌似没了具体意义,他也不敢说能保护谁。既然艾蕾莎这个野香菇不知死活,那就拐走吧,反正死了也不值什么钱。   有个人陪着去死至少不寂寞,反正索尔和艾蕾莎今天的行踪都是有迹可循的。就算两人一起死在了生灵的规则里,想必大主教别尔纳特也挑不出什么刺来,去找自家香菇的麻烦。   视野里仍然黑暗一片,空气里似乎莫名弥漫起了一股深寒,索尔也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虽然他不是什么专业除靈人,也没有什么真实视野来看见生灵,但感知已经在警戒。   随着脚步迁移,索尔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随手搂住了艾蕾莎的小软腰。要说恐惧还是有一点的,那种前路一无所知的慌张,也不知这个生灵会不会一大个狗头突然贴上来。   艾蕾莎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被这家伙用爪子这么揽一下,感觉小心脏扑通扑通的。   “闭上眼睛。”恍惚间索尔突然说了一句。这家伙,直接就让闭眼了吗?要吻了吗?嘴上说着不要,周围一没人还不是原形毕露。艾蕾莎暗自得意地言听计从,默默闭上了眼睛。   然后感觉索尔揽着她的腰似乎又往前走出了两三步,周围突然一瞬间就变得有些喧闹。   艾蕾莎猛然就觉得有些不对了,不是因为声音扑面而来,而是因为眼帘上乍亮的光线。   虽然没睁开眼,但她瞬间感觉面前似乎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光源。光明教廷的人本来就对光敏感,那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信仰,虽然她们只是用此愚弄世人,但说多了自己都信了。   再等睁开眼,艾蕾莎直接就张着小嘴呆住了,差点连面纱都吓掉。倒不是看见了什么可怕场景,非要说的话应该是震撼。眼前蓝天白云,海面沙滩,海浪一波波,海鸟嘶鸣盘旋。   刚才还置身于漆黑荒野,依靠着黑暗视野跋涉,却转瞬突然就来到这么个明亮的地方。   这种扑面而来的强烈空间错乱感,艾蕾莎的反应和索尔第一次差不多,傻萌傻萌的,美丽的大眼睛锈得都不会转了。感受着晒在身上的暖暖阳光,好半天艾蕾莎才艰难地扭过头。   “这是……哪里?不对,我们…发生了什么?”艾蕾莎显然被镇住了,话语有些断续。   “或许是地狱的一部分吧。”正在观察周围的索尔,转头回答了一句。上次在城堡天空里见到了太阳,这次是碧蓝的大海沙滩,这些只在梦境里闪烁过的美景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即便看出去满眼都是懒阳暖风,也不影响索尔去猜想这些美好假象背后的腐朽。   “这是生灵的世界或者说他的规则里,自由之城周围有三个强大幽灵听说过吗?这是其中之一也是正在不断接近领地的一个,没人主持正义,所以只能我这个当地领主来送死。”   听完索尔半真半假的笑话,艾蕾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下意识转头看向来路,却只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林,仿佛不久前她们才从里面走出来,但那树林怎么看都不像是归路的样子。   “那我们怎么回去?”艾蕾莎只能收回视线,抬手拉下面纱,呼吸了几口咸腥的海风。   “已经回不去了小香菇,再说回去做什么?你看看头顶上的这片天空,这不美丽吗?这可是黑暗历之后就消失掉的太阳好不好?”索尔耸耸肩,密切注意着周围任何细微的动静。   艾蕾莎小嘴扭动了几下,却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只是转过头来目光幽怨地看着索尔。   顺手拽了艾蕾莎一把,然后两人晒着暖阳在柔软沙滩上坐下,索尔开始讲述自己所知。   黑暗荒野里,就在之前索尔和艾蕾莎两个人消失的地方,塞蕾欧和弟弟杰拉比的眼睛都差点瞪了出来。身为除靈人协会的正副手,她们肯定知道这里有什么,说是噩梦也不为过。   即便此刻在黑暗游侠杰拉比的真实视野里,他都能清楚地看见不远处,一个近似人形的涣散发光体站在那里无声无息不动不摇。宛如黑暗荒野里的太阳一样耀目,让人无法直视。   可之前那两个家伙就那么说笑着走进去了,以至于姐弟俩呆愣着很长时间没回过神来。   “现在你听我说弟弟,我觉得他们可能有着某种对抗这些特殊幽灵的把握,所以我必须进去看看,毕竟我们在这里损失了太多的人手。但你不能去,协会必须要留一个人支撑。”   “这种特殊幽灵既然出现,而且自由之城周围有三个,说明这并非唯一现象。我们或多或少总要掌握点什么,这是为了在这世道里活得更好,也为了除靈人的旗帜能迎风飘扬。”   “如果我没回来,不要悲伤,好好活着,把协会支撑下去。”塞蕾欧转身拥抱着弟弟。   杰拉比被姐姐这番突然话语说得瞬间红了眼眶,仰头吸了口气,然后坚定地看着姐姐。   “不可能姐姐,我绝不让你独自犯险,所以我必须陪你一起进去。整个家族只剩我们两个人了,我一个人活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协会算什么?大不了不要了。”杰拉比坚定无比。   面对弟弟那执拗的目光,塞蕾欧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进行劝解,两人一起站起了身。   朝前几步后,世界骤然不同,然后姐弟俩看见了索尔他们所看见的。像两只青蛙般张着嘴震撼了半天,才收回视线,看向正坐在沙滩上闷头交流的两个人,正是之前进来的两人。   “你就那么想害死我?”等到对生灵构建起了基本认知,艾蕾莎幽怨地问了索尔一句。   “你这话说得很不衷肯,进来之前我就反复提醒过你,而且一路上说了好几次,是你自己不相信而已。都是成年人,要学会对自己的选择和所作所为负责,这赖不到我头上吧?”   “再说你之前不是想献身当做筹码吗?这多好的机会,万一我们真死在了一起,没感情也死出感情来了对不对?”索尔笑着应付几句,然后盘算着眼下该怎么开始以及开始什么。   “好吧,或许你说的是对的,这就是大海吗?好美丽!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心胸瞬间开阔了不少。”艾蕾莎伸了个懒腰,故意挺挺自己的小胸脯,差点挺到低头沉思的索尔脸上去。   “就你那心胸也就那样,能开阔到哪去?”索尔嫌弃地躲开,准备试探下这里的规则。   “还是有点份量的,你可以揉捏成任何你喜欢的形状喔。”艾蕾莎一把抱住索尔手臂。   “不要闹,生灵最讨厌搂搂抱抱了,你这样它会生气的!”被蹭了下的索尔一脸严肃。   “你吹牛!”艾蕾莎先是猛然松手,然后意识到索尔显然是在唬她,又强行贴了上来。   “你们在做什么?”观察了一会这对狗男女,塞蕾欧实在看不下去了。自己怀着毅然赴死的觉悟踏入险地来发扬除靈理念,这对狗男女居然跑到这里来打情骂俏,她觉得很悲愤。   骤然听见说话声,沙滩上的索尔和艾蕾莎被唬了一跳,索尔想的是,这生灵还会说话?   等看清塞蕾欧和杰拉比的样貌,索尔瞬间拔剑冲袭。姐弟俩只感觉劲风扑面,对面的黑袍怪客似乎转瞬即至,转眼长剑就架在了杰拉比脖颈间,塞蕾欧也被索尔一手掐住了脖颈。   “这位朋友,我们没恶意,我们是除靈人。”姐弟俩这才反应过来,杰拉比解释了句。   “少废话!过去那边,敢多说半个字我就削掉你的狗头。”索尔把姐弟俩赶到沙滩上。   “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你们最好仔细听好。从此刻开始直到我们离开这个地方,我暂时是这个小队的队长,你们有没有意见?”索尔瞪着姐弟俩,也包括抱手看戏的艾蕾莎。   艾蕾莎轻松地点头,塞蕾欧姐弟俩显然有很多想法,但现在利刃在喉,他们也只能表示同意。等得到众人暂时的统一后,索尔这才松开自己的挟持,让姐弟俩在沙滩上老实坐好。   倒不是索尔对这什么狗屁队长感兴趣,而是因为数人挤在同个规则里这还是第一次,他必须强行夺得话语权。要换个环境他根本不在意别人死活,但在规则里他不想被别人害死。   索尔怀疑在规则里做任何事,也许都在生灵的注视和感知里。这意味着任何一件细微小事,都有可能会引发生灵不可预知的态度,所以他必须确保整个队伍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就像最初在无名小镇遇到那个闪闪的时候,最终索尔帮他埋掉了二楼的一具女性骸骨。   但假如当时索尔没有发现生灵,而是先发现了那座房子,然后因为手痒把那具床边的骸骨给踹散,你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索尔怀疑自己很可能如今脑袋都已经烂得长虫了。   索尔可以确保自己的行动遵循谨慎和理智,但是他无法确保规则里的其他人会做什么。   如果只带着艾蕾莎,打打小屁股还能控制,而且艾蕾莎也算聪明人,其他人就难说了。   蠢货的行为逻辑很多时候是无可揣测的,万一不小心引发了什么恶果,谁知道生灵是区别猎杀,还是来个所有进入者死呢?这不是索尔想要的,所以他必须先把话语权攥在手里。 第449章 规则的一角   塞蕾欧姐弟俩也才二阶而已,虽然在除靈人领域或许有些手段,但在硬实力方面显然只是小矮人。索尔的悍然出手虽然得到了震慑的效果,但还不够,目前众人的认知必须统一。   于是索尔也只能坐下来,将之前对艾蕾莎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帮一无所知的姐弟俩重新构建对于生灵的认知。等到塞蕾欧姐弟俩听索尔说完,两双眼睛纷纷瞪得像鸡蛋一样。   她们发现自己协会之前的各种猜想完全偏得离谱,原来生灵竟是那么一种无解的存在。   “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公开这些信息?自私鬼!”塞蕾欧愤怒地质问着索尔。   “呵~小香菇,你看起来已经过了天真的年纪吧?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这种看不清现实的蠢货,还有你这套不知怎么形成的狗屁处事逻辑,搞得好像整个世界都欠着你一样。”   “因为我知道所以就要公开吗?这些消息说现实点是我用命换的,和别人没半个铜币的关系。我心情好想人尽皆知是我的事,我心情不好想烂在坟墓里也是我的事,关你屁事。”   “你想踩着道德制高点批判我不够伟大那我懒得辩解,随便你怎么想。我现在就问你我公开了你又能做些什么?你以为生灵这种存在,是你随便泼点圣水他就会冒烟消散的吗?”   索尔一脸讥讽,想不到自己都来到生灵规则里了,还会被个弱智儿童追上来批驳一顿。   “要是我们协会能提前知道一星半点,很可能会少死很多人你知道吗?”塞蕾欧不忿。   “嚯~!啧啧啧!你这显然就是狗找不到骨头乱咬了,你意思这些人命应该算在我的头上?就因为我没有及时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你这锅甩得真是精准!让人完全无可躲避!”   索尔又被气笑了,再一次领教了一个处于疯癫状态中的香菇怪,到底有多么不可理喻。   “领主大人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其实他刚回到自由之城才一周左右。可以说你们能在这片土地上安稳落脚,全部都是他在帮你们遮风挡雨,甚至今天还亲自以身犯险来到这里。”   最后还是艾蕾莎看不下去了,开口就把索尔卖了个干干净净。还主动挽着索尔手臂,把小手塞进索尔的手里,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索尔怀疑这个神棍香菇是故意跳出来捣蛋的。   “领主不是布劳恩吗……哦!你是索尔?德雷克!你还活着?”杰拉比震惊地喊了声。   两年多前那场空中的焰火她们姐弟俩也是观礼者,不过那时她们才刚到自由之城不久。   “你离我远点。”索尔没理会惊惊乍乍的毛头小子,而是对挽住自己的艾蕾莎努努嘴。   “你这个坏蛋!有外人在你就要掩藏我们的关系吗?你刚才都把人家那样了,转眼就要抛弃我了吗?”艾蕾莎毫不畏惧地直往索尔怀里拱,拱得索尔很想抬手把她的香菇帽扇掉。   谁特么和你这毒香菇有关系?索尔有些牙疼,比起塞蕾欧那傻气香菇,显然艾蕾莎这毒香菇更难应付。她突然点明索尔的领主身份,无非是想当着外人把自己和索尔捆绑在一起。   如果索尔还想继续隐瞒点什么,那就只能把周围的知情者干掉灭口。而被艾蕾莎口中称为外人的两个人,此时除了震惊外只剩满脸尴尬,感觉就像无意间撞破了领主的私情一样。   “好,不要再浪费时间。刚才我跟你们大致说了什么是生灵,接下来如果没有必要不要再提‘生灵’这个词,因为我怀疑某些窥视感可能无处不在,对方未必喜欢我们谈论他。”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将是一个小队,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活着来活着走。希望你们不要给我惹任何麻烦,那样大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然别怪我率先送你们去祖先那里。”   “我接过队长一职不是因为我的实力高过你们,而是因为我毕竟有过相关经历,算是略有经验。当然我也不会彻底抹杀你们的建议一意孤行,希望大家能群策群力一起走出去。”   “还有谁有什么问题吗?”索尔环视着众人,特别是刚才忿忿不平的执拗香菇塞蕾欧。   塞蕾欧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站在会长的立场上或许是有些偏激了,此时听到索尔的询问,她只是默然点点头。至于艾蕾莎和杰拉比,两人显然也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领主大人的意思是,只要破解了所谓的规则我们就能离开了是吗?”塞蕾欧问。   “不好说,或许破解了仍然出不去也不一定,那些都只是出于我个人猜测,从未有过可靠验证。但至少是目前可能性最大的一个途径,建立在我以往的两次经历上。”索尔回答。   “那领主大人我们现在首先要做什么?”杰拉比似乎有些兴奋,少年心性倒也不奇怪。   索尔的年纪其实只比杰拉比略大几岁,只不过太多磨难让索尔心里住了个苍老的小孩。   “不要叫我领主大人,已经过气了,叫我索尔就好。既然来到了这里,也请大家抛开各自在外界的无谓身份,过往已无意义,接下来就先简单介绍一下各自姓名吧。”索尔回答。   等到众人完成了介绍相识的过程,索尔转头向每人身后看了一眼,看得众人莫名其妙。   “你们不会什么也没带就冲进来了吧?”看过连个背包都没有的众人,索尔有些无语。   艾蕾莎下意识晃了晃手掌,塞蕾欧则竖起手臂像是要触碰耳环,杰拉比只是干瞪着眼。   等尝试过后,显然艾蕾莎和塞蕾欧的空间首饰都无法使用了,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好吧,没什么可沮丧的,我也算提前有所猜想,带了我个人两周左右的食水,但这点数量四个人显然支撑不了太久。那至少眼下我们有第一件事了,首先是探索附近的区域。”   “记住,探索的过程中假如谁独自发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怪异,只要不是有着明显威胁性的敌人,希望大家不要盲目地做出应对。找到其他人,大家一起讨论后运用集体智慧。”   “另外,探索过程里记得注意一下沿途有没有干净的水源,无毒浆果之类的食物。不要问我探索的具体目标是什么,我和你们一样一无所知,先熟悉下地域,大家再回头讨论。”   “至于探索人数,先大家一起走,以免地域不熟遭遇未知危险得不到及时救援。现在看样子是中下午时分,先为过夜做准备吧。”索尔抬头向天空的太阳扫了一眼,带头站起身。   众人也纷纷起身,此刻众人正置身于海边的柔软沙滩上,黄白色砂砾夹杂其间。周围正面是蔚蓝大海无边无际,身后是一片未知的树林,至于沙滩沿岸左右两边都有方向和通路。   只是众人目力所及直到极限,发现海边的沙滩似乎是个弧形,延伸到不可视的尽头处后渐渐拐了个内弯。要想知道那个弯弧后面有没有藏着别的什么东西,那就只能用脚去走了。   众人没有取道于密集的树林,而是在沙滩上随便选了个向右的方向开始迈步。毕竟树林里的环境相对复杂一些,而且根据在沙滩边观望到的内弧形,索尔怀疑这可能是一个岛屿。   索尔的这个猜想得到了众人的支持,于是众人这才沿着沙滩前进,准备实际验证一番。   走到斜阳洒下余晖的黄昏时分,众人回到了索尔最初在沙滩边留下的标记处。显然索尔的猜想是对的,这就是一个孤立的岛屿,周围都是茫茫无际的海面,没有与任何陆地接壤。   岛屿面积只靠脚步不好判断,总共耗时大概四个沙漏左右的时间,似乎岛屿不是很大。   这一趟除了探明基本的地形外,众人还有一些别的收获。首先是大概在三分之一的路程处,众人发现了三间破败茅草屋,木质主体。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人也没有任何装饰摆设。   茅草屋外的海滩边有条翻底的破船,似乎有谁曾在这里登陆,如今木质船体早已腐朽。   那些茅草屋在这岛屿上显得突兀而奇怪,因为当中什么东西也没有,看起来也不像渔民的家,自然也无从判断什么存在意义。众人入内检查一无所获后,索尔建议先将事情放置。   等回到标记完成岛屿地形的验证,众人可以再走三分之一,将那些茅草屋留做过夜处。   除了那三间破落茅草屋外,众人还有别的发现。沿途一直有半高不矮的密集树林遮挡视线,众人不知道岛中心有什么,不过在某个稍有视野的海滩边,众人还是看见了一些东西。   那似乎是岛中心一座不高的平顶山峰,透过树木枝丫,隐约可见峰顶有一座古老的砖石结构建筑。这个发现引发了众人的讨论,但夕阳已经开始下坠,众人准备第二天再去探索。   于是众人找到海边标记完成了环岛验证,再次回到破船和茅草屋处,开始做过夜准备。   来到生灵规则的第一天,众人大致摸清了地形,除此外还剩树林中属于未探索区域,岛中心的古老砖石建筑也有待查探。第一天就这么在不知不觉间落下了帷幕,转眼已是入夜。 第450章 海风守夜人   落日的余晖越来越黯淡,金红色的夕阳像是被海面吞没一般渐渐下坠,最终消失不见。   海边茅草屋的四个人,包括索尔在内,全都抬头向远处的海面张望着,看得一脸痴迷。   这样的落日景色,对于光明历时期的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索尔几个在黑暗历中长大的一代而言,如果不是置身于诡异的生灵规则内,众人也不知道此生能不能看见一回。   一直到目送着夕阳消失在了海面尽头,众人这才意犹未尽地转回头来,开始进行晚餐。   索尔用小石块在沙滩上围了个火堆,还砍来许多稍硬的枝条,在火堆边搭了个简易挡风墙。然后索尔打开了自己的包裹,里面东西不算多,四羊皮袋水,一些肉干和肉馅豆泥饼。   扔了块肉干给艾蕾莎,等塞蕾欧姐弟俩眼巴巴地伸手接食物时,索尔却突然缩回了手。   “你……这什么意思?”塞蕾欧脸带疑惑地问,显然被索尔这一下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虽然我们暂时是一个小队的队友,但只局限于日常探索。这些食物是我的,并不意味着我有共享的义务,你们想吃得有代价。”索尔说。   “你……”姐弟俩的脸瞬间就裂开了,你真是领主吗?你其实是个抠搜的沼泽矮人吧?   “可我们来得匆忙,并没携带钱财在身上,这里也无法使用储物首饰。”塞蕾欧辩解。   “没关系,多大点事情?大家可以记账嘛。我这一生其实还是放出过不少的账,也相信人与人之间从不赖账,或者说他们后来都还出了更多。”索尔啃着肉干,显然笑得很开心。   “请说吧领主大人!什么价格?”塞蕾欧嘴都气鼓了,在领主大人几个字上咬得很重。   “不贵,我的食物就按天数算吧,正好每一天价值一个除靈人。”索尔轻轻摆了摆手。   “什么除靈人?”姐弟俩莫名,她们本以为索尔会要钱币,但除靈人是什么交易单位?   “是这样,我准备在自由之城建一个官方的除靈人协会,目前协会新建肯定欠缺除靈人才。你们在规则里每吃我一天的饭,就送一个除靈人到我协会,把你们之间的协议解除。”   “怎么样?听起来很公平吧?毕竟在这里不吃饭会饿死人的。”索尔对姐弟俩点点头。   “你想挖我们协会的根基?你做梦!这不是仗着领主身份欺负人吗?”姐弟俩显然被气坏了,塞蕾欧立刻狠瞪着索尔反驳,杰拉比在那里坐卧不宁,也不知是想拼命还是干什么。   “小香菇,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是个正直的人,我真要想欺负你,直接把你们姐弟俩在这里干掉就完了对不对?回去我领主旗帜随便一竖,轻轻松松接收你的人你信不信?”   “我何必在这费劲和你谈什么交易?我这一生勉强也算个小商人,我做生意向来很有原则,就是绝不强买强卖,哪怕对方是个孱弱小孩也一样,说实话连我都有点佩服我自己。”   “眼下事情并不复杂,我价格就这样,不接受砍价。你们要么乖乖交钱吃饭,要么自己保重,我甚至可以友善提醒你们去哪搞食物,比如树林里找,或者用手去海里捞几条鱼。”   “但有一点我要先说,如果你们寻找食物时遇到了危险,我肯定是不会救援的,因为你们不能用自己的私事来影响队伍,我只负责日常探索时的救援。”索尔张嘴就说了一连串。   姐弟俩听得眼睛直冒圈圈,真是又饿又悲愤,只觉得好气哦。就算首饰能用其实她们也不会带食物,毕竟一般的空间首饰空间很有限,众人都是尽量把一些保命的手段塞在里面。   实际上多带食水一般是冒险者赶远路时的手段,除靈人要带顶多也只会带当天的食物。   毕竟除靈这种事,除靈人都习惯了到地方后立刻拉开阵势,生死本就是瞬间的事,来去也要不了多少时间。谁能想到来到这什么生灵规则里,却要面对这么一个长期生活的局面。   就是这么一时不慎,突然就被面前这个沼泽矮人抓住了剥削的机会?姐弟俩赌气饿了一会,然后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合计半天,最终只能回头向大魔王妥协,毕竟活着才有机会。   “那请问领主大人,回去能不能把除靈人数量折算成钱财,吃点亏我们也认了。”塞蕾欧小口嚼着肉干,像只愤怒的松鼠一样不软不硬地顶了索尔一句,索尔却只是神秘地笑笑。   “这个男人不缺钱的,不敢说大陆上最富有,但排前几位完全没问题。我们每次和他交易都要被剥皮吸髓,这些年来我们教廷不知道被他吸了多少血。”艾蕾莎向塞蕾欧调笑着。   索尔果断黑着脸转过身来,把艾蕾莎嘴里的肉干抢掉塞进自己嘴里,不再分给她食物。   “呀!真是讨厌!喔~我知道了,你其实就是想吃我吃过的东西对不对?何必那么偷偷摸摸?来,人家让你吃个够好不好?”艾蕾莎轻捶了索尔一下,又把小嘴凑到索尔脸畔边。   索尔只能无语地把她狗头推开,姐弟俩被艾蕾莎这娇腻的声音搞得又羞涩又尴尬,也不知是该恶寒还是该鄙夷,只能默默低头啃着自己手里的食物,首次晚餐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等到入夜后,索尔在周围找来一些干枯的软杂草,然后为自己铺了一张临时的干草床。   三间茅草屋的分配索尔让众人随意,然后他自己占据了靠里的第一间,反正三间茅草屋全都一样没区别。索尔只安排了一下守夜的问题,四个人每人都有份,分四班轮换着守夜。   理论上生灵的规则里似乎不会有敌人,就像索尔在无名小镇遇到闪闪,是敌是友都只有对方一个。吸血鬼幽灵的城堡里倒是人很多,但那些城堡仆人似乎也无法划入敌人的行列。   不过这毕竟是个新的生灵,索尔觉得不应该用老眼光看待新问题,这才让众人分班守夜意思一下。艾蕾莎和塞蕾欧也要参与进来,这样才能确保众人有足够精力应付明天的探索。   等众人都睡下以后,索尔在茅草屋外的沙滩上围了三个火堆,呈三角形。守夜的人只要不时往其中扔点提前准备好的木柴,就能让篝火彻夜不熄,从而保持守夜时的视野和警戒。   守完自己第一班岗后,索尔多站了一会,然后推开第二间茅草屋的门把杰拉比叫起来。   姐弟俩在第二间茅草屋,第三间单独留给了艾蕾莎。索尔和杰拉比的前两班岗可适时多站一会,算是对女性仅有的照顾了。将地精钟表留给杰拉比后,索尔回到屋子里倒头睡去。   如果从天空中俯瞰,整片海洋茫茫无际,孤零零的小岛在宽阔的海面上几乎微小难见。   在小岛正南方位的沙滩上,有三点单薄的篝火在黑暗里若隐若现。如果海面上有远来的船只驶过,或许能发现海岛上的火光,但在生灵的规则里,这样的事情似乎不太可能发生。   今夜的海风不大,偶尔会卷走篝火的火星,整个海岛上一片寂静,不过头顶星空很美。   “小气鬼、吸血鬼、地精、沼泽矮人。”第三班岗的塞蕾欧,将自己长时间仰头欣赏星空而发酸的脖颈收回来,往各个篝火里扔了点树枝,然后低头陷入了自己的碎碎念咒骂里。   看来即便二十出头,她还是没能褪去香菇的特性。至于咒骂对象自然就是索尔了,因为她想起个细节,今天只吃了半顿晚餐,却被索尔算做一天扣了一个除靈人,奸诈的吸血鬼。   “嘶拉~。”周围似乎传来了什么东西在沙子上移动的声音,声音很细微,混杂在不时的海潮声中不易分辨。塞蕾欧狐疑地转头看向光照不及的黑暗,发现是有些声音在越来越近。   迟疑片刻后,塞蕾欧觉得应该还来得及,于是果断转身向着索尔的第一间茅草屋冲去。   预警这种事,要么第一时间叫醒同伴,要么敌人如果来得太急,只能一边交手叫喊一边用战斗动静惊醒同伴。至于直冲索尔的茅草屋,是因为索尔是团队里的最强战力和决策者。   轻松撞开茅草屋那没多少阻力的破木门,黑暗里塞蕾欧脚下绊了下,向索尔飞扑而去。   实际上塞蕾欧撞门的动静虽然不算大,但索尔还是第一时间就惊醒了,想不到生灵的规则里居然真的会有敌人。还没等索尔开口,就看见塞蕾欧踉跄了一下猛然摔进了自己怀里。   “终于想通要用肉体来折抵债务吗?”索尔趁机把塞蕾欧裹在怀里,在小嘴上咬了下。   “呀!你这个……无赖!不要闹,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黑暗里来了。”塞蕾欧一时不慎被索尔突然占了下便宜,整个人脸色瞬间就变得绯红,挣扎了两下,才想起自己是来预警的。   “去叫醒其他人。”索尔飞速起身,把塞蕾欧拽起,整个人已经拔剑向外面冲了出去。   等冲到三个篝火中间后,索尔几乎都不用去怎么仔细分辨,就清晰地找出了敌人的来袭方向。那似乎不是脚步声,而是沙粒上的移动摩擦声,而且听起来似乎来的还不是一两个。   索尔持剑面向敌人,片刻后脸色有些凝重,四个敌人前前后后出现在了篝火的光照里。   一滩恶心的类似史莱姆状的玩意、一个腐烂木偶、一本漂浮的书籍、一个微笑稻草人。 第451章 暗夜来敌   这四个家伙哪一个看起来都不正常,那滩类似史莱姆的恶心玩意通体死灰色,既不像血肉也不像泥土。体表被侵蚀出了大小不一的坑洞,隐约可见其中有些烂泥状的东西在翻滚。   最恶心的是它时而会竖起个头颅,幻化成个小孩的容貌,似乎是它以前吞下的战利品。   那个腐烂木偶看起来就像个被遗弃的布娃娃,只是没有眼睛,只有两个看起来悚然而惊的深黑空洞。疑似木布结构的身体,体表却出现了生物状的溃烂,正在不断滴落绿色脓浆。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手臂,只有两条由粗渐细看起来像触手般的玩意,索尔怀疑那可能是两根鞭子。她的行走方式似乎也是漂浮,不过离地面很低,看起来就像是在贴地滑行一样。   那本漂浮书籍没什么好说的,书页在空中无风翻动,很容易让人和魔法书联想在一起。   最后那个稻草人似乎在麦田间经常见到,双臂横抬做工粗糙,脸上用红布缝出了个微笑的样子。他的移动方式有些滑稽,时而蹦离地面,然后身下木杆插进沙子里,却插得很稳。   一眼看去四个敌人破烂而诡异,索尔之所以觉得内心凝重,倒不是因为视觉上的冲击。   他这辈子各种烂头烂脑的家伙见得多了,让索尔觉得麻烦的是,正是这种看起来有些特点,细想却又像是毫无特点的诡异外貌,让人无法第一时间判断出它们的战斗方式和强度。   索尔刚大致扫过一眼,对方的攻击已经到来,索尔再无疑问,这显然就是敌人无疑了。   四个家伙几乎同时向索尔出手,那本书籍飞来一个迅速的火球,稻草人则是原地摇晃小半圈,然后索尔隐约看见几根绷直的稻草向自己飞来,力道还不小,宛如弓箭手散射一样。   索尔迅速从容地抬头侧滚开,不敢丢失正面视野,因为对方那边还有两个家伙没出手。   果然,索尔的翻滚虽然躲开了火球和稻草箭,但是在翻滚力道渐消的短瞬,那个烂木偶的两条手臂突然变长,挟带着风声狠狠抽了下来。还未站起的索尔,只能蹬地一个小位移。   两条触手长鞭一条抽空,一条裹住索尔的长剑锋刃,似乎想让他武器脱手。索尔本想趁机把剑刃上的触手削断,等双方角力发出‘喀嗞’声后,索尔才发现这长鞭似乎是金属的。   不过五阶的力量对方明显是不敌的,被索尔的长剑猛一拉扯,那个腐烂木偶被强行拽得向索尔靠近了两步。似乎是意识到彼此的力量差,她果断放弃和索尔的纠缠,收回了鞭子。   至于那个疑似史莱姆的玩意,它的移动速度缓慢而笨拙,倒是有些类似史莱姆的特性。它和索尔间有段距离,可能是没来得及加入战斗,索尔暂时没看出来它的攻击方式是什么。   就这片刻间一次互换交手,索尔迅速有了一定判断。一个书籍魔法师,一个稻草人弓箭手,一个半近半远的长鞭木偶,一个笨重的史莱姆近战,索尔在心里把它们全部拟人化了。   索尔很清楚自己此刻该怎么战斗,战士在战场上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己方的法师,或者第一时间斩杀敌方远程。所以索尔瞬间从地面上蹦起,踩着盗贼步伐就向书籍和稻草人冲去。   半路上木偶不出意外地向索尔偷袭了下,但鞭影没能赶上索尔的速度,只能无功而返。   看到索尔冲来,魔法书果断升空,就像当年的提莫骷髅头一样,然后从空中砸下两个没什么命中率的火球来。稻草人似乎想再来上一波稻草箭矢,但意识到索尔的来势速度太快。   他只来得及原地转了半圈,箭矢都没来得及甩出,索尔的斩击就快要到了。稻草人被唬得瞬间像只跳蚤一样,用木杆单足蹦跳出很远,索尔再追两步,他又蹦跳着继续拉开距离。   毫无建树地冲了一次,索尔站在那有些无语,看来书籍和稻草人很灵活,智慧还不低。   “队长,他们四个全是幽灵体!”赶来支援的杰拉比向索尔喊了声,他手里拉着一张长弓,应该是用黑暗游侠的视野看见了一些索尔看不见的东西,艾蕾莎和塞蕾欧也同时到来。   “那本书是远程魔法师,稻草人弓箭手会射稻草箭,移动灵活我追不上,你和艾蕾莎对付那两个,塞蕾欧游走帮忙,史莱姆和木偶交给我。”索尔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向木偶冲去。   既然追不上索尔就没办法了,不然穷追一个估计回来队员都死光了。短瞬里也没法详细安排什么战术,只能给杰拉比他们留下个远程对远程,三打二的局面,自己还是搞近战吧。   “放心吧队长,这边交给我们!”杰拉比兴奋地喊声传来,身后转瞬就陷入了战斗里。   木偶一看索尔向自己冲来,两条小鞭子迅速舞得密不透风,索尔冲两次居然没冲上去。   算了,还是先把地上这滩烂货搞掉吧,索尔果断找上史莱姆。反正刚才冲了次,已经把木偶和稻草人那边隔开了,木偶要敢过去帮忙,索尔就缀着她,留缓慢的史莱姆自己玩耍。   这边一打二,那边三打二,局势不算太恶劣,索尔放下心来,开始和木偶史莱姆周旋。   这史莱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特殊手段,索尔一开始还有些试探,但很快索尔就发现这家伙在地面上就像滩活靶一样。索尔躲避着木偶的鞭影,放开手脚把史莱姆砍得粘液飞溅。   某个间歇史莱姆突然一窒,索尔看他那小孩头颅似乎在酝酿什么,索尔被唬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喷毒液。等了会,结果这家伙像是打了个饱嗝般,‘呃’的一声吐出几个死灵来。   索尔愣了愣,果断几道深渊的裂痕甩在死灵脸上,迅速让它们成为了自己灵魂的养料。   接下来的战斗就简单了,索尔牵制着木偶最终把史莱姆耗死,史莱姆的精神馈赠向索尔飘来,量还挺大。然后索尔转身护着头部,顶着被抽几下的代价,强行把木偶斩成了两段。   然后索尔发现,木偶死掉后没多久就在地面消失了,先死的史莱姆反而还在那里流着粘液,这家伙似乎连死都要比别人慢一拍。等到索尔这边的战斗结束,杰拉比他们也完事了。   据说最后是艾蕾莎用火墙烧掉了稻草人,杰拉比用弓箭钉死了魔法书。只是等到索尔过去时,才发现艾蕾莎居然受伤了,正倒在塞蕾欧怀里奄奄一息,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她被稻草人用稻草箭矢在身上斜斜地钉了一排,三箭,胸口到腰腹,鲜血染红了白袍。   “你来了,抱我…进去,我最后还有几句话要告诉你。”艾蕾莎无比虚弱地对索尔说。   这就最后了?索尔上前看了看她的伤势,鲜血已经染成了一片,从血液颜色看好像没中毒,但没见箭矢的踪影,据杰拉比说箭矢已经消失了。索尔心情沉重地抱起她,进入屋里。   “我相信你们肯定能回去,只是我可能要留在这个寂寞的地方了。你一定觉得我很像个笨蛋吧?只面对一个敌人都不是别人对手,咳咳……”艾蕾莎脸色苍白,嘴角咳出了血迹。   “没力气就少说话!”索尔沉着张脸,轻轻帮她把白袍脱下,再打开里衬查看着伤势。   “虽然是你把我带进来的,但我一点都不怪你。咳咳……真的,都怪我自己太没用,只是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有那么一点点难过吗?”艾蕾莎躺在索尔的干草堆上注视着索尔。   “或许……有一点吧,再坚持会,我马上回来。”索尔轻叹一句,然后离开了茅草屋。   过了一会,索尔带回来了一些药草,也不知道在这规则里这些东西会不会有真实效果。   说起来自己还是算漏了一点,要是带点药剂进来就好了,但谁知道对抗幽灵,最后却是肉体的伤害要了命。普通人几乎都是被死灵瞬间扑杀直接就腐朽了,哪里会有流血的机会。   “条件简陋,将就吧,忍着点疼!”索尔把药草嚼烂吐在掌心里,敷在艾蕾莎伤口上。   “嗯~”艾蕾莎突然呻吟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疼还是怎么了。   “你正常点,都这样了还嗯个屁啊?”索尔无语。   “没有用了,我感觉我就快要离开了,你能吻我一下吗?”艾蕾莎默默流着泪哀求着。   索尔沉默片刻,依言俯下头去。   “抱紧我。”艾蕾莎边说边搂住索尔脖颈,索尔也抬手轻轻环住她,然后俯头吻了下。   “这算什么吻?张开嘴。”艾蕾莎幽怨。   两人抱在一起吻了一会,这一吻就不知道吻了多久。只是吻着吻着索尔觉得不对了,你这肺都被箭矢射得漏气了吧,这怎么感觉吻得比我还有力量?还老抓住我的手往你胸口按。   你这是要死了吗?你这怕是死不了吧?索尔逃离艾蕾莎怀抱,擦拟着嘴唇莫名看着她。   艾蕾莎对着索尔狡黠地笑了笑,然后抬手晃过一道浅绿光芒,伤口瞬间愈合皮肤光滑如昔,她甚至又抬手晃过一抹白光,身上的白袍瞬间光洁如新一尘不染,那似乎是净衣魔法?   “谢谢,显然你的吻治愈了我。”艾蕾莎边说边将跪坐在一边的索尔扑倒在干草堆里。   我特么……是了,艾蕾莎是光明教廷的人,自己居然忘了光明教廷本来就是治愈术起家的。索尔悲愤地仓皇逃离,这特么的奸诈神棍香菇,大魔王一时不慎居然就被她占了便宜。 第452章 规则的恶意   “把衣服穿好,怎么光明教廷的圣女那么……奔放的吗?你再这么玩,等你真到了弥留之际,周围可能都不会再有人为你悲伤了。”索尔虎着脸,为自己浪费半天感情觉得不忿。   “你这样说我好伤心喔!人家的法师袍此生只为一人落地,显然就是你。”艾蕾莎说。   “别搞区别对待,我也完全荣幸不起来,关键没意义知道吗?首先我不感兴趣,其次就算我真做了什么,你以为我会是那种和你谈责任的人?肉体捆绑真是世上最傻的手段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这世上那么多被骗的女孩子,多我一个又算什么?再说我被骗的人都不担心,你骗人的又有什么好在意的?”艾蕾莎迎着索尔的视线,大眼睛调皮地眨了眨。   什特么我骗人的?我骗什么人了我?索尔脸颊抽搐,对这个磨人的妖精有些无可奈何。   “而且我了解你,你表面上活得自私而坚硬,但其实你是那种比起保护不了自己,更在意保护不了别人的男人对不对?”艾蕾莎扑上来搂住索尔的脖颈,小脸在索尔脸上蹭了蹭。   “你了解个屁,了解一个人一辈子都未必够,三言两语寥寥几面毫无意义。”索尔摇头。   “至少我比你家的香菇了解你,因为想要看到你这一面,必须要和你并肩战斗过,所以在这方面我无疑走在了你家香菇的前面。”艾蕾莎还在那里蹭,蹭得索尔整个人很不自在。   “算了,你做那么多事,无非就是觊觎一瓶回归药剂而已。实话说吧,在我自己到达七阶以前,我不会允许领地有不稳定因素存在,哪怕你们教廷表面上没有敌意也仍属此列。”   “由此显然我不可能送你们的别尔纳特大主教上七阶,这点你们教廷不可能想不到。”   “所以别再折腾了,等我晋升到七阶后,我免费送你们一瓶。但在这之前,希望你们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再为自由之城惹麻烦,这要求不过分吧?”索尔决定和艾蕾莎把话说开。   “别尔纳特主教?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为主教索求药剂?”艾蕾莎趴在索尔肩上转头。   “不为别尔纳特主教那为什么?难道你为了你自己不成?怎么你这个小小的三阶神棍香菇还有自己攀登实力的野心?”索尔眉毛一挑脑袋后仰地看着艾蕾莎,一脸诧异的表情。   “你想多了,我哪有那么伟大?大主教对我的确有恩情,毕竟他从孤儿堆里把我捡了回来,然后教廷养大了我,这些恩情我一直在用自己的努力回馈,但却和我需要药剂无关。”   “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以前和你一样,只是个修道院的孤儿,一个头发枯黄的傻丫头而已。孤儿生涯你肯定有所体会吧?也许你我磨难不同,但童年的灰暗颜色应该差不多。”   “所以我需要药剂是为了提升个人实力,即便我身为圣女,在教廷里也不是没有看不惯我的人。我并没有什么攀登顶峰的野心,我只想在这颠簸的世道里活得更安稳一些而已。”   “我不想依靠主教照顾,只想把自己的命运攥在手里,你觉得这有错吗?这听起来或许有些狂妄,毕竟对于当年那个头发枯黄食不果腹的小女孩而言,这已经是天大的妄想了。”   “我只要得到药剂,它的鼓舞意义其实大于使用意义。因为握有药剂能让想晋阶的人勇往直前,也许正是凭着这干劲,直到六七阶你回头才发现,根本没什么使用药剂的机会。”   “你能实现人家这个小小的心愿吗?”艾蕾莎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要把索尔淹没一样。   “或许是有些鼓舞意义,但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怕死掩饰得那么华丽,你意思那些没有药剂的人就终身止步了吗?我现在五阶,但五阶前我一样是在生死由命。”索尔回答。   “哎呀~人家哪有你那么聪明那么厉害嘛?”艾蕾莎撒着娇,把索尔摇晃得恶寒不已。   “好了,这个话题就到这吧,看你表现我们稍后再谈。现在我们人在规则里,最后结局如何都还难说得很,回不去一切都毫无意义。”索尔把手臂从艾蕾莎怀里抽离,转身离开。   艾蕾莎狡黠地笑了笑,自己浑身解术用尽,终于等到这个男人的一丝松动,真不容易。   来到茅草屋外,塞蕾欧姐弟俩正守着火堆低声交流着,看起来正在等待艾蕾莎的消息。   这场夜半的战斗来得很突然,四个敌人也很奇怪,不过好在众人还是凭实力侥幸过关。   原本艾蕾莎的负伤将死成了众人心头的阴影,但看索尔把她抱进茅草屋一会,再出来艾蕾莎又是精神满满活蹦乱跳。姐弟俩这才转忧为喜放下心来,毕竟艾蕾莎也算同伴一分子。   等问起艾蕾莎伤愈的原因,艾蕾莎声称是索尔治愈了她,强行在姐弟俩眼中为索尔又套上一层神秘。接下来本来还剩艾蕾莎的最后一班岗,众人索性也不睡了,以防备再有来敌。   索尔去树林里扯回一些半软的坚实藤条,然后众人开始围着火堆讨论今夜战斗的得失。   “在你的真实视野中看起来它们是怎样的?”索尔对杰拉比问了句。   “队长你知道我的职业?”被关注的杰拉比假装震惊,其实大陆上的今天黑暗游侠已经被大多数人熟知。姐弟俩刚来到规则里的时候索尔就看见了杰拉比的弓,只是懒得说而已。   “就那两下三脚猫的能耐你以为是多大的秘密?”索尔微微笑了笑。   被索尔调笑杰拉比也不在意。   “它们在我眼中貌似和死灵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发光体。奇怪的是我们平时见到的死灵都是半透明的幽灵体,可这几个家伙都有实体,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杰拉比疑惑了句。   这个问题引发了众人的短暂思考,但最终谁也回答不了,于是索尔又转头看向塞蕾欧。   “你看我做什么?”塞蕾欧被索尔看得很不自在,莫名想起之前示警时的混乱里,被这家伙趁机占了下便宜,脸色不禁有些发红。   “说说吧,大小姐,你又有什么能耐?”索尔挑了挑下巴。   “我的职业是除靈人,平时可以用各种除靈武器战斗,只是这次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带。除此外我每天还能制作出一种除靈物品,刚才我也是帮了忙的好吧?”塞蕾欧瞪索尔一眼。   “制作除靈物品?不需要素材吗?万一没有材料怎么办?”索尔想了想有些疑惑地问。   “不需要,说是制作其实就是白送,每天醒来会随机送一种,但这能力不好的地方也就在此。听起来神奇,但是送的除靈用品品质不一,而且一个的数量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情。”   “这是我二阶的能力,除非天数渐过,手里才能积攒下一批除靈用品。”塞蕾欧回答。   “无中生有?”索尔瞪着眼睛问。   “无中生有。”   “那是谁送的?”索尔又问。   “我怎么知道。”塞蕾欧翻个白眼。   索尔皱着眉,觉得很神奇,这种能力显然已脱离了逻辑层面。虽然听来有些鸡肋,但凭空造物怕是诸神才有的手段吧?难怪市面上那么多除靈用品在卖,看来全是除靈人的手笔。   本来索尔还以为会像制作魔咒那样,先辛苦地凑齐材料,然后再按照配方一丝不苟地制作,谁知道别人直接就是白送。索尔表示无话可说,看起来除靈人真是一个有意思的职业。   那自己今后协会里养一大批除靈人,是不是意味着除靈用品可以堆起来?积少成多嘛。   “这是什么?”艾蕾莎突然问索尔,众人纷纷看向索尔手里藤条编织的篮子状的东西。   “这是个粗糙的鱼笼,放点饵料扔进海里应该能捕获一些鱼类。我手上这点食物四人消耗支撑不了太久,我们不能等食物吃完了再想办法,必须随时处于一种有所储备的状态。”   对于索尔的话众人纷纷点头,然后众人似有所觉地同时看向海面,海平面的尽头处出现了一抹晨曦微光。显然,天亮了,来到规则里的第二天开始了。   “那我们今天要做什么?”众人询问。   “今天继续探索吧,其实在我对你们说起的两个故事里,那个闪来闪去的幽灵和城堡主人,其实都有着隐形的潜在诉求,一个想让我帮忙埋葬尸骸,一个想让我成为城堡仆人。”   “如果这猜测是正确的话,我们在这个规则里必须先找出它的主人。既然对方不来找我们,我们就要主动去找他,找到之后我们或许才能知道他的诉求是什么,如果他有的话。”   索尔一边回答着一边将鱼笼收尾,然后弄了点肉干做鱼饵,找了个近海处把鱼笼放下。   “那万一昨夜的四个怪物就是规则主人呢?有没有这种可能?”塞蕾欧想了想又问道。   “的确有,但已经不大了,因为如果它们四个是规则主人的话未免太弱了点。我怀疑在规则里至少生灵本体是不灭的,或者说我们根本无力和其抗衡,所以先探索吧。”索尔说。   于是在接下来的三天里,除了岛中心的那座古老砖石建筑外,众人把不大的岛屿几乎翻了个遍,包括岛上树林的每一个角落。而直到此时,众人才开始渐渐体会到了规则的恶意。   因为众人逐渐地发现,除了树林里的少量浆果外,整个规则里几乎弄不到任何的食物。   而且被发现的浆果只要采集掉就不会再有,众人这时才意识到,他们的探索本身其实是有着隐藏时限性的。骤然冒出来的死局突然就扼紧了众人的喉咙,情况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第453章 行走的墓碑   整座圆形小岛的地形并不复杂,外沿一圈几乎大部分都是沙滩,内沿则是一圈郁郁葱葱的树林,包围着小岛中心一座拱起的山峰。大致格局如此,几天时间下来众人已探索完毕。   这些天唯一的好消息是,众人在树林中发现了一处水源,山壁间的一小股清泉,微甜。   还有一个新发现是,众人在某处一个小山丘状的山体上发现了一个山洞。原本以为是熊洞或者怪物巢穴之类,等到众人进入后才发现只是个普通洞穴,山洞里有一具人类的骸骨。   这具骸骨坐靠着洞壁,从他身上那褪色腐朽的碎布头判断,这似乎是一具男性的骸骨。   以上就是众人奔忙六天得到的结果,之所以探索了六天,是因为众人不敢过于活动以免饥饿。虽然饮水问题暂时有了保障,但食物的短缺却像一个无解之局一样横在了众人面前。   实际上从索尔第一天放下鱼笼之后,众人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惜现状就是这样。   当天搜索结束后,众人回到了海边茅草屋,回来的路上索尔去看了看自己放下的鱼笼。   “不会是你的编织手艺不过关吧?”看着空空如也的鱼笼,塞蕾欧向索尔调笑了一句。   索尔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夕阳渐坠的海面整个人有些沉默,好半天索尔才转回头来。   “如果我说,这个结果其实我或多或少已经预料到了你们相信吗?”索尔向众人问道。   索尔稍显沉重的样子勾起了众人的疑惑,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众人下意识摇了摇头。   “在这之前你们谁曾经见过大海吗?”索尔的视线向众人环视了一圈,突然又问众人。   “我和弟弟所在的阿索克兰城算是内陆城市,周围是没有海的,来到自由之城后倒是去过领地北面的海边。不过黑暗视野毕竟有限,哪像现在看得见大海的全貌。”塞蕾欧回答。   “那你们三个觉得我们面前的这片大海,和领地北面的海域有什么不同?”索尔又问。   “或许是现在有了白天可以看得更清楚吧?”艾蕾莎思索后回答,但是索尔却摇摇头。   “我所见过的大海,真正的海边其实不是这样的。沙滩上通常会有许多东西,海星、牡蛎、贝壳,甚至水草垃圾。就算风平浪静,也能看到近海礁石,或者有螃蟹之类的活物。”   “可是规则里的这片海边沙滩,难道你们就不觉得太干净了点吗?”索尔启发着众人。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哦,那这意味着什么呢?”众人试图跟上索尔的思路。   “海浪会带来很多东西,但绝对不会空空如也,所以这意味着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我认为大致两个可能,一个是我们面前这片海是一种幻觉类的假象,而规则的主人或许是因为能力有限,无法具现出真正的丰富的海洋内容,这还算是一种比较乐观的猜测。”   “还有一种就比较糟糕了,很可能规则的主人故意断绝了我们的食物来源。”索尔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听完了索尔的话后众人虽然没有慌乱,但脸上都有些沉重。实际上在探索树林的时候,收集食物的事情众人就已经在做了,可是能找到的浆果寥寥无几。   索尔当时还曾说过,这树林感觉有些诡异,除了少量浆果,居然没有蘑菇和野菜之类。   再结合如今干净得不正常的沙滩,没有鱼类的海洋,众人都真切感受到了规则的恶意。   实际上恶意还不止如此,除了鱼类和果实类食物找不到,索尔也曾经打过海鸟的主意。   杰拉比的弓是一把实体弓,消灭幽灵时所用的‘碎魂箭’,是由他自己的精神力凝聚而成,算是职业技能。既然能射幽灵,理论上也应该能射飞禽,只要把箭矢换成实物的就好。   在索尔提出这个构想后,众人一起动手,找来一些还算硬实笔直的树干,帮杰拉比削制了二十多枝箭矢。事实证明,不论是无实体的碎魂箭还是真实箭矢,命中率上没太多区别。   于是的当天晚餐,众人吃了一顿还算美味的烤海鸟肉。杰拉比显得很是兴奋,因为自己为队伍贡献了一份力,仿佛自己突然就成了队伍的救世主,众人也纷纷给予了肯定和鼓励。   可惜从第二天开始,杰拉比的幸运就彻底消失无踪。不是他射术不精,而是那些海鸟似乎突然一夜之间就具备了一种远超众人理解的危机感知,还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开始飞翔躲避。   杰拉比再也没有过把海鸟纳入射程的机会,他提着弓箭追了一路,除了虚耗体力外再无建树。杰拉比突然就变得有些消沉,众人纷纷劝慰,年轻人就是这样,心情波动会大一些。   除了海鸟明显不正常的危机感知和躲避意识外,索尔还提出,真正的海鸟一定会在海边的礁石里筑巢,留下鸟蛋。不然这些海鸟总不能是从远方海面飞来的,一直飞不休息的吗?   这显然就是规则的恶意了,于是众人只能放弃海鸟的梦想,重新面临食物短缺的局面。   毫无疑问,甚至都不需要什么具体危险来临,很快他们就会因为食物问题而自己倒在规则里。艾蕾莎和塞蕾欧姐弟俩都有些难过,因为她们感觉众人都在消耗索尔一个人的食物。   如果没有她们,索尔一个人无疑能支撑更久,这让她们觉得自己像是索尔的拖累一样。   “大家不用太沮丧,一起想办法吧,如果没有你们我一个人也应付不了四个敌人。”到了晚上,索尔一边分发食物一边安慰众人,食物的分量均有所克扣,这样可以支撑得更久。   索尔倒也没说错,腐烂木偶和稻草人那四个敌人,每天半夜的时候,都会像死而复生一样准时来袭,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出现。经过这么几天下来大家都习惯了,变成了老对手。   第一天夜里将四个敌人斩杀后,第二天夜里差不多的时间,他们四个又再次袭来。当时众人震惊之余,这才意识到这四个敌人似乎是不死的,又或者可能是死而复生,谁知道呢?   总之这几天周而复始从无例外,把他们消灭之后,当夜就再无波折可以安稳到第二天。   “接下来我们差不多可以梳理一下现有情报了,目前的局面是,除了岛中心小山峰顶端的那座砖石建筑,我们探索了整个小岛几乎所有地形,然后发现了一处水源和一具骸骨。”   “之所以一直没有拜访那座显眼建筑,是因为我想掌握更多情报后再作判断。我无法确定那座建筑里有什么在等我们,也许是规则的主人,又或者是更高级别的危险也不一定。”   “目前我们的劣势是,食物越来越少,而且没有食物源。这意味着我们头上就像悬着一个倒计时的隐形沙漏,我们要么最终饿死,要么因为饥饿体力不支,被那四个敌人干掉。”   “所以就目前的局面看,或许明天我们就该去拜访那座砖石建筑了,因为我们已经没得选,乐观点看也许破局方法就在那里也不一定,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索尔在火堆边说。   “我赞成,既然没在岛上的其它范围内发现疑点或者说规则的主人,那么很可能就像索尔猜测的那样,所有的答案都在小山峰上那座建筑里,我们该去看看。”艾蕾莎率先表态。   “我和我弟弟也赞成,既然危险必不可少那就勇敢面对。”塞蕾欧姐弟俩也跟着表态。   “好,今夜守夜的惯例不变,大家好好休息。到时我会尽量挡在前面,大家各自小心,受伤也不要慌乱,艾蕾莎会提供治疗支援,战斗方面……大家尽力吧。”索尔停顿了一下。   众人都能猜到索尔的停顿是为了什么,毕竟那建筑里有什么,强度如何,众人完全一无所知。如果那里的敌人真的具备碾压众人的力量,在这种局面里构建任何战术都毫无意义。   于是众人怀着面对未知的忐忑心情,拥着饥饿强迫自己入睡,度过了这揭谜前的一夜。   第二天的朝阳仍然照常升起,众人准备完毕后,不再迟疑,直接向着小山峰方向进发。   “今天是我们来到规则里的第八天,如果吃完今天这顿仍然没有什么好消息,那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家就只能吃草了。”索尔对众人开着玩笑,然后把仅剩的零碎食物分给大家。   索尔一个人两周分量的食物,硬是被四个人吃了一周,虽然理论上再克扣狠点还能支撑更久,但这已经是极限了。毕竟要保证探索和日常战斗的体力,不然众人只会完蛋得更快。   建筑所在地并不远,穿过树林只用了一个沙漏不到的时间,众人已经来到了山峰脚下,找到了一把斜在山体表面的粗糙石质阶梯。众人拾级而上,很快就站在了砖石建筑的门外。   整座建筑不大,在这个小岛上出现得感觉有些突兀,占地和座平民宅邸差不多,看上去只是个没有庭院的独栋小单间。古老的三尖顶,看不见烟囱,门楣上也没什么门徽或标识。   黑灰色粗糙砖石堆砌的墙体并不方整,墙面稍显嶙峋,墙面半人多高度开有一扇小窗。   众人站在建筑外静默了片刻,杰拉比似乎想到关闭的窗边观望,却被索尔一把拉住了。   “没有必要,即便你看见了可怕的景象,我们终究要推开房门,因为我们没有退路了。万一建筑的主人恰好是个女性在洗澡,你去偷窥会害死我们的。”索尔对众人开了个玩笑。   众人配合地笑笑,然后纷纷深吸口气,索尔率先站到门前,抬手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屋子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的应答声传出,众人面面相觑,同时各自有些莫名的紧张。   索尔抬手撑在门板上推了推,发现门扉有明显松动,似乎并没有上锁,于是索尔手上用力。门终于应声推开,然后……众人看见了一块行走的墓碑。 第454章 奇怪的款待   屋里的场景有些奇怪,没有什么桌床柜之类的生活摆设,感觉空间很开阔没多少东西。   在开门方向这侧的墙面上,有一个转角形的柜台,就像酒馆里那种正面一个横条,侧面有一个转角的柜台。此刻正面的横条柜台外整齐地摆放着四把高背椅子,除此外再无其它。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眼看进去东西虽然不多,但却透着一种诡异的华丽感。那柜台不知道是什么木质,贵气的酒红色,表面似乎涂了一层防腐涂料,光滑的台面像镜面一样明亮。   而在柜台外沿的地面上,扑了一小圈精美地毯,四把椅子不止做工考究还有着精致的雕纹。就这简单的几样东西,却透着一种精美的奢华感,就算比起大家族的书桌也毫不逊色。   大门推开,索尔挡在门口愣了愣,艾蕾莎和塞蕾欧从索尔肩畔各挤出半张脸,向门内窥视着,杰拉比则在众人后面蹦蹦跳跳。等三人看清屋里的环境后,全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因为在柜台后面,正站着一个……女性吧,至少从身材上看起来是,穿着一身稍显华丽的褶皱纹礼裙,表面还套着条围裙,这种装扮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大家族里厨娘之类的人物。   三人之所以被吓退一步,是因为这个女性的身体很正常,但头颅却有些不对,第一眼看上去就像没有头颅一样。索尔之所以愣了片刻也是这原因,但仔细看过后并不是没有头颅。   索尔脖颈略歪朝一侧,得到了更多的视野和角度,很快看清她的头颅其实是一块墓碑。   只不过门打开的瞬间,这个墓碑头颅的女性是侧身对着众人,所以众人第一眼看到的是不算太厚的扁墓碑侧面。再加上逻辑思维对于不合理事物的潜意识否定,众人看成了无头。   不过即便有块将近肩宽的墓碑取代了头颅,这离奇一幕显然也是不正常的,诡异至极。   这个墓碑头颅的女性似乎并没有关注索尔等人的到来,她正站在柜台后顾自忙碌着。用一块抹布擦拟着柜台上的灰尘,整个人时而还会稍稍横挪脚步,在柜台里移动着擦来擦去。   跟随着索尔的视线看清她的样貌后,众人呼吸不禁一窒,但被索尔及时地话语制止了。   “记住不要长时间紧盯着别人看,最好把她当成一个活人,还有进去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尽量不要做出慌乱失礼的行为。”索尔低声对三人耳语几句,然后率先走进了屋子里。   等众人跟随索尔小心翼翼走进屋内后,索尔转身面对着柜台得到了更多视野,发现刚才因为角度问题众人没看清,墓碑女性身后的墙面上,实际上还有个内嵌的小柜子和小隔间。   柜子里只有一层台板,台板上不多不少正好摆放着四个精美纹路的盘子,似乎是餐盘。   整个半包围的柜台和墙面形成了一个整体,在靠近柜台转角位置的墙壁上,凹陷进去了一部分形成了一个小隔间。那隔间稍窄,两尺多宽的样子,第一眼看去也看不出具体作用。   至于这个墓碑女性的正面……好吧,对方的头颅的确就是块墓碑。整块墓碑像是从肩膀上长出来一样,墓碑表面被岁月折磨得有些龟裂,还有些类似青苔般的玩意附着在碑面上。   那墓碑就和墓园里常见的那些差不多,方底拱顶,拱顶上还竖着个枝干套着小圆圈的十字。说实话这一幕乍看上去有些滑稽,但没人敢笑,接受力稍弱的三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毕竟这女人的样貌明显已经远离生物层面,谁知它会不会突然暴起发动什么诡异攻击。   索尔只是大致扫了眼墓碑,就陷入了飞速的思索里,发散思维一时间像海潮一样汹涌。   她是谁?她现在算活着还是死去?她存在于这里的目的和意义?她就是规则的主人?   不过索尔最在意的问题还是,这里有不多不少正好四个椅子和餐盘,刚好和自己这边四人的人数匹配。巧合吗?又或者,这其实是稻草人那四个怪物的家?索尔一时也无法确定。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墓碑女性微微低头擦拟柜台的动作在持续。三人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光是面对这诡异一幕都很不容易,众人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该怎么做。   “您好,女士,冒昧打扰。”最终还是索尔抬起头来率先出声,甚至还对着墓碑女性微微行了个礼。这一幕看起来或许有些傻气,但索尔身后的三人赶忙照做,总比干站着要好。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那个墓碑女性连头都没抬,只是低头擦拟着光可鉴人的柜台台面。   接下来索尔试探着问出了一些,比如这里是哪里,叫什么地名之类的无关痛痒的问题。可那个墓碑女性仍然毫无反应,似乎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偶尔挪动脚步换个地方继续擦。   三个人都有些傻眼,而索尔心里则开始暗自有些焦虑了。他很清楚这里很可能是众人破局的最后一处关键,如果这里再没有任何的发现,那众人很可能最后真的要倒在规则里了。   他本来以为来到这里,会看到一些智慧型生物或者怪物。比如第一次遇到的闪闪,后面的吸血鬼幽灵,其实当时和索尔都是有互动的,一个是无声哑剧,一个直接就是语言交涉。   可是面前的这个墓碑女性,让索尔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是故意无视了众人呢?还是她本来就没有思考能力?因为索尔看她重复的动作轨迹,总是会和戒指里的魔偶联想在一起。   最终,索尔慢慢地向柜台边的墓碑女性靠近,然后在第一张精致高背椅子里坐了下来。   虽然索尔的举动并没带来什么意外,但离墓碑女人那么近,众人还是看得紧张而揪心。接着三人也学着索尔在柜台外的另外三张椅子里坐了下来,算是队友之间的一种无声支持。   近距离面对着墓碑脸,莫名有种很大的压力,不过索尔很快找到了分散注意力的方法。   他开始研究墓碑上的碑文,仔细看过后,索尔发现那墓碑上面是有内容的,而且就是光明历正常文字。但他不敢一直盯着看,只敢偶尔假装不经意地扫一眼,然后默默记在心里。   就在杰拉比最后落座的瞬间,墓碑女人擦拟的动作突然一停,这一下包括索尔在内的几人都被唬了一跳。杰拉比差点就从椅子上又蹦起来,那颤栗的手指似乎都想要拉弓射箭了。   静默了片刻后,墓碑女人突然停止了擦拟,转身走进了墙壁上那不算太深的小隔间里。   然后她开始半弯着腰,背对着众人也不知在那里干什么,众人也没谁敢离席去看。片刻后隔间里居然传来了…烹饪声?然后一股奇怪香味飘散在空气里,众人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烹饪声持续了一会,众人面面相觑,索尔摇摇头,带着众人继续扮演礼貌食客的角色。   等到墓碑女人再次转过身来,似乎准备到墙壁的台板上去取餐盘,那间歇里索尔趁机向隔间里仔细看了眼,可惜一无所获。此刻屋外的阳光虽然透进屋里少许,但终究光照有限。   那隔间里黑乎乎的模糊一片,只能隐约窥见似乎是有炉灶和铁锅类的东西。问题这女人刚才明明两手空空,她哪里来的食材?这食材又是些什么玩意?索尔难免又开始发散思维。   众人并没有等待太久,很快女人把未知的食物分盘,然后逐一端来摆在每个人的面前。   索尔盯着餐盘里的东西有些疑惑,盘子里似乎是某种烤肉,每片大约半个指节长宽的正方形,每人盘子里总共三片。索尔看过后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肉,只是嗅着是烤肉的味道。   说实话面前这突然的食物,对众人肯定有着很大的诱惑。毕竟这段时间众人每天都处于半饱不饱的饥饿里,这三片的分量虽然少了一些,但有总要比没有好,还想要什么流星锤。   众人谁都没有率先动手,都是嗅着味道不时悄悄地往索尔那边瞟,等待着索尔的带头。   之前和众人讲述以往两次生灵经历的时候,索尔其实是说起过的。在规则里某人为你准备了食物,最好不要有太多顾忌吃就对了,虽然最终吃完你很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   就像城堡规则里那些丰盛餐宴一样,索尔的要求不高,只要吃完身体不出现异常就好。   吃,接受别人的赠予,本身是对赠予者的一种礼貌。反过来说,你其实也没得选,因为你不确定拒绝生灵后会引发怎样的后果,而且众人饿了这么些天,管它是什么东西先吃吧。   于是索尔微微点头示意众人,然后率先拿起餐盘边的银餐叉,插起片烤肉塞进了嘴里。   只是等嚼过之后索尔微微有些皱眉,倒不是因为味道不好或者有什么怪味,肉质还算细嫩,并没有涂抹辣酱之类的佐料,连盐味几乎都微不可觉,关键他完全吃不出来是什么肉。 第455章 墓碑上的字   简便的一餐很快结束,虽然食物不多,但众人都吃得很满意也很感激。毕竟沙漠里的一杯水,和湖泊边的一杯水,其价值和意义肯定不能相提并论。   放下餐叉后,索尔带着三人向墓碑女性表达了诚挚地感谢。   她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将餐盘撤走,然后端到小隔间洗涮去了。   索尔挑了挑眉,觉得那小隔间貌似有些神奇,居然还能在里面洗东西。   片刻后墓碑女人端着四个光洁的餐盘回来,继续埋头投入了自己擦桌子的事业,仿佛索尔等人不存在一样。既然主人不予理会,几人坐在那里难免有些尴尬,显然众人该告辞了。   于是几人向主人辞别,离开了这座怪异的建筑。   众人刚一出门,身后的房门突然就自己关闭了。   回头试了试,众人发现之前可推开的房门显然锁上了,好吧,这应该就是闭门谢客了。   走在回海边的路上,除了索尔外,其他三人的心情显然都还不错。   特别是塞蕾欧姐弟俩,她们认为那个墓碑女性,可能是专门在规则里帮助别人的也不一定,或许以后每天都能去蹭一顿。艾蕾莎走在旁边不时也会插句话,三人讨论得还算热烈。   对于三人而言,这一趟也算是有些收获。   似乎悬在众人脖颈间的饥饿利刃,虽然不敢说消失,但至少也是暂时缓解了。   “怎么队长,你的表情还是有些沉重啊?你觉得我们的猜测有可能吗?那个墓碑头或许每天都会招待我们一顿烤肉片?”看索尔皱眉沉默着,杰拉比过来很热情地揽住索尔的肩。   “不要叫别人什么墓碑头那么难听,别忘了我们仍然在规则里。还有你确定想知道我的想法?我要是说出来,很可能会让你们的心情比来之前还要沮丧哦!”索尔平淡地笑了笑。   比来之前还要沮丧?来之前众人就已经被饥饿折磨得精疲力尽了,可现在索尔心里的想法居然比那个时候还要糟糕?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索尔想到了什么,该不该让他开口。   “队长……那还是不要说了吧?”杰拉比莫名有些畏惧地打了个冷噤。   “说说吧,我们尊敬的队长大人,又有了什么奇思妙想?没关系的,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一些事只要发生过,或者有极大发生的可能,我们就不能当它不存在,最终只能面对。”   塞蕾欧拉开弟弟杰拉比,原地斜并着腿坐了下来,一副倾听的样子。最近众人都已经习惯了随时处于坐靠修养的状态,倒不是为了偷懒,而是减少自身活动以免引发体内的饥饿。   艾蕾莎也在旁边坐了下来,杰拉比左右看看,只能非自愿性地接受了索尔这个很可能并不让人愉悦的话题。索尔的视线依次扫过队伍众人的脸,然后盘腿也在众人对面坐了下来。   “我知道这段日子大家过得很艰难,今天终于遇到了件……嗯,还算轻松的好事吧。”   “你们想停留在这种情绪里久一点,这并没有任何的错误。但是我作为队长,时刻有着破坏你们好心情的义务,虽然我也不想那样,但是没办法,因为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次的山顶探索,说实话在我看来意义不大,因为我们的初衷不是来这里找个吃饭的地方,而是寻找规则主人或者说了解它的诉求,但显然最后我们并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   “骤然吃到烤肉算是个意外之喜,你们讨论的应该也是对的,那座建筑或许每天都会开门,这意味着大家每天都能来一次。但说实话用处不大,因为那点食物并不足以支撑生存。”   “我们先不讨论那位墓碑女性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假如来这里吃烤肉的事在今后成为每天的常规惯例,但那点微小分量,从生理层面而言我们仍会越来越虚弱,而且那肉……”   “怎么队长?你是说那肉有毒吗?”杰拉比被索尔的话语唬了一跳,忍不住开口打断。   “有毒倒不至于,只是……算了,这也不重要。接着我刚才说的话题,我们终究会越来越虚弱,但每天都有一场固定的战斗在等待我们,所以接下来我为大家安排了几种死法。”   “一种是吃烤肉这件事某天突然停止了,然后我们被饿死。一种是因为过度的虚弱,被稻草人那一伙干掉。还有一种是我们吃草吃树苦苦支撑,最后因为精神崩溃而失去生命。”   “所以在现在,在我们还有点力气开口对话以前,我们最大的目标仍然是破解规则。”   听完索尔细致的分析,众人心情果然又跌落谷底,但众人都知道不能怪索尔,因为现实就是现实,只要活着就必须面对的东西。一时的欣喜真的意义不大,你终究要回到现实里。   “那队长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塞蕾欧仔细思索了片刻,仍然没能想出个明确的方向。   “我也不知道,正在想。今天我们拜访了山顶的建筑,相当于拨开了小岛最后的一片迷雾。目前到这一步,整个小岛对我们而言相当于已经透明,我们已经探索过所有的地方。”   “我原以为所有的秘密,都会藏在今天最后这片迷雾里,然而事实却不尽人意,最终我们仍然一无所获。这也是我高兴不起来的原因,因为最坏的结果就等在前方,已经不远。”   “先抛开和规则无关的内容,梳理下我们手上能称为线索的东西。我们总共发现了五个怪物,其中稻草人那边四个,一个疑似规则主人的墓碑女性,一具意味不明的男性骸骨。”   “这些是探索完小岛后的所有收获,毫无疑问回去的线索就藏在其中。我们现在要搞清在这些线索里,谁才是规则真正的主人,它是否向我们透露过明面或者隐晦的什么诉求。”   “现在大家可以充分发挥各自想象,找出这些线索其中的关联。”索尔试着鼓励众人。   然后众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发散思维。将疑似规则主人的逐一排除,最后都认为墓碑女性可能就是规则的主人,问题是双方唯一的互动就是她请众人吃烤肉,平时她是不理人的。   看着众人绞尽脑汁的样子,索尔有些沉默,倒不是众人不够聪明,而是现在掌握的讯息太有限。假如这是一场解谜,却只有个混沌不具体的谜面,而众人想要抽丝剥茧显然很难。   就像某个男人路过一个路口突然站住,你很难判断出他要做什么。他是路过时被街边的什么吸引?还是他在找什么?又或者他只是迷路了?甚至他其实只是站在那里等人而已?   如果仅凭漫无边际地猜想,你可以从男人停步的这个微小动作里,猜想出无数种可能。   你知道男人的行为只要还未脱离逻辑,就一定会是你猜想中的某一种。但因为你无法确定具体是猜想中的哪一种,其实就相当于你什么也没有猜到,这就是眼下众人面临的局面。   “那个墓碑女性的墓碑上……其实是有字的,我看到了前两句。”某个沉默的间歇,艾蕾莎突然开口,还对着索尔挑了挑眉毛,一脸你快夸我的表情,似乎在期待着索尔的表扬。   “是的,我也看到了两句。”塞蕾欧接上话,证明自己也一直在为队伍的目标而努力。   “字?什么字?”杰拉比一脸才睡醒的模样,又像是刚从深奥的哲学问题里抬起头来。   “在我人生的前十六年里一直处于学习之中,感知世界,认识世界,接受世界。然后成长、待嫁、成为别人的新娘,到了我十六岁的那年,我幸运地得到了一位疼爱我的丈夫。”   “然后在我十八岁的那年,我们有了一个天使。她美丽而温柔善良,像极了我小时候的样子,……噩梦里,如果你的人生只剩下七天,你会怎么活?”   “以上就是墓碑上的所有文字。”索尔转头对艾蕾莎笑笑。   艾蕾莎嘟着嘴,这个可恶的家伙,你顺口夸我一句会死吗?”   塞蕾欧有些惊叹索尔的记忆力和观察力,毕竟墓碑女性并不是一直静止地站在那里,而且众人牢记着索尔所说的不要做出失礼举动这一条,所以谁也没敢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看。   “那这些字是什么意思呢?还有什么噩梦里这一句感觉少了点什么,肯定是你没记住吧?”听完索尔复述,艾蕾莎不服气地果断向索尔提出质疑,妄想把彼此拉低到一个层面。   “不是没记住,而是没有。墓碑上的一道龟裂恰好将那些字吞掉了,我也不知道是个巧合还是那位墓碑女性刻意想隐瞒什么。”索尔对着艾蕾莎挑了挑眉毛,看得艾蕾莎好气喔。   “那队长这些字说明了什么呢?”塞蕾欧仔细咀嚼后,觉得这些字好像没什么出奇处。   “应该是介绍逝者生平的碑文,虽然被裂缝吞掉了一些字,但有‘噩梦’两字其实足够了,不难猜想这个女性以前或许遭遇了什么惨痛意外,甚至人生在此画下句号也有可能。”   众人觉得索尔的分析有些道理,可光凭‘噩梦’两个字众人还是无法猜想出更多内容。   “可惜了,要是能知道这位女性曾经发生过什么就好了。”塞蕾欧呢喃了一句。   “谁说不知道,其实我已经知道了,至少知道了一部分。”索尔突然微微笑了笑。   你知道?小队三人纷纷转过头来,一脸震惊地看着索尔。 第456章 众人的猜想   “在我说我知道什么以前,必须要先提到海边沙滩上的两样东西,一个是那条翻底的破烂木船,一个是沙滩上的那块圆形石头。”索尔转头对众人说道。   小队众人愣了愣,那条翻底的破船他们是知道的。   毕竟找到海边茅草屋的第一天,每个人都看得很清楚。那条木船破烂腐朽,倒扣在沙滩上,沙子半掩。至于倒扣的原因,也许是海浪,也许是人为,谁知道呢?   最初杰拉比还曾指着那条船向众人开玩笑,说要不然众人用这条船,直接划进海里逃离规则算了。众人都知道他在说笑,毕竟那条船早已经腐朽得不成样子,不可能再用于出海。   至于索尔所说到的那个石头,众人也知道,似乎是个椭圆形的大号鹅卵石,体积和人类的枕头差不多大小。外表光滑圆润,无人问津的陷在沙滩里,接受着日复一日的海浪冲刷。   要说那块鹅卵石本身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能它算是整个阳光海滩上最为突兀的东西了。   毕竟整个沙滩到处都很干净,唯独只有那个大石头突兀地放在那里。但也正是因为它只是个其貌不扬的石头,除了表面爬满点潮湿青苔外毫无特点,所以众人几乎从未去关注过。   此刻索尔骤然提起那么两样东西,众人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和眼下面临的局面联想起来。   “故事是这样的,在许多年前或者光明历时期的某一天,一个小女孩呱呱坠地来到这个世界。然后就像墓碑上所说的那样,她开始认识这个世界,然后踏出了自己的成长轨迹。”   “等等…你怎么能确定是光明历而不是黑暗历或更早的什么时候?”艾蕾莎打断索尔。   “确定不敢说,只能说是推测,大概基于两点吧。首先我之前告诉过你们,生灵们不管因为什么诡异原因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但至少她们曾经是人类,曾经活在某个地方。”   “她们的规则,通常会是某个和其人生有关的重要场景,说起来就是某件念念不忘或耿耿于怀的往事,对于如今的我们来说,那件事可能已经过去很久,当然这也是我的猜测。”   “第二点是墓碑上的文字,按照记录习惯来看,既然不是古大陆通用语,大致可以排除古王国历时期。还有这烈日当空的景象,显然不会出现于黑暗历,所以我定位于光明历。”   “人类无法创造自己没见过的东西,或者说你只能靠着幻想和理论,去慢慢创造出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所以我们眼下所处的规则,看似脱离逻辑,但大部分其实还是在逻辑里。”   “不知道这个答案您还算满意吗?这位来自光明教廷的大小姐。”索尔向艾蕾莎问道。   “哎哟~人家只是想故意刁难一下你,好悄悄体会你的魅力嘛!”艾蕾莎趁机扑过来搂着索尔的手臂,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塞蕾欧姐弟俩被酸得有些坐不稳,连索尔都难耐不已。   “你给我正常点,接着刚才的话说,她的成长就像她的碑文一样,前面部分还算平静幸福。然后她于十六岁那年结婚,组建了家庭,然后有了个疼爱自己的丈夫和乖巧的女儿。”   “后来有一天,他们一家三口乘船出游,也许就是我们如今自由之城北面的无尽海域也不一定。然后他们在海上遭遇了可怕风浪,很可能一家三口都被海浪冲到了这座小岛上。”   “我知道听到这里你们肯定有很多疑惑,不要急,我说的这些不是我的想象或者凭空捏造,而是推论,有迹可循,我会逐一告诉你们。”看到众人有话想说的样子,索尔摆摆手。   “沙滩边那一条翻了底的旧木船,显然是在海浪中被风暴打翻,然后被海浪冲到岸边来的,这件灾祸很可能就对应着噩梦前面没写出来的内容。嗯,至少我个人是这么猜测的。”   “于是这座荒僻小岛首次有了登陆者,也就是一家三口。这个推测也有依据,从岛上物资匮乏的环境来看,这里显然不适合生存,所以他们应该不是岛上原住民,只会是外来。”   “那我又有问题了,为什么海边会有三间茅草屋?还有既然他们漂流到了这座岛上,木船也被海浪带了过来,那为什么他们不试着修好船离开这座岛呢?”艾蕾莎摇晃索尔手臂。   “那三间茅草屋显然出自一家三口中男人的手笔,我虽然不是建筑专家,但还是能大致看出那只是简单草木结构,严格说来不需要工具也能搭建出来,至于为什么会有三间……”   “也许是因为从前一家三口都是生活在一起,在这岛上又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那索性不如一家三口一人一间。当然也可能他们还是住一间,另外两间用于储存或者别的用途。”   “至于你说的出海逃离的问题,那原因就多了,比如他们在这场风暴中迷失了方向,不知身处何地,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和我们现在一样,没有充足的食物。”   “不带充足的食水出海,你确定他们不会饿死在海上?”索尔戏谑地转头看着艾蕾莎。   “好吧,你赢了。我果然是个笨蛋,你真厉害~!”艾蕾莎大眼睛闪了闪,抬起小拳头在自己脑袋上轻轻捶了一下,然后趁机在索尔的嘴上啃了一口,又一脸幸福地靠在索尔肩上。   塞蕾欧姐弟俩整个人都不好了,对这对狗男女有些无语,还能不能好好听人讲故事了?   “他们很可能就是流落在了我们所处的这个岛上,在岛上安顿下来后,他们应该也找到了我们所找到的那处水源。但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却面临着和我们一样的问题,缺少食物。”   “他们靠着树林中找到的浆果,应该撑过了一段时间。只是虽然靠近大海,但他们却并不具备相关的捕鱼技能,那不是力量层面的事,而是技巧方面的事,还需要相关的工具。”   “于是他们最终也和我们一样,捕不到游鱼,追不到飞鸟,只能靠着少量的浆果潦倒度日。身体状况一天天虚弱,而越虚弱所能做的搜索和事情就越来越少,这是个恶性循环。”   “我怀疑最终他们一家三口都没能逃离这座岛屿,而是全都困死在了岛上。一家三口中的男性应该是最后死的,你们还记得海边那块鹅卵石吗?那体量普通的海浪应该卷不动。”   “失去了重要的亲人后,那个男性将石头搬到了岸边,然后坐在那里等待。”索尔说。   “那他在等什么?”听到索尔所描述的猜想,队伍里的三人同时一脸不解地转过头来。   “谁知道呢?也许在等有没有过往的船只,又或者在等自我结束的到来。”索尔回答。   众人听着索尔的描述,似乎全都看见了一样。一个被悲伤折磨的男人,像棵枯树般坐在海边那颗石头上等待着,一天又一天,逐渐变得麻木而绝望,直到再也等不动了原地倒下。   “既然那个男人是最后才死的,那有没有可能他才是真正的规则的主人?我的意思是有那种可能吗?一具骸骨成为了生灵或者规则的主人?”艾蕾莎突然似有所觉地转头问索尔。   “不好说,其实我最初也曾经那么想过。但这其中好像却有一个问题,如果那男人是最后死的,他应该是倒在海边,甚至有可能连骸骨都被海浪冲走,根本就不会让我们看见,”   “当然还有种可能是,他自己编织的规则,也许故意还原了小部分事情,所以我们在山洞里看见了他的骸骨。不过如果说墓碑女性是规则主人的话,这件事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因为她死时他还没死,他还在山洞里没去海边等待,所以她记忆的最后停留在了他坐靠在山洞里的样子。直到他死去成了骸骨都还坐靠在那里,那是她想象中的情景。”索尔回答。   “那为什么他们不去海边的茅草屋住着?却要猫在那个什么也没有的山洞里呢?”塞蕾欧追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其实之前我忘记说了,或者说我说那三间茅草屋是男人建的是错的。也许在当年的真实里,这座荒芜的小岛上根本没有什么茅草屋和岛中心的石质建筑。”   “他们自始至终只找到了那个山洞来遮风挡雨,至于茅草屋和石质建筑这些文明痕迹,为什么当时没有而我们现在却有了,我怀疑那其实只是生灵心中的一个美好愿望。”   “愿望太强烈所以被具现化了,其实仔细想想,他们很可能登上岛屿的当时就发现了食物短缺的问题,在那样的急迫里是不会有余裕去慢慢建什么茅草屋的,吃永远比住重要。”   “所以很可能这座本不该出现的石质房屋,其实只是种象征意义,象征着美好愿望。”   “好了,这些猜想毫无依据,就算我们猜到了大部分也对目前帮助不大。目前我们的困境是,不论妻子是规则主人还是丈夫是规则主人,他们都没有和我们有任何形式的交流。”   “没有交流我们自然也无从知道他们的诉求。”索尔如是说。   “等等,既然一家三口都没有逃离这个岛,那他们家的小女孩呢?”塞蕾欧又追问了句。   “小女孩其实我们第一天就见过了,应该就是那个史莱姆一样的怪物,虽然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规则里变成那样,但我告诉过你们她吐出死灵时会幻化成一个小孩的模样。”   “当时在战斗里看得很模糊,我也没分清男女,但很可能就是小女孩了。”索尔回答。   “那那些稻草人和书籍……”艾蕾莎欲言又止。   “那很可能是随着众人一起漂流到岛上的生活物资,当然也可能还是那个原因,是规则主人心中的挂念或者希望之类,只是因为愿望太强烈所以被具现化了。”   “所以就算我们眼下或许猜到了一些,但目前的困境仍然毫无头绪。”索尔最后说道。 第457章 神秘倒计时   听完索尔的推测后,虽然一切并没有什么依据,但众人却觉得很可能真相就是那样的。   “走吧,该回去了,今夜小女孩和我们之间还有一场战斗在等着呢。”索尔招呼众人。   就在众人看不见丝毫希望,以为日子会继续这么浑噩下去的时候,第二天突然发生了一件猝不及防的事。那件事改变了小队众人的一些猜测,也让众人面临的局面变得更加恶化。   事情是众人再次来到岛中心的石头小屋后发生的,而众人来这里的原因,无非还是为了那点可怜的食物。这几天众人的眼睛都饿绿了,谁都一样,生活似乎只剩下了吃这点念想。   当时四人来到建筑门口时,杰拉比率先迫不及待地上前推门,然后果然如众人昨天的讨论一样,小屋又开门了。那个墓碑头颅的女性仍然在柜台里忙碌着,毫不关注四人的到来。   等到众人相继落座后,索尔发现那个墓碑女性似乎看起来有点虚弱。然后在抬头看去的瞬间,索尔突然整个人颤抖了一下,陷入了震惊里,桌边的众人纷纷疑惑地向索尔看过来。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而已。”面对着三人探询的目光,索尔摆手解释。   等待烤肉的间歇,杰拉比在柜台边一脸兴奋地搓着手,艾蕾莎和塞蕾欧则好奇地观察着周围。只有索尔,目光略有些沉重地盯着隔间里墓碑女性隐约的背影,陷入了未知的沉思。   本来索尔在想事情,可看着墓碑女性那半弯着腰的忙碌背影,索尔眼睛渐渐瞪了起来。   和昨天差不多的流程,很快众人的烤肉端了上来,也是和昨天一样的分量,每人三片。   看着盘子里只能用‘可怜’来形容的三小片烤肉,索尔像是害怕自己突然尖叫一样,盯着烤肉猛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惊惊乍乍的动静,不出意外瞬间又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那个我可能吃坏肚子了,没什么食欲。”索尔边说着边站起身,端着自己的盘子走到众人身后,看墓碑女性没什么反应。索尔把自己盘子里的烤肉分给了三人,正好一人一片。   “这……你什么也不吃撑得住吗?”艾蕾莎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过来,一脸心疼和担心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这点烤肉在外面根本不值一提,但在这规则里就是生命。   “哈,一两天没问题的,应该明天就会好起来了。”面对众人担忧的目光,索尔摆手。   “队长,我……我爱你!”杰拉比想了半天,却只憋出来那么一句,把众人都逗笑了。   “不用客气,吃吧。”索尔对众人挥着手,臭小子你还爱我?希望你明天还能这么想。   等到用餐结束之后,众人遵循惯例对墓碑女性表达了感激,然后告辞离开了石头小屋。   和昨天一样,众人前脚刚跨出门,身后的门突然就无风自闭,然后上了锁般打不开了。   “你今天很不正常喔,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回去的路上,艾蕾莎窜到索尔身边,在索尔的挣扎里强行抱住了他的手臂。艾蕾莎的问题也是塞蕾欧姐弟俩关心的,纷纷看了过来。   “当时在那里不好展开讨论,我本来也是准备出来后再告诉你们的,你们要先有个心理准备,因为这或许算是一个很坏的消息。刚才我无意间看了一眼,发现墓碑上的字变了。”   “变……成什么?”众人一脸悚然而惊的表情,他们肯定知道索尔在说什么。那位女性墓碑头颅上的文字内容昨天就知道了,所以众人今天谁也没再去关注,想不到还会有变化。   “确切地说并没有通篇改变,而是只改变了一个地方,就是最后那句‘如果你的人生只剩下七天,你会怎么活?’,那句话里的七天,今天我再看的时候变成了六天。”索尔回答。   “这……”听完了索尔的答案,众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冷噤,全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在我看来,这字面或许有点倒计时的意思。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从哪天开始算的,是从我们来到规则的那一天,还是我们找到这处石头小屋,进入其中的那一天,也就是昨天。”   “而且这倒计时本身,我认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我们的倒计时,一种是她自己的倒计时。我不知道等这倒计时走到头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我隐约觉得不太会像是好事。”   “现在假设倒计时到头会迎来最坏结果,就是有人会死,但不论是我们死还是她死我觉得都不行。因为我认为她是这规则里很重要的一环,她如果死了我们可能真就出不去了。”   “所以我说这是个很坏的消息,甚至哪怕我们有充足的食物都没用。”索尔凝重地说。   众人的思绪一时间有些混乱,似乎有一些话想说,但张着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于是在回去的路上,众人纷纷陷入了非自愿性的沉默里,心事重重地体会着这真正的世事无常。   等到当天夜里守夜的时候,索尔站完了自己的头一班岗,然后把杰拉比叫了起来换班。   杰拉比揉着惺忪的睡眼,默默站在火堆边等待着灵魂回归本体。一转头,杰拉比发现索尔没有回他自己的茅草屋,而是一个人偷偷摸摸往屋侧摸去,杰拉比狐疑地悄悄跟了上去。   “队长,你在做什么?”等杰拉比跟着索尔绕到茅草屋侧面,看着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索尔整个人正蹲在那里,不停将一根根边缘略带锯齿状的杂草拔起,把上半部分的锯齿草叶去除后,只留手感柔嫩的草茎,此刻索尔正熟练无比的一边去叶一边往嘴里塞着草茎。   这草是索尔找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草,反正从来没见过,也许是规则独有也不一定。   索尔昨天硬着头皮吃了两三棵,咀嚼时根茎部位会溢出微甜的汁液,口感还行。试过后自己还活着,貌似没副作用,于是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的索尔,准备好好吃一顿鲜草大餐。   之所以没在自己守夜岗位上吃,是索尔担心吃了一会又饿,这才趁着入睡前垫垫肚子。   “那什么……我发现这草是可以吃的,口感也不算太糟糕。”被杰拉比撞破索尔也没觉得尴尬,只是吃点杂草而已,索尔边说着还对杰拉比扬扬手里的草茎,鼓励杰拉比也试试。   杰拉比的眼眶突然就有些发红,默默在索尔的身边蹲了下去,看起来这孩子是饿坏了。   “别都吃完了。”索尔起身拍拍手,和杰拉比招呼一声,然后回自己茅草屋睡觉去了。   躺在干草堆上,睡意似乎来得很迅猛,索尔突然想到杰拉比那家伙不会一整夜到处吃草吧?这忙着吃草要是敌人来了怎么办?稻草人那一伙通常是杰拉比和塞蕾欧的岗位时袭来。   不行,自己要去警醒他,在干草堆上挣扎了两下,终究没能敌过睡意的索尔沉沉睡去。   第二天,索尔从深度睡眠中醒来。昨晚半夜被叫起来和稻草人那一伙干了一场,索尔总感觉自己没睡够。看来这不知名的草还是有些副作用,似乎会强化睡眠,算是正面作用吧。   这一睡就睡到了现在,从茅草屋外透进来的阳光判断,眼下恐怕都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虽然醒过来就立刻饥饿缠身,但这一觉无梦无声睡得很踏实,索尔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打开门,就看见艾蕾莎和塞蕾欧姐弟俩围坐在沙滩上,正晒着暖阳。真正的晒太阳,而不是以前那种只是一个形容。显然众人都在等待自己,背对着自己的杰拉比更是哀嚎不止。   “呜呜~我跟你们说,队长好伟大,他把烤肉让给我们吃自己却吃草。昨晚换班时,看着队长像只孤独的老山羊一样蹲在那里默默吃草,可把我感动坏了,呜~”杰拉比哀嚎着。   索尔本来还一脸笑意地听着,可听到后面脸就黑了。你呜呜个屁啊?这些傻孩子,说了多少遍了你不会用形容词就不要硬用,什特么孤独的老山羊?这莫名还……挺有画面感的。   “你何必撑得那么辛苦?今天我的肉全部都给你。”艾蕾莎心疼地抬手摩挲索尔的脸。   “对,我们的也都给你,队长你今天必须好好饱餐一顿。”塞蕾欧姐弟俩也紧跟着说。   “这个,千万不要,说实话你们给我我也不吃,别浪费了。”索尔略带惊恐地摆摆手。   “为什么?你不会又发现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吧?”艾蕾莎狐疑地抱手看着索尔。   “你们真想知道?有时候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像我今后就只能吃草了。”索尔摇头。   说完索尔发现众人都一脸忿忿看着自己,像是被自己欺骗了感情一样,索尔叹了口气。   “好吧,到了地方我再告诉你们,正好也验证下我的猜想。”最终索尔招呼众人上路。   众人都知道索尔所说的到了地方是指哪里,毕竟这些天除了和稻草人那伙人战斗,或者用索尔的皮质水囊去山泉处打水,众人也没太多的事可以干,除了去石头小屋那里吃烤肉。   看索尔神神秘秘的样子,众人好奇的同时也有些惴惴,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憋着什么坏。 第458章 以我之血肉   众人再次到来的时候,石头小屋还是那副样子,不论是墓碑女性还是那华丽的柜台,似乎已经那样很久了。也许时光的河流从这里流过,感觉多年后这里可能也不会有太多改变。   在这仿佛一成不变的古老时光味道里,细心的人或许还是能发现一些不同,比如今天墓碑上最后的那行字又有了新的变化,变成了‘如果你的人生只剩下五天,你会怎么活?’。   站在石头小屋的门外,就在众人即将推开小屋大门的时候,索尔突然抬手拦住了众人。   “既然你们想知道答案,那么记住,一会不论看见什么千万不要吐。”索尔郑重嘱咐。   索尔这突然的话语唬了众人一跳,众人面面相觑却不知怎么回应,最终艾蕾莎抱起手。   “所以你其实是想说,我们这两天吃下的烤肉是老鼠肉,或者某种尸体上的腐肉对不对?”艾蕾莎感觉自己看穿了真相,她的话惊动了塞蕾欧姐弟俩,众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   “是什么肉没见答案前我也说不准,只是提前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其实是什么肉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只要确定口感还行,吃了后你们还在活蹦乱跳这就够了。”索尔看着众人。   “没关系的,我觉得我们能坚持住。呕吐通常是一种连带反应,在猝不及防之下最容易发生,既然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我想总不会比艾蕾莎小姐口中的尸体腐肉还糟糕吧?”   塞蕾欧表示既然已经直接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要吐现在就吐了。既然现在能顶住,理论上就算真的看见了什么也没多大问题。弟弟杰拉比在一边严肃地点头,一脸我能行的样子。   “好,看你说得落地有声,那我们现在来玩个游戏。这游戏叫做谁吐谁是狗,反正不论看见什么,我们四个人一起看,要是我吐了你们以后随便叫我,敢玩吗?”索尔环视众人。   “觑~有什么不敢的。”艾蕾莎抱着手表示毫无压力,塞蕾欧姐弟俩也坚定地点了点头。   索尔心里无声地笑了,一无所知的年轻人们,那就看你们能不能顶住扑面而来的现实。   抬手率先推开建筑大门,门内一切依旧。众人边落座边警戒地注意着周围有没有什么恶心的东西,同时也在暗自观察索尔的动静。仿佛现在生灵已经不是众人的敌人,索尔才是。   像是魔偶突然被激活一样,随着众人落座的动作,墓碑女性转身陷入了自己的忙碌里。   不论顺序还是动作流程上,墓碑女性的忙碌都和昨天前天没什么区别。面对着同伴们探询的目光,索尔静默在那里仿佛突然就成了一尊思考的贤者雕像,看得周围众人愤恨不已。   很快,喷香的烤肉依次端到了众人的面前。众人顶住美食当前的诱惑,死死盯着盘子里的烤肉。可惜,一样的份量外观和味道,众人什么也没能看出来,这个时候索尔突然动了。   索尔站起身,将自己背后的长剑缓缓拔出。众人被索尔的行为唬了一跳,这怎么突然就要战斗了?而且索尔不是说过墓碑女性不能死吗?可他现在用长剑指着对方是什么意思?   索尔对同伴微微摇头,示意他们安静,然后他抬剑越过柜台,将锋刃向墓碑女性探去。   看索尔的动作似乎是想用剑刃……挑起对方的围裙?围裙下有东西?坐在墓碑女性斜侧面的艾蕾莎和塞蕾欧瞬间了然,莫名有些紧张地盯着索尔的动作,看来答案就在这里了。   坐在墓碑女性正面的杰拉比愣了愣,突然鼻孔时大时小,他怀疑索尔是想偷看别人的裙底?关键是自己坐在正面看不到啊!侧面才行,于是杰拉比果断调整脑袋,以免错过细节。   偏头的短瞬杰拉比突然有些疑惑,裙底……不是应该在裙子下面吗?围裙下面好像不是裙底吧?但是来不及了,他身体的本能动作比思维快,等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已经看见了。   围裙下的裙面被割开了口,但那却绝对不是什么美景。众人一眼就看到了一大片血肉模糊,有些是新鲜的血肉色,有些是腐肉的灰暗色,隐约还能看见一些蛆虫在表面来来去去。   只是一眼,塞蕾欧捂着嘴就冲出去了,跌跌撞撞差点撞在墙上。索尔怀疑主要是因为胃里没什么东西,所以她才有机会从容地捂嘴冲出去,要不然估计当时就喷得一桌子都是了。   之前话说得倒是响亮,可惜塞蕾欧一眼都没能撑住,不过说起来似乎还是有两个硬汉?   杰拉比和艾蕾莎像是两座冰雕一样,目光死死陷在围裙后的景象上。杰拉比先是猛然一把捂住了嘴,就在索尔以为他要狂奔的时候,他却猛然一把又捏住了鼻子,唬得索尔一愣。   这捏住鼻子是做什么?要憋死自己吗?这反应不对啊?短瞬后索尔才明白,是了,应该是杰拉比害怕从鼻孔里喷出来,还想再锤炼一下意志,可是你既然看见了貌似就没用了吧?   果然,并没等太久,杰拉比猛然窜起身,捂着嘴巴和鼻子像个无脸怪人一样冲了出去。   杰拉比跑动的风拂动了艾蕾莎的发丝,她像是才从恍惚里惊醒一样,幽怨地看了一眼索尔,然后摇摇晃晃的也冲出去了。等到屋子里人跑光之后,索尔笑了,大魔王果然最厉害。   在如今的艰难局面里,还有得吐不得不说是种幸福。   实际上掀起围裙的时候,索尔的猜测瞬间就得到了验证,所以索尔一边观察着,一边在心里默念着‘我吃的是草,我吃的是草’。收回手里的剑刃,索尔重新在柜台边坐了下来。   可是坐着坐着,索尔的脸色突然有些发黑,这人全部都被吓跑了,那这些烤肉怎么办?   别人生灵都割肉喂你了,这不吃完怕是要闯祸的,于是索尔起身一脸严肃地走到门口。   “回来吃饭了,快点,不吃掉走不了的。”索尔黑着脸向屋外吐得姿势各异的众人喊。   众人一脸惊恐地看了索尔一眼,然后纷纷转头,片刻后居然跑得看不见了,这特么……   索尔忧伤地独自回到了屋子里,整间屋子里显得空荡而寂静。那位墓碑女性仍然在那里擦拟着柜台的空闲部分,仿佛刚才索尔用长剑挑起她围裙的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凝视着她安静的背影,索尔拉过盘子一口又一口,默默咀嚼让脸庞呈现出坚硬的线条。   等索尔离开石头小屋的时候,艾蕾莎三人迅速围了过来。   “你不会为了脱身而独自把那些肉吃完了吧?”三人一脸震惊地问。   “你们以为呢?”索尔闷头向前走。   “可是看见了那样的场景你怎么还能够……”众人像看怪物一样死死盯着索尔。   “没那么复杂,其实我在吃的时候心里只有一股莫名地哀伤。”索尔回答。   “对不起喽~!我们不该把你独自扔在那里受苦。”艾蕾莎搂着索尔的手臂摇晃着。   “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这就是个悲伤的故事。我猜想很多年前的这个女人,也曾这样割下自己的肉喂她的丈夫孩子,那无疑是这世上最伟大的爱了,以我之血肉续你之命。”   “你说……什么?”众人瞪着眼睛又被索尔震惊了一次。   “听起来或许不可思议,但我试着想象过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和他们一家三口一起经历海浪和饥荒,来到这座小岛。在众人知道必死却又未死之前,这件事应该是发生过的。”   “其实结局在他们登岛的时候已经注定,区别无非是全家人一起死,还是逐一死去。具体细节不得而知,但最终肯定这位墓碑女性站了出来,用她的血肉供养了丈夫一段时间。”   “这样的举动或许意义不大,但也不好说,能够多活几天,也许丈夫就能等到过往的海船也不一定,她当时一定是那样想的。有时候希望那种渺茫的东西,本来就是生死两边。”   “说实话我怀疑这个女性已死了很多年了,看着她往来重复木偶般的动作,我一直都无法判断她到底是不是生灵。我们并不是她的丈夫和孩子,但她仍然在用其血肉喂养我们。”   “或许她就是凭着生命里最深的执念,就这么一刀刀割着自己。”索尔黯然叹了口气。   索尔这番话直接把众人说哭了,不知道为什么,哪怕这份悲伤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   有些事情,你不面临,自然无从说起。可乍然听见,还是能瞬间撕开你的心扉。   艾蕾莎这个这个神棍香菇听完故事后,索尔发现她似乎变得更不正常了,那明亮的大眼睛温柔得像是要溢出水来,唬得索尔赶忙偏开视线。   “好了,我们知道了这些细节或者不知道,对于我们自身的困境其实没什么帮助。我不准备再等了,所以我准备明晚动手,不论结果如何,我们一起面对吧。”索尔劝慰了一句。   “对手?对谁动手?”众人都疑惑不已,这规则里总共就五个怪物,稻草人一伙四个几乎天天都在和众人动手,剩下的除了那个墓碑女性,就再也没有别人了,这是要对谁动手?   “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是倒数第五天,马上也快过去。理论上我们应该等到倒计时的最后一天,看看还会不会有别的变数,但我不想再等了,所以就明晚吧。”索尔果断挥手。 第459章 前夜   倒数第五天夜里,繁星满天,索尔和众人围坐在火堆边,开始最后一次梳理整件事情。   “我们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有意义的,只是最后没能得到预期的结果而已。比如墓碑女性用自身血肉拯救其家人这件事,我们虽然知道了,但却无法从中找出什么具体的诉求来。”   “什么是诉求?比如她饿了,我们帮她寻找食物,她渴了,我们递水,这就是诉求。”   “现在是倒计时的第五天,很快也将过去,然后就只剩下四天。也许我们耐心等到倒计时的最后一天,还能有点别的什么新发现,但我估计大家的体力应该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我和大家一起搜索整个小岛,其实还有个目的,想顺便找找你们协会之前进来的人是否留下过踪迹。如今一无所获,看来他们已经被倒计时清洗掉了,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   “之所以明晚动手而不是今晚,一个是今晚大家好好休息。另一个是如果我们今夜制定好计划,还得留点修改时间,以防止我们突然想起什么补充,还能对计划及时做出修正。”   这场临时会议索尔坐下就说了一连串,他并没开玩笑,眼下众人的脸色都饿得很不好。   索尔怀疑他们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而是全都忙着低头吃草了。一回来杰拉比就迫不及待地挖草,估计茅草屋周围所有能吃的锯齿草都在这里了,于是众人边吃草边讨论着计划。   艾蕾莎和塞蕾欧正梗着脖颈,凑近火堆烘干她们的秀发,刚才众人一起下海洗了个澡。   既然要伸着脖颈烘干秀发,自然不方便腾出手来做太多事情,艾蕾莎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索尔手里的锯齿草。这草表面有层略硬的植物外皮,要把外皮撕掉才能吃到里面的嫩草茎。   索尔剥出一颗草茎递到艾蕾莎嘴边,等她发出一声‘空’的咬空声后,索尔才心满意足收回手把草茎放入自己嘴里慢慢嚼着。顺手又剥了两棵塞进她嘴里,以消弭她幽怨的目光。   “队长的计划我没什么意见,布局这种事我向来不擅长,反正需要出力的地方找我就对了。”杰拉比一边咀嚼一边含糊着,这家伙此刻嘴都吃绿了,这特么你才是真正的山羊吧?   “可队长你还是没说动手的具体对象是谁?”塞蕾欧保持着脸朝下的烘烤姿势问了句。   “所谓动手不是指武力方面,生灵的可怕也不是因为他们能打,而是因为他们诡异的规则力量。如果生灵既能编织规则同时还具备强大力量,那我宁可放弃自由之城也不会来。”   “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做点常规之外的事情,而不是每天睡觉挨饿,再按时去石头小屋那里蹭顿饭。这种重复毫无意义,就算倒计时到头的那一天我们的局面也不会有所改善。”   “所以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既然生灵无法说出诉求,那我们就自己猜。现在我们换个思路,假设我们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岛上既有敌人也有生灵本身,但他们却是一家三口。”   “我们就从一家三口这个点着手,你们觉得一家三口通常会有些什么诉求?艾蕾莎和塞蕾欧站在女性的立场上思考,我和杰拉比负责男性方面的思考。”索尔启发众人发动想象。   “噢,如果我有家庭,那肯定努力挣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同时保护他们。”杰拉比说。   “我希望……嗯,丈夫能爱我,孩子也能健康成长,生活美满吧。”塞蕾欧有些脸红。   “她们姐弟俩说的综合起来,共同点就是一家人幸福地在一起吧。”艾蕾莎串联了下。   “幸福地在一起?嗯,那应该就是团聚了。这样,明天我们就先从这个点着手,让一家三口团聚。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意义,但眼下既然要做点什么,算是暂时的方向吧。”   “明天是倒计时的第四天,最后的四天我们用两到三天的时间进行一些尝试。虽然来到规则里严格说来已经脱离逻辑,但我们还是要尽量用逻辑的思维和逻辑的方式来做事情。”   “等到最后一两天的时候,我们就只能做些逻辑之外的事情了。”索尔语气有些凝重。   “逻辑之外……你指什么事情?”火堆边的众人纷纷不解地看过来。   “比如最后一天把会动的怪物全部杀掉,包括对我们没什么敌意的墓碑女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然我们都会死。杀掉墓碑女性显然不合常理,所以算是逻辑之外的事情。”   “而做这些事情的副作用是,局面会更加无法掌控,我们的生命也会变得生死两可。因为我们无法确知在规则里做了某件合理或者不合理的事后,会引发怎样的结果。”索尔说。   听到索尔的话众人纷纷沉默了下来,其实众人都很清楚,进入规则后大家一直是在凭着猜测胡乱地摸索。要是真到了最后,逻辑一旦被扭曲,索尔说的恶果很可能发生,会死的。   粗略的计划暂时定下,众人这番畅谈一直持续到了稻草人一伙来袭。都是老对手了,没什么好说的,将敌人再次打退后,索尔挥手示意众人放松休息,最好直接睡到第二天午后。   本来索尔示意塞蕾欧不用守夜了,直接去睡觉,为第二天夜里的计划做准备。但塞蕾欧还是决定站好最后一班岗,以免事情在最后还发生什么反复,于是众人慰问几句各自散去。   塞蕾欧坐在火堆边默默将自己的头发盘好,抬头观看了一会满天的繁星,又有些疲倦地低下头来。这种疲倦并不是肉体层面的,也不是因为饥饿,显然是内心深处的迷茫带来的。   不论眼下众人如何团结甚至勇敢,明天仍然是未知而凶险的,这就是众人面前的现实。   微微叹了口气,塞蕾欧偏头向周围扫视了一圈,突然发现了一道鬼祟的身影一闪而逝。   借着火堆光晕和天上的白月光,虽然看得模模糊糊,但塞蕾欧觉得那好像是睡在第三间茅草屋的艾蕾莎,她不好好休息摸到索尔屋子去做什么?塞蕾欧迟疑片刻,悄悄贴了上去。   索尔刚闭眼还没陷入沉睡,模糊间感觉似乎有人在脱自己的衣服,他瞬间惊醒了过来。   怎么在规则里,还会有香菇怪来偷袭大魔王的吗?关键是都快要饿得走不动路了好吧?   “你想做什么?”索尔枕着手臂,一脸好笑地看着艾蕾莎。   “我好难过。”此刻索尔衣服不少,外面套着当天离开领主府时的伪装长袍,下面还有黑色大衣和里衬。扒掉索尔的长袍把大衣解开后,艾蕾莎有些累,趴在索尔胸口呢喃了句。   “难过?是饿不住了吗?”索尔偏手从草堆边拿了几棵锯齿草,剥了两棵递到她嘴边。   “不是,我都还没成为真正的女人就要死了,所以好难过。”艾蕾莎对着草茎摇摇头。   索尔脸颊抽搐两下,这话题他没法接,如果回答我来帮你,艾蕾莎肯定早就等在那里。   “你可以吃掉我的,就像墓碑女性那样,我的细皮嫩肉可让你支撑几天。”艾蕾莎说。   “呵~有用吗?你这点娇小体量……”索尔被她的奇思妙想逗笑了。   艾蕾莎也不回答,直起身把索尔的黑色大衣剥开,又继续和索尔身上最后的里衬较劲。   “最好省点力气,明天还有行动,回去休息吧。”索尔轻飘飘地抬手按住自己的衣襟。   “就是最后了有些事情才有意义,你还是看不上我吗?”艾蕾莎幽怨地偏头注视索尔。   “不是这问题,明天生死难料先不说,就算没死,我也告诉过你我家里香菇够多了。”   “我不管,就因为我比她们后来吗?”艾蕾莎眼眶有些红,低头继续拉扯索尔的里衬。   这是先来后到的问题吗?索尔张了张嘴有些无语。   被拉来扯去地折腾了会,索尔索性坐起身把自己扒光,然后抬手拦住扑上来的艾蕾莎。   “这种事情终究讲究个情趣,这样,我们来玩个游戏。我就靠在这里,你可以尽情对我展现你的魅力,但是不能触碰到我,如果我有任何反应就算我输,到时候一切你说了算。”   “反过来如果我无动于衷,那么说明你做再多也没用,显然你应该回去反省自身的魅力问题,好吧?”索尔一边说着一边坐靠在干草堆上,脑袋枕着手臂,一副等待表演的样子。   艾蕾莎站起身有些迟疑,其实光明教廷对于魅惑的手段,也有过类似的研究和学习,只是属于偏门知识而已。而且那些手段通常针对的,只是那些心志不坚容易沦陷的废物男性。   可是眼前的索尔,看起来平时说说笑笑,可很多时候他或许是世界上最顽固的家伙了。   自己的魅惑术顶多算是略懂而已,对上这么个心如顽铁的怪胎能有多少胜算?艾蕾莎大致有了判断。不过有一点,魅惑术多用于陌生人之间,自己和索尔间其实也不算完全陌生。   可要是万一呢?万一这个男人嘴上说着不要,其实是把自己的影子藏在了他的心里呢?   艾蕾莎默默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 第460章 犯规   当一个女人面对一个男人,又不能碰他的时候,该怎么诱惑他呢?   容貌?声音?舞步?身姿?还是香味呢?艾蕾莎默然不语陷入了思索。   要是索尔知道她所想,肯定会告诉她你想那么多有用吗?说半天只是人类的五感吧?可惜索尔并不知道,他看艾蕾莎沉默着似乎在那里酝酿什么,他也不急,枕着手臂饶有兴致。   艾蕾莎想了半天,觉得自己貌似就只有容貌和舞步还算能拿得出手。可是舞步只是最初进入光明教廷时的礼仪课上学过段时间,也不知道现在突然拿出来,会不会已经生疏掉了。   算了,尽力吧,要是这个男人心里没有你,再多的事其实真的没有什么意义。艾蕾莎打定主意,仔细回忆起某段舞蹈,没有音乐,而且顶着索尔的目光,莫名还觉得有点小羞涩。   看到艾蕾莎突然踢掉小鞋子,白皙的足踝踩在地面上拉开架势。哦,这是要跳舞了,索尔了然,跳舞这种手段算是老故事了。不过能在规则里临死前欣赏一段舞蹈,貌似也不错。   于是艾蕾莎在心里默念着节奏,开始了一场无声的舞蹈。其实她可以用唱歌配合自身舞步的,只是怕声音传到隔壁去惊动了外人,毕竟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又唱又跳的感觉好羞耻。   每一个动作,艾蕾莎都要求自己做到记忆里的标准,还不时向索尔抛抛媚眼扭扭小腰之类。可跳着跳着艾蕾莎有些绝望了,那家伙靠在干草堆上像根木头一样,连声喝彩都欠奉。   自己果然那么糟糕吗?艾蕾莎有些黯然地停止表演,这家伙居然连点鼓励掌声都不给。   最终艾蕾莎放弃了,默默走到索尔面前。她眼眶有些红,脸上有些委屈,自始至终索尔连个声音都没发出来过,这种无声否定好伤人。真是个毫不体贴的家伙,艾蕾莎怨念满满。   等到凑近看看艾蕾莎突然发现不对了,这家伙像是中了麻痹术一样,目光呆滞地看着大门方向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那紧紧抿着的嘴角,似乎他内心正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痛苦一样。   艾蕾莎狐疑地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可索尔毫无反应。艾蕾莎瞬间就怒了,本大小姐在这里跳得一脑门汗只为了取悦你,可你这家伙居然敢走神?还瘪着嘴像是家里着火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当索尔从思维陷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时,突然感觉到了舒爽的温润感。   “嘶~你这怕是…犯规了吧?”索尔看着艾蕾莎的小脑袋在那里一上一下,有些无语。   艾蕾莎一脸魅惑笑容,她能清晰地感觉出这个男人已经被自己逮住了,再也跑不掉了。   “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吗?嘶~快让开!”索尔抬手揉揉她的脑袋,艾蕾莎调皮地笑了。   “呼~”过了一会,索尔猛然吐出口气,艾蕾莎站起身擦了擦嘴角。   “这就是你的味道?嗯,有点苦,也算饱餐一顿。”艾蕾莎伸出小舌头在唇边舔了一圈。   “……”索尔有些无语,这场景莫名还是有点要命的。   “话说你们不是献身神明,一生都要保持贞洁之躯,终生不爱的吗?”索尔疑惑地问。   “你说的那是修女好不好?”艾蕾莎白了索尔一眼。   索尔的脸直接就裂开了,你的意思是修女就要恪守戒律,圣女反而可以乱来的吗?   “我是光明教廷现任的圣女,你觉得我圣洁吗?”长袍滑落至腰,露出光洁的躯体,在黑暗里似乎真的有圣光?艾蕾莎没有拉扯腰袢间的长袍束带,只是语气玩味地笑看着索尔。   “……”面对越贴越近的温热体香,索尔只能把脑袋转朝一边,表示大魔王不予回答。   “想在诸神的注视下亵渎我吗?”艾蕾莎凑近索尔耳边,抬手轻揽着索尔脖颈呼了口热气,然后又恰到好处地退开。再次踢掉鞋子,悄悄伸出精致的小脚丫踩了踩。   索尔的呼吸骤然一窒,显然这小妖精勾人还是有一手的,话语不算高明,却意义深远。   严格说来,索尔这一生其实一直走在渎神的路上,从诅咒缠身那时候就开始了。虽然没做过对着神龛撒尿跳进许愿池里偷钱之类的极端行为,但他显然是坚定的无神者。   这就难免对所有和神沾边的东西潜意识里心怀厌恶,哪怕是一具自称圣洁的光洁躯体。   “咦?怎么你那么厉害的吗?”艾蕾莎有些惊叹地抬起小脚丫轻轻勾了勾。   “你洗过脚没有就敢伸过来到处乱踩?”索尔低头看看有些震惊。   “喔~你敢嫌弃我,刚才我才在海边洗得白白嫩嫩的好不好?不过跳舞的时候踩在地上弄脏了点,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不是你说的吗?条件有限,将就点!”   艾蕾莎边说边转身从长袍里把什么玩意褪了下来,然后背对着索尔就凑了过去,还不忘偏回头看看索尔的眼睛,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厌恶或者轻视的成分。   发现索尔只是安静地看着她,艾蕾莎其实是有些揪心的,如果这个男人突然一把把她推开,那么双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那么近了。所以她心怀忐忑地靠近,猛然坐了下去。   这一下坐得奇准,索尔感觉自己动都没动突然就攻城掠地了。   “唔~呜呜~”艾蕾莎的眼泪马上就涌了上来。   “你……是个笨蛋吗?哪有人会把自己弄疼的?”索尔有些无语地轻轻扶住她。   “真好,我终于感觉到你了,你跑不掉了。”艾蕾莎艰难地笑笑,然后仰着头靠在索尔的怀里,一脸希冀地看着索尔。索尔和她对视了一会,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吻了下去。   艾蕾莎整个人颤栗了一下,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这个男人终于主动吻自己了。   屋外,塞蕾欧趴在门缝边又是瞪眼窥视又是贴耳的,本来她怀疑艾蕾莎是来干坏事的。   这下好了,彻底不用怀疑了。不仅如此,在这弥漫着海风味的茅草屋外,周围的寂静里时而只有海浪声传来,此刻听着屋子里的婉转低吟,塞蕾欧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仔细偷听了一会,她脸红得像是滴血一样,默默伸出手去悄悄探进了自己的男装礼服。   “你不能睡在这里,不然明天不好解释,听话,快回你的房间去。还有你这法师袍恐怕要洗一洗了,快来个魔法。”索尔盯着洁白法师袍前襟上的一滩血迹,轻轻推了推艾蕾莎。   “不要……都怪你人家没有力气了,用不了魔法,我就要睡在这里。”艾蕾莎呢喃着。   这就有点扯蛋了,怎么魔法是用力气来释放的吗?索尔转头才发现艾蕾莎居然睡着了。   世道那么险恶,今天自己被又圣光照在头上,毫无疑问自己被圣光禁锢了,索尔表示大魔王也没有办法。也不知道和艾蕾莎这个神棍香菇搅在一起,回去后会不会被香菇党干掉。   索尔坐在黑暗里眨着眼睛担忧了片刻,然后起身轻轻走到门边猛然拉开门,正坐靠在墙边的塞蕾欧猛然吓了一跳。她挣扎着站起想要逃跑,却陡然意识到自己的裤子还没拉起来。   塞蕾欧狼狈地转身就想逃跑,却被索尔一把抓住双手按在了墙上。   “啧!想不到你原来是这样的会长!”索尔玩味地笑着探手摸了一把,然后甩了甩手。   “呀!你……”塞蕾欧手被索尔紧紧按着,此刻连裤子都提不起来。想不到这种事情居然会被撞见,塞蕾欧此时羞愤欲死,只想钻到土里去,根本无法组织出任何冷静的语言。   “想不到你这个男装香菇原来也有这么女人的一面,不过偷窥别人安慰自己的坏习惯要改啊,其实你可以直接来找我帮你的,多大点事情?”索尔看着塞蕾欧的反应默默地笑了。   塞蕾欧像只羞涩豚鼠般被钉在墙面上颤栗着,被索尔调戏得整个人绯红,却无可反驳。   “嗯~”猝不及防间,塞蕾欧发现自己的嘴被咬住了。   “去吧,这次放过你,下次再抓住可就不是这点惩罚了哦。”索尔挥手放过了小豚鼠。   迎着海风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索尔觉得心情开阔了不少。毕竟今夜莫名得到了香菇怪的治愈,想不到大战在即还能遇到这么件事,真是猝不及防,果然世事难料。   第二天午时,众人在吃最后的午餐,以便为晚上的计划做准备。   “你怎么了艾蕾莎小姐?”杰拉比盯着艾蕾莎洁白法师袍上的血迹有些担忧。   “呃,……这个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只是不小心受了点小伤,所以我怀疑周围有坏人出没。”艾蕾莎幽怨地悄悄扫了索尔一眼,整个人脸红扑扑的。   实际上不止艾蕾莎,索尔发现塞蕾欧也同时红了脸,好吧,干坏事的人都那个样子。   “坏人?怎么这规则里还有别的坏人吗?”杰拉比倒是没注意这些细节,狐疑地向周围环视一圈,然后忙着低头吃草去了,显然正在为成为一只勤劳的食草山羊而努力。 第461章 混乱   “队长,我们具体应该怎么做?”夕阳的余晖里,众人围坐在火堆边,一边笨手笨脚地帮索尔编织着藤筐,一边等待着夜幕降临。众人今天没有去石头小屋吃烤肉,哪里都没去。   “要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其实很简单,这个小筐子,一会杰拉比你去把山洞里那具骸骨仔细收拢成一堆。这个大筐子用来装史莱姆,也就是他们的孩子,到时把他们凑到一起。”   “史莱姆不能让她死,因为她死后很快就会消失。所以我们只能先把稻草人和魔法书烂木偶那三个家伙干掉,史莱姆要让她一直活着,我们相当于要把史莱姆绑到石头小屋去。”   “整个计划其实没什么难点,唯一可能遇到的问题是,大半夜不知道石头小屋会不会开门,所以我们今天一天刻意没有去拜访,或许半夜还能推开门一次。”索尔细致做出安排。   “可是……真的那么简单吗?把他们全部塞进小屋就完了?会发生什么?”艾蕾莎问。   “我也说不清楚,表面上看这种方法的确有点扯蛋,但我们总要做点什么。而且仔细想想,我们要么面对稻草人那四个,要么面对墓碑女性一个,但我们从没同时面对过他们。”   “所以从乐观的方向看,这其实也是种可能性,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局面。把他们放在一起,无非两种可能,一种什么也不会发生,我们继续苦捱。而另一种,无非有点新变化。”   “但因为一无所知无可判断,我们只能被动等待变化到来。危险其实也来自于此,因为这是一步未知,不论我们出于什么原因走出去,可能局面瞬间失控也有可能。”索尔回答。   众人听完,全都捂着肚子耷拉着脑袋陷入了思索,显然都饿惨了。毕竟这世上也没听说谁能靠吃草活着的,又不是真的山羊。索尔比众人好点,那天的肉他全部逼自己吃了下去。   夜幕降临的时候,杰拉比已经端着装有男性骸骨的小筐子回来了,索尔的大筐也已经编织完毕。史莱姆那家伙除了外观恶心点,还好不会喷吐毒液之类的腐蚀液体,应该能逮住。   一会的计划是杰拉比端着骸骨,索尔扛着史莱姆,艾蕾莎和塞蕾欧负责清理半路上史莱姆吐出来的死灵。各人详细分工后,该说的说完,众人围坐在火堆边,陷入了静默地等待。   “那群家伙不会不来了吧?”沉默了很久,杰拉比有些难耐了。   “怎么可能不来?耐心等待,从我们来到规则第一天,那四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和我们之间的战斗就没停歇过。一天一次比公鸡报晓还准,要是它们某天不来反而是好事了。”   “顶多就是少了场战斗,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事吧?”听完索尔的回答塞蕾欧接了一句。   “不,表面上看的确只是少了场战斗的劳累。但你们仔细想想,它们每天夜里都来骚扰的这种行为,像不像一种规律或者逻辑行为,要是某天不来了,就说明有新的变化到了。”   “而这种新变化就是我们一直在等的,甚至我们今夜的计划也是为此,既然规则一成不变,那我们就只能自己主动创造变化。听,我们的老对手到了。”索尔笑着拔剑站起了身。   黑暗里响起了沙粒上的移动摩擦音,显然不是脚步声,而且听上去来的还不是一两个。   林间小路上,索尔扛着史莱姆一路狂奔不已,不过奔一会就要停下来休息,毕竟饥饿拉低了体力。这家伙真是一家三口之中的小女孩?看起来像滩烂泥似的,想不到还挺有分量。   一路上史莱姆在筐子里挣扎不断,索尔只能注意不让她咬到自己,如果她会咬人的话。   除了挣扎蠕动,这家伙不时还会吐出死灵,然后迅速被其他三人剿杀,都是老把戏了。   众人经过战斗明显都很疲惫,主要原因还是饥饿,每个人的样子都病恹恹的。端着骸骨的杰拉比还好点,毕竟这些天的草也没少吃,艾蕾莎和塞蕾欧就很不好了,走路都很吃力。   “在这里我们彼此只能互相依靠,因为我们共享着这个扭曲的世界和现实。目前的处境其实还没到最糟的地步,至少我们还有水源和树皮草根,还没到需要喝自己的尿的地步。”   “所以大家再坚持一下,也许今夜就能回家了也不一定。”索尔回头向萎靡的众人看了一眼,说了几句他自己心里都不信的鼓舞,然后将史莱姆重新扛在肩上,再次迈开了步伐。   “呼~”就这么一路冲到石头小屋门口,索尔把史莱姆放在地上按住,新编的藤筐眼看就要散架了。一边喘气休息索尔一边向杰拉比甩甩下巴,杰拉比会意,放下骸骨上前推门。   就像众人猜测那样,门果然被轻松推开,仿佛每天都能开一次似的。看到这一幕众人纷纷松口气,今夜有没有结果先不说,至少这趟没白跑,万一没开门总不能把东西再扛回去。   杰拉比返身端起一家三口中的男性骸骨率先进入了屋里,那具骸骨有些年头了,虽然没有彻底腐化,但一碰就散成一堆。杰拉比把骸骨在墓碑女性对面放好,骷髅头放在最上面。   今夜索尔为众人的定位很简单,就是观察,观察墓碑女性见到自己的亲人会不会有什么人性化的表现,要是能冒出什么具体的诉求更好。如果发生未知危险,众人只能随机应对。   索尔扛着史莱姆跨入门内,艾蕾莎和塞蕾欧跟在后面。进入房间索尔还是发现了一点新的变化,因为他们之前都是白天来,从没在夜晚来过石头小屋,如今这里点起了一盏蜡烛。   不过蜡烛这种小事也不构成什么线索,索尔将装有史莱姆的筐子放在地面上,也进入了观察行列。于是小队四人就这么静默地看着擦拟柜台的墓碑女性,期待她有点不同的行动。   实际上变化比众人想象的来得要快,就在众人关注着墓碑女性的时候,墓碑女性本人倒是没什么动静。筐子里的史莱姆却突然发出了几声嘶哑难听地嚎叫,向墓碑女性扑了过去。   可惜这家伙没手没脚,只会蠕动前进,她在筐子里猛然蹿高,却连筐子都没能扑出去。   索尔稍有些意外,果断拔剑将史莱姆压制在筐子里,把剑刃架在史莱姆身体上幻化出的那个小孩头颅边。索尔的用意很明显,他不会干掉史莱姆,至少在等到真正的变化到来前。   可是居高临下的和史莱姆上的头颅对视一眼后,索尔心里却猛然一紧。刚才索尔看见史莱姆的脸上明显愤怒而躁动,不过那敌意是冲着墓碑女性去的,现在她则显得怨毒和疯狂。   这情绪显然是冲着索尔来的,狰狞可见,因为索尔拦在了她和墓碑女性之间。而索尔之所以会心里一紧,倒不是因为畏惧,而是索尔突然觉得这史莱姆此刻的情绪……很人性化!   史莱姆上的小女孩头颅狠狠瞪了索尔片刻,突然竖起脖子发出些奇怪琐碎的杂音。索尔皱眉仔细倾听着,想听听小女孩是不是在说话,或者在和自己进行某种交流,可惜听不懂。   变化来得猝不及防,“咻~”一道类似风声的魔法音在空气里掠过后,魔法书烂木偶和稻草人,以及六个死灵突然出现在了石头小屋里,原本还算空旷的小屋突然就显得有些拥挤。   “该死!这小女孩还藏了一手,可能是召唤术,保护墓碑女性!”索尔仓促间喊了句。   是不是召唤术索尔也不确定,但这史莱姆彼此打架的时候从来没用过这一手,每次都是该授首就授首,大不了第二天再来。现在这突然一手无中生有,骤然就打乱了众人的节奏。   战斗在小范围的空间里瞬间爆发,混乱里索尔只斩掉了三个死灵以及稻草人和烂木偶。   “有人受伤没?”索尔抬手擦汗,饥饿带来的虚弱因为今夜的接连两场战斗被放大了。   “还好,队长,我姐姐被魔法蹭了一下,但问题不大。”杰拉比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   等战斗的烟尘散去,索尔环视一圈松了口气。刚才看到敌人被召唤出来的瞬间索尔就动了,召唤术的召唤物似乎有个反应时间的问题,索尔就是凭着这个微小时间差抢了个先手。   这次的稻草人和烂木偶死得有点憋屈,刚出现还没看够世间的风景就被索尔送了回去。   此刻藤筐已经坏掉了,史莱姆从中爬了出来,蠕动到了柜台旁边,小女孩头颅正伸着脖子向柜台里的墓碑女性嚎叫着。那样子就像是……在控诉和声讨一样,看得索尔疑惑不已。   顾不上史莱姆那副粘滑恶心的身体,索尔直接上前,半拖半抱地把她拽到了石头小屋外面,以免这小女孩再来次召唤。然后索尔从内部把石头小屋的门关上,把史莱姆关在外面。   听着门上不时传来的撞击声,索尔突然觉得很不对。今晚的收获算是有了,变化也等到了,毕竟见证了史莱姆那发疯一样的愤怒和对墓碑女性的敌意,可是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按照众人的猜测,她们在一家三口中应该是母女的关系吧?为什么小女孩会那么愤恨? 第462章 变数   现在让索尔无比困惑的是,他仍然分不清谁是规则主人。今夜这场混乱里墓碑女性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似乎只有食客在柜台边落座,她才会遵循惯例跑到隔间里去割自己的肉。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索尔甚至怀疑那个史莱姆才是规则的主人,就因为她之前看自己的那一眼。愤怒和怨毒掺杂而成的深刻情绪,虽然具体原因不明,但那也算是种无声地交流。   那么现在突然就有了个立场问题,假设史莱姆是规则主人。那众人想回家,理论上就应该和她站在一个阵营里,帮她杀掉墓碑女性才对,这或许也可以看成是史莱姆的一种诉求。   可真的是这样吗?此刻听着门外的撞击声,索尔紧紧抵着门,陷入了迷雾般的思索里。   “队长!小心!”杰拉比突然向着索尔射来一箭,将一个从门板上探出头的死灵消灭。   索尔转头对杰拉比点点头,虽然史莱姆关在门外进不来,但她吐出的死灵却可以穿墙。   “杰拉比你站在墓碑女性对面保护好她,预防有死灵从墙壁渗透进来。艾蕾莎和塞蕾欧你们抓紧时间休息,同时注意周边墙壁有没有死灵入侵。”索尔观察小屋格局后做出安排。   此刻艾蕾莎和塞蕾欧脸色都有些苍白,隐隐有些颤栗的样子,索尔知道那是深度饥饿发作造成的,很快她们就会眩晕虚弱站都站不稳。今夜的接连战斗,显然她们的消耗都很大。   局面突然就有些僵持,索尔死死抵着门,史莱姆在门外疯狂地撞门。杰拉比三人则强撑着精神,把不时从墙壁上渗透进来的死灵逐一消灭,问题是四面冒出来的死灵越来越多了。   “队长,我这些天攒下来的除靈物品用完了,也没武器……。”塞蕾欧跑到索尔身边语气很自责,毕竟她这一无能为力,防守压力就压在了艾蕾莎肩上,她魔力总有耗光的时候。   “没关系,你先休息,帮大家观察着周围。”索尔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安排,让塞蕾欧来顶门肯定是顶不住的,那撞击的力道估计能把她整个人连门一起掀翻,史莱姆似乎疯掉了。   杰拉比守着墓碑女性柜台那面墙壁,艾蕾莎则咬牙独自负责着另外三面墙壁和屋顶。某个间歇索尔回过头,正好看见艾蕾莎脸色苍白地看过来,这傻香菇,搞得像是要诀别一样。   “杰拉比你和艾蕾莎互换一下守备位置。”索尔迅速调整了一下局势,倒不是索尔啬惜自己的体力,一方面史莱姆的撞击很疯狂,另一方面索尔要防备会不会冒出更强大的敌人。   “队长,我也快不行了,感觉精神力快见底了。”杰拉比疲惫地转头对索尔苦笑一下。   “少废话!用牙咬用头撞,男人怎么能不行?”索尔心情沉重地笑骂了一句,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这种消耗战要在平时算不上什么战斗强度,但正好赶上了他们无比虚弱的时候。   “哗啦~”窗子似乎承受了什么重击轰然破碎。   “是什么?杰拉比你分心瞄一眼窗外,看看是不是来了什么新敌人。”索尔甩甩下巴。   “该死的!稻草人那几个家伙又来了,刚才是烂木偶的鞭子砸碎了窗子。”杰拉比说。   众人听得心里一紧,显然稻草人那伙是杀不尽的,除非把史莱姆干掉。这也是索尔保留自己的体力让众人死守的原因,实在不行他把史莱姆这个源头送走,众人其实是死不掉的。   索尔回头扫了一眼,塞蕾欧扶着艾蕾莎,艾蕾莎扶着柜台,小脚丫一抖一抖的,眼看就要站不稳了。显然众人都已经快要到极限了,索尔准备主动开门迎敌,结束这混乱的一夜。   归根结底索尔还是有些遗憾的,今夜众人耗费着宝贵的体力在这里瞎忙了一夜,可是墓碑女性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低头在那里擦拟着柜台,像是要把柜台擦破一样。   “队……队长!你快来看!”就在索尔准备开门时,杰拉比突然看着窗外惊叫了一声。   索尔蓦然心里一紧,不知道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可怕变数,那众人可就真的完蛋了。   “我过不来,看到了什么有话就直说。”索尔抵着门喊了句。   “我看见有一张大船,似乎是从海面上过来的,一会就要靠岸了。”杰拉比震惊地说。   大船?众人全都一脸震惊地看向杰拉比。   是了,石头小屋处于整个岛屿的最高位置,能居高望远看见周围海面并不奇怪。   “你确定?你不会是精神力透支眼睛看花了吧?”索尔一脸肃然地问。   “不可能错,实际上那整张船都是幽灵体,在海面上无比醒目。”杰拉比揉了揉眼睛。   幽灵体?杰拉比的话再次把众人拖入了震惊里,众人都知道幽灵体在黑暗游侠的视野里无比明亮。可幽灵体不都是接近人类姿态吗?现在整张船都是幽灵体怎么回事?物质幽灵?   “队长,怎么办?”杰拉比一脸紧张地看过来,艾蕾莎和塞蕾欧也是。众人现在只感觉脑海一片混乱和疲倦,理论上那似乎是一种离开规则的可能,但也许是什么陷阱也不一定。   之前海里没有鱼,众人曾经怀疑过那片海是假海。但后来索尔认为没有鱼,是因为当年的一家三口没有捕鱼能力,所以没有具现在规则里,那片海洋未必是假的,毕竟水质真实。   假设海洋是真的,那从海面驶来一条大船似乎也不足为奇。关键索尔很清楚从规则里回去根本不是这样的,一闭眼一睁眼的事情,而不需要什么大船载着众人离开小岛那么复杂。   现在索尔一时也陷入了两难里,似乎很多变数都挤在一夜发生了。一个全新的变化众人等到了,却不知怎么去面对,或者说该不该去面对,毕竟这一走,手里的事情就要放下了。   众人死守到现在其实就是为了保护墓碑女性,此时打开门杀出去是可以办到的,但要把史莱姆和稻草人一伙全干掉显然不可能了,毕竟艾蕾莎和塞蕾欧几乎已经没有了战斗能力。   自己这一放手,不论海边的大船是陷阱也好,是虚妄也罢。最坏的结局不是能不能登船的问题,而是这边的墓碑女性可能就死定了,这意味着众人之后将面对空荡荡的石头小屋。   而假设墓碑女性是整个规则的灵魂人物,那么规则从此就成了一个再也解不开的死结。   不过反过来说,索尔也曾有过主动干掉墓碑女性来破局的想法,只不过那是留到众人走投无路熬不下去时最后的手段。算了,就当那一天提前到来吧,索尔脑海里迅速转过念头。   “杰拉比,你过来把艾蕾莎用我的大衣束带绑在我背上,尽量绑紧一点。然后你背着你姐,我打开门后我来开路,你跟在我后面最后冲一波,别再省力气了,死活就赌今天吧。”   “可是队长墓碑女性怎么办?”杰拉比回头看了眼,她仍然站在那安静地擦拟着柜台。   “管不了了,眼前二选一,就让逻辑之外的事情自己发生吧,说起来其实算是规则干掉了她。动手吧,不知道你说的海船有没有时限,我们还要跑快点。”最终索尔做出了选择。   杰拉比迅速把艾蕾莎绑在索尔背上,他自己则背着塞蕾欧,一脸决然悲壮地看着索尔。   索尔不再说话,只是点点头。把长剑提在手里,索尔猛然一把拉开了门,踩着史莱姆的脑袋就冲了出去,然后……杰拉比又踩了一脚。   屋外说死灵漫天或许夸张了点,但绝对不少。索尔长剑挥动不停,即使在规则里,深渊的裂痕扫过仍然岩浆翻滚,杰拉比紧跟在身后。   “抱紧点,掉下去我可就不管你了哦。”索尔对趴在背上的艾蕾莎嘱咐了一句。   “果然得到的太容易就不珍惜吗?”艾蕾莎幽幽地冒出来一句。   索尔笑了笑,然后认准一个方向强行突围。   “唔~”临到冲破包围的时候,索尔感觉背后的艾蕾莎哀鸣了一声,那震动感应该是被烂木偶一鞭子甩在了背上,还好不是稻草人的箭矢。   “疼吗?”   “你心疼,我就不疼。”   “比起昨晚如何?”索尔笑着问。   “那就不值一提了,昨晚被你弄得像是散架了一样。”艾蕾莎紧了紧搂抱的力度。   闷头冲到索尔身边的杰拉比不小心听到一句,单纯的年轻人脸瞬间就红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队长,为什么那个孩子会对母亲有敌意?”杰拉比背上的塞蕾欧虚弱地问了句。   “之前我也没想通,但后来明白了。其实还是最初那个问题,当一家三口必死的时候只有两种可能。三人放弃生存,同时结束自己的生命,或者牺牲两个人让一个人活得更久。”   “墓碑女性显然选择了第二种,先杀掉了孩子喂丈夫。应该没有直接杀死,那样才能让肉质保持一段时间的新鲜,所以小女孩最后应该是经历了一番无可想象的噩梦。”   “这也不怪她,毕竟小孩子的认知里,那个年纪不会明白什么伟大,她只会牢牢记住母亲用可怕的手段伤害了自己,于是从此刻印在了灵魂里。”   “但这件事墓碑女性其实也没有错,这并不是残忍,而是无奈。小孩子就算单独活到最后,存活能力方面肯定是不如成年人的,所以墓碑女性牺牲了自己和孩子,保全了丈夫。” 第463章 真正的诉求   “队长,就在前面了,你们能看见吗?”杰拉比不断地变换着角度,以确保前进方向。   “能。”索尔等人刚一穿出岛上的树林,就看见了不远处海滩边一艘已经落锚的大船。   那高大宽阔的船影正安静地蛰伏在月光下,也不知道是在等人还是只是上岛取淡水。整艘船上隐约有灯火闪烁,让船体的轮廓在月光下变得更加立体和醒目,在海浪里起伏不停。   “队长……”随着距离的接近,杰拉比和众人似乎都想说点什么,却又有些无从说起。   毕竟之前杰拉比还在山顶小屋的时候就已经点明,整艘船都是幽灵体。它的来处,它的骤然出现和它在此停留的目的,众人全都一无所知,但众人都很清楚这未必会是一场善意。   “先接触吧,我们总要先知道点什么才能做出判断。不过大家可以暂时放心,既然杰拉比和我们都能看见,至少说明这艘船并不是生灵只是幽灵而已。”索尔低语示意众人镇定。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众人看清了更多。高大的船体上早已放下了登船的长条踏板,而在踏板边有一道身影,正在沙滩上悠闲地来回踱着步,从穿着来看那似乎是一位……老船长?   “各位客人终于回来了,船只随时都可以出航远行。”这位老船长看起来五十不到的年纪,一身颜色纹路内敛的精练航海装,对着众人行了一个热情的脱帽礼,露出微秃的脑门。   标准的大陆光明历语言,标准的发音,让众人心里突然萌生出回到现实的错觉。他话语里的邀请内容,仿佛众人本就是同行,只是索尔等人去了岛上观光,他特意在此等待一样。   “那就打扰了,船长,不知道我们此次出航的目的地是哪里?”虽然知道对方未必会回答,但索尔还是问了声。能对话总是好事,只有尽量交流,才能从中找出不合逻辑的破绽。   “目的地?各位客人不是正准备要回家吗?”老船长和蔼地笑了笑,率先踏上了踏板。   小队众人纷纷转头看向索尔,索尔轻甩下巴示意杰拉比跟上,毕竟都到了这一步,走着看吧。总不能再回到岛上,墓碑女性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回去和稻草人那四个共度一生吗?   众人隐隐有些担心,毕竟到了海面一切就是别人说了算了,整艘船都是幽灵体,到时候一消失淹都能把众人淹死。但索尔不这么认为,规则的一切都可能是虚妄,包括这场出航。   “既然规则把我们定位成为客人或者说游客,那就顺其自然吧。”索尔低声安抚众人。   登船的时候索尔刻意观察了一下船只的吃水,看起来并没有多大载重,也没有诡异的完全漂浮在水面上,还算在逻辑之类。顺着倾斜的踏板,众人很快站在了船顶层的甲板之上。   索尔借着船舷的灯火举头眺望,这显然是艘四桅帆船,体量比索尔上次在寂静岭海港乘坐的那艘稍大些。大致看过后索尔很快发现了异常之处,比如,整艘船一个水手都没见到。   此刻整个甲板上就只有老船长一个人,还有索尔背着艾蕾莎,杰拉比背着塞蕾欧,四双眼睛各有所思。索尔回头向岛中心的山顶小屋看了看,也许距离远了点,什么也看不清楚。   “既然客人已经到齐,那我们这就出发吧。”老船长自言自语般拍了一下手掌,显然并没有打算征询索尔等人的意见,然后整艘船突然起锚鼓帆,无风自动地向着海面行驶起来。   索尔不动声色默默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演,琢磨着该从哪里着手。巨大明亮的圆月在海面上留下了倒影,前方波光粼粼的海面被映成了苍白色,众人就像是一路向着月亮驶去一样。   “您好船长,之前我们在小岛逗留的时候,遇到了一家三口,不知道您对他们一家人是否有所了解。”等船行驶片刻,索尔率先发起试探,向立在甲板边观看海景的老船长发问。   “小岛上的一家三口?……嗯,你说的应该是约瑟夫那一家人吧?丈夫约瑟夫,妻子娜奥米,还有个天真美丽的小女儿是叫什么来着…噢,对了,他们的女儿好像是叫小芬妮。”   “那真是个充满活力的孩子,像天使一样纯洁善良。海鸟和游鱼都能成为她的朋友,不过她最好的朋友却只有三位,一个袖珍稻草人,一个木偶布娃娃,还有一本魔法故事书。”   船长的话让索尔等人恍然大悟,好吧,原来史莱姆的三位伙伴只是她珍爱的玩具而已。   “说起那一家人,时间就有点久远了,那似乎是个悲伤的故事呢!那天本来是他们的女儿小芬妮的生日,身为执政官父亲的约瑟夫询问女儿的愿望,小芬妮说对大海向往已久。”   “于是在风和日丽的一天,他们一家三口乘船出海游玩,这种自驾出游在沿海地区也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情。在海面上游历了两天后,正当他们准备返航的时候遭遇了暴风雨。”   “很不幸,他们的小船被风浪打翻。妻儿都没有什么水性,只有约瑟夫身为当地执政官平时有清剿海盗的需要,在渔民手里学过几手,于是他把妻儿扶上船底,自己随波逐流。”   “一家人在风暴里起伏了一夜,直到风平浪静,才随着海浪流落到这座未知小岛上。遗憾的是,他们一家人再也没有回去,当时镇上连事件的名称都有了,叫‘消失的执政官’。”   老船长说到这停了下来,似乎是在介绍那一家三口的生平。小队众人都听得很认真,事件的描述基本上和他们在岛上的推测吻合,甚至小女孩方面还帮众人补充了一些信息缺失。   就在众人消化着老船长的话,思索着该怎么获得更多信息的时候,老船长再度开口了。   “登岛时一家三口都有些虚弱,扶着小船的约瑟夫腿部被海底的暗礁割伤,伤口很快就恶化流脓,造成了短暂性的失明。于是寻找食物的重担,只能压在了妻子娜奥米的身上。”   “当时岛上物资匮乏…刷!”一道猝不及防的破空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老船长的讲述。   “队……队长……你做什么!?”众人被唬了一跳,纷纷看向骤然出手的索尔。索尔的长剑一直提在手里,只是这下出手毫无预兆,连趴在索尔背上的艾蕾莎都差点被甩了下去。   这一记深渊的裂痕凌厉而果断,挟带着索尔的全力,毫无阻碍地斩过了老船长的身体。   片刻后,老船长身体表面出现了一道岩浆翻滚的裂痕。然后老船长整个人像是被拦腰斩断一样,身体的上下部分错位分开,渐渐消散在了空气中,索尔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向众人。   “如果这个老船长刚才说到一家三口遭遇风暴时就停下,那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毕竟旁观者也只能知道那么多。但他最后却又接着开口,所以我怀疑他才是生灵真正的诉求。”   “原本我以为是规则的主人派这位老船长出场,想通过他来向我们讲述什么,这位老船长也的确是那么做的,一上来就是一副讲故事的样子,可是听着听着我觉得有些不对了。”   “我怀疑他才是生灵真正的诉求,既然战斗再所难免,所以我果断抢个先手。”索尔说。   “不是队长,你现在把船长干掉了,那我们怎么回去?而且这船要是消失了怎么办?我不会游水啊!”杰拉比一脸苦涩地看向来路,虽然船并没行驶太久,但也已经离开了岸边。   “先等等,你什么意思?你说他才是生灵的诉求,什么诉求?”背上的艾蕾莎疑惑地问。   “好吧,首先这个老船长和这艘船的突然出现,你们先不要管他是幽灵还是别的什么玩意,他一定曾经存在过。不论存在于谁的,或者规则主人的记忆里,他才会被具现出来。”   “确切地说,既然他不是规则的主人,那你可以把他当成规则的一部分。至于他所说的话倒也应该不是假话,只不过是站在虚妄的今天说着真实的过去,曾经发生过的老故事。”   “那位老船长之前所提到的那场海难,前面部分基本没什么问题,他当时也许就和那位约瑟夫执政官生活在同一个小镇也有可能,他可能从传闻里知道了这件轰动小镇的事件。”   “但后面说到一家三口登上小岛后的事情,你们没觉得不正常吗?他说约瑟夫腿部受伤失明等等,那些细节栩栩如生,是不是就像他一直站在旁边默默观察着一家三口人一样。”   “这位老船长之所以像全知全能一样知道一切,我怀疑他才是生灵真正的诉求,才是一家三口真正最痛恨的人。仇恨太深刻所以被具现化了,所以这位船长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至于我猜测生灵痛恨他的原因无非三种可能,一种是当年其实是这位老船长把一家三口绑架到这座岛上的,然后用一张小木船把一家三口放逐在了岛屿上,而不是因为海难。”   “第二种是海难的确发生了,只不过老船长的船途径小岛时,对一家人的求援选择了袖手旁观。”   “第三种就像我们猜测的那样,一家三口的男人活到了最后坐在海边等待,但老船长经过时视而不见。”   “以上三种无论是哪一种,这个老家伙都该死。”   “虽然他不救援的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但我敢肯定他绝对没救。因为如果他曾经向一家三口伸出过援手,这个故事本身根本不会存在,就算存在也不会是我们眼前看到的版本。”   “这个版本的结局是一家三口艰难求存后,最终都死了,谁都没有逃离小岛。”   “在这个故事里,老船长的存在只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就是规则主人,但这显然不对,因为如果他是主人这个故事将会以他为核心来运转,但显然岛上的一家三口才是核心。”   “那么剩下的一种,老船长只是故事里一个无关痛痒的外人,同时也是最该死的人,因为他才是一家三口当年最痛恨的,生灵的真正诉求。” 第464章 挥手告别   整个甲板上寂静无声,索尔的一番话再次将众人拖进了震惊里。不论索尔的推测正不正确,他都已经悍然出手了,事情已经发生,眼下结果已经造成,已经再没有了挽回的可能。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塞蕾欧环视着这艘失去了船长的大船,不知何去何从。   “队……队长,你快看!”杰拉比惊叫了一声,众人也下意识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站在离岸不远的大船上,可以看见整片沙滩环绕着小岛向两侧延伸,有种静谧的美感。   “你这家伙,叫你不要惊惊乍乍的,看见了什么就直说。我们没有黑暗游侠的视野,除了大片的沙滩树林根本就什么也看不到好吧?”索尔回头观望一无所获,只能无语地开口。   “看,就在那,是他们,真的是一家三口,他们是……三个生灵!他们……在沙滩上站在一起,好像正在向我们鞠躬。”杰拉比指着岸边咽了口唾液,断断续续的语气有些艰难。   顺着杰拉比的指向,众人也终于渐渐隐约看见了。沙滩上有三个散发着微光的身影,高矮不一地站成一排,似乎正在向众人鞠着躬。至于此时鞠躬的含义,或许应该是感谢之类。   没有黑暗游侠视野的普通人是看不见生灵的,当然也不是绝对,除非生灵本身想让你看见。就像索尔曾经在无名小镇遇到的闪闪,还有城堡的吸血鬼生灵,索尔都可以看见她们。   当他们不想让你看见时,她们也许会以墓碑女性或者别的什么面貌示人。即便在黑暗游侠的真实视野里,她们也能伪装成普通幽灵的样子,这应该是生灵的规则力量带来的能力。   “那现在事情大致弄清了,从一开始其实我们面对的就是一家三口三个生灵。严格意义上并没有规则的主人,或者说一家三口都是规则主人,这或许也是史莱姆杀不死的原因。”   索尔迎着海风感慨了一句,然后向着沙滩边的一家三口挥了挥手。众人听着也觉得有些震撼,生灵这种玩意光是一个都能让人头疼无比,想不到这一次众人直接就是面对了三个。   伴随着索尔的挥手道别,就像是结束了最后的礼仪一样,众人感觉视野突然瞬间恍惚了一下。黑暗扑面而来,在光明烈日下生活了多日的四人,对黑暗视野的回归都有些不适应。   “队长!我落海了!快救救我!”杰拉比惊恐的声音突然响起,还混杂着蹦跶踩水声。   “你嚎个屁,这只是荒野里的一个雨水坑而已。”索尔翻了个白眼,众人脚下也许是回来的位置不对,踩在了一个雨水坑里,都没淹过膝盖,显然杰拉比的五感还停留在规则里。   “荒野……哈!我们回来了!我们成功了!哈哈!”杰拉比开始后知后觉地冒着傻气。   “你这么一直赖在我身上真的好吗?我不说你就假装不知道是吧?”索尔偏头向背后的艾蕾莎问了句,从山顶小屋的大门冲出来以后,索尔就一直背着艾蕾莎,从登船直到现在。   “哎呀~有什么关系,你的背好宽喔,趴在你背上又舒服又有安全感。人家只是忘记了嘛,刚才听你说得都好有道理的样子,人家忙着崇拜你去了。”艾蕾莎紧了紧搂抱的力度。   这番酸话差点让塞蕾欧姐弟俩脚下一软摔倒在水坑里,索尔自己也恶寒着有些站不稳。   “哈!队长,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我要马上回去!然后吃肉!许多许多肉!全部都是我一个人的!”杰拉比一脸兴奋地嚎叫憧憬着,撒开腿就准备向自由之城的方向狂奔。   “你跑个屁,忘了我们的初衷吗?快看看生灵有什么变化没?”索尔扯住杰拉比衣襟。   杰拉比这才连声哦着反应过来,先是看向众人身后,然后又一脸疑惑地举目看向四周。   “队长,……如果我们回来的地方离当时的生灵不远,生灵似乎消失了。”杰拉比说。   听到杰拉比的回答后索尔终于放下了心,还好不是白忙一场。消灭生灵是不敢说的,至少目前索尔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那么众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主动进入规则,破解规则。   据奈菲尔娜所说,生灵的规则被破解后或许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移动,一种是离开。   现在既然杰拉比没找到,看来那一家三口应该是选了第二种,就此从自由之城周边消失了。当然他们也未必就此消亡,可能他们只是出现在了大陆别的地方也说不定,谁知道呢?   “既然现在生灵问题已经解决,接下来我也不再是什么队长,同时也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了。”索尔偏头向杰拉比背上的塞蕾欧看去,塞蕾欧莫名有些羞涩,缩头躲在弟弟背后。   “按我们之前商议的,你们吃我一天饭送一个除靈人到我的新协会。然后你们总共吃了我七天的饭,又吃了我两三天的草,干脆凑个整数,回去送十个除靈人过来。”索尔摊手。   姐弟俩的脸瞬间就裂开了,突然就悲愤无比,什特么吃了你两三天的草?这也能算数?   “你做梦!你怎么不去抢?十个除靈人!我们协会正式在编的总共也才三十除靈人不到好吧?你随便张张嘴就想挖走十个?”塞蕾欧直接气得从杰拉比背后冒出头来,瞪着索尔。   “那是你们协会内部自己的问题,我只是按照我们说好的交易标准来算,对此我也无能为力。实在不行我建议你们赖账吧,我喜欢赖账的人。”索尔笑着抬手揉揉塞蕾欧的脑袋。   塞蕾欧像只炸毛的猫一样,盯着索尔的狗爪在自己头上来来去去,很想一嘴把它咬断。   “算了姐,我们既然成功了,到时候协会就此次经历做一波宣传,我们还是可以很快吸引一批新人手的。”杰拉比比较了彼此体量后,决定忍气吞声从别的方面挽回协会的损失。   “你们可以把此次经历中有价值的部分单独挑出来,但最好不要大肆宣传。因为我们的经历具备唯一性,并不通用,而且我们也没有成功,思维断层太多。”索尔向姐弟俩建议。   “什么……思维断层?”姐弟俩一脸莫名,明显被索尔的话语唬住了。   “所谓的思维断层就是指有始无终,或者前后没有得到衔接的思考,通俗点说就是没看穿的真相,或者未解开的迷面。就像今夜的这艘船,我们有谁知道它为什么突然出现吗?”   “它是因为我们在山顶小屋让一家三口团聚,才突然出现在海面?还是其实它一直都在每晚都会来,根本不需要什么具体原因,只是因为我们始终没有在刚好的时间看见而已?”   “刚才我大致判断了下,我们在海边的茅草屋那里是没有视野的,和是不是黑暗游侠没关系,因为视角被树林挡住了。就算杰拉比有着看见的可能,他每天一班岗才多长时间?”   “或许就因为这个不是疏忽的疏忽,我们最终饿死在岛上或许都未必知道,有那么一张每晚都来的船。换句话说如果我们早几天发现这条船,也许第一天夜里就回来了也难说。”   “我的意思是,我们其实并没成功,我个人对这次冒险也不算满意。因为很多东西无可把握也无法验证,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看起来就像凭着运气误打误撞侥幸过关而已。”   “按我个人习惯并不喜欢这种,看不到开始经过和结果的事情,甚至连结束了都说不清为什么结束。所以什么我们成功了之类的笑话就不要讲了,我们顶多算成功一小部分吧。”   “所以如果你们协会要以此次冒险经历做宣传,揭露生灵存在是可以的,但最好不要为了吸引人而夸大其词。低调点,和生灵周旋绝对不是件好玩的事情。”索尔语重心长地说。   “是的队长,你说的对,我宁愿和真正的强敌死战一场也不愿再受这种罪,终日顶着一头雾水忍饥挨饿无辜受苦。要是没有队长你,我们肯定早就死了。”杰拉比一脸后怕地说。   “嗯,杰拉比你这句话就说得很衷肯,我清晰感觉到了你对我的感激之情。所以我决定把十个除靈人的价格,提到十五个除靈人,你们没有意见吧?除非你对我的感激是假的。”   索尔笑着抬手拍了拍杰拉比的肩膀,杰拉比微微张着嘴,一脸发生了什么我在哪里的表情。直到被背后的姐姐塞蕾欧伸手一把拽住耳朵,然后拧了一圈,杰拉比才发出一声惨嚎。   “噗~!好了,戏也看完了,我先睡会,吃饭时叫我。”艾蕾莎在索尔背上伸了个懒腰。   “这次经历倒也不是毫无收获,我准备在协会里创建一个新职业。”索尔突然说了句。   “新职业?什么新职业?”姐弟俩猛然转过头来瞪着索尔,目前整个大陆上就只有黑暗游侠和除靈人以及掘墓者总共三个除靈职业好吧?你居然想创建一个?你以为你是神吗?   “这肯定就是我新协会的秘密了,至少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毕竟我们是竞争对手不是吗?反正最后等我有你们没有时,这无疑就是我新协会的竞争优势了。”索尔神秘地笑了。 第465章 外城区   “光明教廷圣女艾蕾莎,除靈协会会长塞蕾欧。”两个趴在别人背上的香菇报出身份。   “哦?哦哦!两位大人……不对,两位尊贵的女士,请放心通过。”城门口的两名守卫愣了片刻,瞬间发出一连串遇到大人物才会有的惊讶鸡鸣,然后对一行四人行礼果断放行。   “你们用你们这点蹩脚身份吓唬我的守卫真的好吗?”一身黑袍的索尔显然有些意见。   两个香菇翻来个俏丽白眼,在杰拉比的带领下,四个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回内城区,而是果断直扑外城区一家……噢,这家店的门楣上有个面包状的徽记,看起来或许是家小餐馆。   对于四人而言,选择这家店的原因很简单,够近够冷清,这意味着很快就能吃到东西。   理论上只要回到各自家里,更精美的食物更足够的份量马上应有尽有。可世事无常,万一就是回内城区的这一小段路上饿死了怎么办?万一等不及厨师料理提前饿死了怎么办?   这种饥饿发作得很奇怪,本来走在荒野里众人还觉得再饿几天都没问题,可一进城就感觉似乎下一瞬就要不行了。所以众人实在等不及,管它什么简单食物,扑上去猛吃就对了。   店主是个正在驱赶苍蝇的中年男人,身上挂着个稍显油腻的简陋围裙,正站在半开放的柜台后无精打采。转眼就看见四个男女陷进了店里的劣质矮靠椅子里,把他瞌睡驱散一空。   “店主,你这家店有什么吃的?全部送过来,要快!立刻马上!”杰拉比一脸凶悍地拍打着桌子,那表情不像是要吃饭倒像是要吃人,似乎食物晚来片刻瞬间就是几条人命似的。   看到有客人上门店主赶忙堆着笑迎上前,可靠近后店主突然有些狐疑。这些年轻男女看起来是群冒险者,法师袍大衣礼服猎装都有,穿着倒不错,只是都有味了,而且污迹斑驳。   这些衣服不会是偷来的吧?这群家伙不会是来破坏治安的吧?店主站在那里有些纠结。   索尔几人在规则里虽然时而会下海洗个澡,但衣服是没怎么洗过的。连生命都不知要去往何方,谁还顾得上清洁问题,再加上回来时泡在了雨水坑里,此刻一群人正散发着馊味。   “各位客人,小店的能力有限,只能提供普通的豆子炖肉和烤鸡。酸酪和酱鱼丸可用于佐餐,主食有黑面包麸皮面包和全麦面包,不知各位客人……”店主报出自家贩卖的食物。   “面包来全麦的,速度烤快点,其它食物全都要,有什么上什么先端一部分过来。”杰拉比一副恨不得亲自跑去厨房端食物的表情,垂着两个爪子摆动不已,驱赶着震惊的店主。   很快店主向后面喊了声,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头来,听清需求后又眼冒金光地缩了回去。   等待食物的间歇里,餐桌边的四人显得有些沉默。毕竟这趟规则之旅,不论过程还是故事本身,都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体验。要说九死一生或许夸张了点,但精神压力肯定很大。   就像杰拉比说的,他宁愿经历一场生死瞬断的战斗,也不愿意让规则用饥饿、疲惫、无端恐惧,一些并不瞬间致命却最终会让你慢性死亡的手段,来对你的内心进行缓慢地消磨。   索尔偏头,看着身边艾蕾莎法师袍前摆那一小滩干涸的血迹有些无言。虽然那是自己的手笔,也是大魔王又一次落入香菇怪陷阱的惨痛教训,但老拿出来晃总让索尔感觉很别扭。   “这是我的贞洁证明,我回去后要把它裁下来保存一辈子,换句话说这也是你落在我手里的证据,这样你就甩不掉我了。”感觉到索尔的视线,艾蕾莎大眼睛闪了闪低语了一句。   “想不到你还挺传统,话说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不谈责任吗?”索尔被她逗笑了。   “你可以不谈啊,大不了我自尽后变成生灵回来找你就好了。”艾蕾莎搂住索尔手臂。   “你最好离我远点,被我家香菇看到我会被干掉的。自从你上次在会议上宣布光明教廷绝不帮忙后,你就成了她们的敌人,和你搅在一起等同于投敌。”索尔假装惊恐地挣扎着。   “你欺负完别人就不想认账是吗?你舍得这么对我一个孤儿?”艾蕾莎小眼神很委屈。   “少扯蛋,别说得好像我占你多大便宜似的。那夜是谁死死缠着我的腰?还说再差点就要看见圣光了?你知不知道当时我顶着饥饿透支体力有多伤人?”索尔细数艾蕾莎的罪行。   “嘤~你真讨厌!”艾蕾莎呼吸一窒,终于无可反驳,脸红得滴血般埋头躲进索尔臂弯。   对面的艾蕾莎姐弟俩脸直接就黑掉了,心里同时升起了‘不要脸的狗男女’这个念头。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没事干不会先把饭钱付了吗?”索尔对对面的偷窥者还以白眼。   “很抱歉,我们手边都没有带钱,你知道的。”塞蕾欧两手一摊,表示自己无能无力。   怎么现在没钱的人都那么嚣张的吗?索尔转头看向艾蕾莎,她也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   再看向柜台后的店主,对方的脸上明显已经升起了警觉的神色,索尔突然有些无语了。   “那个……店主,麻烦你帮我们个忙,你到街上随便找个巡逻队员,让他告诉他们军团长史坦特稍后过来结账,就说是一个黑袍怪客说的。”索尔向着一脸怀疑的店主摆了摆手。   店主的妻子正好端着一篮喷香的全麦面包走到桌边,店主赶忙飞速冲出柜台,拦住自己的妻子,但中年妇女手中的篮子还是被杰拉比一把抢掉,拿起两个面包就往嘴里狠命地塞。   “你盯着这群可疑的家伙,我怀疑他们想吃白食,我去帮他们喊人,正好让维护治安的守卫过来,你遇到危险就跑到街上喊救命。”店主一脸慎重地和妻子低语着,目光很戒备。   帮你们喊军团长?你怎么不干脆喊领主过来喝茶算了?店主鄙视了众人一眼离店而去。   很快炖肉也送了上来,肉质是还算鲜嫩的羊肉。虽然店里的厨艺一般,但对于吃了数日草的众人而言,无异于看见了世间最美味的食物,就着肉汤嚼着面包,吃得嘴都张不开了。   等到桌边餐盘摞起一小摞的时候,蜥蜴人史坦特终于一脸疑惑地挤进了这间简陋小店。   先是看见几个半熟不熟的人,艾蕾莎是光明教廷的牌面人物,塞蕾欧姐弟俩的除靈人协会和军部有过多次除靈人才的借调,也算打过交道,最后史坦特才看向桌边那道黑袍身影。   “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史坦特说到一半突然转头,伸出长舌头把桌面一只苍蝇卷进嘴里,这才把话说完。正吃得满脸激情的众人,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不好了。   “情况怎么样?”史坦特一掀身后的披风,伸脚勾过来个椅子,在索尔身边坐了下来。   “还行吧,那个生灵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索尔一边回答着一边闷头大吃不已。   话还没说两句,布劳恩老地精已经乘着自家马车飞快赶来,显然是想来看看索尔还活着没,顺便看看这边是否有利可图。老地精一到,艾蕾莎等人只能纷纷陷入了虚伪的礼节里。   听到领主莅临,小店的店主直接吓尿了,一脚踢在老婆屁股上撵着她赶忙去沏香茶来。   然后迪勒和萝丝也双双到来,众人纷纷像看稀有魔兽一样看着索尔独自在那胡吃海塞。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这里的炖肉貌似还不错,要是没吃饭不介意的都来点,反正最后老地精付账。”索尔向对面赶来捡便宜的老地精挑挑下巴,把老地精胡子都气得竖了起来。   坐在旁边的艾蕾莎突然拿出一块丝质手帕,细心地帮索尔擦了擦嘴角。这一幕来得有些猝不及防,索尔完全没反应过来,史坦特和迪勒几个深知神棍秉性的众人也纷纷有些石化。   “放开你的狗爪,你们在做什么?”一声尖喝突然响起,克蕾蒂和洛娜佩蒂一起挽着手进来,盯着艾蕾莎的动作。索尔有些无语,艾蕾莎这个神棍香菇显然就是算好时间故意的。   “那个……各位姐妹,在下是除靈人协会副会长杰拉比·艾丝特尔。”可惜没人理他。   很快贝丝和克莉丝也赶了过来,索尔给了自家香菇每人一个抱抱和回归之吻后,又叫小店的店主加了两张桌子,把艾蕾莎和她们撵到另一张桌子吵架去了,几个男人在这边喝酒。   “干得不错,多年前我就看穿你了。”史坦特意味深长地和索尔碰了下杯。   “你看穿我什么?”索尔莫名其妙。   “几年前佩蒂那时候我就说过,别人是用杀戮和鲜血征服世界,你是靠征服女人来征服世界。现在光明教廷被你拉下了水,除靈协会应该也不远了吧?”史坦特向塞蕾欧看了看。   塞蕾欧被史坦特看得涨红了脸,啐了一口躲到另一张桌子去了,不理这些污秽的男人。   “少扯蛋,你们还没有沉睡吗?我走的时候不是安排了分批晋阶吗?”索尔笑骂一句岔开话题。   “还没开始呢,你今早走现在才午后好吧?谁知道你会回来得那么快?”史坦特回答。   索尔目光一凝,我今早走?他们四人在规则里至少过了半个月的样子,想不到现实的时间流逝居然一早上不到?索尔突然意识到生灵的力量又要加上一条了,居然还能扭曲时间。 第466章 安排   第二天,索尔的旧领主府,人到得很齐。   史坦特,迪勒和萝丝,索尔家的全部香菇,还有老地精布劳恩,赞伦和肖恩,瓦利恩和芭拉。赞伦原来是老地精的家族护卫队长,后来跟在史坦特手下为自由之城效力。   肖恩是最初领地里的老人手了,瓦利恩和芭拉也是史坦特手下得力干将。芭拉更是最早期灰树桩的人,加入领地后亲身参与并且亲眼看着自由之城崛起,桌边都是能信得过的人。   众人在这里倒不是进行什么战略会议,而是一场比较正式的碰面。   索尔还活着的消息隐瞒得很顺利,至少赞伦和肖恩等人都是今天才知道的。该缅怀的该感慨的感慨完,众人纷纷落座,索尔坐在长条桌主座,老地精坐在索尔侧面。   平时如果没有必要,索尔基本不会干涉布劳恩老地精的领地管理,毕竟他才是真正的领主。老家伙现在巴不得索尔把摊子接回去,他好抱着手躲在后面享福。   “今天召集大家来这里,主要是想对大家说几件事。”索尔一边说着一边将两种稀有药剂亮出来,又把生灵的事情拿来也在桌面上说了一次,让新到来的几个人大致心里有数。   “不管你们谁先来谁后到,在座的各位对于我而言都是信得过的同伴。相信大家都很清楚,目前大陆局势很不好,幽灵肆虐,另一方面北境亚尔兰提斯也一直想把自由之城抹掉。”   “大陆整体环境不容乐观,我们也不敢说要去扭转什么。但所幸幸运并没有彻底远离我们,所以我有幸配制出了两种稀有药剂,最直观的作用就是今后的晋阶之路将变得安全。”   索尔的话让赞伦肖恩等人呼吸变得有些炙热,刚才索尔亮出药剂,众人就已经忍不住在发散思维了。此刻听到索尔直言不讳,众人震惊的同时也为自己能成为参与者而感到庆幸。   众人都很清楚,现在坐在桌边的人差不多就是自由之城真正的管理层了,而且他们都知道自己和家人在自由之城之所以能过着还算不错的日子,归根结底还是建立在个人武力上。   所以对于武力方面的追求,既是他们立世的根本,也是他们维护各自生活的根本保障。   原本晋阶这种事谁不是生死参半硬着头皮上,但现在索尔向众人提供了一份保障,就算晋阶的过程遭遇失败,至少众人不会和家人就此诀别,还能迎难再来,这怎能不让人激动。   “不论大陆今后局势如何,光明重现也好,越来越糟也罢,但只要活着我们仍然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我终究拯救不了大多数人,我只顾及得了我在乎的伙伴,也就是你们。”   “所以在药剂引起更强大的敌人觊觎以前,我们自己要先把药剂的利益最大化。”   “我认为大家今后的主要战略方向就是魔魂的收集,比如这一个月秘境开启的周期,我们就要加紧魔魂的收集力度,毕竟这样的机会今后要每隔五个月才会有一次了。”   “今后只要到了晋阶的关口,大家可以放心陷入沉睡,采取穿插式的分批晋阶。这样你就可以安心踏上征途,身后的可靠同伴会帮你照顾你的家人。”   “当然,在这里的虽然是自己人,但是我仍然要申明几点。首先是药剂的保密工作,希望大家能严守口风,另一个是当你享有了药剂所带来的保障,同时你也就多了一份责任。”   “这责任不是对我,也不是对布劳恩领主,而是对自由之城这片故土负责。因为药剂产量有限,暂时只能服务于少数人,而你们享有药剂的同时,肯定更多的人将被排除在外。”   “所以大家相当于是在利用整个领地的资源,来强化自身。那么当自由之城面临危难的时候,也希望你们能想起这一点,能主动站出来成为自由之城的脊梁和支撑。”   “负责军需的芭拉这边,今后把魔魂列为特殊军需品,不再实行战斗功勋和魔魂间的兑换。我们必须确保一部分人先强大起来,等药剂量产以后我再把它列入兑换品激励士气。”   “是的,领主大人。”桌边的飒爽女性芭拉点头领命。   “我早就不是领主了,叫我索尔就行,乱喊布劳恩领主会生气的。我悄悄告诉你,老地精很小气的。”索尔对着身边正在吹胡子瞪眼的布劳恩挑了挑下巴,引得众人纷纷笑起来。   “是的,索尔大人。”芭拉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今天叫大家来此,我已经和布劳恩领主商议好,大家根据手上的工作,先划分出一二两批晋阶的人选来。第一批的人交接好手里的事情后,最好立刻就沉睡,争取早去早回。”   索尔话音落下,众人纷纷陷入了讨论里。   “你怎么说?要下场玩玩吗?”索尔问桌边的布劳恩。   “那当然,我绝对是第一批。”老地精小眼睛飞快转动不停。   之前三阶的老地精谈及实力的时候总是说人老了,打不动了,显然都是扯蛋,说到底怕死而已。现在有白捡的安全晋阶的机会,老地精恨不得直接就在索尔的桌边闭眼陷入沉睡。   “那不行,我也第一批,你睡了你的领主事务扔给谁?你等我回来再说。”索尔摆手。   “哈!这完全不用担心好吧?我这边佩蒂各种事情早就已经熟练了,我平时基本都很少需要插手,全扔给她就完了。”老地精把自家女儿佩蒂拉到索尔身边,然后果断推卸责任。   “那也不行,我家的香菇除了洛娜克蕾蒂她们三阶的可以缓一缓,佩蒂贝丝克莉丝才一阶,她们都是第一批。”索尔把自家的佩蒂香菇抱在怀里,绝不让她成为老地精的工具人。   “这其中区别很大好吧?我三阶升四阶,佩蒂才一阶升二阶,一个二阶傻女儿能干什么事?我一个四阶到时候随便打爆敌人狗头好不好?”老地精据理力争,引得佩蒂白眼不断。   “算了,先让父亲沉睡吧,我帮他把事情接过来,你们都放心的去晋阶吧。而且我听说好像一阶升二阶很快的,似乎并不需要沉睡太久时间。”佩蒂反身搂着索尔,小脑袋在索尔胸口蹭了蹭。   “还是我的佩蒂香菇善解人意,布劳恩简直就是个混蛋父亲。那行吧,你先辛苦一段时间,等我们好消息。”索尔俯下头亲了亲自家香菇小嘴,果断抓住机会对老地精鄙夷不已。   人选很快分好,其中较为主要的是史坦特和迪勒这边。两个四阶肯定要错开,以免平时领地里万一需要武力震慑的时候,能有武力担当。所以两人要有一个醒着,不能同时入睡。   史坦特本来就崇尚追寻武力,其实让迪勒先晋阶,自己晚几天再沉睡也没什么关系。可是刚从萝丝的爱里回复人性的迪勒正处于飘忽状态,习惯性说了几句怪话,史坦特不干了。   于是两人相约出去外面打一场,四阶对四阶,谁赢了谁先睡。   奇怪的是索尔还没来得及去院子里围观,胜负居然就分出来了。   这显然不对,四阶打四阶就算战力经验技巧各方面能分高下,但也不会分得那么快吧?   “那臭不要脸的矮子,在院里抱着我的腿就差痛哭了,他声称阶位必须要走在她的萝丝前面,这关系着男人尊严。面对这种扯蛋理由我真是……算了,看他如此猥琐,让他先吧。”   察觉到索尔探询的目光,史坦特悄悄偏头向索尔道出其中奥妙,把索尔逗笑了。   之前索尔为自己安排的三件主要事情,第一件和生灵接触已经结束了。那接下来就是第二件,向着自己的六阶迈进,也不知道这次沉睡需要多长时间。   隔天,索尔一身黑袍出现在了光明教会的祷告圣堂。   “呀!还算你有良心,还想起来来看看我,不然我都以为自己被抛弃了。”看见索尔艾蕾莎显然有些惊喜,一把将索尔拉进了一间私密的祷告室里。   索尔手里一闪,将一瓶蓝色的回归药剂拿出来。   “算了,不要了,不然搞得像场交易一样很让人伤心的。”艾蕾莎看了一眼摇摇头。   “你确定要玩欲擒故纵的小把戏,我的人开始分批晋阶了,到时候一个运气不好,你想要可就没有了哦!”索尔笑了起来。   自己手里总共剩下八瓶药剂已经足够了,毕竟分批晋阶只要确保沉睡人数不大于八,每个人就都有保障。而且从概率来说,八人沉睡不可能八人都失败,所以用量其实需求不大。   “好吧,先留一瓶,那需要我这边帮你做什么?”艾蕾莎这才欣慰地接过药剂,问了句。   “也没什么具体事情,倒是你们教廷不是人脉广泛吗?试着帮我打听下药剂材料吧,只要给我消息就好,价格我自己会负担。”索尔报出一些药草材料的名称。   看着艾蕾莎一脸认真聆听点头记忆的样子,索尔微微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拽进了怀里。   一个绵长的深吻。   “想什么时候搬来家里?”索尔搂着她的腰问。   “算了,等我和你家的香菇缓和下关系吧,她们怨念挺大的。而且我还是教廷的人,在这里也方便帮你做事,你得闲来看看我就好。”听着家这个词,艾蕾莎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看着这些所谓的神圣我只想犯罪好不好?”索尔笑了起来。   “犯罪……?是这样吗?”艾蕾莎突然调皮地笑了笑,探手下去捏了几下。   片刻后。   “唔~嗯~!坏蛋,你轻点,这木质祷告室不牢的,你别拱倒了。”   似乎是怕呻吟声惊动到谁,那说话的人被捂住了嘴,再无声息。 第467章 破解者   接下来几天,第一批预备沉睡的晋阶者陷入了工作交接的忙碌中,然后纷纷相继入眠。   索尔这次把自己送到六阶的关口,差不多用了将近六千的魔魂,加上回到领地前自己在旅途里各个城镇集市搜刮的,索尔估计从五阶到六阶所需的魔魂数量大概在一万多的样子。   领地里军部的军需处本来有一万多魔魂数量,平时任何猩红十字成员,想要搏一把阶位的都可以用自己的战斗功勋兑换。这次索尔回来后,果断停止了战斗功勋和魔魂间的兑换。   即便停止,战斗功勋也不会一无是处,仍然炙手可热倍受猩红十字成员欢迎。因为战斗功勋是和军部体制里的升职相挂靠的,而且战斗功勋就算单独拿出来,也比货币更有价值。   任何猩红十字成员,都可以在军部将自身的战斗功勋兑换为货币,用于提升生活品质。   不论你是想积攒功勋提升职位,还是想像挥霍钱财一样取出来购屋置地都可以。平时军部的数据统计方面或许会稍显麻烦,但问题不大,这样的好处是能凸显战斗功勋的灵活性。   战斗功勋充当了军饷的作用,流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捆绑人心,减小领地的财政压力。   这是索尔在领地初期故意搞的鬼,毕竟就算你在自由之城军部爬到了很高的地位,但是一旦脱离了自由之城军部这套体制,你去别的领地仍然是个平头领民一文不值,别人不认。   当然,这只是自由之城独有的现象,脱离了自由之城主体战斗功勋将毫无意义,这显然是领地自身拉拢人心的一种手段,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在艰难世道里最大限度扼制人口流失。   人口流失向来不可避免,毕竟人人都向往更好的生活,各有形形色色的选择。即便你身为当地领主也不能用领主意志强迫别人,一两次暂时短期还行,时间长了领地必将不稳定。   在流失的人口中,最重要的肯定是领地的兵力,毕竟武力向来是任何一个领地立足的根本。自由之城就是针对这个点做出了捆绑,领地武力也常常是吸引领民时的一个硬性条件。   除了兵员的流失,其他工匠之类的也很重要,再下来的平民和农夫之类算是比较常见。   总之,人口流失是这片大陆每个领地时刻都在面临的问题,也关系着领地兴盛和领主的钱袋子是否鼓胀。毕竟领主每月差不多有半数以上收入,都是来自于面向民间的各种税收。   这些税收并不只是来自于当地的商业贸易,只是商业税的比重占大头而已。平民只要生活在这片领地里,都有向领主纳税的义务,和你本身是什么职业无关,哪怕你只是个乞丐。   一旦任何人拖欠税金太久,你就会被领地的执政部门强行驱逐,失去该领地的居留权。   当然税收方面还是有着详细划分,商业、手工业、务农、无产者等,总之都有套详细标准。通常每月税金额度是固定的,遇到宽仁的领主会宽松些,遇到吸血领主则会比较苛刻。   领民相当于用每月按时缴纳的税金,向领地换取一个相对稳定的生活环境。而当地领主有义务向麾下的领民提供保护,同时还要维持领地的日常秩序,主持领地的民间公义等等。   这就是目前整片大陆上的各领地现状,可以说除了和当地领主间存在契约关系的,几乎所有独立领民和家庭都是自由民,去留都在他们自己手里,可以放心选择自己的生活环境。   索尔停止战斗功勋和魔魂的兑换,只是减少兑换体系里一项商品而已,并不影响大局。   当然反向兑换并未停止,也就是用狩猎到的魔魂兑换战斗功勋。自己手上剩下的五千多魔魂,再加上这个月秘境开启后众人从地牢里收集的,数量又再次到了总共六七千的样子。   按理说这批魔魂即便索尔自己独吞,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但他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于是这批魔魂全部用在了其他人身上,刚好差不多把所有人送到晋阶的关口,分批沉睡就好。   索尔很清楚,这批万数的魔魂相当于自由之城从前日积月累的老本。等消耗完今后的魔魂收集将变得无比艰难,毕竟秘境算下来一年也就两次的样子,也不知自己何时能到七阶。   第一批晋阶的是迪勒,布劳恩老地精,索尔家的贝丝和克莉丝,格丽芬小狼狗,还有赞伦几个骨干。留下史坦特和萝丝佩蒂等人维护领地运转,等到第一批人转醒后再接手领地。   索尔准备最后再走,他把每一个人先送走,然后整天躲在黑袍里在领地里游游荡荡,帮领地的各项事务差缺补漏。毕竟自己这一走,可能又是很长时间见不到自由之城的景色了。   临走前的当夜,桌边显得很冷清,只有克蕾蒂洛娜佩蒂三个香菇,加上史坦特和萝丝总共五人。克蕾蒂和洛娜因为自身三阶可以缓一缓,佩蒂则是因为接手了布劳恩的领地事务。   “今年冬天领地里可能就冷清了,大家各自注意保暖。史坦特和萝丝这边,要抓紧今年这个月秘境开启这次唯一的魔魂收集机会,不然今后很快就会变成魔魂不够的无力局面。”   “如果有必要,可以适当地调高用魔魂兑换功勋的兑换比例来激励众人。”索尔弯起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在做着自己临走前最后的安排,史坦特和萝丝在桌边捧着热茶点着头。   “还有克蕾蒂和洛娜你们这边,平时除了帮助佩蒂处理领地事务,除靈人协会这块你们先帮我抓起来。除靈人才的问题除了领地招募,还可以去找塞蕾欧姐弟俩,她们欠我的。”   “具体人数和品质问题,你们可以和她们协商。”索尔对自家点头不已的香菇交代着。   “组建除靈协会的具体细节你们自己把握,我准备创建一个新的除靈职业。”索尔说。   “什么新的除靈职业?你要怎么个创建法?”桌边众人纷纷疑惑地转头向索尔看过来。   “是这样,我准备建立一个叫做破解者的新型除靈职业,他们的存在不针对死灵,而只针对于生灵。根据我之前三次接触生灵的事例,他们可以先完成学习和熟悉了解的过程。”   索尔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整理的一份类似回忆录的玩意拿出来,交到了克蕾蒂手里。   “要成为破解者首先要求具备一定的逻辑思维,说通俗点就是需要思维灵活的聪明人。”   “他们可以不具备相关的战斗能力,但一定要有过人的头脑和意志,也就是说招募范围放大到普通人也可以。”   “相关的人才你们可以先从领地招募,同时我们也可以自己内部进行培养。他们的主要作用就是搭配上具备除靈能力的其它除靈职业,然后主动进入生灵的规则里,破解规则。”   “这无疑会是个相对危险的职业,你们招募时无需隐瞒风险,直接向别人言明就好。”   “视最终个人能力而定,破解者享有和其他除靈职业一样甚至更高的待遇,毕竟破解规则终究要以他们为核心来进行。可以说进入规则要的不是能打的人,而是善于思考的人。”   “就先从自由之城周边的生灵开始,等到阅历和职业经验成熟后,他们还可以作为特殊人才派遣到周边,以借调的名义帮别的领地解决问题,当然那是今后的远景了。”索尔说。   今夜的简短碰头,主要就是这么两个具体的问题,交代完之后索尔就能安心踏上自己的晋阶之旅。   第二天,终于到了索尔正式离开的日子,他是第一批晋阶者的最后一个人了,也很可能是这一批里最后一个回来的人。   香菇们的爱心鼓励和该说的道别,昨夜就已经说完,索尔只需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闭眼一躺就算是正式上路了。   坐在餐桌边,在安朵豆芽的陪伴下吃完早餐后,索尔觉得整个领主府里空荡荡的冷清不已。早餐是安朵豆芽的手艺,家里的香菇们一大早吃完就各自忙碌去了。   索尔想了想,因为前路未知,晋阶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具体需要准备的。所以他最后去领地里转了一圈,回来顺便和领主府门口的守卫们聊了几句天,听说洛娜居然悄悄摸回来了。   索尔悄悄来到洛娜的房间门口,侧耳听了听没听见房间里有什么具体的动静。   轻轻打开门后,索尔看见洛娜正安静地坐在书桌边,就着桌面的油灯光芒似乎正在看书。   整个人显得娴静而美丽,甚至还有种知性的光芒在周身闪烁不已。   “临走前来看看我的蓝发香菇在做什么?”索尔微笑着走上前,盯着洛娜面前的一堆纸页和符号只觉得一头雾水,那些玩意看起来似乎和魔法有关?   “噢,在进行一些我个人的研究,刚才把领地里的具体事务安排完,所以我趁着空闲摸回来做点自己的事情。”洛娜微微抬头笑了笑,然后对着索尔张开双手。   索尔走上前坐在洛娜让出来的座椅上,将自家的蓝发香菇抱在怀里,只是在刚才洛娜抬头的短瞬里,索尔隐隐觉得似乎洛娜的笑容掺杂着某种未知的哀伤。 第468章 秘密   多年的修道院孤儿生涯,让索尔在察言观色方面较为敏锐。   洛娜原本是主城艾密尔顿大家族的大小姐,后来在奥德伦萨主城贵族圈的权利倾轧里失了势,又因为和当时诅咒缠身的自己搅在一起被波及,以至于连家族最后的门楣都没保住。   骤然跟着自己来到这有些偏僻的乡下,或许是有些不适应眼下的生活?又或者自己平时对自家的香菇关心不够?是不是还不够体贴?索尔默默反省着。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索尔埋头在洛娜美丽的蓝色发丝里,嗅着淡淡的馨香。   “怎么这么问?没有啊?”洛娜一瞬间似乎有点被看穿的慌乱,但立刻就转头对索尔笑笑,似乎想掩饰什么,只是看在索尔眼里还是觉得那笑容有些勉强。   “其实,我从我的研究里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洛娜突然转身搂住索尔的脖颈。   这显然就是转移话题了,索尔也不紧逼追问,只是很配合地点点头。   “哦?大秘密?有多大?”   “很大很大的一个秘密。”洛娜抬起头来说得一脸认真。   “关于什么?”   “关于……我不告诉你!”洛娜一脸调皮地扑进索尔怀里,小脑袋趴在索尔肩上。索尔默默轻拍着她的背,可惜没能看见她瞬间通红的眼眶。   “心里不开心记得要对我说,没关系的,任何想法任何事情都可以。我虽然不擅长安慰人,但谁敢惹我的洛娜香菇生气,哪怕是本大魔王自己,我也会捶死他。”索尔一脸严肃。   “噗~你这人真是讨厌!非要追着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人家是女孩子嘛,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的……”洛娜抬手擦了擦眼睛,似乎被大魔王的破故事感动得流泪了。   “每个月几天?那你怎么不早说,这方面我可是专业的!”索尔笑了起来。   “你吹牛!”洛娜不信。   “不信你等着。”索尔一脸神秘地离开座椅,拉开门离去。   过了不长的时间,索尔端着一个托盘回来,托盘上有一份正在冒着热气的食物。   “这是什么?”洛娜一脸狐疑。   “传说中的蜂蜜豆子羹,这可是大魔王特制的。”索尔把书桌收开,然后把食物放在桌面上吹凉,这才把洛娜按进椅子里,示意她试试大魔王的爱心羹汤。   “怎么样?”索尔抱手站在一边,看着洛娜像只松鼠一样小口舔舐·着。   “这什么豆子羹的烂名字肯定是你编的吧?不过很好吃!是什么?我意思是这食物难道有什么作用吗?”洛娜抬起头来先是习惯性地打击一番,然后才把眼睛咪笑成了两个月芽。   “要说作用那可大了,据说是专为女性补血的。”说到学术研究,索尔抱着手更严肃了。   “噗~”洛娜忍不住喷了一口,补血的?……这个坏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羞涩喔。   “突然对我那么好,你不会是想骗我脱衣服吧?”片刻后洛娜抬起头来,一脸的明悟。   “骗什么?都是自家香菇?天气热了兴致来了脱脱衣服很正常的好吧?”索尔摆着手。   “那抱歉了大魔王陛下,今天人家不方便你忘了吗?”洛娜一脸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你这说得不对,当时我总共教过你十种方法,今天顶多就是少了种基本手段而已。我们还有九种以上的新方法可以体验,我早对你说过大魔王要抽查的,不如干脆就今天吧。”   “而且你一个小小的香菇怪居然敢在大魔王面前保留秘密,这种嚣张行为必须打击。”   索尔像是朝圣般庄严,将一脸通红有些发懵的洛娜香菇掳在怀里,然后轻轻放在床上。   片刻后,房间里响起了大魔王的点评声。   “噫?你这技艺还是有些生疏啊?不过比起当年只会用小手显然有所精进。”   “嘤嘤~大坏蛋!你就会换着方法欺负别人!”洛娜喘气不够的声音隐隐约约。   索尔今天的行程里本来没有这件事,但气氛烘到这了,索尔觉得自己还是得做点什么。   很快又一场正邪之争落下帷幕,洛娜脸孔潮红地蜷缩在索尔怀里。   “好了,你好好休息下,我该上路了。这几天你辛苦下,平时有时间多帮帮克蕾蒂和佩蒂她们,等大魔王回来我们再讨论更多的新方式。”洛娜俯身吻了吻洛娜香菇,准备离开。   “就在这里吧?我会按时照顾你的!”洛娜紧紧搂着索尔不放手。   “就在这?那你睡觉怎么办?你不会是想趁我不在的时候干坏事吧?”索尔护住胸口。   “没关系的,我想照顾你嘛,晚上回来我就睡你怀里,多好。之前贝丝姐就经常炫耀,你以前晋阶的时候她就天天睡在你怀里,现在这个机会是我的了。”洛娜搂着索尔晃了晃。   “那好吧?那我就在你床上走了喔?”索尔探手拿出最后一颗魂晶打开。   在哪里晋阶对于索尔而言都差不多,反正一闭眼后人事不知,只要别把自己饿死就好。   “嗯,放心去吧,早点回来!”洛娜小脑袋在索尔胸口蹭了蹭。   于是索尔转头吻了吻她,抬手将最后一个魔魂吸收,然后渐渐合上了眼帘。   等到索尔再无声息后,洛娜轻轻坐起,无比眷恋地抚摸着索尔的脸颊,终于泪流满面。   ——————   再睁开眼的时候,索尔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不过这种奇怪他早已经习惯。   伴随着意识的复苏,所有在晋阶迷宫里缺失的记忆慢慢地无缝合围,索尔想起了一切。   关于自己之前的深海迷宫和天空之塔迷宫等等,当然也包括自己哈瓦克的傻气身份,还有自己的便宜捣蛋妹妹菲妮斯,甚至连什么二皇女格兰莉娅之类的,索尔都顺便想了起来。   上次貌似在自己晋阶的最后见了菲妮斯一面,时间貌似已经过了几百年的样子。这种扭曲不相同的时间跨度,也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再见到菲妮斯和她的部族,她们又走了多久?   据说她们已经快要走到‘诸神的地牢’的底层了,对此索尔表示怀疑,也有些好奇底层会有什么。不过在得到答案前,索尔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是形容,是真的很长。   和前几次晋阶迷宫没多少区别,自己仍然赤身裸体身无常物,最大的不同肯定是地形。   此刻索尔发现自己正置身于某个山峰半山腰的样子,奇怪的是这山峰整个却是直壁的。   脚下是一条两人多宽的横向硬实过道,半长不短的横在直立山壁的表面,抬头是暖阳当空万里无云,脚下还能隐约看见雾气般的流云,这也是索尔判断出自己身处半山腰的依据。   想不到又见到太阳了,想起自己几天前还和艾蕾莎等人混在生灵规则里,海面上的太阳和现在头顶这个差不多。只是这种陡然感觉跨越几个空间的错位感,让索尔觉得有些恍惚。   脚下的硬实过道是土石质地的,过道紧贴在山壁上向两侧延伸,但并不长,而且短过道尽头处还有两个拱顶一人多高的门洞,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索尔探头看了看,发现整面主体山壁宽阔高远,上下左右各个方向根本看不到边际。而在这山壁上有无数条自己脚下这种短过道,同样有两个拱顶门洞,似乎有什么方法能过去。   说形象点,就像是一个直面山壁上出现了无数互不相连的平台,每个平台有两个门洞。   再仔细环视周围,索尔发现自己脚下这个平台边际有青色的树藤垂下,似乎可以顺着向下爬,同样头顶也有,可以向上。树藤的承重问题索尔毫不担心,迷宫不会搞坑人的把戏。   看过四周后索尔瞬间了然,大致构建出了这个迷宫的行进方式。说到底就是上下左右四个方向,上下依靠树藤攀爬,左右移动则应该是通过山壁上那些内陷进山体的门洞来实现,   作为有数次晋阶经验的索尔很清楚,这样的迷宫里不会有敌人,也不会有饥饿口渴疲劳之类的生理状态,在这里你唯一要对抗的就是来自时间的消磨。也许是一时,也许是很久。   于是索尔选了个方向开始走,他首先去验证了下平台上的两个门洞,进去后是一条隐约的漆黑过道。从自己这个平台左侧的门洞,可以走到相邻的左侧另一个平台,右边也一样。   路径显然和自己的判断相符,只是索尔暂时没法把这个迷宫进行分类。像之前的范围型迷宫,每个方向都有道路都可以行走,而天空之塔那种只有上下路径的,属于硬币型迷宫。   此刻自己置身的这个迷宫只有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就暂时叫四向迷宫吧。   索尔唯一心怀忌惮的是,这平台周边没什么栅栏之类的防护措施。这意味着自己攀爬树藤或者在平台上移动来去时,万一没爬稳或者走路的时候分个神,那肯定踏空摔下山崖去。   至于摔下去,无疑就是自我完蛋必死无疑了。虽然索尔没有在晋阶迷宫里主动尝试过死亡,但他相信一旦在迷宫里因为自身的原因满足了死亡条件,自己绝对会死。   当然这种死亡并不是肉体死亡,毕竟自己的身体还沉睡在现实里。   这应该是一种精神死亡或者说灵魂死亡。 第469章 寂静归来   索尔坚信死亡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一旦意识或者说灵魂死掉了,肉体是否还存在或许就意义不大了。   最开始的一段路应该不会有问题,内心平静心情开阔,索尔相信自己能专注地走下去。   但是等到时日渐过,等到经历长久的时间消磨后,当内心那些难以抵挡的麻木和枯燥来临,索尔也不确定自己能坚持到什么地步。这不算宽的路面,一个分神踩空是很有可能的。   说来索尔还有点怀念之前的范围型迷宫,四面都是道路和方向,你只要沉思或者放空心情一直走就好了,根本不用去担心什么踩空摔死的问题,哪像眼下走个路都不敢掉以轻心。   这对于索尔而言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要怎么熬过这漫长的时光。无非是一路发散思维,然后不停依靠自己在现实世界的记忆和经历,来填补自身的思维空洞。   说穿了就是可以通过思考,在不停的重复行走里对抗时间,哲学问题也好,荒诞猜想也罢,只要有得想就行。眼下这个迷宫的难点在于,你还不敢想得太专注,不然分心就是死。   看清了这次迷宫的恶意后,索尔随便选了个方向,开始了这趟不知何时会到头的旅途。   心态方面他远比前几次轻松,因为自己在现实世界的身体有同伴照顾着,索尔定下的极限时间是一年。如果自己在现实里沉睡一年都没回去,她们就会用回归药剂把自己拉回去。   一旦强制脱离了沉睡,那这次晋阶也就相当于失败了。索尔倒不是经受不住失败那点挫折,他在乎的是付出的时间,因为索尔一直认为,时间是世上最大的成本和最珍贵的东西。   年轻的时候不觉得,你总是认为自己可以去往任何地方,接触任何事物,反正时间有得是。不论世界有多大,你都可以用双脚去丈量,不论风景多绚烂,你都可以用双眼去领略。   于是许多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或者说停留在了你的想象里,直到日复一日斗转星移。   等到你向死而生,越活越窄之后,你也许才会在某一天突然发现。到头来该爱的人没有爱,该去的地方没去,该做的事没做,人生似乎就只在逼仄的三寸之间来来回回蝇营苟且。   可是特么的自己居然就老了!以前时间多很多事情不屑做,后面没时间了也做不动了。   索尔就是提前预见了这无奈的结尾,他才时常提醒自己,自己即将死去。这个即将不是指下一刻,而是指不论还有多远,都终将会到来的那个永恒终点,你向死而生的最后一站。   这说来有点像规则里墓碑女性墓碑上的留言,如果你的人生还剩多少天,你会怎么活?   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来过,首先不容易,你必须是个善于坚持的人。其次很危险,因为每天一副末日将至的心情,你会很容易陷在负面里。好处是你会更珍惜当下,珍惜周围。   接下来的很多天,该唱的歌唱完,该发的呆发过,索尔又再次陷入了长时间的静默里。   显然时间的毒药又开始发作了,药效是让人变得麻木而迟钝,逐渐在无尽里迷失自我。   索尔感觉自己就像只猴子一样,整日在山壁间拽着树藤蹦蹦跳跳,似乎已经这样活了很久了。一时专注很简单,永远专注不可能,渐渐的攀爬成了种本能,一种机械的枯燥重复。   也只有某个停顿或者思维转醒的瞬间,索尔才会吓自己一跳,我特么刚才居然没摔死!   然后迅速进行深刻反省,但过不了太久,整个人就会变得比之前更迟钝,更后知后觉。   就在这种恍恍惚惚的生死由命里,索尔终于越过了最初的浮躁期,开始真正沉静下来。   他发现这个迷宫和之前五阶时的森林迷宫有点像,森林迷宫是不论你怎么走,你始终位于森林中心。这片山壁也一样,无论你怎么爬,你仍然在山壁中心,区别是山壁是直面的。   区域移动型迷宫?视野迷惑型迷宫?索尔大致想了两个名字,没办法,无聊得太久总要找点东西来想。方向上索尔一直选择了右,因为他好像在什么时候听谁说过一句天堂向左。   索尔知道这迷宫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正确方向,他也曾怀疑过,或许只要朝着某个方向一直走总能到终点。但这有点说不通,毕竟那么多沉睡的人没醒来,他们发生了什么?   其实迷宫里并不是没有敌人,索尔很清楚迷宫里唯一的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或者说自己内心那些枯燥歇斯底里的苍白思维。那些晋阶失败的人,或许都是在路上败给了他自己。   又是许多个日升月落过去,当然这只是个形容,实际上这迷宫每时每刻都在烈日当空。   索尔终于在进入某个门洞后,在连通两个平台之间的昏暗过道里找到了归路。墙体上内陷进去了一部分,地面一个方底圆柱身的小石台上,一朵微紫偏玫瑰色的魔魂正在摇曳着。   在小石台和魔魂后面,一道古老的大门紧闭无声。那大门自己曾经见过一次,索尔知道自己只要抬手吸收掉魔魂,大门就会轰然洞开,门里面黑暗弥漫漆黑一片,进入就能回家。   索尔看着眼前这朵耀目的魔魂沉默了很久,才从灰尘里把兴奋和激动之类的情绪找回来。   说起来,自己只是在晋升二三阶的时候,见过这样的魔魂和大门的场景。后面的四五阶却因为莫名的未知原因,去到了那个什么诸神的地牢迷宫,见到了菲妮斯香菇和她的部族。   本来以为六阶也会去故地重游,但今天既然再次见到了大门,索尔知道应该去不了了。   可惜了,见不到自己那个便宜妹妹,自己上次告别时本来说好还要去看她的,那么斩钉截铁,说得自己都信了。现在好了,可能今后的时空错乱再也不会有了,再也没有后来了。   或许那样也好,省得那个调皮香菇又搞些捣蛋的把戏,把自己困在诸神的地牢回不来。   哪个乱世没有离别?或者说,不管是不是乱世,离别这种事也总在发生,那就这样吧。   抬手悬停在魔魂上,默默看着它摇曳无温的消失于自己掌心,然后绕过小石台站在开启的古老大门前。索尔知道一旦走进这道门,自己就能回家了,同时也代表着接受这场遗忘。   深吸了口气,索尔不再停留走进了门内,漆黑的黑暗将他的身影吞噬,世界回到正轨。   撑开有些滞涩的眼皮,索尔眼睛眨了眨,然后安静等待着思维的复苏。自己身上正盖着软软的厚毛毯,从房间的装饰和格局来看似乎是某个少女的房间,是了,这是洛娜的卧室。   思维慢慢衔接,索尔首先感受了下自身的力量,看来自己再次晋阶成功了。照例想不起来的是自己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又经过了多久?一切都像个混沌的谜团一样让人疲惫。   偏过头,看见洛娜平躺在自己身边,睡得沉静而安详。索尔微微笑了笑,伸出指尖轻轻戳了戳她光滑的脸蛋,但洛娜并没有醒过来,尝试了一会,索尔突然反应过来她也沉睡了。   既然洛娜陷入了沉睡,那应该是贝丝和克莉丝回来了,也不知道她们的晋阶是否顺利。   有些艰难地翻身坐起,索尔准备起身出去看看。随便走了两步,他发现这次回归后,身体状况貌似没有以前那种连路都走不了的虚弱,看起来家里的香菇显然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拉开门,过道上的冷风穿廊而过,索尔刚探出头去很快又缩了回来。呼~外面冷死了!   是了,自己是秋天时分走的,大陆现在应该已经入冬,推算起来自己这次晋阶所耗费的时间应该不算长。往小火未熄的壁炉里扔了几根木柴,索尔开始来回踱步感受着自身变化。   检视了下自身的身体状况,五感和力量速度方面的增长算是基本成长,没什么好说的。   上次五阶时,自己的黑暗视野从‘洞察’拓宽为‘影现’,视野距离扩大到了二十步左右的样子,下次要到八阶才会再次变化为‘寂静感知’。八阶……,也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除此外还值得期待一下的就是职业技能了,也不知道六阶的自己还能不能得到新技能。   闭上眼,索尔感知着自己的意识,如果再有新技能的话,希望来个强力的攻击类技能。   “咦?”片刻后,索尔独自疑惑了一声。   以前的技能名称就在自己的意识里,索尔也不知道具体位置是在自己的脑袋还是屁股。   想看的时候用意识瞟一眼就完了,不过技能名称这种东西,知道了一次然后记住了就够了,谁会天天没事闲着去看名称。印象里那些技能都是灰白色的字体,在意识里飘飘荡荡。   现在六阶的自己显然又多了个职业技能,索尔之所以疑惑,并不是多了个技能这件事本身。虽然大部分人或许会很在乎拥有的技能数量,但索尔更注重技能本身的效果和实用性。   索尔之所以疑惑是因为,在自己的意识里,这个技能名称居然有颜色!   金黄色里隐隐泛着一丝血色红光,这是什么意思呢? 第470章 转换   下意识抬手揉揉眼睛,很快索尔发现没什么用,毕竟那技能名称是在意识里又不是在眼前。于是索尔闭眼凝神仔细看去,‘转换’,技能名称如是说,好吧,显然又是个潦草名称。   转换貌似是炼金术语吧?炼金术常常把一些玩意转换成别的玩意,索尔抱手陷入思索。   这奇怪的名称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这是要转换个什么呢?索尔发散着思维,觉得总不可能把粪土转换为钱币吧,又或者难道是把石头转换为魔魂之类?那可就有点感人了。   最初发现这个技能索尔很有兴趣,本能觉得从技能名称的颜色看或许有些不凡,毕竟金色本来就带着点贵气,也是平民间常说的珍稀色。可看清技能名称后,索尔又有些不把握。   之所以没有直接上手使用,是因为索尔觉得那金色里还混杂着血光,不会是用了有副作用吧?还一个是索尔觉得转换应该是在两个物体之间进行,他一时没找到适合试验的东西。   最终索尔觉得与其猜测,还是直观表演一番最好,于是走到书桌边,抬手按住了桌面。   希望这书桌要是突然变成别的玩意,洛娜香菇醒来后不会追杀自己。还一个是万一自己变成了这张书桌,那可就万事皆休了,想到这,索尔吓得抬起另一只手按在小天使雕像上。   好了,接下来就是展现神迹的时候了,索尔认为最大可能是雕像变成书桌,或反过来。   于是索尔一脸便秘的表情调动精神力,期待神迹出现在自己手中,但很快他就愣住了。   因为当他灌输精神力使用‘转换’技能后,索尔虽然闭着眼,但意识里却出现了五张卡片般的玩意。五张卡排成一排,前四张有着精美复杂的紫金色纹路,最后一张是浅绿色的。   怎么还要做选择的吗?选错了会怎么样?索尔只觉得一头雾水,然后他凭着感觉选了第四张卡片,紫金色四张里的最后一张。然后这张卡突然燃烧起来,索尔被强行脱离了意识。   洛娜房间里,一手按着桌面,一手抓着天使雕像胸部的索尔突然原地哆嗦了一下。那感觉就像……尿完了最后抖那么一下一样,倒也说不上有多舒爽,只是忽然得有些没有来由。   等到抖完,刚睁开眼的索尔狐疑地左右看了看,雕像还是雕像,书桌还是书桌,各在其原位。或许……现在的书桌已经是之前的雕像?可是要怎么证明呢?这怕是个哲学问题吧?   就在索尔独自闷头扯蛋的时候,他没注意到房门不知何时轻轻地打开了,端着鲜汤托盘的贝丝一进门忽然愣了下。然后她猛然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放下汤提着裙摆就向索尔冲来。   贝丝一动索尔就注意到了,还没来得及笑出来索尔就被贝丝唬了一跳。本来还以为贝丝是要冲过来求抱抱,但贝丝此刻那提着裙摆视死如归的样子……怎么看起来像要杀人一样?   很快贝丝就冲了过来,瞬间里猛然抬起脚,修长的美腿绷直一脚就向着索尔踹了过来。   索尔一看觉得不妙,只能迅速一躲,向侧面跑开,可是这一迈步奔跑索尔觉得不对了。   自己似乎……跑得有些僵硬?索尔下意识低头向着自己的脚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瞬间把自己唬得散架。索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具骷髅,……嗯,还是会动的那种。   “提莫!是不是你又在捣鬼?你从哪找来的身体?”贝丝一脸戒备地盯着索尔质疑着。   索尔转过头,看见贝丝还微微提着裙摆,似乎随时准备再来上一脚把自己踹散的样子。   什特么提莫?片刻后索尔突然反应过来,是了,自己现在的外观和提莫骷髅头一样了。   不过很快索尔就觉得,提莫能说话自己也能说话,即便同样是骷髅,自己也明显要比提莫那家伙高级不少,毕竟自己有身体提莫有吗?虽然这骸骨身体也干不了什么具体的事情。   “少扯蛋,你正常点,我是大魔王,用了个技能而已。”索尔冲上前把贝丝捂在怀里。   “呀!怪物!放开我!等…你是索尔?你怎么了?晋阶失败了?”贝丝先被唬了下,在骷髅索尔的怀里扑腾了一阵,等看到原本躺在床上晋阶的索尔不见了,她才红着眼转过头。   “不要用那种像是看废人一样的目光看着我好不好?你先等等。”索尔被逗笑了,抬起只骸骨爪子挥了挥,然后果断调动精神力使用转换技能,进入意识后直接选了第二张卡片。   再回过头,看着贝丝一脸震惊捂着小嘴的样子,索尔笑了起来,显然自己又变回来了。   “你……好美!”片刻后,贝丝突然看着索尔赞叹了一句。   我……好美?什特么我好美?索尔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自己不会变成了一个女人吧?可是这也没有胸部啊?索尔抓狂地左右四顾,然后一头扑到了洛娜房间里的穿衣镜前。   很快索尔站在镜子前拉了拉衣襟,嗯,的确是挺美的。镜子里的人仍然是索尔的五官和样貌,只是肤色变得更加白皙细腻,还莫名多了种妖娆的气质,这显然就是吸血鬼索尔了。   看着镜子里的这幅样子索尔基本上还算满意,他很清楚,主要还是自己原本的底子好。   这细腻白皙的肤色要不要其实都无所谓,就算要了,顶多也就算是一点锦上添花而已。   “咦?”站在镜子前欣赏了会自己的美貌,索尔突然又发现了一些新玩意。如果以吸血鬼或者说变身姿态再进入技能的意识里,那五张卡片中,自己选择的第二张已经翻过来了。   卡片上浅显易见地描刻着一个美丽的女性吸血鬼,索尔顺着看过一圈后瞬间了然。这个所谓转换技能,应该是把自己的本体转换为别的吸血鬼骷髅之类的变身,这就很有意思了。   至于最后的那张浅绿色,应该是回复自己的人形姿态,索尔瞬间有了判断。之前没有选那张绿色,就是因为看上去太显眼,索尔怀疑那张卡会不会藏着猫腻,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此刻吸引索尔注意的是,现在翻过来的第二张吸血鬼卡片,右上角位置还有两个小图案在不时闪烁着。一个是尖牙状的图案,一个是小蝙蝠,索尔疑惑地向尖牙图案注入精神力。   “刷~”镜子里的索尔上颚突然冒出两颗尖锐獠牙,为整个画面增添了一抹惊悚,这不会是真的要自己去吸血吧?难道是个装饰性小能力?索尔又试着向小蝙蝠图案注入精神力。   “叽叽叽叽~”正在一旁看热闹的贝丝震惊地看见,索尔整个人像是瞬间破碎一样,变成了一群蝙蝠。那群蝙蝠喧闹着在房间里飞了一段,然后…‘嘭’的一声撞狠狠在了墙上。   然后蝙蝠们从墙上弹回来,瞬间重组成了……索尔四脚朝天满脸眩晕躺在地上的身体。   “噗~”贝丝忍不住喷笑出声,想不到自家大魔王也会有那么傻气的一面。   “知道我这两颗尖牙有什么用吗?”索尔黑着脸起身,然后不怀好意地摸到贝丝身边。   “有……什么用?”贝丝被唬了一跳,冒出些不好的预感,整个人下意识往墙角里缩。   “用来吸血的,听说少女的血很美味,来,亮出小屁股让我咬一口。”索尔张开爪子。   “噫~好恶心!我不要,呀!大坏蛋!不准过来。”贝丝惊恐按住自己被掀起的小裙子。   “别闹了,洛娜妹妹还没有喝汤呢,要冷掉了。”两人在房间里笑闹追逐了一会,眼看贝丝就要束手就擒,慌乱间贝丝灵机一动,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逃出了大魔王的魔爪。   索尔收起尖牙,又捧着贝丝的小脸占了一会便宜,这才心满意足的出门独自玩耍去了。   实际上他很清楚自己憋屈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一个厉害的技能。这个技能的四张卡片应该有四种变身,吸血鬼和骷髅只是其中的两种,关键吸血鬼变身貌似还有两个种族技能。   变成蝙蝠可以飞行,显然连苍蝇魔咒都可以省掉了,索尔边发散着思维边向荒野飞去。   如今已经是大雪封境的冬天,大地雪白一片,索尔来到荒野倒也不准备纠缠什么敌人。   他是满怀兴趣来到荒野试验自己的新技能的,全部大致试了下之后,索尔得出判断。变身果然总共有四种,第一种是四肢长毛肌肉虬结的狼人,种族特性是力量增幅和血脉狂化。   这种力量的增幅,增幅的是本体的阶位力量,翻倍不敢说,但力量显然增加了不少。特别是变狼人再套上一个血脉狂化后,力量还能提升,让索尔有种想把大地捶个窟窿的冲动。   这些种族小技能的技能名称都是索尔摸索着,根据相关特性取的名字,勉强也算贴切。   第二张卡片是吸血鬼,第四张是骷髅,骷髅好像没什么具体能力。至于第三张没见过的卡片,是一个体格强健,浑身青金色粗糙皮肤,披头散发的家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   这个诡异变身也有种族特性两种,一种是手臂钢铁化,锋利而坚硬。好嘛,这下连长剑的钱都省了。第二种是周身突然长出一身细密厚实的鳞片,索尔认为这是防御方面的能力。 第471章 侧重点   综合下来四个变身算是各有所长,骷髅没有种族能力似乎稍显得薄弱。但索尔不这么认为,毕竟骷髅的外貌本身就是种隐藏或者说伪装,而且以骷髅姿态走在死灵里或许很安全。   了解了各个变身大致能力后,剩下的就是精神力问题。如今索尔六阶,精神力总量又有了一定的增长,按照最初将近一百次深渊的裂痕的挥剑标准,如今到了一百五十次的样子。   看似增幅很大,但其实自从索尔从戒指里回到这片大陆开始,他就每天都在尽己所能的扑杀死灵扩充精神力。同时每天都会把自己的精神力放空,以获得精神力上限的微量成长。   就像是日常训练一样,索尔一直坚持至今,这才有了眼下这个还算可观的精神力上限。   “战士修行大部分时候是孤独而沉闷的,我不知道你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当年导师的话语犹在耳畔,以如今索尔的眼光来看,这句话其实套用于任何职业,是一种人生态度。   在半身人社会学者拉姆?比昂的《半身人看世界》这本著作里,就很好地阐述了这点。   “有的人生活很匆忙,他们总是在抱怨,我的时间都去哪了。但他们很少会停下来想一想,他们都做了些什么。我有个甜美的约会要赴,我还有个热闹的舞会要参加,我有……”   “当然,这些生活归根结底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这些都算是生活方式的一种。但是有一点,既然你选择了这样的生活,到头来就不要抱怨为什么别人能成功,能过得比你更好。”   “原因很简单,当你心安理得享受着这个世界的时候,别人过了其它更刻苦的生活。”   多年前索尔就已经很清楚,这世上所有的璀璨背后,都有着相应的寂寞做代价。该怎么活?只是个老问题而已,人人都要面对,当中的选择和取舍是自己的事情,没人帮得了你。   以索尔如今一百五十剑深渊裂痕的精神强度,也就堪堪够把变身全部来一遍而已。当索尔的精神力处于充盈状态,他能从狼人变到骷髅,最后再变回人形,精神力差不多就空了。   这其中还有个缓慢消耗的问题,当索尔变身为某个姿态时,精神力消耗是一次性的。但这部分精神力的抽离只是这次变身的费用。如果还想维持变身,精神力会处于缓慢流逝中。   这种流逝细微难察但真实存在,这意味着如果索尔一直保持某种变身,时间足够久,他会因为精神力耗尽而被强行退出变身回复人形姿态,反正总不会退变成个沼泽地精就是了。   除了维持变身时固定的微量精神力流逝,当索尔使用每个变身的相关种族能力时,比如蝙蝠飞行或者血脉狂化那些,同样要付出一定的精神力,这是索尔逐步摸索后得出的结论。   显然索尔今后必须划分出个侧重,比如哪个变身更适合战斗,哪个更适合隐匿追踪等。   像是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索尔很快摸清了自己的新能力。等兴奋过后,心里难免又有些凝重,因为他想起当时大闹奥德伦萨舞会时,他其实就已经见过自己这四种姿态了。   只不过那时诅咒缠身,四种变身同时占据了自己四分之一的身体,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拼合的怪物一样。如今虽然诅咒已经过去,看来除了黑暗体质外,还给自己留了点别的东西。   索尔并不怀疑诅咒虽然已消逝,但仍然在自己身体里留下了一些印记,甚至如今已经渗透在了自己的血肉和天赋里,这或许才是自己得到‘转换’那么一个奇怪能力的真实原因。   不过这世上很多事情本来就没有具体答案,既然无可拒绝,那就不值得浪费时间纠结。   显然今后想要流畅使用自身各种能力,对精神力总量的要求将更加苛刻。为此索尔为自己定下一个日常战略小目标,就是积极猎杀死灵磨炼精神力上限,争取以后可以胡变非为。   这个猎杀死灵的目标其实一直都有,索尔也一直都在做,只是准备把重视程度再提升一个级别而已。正好如今也没有什么秘境可以流连了,自己正好把战斗重心转移到死灵头上。   而且主动猎杀周边的死灵,对领地环境的安稳是有益的,显然自己正走在伟大的路上。   可惜这伟大很快就被打断了,当索尔拔剑斩掉一个主动靠近的死灵时,不远处冒出几个身影。显然吸血鬼变身对死灵没什么用,死灵该来送死一样来,只是吸血鬼用剑稍显别扭。   “呀!那边有个人,刚才那个死灵好像就是被他干掉了!”一个陌生香菇声隐约传来。   带队的杰拉比呼吸一滞,想起被队长支配的恐惧,这荒野黑袍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我跟你们说,那是个比生灵还危险的怪胎,我们要逃快点。”杰拉比果断转身挥手。   如今以索尔六阶的五感和黑暗视野,实际上更早发现这群人,看到带队的还是熟人杰拉比,他也没阻止别人靠近。荒野里这种不期而遇并不稀奇,而且索尔出城后本就没走太远。   原本还想打个招呼,可杰拉比看到自己就转身,隐约还有诋毁大魔王的话语飘来,索尔脸瞬间就黑掉了。杰拉比心里一紧,感觉到一股仿佛来自深渊般的不祥气息正在迅速靠近。   感觉那股气息即将威胁到自己狗头的时候,杰拉比迅速再次果断转身,主动迎了上去。   “哈!队长!真巧!刚才我还在向协会新人述说你的英勇事迹。”杰拉比假装出惊喜。   “看不出来你这变脸天赋挺高啊?有点千面盗贼的精髓。”索尔看着杰拉比笑容揶揄。   杰拉比假装憨厚地笑笑,丝毫不在意,倒是旁边的几个野生香菇怪对索尔产生了兴趣。   “队长?难道你就是那个主动进入生灵规则挑战的人?好厉害!”一个香菇满脸惊讶。   “哈!这位美丽的小姐姐,那只是在下日常冒险而已,不值一提。”索尔礼貌地行礼。   “那什么生灵规则里真的那么艰难吗?听说你们还吃杂草?”另一个香菇更关心过程。   “是的,比你们想象中艰难。我跟你们说杰拉比这人很危险,当时队伍原本还有几个像你们一样的少女,都被杰拉比饥饿发狂时吃掉了。我们拉不住,只能保持本心吃点杂草。”   “像你们这种细皮嫩肉的少女,他一口气能吃掉好几个。”索尔竖起手掌挡住自己的脸,一脸惊悚地描述着规则的艰难和杰拉比的毫无人性,把一众香菇吓得惊叫着躲到自己身后。   不知不觉间被孤立的杰拉比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了,虽然听不见众人具体在聊些什么,但看着队长和自己协会的新成员们聊得火热,杰拉比突然忧伤地觉得自己就好像个外人一样。   “你们姐弟俩答应我的除靈人才送到没有?”和少女们热络了一会,索尔这才转头询问杰拉比。   “早到了队长,你家的克蕾蒂小姐她们和我姐姐早就谈好了。”杰拉比摆手表示协会并没赖账。   “这样吧,我觉得这几位小姐姐既美丽又有能力,让她们加入新协会置换三个人回来。”索尔说。   杰拉比这一行总共四人,杰拉比自己带着三个女性,索尔怀疑他目的不纯洁,所以果断进行营救。   “这……不行的。”杰拉比支吾着,却又说不清为什么不行,只是顾自在那里急得一脑门汗。   “这有什么不行?你们协会送过来的人不会全是男性吧?”索尔转头盯着杰拉比一脸狐疑地问。   “这个……好像是的。”杰拉比莫名有些心虚地回答,反正这件事情也隐瞒不了,也没必要隐瞒。不对,关键你当时开条件的时候也没要求性别啊!男性怎么了?男性不是人吗?   “不对啊!你身为一个小小的二阶单身狗,留那么多女性在协会里做什么?我怀疑你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现在又觊觎这几位小姐姐的美丽,打着除靈协会的名义不怀好意。”   “想不到你居然是这种人,用这种下作而粗鄙的手段,是不可能团结协会成员抗击幽灵的。”   “几位小姐姐,我建议你们加入官方的除靈人协会。那边由英武的领主大人牵头,更加的正式。而且协会氛围很好,不会有什么不三不四的流氓,以你们的能力一定会得到重视。”   “就算从协会互相间的体量进行比较,官方协会也不是什么乡野私人协会比得上的。”   索尔一边满脸正义地怂恿着少女们,一边掀开了自己黑袍上的兜帽,把自己的吸血鬼绝世美貌露出来,把一众香菇吸引得爱慕不已,同时也能增加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和说服力。   “可是……我们真的可以吗?”三个少女互相对视一眼,似乎有些缺乏自信从而犹豫不决。   “可以,完全可以!相信我,其实我是官方协会特派的民间调查员,就是为了不让你们这样的人才蒙尘。”索尔拿出当年的兄弟会铁质徽记亮了一下,反正黑漆漆的短瞬她们也看不清。   “你们只要到市政厅找到佩蒂女士……,算了,荒野危险,还有怪物和禽兽杰拉比出没。不如就让在下送各位回城市吧。不用客气,这是在下的荣幸。”索尔向香菇们礼貌邀请,几道身影谈笑间渐行渐远。 第472章 魔王的礼仪   什特么手段粗鄙下作?什特么满足恶趣味?你这么当着我的面挖人真的好吗?关键是这特么居然还挖成了!杰拉比很是忧伤,最终碍于大魔王淫威,只能回家找姐姐哭诉去了。   在索尔悉心互送下,几位野生小姐姐安全抵达市政厅,受到了市政厅人员的热情接待。几位小姐姐纷纷提出想跟在索尔手底下学习除靈的技巧,索尔郑重表示日后一定会有机会。   将这批野生香菇交到市政厅人员手里后,索尔躲到后面的休息区安静地散发魅力去了。   “你当面挖他们协会的人,回头要还他们三个吗?”佩蒂弯着腿趴在索尔怀里,仔细摩挲着索尔俊美的吸血鬼脸庞。这边布劳恩老地精的沉睡尚未苏醒,佩蒂还没交接领地事务。   “还个屁,这是大魔王凭借实力和魅力带回来的人好吧?公平手段,又不是跑到他们协会里硬拖来抢来的,这谁能有话说?”索尔笑起来,搂着自家香菇在摇椅里自在地摇晃着。   “那你要顺便去看看吗?我们自己协会的选址和初期人员已经定下了。”佩蒂问了声。   “不用,自家香菇处事能力我放心得很,过两天我去看下他们大致能力。咦?今天怎么那么香?是不是知道大魔王要来故意的?晚上去我房间我们说说心里话。”索尔心情很好。   “坏蛋~!晚上你能用这个样子吗?我感觉这个样子好新鲜。”佩蒂脸红地小声要求着。   “新鲜?那就是嫌弃我之前是不是?小小香菇怪要上天了。”索尔俯下狗头乱啃一通。   第二天,塞蕾欧姐弟俩不出意外地打上门来。   几个月不见,男装的塞蕾欧还是那副精神干练的样子,麦栗色的半长秀发精巧地盘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她们来的时间很早,索尔才刚起床没多久,她们就杀到了早餐桌边。   “既然来蹭饭,要尝尝我家安朵豆芽的手艺吗?”索尔向桌面的牛奶甜豆饼摊了摊手。   “哦?哦哦!”杰拉比下意识点着头,埋头发出‘呼啦’的喝奶声。不知为什么,每次看见索尔他就会忍不住想起那些吃草的日子。塞蕾欧看着不争气的弟弟,突然觉得好艰难。   “你一个大领主,上次在规则里趁人之危敲我们一笔我们也就算了,现在直接当面抢人了?你这领地真是毫无治安可言,不对,你这是掌权者带头作恶。”塞蕾欧显然怨念不小。   “你这话就说得很不衷肯,你爱惜除靈人才,我同样重视。关键别人是活生生有血肉的人好吧?又不是个坐垫你抢过来就塞在屁股底下,别人有自我思维和自由意志的好不好?”   “归根结底,留不留得住人才要看势力自身底蕴。比如给别人的待遇,值得期待的发展前景,你自身势力往昔的荣耀和成就,你的势力在面对艰难世道时有多大的力量和声音。”   “说起来这其中综合原因可就多了,所以我觉得,你与其在这里哭喊打滚,更应该回去检视自身找出不足,争取下次机会。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这次你就看见了我的准备。”   “不过看你一大早就气势汹汹而来,也算兢兢业业,很好地表现出了一个势力带头人的样子。想要建议我也可以给你哦,比如你可以开出我三倍甚至更多倍的价码嘛,对不对?”   “这世上那么多人为利往,相信你们除靈协会能发展得空前壮大。”索尔微笑着摊手。   “你卑鄙无耻!歪论!”听完后塞蕾欧悲愤地拍打着餐桌,像是要把索尔的牛奶震翻让他喝不成一样。我看见了你的准备?你准备了个屁哦!开出多倍待遇?是嫌垮得不够快吗?   “骂吧,多骂我几句我还能心情愉快地多活几岁。”索尔从容地用餐巾擦擦嘴,起身离席而去。塞蕾欧应该是掐着时间来的,正好在自家香菇离家不久,刚好把自己堵在餐桌边。   塞蕾欧的确对索尔的行动轨迹做了些判断,以免找不到这个行踪飘忽的家伙。本来以为自己当面对质,他也许会心怀愧疚不敢见自己,可他不仅毫无悔意,还鼓吹他的无耻言论。   眼看索尔就要从餐桌边跑脱,塞蕾欧回头看了眼正坐在桌边闷头咀嚼的废物弟弟,只能悲愤的独自追上去。今天必须要让这个家伙给出个说法来,不然以后除靈协会还怎么立足?   杰拉比下意识起身,看看正礼貌站在旁边笑看着自己的美丽女仆,又坐下了。算了,自己一个男人领主府还是不要乱闯了,不然自己的狗头会被拧掉的,关键是这早餐它不香吗?   这牛奶貌似很鲜美?必须再来一碗才能平复自己内心的悲愤,是的,杰拉比觉得自己也很悲愤。要把领主府吃穷!这才是一种更主动更切实际的报复,杰拉比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你给我站住!要么把话说清楚,要么把我们的人还回来。”塞蕾欧喝住晃荡的索尔。   索尔有些好笑地回头,看着这个不依不饶的香菇。这熟悉的一幕又出现了,为什么自己遇到的香菇怪都不怕自己呢?自己这个领主真是当得太没有威严了,大魔王之名哀哭不止。   “你确定要跟着我?我要换衣服,你敢跟来我不确定会发生什么喔?”索尔指指睡衣。   塞蕾欧的脸蓦然一红,下意识想起在规则里那个黑漆漆的海边暗夜里,发生的那些迷幻般的过往。真的是有些迷幻,那繁星大海,和如今黑暗无边的荒野,空间的错乱难以重叠。   愣神间,索尔已经钻进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塞蕾欧左右看了看莫名有些拘束,这里就是他夫人们生活的地方吗?塞蕾欧索性直接守在索尔的卧室门口,你总不至于翻窗逃走吧?   “你这样是不行的,缺乏贵族的基本修养和素质。我从阿索克兰城来,从没见过你这样的领主贵族,在我们那里你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事属于强盗行径,必定会被其他贵族唾弃。”   “我奉劝你一句,收起你那些无谓的野性,你要学习谦和有礼以及更多社交手段。不然我敢说自由之城在你带领下必然走不长远,因为领主自身的行事风格会影响当地的民风。”   塞蕾欧堵在门外絮絮叨叨了一会,房间里却没有什么动静传出来,这家伙……不会是从后门逃走了吧?塞蕾欧狐疑了片刻,下意识把耳朵贴近门板,可刚贴过去门突然就打开了。   “我想是时候加深我们彼此间的了解了,我的贵族大小姐。”一身黑色大衣的索尔拉开门,一边单手扣着大衣纽扣,一边把探着脖子的塞蕾欧一把拽进房间,然后大门再次闭合。   “呀!你做什……你敢?呀!”塞蕾欧震惊地看着索尔把自己按在他腿面上,解开自己的宝石腰带。然后自己像条咸鱼一样又被翻了个面,趴在他腿面上,塞蕾欧惊恐挣扎不已。   “咦?你这做工不错啊?”索尔把她的男装礼服裤子扒开,看到下面的丝质小衬裙,居然还是滚边花纹的,索尔用两个手指搓了一下对质地有些感慨,这小内裙显然精致而优雅。   被索尔的手指触碰到敏感处的肌肤,塞蕾欧整个人都不好了,脸颊像是充血一样嫣红。   下一刻,她猛然一惊,索尔把她双手按在背上后,居然把她的衬裙扒开,露出了光滑的屁股蛋。她呼吸猛然一窒,然后转头想要凶残撕咬,却被迎面而来的一块破布塞进了嘴里。   “不要担心,并不是袜子,只是抹布而已。”索尔顺口解释了一句,上次佩蒂香菇就那么玩过一回,趁机逃离了魔爪。大魔王这辈子从不犯第二次错,这次的破布就堵得很精准。   抹布?塞蕾欧眩晕不已,死命地挣扎,可惜二阶对上六阶,就像老鼠落在龙爪下一样。   “你是唯一一个敢在大魔王的地盘上堵门叫嚣的香菇怪了,今天我就来教教你魔王的礼仪,啪,啪啪啪啪,啪啪!”索尔的表情宛如朝圣一样庄严,很快找到自己熟悉的节奏感。   这小屁股弹性很优秀啊!每一掌甩下,索尔感觉自己的手似乎被弹得有点不受控制。欣赏着悦耳的啪啪声,索尔怀疑自己在打屁股和韵律把握方面,很可能已经达到了大师级别。   过了会,迷之乐器的演奏终于停止,索尔把塞蕾欧放开,将她整个人按在墙面上站好。   “不准穿!”索尔扣上最后一个大衣纽扣,塞蕾欧飞快拉起小衬裙,想拉起裤子的时候却被索尔阻止了。她只能眼眶通红委屈地提着裤子站在那里,怎么感觉和海边那夜很像呢?   “既然你领教了大魔王的礼仪,应该了解我的行事风格了,那我就认真跟你说一次。”   “民间除靈人协会的存在对于我而言,就和手下贵族私自豢养私兵一样,表面上是两回事,性质却是一回事。别的领地或许领主不在意,所以民间有人做,那是别人,我不关心。”   “在自由之城,我不会放任任何势力的兵力超过我本身,那是祸乱的根源。除靈人才的掌握也一样,因为我不想有一天幽灵大军压境时,我身为领主还要低头来向你借调人才。”   “如果你是做生意,哪怕你挣得盆满钵盈,那都是你的本事。我根本懒得过问,更别说和你争利,但在自由之城除靈这块就是不行,你要么接受我的规则,要么去找别的土壤。” 第473章 狗熊出没   “不是的,我没有……”听完索尔的话,塞蕾欧猛然抬头看着索尔,似乎想辩解什么。   “你没有什么?野心吗?其实我完全不在乎你有没有,那是你自己的事。你看见别的领地里有了除靈人协会,所以你想要跑到自由之城来复制一个,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错。”   “我将不稳定因素扼杀在萌芽状态,只是站在领主的立场上做了领主该做的事而已,这同样也没有什么错。这些以你的见地不可能想不到吧?现在清楚了没有?”索尔微笑着问。   “以后清楚了……。”塞蕾欧闷闷地回答一句,一脸委屈地低下头准备把裤子拉起来。   “你做什么?”索尔视线下沉,盯着她穿裤子的动作突然喝问一声,塞蕾欧吓得一抖。   “我……”塞蕾欧无言以对,都快要被急哭了。什么做什么?我显然是要穿裤子好吧?   “那夜我对你说过些什么?”索尔笑容玩味地看着缩在自己臂弯里不知所措的香菇怪。   那夜说过些什么?塞蕾欧皱眉想了想,规则里海边的那个夜晚……是了,他说下次再抓住就要加重惩罚。可是这是抓住吗?我干坏事了吗?分明是你把别人强行拖进来的好不好?   “那你想……怎么样?”塞蕾欧憋屈地横起一支手肘抱住手臂,语气再也硬气不起来。   “不怎么样,现在该是你主动认错的时候了,来吧迅速点。”索尔笑着点点自己的嘴。   塞蕾欧眼睛闪了闪,想起那夜被这个家伙占了便宜,现在居然还想叫自己主动去吻他。   “你做梦!你身为领主欺负领地的……唔唔,嗯~”索尔俯下狗头堵住了塞蕾欧小嘴。   “你这也太不行了吧?这么点刺激就那么大反应?”在塞蕾欧的颤栗里,索尔探下手去摸了一把,然后笑着甩了甩手。塞蕾欧整个人瘫在索尔怀里已经站不稳,脸红得滴血一样。   “可惜了,我家的香菇怪够多了,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所以出去后乖乖地吃早餐,什么上门要人的笑话也不要再提,明白?要不然……”索尔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床铺。   塞蕾欧顺着索尔的视线看过去,被唬了一跳,赶忙飞快点头,想从索尔臂弯里逃出来。   “话说你这个年纪也不小了吧?不赶紧嫁人一个人熬着不寂寞吗?”索尔戏谑地笑着。   塞蕾欧的视线突然变得有些危险,狠狠在索尔脚面跺了一脚,迅速穿好裤子闷头就想往外冲。被大魔王一把抱住小软腰扯了回来,一直吻得她快要窒息了,才让这个香菇怪伏法。   回到餐桌边,杰拉比正像只青蛙一样在座椅里挺着个肚皮,四肢舒展一脸满足的样子。   “姐,谈好了没有?你的斥责有没有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杰拉比问自己的姐姐。   看着傻弟弟塞蕾欧突然觉得好心酸,谈个屁,人没要回来不说,自己还被欺负了,这真是……塞蕾欧默默咀嚼着温热的食物,突然觉得这甜食还不错,老天!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等到塞蕾欧姐弟俩落荒而逃后,索尔整装出门,又回到了自己的寂寞里,在荒野里游游荡荡斩杀死灵。这大雪茫茫,秘境不开什么也干不了,索尔也只能来和不冬眠的死灵较劲。   顶着刀刃样的冷风,索尔围着自由之城的城外转了一圈,然后搓着手回到家里吃午餐。   午餐结束后,索尔在餐桌边捧着热茶陷入了思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自由之城将再没有什么民间除靈人协会了,只会有官方除靈人协会存在,除靈人将正式成为官方力量。   要说塞蕾欧姐弟俩的艾丝特尔家族,撤走重新寻找土壤不现实,毕竟她们物质和精力上的投入已经不是说走就走的了。她们唯一的退路就是放下掌权的小想法,老实来投靠自己。   这也是索尔从一开始就在盘算的目的,或许有点欺负人,但领地想要维稳这是必须的。   与其自己去一砖一瓦重新弄,不如直接把塞蕾欧的成熟体制接收过来,现成的不香吗?   索尔毫不担心小香菇会跑掉,没有什么是打一次小屁股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行那就打两次。至于索尔表面上的官方协会,只是暂时建立起来唬人,表明自己势在必得的决心而已。   到时等塞蕾欧她们投靠过来,两个协会资源人才一合并,想要什么流星锤自然就有了。   “可爱大魔王你在做什么?”一个自以为隐匿出色的娇小身影,窜出来搂住索尔脖颈。   “不是说了不准用可爱这个词吗?下次再用就要打屁股哦!”索尔虎着脸,把自家的克莉丝香菇搂在怀里,她恢复得很好。会用这种语气说话,显然不会是奈菲尔娜那个臭香菇。   索尔的吸血鬼外貌,得到了自家还醒着的三个香菇的赞誉,最后被冠以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可爱’。这词让索尔感觉自己的魔王之威受到了亵渎,只能强行命令香菇们不准乱用。   “可是这世上不可爱的魔王都死掉了,你确定要拒绝?”克莉丝戏谑地搂住索尔脖颈。   “嗯呣…好吧,只准我的红发香菇私下用。”索尔莫名觉得克莉丝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噫~别把狗头凑过来,不然我揍你哦!”突然改变态度,显然就是奈菲尔娜臭香菇了。   “哈!随便揍,打死绝不怪你。”索尔开心地笑着,强行咬住香菇女神的小嘴品尝着。   贝丝悄然到来,然后一脸笑意地站在一边看着。索尔转头看看她手里的那一堆东西,突然冒出些不好的预感,那金色像衣服般的玩意也不知道是什么,未知往往代表着无可把握。   “这是姐妹们共同的心意。”贝丝迎着索尔的目光走上前来,把手里的一摞疑似衣服的玩意放在桌面,拿起表面一件抖开。从外观上看这的确是件衣服,只是这材质好像没见过。   索尔惊恐,莫名想起有一年春季庆典领主讲话上,被贝丝用一件妖艳长袍支配的恐惧。   “来,这是羊毛织物,总共五件套,正好五个姐妹们每人出了一份力。这件衣服是我织的,裤子是克蕾蒂妹妹的手艺。”贝丝一边说着话,一边把衣服强行套在挣扎的索尔头上。   然后开始扒索尔的裤子,被两个香菇怪挟持着,大魔王反抗无效,很快全身上下被弄成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玩意。全身毛茸茸的,还有些类似倒刺的线头炸毛般指向天空。   衣服裤子看起来还不错,倒是合身。可这手套是个啥?这怕就是个套子吧?不分五指的吗?关键套在手上还很宽松好不好?还有这是帽子吗?这怕是个圆不隆咚的桶吧?羊毛桶。   索尔怀疑这帽子的正确穿戴方式不该是扣在头上,而是应该再往下拉一点,在桶面上挖出眼耳口鼻的小孔,直接把脑袋蒙起来。那样多好,自己出门时显然连伪装都不再需要了。   “我觉得……我要是穿这种奇装异服出门,很可能会被城镇守卫抓住打死的。”索尔深吸一口气,然后回过头就看见自家香菇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仿佛被辜负了心意就会死一样。   “手套是佩蒂妹妹的心意,帽子是克莉丝和奈菲尔娜妹妹的,护耳是洛娜妹妹的,就穿这个冬天好不好?”贝丝一边说着,一边和克莉丝两双期盼的大眼睛看过来,眨也不眨。   “我……好吧。”索尔微微叹了口气,纵横一世的大魔王,莫名感受到了一种无可言说的温柔怪力。   “那这也应该是穿在大衣里面吧?这穿在外面算是怎么回事?”索尔指指自己,却遭到了香菇们的无视,被推推搡搡地撵出了领主府。   索尔站在飘雪的街面上有些无所去往,这就算要我试穿,也没必要赶出家门吧?好残忍!   远远的还没进门,索尔就看见史坦特闷着个脑袋,肩膀在那里耸动不已。   “你特么给我正常点,少在那贼头贼脑地探头。”索尔隔着火盆在史坦特对面坐下来,黑着脸翻个白眼。   “噗~原来是你啊!刚才我不经意向门外看了一眼,差点被唬得去敲警钟,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狗熊入侵城市了呢!你这身……恩,毛,挺有新意!”史坦特边说边继续肩膀耸动。   一般人都以为迪勒猥琐,实际上索尔很清楚,史坦特才是最猥琐的那一个,那绿皮蜥蜴脸下面不知道遮掩了多少污秽笑容。   “你懂个屁!这是我家香菇的爱心冬装好不好?你有得起吗?你看看你那傻气头盔,如今连乡下的武装农夫都不会戴那玩意了。”索尔把史坦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很快找到了切入口。   那顶下巴捆绑式头盔,也不知道史坦特这家伙是从哪里捡来的。从见到他的时候就那样,这是要戴一辈子吗?也不嫌闷得慌?不怕把脑袋勒尖?不过算了,史坦特的脑袋本来就很尖。   “我这顶头盔是原来部落的一个姑娘送给我的,那一年,我十八岁,她……”   “少扯蛋,说人话!”索尔笑骂起来,要不是彼此知根知底,索尔没准就被唬得相信了。   要是迪勒和自己谈一下爱情还行,那矮子在女人方面虽然软蛋点,但至少痴情。你个绿皮大蜥蜴夫人死了就换的辛辣作风,情圣是你能撑起来的名号吗?不自量力!   “你这次貌似回来的挺快啊?秋天走,这才入冬不久,貌似就三个多月的样子。”史坦特翻出来一壶麦酒,靠在火盆边加热后,拿来两个带把手的木质小酒缸把酒倒满。   “晋阶这种事……谁知道是不是去哪里拯救了世界呢?不好说。倒是迪勒怎么还没醒?”索尔嘀咕一句,和史坦特碰杯。   “那矮子早就废了,你看他每天追在萝丝屁股后面,我每天不鄙视他几次根本睡不着。”史坦特不屑。   “别那么说他嘛,矮子难说也有长高的一天……”   于是一只羊毛狗熊和一只绿皮大蜥蜴,就这么轮番举杯,滑过了这个寒冬的某一天。 第474章 协会的归属   三天后,塞蕾欧姐弟俩再次来到了领主府。索尔很清楚她们来访的目的,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除靈人协会的归属问题。本以为会早两天,想不到塞蕾欧整整纠结了三天才下定决心。   “现在既不早餐也不午餐,你们这次来的时间没踩准啊?”索尔坐在书桌后面摊手开着玩笑,今天索尔本来准备在书房里整理下手上的一些资料,现在看来没什么看书的机会了。   彼此礼貌客套两句,等姐弟俩入座,很快安朵豆芽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蜂蜜麦茶。看来今天是要长谈的趋势了,毕竟私有转官方还是有不少交接,索尔也不急,等姐弟俩抛出话头。   “那个……领主大人,我们艾丝特尔家族,今天其实是代表自由之城目前唯一成熟的除靈人协会,来向您寻求合作的。”塞蕾欧下意识在杯垫上转动着茶杯把手,率先开启话题。   “哦?怎么个合作法?”索尔假装一无所知,看来塞蕾欧还是有些不甘心,将自己的努力成果拱手让人。她纠结的无非是协会权利和份额方面的问题,这或许会是场缓慢地拉锯。   “需要除靈人出面的场合,我们愿意无条件提供人才,配合领地对抗幽灵。但是我们要求保留协会的独立自主,同时得到在领地合理吸纳人才的许可。”塞蕾欧抛出自己的构想。   一听完她的话索尔心里就笑了,看来塞蕾欧还是想把私人协会攥在手里,这绝不可能。   “合作的定义是,我付出什么,你付出什么,然后我们一起协力做某事。但现在是你付出什么,来换我的什么,所以这顶多算一场交易,不是合作,关键是这场交易我不同意。”   “你虽然无条件提供人才支持领地的除靈事务,但那些人说到底还是你的人,出工不出力怎么办?而且你有天不想干了带人悄悄离开怎么办?那些流失的原本就是领地的人才。”   “别说你不会那样做,腿长在你身上,我也不可能安排人手去搞什么盯梢的把戏,还毫无意义地加大我的人力成本。所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对于领地而言是场无谓的交易。”   “再换句话说,我如果同意你的说法,等于是在和我自己对着干。我的官方除靈协会和你的私人协会对立,当事态或者说民众需要除靈人的时候,你让别人选官方还是选私人?”   “当然,以上我说这些或许都能找到相关手段逐一解决,可为什么要那么麻烦?我把你们私人协会扫除,把你们的管理权直接收缴不好吗?那样领地里就只剩官方协会的声音。”   “那天我和你说的很清楚,归根结底就一个中心思想,领地里只能有一个官方协会。”   “所以你们面前现在其实只有两条路,要么灰溜溜夹着尾巴离开,不准带走领地一颗钉子。要么投靠官方,成为体制里的一分子,为建设自由之城而效力,除这两条再无其它。”   索尔伸出一个手指叩击着桌面,收起客套的假笑,用更正式的语气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所以你这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因为我们是没有根底的外乡人,就占着你的领主地位欺负我们?强行掠夺我们的成果?”索尔话音刚落下,座椅里的杰拉比立刻梗着脖子质问。   “没有根底?你们有根底又有个屁用?本地人我一样让你满地找牙你信不信?而且你们既然身为北地贵族,不会天真地以为人间有公正吧?任何一片领地都是领主最大好吧?”   “当平民过他们自己的生活时,公平公正的确是存在的,维护这份公义的人就是我。”   “但如果上升到领地自身存继的关键问题,带头破坏这份公正的仍然也是我,噢,你可以认为我就是领地里最大的恶棍。只不过大部分时候我会收起獠牙和棒槌,对你笑眯眯。”   “我并没有赶尽杀绝,我说了你们可以走的,夹着屁股走,呃,不对,夹着尾巴走。”   “而且你说对了,我现在就是在欺负你们,不论武力财力号召力总之你们随便挑吧!你要拿起你的武器试一试吗?小朋友?”索尔笑看着杰拉比,就像大魔王坐在自己的王座里。   杰拉比心里流过冷汗,然后脖颈无声隐晦地收回,这才一脸平淡看向屋顶,露出一副我并没畏惧我只是在研究建筑格局的表情。只有荒野农夫才会去比拼武力,杰拉比不屑地想。   反正自己的声音已经喊完了,只是没能够震慑住对方而已,杰拉比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塞蕾欧一脸愤恨地瞪着索尔,也许是见弟弟和对方吵得太激烈自己插不进嘴,又或者是因为大魔王的无赖态度让她找不出强力反击,她只能不甘地瞪着,发动香菇怪的精神攻击。   对于这道热切的视线,索尔向着塞蕾欧微微一笑,轻轻抬起自己的爪子欣赏了一下,就像数数自己手上有几个老茧一样。然后他突然把爪子凑到鼻子前,一脸陶醉地深深嗅了嗅。   看到他那副可恶的样子,塞蕾欧感觉自己的小屁股莫名一紧,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幻痛。   杰拉比研究了一会屋顶,转头看见姐姐正面红耳赤地低着头,好哇,姐姐显然气坏了。   “那我们加入官方协会后有什么好处?”最终还是塞蕾欧开口,打破了书房里的寂静。   索尔微笑起来,终于等到这句话了,看到这个顽固香菇最终伏法,差不多可以收尾了。   “好处?那可就太多了,但如果你们不是自己人,你们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好了,现在该说的话已说尽,你们姐弟俩在此好好商议下,我出去透透气。”索尔把空间留给二人。   “安朵,来给我们的客人添点热茶,安朵?”索尔向书房外喊了两声,却没得到回应。   拉开书房的门,索尔向走廊里看了一眼很快笑了起来,安朵豆芽正像只松鼠一样蜷缩在过道的椅子里。本来她是在这里等待吩咐的,可能是因为等得太无聊,于是忍不住睡着了。   这小笨蛋,寒风飘雪的大冬天这样睡冷不死你!索尔只能把自己的大衣脱下给她盖上。   然后索尔跑到僻静处,悄悄换上了自己的狗熊套装。没办法,虽然心里面怨念满满,但答应了自家的香菇要穿一整个冬天,要是不穿餐桌上肯定要遭到声讨和香菇们的幽怨凝视。   不过这狗熊装也有好处,虽然外观让人不忍直视,但保暖肯定的。而且索尔发现当自己以狗熊姿态在领主府游荡时,只要被自家香菇逮到都会扑进自己怀里蹭蹭,那就互相蹭吧。   到厨房拿来热水,索尔亲自为姐弟俩加蜂蜜续茶,陡然看到狗熊引起了姐弟俩的骚动。   “你敢笑出半个声音,我立刻就把你剥光撵出领地。”索尔把杰拉比的笑掐断在脸上。   “或许……我们该找个地方单独谈谈?”索尔转头对正捂着嘴偷笑的塞蕾欧发出建议。   塞蕾欧立刻惊恐摇头,开玩笑,单独落入大魔王的魔爪,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看到塞蕾欧的反应索尔很满意,看来大魔王已经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痛,这就很好。   “那么说说吧,我们的领主大人,我们愿意加入官方除靈人协会。嗯,我们姐弟俩的意思是,我们愿意投靠到您的麾下。如您所愿,我们的投靠是整个协会现有的人同时过来。”   “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您所说的好处很多,具体有哪些?”塞蕾欧终于做出了决定。   听着塞蕾欧那锱铢必较的小气声音,索尔丝毫不觉得意外,趋利本来就是人类的本性。   “好处是你们想要的自由自在的权利都有,前提是不要在领地里作恶,幽灵来袭时该履行义务的时候不能有半点含糊。除此外物质和资源方面,我也会给予大力的支持和倾斜。”   “另外还有比如地位的提升,你们在别的城市的身份没有用,来到自由之城你们严格说来仍然只是个普通领民。但如果你们的协会加入过来,你们将得到领地承认的更高地位。”   “当然,这些只是基本好处。在这里其实还有一个不同,就是你们选择效忠领地和选择效忠我得到的是不一样的。如果你们选择效忠我,除了以上的给予,还能得到更多好处。”   索尔说到这停顿了下,给姐弟俩留下思考空间。姐弟俩面面相觑显然有些不明所以,效忠领主和效忠领地之间有什么区别?关键真说起来,除靈协会也不是什么能打的势力好吧?   “我不明白领主大人,您身为当地领主,您的一切都是您的,领地的一切也可以说是您的,为什么要予以划分。虽然有传言说布劳恩领主是您的岳父,但其实我们都知道真相。”   “难道是您和您岳父之间……”塞蕾欧眼里闪烁着探秘光芒,杰拉比也猥琐地看过来。   什特么岳父?那种厚皮老地精……我从来就没有正式承认过好吧?索尔觉得很是牙疼。   “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这其中也没有任何阴谋论。这么说吧,当你们选择效忠自由之城领地时,领地周边的幽灵防卫就是你们的义务,所以你们只要维护好这一块就足够了。”   “但如果你们效忠于我,除了基本的领地防务,我可能还会让你们去做更多的事情。” 第475章 除靈联盟   ???????????更多的事?什么事?姐弟俩感觉更混沌了,除靈人并不是什么能打能斩首的尖端武力,说到底只是为了铲除幽灵而存在,如果脱离了这个核心目的,还能做什么更多的事情?   “难道您想利用除靈人协会挣更多的钱?”塞蕾欧试着提出别的分析,毕竟市面上许多除靈物品也算紧俏热销品,想拉动当地贸易并不是不可能。   “不不不,对于我而言,除靈人协会并不是什么挣钱的生意,或者说我如果想要挣钱,其实还有很多更好更快捷的手段。”索尔倒也没吹牛,毕竟他手里捏着稀有药剂,只要把消息放出去,很快就会有人追着送钱来。   看姐弟俩一脸狐疑戒备的表情,仿佛怕自己会把她们卖了一样,索尔有些好笑,只能换种说法。   “这么说吧,你们效忠领地,平时只需帮领地清扫幽灵。但如果效忠我,在帮助领地的日常清扫之外,我也许会把你们派到别的领地或更远的什么地方去清扫幽灵。”   “这其中的差别是私人势力和公有势力的差别,毕竟我如果调派自己的势力去做事别人没话说,但如果调派公有势力去办我的私事终究有些不体面。”   “也许你们会认为不论私有还是公有,只要待遇给到位或者说利益足够大,即便是公有势力也能为私人卖命。事实的确是这样,但区别在于如果是我自己的势力,就算我一个铜币都不给你,你仍然要为我卖命,而不是靠利益多寡说话。”   “明白了吧?所以你们现在如果准备投靠过来,那还要再选择一次,是投靠我个人还是我的领地。当然,两种所负责的事情和所享受的待遇都是不同的。”索尔为姐弟俩详细解释了一遍。   “可是领主大人,听起来投靠你个人除了事情变多变得更劳累更危险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具体的好处吧?难道你个人给出的还能高过整个领地给出的?好吧,就算你能,但既然我们帮你卖命做危险的事,那么拿更高的待遇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而且我不明白的是,你把我们的私有协会变成公有,你自己却又向着私有去,那有什么意义?”塞蕾欧追问。   索尔被逗笑了。   “你还是没能跳出雇佣的框架,这其中区别很大好不好?你们如果只是加入领地但没有投靠我,这在我手里仍然是两股势力。和你之前的区别在于,最高负责人只有一个,就是我,而不是各为其主。”   “当然,如果你们投靠的是我,这股势力也就亦公亦私,变得灵活而不再需要区分。”   “至于你说的什么做危险的事拿更高的待遇之类,说通俗点,你们是公有势力时,我是你们的上峰,然后我出钱,你们帮我办事,玩的是利益。你们如果投靠了我,再帮我办事。玩的就是交情,我们就是朋友和兄弟,不再是雇佣的上下级,明白了没有?”   “对待雇佣伙伴和对待朋友兄弟肯定是不同的,前者只是简单的金钱关系,后者有更好的机会或利益我会优先给你,平时我也会带着你们一起玩。”索尔说。   “带我们一起玩?玩什么?布娃娃吗?”塞蕾欧一脸莫名地问。   “想不到塞蕾欧会长这个年纪,爱好还很特别呢。”索尔意味深长地笑笑。   塞蕾欧的小脸蓦然一红,糟糕,不小心把自己的爱好说漏嘴了。不对,自己并不是玩,只是偶尔看着布娃娃追忆少女时代好不好?   “好了,该说的已经说了,你们继续选吧,是站在自由之城这边还是直接站在我这边?不论你们选哪一种,今后你们的私有都将不复存在。至于想知道跟着我能玩什么?还是那条,你们得站完队,成为我真正的同伴才有资格知道。”索尔摊手。   接下来姐弟俩凑头在一起嘀咕不已,索尔也不急,端起自己的蜂蜜茶慢慢品味。   “我们想好了,我们决定加入领主大人这边,同时也为自由之城贡献一份力量,希望领主大人不要辜负我们的期待。”杰拉比语气郑重地说出最终的商议结果。   “很好,既然你们做出了选择,那今后你们姐弟俩就算是真正的自己人了。不过有些话我要说在前,我这个人平时打打闹闹没关系,但关键事情上如果拖了后腿,我可是要狠狠打屁股的哦?”索尔意味深长的目光停留在塞蕾欧脸上。   塞蕾欧脸色又是一红,小屁股骤然一紧,赶忙看向弟弟。还好杰拉比虽然一脸坚定,但表情木然,显然以为打屁股只是一种形容。只有塞蕾欧知道,这家伙可不是说着玩,小屁股真的会被打得啪啪响。   “好,那么从今后往后我就是你们的父母了。”索尔一脸笑容地拍了拍手。   父母?姐弟俩的眼睛猛然瞪圆。   “衣食父母。”索尔从容解释,姐弟俩虽然怀疑这家伙在占自己便宜,但却没有证据。   “从今天起,从现在开始,把你们手上的人手资源都好好整合一下。各种交接文书方面的事情,到市政厅找我家的佩蒂,尽快落实收尾。然后你们要做的是接手我这边的官方除靈人协会。”   “以后你们就是自由之城唯一的除靈人协会,你们的旧有旗帜就扔了吧。今后你们继续保留你们的正副会长职权,我是隐形的总会长,不论公事还是私事,你们都只需对我一个人负责。”   “我这个人严格说来很好相处,平时有什么事大家都可以商量着来。所以我劝你们好好做事,别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我不想吹嘘什么,但你们或多或少应该听过我在大陆上的恶名,比如和黑暗议会或者亚尔兰提斯之间。所以不论你们是想要背叛还是搞什么小把戏前,最好掂量下你们的小能耐。”   “首先,你们要搬进内城区来,外城区太偏,没什么格调,而且内城区的治安各方面更有保障。地段的话可以用我们官方协会现有的,或者选择更好的地段,具体细节你们和佩蒂协商。”   “等两边的人才聚拢后,按能力人品等各方面划分一下,至少要做到你们自己心里有数。然后该组织出城历练的,该帮领地处理日常危机的,你们自己把握。”   “不过我建议你们沿用自由之城军部那套体制,小队形式,奖惩条例现成。今后你们挂靠军部,但不隶属军部,同样享受战斗功勋待遇。功勋这一块,你们自己下来也好好了解一下。”   “之所以让你们把手下的人才梳理的更有体系,是为了让你们自己腾出更多的精力,帮我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听到这里姐弟俩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毕竟索尔刚才说的那些,也只算是协会运行的基本管理而已。她们也想听听索尔这些所谓更重要的事情,到底有多重要。   “你们之前的除靈人协会,说实话在我看来格局太小了一点,没什么好玩的。偏安于自由之城一隅,就算你们场面铺得再大,甚至真的做到了自由之城唯一的除靈人协会,那又如何?仍然是小打小闹而已。”   听到索尔看低自己之前的努力,姐弟俩嘟着嘴,明显都有些不满。   “现在你们最大的问题是自身实力阶位太低,还不如军部的中低级军官。这点实力应付目前的荒野死灵或许勉强够用,但你们对于其它方面的危机承受能力太差。比如来自世俗倾轧的,或者人类本身的恶意。”   “可惜了,之前我用自由之城的魔魂资源把我的人全部送入了沉睡。你们没能赶上这一批,现在剩下的魔魂数量不多了,不然我还能送你们几阶。”   “我说的送就是白捡,因为我手里有种回归药剂,虽然不能确保你晋阶,但能保证你不会死于晋阶沉睡里。”   本来听到索尔说她们没赶上晋阶,姐弟俩还有些不以为然,毕竟拥有实力固然让人高兴,但也要有命往上爬才行。等听到索尔说回归药剂,姐弟俩震惊过后都臭着脸,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要是以前有点阶位实力,她们也不至于躲到自由之城来,说到底都是冷酷的现实所迫。   “别沮丧,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回归药剂就在那里,今后也将成为功勋兑换的奖励。”索尔安慰了一句,姐弟俩这才好过了些。   “总之眼下不要再去追逐鸡毛蒜皮的小事,管理方面只能塞蕾欧先捡起来。至于杰拉比,我需要你出一趟远门,你现在才二阶,所以我还要派个三阶或者四阶护送你,这也是我嫌弃你阶位低的原因。”   “你这次去距离自由之城大概一个月路程的布鲁诺领地,找埃森领主商谈领地联合的事宜。”   “洽谈的主要内容大致两点,一是询问对方有没有建设领地传送阵的相关人才,或打听哪里会有相关人才。二是联合当地除靈人协会,达到两个领地间守望相助的目的。”   “到时候我会交给你一座微型的魔法传送塔和使用方法,你可以邀请埃森领主和其家人过来自由之城做客,加强领地间交流。”   “这次你先跑这一趟,本来还有一处,南境崔斯顿领地的主镇暖风镇,那边同样有姐弟俩,也是领主一家建立了当地除靈人协会,不过路程有点远了,没有传送阵我们暂时也过不去。”   “总之,我要做的事是在大陆上拉起一个除靈人联盟,不论今后这个联盟的体量会有多大,我要求你们姐弟俩必须成为这个联盟最有份量的领头人。”   听到这里,塞蕾欧姐弟俩的呼吸猛然一窒。 第476章 你的故事   除靈联盟!?索尔的语气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塞蕾欧姐弟俩却感觉有震惊扑面而来。   以塞蕾欧的眼界不难猜到,先不说这件事本身可不可为,假如今后真的进入幽灵肆虐的亡灵时代,除靈联盟这一摊如果做好了率先做大,未必不能成为黑暗议会那样的庞然大物。   噢,亡灵时代,是最近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说法,有人提出如今应该叫亡灵纪元,同时改用亡灵纪年法。这种说法并没在民间得到多少认同的声音,毕竟颠覆黑暗历纪年法太麻烦。   最近各种末日邪教徒盛行,这种说法很可能就源自于他们。不管这种说法是否切合当前大陆局势,但这种说法既然有着流传的土壤,说明世人心里还是为迎接新局势做好了准备。   仿佛真有什么新时代正在滚滚而来,各路除靈人纷纷扛起了什么‘众神之子’、‘拯救世界’之类的大旗。不过把整个大陆整合起来一起玩,至少说明索尔属于那种极有远见的人。   索尔的野心不难预见,如果今后真的是亡灵时代,除靈人无疑将站在舞台的最前排。谁手里拥有的除靈人才最多,谁的声音就最大,这和原来谁手里拥有能打的武力是一个道理。   而现在索尔提前有了先见,同时果断走在了世人前面,以后等到除靈联盟做大,索尔想要掠夺将变得像捡豆一样容易。这种掠夺并不单只是土地方面,人口、财富、资源都可以。   别的领地要是不愿意低头,到时候只需要扼制着除靈人才的源头不提供支援,你自己抱着一群普通人完蛋就好。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看似平淡的开头,让塞蕾欧突然就想到了很远。   杰拉比同样也很躁动,无他,年轻人的心性而已,这就是真正的大事了,杰拉比觉得。   索尔端着麦茶也不急,让姐弟俩慢慢发散思维,等她们振奋得差不多,索尔才又开口。   “我之前说你们格局小就是这原因,自由之城一隅之地随随便便就能封顶,再往上就没有发展空间了,哪有拖着整个大陆一起玩好玩?不过想要玩的开心,就要走得比别人快。”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你们现在幻想出了今后的远景,但万事开头都是最艰辛的。”   “就像你们此刻脚下的自由之城,最初哪有什么领地?也只有我和贝丝还有史坦特迪勒两个异族兄弟,总共四个人来到这里,当时连史坦特和迪勒都不相信什么建领地的笑话。”   “最后事情总算缝缝补补做成了,别说你们听说这个故事的人不信,连我们这些最初的开拓者都不敢相信。毕竟我们见过这里荒芜不毛的样子,也见到了如今的热闹,差别太大。   “所以玩笑也好,幻想也罢,有些事提前想一想总是没关系的,万一想着想着就做成了呢?你们现在就处于这样一个时间节点,未来会怎样不好说,但现在你们握有各种可能。”   “对了,还有件事忘记说了,我之前从规则回来时曾和你们提过,要在除靈协会里建立一个新职业。这个新职业的名称叫做‘破解者’,我们官方协会这边已经在收拢相关人才。”   索尔把之前对自家几个香菇说过的话,重新对姐弟俩说了一遍,破解者的存在意义和主要作用。让姐弟俩把事情主动接过去,既然多了两匹骡马,别把自家的可爱香菇给累坏了。   这番话又让姐弟俩震惊了一回,作为除靈人,破解者对生灵的针对性让她们觉得很妙。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在现成除靈人里挑选破解者人选,而要去普通人里找呢?”   塞蕾欧的话把索尔给逗笑了,你以为像本领主这种智慧与美貌并重的智者满地都是吗?   “从普通人里找,是因为筛选面更广,事情能快速做起来。当然你说的也很对,普通人只是次级选项,能除靈又能破解的才是最优选项,不过人才的发掘今后就是你们的事了。”   “好了,今天谈过了这一场,除靈这一块以后就真正地交给你们了,你们有信心吗?”   这场谈话差不多也到了尾声,索尔开始发放自己画好的面包,个头大份量足的那种。塞蕾欧姐弟俩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飞快地点头,似乎真的以为自己要去拯救世界了一样。   “好好做事,期待你的活跃和手段。”告别时,索尔在塞蕾欧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塞蕾欧整个人蹦跳了下,点头不已。等离开后她才反应过来,这个可恶的家伙,你这是说事情吗?分明是打着幌子到最后还要占下自己的便宜,可惜人已经站在领主府大门外了。   除靈这块算是今后比较重要的领域,自家香菇等四阶的克蕾蒂或者洛娜醒过来,坐镇个除靈人协会是没问题的。不过两人终究只是法师,去主理除靈这一块始终感觉还是隔着点。   既然现在有人可用,那不如让专业人士去做专业的事情,把自家香菇搞那么累做什么?   又过了两天,据说塞蕾欧她们的新协会那边进展得不错,还向领主府这边发来了邀请。   据说协会新成员呼啦啦的一大票人,准备搞一场热热闹闹的舞会。不只是索尔,连索尔家现在还醒着的几个香菇都请到了,虽然说是聚会,但或许有点让索尔去检查工作的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好检查的,三个除靈职业早不算什么新鲜事了,无非想叫索尔去认认协会新成员的脸而已。索尔带着自家香菇过去转了圈,把香菇们留在那玩耍,自己独自离开了。   别人都以为索尔是赶往下一场热闹,其实索尔只是赶往大雪漫天的荒野里去陪伴死灵。   虽然索尔也很想和自家的温柔香菇们腻在一起,但是没有办法,真正的强者从来都是寂寞的。自己就算目前还不强,也要提前把寂寞的姿态给做出来,这是一名强者的自我修养。   当然,真实原因其实是索尔很清楚自己外貌俊朗而美艳,再加上飘逸舞步一出,舞会上的焦点肯定不可能是别人了。索尔很担心自己不慎被未知香菇怪缠上,可能有失身的风险。   日子就这么晃晃悠悠,转眼到了冬天的第二个月。寒冬就是这样,时光缱绻混沌,一切都变得缓慢而滞涩。这个月众人迎来了迪勒的回归,然后索尔和迪勒又亲自送走了史坦特。   “我就喜欢看你心疼时上蹿下跳的样子”佩蒂咧嘴,对捧着自己小手的索尔傻笑不已。   “我疼个屁,你是笨蛋吗?不懂保护自己的吗?”索尔把佩蒂长冻疮的手捂在怀里,如今贝丝在领主府打理琐事,克莉丝和奈菲尔娜也猫在领主府过冬,只剩佩蒂还在外面忙碌。   老地精那个废柴,估计是在晋阶里被人沉了湖,睡几个月都不醒,索尔心里鄙夷不已。   “平时忙碌起来戴着手套太麻烦,然后就忘了。”看见索尔心疼,佩蒂赶忙解释了句。   索尔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然后手里的空间戒指一闪,直接拿出一双手套给佩蒂戴上。   “噫~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东西?不分五指的吗?”佩蒂活动两下脸上嫌弃不已。   “噗~”索尔实在没忍住,他本就想出其不意吃个混乱,想不到佩蒂小笨蛋果然中计。   “喔~大坏蛋你害我!”片刻后佩蒂瘪着嘴,终于反应过来,这双手套分明就是自己为索尔专门做的,狗熊套装的一部分。只是做的时间有点早了,佩蒂一时之间没有及时想起来。   这世上果然没什么比自己嫌弃自己更好玩的事了,索尔把小香菇捂在怀里温暖了一番。   今天本来是从荒野回来,路过市政厅顺便骚扰自家香菇的,想不到佩蒂这个笨蛋都不懂照顾自己。用打屁股威胁佩蒂注意保暖后,索尔准备回家,帮香菇们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途经街口,迎面顶着风雪走来道长袍身影,这种神秘家伙说来没什么稀奇的,索尔自己此刻也是这装扮。本来索尔没在意,但是彼此擦身而过之后,索尔突然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不是因为这家伙外观有多特别,而是短瞬里索尔感觉到了他的气息,一个五阶。这实力在自由之城很少见,至少史坦特和迪勒就算晋阶回来也才五阶而已,索尔不可能注意不到。   自由之城突然出现一个五阶,这显然很不寻常。当然,索尔也不可能只是因为对方阶位不低,就强行拦住对方喝问或者驱逐,那没有道理,所以索尔只是下意识回头观察了一眼。   对方也恰好停步回头,或许是因为同样感觉到了索尔的六阶,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你有故事吗?”她突然问,的确是‘她’,开口虽然声音陌生,但必是个香菇无疑。   索尔有些狐疑,这问题有些没头没脑,难道对方认识或者认出了自己?故事这种事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某人的往事,甚至也可以算是种情报,怎么现在打探情报的人那么嚣张了吗?   “我有啊,很多的故事,怎么你想听?”索尔和对方对立片刻,半询问半试探地开口。 第477章 怪胎之战   “是的,我想听或者说想知道,等我听完记录后会付给你一定报酬。”长袍香菇回答。   记录?搞得那么严谨?你是传说中的冒牌学者?难道你想从中找出我的把柄敲诈我?   听完她的回答后索尔更奇怪了,以往因为自身的行事风格,索尔也常常被别人称为‘奇怪的家伙’,但显然今天遇到了个比自己还奇怪的家伙,甚至她的奇怪还要更胜自己一筹。   她的奇怪是在收集别人的故事这件事上,一个正常人或许会怀疑这有什么用?就算强行要为这件事找点什么理由,或许可以认为她在收集别人的人生阅历,她是想从中学习什么。   当然,索尔也不会因为别人做的事自己无法理解,就去盲目否定别人。毕竟别人的人生别人有权决定怎么过,那是别人自己的事情,和围观者没有关系,也不需要围观者的指摘。   感觉她这人或许有种病态的偏执?这倒不是什么恶意,而是索尔本能的直观猜测而已。   “你知道我是谁吗?”索尔试探了一句。   “不知道,但不论你是谁,肯定都会有自己的故事。”长袍香菇回答。   好嘛,还挺有道理。   “你确定要听我的故事?或许算不上精彩,但我的故事可不便宜。”索尔顺口扯个蛋。   “并不意外,一个乞丐和一个国王都有自己的故事。也许乞丐的故事会更精彩曲折,但最终却是国王的故事更贵。因为这世界乞丐遍地都是,国王却只有一个。”长袍香菇回答。   好嘛,你以为假装出点哲学高度我就听不出来你在扯蛋了?   “既然没有脱离交易的范畴,那就先说说你能付出什么价格吧?”索尔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怀疑这个奇怪的香菇或许是个什么旅行商人之类,这种人手里没准有点什么好玩意。   “必须要听完故事,才能根据故事内容评估价格。”长袍香菇一副我很有原则的语气。   她说的倒也没错,这其实很像饭前付账还是饭后付账的问题。吃饭的人坚持后付钱,扬言万一东西不好吃怎么办?餐馆店主却要求先付钱,扬言万一吃完人一抬腿溜掉了怎么办?   表面上看这两个人说的似乎都有道理,如果双方是两个执拗的人各执己见,最后很可能来吃饭的没吃到饿着肚子,而店主则因为没卖出食物而没挣到钱,这其实是个双损的局面。   当然,世事都有自己的发展规律,所以如今大陆上都是饭后付钱,沿袭多年一直至今。   “那不行,万一你听完我的精彩故事后跑掉怎么办?再说交易严格说来钱货要同时亮出来,现在就像你说的,是个人都有故事,所以我的货有了,可你的钱或者说代价在哪里?”   眼看黑袍怪胎的特殊称号就要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未知香菇抢走,索尔开始胡搅蛮缠。   “那你想怎样?”这个香菇显然不知不觉被索尔拖入了一场‘黑袍怪胎’称号抢夺战。   “很简单,我的故事在我心里,大致价格我还是有判断的,或许会有点溢价,但做生意你可以坐地还钱对不对?所以我认为故事的价格应该我来开。”索尔抱手说着自己的道理。   “可以。”黑袍香菇静默了一会,给出肯定答复。   “我也不多要,就用你的身体支付吧。”索尔漫不经心地说着,向黑袍香菇逐渐逼近。   倒不是索尔真的觊觎对方什么,毕竟这香菇脸上一个黑布罩,把自己包得像个沙漠部落民一样,谁特么知道她长什么样?万一是只青蛙学会了香菇音来人间捣蛋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个女人把自己的脸包得严严实实,要么奇美要么奇丑,要么就是为了遮掩身份又或者准备犯罪之类。索尔向前做出侵略性的迈步,主要是想要试探一下她伪装之下的具体底线。   严格说来一个女人如果相貌不错,能开出的价码很多时候会比男人多一条,就是身体。   直到索尔走得快脸贴脸了,她也没有退避或者别的动作,这倒让索尔又有些看不懂了。   既不慌乱拒绝,也不严词呵斥,这是什么意思呢?   “可以,如果你的故事让我满意的话,就这个价码。虽然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但我清楚我打不过你。”黑袍香菇最终憋出来这么一句,索尔发现她兜帽下的眼睛藏得很是严实。   打不过我?这还真是一个……嗯,耿直而很有道理的理由,让索尔的眼角有些抽搐。什么就可以了?搞得像是我要仗势欺人一样,我欺顶多也只是欺熟人好吧?不包括野生香菇。   “能告诉我你收集故事的理由吗?”索尔不准备再耗下去了。   “没什么具体理由,一定要说的话以前我有个妹妹,我的妹妹很喜欢听故事,经常让我说各种故事给她听。可惜在我那样的年纪,当时也没有足够认知来讲出什么美好的故事。”   “等到妹妹离世后,我觉得似乎没太多事情可做了,于是就把收集故事这件事坚持了下来。毕竟妹妹还在时,我就经常用些铜币和食物换取周围孩子和流浪汉的故事说给她听。”   “妹妹走后可能习惯了吧,这件事慢慢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所以后来我一边游历着大陆,一边四处收集别人的故事,或许也算是一种对往昔的缅怀吧。”黑袍香菇平静地解释。   又是个苦命香菇吗?   听着她的自述,这既不是旅行商人也不是游吟诗人,索尔也不知道要对她怎么定位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意思是当时你几岁?现在你多大?”索尔追问了句。   “当时九岁,现在十九岁。”她回答得没怎么思考过,对于索尔的失礼提问也不避讳。   从九岁到十九岁?相差十年,应该已经从悲伤中走出来了。十年时间五阶,抛开沉睡时间,光是魔魂的收集就意味着,她必须大部分时间都在荒野里流浪,这怕不是个苦修者吧?   “那既然你到处收集别人的故事,同时还要支付相应的报酬,或多或少日积月累下来应该也不算小钱了。那你怎么生活?我意思是你的故事应该没法转卖吧?那你靠什么维生?”   “我本身是个附魔师,时常会制作一些秘境卷轴之类的东西沿路贩卖。如今我则靠附魔维生,为别人的武器附上克制幽灵的神圣属性,所得的钱财生活还是够的。”黑袍香菇说。   索尔像看风景般突然把视线转向一边,以免被这个香菇看见自己眼里掠过的精光。身后的灰狼尾巴甩动不停,最终又悄悄地收了起来,这表明索尔这短瞬的心情简直好的不得了。   附魔师,这可是高端人才,索尔很早以前就想要领地里有那么一个,可惜终不能如愿。   如今自由之城体量虽然起来了,但眼下幽灵乱飞,秘境也不开了。这意味着谁要来自由之城定居,来或走都是件困难的事情,关键一旦定居,想出个门最近的领地都要走一个月。   如果自己是附魔师,都未必会到自由之城这么个地方,可现在居然有个野生附魔师进入了自己的地盘。她本身有着五阶实力,应该是一路走走看看,不知不觉游荡到自由之城的。   这个野生香菇必须要攥住,以后领地的秘境卷轴就有着落了,自己戒指里的秘境残片都快堆成山了。自由之城那么大个宏城居然没有附魔师,搞得索尔一直对当地领主鄙夷不已。   为武器附魔神圣属性?听听,光是想象都很厉害的样子好不好?要是能把她诱拐到除靈人协会去,成为协会的专用附魔师…啧!估计她很快会被整个除靈协会像神龛一样供起来。   不过索尔很清楚要让一个早已习惯漂泊的人扎根某地很难,和她是男是女关系不大,因为某种程度上她已经习惯了,漂泊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甚至说是种后天的本性都有可能。   这让惯犯索尔有些头疼,再拐到家里去养着显然不现实。当年的佩蒂和伊格莉特香菇就是这样。一个帮自己打理领地,一个帮自己出货魔咒,可拐着拐着野生香菇成了家养香菇。   后来伊格莉特还曾提起这事打趣索尔,问是不是准备把所有有手绝活的香菇都拐回来。   索尔惊恐摇头,真要那样等领地什么生产职业都不缺的时候,自己的领主府可能已经被各种香菇挤炸了。每天一回家是多少只鸭子?即便以索尔的绝顶聪明都不敢去算好不好?   那样就真如史坦特所言,自己是靠征服女人来征服世界了,关键自己没想征服世界啊?   管个领地都管得那么费劲还去管世界做什么?怕是嫌自己还不够忙碌吧?更重要的是自己怎么能够被史坦特那样一个……嗯,都不知道是从哪个蛋里面爬出来的绿皮玩意看穿?   于是事情突然就卡在了这里,即便索尔在那脑袋里峰回路转,却没想到一出太好的方法让这个未知香菇留在领地。今天这一各自转头,今后怕就没有再见的机会了,该怎么办呢?   “这样吧,你喜欢收集故事,我就先给你说说我的故事一角,然后再决定价码如何?” 第478章 孤儿信条   “可以,一角其实已经够了,由此大致能判断整个故事有多少价值。”长袍香菇回答。   索尔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或者不是不明白,而是不知道她是哪一种。   故事这种东西,特别是当你听某人讲述时,你之所以会耐下心来,也许是因为对方的故事性吸引了你。又或者对方的讲述里蕴含着一些人生道理,能帮你更清晰地看清这个世界。   当然,也可能你其实并不在乎会听到什么,因为你知道故事既可以是现实某段缩影,也可以是幻想的一个侧面。所以你可能只是突然想停下来随便听听,顺便寻找某种心情而已。   到了一定的年纪,很少有人会再为了某个故事而耿耿于怀了,也许故事里的那些深爱,那些死去活来是不存在的。又或者说那些事物的确存在于某处,只是大部分人已经不信了。   很多事情,再荒谬,再无稽,只要你信,它就存在。而如果你不信,再真实也没有用。   索尔不知道这个像是故事记录员一样的香菇属于以上哪一种,又或者全都不是。但不难猜到她这一生肯定听了许多故事,一般的故事或许打动不了她,更别提把她诱拐到领地了。   “好。”索尔只对她说了一个字,然后整个人突然转过身去,只是很快又再次转回来。   等转回来之后,索尔兜帽下的样子像是变了个人。全身青金色的粗糙皮肤,披头散发青蛙样的脸部覆盖着细密的微小鳞片,两只荧亮而没有眼仁的眼睛像两盏死灯一样注视着她。   “咻~”一道微小却强劲无比的利刃破空声响起,一只剑刃般的锋利手臂已经架在了她的脖颈和肩膀之间的位置。利刃带来的劲风,让她原本宽松的兜帽被挤压得向内收缩了些。   “这就是我的故事,如你所见,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混迹在人类领地的……嗯,魔族。我不懂伪装却自成伪装大师,可以说我每天都在危险中度过,面临着随时可能完蛋的煎熬。”   “我周围那些经常对我微笑的邻居,时常赠予我蔬菜的街坊,都很可能在我身份暴露的那一瞬立刻变成我的敌人,更不要说那些冒险者、城镇守卫、光明教廷之类的险恶敌人。”   “总之,我时而藏头露尾时而光明正大,行走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我从不出手,却可以是最高明的刺客,只要我想。那么现在,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活?而且是为什么而活吗?”   索尔注视着这个奇怪香菇问道,他怀疑再说下去自己很可能要原地变身成一个诗人了。   “想。”香菇回答。   “对我的故事有兴趣?”   “有。”   “很大?”   “很大。”   “好。”索尔微笑起来,收回了利刃手,一个转身后,又变回了那副英武不凡的帅样。   “既然你看过我的货物了,也意味着你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或者说我的秘密,那么现在我也要看看你的脸,等你支付完了这部分我们再谈。”索尔想了想,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   长袍香菇静默片刻,轻轻拉下了自己脸上的黑色布罩。看看别人这含蓄的小动作,这面罩就拉得让人很是期待,哪像艾蕾莎那个神棍香菇,一言不合就扯面纱,扯得毫无技术感。   这个黑袍香菇站在背光的阴暗里,宽边兜帽下只露出精致的鼻子和小嘴,看得不是太清晰。可惜索尔不能俯身强行钻到别人兜帽里去,矜持,也是大魔王自我修养里重要的一条。   “很好,既然你我都迈出了一步,显然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初步的合作基础。现在我要亲吻你,算是收点后继交易的订金,你觉得这要求合理吗?”看不清没关系,惯犯自有门路。   “来吧。”黑袍香菇怔了怔,但并没有纠结太久,同意支付。   这声‘来吧’让索尔感觉有些好笑,搞得像是要去干什么大事一样。索尔在心里搓了搓手,走上前轻轻搂住她的小软腰,然后在漫天风雪的昏暗街灯里,低下头去捕捉她的小嘴。   本来索尔的行程里是绝对没有这一步的,但没有办法,事态已经烘到这了,不能浪费。   以前曾有过一次,索尔和修格斯一起去盗墓。那是一座从外观看来不像是有什么油水的荒墓,不屑鬼神的两个人埋头翻腾了一阵,最后搞得一脑门汗,然后不出意外地毫无收获。   临走前不甘心的修格斯突然说,我们不能就这么离开,不然这次失败就成了无可辩驳的结局。我们或许应该带走点什么,比如说……嗯,各自抓一把土带回去证明我们曾经盗过。   索尔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两人各带了一把土回去祭奠那次无功而返的盗墓。好像也就是从那以后,两人的孤儿信条里就多了一条,只要有心,就一定能够带走也必须带走点什么。   这些年来索尔一直恪守着这条孤儿信条,从不敢忘。   就像现在,自己必须要非自愿性地占小香菇一点便宜,这才能证明彼此相遇过。   这个香菇的吻技明显生涩无比,不像索尔一年四季都在狗头乱拱刻苦锤炼自己。不过没关系,善良的大魔王其实很享受传授知识的过程,只能不计辛苦撬开她的小嘴亲自指导她。   而且这个香菇明显很稳重,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面对未知的紧张,不会像自家香菇一样吻得‘嗯嗯呵嘻’像唱歌般。直到吻得路灯灯油都快耗尽,索尔才将瘫在怀里的小香菇扶起。   刚才抵头的短瞬索尔看得很清楚,这居然也是小美女一个,走在荒野里真是无比浪费。   当然,索尔所说的浪费是指她在附魔方面的卓绝能力,绝对不是指外貌。   搂住她的短瞬索尔还是提前做了些心理建设,毕竟她用黑布罩遮住了样貌,也许相貌会有些不符合精致小嘴的想象,又或者有点疤痕,甚至哪怕少了一两只眼睛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索尔毫不在意,连不死克劳德的妹妹自己都能把她扑倒,这世上还会有什么艰难?   现在得到了答案,只能感慨幸运总是眷顾勇敢的人。   “你这口味……很特别啊?是加了辣酱的蒜香烤肉吧?”索尔咂了咂嘴后点评了一句。   兜帽下的小脸蓦然一红,这是个什么怪胎?居然能依靠接吻……判断出别人的晚餐和佐料,亏自己还故意想熏他下。这抹生动被大魔王精准地捕捉,想看见点香菇特征真不容易。   “不是我吹牛,混迹在人类世界里的这些年,我对于人类的各种食物一直有着深厚的研究,说起我的厨艺……”一说到吃,索尔骤然沉默收声,原本准备要扯的蛋也滚到了地上。   然后他抬起头看看天空,其实漆黑的天幕并没有什么天色可以看,但索尔还是想起了自己本来要做什么。这特么完蛋了,根据索尔以往的经验,饿慌了的香菇会变得危险而凶残。   话说自己不是正走在为自家香菇准备晚餐的路上吗?发生了什么?我在哪里?完蛋了!   香菇怪的训诫犹在耳畔,那天奈菲尔娜坐在索尔怀里搓揉着他的脸颊,声称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大魔王,你的职业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家里的厨师,希望你时刻牢记自身使命。   当时索尔觉得悲愤而忧伤,仿佛看见了自己未来的命运。显然这世界那么多出色的手艺人,就是因为这种不给活路的残酷压榨而消亡的。问题是今天…自己居然敢把使命给忘了。   其实安朵豆芽也有手艺,不过她一般只负责早餐和午餐,晚餐基本是索尔的炫技舞台。   “你最近会在哪里?”索尔觉得自己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不然危险可能会成倍的递增。   “在听完你的故事前,我会在此地停留,这是对讲述者的基本礼仪。”黑袍香菇回答。   在此停留?停留就对了!很快你就会发现停着停着就走不掉了。   “好,现在差不多寒冬的第二个月,三个月之后还是今天,暗曜日。我们还在这路口碰头怎么样?既然收了你的订金,我这个人从不赖账。”索尔打量四周记下位置,立下约定。   “可以。”黑袍香菇的回答还是那么简短。   之所以约定在三个月之后,是因为再过三个月,就是黑暗历七二三年的二月,秘境之门开启的日子。那时候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自己对亚尔兰提斯的复仇应该已经落下帷幕。   之前索尔为自己安排的三件主要事情,接触生灵和晋升六阶已经完成,最后只剩下向亚尔兰提斯复仇这件事。生活中有些说过的话可以是玩笑,但有些却必须斩钉截铁说了就有。   而要实现复仇这件事,需要等待两个前提。   一个是要等史坦特和迪勒他们晋阶回来,三人一起联合,还一个是要等秘境之门开启。   不然从自由之城到北境亚尔兰提斯,如果没有秘境之门的传送,直线距离用脚走的话至少也是几个月半年的样子。出去打个架还要走路去就不说了,这还要走半年,那就很忧伤。   本来以为按照自己的六阶阶位,自己可能会是这批晋阶里最后一个醒来的人,想不到醒得早了点。史坦特和迪勒的沉睡是错位的,人不够,再加上秘境之门没开,复仇只能往后。   和黑袍香菇约定道别后,索尔转过街角,立刻撤下自己从容潇洒的背影,撒腿就往家的方向狂奔,像是身后有狗在追一样。 第479章 光明背后   走在回家的路上,索尔习惯性地分析着这个新型香菇怪的成分。   不得不承认这个半路遇到的黑袍香菇给索尔留下了深刻印象,虽然她表现得很生涩,甚至看似傻傻的有问必答毫不避讳,就仿佛一副未经世事的样子,但索尔可不会觉得她单纯。   有时候或许就是因为太像了,反而就不是了。   回到家以后,不出意外的乌云弥漫天空,自家三个香菇正臭着脸坐在那里。   佩蒂眼角跳动地不时用餐叉敲打着盘子,奈菲尔娜和克莉丝的连体香菇像只死猫一样伸展着爪子铺开在桌面上,连一向温柔优雅的贝丝都变得有些幽怨,显然全都饿了有一会了。   看到索尔进来餐桌边的安朵豆芽吐了吐舌头,意思是我尽力了,可惜帮不了领主大人。   索尔并不怪她,很晚没开餐,安朵肯定是提出过由她准备晚餐的,一定是被某人拦了下来。某人说,不用,我们等,今天就是要找个理由弄死他,索尔怀疑这个画面是发生过的。   这个某人很可能是佩蒂,也可能是新刺头奈菲尔娜,索尔试着找出罪恶源头,然后晚上施行大魔王的反复棍棒教育。香菇怪就是这样,一段时间不见棍棒,就会忘了世道的险恶。   来到冷火清烟的厨房,索尔看了看还剩些什么食材。如今大陆局势不好,再加上秘境之门的周期性关闭,各种食材的往来供应不再像从前那么丰富,好在自由之城尚能自给自足。   什么时候如果连索尔这里都吃不上肉了,那想必领地里的领民更是连生存都变得艰难。   这个时代虽然各种佐餐菜的菜品还算丰富,但主食主要还是以面包和豆子类为主。不论富有贵族还是平民阶层,一年四季大多都在啃面包,各式各样的面包常常充斥人们的餐桌。   黑麦的、紫麦的、金麦的、麸皮的、全麦的、带馅的、寡淡的,面包的种类其实很多。   但一年四季吃下来,仍难免心生抗拒。于是人们变着花样,开始往面包里添加各种佐餐菜,意在提升面包的口味,比如蔬菜烤肉等等,反正不论想起什么只管往面包里夹就对了。   所以面包好不好吃,如今看的主要还是馅料搭配,轻车熟路的索尔很快就弄好了晚餐,辣酱的蒜香烤肉夹心面包。来源于黑袍香菇小嘴的提醒,算是报复隐藏在香菇党中的刺头。   至于为什么是辣酱,因为蒜香就要这样搭配才更有味道,涂抹蜂蜜之类会显得很奇怪。   桌边的香菇很快就像松鼠一样发出了啃噬声,只有佩蒂这个挑食的臭香菇皱眉抱着手。   “你是故意的吧?明明知道女孩子吃这种东西嘴里味道会很大。”佩蒂质疑着大魔王。   佩蒂这个臭香菇就是这样,平时一个人的时候就死命赖在大魔王怀里。但周围只要一有姐妹在,她不跳出来摇两下反抗的旗帜,仿佛人生就失去了意义似的,属于间歇性发作型。   “少废话,食材就这些,不吃我就喂狗。”索尔笑骂一句,开始日常捍卫大魔王威严。   “嗷~呜。”餐桌边的格丽芬低声呜咽了一句,提醒索尔自己并不是狗,然后埋头想将夹在面包里的烤肉拽出来单独吃掉。格丽芬也是这一批里晋阶的成员,不过苏醒过来的很早。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小狼狗只是从一阶到二阶,晋阶耗费的时间不长。不过能安全地活着回来,还是证明了小狼狗显然是有些聪明和天赋的,只是比不上英武不凡的主人就是了。   这次格丽芬二阶后,索尔检查过它的能力。索尔也怀疑过是不是魔兽的成长和人类有所不同,毕竟格丽芬在一阶时就能使用寒冰箭和冰雾术,而人类要到二阶才能获得职业技能。   这次格丽芬倒是没增加什么新能力,除了更能逃窜外,似乎原本的冰雾术从之前的一团变成了……嗯,如今一大团的样子吧。至于逃窜能力,则被它用于逃离大魔王的日常蹂躏。   除此外自家的一众香菇里,现在三阶的克蕾蒂和洛娜仍在沉睡,为迈进四阶而努力。佩蒂暂时没动,在等老地精回来接手领地事务,而克莉丝和贝丝,已经双双成功晋升到二阶。   贝丝之前经常以召唤师自居,后来索尔才知道那只是贝丝以前的小愿望。在枯萎矿坑和双头地狱犬战斗时,贝丝曾经召唤过一个小怪物,但据贝丝解释那只是个魔法小道具而已。   这次贝丝从一阶晋升二阶,并没有如愿以偿地成为召唤师,而是成了个小法师,能力只有一个低阶的治愈术。没办法,晋阶这种事向来随机,你想成为什么能成为什么都不好说。   贝丝说她开始变得对光线敏感,索尔猜测贝丝可能是光明亲和,准备等冬天过去把她送去光明教廷,在艾蕾莎那边贝丝的能力或许能更好的成长,当然治愈术本身已经很不错了。   让索尔较为意外的是,克莉丝居然成为了一个黑暗游侠。原本克莉丝的身体里,虽然多了个香菇女神奈菲尔娜的灵魂或者说幽灵体,但仍然没能脱离克莉丝原本的人类肉体层面。   奈菲尔娜幽灵的介入,属于精神层面的事,并没有影响到克莉丝身体原本的正常成长。   得知克莉丝成为黑暗游侠后,索尔还觉得有些浪费,毕竟以前奈菲尔娜的黑暗视野可是超远的。不过奈菲尔娜说她进入克莉丝之后,幽灵体已经不存在了,能力自然也没能继承。   克莉丝的黑暗游侠能力,和索尔所知的其他黑暗游侠没什么不同,仍然是‘真实视野’和‘碎魂箭’那两个能力,仿佛固定能力似的。唯一有些好玩的是,克莉丝需要用到弓箭。   很难想象克莉丝那娇小身体拉动弓弦的样子,索尔只能为她量身打造了把中型弓,介于长弓与短弓之间。至于弓箭练习的场地,索尔把领主府后面的地窖打通了两间用作练箭场。   箭靶场的重点在于距离,对场地的宽阔度倒是要求不高。克莉丝用实物的箭矢练习,对使用无实体的碎魂箭还是有帮助的,或许质感上会存在些差别,但精准度同样会有所提升。   索尔为克莉丝定下的练习计划是,每天用碎魂箭把精神力放空,然后再用实物箭矢练习下精准度。不过大冷天索尔没舍得让克莉丝去练习,他自己倒是偶尔会跑去练习场搞几下。   餐桌边,听到索尔要把烤肉喂狗的威胁,佩蒂不干了,一副上下审视的表情看着索尔。   “你先别岔开话题,今天你和我见面分别后只是下午吧,请问之后领主大人去了哪?”   “要说你跑到荒野里斩杀幽灵把时间忘了,那可不是你的风格。所以你既然耽误了,肯定是半路上遇到了某些不可抗力,不知道那抗力是什么呢?我的领主大人。”佩蒂抱着手。   有时候连索尔都不得不佩服香菇怪这种神奇生物,似乎总是有种难以解释的迷之敏锐。   “呃……这个,其实我下午在迪勒那里,讨论我们之后去亚尔兰提斯复仇的计划,当时因为讨论得义愤填膺,最后悲愤无比以至于我忘记了时间。”索尔对佩蒂从容解释了一番。   倒不是索尔有意说谎,本来也没有什么事,他只是懒得面对香菇们无休止的叽喳追问。   问题在于,索尔话音刚落,就见迪勒从大厅外晃了进来。随着这矮子走得越来越近,似乎走到……餐桌下面去了,直到他蹦到餐桌边的椅子上坐好,这才重新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你做什么?”索尔有些无语地盯着不请自来的矮子。   “你瞪着我做什么?放心,我吃过了,不是来蹭饭的,有正事说。”迪勒对索尔摆摆手。   “咦?迪勒,你们俩混了一下午,还没说够吗?”佩蒂眼珠转了转,不动声色试探着。   索尔心里莫名一紧,心想要遭,果然。   “谁跟这家伙混?我都两天没见他了,我要陪着萝丝逛街,平时很忙的好不好?”迪勒炫耀般的摊开手,还对不停使眼色的索尔翻了个白眼。   迪勒话音一落,桌边三个香菇,包括小狼狗格丽芬和安朵豆芽都纷纷抬头向索尔看来。   “这特么大冬天的你到底有什么狗屁事要说?”索尔把迪勒这个专门坑害男性同胞的蠢货拉到偏厅喝茶,本来没什么的,被这么当面一拆突然就有了,索尔只能先逃离现场再说。   “刚才领地里发现了污染者,本来肖恩准备直接把消息报到你这里,但我知道后拦了一下。然后我和萝丝先去现场看了看,好在影响不大,暂时被控制住了,现在应该没事了。”   “我带着结果来告诉你一声。”说到正事,迪勒换了个神色。   “范围有多大?”索尔目光一凝,想起那些只剩个头颅仍然死不掉的东西,这对于领地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斩杀污染者等同于毫无意义地消磨,关键他们本来就是领地的领民。   “范围倒不大,内外城区交界处居民区,一户平民家里最先发生的。发现和控制都还算及时,检查周围的民宅并没有被波及,最后我和萝丝把尸体烧掉了。”迪勒大致讲述情况。   索尔点点头,消息的麻烦之处并不在于污染者本身,而是在于城内出现了污染的源头。   “源头已经在查了。”似乎知道索尔要问什么,在索尔抬头的瞬间迪勒补充了句。   “查一查户主的家庭情况,特别是男性之类的主要劳力是否有荒野作业的。”索尔也补充了一句,污染的源头无非两个途径,一个是死灵的出现,一个是城外被污染后回来扩散。   后一种可能目前其实是存疑的,毕竟人们虽然知道了死灵一些特性和消灭方法,但对于死灵污染普通人的具体污染过程却谁也没见过,即便略有了解的索尔这方面也是一片空白。   污染过程具体是什么方式?被污染的人多长时间会发作?这种污染是否可以提前感知和预防?对于未知阴暗面,要攻克的方向无疑还有很多,看来要给除靈人协会加点担子了。 第480章 冷锋渐逝   等送走迪勒回到餐厅,香菇们已经全部用餐完毕,正各自端着杯香茶似乎在休息。按照往日的惯例她们早就各自散开了,今天之所以还等在这里,无非是等自己的一个解释而已。   索尔微微笑了笑,他现在真正要做的事情是吃饭,你们都吃完了就来审讯我?我还很饿的好吧?于是餐桌边响起了索尔闷头用餐的声音,而香菇们只是静默着,不时抿一口香茶。   这种安静一直持续到某个索尔抬头喘气的间歇,贝丝温柔地用餐巾帮索尔擦了擦嘴角。   “你这吃得倒真是义愤填膺。”看到好不容易营造的审讯气氛被贝丝姐打乱,佩蒂嘀咕了句。佩蒂的怪话把索尔逗笑了,她无非在暗指之前索尔说和迪勒讨论得义愤填膺的谎话。   谎言这玩意就是这样,不论你是顺口还是无心,一旦被逮住戳穿,事态就会变得麻烦。   “好吧。”索尔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然后把自己今天遇到黑袍香菇,以及对方向自己索要故事的事情,大致述说了一番。就像饭桌上的谈资一样,以满足自家香菇满满的好奇心。   当然,占了别人便宜这种小事索尔肯定是不会说的,不然自家的香菇肯定又要冒酸气。   “就只是这样?”索尔一说完,佩蒂嘟着嘴习惯性地狐疑了一下,一众香菇也看过来。   “一场普通的遇见好吧?你还想要我怎么样?”索尔这种厚皮魔王永远也不可能心虚。   “最好别让我逮住你的把柄,不然等克蕾蒂回来我叫她揍死你。”佩蒂皱了皱小鼻子。   索尔被气笑了,显然香菇党又想要再次崛起,这种邪恶势力必须严厉打击,然后铲除。   “本大魔王狂野一生,克蕾蒂算哪个蜥蜴蛋?我一样拍得她小屁股唱圣歌你信不信?再说你拉帮结伙算什么勇士?有本事就放单,我在床上等你,敢来吗?谁不来谁是小矮人。”   “我怕你啊?你才是小矮人!”佩蒂一如既往的嘴硬。   “你们也一起来。”索尔一脸严肃地对克莉丝和贝丝说,被两个香菇红着脸呸了一口。   “呸什么?我有正事跟你们说,关于迪勒刚带来的消息。”索尔揽着香菇们边走边说。   索尔的确有事,无非是领地里出现了污染源头的消息。交代自家香菇们平时不论逛街还是办事,出门时要注意安全。最好不要落单,叫上奈菲尔娜结伴同行,毕竟她是黑暗游侠。   三言两语路上就说完了,等三个香菇反应过来,索尔嘴上说着大冬天挤在一起取暖是常识好吧?强行把三个香菇撵进自己卧室,关门放魔王,用棍棒教育让她们深刻领悟了人生。   和自家香菇惨烈的局部战役暂时落下帷幕后,第二天,塞蕾欧姐弟俩准时上门来蹭饭。   如今姐弟俩接手除靈人协会的事情,正处于梳理流程的忙碌阶段,是索尔叫他们来的。   事情不多,零零碎碎有几件。第一件是关于昨天领地出现污染源头的事,姐弟俩表示当时就收到消息了,但索尔直言光知道没什么用,要动起来,必须要派出一定人手介入调查。   毕竟领地守卫和巡逻者终究属于领地的力量,别人有自己的领地秩序要维护,而且死灵这块本来就属于除靈人协会的领域。除靈协会必须要拿出点官方的气势来,率先揪出线索。   这件污染事件本身其实是存疑的,既然破坏的结果已经造成,那么作为污染源头的死灵去哪里了?既然没传来任何击杀死灵的消息,那死灵是跑了?还是仍然躲在某处蠢蠢欲动?   还一件是除靈人协会今后统一订制制服,形成自己的一体化标志。这一块从除靈人协会的会费里出,索尔扔了十万银作为会费,用于添置各种座椅设施等等,今后会再追加资金。   等制服上身后,除靈人协会以轮换的形式,每天加派一到两个人手加入城镇巡逻队伍。   这样是为了尽快在民间竖起官方形象,同时能加强除靈人对领地的归属感和参与感。其它好处是经常出现在民众视野里,能带给领民安定感,发生幽灵事件,也能最快赶到现场。   还有件事索尔只提出了个构想,关于死灵的研究。之所以只是构想,因为索尔了解过除靈人制作的除靈用品,只有消灭的主要作用,所以死灵目前暂时无法捕捉,缺乏禁锢手段。   索尔让姐弟俩自己想办法,试着研究出死灵的污染方式,以及污染后发作的时间等等。   最后一件是关于杰拉比的派遣,让他尽快在冬天最后一个月把手上的事务交托,然后带着传送魔法塔去拜访埃森领主。从时间上算,正好能邀请对方来参加自由之城的春季庆典。   姐弟俩虽然说是来蹭饭,可一坐下来基本上都忙着听安排了,也不知道最后吃饱没有。   转眼,这个冬天也渐渐滑向了尾声,整个冬天虽然有些起伏,但总体基本上还算平静。   这段时间也发生了些事,首先是布劳恩老地精的苏醒。老地精这一睡就睡了四五个月,显然已经废了,说他资质鲁钝他还不承认,索尔一边鄙夷一边把自家佩蒂香菇送入了沉睡。   老地精仿佛人生的春天再次到来一样,这段时间一直很活跃,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四阶。   等索尔向他提出明天开春好好搞场春季庆典,提升下领地幸福度,老地精立刻又变得衰眉耷眼。那表情就想是曾经跟流浪汉跑了多年的夫人突然回家,偷了笔钱又继续跑了一样。   老地精一脸哀愁地说着没钱的苦,又想从索尔这里抠点,反正败家傻女儿已经沉睡了,现在是翁婿之间两个男人的事情。索尔被气笑了,事实证明,老地精就算十阶仍然是地精。   庆典之所以定在一月,是因为热闹过后,索尔和史坦特迪勒三人正好放开手脚干架。主动向亚尔兰提斯三个八阶联盟元帅出手,这九死一生的事,也不知道后年庆典人还在不在。   现在史坦特已经沉睡将近两个月了,只要他能在开春的一月时醒来,时间上就刚刚好。   除了这些,自家的金发克蕾蒂和蓝发洛娜也在冬末时相继醒来。然后以成功晋阶的借口要挟索尔,为她们准备一桌丰盛炖菜大吃了一顿,连索尔威胁长胖了就不要她们了都没用。   或许艾蕾莎说的是对的,回归药剂的鼓舞意义的确大于使用意义,这批人轮换着沉睡各自成功晋阶,最后转了一圈居然一瓶药剂都没有用到,也就是说即便没有药剂也是这结局。   但事情不能这么看,假设人们在晋阶沉睡里有着思维意识,他就会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反正死不了,失败了药剂也能拉我回去,或许正是这种心态,让他们在沉睡里坚持了更久。   有时在逆境里,心态的作用的确大于实物,心态不同决定着你的抗压能力和拼搏精神。   克蕾蒂和洛娜本来都是三阶法师,克蕾蒂是生命亲和,二阶时得到了治愈方面的魔法。洛娜则是自然亲和,据说二阶时得到的职业技能是驱使植物攻击,但她同样具备治愈能力。   索尔也搞不清各种魔法亲和之间具体有着什么差别,但洛娜和克蕾蒂说,几乎无差别。   她们的意思是,魔法其实是一门庞大而驳杂的学科,不同的魔力阶段,选择性有很多。   比如洛娜的自然亲和,当她处于魔力低微的低阶时,她其实并不是只能驱使植物战斗。   只要她愿意,所有低阶的火球冰冻风刃等等,其实她都可以学,重点是她自己的魔力要能支撑魔法的释放。而火球术和风刃等等低阶魔法,除了效果不同,破坏性其实都差不多。   既然威力差不多,很多魔法师通常只会学个火球作为过渡,学多了反而还搞得太复杂。   至于所谓的魔法亲和,比如四阶的洛娜手里同时掌握着自然治愈和光明治愈两种魔法。   她本身是自然亲和,在使用自然治愈的时候,魔力消耗肯定比使用光明治愈时要少,作用时间和治愈的疗效方面反而却更出色更迅速。这就是魔法亲和的一种具现,有着偏向性。   而且每系魔法里有些高端特殊魔法,比如洛娜的荆棘之鞭,没有自然亲和是学不了的。   像是原来南境黑暗议会联合魔法师公会,声称火焰亲和的人才是正统,排挤其它魔力亲和的人,还把别人安上一个不伦不类的异教徒帽子,说到底只是一个争权夺利的借口而已。   不过那是早几年的事了,那时候黑暗议会刚刚完成血腥清洗,根基还不稳。不论什么势力或者说旗号他们总要扶起一个来,因为他们需要这么一个打压的借口,来排除残余异己。   也正是因为黑暗议会维权的那段时期,正好被北境亚尔兰提斯看准了机会,大肆吸纳从南境排挤过来的人才,双方最后才拉扯持平,成了南北大陆两个体量相差不大的庞然大物。   等南境的黑暗议会理清自身的手脚,重新放眼整个大陆寻找新的敌人的时候,大陆局势已经基本成型。于是两大势力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隔着大陆遥遥相望,一直持续到今天。 第481章 移动魔魂   说到底,别的职业所珍视的职业技能,对于魔法师而言只是点缀罢了。就算没有晋阶时各个阶位得到的职业技能,魔法师只需凭借自身魔力随便学点魔法,也足够她们活得很好。   这次四阶后洛娜和克蕾蒂都有收获,在晋阶的过程里,理论上职业者在二四六八的阶位时都能得到一个新技能。但如果新技能是前阶段技能的强化版,则说明该职业者天赋普通。   比如半身人迪勒二阶的时候是暗影步伐,在四阶时如果得到一个暗影步伐的强化版,那么这个获得技能的机会无疑就有些浪费。好在迪勒四阶得到的是‘半隐’,天赋还算可以。   这次四阶时洛娜得到了个魔力恢复的能力,据说能比从前更快地恢复魔法力。克蕾蒂则得到了一个叫做神圣之光的能力,据说能够作用在自身或者单体上,从而提升单体战斗力。   索尔试了一下,感觉增幅还可以。他不禁幻想自己变身成狼人,用上力量增幅和血脉狂化,再套上个克蕾蒂的神圣之光,啧!到时候那力量……也不知道自己最终还算不算个人。   不过克蕾蒂试验后,声称神圣之光可以消灭死灵,直接对着释放就行。奈菲尔娜也附和了这种说法,神圣属性本就克制不死,不过对于克蕾蒂而言,她用火球同样可以消灭死灵。   克蕾蒂和贝丝一个有神圣系魔法,一个光明亲和,按理说都可以送到光明教廷去进修一番。但索尔一直很纠结,他不确定要是克蕾蒂对上艾蕾莎,双方会不会把彼此的面纱撕烂。   冬天渐渐离去,这期间又发生过一次死灵事件,仍然没有查出污染的源头。好在除靈人加入了巡逻队伍,增加了巡逻力度后,事情处理得很及时,并没在民众间引起太大的影响。   到了冬末时,老地精开始主抓明年的春耕准备,索尔则去看了下领地里的养殖和农耕各方面情况。整体不算多出色,倒也在基本水准以上。为了掩饰自身身份,索尔是伪装去的。   等到了冬天的尾巴时分,对于领地而言倒是发生了一件好事,领地里挖到了魔晶矿脉。   自由之城领地北面的矿山这一块,开采密度已经不像领地新建初期那么密集。铁矿石这种玩意,销往内陆无矿的城镇还是有些销路,但如今荒野难行,而且矿石运送起来太麻烦。   所以近两年自由之城的采矿力度有所消减,基本上能维持本地的冶炼消耗就够了。挖矿的事情虽然有所放缓,但也没有完全终止,即便是这个冬天仍然有人在靠着挖矿挣点散钱。   魔晶就这么不经意间爆了出来,瞬间引燃了众人的挖掘热情。说起来那么大座山脉,挖到点别的矿种或者伴生矿其实很正常,自由之城断断续续挖了几年,如今算是刚好碰到了。   当然,能挖到魔晶矿脉终究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因为这比挖出金银矿明显更有价值。   为此可把老地精高兴坏了,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迅速调集大批武力将矿点围了起来,搞得像是什么军事重地一样。对外声称挖矿待遇可以放宽,但谁敢趁机私藏定斩不饶。   一时间自由之城迅速掀起一股挖矿热,对于大部分愿意用劳力换取财富的人而言,就算挖出来的不能落入口袋,但挖矿的待遇直接就翻了几倍,甚至比同期的军士待遇还高得多。   就因为这个原因,瞬间就点爆了挖矿热情,仿佛不是去挖矿而是去捡钱一样。挖矿力度成倍提升,可惜那个发现只是个浅层矿层而已,冬天都没来得及过完,就被众人挖掘一空。   自从成功晋升四阶又挖到魔晶矿脉后,感觉老地精整个人更不正常了,整天呵呵笑着冒着傻气。索尔觉得自己有义务拉他一把,于是当着老地精的面把魔晶矿全部收进了戒指里。   “怎么?你一个四阶想要和我一个六阶试试身手?”索尔戏谑地拍打着老地精的肩膀。   这下老地精彻底跳脚了,仿佛夫人跟着索尔跑了一样,还用让佩蒂改嫁的话威胁索尔。   索尔要这些魔晶倒不是贪图什么钱财,而是准备把原来从拜伦比安偷来的那批路灯,重新竖起来。光明给领地所带来的安定,远比一批临时财富所带来的,意义更加深远而长久。   而且如今用钱其实很不方便,没有了秘境之门,往来贸易又艰难,在领地里又能花用多少。晓之以理好说歹说,最后又被老地精抠去了五万银币,索尔才把这批魔晶攥在了手里。   这批魔晶拿过来并不是直接就能使用了,还需要经过剥离切割等等多道工序的加工。不然你一大坨扔在桌子上想和别人交易,这夹杂着矿石和砂石的,别人谁知道是个什么玩意。   索尔准备把这批魔晶矿交到杰夫的匠人工会那里去分解,害怕老地精悄悄地抠钱,这件事是让洛娜和克蕾蒂去做的。这批魔晶最后处理成标准规格,估计能得到几千魔晶的样子。   这意味着领地里那些雪亮的魔法路灯,今后几十年的消耗是够了,前提是自由之城还能屹立几十年。那批路灯换下来后搁置了两年,可能会有些老旧,正好一并送到工会去翻新。   挖矿的狂热还在继续,明面上的魔晶虽然挖走了,但总有人心怀侥幸万一自己还能从矿壁里抠出几颗来。一魔晶等于三十金鹰四五百银狼,吃几年倒不至于,宽裕一年是足够了。   冬天就在这场临时热闹里落下了帷幕,转眼春回大地。不得不说蜥蜴人史坦特还是有一手的,这绿皮醒得很及时,也就睡了三个月左右的样子就醒了,正好赶上春季庆典和复仇。   开春第一个月就很热闹,庆典未至,众人忙于春耕,自由之城的警钟突然久违地敲响。   那夜的警钟唬了所有人一跳,以前众人不怕荒野的怪物,毕竟对方会流血会畏惧。但如今要是大批的死灵来犯这怎么打?所以那夜整个除靈人协会严阵以待,压力全部顶在心上。   所幸后来众人整装以待集结完毕后,才发现是虚惊一场。原来警钟是无尽海域的鱼人来袭,这些家伙也许是饿了一整个冬天受不了了,一开春就浮出海面跑到人类领地来搞掠夺。   索尔一拳砸在掌心,是了,特么自己居然把鱼人给忘记了,这可是如今的特殊财富了。   今后秘境之门如果一直这么半死不活,魔魂来源将变得越来越艰难,但鱼人死掉是会出现魔魂的。秘境算什么,整个无尽海域有多大?鱼人无穷无尽好不好?那可是大批魔魂啊!   所以针对整件事情,索尔瞬间有了一个新计划。以如今自由之城的武力,要消灭这点鱼人简直不要太简单,但杀敌杀到半数以上在敌人即将溃逃的时候,索尔却突然制止了众人。   然后索尔指点史坦特和迪勒相互配合,做出人类兵力不济的假象,放任少量鱼人从连通海边的矿坑隧道攻入领地外围。等人类大军调集完毕时,有所收获的幸存鱼人才尽兴而去。   索尔的目的很明显,你得给别人留点甜头,下次的鱼人才会来得更多,持续提供魔魂。   这主意瞬间得到了众人赞同,尝到晋阶的甜头,连老地精都支持不已,认为这应该是今后的主要战争模式。以至于众人看鱼人的目光都变得有些炙热,仿佛那是群移动魔魂似的。   不过军部下层的人肯定不知道高层为什么这样玩,这次领地外围的民宅虽然被攻破,但领民撤离及时,没什么伤亡。只是一些类似食物和铁锅之类的玩意,被鱼人们顺手牵走了。   看鱼人抠搜的行事,搞得像狗头人一样,铁锅都要,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在海里煮汤喝。   对于民众的损失,老地精出面挥挥手给予了赔偿,一脸我很大度的样子。   不过下次再放进领地肯定不行,多搞几次影响领地的安定。于是索尔建议在海边修了一排茅草屋,平时可以让捕鱼的人在那里落脚休息,堆点食物在里面,到时候就能诱杀鱼人。   ——————   萨尔维尼亚大陆南境,崔斯顿领地主镇暖风镇,除靈人协会。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欧米娅正端着热茶享受片刻的休憩。最近领地东边的生灵还是没能解决掉,甚至该生灵似乎正在逐渐向领地靠近,协会里一天吵到晚,却给不出什么好办法。   如今生灵的存在,对于整个南境而言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可用的参考方法太少。   开春后,众人面对的仍旧是领地东面生灵的老问题。   此时差不多要到晚餐时分了,大多数人已离开。欧米娅独自缩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厅里,准备发散下思维休息片刻,差不多也该回领主府了。思索间抬了抬头,欧米娅被唬了一跳。   一个全身黑袍黑面罩,遮得严严实实的身影,正推门走进会议厅来,整个人散发着陌生的气息。这是谁?他怎么进来的?欧米娅脑海里瞬间蹦出几个问题,同时做好了战斗准备。   协会的人虽然大多回家了,但大门处的守卫肯定还是在的,而且普通平民也不敢乱闯。   就在欧米娅即将开口喝问的时候,对方突然轻轻拉下了面罩,露出一张精致绝美的脸。   即便同身为女性,欧米娅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美貌似乎有种让人无法直视般的耀眼。看对方是个女性,欧米娅内心的戒备有所放缓,但也只是稍微而已,因为这仍是个陌生人。   “请问……您有事吗?”欧米娅静默片刻,还是换上了一副正式的口吻,就像面对那些来到除靈协会需要除靈援助的人一样。   “实际上我来找一个人。”对面的美丽女性开口,声音婉转悦耳。   “什么人?”欧米娅狐疑地问。   对方大致形容了下,那黑色大衣和行迹鬼祟的描述,渐渐和欧米娅脑海里一个名叫索尔的可恶家伙重叠在一起。可是这是谁?那家伙走了快半年了吧?怎么会有人找到自己这里?   “抱歉,我没见过您描述的这人。”欧米娅和索尔肯定是有交情的,不可能乱扔情报。   “这位妹妹,实际上我是他的妻子,从矿金镇方向来。当时他哄骗我之后,很快又抛弃了我,我必须找到他要一个说法。”对面女性神色有些黯然。   欧米娅眼睛猛然一瞪,矿金镇方向正好和索尔到来的路线一样,想不到那家伙居然如此禽兽,抛弃这么美丽的妻子!?欧米娅悲愤了!   “这位……姐姐,你过来坐,你这么美丽他居然抛弃你,真是禽兽不如!”   “我跟你说那家伙其实叫索尔,躲到北境去了……”   “……” 第482章 庆典前夕   冬去春来,春天是一个复苏的季节,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就算不说春天的意义,对于那些整天把自己裹得像只狗熊一样过够了冰冷日子的人们而言,春天也是一个活跃的季节。   跌跌撞撞的一年过去,春回大地是整片大陆的事情。新一年的自由之城刚一开春就很热闹,因为领民们听说每年的春季庆典今年也将如期举行,到时候美食和热闹将会持续三天。   布劳恩老地精虽然抠门,但他知道抠到底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偶尔也会漏点出来回馈社会。于是这场庆典还没开始,就已经很大程度引起了人们的期待,翘首以盼那一天的到来。   对于这些琐事索尔向来兴趣不大,他一向属于那种有得玩就玩,没有也不会打滚的人。   倒是布鲁诺领地的埃森领主,可能要来自由之城参加春季庆典的事,索尔提前知会了老地精一声。毕竟布劳恩仍然是明面上的领主,索尔自己也从没有过把这一摊接回来的想法。   纵观这几年,老地精虽然喜好敛财,但从不剥削领民,作为工具人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等索尔对老地精说起除靈联盟,以及背后的战略意义,老地精对于埃森领主的即将来访很感兴趣。索尔估计别人可能会一家人过来,老地精挥手示意下榻在自己的新领主府就行。   索尔倒还没细想什么对方下榻的问题,既然老地精要抢着展现所谓的地主之谊,正好省了自己的麻烦。索尔怀疑老地精其实是想炫耀下他的四阶,本地炫耀完了自然就该外地了。   索尔家的一切还是一如往昔温馨,不过今天明显很热闹,因为自家的香菇全部都在。包括最后晋阶的佩蒂,也已经平安回来。一阶到二阶,沉睡时间不到两个月,也算很不错了。   唯一让索尔有些意外的是,二阶的佩蒂得到了个剑术技能,居然成为了一个剑士,女剑士。好吧,索尔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佩蒂穿着身铮亮的铠甲,被自己按在墙面上欺负的情景。   “没关系,剑士职业虽然常见,但不意味着没有价值。而且我让你们提升阶位,不是让你们为我战斗,而是让你们拥有自保能力,今后我将亲自指导你。”餐桌上索尔对佩蒂说。   “哦。”原本还因为自己职业普通而有些闷闷的佩蒂,应了一句然后羞涩着低下头去。   “你脸红个屁?我说的亲自指导是剑术方面的指导,你想什么呢?”索尔被逗笑了,虽然以前他也曾经打着指导的名义,对自家的香菇们屡屡作案,但现在显然在说正事好不好?   “听说我们不在的这些天,有的人很活跃啊?”金发克蕾蒂用餐巾擦了擦精致的小嘴。   “是啊,不知道我们两个四阶联手,有没有机会干倒一个六阶?”蓝发洛娜立刻声援。   索尔脸颊抽搐两下,可恶的香菇党,就是看不惯大魔王过点轻松日子,真是欺人太甚。   显然自己曾扬言要拍得克蕾蒂小屁股唱圣歌的事情,已经扩散。香菇怪可不管你是不是临时顺口的比喻,她们懂个屁的修辞手法,她们只会我听到了我记住了,然后弄死你而已。   周围香菇怪太多,索尔一直处于四面皆敌水深火热之中,看来新一轮斗争又要开始了。   今后可能晋阶的机会将变得很遥远,现在餐桌边二阶的克莉丝和佩蒂还好点,再往上所需的魔魂不多。但像六阶的索尔,再想往七阶去,所有人的需求让给自己也只算零头而已。   一场欢乐的晚餐结束,晚上回房间的时候,索尔发现自己的毯子里埋伏着一道优美的身影,怎么现在香菇党已经那么嚣张了吗?餐桌上有了点口角,立刻就为自己安排香菇杀手?   索尔一脸肃然地扑过去,连着毯子将对方捂在怀里,同时堵住对方小嘴防止对方示警。   “嗯~”骤然受袭的贝丝挣扎着伸出手臂,搂住大魔王的脖颈。   “怎么我的头号女仆想要了吗?”索尔居高临下拄着双手,笑着蹭蹭贝丝的脑袋。他和贝丝之间一直是这样的,虽然他从没当她是女仆,但称谓还是保留了下来,用于增加情趣。   “呸~谁想要?我只是来感谢你而已。”贝丝红着脸啐了一口。   “感谢我?就为了晋阶这种小事?我看你不是来感谢我而是来找骂的吧?怎么我们主仆之间已经脆弱到了需要说感谢了吗?”索尔戏谑地笑着,抬起一只手帮贝丝理了理发丝。   “哎呀~不是晋阶的事情,而是你把我的眼睛还给了我。别的小小宠爱就算了,那是你应该做的,但这件事不一样,曾经困扰了我大半生,谢谢你,我的爱。”贝丝眼眶有些红。   索尔沉默着和贝丝对视了会,然后微笑着烙下了一个吻,接着伸出狗嘴咬住毛毯拉开。   “你这感谢没什么诚意啊?通常感谢不是应该把自己扒光缩在毛毯里燥热地等吗?你这身上裹得全副武装让我觉得很敷衍啊?”索尔咬开毛毯扫了眼,对贝丝的裙装颇有怨念。   “大坏蛋~你想怎么样?”贝丝目光迷离地问。   “是不是今晚怎么玩我说了算?”   “嗯。”贝丝无比勇敢。   “那好,穿衣服。噢,不对,你已经穿着了。那就起床,跟我走。”索尔神秘地笑笑。   起床?这大半夜要去哪里?贝丝怀疑自己自投罗网了,不知道大魔王又有什么鬼把戏。   索尔拿出件黑袍给贝丝套上,然后两个鬼祟的黑袍身影悄悄离开领主府,一路出了城。   “你帮我盯好这个方向,我怀疑今夜会有危险分子出没。”索尔对贝丝一脸严肃地说。   贝丝不明所以地点头,脸上也多了份肃然。荒野里的一棵树后,贝丝整个人趴在树干上探出小脑袋观察着,这里距离城门不远不近,如果城里有什么人出来借着灯火是能看清的。   贝丝正想回头问问危险分子有什么相貌特征,突然感觉自己的长袍和裙子被掀了起来。   “呀~!你…做什么?”骤然感觉到大魔王的分身贴近,贝丝抱着树干的手猛然抠紧。   “你猜?”索尔俯下头放在贝丝肩上咬着她的耳垂,随意蹭了蹭,蹭得贝丝温润如水。   “可是……这里不安全,荒野有死灵,还有冒险者进进出出,万一被危险分子跑掉怎么办?坏蛋,我回去陪你好不好?”贝丝慌乱着,显然还没从荒野索敌的紧张落差里缓过来。   “忘记告诉你了,我就是那个危险分子。”索尔将贝丝按在树上,猛然一个穿刺技能。   “嗯~唔!”理论上城门守卫是听不到的,但贝丝还是紧张得猛然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好玩吗?小小香菇怪?”过了一会,贝丝整个人瘫软在树上,索尔抵着她问了一句。   “……坏蛋,你一天就弄些不知羞耻的事。”贝丝羞愤不已,像只缺氧的鱼一样喘气。   “羞耻个屁,正视自己的欲望好吧?那样才能活得更真实。”索尔准备再次发动技能。   “等……等等,坏蛋。呀!有冒险者过来了,朝着我们的方向。”贝丝拍打索尔手臂。   “冒险者?来得好!我喜欢冒险者!”骤然感觉到一紧,这显然就是小小香菇怪的挑衅了。索尔挑了挑眉毛,瞬间魔王之力全开,抓紧了机会立刻发起了无比密集而疯狂的冲击。   “唔唔唔~”荒野里响起了一连串低呜声,害怕惊动路人,贝丝差点把自己捂晕过去。   可怜的香菇怪最终难逃魔爪,经历了恍如噩梦般的一夜,最后是让索尔把她背回去的。   “嘭~”三个带把手的酒缸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然后各自倾杯入喉。   距离春季庆典还有三天,索尔和迪勒来找晋阶回来身体刚恢复的史坦特,三人在桌边举杯。   喝了几口后,索尔开始讲述自己不久之后的复仇计划。   史坦特和迪勒先是震惊,然后盘算,最后各自陷入了沉默。   “有多少把握?”最终史坦特问了一句。   “没有,这种事显然随机性太大,就算真的找到了,到时候仍然是九死一生。”索尔抿了抿嘴,直指计划中的风险。   史坦特和迪勒再次沉默,都是老手了,其实有些计划说完就能一目了然。   “我没问题。”史坦特灌了一口。   “我也没有,什么时候走提前说,给我留点道别的时间。”迪勒接了一句。   “矮子是急着想把萝丝弄上床吧?”史坦特戏谑了一句。   “应该不是,这一走回不来的可能性很大,按照矮子的狗屁责任感,显然不会在这诀别的关口去招惹萝丝。或者说他不敢,顶多对萝丝说点没什么营养小孩子式的废话。”索尔点评插刀。   “我特么……”迪勒被两个狗友的联合撩拨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能一斜手里的酒水,朝着两个狗友泼去。   史坦特放下遮挡的手臂,甩了甩手上的酒水,转头看着索尔。   “到时候就让我和矮子去找吧,你知道的,顶着个异族身份,人类的圈子我们伪装起来太累,不适合我们。”史坦特说。   迪勒也点了点头。   索尔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史坦特说得轻描淡写,却和迪勒顺手就把整个计划里最危险的环节接了过去。   “好,那就不说了,不论此去如何,也不论在这里还是在下面,你们都是我此生的兄弟。”索尔看了看眼前,又看了看地面,然后举起酒杯。   “嘭~”三个酒缸再次撞在一起。 第483章 奇怪访客   埃森·布鲁诺是在自由之城春季庆典的倒数第二天到来的,时间刚刚好。埃森此次来访不出意外呼啦啦地带了一大堆人,主要还是夫人儿女和侍卫之流,算是来自由之城散散心。   如今这个时间点,想要出外游玩无疑已经是一种奢望。以前带几个强力护卫,还能跑到荒野里的山丘湖边走一走,但如今幽灵肆虐,带一大堆除靈人在身边,想玩也高兴不起来。   索尔的这份临时邀请去的恰到好处,能串串领地也算是一种消遣,于是埃森欣然前来。   不过埃森对于小巧传送魔法塔的关注,甚至还要高过能来自由之城串门这件事本身。他眼里的炙热并不掩饰,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胸怀坦荡羡慕在明处,索尔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   如今这种动荡年月,能拥有这样一对传送塔在手,毫不夸张地说这就是死局时的退路。   魔法塔是杰拉比带到布鲁诺领地去的,使用方法并不复杂,无非精神力的消耗而已,索尔在去之前已经教过杰拉比使用方法。既然邀请别人来做客,那肯定是越方便越舒适越好。   以埃森的眼力不难看出,这对魔法塔可不是什么量产的普通玩意,甚至归入秘宝级别都不为过。所以他只是对索尔羡慕赞叹几句,对于魔法塔的来路和能不能转让之类提都没提。   这也是索尔最为欣赏埃森的地方,这个男人很有想法和分寸。当时到布鲁诺领地白蹭了别人一顿,如果换个人索尔根本不会在意,吃了就完事,但埃森给索尔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所以这次索尔准备拉几个人把除靈联盟的框架立起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埃森。既因为他进退有度是个有礼节的人,也因为布鲁诺领地距离自由之城很近,有事情随时可以呼应。   埃森到来的当天,索尔亲自陪同着他到处去转了转,领略了一下自由之城如今的风貌。   一路观望的埃森很少胡乱评价,倒是对领地的路灯赞不绝口。索尔有些好笑,似乎每个来到自由之城的家伙对那些路灯印象都很深刻,毕竟那雪白的光亮宛如白昼一般太过耀眼。   那可是烧魔晶的好不好?说明自己当年偷的是对的,可惜后面没找到机会再去偷一波。   本来这次接洽并不需要老地精出面,但老地精收到消息后还是屁颠屁颠地硬挤了进来。   索尔对此也没有阻拦,还为双方郑重介绍了下,算是为老地精拉拉人脉提前做点铺垫。   埃森这次本来是为索尔而来,毕竟邀请是索尔的,计划也是索尔的,要做事情的仍然是索尔。不过布劳恩作为当地领主来凑个热闹,埃森客套之间还是给予了足够的礼貌和重视。   三个人就这么在领地里走走看看,像是闲庭阔步一样,谁也没有急着奔向主要的事情。   众人都很享受这个过程,走在乡野的小路上,看看街景炊烟,不时顺带聊一句大陆的局势。反正整场庆典持续三天,后面的时间有的是,着急忙慌地把话都说完了后面干瞪眼吗?   对于索尔身上的事埃森肯定知道,就算情报方面缓慢些,索尔在天空里的那场大爆炸也过去了两年。而且据迪勒后来的情报说,也许是因为高度,大半个北境都看见了那场焰火。   埃森仍然没有提及这件事情,除了客套连半个字都没有问过,就像是完全不知道一样。   实际上埃森能出现在自由之城,严格说来这本身就是一种隐形站队。毕竟针对索尔的两大势力里,南境的黑暗议会或许和埃森没什么关联,但北境的主城亚尔兰提斯就不一样了。   毕竟埃森的领地也吃着北境的饭,虽然不知道他背后是亚尔兰提斯哪个大家族,但和索尔搅在一起,要是被有心人往主城那么捅一下,不说危及自身领地,但负面影响肯定会有。   即便如此埃森仍然来了,众目睽睽之下消息也不可能隐瞒得住。索尔自身倒是做了些伪装,但埃森直接就暴露在了民众视野里,谁知道人群里有没有混杂着亚尔兰提斯的探子呢?   当中原因索尔和埃森虽然没有交流,但两人都很有默契的心知肚明。无他,大家彼此虽然只是寥寥一面,但聊得来,又互相欣赏,而且你的计划我感兴趣,所以你叫我我就来了。   这也是边陲之地的好处,等一些事情放到亚尔兰提斯桌面上,或许已经是几个月半年之后了。倒也谈不上什么忠诚不忠诚,自求活路而已,哪条路宽阔好走我走哪条,仅此而已。   这一场游览三人都很尽兴,最后老地精坚持要求埃森一家下榻在新领主府。埃森转头看了看索尔,索尔耸了耸肩,于是埃森表示自己入乡随俗,礼貌地感谢了布劳恩领主的盛情。   来到晚餐时分,各种各样的美味菜品逐一上桌。承接索尔厨艺的安朵豆芽从中午开始就在厨房里忙碌了,虽然身为管事但是却没什么话语权,因为在帮忙的都是索尔家的香菇们。   埃森领主是索尔请来的,不管别人最后下榻在哪,但至少饭肯定是要招待别人一顿的。   于是索尔的旧领主府再次无比热闹起来,埃森的家人,臭不要脸的老地精一家人,还有索尔一家人,除此外史坦特一家人,迪勒萝丝两个人,塞蕾欧姐弟俩,赞伦肖恩等等等等。   索尔家的长条餐桌突然就不够坐了,虽然索尔家的餐厅和餐桌已经是领地里最大的,但容纳率终究有限。于是索尔只能跑到老地精家把他家的餐桌收进了戒指里,然后带了过来。   餐厅的周边收开,两大张桌子并排,拼酒的男人们在一桌,叽喳的女人们在另一桌。虽然整个场景有点不伦不类,但众人也不在意,吃得高兴就好,这才把这一场热闹安置下来。   让众人意外的是,光明教廷的圣女艾蕾莎也不请自来,虽然只是一个人,但也代表着一方势力。说起来最初邀请索尔去布鲁诺领地做客,还是光明教廷从中运作才有了那次会面。   倒也不是索尔没想起来,只是冬末时索尔曾经跑教会去了两次,没能找到艾蕾莎,索尔怀疑这个神棍香菇应该是晋阶沉睡了。索尔以为她至今还没苏醒,所以这才没有发去邀请。   艾蕾莎面纱下的眼睛隔着人群幽怨地看着索尔,索尔也不在意,稍后解释就好。挥手把艾蕾莎安排到女性那桌去了,至于那边的氛围…打吧,等香菇帽打掉了大魔王帮你们收尸。   绿皮史坦特和矮子迪勒两个人脑袋逗在一起,双眼目露精光,一脸发现了奸情的幸灾乐祸表情。索尔看得有些无语,看来今后这件事又要反复被这两个猥琐的家伙作为谈资咀嚼。   众人都为还没开餐就看了场小热闹表示满意,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大的热闹原来在后面。   很快索尔举杯简单说了几句,老地精也趁机废话了一波,众人这才放开大吃大喝起来。   整个领主府热闹喧天,按理说人多口杂,这种局面对于索尔想要继续隐瞒自己的回归而言是不利的。不过索尔也不在乎,马上春季庆典结束过不了几天就该对亚尔兰提斯动手了。   也许自己复活的情报刚放到各方的桌面,自己一行人已经到亚尔兰提斯了。自始至终索尔之所以要隐瞒自己的回归,只是想打亚尔兰提斯一个措手不及而已,现在捂得差不多了。   席间氛围热烈,桌面上的食物口味也都让人满意,众人吃得都很尽兴。安朵豆芽的手艺虽然赶不上自己,但能操办出那么两大桌食物显然很不容易,想不到那小豆芽还挺能干的。   每当深陷于这种热闹,索尔总会习惯性忧郁下,心想要是修格斯他们也在席间就好了。   人活着其实真正能让你念念不忘的东西不多,重点在于你能记多久,又会在何时想起。   好在周围不停晃动的杯盏也不会给索尔什么深沉的机会,很快各种酒缸差点戳在脸上。   就在众人的喧闹里,一道全身罩着黑袍黑面罩的身影骤然出现,从餐厅门口走了进来。   这身影一出现众人都有些愣神,毕竟索尔家里的守备力量大家是知道的,一般人闯不进来,能不通报就进来的通常都和索尔有着不菲交情,不知道这个突然的来访者有什么事情。   一人的目光带动几人,很快大家全都转过了头看着这道身影,整个宴席突然有些安静。   索尔家的香菇们喝了几小杯果酒,纷纷都做好了冒酸气的准备,因为索尔曾经对她们说过,冬天时遇到一个索要故事的奇怪黑袍香菇。索尔还说没什么,现在别人都打上门来了。   在场最疑惑的其实是索尔,第一眼他也以为是那个黑袍香菇,但三个月的约定时间还没到好吧?关键是这个身影的身高似乎有些高挑,和印象里有些对不上,索尔也有些不把握。   众人心思各异,就这么看着那道身影径直走到索尔身边站住,低头看着座椅里的索尔。   “跟我走。”她说。   实锤了,是个女人,史坦特和迪勒的猥琐之心瞬间兴奋,因为各自猜想又得到了验证。   你谁啊我就跟你走?听着面前陌生的声音,索尔坐在那里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抬起头斜着目光看着她。这个未知香菇整个人包得密不透风,连眼睛都几乎没有什么对视的角度。   “不走你会死,就在这里。”她如是说。 第484章 被动飞翔   “不走你会死,就在这里。”黑袍女性说。   听完对方的话索尔愣了愣,有多少年没有人像这样对自己说话了。倒不是索尔觉得自己有多么强大,而是他认为自己基本还是低调的,应该没招惹过什么一上来就生生死死的人。   而且对方还是个女性。   索尔这一生,也就因为普蕾西娅的事干掉了赛米尔兄弟。后来又因为露希雅的逝去,跑到南境奥德伦萨命换命,可惜被幸运拉了一把,诅咒缠身的自己大闹一场后居然活了下来。   这世上总有些人默默地离开,她们微小的逝去声,或许也只有她们周围的人才能听到。   索尔只是恰好在她们离开的时候听到了,那声音寂静消亡得让人心疼。作为唯一一个听到的人,索尔觉得既然那些美好的声音随风而逝,那就由自己,用染血的双手来祭奠她们。   所以归根结底,会和自己一上来就分生死的,也只有黑暗议会的二三席长老了,毕竟他们的孙子辈是自己亲手宰掉的。不过索尔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就算时间倒退也一样。   灯火通明杯盏飘香的餐厅里,黑袍女性这句话因为安静而被放大,每个人都清楚听见。   话音落下每个人脸色都不对了,索尔家的香菇们目光变得危险,史坦特和迪勒的手已经下意识靠近了武器。只要确定了对方是敌人,那么她是男人女人或者是不是人都不重要了。   索尔抬眼扫视了一圈,心里隐隐有些感怀,原来那个终日抱着膝盖缩在井边阴暗里的少年,如今早已不是一个人了。索尔一直在不甘地寻找着,那些让生命重新充满意义的东西。   显然自己已经找到了。   不过面前的这个黑袍女性让索尔有些忌惮,因为索尔完全感觉不到她的阶位。那么两种可能,一种是一个毫无阶位的人跑来这里放狠话,一种是对方的实力太高,足够碾压自己。   索尔怀疑这女人应该是后者,毕竟对方能够轻松出现在自己面前,本来就已经说明了问题。不论她实力高过自己,还是有着什么出人预料的底牌,对于自己在乎的人都是不妙的。   索尔这辈子不是没死过,他不在意自己面对多大的汹涌,但却不能把自家香菇卷进来。   “我可以跟你走,但至少该让我知道你是谁,我也能和家里人有个交代。”索尔抬头。   黑袍女性静默片刻,默默拉下面罩掀开兜帽,众人呼吸突然一窒。倒不是因为对方的样貌有多可怕,而是因为那是张绝美的脸,在场的或许也只有索尔家的金发克蕾蒂有得一拼。   看见这张绝世美颜后,众人的脸色又不对了,全都飞快转移了立场,认为肯定是索尔祸害了别人被别人找上门来。索尔无语地看看周围,原来顽铁一样的交情其实特么纸一样薄。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索尔差点被唬得从桌边蹦起来,这女人他还真的认识。雪白色半长头发并未扎起而是顺滑披散,更添美艳,这分明就是自己才从戒指里回来时见过的巨龙香菇。   在场众人都认为索尔祸害了别人,可这特么要能祸得动才行,只会把自己害死好不好。   “你死定了,你死定了。”当时被巨龙小姐姐默念无数遍的话语,此刻像诅咒一样浮上心头。好吧,这显然是头执拗的巨龙,也是说了就有那种,不惜穿越半个大陆来追杀自己。   她显然隐藏了自己的金色竖瞳,好方便自己来人类领地游游荡荡。她既然没有振翅以龙型姿态而来,应该是降落在自由之城周围走着来的,不然那么大的翼展领地早就闹哄哄了。   好吧,她是怎么来的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她来了。问题是你也没必要那么恨我吧?你当时都说要吃我了,我出于自卫最后只能无奈地亲了亲小嘴,这难道不是个两清的局面吗?   索尔有些迷糊,又是魔法印记还是别的什么手段?为什么她能那么精准地找到自己?既然她能为什么不当时就来,而是几个月后的今天才来?让自己多活了半个秋天和一个冬天。   “那什么……这是那个谁,噢,我的一个朋友,大家不用紧张。”索尔本想向众人介绍一番,突然发现自己无可介绍,毕竟他又不知道别人的名字,总不能说这是头黑暗巨龙吧?   看索尔的表情和语气众人纷纷鄙夷不已,认为猜到了真相,只有索尔自己心里又苦涩又紧张。自己六七阶的感知范围没能感觉到对方阶位,不用说了,她八九阶肯定是跑不掉了。   别说她只是说自己死定了,就算她说这里所有人都死定了,索尔相信结局也不会不同。   “看你一路风尘仆仆,来得正好,不如坐下来尝尝,都是我的手艺。”索尔想起当时这个巨龙香菇显然是贪嘴的,或者说对人类的食物抵抗力不高,不然也不会被自己找到机会。   看着一桌子喷香的美食,白发香菇眼里掠过一抹犹豫,但很快像是清醒般瞪着索尔,她想起当时这个叫索尔的人类就是从食物里下的手。身为巨龙,决不能犯第二次耻辱的错误。   “跟我走。”她重复了一遍。   索尔嘴里有些苦涩,这一走肯定就回不来了,众人以为我是去往香艳之旅,怕是大魔王就此陨落都有可能。可是面对眼下的局面,索尔也想不出什么破局的方法,只能沉吟不语。   “跟我走。”看索尔沉默不动,她声音里多了抹冰寒,显然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警告了。   其实索尔知道她应该不会杀了自己,至少不会马上杀,真正有杀意又有实力的人上来就直接动手了,哪里会走不走的扯半天。可是自己这一走……春季庆典和复仇这些事怎么办?   听到这位美丽女性冰冷的声音,餐厅众人突然意识到,事情好像和众人想的不一样。毕竟她一进来就直奔索尔,根本没扫过众人一眼,而且这种逼迫语气在这个场合显然很失礼。   “你是谁啊?一上来就走不走的。”克蕾蒂突然一拍桌子,自家一众香菇也喧闹起来。   这一下唬得索尔直接就站了起来,要是巨龙情绪突然失控,在场的人估计都不够死的。   看到索尔起身似乎真的准备跟着这位女性离开,众人有些摸不清了。他们感知不到这位女性的实力,这位女性到来后也没展示什么犀利的手段,所以众人也没往武力胁迫方面想。   要是索尔带头出手,那众人必定知道来的就是敌人。问题是眼下索尔的态度似乎有些暧昧,万一索尔真和对方有些什么感情方面或者别的瓜葛,他们围观的强出头反而不合时宜。   不过看索尔垂头丧气的样子,当两道身影走过自己面前时,史坦特似乎有些蠢蠢欲动。   索尔扫了一眼,唬得赶忙对史坦特拼命摇头使眼色,眼下这桌子一旦掀翻了可能就扶不起来了。上次你手断掉还有得救,但这次如果蜥蜴脑袋断掉,我可就救不了你了我的兄弟!   “那个……我和这位女士有些私人的事情要处理,我去去就回来。大家不用在意我,都吃得尽兴一点。”索尔转头向着众人挥挥手,打了声招呼,然后闷头跟着黑袍女性继续走。   私人事情要处理?这要在平时说出来肯定会被众人戏谑调笑一番。但现在看着索尔那有些强撑的笑容,众人也不知眼下是该鄙夷还是什么,只能就这么眼看着两个人走出了餐厅。   默不作声地跟着巨龙香菇走了一段,索尔对去往有了些判断。眼下是出城的路径,巨龙香菇应该是要把他带到荒野里,然后以巨龙姿态展翅带他回巢穴,索尔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路上索尔不时回头,悄悄向身后的尾巴招手,示意他撤走。巨龙或许早已经发现了尾随者,她似乎也不在意。索尔估计那应该是迪勒,好好一个半身人,变成无头人那就很忧伤。   拿了身黑袍给自己套上,索尔就这么跟着巨龙香菇招摇过市,在庆典将至的夜里,远离了喧嚣和热闹,去往未知的命运。一直走到出了自由之城南门,两人才在荒野里停了下来。   和索尔猜想的差不多,巨龙香菇一路都没理会他。来到一处还算空旷平整的荒野,索尔感觉也就是眼睛晃了下,龙族巨大的身躯骤然出现,能感觉到翅膀扇动强风带来的拉扯感。   然后振翅的同时一只龙爪勾住索尔的衣物,将他整个人带离地面。索尔赶忙很有眼力地抱紧覆盖着坚硬龙鳞的龙爪,这特么高空坠落可不是开玩笑的,真摔下去皮再厚一样是死。   等到适应了起飞的震动后,索尔才腾出只手来向地面的矮子招手再见,如果他在的话以他五阶的‘影现’应该能看到。至于看到后会不会震惊成个狗头人,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实际上索尔知道就算迪勒此时没能看见,家里的奈菲尔娜香菇应该是知道巨龙身份的。   毕竟巨龙香菇虽然隐藏了竖瞳,但样貌相比上次却没怎么改变。索尔庆幸的是奈菲尔娜没在宴席上把这点说破,不然按照自家香菇和同伴们的烈性,最后难免是血流成河的场面。   随着索尔的被动飞翔,自由之城在视野里越来越远,最后终于成了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第485章 故地重游   强风不断拂过脸庞,如今虽然已是初春,但寒冬的冷意并没完全消退,这风还是有点锋利的。要换个人吹那么一段可能早完蛋了,即便索尔这种厚皮魔王吹了一会也感觉吃不消。   索尔很想说停下来让我自己飞,随便用个苍蝇魔咒或者吸血鬼变身自己又不是飞不了。   这待遇也特么太差了,一路吹过来整个人都吹硬了,手臂也因为长时间抱紧龙爪而酸痛不已。要是什么时候不留神松下手,索尔相信自己就算掉下去这个巨龙香菇也不会救自己。   说起来用魔咒或者变身也不知道能不能逃离龙爪,但索尔终究还是没敢去尝试,他觉得在八九阶的巨龙面前,最好还是不要去搞那些小把戏了,不然大魔王很可能会陨落得更快。   算了,这笔账先给小香菇记上,现在离开了自己在乎的亲友,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就不好说了。先让她得意一会,希望小香菇你到时候不要哭。不是常说吗?出来冒险,总要还的。   又吹了一会,索尔感觉整个人就快要顶不住了,有再大的犯罪计划总要活着才能实施。   “那个……巨龙小姐姐,我能骑你一会吗?噢,我意思是骑在你身上,不对,骑在你背上,……噢,貌似也不对。”说着说着索尔沉默了,这特么貌似骑在哪里都有些不太恰当。   黑暗巨龙明显听见了索尔的说话声,她半空中扭过尖牙嶙峋的龙头审视着索尔,那目光中隐隐有些危险。竖瞳索尔是不怕的,别人史坦特也是竖瞳好吧?搞得像是谁没见过一样。   算了,还是不要刺激这头偏执龙了,不然索尔怀疑她很可能突然把自己直接给扔出去。   就这么咬着牙迷迷糊糊吹了一路,就在索尔感觉自己硬透了,即将自我陨落时,巨龙飞行速度突然一缓。直到巨龙飞进山洞将索尔扔在地上,索尔才反应过来,哦,终于到家了。   这显然就是自己当初从戒指里出来时那个巨龙巢穴,最后自己从这山崖上飞了下去。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索尔挣扎着爬起,比变回人形的巨龙香菇速度更快地扑进了山洞里。   四周找找,居然连个火堆都有不起,索尔不禁对巨龙香菇的原始生活鄙夷不已。好在自己有准备,索尔拿出些絮状物抖了抖一撕,马上火苗蹿起,这是种用于生火的魔法小玩意。   有火源后索尔迅速从戒指里拿出干草和木柴,一个简易小火堆很快在地面上活跃起来。   索尔像只大章鱼一样,手脚伸直拄着火堆周围的地面,然后整个人拱着背收着肚子趴在火堆上,缓慢移动将正面烤热,又翻个面挺着腰收着屁股烤了烤背面,这才露出满足神色。   巨龙香菇站在旁边默默看着索尔在那表演,等索尔露出满足神情,突然感觉手下一凉。   身下的火堆传来被水扑熄后的嗞嗞声,白烟弥漫。我特么……索尔觉得自己很悲愤,奴隶不是人吗?同时也有些疑惑巨龙香菇刚才做了什么,是魔法?还是其实只是吐了口口水?   索尔从火堆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仍有些僵硬的身体,这才转头臭着脸看着巨龙香菇。   现在地方已经到了,感觉穿越半个大陆似乎也没有用多少时间,看来这巨龙挺能飞的。   索尔注视着对方,意思很明显,有什么把戏亮出来吧。   巨龙香菇和索尔默然对视了一会,然后向索尔身后的什么地方挑了挑下巴。索尔下意识转回头去,很快脸就裂开了,内侧山壁上似乎和上次有了些不同,看起来经过了一番改建。   那里的山体似乎被挖空了,弄出了两间类似房间的玩意。两间大小差不多,都是山体向内扩挖凹陷后形成的,说穿了就是两个半包围的露天山洞,说是房间其实只是种美好形容。   其中一个洞面上竖着一排粗实铁栅栏,栅栏某处还开了个小窗口不知道有什么用。另一个房间并没用铁栏封住,但里面有个人形木架,索尔怀疑自己很可能在其中遭到非人对待。   倒也算是一目了然,一间用于关押,一间用于享受酷刑,这特么……可真够恶趣味的!   很快索尔更悲愤了,他突然反应过来,原来你没有及时来追杀我就是忙这些破事?问题你这么大条龙针对我这么一个小小人类有意思吗?索尔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荣幸还是该忧伤。   “把东西拿出来。”巨龙香菇突然说了一句。   “东西?什么东西?”索尔一脸茫然,差点下意识去脱裤子。   “你上次不是说你是宫廷厨师吗?”巨龙香菇抱着手。   我…厨师?哦,是了,索尔回想起来,上次为了把巨龙麻翻自己随口编了个职业,想不到这巨龙香菇还真信了。不过说起来自己虽然在烤肉里加了点料,但手艺应该还算过得去。   扯到厨师,索尔瞬间了然,立刻从戒指里把一些锅和调料之类关于烹饪的东西拿出来。   “把戒指脱下来,不然我就剁掉它。”巨龙香菇又挑了挑下巴。   这显然就是要断后路了,所谓的剁掉‘它’无非是指索尔的爪子而已。索尔听话的把戒指摘下递给巨龙香菇,然后看着她把自己的戒指像扔垃圾般随手丢在宝物堆上,我特么……   小小香菇怪你等着,敢小看大魔王?你以为本大魔王狂野一生离开戒指就一无是处了?   没有理会索尔内心浩瀚的想法,收缴掉索尔的逃生装备后,她又仔细检查了那些铁锅和佐料有没有毒性,这小小香菇怪还挺谨慎。等全部确认完毕之后,她才重新转身面对索尔。   “去角落里做好。”巨龙香菇手里一晃,一大块鲜血淋漓的优质兽肉出现在索尔面前。   索尔眉毛一挑,显然这巨龙身上也有空间物品,这就很好,至少自己这趟不会走空了。   拿起自己的烹饪工具,索尔老实地来到巨龙香菇划出的劳动角落,默默闷头开始处理食物。索尔也懒得弄太复杂,随手搞点蜂蜜烤肉完事,很快端到了巨龙香菇准备好的餐桌上。   “进去。”食物上桌,巨龙香菇对没什么利用价值的索尔向那间铁栅牢房挑了挑下巴。   索尔只能住进了巨龙香菇为自己准备的新家,嫌弃地踢了踢一堆充当床铺的破干草,看来自己有一段时间要住在这里了。今天已经入夜,索尔估计自己的磨难应该会从明天开始。   巨龙香菇的大致目的已经明确,她显然是想禁锢住自己的自由,成为她的私人厨师。白天老实做饭,晚上还能折磨自己取乐,这下吃喝玩乐都有了,看不出来小香菇还挺会生活。   担心索尔倒是不太担心,或许有一天自己手上的厨艺吃腻了小香菇会翻脸,但至少头几天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一时不会死那应该一段时间也不会死,不然她何必折腾两间房间?   另一个原因是索尔完全紧张不起来,因为就凭这几根铁栅栏,只要他想,光是眼下他就有至少三种方法可以成功越狱。不过刚入狱的当天就有动作,很可能引起什么未知的变数。   既然越狱毫无难度,索尔准备再观察两天,   于是他像只稳重的老狗一样,默默收起獠牙蛰伏隐忍,耐心等待着仰天长吠的那一天。   趴在铁栅栏上,索尔看见那香菇似乎用某种草药试了试食物安全性,然后才开始用餐。索尔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没有着急忙慌地动手。看着那精致小嘴嚼啊嚼的,吃的还挺诱人。   等她吃饱,索尔又隔着铁栅栏看见她模仿人类一样洗漱了一下,然后才回到她那华丽的大床上躺下。能近距离观察小美女的起居倒也不错,只是有些遗憾怎么睡觉不脱衣服的吗?   第一天就这么在平静里度过,索尔也只能倒在自己的……嗯,特制干草堆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浑身酸痛也就算了,索尔本来就是从苦日子里走出来的。关键要命的主要是冷,害得索尔做了一晚上在冰天雪地里光着屁股狂奔的怪梦,今天必须要申请一床毯子。   看来巨龙香菇对人类世界的生活习俗还是有所了解,知道人类是吃三餐的,早早地就把索尔放风出来……嗯,做早餐。当然,也只有贵族才会一日三餐,穷人一两餐的比比皆是。   让索尔有些无语的是,一日三餐都吃肉真的好吗?长胖了怎么办?不美丽了怎么办?不过一个小厨师也没什么发言权,索尔只能抱着新鲜的未知肉块,到角落里完成自己的工作。   等到早餐做好,巨龙香菇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个银质盘子和餐叉,让索尔自己分了食物去角落里吃。这特么……怎么感觉像喂狗一样?大魔王觉得很忧伤,不过这肉貌似是魔兽肉?   吃饱喝足休息片刻,来到了娱乐时间,巨龙香菇把索尔撵到了那间疑似有刑具的房间。   索尔有些无语,对巨龙香菇贫乏的娱乐生活鄙夷不已。   你就不能阅读下书籍提升下自己的静态美?或者去天空里吹吹风,再不济去荒野里回忆下年轻时的奔跑也是好的,你这么狂热地折磨我有意思吗? 第486章 猎人和猎物   “没有这个必要吧?”索尔站在未知的刑具前,脸色有些无奈地回头看着巨龙香菇。这刑具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作用,乍看上去就像个人形的架子,能把人手脚张开地捆绑在上面。   在四肢的手腕脚腕位置各有一个皮质扣件,那些扣件一旦扣紧,就能把人牢牢固定在刑具上。这个刑具旁边还有个小架子,上面挂着些锁链,估计是皮扣不顶用时还能锁链缠身。   “上去。”巨龙香菇不理会索尔的抗议,只是对着刑具挑了挑下巴。   索尔沉默着和巨龙香菇对峙了片刻,最终微微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自觉点吧,免得别人亲自动手受更多折磨,谁让自己打不过这个香菇怪呢。   走上刑具前高于地面的小木台,索尔很配合地弯下腰,主动把自已一只手和一只脚用皮扣锁了起来。然后晃晃空闲的手腕,示意自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没法完成最后的动作了。   巨龙香菇一挥手,索尔看见空中出现了几只泛着蓝芒的法师之手,七手八脚很快就用皮扣把索尔整个人在架子上固定。法师之手还能完成这种精细的微小动作?索尔觉得很神奇。   “然后呢?”索尔抬头问了句,此刻自己的姿势有些尴尬,感觉像个受难的神祇一样。   巨龙香菇一手抱着腰际,一手在空中优雅地摊开,一根皮鞭突然出现在手里。好吧,索尔瞬间了然,之所以是四脚张开的滑稽姿势,原来是为了把身体大部分暴露出来承受鞭刑。   “小香菇,适可而止吧,留点后路。”索尔在刑具上做着最后的挣扎,以他六阶的体质倒不至于被抽死,顶多就是疼一场而已,但莫名被被人抽一顿总不会是件什么美好的事情。   “啪~”巨龙香菇以一道凌厉的鞭影回复了索尔。   索尔被抽得眉头跳了跳,只能侧开头以免抽在脸上。好!你还真下得了手,索尔心里有些气愤了。不过如果她之前说过的,要吃掉自己是真的的话,打几鞭子反而倒算是轻的了。   就这么啪啪啪的,大魔王被捆绑在刑具上用肉体唱着圣歌,转眼就挨了几十鞭的样子。   小香菇抽得还挺有激情,到后面偶尔鞭子甩得不顺手了,整个人配合着发力的方向和角度还会原地蹦跳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寻找某种未知的节奏感,看得索尔眼角抽搐不止。   哀嚎倒不至于,这点疼痛比起早些年来的诅咒还是薄了点。虽然没有遍体鳞伤,但这一顿鞭刑吃下来,有些地方还是见血了。毕竟大魔王虽然狂野一生,终究还没脱离血肉层面。   又抽了几鞭,也许是小香菇玩够了,鞭子一收,然后挥手居然给索尔来了一个治愈术。   足可见这个香菇怪的凶残恶毒,这玩得还挺有新意。看来以后是准备把这当做一个日常游戏了,反正大魔王皮糙肉厚也抽不坏,到时候抽一抽治一治,今后必定是啪啪啪的人生。   再一挥手,几只法师之手解开皮扣把索尔给放了下来。落地后索尔仍然怨念不小,治愈术有用吗?就算身体不疼了,可是心理创伤还在好吧?而且把我定做的大衣抽烂了怎么算?   等午餐时,索尔很快又高兴起来,因为他发现了个小细节,巨龙香菇没再用草药试毒。   也许她忘了,也可能是过于相信自己的掌控力,每餐试来试去麻烦不说,而且还是种隐形自我否定。毕竟索尔的一切行动都在她眼皮底下,太过戒备索尔等于否定她自己的掌控。   放松戒备?呵呵,小香菇,就这点小能耐居然也敢和大魔王斗智斗勇?简直不自量力!   索尔把欣喜埋藏在心底,他得再看看,万一这只是一次随机疏忽,自己必须看准机会。   当天夜里稍微有了些不同,巨龙香菇开始看书了,趴在床上看到忘我处还会踢打优美的小屁股,就像奈菲尔娜魔偶一样自在。索尔很疑惑,为什么一只巨龙会有这么少女的一面。   索尔也想要一本来打发下时间,但估计是奢望,只能隔着铁栅栏羡慕了会,然后数着稻草沉沉睡去。临睡前索尔还在思考一个无解的问题,如果巨龙陷进生灵规则里,谁更厉害?   接下来又过了两天,每天的生活内容细节上稍有出入,但主要内容变化不大。索尔仍然尽职地扮演着自己厨师的角色,然后每天按时接受鞭笞和治愈,夜晚又数着稻草沉沉睡去。   到了第四天,索尔觉得差不多该越狱了,不能再陪小香菇耗下去了,毕竟领地里还有些重要事情在等待自己。关键是不能再让她鞭打下去了,不然别最后把自己抽出什么怪癖来。   经过三天的观察,索尔认为巨龙香菇的惯性思维已经养成,她只是在索尔来的当天试过一回食物的毒性,后面就撒手不再关注。啧!真是满满的破绽,该不该说这个香菇单纯呢?   越狱的难点并不在越狱这件事本身,最关键的是要把巨龙香菇解决。不然她像个地狱守门人一样守在外面,自己就算八条腿都跑不掉,一旦把她惊醒估计今后就再没脱逃机会了。   至于越狱的具体方法简直不要太多,索尔可以变成狼人用力量强行把铁栅栏破坏,或者变成蝙蝠群从栅栏缝隙间飞出去,又或者使用苍蝇魔咒变成小苍蝇脱离,总之选择性太多。   这也是索尔疑惑的地方,怎么这巨龙香菇都不搜身的吗?索尔身上的那件黑色大衣存在的意义,日常展示自身风格只是微小的一个方面,主要是常备的各种魔咒都在大衣暗兜里。   第三天夜里,索尔按惯例将食物烹饪好,端到巨龙香菇面前。然后索尔一脸慈祥,像位老父亲看待自家女儿一样,吃吧吃吧,多吃一点,很快你就知道大魔王为什么是大魔王了。   索尔心里其实还是有些紧张,之前的两天巨龙香菇都没有试毒,如果今天突然试了,那证明之前的一切都只是诱敌的假象。真是那样索尔也认栽,毕竟他也拿不出更多的手段了。   所幸一切都证明自己想多了,巨龙香菇吃得很满意,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今天出去了一趟,也不知道是外出寻找食物还是去了哪里,或许是飞累了,用完餐早早地就睡了。   说实话看到事态那么顺利,索尔还有些于心不忍。这似乎是个孤僻单纯的香菇,独自住在这荒芜山峰上,她这一生……或许寂寞早已经是主旋律,可自己还用卑劣手段去算计她。   没办法,面对她强横的实力,自己其实没得选。而且被她啪啪了几天,皮鞭不能白挨。   到了夜里的某个时刻,刻意没有熟睡的索尔准时睁开了眼。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成功了没有,只是按照预定计划,从腰带夹层里摸出开锁工具,用轻微的动作撬开了铁栅栏的门。   之所以没有使用什么魔咒变身之类的越狱方法,是出于谨慎。虽然对魔法所知不多,但索尔听说过有些门上会被布下魔法陷阱。索尔害怕强行越门会触发陷阱,于是选择了撬锁。   修格斯早就说过,给他一个锁孔,他能撬动整个世界。索尔也想不到就是当时不经意地跟着修格斯随手学了一下,这个不怎么名誉但却实用的生存小技巧,自己居然用了一辈子。   巨龙香菇雪白秀发披散在枕面,并不显得凌乱,在魔法灯盏的光芒下反射着耀目白光。   索尔有种正在接近绝世艺术品的错觉,就像当年坐在树上看见自家的克蕾蒂香菇一样。   她整个人睡得沉静柔美,微微抿着小嘴,秀丽舒展的眉头让人想起那些遗忘在时光里的美好。华丽刺绣毯掩至胸口,精致的衣裙并未去除,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备大魔王的偷窥。   可睡着睡着她突然睁开了眼,因为恍恍惚惚间……她觉得似乎有人正在脱自己的衣裙。   “你……”看清索尔的瞬间,巨龙香菇心里骤然一惊同时一紧,因为那种似曾相识浑身乏力的感觉又再次出现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显然自己又落在这家伙手里了。   “我可能从来没对你说起过,曾经卑微的我有过一个卑微的盗贼兄弟,叫做修格斯。”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会做各种各样的事情,看似有必要或者没必要的,只为了能在这世道里多活几天。我们相依为命同时也在互相影响,不得不承认从他那里我学到了不少。”   “于是我有了一个新技能,这个技能叫做‘修格斯的腰带’,不是来自于我的天赋,而是后期的学习。受到他的影响,通常我的腰带里永远会备着两样东西,开锁工具和毒药。”   “不过这世上能让我铁了心要他命的人并不多,至少目前已经没有,所以我把毒药换成了一些药粉,就是上次你体验过那种。所以算起来,你应该是第二次栽在这件事情上了。”   “你是我目前除了生灵外遇到过最强的……嗯,小香菇了。所以我常备的份量很足,就是以巨龙的体质作为参考,我准备了上次的双倍份量,能燃烧你的魔力一滴都剩不下来。” 第487章 羞涩的巨龙   “喏,看到没,就是这条有点陈旧的皮质腰带。很不起眼对吧?但其实它有着中空的夹层,看这里,开锁工具就放在这个暗格里。至于药粉,相当于我一整条腰带都装着药粉。”   “你收掉我的空间戒指其实意义不大,你如果搜身会发现我还有许多小手段,不过我的腰带才是我随身携带的准备。所以我把这一招称为‘修格斯的腰带’,算是我的隐藏技能。”   面对着巨龙香菇困惑大于惊恐的不解眼神,索尔微笑着耐心解释了一番。然后帮她把美丽的发丝理顺,这才弯起双手拄在她的耳畔两边,从容俯下头去品尝她那柔嫩诱人的小嘴。   巨龙香菇瞪着大眼睛,既不闪躲也不迎合,只是白皙脸颊上渐渐有些红润泛起。因为她看得很清楚索尔边解释边把自己腰带抽了出来,你这是在说腰带吗?你怕是趁机脱裤子吧?   她这有些木楞的反应让索尔觉得有些好玩,不过索尔也不在意,只是轻轻拉扯开她胸口的花穗绳结。这下巨龙香菇终于急了,金色竖瞳都冒了出来,只是眼神里全是满满的惊恐。   “别挣扎了,这次药粉份量很足,以免我们在感受彼此时你突然变回巨龙那就很惊悚。既然你喜欢玩火,就要有焚身的觉悟。”索尔把巨龙香菇拼尽全力竖起的小手塞回毯子里。   “你要做什么?”巨龙香菇用冷锐的目光直视着索尔。   “你这个问题有意思吗?我要做什么很明显吧?你多问一句也不能改变什么。上次我离开时对你说过吧,叫你不要来找我,可你不仅来了,还在领地的紧要关头把我掳到这里。”   “我早就告诉过你变身不好玩,特别是人类特别是女性,一不小心就会失去点什么,可你就是不信。噢,你应该至少已经活了成百上千年吧?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可以失去的。”   “不过我也不在乎,我说过你一旦再落在我的手里,我一定要让你失去点什么。和你一样,我恰好也是个说了就有的人,不然就成废话了。我给过你机会的,可你总是不珍惜。”   索尔一边说着一边抱起她,帮她把白皙的手臂从小裙子里褪了出来,还摸了摸她的头。   “……”巨龙香菇狠狠地瞪视着索尔。   “你别这么看我,不会现在你还想吓唬我吧?就在昨天,噢,前天,你挥舞小皮鞭时我还说过的,让你适可而止留点后路。可你一鞭子下来,把我的后路打断了。”索尔笑起来。   “……”巨龙香菇的目光杀人技艺显然已经是大师级别。   索尔骤然收起笑容,一脸狠厉地俯下头抵着她的小脑袋,直直看进她金色竖瞳的深处。   “小香菇,你再这么看着我,只会让我更加想狠狠地蹂躏你。听说巨龙是一个骄傲的种族,誓死不低头那种。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对我而言毫无意义,因为我不需要你低头。”   “并不是只有龙族才有传说,魔鬼或者魔王也有,我自认是个疯狂的魔王。严格说来我是个卑劣的人,在乎我在乎的,破坏我厌恶的。不过你那么美丽,要说厌恶肯定是假话。”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想等你恢复自由后要如何如何,但那是以后的事,你不会再有机会了。严格说来我这个人活在当下,很少去想以后,毕竟明天死亡就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人生在世,你再小心翼翼,到了就是到了,想得太多也未必能阻挡什么。”索尔说着重新直起身,将她的小裙子剥离,露出半透明的纱质里衬,还细致地帮她整理叠放了一下。   巨龙香菇有些无语了,这显然是一个铁头……噢,钢头男人,似乎对一切都缺乏敬畏。   “呼~”竖起两个手掌将她的纱质长筒袜轻轻褪下时,索尔绷紧眉头转头呼了口气,眼前这实在是美得……让人有些眩晕了。直视得太久,似乎连完成简单动作的镇定都会失去。   “我这一生……算了,不重要了,默默感受就好。”索尔似乎想感慨点什么,但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站起身当着她的面把自己扒了个精光,巨龙香菇的脸颊瞬间升温红得滴血。   “能不能换种方法?”被大魔王搂在怀里的时候,巨龙香菇探出她的小脑袋挣扎了句。   “没问题。”索尔支起身体愣了片刻,把怀里的小香菇翻了个面,露出光洁美丽的背。   “不是……我是说换种方法,不是换个姿势。”巨龙香菇脸埋在床单里,小声支吾着。   “哦?你还懂得姿势?怎么懂的?”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秘密一样,索尔戏谑地问。   “我……”巨龙香菇脸埋得更深了,感觉心好累,完全不想回答。   “你似乎一直话不多,难得现在我们有了交流氛围。那么说说吧,为什么会穿过半个大陆来追杀我?其实我也挺好奇的,难道就因为我亲了亲你的小嘴占了点便宜?不至于吧?”   索尔用指尖轻轻划过她优美的背部曲线,让她整个人微微有些颤栗。   “你上次……看到了。”巨龙香菇说。   我看到了?我看到什么了?索尔一脸迷茫。   回忆思索了一会索尔瞬间了然,上次打小屁股的时候好像是什么也没穿,可是巨龙那么传统的吗?道德那玩意不是人类秩序的一部分吗?现在你却跟我说一头巨龙也遵守道德?   “就因为这点事你就死咬着不放?而且当时只是个意外而已。这么说吧,没得看的人才会念念不忘记一辈子,对于我这种森林老猎人而言,那种小事完全没有记住的必要好吧?”   “如果你不来找到我,我们或许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眼前这一幕也根本不会发生。”   “是了,说到眼前,我不仅看到了还正在面对着,那看来我的命是完全不够用了,这辈子你我只能不死不休了。”索尔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俯下身把柔软的香菇怪搂在怀里。   感觉到分身的迅速贴近,巨龙香菇突然感觉脑袋有些眩晕,整个人也紧张得僵硬无比。   “那个……我错了。”巨龙香菇支吾着。   索尔被逗笑了,巨龙主动认错,这倒有点新鲜。   “你怎么又错了?这种借口通常只能用一次的好吧?我记得上次你就已经用过了,再说屡错屡犯明显属于惯犯了,只能接受惩罚。有错就要改正,我现在显然就正在帮你改错。”   “而且每次都要睡在棺材里了才知道自己错了,那又有什么用?现在我不能退了,毕竟你一恢复就算把我狗头拧下来我也只能无辜地看着,那不可能。”索尔笑着轻咬她的耳垂。   “我…不会那样做的,请……放过我。”身体的紧密贴合让她感觉自己更没有力气了。   这铁血巨龙突然变成个娇柔香菇,让索尔有些不适应。   你不会那样做?可问题你会的时候我一点都挡不住啊?   “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的名字?”索尔想了想问道。   “弥赛娅·克里丝汀。”巨龙香菇飞快报出姓氏。   “好,我大魔王索尔·德雷克记住你了,弥赛娅小香菇,你无路可逃了。”索尔俯身。   “呀!我要吃了你!”骤然感觉到撕裂的痛楚,弥赛娅凶悍地转头,却莫名有些可爱。   “严格说来,你已经在吃我了,而且还吃得很深。”索尔微笑着亲吻着她白皙的额头。   “你……你敢骗我?我说了名字的!”对上索尔的钢铁狗头,弥赛娅很忧伤也很委屈。   “小笨蛋,我问你名字,又没说你回答我就放过你。”索尔咬住小嘴,把小香菇捂紧。   “可是……疼。”弥赛娅再次从索尔怀里探出小脑袋。   “这很正常,人生本就是疼来疼去的,你既然想要尝试人类的生活,这显然就是个很好的开始。不用紧张,来,放松,听话,我会帮你的。”索尔伸手轻轻握住,温柔地按摩着。   “嗯~”   寂静偏僻的山洞里声息渐微,只有高空的冷风不时会钻进去偷听两句,又羞涩地跑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山洞里终于寂静无声,只有魔法灯盏依然明亮。   “是不是可以放过我了?”一脸红润的弥赛娅趴在索尔胸口仰头问。   “你想多了,那不可能,不然你一个龙爪按下来,把我家香菇都踩扁了。”索尔摇头。   “那你还想怎么样?”金色的竖瞳注视着索尔。   “很简单,你面前其实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我杀掉你,因为我要确保你恢复实力后不会危及到我。还有一条,我虽然看的书不多,但我知道巨龙是可以和人类之间订立誓约的。”   “你居然想要我臣服于你?”弥赛娅震惊了,目光也变得有些危险。   “小笨蛋,听我说完,你急什么?我不需要你的臣服,也不需要你为我作战或者成为坐骑,我有我自己的力量来面对我该面对的,所谓的契约只是确保你不会随手间翻脸而已。”   “你只会效忠的契约?契约形式我听说有很多吧?换种稍微宽松的,争取你我之间处于一种合作制约关系就好。以你的高智慧应该知道,站在我的立场上提出这要求是种必然。” 第488章 立下的誓约   “所以你我之间必须要订立个誓约,反正我寥寥几十年生命也活不过你,到时等到我死了,我们的誓约也就解除了。你完全不必担心,这点短暂的时光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   “或许都不需要太久,最近我正好要去做件事情,可能就此完蛋也不一定。”索尔说。   “你要去做什么?”静默了一会,弥赛娅突然问了一句。   “呃……我不告诉你,万一你对我念念不忘想来帮我怎么办?男人的事还轮不到女人插手。”索尔自己说着笑了起来,摸了摸怀里弥赛娅的小脑袋,她的雪白发丝像绸布般光滑。   “你做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弥赛娅的小脸猛然一红。   最终,巨龙弥赛娅和索尔之间还是订下了一个誓约,仪式搞得神神秘秘还见了血。据弥赛娅说,这个誓约的作用是防止双方之间背叛或者刀兵相向的,说得简单点就是背叛者死。   对于誓约的约束性索尔其实是存疑的,只不过这誓约的本身还不太好验证。   并不是你拔剑对着对方,这就算背叛了,誓约之力的判定并不是这样的。你不止要拔剑还要主动攻击对方,最终将对方斩首,造成了既定结果,据说这个誓约才会让背叛者殒命。   这正是索尔觉得有很多蛋可以扯的地方,按照这种说法,不论他和弥赛娅之间谁先掀了桌子,总不能等她把自家的香菇都杀光了再来杀自己誓约才起作用吧?那这誓约有个屁用。   还有万一她不对自己动手,只是追着自家的香菇杀怎么办?那这誓约到底保障了什么。   好吧,平时果然应该多看点书的,索尔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有能说出来。一方面是因为他对于这什么誓约的领域几乎一无所知,另一方面是因为弥赛娅坚持说她只会这么一种。   索尔也不确定她到底说谎了没有,因为就算对方蒙骗他,在这一块他也没有有效的验证手段。于是索尔最终只能被动相信,因为誓约已经成立,就算扯皮也没法再做出什么改变。   订立誓约之前索尔曾经问过她细节,可她只是说背叛就会死,索尔问怎么才算背叛,她说刀剑相向就算。要拔剑验证只能等誓约完成后才会生效,于是索尔只能无奈地选择相信。   等到誓约成立后索尔拔剑看着她,她才把背叛的细则说完,索尔脸颊抽搐着,最终还是没有痛下杀手。算了,多年前索尔就已经领教过,香菇怪向来是奸诈的,哪怕巨龙也一样。   弥赛娅心里也有些忿忿,她没有告诉索尔的是,她掌握着两种誓约。一种源自于古老的黑魔法,可以收缴对方的灵魂,让对方死成飞灰。另一种誓约则正常一点,是种主从誓约。   刚才弥赛娅心里也曾闪过坑害索尔的念头,可不知为什么最后她还是忍了一手。甚至在使用主从誓约时,誓约的双方是要分出主仆的,她竟然鬼使神差的把自己放在了仆从一方。   主从誓约是双向的,谁主谁仆都行。她同样想过悄悄蒙骗索尔让他臣服,但她突然意识到他似乎是个比自己还偏执的人。她知道他的过往,也知道‘自由’二字在他心里的分量。   如果强行抹杀掉他的自由,弥赛娅怀疑他甚至会不惜用什么诡异手段和自己同归于尽。   惧怕倒不至于,她只是心里觉得,自己随手就能碾死他,最后却还要用誓约去占他的便宜不符合巨龙的荣耀。她肯定不会承认,其实是自己内心的单纯善良在作祟。   这种单纯并不是指智力层面,而是指阅历。   阅历这东西归根结底要看你处于什么环境,未必活得久阅历就会丰厚。多年的独居生活让她远离喧嚣,完全和别族没有往来。至于看书所得,可能很快就忘了,或者说不够深刻。   或许她也曾是头好战嗜杀的巨龙,但足够久的时光改变了她,以至于忘了本来的模样。   在无垠强横的时光面前,顽石终不能长久,更何况善变的人性。   当时一路顺着矿金镇追寻索尔的足迹,直到从暖风镇的欧米娅那里得到了具体消息。弥赛娅其实路上大致已经打听清楚了,索尔这家伙是怎样的一个人,又曾经有着怎样的过往。   一开始弥赛娅的确是愤怒的,这家伙突然闯入自己的巢穴,胡闹了一番甚至还敢占了自己的便宜之后扬长而去。要是在愤怒期被弥赛娅抓住,估计索尔的狗头早就滚得找不到了。   可是也许是一个人在这山峰上生活了太久,再加上追寻这家伙的踪迹花了些时间,等到有了眉目的时候弥赛娅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痛恨了,那还要不要去追杀他?   让弥赛娅有些意外的是,她发现自己似乎很享受这段人类世界的短暂旅程。大概有几百年了吧,自己没有在这片大陆上如此行走过了,之前自己仿佛独自活在一个死去的世界里。   如果索尔知道,就会告诉她,没办法的,寂寞是心理层面的事情,你是巨龙也挡不住。   想远离漫长的孤独,其实是种人性,或者说是所有智慧种族的共性,是种欲望的延伸。   于是她放缓了脚步,一路走走看看,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摸到了暖风镇。本来弥赛娅想着如果暖风镇再没有他的具体去向她就回去了,毕竟自己的心情早已经平复,甚至还不错。   想不到却在暖风镇意外地得到了消息,既然有了消息,她突然决定或许还是该顺手把他抓回来折磨一番再说。这件事到这里与其说是一场追杀,不如说是一场突然转变的恶作剧。   到达自由之城后,她花了点小钱很快就打听清楚,索尔并不是什么宫廷厨师,而是当地领主。只是传言说几年前被大陆的强大势力针对,死在了天空里,至少传言都是这么说的。   弥赛娅肯定知道索尔没死,毕竟她不久之前还亲眼看到了他,看来这家伙秘密还不少。   于是弥赛娅直冲领主府,当时整个餐厅里灯火通明,人头济济热闹非凡,她其实很是有些不适应。等看到他之后她才瞬间松了口气,觉得世界正常了,我终于抓住你这个家伙了。   人是抓回来了,可一不留神,自己居然被这个可恶家伙扑倒了,弥赛娅很后悔没提前打爆他狗头。同时她也体会到了大魔王到底是怎样的邪恶存在,香菇怪落在他手里十死无生。   她明明是条巨龙,可在他怀里她感觉自己像艘暴风雨中的小船一样,被颠簸了一晚上。   等到颠簸够了,她趴在他胸口喘着气,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恨他了,甚至还莫名其妙成了他的仆从。算了,仆从就仆从吧,反正这种隐性制约自己不说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誓约完成后,索尔把弥赛娅抱回床上。   “在想什么?”看她金色的竖瞳有些呆愣,索尔摸了摸她的头。   “你再敢碰我的头,我就吃掉你。”正在梳理自己心路历程的弥赛娅凶狠地抬头看来。   “哈!小小香菇怪,才吃完又想吃了吗?那来吧。”索尔一个翻身把小香菇捂在怀里。   “我……”弥赛娅感觉心好累。   “还疼吗?”   “疼。”   “真的疼?”索尔蹭了蹭。   “嗯~”   “你这声音……不太像疼的样子啊?”   “……”   “想不到巨龙也会叫得那么好听,我还以为你会倚哦倚哦的叫。”   “那不是驴声吗?”弥赛娅从迷离中睁开眼睛,蹙着眉头一脸认真地问。   索尔被逗笑了,把小香菇按在毛毯里,又进行了一番惨无人道的棍棒教育。   第二天。   “行了,大致过程你应该学会了。这种风味炖菜冬天吃更爽口,不过烹饪起来会比较麻烦,因为对菜蔬的搭配比较挑剔。”索尔边说边将滚烫的铁锅从火堆上端下,吹了吹手指。   然后索尔陷在摇椅中,把瘫软的弥赛娅抱在怀里,用一个餐盘盛满了食物,等吹凉了之后喂她一口,再自己吃一口。两人就这么依偎在晃悠的摇椅里,安静地享受着食物的美味。   直到索尔用餐巾帮她擦了擦嘴角,弥赛娅突然觉得有些羞耻,感觉自己好像个婴儿喔。   “你的实力今天应该就能恢复了,所以就算你赖着我我今天也要走了,我还有真正的大事要干。”索尔对弥赛娅说。   是你自己赖着不滚吧?弥赛娅被这个无耻的家伙惊呆了。   “黑暗巨龙……是因为黑暗历而诞生的吗?”某个间歇,索尔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句。   “怎么会,古王国历甚至更早以前,龙族就已经存在了。我们巨龙是按血脉来划分族群的,和颜色关系不大。”弥赛娅回答。   “那别的黑暗巨龙呢?怎么会就你一个人在这里?”索尔很是不解。   “没有了,我可能是如今这片大陆上最后一只黑暗巨龙了。光明历时期我们龙族和别的龙族发生了战争,最后只剩下我。说是我们龙族,其实只有父母和一个妹妹加上我而已。”   “很久以前,我和妹妹就已经离开母亲的巢穴各自生活了,我们龙族通常都是独自巢居的,哪怕是父母也一样,每过段时间我们会碰头,或者发生了什么关于部族的重要事情。” 第489章 离去的脚步   弥赛娅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一些她的过往,索尔默默地听着。她似乎很久没有对人说起或者回忆过那些往事了,说到一些地方总要停下来想一会,然后才又接着磕磕绊绊的继续说。   故事本身也没什么曲折的,这片大陆上仅剩的四只黑暗巨龙,正好是以家庭为单位。弥赛娅有着一个妹妹和父母,曾经有,家庭四人各自分开筑巢,有着各自的生活,偶尔碰头。   后来和火焰巨龙的部族爆发了争斗,战争是算不上的,毕竟弥赛娅这边才四只龙而已。   具体的争斗原因弥赛娅没说,也许是捍卫龙族荣耀,也许是争地盘,谁知道呢?总之家庭四人全都下场,最后只有弥赛娅活了下来,从那以后她孤独游走,成了背负仇恨的战士。   后来的漫长年月里,她也成功猎杀过不少火焰巨龙部族那边的年轻幼龙。没办法,仅凭弥赛娅自己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虽然处于成龙期,但面对敌方部族她的力量太过于微薄。   再后来或许是厌倦了,或者是疲惫了,用弥赛娅的话说就是她决定采取新的战术,远离纷争过自己的生活。当索尔疑惑地问及什么是新的战术时,她说她决定让时光来审判他们。   “噗~”在别人的讲述里突然喷笑显然是很失礼的,但猝不及防的索尔实在没忍住。刚才看弥赛娅说得一脸痛恨,索尔还在换位思考,如果自己面临这样的人生该怎么贯彻仇恨。   等弥赛娅说完索尔愣了愣瞬间喷笑出声,看你说得那么坚定我差点就信了。什特么用时光审判他们?说穿了就是占着比别人年轻准备在年龄上熬死他们,看来弥赛娅应该是累了。   “……”弥赛娅被笑得有些羞恼,狠狠瞪着索尔,本来沉痛肃杀的氛围瞬间就没有了。   “抱歉,我不是笑你,只是想起一些事情。”顶着弥赛娅锋利的目光,怎么看都因为美丽的加成而显得可爱无比,索尔毫不在意地抬手摸摸巨龙少女的头,哪怕她大着自己几生。   这种抚摸会让索尔有种莫名成就感,她的年龄称为少女不知恰不恰当,我当你是就行。   悲痛的人生各种各样,负重难卸的,黯淡遗忘的,仍在为之奋战的,都随着时光河流逐渐远去,最后只留一些得失在心里,浑噩自知。对于弥赛娅的过往,索尔没什么可置啄的。   “感谢你的故事,我差不多该走了,以免你恢复过来殴打我。”索尔对怀里的香菇说。   “过去的……已成了过往。你活在现在,但你的现在未免冷清了点,和我以前很像。我的盗贼兄弟曾经让我得闲拥抱一下自己,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我觉得同样适用于你。”   “今天一别后,应该不会再见,希望你我间的誓约到我死那天都不会生效。当然,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来找我玩,但如果你仍然想保持你的独立性或不想见到我,那就忘了我吧。”   “我上次说过的,听说巨龙有时的睡眠时间很长。也许你某次睡得稍微久一点,醒过来我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所以别太在意我。至于这个摇椅……就当做小玩具留给你吧。”   索尔说着说着,隐隐感觉自己的眼皮无比沉重,然后头越垂越低,靠在了弥赛娅怀里。   看索尔埋头倒在自己怀里,弥赛娅大眼睛闪了闪,嘴角终于浮起道绝美而惊艳的笑容。   她的实力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还是恢复了很微小的一部分,只能勉勉强强施展一个最低阶的睡眠术。睡眠术的成功概率和目标的精神状态有很大关系,但索尔显然毫无设防。   就像一本无味书籍,或者一首绵软乐曲,都可以成为催眠的前提,只需加个引导而已。   自己终于算计了他一次,弥赛娅伸出修长指尖戳戳索尔的脸,确定他毫无反应后,抬起白皙手臂抱了抱他的脖颈,然后两个脑袋渐渐抵在一起。摇椅停止了摇晃,周围再无声息。   索尔从沉睡中苏醒,嗅到某种沁人的清香。偏过头,就看见弥赛娅的小脑袋正靠在自己肩上,低头看看不远处的丰满,索尔忍住了拱一拱的冲动,然后转头在娇嫩小嘴上吻了下。   自己怎么会突然就睡着了?是昨夜太疯狂累了吗?好像也没多疯狂吧?索尔有些迷糊。   怕打扰她的沉睡,索尔轻轻抱住把她放在摇椅里。   弥赛娅像只蜷缩的猫咪一样,微微曲着腿,精致的裙边花纹下露出美得让人想犯罪的白皙脚踝,这真是巨龙?索尔费了很大力气才关住了心里躁动的魔鬼。   伸了个懒腰,索尔转头看了看,然后把摇椅边的炖菜端开,又帮她简单地收拾了一番。   最后索尔拿着毯子回来,轻轻亲吻她的额头后,仔细帮她盖上。只是低下头的时候,索尔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轻轻捏了捏她裸露的光洁小脚丫,然后又握在手里仔细把玩了一番。   “……嗯~”弥赛娅躲在毯子下捂住小嘴,发出声微不可闻的轻哼,整个人连脖颈都红透了。直到玩够了,索尔才将她洁白的小脚丫轻轻塞进毯子里还给她,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抱手看着躲在毯子里的白发小香菇,索尔微笑起来。他怀疑小香菇是在装睡,可是却没有证据,巨龙如果连这么点警觉性都没有,那在时光长河里估计早就不知道完蛋多少次了。   对于小香菇故意装睡,索尔显然是有些怨念的,因为临别的拥吻显然是被对方赖掉了。   那就算了吧,最后看了一眼那绝美的轮廓,索尔果断转身,不再停留。来到距离山洞出口差不多的地方,他猛然间加速助跑,然后一个大幅纵跳从山崖之上跃出,扑进了云海里。   快速的高空坠落里,索尔手脚张开面朝天空掉落了一会,然后整个人突然破碎,变成了一群叽喳的蝙蝠,向着地面直飞而下。这虚假的短瞬飞翔里,他感觉到了片刻真正的自由。   弥赛娅一直竖着精致小巧的耳朵,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声音。   直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她才不再掩饰自己的眷恋,支起美丽的脖颈向着洞口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然后像是怕冷一样裹紧毛毯,有些黯然地深陷在索尔留下的摇椅里。   悬崖底部,索尔向周围看了看,和上次自己从山崖上下来落地的地方几乎没什么差别。   在周围随便转了转,索尔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当时曾经在树上刻下的记号,只不过上次来是在不知身处何地也不知何时能够回家的迷茫里。而如今,索尔有着清晰的目的和方向。   眼下只是开春第一个月倒数第二周的星坠日,算起来还剩下七天左右的样子,初春的第一个月才会过去。下个月二月秘境之门即将开启,赶上亚尔兰提斯的复仇应该是没问题了。   领地那边春季庆典应该已经结束,不出意外的话埃森领主应该回去了,毕竟当地领主长时间离开自己的领地显然不现实。没能送别和畅谈有些遗憾,但事出有因埃森肯定能理解。   眼下索尔准备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用仅剩的七八天,赶往南境的崔斯顿领地完成领地间的串联,为除靈联盟的框架打下基础。如果不是弥赛娅,自己未必有横跨大陆的好机会。   之前杰拉比去布鲁诺领地邀请埃森领主时,就已打听得很清楚,布鲁诺领地里没有建设传送阵的相关人才,该领域完全是一片空白,所以索尔这次拜访崔斯顿的目的又多了一个。   崔斯顿家族和南境中继主城潘多尔之间,是有传送连接的。不论那传送阵是官方建立还是崔斯顿家族私建,相信建立传送阵的人才能在崔斯顿领地找到,再不济也有找到的途径。   一旦自由之城和崔斯顿家族之间的传送阵点亮,索尔还看到了更多可能。因为今后还能直接从崔斯顿去往潘多尔,接着又能从潘多尔去往南境主城奥德伦萨或南北边境的铁炉堡。   这意味着只要手里握有足够的传送费用,整个大陆直来直去的路径相当于就被盘活了。   所以这次崔斯顿领地的拜访无疑很重要,既有着建立除靈联盟的战略意义,也有着缩减地域的连通意义。不过索尔眼下所在赶往崔斯顿有大概一个月路程,他必须缩短到六七天。   去到崔斯顿领地后,索尔只需要暂时留下一个魔法传送塔在那里,就能暂时维持暖风镇和自由之城的连通。   索尔手里的两个魔法传送塔,当时杰拉比带走了一个,去到布鲁诺领地接到埃森领主一家人后,杰拉比最后才独自传送回来,顺带着把传送塔也直接带了回来。   说起来魔法传送塔即没有传送费用,貌似也不存在传送距离的问题,最妙的是你去往某地后可选择把塔留在当地建立连接,也可以放在身上直接带回来,归入秘宝级别名符其实。   索尔用第二个传送塔在自己的宅邸庭院里迎接了埃森一家,等到两个塔回到手里后,索尔按照惯例放了一个在自己的房间,另一个扔在戒指里以备不时之需,眼下显然就用到了。   于是索尔开始马不停蹄地再次踏上了旅途。 第490章 恶灵将至   刚下山崖,索尔就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窥视,和上次经历过的一样。看来这些偏僻荒野里长期无人踏足,死灵的数量远比别处密集,这次故地重游倒是解答了上次窥视感的来源。   眼下无疑是一块很好的狩猎场,可是因为时间方面太匆忙,领地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自己。于是索尔只能放弃了消灭死灵的想法,披上了隐匿斗篷,将赶路置于优先级。   方向上,上次山脚下有片浅浅的小树林,索尔在其中的一棵树上刻下了记号,然后走了相反的方向,这次索性也一样。赶路方面,索尔采用苍蝇魔咒和蝙蝠飞行的方式交替赶路。   没办法,要把一个月的路程缩短到一周,飞行无疑才是最优选择,能够无视地形障碍。   索尔最先使用吸血鬼变身的蝙蝠飞行,等到精神力不济的时候再换成魔咒。这样在以苍蝇姿态飞行的时候还能逐渐恢复精神力,以达到续航的作用,苍蝇魔咒主要消耗的是体力。   飞行的速度的确比步行提升了数倍,再加上心无旁骛,没多久索尔就来到了重影树林。   那个长在树中间的小男孩仍然静默在那里,似乎从未改变过,今后也将继续这样下去。   索尔别起指头敲了敲树身的雕像,仍然是木质。上次在欧米娅处索尔得到了解答,这种树叫‘重影树’,据说在树下埋下任何活物的尸体,过段时间树干上就会长出个同样的来。   既然逝者已经安息,索尔也没打算把树下挖开,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一具小男孩的尸骸。   在人类的认知里,任何事物只要剥离了神秘的外衣,划入已知范畴,也就不再诡异了。   既然到达了重影树这里,意味着自己距离闪闪所创造的那个死镇已经不远了。索尔站在黑暗荒野里扭头张望,但最终还是改变了方向,选择了绕开闪闪那个生灵,以及他的规则。   有一瞬索尔心里涌起冲动,很想再去看看闪闪还在不在。闪闪有没有因为自己破解了规则而离开,如果还在,他是否还认识自己?如果认识,说明生灵其实是具备思维和记忆的。   而如果他不认识自己了,那自己再次走入他的规则,所经历的会不会和上次有所不同?   再进入规则看似没有意义,但其中的参考作用却很大,都是除靈协会的琐碎研究方向。许多事情必须经过验证才能成为人类的已知,不然只能停留于理论,猜想永远只能是猜想。   这些研究方式其实很早以前就有了,比如冒险者们围坐在酒馆里,根据魔法图鉴讨论荒野某种怪物的出没地点和弱点之类,这其实就是一种研究,放到除靈这一块来也是一样的。   但眼下一方面时间不允许,另一方面索尔也怕再次进入规则会有新的变数。毕竟没有任何可靠证据证明再次进入同个生灵的规则,经历的事情仍然是一样的,所以索尔只能放弃。   远远绕开闪闪的规则时,索尔心里突然闪过一抹危险悸动 。是什么?索尔迅速扭头寻找危机感的来源,死灵不可能有这种隐约的压迫感,有一瞬索尔甚至以为是闪闪追过来了。   然而并不是,这一转回头,索尔看见一个奇怪的家伙进入了自己的视野,它正在发光。   第一眼看见它会发光,索尔以为是一个生灵,但它看起来和生灵明显有些不同。回忆过往,索尔想起生灵的整体光芒偏明亮偏明黄色,如果生灵想让你看见同时你也看见了的话。   此刻不远处那家伙看起来虽然也是个涣散拉扯的人形身影,但通体漆黑油光,就像黑暗里的一块黑水晶。问题想在黑暗里看见一些晶面的反射光,必须要有光源照射在表面才行。   眼下荒野里一片漆黑哪会有光源,所以这个诡异的家伙显然是由内而外的自身在发光。   只是大概扫了一眼,索尔迅速转回头,立刻进入了蝙蝠飞行姿态,向前飞行远离对方。   高速飞行了一段后,索尔停下来观望,发现那个家伙并没有追上来。刚才短瞬一幕让索尔内心有些沉重,虽然不确知那是什么,但索尔认为很可能是奈菲尔娜提到过的中级恶灵。   上次奈菲尔娜曾说过,死灵的诞生条件里有两个不确定的主要要素,下级基数和时间。   死灵的出现条件是有一定数量的骸骨聚集,只是并不知道需要十具还是几十具骸骨,需要多长时间才会诞生一个死灵,所以不确定。死灵之上顺推,恶灵和凶灵的出现也是如此。   在这几乎人迹罕至的荒野里,死灵越聚越多,再加上足够的时间发酵,恶灵终于来了。   索尔不知道大陆别处有没有人发现了这些现象,这对于整个大陆而言,无疑不是个好消息。所以索尔果断逃离,一方面是因为不想浪费时间纠缠,另一方面他不确定恶灵强不强。   可以预见的是,大陆今后的野外环境将变得更加危险,恶灵已经出现,凶灵还会远吗?   人类聚集地周围或许会好一些,毕竟周边的死灵平时也会遭到消灭和驱逐,相当于是在消减死灵塔状结构的底层基数。但这些杳无人迹的荒野角落…无疑今后将变成凶险的死地。   最关键的是,并不是人类固守城镇就能安然无恙,因为死灵同样具备着流动性。当时间足够久,当死灵恶灵凶灵的数量足够多,当幽灵大军结伙来袭的时候,人类该用什么抵挡?   这是个不难预见的局面,其中唯一难料的就是爆发的时间,是发生在一年之后还是十年后?但不论一年还是十年,如果大陆各个智慧种族没有更好的对策,这件事就必然会发生。   处于这样的局势,就算问索尔有什么远见他也说不出太多。唯一能想到的是今后有人死去,禁止入葬,回收尸骸,挫骨喂鱼。但这种大面积的政令贯彻,就算黑暗议会也办不到。   不知今后大陆的局势会如何,也不知人类的结局会如何。都说生命会自己寻找出路,可眼下的出路在哪里呢?最终索尔只能退出这些凝重思绪,这对于自己眼下的赶路毫无助益。   索尔顶多能凭着个人微小的力量,在这浩瀚难挽的局势里,谨小慎微地保护周围而已。   赶路的速度并没有放缓,很快索尔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指路牌,‘请往左走’,上面写着。   索尔笑了起来,瞬间想起了那个冷艳的吸血鬼幽灵还有她的阳光城堡,难免有点缅怀。   不过索尔没有再去城堡敲门的打算,上次女吸血鬼被自己占了便宜还放过了自己,或许是因为她心情不错,但要是再去可就不一定了。这世上最善变的就是女人,哪怕是女幽灵。   这次行程飞快,索尔只用了两个沙漏时的样子,就走完了之前两三天的路程。接近矿金镇时,索尔感觉自己的精神力有些不济了,只能临时到矿金镇落脚,吃了顿简餐稍作休息。   和索尔半年前的预想差不多,矿金镇虽然尚未没落,但明显穷人更多了。这种周边没有传送阵的小镇,一旦往来贸易从稀疏逐渐断绝,最后的结局必然是镇民逐渐逃亡或者迁移。   而且还有更关键的一点,上次到来的时候索尔两眼摸黑,丝毫不知道除靈人的存在。矿金镇其实是有除靈人协会的,只是规模小得可怜,估计是些想来这里得到追捧和重视的人。   眼下索尔判断这座小镇必将没落的原因就在于,这里的除靈协会里除靈人都快跑光了。   好在兰迪和芙娜姐妹俩算是跑掉了,站在灯火昏暗的萧瑟街面,索尔感觉到了一种黑暗将至的沉重。不过索尔也当不了救世主,一顿饭之后,他撕了个苍蝇魔咒继续踏上了旅途。   到第七天的深夜,索尔终于赶到了崔斯顿领地的主镇暖风镇,这次旅途真是累死个人。   索尔没有忙着去拜访比格尔领主,这一路马不停蹄一身的臭汗,他准备先到当地旅馆洗个热水澡,第二天再去正式登门。可是在旅馆房间里辗转反侧了半天,索尔始终无法入睡。   倒不是不眠的诅咒来袭,而是索尔心里挂念着自家香菇和领地里的事情。这一路所见所闻,无不在预示着大陆的局势正在飞速无声的恶化,让索尔心里萌生出一种莫名的紧迫感。   思来想去索尔觉得还是半夜上门算了,说到底也就只是几句话的事情,三言两语早点交代完自己还能早点回家,以免家里的香菇们担心,没准她们还以为自己正在被巨龙殴打呢。   于是索尔披衣起床离开了旅馆,直奔崔斯顿领主府,他曾受到邀请在这里吃过顿便饭。   站在崔斯顿领主府的庄园围墙外,索尔没有心情去欣赏建筑的气派,而是找了个背光的位置,攀住墙沿翻入了墙内。从这些年的经历看下来,索尔觉得或许还是潜入最适合自己。   这一趟主要目的是交代除靈联盟的事,但在那之前,还有件首要事情需要处理,就是殴打欧米娅香菇的小屁股。这个出卖情报给巨龙害自己差点完蛋的叛徒香菇,必须得到制裁。 第491章 联盟之初   崔斯顿领主府和别的领主府没多大不同,这个时代的建筑知识,主要还是由往昔的经验和见闻所堆叠。或许稳定的光明历时期会有人追求性格和奢华,但黑暗历后大多变得务实。   哪怕不是专业的刺客盗贼之流,但以索尔如今六阶的实力,干起潜入的活计来简直不要太简单。连苍蝇魔咒都不需要,索尔轻松绕过来回游荡的宅邸守卫,很快摸到了生活区域。   过道和回廊相连蜿蜒,看似错综复杂,比起索尔自家来其实差不多。这次拜访的主要目标无非两个人,谈正事只能找比格尔领主或欧米娅香菇,欧米娅是家族长女或者说大小姐。   内心里索尔更倾向于和香菇怪打交道,原因无他,敢于背叛的香菇怪,不论她是什么身份地位,必须承受大魔王的怒火。不知道欧米娅大小姐的小屁股弹力够不够,索尔猜测着。   索尔从来都不认为打屁股是什么变态的恶趣味,从学术层面出发,这显然是男女之间摒弃成见的一种真诚交流方式。不仅能快速敞开彼此的心扉,还能让大家卸下心防畅谈人生。   而且节奏感的把握方面,索尔觉得自己掌握得还不够熟练,显然,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摸索了一会,索尔很快弄清,看似无规律的过道隔开了仆人和主人的生活区域。倒也在情理之中,仆人即要保持安静不影响主人的休息,又要随时响应号召以确保及时提供服务。   这个时间点除了宅邸外围的守卫们还在游走,大部分人早就已经安然入睡。索尔如入无人之境,像个悄无声息的暗夜鬼影一样,一间间门被无声地推开,稍后又再次无声地闭合。   鼾声大作的,放屁磨牙的,狠狠夹住枕头的,这小会索尔就看到了许多种迥异的睡姿。   其中自然男女各异,只是没能找到索尔的目标人物。没办法,索尔想起自己才到暖风镇除靈人协会的那天,比格尔领主带着自己的六七个儿女们围坐大厅,显然老家伙挺能生的。   再次推开一间气派的房门,索尔突然发现了一些新的玩意。屋内装饰风格华丽柔软,预示着主人显然是位女性。摸到床榻边的时候,索尔悄悄地静默在黑暗里,抱手陷入了思索。   床上的女性大概三十左右年纪,容貌尚佳,睡得很平稳,一条美丽长腿裸露在毯子外。   看这女人的年纪应该是比格尔的某位夫人,稍显暴露的睡姿无疑很香艳,可惜索尔完全旖旎不起来。毕竟这些年下来,索尔的审美早就被自家妖娆的香菇们强行拽入了大师级别。   引起索尔注意的是她的腿,或者说她腿上穿着的常见女性纱袜,嗯,至少索尔很常见。   如今市面上常见的纱袜多种多样,基本都是薄纱套筒式的。为了不让纱袜脱落,会在腿根处稍微绑紧,讲究点的还会有个蝴蝶结。索尔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见得多了自成专家。   薄纱表面刺绣的,小碎花的,半隐半现的,索尔见过的简直不要太多,毕竟家里那么多香菇都是些衣架子。但这些都是在袜面上体现工艺,增加装饰美感,眼前这一条却不一样。   这条薄纱质地的纱袜袜面纹路还算精致,但真正的妙处在于腿根部位。那一圈绑带上延伸出了一条竖直的小布带,这条小布带位于纱袜和薄纱腰带之间,起到了连接固定的作用。   索尔一直想成为一个在无穷无尽的未知里,始终保有探究之心的人,他觉得那样生命才会足够精彩有意义。因为周围的细节无处不在,每天都能有新的发现,就比如眼前的纱袜。   明明只是一个随手就能有的设计,可居然让自己今天才发现,索尔决定将这种纱袜命名为‘吊带’纱袜,回去后就实现领地量产。显然,只有用心,才能做出最好的…嗯,纱袜。   在学术研究和探索方面索尔一直是严谨的,将这条记在心里的小本子里,索尔悄悄离开了房间。今后自家香菇们必须统一着装,嗯,也就是换上这种吊带纱袜,来体现集体美感。   索尔在心里愉快地做出了决定。   自己在学术研究的路上苦苦求索,她们也必须跟上自己的步伐。不知道等自家香菇换上这种吊带纱袜后会何其妖娆?又会迎来怎样的恶战?不过没关系,勇敢的大魔王从未妥协。   又摸索了一会,很快索尔又发现了另一条邪恶吊带袜,不过正套在欧米娅香菇的腿上。   房间里油灯未熄,她的睡姿静谧而甜美,半年时间没见,欧米娅薄纱下的某些地方似乎长大了点。你把我推到巨龙的利爪前面,你自己在这里倒是睡得香甜,索尔直接被气笑了。   安静了一会,索尔把自己风尘仆仆的大衣叠好放在一边,然后又把自己的长筒皮靴在床边摆放整齐,这才从容地掀开欧米娅的小毯子挤了进去,仿佛一个久出刚回的男主人一样。   严格说来一般的访客是不会有机会进入大小姐卧室的,就算进入了也只能规规矩矩,别说睡床了,连坐一下都是无比失礼的行为。好在大魔王从不拘泥于世俗的框架,想躺就躺。   这小香菇的警觉性简直不值一提,睡得像猪一样。   索尔枕着手臂注视着屋顶,开始梳理自己接下来要交代的事情,以免遗漏了重要细节。   过了一会,欧米娅发出一声轻微的梦呓,然后下意识抬手搂住了索尔的脖颈,一条大长腿攀到了索尔的腿面上,另一条腿则很自然地穿过索尔的腿弯下,把索尔的一条腿裹住了。   骤然受袭打断了索尔的思考,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看了眼。好哇,你出卖了我还自己做着好梦,甚至我都杀上门来了你还敢用你的香菇腿夹我,这就不能忍,实在是欺人太甚。   低头看看快抬到自己胸口的修长大腿,索尔决定施展自己的专家级鉴定术,来鉴定这条美腿……嗯,上的纱袜,所蕴含的邪恶力量,于是索尔把香菇腿抱在怀里仔细地把玩起来。   “嗯~”被来回摩挲的欧米娅显然梦到了一些奇妙的梦境,大魔王不为所动继续专注。   像条鱼一样扭动了好一会,欧米娅突然紧咬嘴唇,发出了一声凄厉嘶鸣,整个人颤抖不已。然后她才重回人间一样睁开眼睛,看她的迷糊表情,显然正陷在我是谁的哲学问题里。   等到看见索尔后,她的大眼睛眨了眨,然后整张小嘴猛然间撑圆,连嘴角都看不到了。   “呀……唔!”尖叫刚起了个头,就被一块精准的破布堵住。   索尔自己也有些感慨,如今世道艰难,许多方面自己也只能自成大师。就比如堵破布这一手,不论你是用破布还是自己的嘴又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堵,诀窍是一定要堵得快而精准。   “你喊什么?眼前这一幕谁是受害者应该一目了然吧?”索尔一脸的戏谑。   “嘤……”欧米娅低头看看自己正搂着索尔脖颈的手,还有爬在他身上的腿,以及他被打湿的里衬,她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能脸色滴血般一头扎进毯子里把自己埋起来。   “没时间羞涩了,去把你弟弟喊过来,我有事情要说。”索尔拍得她的小屁股弹了弹。   “你……不准睡我的床。”欧米娅迅速套上裙子,回头对索尔抗议了一句。   索尔被气笑了,你我之间的账我都放过了,你还敢纠缠不休?   直接翻身坐起来,索尔把欧米娅按在墙面上吻得顺着墙角瘫软下去,又扶起来继续吻。   “我睡了你又如何?”索尔看着瘫在怀里的香菇怪问。   索尔的意思是我就算睡了你的床你又能怎么样?欧米娅却理解成了,我就算把你睡了又会怎么样?瞬间羞愤欲死。不得不感慨文字的博大精深,世人都能找到自己最想要的解读。   看她不太对劲的反应索尔也不在意,香菇怪这种奇怪生物本来就经常陷入莫名羞涩里。   “需要叫我父亲吗?”欧米娅问了句。   “不必了,上了年纪的人入睡不容易,我要说的事不多,明天你们自己转告吧。倒是有一点,领地和除靈人协会的事情你们姐弟俩能做主吗?”索尔想想补充了句。   “基本上差不多吧……”欧米娅回答。   索尔挥了挥手。   “哈!老大!你终于想通要回来做我姐夫了吗?”不一会达里尔惊惊乍乍的声音传来。   “少扯蛋,过来坐。”索尔离开流连的书架,在小圆桌边坐下。   于是三人围着小圆桌,索尔把自己的大致构想说了一遍,不出意外让姐弟俩震惊不已。   不过震惊过后就只剩兴奋了,恨不得立刻把事情做起来。   “那加入联盟后我们要做什么?”欧米娅问。   “不用,你们还是做平时做的就好。不过有时间可以多去几个联盟领地学习一下,吸取各地的有效经验,增加除靈这一块的研究厚度,还有别的领地需要支援时你们也要帮忙。”   “除靈联盟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守望相助,你们帮了别人,当你们身陷险境时别人才会来。不过加入这件事你们最好开个家族会议慎重讨论后再决定,你们姐弟应该做不了主。”   “毕竟每次出动援助,人力物力各方面的伤亡和消耗也未必是个小数。” 第492章 异地来客   “刚才我提到的传送阵的问题,你们领地里有专业建设人才吗?”索尔问出关键问题。   “我们崔斯顿领地自己是没有的,能建传送阵的基本最少都是三阶以上的空间法师。因为魔法亲和过于特殊,整个大陆上这种人才都不多,大部分空间首饰也是出自他们之手。”   “不过我们可以在潘多尔城找到,当初我们家族的传送阵就是请人帮忙。”欧米娅说。   “我的身份你知道的,请人的时候会有什么影响吗?”索尔想了想,顺口提醒了一句。   虽然可以让老地精出面和那些建设者洽谈,但自由之城终究烙着自己的影子。如果自己真的死掉那就不说了,问题马上一对亚尔兰提斯动手后,等于向整个大陆宣布自己的回归。   “或许不会吧……我们不主动提,要是他们问,估计知道了也问题不大。毕竟空间法师们算是独立于大部分法师之外,有他们自己的圈子,很少介入纷争。”欧米娅不确定地说。   “那行吧,你们这边尽快找人,先把事情做起来,遇到具体问题再想办法。”最终索尔点了点头,传送阵肯定是要建立起来的,没有地域流通,自由之城偏居一隅什么也玩不转。   “建传送阵可不便宜,何况还是横跨半个大陆的超长距离,费用怎么算?”欧米娅问。   索尔被逗笑了,你真是大小姐吗?你怕是抠搜的沼泽矮人吧?看你那小气巴拉的样子。   “少给我动歪脑筋,除靈联盟不是某一地的事情,费用自然各抬一半。你要是敢有什么抠搜想法,我就把你那把破烂圣剑还给你,我们先算旧账。”索尔对想插话的欧米娅瞪眼。   自己果然还是太善良了,每次都被占便宜,这种抠搜香菇就应该让老地精来和她周旋。   “哦,那既然现在我们算是自己人了,你会帮我们干掉东边的生灵吗?它离我们似乎越来越近了,你的联盟要是不管,我们领地就完蛋了。”看索尔抠不动,欧米娅换了个方向。   神特么自己人?你这怕是要让我帮你送死吧?还帮你干掉生灵,我看你长得倒是像个生灵。看着欧米娅那双灵动的眼睛转动不停,一直往外冒馊主意的样子,索尔再次被气笑了。   “我的大小姐,那是个生灵不是个史莱姆好吧?还我帮你干掉。我说到底就是个用剑的战士而已,连除靈人都不是,你一个专业除靈人到底有多大的厚皮脸好意思来提出要求?”   “上次我走到现在快半年了吧?怎么你们领地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吗?”索尔摆摆手。   “害,别提了老大,我们按你说的,又派了几波人想去摸索规则,可惜全部都完蛋了谁也没回来。没干掉这个生灵不说,西南方向还又冒出来一个。”达里尔一脸苦涩地叹着气。   “那没办法了,我这次回去倒是在自由之城周边送走了一个生灵。全是运气,毫无把握可言,注意,只是破解了规则把对方送走,不是干掉。”索尔把自己进入规则的事说了遍。   特别是索尔说到这次面对的,其实是一家三口三个生灵时,姐弟俩不出意外再次震惊了回。即便索尔已经告诉他们生灵是什么,对于崔斯顿领地而言,生灵这块仍然是一片空白。   这种事情除了一定的逻辑思维和智慧外,她们顶多把索尔的经历当成故事来听。不是因为不相信索尔的讲述,而是因为不具备复制性,除非面对同一个生灵,不然参考意义不大。   “今后如果没有必要,我不会再直面生灵。这不是你背满除靈物品或者具备强大的阶位实力,就一定能安然无恙的,所以我建立了一个叫做破解者的新职业。”索尔抛出新话题。   果然,破解者勾起了姐弟俩极大的兴趣,不是索尔不愿帮忙,而是真帮不了。生灵还是少招惹为妙,一两次或许还能铁着头试试运气,但掘墓太多一定会遇到鬼,这就是个概率。   “可是……你要是不管我们,我们可能真的就完蛋了。你也不愿意看到新的盟友都还没有站稳脚跟,就从地图上被抹去吧?”欧米娅最终还是不甘心,大眼睛试着对索尔水汪汪。   “世事都有自己的寿命,领地也一样。我之前就和你们说过,不行就只能转移当地领民另换主镇,当然就算你们领地不慎陷落,我们自由之城随时欢迎难民。”索尔大度地摊手。   你才是难民,你全家都是难民,看着索尔那不怀好意的样子,欧米娅香菇真是气死了。   “行了,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马上就快黎明了,我也该走了。”索尔打了个哈欠。   “你……怎么走?”姐弟俩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这才想起索尔住在北境,他怎么来的?   索尔将小巧的魔法传送塔拿出来,然后对姐弟俩讲解了使用方法。他必须要留下一个塔在这里,以方便欧米娅她们找到修建领地传送阵的人才后,用传送塔送别人到自由之城去。   “这是双子塔中的一个,我留在这里,你们负责保管好。”索尔将传送塔递给欧米娅。   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比自己的家族圣剑厉害多了,关键是还没有距离限制不需要传送费。欧米娅双眼泛光捧在手里爱不释手,看见索尔的坏笑后,她才讪讪收起了自己的觊觎。   “好了,就这样吧,你们赶快抓紧时间举行家族会议进行讨论,等有结果我们再谈。”   索尔一边挥手再见,一边伸出指尖点在传送塔上运转精神力,转眼整个人消失了踪影。   眼前一晃后,索尔出现在了自己卧室的书架边,心里松了口气。双子塔果然没有距离限制,至少目前还没触碰到极限,这肯定是秘宝跑不掉了,自己多年前那枚龙眼花得太值了。   索尔不禁想起当年那个三阶的疤脸商贩曾说,如果双塔在手,一龙眼的费用至少再翻十倍。十龙眼?索尔嗤之以鼻,你再翻十倍砸出一百龙眼来想买走,我都不会抬眼看你好吧?   伸了个懒腰,索尔准备先去帮自家香菇们准备一顿早餐,报个平安后自己好好睡一觉。   刚走出两步身后突然有动静传来,索尔迅速警觉地回头,正好看见欧米娅香菇大睁着眼睛,正在一脸好奇地观察着周围。这香菇怪……怎么突然感觉好像一个来偷宝藏的地精呢?   索尔迅速上前抬手捂住她的嘴,把香菇怪扑倒在旁边自己床上,这里可是自己的房间。   “呀!……你要做什么?”欧米娅被吓了一跳。   “这是魔王宫殿,你这是非法偷渡知道吗?一个女孩子主动进入男人房间会发生什么你没有觉悟吗?”索尔开心地笑了,小小香菇怪还敢追着自己过来,妄想打探大魔王的秘密。   一边吓唬她,索尔同时也在心里决定,看来手里的双子塔要换个地方摆放了,或许放到市政厅去不错。倒不是什么信不信任的问题,主要是今后人来人往的从自己卧室走不合适。   万一欧米娅不慎走漏消息,有人派杀手通过双子塔来暗杀自己怎么办?世上最英武狂野的大魔王,不幸遭遇暗杀死于自己卧室,这特么怕是最窝囊的死法了,索尔想得笑了起来。   按照孤儿信条惯例占了一番便宜后,索尔才放过了瘫软的香菇怪,把她顺手拉了起来。   “达里尔呢?按他的性格没道理不跟着你过来凑热闹啊?”索尔有些狐疑。   “稍后来,他说先去和管家说一声,不然家族还以为我们失踪了。”欧米娅开口解释。   “那行吧,既然来了那就先吃顿早餐吧。”索尔拉开房门。   “呀!你回来了?没受伤吧?她是谁?为什么会从你的房间里出来?”早起的佩蒂盘着头发,正好在走廊上遇见了索尔,先是惊喜,然后瞬间指着索尔身后的欧米娅陷入了质疑。   “这是南境崔斯顿领地过来的客人,欧米娅,这是我家的佩蒂香菇,欧米娅她是从我书房里的魔法塔传送过来的,之前我正在她们领地里做客。”索尔为双方介绍后解释了一句。   被佩蒂在走廊上这么惊惊乍乍地一闹后,自家的五个半香菇瞬间全都醒了,纷纷跑到走廊上来围观。等欧米娅逐一礼貌行礼后,突然就被几双同样美丽灵动的眼睛看得有些拘束。   “派个侍卫去把塞蕾欧姐弟俩叫过来,一会开个早会,然后我要睡觉了。你们也赶快洗漱,准备吃早餐。”索尔挥手把自家捣蛋香菇驱散,以免被围观的欧米娅连路都走不好了。   “你的黑暗巨龙呢?你这么敷衍我们真的好吗?”金发克蕾蒂狐疑地看着索尔,被克蕾蒂这么一煽动,香菇们纷纷又叽喳起来,吵得索尔头疼,叛徒奈菲尔娜悄悄对索尔耸耸肩。   “什么巨龙?你们传奇故事看多了吧?快点去洗脸,谁最慢一会就陪我洗澡。”索尔从容地岔开话题,杀手锏一出,香菇们纷纷惊叫着逃窜,只留下欧米娅一脸震惊地看着索尔。   “你不会告诉我,其实是你想陪我洗澡吧?”索尔毫不尴尬地看着瞪着自己的欧米娅。   “你……”欧米娅脸上突然一红,在索尔脚上踩了一脚转头跑回去等她弟弟达里尔了。 第493章 联盟会议   很快,热气腾腾的食物端上桌,该到的人都来齐了。塞蕾欧姐弟俩、欧米娅姐弟俩相继到来,再加上自家一窝香菇们。除靈联盟的第一次会议,就这么在索尔家的餐桌边开始了。   众人边用餐边交流,虽然眼前气氛轻松舒缓,但说是第一次除靈会议也没错。毕竟坐在这里的欧米娅姐弟俩代表着崔斯顿领地,而塞蕾欧姐弟俩则代表着自由之城的除靈人协会。   这场会议没什么核心议题,主要是介绍成员们互相认识下,反正索尔该说的已经对双方说过,关于生灵的,关于今后方向的。自家的香菇们在一边旁听,也算顺便学点幽灵知识。   礼貌的介绍和客套后,四个构成除靈联盟初期框架的年轻人之间,似乎充满了火药味。   索尔对此毫不意外,两边都是年轻人的心性,同样又都是姐弟俩,年纪都差不多。会有相互攀比等各种心态都很正常,与其说互相之间有种火药味,不如说那是良性竞争的开端。   对此索尔是十分支持的,他组建除靈联盟可不是什么养老势力,既然加入了自然要用心做事,有个良性竞争氛围有利于促进成员成长。可惜埃森领主走得早了点,暂时缺了一方。   如今自由之城的春季庆典早已经结束,埃森领主因为领地事务也已经不出意外地离开。   埃森这趟过来,虽然因为索尔临时被掳走,没能完成最后的核心洽谈,但其实许多事情知道内情的老地精出面谈也一样。所以埃森最后也算尽兴而归,老地精还派了一批人护送。   一些细节性方面的东西,索尔相信只要自己整理完毕,到时候直接向埃森通个气就行。   反正马上崔斯顿领地来人修建传送阵,等自由之城的修建完毕后,肯定还要把布鲁诺领地的也顺便完成。到时候肯定还要再次交流,甚至彼此以后都不会再缺少串联往来的机会。   传送阵问题索尔再次在餐桌上提了出来,让欧米娅姐弟俩的崔斯顿领地那边加快进度。   众人听完后都有些兴奋,两对姐弟兴奋是因为有了传送阵和往来,除靈联盟才真正具备了意义。自家香菇叽喳的兴奋则是因为,貌似……以后多了些逛街的地方?让索尔很无语。   也许是受到各自姐姐的影响,又或者是因为男人间的比拼,杰拉比和达里尔互相之间都有点看不惯对方的意思。两人同是黑暗游侠职业,又共同肩负除靈这一块,会这样很正常。   索尔从两个臭小子互相之间含情脉脉的目光里收回自己的视线,对这氛围表示很满意。   这正是索尔想要的,让两个臭小子今后相爱相杀就不会再来骚扰自己了,自己明明喜欢的是香菇好不好。不然整天追在自己屁股后面老大老大的喊,搞得像是什么荒野山贼一样。   看时间差不多了,索尔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然后出声把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接下来索尔说起了自己这次短暂旅途里的见闻,着重提到了荒野里貌似已经有疑似恶灵的家伙出没。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索尔话音落下餐桌边氛围立刻冷却,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凝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些事情已经发生或你知道它终将发生,你所能做的也只是提前准备而已。   如今连面对生灵都还一筹莫展,恶灵又冒了出来。实际上众人忧虑的不是恶灵出现这件事本身,而是通过恶灵的出现,联想到了今后的大陆局势,说句危如累卵也不是没有可能。   桌边奈菲尔娜就自己对恶灵的了解做了番说明,但和之前告诉索尔的那些,也没有多出什么新东西来。   毕竟以前诸神相当于世界的观察者,对于恶灵顶多算是知道以及略有所知,既然没有实际交过手,自然也就谈不上太了解。   “我只是把这消息告诉你们让你们心里提前有个准备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可沮丧的,局势已经这样,我们的除靈联盟不敢说什么拯救世界的笑话,但至少走在了大部分人前面。”   “你们想过没有,在许多消息闭塞的边陲或荒僻的乡下,也许连对幽灵的认知都还处于一片模糊里。而除靈联盟要做的是,逐渐连通各地,传播知识的同时吸纳人才强大自身。”   “你们也许会觉得这目标听起来有些空泛,但我要告诉你们,这并非因为什么伟大。”   “如果幽灵来袭,在今后逐渐演变成一场漫长的战争,那么这就不是某人或某个势力的事,而是整片大陆的事。我们每个人都是大陆一分子,环境的崩塌终究会危及我们自身。”   “我们得到了比别人更优先的起点,自当在严峻的局势里磨练自身精进不休。至于以后如何暂时不要去无谓的忧虑,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能做到的就行。”索尔说完从餐桌边起身。   索尔这番话让众人得到了很大鼓舞,的确她们已经走在了很多地域的前面,眼下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力迈好每一步而已。索尔的意思不难理解,没有人能在这场战争里袖手旁观。   如果是大陆的势力之争,比如黑暗议会和亚尔兰提斯之间,你还能站队选择帮哪一边或者坐山观虎斗。但是幽灵战争不一样,大陆的每一个个体都要参战,这无关什么高尚伟大。   说直白点,就算你能比别人支撑得更久,但如果大陆的人都死光了,也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人类阵营和幽灵之间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除靈联盟在其中必须起到带头作用。   “那个…领主大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看到索尔似乎准备离席,塞蕾欧说了一句。   “哦?什么重要事情?”索尔疑惑地回头。   “之前自由之城周围的三个生灵,一个稍远一个静止不动,还有一个被我们送走。但是最近我们除靈协会发现,静止的那个似乎开始动了,正缓慢向自由之城接近。”塞蕾欧说。   又是生灵吗?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餐桌边的众人都变得有些凝重和忌惮。   “它的移动速度怎么样?预计多长时间后会威胁到领地?”索尔问出关键问题。   “不好说,就像您说过的,生灵的行动很无序。他有时候会静止几天,有时会朝侧面甚至反方向移动,但终究在离领地越来越近,乐观点看估计还有两三个月吧。”塞蕾欧回答。   乐观点两三个月,那不乐观可能也就一个月左右?索尔抱手皱眉陷入了思索,这仍然是件没有办法的事,生灵的行动轨迹的确无可捉摸,时间更是无法精确,所以事情同样无解。   “你们继续观察,同时加紧破解者的培训,如果实在不行先派一批……算了,等我回来再说吧。”索尔摆手,生灵总是让人头疼,这件事还是放到复仇之后吧,时间上应该来得及。   “您要去哪里?”塞蕾欧问,她并不知道索尔即将踏上复仇之路,那个消息并未外传。   “不准你再去接触生灵!”自家香菇吵闹着,她们知道索尔即将去往亚尔兰提斯,但那是男人们已决定的事情,她们也无法阻止什么,只能从眼下生灵这个点来表达心里的抗议。   “等我……回来再说吧。”索尔疲倦地摆摆手,你们以为我想接触吗?没有办法而已。还是那个局面,如果手里没有一定的把握,送多少人去都是死,用人命去填是毫无意义的。   而在所有人眼里,索尔是一个三次从生灵规则里回来的男人,这显然就是一种把握。只有索尔自己内心苦不堪言,我特么明明只是个战士而已……   “我会把双子塔放在市政厅佩蒂那里,稍后你们带欧米娅姐弟俩在自由之城逛一逛,然后从市政厅那边送她们回去。”索尔对着塞蕾欧姐弟俩嘱咐了一句,然后起身离开了餐厅。   众人都以为他要去洗澡休息,但索尔突然想起了此时已经是二月的第一天,不出意外的话秘境之门或许已经开启。于是索尔只能直接离开了领主府,找到了史坦特和迪勒。   “听说你被母巨龙掳走侮辱了?”迪勒一脸莫名兴奋地问。   “看来你征服的旗帜已经插到巨龙巢穴了,多年前我就已经说……”史坦特饶有兴致地探头向索尔的身后张望着,似乎想看看有没有一头巨龙跟在后面。   “少特么扯蛋!”索尔打断史坦特的话语,母巨龙?侮辱?索尔脸颊抽搐着完全不想说话,这两个家伙真是猥琐至极,平时绷着个脸假装正直,也没人能看见他们这么污秽的一面。   三个人笑闹了一会,才回到眼下的沉重事情里。   “刚才我这边所有的人手已经全部放出去了。”迪勒摊手说着自己的安排。   眼下复仇在即,在做完所有的准备之前,要先找到通往亚尔兰提斯的秘境之门,然后派个人去在亚尔兰提斯那边再开一道自己人的门,以确保两处地域的连通。   “先找吧,确保人手一张应急卷轴,不需要节省,保命为最优先。而且从明天开始,我们也要加入众人一起找,加快计划的进度。”索尔看向远处漆黑的天幕,沉吟盘算着。   知道计划的史坦特和迪勒默默点头,惊雷炸响的前期,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等待而已。 第494章 风雨十年   新的一天到来,索尔早早地起床,在厨房里来回忙碌着。   此时时间尚早,黎明未到,家里的一众香菇连安朵豆芽都还没有起来。   看着铁锅里的泉水逐渐沸腾,袅袅升起的雾气占据了视野,索尔一瞬间突然有些恍惚。   站在黑暗历七二三年初春里,索尔突然想起,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十年。黑暗历七一三年时,自己还只是修道院里一个一名不闻的孤儿,当时正面对着灰幕镇的瘟疫和饥荒。   那时候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重心,每天醒来都只和生存有关,忍饥挨饿终日无以为继。   后来在饥荒里遇到修格斯和艾琳姐妹俩之后,自己那荒芜的人生才终于有了一些颜色。   四个人其实是在井底的火堆边讨论过的,等到十年之后,我们会在哪里?在做着什么?   年轻时候的美好就在于此,有着足够的幻想的权利,手里也握着一切皆有可能的明天。   可就算那时候穷尽想象,索尔也想象不到十年后,自己会历经风雨,在北方边境重新扎根,成为一名领主。然后在十年后开春的某一天,站在自家厨房里面对着一锅煮沸的泉水。   时光就是那么奇妙,永远都让你猜不到答案,也能让你心里那些曾经耿耿于怀的东西,渐渐变得不再重要,最终遗忘在时光深处。果然在强大的时间面前,我们什么也坚持不了。   回头看看这十年时光,变化肯定是有的,自己曾说过感情不会是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部分。后来索尔才渐渐地活明白,要是连感情都没有了,那你的人生最后还能剩下些什么来?   “我这一生都在致力于自己的剑术,可到头来却发现那并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最初在灰幕镇遇到那位无名老者,自己的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导师时,导师曾经如是说。   导师的人生如何,索尔是没有资格评价的,所以他只能低下头来看自己的。只是站在时光的节点上回头看去,索尔感觉自己似乎有些迷茫了,自己是否走在了自己想要的路上呢?   这种迷茫或许大部分人都会有,除了那些目标明确的家伙。比如你的目标很浅显,此生只是想挣一笔钱,过一段还算平淡的人生,那么就算每天只挣一个铜币,你都处于迈步中。   又或者你想去研究某个领域,不论最后你是否获得了成功,只要能砸出一本手记或者相关著作留给后人学习借鉴,那么相较你的目标而言同样是一种迈步,或者说实现了一部分。   索尔没有这些较为明确的目标,他最初只是想活着而已,后来认为个人实力才是立世的根本。于是这些年下来,索尔一直风雨无阻,断断续续锤炼了自己十年,直到现在。   不可否认,这十年里不论斩杀仇敌还是捍卫领地,实力的确帮他做到了很多事。   只是每天杀来杀去,索尔终究还是有些厌倦了。   不断剥夺别人的生命其实是件负面的事情,不论对方是仇人还是怪物。   如果扪心自问,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人生吗?索尔知道自己的答案和导师其实是一样的。   “嘻嘻~领主大人我来了,哇!好香!”安朵的小脑袋挤进厨房,深吸口气赞叹了一句。   索尔微笑着揉揉她的脑袋,重新被拉回十年后的今天。   餐桌边。   “为什么今天要吃菜包肉?”洛娜狐疑。   “大早上的吃那么豪华真的好吗?”克蕾蒂眨着眼睛。   “我长胖了谁负责?”佩蒂检查着小肚子。   “大魔王万岁!”吃货奈菲尔娜。   “辛苦了!”温柔贝丝。   “我也帮忙了的……”弱弱地安朵。   “嗷呜~”正用爪子扒开菜叶寻宝的小狼狗格丽芬。   “没关系,长胖了我养你们。”索尔微笑着开始分发食物,香菇党的刺头三人组面面相觑,平日嚣张的大魔王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他今天似乎有些安静哎?   这‘菜包肉’的名字浅显易懂,是索尔在潘多尔旅行的时候学会的。   烹饪的要求并不复杂,只是炖肉要提前准备,第二天才会更酥烂入味。然后用烫熟的嫩绿苣叶一包,均匀地撒上佐料,菜色和味道都令人垂涎。   一场美好的早餐结束,香菇们全都心满意足,纷纷按惯例主动拥吻大魔王,将油渍蹭在索尔嘴上后,这才各自出门而去忙碌自己的事情。   谁也没注意到今天的食物份量似乎多了一些,有小部分根本就没有端上桌面。   等安朵把餐桌收拾干净,索尔来到厨房把特意准备的多余食物收进了戒指里。   正在教会侧厅角落里整理文献的艾蕾莎一抬头,就看见索尔正抱着手靠在墙边微笑着。   这家伙似乎来了一会了,居然悄悄观察自己,艾蕾莎感觉心脏扑通扑通的有些小羞涩。   “呀!”艾蕾莎发出一声惊喜声,扯掉面纱扑进索尔怀里抬头看来,像只索吻的小猫。   “注意点影响,怎么你们这里什么时候来都那么冷清?就这么点人气还搞什么教会?”索尔左右看看,顺口点评一句,然后低头在艾蕾莎的小嘴上吻了一下。   “你来的时间不凑巧,我们祈祷祭祀赐福许多环节都有固定时间的,平时只有零星的人会来教会寻求救赎。是不是忘了我了?那么久也不来看我。”艾蕾莎腻在索尔怀里有些幽怨。   寻求救赎?有用吗?索尔习惯性地又想批驳两句领民们的不务正业,但终究没说出口。   “冬天我来过两次,可惜运气不好没见到你,不过恭喜你四阶了。”索尔摸摸她的头。   “是的,我成功了,保命的药剂也还在。最关键的是克蕾蒂和洛娜她们也四阶了,我怎么能被她们落下?”艾蕾莎一边说着一边把索尔往无人的祷告室里拖。   “那么饥渴的吗?还有每次我一来你就把我拖来渎神真的好吗?”祷告室阴暗的角落里,两个长吻的脑袋分开,索尔探手往艾蕾莎的法师袍里摸了一把,忍不住笑了起来。   “渎神不是你最喜欢的吗?再说像我这种什么事也干不好的笨蛋,除了用身体取悦我的领主大人还能怎么办?”动情不已的艾蕾莎倚靠着索尔微微颤栗着。   “而且我做的这些,只为你也只有你。”艾蕾莎紧紧按着索尔的手不准抽出来。   “你下次再这么说我真生气了哦?别把自己搞得那么卑微,你是独一无二的。”索尔挑了挑眉毛。   “是你的独一无二吗?”艾蕾莎搂着索尔的腰抬头看来。   “本来是的,但你再多说几次就不是了。”索尔低头蹭蹭她的脑袋。   “真好。”艾蕾莎侧着小脸在索尔大衣上蹭来蹭去。   “走吧换个地方,检查下你的生活环境是不是和我想象的一样邋遢不堪。”索尔笑着。   “喔~你敢在心里抹黑我?”艾蕾莎噘着嘴,把索尔带到教会后院。   教会整体就像个放大版的修道院,也是前面仪式大厅后面生活区域那种。   教廷本身沿用的也是修道院的体制,分为修女执事祭司长那些。不过那些貌似都没有圣女艾蕾莎的职权大,整个教廷除了大主教别尔纳特外艾蕾莎算是第二个说了算的。   “这就是你的房间?好吧,勉强算是整洁。”其实何止是整洁,那些素白质朴的床单幔帘,简陋实用而毫无装饰性的陈旧家具摆设,看得索尔有些心酸。   似乎不满足索尔‘勉强’两字的评价,艾蕾莎嘟着嘴,肆无忌惮地展现着极少见的少女一面,直到索尔将一个盒子打开,露出里面还冒着热气的食物,她才突然捂着嘴泪流满面。   “不至于吧?不会是嫌我送来的太晚吧?我故意那么早来就是想着你可能还没吃早餐。”索尔笑着走上前,用手帕帮她擦了擦眼泪。   艾蕾莎紧紧抱住索尔摇着头,想起有一次索尔炫耀厨艺,不经意间问起她最喜欢哪道食物。她顺口回答了一句,想不到这家伙竟然记住了,还大早上的特意送来……   艾蕾莎觉得自己一生的美好都堆积在了这个不起眼的早晨,她在桌边吃得一脸幸福晃晃悠悠,索尔守着她,不时用餐巾帮她擦擦嘴角。   “你要的那些材料暂时只找到了一部分。”艾蕾莎突然想起。   “不急,慢慢来吧,还是不想回家吗?”索尔揉着她的脑袋。   “算了,这里也不错的,关键我习惯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里就是你第二个家。我知道你即将去往亚尔兰提斯,答应我,活着回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艾蕾莎认真地说。   “尽力吧,不过你小心我半夜来偷袭哦?”索尔郑重点头。   “谁不来谁是小狗。”艾蕾莎皱着小鼻子。   “对了,你们大主教呢?感觉有段时间没见了。”索尔顺口问了句。   “他去南境了,去了几个月了吧。我也有点担心他,因为他对我说过我就像他的孙女一样,这些年面对教会内部的各种质疑和压力他也一直在维护着我。”艾蕾莎叹了口气。   “这个给他吧,上了年纪的人身体强健点总不是坏事。既然他把你照顾得那么好,直到遇见我,这份恩情我还是认的。”索尔再次拿出一瓶回归药剂递给艾蕾莎。   “呜呜~大坏蛋,一大早就把别人弄哭。”艾蕾莎再次凶狠地扎进了索尔怀里。 第495章 复仇前夜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件事要拜托你,这次贝丝二阶觉醒了光明亲和,克蕾蒂本来是生命亲和,四阶得到了个神圣之光的能力,我想把她们送来教会跟着你学习,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啊,你其实是怕我和她们之间吵架或者相处不来吧?原来我在你心里是那么小气的人吗?真是让人伤心。”艾蕾莎在索尔怀里抬起头来,一脸调皮的笑容。   “好,我这一走,就算没回来,这件事也不变。到时候你方便的话,平时帮忙照顾一下她们。如果可能的话……也顺便看顾下其她几个香菇,直到她们有了新的生活,可以吗?”   “你必须回来!放心交给我吧,我会尽力的,你什么时候走?”艾蕾莎问。   “还在等时机,不过必定是在这个月内,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你不会把消息泄露出去了吧?还有你是怎么得知我要去亚尔兰提斯的消息的?”索尔想了想追问了一句。   “呀!讨厌鬼!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吗?我是那么不分轻重的人吗?我是从奈菲尔娜那里知道的,我和她关系好一点,放心吧,教会上下我没有泄露过半个字。”艾蕾莎假装生气。   “你和奈菲尔娜关系好?为什么?”索尔有些狐疑,怎么那个女神香菇也有人缘了吗?   “因为在你家的香菇里,我和她一样,都是后来的。”艾蕾莎回答。   索尔眼角抽搐着,这还真是个……出人意料的扯蛋理由。   “好了,我该说的说完了,你照顾好自己。如果你个人需要用钱的地方去找贝丝,我会交代她的。”索尔从桌边站起身,摸了摸艾蕾莎的头。   “不行,你哪里也不准去,今天你是我的。”艾蕾莎猛然从背后抱住索尔,勒得很紧。   “我和史坦特他们约好要去秘境,还有事情。”索尔轻轻拍着她的手臂。   “你马上就要走了,难道连一天都不能留给我吗?”艾蕾莎语气幽怨地问。   “好吧,那你准备怎么度过这一天?”索尔微微叹了口气。   艾蕾莎也不回答,只是用小手摸索着解索尔的大衣腰带。   “这……不好吧?大早上就忙着做这种事情,你们教会不忙吗?”索尔有些好笑地问。   “神鼓励人们因为爱而结合。”艾蕾莎振振有词。   怎么神还管这种事情的吗?索尔愣神间,被小香菇迅速扒光了衣服扑倒在床上。   “我可以把自己交给你吗?”艾蕾莎迅速把自己变成赤裸羔羊,钻进毯子紧紧抱住索尔。   “你的意思你还可以收回去的吗?”索尔帮她理顺淡金色的秀发,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上。   “我们生一个孩子好不好?我要赶在你家的所有香菇前面,到时候我就能脱离教会的职位,过一些正常平凡的生活。”艾蕾莎趴在索尔胸口央求着。   “抱歉,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索尔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黯然,将自己黑暗体质的事情说了一遍,艾蕾莎听完也有些沉默。   “她们都知道这件事吗?你家的香菇们?”过了一会,艾蕾莎问了一句。   “知道,我上次回来之后在桌面上说过一回,还以让她们自己做选择为借口撵过她们一次。可她们一个都没走反而让我很愧疚,感觉我剥夺了她们做母亲的权利。”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至少目前是,所以我也不敢提什么婚姻的事情,虽然那是更深刻的一种感情肯定方式,但我不能用名义来禁锢她们。”   “也许有天她们在我身边待得厌烦了,还有重新迈向新生活的机会。现在,我把这些话也重新对你说一遍,希望你理性地看待这个问题做出选择。”索尔枕着自己的一只手臂说。   “其实孩子什么的……我也不是太在意的,毕竟眼下也不算什么好世道。而且你也说了并不是全无机会对不对,这个概率是存在的,你以后必须经常来偷袭我听见没有?”   “还有我的体质很厉害的,运气也很好,而且我会努力把自己养胖点。”艾蕾莎看着索尔坚定地说。   索尔被艾蕾莎的奇思妙想逗笑了,阴霾散去不少,把她搂在怀里抱了抱。   “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是不是在担心这次亚尔兰提斯之行凶多吉少?”艾蕾莎用小脸摩挲着索尔的胸口。   “有些事情担心也没有意义,我没怎么啊?女人每个月会有那么几天,我估计可能男人也有吧。”索尔耸了耸肩。   “噗~讨厌的家伙。我听说了你的秘密喔,快抱紧我,叫我宝贝。”艾蕾莎偏头看来。   索尔和她对视了会,然后笑着把脸别朝一边。   “你叫嘛,克蕾蒂有我也要有。不对,我要比她还厉害,叫我圣女·宝贝,快叫!”艾蕾莎摇晃着索尔。   “圣……不行,莫名羞耻,叫不出来。”索尔摇头。   “叫了有惊喜喔!”艾蕾莎迅速缩到索尔腿面,像个毛毯怪一样顶着毯子看过来。   “好吧,我的宝贝。”看着艾蕾莎的蹩脚魅惑,索尔忍不住笑了起来。   艾蕾莎脸上掠过甜蜜的微笑,张开诱人的小嘴闷头轻咬了下去。   “……”   时间依然在固定向前流逝着,众人回到了各自的日常里。   每天索尔都会和史坦特他们下秘境地牢,或者别的秘境。   既然众人眼下复仇在即,史坦特他们也在把自己手上的事情渐渐剥离出来完成交接。   除了春耕顺利收尾,一个未知生灵正在缓慢接近自由之城,还有挖矿的热潮渐渐冷却之外,这期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整个领地总体还算平静。   倒是开春后和鱼人打了几次,索尔在海边建茅草屋诱杀鱼人的想法很成功,每次都会假装战术失误被鱼人趁机掠走一些茅草屋里的物资,然后周而复始的再来。   有两次鱼人来的规模还不算小,索尔和史坦特迪勒不得不半夜披衣下床,一边咒骂着一边佩剑出门。然后将大部分鱼人变成魔魂,再拱手送出微小份量的物资。   时间就这么一路滑到了开春第二月的中旬,气候乍暖还寒。   “差不多可以动手了,亚尔兰提斯的门已经连通,人手也已各就各位。”某一天索尔三人聚在一起,史坦特提了句,其实就算他不说,索尔和迪勒也时刻在关注着进度。   “好,你们记得好好和家人道个别,迪勒勇敢点,最好今晚把萝丝扑倒,不然万一今后就没有机会了。我明天先过去亚尔兰提斯,一切依照原计划吧。”索尔嘱咐两人。   当天的晚餐桌上,索尔把自己即将动身的消息拿出来,自家香菇们不出意外又是一片哀伤。她们知道索尔要去面对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面对,最终也只能送上各自的牵挂。   晚上回房间时,索尔不出意外的又在自己的毯子里发现了潜入者。也算是惯例了,每次自己要出远门或者准备干点什么危险的事情,总会有某个香菇或某几个香菇跑来安慰自己。   索尔将衣服脱下叠好,鞋子和一双精巧的女式软筒靴在一起摆放整齐。然后缩进了毛毯里,默默看着今夜的来访者,美丽从未褪色的金发克蕾蒂。   两人就这么在毛毯下依靠黑暗视野互相瞪着眼,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你上次对我们说过的那一家三口三个生灵,如果有一天我和你流落荒岛,你会像那对夫妻一样用你的血肉喂养我吗?”最终还是克蕾蒂率先打破了沉默,问了一句。   索尔愣了愣,本来以为克蕾蒂会说这次复仇的种种,想不到却问了这么一个稍显血腥的问题。   没有急着回答,索尔皱眉陷入了思索。   他的理性思维习惯性地把他拉向了岛上能有几个获取食水的途径,有多大的生机之类。   很快索尔抿着嘴放弃了思考,意识到不论他有什么答案,都已错过了最佳的回答时间。   “抱歉,想得久了点。”索尔有些怅然。   “我知道你不会为了哄我而随口敷衍,但我很清楚你一定说了就算数。”克蕾蒂微笑。   “如果真到了必死之局,我不会让你先死,也不会让你后死,我们必须同时死。你这辈子都是,也只能是我的小香菇。”索尔说出自己迟到的答案。   “狡猾的家伙。”克蕾蒂笑骂了一句。   “能不能算了,亚尔兰提斯的事?”静默了一会,克蕾蒂突然问。   索尔并不意外她会这么问,香菇们一定私下讨论过,然后推出克蕾蒂来想说服自己。   “隐忍并不是什么艰难的事,但前提是要隐忍得有价值,除非旧事不会再重演。可惜自由之城面对的不是某一个北境贵族,而是贵族圈子里一种会反复上演的古老掠夺规则。”   “所以我们终究没得选,只能在更惨痛的结果来临前亮出獠牙迎难而上。”   “要么断剑沉沙,要么让那些离我们很远,手却伸得那么长,想毁掉我们生活的家伙看见,我们的怒火到底有多么的耀眼,能不能把他们烧痛。”索尔枕着手臂看着屋顶。   “好,你自己小心点,我……不,我们等你回家。过来,我的大狗熊,抱抱我。”克蕾蒂哽咽着呵了口气,张开双手。   两个身影紧紧相拥。   “所以到了最后,你有什么要对我交代或者让我办的事情吗?”克蕾蒂眼眶红着问。   “真有,其实我发现了一种新式纱袜,是……样的,我想你穿给我看。”索尔蹭了蹭克蕾蒂的小脑袋。   “只要你好好回来,我天天穿给你看,不,我要你亲自帮我穿。”克蕾蒂呜咽着。   所有的哀伤和眷恋,终究融化在了深夜的黑暗里,再无声息。 第496章 人生差别   黑暗历七二三年,春天第二个月,第三周的第一天,风鸣日,晴。   今天是个不起眼的日子,既没有踩在任何节气上,也没有什么重大的领地事宜要进行。   不过对于自由之城知情的管理层而言,今天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凝重。因为他们将送走领地的一位战士,去往北境心脏地带,摔杯亮剑震慑敌人,为今后的领地谋求更长远的未来。   严格说来这并不算是一场远征,或者本来是,但却被秘境之门缩短了距离。   索尔不喜欢这种乌拉拉一大群人送别的场面,但老地精坚决表示必须要走得有气势,于是将自由之城平时用于开放秘境之门的小广场清空,参与送别的人在此亲自目送索尔上路。   小广场上此刻大概有十多道秘境之门正蓝光闪烁,索尔即将进入其中之一。该说的话早已说完,索尔站在门前回头看身后,包括自家香菇所有该在的人都在,除了史坦特和迪勒。   众人那一双双期盼又隐含着深切关怀的眼睛,莫名搞得索尔有些非自愿性的悲壮,总感觉自己这一走……仿佛就特么真的回不来了似的。   躲在兜帽里的索尔笑着向众人挥挥手,然后转身进入了秘境之门里。   老地精之所以要把小广场周围清空,是为了把索尔回归的消息捂到最后。   如果有人混在围观的平民里认出索尔,情报的传递速度肯定会比索尔的计划快,甚至有着影响计划的可能。毕竟索尔也不是过去就直接开干了,还有些最后的前置工作需要完成。   索尔之所以要隐瞒住自身的回归,倒不是怕谁上门来找麻烦,主要目的还是想打亚尔兰提斯一个措手不及,让自己的计划能够进行得更顺利一些,毕竟这关系着自由之城的今后。   一旦自己回归的消息被亚尔兰提斯提前知晓,他们就算不马上组织起人手再到自由之城来捣蛋,必然也会提升起一定的防备。那样就不好玩了,自己计划的阻力也会成倍的加大。   三个八阶的联盟元帅和一大座戒备森严的主城,要防备一个六阶的索尔,这听起来似乎像是个痴人说梦的笑话。但纵观过往,没人笑得出来,因为这种事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噩梦之所以是噩梦,是因为它能让人铭记,就算你暂时忘了,也能让你在暗夜中惊醒。   那年在奥德伦萨,三阶的索尔面对着一地阶位比自己还高的人,仗着自身邪恶缠身撒野不断。哪怕后面七阶的茜妮尔和八阶的老塞斯汀亲自下场,那身疯狂也未曾有过半分消减。   当然,其中的真实原因并不是因为索尔有多么悍勇,而是因为他当时本就抱着必死之心去奥德伦萨命换命。不怕死的人本就趋近于无敌,于是南境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大闹了一场。   索尔当时暴躁的心理活动和诅咒缠身的绝望处境,别人自然不会清楚知道。但就算只看那些疯狂硬撼的表象,也足够引起亚尔兰提斯的重视提升相关防备了,毕竟疯子无可揣摩。   对面的防备一旦加强,索尔想偷鸡的把戏自然就会变得很艰难。   好在一路遮遮掩掩,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进入秘境之门后,眼前仍然是熟悉的地牢环境,一个迪勒的手下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大人,请这边走。”看到索尔的身影,这名手下微微躬身行礼,然后摊手虚引,闷头充当索尔的领路人。让这些自由之城的老人手不要叫自己领主而简称大人,索尔改了好久。   “达伦,最近生活怎么样?”不敢说对每个老人手了如指掌,但名字索尔还是记得的。   “依托大人的庇护,小人的家庭生活无虞,迪勒大人也很宽仁。”达伦的语气很诚恳。   路上和达伦随便闲聊了几句,很快来到了目的地,本来也没多远,越过几条过道的另一道秘境之门而已。索尔对达伦点了点头,然后在达伦的目送下进入了门里,世界已然不同。   “领主大人。”刚一跨出门外,正在门外来回踱步的詹姆一脸兴奋地向索尔躬身行礼。   “辛苦了。”听着这熟悉而热切的声音,索尔笑了起来,拍了拍詹姆的肩膀。这小子这声领主看来这辈子都改不过来了,当时他和书店的莎米娅香菇的婚礼,索尔还到场热闹过。   说起来,自己从莎米娅那里借的那本书,貌似到现在都还没有还吧?算了,赖账就好。   当年索尔冲到奥德伦萨,去救被茜妮尔控制的洛娜和克莉丝时,当时就是詹姆负责运作和接应。后来索尔觉得这小子还不错,让迪勒把他调回了领地,以便更好的照顾家庭生活。   这次也许是迪勒本着用生不如用熟的想法,又把这小子派了过来负责帮自己打探消息。   寒暄过后,索尔转头在室内观察了一番,从环境看来这次的秘境之门显然开在了某间旅馆房间里,嗯,肯定是亚尔兰提斯的当地旅馆。好吧,终于不是破败谷仓或者阴暗地窖了。   “领主大人,亚尔兰提斯将于后天入夜时分,在暴风城堡举办今年的春季庆典。到时候据说将会很热闹,自由联盟三大元帅和上流圈子的诸多贵族都会到场,算是开年的盛会。”   詹姆对索尔说起自己最近搜罗到的准确情报,他先于众人来到主城负责打探关键消息。   索尔点点头,春季庆典算是整片大陆的共同传统节日,不过举办时间会因为地域而有些差别。有的领地会在春耕前,以祈求当年的丰收,有的领地会在忙完春耕后,再从容庆祝。   像亚尔兰提斯则属于什么时候想玩了,就什么时候玩。反正主城里是没有农田的,也许是为了保证城市的整体建筑美感,粮食大多来自于周边。不像自由之城,还规划有城中田。   春季庆典原本的节日意义,到了这些繁华地域或许早已改变。北境贵族们有自己的度过方式,肯定不会像老地精那样跑到麦田里去装模做样,做出副我和农夫在一起的亲民模样。   至于所谓的盛会,无非是一场推杯换盏上流云集的舞会而已。   不过盛会好啊,我最喜欢的就是盛会。既然自己是来捣蛋的,那肯定是观众越多震慑越大,最好能口耳相传传遍整个大陆去,省得特么以后是人不是人都想到自由之城来亮獠牙。   当年奥德伦萨那场舞会,三席长老最后只有老塞斯汀到了,虽然不算多大的场面,但索尔的恶名仍然一直流传至今。可见这些特殊地域造成的影响,实际上要比想象中深远长久。   “城堡?意思是在城外吗?”索尔突然追问了一句   “不是,领主大人。暴风城堡本来是旧日亚尔兰提斯的中心,据说最初自由联盟建立初期,就是依托着这座城堡作为要塞,逐渐向周边扩张,这才有了如今亚尔兰提斯的规模。”   “时至今日,城堡本身已失去战略意义,成了一处追忆往昔荣光的景点。”詹姆回答。   “你干得很好!”索尔深深看了詹姆一眼,然后赞誉了一句。   我……干得很好?我干什么了?被领主大人突然一句夸赞压下来,詹姆显得有些茫然。   “还记得当初我对你说过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吗?你曾经端着干草叉在麦田里整天和牛粪打交道,那时的你是否幻想过你会像现在这样,侃侃而谈地说着一座恢宏主城的典故?”   “我提你的过往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实际上我想说的是一个人的出身并不是最重要的,好出身或许会让你比别人多些人脉和资源,但归根结底每个人认识世界的过程是一样的。”   “看来当时我在莎米娅书店里对你说的话,你应该是听进去了,后面应该独自闷头学习了更多的知识吧?所以你会有今天是你自己后天的努力,或者说你拥有的都是你该得的。”   “你在情报这方面的工作,无疑已经成熟而出色,一般人可能只会打听到庆典具体开办时间这里就止步了。但你在我随口问起一座旧城堡的过往时,你显然比别人知道得更多。”   “关键在于这份知道在我要求的情报环节里并不是必须的,甚至可以说无关紧要。但对你自身而言,它却在无形中拓宽着你的视野,也在由内而外改变着你这个人,正面改变。”   “所以我说你干得很好,既因为你的工作能力,也因为你自己的知识修养。”索尔说。   听完索尔的话詹姆显得很是感动,他伸手从衣袋里拽出索尔当年送他的那块地精钟表。   “是的,领主大人,我一直很庆幸遇到您,因为您给了我新生,为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如果不是遇到您,我实在无法想象农夫的我和如今的我,这真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以前我仰望您,是因为您的成就和地位。即便如今我有了更强的判断力,可我仍然仰望您,因为您浩瀚卓绝的见识。此生能为您效力是在下的荣幸,希望今后皆然。”詹姆按住胸口诚恳地弯腰行礼。   索尔笑了起来,想不到自己的有感而发会引出詹姆的一番吹捧。不过……或许也不是吹捧,毕竟詹姆只是陈述了事实而已。是的,就是这样,大魔王本来就是智慧与美貌并重的。   “走吧,先带我去认认地方,到时候方便动手。”索尔笑着向门外挑挑下巴让詹姆带路。 第497章 流莺环绕   亚尔兰提斯,是座能媲美南境主城奥德伦萨或者北境骑士之都拜伦比安的宏城。   听着詹姆的介绍,走在宽阔明亮街道上的索尔,不出意外地见证了这座城市的繁华。即便是在大陆上幽灵肆虐,人心惶惶的今天,这份繁华和热闹或许略有蒙尘,但是底蕴还在。   这里的建筑风格,感觉杂糅了大陆的许多地域特色。圆顶尖顶建筑连成片,飞扬的刺绣旗帜也有,各类天使和神祇的雕像也随处可见,这种混杂或许和亚尔兰提斯提倡自由有关。   在詹姆的向导下,索尔很快见到了暴风城堡,实际上它就横亘在这座主城的中心地段。   灰蓝色泛白的砖石外观透着穿越时光的古老气息,层次分明的尖顶建筑拔地而起,既有独立区域也有联排结构。外墙体上有着圆柱形的瞭望台和弓箭塔,更为城堡增添了立体感。   这座城堡原本应该是接近全包围的结构,不过如今正面的城堡护墙已经被拆除,成了更开阔的半开放格局。城堡外墙上爬满了鲜活的花藤,此时正花苞微绽,显然经常有人维护。   地段已弄清,城堡外观也尽收眼底,以索尔和詹姆两人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入内游览的。   实际上也不需要入内,索尔相当于只是先来认个门而已,后天的复仇即将在这里展开。   “看完了,走吧。”索尔率先转身迈步。   “那接下来领主大人还想去哪里游览一下吗?”詹姆显然对这座城市有些了解,   索尔边走边扭头向周围观望着,当时去拜伦比安时偷了一批路灯,至今仍然在为领民持续提供幸福感。这说明偷得很有意义,所以眼下索尔琢磨着亚尔兰提斯能不能带走点什么。   “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暂时没发现能下手的目标,索尔转回头顺口问了句。   玩?詹姆目光闪烁着,他知道领主大人所说的玩,肯定不会是马蹄铁套圈那种小孩子把戏。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本就贫乏,一般成年的男性说到玩,无非是女人和喝酒之类的事。   “领主大人您看那边,那是亚尔兰提斯有名的销金窟,流莺美酒遍地还可以赌钱,只是不知道……”詹姆说着突然有些犹豫,带领主大人去找女人,自己不会被领主夫人殴打吧?   “那走吧,就让我们乡下人去见识一下。”索尔从善如流地挥挥手。   自由之城流莺倒是有,算是自然野生那种,销金窟的级别是够不上的。索尔对于流莺的存在属于既不阻止也不提倡,哪怕是个很来钱的门路,这一块他不做也没人敢跳出来折腾。   其实并不需要詹姆带路,毕竟那一整片区域灯火通明,远远的就能看见街面上的热闹。   街道上有流浪的游吟诗人奏响乐曲,吟唱着那些古老遥远的歌谣,算是凭手艺混点旅行费用。也站满了所谓的流莺,衣着暴露话语挑逗,妖媚的眼睛时刻盘算着过往游客的腰包。   最后詹姆和索尔在一家挂着酒馆招牌,但占地远比普通酒馆宽阔数倍的建筑前停下,门楣上有‘银色月光’四个亮金字,恭立门口的两名长裙女招待见有客人上门赶忙热情迎接。   这个时代会用消失的太阳月亮来命名的建筑已经不多,这是欺负乡下人没见过月亮了。   “最大的吗?”索尔扭头向街面上看看下意识问了句,这一整条街几乎都是这种场所。   “领主大人,面积或许不是,但服务和流莺质量很有名气。”詹姆靠过来小声回答道。   “那就这里吧。”索尔摆摆手。   两人跟着满脸媚笑的女招待进入了建筑里,沿途装饰很华丽铺有地毯,每隔一段距离或路口还有些维护秩序的打手抱手肃立,略显曲折的回廊让人有种正在走向宅邸深处的感觉。   一路女招待都在尽职地摇晃着自己的小屁股,希望客人们能提前看上自己,以免去自己在门口的迎宾风吹之苦。可惜索尔认为她摇的没有节奏感也毫不诱人,所以拒绝伸出援手。   回廊的尽头让人眼前一亮,是一间气派宽敞明亮的大厅。空气里飘散着幽淡的熏香味和醇厚的酒水味,纱裙半掩的流莺穿梭在各色客人之间,各种笑骂调戏声和浪笑声不绝于耳。   这里的格局之所以让人眼前一亮,是因为整片区域被毛皮座椅划分成了无数独立区域。   但独立得并不彻底,因为条形座位的摆设呈半包围的方形,客人背后毛茸茸的矮靠并不会遮挡视野的通透,让人抬头就可欣赏到正面舞台上的歌舞,整体算是一个半开放的格局。   女招待引导着索尔两人在一处空旷条座上坐下,这里视野很开阔,穹顶高远。然后女招待幽怨地看了两人一眼,这才满心不甘地离去,剩下的服务环节就是大厅男女侍者的事了。   看见两人落座,一名男性侍者立刻上前礼貌问候同时询问需要的服务,詹姆回头看来。   “不必在意我,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就照你往常的惯例。”索尔笑着摆手让詹姆发挥。   什么照我往常的惯例?说得好像别人有多放荡似的,我也只是……不经意间来过几次好吧?詹姆有些幽怨,同时也有些了然,看来领主大人是想干大事前找两个女人来缓解下压力。   “领主大人,我结婚以前倒是有闲钱会来逛逛,但婚后就绝对再没有了。往常来的次数也不多,大多是获取情报需要,那个莎米娅那边……。”打发走侍者后,詹姆有些欲言又止。   “都是男人我懂,放心,我不是话多的人,来玩就要开心点,不谈工作。”索尔笑着。   詹姆终于放下心来,很快酒水和小吃端上桌,两个姿色上等的流莺也翩翩到来。一个被詹姆捂在了怀里,一个直接坐到索尔怀里,索尔也不拒绝,搂着小软腰欣赏着舞台的歌舞。   接下来的流程也就那样,流莺小姐姐主动说着些没什么营养的调笑,索尔也配合地喝了几杯。小姐姐身上的炼金香水味倒不是不好闻,应该是高级货,只是闻久了还是有些熏人。   “那个……领主大人,差不多该休息了”消遣了一段时间,詹姆扭捏地凑到索尔身边。   索尔会心一笑,詹姆说的休息肯定不是回旅馆睡大头觉,不然也不会是这副悄悄遮着裤子的隐忍模样。这些华丽条座周边都有单独客房,让客人随时都能做些比睡觉更有意义的事。   “没关系不用在意我,好好休息,顺便把我这位小姐姐也一起带走。”索尔笑着摆手。   “啊……这…”詹姆突然就有些看不懂了,再说把领主扔在这里自己跑去玩他怎么敢?   “领主大人,您是不是……嫌她们不干净?”詹姆思索了半天,悄悄憋出来那么一句。   “那倒不至于,都是从底层走上来的,以前我也经常和她们嬉戏整夜整夜的不睡觉。真不用管我,去吧,每逢战前,我需要那么一个环境闹中取静思考下人生。”索尔一脸高深。   詹姆微微张着嘴,只是表情仍然有些狐疑。   “好吧,其实真实原因是,你可能不知道这次我并不是单独过来亚尔兰提斯的,暗中有眼睛盯着。唉~!世道艰难,我家一窝香菇时刻都在等待着上天的机会,就等我一朝不慎。”   “所以你知道,我一旦稍有妄动,回家很可能就是血光之灾。”索尔眯着眼一脸悲壮。   “您……辛苦了!”詹姆眼眶发红,仿佛看到一个在香菇怪群中挥剑奋战的孤独战士。   “话说你在这里磨蹭不走,不会是因为你同时应付不了两个小姐姐吧?不要逞能做自己能力以外的事,年轻人还是身体重要。”索尔突然背起手,露出副语重心长的老父亲姿态。   我……詹姆心里瞬间悲愤呐喊,自己居然被领主小看了,两个算什么?再给我来一堆!   等詹姆满腔斗志地搂着两个小姐姐离开,索尔沉静下来。旁边的侍者见索尔落单,赶忙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其他的服务,索尔礼貌地摇头,然后默默端着酒水观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对于詹姆的去向索尔也没觉得有什么需要谴责的,男人行走世间,各自负责而已。那是詹姆自己的人生,索尔也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说什么,他自己都没活在框架里。   这次过来亚尔兰提斯,其实索尔能做的以及真正需要做的,也只是等待而已。   毕竟整个计划里真正需要索尔出手的地方,也只在最后。   此时已经深夜,按时间来算计划的发动已经不是后天而来到明天了,希望到时候一切顺利吧。真正让索尔悬着心的,其实是史坦特和迪勒那两个家伙。   不过自己枯坐在这里,所有的担心其实没什么意义。生命是一连串随机的过程,从你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凭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是概率而已。   于是索尔抛开无谓的心情,开始和舞台上美艳的舞娘小姐姐,通过眼神展开了更高层次的精神交流,只是交流了一会索尔突然有些疑惑。   自己什么也没干啊?怎么舞台上那位扣着面纱,风姿撩人旋转不停的舞娘小姐姐,会那么幽怨地看着自己,嗯,似乎还隐隐带着些哀伤?   难道是熟人?索尔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会,可那身材和记忆没什么可重叠的地方。 第498章 舞娘与魔王   萨丽雅以一个利落的旋转绽放作为自己的舞蹈收尾,修长的脖颈大幅度后仰,被压弯的柔细腰肢绷起一个惊心动魄的美妙幅度,可惜整个酒馆里并没有响起多少掌声或者喝彩声。   说起来‘银色月光’虽然在外乡人口中被称为销金窟,但对于萨丽雅这些长久生活在此的舞娘而言,只是个稍大的酒馆罢了,和其它酒馆的区别在于吃饭喝酒并不是这里的主题。   满厅人头济济,可是客人都很忙,有的露着黄牙忙着往嘴里灌麦酒,有的忙着在流莺们的胸口拱来拱去。除了那个黑袍男人,他神神秘秘的独自坐在三号坐席,看上去有些冷清。   这种长袍装扮的客人萨丽雅见过的不多但也不少,他翘着腿坐靠在矮靠上,双手枕在脑后不经意间展露出硬朗身材。自己舞蹈结束时他微笑鼓掌,只是那掌声被淹没在了喧闹里。   萨丽雅向他感激地笑笑然后鞠躬退场,为这场舞蹈,也为这乌烟瘴气的一天终于结束。   刚才伴奏的那首婉转思乡乐曲,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往,于是她用比平常更专注的舞姿来寄托哀思。可惜满厅里只有那位黑袍客人是唯一专注的观众,其他人心思全在女人身上。   萨丽雅是在十四岁的年纪来到亚尔兰提斯的,她的家乡只是个偏远的小村落。当时民间盛传亚尔兰提斯是艺术之都,这里如何如何美好,渐渐的坊间的传闻就成了萨丽雅的梦想。   后来她才知道所谓的艺术之都,只是平民见识不够认知差别所产生的一个笑话罢了。毕竟北境周边城镇有价值的古董名画,全都运到这里堆积流传,无关艺术也堆出艺术感来了。   似乎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但既然满怀希望艰难地来到这里,萨丽雅也没有放弃自己追寻艺术的热忱。于是几经辗转后,萨丽雅拜入亚伯尼尔戏剧学院,认真地学习表演及舞蹈。   年轻的人生总是充满了希望和热情,但其实这些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往往都不堪一击。   很快家乡传来了噩耗,不单只是自己的村落,连同整个领地据说都因为怪物的袭击而陷落,父母也不幸罹难。这意味着萨丽雅必须擦掉伤感的泪水,今后要试着自己养活自己了。   决心是有的,吃苦也不怕,但现实又哪里会有那么简单?除了在家从小务农的经验,以及来到亚尔兰提斯后学会的表演和舞蹈技巧,萨丽雅发现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其实不多。   于是渐渐的学费再也无力支撑只能退学,然后是房租的逼迫,生存开始变得无以为继。   其实也不是毫无去处,同期的不少女学员和自己的家境差不多,只是世事的颠簸里众人的人生选择各不一样。出没于销金窟的她们很快吃穿不愁,萨丽雅却选择了更艰辛的道路。   幸运偶尔闪现过,但并不长久,好心得到一家面包坊老夫妻收留的萨丽雅,准备用勤劳的双手创造新生活。可惜出色的外貌很快遭到了当地恶棍的觊觎,从那以后开始骚扰不断。   有一次差点就被他们得逞了,自己被拖到阴暗的小巷里呼救无门,还好贴身携带的匕首救了自己,混乱中也不知道捅穿了谁。那次把萨丽雅吓坏了,跑回到破烂的住处瑟瑟发抖。   过了两天萨丽雅终于得出结论,在无情的现实面前自己终究是弱小的,梦想早已远去。   于是她选择了一个介于普通人和流莺之间的职业,一名‘银色月光’销金窟里的舞娘。   舞娘的存在意义其实和流莺差不多,主要目的是让更多的客人来到酒馆里喝酒,增加银色月光的收入。然后,在某个恰当的时候,将身体以某个恰当的价格卖给某个恰当的客人。   自那之后,成为一个新的流莺,会有一段时间的当红期,然后从此寂寂无声泯然众人。   这些萨丽雅都知道,但至少在堕落成流莺那天之前,自己是安全而干净的。至少销金窟这里有着背景和护卫,不会有肮脏的恶棍敢到这里乱来,因为销金窟本来就是最大的恶棍。   回到后台的休息区域,这里同样聚集着很多舞娘,将近二十号人。在这些人当中,萨丽雅凭借出色的舞蹈技巧,成了银月光暂时的招牌舞娘,同时也多了一批看她不顺眼的同行。   “唔!”换下舞鞋的萨丽雅,刚想伸脚进入软靴让脚休息片刻时,突然发出了声痛呼。   “你怎么了?萨丽雅姐姐。”三个平时要好的姐妹立刻围拢过来,语气里充斥着关怀。   低头仔细看看,一根纤细的缝衣针正从靴底倒刺上来,这显然就是来自同行的恶意了。   “大家同一张桌子吃饭,你们太过分了薇安。”要好的姐妹温妮站起,向对面怒斥出声。   “哟~怎么了小温妮,在那里又跳又叫的?我看看,噫?萨丽雅怎么那么不小心?都流血了,身为舞者怎么能不好好保护自己的脚呢?”对面七八个舞娘里带头的薇安笑了起来。   “你……”温妮和另外两个姐妹浑身气得颤抖不已,因为对方这种下作的恶意脏手段。   “算了温妮,我没有关系的。”萨丽雅扶着座椅稍显僵硬地站起,刚才这根在软靴里竖直的缝衣针虽然没有刺穿脚背,但刺得也不浅,让萨丽雅站立时都能感觉到隐隐的刺痛感。   实际上这种事情在自己来到银色月光的这两年里,已经反复发生过无数次了。两边的少女们吵过闹过,就算把事情报到管理的执事那里,这种无风无影的事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萨丽雅,有位客人点了你的名,让你去陪他喝酒。”休息处的房门突然被执事推开。   萨丽雅心里有些抗拒,但她知道能把招牌舞娘的自己叫去陪酒,对方肯定付出了不菲价格。而且她心里还有丝微弱期待,猜测会不会是刚才在台下欣赏自己舞蹈的那位神秘客人。   “……贱货,总会有狗眼瞎了的男人看中她。”并没压低音量的秽语声自身后传来,姐妹们不出意外又和对面陷入了新一轮争吵里,萨丽雅脚步略停,最终微微叹口气推门而去。   “你看起来似乎受伤了?是跳舞时崴到脚了吗?”索尔放下酒缸,靠在软靠上笑着问。   “您好客人,我们舞者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感谢您的关心,只是小问题。”萨丽雅隔着索尔一段距离在条座上坐下,心里放松了点,果然是刚才那位观赏自己舞蹈的黑袍客人。   他还是那副悠然自在的样子,看起来慵懒随意,只是眼神里很干净,看不出什么邪光。   “喝两杯吗?”索尔向桌面上挑挑下巴。   “抱歉,客人,我没什么酒量的。”萨丽雅有短瞬的犹豫,但最终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她心里其实一直对酒水这种会让人神志恍惚的饮品,抱有戒备和厌恶,就算实在推脱不掉一定要喝,她也只会浅抿一口。这种姿态经常引起酒客不满,但也让她幸运的蒙混至今。   “没关系,我其实是坐在这有些无聊,所以想找个人聊聊天。”索尔枕着手臂笑了笑。   这位客人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萨丽雅内心是不信的。男人们来这里的目的几乎都是寻欢,就算不是,他独自坐在这也不会是因为负担不起流莺的费用,肯定有着他自己的原因。   不过这个男人没有强迫自己喝酒,倒是让萨丽雅心里小小地松了口气。   “很荣幸能倾听您的故事,客人。”萨丽雅礼貌地笑笑,然后斜并着腿坐姿端正,做出一副倾听的姿态,就像她在礼仪课上学过的那样。这个男人或许内心烦闷,想要倾诉什么。   “实际上在你还没到来之前,我向侍者稍微打听了一下你的情况。”索尔开口说了句。   “……嗯,感谢客人您听我卑微的故事。”萨丽雅眼睛眨了眨,有些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自己的过往在姐妹间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那过往平淡哀伤,没什么值得注目的。   “好吧,就是你了。”索尔突然呢喃了一句,站起了身。   什么……就是我了?萨丽雅一瞬间有些愣然,然后她看见对面那位神秘的男性客人,突然径直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俯身搂住自己的腿弯和脖颈,将自己整个人横抱在了他的怀里。   “您……做什么?”这一下来得有点突然,对方显然是想把自己抱到周围的空房间里,等走出两步后萨丽雅才反应过来,开始剧烈疯狂地挣扎起来,可惜他抱得很紧,无可挣脱。   许多有姿色的舞娘突然被蛮横的客人夺走贞洁,这样的事其实在销金窟里总在发生。这也许关系到客人的背景或者实力等等多个方面,但身为舞娘在其中其实没多少反抗的余地。   萨丽雅知道自己如果继续混迹在银色月光,终究有一天必将迎来这个结局。但她不希望是今天也不希望是现在,之前对这位男性客人堆积的些微好感瞬间消散,只剩羞愤和鄙夷。   慌乱间萨丽雅只能拼命看向周边的侍者,作为银色月光头牌舞娘的她,相比起其他普通舞娘肯定更受销金窟的重视和保护。这种关键时刻,她只能寄希望于银色月光的护卫力量。 第499章 舞娘的赌局   “抱歉,这位尊贵的客人,我们的舞娘只负责展现舞技,但不包含陪客人过夜,您这么做不符合银色月光的规矩。”一名男性侍者果然不负萨丽雅的期望,迈步挡在了索尔面前。   “你哪只狗眼看出来我要过夜的?我只是想和这位舞娘小姐姐找个安静地方说说心里话不行吗?还是你们银色月光那么大的排场,客人却只能在乱哄哄的大厅里憋闷的交流?”   “你给我滚远一点,我出那么多钱不是来跟你扯蛋的,影响了我的心情怕你一个小小的侍者负不起责任。”索尔兜帽下的眼睛恶狠狠瞪了侍者一眼,强行抱着萨丽雅进入了房间。   侍者转头看看闭合的房间门,脸色阴晴不定也隐隐有些忌惮,只能转身找人通报去了。   被掳到房间里的萨丽雅万念俱灰,她知道事情肯定还没完,稍后一定还会有更多守卫赶来解救自己。问题是自己要能支撑到那个时候啊,万一这个蛮横男人扑上来就撕衣服……   “别蹭了,我有没有反应你自己不清楚?”索尔对坐在自己怀里挣扎不已的萨丽雅说。   萨丽雅一愣,下意识挪动了一下小屁股,果然什么也没感觉到,只能狐疑地偏头瞪着索尔。她突然有些搞不青这个男人是什么意思,她对自己的姿色很有数,平时的觊觎者不少。   索尔被瞪得笑了起来,香菇怪这种生物总是那么奇怪。嬉闹的时候你死命地挣扎,等否定掉你的魅力了,你又一脸你是不是不行的目光看过来,这其中的变化真是让人无从把握。   “来,让我先感受一下香甜柔软的小嘴。”索尔扮演着拿手的坏人,一大个狗头凑近。   “呀!你敢碰我我就死在这里,到时候你有再大的背景也别想脱身。”萨丽雅突然急中生智,同时拔出随身匕首斜在身前,可是还没等她看清,却发现匕首突然就到了对方手里。   “你这是什么逻辑?死?你随便死,死了小嘴也还在对不对?”索尔的狗头继续逼近。   “我……你……”萨丽雅被索尔噎得说不出话来,连呼救都忘记了,吓得闭上了眼睛。   “这样,我们来打个赌,我敢说一会你会主动吻我你信不信?”索尔突然戏谑地开口。   “做梦!死也不可能!”对方没有吻下来让萨丽雅松了口气,但对他的话却嗤之以鼻。   “好,你坐在这里听我说完。”索尔松开禁锢,把萨丽雅按在小圆桌边的低靠小凳里。   “看你还有点底线,这么说吧,今夜通过我在大厅的短暂观察,你的舞跳得不错。但说实话我不太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你另一个方面,这也是我把你叫过来的原因。”索尔说。   对我的另一个方面感兴趣?萨丽雅愣了片刻,然后赶忙拉紧自己身上本就单薄的舞服。   “是不是在这种场所待久了,连思维都会变得污秽?你那勉强刚长开的身体有什么可捂的?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肉体交易,而是艺术方面的事情。”索尔又被萨丽雅的反应逗笑了。   “艺术方面……的什么事情?”萨丽雅拽着衣襟一脸狐疑地看着索尔,心里反而更戒备了。她怀疑这家伙打听到了自己的过往,然后想抓住自己对艺术的追求这个点来蒙骗自己。   索尔为自己找了个舒服的谈话姿势,双脚交叉搁在桌面上,翘起椅脚在地面上自在地晃悠着。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锁的房间门突然被撞开了,一大群凶神恶煞的家伙冲了进来。   “你们这群蠢狗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怎么找人说点心里话就那么艰难呢?你们银色月光那么大的场面就这么点狗屁格局?特么都给我滚!爬慢了片刻我就把你们的狗头拧下来。”   索尔的语气像极了贵族纨绔,但又有些不同。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一抹,一堆熠熠生辉的龙眼堆在了桌面上,然后一脸不耐地转头,随手一拳将靠在墙边的装饰衣柜砸了个大洞。   冲进来的打手队长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凶神,有财力不说显然还有实力。   “抱歉……打扰了客人,我们只是进来询问下是否还需要送点什么酒水小吃进来。”看到索尔所展现的不凡,打手队长一脑门冷汗,只能强行解释了一波,让手下飞速修理门锁。   “来人,迅速把好酒和食物给客人端上来,全部都来一份,免费的,速度给我快点。”   之所以态度瞬变,是因为打手队长看得很清楚,别人两个人坐在桌边,好像真的特么是在说心里话。怎么会有人跑到销金窟来对着舞娘说心里话呢?队长感觉世道越来越艰难了。   桌边的萨丽雅也被索尔这一手震了一下,等到门锁迅速修理好,各色小吃酒水摆满了房间的小桌子,一众打手堆着笑脸退走,萨丽雅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错过了逃离的机会。   索尔起身走到床边,整个人倒在床上,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是一名领主,领地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城市。只是地域偏远了一些,当地的民间娱乐一直很贫乏。今天我算是路过这里,无意间欣赏到了你出色的舞姿。”   “顺口和站在一边的侍者闲聊了两句,其中你的戏剧表演天赋引起了我的兴趣。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带到我的领地,给你一座剧院,然后由你自己管理提供节目。”   “我不是什么救世主,也不知道你是否正在面临着什么苦楚。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会出来抛头露面当舞娘的,通常生活状态都不会太好,所以我可以帮你换个环境。”   “整个故事就是这样,如果你不信或者不愿意拉开房门离开就好。”索尔枕着手臂说。   实际上来销金窟之前,詹姆路上提到过剧院的事情,不过是顺口一说,毕竟大晚上剧院早就关门了。索尔当时就想,不如自己找点人回去自己搞,东西偷不到掳点人还是不错的。   萨丽雅转过头,一脸震惊地看着男人俊朗的侧脸。会有这种好事?自己苦求不得的希望会砸在脸上?她心里本能的是不信的,但不知为何,又莫名觉得这个男人说的可能是真的。   “那需要我付出什么?身体?又或者别的?”萨丽雅注视着这个男人,声音有些凄然。   “看来钱你肯定是没有了,不然也不会把身体这个唯一筹码挂在嘴上。小香菇,没必要那么否定自己,其实你自己狭隘了,你并不是一无是处,我说了看重的是你的戏剧能力。”   “我听说你曾经参与过几场演出,我不知道你的戏份重不重要,但想来应该会有一些能力,总比对戏剧这块一无所知的人好。我的领地欠缺你这种人才,所以才会有这个邀请。”   “当然,不可否认,你的外貌也是我会主动找上你的主要原因。毕竟如果有得选,人们都希望站在舞台上的是个光鲜亮丽的人,那是人性里向往美好的一面。”索尔理了理衣摆。   “你的领地在哪里?我听说如今的黑暗荒野已经很不安全。”萨丽雅问了一句。   “北方边境,那里叫自由之城,你能在那里得到保护还有自由以及新生活。”索尔说。   “可是这种事情……我该怎么相信你呢?”萨丽雅声音里的希冀快要抑制不住地溢出。   “你不必相信我,我也从来算不上什么好人。这世界诱惑那么多,当一个看似虚妄的选择来临,往往好坏参半。嗯,不对,按当今的世道可能有九成都是坏事,好事只有一成。”   “这是个概率,或者你可以当成一场赌局,赌输了,自然愿赌服输不论什么结果。赌对了,那也是你展现了自身勇气后该得的。总之你可以硬着头皮试试,也可以拉开门离开。”   说完这些索尔闭着眼不再说话,房间里有些寂静,然后萨丽雅站起身拉开了房间的门。   片刻后房门再次闭合,萨丽雅走回无动于衷的索尔身边,显然自己的试探没什么效果。   “我还有三个要好的姐妹,年级上和我差不多,也是这里的舞娘,都很干净。虽然她们没有相关的戏剧知识,但有着丰富的舞台经验,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我能辅导她们……”   萨丽雅说得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在救姐妹们脱离火坑还是带她们走进另一个噩梦。   “没有问题,我全收了。”索尔说得轻描淡写,让萨丽雅完全相信不起来。   “那我……现在要做些什么?”萨丽雅有些茫然地问。   索尔微微笑了笑,然后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喔~!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萨丽雅突然瞬间反应过来。   “对的,等你很久了,你不会真的以为天上会有面馅饼乱丢下来吧?我说了要让你主动吻我的。不过别担心,这无关感情,算是我的一部分报酬吧。”索尔一脸慵懒地摆了摆手。   犹豫了片刻,萨丽雅俯下身在索尔嘴上点了一下。   “不诚恳。”索尔皱眉一脸嫌弃。   萨丽雅只能又点了一下。   “不真挚,你这辈子没吻过别人吗?不献出小舌头那是吻吗?那只是蹭蹭好不好?”   这怕不是在骗自己的吻吧?萨丽雅无语了,只能趴在索尔身上,羞愤地把小嘴凑上去。   “有点意思了。”索尔点评。   “嗯~”萨丽雅感觉自己晕乎乎的,浑身像是酒醉了一样没有力气,然后被搂住了腰也不知道反抗。要是平时早就用自己的软底舞鞋踢爆对方的狗头了,哪像现在一滩烂泥一样。 第500章 魔王将至   显然刚才萨丽雅试探索尔时,忘记了把房门重新锁紧,被詹姆突然打开房门冲了进来。   “领主大人,您没事……噢!抱歉,大人,今天天气不错。”结束战斗的詹姆回到大厅没有看见索尔的踪影,一番打听后把詹姆吓了一跳,赶忙追到房间来想看看索尔有没有事。   可刚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个美貌的舞娘正趴在领主大人身上热吻,詹姆只能尴尬地拉上门。好嘛,领主大人把那些皮糙肉厚的悍妇留给我,原来是独自躲在这里感受世界的美好。   詹姆的这番动静把萨丽雅吓了一跳,赶忙收起自己的小舌头准备爬起身,但可能是因为吻得太久感觉身上没有什么力气,挣扎了一下又掉进了索尔怀里,正好被狗头又啃个正着。   “你这小软腰显然保养得很不错,光滑纤细手感很好。”索尔边说边用手丈量了一下。   “就算你这么称赞我我也……完全高兴不起来。”萨丽雅红着脸,羞涩中还有些恍惚。   刚才那个冲进来的家伙叫了一声‘领主大人’,萨丽雅听得很真切。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男人居然真是位领主?又或者刚才那家伙是他的骗子搭档?萨丽雅心里仍有些忐忑。   过了一会,隐含试探的轻微敲门声再次响起。   “进来。”索尔黑着脸,对詹姆刚才的惊惊乍乍表示很气愤,差点把自己的小舌头吓跑。   “哈!领主大人,今晚天气肯定是整个春季最好的一天,这位女士是?”詹姆扯着蛋。   “你这也太不行了吧?想不到才这么一点时间就结束了。”索尔笑容玩味地看着詹姆。   “领主大人,这已经……很厉害了好吧?那两个女人都起不来了。”詹姆小声嘀咕着。   索尔鄙夷不已,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的小矮人,我会告诉你我每次和自家的香菇死战到天明吗?自己果然还是太善良,要是史坦特和迪勒在,几句骚话就能让詹姆钻到地里去。   听着两个人的邪恶对话,萨丽雅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觉得满心冰寒,自己肯定被骗了。   “这位是萨丽雅,一会等她带着她三位姐妹到来,你把她们送到市政厅佩蒂那里。然后告诉佩蒂帮她们的剧院选个好地段,今后剧院可以丰富领民的日常生活。”索尔介绍了句。   听着这个无耻家伙说得像真的一样,可惜被占了便宜的萨丽雅已经不信了,忿忿地瞪着索尔。其实仔细想想,就算他真是领主,也不可能随手送自己一座剧院吧?自己果然是笨蛋。   “去吧,叫你的姐妹们立刻收拾好东西后来这里,我们带你们离开。当然,如果你仍不相信也没关系,反正你的报酬我已经收下了。”索尔微笑着,在萨丽雅小屁股上拍了一下。   “可是我们和银色月光签下的契约……”萨丽雅低声地支吾着,内心仍然没什么把握。   “狗屁的契约,今后就是废纸了。去吧,尽量抓紧点时间,你都赌到最后了,真的不想看看最后的结局?”索尔摆摆手,目送着萨丽雅半信半疑地离开,他才重新转头看向詹姆。   “一会你带着萨丽雅她们先撤,亚尔兰提斯暂时也别再派人手来,我一个人就够了。”   “那……好吧,领主大人,属下在领地里期待着您凯旋的消息。”詹姆一脸诚挚地说。   “凯旋是谈不上什么凯旋的,一些脏手段而已,只要敌人疼了就算成功了。”索尔说。   明天就要动手了,两人静默无言,似乎是感觉空气变得有些厚重,詹姆突然抬起头来。   “大人,除了剧院的事情,萨丽雅小姐她们住在哪?是送到您的领主府吗?”詹姆问。   索尔被逗笑了,肃杀的氛围随之一缓,詹姆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居然敢当面坑害自己。   “你想法很丰富啊?看来回去我要和莎米娅谈谈你在亚尔兰提斯销金窟里的活跃了。”   “千万不要啊!领主大人!莎米娅她很凶的!”詹姆哭丧着脸,妄想掩盖今夜的罪行。   “嗯,是很凶,当时就敢追着我这个人人都敬畏的领主不停讨要书钱,这还不凶?不过我认为这对磨炼你的意志有好处,做好迎接试炼的准备吧。”索尔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   “那没办法了,属下也只能跑到领主夫人们那里去陈述我刚才的见闻,能和大人同归于尽是在下的荣幸。”詹姆决定命换命,反正领主大人的命肯定比自己值钱,这无疑是挣了。   这个对力量一无所知的小矮人居然敢威胁自己?看着头硬的詹姆,索尔笑得更开心了。   “呵呵,史坦特一直在抱怨种蘑菇的事没人接手,现在不就有人选了吗?希望你在领地的农业这块像往日一样发光放热,我看好你,詹姆兄弟。”索尔微笑着拍了拍詹姆的肩膀。   “啊?领主大人,这也太狠了吧?属下不该威胁您的,我投降还不行吗?”詹姆求饶。   在两人的逗趣里,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四个香菇鱼贯而入。除了萨丽雅见过,其他都是些年轻的陌生香菇,进入房间后她们显得局促而多疑,其中一个还隔着门缝张望着外面。   面对着房间里的两头大灰狼,她们紧张得就像排兔子一样,不知道自身的命运将去往何方。看到索尔两人还在,萨丽雅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反正至少比推开门就看见人跑了的好。   不过,眼下怎么离开显然是个问题。   “这位……嗯,领主大人,银色月光平时防卫森严,走廊上全是待命的人,你带着我们几个出不去的。”面对着这个刚刚占了自己便宜的家伙,萨丽雅对领主这称呼还不太习惯。   索尔和詹姆对视一眼,然后手里一闪拿出一个秘境卷轴。理论上银色月光不会有禁魔区域,那通常是战事紧张时的特殊手段,长时间维持禁魔消耗很大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所谓的禁魔通常分两种,一种是全面禁魔,效果有点类似大师级魔法师的沉默术,生效后相关区域里阶别低于该大师的法师们全都无法使用魔法,同时也无法使用普通魔法物品。   另一种禁魔其实就是沉默术,这其实是种魔法职业里的同行压制。法术特性通常是区域型的。只封锁魔法师的施术能力,不针对魔法物品,毕竟真正能完成暗杀任务的往往是人。   当然,早些年的魔法物品里据说还是出现过些厉害的东西,比如传说的禁咒。不过那种玩意已经很久未曾现世了,而且禁咒握在手里与其说是暗杀斩首,不如说是大面积的破坏。   就比如明天亚尔兰提斯的所谓盛会,索尔就丝毫不担心会有什么全面禁魔的事情发生。   毕竟到时候三大联盟元帅齐聚,可以说是北境甚至这片大陆目前的最高端战力,肯定不会去搞什么禁魔的笑话,那等于变相否定他们自己的实力,而且金发希凡克本身也是法师。   于是这其中就有了空子可钻,索尔的计划本就建立在秘境之门上,要是不能使用秘境卷轴自己连人手都调不过来那还复仇个屁。至于人手来齐后,是生是死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嘶~”卷轴撕开,一道蓝芒闪烁的秘境之门在银色月光销金窟的某间房间里亮起,不出意外引起了四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香菇的震惊,毕竟远离冒险的她们几乎从没见过这种神奇。   也不知道这销金窟里有没有什么硬手坐镇,或者有什么能感测出魔力波动的方法,不过索尔也不在意,万一真有追兵打回去就完了。于是索尔甩甩头,让詹姆先走,自己负责垫后。   詹姆心里了然,既然领主大人亲自开了门,那关门的事情自己就不用操心了。于是四个背着小包裹的香菇怪,在大魔王的亲自护……嗯,押送下,心怀忐忑地去往了未知的魔界。   地牢的环境仍然血腥阴暗,对于索尔而言这或许是种亲切,但对于四个瑟瑟发抖的香菇而言,这应该就是自己噩梦里的景致了。好在香菇们的胆量还不错,至少没吓得走不动路。   地牢秘境其实相对还算安全,抛开这里的背景氛围,只要不主动接触过道两边的铁栅牢房,牢房里的怪物很少会主动扑到过道上来。寂静的环境里,只有几人的脚步声在此起彼伏。   “话说我们今晚在银色月光的账最后结了没有?”索尔突然顺口问了一句。   “呃……好像还没有领主大人。”领头的詹姆想了想回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白睡了两个女人?早知道就多叫几个流莺了,就算战力不济看看也是好的,詹姆后悔不已。   “没有就对了。”索尔嘀咕一句不再言语,香菇们听着这些……嗯,强盗般的话语觉得更忐忑了,萨丽雅怀疑这个坏蛋是在故意营造些不必要的氛围,以吓唬自己和姐妹们取乐。   香菇们没抖多久就站在了自由之城的秘境门前,有时候新门和旧门会离得很近,就算因为门的随机性稍远一点也远不了太多,反正都在地牢一层,索尔站在路口向五人挥手道别。   “那领主大人您……保重了!属下期待着您的凯旋!”詹姆一脸凝重地说。   “没必要那么悲壮,我很快就回来,你准备好接手种蘑菇的事情。”索尔笑着摸摸萨丽雅的头,不出意外收获了两个让人治愈的白眼,香菇们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对索尔说什么。   忧伤的詹姆黑着脸转过头去,表示只想认真走路谁也别跟我说话,于是众人就此分别。   沿着詹姆的标记回到亚尔兰提斯的旅馆房间,索尔又开了一道地牢的门,进去然后再出来,索尔此刻关上的是自己在银色月光的那道门。旅馆房间里这道门是詹姆的,他回到领地后很快就会关上。   等事情全部办妥,索尔倒在床上枕着手臂看着屋顶,再一次仔细梳理自己整个计划的可行性,以及还有没有什么较大的破绽。这是最后的宁静了,明天,就是亮剑的日子。 第501章 潜伏者   黑暗历七二三年,春天第二个月,第三周的第三天,寒霜日,微暖。   昨天从销金窟回来后,时间已是雷耀日凌晨。   回到旅馆后索尔发现自己的不眠诅咒恰好发作,漫漫长夜寂静无声。他只能又开了一道门去往地牢,在三层找了一个角落默默狩猎魔魂,为遥不可及的七阶贡献一点微弱的累积。   一直混到雷耀日深夜,索尔才回到旅馆再次倒头睡下。   反正詹姆预付了一周的房费,也不会有人来打扰自己。   这一夜睡眠还算优质,再醒来已经是寒霜日中午,亚尔兰提斯的庆典将会在今夜举行。   没什么焦虑不安的心情,也没再把计划翻来覆去地咀嚼,该想的都已经基本想完,再多想也无益。如果计划真的出现了什么致命的疏漏,那就是自己该死。   睁眼才是中午,索尔从容地跑到戒指里升起火堆,准备了顿美食犒劳自己。然后躺在旅馆床上捧着书籍度过了下午的时光,耐心等待着夜晚的来临。   之所以那么悠闲,是因为在整个计划里索尔所能做的,也只是等而已。詹姆回到领地后很快就会完成情报串联,同时通知史坦特和迪勒他们准确的动手时间,从而提前做好准备。   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复仇里,索尔并不觉得自己是正义的。   很多时候不是正义最终取得了胜利,而是胜利的一方即是正义。   胜利的本质多年前索尔就已经知道,并不是拥有比对手强大的力量,而是要有越过无数尸体的觉悟。那绝对不是什么美景,有了觉悟将自己化身为杀戮的魔鬼,你就能得到胜利。   说到底,索尔不是来亚尔兰提斯杀人的,但妄起刀兵,难免会有人因此而丧命。   即便如此索尔也不会有多大愧疚,毕竟亚尔兰提斯向自由之城挥剑时,许多自由之城的战士长眠在了当时。所以哪有什么对错,既然夹杂的人命已经算不清,那就你来我往便好。   “污秽侵染了他的灵魂,但他拔出利剑,力挫强敌,最终用自己的生命将敌人带下深渊。”   看完末页的最后一句话,索尔合上书籍,翻身从床上坐起,开始进行最后的准备。   要做的准备其实并不多,毕竟索尔的计划简单得令人发指。   他要做的具体只有两件事,一是套上兜帽黑袍稍稍遮掩,以确保混入庆典现场。只伪装外观不伪装容貌,毕竟他来找联盟元帅金发希凡克的麻烦,撒完野总要让别人知道我来了。   二是潜入现场耐心地等待时机到来,然后发动计划,就那么简单。   扬手将兜帽扣上后,索尔不再停留,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暴风城堡的由来,这两天索尔在街面上稍微打听了下。据说很多年前这里只是一片广袤的荒野,并没有什么城堡,更没有什么亚尔兰提斯主城,当年这里连个小型的村镇都没有。   说起来那也许是几千年前王国历甚至更早时期的事情了。   当时也许是出于战略目的,人们在荒芜里建起了这座城堡。至于是为了抵御什么,交战双方是谁,奋战的又是谁,一切都早已随着残破古老的文献埋葬在了岁月里,再也无可追溯。   据说当时这里人迹罕至植被稀少,常年狂风过境黄沙漫天,城堡由此得名‘暴风’。   所以说时间才是这世上最强大的永恒,如今站在亚尔兰提斯的繁华里,你根本联想不出半点当年荒芜的样子,而不断抹掉或者添加最终将一切搞得面目全非的,就是时间。   索尔站在某条视野开阔的巷道口抬头,默默观察着这座横亘在暗夜里的巨大要塞。   半开放的城堡正门已是马车云集,显然受邀的宾客已经开始渐渐入场。   要进入现场索尔肯定不能走正门,不然自己全身黑袍一副末日邪教徒的样子,肯定门口就被抓住了。之所以站在这犹豫,索尔是在盘算等会该扮演什么角色熬到计划的发动时间。   想法大致成型后,索尔倒退几步隐没进巷道的黑暗里,然后巷道里再也没谁走出来过。   今夜的场合容不得细微的疏忽,吸血鬼变身的蝙蝠飞行动静还是太大了。所以索尔披上了隐匿斗篷,怕打着透明的翅膀,哼唱着嗡嗡的歌谣,以苍蝇姿态向那座巨大的建筑飞去。   灯火通明的城堡里华丽和热闹自不必说。   索尔飞过众人的头顶,在空中盘旋游荡了几圈,大致搞清了地形和格局。   一层进去是穹顶高远的城堡大厅,正面贴墙处的地面高起了一个小石台,两级磨砂石质台阶。石台上横置着一席主座,主座两侧各一排座椅,两排座椅中间的地面铺着蔚蓝地毯。   大厅靠近城堡大门的两个墙角里,用猩红地毯隔出了两块方形区域,当中有武器架和盔甲架贴墙而立。看起来应该是以前城堡的守备力量用来殴打稻草人,进行日常训练的地方。   看大厅居中的主座和座椅,一层或许是个开放式议事厅,今夜的宾客也没谁在一层逗留。   一层只留下一些身着铠甲和法师袍的守卫,从一层大厅两侧的旋转楼梯一路向上,每隔段距离站一个。这些守卫的神态都很轻松,毕竟谁会跑到联盟元帅的眼皮底下来闹事找死?   遗憾的是索尔就是那个即将找死的人。   到来的宾客只需从大厅两侧的旋转楼梯拾级而上,即可到达城堡二层。   索尔短暂逗留,分析后认为整个二层应该是城堡厨房、园丁工具房之类的功用性房间。   再到三层,喧闹声已经清晰可闻,三层宽阔气派的大厅格局应该就是庆典举办场地了。   无疑三层就是自己今夜的主要舞台,从整个城堡外墙上隐约的灯火看,城堡可能最少有着八九层高的样子。三层以上或许是城堡主人的书房卧室等生活区域,索尔没再向上探索。   此刻整个三层大厅里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随便扫一眼人数肯定早已过千。既然是一年一度的开年盛会,还有联盟元帅之类的大人物列席,整个主城的贵族应该都挤在了这里。   现在的问题是,也许是因为变成了苍蝇体积太小的原因,索尔整个人趴在城堡三层的顶壁上只感觉下面声浪掀天。自己随时都在因为声浪的轰鸣而震动不已,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关键是索尔还不敢飞下去停在某人肩头,万一被某个手痒的家伙随手拍死那就很尴尬。   看来还是要变回人才行,不然整个大厅里的说话声什么也听不清,影响自己收集讯息。   对于索尔而言,今夜的有效讯息需要的不多,就是大致分清除了金发希凡克之外,联盟的另外两名元帅是谁。以避免自己撒野正欢时被八阶的老怪物突然来个背刺,那就很忧伤。   变成人形主要是到时候方便动手,不然时间到了仓促间解除不掉苍蝇魔咒那就扯蛋了。   于是索尔下落停在一个男性侍者的肩头,跟随他回到了二层。今夜那么多人入席,酒水之类的供应必定往来不绝,所以上百号侍者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确保食物和酒水及时到位。   这名男性侍者来到了城堡二层的厨房侧厅,索尔通过观察和倾听还算清晰的单人对话,很快搞清了今夜总共有百名侍者,每五十人为一队共分为两队,总共由两名主要执事带领。   这名男性侍者属于靠近右边旋转楼梯的这一队,左边旋转楼梯附近还有一队。右边这队人坐镇的执事是一个年轻女性,正维持着侍者们的工作秩序,同时确保着众人的工作效率。   这名男性侍者来到厨房侧厅后,将空掉的托盘放下,和一名男性同僚顺口闲聊几句,然后再次端着装满食物和酒水的托盘踏上了右侧的旋转楼梯,索尔没有再跟着他上城堡三层。   盘旋几圈后,索尔找到了几间不起眼的杂物间,然后在其中一间里找了个蜘蛛网把身上的魔咒破除。然后先撕开一个秘境之门,进去再出来把门关闭,以确定城堡不是禁魔区域。   索尔不确定自己在禁魔区域外使用苍蝇魔咒,再进入禁魔区域后,身上的魔咒会不会被强行破除,所以无法判断城堡里禁魔了没有,只能浪费一个秘境卷轴详细验证后才能放心。   接着索尔拉开门摸出去晃悠了一圈,过了一会很快就拖着一个被打晕的男性侍者回来。   把手脚捆死,臭嘴堵上,再把他的侍者服趴下套在自己身上,索尔转眼成了一名侍者。   刻意挑了个体量还算健壮的,可惜衣服穿到自己身上还是小了点,不过问题不大。索尔用周边的杂物把这个昏厥的倒霉家伙埋在了深处,然后拉开门神色从容地来到了厨房侧厅。   将一份装满的托盘食物端在手里,索尔沿着右侧旋转阶梯拾级而上,开始了自己今夜临时的侍者生涯。五十人的侍者队伍,如果不是足够留心,未必能发现他这个新出现的家伙。   就算真的被发现索尔也完全不担心,随手一个苍蝇魔咒或者把发现者打晕,退路很多。   一个不起眼的侍者无疑有很多便利之处,既可以混迹在热闹的人群里,还能以提供酒水作为遮掩接近客人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到时候时间一到,还能更方便地发动自己的计划。 第502章 勤劳的魔王   索尔端着托盘爬上三楼的时候,正好赶上庆典刚刚开始。   满厅人头济济,热闹非凡。整个大厅前方有一块圆形的区域,铺着闪耀辉石地板,应该是稍后的舞会场地。圆形中间起了一个小高台,作用是可以凸显上台讲话者的身份及地位。   从圆形场地一直到三层的大厅门口,中间留出了足够宽的过道,铺着玫瑰色华丽地毯。   过道两边全是精致的小圆桌和高脚椅,每张桌子大概能容纳下一个家庭的人数,如果是成员众多的大家族可能需要两三张桌子才够。此刻身着盛装的贵族们环桌而坐,谈笑逸然。   随着庆典的正式开始,首先是头号联盟元帅艾森巴尔上台发言。   那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或许不算太老,乍看大概五十左右的年纪。在人们的掌声和仰望里,他迈着遒劲有力的步伐走过红毯,像只壮硕的棕熊般,整个人挟带着一股风雷之势。   二号元帅是个三十左右的美丽女人,黛伦娜。   撩人却并不妖艳,实际上她只是素妆微熏,高叉礼裙像抹蝉翼一样不时露出美妙的腿部曲线。与其说是在走,不如说她是点水一样轻灵移动,无比霸道的吸引着在场宾客的眼球。   三号元帅自然就是希凡克了,精致发型整齐梳理,背后挂着个精致刺绣的薄翼披风,和索尔曾经的印象重叠。希凡克本人没有什么好说的,气质什么都有,一头金发也足够惹眼。   至于三人依次上台的讲话内容。   无非是对旧一年的回顾和新一年的展望,都是些老套故事了,索尔自己以前也没少讲。   至于大陆上如今真正辣手的幽灵问题,三人却像是选择性遗忘一样只字未提,索尔认为可能是怕引起贵族阶层不必要的恐慌。   三大联盟元帅的这次轮番登台亮相,倒是省了索尔不少手脚,不然他一个小小的侍者打听元帅的事情,难免遭人怀疑。   现在索尔要辨认三名元帅很容易,不论外貌还是穿着都是能让人印象深刻那种。只是三人都穿着华丽的盛装,除了知道三人中的希凡克是法师之外,索尔也看不出其他两人职业。   自己的计划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既没暴露也没引起任何关注。只是就算此刻已经认清了三位联盟元帅的身份,索尔也做不了什么,因为约定的计划发动时间还没有到,只能等。   眼下的风险或许会有一些,毕竟索尔今天没有隐藏自己的容貌。如果被看见,金发希凡克肯定是能一眼认出自己的,不过前提是希凡克得要先在满地攒动的人头里发现自己才行。   还有这场合人多眼杂,万一谁在大陆上偶尔和自己有过一面,认出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索尔端着托盘站在背光的阴暗里,盘算着接下来发动计划时的一系列路径和过程。直到身边一个坐在椅子里的贵族少女疑惑地用指尖戳了戳自己,又指了指桌面,索尔瞬间了然。   “抱歉,美丽的女士,刚才元帅们的发言令人热血沸腾,让我有些走神了。”索尔彬彬有礼地致歉,然后躬身将桌面上快空掉的餐盘撤下,再将自己托盘上装满的盘子换上桌面。   少女理解地笑笑,礼貌地对索尔的服务致了声谢。   今夜只是场庆典舞会,并不是正规餐宴。到来的宾客也不是来吃饭的,所以贵族们的桌面上只是放着些简单的水果点心或者美味酒水,周围侍者的主要工作就是及时更换空盘子。   索尔又在临近两桌晃悠了一下,很快把自己的托盘堆满了空盘,然后端着托盘回到了城堡二层。对于侍者这个临时角色索尔基本还是满意的,工作简单,也便于掩藏自己的身份。   不过这其中还是有个微小尺度需要把握,既不能频繁地端着食物去到三楼亮相,那等于是在增加自己暴露的概率。同时也不能一直待在城堡二层,以免引起其他侍者同僚的怀疑。   又跑了一趟,索尔拽出自己的地精钟表悄悄看了一眼,距离计划发动还有两个沙漏时。   之所以没有使用魔法沙漏而是用地精钟表来确认时间,是因为钟表更精准,微小的时间跨度也划分得更细致。钟表盘上总共有二十二个大刻度,正好对应每天的二十二个沙漏时。   钟面上总共三根粗细不一的指针,以最上方居中的大刻度为起点,最细那根指针每一息时间都会移动点距离,等到在钟表上转完一圈回到上方大刻度,略粗的那根也会跳动一下。   等略粗的那根指针也在钟表盘上转过一圈,最粗的那根指针会跳过钟面一个刻度,正好一个沙漏时。所以最微小的时间单位称为一息,六十息则称为一轮,六十轮则称为一沙漏。   当时得到亚尔兰提斯要举办庆典的情报,不过地精钟表并没在这边普及,索尔推算庆典大概会开始于入夜七时,举办整整一夜倒不至于,按往年惯例应该会到凌晨三时左右结束。   这中间的时间段无疑很宽裕,考虑到大人物们也许会提前退场,所以制定计划时索尔把计划发动时间定在了九时。现在七时多一点,意味着自己还要等待将近两个沙漏时的样子。   临时更改计划会很麻烦,因为改一个点可能会引起一系列的变数,所以索尔只能等待。   于是占着自己侍者的身份,每过一会索尔就会端着食物上去晃一圈,用最快的时间把自己的托盘装满空盘子。然后再端着托盘下来,拉住一两个同僚扯一会蛋,等待时间的流逝。   在二楼通向三楼的旋转阶梯上同样分布着守卫,不过几趟下来后索尔已经混了个眼熟。   “站住!”当索尔拿捏着时间,准备再一次端着托盘上三层晃一圈时,突然被叫住了。   “您……有什么事吗?柯菲尔执事。”索尔停下端着托盘的脚步,有些疑惑地转过头。   眼前有一个正叉着腰注视着自己的……嗯,香菇怪。   大概二十左右年纪,一声修身执事装气质还算干练,姿色身材中上水准,小脸上还有点点俏皮活力的雀斑。索尔提前已经打听清楚,她是右边旋转楼梯这五十名侍者的管理执事。   “你是谁?”柯菲尔叉腰瞪着大眼睛问。   索尔有些无语,想不到自己都特么躲到厨房里了还会遇到这种该死的哲学问题,难道她在怀疑自己?她不会连五十个侍者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全部都能记住吧?那么厉害的吗?   “我是布欧啊,您忘了吗?庆典开始前还曾悄悄偷看过您……”索尔假装羞涩扯着蛋。   “……偷看我?”柯菲尔皱眉呢喃着,似乎在回忆布欧是哪号人物,可惜并没有答案。   “我注意你很久了。”最终柯菲尔放弃思索突然说了句。   “注意我?抱歉您指哪个方面?”这似曾相识的对白让索尔微微后仰着头,脸上满是疑惑,不过心里却有判断。大魔王对于自己的魅力是有数的,没办法,就像暗夜萤火虫一样。   “别人来回三四趟的时间你才去一趟,我怀疑你在偷懒,小心我扣你工钱。”柯菲尔说。   听完后索尔瞬间松了口气,毕竟他为了少去三层亮相只能缩在二层磨磨蹭蹭。看来是自己的工作频率引起了对方注意,不然就只能把她打晕了,问题打晕一个显眼的执事会很麻烦。   “抱歉,柯菲尔小姐,接下来的时间我一定让您看见我的努力。”索尔赶忙积极表态。   “不用了,把东西放下,然后跟我过来。”柯菲尔挥手,索尔犹豫了下,也只能照做。   最终索尔被柯菲尔带到了一个……嗯,似乎是后厨之类的地方。   “今夜更换食物的频率太快,厨师和帮厨们都有些忙不过来了,正好后厨现在的人手不够,你就留在这里帮忙吧。”柯菲尔指指泡在水池里的几摞盘子,然后对索尔甩了甩下巴。   索尔瞬间了然,看来这个香菇以为自己偷懒,现在让自己临时换个工作在这里洗盘子。   这倒是不错,索尔心里一亮,比起自己的计划来洗盘子什么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关键自己现在有了合理留在二层的借口还不会遭到怀疑,等混到时间直接上三层发动计划就好。   对于这个能合理打发时间的借口索尔欣然接受,但是他在表面上还不能表现得太高兴。   “可我们不是……侍者吗?怎么能躲在这里洗盘子?”索尔假装出一脸有怨念的表情。   “你敢有意见?小心我踢你喔?侍者就不能洗盘子吗?告诉你,虽然我对你没什么印象,但我就是莫名觉得你很可疑,所以要把你放在我眼皮底下亲自监督你。”柯菲尔皱着小鼻子。   这个工作场所几乎是半封闭的,一头连通厨房,唯一的出口就只有一道房门。柯菲尔的意思是她可以站在门外的走廊上主持工作,但索尔想要开溜或偷懒都会处于她的监视之下。   我很可疑?你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索尔觉得很忧伤,为什么自己狂野一生横来跳去,最后总会莫名其妙落在香菇怪手里。   这怕不是什么诅咒吧?   算了,说起来大魔王这一生好像还真没有在哪里洗过盘子,这倒也算是一次奇妙体验。   于是索尔不再辩解,闷头开始了自己勤奋的洗洗涮涮。 第503章 定格的指针   不停有撤下来的空餐盘被送来,每次都堆得很高,但很快又会被索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洗完。以自己六阶的实力洗几个盘子……嗯,好吧,洗盘子这件事貌似和实力没什么关系。   真实原因其实是很多盘子都是装水果和点心的,清洗起来很简单,只有装烤肉的沾了些油渍会麻烦一点。索尔做事方面向来利索,多年的孤儿生涯里他早就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   柯菲尔不时会抱着手向布欧扫一眼,但并没有抓住这家伙什么错处。看着又一批干净餐盘被送走,布欧又低着头站在水池边冒充哲学家,柯菲尔怀疑他在偷懒,但是却没有证据。   索尔就这么闷头在那里洗得很欢乐,时间渐渐流逝,距离计划发动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当又一批餐盘送来堆在水池里的时候,索尔侧身悄悄拽出地精钟表看了一眼。还有十五轮也就是四分之一的沙漏时之后,即将到达夜里的九时,差不多了,自己要提前做准备了。   “哈!终于抓住你了,你想偷懒对不对?”看到索尔不再清洗盘子,而是将布扔进水池清洗着双手,似乎准备罢工了,一直埋伏在过道上监视的柯菲尔立马提着个酒壶窜了进来。   索尔笑了笑也不回答,他准备踩准最后一轮时间上去,这一点对于整个计划至关重要。   随着时间逐渐逼近,心里略微冒出了一些紧张感,毕竟这世上从没有必定成功的计划。   “做什么?”一个差点戳到脸上的小酒杯打断了索尔的思考,里面的液体散发着果香。   “这是我的私人果酒,算是便宜你这个家伙了,尝尝吧。”柯菲尔晃了晃手里的酒壶。   “谢谢。”索尔将杯子接过来仰了仰头,微甜的味道貌似还不错。   “说实话你这家伙如果不偷懒认真起来,干活方面还是有点效率的,今天结束后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做事。我帮你联系工作,抽你的佣金,怎么样?不过你要是敢偷懒我会踢你喔?”   柯菲尔一边念叨着,又帮索尔倒满了一杯香甜果酒。   索尔脸有些黑,你踢我?你以为我是驴吗?还抽我的佣金,这绝对是黑心工长的雏形。   拽出钟表扫了一眼,还有十三轮的时间到九时,似乎……还能做点什么?   “其实我发现了这城堡的一个秘密,就在里面。”把酒杯还回去时索尔突然说了句,柯菲尔顺着索尔的目光偏了偏头,发现旁边有一扇半掩的小门,里面似乎是堆放厨具的地方。   “什么秘密?今天可是主城举办庆典的大日子,我先警告你喔,你最好别动什么盗窃之类的歪念头,不然到时候被抓住我可保不了你。”柯菲尔收回视线,一脸狐疑地瞪着索尔。   “你不要乱说,我说的秘密无关财富,就在里面,你跟我进来看看就知道了。愣着做什么?快点把你的酒壶和酒杯放下。”索尔推开小杂物间的门,站在门口向柯菲尔勾了勾手。   “哦。”柯菲尔下意识答应了声,顺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台板上。不对,似乎我才是执事吧?我这么听那个家伙的话做什么?有什么秘密搞得神神秘秘的?先跟他进去看看再说。   这小杂物室里空间有些逼仄,感觉顶壁就在脑袋上不远的地方,周围堆满了一些老化破损的厨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室内没什么光源,漆黑里只能用黑暗视野视物。   “什么秘密?”柯菲尔站在索尔身后好奇地转动着小脑袋。   索尔回头露出一个无比惊悚的笑容,把柯菲尔唬了一跳,然后猛然伸手将她拽了过去。   “呀!……你做什么?”柯菲尔惊叫了一声,索尔将她一只手拉开按在墙上,让柯菲尔像只壁虎一样趴在墙面。担心弄疼她,索尔也没用多大的力气,但她整个人还是有些恐惧。   “这座城堡其实流传着一个传说,关于很多年前,某一任冤死的城堡主变成了大魔王的故事。据说他会在城堡一些阴暗的地带出没,勾引那些好奇地女性,玩弄她们后再吃掉。”   索尔将狗头放在柯菲尔的肩上,蹭了蹭她脖颈上柔软的绒毛,以加大自己的恐吓力度。   “你……吹牛。”柯菲尔强撑着,微微颤栗,嘴上说着吹牛可是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我没有吹牛,你觉得我可疑其实是对的,因为我就是那个魔王。”索尔伸手探下去。   “呀…你,唔~!”柯菲尔被狗头堵住了小嘴,按住腰带的手也没能挡住大魔王的爪子。   过了一会,黑暗里响起一声销魂而凄厉的鼻音。   柯菲尔整个人情不自禁地颤栗了一会,然后无力地顺着墙角瘫软滑下,留下一滩水迹。   心满意足的大魔王甩了甩手,然后拽出钟表看了眼,还有三轮的时间到九时,足够了。   索尔喜欢欺负各种香菇怪获得治愈,越嚣张跋扈的越好玩,必须要让大魔王的风姿成为她此生的噩梦。不过索尔往往也只是浅尝辄止,小小地逗弄一下,从来不会做更多的事情。   迅速把自己窄小的侍者服脱下扔在地上,索尔换上了自己的招牌黑色大衣,拉了拉衣摆。   “你最好现在就离开,切记今夜的城堡三层会很危险。”索尔把瘫软的柯菲尔扶起来。   “你到底……是谁?”柯菲尔脸上的红潮未褪,目光有些羞怒和幽怨。   “一个坏蛋,记住我说的话没有,千万不要上去三层。”索尔加重强调的语气。   柯菲尔下意识点了点头。   “很好,我喜欢听话的香菇。”索尔摸摸她的头,然后俯下头去收取离别之吻。   “嗯~”   冲出厨房,还剩一轮也就是六十息的时间,一切都刚刚好,索尔直接冲上了旋转阶梯。   “嘿,这家伙是谁?小子你给我站住!”旋转楼梯上正说笑的守卫们,纷纷被突然出现的一袭黑色大衣惊动,不过没等他们做出什么有效阻拦,那黑影飞扬的衣摆已经看不见了。   “四十八,四十七……,”索尔心里默数着倒计时,一头扑进了依然热闹的城堡三层。   此时三层大厅正飘荡着婉转的乐曲,大厅正面最显眼的圆形区域内,一对对男女搭档的舞伴正踩着飘逸的舞步。许多人站在周围围观,也有些不感兴趣的端着酒水在人群中游走交谈。   索尔强行挤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在一路的白眼里向舞池方向冲去。路上他还不忘向周围探头搜寻,很快就看到了显眼的金发希凡克,还在就好,至于另两个元帅在不在都无所谓。   就这么飞快地挤过人群,索尔一路冲进了舞池里,然后站在了舞池中央的小高台旁边。   实际上当黑色大衣的索尔出现在舞池里的同时,已经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只是众人心里有些疑惑,这个冒冒失失的家伙低着头站在舞池里做什么?这是要上台讲话吗?   “四、三、二、一……,演出开始。”索尔低头注视着钟表盘最细的那根指针,跳过最后那小格距离,然后另外两根指针也同时动了一下。最粗的指针划过一个刻度,九时到了。   随即索尔立刻抬头一错手,在舞池里撕开了一道秘境之门,紧接着又撕开了另一道门。   两道泛着蓝光的秘境之门突兀地出现在了舞池里,原本舞步飞旋的人纷纷停了下来,最后甚至连音乐都停了下来。不过关注着舞池异常的人都很镇定,并没发出什么慌乱的声音。   在场的大部分人,只要稍微有点见识,几乎或多或少都知道那蓝光之门的意义和用途。   众人只是有点看不懂,这个一身黑衣大衣的家伙要做什么,从舞池里去往冒险场地吗?   实际上在等待九时这个时刻的,并不是只有索尔一个人。   在众人看不见的轮回地牢秘境里,几乎每个有可能出现秘境之门的过道口,都守着一个自由之城的人手。他们每个人都捧着一个地精钟表,共同默默地等待着九时这一刻的到来。   轮回地牢的门只会出现在一层,实际上从索尔让人手绘的一层地图来看,如果把所有秘境之门会出现的地方看成一个点的话,这样的点总共有一百多个。   平时许多冒险者来来去去,这些点的门从来没有开满过。毕竟各种种类的秘境很多不下几十个,各有各的便利和特色,而轮回地牢只是其中的一个秘境而已。   这些秘境之门会出现的点,几乎都是位于某条过道的尽头。   当一百多个点还有空缺的时候,新开启的秘境之门会随机出现在空缺的某个点上。而如果一百多个点已开满,新出现的门才会以重叠形式出现,比如一个过道里同时出现两道门。   这是索尔反复带人验证无数次后得出的可靠结论。   随着钟表盘上的九时越来越近,每个守着过道的人心里都在越绷越紧。   当代表一个沙漏时的指针终于滑到既定的刻度时。   “在这里,出现了,就在我这个过道,这肯定是领主大人刚开的门。”随着一道新的秘境之门凝聚,骤然出现在某条过道里,一个声音突然炸响,在地牢秘境的过道里传出很远。 第504章 面对面   整个城堡大厅里突然诡异地安静下来,只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人还在出声询问周围。   “是你?”自由联盟的三号元帅金发希凡克越众而出,走到索尔不远处和索尔面对面。   哪怕眼下索尔的出现显然不会是件好事,希凡克的语气仍然像老朋友碰头一样,并没有出现什么不符合身份的惊讶和慌乱。围观众人不明所以,还以为索尔是希凡克元帅的朋友。   “是我,我说过要让你看见噩梦的颜色,所以我来了。”索尔微笑着和希凡克对视着。   等索尔话音落下周围再次响起一片嗡鸣的议论声,众人这才听明白,原来这个黑色大衣的家伙是跑来找希凡克元帅麻烦的。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还当着另外两位联盟元帅的面。   “所以你特意挑了这么个热闹的场合,来为你的……嗯,那位异族兄弟报断臂之仇?你觉得现在周围有那么多北境的人,你可以用他们的性命要挟我?”希凡克同样笑得很开心。   “我不会用他们的性命要挟你,不过你也没说错,今夜可能真的会死很多人。所以不要再搞什么狗屁的庆典了,赶紧散了吧,跑得快的人肯定是能活命的。”索尔环视大厅众人。   索尔话音刚落周围立刻又响起了海潮般的议论,轰鸣难辨什么也听不清。似乎有骂索尔狂妄的,骂不知死活的,总之骂声一片。不过没谁对索尔出手,眼下场合轮不到他们出头。   “年轻人,我听说过你,索尔·德雷克。几年前你在南境黑暗议会的一场舞会上,闹出过不小的动静。你和南境有什么过节我不清楚,但如果你以为北境也能任你撒野那就想多了。”   说话的是头号元帅艾森巴尔,他和黛伦娜一起走出人群,来到希凡克的身边站成并排。   希凡克微微偏头对两位同僚低语几句,似乎是在点明索尔的身份和过往。从艾森巴尔的话语听来,显然索尔的敌人瞬间又增加了个八阶元帅,黛伦娜则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索尔。   当索尔的全名被提及,很快有知情者提起了几年前的旧事,不过隔着地域和时间,在场的人也没觉得有多么畏惧。毕竟这世上很多事情如果没有亲眼所见,只靠想象难免差着点。   “你就是头号元帅艾森巴尔吧?我不需要你的听说,也完全荣幸不起来。既然你站在希凡克身边,今夜难免是敌人,我给过你们机会,到时候死了人别算在我头上。”索尔摆手。   “这个大言不惭的混蛋,居然敢冒犯大元帅阁下!”人群里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似乎因为索尔直呼了艾森巴尔的名字。看起来艾森巴尔在亚尔兰提斯本土,的确有着不小的声望。   随着人群里传出喝骂声,一道强劲的风刃直击索尔,看起来出手的人阶位应该还不低。   今夜毕竟是高端的社交场合,入场宾客遵循着基本礼仪一般是不会佩戴武器的,能随时出手的估计也只有法师了。就算没有了魔杖作为辅助,魔力充盈的法师们仍然能保持活跃。   在风刃袭来的瞬间,索尔整个人突然破碎,看起来就像是被风刃撞散了一样。但其实短瞬间索尔只是变成了一群叽喳的蝙蝠,瞬间四散飞开,等攻击过去后才又重新聚合成人型。   “这是……不死族?吸血鬼!”看着索尔那白皙的面容,人群里有识货的人惊讶出声。   “少特么扯蛋,狗屁的元帅,你们以为在前面加个大字就能原地凝聚神格?这冒着傻气的羞耻称谓你们不觉得恶心吗?”刚才的攻击来得转瞬即至,索尔躲开后才有机会骂回去。   此刻整个大厅在场的有千多号人不止,就算只有前排几百号人听清了索尔的狂言,这满满的全场无差别嘲讽,也瞬间撩拨得群情激奋,眼看场面就要演变成无数人对索尔一个人。   最终还是金发希凡克轻轻抬起一只手,抑制住了众人汹涌的情绪。   对于索尔这位不速之客,久经阵仗的三位元帅心里其实谈不上什么忌惮。只不过他们都很清楚,索尔既然敢孤身一人冲到这里,不会是疯子也不会是傻子,他肯定捏着未知底牌。   三位联盟元帅此时心里正在盘算的,是索尔的底牌会是什么,能造成多大影响和后果。   放眼整个大陆,能和三个八阶联盟元帅扳手腕的只有南境黑暗议会,拜伦比安那位八阶宫廷法师就算来了都不够看。这并非自夸,而是事实,也是亚尔兰提斯能屹立大陆的底气。   可是南境黑暗议会会亲自下场帮索尔吗?这不可能,也根本说不通。虽然都说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但是当两方之间有着血仇的时候,这道理就未必适用了。   希凡克实在想不出索尔能亮出什么底牌,可以力抗三个八阶元帅。甚至再说狂妄点,哪怕索尔找来个隐世九阶,三个八阶元帅联手也不是不能打一打,前提是大陆要有那种怪物。   所以这一幕有点像场荒诞喜剧,如果换个人站在这里,希凡克没准早就笑到笑不动了。   但索尔不一样,在场的也只有希凡克见过,两年多以前那个讨伐的暗夜里,索尔那湮灭一切的眼神。不论索尔今天的到来是虚张声势还是强撑着面子,但至少他说到做到的来了。   而且最让希凡克好奇的是,索尔这家伙直接跑到舞台中心…嗯,打开了两道秘境之门。   门的作用无非进去和出来两种,索尔是想等打起来不敌时用秘境之门逃命吗?不太像。那就只剩下出来这种可能了,可希凡克相信不论从门里出来的援兵是谁,都改变不了什么。   以希凡克自身的骄傲和平时稍显暴烈的性格,哪怕来个八阶,他可能直接就出手分生死了。但不可否认索尔引起了他的强烈好奇,毕竟黑暗议会曾断言索尔身体里隐藏着邪恶力量。   邪恶力量这种事情,有多强大有多邪恶,希凡克是没有亲见过的,所以也谈不上什么信不信。索尔能从天空那场大爆炸里活下来是有些奇怪,但更诡异的事希凡克也不是没见过。   所以在排除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可能性后,希凡克认为,索尔的底牌或许就是他自身。   “你看起来……是有些不一样了。”希凡克看着索尔的吸血鬼脸庞说了一句。   “容貌方面,我自信还是要比你顺眼些的。”索尔笑了起来。   “你拼着性命就为了帮你的那位异族兄弟出一口气,值得吗?”希凡克又问。   “值得,多年前我就已说过,遇到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狗,显然异族更值得信赖。”   “可是跟你这种人做兄弟也很辛苦啊,你非要害得他另一只手也断掉才甘心吗?还有你的援兵还要等多久?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陪着你耗等待看你的表演,就快要没有耐心了。”   希凡克半是试探半是激怒地说,他仍然微笑着,显然早就看穿了索尔拖延时间的把戏。   “再等等吧,相信我,生命里有些等待是值得的,足够你说一辈子。”索尔也不否认。   一个闪光的魔法徽记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索尔头顶,无声地悬浮了一会,又逐渐黯淡消失,把魔法门外汉索尔唬了一跳。整个人瞬间紧绷,以免有什么犀利的魔法突然砸下来。   “谁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但说实话,即便我们联盟上层的几个人。当年也没谁像你这么狂妄,我实在不明白你一个小小的六阶,究竟有什么底气在这撒野?”艾森巴尔笑问。   索尔瞬间了然,他感觉不到对方的八阶是因为差着两阶,对方感觉不到他的六阶是因为感知距离不够。所以刚才的魔法徽记应该是艾森巴尔施展了什么手段,探查了自己的实力。   索尔其实根本不想站在这里说那么多废话,但是没有办法,他的确在拖延时间。这特么手心都在冒汗了,史坦特和迪勒那两个家伙怎么还不来,再不来大魔王特么真的要完蛋了。   一个人的两道秘境之门无法同时存在,不论两道门是通向同一个秘境,还是不同秘境。   一旦打开了第一道门再开第二道,第二道门就会成为新门,把第一道旧门逐渐抹去。两道门能同时存在的时间很短,这其中的时间差,具体大概有四分之一个沙漏时的样子。   此刻索尔身边的两道秘境之门,其中一道已经有了隐约的涣散迹象,显然就快消失了。   一旦门消失,自己的计划相当于失败了一半。因为就算再开一道门,没有了地精钟表同步时间,自由之城的人再想定位就不容易了,等他们一道一道找过来大魔王都特么陨落了。   其实索尔如果想逃跑也不是没有办法,反正这里不是禁魔区域,随便撕个随机传送卷轴或者苍蝇魔咒都可以。甚至就算处于禁魔区域,索尔也可以钻进戒指里或者用双子塔跑掉。   只是……你冲到别人的核心地带,和别人脸贴着脸地放了一堆狠话,结果一开打你就果断撕开个卷轴跑掉,那未免也太扯蛋了点,即便厚皮如索尔终究也干不出那种滑稽的事情。 第505章 暗夜镇魂曲   “我不是为了撒野来到这里的,或者说我有着三个主要的目的。”索尔直视着希凡克。   “第一,我这个人没太多特点,但我心里有块石头,会把别人对我的恩仇刻在石头上。我说过如果我不死一定要让你看见噩梦的颜色,这辈子我说了但却做不到的事还真不多。”   “第二,你派往自由之城捣蛋的那个什么巴烈尔被我干掉了。当时他趁我不在盘踞在我的领地里,他的势力难免干了些惨绝人寰的事情,这笔账显然要算在你的头上,你得认。”   “巴烈尔靠酷烈狠辣的手段震慑周边,在我领地里搞了不少破坏。当时我家的香菇还和我讨论过,我告诉她这种人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们只是从来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有多害怕。”   “这句话同样也适用于你,希凡克。你我都是血肉之躯,蝼蚁一样近百年的生命,你这只大蝼蚁在我眼里还真不算什么,用我兄弟史坦特常说的一句话来说,你算哪个蜥蜴蛋?”   “别说你了,就算加上黑暗议会,南北境的八阶都站在这我还是这句话,一窝蝼蚁。”   “当然,我也并不是毫无敬畏。我敬畏时光的变迁,敬畏生命的消逝,也敬畏那些真挚厚重的感情,我甚至敬畏一个行事无边的疯子,但反正不包括你这个……嗯,蛋就是了。”   “第三,当时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你八阶来杀我个五阶我没话说。但你不该在我放弃抵抗时威胁我说要动我的家人。其实我并不怕你的脏手段,因为严格说来我是个更脏的人。”   “就像这次拜访亚尔兰提斯,我完全可以把希凡克你的家族悄悄造访一遍。男的全部拧掉狗头,女的玩弄后再扔给流浪汉玩,等大家都尽兴了最后再杀掉,可我并没有那样做。”   “噢,不要误会,我没那样做并不是因为我高尚,而是因为好玩的东西要留到最后。”   “反正你知道我的老巢在哪,等你看完我今天的把戏,我或许无法阻挡你伤害我身边的人。但我早说过,别搞得好像谁没家人一样,说起来我才真正是修道院出来的孤儿好吧?”   “既然你没有本事杀掉我,那最后顶多你杀我的家人我杀你的家人,等大家都孓然一身孤家寡人时,我们再来论狠厉。真的,你可以试试的,金毛狗。”索尔对希凡克微笑起来。   不得不承认索尔的当头蔑视很具有杀伤力,从他开口没多久,希凡克的眼角就一直在跳动,幅度越来越大。等索尔话说完这声金毛狗喊出来,以希凡克自以为的修养也绷不住了。   一脸癫狂的希凡克猛然挥手,瞬间一道微光掠过,早有防备的索尔想躲却没能躲开,或者说躲开的不完全。即便以索尔六阶的目力,仍然没能看清这短瞬里飞来的是个什么玩意。   一般的风刃其实可以看见,隐隐带着点土黄色,大概的模糊形状是个弯刀状的月芽。希凡克这一下同样也是个月芽弧形,不过却是金属色,像是一出现就跨越了空间,瞬发即至。   差着两阶,这其中差别终究不是靠着头硬就能逾越的,对于没躲开这个结果索尔也不算意外。那抹锋利微光在他腰侧割出道很深的伤口,要是没有躲避动作估计直接就被腰斩了。   索尔闪避的时候瞬间变了个身,再加上身上魔抗的魔兽披风,还开了三个精神护盾,都没能把这一击给挡下来。他本想用青金色的皮肤增加点防护,可惜面对魔法感觉用处不大。   对此索尔也没什么办法,这种魔法瞬发即至,连轨迹都不给一个,完全无法判断躲避。   “老天,这是个什么鬼东西?”看着索尔一身青金色的粗糙皮肤,披头散发的样子,人群中纷纷发出了疑问声,最后还是一个稍有见识的老家伙大声地喊出了‘枭首魔’的名称。   原来这变身是叫枭首魔吗?索尔也是才知道,这两只锋利的手臂用来枭首倒的确便利。   “你还好吗?”看着索尔伤口的血液像破掉的水袋一样流个不停,希凡克开心地笑了。   “或许不能用‘好’这个字形容我现在的状态,但至少我还活着不是吗?”索尔也笑。   既然希凡克已经主动出手,艾森巴尔和黛伦娜两人也从空间物品中拿出了各自的武器。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站在联盟元帅的立场上,姿态总要做出来。   艾森巴尔貌似也是个法师,至少有着施法的能力,他扬手就给索尔套上了一系列弱化魔法。迟缓、萎靡、困顿、重压、思维混沌,索尔几乎在瞬间就感觉到一种昏昏欲睡的疲倦。   一手扶着中心区域的演讲台侧壁,索尔勉强保持着站立姿势。实际上艾森巴尔出手的瞬间索尔看得很清楚,他只是懒得躲,估计也躲不掉。那就算了,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八阶果然是八阶,正面硬撼一个都费劲,更别说三人联手,看来自己的计划是失败了。   得益于克蕾蒂等香菇在怀抱里的讲述,这种衰弱魔法索尔还是知道的。一种类似临时诅咒的玩意,有着一定时效性,时间一过就会自行消散,可问题自己要能撑到那时候才行啊。   希凡克没有急着追击,只是微笑欣赏着索尔的落魄。他估计此刻自己只要稍微做出个出手的动作,索尔肯定瞬间就会消失,至于是用随机传送卷轴还是别的什么手段,谁知道呢?   索尔也的确是这么准备的,反正也努力过了,笑话就笑话吧,是该逃跑了。只是他此刻挂着一身负面的精神状态,感觉连抬手撕个卷轴都有点费劲,那就只能用空间戒指跑路了。   反正双子塔就在戒指里,自己只要躲进戒指用传送塔立刻就能回家。唯一恶心的是这其实是索尔最不想用的一种方法,因为最后戒指必然会落在敌人手里,再想拿回来会很麻烦。   而且索尔这一瞬也有些怀疑,是希凡克的魔法快?还是自己消失得快?有些不把握啊。   就在索尔的猜测和希凡克的笑容里,索尔左手边的第一道秘境之门,突然涣散拉扯了一下。然后看起来比自己还狼狈的迪勒从门里扑了出来,怀里抱着的一个骷髅头也滚了出去。   “哈!该死的矮子,你特么再不来我就要被金毛狗给玩死了。”索尔开心地笑了起来。   迪勒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一脸我快不行了的表情,抬手指了指索尔却没力气说话。   “咕咕呼呼~”一道宛如夜枭般的惊悚笑声突然响彻大厅,众人纷纷惊恐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然后就看见……希凡克元帅指着索尔两人,他自己捂着嘴在那里肩膀抖动不已。   听着索尔和迪勒的对话,希凡克实在没忍住,他笑的是这半身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救世主吧?还他来了?来了又有个屁用?索尔居然还能一脸看见救星的样子,希凡克实在不行了。   “尽情笑吧,等会别哭就好。难怪你从来都是一脸微笑不敢放开声音,这特么实在太难听了,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哪家铁匠铺的风箱坏掉了。”索尔嫌弃地瞪了希凡克一眼。   “噗~”这次是希凡克身边的黛伦娜没能忍住,只能捂着小嘴很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去。   希凡克被索尔噎了一下,脸孔有些涨红,只能低头假装看向不远处的骷髅头,那是刚才从迪勒怀里滚出来的。   “既然你的矮子兄弟到了,还有那个绿皮的断手兄弟呢?噢,是了,据说你还有个骷髅头兄弟,是这个吗?可惜现在没有了。”   希凡克对着地面的骷髅头挑挑下巴,然后一道微光掠过,骷髅头被光滑的切成了两半。   很快希凡克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应该说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了。   因为索尔身边的两道秘境之门,几乎在同时传来了诡异的魔法波动。   右边那道门还好点,似乎只是有人要出来。左边迪勒之前出来的那道门却让人觉得无比诡异,整道门在那里不断拉扯聚合像是要爆炸般,似乎门内正有什么力量要把门撕裂一样。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里,最先有动静的是右手边的门。   史坦特的登场注定是万众瞩目的,一身绿皮,一件色泽妖艳的披风,一顶下巴捆绑式的傻气头盔。   可惜史坦特眼里没有任何人,只是一脸老父亲的表情,看向自己手边牵着的一个小女孩。那慈祥的样子,甚至让人萌生出一种那精致的人类小女孩是特么一个蜥蜴人的孩子的错觉。   “小妹妹,看见那边那个金发的家伙没有,他知道回家的路。”史坦特微微低头对小女孩说,还向不远处的希凡克指了指。   希凡克呼吸猛然一窒,刚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便感觉视野里一晃,脚边突然传来了拉扯感,似乎有谁正在拽着自己的裤腿。   “叔叔,叔叔,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能帮帮我吗?”小女孩仰着小脸发出稚嫩童音。   而同时,索尔左边的那道秘境之门也终于有了动静。   先是一只干枯的爪子从门里伸出,然后钻出来一个……披着破烂斗篷的身影。   那身影大概有一个半成年人那么高大,兜帽里一片漆黑看不见表情。   与其说他是钻出来的,不如说他似乎是因为体型过于巨大,而把整道秘境之门直接撑破了。秘境之门收缩聚合后无声爆裂,扑面的劲风吹得大厅里众人发丝飞扬。   “噢……老天!主神在上~!那是……收藏家!!!”人群里响起了某人惊恐地尖叫声。 第506章 计划的由来   在收藏家出现的瞬间,离得最近的索尔和史坦特立刻狼狈地滚朝一边。虽然理论上收藏家此刻的首选目标应该是迪勒,但万一呢?所以索尔两人很识趣地给别人让出发挥的空间。   索尔三人虽然是今夜混乱的源头,但他们注定不会是主角,收藏家和迷路的小孩才是。   这个计划源于有一次,迪勒的情报部门得到过的一个消息。据说某个小领地的秘境之门里有怪物跑了出来,然后在当地造成了一定的混乱和伤亡,后来才被小镇的防守力量剿灭。   那时大陆环境还没有恶化,幽灵还没来,连大陆频繁的怪物攻城都还没有发生。那件事被迪勒从一堆零碎的情报里筛选出来,三人碰头后拿到桌面上作为一时的谈资议论了一番。   毕竟这件事对于老手冒险者而言,还是比较新奇的。如果秘境里的怪物能够自由地穿过秘境之门,实现入侵和破坏,那么想要覆灭一个防守力量薄弱的小领地,简直不要太简单。   这件事给索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本来就是那种喜欢揪住一个细节反复咀嚼的家伙。   在那之前索尔一直潜意识地认为,秘境里的怪物是不会主动穿过秘境之门来到外面的。   因为当年索尔最初踏上旅途,去到废墟古都卡洛特首次接触秘境时,索尔就向当地冒险者驿站的管理员赫里询问过,如果我进入秘境没回来的期间怪物从秘境之门跑出来怎么办?   “那种情况应该不存在,也从没听说过。据说秘境之门本身对于怪物有着极强的限制或者说伤害,大部分怪物其实是存在智慧的,只是高低不等,他们会本能地远离秘境之门。”   当时赫里如是回答,于是从那以后,怪物不会跑出秘境之门这件事就成了索尔的认知。   后面等自己有了自己的领地,眼界得到了拓宽,然后通过迪勒的情报部门把各地的消息捏在手里。对于某个小领地被秘境之门出来的怪物袭击这件事,让索尔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似乎秘境之门对于怪物的限制也没想象中那么绝对,也许某些特殊怪物,比如智慧低下只会铁着头冲那种,显然不会顾忌什么限制,必须要让世人知道怪物也是有勇气的好不好?   当时得到消息索尔也曾幻想过,万一特么某个秘境噩梦从门里冲出来怎么办?那才真正的是噩梦,整片大陆的噩梦。不过当时也只是联想中的一个闪念而已,索尔也没放在心上。   说是整片大陆的噩梦并不夸张,因为最初收藏家这些奇怪诡异的家伙,曾经引起过索尔浓厚的兴趣。他曾经研究过,秘境出现于黑暗历,那这些噩梦或许也可以说诞生于黑暗历。   当然也可能噩梦们在更早以前就已经存在了,只是人们还没掌握秘境的开启方法而已。   让索尔兴致勃勃的是,纵观大陆过往历史,黑暗历至今已七百多年。然而在这七百多年里,从来没有过某个秘境噩梦被消灭的传闻或者记载,这是否意味着他们是不死不灭的呢?   最后索尔认为这真是一群奇特的家伙,他们强大而神秘,终日在秘境里游荡。广大冒险者都知道他们的存在,再不济也听说过,这些年里,人们也从最初的畏惧渐渐转变为习惯。   索尔的研究后来不得不停止了,因为主动接触秘境噩梦是件无比危险的事情,搞不好就完蛋了。迷路的小孩和收藏家还算比较客气,遇见了还可以短暂互动,留给你逃跑的机会。   像自己不久之前遇到过的旅行家,无疑就有些可怕了,完全让人感觉不到丝毫亲切感。   收藏家就摆着个摊位在那里等鱼上钩,反正谁靠近谁死。甚至最后连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莫名就被切割成了一地的血肉方块,成为了对方的收藏品,被码放进箱子里背在身上。   从迪勒那次情报之后,自由之城对于秘境之门的管理才大幅提升了重视,开始统一管控秘境之门的使用,并划分出了专门的开门场地,而不像原来那样地窖谷仓想在哪开在哪开。   这次向亚尔兰提斯复仇,从一开始索尔就不可能去硬碰。他们三个估计都不够别人一位联盟元帅打的,那就只能借力打力了,于是关于秘境噩梦的旧事才被索尔从心里翻了出来。   把秘境噩梦拖到亚尔兰提斯的庆典上捣蛋,整个计划看似简单,真正的难点是在前期。   毕竟索尔只有个隐约的想法,还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于是从开春二月秘境之门可以开启后,大批人手被散出去寻找秘境噩梦的下落,同时对底层人员隐瞒了目的,以免计划泄露。   根据自己对秘境噩梦的了解和掌握的零散资料,索尔把秘境噩梦做了一个大致的划分。   寻找秘境噩梦的过程索尔反复强调,二人一组,如果找到收藏家和迷路的小孩就一人盯梢一人回来汇报。发现旅行家不要去招惹,发现无头骑士那些新噩梦就回来叫人再做判断。   寻找范围不只是轮回地牢,因为秘境噩梦的出现随机性太强,属于概率事件。最后在轮回地牢四层发现了收藏家,在冤魂山麓发现了迷路的小孩,因此索尔的计划才提上了日程。   当时二月份将近过了一半的时间,能撞上亚尔兰提斯的春季庆典,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索尔计划的难点并不是只是发现就完了,还必须要验证秘境噩梦是否会穿过秘境之门。   于是索尔只能满怀忐忑的,一手捏着随机传送卷轴,一手再次牵起了迷路的小孩柔嫩的小手。亲自哄骗着小女孩穿过了秘境之门又亲自把她送回秘境,索尔终于深深地松了口气。   在索尔的整个计划里,只需要有一个能打的帮手就够了。   也就是说只要有一个迷路的小孩就行,至于收藏家,就暂时留作备用吧。关键是收藏家也没有办法验证,这一靠近被收藏家追上,脑袋就被别人收藏了,更别说去牵别人的手了。   迷路的小孩并不是不危险,而是其中有个发作时间的问题。当她找上你的时候,你只要牵着她到处走,基本上她的情绪是平静的,但如果某一刻你想要离开她或者说抛弃她……   索尔没敢验证到最后一步,谁特么知道到时候会面对什么?他只能猥琐地用卷轴飞走。   不过迷路的小孩能离开秘境这一点,又引发了索尔的许多奇思妙想。   比如把小孩带去生灵的规则里会怎么样?又或者带着收藏家去找旅行家会怎么样?也不知道最后会是收藏家收藏了旅行家的脑袋呢?还是旅行家收藏了收藏家的尸体?   好吧,索尔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很有想法的……嗯,疯狂的家伙。   索尔的计划很简单,到时候只要把小孩带到庆典上,我再把秘境之门一关,害不死你?   当然,亚尔兰提斯同样也能开道门,用同样方法把小孩送走,只是他们对于秘境噩梦的了解有没有自己那么深刻就不好说了。如果自己计划成功,其实是赢在了细微信息的掌握上。   计划的另一个难点是秘境噩梦的消失问题。   既然他们会在各个秘境里随机出现,理论上也会随机消失,只是条件未知。   索尔怀疑这些秘境噩梦长时间遇不到猎物就会消失,或者说去往别的秘境,于是每隔几个沙漏的时间,索尔就会叫人主动去骚扰一下他们。   克蕾蒂和洛娜已经学习过伊格莉特制作魔咒和卷轴的手艺,所以索尔在计划开始前,把自家的香菇们撵去辛苦了一下,以确保随机传送卷轴的产量。   每个盯梢的人都备着两个卷轴,以防第一个随机传送使用后离得太近,还能再跑一次。   当然,要是两次都没能跑掉……那就只能去墓地里反省自己的运气问题了。   盯梢下来的整体情况并不理想,有的是因为跟得太近,很快被收藏家发现。甚至有的则是因为勇气不够,偶尔被对方盯着看一眼就吓得立刻撕开了卷轴。   收藏家的盯梢任务最后只能交给了迪勒负责,索尔给出的借口是因为盗贼的速度最快。   迪勒严正抗议这是职业歧视,而且指出把盗贼卓越的速度用来逃命,这是对本职业的侮辱。最终索尔只能把萝丝邀请来观看迪勒的工作,憋屈的迪勒在萝丝视线里只能乖乖就范。   经过试验后众人发现收藏家对骷髅头似乎有着莫大的兴趣,不是死掉那种,要会动的。   可惜提莫不在,于是每天都能看见迪勒拽着一根绳子,绳子后面穿过眼窝拴着个骷髅头。然后迪勒一路拖着骷髅,收藏家则像个大风筝一样在后面狂追不止,被从四层吸引到了一层。   主动盯梢、骚扰、牵制秘境噩梦,整个大陆敢这么玩的,估计也只有索尔这个疯狂的家伙了。   当时发现噩梦时离着庆典还有三四天时间,索尔只能派人盯梢,然后不定时地主动骚扰一下对方,再用卷轴跑掉,以此延长对方的消失时间。具体有没有用不知道,只能靠摸索。   直到索尔发动计划这一天,都没传来秘境噩梦消失的消息,索尔才放心地混入了会场。 第507章 落幕   北境主城亚尔兰提斯,暴风城堡三层,庆典大厅。   “老天!那是收藏家!”人群里响起惊恐地惊叫声。   此时会场上,三位联盟元帅的眼睛里都有着深深地忌惮。   可以说哪怕来的是头九阶的巨龙,他们或许都不会那么震惊。毕竟巨龙有智慧,大家可以谈,就算双方开打也能把对方打疼打跑,可是收藏家……这特么怎么谈?献上脑袋谈吗?   关于秘境噩梦,三位联盟元帅不敢说有多么熟悉,但肯定是知道的,只是记忆有些遥远了。也只有当初他们还是一个小小冒险者时,有过那么一段在各个秘境里奋斗奔行的岁月。   后来有了地位,总要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他们几乎已经很少去秘境那种地方历练了。   但就算不去了,秘境噩梦仍然是这片大陆各个秘境里无解的存在。还是那句话,噩梦之所以是噩梦,是因为哪怕隔着几十年甚至更久远的时光,仍然能让你瞬间想起,心生悸怖。   利用秘境噩梦的力量来复仇?可以说这片大陆上就没有谁这么干过,甚至人们连类似的想法都没有过,就算在秘境里遇见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可索尔就这么干了,关键还干成了。   感受着空气里剧烈到有些压抑的魔法波动和凝重氛围,三位元帅心里都泛起一丝苦涩。   “神罚军,迅速保护宾客们疏散离开!”头号元帅艾森巴尔果断向大厅众人发号施令。   神罚军算是北境的正规军,效力于秩序裁决庭,性质上有点类似于南境的黑暗十字。秩序裁决庭除了神罚军外,还有异端审判者之类的爪牙,终日以搜捕异教徒的名义到处捣蛋。   至于所谓的异教徒,比如光明教廷的大主教和圣女艾蕾莎,绝对在搜捕名单上前几位。   神罚军?真特么不知所谓,索尔习惯性地鄙夷了一番。   既因为对方打着神的旗号干下的那些屁事,也为这个不怎么样的名字。   伴随着收藏家的出现,这一场庆典算是真正地来到了高潮,整个大厅瞬间混乱成一片。   希凡克作为索尔的针对目标,视线正停留在收藏家身上有些愣神,却忘了脚边的小孩。   “叔叔,叔叔,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能帮帮我吗?”小女孩仰着小脸发出稚嫩童音。   听见声音感觉到裤腿拉扯感的希凡克下意识低头,然后抖了下脚。他发誓他真不是故意的,这种心情大致就像猛然发现一条蛇要爬上你的脚,然后瞬间抖了下腿,本能反应而已。   就是这不经意的一下,迷路的小孩像是整个人被掀翻一样,很小孩式地跌坐在了地上。   “踢得好!”索尔心里默默送了希凡克一大捧血芙兰鲜花,庆贺一个无畏勇者的诞生。   然后希凡克似有所觉地抬头看了索尔一眼,那一脸苦涩的样子,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几乎在希凡克把迷路的小孩掀翻的同时,迪勒已经踩着盗贼步伐,一脸悍勇的向希凡克冲了上去。短瞬里艾森巴尔最先反应过来,唬得在希凡克面前竖起了一面魔法盾防备迪勒。   可惜迪勒并不是去攻击希凡克的,实际上魔法盾都没有发挥作用的机会,迪勒就已经整个人都消失了,用的是传送卷轴。至于来这么一下的目的,是因为死死盯着迪勒的收藏家。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恨不得把迪勒这个矮子干掉,再啖其血肉的,那无非就是被接连戏弄了几天的收藏家了。每天都能看见迪勒用绳索拖着个骷髅,在地牢过道里健步如飞地狂奔。   不得不说这矮子在逃跑…嗯,速度方面无疑是最快的,即便六阶的索尔也要自愧不如。   迪勒一动收藏家立刻追着屁股就向希凡克飘了过去,然后迪勒消失收藏家失去了目标。   没有目标怎么办?   不用担心,现在大厅里有几千个新目标,相信收藏家经过这次后收藏品将会丰富不少。   看到一切都走上了正轨,身上衰弱魔法消散的索尔终于放下心,向三位元帅挥了挥手。   “好了,迎接你们的新客人吧,玩开心点,有时间一起喝酒!”索尔向对面大喊了声。   对面已经开战了,无数魔法不要钱一样把收藏家炸得震动不已,但好像……没什么用。   听见索尔这声叫喊,三位元帅同时转头用极其复杂的目光向索尔看来。可是索尔已经和史坦特转身走进了秘境之门里扬长而去,三位元帅也只能一边目送一边在心里狠狠咒骂着。   他们不能退,哪怕三个元帅此刻变成六个,他们也必须铸成防线,为身后撤退的宾客争取时间。至于人群疏散之后,是把两个凶神送走还是彼此同归于尽,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瞪着我?瞪着又我有屁用,我明明一来就给过你们机会的,话说得那么清楚,可你们偏要忙着看我的笑话没人听,那又能怪得了谁?每次都要睡在棺材里了才忏悔认错,有用吗?   看这个样子今夜肯定会死一些人了,至于是多还是少,就要考验他们正规军的执行能力了。毕竟那么多人同时蜂拥向大厅唯一的出口,搞不好光是彼此的拥挤踩踏都能踩死一片。   索尔当时制订计划时隐约猜测到了这个结果,只是他没想到庆典场地会是封闭式环境。   这些人命最终难免要算在自己的头上,可惜索尔完全不在乎。因为他很清楚这是战争,表面上看似乎只是他和希凡克之间的私人恩怨,但是自由之城之前的那些战士们不能白死。   索尔一直是这样的人,你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主动来找你作恶。不然以他的能力和面对敌人时无下限的手段,让整个北境民不聊生简直不要太简单,甚至攻城掠地都不在话下。   胜利的本质就是这样,并不是拥有比对手强大的力量,而是要有越过无数尸体的觉悟。   你亚尔兰提斯士兵的命是命,我自由之城士兵的命不是命吗?今天多死点,是为了今后更多的人更好的活。至于亚尔兰提斯万一事后报复什么的,索尔还真的完全一点都不在乎。   索尔在庆典上说的那些听起来像是狠话,但如果有一天事态逼人,他一定会那样做的。   活在这世上,索尔一直相信人生而孤独,一个人来,一个人走。虽然生命里你总会遇到许多的人,比如你的亲人,你的挚爱,能遇到她们是你的幸运,但她们也无法陪你到最后。   关于保护自家香菇的事索尔想得很清楚,有些东西太过在意,反而更容易被针对利用。那还不如直接向世人亮出自己疯狂的獠牙,与其让别人敬佩,不如让别人畏惧,方便省事。   这世上太多值得敬佩的人,往往就是被最敬佩你的那些人坑害利用。所以世事告诉我们,只要诱惑来临或者说背叛的筹码够了,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人性这种东西你再美化也没用。   但是别人畏惧你就不一样了,当他想坑害你时,他首先忌惮的不是你会不会用道德那种玩意去谴责他,而是你会不会拧掉他的狗头,所以说这世上只有死亡才能拽住人性的卑劣。   索尔这一生敬畏许多东西,比如生命,比如死亡,比如时光,比如感情,但绝对不包含万变的人性和世俗的框架。元帅算个屁,都是血肉之躯,都在向死而生,谁也没比谁高贵。   因为敬畏生命,他才会在初到北境遇到苦难的帕莎和小彼得母子时,在她们伸冤无门的时候主动站出来,用杀戮为她们讨一个说法。这无关什么正义,只是遵从自己的本心而已。   也正是因为敬畏生命,索尔才会埋葬更多的生命,来保护自己在意的生命,来为曾经为了自由之城而奋战的士兵们讨一个说法。这同样无关领主的义务,仍然只是遵从本心而已。   世人的批驳算个屁,他此生从来就没在乎过,人生苦短,何必浪费自己的目光和听力。   走在冤魂山麓的林间荒墓里,索尔和史坦特迅速找了一道别人的门钻进去。然后立刻撕开了两个轮回地牢的秘境卷轴,这样做是为了把自己留在亚尔兰提斯的门顶掉,瞬间消失。   然后两人才钻进了地牢里,三人约好在秘境里碰头,用传送卷轴跑掉的矮子应该到了。   果然,没走几步,就看见迪勒那个矮子站在远处的过道口招手。   三人聚在一起,然后伸手碰拳,这场轰轰烈烈地复仇也算落下了帷幕。   “你怎么样?”史坦特和迪勒看着索尔腰间血迹未干的伤口。   “死不了,你们怎么样?秘境噩梦很刺激吧?”索尔笑着包扎了下,灌下瓶治疗药剂。   “我差点就被收藏家干掉了,当时看到自己人新竖起的指路牌,我完全是飞进去的。”迪勒心有余悸地说着,显然还在为自己狼狈的出场感到耿耿于怀。   “你们能想象吗?最后那段我为了赶时间,完全是在拽着迷路的小孩飞奔,一边跑一边脑袋都是懵的,不敢相信自己特么到底干了什么大事。”史坦特也没好多少。   “走吧,这里的事情解决了,我们还要回去面对领地的生灵。”索尔摆摆手。   “生灵?少扯蛋,我觉得我还是继续种蘑菇吧,至少那事情很安全。”   “……”   交谈声渐行渐远。 第四卷 ——完 第508章 幽灵潮   “咻”一支半透明箭矢跨越了将近三十步的距离,准确命中一只死灵,将它送往虚空。   好吧,所谓‘咻’的一声其实只是索尔脑袋里自己给出的配音,实际上箭矢是无声的。   “干得漂亮!”索尔夸赞了一声,然后摸了摸自家克莉丝香菇的小脑袋。看着逐渐涣散消失的死灵,索尔还是有些羡慕,感觉很好玩的样子,可惜普通弓箭对死灵是没有效果的。   “嗯,我感觉弓箭的掌握似乎又进步了不少,谢谢你大魔王。”克莉丝满足地眯着眼。   “你谢他做什么?这是我们自己干的好吧?他顶多就算是个围观者。”奈菲尔娜抗议。   “嗯嗯,也谢谢奈菲尔娜姐的鼓励。”   “哈,不用谢!”   “……”索尔站在一边看得有些无语,每次看到克莉丝这种自己对自己说谢谢,然后自己又开口说不用谢,索尔总会莫名有种凌乱感。不过奈菲尔娜也没说错,他的确只是围观。   如今是黑暗历七二三年春季二月的最后一周,凛冬已经渐行渐远,气候开始逐渐转暖。   这几天索尔每天的行程都很规律,忙碌谈不上。每天早餐后指导佩蒂一个沙漏时的剑术练习,等佩蒂去往市政厅后,索尔又匆匆赶往秘境收割魔魂,抓住秘境开启这短短一个月。   午餐过后,再陪着克莉丝和奈菲尔娜这对连体香菇进入荒野,进行两个沙漏时的弓箭练习。之前她们自己已经在箭靶场掌握了基本弓术和精准度,于是索尔开始让她们接触实战。   至于克蕾蒂和贝丝,已经被索尔送到了艾蕾莎的教会。不过她们在那边到底是学习魔法还是进行少女战争,显然就不归大魔王管了。而且关于魔法方面,索尔也给不了什么建议。   整个领主府大部分时候只剩洛娜一个人,不过那个蓝发香菇有些奇怪。她除了时常会跑到市政厅帮佩蒂的忙,有时间也会悄悄摸回领主府搞她自己的研究,感觉整天神神秘秘的。   每次索尔问及,洛娜总是说学术研究往往是件漫长而艰苦的事情,一脸你没有学识的表情对索尔鄙夷不已,然后不出意外又被大魔王按住欺负一番,让她的学术研究变得更艰难。   此刻索尔陪着克莉丝她们站在荒野里,显然正在进行弓术练习的环节。而索尔出现在这里的意义,只是一个贴身护卫,虽然两个香菇总是表示她们自己也可以的,但索尔不放心。   目前克莉丝和奈菲尔娜共用一具身体,但这具身体终究娇小了一点。虽然精准度可以依靠平时的训练提升,但臂力和射程方面却一直都起不来,有效射程只能保持在三十步左右。   对此索尔也没办法,长胖和长肌肉都是不允许的,看来只能靠提升阶位来改善体质了。   “你们黑暗游侠这什么‘碎魂箭’名称完全不贴切啊?”索尔实在忍不住打击了一句。   克莉丝一箭射出去虽然准确命中目标,然后又一个死灵不甘地消散,但这个死灵既没碎成粉末,也没原地裂成几块。那怎么体现技能名称里这个‘碎’字呢?这到底碎了个什么?   “管它贴不贴切,只要厉害就行了好吧?你没看到箭矢插在死灵身上的杀伤力吗?它的伤口不断向外流逝着微光粉尘,那应该就是它的血液或者说灵魂了。”奈菲尔娜翻个白眼。   索尔嘴角抽搐着,他没有黑暗游侠的视野,只能看见箭矢射出后飞行以及命中的过程。   至于奈菲尔娜所描述的,什么伤口流血索尔完全看不见,只能看见死灵骤然中箭后,突然原地一抖。像是挣扎逃命般翻飞着移动段距离,接着再一抖,然后抖着抖着……就死了。   说起来死灵似乎缺乏感知力,不像人类。哪怕一个普通人骤然中箭后,都能瞬间判断出箭矢射来的方向,手上有实力的更是能通过自身感知提前发现危机,从而实现躲避的可能。   死灵虽然不会像箭靶一样呆站在那里等人来射,但也并不是一直处于移动之中,耐心等待总能抓住机会。关键就算背部中箭,它也不会回头看看,到底是哪个无耻之徒放的暗箭。   死灵这种有些趋近于麻木和低智的表现,可能也是它在除靈人心中得不到重视的原因。   “走吧,今天时间差不多了。”索尔拽出地精钟表扫了眼,准备押送着自家香菇回家。   “哦。”克莉丝弱弱地回应,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毕竟她进入荒野的次数并不多。   一路上克莉丝说着今天的心得,奈菲尔娜吵闹着晚餐内容,索尔则关注着周围的危险。   “那边似乎有个山坳。”走着走着索尔突然说了句,他们出城后越过了领地东边的地精村落,最后选了偏东北方向。沿着横跨领地北方的未知山脉山脚行走,算是向偏僻处探索。   “山坳?里面有什么?”克莉丝的声音莫名有些畏惧。   “不会有只狗熊生活在那里吧?”奈菲尔娜试着猜测。   “是这样的,可能贝丝没对你们说起过。上次有天夜里她和我进入荒野,然后我们埋伏在西门外一棵树后面,抓获了一个长期在领地里捣蛋的……嗯,一个很活跃的恐怖分子。”   “后来审讯后据说那个恐怖分子还有同伙,我觉得那个山坳很可疑。”索尔严肃地说。   “所以大魔王你想让我们帮你抓住那家伙的同伙对不对?”克莉丝兴奋起来。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同伙在那个山坳里?”奈菲尔娜有些狐疑。   “临时的直觉而已,走吧,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索尔挥手,诱拐着香菇怪向那边走。   整个山坳其实就是山体凹陷进去的一部分,里面很干净,只有些微风卷来的落叶杂草。   “觑~什么也没有,还是条死路。”奈菲尔娜评价。   “大魔王你做什么?”克莉丝整个人有些迷糊,她感觉大魔王和自己十指相扣,把自己双手拉开按在了山壁上。就像……嗯,一只蝴蝶一样,可是为什么会莫名觉得有些羞耻呢?   “哈,两个香菇怪上当了,我就是那个恐怖分子,他的同伙也是我。”索尔凑上狗头。   “觑~又是这种老套的烂借口,毫无智慧和技术含量。”奈菲尔娜鄙夷。   “咳…那什么克莉丝你让开,噢,我意思是你把身体控制权让给奈菲尔娜。我就不相信了,今天我和这个香菇女神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索尔黑着脸,感觉魔王的荣耀正在黯淡。   “哦。”   “呀!你敢,别听他的克莉丝妹妹,他黑暗体质我不行的。”奈菲尔娜终于慌乱起来。   “可是我也不行的,奈菲尔娜姐,问题现在跑不掉了怎么办?”克莉丝果断放弃抵抗。   “呵~小小香菇怪,我管你们行不行。”大魔王亮出武器。   “嘤嘤~”   “嗯~”   山坳里一时间狂风大作,落叶倒卷,可怜的香菇怪姐妹被一网打尽,谁也没能够跑掉。   “奈菲尔娜,你身为女神那么懒惰真的好吗?”索尔背着自家的连体香菇回城。   “你背我们是应该的,谁让你害得我们走不动路?”奈菲尔娜慵懒地抱着索尔的脖颈。   索尔微笑着转过头,奈菲尔娜悄悄吻了吻他,然后两个半脑袋倚靠在一起,静默无言。   “大人,史坦特大人请您去一趟军部。”刚一进入城市,一名猩红十字的成员立刻拦住了索尔行礼汇报道。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打听到自己出城的行踪,然后在这里等了有一会了。   索尔点点头,把自家香菇放在地上,嘱咐她们赶紧回家不准乱跑,这才独自去往军部。   “我看你还没玩够吧克莉丝妹妹?不如我们两悄悄进入荒野怎么样?”奈菲尔娜怂恿。   “可是大魔王发现会生气的,到时候打屁股你来承受好不好?”克莉丝狡黠。   “我……我来就我来,走吧,小心点没关系的,我们视野那么远。”   于是两个香菇怪经过一番密谋后,套上黑袍兜帽拐了个弯,从自由之城的南门出了城。   “情报送来了。”索尔来到军部的时候,史坦特和迪勒已经坐在会议桌边。上周去亚尔兰提斯捣蛋回来后,除了周围亲密的人三人暂时没有对外声张,准备等具体情报来了再说。   “哦?怎么样?死了多少人?”索尔入座问了句。   “貌似也没死多少,才十多个人,还不到我们当时阵亡将士的十分之一。当然也可能是对方虚报为了降低影响,不过三位联盟元帅里有一个受了伤。”迪勒别起手指弹了下纸页。   “可惜了,直接完蛋更好,少点特权阶级对这片大陆才是好事。”索尔摇头遗憾了句。   他是有立场这么说的,虽然索尔自己本身也属于特权阶级,但从来不与民争利,更没有过什么残酷剥削或者暴·政。除了有人眼红过索尔的生活说点怪话,但从没人质疑领主苛刻。   黑暗荒野。   “噫?奈菲尔娜姐,那边是不是有个人……嗯,死灵?”克莉丝停下脚步眯起了眼睛。   “让我看看,我用左眼你用右眼。”奈菲尔娜嘟哝了句。   视野里先是隐约的,然后渐渐清晰,一大片闪光体密密麻麻,正结伙联排向这边行进。   “怎么会有……那么多死灵?”看着那至少不下几百的数目,克莉丝还停留在震撼里。   “呀!快跑!回去通知大狗熊!”奈菲尔娜惊叫一声,突然想起自己也能控制身体,这才甩动着袖珍长腿向自由之城狂奔。 第509章 表演形式   “受伤的是谁?”索尔坐在会议桌边问。   “黛伦娜,据说是自由联盟的一位女元帅。”迪勒的语气有些不太确定,当时他和史坦特到场稍晚一些,除了金发希凡克之外,他们也分不清谁是谁。   索尔瞬间了然,心底掠过一抹美艳身影,既然站在敌对立场上,那只能怪运气不好了。   说起来黛伦娜似乎是个剑士之类的近战职业?毕竟在战斗中近战的伤亡率往往要比法师之类的远程高,当时整个大厅里一片混乱,索尔也没顾得上仔细去看她用的是什么武器。   情报这一块对三位元帅的职业会处于空白,是因为索尔原本就没打算正面硬撼。阶位的差别摆在这里,知道了也谈不上什么应对,那还不如直接不问,免得到时候有多余的想法。   “那最后他们是怎么收尾的?”抱着手的史坦特追问了一句。   “不知道,据说还是开了门把收藏家他们送回去了,应该是三位元帅的手笔,只是具体怎么做的方法并没有流传出来。”迪勒看着纸页耸了耸肩。   “那他们会不会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我们?”史坦特转头看向索尔。   “应该不会,别人三个八阶用这种方法未免掉身份,再说这方法也就第一次有效果,后面再用就不值钱了。有人冲到你面前来开秘境门,你不理会就完了,管它出来的是什么。”   “就算真的放出一个收藏家来,到时组织人撤离掉就好,领地白送,哪里不能扎根?”   “他们三个八阶如果真的想要来报复,缺少的不会是报复手段,而是他们得掂量下是否能承受我的疯狂。我活到现在真正重视的东西不多,他们只要敢伸手,我必定不死不休。”   对于亚尔兰提斯吃了闷亏后的反应,索尔并不太放在心上。说起来还是双方体量差别太大,如果说亚尔兰提斯是颗龙眼宝石,自由之城撑死顶多算一金鹰,要同归于尽那就来吧。   “就只有这些吗?有没有提到小孩的本体是什么?”索尔问出自己比较感兴趣的内容。   “嗯,有倒是有,只是描述得有些模糊。据说当时迷路的小女孩被希凡克踹倒后,后来变成了一丛多头的蠕虫。”迪勒的表情隐隐带着些不适,似乎心里升起了某些不好的想象。   一丛?会用这种量词显然很奇怪,一窝一堆都可以,却用了一丛。索尔不禁幻想出一堆有着锋利口器的蠕虫,像蛇一样竖着脖子向周围捕食猎物,那么变成虫子后她怎么移动呢?   算了,没有亲眼所见,终究想象有限,还是小女孩的姿态可爱。说起来,巨龙香菇的本体也很凶恶,不过等到变成香菇后那白皙细腻的肤色。啧啧!索尔不禁感慨变形术的神奇。   “好了,大致情报就这些,是我们留在那边的人手传回来的,来源是流传于街面上和他们体制内的流言。他们的体制里同样有我们的人,只是够不到核心罢了。”迪勒做出总结。   索尔点点头,史坦特接过了话题。   “今天叫你过来是另一件事,这个月马上就要到头了。截止目前为止,这个月芭拉的军需处那边最后结算下来总共收到四千左右的魔魂,这批魔魂你准备怎么安排?”史坦特问。   “对了,老地精那边早就盯着这点东西了,但我没理他。”史坦特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索尔沉吟着,无疑今后魔魂将变得越来越珍贵了。   实际上这个月随着秘境之门一开,迪勒那边从拜伦比安等各个主城汇聚过来的情报,冒险者们仍然在秘境里活跃,只是市面上流出来的魂晶不多,最高价甚至炒到了一金鹰一个。   关键是现在领地里这批魔魂不上不下,像索尔和史坦特迪勒三个,这点数量远远摸不到晋阶的关口。拿给自家香菇用吧,终究不太好看,虽然包括老地精在内并不会有人说什么。   “算了,交到塞蕾欧姐弟俩手里吧。”最终索尔挥了挥手。   “交给他们做什么?”迪勒愣了愣。   “我们自身的成长先放缓吧,让除靈人协会尽早扶起一批除靈人才来,为今后的动荡做准备,我总感觉幽灵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就会过去。”索尔的语气有些凝重。   “行吧,那就先这样。”史坦特和迪勒听完也没什么意见,三人就此结束碰头。   这边索尔已经对所有自己人说明过了,比如萝丝和赞伦肖恩他们,平时狩猎到的魔魂没必要上缴了。虽然依靠个体的累积终究慢了点,慢慢来吧,现在领地需要除靈人维护稳定。   离开军部后,索尔穿过热闹的集市,来到了一座距离市政厅不远的建筑。这座建筑整体差不多有光明教廷的祈祷大厅那么大,里面空间很开阔,正面的宽大舞台也已经搭建完毕。   “呀!领主大人!”舞台上正在排演的香菇发现索尔,纷纷惊叫着跳下舞台扑了过来。   这惊悚的一幕让索尔有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可惜短暂犹豫后,可怜的大魔王瞬间就被香菇怪淹没了。是真的淹没,整个舞台上将近三十号人,有二十多个香菇怪和十多个少年。   看到香菇怪全部扑了下去,舞台上的少年们有些羡慕也有些狂热,毕竟他们这一代都是听着索尔的传奇长大的,虽然索尔从没觉得自己有多传奇。   这是萨丽雅和她的姐妹们拉起的摊子,算是自由之城今后的剧院。索尔从亚尔兰提斯回来后来过一次,当时看到只有四个香菇,索尔建议萨丽雅,既然要研究戏剧不如多招点人。   于是才有了眼下将近三十号人的场面,都是年轻人,来自于自由之城各个阶层的子女。   萨丽雅等人来到自由之城后适应得很快,体验了美好的自由生活后,每天都兴致勃勃。   “现在世道那么艰难,戏剧的存在意义似乎被削弱了,我怕辜负你的期待。”   “你说错了,和世道其实关系不大,人生,只要活着就要面对。正因为在艰难里,才更能凸显这件事的珍贵,你才更应该把欢笑和美好带给民众。”   当时萨丽雅和索尔有过一场交谈,于是摊子就这么铺了开来。   差点被香菇怪们把大衣扯烂,然后索尔被萨丽雅按在了座椅里,看她们准备好的节目。   虽然现场观众只有索尔一个人,但少年少女们还是感到紧张。   手上有乐器手艺的小家伙们一行动,很快有悠扬的乐曲声在舞台上空回荡。索尔观看了一会,似乎是以游吟诗人式的乐曲伴唱方式,在述说着一个关于英雄守护王国的古老故事。   等到表演结束,少年少女们纷纷围在索尔周围,似乎在等待他的点评。   索尔环视众人一圈,然后对着人群里的萨丽雅笑了笑。   “如果你们真想听我的意见,虽然这是传统戏剧形式,但我却看得想睡觉。”索尔说。   众人闻言包括萨丽雅在内纷纷都有些黯然。   “你们听我说完,我并不是在否定你们的努力,我能看得出来你们表演得很卖力。真正的问题也许不是出在你们的表演方面,而是这种表达形式本身,显得有些单调而枯燥了。”   “以前我旅途中闲暇时,也在各地看过几次所谓戏剧,但后面就没什么兴趣了。我希望你们的表演形式多一些,其实随便什么剧目都可以,好玩的,美好的,正面的,随便了。”   “这其中好玩这个点我认为很重要,要划分的话或许悲剧更能深入人心,但喜剧更能带给人正面的快乐。这样,现在我先举个栗子,顺便给你们讲个短故事吧。”   “一群冒险者组成了一支队伍,去征讨某片沼泽里的宿主。因为错误地低估了敌人的实力,冒险者们最终溃败而逃。队伍里的女法师受了重伤,逃亡中掉了队,昏倒在树林中。”   “一只食尸鬼发现了她,并把她拖到一个山洞里……”   于是索尔对众人讲起多年前那个冬天,和修格斯以及艾琳姐妹俩围着火堆说过的故事。   众人听完都有些沉默,这似乎是个悲伤故事。少年们好一点,似乎对其中的冒险部分比较感兴趣,而感性的香菇们听得有些唏嘘,一如当年艾琳姐妹俩坚持这是个爱情故事一样。   “现在,你们试着用戏剧手法把这个故事还原出来。其实很简单,到时候随便搞点假的沼泽背景,一人饰演女法师,一人饰演食尸鬼,再来几个人饰演冒险者队伍的众人就行。”   “来,小子你过来趴在这里,食尸鬼就是你了。”索尔把一个兴致勃勃的少年喊过来。   然后对他讲解食尸鬼四肢着地的行走方式,以及食腐肉之类的生活习性。同时让他忘记冒险传闻中食尸鬼的凶残部分,因为这个故事之所以打动人,就是因为食尸鬼多了抹人性。   往少年脸上抹了点黑灰后,演出开始,但没过多久表演就被索尔打断了。   “你这是……食尸鬼?我怎么感觉像个残疾人瘫在地上?你们觉得呢?”索尔问周围。   “噗~”众人笑得抱住了肚子,那少年一边笑一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你可能没能理解我的意思,这样,我亲自来示范一次。演得不好谁也不准笑哦,不然罚他打扫一个月的剧院卫生。”索尔说笑着,然后整个人趴在地上,突然变成了一个怪物。   看着那一身青金色的粗糙皮肤,众人全部被唬得后退了一步,甚至有人发出了惊叫声。   “不要惊慌,这只是我的职业能力,一个变身的小把戏而已。那个萨丽雅你来饰演女法师,刚才那些冒牌冒险者也全部准备好。”索尔用枭首魔的粗糙嗓音安排着演出时的细节。   把锋利手臂变为正常手臂后,很快表演开始。   最初索尔还有些不太习惯四肢着地的爬行方式,但很快众人都纷纷进入了角色。   到最后直接把在场的香菇都给演哭了,因为她们觉得索尔演得实在太好了。   特别是凶残里的那抹人性,和女法师互动时那有些憨傻又让人心疼的沾沾自喜,还有最后女法师离去时,他趴在草丛里那沧桑而遥远的眼神。   “大狗熊!大狗熊!”一个乍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沉醉。   自己在这里玩得正欢乐,神特么大狗熊?不过这称呼怎么莫名有些熟悉感?索尔狐疑。   然后索尔就看见自家的克莉丝香菇冲进剧院,一脸惊恐地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快!赶快……城外来了一大片的死灵,数百上千,就快到了!” 第510章 亡灵压境   “你怎么知道的?”索尔搂住自家跑得气喘吁吁的红发单马尾香菇。   克莉丝肯定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虽然她带来的并不是好消息,但索尔听见还是松了口气。死灵数量虽然庞大,至少还有得打,要是一批生灵正在接近,那索尔只能果断跑路。   索尔曾经问过杰拉比,死灵和生灵在黑暗游侠视野里的差别。杰拉比回答主要特征是一样的,都是明黄色发光体,只是死灵的光芒相对黯淡,生灵却很明亮,两者之间很好区分。   “那个…你把我们送回来后,我们又去荒野里……嗯,玩了玩。”克莉丝弱弱地回答。   “玩?好不好玩?谁让你独自跑到荒野里去的?”索尔低下头看着无法无天的香菇怪。   “是奈菲尔娜姐……哎呀!人家还不是想让你看到我勇敢活力的一面嘛!再说我们立功了喔!”前半句是克莉丝顶不住大魔王的压力准备出卖,后半句是奈菲尔娜插话强行解释。   “下次再敢乱跑揍你小屁股。”索尔低头蹭蹭她的小脑袋,把周围众人看得有些羡慕。   “你们在荒野里走了有多远?看清楚了吗?预计还有多少时间会到?”索尔询问。   “不远不近吧,南门方向,我们是跑回来的,估计不到半个沙漏时的时间就要到了。”   “半个沙漏……足够了,你先去教会通知克蕾蒂和贝丝她们,其他的交给我。”索尔对着自家的香菇摆手,让克蕾蒂和贝丝参战只是一个方面,另外索尔也是在变相通知艾蕾莎。   法师面对死灵的优势其实并不比专业除靈人小,首先魔法能对死灵生效,而且法师们还有效果不错的范围魔法。其次法师们远程的攻击方式,只要保护得好也不太容易出现伤亡。   等克莉丝跑掉后,索尔这才转身面对围观的众人。   “大家不用担心,一些幽灵而已,老对手了,我们自由之城的除靈人协会很厉害的。你们继续在这里排演,最好不要因为好奇而去凑热闹围观,以免因为太过拥挤而受到伤害。”   安抚完瞪着眼的少年少女们,索尔转身变成一群蝙蝠瞬间飞走,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来到街面上,索尔迅速找到两个正在街面上巡逻的人员,用作传令兵。   “你迅速去敲响自由之城的警钟,你去军部通知史坦特,告诉他南门外大概四分之一个沙漏时后会有大批死灵来袭,让他迅速集结人手做好准备。”索尔迅速对两人进行着安排。   “遵命,大人。”两人立刻领命转头而去。   这次从亚尔兰提斯回来,索尔没再隐瞒自己回归的消息,但也没跑到民众面前去大肆张扬,没必要。不过一些重要部门比如军部,索尔还是去亮相检阅过的,所以两人认识索尔。   史坦特那边的人手在今夜的战斗里算不上主力,他的主要事情是维护领地的秩序,以免有人趁乱而起破坏稳定。史坦特自己会作出相关稳妥安排,只是看来今夜又要杀一批人了。   自从大陆幽灵肆虐后,无数末日教派涌现,他们以落魄平民或者各种身份混入各大主城领地里默默潜伏。每有外敌来袭,他们就会抓住机会跳出来煽动人心,妄图动摇领地秩序。   最初自由之城还抓过几批,审讯刑罚各种走了一遍,但是效果不大,有的还能同化拉回来,有的已经被洗脑成猪头,顽固得像石头一样。后来众人也懒得费劲了,抓到直接就杀。   转眼,一群蝙蝠掠过街面,直接飞过护墙,从除靈人协会三楼敞开着的窗户钻了进去。   三楼房间相当于平时塞蕾欧姐弟俩的办公地点和休息室,不过杰拉比经常不在。那小子经常会处于一种莫名躁动里,像是有多动症一样喜欢到处乱跑,很少会安稳地坐在椅子上。   索尔穿过走廊,推开房间时里面只有塞蕾欧一个人。她正站在某个柜子前,行迹鬼祟的背对房门,索尔狐疑地悄悄绕了个角度,就看见她像只松鼠一样正低头抱着点心啃噬不已。   “大敌当前!你还躲在这里猥琐地偷吃零食真的好吗?”索尔故意提高音量喊了一声。   塞蕾欧整个人猛然抖了一下,手里的饼干也掉在地上摔裂成几片。   “呀!你这人真是讨厌!”小秘密被撞破,塞蕾欧羞恼地扑过来,似乎想捶索尔几下。   然后不出意外地被索尔随手一带,捂在怀里占了一番便宜。   “嗯,黑莓坚果味的,看来会长大人的生活很不错啊!赶紧准备一下,城南来了大片死灵,数目最少也有几百左右,迅速让所有除靈人集合。”索尔松开塞蕾欧小嘴开始说正事。   “怎么会……突然有那么多死灵?而且还是结伙而来?”塞蕾欧听完后觉得有些震撼。   其实索尔自己也有些疑惑,无智慧的物种懂得集结而来,本来就是种智慧体现,谁知道事情背后会不会藏着更多秘密。不过眼下不是猜测什么阴谋论的时候,抵御敌人才是首要。   “一会所有除靈人全部上城墙,所有黑暗游侠和有观察手段的人全部编在一组,御敌的同时负责洞察战场,这种数量密集的死灵,说不定有中级恶灵混在其中。”索尔凝重地说。   塞蕾欧从索尔怀里挣脱,跑了几步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一时不慎又被那家伙占了便宜?还有为什么要用个又字呢?塞蕾欧跺跺脚下楼去了,整个除靈协会开始忙碌起来。   此时正是下午不到晚餐的时分,自由之城的警钟骤然响起,临战在即,许多人也只能饿着肚子先对敌要紧。警钟敲响的意义,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领民们绷紧心里的弦不要乱跑。   城墙上此刻已经密密麻麻人头攒动,都在向城外的南方张望着。趁着还有时间,索尔让人呈扇形点起照明的篝火,光明除了能对死灵造成一定牵制作用,还能带来视野安定人心。   除靈人协会全员,索尔家有战力的香菇,史坦特和迪勒还有老地精等等该到的都到了。   老地精这几年在领主职位上也算兢兢业业,虽然抠搜了点,但城建方面还是很用心的。   自由之城的外围护墙从最初的破烂木篱笆,不断翻新升级,到如今用砖石垒砌黏土夯实的正规城墙,石料均是来自于领地北边的山脉和矿洞,这其中显然消耗了不少人力和财力。   或许坚固度方面还赶不上奥德伦萨那些底蕴久远的主城,但站一片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许多手持刀剑的低层人员隐隐有些紧张,虽然他们知道幽灵的存在,但却很少和幽灵有接触。毕竟他们平时主要负责的还是维护领地秩序,直面荒野已经是冒险者时期的事情了。   普通刀剑对幽灵无效他们是知道的,用心的还用自己的钱财配备了正规的除靈武器。可是,万一打起来武器不顶用怎么办?幽灵的速度和强度怎么样?万一穿墙跑进城市怎么办?   索尔周围的氛围显然就没有这些不必要的担忧,死灵而已,也就数量上会带来些压力。   “听说领地最近有批魔魂?送我到五阶应该够了,就算不够我自己再想办法凑一点。”   “你知道我年纪不小了,早点晋阶也能多活几岁,到时候身体强健,还能帮你和佩蒂带带孩子享受下天伦之乐对不对?”老地精就完全不担心死灵来袭,正站在索尔身边搓着手。   每次见到索尔,老地精总是习惯性地想抠点什么。   关键布劳恩发现,大魔王的身上就像个宝库一样,只要用心,就一定能抠出点什么来。   索尔被逗笑了,也懒得理会他,只是转头默默看着城外远方的黑暗荒野。   “你回来了怎么不来看我?说好的偷袭呢?”艾蕾莎这个面纱怪幽怨地挤到索尔身边。   她这次带来了七八个光明教廷的法师,也算不错的战力了,普遍都有着二三阶的实力。   “神要求神职人员洁心禁欲,你每次一看到我就那么饥渴真的好吗?你的信仰不纯粹了怎么办?诸神降罪怎么办?所以我有义务提醒你远离邪恶的诱惑。”冒牌神棍索尔如是说。   艾蕾莎被噎得面纱下的小脸通红,只能不停翻着娇俏的白眼。   看到艾蕾莎的小动作,克蕾蒂悄悄低语了几句,带着一众香菇党也开始往索尔身边挤。   “……我特么,管管你家的香菇吧,再挤我就要掉下去了!”被香菇党强行挤到一边的老地精觉得很心酸,为什么自己一点领主威严都没有,我真的是领主吗?我怕是个路人吧?   “你以后有意见要通过正规渠道向我反映。”索尔对老地精说。   “什么正规渠道?领地会议?”老地精一脸疑惑。   “以后你有想法要先告诉佩蒂,她会在床头告诉我,就像你刚才提到的魔魂的事情,所有越级申请我一般都是不予批准的。”索尔对着佩蒂挑挑眉毛,把小香菇撩拨得一脸羞涩。   神特么不予批准?这个……不知道尊老爱幼的畜生啊!老地精的小胡子都快被气掉了。   就在众人的说笑里。   “快看,它们来了!”有人惊呼出声。   在城南方向近百步距离外的篝火范围内,果然密密麻麻地涌出来了一大片,只是……   “抱歉…当时慌乱中我们没能仔细观察。”奈菲尔娜紧张地致歉,这算不算谎报军情?   索尔瞬间了然,显然自家两个香菇当时被数量震撼了,也没细看对方是走着还是飘着。   此刻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分明是大片獠牙尖爪的污染者。   作为死灵的下级产物,他们和死灵在黑暗游侠的视野里明亮度都差不多,只靠视野远远观察区分的界线很模糊,不过强度上肯定会比死灵要差一些,毕竟死灵的战斗方式更灵活。   “没关系,污染者因为斩而不死的特性,同样是要用心对待的敌人,你们做的已经很好了。”索尔抬手揉揉自家香菇小脑袋,然后化身蝙蝠群从城墙上飞了下去,领头率先挥剑。   看着领主大人潇洒的背影,有人下意识就想跟着下去,却突然反应过来这特么是在城墙上好吧?好悬差点没有摔死。 第511章 严峻   此刻已是深夜,新市政厅会议室里挤得满满当当,自由之城有头有脸的管理层都到了。   这场抗击污染者的战斗,一直从下午时分打到深夜才宣告结束。战斗结束后索尔叫来了一些简餐,然后让老地精召集众人顺便举行一场会议,众人直接挤在会议室里边吃边开会。   整场战斗几乎全员都有参与,连芭拉那边军需处之类的后勤部门都不例外。不过此刻参会的只有高层,中低层管理层并没有收到邀请,平时让史坦特和老地精与他们打交道就好。   高层中还是有几个不在核心圈子里的人,虽然已经收到了索尔回归的消息,但正式碰头今天还是首次。看着坐在主座侧位的索尔,这些人都有些庆幸,没在自由之城困难时离弃。   毕竟索尔就像领地的一面旗帜一样,当时众人看着天空里那场大爆炸,再加上后来幽灵来袭世道颠簸。很多人认为自由之城可能就此没落支撑不下去了,于是纷纷选择离开领地。   他们的选择也不能说就是背叛或者错误,毕竟活在这世上,人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生活并不是只有美好的一面,能共患难的就在一起,不能的各自再见也没什么大不了。   索尔不在的两年,的确是领地无比艰难的两年,巴烈尔势力的肆虐带来了人心的动摇。   这片领地因索尔而起,关键是领地里从来没有过什么盘剥的暴行,连每月的赋税都算不上沉重。这显然是片适合扎根的乐土,如果不是迫于无奈,人们也不会愿意选择背井离乡。   “今天的敌袭来得很突然,所幸我们提前收到消息做出了准备。污染者虽然不算强大对手,但任何敢于进犯自由之城的敌人,我们都要把他赶走撕碎,不论他是人类还是怪物。”   老地精坐在领主的主座上,收起平时猥琐玩闹的表情,此刻正弯起手指叩击着桌面,表达着他强硬的态度。现在是老地精的舞台,索尔肯定不会和他抢,只是坐在一边静默倾听。   接下来各方面的战果汇集了一下,主要还是清点伤亡,人类阵营这边牺牲了十二个人。   污染者的斩首数清点得并不详细,毕竟他们就算被斩得只剩个头颅,仍然不会丧失战斗力。战斗打到后面全是一地断肢,最后众人只能挖了个深坑,将这些邪恶的玩意焚烧掩埋。   人类污染者受限于迟缓的行动战力上并不出众,不过这次的敌人里混入了许多动物。猫狗狼熊蛇几乎都有,它们从前的灵敏虽有所退化却并不彻底,这也是造成伤亡的主要原因。   整场战斗其实没什么可说的,结果还算不错,无非是自由之城依靠众人的力量再一次度过了难关。等老地精布置完抚恤奖惩一系列常规安排,索尔才接过话头说自己想说的事情。   “我要说的并非什么好消息,但已是迫在眉睫的现实,说到底还是那个老问题,关于粮食。最近从迪勒那边反馈回来的情报看,南北境的主城在粮食方面也出现了吃紧的现象。”   “如今秘境开启受限,迪勒那边不得不收缩人手,放松了对一些小地方的情报掌控。今天这场敌袭透露出来的消息尤其严峻,这些污染者显然来自距离我们不远的另一个领地。”   索尔说到这话音故意停顿了下,众人这才猛然想起,是啊,今天只顾着挥舞刀剑了,却没细想这些污染者的来源。这么大批量的污染者,肯定是不远处的某个村镇被幽灵攻破了。   这也算这个时代的特色,人们习惯了在自己领地的小圈子里忙忙碌碌,很少会抬起头来看看大局。这也不能怪他们短视,毕竟荒野隔绝了大部分信息的往来,人们的认知很有限。   “不论这些污染者来自周边哪个领地,从数量上和规模看陷落的顶多是个村镇,但问题没那么简单。假设该领地有三个小镇,然后陷落了两个,你们猜最后那个小镇会怎么样?”   桌边的众人突然一滞,然后面面相觑,索尔再次开口接上话题。   “他们会主动离开,寻找新的适合生存的地方。他们的首选肯定会投靠各境的主城,至于移动方式,不论是传送阵还是秘境之门,甚至顶着死亡和牺牲用脚走,总之各种方法。”   “不论他们自己愿不愿意离开故土,这是生存逼迫他们做出的选择。”   “而各境主城接不接纳他们也将成为难题,接纳粮食肯定不够,不接纳就成了叛乱的根源,就算叛乱力度不大也影响恶劣。人心向来是这样的,你让我活不了,那大家一起死。”   “这些人主动离开了原本生存的地域,所带来的不只是主城接不接纳的问题。他们原先成熟的村镇被放弃,大面积的麦田将因为无人打理而迅速荒芜,那无疑是资源的浪费。”   “各大主城本身几乎是没有什么粮食产能的,平时都是依靠周边城镇的供给。这意味着各方面的恶性循环一旦滚动起来,粮食问题,很快将会演变成整个大陆最为严峻的问题。”   “如果局势得不到大力的扭转,可以想见今后谁手里有粮食谁说了算。”   “到时候你有十阶的实力也没用,因为你变不出粮食来。”   “各主城未必是唯一的投靠目标,也许因为距离地域等原因,也会有人来投靠我们。可惜在这样的局势里,我们自由之城也没有余力去接手更多的事情,只能尽早的做好准备。”   “如今秘境开启受限,再加上荒野环境的恶化,往来贸易已经变得比黑暗历初期还要艰难。自由之城除了自产和之前囤积的部分粮食,看似尚未受到威胁,但其实还远远不够。”   “今后领地里将修建传送阵,以实现和其他领地之间的守望相助。这件事情目前布劳恩领主已经出面接洽,已经和另外两地的领主谈妥,现在就只等相关建设人才入驻领地了。”   “粮食问题之前我们曾讨论过一次,但无疑当时大家还是乐观了。所以我今天再次把这个老问题摆到桌面上,希望从今天之后,大家把对粮食问题的重视程度再提高一个级别。”   “面对这个日益严峻的问题,现在就算我们拿着钱去别的领地,可能已经买不到多少粮食了,但这件事还是不能停下,能买到一点算一点,除此外我们还必须自己拓展食物源。”   “农耕捕鱼和家禽养殖这些我就不说了,我这边的想法是再展开一些新的渠道。比如颅鼠的养殖可以做起来,还有时常上岸的鱼人,我们也要试试他们有没有成为食物的可能。”   这次索尔话音刚落,很快就有人忍不住打断。   “可是大人颅鼠怎么养?据说那是种低阶魔兽,一扎堆将变得危险无比。”有人提出。   “我知道,但这并不是什么异想天开,因为我有过相关饲养经验。这种小东西吃草根植物块茎之类就能养活,一旦规模起来所能提供的肉食不容小觑,关键肉质味道还不错。”   索尔摆摆手,将自己在灰幕镇度过的饥荒岁月提了提,顺便分享了下颅鼠的饲养经验。   “你真准备吃…鱼人那种玩意?”史坦特这问题一抛出来,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不是我想吃,如果大陆环境一直恶化,相信我,会有那么一天的。你要么吃周围的自己人,要么吃鱼人,到时候看你怎么选了。而且我现在只是说有可能,不是说一定要吃。”   “但是从本质上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生命互相吞噬的世界。你吃的鸡肉鸡蛋是不是生命?你吃的面包来自于麦田,麦子是不是生命?反正你总不会去吃石头或者泥土吧?”   “鱼人和这些麦子鸡肉的区别只在于,他们会行走,而且稍微具备智慧的样子。如果你真正地经历过饥荒,你就会知道所有能动的……嗯,总之这个世界能吃的东西其实很多。”   索尔话语里隐含的邪恶气息唬了众人一跳,但众人也明白有时候真的没得选。今天索尔的这番话,无疑让众人感觉到了一种莫名严峻的紧迫感,众人围在桌边又讨论了很长时间。   等到了散会的时候,索尔带着自家的一大窝香菇们离开。混进会场的艾蕾莎本来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拐走索尔的机会,现在看起来是没有了,最后只能一步三回头不甘地离去。   回家后香菇们又缠着索尔骗了一顿宵夜,这才心满意足。   临睡前索尔提着奈菲尔娜和克莉丝的连体香菇来到自己的房间,然后用背把门板抵拢。   “你说了谎报军情不怪我们的……”奈菲尔娜莫名有些紧张,也不像平时那么有底气。   “我没怪你们啊,我只是觉得你们这单马尾的发型看得有些久了,突然想看看你们双马尾的样子而已。”索尔摊开手,悄悄甩了甩灰狼尾巴。   “只是这样?”奈菲尔娜狐疑。   “对的,你们会编双马尾吗?”索尔问。   “我会。”克莉丝一边说着一边把头绳解开,很快一头可爱的双马尾出现。   “很好,现在你们像这样坐在这。”索尔让香菇怪以鸭子坐的姿势坐在床边背对自己。   “你要……做什么?”背对着大魔王,克莉丝和奈菲尔娜隐隐间觉得似乎有些不对了。   “你们看,当我在后面的时候就可以轻轻拽住你们的可爱双马尾,然后你们就跑不掉了对不对?是不是很好玩?”索尔微笑着轻轻拽着香菇怪的两个小马尾,默默亮出武器。   “呀!大魔王,你是大坏蛋!”   “呸呸呸!这你都能想得出来?大变态!”   两个香菇怪似有所觉,突然惊叫起来,可惜小脑袋已经被控制了。   “我不怪你们谎报军情,但我可没说你们能把私自跑进荒野的事蒙混过去,谁让你们落到大魔王手里,有错就要认。尽情欢叫吧,我可爱的小马儿。”大魔王开始使用穿刺技能。   “呀!大变态!”   “嗯~”   可怜的连体香菇怪,终于为她们的罪行付出了惨痛代价。   再一次领悟了大魔王为什么是大魔王的道理。 第512章 各人   壁炉里的木柴发出‘噼啪’的燃烧炸裂声,点点火星随风而逝。   柔软舒适的躺椅上,黑暗议会三席长老塞斯汀·杰拉尔德默默睁开眼,然后拉扯了下身上的毛毯,以加大自己的烘烤面积。如今寒冬虽已消声匿迹,不过春天二月仍然乍暖还寒。   老塞斯汀其实并不算老,也还没到畏寒的年纪,五十多岁而已,精神矍铄,皱纹不显。   一头未白的黑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他的实际年龄或许要比表面上苍老一些,只不过常年研习魔法的人,生命的界限往往比普通人绵长,而且容貌受到岁月的影响也比较缓慢。   刚才老塞斯汀做了个还算不错的梦,梦里自己似乎回到了几十年前,第一次参与冒险。   那次收获好像不错,似乎猎到了一头棕熊,队伍里的众人都有些高兴。于是大家围坐在火堆边喝着温吞的麦酒庆祝,自己身为法师严格说来是不该喝酒的,但塞斯汀却酊酩大醉。   本想在梦境里多活跃一下,可惜却非自愿性地醒了过来,上了年纪就是这样,连想做场好梦都成了一种奢望。不过年轻时那真是一段好时光,肆意、热情、狂放,每天都活不够。   至于后来……好像值得与人言的就不多了。就像现在醒来看着通红的壁炉,老塞斯汀总是会有瞬间的恍惚和陌生,然后才会慢慢想起,哦,原来自己已经是黑暗议会三魁首之一。   这似乎是件了不起的成就,但老塞斯汀知道不是的。他曾经幻想要在大陆扬名,成为最伟大的法师,让世人提起自己的姓氏全都满怀敬仰,也曾幻想过要带领着人类重回光明历。   年轻的时候总是想法很多,觉得无所不能。这没什么错,只不过年轻的我们并不懂,每件看似简单的世事背后,可能都需要穿过时光的维度,披荆斩棘、咬钉嚼铁最终才能靠岸。   既然一时无法做到,于是许多幻想也就慢慢搁浅了下来,渐渐被埋葬在了岁月的深处。   等到时光消磨了生命,某个暗夜里突然想起时,你才意识到有些事终究没机会去做了。   都说人越老越容易回头,那是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最爱干的事情。以前老塞斯汀是不信的,但随着时日渐过,他才终于渐渐地发现,原来自己和别的那些老东西也没有什么不同。   “嘶~”房门和地毯发出一丝微弱的摩擦声,老塞斯汀眼里闪过一抹隐隐的厌烦,他以为老管家又在深夜送来了什么急需处理的公事。然而并不是,进来的是自己的女儿茜妮尔。   “父亲。”茜妮尔轻轻搬动椅子在壁炉侧面坐下,一副似乎想进行场父女对话的样子。   “你来了。”老塞斯汀将毛毯掀开一道缝,感觉被烤得有些热了。   父女两都做好了深谈一场的架势,最终却相顾无言,静默无声。   老塞斯汀知道女儿为什么会在深夜来访,无非是那个噩梦样的小子还没死,又开始在大陆上活跃的消息。据说他三天前又去亚尔兰提斯干了件狠辣的事情,消息是今天下午到的。   既然三个六阶法师陪葬都没能把那小子送走,老塞斯汀心里也没什么余力再去纠缠了。   “算了吧,仇恨不该是生命的全部。”老塞斯汀有些不忍,但最终还是对女儿说了句。   说起来,自己这个女儿的天赋是要比自己出色的,在不到二十的年纪就已有了七阶幻术师的实力。虽然是靠家族的资源堆起来的,但能一次次跨过晋阶之门本来就是实力的体现。   当年她也曾享誉整个南境有着‘帝国之花’的称号,后来有了婚姻才安心致力于生活。   无奈人生总是难以尽如人意,她在十五岁的年纪有了孩子纳达尔,也曾美满幸福过。可惜在二十二岁时被帝国战火夺走了爱人的生命,然后十四岁的纳达尔又被索尔送往了诸神。   从那以后,她开始变得魂不守舍,一个人的生命里似乎什么也不剩了。老塞斯汀是心疼自己的女儿的,他自峙就算自己的生命突然变得那么空旷,他也不见得能比女儿坚强多少。   “……”听着父亲的劝解,有些憔悴的茜妮尔微微低着头静默无语。   纳达尔虽然是她的孩子,但真要说有多爱其实也说不上。小时候或许曾经是心头肉,可是随着孩子逐渐的长大,有了他自己的认知后,渐渐地变成了一个惹周围厌弃的贵族纨绔。   丰厚高大的家世背景,不需要奋斗就能富足无虞的人生,没有父亲的关爱,孩子堕落的原因或许有很多。在孩子的教育方面曾经耗费了她无数的心血,可惜并没得到希望的结果。   后面她甚至不惜顶着严母的形象,断绝他和其他家族的废物们混在一起,还经常因为孩子的事数次打上别人家门去。别人看她一个寡妇,再加上忌惮她的家世背景,也懒得计较。   总之到最后棍棒教育禁闭教育全都试过了,仍然没能把纳达尔扭回到正轨上。可就算他再怎么不堪,那终究是自己的孩子,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维持仇恨是件无比耗费心力的事,她不知道除了这件事之外,自己今后该为什么而活。   “傻女儿,趁着年轻,再嫁吧,家庭这种东西还来得及的。”看到茜妮尔的神情似乎多了丝理性,塞斯汀赶忙劝慰了句。没有谁能只靠仇恨活着,就算能,那样的人生也太煎熬。   老塞斯汀也没夸张,茜妮尔也才刚过三十而已。凭她的样貌和家世,哪怕顶着个寡妇身份,想组建一个家庭在奥德伦萨而言仍然很容易,难的是茜妮尔自己是否愿意接受新生活。   “……好,父亲。”茜妮尔低声回应了句,心里想的却是当时索尔在舞会上说的恶言。   “这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老贱人是谁?离我远点,你身上的老人味熏到我了。”这些语言不可谓不恶毒,但当时索尔诅咒缠身本就疯狂不已,再说都拼命了谁特么还会在乎语气。   骂人这种事本来就是怎么疼怎么来,哪怕茜妮尔只比他大两三岁,索尔仍然会这么骂。   “如今虽然不是好世道……,不说了,下周二席长老家里有场舞会,你去散散心吧。”   ——————   亚尔兰提斯军政处会议室,三名自由联盟的元帅抱着手,有些沉默。   坐在桌边的希凡克表情一直有些起伏,没办法,索尔来了又走了,但他做下的事情却仍然还在发酵着影响。希凡克自己的元帅地位倒不至于动摇,但一些负面流言还是挡不住的。   此刻头号元帅艾森巴尔,和手臂腰间裹着绷带的黛伦娜,以及金发希凡克围坐桌边,是在商量事情的后续。比如,是以更狠烈的手段展开报复,还是把被打的脸就此默默藏起来。   希凡克心里肯定是怨气难消的,这本来或许算是件私人恩怨,现在却把自己的两位同僚牵扯了进来,黛伦娜因此还负了伤。要说更酷烈的手段,希凡克也只能想到屠人家小而已。   但他还真不敢那么干,索尔说的很清楚,你随意,只是到时候我干的时候你别有怨言就好。说到底索尔就算失去也只是几个女人,而自己那么大个家族失去的可不只是几条人命。   一旦家族动荡,自己将会失去背后的有力支持,说严重点元帅之位不保都有可能。当然那个过程不会瞬间发生,而是潜移默化,亚尔兰提斯的权力争夺中从来不缺少前仆后继者。   用宝石去撞石头显然不划算,关键现在局势紧张,粮食才是亚尔兰提斯正在紧抓的问题。   “算了吧。”最终还是因此受伤的黛伦娜为这场讨论做了总结,艾森巴尔和希凡克心里同时松了口气,要说对索尔的忌惮他们还真有。纵观过往,那家伙就是只毫无底线的疯狗。   别问,问就是同归于尽。   ——————   又是新的一天到来,巴烈尔或者说夏尔肯睁开眼,觉得活力满满。   他于数月前回到自由之城潜伏,然后心心念念地开始打听索尔的情报。   虽然明面上并没流传出索尔回归的消息,但夏尔肯觉得自己看见了。通过在旧领主府门口的长期潜伏,那段时间夏尔肯发现了一个可疑的黑袍身影进出,夏尔肯怀疑那就是索尔。   然后夏尔肯远远缀在后面,看着那黑袍带着光明教廷的圣女艾蕾莎进入除靈人协会,接着除靈人协会的塞蕾欧姐弟俩跟在索尔和艾蕾莎身后,于前后共同消失在了荒野某个地方。   是真的消失,凭空不见那种。生灵的事情夏尔肯还是听说过的,要是普通的死灵自己还能揍一下,生灵还是算了。在远处心痒难抓了半天,夏尔肯回到城里准备了足够多的食水。   原本准备在生灵附近长期潜伏,可惜一群人在当天就回来或者说突然出现了。从那黑袍鬼祟神秘的行事风格,夏尔肯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索尔果然回来了,这让他兴奋无比。   自己的生活恢复终于正常了。   接着夏尔肯很快从自己豢养的信鸦脚上,通过自己的情报渠道,得知了这片大陆发生了什么。原来索尔去亚尔兰提斯了,夏尔肯笑得很开心,仿佛那些流传的大事是他干的一样。   甚至昨天,夏尔肯还饶有兴致混在围观的平民里,欣赏了猩红十字大战污染者的风姿。   又到了每周一次的服药时间,夏尔肯起床舒展活动了一下,像喝蜂蜜茶一样将药剂一口灌下。然后带上自己心爱的记事本,满怀热情地出门追寻索尔的踪迹去了。 第513章 去往噩梦   餐桌边,索尔沉默着,正在接受一场关于人性直击心灵的拷问,被迫进入了贤者模式。   事情的起因,索尔怀疑是因为自己昨天和圣女艾蕾莎之间的隐秘互动,被香菇党抓住了把柄。昨天的互动或许是猥琐了点,但也只是逗头说了几句悄悄话没做什么具体事情好吧?   现在大魔王和香菇党之间的斗争形势已经升级,或者说香菇们全变成了斗争老手,她们真正在乎的事根本提都不会当面提,完全不给索尔开口解释的机会,而是从别的方面发难。   这本来是一场普通温馨的日常家庭晚餐,自家的五个半香菇,加上个安朵豆芽和格丽芬小狼狗都在。可等到食物上桌之后,金发克蕾蒂突然抱起了手,餐桌上的氛围突然就变了。   “我突然好伤心喔~!”克蕾蒂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敏锐的大魔王瞬间嗅到了斗争的氛围,很机警的没有顺着话题去问你到底在伤心什么?   可就算大魔王不问,总会冒出些别的狗头,比如克莉丝那个臭香菇。不,按照性格来说可爱的克莉丝绝对干不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索尔怀疑是奈菲尔娜在捣蛋,只是没有证据。   “你在伤心什么?克蕾蒂姐姐?”奈菲尔娜顶着克莉丝的脸,很配合地向克蕾蒂追问。   姐姐?索尔的眼角抽搐不已,可恶的香菇女神你都上千岁了还叫别人姐姐你好意思吗?   “我之前有一天问了某人一个问题,说如果我和他以及教廷那位圣女艾蕾莎,三人同时流落荒岛,但没有食物大家快饿死了,我问他怎么办?你们猜某人怎么回答?”克蕾蒂问。   这个问题一出,桌边的香菇包括围观的安朵瞬间全部向克蕾蒂看来,显然都很想知道答案。只有小狼狗‘嗷呜’了一声,问自己可不可以先吃,却被克蕾蒂的白眼看得脖子一缩。   听见问题索尔就知道要糟,克蕾蒂上次问时岛上还只有两个人。好嘛,现在成三个了。   “某人说我高尚,理应贡献自身血肉,让剩下的两人支撑下去等待救援。当时我还觉得好像是这样,毕竟我那么善良,可是事后仔细想想还是好伤心。”克蕾蒂装出黯然的模样。   神特么好像是这样?你这么当面毫无底线地编故事泼我脏水真的好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可惜在这种拉帮结伙的场合,势单力孤的大魔王注定发不出声音,发出了也没人听。   “残忍!无情!狗男女!”于是香菇们纷纷抱着手表示鄙夷,汇集成唾骂声扑面而来。   索尔无语,想不到自己在外面斗天斗地,回家还要遭到香菇党的算计,人生艰难如此。   “好,不说什么荒岛了,我现在就代表姐妹们问你一句,你会像那个生灵爱她的爱人一样爱我们吗?今天、以后、永远。”桌边的二号刺头蓝发洛娜一拍桌子,发起了灵魂拷问。   “呃,这个……肯定会的,我会狠狠爱我家里的每个小香菇,你们也许不会相信,我爱你们爱得……嗯,真想捏爆点什么!”索尔双手合握在一起,以强调自己内心澎湃的爱意。   “呸!说谁都爱的人,其实他谁都不爱。”香菇们短暂碰头讨论后,佩蒂臭香菇质疑。   我特么……哲学大师索尔开始觉得有些头疼了,感觉家里的香菇们似乎全部都疯掉了。   “你们那么问我也只能那么回答好吧?我总不能回答爱小狼狗格丽芬吧?”索尔摊手。   格丽芬嗷呜一声,表示我并不是那么随便的狼。   你嗷呜个屁啊?索尔气得笑着抓起一个面包砸在它的狗头上。   事情还没完,克莉丝和奈菲尔娜声泪俱下地控诉着昨夜被拽住双马尾的暴行,于是香菇们继续对魔王的残暴痛斥不已。让索尔展开哲学思考的是,为什么她们今天还是双马尾呢?   晚上的时候,大魔王潜行在自家卧室的走廊里,没办法,既然正面不敌,那还是惯例偷袭吧。也不知道新式纱袜做好没有,不过索尔肯定不是去帮克蕾蒂穿纱袜的,而是去脱的。   必须要用棍棒教育让她想起往昔的旧时光,让她明白重新做人的重要意义。   撬开魁首克蕾蒂的房门后,没听见乌鸦魔咒,很好,索尔搓着手直扑床边。   还没来得及施展新式作案手段,床后桌子下衣柜里突然蹦出一大堆香菇怪,毫无防备的大魔王瞬间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殴打。四五个枕头同时嘭嘭的砸下,砸得他狗头一缩一缩的。   显然自己又被香菇党算计了。   “嗷~!”悲愤攻心的大魔王只能仰天怒吼一声,香菇怪们纷纷惊叫着四下奔走逃窜,妄想远离邪恶之源。混乱里只按住了贝丝和佩蒂,不管了,总要有人承担激怒大魔王的后果。   于是大魔王心满意足地抵拢房门,然后把两个不自量力惊叫不已的香菇怪拖到了床上。   第二天,除靈人协会会议厅。   桌边坐着索尔还有塞蕾欧姐弟俩,以及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   今天索尔是被姐弟俩叫过来的,还是关于生灵的事情,那个生灵距离自由之城更近了。   “确定方向还是自由之城没有变化吗?”索尔端着塞蕾欧会长亲手泡的香茶。   “大致是的,虽然看似无序偶尔会反向横向移动,但的确是越来越近了。”塞蕾欧说。   三言两语的讨论很快结束。   关于生灵其实也没什么可讨论的,每次面对都是新挑战,毫无旧日经验可以借鉴参考。   “那让他们进来吧。”最终索尔只能摆了摆手。   于是这才有了后面两男一女出现在桌边的一幕,女的是玛蒂达,男的是约克和埃德里。   他们三个当中玛蒂达是协会培养的破解者,约克是除靈人,埃德里是掘墓者。最初塞蕾欧的意见是每小队四个人,一个破解者加上三种除靈职业各搭配一个人,但被索尔否决了。   索尔认为大致两三个人能保证基本战力就行,人去多了意义不大,所以把黑暗游侠剔除了出来。并不是什么职业歧视,但黑暗游侠的含金量显然要比其他两个除靈职业更重一些。   “有信心吗?”索尔微笑着看向三个年轻人,当然,他自己也很年轻。   面对着自由之城最说了算的人,喝着会长亲自泡来的香茶,三个年轻人显得很是紧张。   “放松点,都是同龄人,没什么可拘束的,你们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吗?”索尔问。   三人郑重点头,特别是玛蒂达。   早就听索尔亲身讲授过,他自己曾经在生灵规则里活跃的那些事迹。玛蒂达也常常听得心潮澎湃,因为她认为能以一个普通人的资质跻身于除靈协会,这是领主大人给予的机会。   直到现在事到临头,她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压力。   “很抱歉,我没有什么有用的建议可以给你们,因为你们将要面对的,应该是我也没有见过的生灵。进入规则之后,你们两个男孩子切记要保护好她,我只能默默祝你们好运。”   “倒是有一点,就算局面凝滞不前,最好不要向生灵动手,那绝不是刀剑层面的事。”   “不要妄想着消灭对方,因为最后的代价很可能是你们的生命,那太惨痛,我希望今后仍然能有和你们轻松聊天的机会。当然,世事万变,我说的这一条也不一定就是绝对的。”   “具体情况还是要身处其中的你们自己判断,比如到了必死之局,你们已经通过事态预见了自己的结局,放手一搏也在情理之中。即便如此艰险,还有信心和勇气吗?”索尔问。   “有!领主大人!”三个年轻人脸孔涨红,纷纷鼓起胸膛,一脸舍我其谁的样子。   当时听欧米娅说起暖风镇曾派出过多少人,最后没有回来,索尔没太多的感觉。毕竟听说和自己亲自送走终究是不一样的,看着眼前三个勇敢的年轻人,索尔内心难免有些沉重。   感觉此刻就像要送三个年轻人去死一样,但是对于生灵索尔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他很清楚这是一个概率,自己占着一点运气或许能蒙混过关一两次,但次数一多自己必死无疑。   说到底这些年轻人也并不是替自己去死,这是整片大陆的问题,必须要培养出那么一群人去往噩梦。总不能大陆所有的生灵都让自己出面去解决吧?那也得要自己解决得了才行。   说冷酷点,这并不是什么强迫任务,既然拿了这份钱,生死自负是基本义务。说得感性点,这些年轻人必须经历过这些残酷的试炼,今后的幽灵来袭里才能活得更好,保护周围。   “那个……领主大人,如果我们没有回来,能不能让我们的家里生活更宽裕一些?”玛蒂达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看着索尔问道。   “应该的,我以领主的人格及荣耀承诺你,同时你们的塞蕾欧会长也一样,相关丰厚抚恤一定会及时送达,不要有后顾之忧。但你们要明白,钱不值一提,我只希望你们活着。”   索尔无比郑重地点头,听完他的话后三个年轻人眼眶都有些红,仿佛这一去他们就真的回不来了一样。年轻人就是这样,总是受不了情绪的渲染,索尔很理解地宽慰了他们几句。   出发时间定于明天,索尔私人赠予了他们一袋钱币,让他们临走前买点心心念念的小玩意,三个年轻人感激地退了下去。桌边的索尔和姐弟俩都有些沉默,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第514章 小香菇的债务   索尔不禁想起了自己在灰幕镇的那段饥荒岁月,每一次出门寻找食物,都可能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冒险。如今这些年轻人也一样,只不过敌人不再是生存和同类,而是诡异的幽灵。   和姐弟俩坐回桌边,三人默默喝了会茶,然后开始说起除靈协会一些需要关注的琐事。   “大人,外面市政厅来人,说有事情请您过去。”会议厅房门被敲响,一个协会成员进来汇报。市政厅来人不是来除靈协会借调人才,却来找自己?索尔摆手让他把人叫了进来。   “大人,佩蒂小姐说崔斯顿领地的客人到了,想请您出面洽谈。”市政厅来的人汇报。   索尔瞬间了然,之前他留了一个双子塔在暖风镇那边,用作两地之间来回传送的桥梁。   后来临去亚尔兰提斯之前,索尔把自由之城这个双子塔收在了戒指里,留作了复仇的退路,还交代欧米娅如果找到了传送阵的修建人才一周后再过来,算算时间正好也差不多了。   “应该是修建传送阵的人找到了,你们姐弟俩和老地精一起去接待洽谈吧。也没什么需要我出面的,我背着恶名最好还是少在人前晃悠。”索尔转头对塞蕾欧姐弟俩嘱咐了一句。   听说传送阵的事有了眉目,姐弟俩都有些兴奋,早日实现领地间的串联无疑意义重大。   “对了,大人,谁是老地精?”临走前杰拉比疑惑地问了句。   “呃,布劳恩领主,你小子别乱叫小心他揍你,四阶打人还是很疼的。”索尔笑起来。   “没事,我私下叫。”杰拉比挑了挑眉毛,和塞蕾欧离开了。   索尔独自坐在会议桌边,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   眼下他为自己安排好的三个目标,和生灵接触、晋升六阶、亚尔兰提斯的复仇,目前全都已经完成。手上暂时没有了什么紧迫的事情,生活似乎突然又放慢了节奏,没有了重点。   主要是眼下二月的秘境之门已经关闭,失去了高效的收集魔魂的途径。那么剩下能所做的,要么去海边蹲守零散的鱼人积攒魔魂,要么仍然是去荒野里剿杀死灵扩充自身精神力。   习惯了进入秘境的高强度狩猎,再回到这种寻找个体的低效狩猎,总感觉圈不出重点。   亚尔兰提斯的事暂时算是告一段落,自己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希望今后北境的那些大人物们能收敛点,给自由之城一段安宁稳定的发展期,你不来招惹,我也不会去找你麻烦。   目前自由之城周边只剩下生灵的问题,希望明天除靈小队的年轻人们能够独挡一面吧。   至于把迷路的小孩带到生灵规则里的想法,索尔最终还是放弃了。她不去怎么办?去了却无法进入规则怎么办?万一她发现自己要坑害她提前把自己干掉怎么办?显然变数太多。   而且索尔怀疑,生灵的强大来源于自身构建的规则,秘境噩梦本身是没有规则构建能力的。他们就算真的进入了生灵规则,估计也只算是外来的客人,只能顺着别人游戏规则玩。   当然还有种可能,就是秘境噩梦的巅峰力量或许能撕裂规则,但想必自身伤害反噬不小。万一到时她干掉生灵再回头来追杀自己这个始作俑者怎么办?谁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智慧。   心里大致规划了一番,索尔默默将杯中的温茶饮尽,起身准备去找点自己能做的事情。   刚离开除靈协会,站在门口伸个懒腰,街面上一个巡逻队员跑来说迪勒正在寻找自己。   于是索尔只能来到迪勒的情报部门,再次在桌边坐下。   “目前因为秘境之门的限制,我们的主要情报点只剩下南北境的三大主城。因为秘境之门两次开启之间相隔的时间不短,很多情报再到我们手里,相当于是几个月前的旧情报。”   “你之前在会议上提出大陆上其它领地沦陷的问题,我仔细整理了下发现,近一年时间里,的确有许多中小村镇在默默覆灭。只不过情报要先到各境主城,才会转到我们手里。”   迪勒说的相当于上次会议的补充,索尔点了点头,对于这种情报的延迟性也没有办法。   “我今天叫你过来说的是另一件事,就在这次二月秘境之门关闭的最后一周,我们得到了一个消息。据说下个月也就是三月下旬,在奥德伦萨将会举办一场规模浩大的拍卖会。”   “你之前不是说曾参与拍卖会收集药剂材料?所以我觉得你可能会感兴趣。”迪勒说。   索尔挑了挑眉,目前大陆的局势都这样了,奥德伦萨那边还有心情搞大型拍卖?不过这或许是件有利可图的事。当然,索尔心里所认为的利并不是指钱币,而是指大批量的粮食。   如今金钱正在逐渐丧失购买力,粮食正在逐渐成为硬通货,这是索尔提前就预料到的事情。或许可以去凑下热闹,要是钱币还没衰落,自己正好可以把手里几十万银币及时脱手。   但是万一钱币失去了交易能力,那自己或许只能把两种稀有药剂摆到台面上了。到时候难免会引起各方的觊觎,自己的恶名也不知能不能震住别人的逐利之心,索尔陷入了思索。   “好,事情我记住了,到时候再看吧。”索尔站起身拍拍迪勒的肩,离开了情报部门。   既然是下个月的事情,反正手上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到时候去奥德伦萨看一眼吧。索尔思索着默默穿过街面,来到了领地北面的库穆尔矿坑,然后又穿过矿坑隧道来到了海边。   许多捕鱼的人和守卫正在忙碌,其中也搭配着除靈人。索尔没去惊动他们,独自找了个僻静地方消灭了几个鱼人,还是觉得不够效率,检查了下海边茅草屋的情况索尔就离开了。   算了,还是去荒野里找死灵玩吧,人生果然寂寞如雪。   回到街面索尔顺路拐了个弯,来到了自由之城的剧院。   看到索尔到来剧院的香菇们又兴奋了一回,他之所以过来主要是上次的话还没有说完。   很快索尔被香菇们簇拥着按在座椅上,观看了她们自己排演的关于上次食尸鬼的剧目。   “不错,已经很好了。”看完后索尔不啬赞扬,他说的很诚恳,比起上次的生疏来他们现在的确表演得不错。看来这两天他们私下也都在刻苦排练,这本来就是件熟能生巧的事。   “还有很多不足,比起您来差得很远,您更像食尸鬼。”扮演食尸鬼的少年谦虚了句。   “我更像……食尸鬼?我怎么怀疑你在骂我呢?”索尔笑着和少年逗趣了句。   “没有没有,领主大人,我怎么敢?”少年假装慌乱地笑着摆手。   众人的欢笑声里,萨丽雅被她的香菇姐妹们拽到了索尔身边。   “对的,领主大人,我们都认为您演的食尸鬼是无法超越的,可是为什么最后故事里的食尸鬼没有和女法师在一起呢?我们都认为他们应该在一起。”其中一个香菇发表了看法。   “是啊,领主大人,我们都认为您应该和萨丽雅姐姐在一起,您自己难道不这么觉得吗?”七嘴八舌的香菇们趁机布下语言陷阱。   “你们不要乱说。”猝不及防的萨丽雅突然就羞涩了,来到这片领地一段时间,她已经打听清楚了索尔的许多事迹,也知道了索尔家里有一窝香菇,怎么可能还会有自己的位置?   自己终究只是一个卑微的小舞娘,就算追溯出身,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乡下姑娘而已。   “呃,这个……”索尔也被噎了下,这世界的哲学问题果然无处不在。   当时带萨丽雅回来索尔完全没有过丝毫想法,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跑到别的领地看见了好东西,总想要偷走拐走,用来丰富自己的领地让领民们过得更好,但感情不能这样来。   这片大陆那么多美女,总不可能见到就全部拐回来,那自己的整个领主府都不够住了。   而且他已经决定戒掉见到香菇就要收集的坏习惯,这其中终究有个感情深厚的问题。家里的那窝香菇环绕在自己身边,回头看,其实她们都曾在自己的生命力留下过深刻的印记。   “其实说到底,这世上又有几个人真正懂感情呢?”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人分开,有太多的人没有找到那个可以在一起的人,也有太多人或许找到了,却终究没有在一起。”   “或许那只食尸鬼和女法师之间……就是这样吧。”最终索尔只能说起当年艾琳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也许是来自自己教会她识字后看过的某本书籍,说得索尔自己也有些唏嘘。   索尔一脸高深的样子,众人听得有些感慨,听完萨丽雅眼眶有些红,突然转身跑掉了。   “喔~领主大人把萨丽雅姐姐惹哭了。”萨丽雅的香菇姐妹们跳出来主持正义。   我干什么了我?索尔一脑门黑线,只能追到萨丽雅的房间。   “我没事的,领主大人。”萨丽雅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悄悄抹了抹眼睛。   “我说过接你过来是要给你一场新生活,但你的新生活并不在我身上,我希望你自由的活着,这也是自由之城存在的意义。所以你应该找回自我,开始你的新生活,明白没有?”   “你对我顶多是场感激,你要分清这其中和感情的差别。”索尔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   “哦。”萨丽雅抱着一只手臂转过身来弱弱地回应了一句。   “我今天过来是上次的话还没说完,像这个食尸鬼的剧目,还有你们的歌舞都不错,但只靠这些短小的节目是支撑不起一场戏剧的,所以你们自己也要搜集一些故事来排演……”   索尔耐心交代着,萨丽雅默默点头听着,等到索尔要走的时候。   “我突然想起来上次付您的订金似乎还不够,也该结算了。”萨丽雅突然抬起头来说。   订金?什么订金?怎么我们之间还有债务关系吗?索尔一脸疑惑。   没等索尔询问,突然被萨丽雅推倒在她的小床上,然后一张喷香柔软的小嘴堵了上来。   可怜的大魔王被强行按住双手,被香菇怪强吻了一番。 第515章 骷髅的爱情   午餐桌边,众人低着头吃饭,没有人说话。   主座上的索尔看得有些无语,他今天把众人召集过来,主要是商量自由之城外那个生灵的事。只是时间凑巧,索尔才顺便准备了一餐午宴,他怀疑这些家伙是故意踩着时间来的。   今天是破解小队出发去往生灵规则的第三天,严格说来那支小队的三人已经去了三天。   上次索尔带着艾蕾莎和塞蕾欧姐弟俩四人进入规则,耗费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但回归现实后只过了半早上的样子。索尔由此推断,可能生灵规则里的时间和现实是不同步的。   如果索尔的这个推断成立,很可能那三个年轻人已经在生灵规则里待了几个月,这或许意味着他们可能已经失败了。毕竟进入规则这种事情,时间过得越久生还的可能性就越低。   毕竟生灵的规则不只是生灵本身危险,食物或水源短缺等各种问题也可能要了人的命。   当然,乐观点看,有可能每个生灵的规则时间都是不一样的。或者说索尔他们遇到的只是个例,不算普遍现象。甚至在经历了重重磨难后,三个年轻人某一天突然回来也有可能。   不论三个年轻人是否安好,他们在规则里经历了什么,现在重要的是自由之城所面临的问题。生灵仍然在越来越近,这样一直枯等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再等生灵都跑进领地来了。   这也是索尔召集众人前来的目的,想通过群策群力的方式,看看众人有没有什么想法。   可惜索尔注定要失望了,等他点明领地目前的处境,然后询问众人想法后,装聋作哑的众人纷纷以喝汤声作为回应。特别是该死的老地精,头都不抬,这特么真的是你的领地吗?   “那没办法了,在座众人明天抽生死签吧,谁抽到谁去。”索尔也怒了,索性一摆手。   效果可以说立竿见影,索尔话音刚落下,众人纷纷装不下去了。   “和什么生灵打交道我是真不行,我最近在种蘑菇方面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正准备增加人手试验一下。这可是你说的,粮食这一块很重要,我的担子并不轻。”史坦特摇着头。   “幽灵这种事我和萝丝也不在行,要是说到拼命你只需要指出个方向来,我必定一往无前,但什么规则还是算了吧,真不会啊。”迪勒抓着萝丝小手,一脸谁让我去就拼命的表情。   “我没问题的,只要能跟随领主大人,再冒一次险我也没有问题。”塞蕾欧还算支持。   “还是你去吧,说实话整个领地下来没人能比你更聪明了。不,应该说你就像冠绝大陆的贤者一样多智,何况你也有过成功经验。”老地精用餐巾擦着嘴,一大堆高帽子甩过来。   索尔抿着嘴,心里有些无奈,也有些苦涩。派出除靈小队以前,他其实已经或多或少猜到过这个结局,只是一想到进入规则后那种完全没有方向的感觉,难免心里还是有些畏惧。   这种事和战斗还不同,战斗还讲究个战力比或者战术之类,规则这玩意完全无可把握。   “领主大人,要不然还是我这边……再派一个破解小队吧。”最终塞蕾欧提出了建议。   桌边的众人都有些沉默,玩闹归玩闹,但牺牲终究是件沉痛的事情。众人都知道进入规则的艰难,关键是这些年轻人阅历还很不成熟,都是能为领地出力的人才,未免可惜了点。   “算了,协会里的年轻人再让他们学习一段时间,再等三天如果那支小队没回来,就把他们的抚恤发下去。上次你们姐弟俩和艾蕾莎算是误打误撞,这次就没必要再去冒险了。”   “还是我去吧,明天出发,我一个人去,到时候要跑也方便些。”最终索尔摆了摆手。   跑?规则里能跑得掉吗?听完索尔的话众人一时间都有些静默,气氛突然间惨淡起来。   “不行,大魔王,我要和你一起去,奈菲尔娜姐能帮到你的。”克莉丝一脸决然地说。   “对,凭什么每次都来祸害我家的大魔王?我觉得应该老地精去。”克蕾蒂一拍桌子。   “佩蒂妹妹,你忍心看着大魔王就这么一去不回吗?”贝丝说了句,佩蒂也有些无奈。   索尔心里有些感慨,果然还是自家香菇暖心。一时间家里的香菇全炸锅了,纷纷把矛头对准了刚才幸灾乐祸的老地精,老地精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数万只鸭子扑在脸上的杀伤力。   就在老地精被香菇们讥讽得面红耳赤、狼狈不堪的时候,杰拉比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杰拉比今天没来吃饭是因为早上去荒野历练去了,没能赶上,回到领地这才赶了过来。   “想不到大家全都在啊?饿死我了!对了,破解小队刚才回来了,我顺便把他们带过来了,要见见他们吗领主大人?”杰拉比感觉餐厅里的氛围有些奇怪,先抓个面包嚼着再说。   杰拉比的话让餐厅里的众人全都一愣,随即众人立刻露出高兴的表情,特别是老地精。   “肯定要见,他们在哪里?人受伤没有?立刻叫他们过来!”索尔马上兴奋地摆摆手。   “倒是没受伤,只是……有些奇怪,就在领主府大门外,我去接他们。”杰拉比叼着面包离开了。   很快三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跟着杰拉比走了进来,正是于三天前离开领地的破解小队。   “领……领主大人!”玛蒂达激动地惊叫了声,面对一桌子的大人物,三人有些拘谨。   索尔看着她们的样子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能笑着对她们点点头。   “都饿了吧?正好现在是午餐时间,你们三个先坐下来随便吃点,不用客气。安朵,快去再准备三份餐具来。”虽然索尔和众人一样有很多的问题想问,但还是先让三人用餐吧。   三个年轻人郑重地理了理衣摆,这才有些紧张的在空着的末座坐下。等到餐具和食物送来,三个小家伙才渐渐放开,闷着头在那边大吃不已,显然都饿坏了。   “吃慢点,不然不好消化。”索尔嘱咐了句。   “那个……大人,如果您是想问她们的经历,我之前见到她们时就已经问过了,可惜她们三个全都不记得了。记忆全消失了,对进入规则这件事完全不记得了。”杰拉比说。   “那规则……到底破解了没有?”杰拉比的话让众人一时间有些呆愣,下意识问了句。   “好像没有,我刚才特意去看了下,生灵还在那里,并没移动或消失。”杰拉比摊手。   失忆?索尔皱起眉头,这岂不是和晋阶归来后一样?   难道是生灵用规则力量把她们的记忆抹消了?但这有些说不通啊?生灵会放过进入规则的人?还是这个生灵属于善良开明类型的,就像自己曾经遇到过的那个城堡吸血鬼一样?   餐桌边的众人重新陷入了静默,显然规则的破解应该是失败了,终究还是躲不开生灵。   “不论怎么说,能回来就是件好事,你们三个先回家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看到三个年轻人吃饱了,索尔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既然什么都记不得了,也没有提问的必要了。   等三个年轻人道谢离开后,气氛重新寂静下来,但很快就被打破了。   “老大!老大!我恋爱了!”一个声音破空而来,不,应该说是直接从空中传来。   然后众人就看见提莫骷髅头飞越餐桌,向索尔怀里扑去。   “噗~”史坦特正端着蔬菜肉汤准备喝一口压压惊,喝到嘴里后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提莫说了句什么,下意识就想张口喷洒,可一抬头就看到对面是索尔家凶名赫赫的金发克蕾蒂。   史坦特被唬得强行拐了个弯,只能喷在了身边矮子迪勒的头上。   奇怪的是这次矮子居然没有发作,只随手抹了把脸,一脸探索地看着飞过去的骷髅头。   “呜呜~老大我好想你,我就知道你没死!”提莫边说边在索尔怀里拱动。   “少扯蛋,是谁拿着我的戒指给家里报信说我死定了?”索尔本来还一脸欣慰笑容,听到提莫的话后瞬间变脸,猛然一把将骷髅头捂在怀里。   “又是这种趁人不备的脏手段,有本事放开我,我们好好干一场。”提莫挣扎着。   “呵~你实力又成长了?但也只是个小小的四阶杂鱼而已,不自量力!”索尔讥笑。   于是一人一骷髅突然就在餐厅一角打得灰飞风掠,不时能听见骷髅砸地的声音。   “这友情还真是……很激烈呢。”最终塞蕾欧点评了句,桌边众人纷纷无语。   “臭小子,你和谁恋爱了?”索尔看着闷头喝汤的提莫问了句。   “不知道,我醒来路过荒野的时候听见有人喊我,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有人对我搭讪,平时一见我就追的野狗不算。”   “谁?她怎么喊的?”   “你过来啊,你过来啊,就这样。”   “然后你就过去了?”   “是啊,然后我发现我迷路了,本来快到自由之城了,可周围全变成了片城市废墟。”   这怕不会是刚好进入了生灵的规则吧?桌边众人面面相觑。   “那你进去后干了什么?”索尔追问一句。   “找到喊我的那家伙和她畅谈了一下人生,然后表达了我的爱意,她居然接受了!上次找戒指时我也对一个死掉的家伙搭话,可她完全不理我,不像今天这个。”   “接受了!?那她是什么?我意思是她到底是……‘她’还是‘他’,又或者‘它’?”   “这重要吗?我觉得应该是她吧。”   “好吧,这的确……嗯,不太重要。”索尔和桌边众人一脑门黑线。   “那你有没有在规则里见到三个年轻人?”索尔又问。   “什么是规则?”   索尔这才想起,自己回归后就没见过提莫了,应该是睡觉去了,他还不知道生灵的事。   “就是你说的那片城市废墟,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了,是有三个年轻人,好像和我一样迷路了,还追着我问是不是什么生灵?然后我让我的爱人帮帮他们,我的爱人本来说要吃掉他们,但我承诺我会陪着她。”   “于是她就把那三个年轻人送走了,嗖的一下就从我面前消失了。”   听到这里众人全都深吸一口气,事情……似乎隐隐串联起来了。   “那她是个什么你知道吗?我意思是……噢,她的样子,是个人类还是什么东西。”   “这重要吗?我能听见她的声音就好。”   “好吧,这的确也……嗯,不太重要,那你能让她远离自由之城吗?”   “老大!你不是在嫌弃我爱人吧?还是你想夺走她?你都那么多香菇了……”提莫嘀咕。   我……夺走她?索尔莫名觉得很忧伤。   “不是,城里的领民们不了解她,你知道乡下人都是土狼没什么见识。我担心她靠得离领地太近被刁民们伤害,所以我其实是为了她好。”   “其实也不用走太远,稍微移动下就好,也方便你平时去陪她。”索尔深吸口气,换了一种说法。   “嗯,我感觉她很乖的,应该会听我的话。”提莫很有把握。   于是众人饭也不吃了,全部跟着提莫涌到了城外荒野里,然后提莫晃晃悠悠地消失了。   “动了,生灵果然动了,向着相反的方向。”过了一会,杰拉比惊喜的声音响起。   众人纷纷张嘴看着什么也看不见的荒野,像是见证了什么卓绝的奇迹一样。   “哈!臭小子,想不到你终于干了一件人事。”等提莫回来,被索尔一把搂在了怀里。   “老大,我怀疑你是在趁机骂我。”   “那怎么可能?我为你能获得幸福而感到由衷高兴,真的,我很高兴有人能温暖你。不过一个出色的男人,身边必然美女环绕,就像我家的可爱香菇们一样。”   “我觉得你也很出色,但不要骄傲,你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以后有机会我再介绍别的生……噢,美女给你。”索尔怂恿着。   “我不是那种随便的骷髅,不过交流后如果她愿意接受我……倒也可以考虑下。”提莫羞涩地说。   听着索尔用邪恶言论哄骗他无知的骷髅兄弟,众人纷纷鄙夷不已。家里的香菇们更是不依不饶地揪住索尔的耳朵,大魔王也不生气,任香菇们挂在身上,和众人笑闹着回家去了。 第516章 传送阵   领主府后院,箭靶场,兵刃交击声不绝于耳。   场地的格局是用两间地窖打通后扩建的,空间还算开阔,纵深也够。墙面上是普通的砖石结构,地面是泥土青草地,最里面的墙壁边是一排充当箭靶的稻草人,用于练习弓箭术。   平时除了克莉丝会在晚餐之后跑下来活动一下,也只有索尔偶尔会独自摸下来拉拉弓。   此刻墙面火把摇曳,将场中两人的影子在地面拖得很长,正是持剑对峙的索尔和佩蒂。   佩蒂提着把精钢锻造的女性细身剑,出自杰夫的铁匠工会,既然是给领主夫人打造,武器质量必然优质卓越。身上是一身合身的皮质猎装,索尔怕她的小身板还穿不动金属铠甲。   训练方面索尔为佩蒂订制的计划是,每天固定次数的挥剑练习,加强武器熟悉感。然后是一些组合剑技的温习和掌握,学会构建自己的战斗风格,最后的两人对抗算是实战练习。   佩蒂香菇如今也只是小小二阶而已,训练强度只能算一般。   此刻已经到了训练的尾声,对战环节,佩蒂已经气喘吁吁。   在这个环节佩蒂从来没有赢过,所谓的输赢是指索尔让佩蒂对自己发起全力进攻,索尔不还手只是格挡闪避。反正佩蒂只要能伤到自己,不,她只要能摸到或蹭到自己就算她赢。   即便胜负的判定条件看似很宽裕,但佩蒂从来没赢过。   毕竟以索尔的六阶反应和速度,面对一个小小的香菇怪简直就像是玩一样。   最让佩蒂羞恼的是,这家伙占着阶别不让着自己哄自己开心也就算了,他还一边格挡一边说些邪恶语言调戏自己,让自己随时处于一种面红耳赤的躁动里,严重影响自己的发挥。   而且自己每次攻击如果扑空被他闪开,他还会用剑刃拍打自己的小屁股,可恶的家伙。   有一次佩蒂不堪受辱,悄悄地跑到父亲老地精那里学了两手所谓的家传剑技。   当天佩蒂扬言要将大魔王斩于剑下,可惜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大魔王像挥苍蝇一样随手抬剑就挡住了香菇怪的小把戏。然后大魔王一脸轻蔑地站在场中吐出四个字,不自量力。   那次把佩蒂香菇气哭了,细身剑一丢在草地上打滚不已。本以为大魔王会哄哄自己,哄倒的确是哄了,只是哄着哄着等佩蒂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又被按在稻草人上欺负了一番。   这也是索尔喜欢佩蒂穿皮甲的主要原因,小皮裙的简单皮扣单手就能解开,很方便。然后小里衬向下一拉,按在稻草人上就是一番棍棒教育。奖惩结合,大魔王认为是有必要的。   “呀!”场中的佩蒂娇喝一声,压低身形迅速向索尔突进,像只灵巧的猎豹一样。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速度和战斗意识倒是起来了,各种组合剑技的架势和气势也开始有模有样。   “锵~”可惜没什么用,大魔王抬剑格挡得很轻松,然后一侧身轻松闪开佩蒂的盾击。   “今天就到这吧,时间差不多了。”搂住重心不稳差点摔倒的佩蒂,大魔王低头蹭蹭她汗津津的小脑袋,然后开始为佩蒂总结今天训练中的不足,以及在高速中掌握重心的方法。   让佩蒂用盾是索尔的想法,他是准备把佩蒂往攻守兼备的女骑士方向培养的。于是帮佩蒂准备了一面精巧的小圆盾,体积上比普通的臂盾稍大,女孩子抬着并不需要太大的臂力。   然后索尔把盾牌运用技巧交给了佩蒂,理论上女孩子用盾总是不太趁手,因为臂力有限的她们就算施展盾击,也无法大力把敌人拍晕,不过索尔只要求为自家香菇增加点防护力。   等佩蒂卸下护甲换上便服,两人来到沐浴间,浴桶里安朵豆芽已经准备好满满的热水。   一开始两个人挤在一个浴桶里佩蒂还很是羞涩,习惯了以后就开始享受大魔王的怀抱。   迅速把自己扒光后,佩蒂眼巴巴地站在那里等着。索尔将自己的衣服去除,然后微微笑了笑,搂住小香菇柔软的躯体,一个公主抱把她抱进浴桶里,然后捂在怀里帮她仔细搓洗。   “还敢调皮?忘记上次的教训了?”看到洗好后佩蒂像只章鱼一样挂在自己身上,小屁股不怀好意的蹭来蹭去,索尔笑着提起佩蒂上次扶着墙的一天,她一会还要去市政厅忙碌。   说起来大魔王也觉得很无辜,就是把佩蒂按在稻草人上那次,自己根本就没怎么用力好吧?后面完全是大魔王被按在墙上,她自己在那拱动不已,最后走不动也能赖在自己头上。   “帮我穿。”将佩蒂抱出浴桶,帮她把身上水迹擦干,佩蒂把洁白小脚丫拍在地砖上。   索尔宠溺地笑笑帮她套上纱袜,在索尔严格要求下,新式纱袜已经在自家香菇间普及。   “越来越懒了,等你长胖了大家就各自幸福吧。”索尔感觉自己像是个尽职男仆一样。   “你做梦,我要你帮我穿一辈子。”佩蒂紧紧搂着索尔的腰。   “想得美,快去吧。”索尔揉揉小脑袋,低头任香菇怪挂在自己脖颈上印下离别之吻。   等佩蒂去往市政厅忙碌后,索尔才独自晃出领主府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现在春天的三月刚刚开始,索尔和众人的心情这段时间都很不错。主要是一直困扰着领地的生灵问题,居然被半路醒来的提莫骷髅头解决了,而且解决的方式还那么的不拘一格。   这两天提莫显然正处于热恋中,很难见到踪影,正忙着和他的……生灵伴侣培养感情。   对此索尔也不好说什么,邪恶的大魔王只是对此很难理解,这种精神交流的伟大之处。   那天提莫劝走生灵后,塞蕾欧曾提议,让提莫出手把领地最后一个生灵也解决掉。那个生灵距离自由之城稍远,暂时没什么袭击领地的迹象,索尔想想还是拒绝了塞蕾欧的建议。   提莫上次进入生灵规则看似安然无恙,索尔认为这只是个例,不能沿用成为一种手段。   索尔仔细询问过提莫,提莫说他每次要离开那片城市废墟,都要和他那位心爱的伴侣说才能出得来,进去倒是不用。这说明提莫并不是依靠自身能力往返规则,只是个巧合而已。   要是再换一个生灵,提莫就未必还能再次遭到善待了,到时要是被困在规则之中,他一样回不来。所以索尔不能让自己的好兄弟去冒险,哪怕他看起来只是一个浑浑噩噩的骷髅。   连通崔斯顿领地的传送阵已建好,不过据说还要等待什么空间稳定期,过段时间才能使用。来自由之城修建传送阵的那波人,已经于昨天在杰拉比的陪同下,去往布鲁诺领地了。   他们男男女女总共来了四个人,据说崔斯顿领地那边也留了四个,在建立空间的锚点。   实际上索尔听下来传送阵的建立本身并不复杂,根本不需要多少建筑材料,关键是在于核心传送法阵的绘制。等到两地间的锚点确立,完成定位之后,就能实现两地之间的往来。   原理相当于需要传送时,一个传送法师带着你施展传送法术,实现传送的过程。而传送阵的意义就是代替该法师的施法,毕竟法师不是随时能为你服务,但传送阵却一直在那里。   建传送阵的人来到领地那天,老地精和除靈协会出面接待,艾蕾莎也带着克蕾蒂和贝丝去偷学魔法知识。香菇们回家后那些知识听得索尔一愣一愣的,又被香菇们趁机鄙夷了回。   总之等到那什么魔力沉淀空间稳定之后,传送阵就能投入使用,只要支付传送费即可。   传送费用不是修建的人规定的,也不是取决于传送法阵,而是由两地之间的实际距离决定。通常会取一个整数,比如不足一魔晶的按一魔晶算,多出来的魔力用于法阵自我维护。   这次传送阵的修建路线是,先从崔斯顿领地到自由之城,再从自由之城到布鲁诺,最后从布鲁诺领地到崔斯顿。等到法阵开通投入使用后,三个地点之间就能实现互相间的往来。   传送阵的事就此告一段落,从此自由之城将不再封闭。因为去往崔斯顿之后,立刻就能去往南境潘多尔中继城,然后可到南境主城奥德伦萨以及南北境边界,整个大陆畅通无阻。   迪勒的情报部门那边,也能重新高效的运转起来,以便于能随时掌控整个大陆的风向。   除了传送阵的修建,最近除靈协会那边也开发出了一种新产品。这次不再是以消灭幽灵为目标的消耗品,而是一种特殊材质的新型护具,人们称为抗靈防具,据说能够抵挡幽灵。   原理是穿在身上后,死灵会本能远离防具的气息,一旦碰触到防具死灵会像烫伤般被侵蚀。实际上死灵如果懂得命换命是能腐化防具下的人类的,可惜低智的它们只会屈从本能。   这种抗靈用品的问世显然意义重大,即便没什么除靈能力的普通人穿上,不说杀敌,至少能得到有效防护。就目前掌握的情报看,大陆上暂时还没有,自由之城算是走在了前面。   对此索尔表示很高兴,狠狠地把除靈协会上下夸赞了一番,然后手一挥下发了一波钱币奖励,以鼓励后续研发。至于塞蕾欧会长,更是被索尔按在办公处的角落里咬了一番小嘴。   没办法,在大魔王的诸多奖励里,大魔王认为‘深渊之吻’是拿得出手的最好奖励了。 第517章 进击的鱼人   “铛…铛…铛。”示警的钟声骤然响起,急促而细密,划破了自由之城静谧的夜空。   被惊醒的领民们咒骂着,披衣下床拉开房门张望着街面上的动静。这几年整片大陆一直不太平,即便自由之城是片适宜安居的乐土,仍然不时会遭到敌袭,领民们都早已习惯了。   索尔默默睁开眼,将贝丝搂住自己脖颈的小手轻轻放进毯子盖好,这才起身开始着装。   “怎么了?又是鱼人吗?”贝丝支起脖颈,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应该是,你好好休息,我去看一眼就回来。”索尔回头微笑了下,拉开门走了出去。   如果是小股鱼人来犯,索尔一般是不需要下场的,但出门看一眼还是很有必要。毕竟像之前的大片污染者来袭,已经接近一场小型战争的规模,高阶的个体在其中作用还是不小。   此刻已是深夜,街面上除了巡逻队员在巡视维护领地秩序外,几乎看不到乱跑的领民。   索尔和史坦特两个人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很快迪勒和萝丝也到了。   今夜来的的确是鱼人,但战况却有些出乎众人预料,据说人类阵营这边目前伤亡惨重。   “怎么回事?”史坦特扶了扶头盔,一脸暴躁地扯住前来通报战况的人大声询问。   “各位大人,今天的鱼人队伍和往常有些不同,出现了一种新的较为强大的鲛人,而且还有些四五阶的六臂娜迦,海边防线的人猝不及防,刚一接战就伤亡大半。”来人汇报道。   鲛人?六臂娜迦?四五阶?几乎和史坦特迪勒平阶了,几人互相对望一眼都有些战意盎然。自从幽灵来袭之后,阶位仿佛失去了原本的实际战力,好久都没有痛痛快快打一场了。   所谓的海边防线,是吸取之前有一次被鱼人大军攻入矿坑隧道的教训,如今的防线一直布置到了海边的隧道口。平时会有三十人左右以轮换的形式,时刻在那里防备鱼人的突袭。   再加上海边修建了茅草屋,在那里休息和看守物资的人,总共有五十人左右的规模。现在既然伤亡惨重,显然这五十人很可能已经死伤过半了,估计鱼人们已经攻入了矿坑隧道。   “矮子,你和萝丝带一部分人去领地东面驻防,防止鱼人绕过矿山。”史坦特说了句。   有时鱼人来的规模浩大,隧道的突破口太拥挤,他们就会沿着海岸线绕过矿山从荒野进犯。等迪勒和萝丝离开后,索尔和史坦特各自解下武器直扑隧道,没什么好说的,接战吧。   有一部分鱼人已经攻进了隧道,史坦特和索尔一到,再加上后续赞伦他们的援兵,很快将鱼人们撵出了隧道,把战线维持在了隧道外的海岸线上,鱼人汹涌的攻势也得到了遏制。   今夜敌人的确多了些强力的家伙,除了老对手幽绿色鱼人外,还多了一种麦色皮肤的鲛人,阶位普遍还不低。而且以前四臂娜迦之类的杂兵,今夜也出现了六臂娜迦之类的硬手。   原本参战的人都很狂热,毕竟鱼人来得多就意味着大把战斗功勋,意味着生活的优渥。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这一战就一直杀到了第二天下午时分。而且这是自由之城自建城以来最大的一场战役,光是鱼人的斩首数就已经达到了数千,还不算被海浪卷走的那些尸体。   打到黎明的时候,能下场的人几乎都下场了,老地精带着人支援迪勒和萝丝去了。索尔家的香菇和提莫一个不少,全都来到了索尔这边帮忙,索尔针对的主要是敌方高阶的斩首。   相比起上次和鱼人的大规模战斗,这次自家香菇们明显都成长了不少。贝丝和洛娜以及克蕾蒂主要负责用魔法治愈伤兵,她们一个光明一个自然一个生命,三种亲和都有治愈术。   被杀红了眼的战场氛围感染,连佩蒂和克莉丝都勇敢地斩杀了几个敌人,娇喝着想往敌人堆里冲时,被索尔虎着脸拖了回来。这要不注意遇到个敌方的高阶,自家香菇就完蛋了。   艾蕾莎带着教会的法师们也赶来支援了一波,除此外还有塞蕾欧姐弟俩的除靈人协会。   不过除靈人本身阶位基本才二阶,在这种力量战场上作用不大,而且不值得把除靈人才拿来消耗。索尔让除靈人中的远程编队助攻,反正一海岸线火光,也不存在什么视野问题。   这场战斗不可谓不惨烈,耗时将近一天,杀到最后光是鱼人的尸体都堆成了一座大山。   二百二十四个人,是最终自由之城为这场战役付出的代价,虽然有数千魔魂的缴获,但代价还是惨痛了些。当年和哈洛维尔之间的领地战役,最后付出的牺牲代价都没有那么大。   “这些该死的畜生是疯了吗?”面对伤亡统计,老地精气坏了,拍打着桌子咒骂不已。   桌边疲劳的众人对此也没什么好建议,毕竟鱼人躲在大海里,那就不是人类能去征战的战场。而自由之城就在这里跑不掉也搬不走,只能被动防御挨打,却没法组织有效的反击。   “或许海里还是有些高智慧的家伙,看穿了我们诱杀鱼人的把戏,这次大规模进攻或许是对我们的一种警告。要是不行的话,海边那些茅草屋就拆了吧。”索尔在桌边摆了摆手。   他的初衷只是想诱杀鱼人收集魔魂而已,既然会引发战争终究对领地的影响是不利的。   “拆什么拆,就在那里放着,那些畜生要再敢来就弄死他们。我就不相信了,以这样不成比例的战损比,那些绿皮玩意总有杀光的一天。”老地精愤怒地表达着自己强势的一面。   老地精倒也没说错,这一场死战收获了三千多魔魂,但实际上加上没有出现魔魂和被海浪卷走的尸体,鱼人至少损失了五六千,不过这个数目对于海里的种族来说或许还打不疼。   毕竟无尽海域那么大,而且索尔想起洛顿说的,幽灵来袭前怪物频繁攻城那段时间,连南方边陲灰幕镇都遭到了鱼人袭击。可见鱼人战线拉得多长,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个族群。   这场例行会议也没太多可说的,主要还是抚恤奖惩等相关安排,众人随便坐了坐就各自回家休息去了。接下来几天众人都绷着神经,预防鱼人再来,可是海面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这些该死的绿皮家伙就是这样,仿佛像是抽筋一样,什么时候突然想起来了就来一下。   时间渐渐滑到了春天的三月中旬,空气里有了初夏的燥热。   这天索尔去了教会一趟,一方面看望艾蕾莎,一方面她曾经提起药剂材料凑到了一些。   “差不多再过几天我会去往南境主城奥德伦萨,参加那边的一场大型拍卖会。”索尔搂着艾蕾莎光滑的背,挤在她洁白的小床上,主要材料还差着两种,等去到那边应该能凑齐。   “你要怎么去?”艾蕾莎翻身趴在索尔胸口看过来,眼神里亮晶晶的。   “我问过传送阵差不多可以用了,先到崔斯顿,再从潘多尔到奥德伦萨。”索尔回答。   “那……你可以带我去吗?”艾蕾莎摇晃着索尔的手臂,做出一副哀求的柔弱模样。   索尔挑了挑眉毛,只是暂时决定了要去,倒是还没细想过是独自去还是带上一些人。   “哎呀~有什么好考虑的?我人都给你了,这小小的要求还犹豫什么?”艾蕾莎撒娇。   “呵~你给我什么了?我怀疑你在海风郡门口初见我的那一次,就已经被大魔王的风姿深深迷住了吧?不惜扯下你的破面纱想要魅惑大魔王,然而并没什么用。”索尔笑了起来。   “呀!你……呸呸!不要脸的无耻之徒。”艾蕾莎脸一红,伸手在索尔腰间掐了一把。   “还有之前你监视领主府,其实是打着公务的名义办私事吧?是不是经常偷看我和自家香菇的结合游戏?然后你自己躲在这个小房间里用小手折磨自己?”索尔笑着顶住小脑袋。   “呸,谁偷看你?无赖!”艾蕾莎被撩拨得受不了了,一脸红晕整个人像喝醉了一样。   “小小香菇怪居然敢辱骂大魔王?”索尔笑着一个翻身,将香菇怪笼罩在自己阴影下。   “嗯~”   “说起来家里的香菇们是好久没有出去游玩了,这次传送阵一开通,等我把双子塔收回来,到时候全部人都带去吧。反正当天就能来回,想去还能再去。”索尔咬着她的小耳朵。   “你才招惹完亚尔兰提斯,就不怕到时候有人趁机抓住你的香菇要挟你?”艾蕾莎问。   “有些事情太在意反而会被针对,我不如做出种无畏的姿态来,再说世事纷杂,怕又有什么用?总不能躲一辈子。逃生手段先准备好,到时候我倒看看谁敢再伸手。”索尔肃然。   “你那傻样真是臭屁死了,你说了那么多那到底要不要带我去嘛?正好最近我和你家的香菇们似乎又融洽了一些,刚好趁机打入她们小团体内部。”艾蕾莎扭头咬住索尔的嘴唇。   索尔笑了起来,所谓的关系有所融洽,无非是指贝丝和克蕾蒂过来学习魔法的一些日常相处。再加上鱼人来袭那天,自家的香菇组成小队取得了一些战果,艾蕾莎也混迹在其中。   “我答应你也不是不行,可问题是我有什么好处呢?”索尔戏谑地笑着。   “我的全部都给你了,什么都没有了,请大魔王怜惜我一个小小香菇。”艾蕾莎示弱。   索尔摇了摇头。   “好吧,那我批准你随便欺负我好不好?”艾蕾莎继续哀求。   “这算什么条件?我大魔王想欺负个人只是随手顺便好吧?比如现在。”索尔动了动。   “嗯~,坏蛋!别拦着我,我要哭了……”艾蕾莎假装把头埋在了毯子里。   “那万一……我欺负完你最后却赖账怎么办?”索尔轻轻嗅着她的发丝。   “那我将不再软弱,觉悟吧大魔王,我要用圣光审判你!”艾蕾莎似乎想要窜起。   “小小香菇怪,不自量力!”大魔王的身影无情地将她再次淹没。   一场神魔之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518章 收债人   晚餐桌上,索尔宣布了自己准备动身去往奥德伦萨参加拍卖会的消息,同时让家里的香菇们想去的都可以同行。这可把香菇们高兴坏了,纷纷起身拥吻大魔王以表达自己的兴奋。   自家的五个半香菇里,洛娜和克莉丝都是从奥德伦萨来的,那里对于她们两人而言或许是个伤心地。不过经过这几年的时光沉淀,心里的伤口逐渐愈合,她们表示都想回去看看。   至于其她几个香菇,不用猜索尔都知道她们准备疯狂逛街的无聊目标,看起来真是闷坏了。既然要去安全自然要有所保证,索尔准备把史坦特迪勒两家也叫上,明天再和他们说。   香菇们在餐桌边陷入了叽叽喳喳的讨论,索尔也觉得心情不错,只是没能欢乐到最后。   一个全身兜帽黑袍的身影突然到访,就这么径直走入了索尔家的餐厅里。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桌边众人愣了愣。   “呀!你还敢来?”桌边的香菇们不干了,上次索尔春季庆典前夕才被这个巨龙香菇掳走一次,虽然最终没什么危险。现在香菇们担心的是索尔要再被掳走,那逛街还去不去了?   索尔有些疑惑,虽然对方躲在黑袍里遮得严严实实,但索尔觉得这好像不是黑暗巨龙。   “大家不要担心,她不是弥赛娅。”索尔摇着头作出判断。   “谁是弥赛娅?”桌边的香菇们纷纷瞪大眼睛看过来。   “呃……,弥赛娅是那个谁……嗯,巨龙。”索尔被看得莫名心里一紧。   “喔~!你这被掳走还没几天吧?就连别人的名字都问清楚了是吧?那真的是危险的巨龙吗?你不会是在床上问的吧?”香菇们抱着手一脸审讯的架势,小嘴里也开始说着怪话。   我问什么了我?索尔一脸黑线,感觉自己不小心说漏嘴自己踩进了坑里,真是蠢死了。   “不要喧闹,当着客人的面这样很失礼好吧?”索尔强行行使家主霸权,镇压香菇们的声讨,一边说着话索尔已经起身离席。这黑袍能不惊动侍卫进入家里,显然实力应该不低。   “这位客人,不知道您的来访有什么事情?”索尔边说边走到黑袍身前先确保自家香菇的安全,然后挑了挑眉,这黑袍居然有着五阶的实力,索尔觉得自己似乎隐约想起了什么。   “你失约了。”黑袍下传出一道婉转清脆的声音,必是一个香菇怪无疑。   失约?索尔皱着眉想了想,瞬间恍然大悟,是了,这是那天堵住自己要故事那个香菇。   “是是,真是抱歉,主要最近领地里的事情有些繁杂。”索尔有些尴尬,赶忙按住胸口微微低头诚恳致歉。他是真没想起来,又是亚尔兰提斯又是打鱼人,几件大事牵扯了思绪。   其实真实原因是,索尔并没认为自己的故事有多大的价值,那顶多算一场略有奇遇的普通人生,索尔是这么认为的。以至于这个约定也没记得太深刻,毕竟听起来像个玩笑似的。   “你们激动什么?这位小姐姐是来和我谈业务的好吧?上次我跟你们说过的,她在旅途里会搜集些故事素材用于自己的创作。”索尔转头,对投来迷之凝视的香菇们解释了一句。   “这位小姐姐…嗯,请问怎么称呼?用过晚餐没有?食物简陋,不介意的话请入座顺便用顿简餐?”索尔在心里擦了擦汗,还好蒙混了过去,感觉自家的香菇们正全部虎视眈眈。   不对,我到底蒙混什么了我?自己说的全是事实好不好?大魔王鄙夷自己的战战兢兢。   “我是露比亚娜。”客人边说边掀开兜帽,对围观的香菇们礼貌地点头行礼。不出意外一副清纯靓丽的少女模样,只是刚到脖颈的黑色短发有些凌乱,多了些冒险者的风尘仆仆。   不得不说这少见的发色,搭配上微紫色的细腻皮肤还是有些惊艳的。索尔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种肤色,仔细想想却毫无答案,只能归结于或许是看过的某本书里的描述。   这个少女的相貌虽然年轻而靓丽,但她显然并不是人类,在那精致小脸的侧面还有着一对小巧的尖耳朵。这是黑暗精灵?这怕不是传说中的魔族吧?索尔心里下意识冒出些猜测。   不过当面打听别人种族终究不太礼貌,上次在街面上灯火昏暗索尔也没能辨别出肤色。   “感谢盛情,晚餐已经用过。”黑发香菇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对索尔还是对所有人。   “露比亚娜小姐,那不如……去我的书房里谈?”索尔摊手邀请,实际上按正规接待礼仪应该是带客人去客厅喝茶的,但索尔估计会遭到自家香菇的强势围观,不如躲到书房里。   “好,今日冒昧拜访,只是为了履行你我之间的约定。”露比亚娜从善如流点了点头。   “请等一等,冒昧问下露比亚娜小姐和他之间有什么约定?”佩蒂香菇表情狐疑地问。   “他和我之间订下了一笔交易,他讲述故事,我付出身体,就是这样。”露比亚娜说。   我特么……这是能拿来桌面上说的事吗?关键让索尔憋屈的是,当时初遇他只是顺口试探了句,根本就没想过觊觎别人少女的身体。毕竟这件事怎么听也太荒诞了点,能当真吗?   这世上哪会有人用身体去换几个破故事的?想不到这个黑发香菇执拗如此,居然还当真了。这怕……不是故意上门来捣蛋的吧?听完佩蒂的问题索尔就瞬间感觉要糟,果然……   “喔~!难怪要把别人往僻静的书房里带!”餐桌边的香菇们瞬间全炸锅了,喔得索尔头很大。我带什么了我?书房那是用来阅览知识的神圣地方好吧?是你们想的那样吗?污秽!   被这么一歪曲,现在这事情突然就有点解释不清楚了。   “先等等,不要瞎起哄,假如我心里真的不怀好意,怎么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对不对?既然忘了说明我根本就没当回事好吧?”索尔瞬间踩住一个逻辑点强行解释了一波。   索尔的话引起了香菇们的思索,但露比亚娜又有些不对了,表情羞愤地向索尔看过来。   “你上次可是收……”   “哈!大魔王从来不赖账!你要故事是吧?随时都有。”看到露比亚娜下意识就要提起上次订金的事,索尔被唬得差点想冲上去堵住她的小嘴,只能机警地打断了露比亚娜的话。   上次本着盗空墓也要抓把土的孤儿信条,亲亲小嘴占了点便宜,但那只是大魔王的基本邪恶好吧?现在被一提自己还不完蛋?到时你听完故事走了,自己肯定被香菇党追杀到死。   “其实也就是一段平凡人生而已,不如干脆就在这里讲述吧,不知道露比亚娜小姐具体想听哪个部分?”索尔觉得这四面漏风的天不能再聊下去了,越聊越危险,赶忙带歪话题。   “我并不赶时间,你可以从头讲述。”露比亚娜轻轻挪开桌边一把椅子坐下,做出一副准备记录倾听的姿势。索尔家的香菇们虽然还有很多疑点,但也不好打断别人此刻的交易。   从头讲述,这要怎么讲?索尔埋头想了想,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已经沧桑如夜色。   于是从那座可能如今已经消失了的修道院,从他的孤儿生涯开始,索尔讲起了自己那并不算波澜壮阔的一生。讲述中桌边的每个香菇都有提及,惹得她们最后纷纷眼睛都有些红。   索尔并没刻意隐瞒什么,包括自己无能为力时的卑劣,也没刻意渲染什么,包括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失去。许多以为已经忘了的事,全都在讲述里重新浮上心头,被索尔娓娓道来。   即便是平淡的简略式的讲述,但香菇们还是被索尔的故事牵引得爱心泛滥。克莉丝和佩蒂坐在索尔怀里,克蕾蒂和洛娜伸手轻扶着索尔的肩,贝丝从后面轻轻地搂住索尔的脖颈。   自家香菇们在用她们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她们自己对索尔的爱意,将大魔王层层环抱。   话音结尾已是深夜,索尔自己也有些恍惚。想不到最终能洞穿生命和时光的,果然是那些万箭穿心的撕裂,蜜里加糖的眷恋,自己其实从来没忘记过,那些爱恨蚀心的人和往事。   “这和上次说的似乎不一样,你说你是个魔族。”露比亚娜停笔,扭了扭酸痛的手指。   “抱歉,一些个人小把戏而已,不是故意骗你。”索尔歉然地笑笑,换成吸血鬼脸庞。   “好,也是个不错的故事,那现在我的报酬怎么付?”露比亚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存在的,玩笑而已,这点小故事就算是在下失约的补偿了。”索尔赶忙推辞,他怀疑自己再慢一点,可能贝丝的小手就要勒紧自己的脖颈了,只能笑着摆手表示自己很大度。   露比亚娜显然这是要强行赖账了,你在这个场合提出来我敢收吗?下次别让我逮住你!   “我也从不赖账,这样吧,我提供你一条信息,算做我的报酬。”露比亚娜想了想说。   “哦?请说。”索尔挑了挑眉毛。   “我在你的领地逗留的这一两个月里,你的领地里曾经发生过三起死灵伤人的事件,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可能有一到两个异端追随者潜伏在你的领地里。”露比亚娜如是说道。 第519章 领地排查   露比亚娜这突然的消息唬得众人一愣。   “你怎么知道?嗯……我意思是异端追随者是什么?”索尔追问了句。   “抱歉,我所知有限,也就是搜集故事时顺便听过只言片语。非要解释的话,那或许是一群能操纵死灵的人。好了,感谢你的故事,我也该离开了,抱歉打扰。”露比亚娜起身。   一群能操纵死灵的人?掘墓者?还是新的除靈职业?又或者是什么亡灵法师?看着露比亚娜的背影,索尔眼里掠过一抹狐疑,一时间思绪飞转,可惜并没找到什么贴切的答案。   “其实,我诚挚地希望你能留在我的领地里。自由之城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地方,但生活还算平静。你的秘境卷轴制作能力和附魔的能力都很出色,领地里很欠缺你这样的人才。”   “你愿意接受我的邀请留下来吗?”看着露比亚娜告辞离去的背影,索尔开口挽留着。   “抱歉,领主大人,你知道我不会因为一些俗事放弃我的目标。”露比亚娜没有回头。   “可是当你忙于收集别人的故事时,你自己就没有故事了。”索尔不甘心地又劝了句。   露比亚娜脚步一顿,短暂静默后,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索尔抿了抿嘴,这小香菇搞得神神秘秘的,身上显然是有些古怪的。俗事吗?那你最好跑远一点,下次再遇到大魔王你就未必能跑掉了,我让你陷在俗事里出不来。   “喔~!你还敢当着我们的面勾引别的香菇是吧?”客人离开,家里的香菇继续炸锅。   “谁勾引别人?这明显是场钱货两清的交易好吧?你们别诬赖好人。”索尔梗着脖子。   “呸!你算什么好人?”香菇们全部挂在索尔身上,进行了一番惨无人道的残忍蹂躏。   索尔从香菇们的暴行里探出狗头,哼!一群短视香菇怎会明白大魔王崇高的战略目标。   听着身后传来的隐隐笑闹声,露比亚娜回头看了一眼这座灯火通明的建筑,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幅度,然后回头迈步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第二天索尔先去了除靈人协会找到塞蕾欧姐弟俩。   “掘墓者能不能控制死灵去攻击别人?或者说污染别人?”索尔问出自己的一些猜想。   “怎么这么问?攻击别人是可以的,毕竟那本来就是该职业的战斗手段。但是污染却不可能,因为掘墓者收服或者召唤出来的死灵,就像丧失了能力一样不再具备死灵的特性。”   “死灵就像是变成了他们的宠物般,腐化和污染那些特性全都消失了。”塞蕾欧回答。   索尔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应该排除了阴谋论的可能。   本来索尔还以为是不是某个掘墓人带着死灵在领地里捣蛋,想要破坏领地的安宁稳定。   “过几天我将去往南境主城奥德伦萨,你们姐弟俩要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索尔说。   听见索尔的话,塞蕾欧姐弟俩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她们虽然来自北境的大城市阿索克兰,但南境主城她们肯定是没去过的。实际上这片大陆上的许多普通平民,如果自己没有点特殊的能力和见识,可能一生都走不出太远的地方。   “我们真的能去吗?我们要是走了那除靈人协会的事怎么办?”塞蕾欧一脸惋惜地问。   “不至于,你们忘了我有双子塔了?你们甚至可以早上办公下午过去玩都没问题,又或者闲暇时过去也行,双子塔就像个移动传送点一样,我家的香菇全部都要去。”索尔耸肩。   “是哦!领主大人~!”杰拉比兴奋地嚎叫一声,似乎想要扑上来献出拥抱。   “你敢靠过来我就捶死你!”索尔被唬了一跳,赶忙恶寒地驱赶着。   离开除靈协会之后,索尔还在思索着污染事件的真相。本来还以为是不慎被零散死灵摸进了城里,想不到露比亚娜的话却把事情引向了人为的阴谋,可惜现在仅有的线索又断了。   “老大!老大!终于找到你了。”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索尔的思考。   索尔下意识还以为是杰拉比又追上来了,回过头去才看见是提莫骷髅头。   “老大,我可以提个小小的要求吗?是关于食物的事情。”提莫用难得正式的语气说。   “没问题,想吃什么告诉我,我亲自下厨做给你吃。”索尔大度地笑着拍了拍骷髅头。   说起来提莫是最早跟随自己的,可自从第一次旅途之后,提莫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和自己是错位的。每次都是自己出事的时候,提莫刚好醒来,等自己没事了,这家伙又去沉睡了。   一点食物而已,值得什么,更何况这次提莫帮自由之城解决了大危机,算是大功一件。   “不是我自己,我是想……邀请她来家里吃饭可以吗?”提莫似乎很羞涩。   “可以,完全可以,多大点事情?……嗯?等一等,她是谁?不行!”索尔马上变脸。   索尔反应过来后被唬了一跳,邀请生灵来家里吃饭?开什么玩笑?她要真坐在桌边,那估计不是她来家里吃饭,而是众人去她的规则里吃饭了好吧?这根本就是件无法实现的事。   “我告诉过你生灵不能进入领地的,不是什么偏见,而是她像你一样有点特别而已。你跟我这一路我歧视过你没有?所以不是我们不好客,而是没有办法。”索尔赶忙劝慰了句。   “怎么没有?老大你嘲笑我没有身体什么也干不了。”提莫嘀咕。   “臭小子,那只是开玩笑好吧?”索尔被气笑了。   “这样,一点食物不值一提,喜欢吃什么我做好你带去给她吃好不好?噢,先等等,她像你一样能吃人类的食物?你问过她没有?”索尔突然想起来询问了句。   “是哦,等我先去问问她。”提莫转身就往回飞。   “过几天我们要去南境奥德伦萨游玩,你想去吗?”索尔向提莫喊了一声。   “不了老大,我想多陪陪她,或者……到时候再看吧。”提莫的声音渐行渐远。   索尔回头看着提莫晃晃悠悠消失的身影有些无语,你一个小小的骷髅想不到还挺忙碌。   接下来索尔来到市政厅找到了布劳恩,老地精正捧着热茶在摇椅上晃悠着,悠闲死了。   索尔顺口和他说起再过几天要去奥德伦萨的事,问他去不去,老地精的小眼睛不出意外的转得像磨坊的风车一样。不过老家伙还算有点责任心,问了句到时候领主事务怎么处理。   索尔表示反正他和佩蒂不会接手领地事宜,让老地精自己做出安排。老地精表示去肯定要去,毕竟他虽然曾经身为北境一地领主,却连主城亚尔兰提斯都只去过屈指可数的几次。   再等索尔把领地里疑似存在异端追随者的消息对老地精一说,老地精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不知道异端追随者具体是个什么玩意,但他带来的危害性,说夸张点甚至比生灵还大都有可能。毕竟生灵那种特殊个体类似无差别攻击,但范围有限,可异端追随者不一样。   任何事物只要掺入了人类的智慧就会变得复杂而辣手,如果能控制死灵,很容易就会演变成一场破坏性很强的阴谋。到时随便污染几个领民,然后在领地里一扩散领地就麻烦了。   看似源头微小,却能带来极厉害的恶果。   老地精整个人立刻从摇椅上蹦了起来,召集人手把严查的指令发布了下去。索尔并没有阻止他,虽然没有线索乱查一气看似没多少意义,但如果能起到打草惊蛇的效果也是好的。   只有把暗处的敌人撵到了明面上,到时候众人才能有一个清剿方向。   如今自由之城内外城区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规模,想要短时间把整个城市清查一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目前自由之城的人口数并不是巅峰时期,而且执行政令的人手也足够。   在尽量不扰民的情况下,排查逐步展开,针对目标主要是那些阴暗巷道里的低调建筑。   在排查的过程里,让人时刻注意着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躲藏,又或者有什么举行邪恶仪式的祭坛之类。整场排查共耗时两天,等结果返回来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疑点浮出水面。   收获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端掉了几个欺压平民的隐蔽恶棍窝点,末日邪教徒也抓到了几个。   事情到这里也只能不了了之,虽然众人恨不得立刻抓住领地秩序的破坏者,但对方有可能已经提前被惊动悄悄跑掉了。最后不放心的老地精回过头来,开始琢磨索尔的情报来源。   实际上索尔自己心里很清楚,情报来源本身的确是存疑的,他从来不是偏听偏信的人。   不可能只听露比亚娜一面之词就深信不疑,她是怎么知道异端追随者的存在的?异端追随者的存在意义是什么?盲目破坏?或者露比亚娜自己就是异端追随者?也不是没有可能。   露比亚娜的情报虽然给的蹊跷,但假设情报只要有一部分是真实的,对自由之城的影响和破坏不难预见。索尔也只能暂时当它是真的,迅速联系老地精进行了一波地毯式地排查。   时间就在这些纷纷扰扰里来到了三月下旬,奥德伦萨的拍卖会即将开始。 第520章 大队出游   临到了出行的前两天,整个自由之城的高层都比较兴奋。因为处于核心圈子里的包括赞伦和芭拉等等,都收到了通知,只要安排好了手里的工作,随时都可以去往奥德伦萨游玩。   这个时代说到游玩,其实本身踏青的意义已经被大幅削弱,不得不说是种悲哀。毕竟荒野里充斥着危险,就算有自保的实力去到了荒野,这一片漆黑的玩什么呢?家庭捉迷藏吗?   于是所谓的出去游玩,就变成了去一些较大的主城走走逛逛。女人们之所以兴奋,无非是可以逛街买到本领地没有的衣服首饰,至于男人,很可能是奔着销金窟之类的场所去的。   当然,明面上肯定没有哪个男人会承认自己要去销金窟流连,这种事就是要偷偷摸摸才有意思。于是有想法手头上又宽裕的男人们,早早就开始私下串联,准备到时候大干一场。   索尔自然也收到了秘密邀请,以老地精为首,赞伦肖恩等几个莽汉早就持棍饥渴难耐。   索尔仍然是例行拒绝,和千进万出的陌生流莺有什么好玩的?他要想玩完全可以玩得更高端,比如骚扰下巨龙,狩猎下异族妖精什么的,难道不比扔几个银币去主动受累更香吗?   关键是自家一大窝香菇,光是把她们轮番全部教育完,索尔就感觉自身有些力量不足。   不是身体方面不行,而是体力方面不济。就算有着六阶实力,有着黑暗体质,甚至在香菇间还有着‘疯牛’的威名,但面对家里妖精们的轮番消磨,简直比面对上千污染者还累。   每次都是他在那挥汗如雨,她们只负责一脸动情地喊加油,索尔表示大魔王也很艰难。   当然索尔也可以枕着双手躺在那享受香菇们的风情,问题大魔王狂野一生,从来都是主动进攻型,不习惯防御型。于是最后不知不觉又成了疯牛乱拱的局面,受累也就成了必然。   对于索尔的拒绝众人表示很理解,毕竟谁面对他家那一窝娇花,也只有黯然擦汗的份。   除了索尔外,史坦特和迪勒也不出意外的收到了秘密邀请。史坦特表示是该去看看,以促进两地文化交流。迪勒则是不敢,用史坦特的话说,那矮子自从遇见萝丝后,已经废了。   一般正规的销金窟里只要是大陆上有的异族,或多或少各种族都能找出一两个来,以满足客人们的各种古怪趣味。甚至连长相奇特语言不通的亚人异性,真要用心找也不是没有。   自家香菇们开始挑选着自己靓丽的衣装,整天勤换让人眼花缭乱。大魔王对此表示很生气,平时你们不穿给我看,却去街面上穿给别人看,大魔王气得一挥手表示哪里也不去了。   一窝香菇被唬住了,等到骗够了一场各种捏背捶腿的温馨服务后,大魔王才心满意足。   时间在众人的躁动里来到了三月中旬,最先出发的是杰拉比。算是传送阵的第一个试用者,在他之前传送过一只鸡到崔斯顿,然后鸡又安全返回,说明传送阵已经可以安全使用。   杰拉比的路线是先到崔斯顿领地,再从崔斯顿去往中继城潘多尔,然后从潘多尔到奥德伦萨。等到了奥德伦萨之后先包下一间普通旅馆,将双子塔扔在房间里再传回来通知众人。   然后众人就能通过双子塔,付出一点精神力就能直达奥德伦萨旅馆。这么做倒不是为了省传送费而是为了方便,至于包下旅馆,是为了让不用赶回领地处理事务的人能原地歇脚。   一切准备就绪后,杰拉比在万众瞩目下消失在了传送阵里,搞得像英雄踏上征途一样。   等杰拉比从双子塔回到市政厅已经是三天后了,这已经算很快了,毕竟别的领地的传送阵也不是你随时想开就能用的,要等安排。众人本来提前了一周的出发时间,还剩下不少。   于是等索尔带着自家香菇,和第一波过去观光的人,从自由之城的市政厅去往奥德伦萨后,距离奥德伦萨的拍卖会还早到了四天。时间也算刚好,可以留点时间给自家香菇去疯。   杰拉比找的旅馆是间中型规模的旅馆,既不张扬也不寒酸。给出丰厚的价钱后,店主和旅馆仆从全都被撵走了,店主完全不担心店里会失窃,那些床单枕头什么的也不值几个钱。   第一批到的几乎全是香菇,主要是索尔家的五个半……噢,现在应该是六个半香菇了。   圣女艾蕾莎也成功挤入了队伍,还带了两个教会的女法师同行。然后萝丝也过来了,除此外还有将除靈协会的事务扔给弟弟的塞蕾欧,听说有几天的逛街空闲,她自然不会错过。   索尔怀疑老地精他们之所以没有着急忙慌地过来,应该是在等,等月黑风高更有情调。   站在装饰整洁朴素的旅馆房间里,索尔对双子塔又有了更深刻的认知。这果然是对优秀的秘宝,目前暂时没试探出传送的极限距离,关键是现在似乎还没触碰到传送人数的上限。   这说起来已经可以算是种空间入侵了,毕竟付出点精神力,自己就可以用双子塔把整个猩红十字给带过来。这种腹地入侵,也是早些年传送阵受到各种族和主城管控的主要原因。   还剩下四天的时间参加拍卖会,现在只是四天中的第一天,主题不出意外必然是逛街。   可怜的大魔王抗议无效,只能由此开始了自己的悲惨人生。他其实也很想像老地精他们一样,等混到时间再过来。可是没办法,他不放心自家香菇乱跑,只能亲自过来保驾护航。   要忍耐,要以最亲切的笑容包容香菇们。   大魔王本来是这么决定的,可才只是第一天,大魔王就表示这特么……完全包容不了。   被香菇们封了顶能者多劳的狗屁帽子戴在头上,索尔在自己的保镖业务之余,还多出了一个仆从的业务,主要事情是陪同香菇们疯逛的同时,还要负责帮她们提着她们的购买物。   关键是索尔突然想起整个奥德伦萨十二个城区,每个城区都有集市,四天怎么逛得完?   这意味着除了今天,还有三天这样的苦日子在后面,大魔王只觉得生无可恋。而且出门前,索尔很大度的每个香菇发了一万银币的额度,让她们随便买,自己负责跟着帮忙付账。   现在想一想,这特么到底是哪个蠢货给自己的勇气?让自己能够做出这么疯狂的决定?   一开始索尔还能耐心赔着笑,等待着香菇们的细心挑选和询问,同时不啬奉上自己的赞美。再到后面,大魔王只能全程臭着脸,机械麻木的把香菇们的购买品塞进自己的戒指里。   总共七个半香菇怪横铺在街面上,其中四阶三个,二阶四个,严格说来这已经算是股能打的势力,就算没有自己恐怕也危险不大。但没办法,有些选择一朝不慎,就回不了头了。   除了克蕾蒂和艾蕾莎两个面纱怪外,其他香菇全部光鲜靓丽,走在街面上难免强势吸引着路人的目光。噢,还有一只雪白毛皮的格丽芬小狼狗,不时也会嗷呜一声表达她的欢愉。   没有人敢来招惹或搭讪,能这么张扬的,要么背后全是大家族,要么全是能打的硬手。   作为队伍中的唯一男性,索尔同样倍受关注。不是因为大魔王风姿迷人,而是因为路人纷纷觉得,能与这么多妖娆美女同行,这家伙为什么臭着脸?是在侮辱我们这些单身狗吗?   这些对真正的噩梦一无所知的凡人,怎么会明白自己内心的惨痛?索尔纷纷以灰飞烟灭的目光转头回视,看得他们缩回头去。第一天就在大魔王惨痛的煎熬里,终于落下了帷幕。   明天就把史坦特和迪勒都叫来,一人陪一天,谁特么也别想溜掉,大魔王愉快地决定。   晚餐众人随便吃了点,实际上一天街逛下来,香菇们估计都吃饱了。一路就没停下过,各种特色小吃不要钱一样往小嘴里塞,看得索尔脸颊抽搐,等长胖了看我不捶你的小屁股。   入夜后克莉丝和佩蒂两个香菇认床,回领地睡觉去了。其他香菇表示要体验异乡梦境纷纷找了个房间休息,反正铺盖都是整洁崭新的,只有没吃饱的大魔王憋屈地独自准备宵夜。   然而并没安静多久,老地精就带着史坦特赞伦等人踩着时间涌了过来,看他们一脸狂热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他们要去屠龙呢!其实却是集体猥琐地去往销金窟,呸!一群鼠辈!   一过来看到索尔正在宵夜,众人纷纷表达了自己的幸灾乐祸,同时抢走食物呼啸而去。这特么欺人太甚啊!把大魔王气得将传送塔扔到了一间空房间里,不然自己都没法休息了。   临睡前,艾蕾莎轻轻敲门摸了进来,把大魔王看得热泪盈眶,总算有个心疼自己的了。   难道邪恶的大魔王居然和神棍才是真爱?果然世事难料。   “你中午跑去哪里了?”索尔放下啃光的鸡腿,擦了擦手,然后帮艾蕾莎擦了擦嘴角。   中午众人逛到一半的时候,艾蕾莎突然说有点事情独自离开了。当时人多眼杂,索尔也没细问她要去哪里,反正艾蕾莎自己带着两个法师护卫,索尔倒也不太担心她的安全问题。   “我去打听了下别尔纳特主教的去向,他过来南境差不多半年了。”艾蕾莎回答。   “半年?知道他具体是来做什么吗?打听的结果如何?”索尔皱了皱眉。   “不知道,当时主教说过来处理一些积年旧怨,我们留在奥德伦萨这边的人手说,他也只是最初那几天在主城这里落了落脚,后来就没有了音讯。”艾蕾莎的表情隐隐有些担心。   积年旧怨?那可能是复仇之类的事情,对此索尔也给不出什么建议,两人都有些沉默。   “怎么办?快半年了,要是大主教不回来……”艾蕾莎眼眶有些红。   “祝他好运吧,过来,以后大魔王会照顾你的。”索尔微微叹了口气,张开手臂。   将扑进怀里的香菇怪抱到旅馆小床上,两人挤在一起闲聊了一会。   “我们像不像在偷情?会不会惊动你家的香菇?”汗津津的艾蕾莎从毛毯里探出小脑袋。   “你这说法不对,不过我喜欢,其实你声音可以小一点的。”索尔被逗笑了。   “好吧。”艾蕾莎抬手捂住自己小嘴,缩回毛毯里,默默享受着大魔王的狂风暴雨。 第521章 恶靈出没   第二天,大部队有了分散,愿意逛街的香菇继续,索尔把史坦特和迪勒撵去保护她们。   借此逃离逛街噩梦的索尔,陪着洛娜和克莉丝去了别的地方,当然还跟着个奈菲尔娜。   站在曾经显赫过的艾密尔顿家族的宅邸旧址,眼前的建筑仍然灯火通明彰显着贵气,只是它曾经的主人们已经不知所踪,它也不得不改换了门庭,有了别的新名字或者说新主人。   洛娜泪流满面倚靠在索尔怀里,默默看着曾经的家园,像是看到了昔日美好的旧时光。   索尔用下巴蹭蹭她的头顶,轻轻抚摸着她顺滑的蔚蓝色秀发,静默无言。这种故地重游注定了是场伤感,但自己终究还是免不了要来陪着走一次。世事更迭,唯有时光才能永恒。   三人并没有靠近去询问什么,只是默默站在街口转角,用遥远的目光完成了这场缅怀。   接下来是克莉丝的家,当时索尔诅咒缠身逃离舞会时,还曾被香菇们从这里带走藏在地下室里。如今这里同样有了新主人,克莉丝也不出意外悲恸痛哭,索尔只能默默地抱紧她。   都在预料之中,躲在克莉丝身体里的奈菲尔娜也一路静默相陪,众人看过后安静离开。   沿着奈拉底斯河道行走了一段,看着飘散的浮萍,感受了河流的清凉,索尔又亲自扮演了一场笨拙的狗熊,才终于让自家两个香菇心情好转了一些,于是众人找了个地方用午餐。   下午两个香菇主动询问索尔有没有什么要去回顾的,她们想要陪同,索尔只是平淡地摇摇头。这座城市从来不是自己的家,说到底也只有魔法学院可以去看看,但索尔不想去了。   于是在洛娜建议下,三人悄悄拜访了主城的阿戴尔家族。洛娜兴奋地幻想着,她的安妮贝兹姐姐看到她如今的样子会多么吃惊,可惜就和索尔上次一样,那个骑士香菇又出去了。   索尔也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个金发女骑士,那个在地牢追问自己兄弟会暗号的小香菇。她似乎总是很忙,也不知道人生重点是什么,上次自己来时得知她未有婚姻,不知道这次呢?   可惜没等索尔开口套话,隔着铁栅门的女仆就心不在焉地离开了。索尔张了张嘴也没喊住对方,算了,再问又有什么意义?看到阿戴尔家族灯火依旧,至少说明她家族并没失势。   顺着记忆的衔接,索尔突然想起了费斯那小子,上次临走时费斯的夫人苏茜还让自己有时间多来做客。于是索尔牵着自家两个香菇的小手,去往费斯的宅邸拜访,先蹭顿饭再说。   对于索尔的突然来访,苏茜明显很惊喜,而且以前苏茜的墨菲拉家族和洛娜的艾密尔顿家族也有过交集。虽然不至于是多熟的熟人,浅薄印象还是有的,香菇们很快聊成了一片。   眼下费斯并不在宅邸里,正忙于日常工作,不过据说这段时间他又多了位佐格莉夫人。   闻讯的佐格莉很快也出来和众人见礼客套,然后加入了香菇们的讨论里,看上去基本算是一位恬静秀丽的夫人。索尔插不进香菇们的奇怪话题,只能捧着热茶闷在一边干坐枯等。   好在并没等太久,也许是有家仆及时去向费斯进行了通报,费斯下午就匆匆赶了回来。   “该死的家伙!你怎么会突然过来?”费斯显然很是高兴,强行给了索尔一个拥抱。   “我来参加主城拍卖会的。”索尔如实回答。   “不错,这倒的确是一场少有的盛会。”费斯将大衣解下递给仆从,带着索尔来到他私人的书房,然后‘啵’的一声拔掉藏酒的塞子,把两人的杯子满上。   男人之间的话题通常要么是金钱和女人,要么是权谋和征战杀伐,费斯还好一些,喜欢讨论大陆眼下的局势。虽然众人在这浩瀚艰难的局势里,也只是一片随波逐流的落叶而已。   “这次的拍卖会之所以是盛会,不在于拍卖会本身,而是在于到来的宾客。到时候不出意外的话,自由联盟的三位元帅,还有拜伦比安的皇室都会来人。”费斯和索尔碰了碰杯。   “哦?意思是有什么战略目的?”索尔轻轻晃动着杯中醇香的酒水。   “算是吧,如今整个大陆的局势已经很恶劣了,就你上次提供的重要消息,黑暗议会很是重视。然后准备在你说的中级恶灵肆虐之前,联合三方组建起一个大型的除靈人联盟。”   “上次你给的消息递上去后,黑暗议会曾经询问过我消息来源,我并没有隐瞒是你提供的。抱歉我自作主张,我只是想通过这个重要消息的价值,帮你和黑暗议会缓和下矛盾。”   费斯说起上次索尔来到奥德伦萨时给出的消息的去向,向索尔一脸歉意地举了举酒杯。   大型的除靈人联盟吗?看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终于想到了,对于大陆算是好消息吧。   “不值得抱歉,谢谢你,不过估计意义不大。毕竟我和黑暗议会之间可是有着血仇,那些大人物哪有那么容易放下?顺其自然吧。倒是恶灵方面你们有什么进展吗?”索尔询问。   “进展说不上,恶灵无疑是一群辣手的敌人,它们的特性在于吞噬和再生。吞噬是指它会通过吞噬低阶的死灵来强化自身,再生则是指必要的时候,它会吐出死灵为自己战斗。”   “目前南境的恶灵还很稀少,经过我们的观察研究后发现,极个别的恶灵同样会出现规则力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吞噬了足够的死灵后发生的变异,目前正处于密切研究中。”   “也就是说你们可以确定,普通的恶灵是不具备规则力量的是吗?”索尔追问了一句。   “大致可以,普通恶灵我们派出人手硬撼过,差不多要四到六阶的强力法师数人才能将之消灭。但出现规则的那只至今仍在坎纳斯领地的边境游荡,估计是那边死的人有点多。”   “我们派出人手后,最初几批人毫无痕迹的消失了,之后我们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被那只恶灵裹挟进了规则里。当然这只是我们的一种猜想,毕竟消失的那些人全都没有回来。”   “于是我们不再扩大牺牲,只是安排人密切关注那只恶灵的动向。”费斯详细叙述着。   费斯透露的这些消息无疑价值巨大,可以说这是无数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而自由之城目前对于恶灵这块还是一片空白。而且在索尔看来,拥有规则之力的恶灵或许比生灵还麻烦。   毕竟生灵的规则虽然看似诡异,但终究还残留着点逻辑和理性,能不能找到出路看个人的运气和智慧。但恶灵的规则……索尔怀疑很可能直接就是扭曲和混沌的,完全无迹可寻。   至于坎纳斯领地索尔是知道的,当时克蕾蒂还声称她后母要把她嫁到那里,索尔的旅途里也曾经路过。和灰幕镇之间隔着奈尔斯等三四个小型领地,距离潘多尔十多个中小领地。   这说明人类战线已经退守到了坎纳斯,至于坎纳斯后面的六七个边境领地,可能已经纷纷沦陷成为死地了。费斯所说的死的人比较多,可能也是指那片地域几乎不剩多少活人了。   坎纳斯算是个较大的领地,主城是废墟古都卡洛特,索尔当年第一次在那里接触秘境。   费斯的消息算是好坏掺半吧,好的方面是恶灵像死灵一样,可以通过刀剑和魔法力量解决。坏的方面是恶灵似乎可以通过吞噬自我成长,一旦拥有规则之力…那真是行走的噩梦。   相较的话同样拥有规则之力的生灵和恶灵,生灵反而要显得友善些,毕竟他们不会胡乱移动。自由之城周边虽然尚无恶灵出没,但其出现已是必然,看来领地那边要早做准备了。   两个男人的话题一旦开始就有点停不下来,讨论得很热烈,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餐时分。   “没关系的,如果眼下聊得不够尽兴,等这场拍卖会落幕后,你可以去我那里放开了畅所欲言,算是顺便体验下乡下风情吧。再说,你不想去看看洛顿吗?”索尔笑着发出邀请。   “你倒是说得我心动不已,问题我手上的工作……好,工作都不说了,暂时交接挪出个一两周来也不是不行。关键怎么去?那么远,我这点时间还不够赶路用。”费斯一脸遗憾。   “你担心个屁,你知道我这次怎么过来奥德伦萨的吗?”索尔把双子塔的事情说了遍。   “那不可能!大陆上绝对不可能有那种玩意……什特么移动传送点?你少在那里给我扯蛋。”费斯一脸不信,说了一堆高深的空间魔法理论也不知道想证明什么,反正就是不信。   索尔一脸不屑地摆手,终于抓住机会把费斯狠狠鄙夷了一回,成功送了他一顶沼泽地精的帽子。然后苏茜夫人来叫两人去用晚餐的时候,正看见费斯掐着索尔的脖颈笑闹在一起。   看见两人之间的交情这么好,苏茜夫人捂着小嘴微笑不已,显然也很为两个男人高兴。   听见索尔没有开玩笑,费斯当场兴奋的和索尔约好,拍卖会后就去索尔那里举杯畅谈。   通明的烛火里,费斯和索尔坐到餐桌边,在自家香菇的笑容里,温馨热闹的晚餐开始。 第522章 曾经的导师   “嘭…嘭。”轻微而缓慢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书堆里的菲奥娜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扶了扶脸上的单片眼镜,这种彬彬有礼的敲门声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过了。   “导师……”门被来访者轻轻推开。   “嗯?洛……洛娜!?噢!老天!真的是你?快过来我的孩子,你还好吗?”菲奥娜脸上闪过短瞬的震惊,很快变成了一脸慈爱的笑容,向洛娜张开手臂。   眼眶通红的洛娜一头扑进了导师的怀抱里,两人久久地相拥无言。   菲奥娜是个孀居的法师,眼角微微有着皱纹,四十多岁的年纪,温暖而谦和。洛娜是她的学生,曾经是,在洛娜的艾密尔顿家族还没有没落以前,洛娜经常会来她这里学习知识。   菲奥娜是名典型的钻研型学者,多年潜心研究下来,在大陆也算小有名气。这名气并非来源于魔法,而是来源于许多更广袤的学科,每周她会到魔法学院教授学生一些古老知识。   对于魔法学院的年轻学员来说,那些古老晦涩的知识难免有些索然无味,但菲奥娜仍在坚持着自己的教学。她认为这些都是这片大陆古老历史的一部分,有必要让新一代人知道。   菲奥娜应该是整个学院最不苛刻的导师了,她从不会强迫学生们去学习什么,也不会留下繁重课业剥夺学生的业余时间。只是要求他们大致知道这些过往,能记住一点也是好的。   她知道自己教授的领域有些无趣,于是经常改进教学方法,以加强和学员之间的互动。   学员们都心怀敬意的猜测,菲奥娜导师随和温暖的处事态度,或许和她早年失去了丈夫有关。然后她在学院里找到了新的精神寄托,把教导的每一个学员都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   以前洛娜在学院里一直是孤僻的,也许是因为单亲家庭的关系,也或者是因为家庭成员的罹难,给她幼小心灵造成了不小的创伤。等家族陷入权利倾轧之后,这种孤僻更明显了。   在学院里被周围学员排挤孤立,政治性隔离的洛娜,义无反顾地投入了菲奥娜导师的学科。不是因为感兴趣,或许更大的原因是因为菲奥娜导师这里安静,没有惹人厌烦的俗事。   几年前,那时大陆的氛围还很宽松,对于这片大陆四个大地石碑的破解曾经盛行一时。   学术派都认为这些石碑后面也许埋藏着什么古老秘密,也许是一笔巨大的宝藏,又或者是什么尘封的神秘力量。总之各种猜测无端而起,间接推高了破解石碑这件事的本来意义。   一个所谓的石碑破解部门应运而生,菲奥娜导师和另一位有相关知识的老学者,参与其中负责碑文的破解。其他人则负责整理复杂的文献,以及冒着危险去荒野里拓印碑文带回。   可惜破解碑文是件漫长繁琐的事,知识的研习向来如此,短期根本没有任何收益或者说进度。于是风潮起来的快,消散得更快,最终部门的人纷纷离开,只留下菲奥娜独自坚持。   菲奥娜之所以坚持不懈,并不是因为觊觎什么石碑中的秘密,只是因为这恰好是她擅长的领域,算是专业对口。于是在周围不再关注什么石碑之后,菲奥娜沉寂下来独自研究着。   洛娜就是在那段时间跟随菲奥娜学习的,最初菲奥娜询问洛娜对什么知识感兴趣,洛娜回答什么都行。她本来也只是为了寻求内心平静,才会拜入菲奥娜导师这里,没什么原因。   于是菲奥娜正好每天忙于碑文的研究,洛娜也不知不觉跟着学习了起来,就像是无聊时随便找个事情做一样。渐渐地偶尔也能帮导师打打下手,比如将资料整理分类之类的小事。   碑文本身所使用的文体,是一种大陆上已经消失了的文字,甚至连该文字有没有存在过其实都是存疑的。不过在菲奥娜数年如一日的潜心摸索下,渐渐摸清了破解该文字的方法。   严格说来那似乎是一种小众语法,晦涩难懂,介于古大陆通用语和光明历文字之间。不得不说洛娜是个聪明的孩子,即使是心不在焉地学,最后仍然掌握了那些文字的破解方法。   有一次洛娜无意间问起菲奥娜导师,该文字的存在意义,菲奥娜呢喃这或许是神之语。   因为研习到深处就会发现,每个字符研习时会抽取研习者极大的魔力,那种感觉就像是阅览了整个图书馆的书籍一样浩瀚深邃,不过师生俩也没将这种无依据的臆想太放在心上。   不过从那次之后,洛娜对于这门学科的兴趣下意识增加了一些。毕竟秘密这种事往往是和好奇相结合的,虽然秘密应该和自己无关,但有时洛娜也会猜想到底是个怎样的秘密呢?   后来洛娜的艾密尔顿家族,在议会二十四席的争夺里日渐势微。洛娜恰好又在那个时候因为自身冷门的魔法亲和,而被黑暗十字选中参与辅助任务,也就是消灭索尔的那个任务。   消灭索尔是一个方面,顺便去哀鸣湖畔拓印第三块石碑剩余碑文的事,也被洛娜放在了心上。只要把那些剩余碑文的文字带回来,大陆东南西三个方向的三块石碑文字就凑齐了。   想不到邪恶没消灭掉,自己还被索尔那个家伙不知不觉吃掉了,还是憋屈地主动献身生怕赶不上那种。每次想起来洛娜都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哦,等笑完了心里又只剩满满的甜蜜。   如今这片大陆上,真正掌握着四块大地石碑文字破解方法的,或许就只有菲奥娜和洛娜师生俩了。当然,有没有过一些曾经观摩过石碑的野生学者在默默地研究,那就不知道了。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我的孩子。”菲奥娜轻轻放开怀里的洛娜,语气有些唏嘘。   当年洛娜的家族失势菲奥娜是知道的,也曾私下尽力为之奔走过,可惜她只是个普通学者并不是什么实权派。后来艾密尔顿家族消亡,仅剩的洛娜下落不明,菲奥娜哀伤了好久。   “我很好,导师您不用担心。对了,我已经找到我最重要的人,正和他在一起。导师您呢?生活各方面还顺利吗?”洛娜抬起手背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像在面对曾经的母亲一样。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我也很好,还像从前那样闲暇时去学院教导下学生,生活得平静而安宁。”菲奥娜慈爱地笑着,掏出手帕帮洛娜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您的研究还在继续吗?导师。”洛娜问了句。   “这个文献研习部门已经被取消了,也不再有经费拨下来。当然,我也从不需要什么经费,只是如今大陆的环境不好,剩余的碑文已经没有人手再去拓印了。”菲奥娜摇了摇头。   “导师,学生这次来一是为了看望您,二是来向您认错的。”洛娜支吾着。   “哦?我知道你从来不是个顽皮的孩子,能犯什么错?”菲奥娜笑着帮洛娜理理头发。   “我上次临走前窃取了您的研究成果,并且私自完成了三块石碑的研究。”洛娜说。   菲奥娜先是愣了愣,然后很快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傻孩子,你千万不要说傻话,这算什么窃取?你本来就跟着我一直在做这件事,而且这些知识是属于整片大陆整个人类的,你能接过重担负重前行,我高兴欣慰都还来不及。”   “真的,难得你能对这些古老的知识感兴趣,我很高兴。”菲奥娜蹭蹭洛娜的小脑袋。   “那……导师,我想继续剩下的最后那一块大地石碑的研究可以吗?就是大陆北方的那块石碑,我如今正好住在北方边境,自由之城。”洛娜郑重地看着自己的导师。   “那很好啊,我完全支持你,我的孩子。不过要注意休息,还有那块石碑据说是在荒野环境里,如今大陆的荒野比黑暗历初期更危险了,千万要注意安全啊。”菲奥娜耐心嘱咐。   “嗯嗯,我会的。对了,导师,您愿意跟我到北方边境的自由之城去生活吗?那里也很安宁平和,我也方便照顾您。”洛娜扑进导师怀里询问着。   “哈,小傻瓜,你的善良和体贴让我很欣慰,但我还没老到需要人照顾的地步哦。我放不下这里的学生们,而且还有几位老朋友也在这里……”菲奥娜显然被洛娜深深地感动了。   “那好吧……”看到导师有所眷恋不愿离开,洛娜也不强求。   接下来师生俩敞开心扉畅谈,谈笑了好一阵。   “时间不早了,导师,我也该走了,不然他又该担心了。您早点休息,有时间我再来看望您。”洛娜深深弯腰行学员礼。   “好,好,路上小心,平时记得照顾好自己。”菲奥娜有些不舍地起身。   “您不用送了,导师再见。”洛娜回身拥抱了一下导师,拉开门离开了。   菲奥娜一直微笑着目送洛娜的背影消失,才一脸感慨欣慰地转身。   突然看见洛娜座位上有一个精致的小布袋,菲奥娜疑惑地捻起布袋抖了抖,脸色一变赶忙追出门去,可门外哪里还有洛娜的身影。   “导师,我知道您不是看重金钱的人,但学生也不知道还能为您做些什么,只能留下一点世俗的东西,希望您能生活得自在一点。您永远的学生,洛娜敬上。”   小布袋里有一小张信筏,还有十颗耀目璀璨的龙眼。   “这傻孩子,……你要好好生活。”菲奥娜泪眼模糊地捂着嘴,看着漆黑街巷呢喃着。   一个影子从漆黑里出现,堵住了洛娜前进的道路。   晚餐后,洛娜突然提出想去看看曾经的导师,还向索尔要了三颗龙眼。索尔笑着讥讽她小气,数了十颗给她,然后陪她一同前往。现在看洛娜过那么久才出来,应该是见到人了。   “呀!你是笨蛋吗?你不会在这里等了一晚上吧?不是约好在街口的红茶店里等吗?”洛娜又是感动又是气恼地上前搂住索尔的手臂。   “那怎么行?万一我的蓝发香菇嫌我护卫不周怎么办?再说这漆黑阴暗的,万一谁把我的小香菇掳走,你让我再去哪里找一个那么美丽可爱的蓝发小香菇?”索尔笑了起来。   “呜~呜……”洛娜觉得自己好感动。   “你光是呜呜有个屁用,小小香菇怪晚上自觉点去毯子里等我。”大魔王挑了挑眉毛。   “你以为我怕你?大魔王,今晚我就要吃掉你。”洛娜紧紧坠着索尔手臂,战意盎然。   “哦?那不知道小小香菇怪具体想要吃大魔王的哪个部分呢?”索尔意味深长地笑着。   “呀!你……臭流氓!”洛娜被撩拨得差点走不动,被索尔背在了背上。   “……”   经过几天疯狂购物后,自家香菇们终于逛得心满意足,开始回头轮番折磨索尔。每天大魔王的那间旅馆房间,都会遭到香菇们的夜袭,大魔王只能誓死捍卫荣耀,床单换了又换。   时间就这么晃晃悠悠,终于来到了拍卖会当天。 第523章 主城拍卖会(一)   拍卖会当天,众人早早做好了准备,虽然不是什么大型舞会,但据说是场难得的盛会。   众人都是在旅馆房间里醒来的,从这里去往拍卖会现场更方便。   接连住了几天的旅馆,众人难免有一种漂泊的恍惚感。索尔把黏在自己身上的克蕾蒂唤醒,把她撵起来先去洗漱,他自己则顺着去敲门唤醒自家的香菇们。   等到众人洗漱完毕,索尔的早餐也已准备好,于是众人挤在索尔房间里随便对付了顿。   此时时间尚早,据说拍卖会差不多要到早上才会正式地开始,最先会有一场歌舞表演。   众人慢悠悠晃过去正好还能赶上表演,等拍卖会正式开始,老地精和塞蕾欧等人也会过来。倒不是想买什么拍卖品,纯粹只是想感受下热闹的氛围,所以索尔还要先去准备场地。   这几天跟着香菇们疯逛,索尔又凑了些药剂材料,主要材料应该能在拍卖会上买齐。不过索尔这趟过来主要不是为了买,而是为了卖,他准备把自己的稀有药剂拿出来换批粮食。   据说拍卖会将举行整整三天,最初索尔还惊讶这得拍卖多少东西?后来从费斯处了解到所谓拍卖会也不是一直卖东西,当中穿插着不少各类表演,算是弘扬南境的文化艺术氛围。   这倒也说得通,毕竟参会的据说南北境的大人物都会到场,场面总要大气热闹些才好。   于是众人呼吸着早晨的清新空气,悠闲地来到了拍卖会会场。   说是早上正式开场,现在才只是黎明刚过没多久,此时拍卖会已经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这些人这么早蜂拥到这里,也不知道是来观看歌舞表演还是来凑热闹,又或者是来抢座位?   一些早起的商贩看中其中的商机,准备了许多简便早餐在这兜售。再加上渐渐云集的马车络绎不绝,呼朋唤友的,互相客套的,准备在会场上买卖的,倒也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索尔等人刚到了一会,费斯和他的两位夫人苏茜和佐格莉也到了,都是提前约好的。看到索尔身边一大群美丽香菇,费斯难免冒几句怪话,声称自己居然被个乡下人给比下去了。   然后不出意外被索尔拖到角落里捶打了一顿,一个脆弱法师敢和战士叫板?不自量力!   拍卖会仍然是在奥德伦萨荣耀广场的大厅举行,据说为了迎接这场盛会,到时拍卖场的所有坐席包厢都将开放,还刻意对大厅局部做了更有效的扩建,但再扩建终究容纳率有限。   坐席问题已经提前交给费斯解决了,索尔叫嚣着钱不是问题,至少需要三十人的包厢才够。费斯鄙夷地说这种盛会有钱都没用,要有身份才行,最后还是托了墨菲拉家族的面子。   保护着自家的香菇们挤过热闹的人群,众人依次在包厢里落座。这里虽然视野略偏,但是能在这种盛会里包下二层这么一间已经很不错了,空间上坐下二十多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把自家香菇丢给费斯照看后,索尔来到了拍卖品登记处。费斯倒没问索尔要卖什么,他的建议是提前三天来登记,到时也能从容些。但索尔有些不放心,或者说信不过拍卖机构。   虽然这种主城拍卖行向来有着良好的信誉,但那也要看卖的是什么东西。回归药剂扔在不需要的人手里可以说一文不值,担扔到任何一个八阶老怪物手里,说不准就捡个九阶了。   这种玩意一现世,万一被拍卖行起贪心调包了怎么办?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种药剂大陆上就没听说过,万一到时候拍卖行赖账,或者不承认反咬你一口,又是场扯皮的麻烦。   “不知道客人有什么需要在本行拍卖会上寄售的?”负责登记的小姐姐很有礼貌地问。   “嗯,两种药剂。”索尔回答。   “好的,请客人先出示药剂,稍后我们的鉴定师会为您的药剂进行专业鉴定。确定您药剂的品质后,鉴定师会给出估价,如果和您预期定价不符,还可以商谈调整。”登记员说。   专业鉴定师?索尔心里是不太信的,因为这种药剂都没问世过,他认为除非鉴定师自己会配制这种药剂,不然所谓的鉴定无非是根据药剂里的各种成分来推导结果,那有个屁用。   就像风鸣草能配制基础治疗药剂,轻语花能有助睡眠,但是这两种东西组合起来你知道是什么?又能治疗又能助眠?是一种安神药剂?那万一是别的玩意呢?这显然根本说不通。   如果鉴定师自己配制过这种药剂,那他肯定掌握着配方,一般的药剂的确只需拿出配方列表比对一下,就能实现鉴定过程。但自己的这种药剂…索尔觉得登记员的说法不太可靠。   关键是他不放心药剂离开自己的视线,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想把东西交到别人手里去卖。   “抱歉,我的药剂没带在身边,稍后拿过来,麻烦您了。”索尔只能临时找了个借口。   “没关系客人,能随时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登记员小姐姐给出个甜美的职业微笑。   等回到包厢里落座,费斯问起事情是否顺利,索尔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你这家伙……到底要卖什么搞得那么神神秘秘的?”费斯调笑着。   索尔把自己两种药剂的效果随口一说,费斯和他的两位夫人突然就愣住了。索尔家的香菇们早就已经知道了药剂效果,已经提前震惊过了,但费斯和他的夫人们却突然就不好了。   “你怕不是在做梦吧?这片大陆的药剂不敢说我完全见过,但作为一名经常与各种药剂接触的法师,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说的那玩意我连听都没听过。”费斯一脸不信。   对于费斯的反应索尔毫不意外,随手亮出两种药剂,又趁机送了费斯一顶没见识的沼泽地精的帽子。费斯一把将药剂抢了过去,还拔掉塞子猥琐地凑近瓶口嗅了嗅,却毫无结果。   “你没骗我?”费斯一脸狐疑。   “我骗你做什么?”索尔被费斯惊惊乍乍的样子逗笑了。   “有什么副作用?”费斯追问了句。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回归药剂还没遇到验证的机会,目前只有重生药剂使用过,我的蜥蜴人兄弟长出了手臂,我的贝丝香菇美丽的眼睛回来了,至今他们都还活蹦乱跳的。”   索尔将下意识又想把脸藏起来的贝丝拉过来,抱在怀里,往她的小嘴里喂了一片水果。   “嘶~!你这好东西……怕是别卖了,不然我怕你走不出拍卖场。”费斯有些忌惮地说。   “没关系,到时候我亲自上台去卖,定价我也自己来。不过我会先编好一个故事,说只有一瓶,价高者得。我都想好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索尔毫不在意地笑着摆了摆手。   “是了我还没问你,真的就只有一瓶吗?”费斯猛然反应过来追问了句。   “怎么可能?要真只有一瓶我还不留着自己用?我掌握着配方好不好?只要材料凑齐完全可以量产好吧?只是产量暂时起不来而已,就你上次让出来的魔纹水晶源是主材料。”   “该死的家伙,怎么好东西都跑到你手里去了。不行,我要先预定一瓶,不然我马上就去出卖你,你自己看着办。”费斯抱着手,一脸像是要同归于尽的样子,显然只是开玩笑。   “你出卖个屁,我这次准备入手一批粮食,然后回去再配制一批药剂,到时候下一场拍卖会就在自由之城了。消息早晚都要公布的,我本来也没准备一直捂下去。”   “拿着吧,看你那副沼泽地精的傻样,别丢人了好吧?”索尔把两瓶药剂送给了费斯。   “这……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们……”费斯和他的两位夫人都有些动容,赶忙推辞。   “少扯蛋,一点小玩意能有多贵重?全都好好活着世事才有意义。”   “一瓶回归药剂暂时够你们三个用了,喏,那边的神棍香菇早就说过了,药剂的鼓舞意义大于使用意义。也许等你们到了七八阶回头才发现,根本没有使用的机会。”索尔摆手。   艾蕾莎闻声拉下面纱,对费斯和他的夫人们笑了笑。   费斯的两位夫人苏茜和佐格莉目前都是一阶,这也是大家族的做法,会把重要的至亲送上相对安全的低阶。一方面能有点自保的实力,另一方面对体质和生命界限都会有所改善。   至于更高的阶位就没必要了,因为晋阶沉睡往往很危险,各大家族也不需要女人站出来挑大梁。这瓶回归药剂如果运气好一点,保住费斯的两位夫人上个三四阶应该是没问题的。   “好,不说了,这份恩情我们记住了。”费斯脸色突然变得肃然。   “等会药剂虽然会在拍卖会上亮相,但也只是流出一瓶而已,暂时不会带来魔魂的大幅动荡。你们背后的家族抓紧机会,争取在索尔这边量产的消息放出来以前,多囤积魔魂。”   “记住,这个消息一定要捂紧,最好只让你们的父亲知道!”费斯交代自己两位夫人。   “你这家伙脑子转得挺快啊?说起来奥德伦萨还有什么收集魔魂的途径吗?”索尔问。   “目前途径不多了,不过上个月秘境开启后各家族也没闲着,仍然派了人手。目前魔魂在他们手里,应该属于既不重视又不放松之间,我抓紧时间提价收购一波还是有机会的。”   “放心,到时候不论我这边掳到了多少,必定有你一半。”费斯郑重地看着索尔承诺。   索尔了然地笑笑,两个银酒杯撞在了一起。 第524章 主城拍卖会(二)   楼下的歌舞表演终于开始了,就在拍卖会大厅正面的拍卖台上,乐声婉转,舞者婀娜。   索尔一群人所在的包厢还算宽阔,面对着舞台挑出了一个半弧形的露台,露台边缘有护栏让人可以扶栏眺望楼下。麻烦的是想看歌舞必须走到露台边,坐在室内感觉视野很狭隘。   众人对于歌舞并没太大的兴趣,只是听着舒缓的音乐闲聊着,等待着拍卖会正式开始。   老地精和塞蕾欧姐弟,还有史坦特和迪勒萝丝等人,踩着时间都到了。见到费斯和他的两位夫人,无非又是些礼貌的客套,热衷此道的老地精很活跃,即便费斯这条人脉有点远。   歌舞结束后是一场杂耍表演,就像偶尔能看到的街头艺人都被集中到了一起一样。自家香菇全都挤到露台边观看演出,索尔也被拖了过去,看看那些喷火吞剑的家伙也挺有意思。   看到会场阶梯处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拥堵,该到场的大小人物应该都到了,索尔估计拍卖会差不多也该开始了。等到舞台上的表演换成诗篇朗诵后,众人又退回坐席品着果酒闲聊。   这种氛围其实也挺好的,索尔很清楚自己以前之所以不适应这种热闹,是因为自己一直是一个人。但如今显然不一样了,周围有了充满活力的香菇们,感觉每天都像是节日一般。   接下来终于正式进入了拍卖环节,感兴趣的男人们都站到了露台边,塞蕾欧姐弟俩也准备趁机增长点见识。首先是身着华丽高叉长袍的美丽小姐姐,迈着长腿走到拍卖台上致辞。   内容无非是回顾了下奥德伦萨这座古老宏城的历史,以及一些往昔的荣光。然后是拍卖会至今已是多少多少届,曾经举办的往届共卖出过多少珍稀宝物,并预祝本届也圆满落幕。   都是中规中矩的开幕词,捧着酒杯的男人们,纷纷对那双踩在地毯上的美腿开始打分。   建议是杰拉比顺口提出来的,他本来只是准备自娱自乐。不过通明的灯火里,那双在长袍下若隐若现白皙修长的美腿的确比开幕词有意思,于是在场的男人们也纷纷加入了进来。   像阶位一样采取十分制,索尔和费斯属于日常把玩的老猎人,稍显苛刻的给了七分,喜欢野菜的老地精给了八分,杰拉比表示九分才能表达自己的欣赏,史坦特则表示不懂异族。   “我的还不够精致纤细吗?还不够你欣赏流连吗?”艾蕾莎幽怨的声音从面纱下传来。   “回去我就把腿塞进你怀里让你一个月不准放下。”看到艾蕾莎的异动,克蕾蒂几个喜欢冒酸气的香菇也挤了过来,塞蕾欧也混在她们中,对男人们恶俗的趣味表示了深刻鄙夷。   “不可否认我家的香菇都美得很耀眼,但你们无法用你们的美丽掩盖整个世界。”索尔老狗很从容,像是演说一样张开双手,这是索尔新多出来的变身,随时都能变身为哲学家。   这个变身无疑很实用,既能洞察世事,又能随手拿出来独挡一面,还没有精神力消耗。   “你们男人整天就只会盯着这点东西吗?”说话的是克莉丝,但语气应该是奈菲尔娜。   “问题别人就只露出这点东西好吧?总不能视而不见强行去点评胸部吧?那就是猜想而不是点评了。”索尔从容应答,还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奈菲尔娜可爱的胸口。   “你……。你就不能争气点吗?克莉丝妹妹。”奈菲尔娜被噎了下,低头看看自己那克莉丝纤细微凸的小身板,瞬间就丧失了战斗意志,只能压低声音向克莉丝表达自己的悲愤。   “我也很忧伤啊,奈菲尔娜姐。”克莉丝弱弱地回应。   “不用太在意,等回去以后我找点时间帮你们多做一下负重运动,应该很快就会有所改观了。”索尔悄悄低头凑到奈菲尔娜和克莉丝耳边,瞬间把自家两个香菇安慰得面红耳赤。   “放心,你的小美腿是最勾人的。”扭头看见正竖着耳朵偷听的贝丝,索尔补充了句。   “呀!…大坏蛋。”贝丝猝不及防红了脸,赶忙下意识遮了遮裙摆,哪怕她穿着长裙。   相对于稳如老狗的索尔,迪勒就没那么幸运了。刚才的哄闹里,迪勒一时不慎凭着本心也给了九分。然后萝丝悄然出现在他身后,迪勒脸当时就裂了,不知又遭到了怎样的毒手。   致辞结束后满场响起了掌声,也不知道是因为致辞内容还是那双小美腿。那位小姐姐并没有就此退场,而是开始继续主持拍卖会的正式环节,负责接下来一件件卖品的临场解说。   这次参与拍卖的货物各种各样,体量也大小不一。比如大幅的名画,满座宾客几乎都能一目了然,但一些类似药剂和古董徽记之类的小玩意,放在托盘里难免就看得有些费劲了。   针对货品展示这一块,拍卖场居然用上了一种魔法投影,作用是可以将托盘里的小型货品放大在后面垂挂的幕布上。不敢说能够看清徽记的精细纹路,但大致外观还是没问题的。   索尔觉得这就很新奇,而且看起来显然也很实用,等到自由之城搞拍卖的时候也要有。   至于参与拍卖的货品种类方面,索尔发现似乎和自己想象的有些出入。   从古董到画作,再到乐谱精美礼服几乎涵盖了生活的许多方面,只是这些玩意在如今的大势里肯定卖不起什么价格,或许也只有资深收藏者才会感兴趣。   不过想想倒也不奇怪,毕竟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奇珍异宝来支撑三天的拍卖会。   很快索尔就摸清了拍卖场的套路,一些没什么太大价值的拍卖品只会亮相既走,迅速成交。只有一些结合当今局势的物品,才会在价格上出现僵持,各方真正的买家也才会出手。   如果把每十件货物看成个小循环的话,十件货物里可能会出现两到三件不错的压轴品。   所谓压轴品倒也不是什么至宝,而是以往常见的优良武器盔甲、除靈用品、魔咒卷轴各种炼金药剂材料等,覆盖面很广。而当这些东西出现时,拍卖场的气氛才会相对活跃一些。   众人也算是开了眼界,真是什么玩意都有,有些除靈用品连专研此道的塞蕾欧姐弟俩都没有见过听过。有些东西则很奇怪,比如一本古老虫蛀的书籍,并不是什么神秘的魔法书。   据说这本书记录着大陆的某些陈年密辛,当然它作为拍卖品出现并不是因为其内容,毕竟没几个人会对那些满是灰尘的老故事感兴趣。它真正吸引众人的,是因为末页一幅地图。   台上的小姐姐说得很清楚,这幅地图显然很古老,或许是大陆某个局部地域,反正拍卖行眼下无法确定是哪里。毕竟一旦牵扯到时光的变迁,曾经的地形发生变动也是有可能的。   这无疑就为众人留下了一个悬念,这会不会是藏宝图?或者找到地图标记处会有什么?   周围议论声四起,甚至有人质疑是不是解说小姐姐故意的语言诱导,但索尔觉得拍卖行应该不至于会配合卖主,编这么个故事来提高货品潜在价值,也许书籍本身是有点秘密的。   对于生命中的许多不确定,索尔还是很感兴趣的,如果早几年,他也许会出于好玩的心情买下来去大陆上找一找。但如今家里一窝香菇需要看顾,他也没法再一个人到处飘荡了。   所以说人生总有许多事情,其实都是概率,看你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人和什么事。概率对了,也许你会走向另一种命运,但如果概率不对,就像索尔现在,也只是感感兴趣而已。   这本奇怪的书籍从十银币的低价起价,最终价格居然被抬到了十龙眼,最后卖家未知买家也未知,事情就这么悄然结束。留给众人议论的,是这起拍价和成交价之间的夸张倍数。   其实索尔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今天每一样上场的货物不论大小,都有一个价格虚高的问题。不论是最初定下的卖品底价,还是参与竞拍的买主们喊出的加价额度,都有这个问题。   也许现场参与拍卖会不知就里的普通商贾和平民会以为,拍卖会本来就是这么玩。但在经常大笔钱财过手的有钱人眼里,虽然钱币尚未丧失购买力,但显然正在潜移默化的贬值。   比如曾经三铜币一个黑面包,突然需要十铜币甚至更高价格去购买。普通平民或许会认为是物价涨了,大部分时候也的确是那个原因,但结合如今大陆环境看,也可能是另一种。   就是钱币正在悄悄丧失购买力,或者说正在越来越不值钱。   这次过来陪着自家香菇们逛街,索尔可不是真的就只负责提东西付账。各城区集市几乎逛了一遍,其中所有能搜集到粮食的地方索尔都没放过,哪怕价格略高索尔都是全盘扫荡。   即便如此,收获方面也还是有些不尽人意。显然奥德伦萨这座宏城的粮食也已经有些吃紧了,虽然还不到引起民众恐慌的地步,但已经有了后继乏力的迹象。   接下来无非是物价飞涨,粮食的购买更艰难,钱更不值钱的局面。 第525章 主城拍卖会(三)   早间拍卖也算热闹,竞买声此起彼伏,索尔也不是只看不买,实际上他买下的还不少。   主要是台上的卖品琳琅满目,只要有做工精致的礼裙出现,总会有某个或某几个香菇跑到索尔身边蹭蹭,一副他不买就把他从露台上挤下去的架势,于是索尔买下了一大堆裙子。   等卖场的女仆们端着货物来结账时,还多看了索尔两眼,似乎在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收集女裙的怪癖。索尔一方面是为了满足自家香菇的小心愿,一方面也是手里钱太多烧得慌。   包厢里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斩获,顺手买了些小玩意,也算是顺应眼下的热闹氛围。其中较有争议的是杰拉比,当时台上正在拍卖一种药剂,杰拉比也加入了竞价的行列。   等到自己财力不济,他才口里连连呼喊着‘老大’,跑来索尔这里想获得些财力支援。   塞蕾欧姐弟俩作为除靈人协会的正副手,财力方面肯定很宽裕。只不过杰拉比作为一个可怜的弟弟,平时的零用都被塞蕾欧这个抠门姐姐管控,随便抬两声价格就不敢再出声了。   当时众人都已经对台上的小玩意失去了兴趣,纷纷离开露台回到包间里饮酒闲聊。杰拉比一脸愁苦地过来,说他看中了一样小玩意,但参与竞价的鸟人太多,他需要老大的支援。   索尔下意识转头看了塞蕾欧一眼,塞蕾欧的小脸莫名一红,想到自己平日里对弟弟的管控,难免被扣上小气抠搜的帽子,瞬间就怒了,可惜索尔完全不给塞蕾欧开口解释的机会。   “没问题,你姐姐小气来找我是对的,你想要买什么?”索尔豪气摆手一脸笑容地问。   “我就知道还是姐夫好。”杰拉比果断把小气姐姐抛弃。   “呀!你不要乱喊!”索尔家的香菇都在,塞蕾欧急了,羞愤间恨不得把傻弟弟咬死。   “我看台上有一种叫‘巫师之眼’的索敌药剂,感觉对我帮助很大。”杰拉比开口说。   巫师之眼?没有关注一楼拍卖的众人一脸莫名,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但索尔肯定是知道的。毕竟那种药剂他自己都持有着配方,想不到连这种小玩意都能登上眼下的拍卖台。   杰拉比肯定不是为了狗屁的索敌用途,而是想用药剂的透视效果偷看没穿衣服的女人。   “没问题,我帮你拍下来,不过你想用来偷看哪位小姐姐?”短暂安静后索尔问了句。   “我想看……唔。”杰拉比刚想顺口回答,猛然捂住自己的嘴怒视索尔,世道险恶啊!   “噗~”看到杰拉比那艰难求生的样子,索尔瞬间就被他逗笑了,笑得众人一脸莫名。   等到索尔把药剂的隐藏效果一说,杰拉比一脸痛苦的被塞蕾欧扯住了耳朵,老地精之流则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在场的男人全部一副我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但耳朵却竖得很直。   “臭小子!想不到这种好……噢,邪恶玩意你都有?”看到索尔随手亮出一瓶,老地精瞬间就有些躁动,在场的男同胞眼里都流露出隐晦的渴望,但索尔随手又把药剂收了起来。   “有是有,但却不能流出去,不然谁偷看我家的香菇我只能弄死他。”索尔耸了耸肩。   “你敢偷看我的两个……嗯,香菇,我同样会弄死你。”费斯默默体会了一下索尔说的话,突然觉得有些不把握,赶忙追着补充了一句,闹得旁边的苏茜和佐格莉也瞬间红了脸。   时间就在众人的笑闹里来到了中午。   费斯已经提前吩咐人准备好了食物,众人也不挑嘴,沉浸在欢乐气氛里美美吃了一餐。   等到酒足饭饱餐盘撤走后,拍卖会又开始了午间歌舞,感兴趣的人都跑到护栏边围观。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手?”费斯在坐席上偏头问了索尔一句。   “差不多了,就下午吧。”索尔回答。   “下午?你这药剂足以算得上压轴品了,不是该留到最后再上场吗?”费斯下意识问。   “不留了,两个原因。一是谁知道那些大人物有多少耐心?不一定三天都来参会,他们才是真正的大买主。另一个是提前亮货别人好筹钱,免得最后一天卖掉没准又要等几天。”   “对了,你方便的话帮我派个人去走动下,看看现在那些大人物还在不在?”索尔说。   费斯了然地点点头,喊过自家的仆从耳语了几句,很快仆从出去转悠了一圈又回来了。   “该在的人都在,都是真正出得起价钱的人。”费斯没有逐一细说,只是给了个结果。   索尔点了点头。   “行吧,下午我就看着你发财了。”费斯调笑了句。   “谈不上,换点粮食而已。对了,你这边除了投入精力收集魔魂,粮食这一块重视程度怕是也要提起来了,毕竟大陆如今的环境…谁知道今后会如何。”索尔顺口和费斯提了句。   “那是肯定,我夫人背后的家族已经在做了,实际上南北境现在都在面临这个问题。毕竟这片大陆黑暗历以后粮食产量一直上不去,极不稳定不说,各地也没什么囤粮的习惯。”   “临时临位大陆的粮食突然紧张,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扭转的,主城这边只能号召各地领主将粮食生产放在首位。不过如今的荒野环境…只希望局面能向着有利的方向发展吧。”   “包括奥德伦萨周边的荒野里,也已经投入人手在扩张耕地了。”费斯有些忧虑地说。   索尔点头,做点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好。算了,自己也不是救世主,还是管好自己吧。   下午的拍卖会仍然很热闹,或许人们都认为越等到后面越有好东西。等到各种表演退场后,台上换了一位同样美丽的小姐姐,至于拍卖流程仍然不变,还是各种拍卖品竞相上台。   等到差不多又成交了十样货品,结束一个展示的小循环后,索尔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   “我下去了。”索尔对身边的费斯说了句。   “你……怎么去?”费斯有些疑惑,这家伙不会直接从二楼跳下去吧?摔死倒不会,可动静难免太大了点。很快费斯被唬了一跳,因为他看见索尔整个人变成一群蝙蝠飞下去了。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邪恶了。”看着叽喳远去的蝙蝠,费斯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台上刚送走上一样拍卖品的小姐姐,刚转回头就看见一群蝙蝠贴脸飞来,差点把小裙子都吓掉了。然后叽喳的蝙蝠群最终汇集成人形站在了拍卖台上,整个拍卖场瞬间为之一静。   倒不是索尔的出场有多震撼,而是人在喧闹的环境里骤然感觉身边的声音渐小,也会下意识住口张望下发生了什么。几人带动所有人,拍卖会的众人就这么安静下来,看向台上。   没看见之前一幕的人还在询问左右,不过刚才还是有很多人在关注着台上的。片刻的安静后,这家伙是谁?我看见了,这是怪物!噢,那似乎是个吸血鬼?各种议论声瞬间汹涌。   索尔微笑着扶住胸口微微低头,转了个扇形向全场行了个礼。在卖场守卫们扑上台来之前,索尔在解说小姐姐的小屁股上轻拍了下,等对方惊叫着跳开,索尔站到了扩音法阵上。   “好久不见,塞斯汀长老。”索尔抬起头看着三楼某间包间的露台处,声音响彻全场。   上来以前索尔就想得很清楚,自己这张脸在奥德伦萨是没有什么辨识度的,就算记得自己的估计也只记得自己的恶名和疯狂。要是自己上台后谁也不认识自己,那无疑就很尴尬。   所以他视线大致搜索了一圈,正好看到黑暗议会三席长老塞斯汀,正站在三楼某露台护栏后轻轻晃动着酒杯。于是索尔果断站在扩音法阵上,将一声谈不上诚意的问候丢了过去。   正准备冲上台的守卫们,听见这家伙一上来就抬出他们上属的上上属,全都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所有有角度抬头的,纷纷看向三楼那道不算苍老的身影,想看看三席长老的反应。   面对着大半个卖场的注视,老塞斯汀没什么表情,只是抿着嘴,微微向台上点了点头。   索尔微微笑了笑,有老塞斯汀这个互动就够了,算是强行抓了对方来帮自己站台。索尔这次冲到奥德伦萨本就不是来干架找麻烦的,只要有个机会让自己把想卖的东西卖掉就行。   “抱歉,小姐姐,登台有些冒昧了。其实我也是来参与拍卖的客人,这次准备卖点小东西,你先在旁边休息下,我卖完东西就走。”索尔对台上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小姐姐笑笑。   呀!这家伙……这就是吸血鬼吗?好俊美好有气质!小姐姐站到一边独自激动眩晕着。   索尔这话看似是说给解说小姐姐听,但他站在扩音法阵上,其实也是在说给所有人听。   “客人,请等一等,您这样做显然不符合本拍卖行的规矩。如果您有货品想要在本行寄售,请按照拍卖行的正规流程登记售卖。”一个看起来有些身份执事模样的人对索尔说道。   “少扯蛋,什么狗屁规矩?都是人定的好吧?再说也要看我卖什么对不对?万一我有什么神奇的秘宝能帮你的人生多条命,又或者我卖的东西价值比你们拍卖行还值钱怎么办?”   “到时候你们卷着东西跑了或者调包了我找谁去?别跟我提什么信誉,在足够大的利益面前那只是个笑话好不好?当然,我也不是针对你们拍卖行,这只是顺口举个栗子而已。”   “我这人从不相信什么人性,所以还是我自己卖吧。放心,哪怕我自己站在台上完成了拍卖过程,你们的拍卖佣金最后该多少就多少,保证一个铜币都不会少。”索尔豪气摆手。   神特么你就自己卖了?那个执事被索尔噎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也想不出该怎么反驳。   “呵!这位朋友口气倒不小,我还真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比我们这个拍卖行还值钱?”三楼另一间包间里的露台护栏边,出现了一个没见过的年轻人,应该就是拍卖会的主人了。 第526章 主城拍卖会(四)   索尔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不过对方语气听起来很有底气。毕竟能在主城经营那么大一个拍卖行,不说年轻人身份如何,他身后的家族也必定有着势力,不过索尔完全不在乎。   既然有人接话这就很好,索尔也不和对方口头纠缠,直接就在台上亮出了自己的药剂。   总共两瓶药剂,一瓶鲜红如血,一瓶蔚蓝如海,这两种药剂很可能还是首次在大陆上亮相。或许更久远的什么时候,它们也曾出现于世人眼前,但索尔这个时代暂时还未听闻过。   “呃…那个,美丽小姐姐,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索尔左右看了看,将药剂放在托盘里递给了解说的小姐姐。台上的小姐姐愣了愣,然后接过托盘有些激动地站到了索尔身边。   主要是台上有两个相距不远的法阵,一个是扩音魔法,一个是魔法投影。之前小姐姐负责解说,拍卖场工作人员负责展示,现在索尔要介绍自己的药剂,需要一个人和自己配合。   等小姐姐站到展示法阵里之后,两种色泽耀眼夺目的药剂出现在了身后的幕布上。在场的每个人只要视力尚可都能看得很清楚,不过众人脸上没什么震惊,只有一无所知的疑惑。   索尔这一陡然上场,再加上拍卖场主人调笑般的质疑,每个人心里都对索尔的货品有些好奇,想看看到底有多神奇。等索尔再抬头时,几乎二楼三楼的宾客都来到了露台护栏边。   “既然来了,不向大家介绍下你自己吗?”没等索尔介绍货物,楼上就有个声音传来。   索尔循声看去,见三楼某个露台护栏边有一道金发身影,显然就是联盟元帅希凡克了。   希凡克会出现在这里,也算是应奥德伦萨的邀请前来。拍卖会什么的只能算是随便走个过场,三位北境元帅这次一起过来,主要是和黑暗议会商量南北境之间大型除靈联盟的事。   陡然看见索尔,大打出手倒不至于,因为点私仇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打架只会徒增笑柄。   亚尔兰提斯那边最后对外的解释,是说索尔和希凡克之间有私仇,以淡化索尔留下的恶劣影响。虽然索尔当时是冲着希凡克去的,但最后真正被波及的还是庆典上几个倒霉的家伙。   希凡克自己倒没怎样,只是被索尔搞得有些狼狈,最后还不得不以元帅之姿公开自省。   现在陡然间见到索尔,希凡克还是有些难以压制心里那口气,索性出声消遣一下索尔。   对于北境怎么抹黑自己索尔完全不在乎,眼下希凡克点出他的身份索尔同样也不在乎。   “既然北境的希凡克元帅,至今仍然对在下那点旧事念念不忘,那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大家好,在下索尔·德雷克,几年前也曾慕名拜访奥德伦萨,还有幸参加过一场舞会。”   看见希凡克想让自己下不了台,索尔索性直接报出了姓氏,甚至连当年的旧事都直接点明,以方便人们回想。等到索尔话音落下,大厅先是嗡嗡的议论声,然后迅速海浪般扩散。   “噢~老天!……是那个家伙!”   “是那个恶魔!他又来了吗?”   “该死的家伙!滚出去!滚出奥德伦萨滚出南境去!”一个呐喊般的嘹亮声音乍然间响起,打破了大厅的低声议论,似乎想得到众人的响应,不过人群里并没有多少附和的声音。   索尔转头看向二楼某个露台的护栏处,看见说话的是一个没见过的衣着华丽的年轻人。   “怎么?我曾经干掉过你的某个或者某几个家人?”索尔站在台上抱着手戏谑地笑着。   “你……”刚才大喊的年轻人有些语塞,也可能是被索尔的嚣张气坏了。   “如果你心里有什么冤屈要诉,那么我建议你寻找事情的源头去。当然你要是想算在我头上也没问题,我对此表示遗憾,但也不会太遗憾,因为那是我的复仇,我个人的战争。”   “就像眼下这个热闹的场合,多的不敢说,我挥挥手同样会死一片人。不过我上台前就已经说过,我今天来到奥德伦萨,只是想卖点小玩意而已,想算账的稍后来找我好不好?”   索尔抱手微笑着环视了场下众人一圈。   “哈!不知死活的狂妄东西!你凭什么在这里撒野?你知道现在在场有多少位大人物一个手指头就能碾死你?”那个年轻人再度开口,语气很是犀利,似乎踩住了索尔的薄弱点。   “你确定要在眼下的局势里挑起战争?你能代表整个奥德伦萨或者说南境?”索尔问。   “哈!小子,你这话就真的有点狂妄了,还和整个南境的战争?到底是谁给你的狗胆和勇气?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又一个年轻男人开口了,似乎是声援之前那个年轻人。   “呵呵~你们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也算有点想法,还会引导下舆论,拉几个大人物来当枪。但说实话这些手段我小时候就玩腻了,你们想玩文字游戏那我就如你们所愿。”   “既然你们非要纠缠,那我就把我不久之前在亚尔兰提斯庆典上说过的话,拿到这里再说一遍。就算南北境的所有八阶站在我面前,我也只有四个字,不过如此,听清楚了吗?”   “所以别特么再废话了,两个废物,泥泞里的爬虫,别耽误大家的时间。简单点,现在你们俩一起上台来,我亲手捏爆你们的狗头,要是不敢就赶紧回家钻到裙子里吃奶去吧。”   “又或者有哪位自诩大人物的,来一个或者一起来,只是这狗屁拍卖会要是打烂了别再算在我头上。我这个人这一生都是这样的,你让我过不好我就让你睡不着,不论你是谁。”   “你们两个只会放狠话的杂鱼小废物,既然想法那么多,报出你们家族姓氏来,等我今天忙完后自会去亲切拜访,不报姓氏谁特么知道你是谁?”索尔站在台上一脸不屑地摆手。   这番话一落下整个拍卖会场瞬间就群情汹涌,空气里陡然就飘荡起了一股肃杀的味道。   “哇呀呀!我是……”最初开口的那个年轻人,似乎想大声地喊出自己的家族姓氏来。   “啪~!你就是个被牛踩过脑袋的蠢货,我特么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废物来?给我进去,不,立刻给我滚回家去,敢走慢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一个中年人一记耳光打断了年轻人。   “你做什么……父亲!?我代表着正义,我能够看穿黑暗,我要……”年轻人悲愤了。   “啪~!我让你代表,让你看穿!啪啪啪~!在场那么多大人物,你算哪泡鸟屎轮得到你出头?你给我滚回乡下老家去闭门思过,废物~滚!”中年人追打废物儿子的声音渐行渐远。   大庭广众之下中年人也顾不上什么家族的体面了,要说他怕索尔吗?他心里还真的怕。   还是索尔的恶名再起作用,这家伙在世人心里就像陈年的剧毒一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发作了。别说索尔几年前在奥德伦萨干下的事,就说不久前亚尔兰提斯的事都还没有消散。   索尔在北境的恶行,消息传到南境后,上下许多大小家族都有耳闻,只不过隔着大片地域,这些消息并没在年轻人圈子里发酵。或许也就是因此,自己的傻儿子今天才会跳出来。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和索尔之间有多大的矛盾他不知道,但既然索尔至今还在活蹦乱跳这本身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中年人可不想某天打开门回家,突然看见家里有个收藏家。   除了中年人一家,另外那个质疑索尔的年轻人,也已经找不到了,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骤然看了一场充满戏剧性的表演,拍卖大厅里的众人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黑暗议会三位长老并排站在护栏边,默默看着台上那个年轻人,说起来首席长老帕莱德·卢姆比特和二席长老法兰克·阿毗斯,这还是初次见到那个将大陆搅得风云动荡的家伙。   实际上在帕莱德和法兰克的心里,刚才都曾经掠过一个念头,就是顺手把索尔抹杀在当场。作为东道主的他们都很清楚,现在在场的不说别的,光是南北境的八阶总共就有七个。   这股力量屠神或许不敢说,但面对任何的邪恶都完全可以不惧。换句话说,如果连他们这些老怪物联手都干不掉索尔,那么这片大陆上,索尔就算自称一声‘无敌’也不算狂妄。   不过最终这个念头谁也没提,几个八阶联手去打一个低阶本来就是个笑话。关键是万一又像从前一样没能干掉呢?那么接下来要面临的疯狂反扑就令人头疼了,而且还不合时宜。   纵观索尔的过往,他的作为其实一直都在震慑世人,够疯狂无序,也够凶狠。不过残暴是谈不上的,毕竟他蜗居在北方边境,平淡地做着他的领主,反而还有点与世无争的意思。   就算南北境和索尔有过冲突,也算有着些特殊原因。总之索尔没有无端屠戮,没有仗势欺人,甚至都不怎么参与大陆权势划分,说到底他并没越过众人心中那条必须要消灭的线。   而且索尔透露的态度也和众人所想的一样,当前局势里的确不宜挑起争端,毫无意义。   “你自己也说了,只是来卖东西而已,那就好好卖吧。”最终老塞斯汀对索尔说了句。   索尔听到后微微一笑,对老塞斯汀点点头,开始了自己的货品展示。 第527章 主城拍卖会(五)   既然三席长老塞斯汀已经发话了,众人全都安静了下来,没谁再找索尔的麻烦。只是索尔当众打了全场的脸,有些心气的众人心里都在想,管你卖什么我们抵制不买不就完了吗?   索尔很清楚众人的小想法,但他毫不在乎,反正他真正的买主也不是这些围观的家伙。   “我今天所带的东西不多,总共就两种药剂,各有各的效果。说起这两种药剂来,至今大陆上我个人还从未听闻过,要说得到它们的经过,那不得不说是我人生里的一场幸运。”   “我和可靠的同伴们不久前曾经进入过一个危险的小型秘境,其中的凶险自不必说。最后我的大部分同伴永远都沉睡在了那个秘境里,最后只有我和少数几位同伴狼狈地逃回。”   “这两种药剂就是当时那次冒险的收获了,只可惜比起我那些过命的同伴,再大的价值终究不值一提。当时从一个宝箱里得到两种药剂时,红色的共有三瓶,蓝色的只有一瓶。”   “这些药剂可以说是用我同伴们的牺牲换来的,但凡不是世道艰难,我也不忍心让它从这个拍卖会上流出去。”索尔指着托盘里的药剂,一脸沉痛的表情,叙述声全场清晰可闻。   讲到这里的时候索尔略微有了个停顿,让众人消化的同时留下个悬念,以推高期待值。   “噗嗤~!这个可恶的家伙还是那么能编,我就是一时不慎,才被他的这些破故事骗走了感情。”索尔家的香菇们全都乐坏了,纷纷趴在露台的护栏上,看自家的大魔王编故事。   “这两种药剂如果按效果分类的话,我个人认为仅有的一瓶蓝色是最珍贵的,现在我先来说说红色的这种。红色这种药剂名字叫做‘重生药剂’,作用是能让人失去的断肢再生。”   “药剂的名称并不是我取的,而是宝箱里配送的说明做出的注解。本来有三瓶红色的药剂,我的好兄弟依靠它重新长出了手臂,我的挚爱也依靠它重新找回了幼年失去的眼睛。”   “这一点自由联盟的元帅希凡克可以作证,因为我兄弟的手臂就是他斩掉的。当时他占着八阶实力,跑到我的领地里欺负我们这些乡下人,这也是我和希凡克之间冲突的缘由。”   索尔这番话气得露台边的希凡克嘴角抽搐不已,但最终希凡克也没违心地拆索尔的台。   “来,史坦特,我的蜥蜴人好兄弟,给大家展示一下。”索尔对着自己的露台挥挥手。   史坦特也不扭捏,顶着满场的视线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以印证索尔说的药剂效果。   “至于我挚爱的小香菇就不让你们见了,有些美丽你们自己想象就好。”索尔又开口。   “噗~该死的家伙!”大厅的众人瞬间又酸又麻,不仅被恶心坏了,还被索尔给逗笑了。   不过笑归笑,说起来如果这什么‘重生药剂’的效果是真的,这怕是已经不亚于神迹了吧?问题这听起来怎么莫名觉得有点扯蛋呢?这特么谁家的宝箱里还会顺便配送说明的?   索尔很清楚重生药剂其实和回归药剂一样,很挑受众。落在一个四肢健全的人手里未必有价值,但落在因为战斗而失去身体某个部位,常年活在周围异样目光里的人价值就大了。   当然,或许也有些人会因为自身的战斗职业,而买一瓶来防备断肢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索尔的卖点是在于唯一性,之前他就已经点明,药剂就只有一瓶,你不买过了就没有了。   等索尔的介绍暂告段落后,大厅里一时有些安静,人们似乎在权衡盘算着其中的价值。   这时一个质疑声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看起来还算年轻的美妇人,整个人也是健全的。   “可是你怎么证明药剂效果呢?这位朋友,我倒不是针对你,相反我对你展示的货物很有兴趣。但同时我也听过你的传奇,知道你在北境的骑士皇都拜伦比安干下过什么大事。”   “现在你虽然自证了一番,但光凭嘴说怕是不够。”美妇人将垂纱礼帽摘下直视索尔。   这位美妇自身健全,可能是买给家里的至亲使用,现场众人也想看看索尔会怎么回应。   “对!我想起来了!这家伙是有前科的,他曾跑到北境骑士皇都拜伦比安,冒充什么狗屁的大占星术士,骗走了大批钱财。该死的现在又来?你以为我们是拜伦比安那群……”   “啪!”及时的耳光声响起,又一位含辛茹苦的老父亲悍然出手,打断了自家傻儿子的话,傻儿子一旦说出拜伦比安那群傻瓜或者蠢货,三楼的拜伦比安皇室可能就不会善了了。   等到又一个被牛踩过脑袋的年轻人被老父亲追出场外,世界终于清静,众人看向索尔。   “这位女士说得很有道理,我的确证明不了,毕竟三瓶里的另外两瓶已经被我的亲友使用。这种药剂喝下去之后,大概会在三天内生效,所以我现在暂时也只能给出两种方法。”   “一是等到拍卖成交以后,我可以等到生效后在收钱。说句狂妄点的话,我这个人这一生还没谁敢赖过我的账。只要交易敲定,哪怕是黑暗议会的三位长老家,这账也赖不掉。”   “当然,在下在北方边境也有一块叫做‘自由之城’的小小领地,如果东西的品质是假的或者有问题,我同样欢迎购买者来找我理论,反正我身为一地领主也不可能跑掉对吧?”   “至于第二种方法,鉴定师什么的就算了,说实话这种药剂我怀疑以目前鉴定水平没用的。不过多年前我曾偶尔听闻黑暗议会手里有件秘宝叫‘先知之石’,或许可以借来一用。”   索尔倒也没说谎,当年和克蕾蒂坐在树上时克蕾蒂曾说过,大陆排名前几的秘宝先知之石,就在黑暗议会手里。能辨识荒野怪物弱点的魔法图鉴,就是先知之石的投影碎片做的。   “嚯!”索尔一说完,大厅瞬间有些喧嚷,三位长老则老神在在地站在那没什么反应。   “真的,塞斯汀长老,如果你们真有什么先知之石的确可以拿来鉴定下。因为我已经说明过了,第二种药剂更珍贵,等各位长老抢着买的时候,难免还要面对药剂的真假问题。”   索尔抬头看向露台边的三位长老,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这次索尔话一说完,满场寂静,大厅众人是真的震惊了。虽然不知道索尔的第二种药剂是什么,但能让八阶的长老们抢着买…那究竟会是个什么玩意?众人的好奇瞬间达到极致。   有所猜想的人瞬间就想到,以三位八阶实权长老的地位,这世上能让他们放不开手的,怕也只有永生药剂了。可是真的有那种玩意吗?想象的人眼底也不禁闪过一抹炽热和贪婪。   三位长老心里也闪过了类似的念头,但他们的见识和思维深度都远超在场众人。瞬间就否定了永生药剂的可能,先不说有没有那种逆天的东西,就算真有,索尔也不可能拿出来。   索尔要真有肯定自己就喝掉了,除非他现在已经永生了。他要真敢把那种东西在这种场合拿出来,绝对保不住的,除了引发战争不会再有别的可能,瞬间整个大厅都将烽烟四起。   三位擅长阴谋论的长老甚至怀疑,索尔是不是想借此故意破坏大陆除靈联盟?又或者是想趁乱盗走先知之石秘宝?不可否认索尔这不经意间透露的讯息,还是让长老们有些心痒。   看到老怪物和大厅众人的好奇心都被推高到了极致,索尔低头暗自笑了笑,这就够了。   “好,现在先回到我第一种药剂上来。这位美丽的女士,如果上述两种方法都不行,那我也没办法了。对此我只能说钱在大家兜里,你们不信或者不买,对此我表示完全理解。”   “这也不是什么强买强卖对不对?就算最终大家都不出价让我流拍,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生意就是这样的,做不成也没关系,就当我是上台来讲了个笑话,逗大家笑一笑吧。”   “那现在我就自己定价了,干脆先定低点,这样有钱没钱的朋友都能下场喊着玩玩。”   “我觉得……嗯,就先从十……”索尔刚要报出自己想好的价格,还没说就被打断了。   “二十龙眼!”某个不知名的客人直接喊出价格。   “三十!”之前疑似拍卖会主人的那位年轻人。   “五十!”之前询问索尔的那位美妇人瞬间加价。   “呃……这个,大家先不要着急先等一等,我话还没说完。”索尔有些尴尬地摆摆手。   “我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是粮食,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世道艰难,其实我是为了麾下的领民而来。所以我刚才要说的不是十龙眼的竞拍底价,龙眼虽然是好东西但我还真不缺。”   “这样,愿意出粮食的,一袋谷物之类的单位量词终究小气了点。我觉得按普通规格的马车一车粮食就差不多了,当然,为了不让大家觉得苛刻,我要求的粮食不会只是某一种。”   “肉食谷物杂粮菜蔬等各来点吧,把马车容积率堆满算一车,底价就从十车开始吧。”   索尔话音一落大厅众人纷纷有些呆愣,拍卖还能这么玩?这倒也真的算是别开生面了。   不过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喊价声依然在继续,只是不再像之前那么跳跃了。   “十一车!”   “十二!”   “十五!”   “……” 第528章 主城拍卖会(六)   “二十五车!”竞拍的客人们仍然在死咬着价格,只是渐渐有些乏力了,往往要沉吟半天才能报出一个加价来。毕竟这可是艰难时期的二十五马车粮食,可不是二十五车破石头。   看似二十五车不多,但就算普通规格的小号马车,要把二十五辆马车堆满那也是一大批粮食。普通的商贾们从一开始就退出了角逐,也只有底蕴雄厚的大家族庄园里有一些存粮。   索尔其实还是退了一步,至少他没强行要求要多大的马车,就算到时别人的马车小一些他其实也不会说什么。总得留点空子给别人钻,粮食这种东西没有就是没有,再逼也没用。   各家族加价之所以要沉吟半天,估计是在盘算自己的库存还剩多少,总不能全部用掉最后自己人饿肚子。而且索尔把粮食这个本就存在的问题挑上了明面,今后收粮肯定更艰难。   “诸位先等一等,我突然有个问题想问问这位……嗯,索尔朋友。”一个穿着富态四十多岁的男人突然出声,打断了众人的喊价,也不知道是真有问题,还是想多点凑粮的时间。   “哦?朋友请说。”严格说来拍卖过程一般不会暂停,但没人有意见,索尔也无所谓。   “假设,我只是假设啊?比如我如果身体不行了,无法再驾驭女人,于是我一狠心把自己的某些关键部位切掉,然后再喝下你的重生药剂,还会再长出来吗?”富态中年男人问。   男人的话音一落立刻满场哄笑,索尔微愣,看这男人说得有模有样,似乎不像是捣蛋。   “我只能说没有先例,但药剂范围涵盖身体任何残缺部位,应该会。”索尔给出答案。   “听起来可真是好东西,那请问我新长出来的会比原来的好吗?”男人又追问了一句。   “噗~”瞬间又是满场喷笑,有的实在受不了了,一边拍打着座椅一边捂着肚子笑。索尔听得也是有些无语,想不到这家伙还挺有想法的,亲自狠心切掉?这到底是有多大的仇?   男人的问题虽然偏激,但也算在药剂效果之类,在场还真有部分男性在心里默默关注。   “呃……这个,仍然还是没什么先例。但你自己都已经说是新长出来的了,理论上是要比原来那个废掉的好,具体的也只有请这位朋友拍回去自己摸索了。”索尔没有把话说满。   索尔的回答不出意外又引起了众人的哄笑,没办法,这本身就是个很……滑稽的问题。   “好,二十六车。大家不要误会,我其实很行的。”中年男人喊完价又赶忙补充了句。   他要是不补充还好,这一解释满场众人直接就不行了。你特么行个屁!你明明就已经废了你还不好意思承认!众人猝不及防地大笑了那么一场,突然觉得这场拍卖会还真没白来。   “二十七车!”短暂的安静后,之前的美妇人再次开口,能体会出她志在必得的心情。   “二十八。”又安静了会,三楼包间那位疑似拍卖场主人的家族少爷也再次喊了个价。   “你一定要和我抢吗?克瑞斯。”一位女仆在美妇人耳边低语几句,美妇人有些急了。   “抱歉,玛格丽夫人,一些小货物拍卖行或许会自己收来扩张下利润,但今天这瓶重生药剂实际上是为家里重要的至亲所准备的,并不是为了利益。”家族少爷克瑞斯解释了句。   “二十九!”被称为玛格利夫人的美妇人咬咬牙又报了个价,差不多应该就是底线了。   “少爷,虽然东西是绝无仅有的好东西,难道您不想看看下一件吗?”就在克瑞斯准备再继续追价的时候,身边一位看起来老管家模样的人突然劝说了一句,克瑞斯陷入了思索。   就算家族再有底蕴,粮食终究有限,说到底你不可能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攥在手里,适当时候还是要有个取舍。既然下一种比重生药剂还珍贵,克瑞斯如果想角逐就要保存实力了。   看到对面的克瑞斯突然没了动静,似乎放弃竞价了,美妇人玛格丽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三十车!”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又冒了出来。   玛格丽有些愤恨地扭头,看到一个躲在黑袍兜帽里的家伙。   这也算是大家族常见的惯用做法,当几个家族竞争某样物品时,家主不方便出面会派个下人躲在黑袍里喊价。主城各家族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为了买个东西把关系闹僵。   看到黑袍怪人出手,玛格丽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能给的价格已到底线,另一方面是因为这种全场闷声不响最后才出手的家伙,通常才是真正有实力的死磕型。   看到拍卖场陷入了安静,索尔抿着嘴又等了一会,确定再也没人跟价之后才开口宣布。   “既然现在没人再出价,那这瓶唯一的重生药剂就归这位黑袍朋友了,只是不知道结算方面你准备怎么办?我意思是需要多少准备时间?怎么个结算法?”索尔看着对方问了句。   “等拍卖结束后立刻就可以支付。”黑袍怪客的话不多,可能是怕说多了会暴露身份。   立刻就能支付?这就很好,对方显然很有实力。我最喜欢有实力的家伙,能省去很多麻烦,索尔暗自笑了笑。至于对方是什么家族,买回药剂去是想长出个什么来他完全不关心。   “小姐姐辛苦你了,让你为我站了半天,要是累先去休息吧。”大魔王开始散发魅力。   “嗯?哦哦没事的,我可以的。”台上端着托盘的小姐姐愣了愣,立刻回以美丽笑容。   索尔也对她笑了笑,然后从戒指里拿出一壶香甜果酒和两个杯子。把两个杯子倒满后递了一杯给小姐姐,还和她碰了下杯。站在台上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先喝杯酒水润润喉先。   满场的众人看得有些无语,众人都在眼巴巴等着索尔的第二种药剂,这小子倒挺自在。   说起来索尔还有些遗憾,自由之城也不是毫无自己的东西可卖。比如自由之城的抗靈防具,又或者地精钟表的普及,或许卖不上很高的价格,但也算有自己的特色有亮相的资格。   “之前听了我的介绍,想必大家都对剩下的一瓶蓝色药剂充满了好奇,其实说到底也没多神奇,那么现在就让我来正式介绍一下。”索尔将药剂拿在手里竖直对着场下转了半圈。   “这种药剂的名称叫做‘回归药剂’,并不是让你在荒野里喝了后可以回到城市,说起来要真有那种药剂想必也很方便,只是那种药剂的名称或许叫‘回城药剂’会更恰当点。”   “在下虽然能力有限,但也是一个药剂师,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低阶。如果站在药剂学的立场上,我个人认为这里所谓的‘回归’不是指肉体,而是指精神或者意识层面的回归。”   “说到底我感觉这更像是一种高级的清醒药剂。”   “当时宝箱里的配送说明对回归药剂的注释是,该药剂可让身处于幻境、迷雾、精神障碍、失忆症、老年痴呆症等相关症状的人,意识重新回归清明。当然,晋阶沉睡也可以。”   等索尔话说完,场下的众人有些迷糊,这玩意听起来……似乎也不怎么样啊?哪里比重生药剂珍贵了?不过听得专注的人还是听到了索尔最后短短的七个字,‘晋阶沉睡也可以’。   普通人或许没什么感觉或还没反应过来,但那一瞬,在场的诸位八阶强者眼里都爆出了精光,意识里像是有道闪电掠过。这看似不起眼的短短七个字,其实可以延伸出很多问题。   首先,这是每个八阶冲击九阶的希望,不像原来那样生死由命瞻前顾后。其次,一些家里仍有高阶在沉睡的没落家族,能借此再次活跃起来,比如那位坐拥拍卖场的克瑞斯少爷。   还有药剂的鼓舞意义这些老怪物怎么会想不到,如果能握有一瓶药剂在手,只要运气不是太差,整个家族的普遍阶位提升一定层次不是没有可能。说夸张点,这药剂就是一条命。   所以回归药剂的确比重生药剂珍贵,当然这只是对于八阶们而言。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之所以在八阶止步多年,一方面是对晋阶失败的畏惧,那样的结果不是自己和家族能承受的。   回归药剂虽然不能把人送上九阶,相当于只是晋阶时的一个保障,但万一自己就是凭着这个保障成功了呢?反过来说,回归药剂如果落在一个普通一阶手里,显然意义就不大了。   而且上位者们要考虑的远不止这些,目前整个大陆各大势力全是八阶,算是暂时达到了一个微妙平衡。实际上这些大人物几乎或多或少都有些同伴,倒在了七阶冲击八阶的路上。   众人同时止步,一方面是畏惧晋阶失败的不醒,一方面也是在顾虑着周围的其他势力。   并不是没人有冲击九阶的野心,抛开艰难和生死,大陆任何一个九阶的诞生,必然都会遭到其他八阶的针对和忌惮。就算自己不去争,别人成了九阶对自己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索尔骤然扔出那么一瓶药剂,很可能各势力上位者之间的微妙平衡要就此打破了。 第529章 主城拍卖会(七)   有远见的上位者们全都沉吟不语,陷入了各自的思索。   整个拍卖场一时间有些寂静,看起来有点像是冷场了一样,没有人喧闹也没有人喊价。   对于这一幕索尔并不担心,总要给别人一个权衡的时间,而且回归药剂的卖点是本身的唯一性,至少目前是唯一的。如果众人知道索尔握着配方可以量产,价值肯定就起不来了。   “那个宝箱里的配方说明了这回归药剂可以让晋阶沉睡的人苏醒?你敢确定吗?”最先开口的是拍卖会场的主人克瑞斯少爷,他率先向索尔发问,不难从语气听出他内心的炽热。   “是的,我敢,既然作为货品主人站在这里,确保货物的品质只能算是基本义务。或许有人会提及我的过往,我不否认我曾在拜伦比安行骗,那种小把戏于我而言就像个游戏。”   “这么说吧,行骗其实就像强盗抢劫一样,这件事的本质其实是你要比对手聪明或者强大,毕竟如果你没有别人强大,那么很可能在你乱伸手之后,被揍被抢的反而是你自己。”   “当然,我并非是在鼓吹有力量的人就应该欺凌弱者,我只是指出要实现那些事情的必要前提。至于那些行为本身是否正确,那就是道德层面的问题了,其实和个人信誉无关。”   “我意思是你们可以从道德层面批驳我,我不会否认,毕竟当初不论我怀着怎样的心情出手,终究有人最后蒙受了损失。但如果以这些过往来否定我的信誉,显然是不恰当的。”   “信誉,说穿了是种隐形信用,可延伸成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你想凭一些风评传闻来判断我的信誉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觉得既然彼此从没合作过,你其实没什么怀疑的立场。”   “以上算是我对曾经那些把戏所做的小小自辨吧,现在回到交易上来。不论这瓶唯一的药剂花落谁家,都将成为我和对方信任的桥梁,为今后可能还会有的下次交易打下基础。”   “现在克瑞斯少爷的疑问是,宝箱里的药剂备注上怎么说?我敢保证我之前介绍时所说的话都是真实的。但如果你要问我宝箱里为什么会有一份药剂备注,很抱歉我也不知道。”   “我既不是秘境的创造者,也不是留下宝箱的人或者什么未知存在。我个人唯一能由此推断出的,就是宝箱和秘境都是于黑暗历后出现,毕竟光明历时期是没有晋阶这回事的。”   “我这个人,该杀人时从不手软,但该讲理时我也不会耍混,大致这样。”索尔摊手。   这番话算是索尔对自己信誉的缝补,毕竟如果别人完全不信你,自然谈不上什么交易。   “好,我们拍卖场就斗胆相信这位朋友一次,三十车!”听完索尔的话,克瑞斯沉吟思索了片刻,直接就喊出了刚才重生药剂的成交价,算是拉开了回归药剂价格争夺战的序幕。   “好,我代麾下领民先谢过克瑞斯少爷的慷慨,那底价就从三十车开始。”索尔回应。   看克瑞斯那有些稍显急迫的样子,索尔心里瞬间有了猜测。克瑞斯表面上看起来,不太像是那种会醉心于追寻力量的人,或许是家族里有着沉睡的长辈,需要药剂把长辈接回来。   索尔倒也并没有猜错,克瑞斯的祖父博兰道尔,当年就是倒在了七阶晋升八阶的路上。   转眼博兰道尔已经沉睡了近十年,连孙子辈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独挡一面。克瑞斯很清楚,如果自己的祖父当年成功地晋升了八阶,如今黑暗议会长老席再添一把椅子只是必然。   这次如果真的能借此机会把祖父接回来,就算不说什么争不争权的事情,至少也算是了却了亲情的圆满。而另一方面,一个老谋睿智的七阶长者,对于家族的助益显然无比巨大。   正是因为当年祖父创下的辉煌,以及和黑暗议会三位长老的交情,席勒家族才能在奥德伦萨坐拥这么大座拍卖行,并且安稳至今。不过平时克瑞斯谨遵家训,行事为人也算低调。   眼下克瑞斯这么一挑头喊出价格,其他各方也有些坐不住了。一些有想法的大家族或者上位者们,纷纷都把各自可信的家仆叫到身边询问着粮食的库存,准备直接就派黑袍上阵。   露台护栏边的三位黑暗议会长老,互相之间对视一眼后,各自默默离开,显然都有下场角逐的打算。这也算是彼此间一种默契了,这样药剂不论最后落在谁的手里也不会太尴尬。   他们虽然不会像年轻人那样,想着依靠某样东西来改变命运,但这瓶药剂对自己以及身后的家族都有着重大意义。最关键的一点是,还不用再去烦恼如果落在了别人手里怎么办。   现在局面已经这样了,而且机会还只有一次,不敢说必得,争还是要争一下的。以前是没得选,毕竟一旦自己失败了,倒下的不单是自己还有身后的家族,但现在有了一个机会。   至于和席勒家的交情…三位长老是认的,但利益面前这些隔年的交情还是先不谈了吧。   于是在现场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一些秘密地派遣和叮嘱正在进行着。很快一些黑袍兜帽看起来神秘得一塌糊涂的家伙,挤进了拍卖场的热闹人群,新一轮价格争夺战也由此展开。   “三十一车!”   “三十二!”   “三十五!”   很快场上的报价声就热闹起来,几乎全是黑袍兜帽的家伙在那喊价。拍卖场里有眼色见识的人随便掸一眼,就知道这是各大家族出手了,于是知道自己没戏的人纷纷退出了角逐。   不过现在的喊价就比较务实了,几乎都是一车一车的在加,价格就算偶尔跳跃一下也跳不了太高。估计是有些人想通过陡然的大幅加价来震慑其他买家,但看起来貌似没什么用。   “诸位先等一等,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这位朋友。”一个黑袍突然开口再次打断喊价。   神特么再等?事情越拖变数越多,不给对方足够准备时间,能少个竞争对手也是好的。   “三十六!”   “三十七……”报价的众人仍然在你追我赶,完全没有人理会那个喊稍等的家伙,把那个黑袍人给气坏了。看这些追着报价的人犹有余力,显然目前的价格还远没有到各自底线。   “这位朋友,不知道你有什么问题?”索尔伸出一只手对黑袍摊开,趁机展示着自己的随和。他心里完全不急,反正东西是自己的,最后该是多少价格就是多少价格,又跑不掉。   索尔这一停,那些忙着喊价的也只能纷纷停下来,全部回头瞪着那个打断拍卖的家伙。   “是这样,我想问问这位货主,异地支付可以吗?”黑袍向站在场上的索尔开口询问。   异地?现场众人瞬间了然,这是北境的家伙们要下场了。倒也不奇怪,机会就只有一个。   “没问题,只要是在这片大陆上就行,但是异地交易相当于脱离了拍卖行的机制,我就只能先收到粮食再交货了。还有一点,就算现场最终你喊价最高,请亮明你背后的身份。”   “毕竟这是南境的拍卖行,既然在场众人都有参与,最后总要让人知道药剂去向,算是给大家个交代。换句话说,万一你把我骗到异地把货抢掉,大家也知道是谁抢的对不对?”   “总之欢迎异地的朋友参与竞价,这两点你自己权衡。”索尔对询问的黑袍给出回答。   怕被抢掉显然只是索尔的笑话,就算在北境交易他也完全不憷。只是索尔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把买家身份逼出来,到时众人有什么想法想骚扰的去找对方就行,别来骚扰自己。   黑袍听完索尔的回答后一窒,似乎有些犹豫,也可能索尔的要求超出了他所能做决定的层面。不过片刻后黑袍人还是加入了场上的喊价,不只是他,瞬间场上又冒出几个黑袍来。   整个场上居然有十五个黑袍在喊价,索尔看得也有些意外。就算南北境的七个八阶都派人,那也才七个黑袍而已,那多出来的八个人是谁?看来有实力有野心的家族还是很多的。   但喊价这种事其实和人多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价格贴近各自的承受底线也就没得喊了。   敢于出价的一众黑袍人总共也只喊了两轮,等总价接近到七十车的时候,场上的竞价节奏突然慢了下来。显然各家的底线就快到了甚至已经到了,众人的加价都变得越来越艰难。   “诸位,我建议拍卖先暂时暂停一会,大家稍作休息如何?”一个黑袍又冒出来建议。   休息是肯定不需要休息的,无非是想回去问问身后主人的魄力和决定。在场的黑袍们虽然各自心里鄙夷不已,但出奇的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毕竟他们自己也需要这么一个缓和。   对此索尔耸了耸肩,表示大家随意,他继续和台上的小姐姐喝起了果酒。小姐姐其实已经没有事了,空掉的托盘也已放下,却仍赖在台上不走,这显然就是觊觎大魔王的美貌了。   在这竞价的紧要关口,黑袍们各自回去询问自家主人,将难题扔给自己的主人来决定。   这的确是个难题,毕竟如今的粮食已经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   每个领地的粮食总量必然是有限的,你搜刮得多了,难免就有些人会饿肚子。在场众人虽然竞价,但也不至于不择手段,总要顾及自己地面的人口生存问题。 第530章 主城拍卖会(八)   拍卖场再次安静了下来,人们宁愿闲聊干坐枯等,也没谁愿意离开。一方面是因为拍卖会还没结束,一方面是因为这又是用粮食当筹码又是暂停的,往届拍卖会可没谁这样玩过。   连带着许多卖猫肉果干的小商贩生意都好了不少,虽然拍卖会本身也提供酒水小吃,但也并非人人都吃得起。毕竟不是每个混进拍卖场的人都是来买东西,看热闹的人从来不缺。   说起来猫肉也算这个时代的一种特色,最初生活在修道院时,各种蛋各种虫子,索尔一群孤儿吃不饱时几乎逮到什么吃什么。毕竟独自活在世上,你不照顾自己就没人会管你了。   后来自己渐渐提升了生存能力,索尔也曾经疑惑过,为什么人们宁愿吃猫肉但却很少吃狗肉。几乎在这片大陆所有偏远的小村镇,都有着吃猫肉的风俗,而且已经沿袭很多年了。   作为一个野路子厨师,索尔自然知道狗肉的味道肯定比猫肉好。毕竟猫肉泛酸,虽然民间有许多独特烹饪方法,但猫肉的酸味仍不能有效去除,不过对于习惯了的人倒也没什么。   离开修道院后索尔还特意针对吃猫肉的现象去了解过,背后的真相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时代的生存向来艰难,相较于猫狗,人们认为狗能看家还能照顾羊群,养肥了饥荒时也算有些肉。而猫就有些无用,除了抓老鼠和飞檐走壁外,就只剩下制造噪音的作用了。   关键是几乎所有鼠类,都是贫民餐桌上不可多得的肉食,被猫全抓完了我还吃个屁啊。   就在索尔思索猫猫狗狗的事情时,南境的竞拍者们心情都不是太好。回归药剂如果落在了南境某个大家族手里,说到底大家也算是在同个地域里吃饭,遇事终究也算有几分薄面。   但落在北境那边的手里就不一样了,虽然南北境的纷争如今已经不像当年那么炽烈,甚至两境在许多局部都有着合作往来。但要说到现实的利益,曾经的对立难免又会浮上心头。   万一北境真的凭着这瓶药剂冒出个九阶,别人在你八阶不抱团时过来,说欺负你那可就是真的欺负你了。所以说到底,索尔扔出来的这瓶来源不明的东西,真可能影响两境局势。   于是南境的大人物们难免派人互相串联,花落谁家都行但不能落在北境。一场普通拍卖突然就上升到了战略高度,索尔要是知道估计会笑出夜枭声,因为这意味着拍卖价的推高。   等到问清底线灌了一肚子茶酒的黑袍们重回战场,竞价的节奏瞬间加快了不少。还是那原因,有多少粮食就是多少,总不会无中生有,所以最后拼的还是存粮或者说各自的底气。   说到底气方面南境终究是有些优势的,毕竟这里也算自家地面。而北境的人本就来得匆忙,估计手里有多少能调动的存粮是模糊不清的,就算立刻派人回去落实估计也赶不及了。   于是拍卖价格继续被推高,速度也不算慢,最后在八十五车的时候还剩下三个角逐者。   “一百车!”这时其中一个黑袍人突然出声,全场众人听到这个报价后都是一窒。这无疑就是大手笔了,就算竞价者们知道这或许是种震慑,但不得不承认别人震慑得很有效果。   剩下的两名角逐者瞬间就陷入了沉默,不难猜想到他们那隐藏在黑袍下满含不甘的脸。   “该死的家伙!我是卢姆比特家族,你确定要抢?你是谁?”一个黑袍有些愤恨地问。   卢姆比特?那可是黑暗议会首席长老帕莱德的家族,拍卖场里的人群瞬间就有些骚动。   虽然拍卖各凭财力,但在南境地面上居然有人敢和首席长老对立,还是让众人有些震惊感慨。不过最令人费解的,是居然有人能比首席长老更富有,这勾起了众人浓浓的好奇心。   众人都很清楚,如果这是场钱币拍卖,某个多年来一直致力于贸易的大富商,突然跳出来冒充下隐形富豪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场交易的特殊性就在于,竞价所用的筹码是粮食。   一百马车粮食是多少?众人虽然没有个具体的概念,但也能想象出来很多。在当今这个局势里真的有某个家族握有那么多粮食?想得深的人很清楚,这还只能是一个家族的粮食。   因为如果不是单独家族的财力,你就必须找人借或者说凑,就算索尔这边宽容两天给你筹粮时间,但你既然和首席长老站在了隐形对立面,本来愿意借你的人可能突然就不借了。   拍卖会上大家公平竞争没人有话说,但拍卖会之外就不一样了。谁借你粮食相当于站在首席长老对立面,就算长老不说什么,我挣你点人情却被长老默默记在心里,明显不值得。   就在众人以为喊出一百马车粮食的黑袍人要退步时,那黑袍人突然出人意料地开口了。   “抱歉朋友,奉命行事而已,生意就该是生意。”黑袍人语气很有点不卑不亢的味道。   “好!你很好!”吃瘪的黑袍人语气都有些颤抖了,抬出首席长老的名头本来就有点仗势欺人的意思,关键是还没能吓退对方,不知道没买下药剂加上擅作主张回去会不会被骂。   现场的众人也有些震撼,多少年没有见到人硬顶首席长老了,这场拍卖会还真没白来。   索尔心里其实不这么看,他怀疑其实争执的两个黑袍人都是首席长老派出的人,互相撕咬的目的只是要把水搅浑,让人以为药剂最终并没落在首席长老手里,只是索尔没有证据。   现场或许也有人想到了这点,但和索尔一样,猜想如果不得到验证,就永远只是猜想。   “既然不再有人加价,那看来药剂终于找到了买主,一百车也正好是个整数。那朋友你这边准备什么时候付款,另外再给个地点。”索尔在台上宣布了药剂归属,问起付款方式。   “就在明天,朋友,带上你的药剂,地点我们拍卖会结束后再定。”黑袍人迅速回复。   “好,那就希望双方初次合作愉快。”索尔也回应黑袍人。   现场众人都以为索尔会让对方报出背后的家族,都在那里眼巴巴地等着,然而并没有。   既然本地付款,索尔其实不太在意是谁出的手,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只要别赖账就行。   对方的回答其实已经透露出了一些东西,得手的肯定是南境某个家族,才会选在本地交易。而且明天就能支付,说实话一个家族不靠外借想独立拿出这些粮食,索尔是不太信的。   借肯定是要借的,但关键在于对方有借到的把握,就凭这其中的人脉和能量,不出意外必是三席长老中的某一席得手。再加上之前的隐约判断,索尔至少有过半把握是首席长老。   还有阶位低下的人肯定不会花费巨资来买那么一个晋阶保障,只有八阶才会那么迫切。   范围不断排除缩小,就算再怎么遮掩,其实痕迹仍然很多。首席长老就首席长老吧,索尔仍然毫不在意,哪怕曾经站在对立面,但生意就是生意,而且回归药剂又不能保证晋阶。   着急忙慌地吃一堆魔魂,然后沉睡失败用药剂保命,最后什么也没发生显然也是有可能的,可能性还不小。就算对方真的成功晋升九阶,那也是对方的本事,索尔也没什么话说。   这场拍卖到这算是落……噢,不对,拍卖仍在继续,应该说是索尔的表演落下了帷幕。   站在台上说了些场面话,又顺手对台下的众人鼓吹了一番自由之城。索尔这才心满意足地对台上的小姐姐挥挥手,化身为蝙蝠群飞回了自己的包间,留个潇洒背影给小姐姐怀念。   等索尔离开拍卖台之后,拍卖场的流程又继续回到了正轨。索尔的插曲占据了拍卖会大半个下午的时间,不过围观者当中也没有人说什么,甚至众人都还隐隐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看过那些高来高去的精彩竞价,再回头看台上半死不活的小商品,众人总感觉差着点激情。索尔并不了解众人这些想法,实际上回到自己的包间以后,他突然就变得忙碌了起来。   开始有些南境的大小家族,带着些惠而不实的小礼物跑过来拜访。索尔回头对费斯挑挑眉,意思是怕别人看到费斯和自己搅在一起对费斯影响不好,费斯耸肩表示完全不用在意。   虽然索尔曾经是南境的敌人,但对于这些到访的逐利者们来说,立场这玩意是那些大人物们才需要考虑的问题。众人真正在乎的是你这个人身上有没有利可图,有没有结交价值。   索尔的好东西虽然已经出手,但万一这家伙从秘境的宝箱里带回了更多的好东西,只是没有逐一在台上展示呢?就算没能够得到什么实惠,拉扯下交情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对不对?   索尔的托词还是和在台上时差不多,无非是宣扬自由之城如何美好,不去就白活一场之类,要说什么吸引别人到自由之城定居可能不太现实,但要能吸引到几个商人也是不错的。   随手接待了两批陌生访客后,看看后面还有来者,再想想接下来拍卖会还要持续两天多的样子,索尔瞬间就有点索然无味。赶忙把热衷于此道的老地精推了出来,由他出面周旋。 第531章 主城拍卖会(九)   这下可把老地精乐坏了,顶着索尔的白眼,强行以索尔岳父的身份亲切接待了来访者。   说起来布劳恩老地精自己都没有想到,自由之城居然会有那么一天,成为大陆第四方势力。这么说或许有些狂妄,但从目前的大陆格局看,自由之城的存在也算得到了各方承认。   想起几年前自己还在餐桌边和女儿佩蒂畅谈,那时候想的是自身领地的存继,是和其它领地间的争斗。但一转眼,自己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座大城的城主,不得不说世事难料。   索尔初次在领地里接待自己时,也曾预测过这一天,当时老地精完全是当成笑话听的。   但现在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确做到了。其实老地精心里一直都很清楚,索尔的确是自由之城唯一的灵魂。要是没有这个家伙在外面遮风挡雨……老地精对自己的小能耐很有数。   如果没有索尔,自己肯定还在自己的肯纳泽领地当着一个猫追狗嫌的小领主,终日盘算着生计和鸡毛蒜皮的利益,过着缝缝补补的艰难日子,哪会能看到眼前这番盛况般的风景。   虽然从没认真说过,但老地精很清楚索尔为自由之城付出过什么,能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老地精觉得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力帮他处理些琐碎,让他有更多精力面对这世道。   在老地精活跃于宾客之间,帮自己挡住来访者的时候,索尔也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忙碌。   首先是重生药剂拍卖费用的收取,那位竞价胜出的黑袍人也算言而有信,很快就派人通报索尔报酬已可以支付。这种调派粮食的迅捷速度,也说明对方背后的家族实力绝对不弱。   于是当索尔走出拍卖会,来到连接荣耀广场的主街道时,就看到了成排的马车横亘在街面上,一眼看去还是有些壮观。那些马车载货量不大不小中规中矩,其中已然载满了食物。   对方显然也没准备占索尔便宜,虽然不是每车都堆得像小山一样冒尖,但也没有平平一车就拉过来。索尔也不苛刻,只是大致检查了下食物种类,就和对方礼貌道别完成了交易。   至于更多的信息索尔并没有去打听,比如对方背后有着什么家族,势力如何,药剂买回去做什么用之类的,没有必要。以后等自由之城开拍卖会时,有需求想结交的人自然会来。   把货物收进戒指里,索尔转身返回。这些食物看起来似乎很多,但相对于一个领地的人口耗费而言,哪怕再加上即将收到的一百车粮食的货款,顶多也就是够支撑半年不到而已。   刚回到拍卖会包间里抿了口香茶,又有一位拜访者到来,直接绕过了老地精来找索尔。   来访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拍卖会上铩羽而终的玛格利夫人,估计还是为了重生药剂的事。因为保养得很好,她看上去也就三十多的样子,比自家香菇多了抹成熟女性的风情。   “冒昧来访,我想问问索尔领主还有没有重生药剂,这真的对我很重要。”美妇人说。   索尔沉吟着,他最初的预想是把两种药剂说成是独一无二的,这样可以省去后续的许多麻烦。而且在索尔的预想里,重生药剂应该没有回归药剂抢手,现在看来似乎销路还不错。   重生药剂对这片大陆的影响,其实远远比不上回归药剂那么深远。只是如果把自己可以量产重生药剂的消息放出去,难免别人会就此产生联想,这也是索尔感觉有些麻烦的原因。   要不然重生药剂的潜在客户,至少在药剂问世这段时间里,应该还是有着不小的一批。   “有吗?领主大人?”看索尔沉默不语,玛格丽半是希冀半是哀求地问,一副小可怜的样子。   “您能答应我两个条件吗?玛格丽女士。”索尔思索一番后向对方问道。   “您请说。”   “重生药剂其实是有的,除了珍贵的回归药剂只有一瓶成品,最初我从宝箱里得到的重生药剂其实是配方。之所以把这个消息隐瞒,是因为在下担心消息一旦公开会不得安宁。”   “重生药剂本身的配制材料很稀有,这就很大程度的限制了在下的产能。所以消息一旦公开万一人们蜂拥而来,除了打扰我的生活他们什么也买不到,因为药剂的产能起不来。”   “既然现在玛格丽女士有所需求,那么您愿意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索尔郑重地问。   “我……噢,当然,索尔领主您完全不必担心,我从来不是那种多嘴的女人。那请问您现在还有成品药剂吗?或者我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药剂?”玛格丽迫不及待地表态追问着。   “不出意外的话,等这场拍卖会结束差不多还会有一瓶,到时候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感谢!在下非常感谢领主大人的帮助,怎么还敢麻烦您送货上门。”玛格丽摇着头。   “请先等等,玛格丽女士,在下还有另外一个要求……”索尔说完表情突然有些犹豫。   “哦?不知道您还需要我付出什么?”玛格丽成熟的美目转了转,然后当着索尔一家香菇的面挺了挺自己傲人的身材。索尔说要亲自登门拜访,或许让玛格丽想到别的方面去了。   当然,也可能这只是开放贵族圈子里的一种玩笑方式,像玛格丽这种交际名媛很熟稔。   玛格丽这么一挺身材,再联想到这种展示背后可能会有的意义,在场男性都看得有些躁动。噢,除了史坦特和久经阵仗的索尔,另外自家一窝香菇的目光已经戳在了自己的脸上。   索尔有些无语,他之所以选在拍卖会后交易而不在眼下,是不想引起别人太多不必要的关注。至于亲自登门,则是不想大批量的马车又在街面上排开,那怎么说终究太显眼了点。   至于犹豫,索尔是在斟酌既然重生药剂被喊出过三十车的价格,那么在拍卖会之外自己该收取多少。现在定下价格,到时玛格丽女士只要准备好粮食,自己上门戒指一收很方便。   想不到这也会被对方误会,关键是有你这么魅惑人的吗?难道就不能在私下场合更认真地提出来吗?你故意当着我家一窝香菇这么说,真实目的其实是想谋害我吧?索尔很忧伤。   “您可能误会了玛格丽女士,在下其实是在考虑定价问题。”索尔从容地微笑着回答。   在场的男人纷纷翻白眼表示我不信,自家的香菇也故意露出一脸酸样,看得索尔想笑。   “没关系的领主大人,就按拍卖会的价格,我认为健康是无价的。”玛格丽收起玩闹。   “好,在下代麾下领民谢过玛格丽女士的慷慨,那么拍卖会结束之后请您提前准备好粮食,到时候我会躲在黑袍里亲自上门交货。”索尔定下约定,然后起身将玛格丽女士送走。   索尔这次其实也想趁机尝试一下,自己的空间戒指到底有没有储物上限,有又在哪里。   等索尔回到包间后,一群猥琐的男人和自家香菇立刻捡起了刚才的话题,并且鄙夷索尔面对玛格丽的挑衅无所作为,不够男人。索尔表示一群粗鄙的乡民,包间里立刻笑闹一片。   然而没过多久,这间包间又再次迎来了访客,去开门的是绿皮史坦特。   “去吧,又是个女人,要见你。”史坦特掀开包间的幔帘退回来,还对索尔点了点头。   索尔怀疑这该死的绿皮猥琐的级别,可能已经达到了大师,你特么对着我点什么狗屁的头?还装出一脸严肃模样。还有神特么就‘又’了?来客非男即女,是个女人有什么好奇怪?   “不如把对方请进来,让我们都仰望下美丽女性的风姿。”索尔家的香菇们趁机起哄。   “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去,请进来。”索尔对史坦特甩甩下巴,表示自己仍然从容。   “请不动,对方抱着手站在门外,我感觉不好惹。”史坦特摆手。   不好惹?五阶的史坦特居然会认为对方不好惹?众人有些发愣,纷纷转头看向史坦特。   “你们看我做什么?那女人一脸严肃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肯定是某人在外面又有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新罪行,现在被玩弄的一方打上门来了。”史坦特语速飞快,瞬间连插几刀。   索尔被这个污秽的绿色家伙气笑了,也懒得跟他扯蛋,起身掀开房间的幔帘走了出去。   一拉开门,索尔就看见门外站着个女人……嗯,一个很美的女人,如果史坦特的审美能稍微正常点,估计会很好形容这种美艳。而且史坦特也没有说谎,这个女人他还真惹不起。   甚至别说史坦特了,即便索尔自己都惹不起,来的分明是自由联盟三元帅之一的黛伦娜。   按理说史坦特是感知不出对方八阶阶位的,那他是怎么判断出自己惹不起的呢?难道是因为黛伦娜的气质?索尔不禁怀疑蜥蜴人……嗯,这种绿皮生物是不是有着什么特殊直觉。   骤然看到联盟三元帅之一打上门来,索尔说实话心里还是有点小紧张。他怕的倒不是自身安危,而是怕万一真的发生点什么,别混乱中把自家的香菇给踩扁了。 第532章 主城拍卖会(十)   “您好,美丽的黛伦娜元帅,不知道您来访是有什么事吗?”索尔准备堵在门口把话说完,反正也不熟就不请对方入内了。不然万一到时一言不合,香菇党很可能从此成为历史。   至于这个‘您’字,并非因为黛伦娜的身份,而是礼仪,也是索尔向来对女性的宽容。   “我受伤了。”黛伦娜一脸冰寒,直视着索尔突然说了句。   索尔抿着嘴,默默揣摩着对方这句话的含义。你受伤了不去找治疗师却来找我?他估计黛伦娜或许真的是上门来找麻烦的。毕竟她语气偏冷,怎么听……都不像是能善了的样子。   “因为你。”黛伦娜稍后又补充了句。   索尔沉默着,自己当时带着收藏家和迷路的小孩去拜访亚尔兰提斯,据情报说最后黛伦娜负了伤。虽然打伤黛伦娜的是秘境噩梦中的某一个,但对方要算在自己头上倒也没毛病。   “我对此很遗憾。”事情已经发生,索尔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被动等待对方的后续。   实际上黛伦娜看起来恢复得不错,毕竟她八阶的体质放在那里,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伤势应该已经好了大半。至少现在表面上已经看不出来还有什么暗伤的样子,仍然光彩照人。   黛伦娜的样貌似乎比玛格丽还要年轻些,三十出头的年纪,当然也可能是晋阶所带来的体质改善。今天她没穿得像亚尔兰提斯的庆典当夜那么抢眼,只是身 典雅修身的褶皱长裙。   “呃……不知您伤到了哪里?在下虽然只是个初阶药剂师,但如果有需要效力的地方您也不用客气。”既然对方没有咄咄逼人,索尔想了想还是放低了些姿态,没必要激化矛盾。   史坦特倒也没猜错,黛伦娜的到来的确是因为自己犯下的恶,以另一种更危险的方式。   “不必了,庆典那夜太匆忙我没有好好地看看你,所以今天专门过来。就这样吧,我已经记住你了。”黛伦娜说完后转身离开了,语气仍然冰寒如雪,脸上更是连丝笑容都不见。   记住我了?索尔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打上门来就为了说那么一句?记住我做什么?关键有什么意义呢?庆典那夜只要大致看过自己的人应该都记住了,说记不住反而才显得奇怪。   记住某人听起来更像一句临场的狠话,当你打不赢某个你厌恶的家伙,又不愿丢了体面时,人们通常会说这句话,潜台词是等我有力量了再来干掉你,可黛伦娜会打不赢自己吗?   这次黛伦娜过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一个正常有理性的人做一件事必然有着动机。索尔看着过道里偶尔穿行忙碌的侍者,抬起手扶着门框用手指缓缓叩击着,琢磨着黛伦娜的目的。   过了会索尔暗自皱眉,黛伦娜或许是为了回归药剂而来。虽然自己在拍卖会上已经声明药剂是秘境所得只有一瓶,甚至还主动说出自己只是初阶药剂师,看来有些人还是不信的。   对此索尔倒也不担心,说到底还是那句话,猜想如果不得到验证,那就永远只是猜想。   至于黛伦娜的来访,彼此之前终究还处于敌对立场,不论她个人愿不愿意,是亚尔兰提斯政治氛围决定的,毕竟她身份在那里。所以她这次看似突兀的来访,或许是先做个铺垫?   两个人之间如果从无会面,其实等于从没越过陌生人的范畴。下次突然一见面就谈药剂的事,中间夹着敌对立场难免有些下不来台,但有了这一面做铺垫,再见时就不会太尴尬。   这说起来也算是一个社交的小手段,而且黛伦娜找的理由很好,她因为索尔而受伤了。   既然拍卖会上北境的人已经下场喊价,有可能三位联盟元帅都想要药剂。只不过骄傲如艾森巴尔和希凡克,自然不会过来低头,干架还差不多,黛伦娜以受伤为借口就自然得多。   黛伦娜想要药剂也不奇怪,仍然还是位置决定的。她虽然只是个女人,同样有着自己的斗争,有时到了一定位置是不能停的,可能止步就是死,就算不死也未必会有什么好结局。   权利的反噬向来是这样的,人人都只看见手握重权时的风光体面,却对失势后重坠尘埃的凶险视而不见。说起来人走茶凉还算比较温和的一种,怕就怕到时候直接就把茶杯摔了。   所以这一面虽然和黛伦娜之间并没谈及什么具体事情,但隐形重心其实就是回归药剂。   索尔也不确定自己猜的对不对,但根据明面上露着的线头,他暂时也只能够想到这些。   不过索尔已决定,回归药剂再现世至少也是自己八阶的时候了,不然强者太多对自己真不是什么好事。这次过来奥德伦萨一方面筹集点粮食,另一方面也算试试药剂的市场前景。   关键是索尔同样也在做着铺垫,要先让世人知道有那么个东西,下次自由之城开拍卖的时候才会有号召力,从而来客云集。至于顺手漏一瓶药剂出去,索尔相信还改变不了世界。   你想让人往某地涌,总要有个拿得出手的理由,只要理由足够硬,边境也可以是主城。   回到包间里后,众人难免问起来访的客人,索尔也没有隐瞒,将来访者的身份点了点。   “我们和他们之间不应该是敌人吗?”坐席间的史坦特突然问了句,他之所以不认识黛伦娜,是因为庆典那夜史坦特和迪勒是带着秘境噩梦后到场的,再加上当时场面一片混乱。   “难道你认为我们和他们之间是朋友?”索尔有些奇怪的反问。   “可不是朋友她为什么放过你?不是应该上来就扭掉你的狗头吗?”史坦特挖掘重点。   “呃……这个,和你有关系吗?”索尔被问得很无语,之前的猜想并不适合拿来讨论。   “的确和我没有关系,但其实我懂的。”史坦特微笑着对索尔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晃动着酒杯突然原地转职,似乎瞬间就变成了一位阅历丰厚的智慧老人,……嗯,还是绿皮的。   看着史坦特装模作样的骚样,索尔瞬间被气笑了,你特么懂个屁!还有那蜥蜴笑容,让索尔无比怀念以前那位坦荡的,扬言妻子死了就换的蜥蜴勇士。哪像现在,只剩一地猥琐。   听完索尔和史坦特的对话,包间里的众人瞬间遐想无边。迪勒是因为有萝丝在,需要维持自己的人设,不然估计也早就下场插刀了。索尔家的香菇们刚准备发难,又有访客到了。   “嘭~嘭。”还算礼貌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房间内众人的喧闹,然后接着又响了一次。   “今天兴之所至,不如我们大家来赌一把。如果此刻来访的是奥德伦萨各家族,那么该交际就交际,但如果来者是找索尔这家伙的,我们来赌是男是女怎么样?”费斯卷起袖子。   费斯这个建议一提出就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响应,索尔琢磨着或许该找个机会把他弄死?   “该死的!你们适可而止啊?拿别人私生活设赌局是很不道德的,而且就算来的是女性又能说明什么?你们这是在歧视女性,这显然是种恶俗的低级趣味!”索尔只能奋勇抗争。   可惜没人理他,人人踊跃下注,居然连费斯两位文静的夫人都有所参与,索尔很忧伤。   “等等,你们全赌女人没人买男人赌局撑不起来啊?怎么样?索尔领主有没有兴趣也赌一手?你可以赌来的是男人自证清白嘛对不对?我们也能都赢点。”费斯对索尔挑了挑眉。   我特么需要证明什么清白?索尔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还就不相信了,黛伦娜是个意外,除此外整个奥德伦萨自己就只认识安妮贝兹和塞西莉,但她们显然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场合。   “好,既然你们喜欢玩不如玩大点。我就买来的是男人,要再有我认识的女人专门来拜访我,我就每人输你们一千银,我还就不信了。”众人合伙欺负老实人,索尔表示很愤慨。   索尔本来想说每人一万银币的,到时趁机狠狠坑他们一笔,让他们知道戏弄大魔王的后果。自己就算输掉,按在场人头来算也才十多万银币而已,对富有的大魔王而言不值一提。   不过最终索尔还是留了一手,因为他突然想起世事似乎有个奇妙定律。就是当一件事情胜券在握的时候,你突然把话说得太满,最后事态反而会因为某些意外而走向相反的方向。   “嘭~嘭”房间敲门声又响了一次,仍然很礼貌,可能来人以为屋里太热闹没人听见。   “很好,那赌局就此成立。那就再次劳烦这位蜥蜴人兄弟了,你手气比较好,麻烦你前去开门迎客。大伙把索尔控制起来,以防他破坏赌局。”费斯向离门最近的史坦特点点头。   史坦特表示乐意效劳,甚至起身后还兴奋地搓了搓手,这才钻过幔帘去往房门的方向。   神特么蜥蜴人手气好?来的是男是女和手气有关系吗?还有神特么把索尔控制起来,别把人说得像是什么疯子狂徒一样好不好?索尔黑着脸,感觉快要被这群污秽的家伙玩坏了。   史坦特钻过幔帘拉开了门,房间里一片寂静,除了索尔,众人都在兴奋地等待着结果。 第533章 主城拍卖会(十一)   拍卖场下面很喧闹,再加上隔着道幔帘,众人只能屏息侧耳倾听,想分辨来者的性别。   房间外过道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除了史坦特的开口询问声,还有来客的回答声。   “好像……还真是一个女人哎?”佩蒂收回小耳朵,忍不住把自己的判断先分享出来。   “女人有什么好奇怪的?宾客带两个女仆提着礼物这只是常识好吧?”索尔从容依旧。   过了一会外面的问答结束,史坦特掀开幔帘回到房间,众人全都看着他等待揭开谜底。   “问清了,对方就是来找你的,而且从语气听起来她不仅认识你,据说也是来找你收债的。很抱歉好兄弟,我虽然想帮你,但众目睽睽之下我必须正直。”史坦特对索尔点点头。   你特么正直?索尔又被气笑了,哪个香菇怪敢跑到大魔王头上来收账?这根本不可能。   “那你怎么不把人请进来?”索尔抱着手,一脸我不信地看着史坦特。   “还是请不动,四个人,两个五阶,三阶四阶各一个。”史坦特像个老人般抿口香茶。   索尔皱眉,这种实力搭配和他印象里任何一号人物都对应不起来,对方真的认识自己?   “其实你如果输了可以赖账的,在场众人虽然不富裕,但也谈不上艰难。”史坦特说。   听着史坦特的风凉话,索尔臭着脸,真想把他绿皮脑袋上那顶下巴捆绑式傻气头盔抢下来锤扁,再扔在地上踩几脚。最终索尔起身,准备亲自去看看到底是谁敢来收大魔王的账。   调整好表情拉开房门,索尔一瞬间有些恍惚。门外的确站着四个人,领头的是身着盛装的一男一女,身边还有两个站得笔直的护卫。这少女……他好像真见过,却想不起来是谁。   自诩记忆力超群的索尔不信,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一番,终于想起这是拜伦比安皇都,国王席纳德五世的次女卡洛琳公主。索尔跑到拜伦比安作案的时候,曾经和她有过一次交集。   当时索尔行骗得手正准备收摊,被她突然闯入帐篷,强行掳到皇宫去治疗她的小宠物。   现在想想,她那只宠物应该是某种魔兽。当时索尔顺手用一瓶蜂蜜糖水,打着治疗的名义又从卡洛琳公主手里骗走了五十龙眼。之后逃到秘境里,被八阶宫廷法师麦克席恩追杀。   说起来那次也算运气好,那是索尔第一次在地牢秘境遇到收藏家。被八阶宫廷法师压着欺负,然后索尔运用自己手里唯一一个随机传送卷轴溜走,留下收藏家陪宫廷大法师玩耍。   当时骗了六十多万银币回到领地,索尔曾让迪勒的情报部门刻意打听了下卡洛琳公主。   据说卡洛琳很受老国王的喜爱,她自身外貌只是很小的一个方面,皇室血统数代的传承也从来不会差到哪去。她之所以能够在一众皇子皇女里脱颖而出,主要还是因为她的智慧。   虽然她自身冷傲的性格在皇宫里谈不上什么人缘,但绝顶的聪慧也换来了许多敬畏。而且她的聪慧不只是表现在卡洛琳本身,甚至在她周边的侍卫女仆的人手挑选上也有所延伸。   就是这样一个据说很聪明的香菇,曾经被自己贴脸骗了一回。索尔本以为凭卡洛琳公主的自傲,一定会跨境前来追杀自己,甚至都做好了成为别人一生之敌的准备,然而并没有。   后来随着时日渐过,事情也就渐渐淡薄了,两人之间再无交集,距今已经过去了几年。   索尔也想不到,会在今天和这个小香菇再次相见。当年索尔见到卡洛琳的时候她也就十三四岁,还带着些少女的稚气,如今显然长大了。噢,也没多大,估计十八九岁的样子吧。   今天那个八阶的宫廷法师麦克席恩没有跟在她身后,也不知有没有来参加这场拍卖。她们一行总共四人,侍立两侧的是两个五阶侍卫,卡洛琳四阶,身边还跟着个贵族青年三阶。   这样的配置倒也不像是来找麻烦的,索尔怀疑她们到来的目的可能也是因为回归药剂。   “哈!卡洛琳公主,别来无恙。”索尔率先堆起笑容,拉开社交的序幕。   “是挺无恙的,当年你跑到我们国度卷走大批财富,看来后来过得不错,转眼已是一位大领主了,今天有没有带着铁矿石?”卡洛琳微笑着,少了些锋利,不再像当年那么冷傲。   跟随在卡洛琳身后的众人表情有些疑惑,什么铁矿石?怎么公主和这个男人之间还有着矿石交易?那种贸易对于拜伦比安的皇室而言会不会太小了一点?众人心里都在猜测不已。   噫?这小香菇长大了居然变调皮了,她虽然在笑着,但索尔肯定能听出话语里的揶揄。   当年三阶的索尔被两个五阶的皇宫侍卫追击,在皇宫花园里逃窜时,索尔果断反手扔出一块铁矿石吃了一次模糊,把两个五阶的侍卫吓得钻到了草丛里,还以为是什么爆炸卷轴。   后来逃到地牢秘境,宫廷法师麦克席恩撕开空间追来,索尔又扔了一块可惜没吓住人。   “哈哈,都是当年的一些小把戏而已,让公主殿下见笑了。不知道公主殿下今天突然来访,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在下效劳吗?”索尔毫不尴尬地接过了话题,开始发起自己的试探。   索尔相信自己此刻身后的包间门板上肯定挤满了人,十多个人有三十多只耳朵在偷听。   “你那么大个领主,谁敢让你效劳。不过听说你的自由之城不错,似乎是个好地方。怎么?不请我们去领地坐坐吗?怎么说也是用我们国度的钱建起来的。”卡洛琳回应了一句。   索尔心里狐疑,对方似乎不是为药剂而来,主动去领地做客?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完全没问题,公主殿下能够下榻自由之城是领地的荣耀。那不如等这场拍卖会结束之后,我冒充向导带公主在自由之城游玩下怎么样?”狐疑归狐疑,场面上索尔也不会小气。   “那估计没机会了,你别看我虽然是公主但其实很不自由。这次总共四个皇子皇女过来奥德伦萨,却整天都要忙于应酬,也算地域社交的一部分。”卡洛琳一脸惋惜地看着索尔。   “呃,那还真是……很遗憾。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再选时间,自由之城领地和领民随时欢迎公主殿下莅临。”索尔顺口敷衍着,怎么公主扑上门来聊琐事吗?总感觉哪里不对。   “我看不如就趁现在吧,这点时间应该够我们随便逛逛了,怎么样?”卡洛琳突然说。   “自由之城是很欢迎公主到访,问题这临时临位怎么去?虽然自由之城建有自己的传送阵,但我们要先到南境中继城潘多尔,然后才能转道崔斯顿领地,去往边境的自由之城。”   “问题潘多尔那边传送开启是需要时间的,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万一到时候不能及时回来,耽误了公主的正事就不好了。”索尔倒也不是拒绝,只是分析其中需要花费的时间。   “不会吧?使用你的双子塔不是瞬间来回很快吗?”卡洛琳眨着大眼睛突然冒出一句。   “呃……等等,公主殿下说的双子塔是个什么玩意?”索尔脸上微笑着,心里却瞬间掠过巨大的震惊。刚才的短瞬他差点顺口说了句‘那倒也是’,一旦这句话冒出来就完蛋了。   刚才他脑海里突然掠过道闪电,想起当时在北境诺维若拉小镇上买到双子塔时,那个疤脸的摊主曾经顺口提过一句,说双子塔是从拜伦比安皇宫里盗出来的秘宝,世间仅此一对。   当时索尔以为是摊主为了炒高货价编的故事,也没放在心上,但这个细节还是记住了。   现在再仔细想想,整件事情突然就串联了起来。卡洛琳公主今天过来还真不是为了回归药剂,而是为了要回双子塔。至于为什么她会知道双子塔在自己手里,应该是来源于情报。   毕竟索尔并没有刻意隐瞒双子塔的消息,实际上也瞒不住。当时修建传送阵的时候,索尔必须要拿出双子塔来,充当空间桥梁把修建者接过来,所以那批修建者是见过双子塔的。   而且平时索尔把双子塔放在市政厅,那里人多眼杂,就算不是有心出卖,难免在议论双子塔的神奇时漏出几句。估计某个环节被拜伦比安的情报部门截获,所以才有眼前这一幕。   索尔心里一脑门冷汗,还好自己刚才反应快强行拐了个弯。好哇,卡洛琳这个香菇怪绕来绕去原来是等在这里,关键她居然还敢诈自己,大魔王差点中计,香菇怪果然奸诈如斯。   至于承认索尔是绝对不会承认的,退还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   如今索尔正握着双子塔玩的不亦乐乎,对双子塔了解得越深就越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再说自己当年是凭着本事和眼光在诺维若拉一龙眼买下的好吧?又不是自己潜入皇宫里偷的。   你们自己不保管好怪谁去?这种好东西自然是谁捡到算谁的。就算卡洛琳有情报渠道得知双子塔可能在自己手里,索尔也毫不担心。还是那句话,没有验证的猜想永远只是猜想。 第534章 主城拍卖会(十二)   卡洛琳知道双子塔下落的确是因为情报,不过当时搜集到的情报本就只有只言片语,再加上情报在路上来回所消耗的时间,等安排好专业人手再想细探时,情报源头已经消失了。   看到索尔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卡洛琳怀疑他是装的,可是没有证据。   “双子塔……其实是在你手里吧?”最终卡洛琳收起上一刻的娇笑,抱手直接摊牌了。   “卡洛琳公主,我不明白什么是双子塔?有什么用?”一旦入戏索尔肯定要装到最后。   “那是我们拜伦比安皇室的秘宝,代代相传,也是我的亡母留给我的生日礼物。作用大致等同于传送阵,但要比传送阵方便得多,可用于往返两地。”卡洛琳直视着索尔的眼睛。   不知为什么,索尔听着卡洛琳的话下意识有点想笑。他想起暖风镇的欧米娅香菇,当时也是鼓吹她家世代相传的圣剑,只不过她的圣剑最后是破烂,卡洛琳的秘宝就真的是秘宝。   卡洛琳提起亡母时眼神有些黯淡,应该不是装的,她直视索尔也许是想唤醒他的恻隐之心。说实话看着娇嫩小香菇一脸哀伤,大魔王肯定会习惯性有点同情,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自己当年花费一龙眼买下了双子塔中的一个,然后又顶着失身和被吃掉的风险,勇敢地去往塔的另一边面对黑暗巨龙,这才有了今天两个双子塔的团聚,所以索尔完全问心无愧。   如果双子塔对于自己没什么使用率,还给别人也不算什么。但相较于他和卡洛琳的生存轨迹,显然双子塔对他更有助益,卡洛琳常年温养在皇宫里,也不会有多少出远门的机会。   “卡洛琳公主,首先我不是什么盗贼之流,其次我没有那个机会。我唯一去往拜伦比安的那一次,也是我唯一进过你们皇宫的一次,问题我又怎么会知道你们皇宫有什么秘宝?”   “再说那次是你主动把我掳到皇宫去的对吧?那只是你心情所致而发生的一次随机事件,根本不足以制订什么盗窃计划。后来我直接被你追得翻墙而去,你觉得我有机会吗?”   “我不知道公主从哪获取的情报,但你说的估计是我领地新建的传送阵吧?那倒的确是最近一段时间才修建起来的,可能你的情报渠道消息有误。”索尔直视着卡洛琳郑重解释。   信估计卡洛琳是不信的,可能自己以后又要被重点盯防了,总之先把今天蒙混过去吧。   卡洛琳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当年双方曾有过一次交锋。当时索尔骗钱的手段虽然震惊世人,但在聪慧的卡洛琳心里则有些不以为然。那种灵光一闪的小点子,其实她也能做到的。   后来因为所处地域和层面不同,卡洛琳也没再对索尔继续关注。直到骤然得到双子塔的下落,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才重新跃然于纸上,他曾经干过的以及不久前才干过的一些事。   大陆上对这个男人的风评很有意思,疯狂、邪恶、复仇时毫无底线、低调、不吃亏、目中无人等等,几乎全都是负面的。没见到索尔以前,她也曾在心里勾勒过索尔如今的形象。   现在见到了,卡洛琳觉得上述特点并不完全,还要再加上机警、狡猾、厚皮脸等诸多性格侧面。好像……也全都是负面的?卡洛琳把今天搜集到的信息,记在了心里的小本子上。   卡洛琳平时也会帮助父王处理许多政务,形形色色来去的人也算是见过不少。虽然打交道的人都是本国度内的,但卡洛琳也从来没见过有谁和这个家伙一样,甚至相似的都没有。   这么多负面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按理说应该属于那种见到就想捶死他的类型,但卡洛琳觉得面对他时似乎也没多少讨厌的感觉。还有他那直愣愣的目光,似乎带着很大的侵略性。   有你这么看女性的吗?似乎边看还边剥对方衣服似的,让卡洛琳忍不住想把自己的脸藏起来,觉得自己被看得好柔弱喔。这种男人在女色诱惑方面,应该属于顽铁老猎人级别的。   索尔并不知道自己大魔王的高大形象,正在被面前这个香菇怪在心里揣度。他只是有些疑惑,快要晚餐了,怎么公主不会饿的吗?关键是你不饿我家香菇要叫我回家吃饭了好吧?   “看来是我多心了,抱歉,索尔领主。”过了会,索尔终于等到了卡洛琳公主这句话。   呼~索尔心里吁了口气,终于能道别了,礼节向来那么麻烦,客人不走主人也不好撵。   “没关系,能为公主殿下分忧是在下的荣幸。还是那句话,自由之城随时欢迎公主殿下过来玩耍,大家仍然是快乐的小伙伴。噢,请问这位是?”索尔问起卡洛琳身边的贵族青年。   索尔其实并不是太感兴趣,卡洛琳似乎也没有想为双方介绍的意思,但自己作为主人全程无视别人终究还是有些失礼的。当然,令索尔最不感兴趣的原因还是,那家伙是个男人。   那全程静默的男人听见自己终于被问及,向索尔感激地看了眼,可惜还是没机会开口。   “哦,这是我未婚夫雷纳德,回去不久后我们就会完婚。”卡洛琳热情欠奉地介绍了句。   未婚夫?索尔看着那位贵族青年,微微后仰着头深吸了口气。摊上卡洛琳那么一位看似柔弱实则强势冷傲的公主,再配合这男青年今天的表现,那往后的人生……还活个什么劲?   “自由之城……嗯,同样也欢迎你我的朋友,人生艰难,各自保重吧。”索尔在心里迅速看穿了男青年的命运,上前伸出一只手和男青年握在一起,还一脸同情地看了对方一眼。   男青年笑容有些疑惑,他本来以为索尔会说什么久仰幸会那一套,可各自保重是个啥?   卡洛琳的脸有些黑,以她的聪慧和社交阅历,怎么可能会听不出索尔的话外音,想不到这家伙……还挺恶毒啊!自己是那种占着身份地位践踏别人的女性吗?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就在卡洛琳以为这就是全部的时候,其实还没有完,索尔再转回头连笑容都收了起来。   “那就这样吧,祝愿公主婚姻美满。我房间里还有位自由联盟的黛伦娜元帅在做客,恕在下就不奉陪了。”索尔对卡洛琳点点头,转身进入了包间,关门的大力吹得她发丝飞扬。   卡洛琳瞪着大眼睛震惊了,这无礼的家伙……变脸好快啊!这就是你说的快乐玩耍的小伙伴?就这么玩耍?还有索尔最后的那道眼神,分明在说你都订婚了还来和我聊个什么劲?   卡洛琳被气坏了,想不到随口透露个订婚的消息也会换来一个差别待遇,该死的家伙!   “还不走你要留下来等别人请你吃饭吗?”卡洛琳走出两步,回头向自己的未婚夫问道。   “哦?哦哦!”有些发懵的贵族青年迅速发出一串鸡鸣,他虽不明白这短瞬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气氛变化他还是能感觉到的,还有索尔的语重心长也莫名引发了他对于人生的思考。   黛伦娜和卡洛琳,感觉今天来的两拨都不是什么友善的客人啊,索尔心里暗自盘算着。   出其不意地拉开包间门,不出意外地抓获了克蕾蒂和佩蒂两个偷听者。将她们俩按在幔帘后的墙角里略施惩罚,啃得她们小脸通红后,索尔这才从容地回到包间面对众人的目光。   除了下面拍卖场的喧闹外,包间里众人都很安静,全都在玩味地看着索尔。索尔纷纷回以鄙夷的目光,他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做出这副丑恶嘴脸,愿赌服输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索尔索性直接放弃了辩解,毕竟家里已经六个半香菇了,任何辩解都没有说服力。再说大魔王行事需要解释吗?不够邪恶又怎么自成风格?一群在世俗泥泞里打滚的凡人懂个屁。   每人一千银而已多大点事?索尔也不在意,他直接发龙眼,一龙眼九百多银币的换率。   “拿去救火。”索尔把龙眼塞给史坦特。   “拿去看病。”塞给费斯。   “拿去照顾你孤独的后半生。”塞给迪勒。   “拿去送给流浪汉,就是拐走你夫人那位,反正她总会再次跑的。”索尔对老地精说。   “神特么流浪汉?你不要乱说,我夫人从来没被人拐跑过,你……”老地精被气坏了。   哇呀呀!在场的几个男性瞬间就悲愤了,这小子太恶毒了吧!可惜索尔完全不理他们。   等到发到自家香菇时,一窝香菇全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让索尔觉得乱说话可能会死。   “拿去买衣服,拿去买糖果。”对于自家香菇,大魔王的笑容就像春天般温暖。   “废物!”史坦特点评。   “丢男人的脸!”迪勒。   “男性之耻!”费斯。   “搞区别对待的两面派小人。”老地精。   对于几个豺狼人的哀嚎,索尔怎么可能会放在心上,只是在那搂着自家香菇甜蜜不已。   “为什么来找你的全部都是女性?”一窝香菇显然没那么容易安抚。   “其实作为一只虫子我也很困扰啊。”索尔摊手解释。   “虫子?什么虫子?”一房间的人有些疑惑。   “有些人魅力太大,就会非自愿性成为萤火虫,嗯,暗夜里那种。”索尔微笑着从容翘起腿。   “噢!老天!我要吐了!哇呀呀!大家一起上!今天一定要弄死这个恶心的家伙!”费斯仰天嚎叫一声,一场暴行即将发生。 第535章 主城拍卖会(十三)   陪着众人在包间里笑闹了一会,看看离晚餐还有一点时间,索尔起身准备再出去一趟。   “我有点事情出去一会,去结算下我今天的拍卖费用。今天的晚餐……不,拍卖会这三天的晚餐都在费斯家里,到时候大家直接过去就行。”索尔抬手向包间里的众人打着招呼。   神特么就在我家了?到底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这家伙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费斯被气笑了。不过就算索尔不这么说,这点地主之谊费斯也不会小气,他本来也是这么安排的。   离开包间后,索尔顺着过道和拍卖会阶梯来到三楼。凭着之前的大致印象,索尔很快找到了席勒家族所在的包间。门外的守卫进去简单通报一声后,索尔稍候片刻就得到了接见。   房间里的人同样不少,男男女女加上老管家也有着将近十人左右。房间整体格局上除了每个包间里都有的常见坐席外,还多出了一张华丽的书桌,克瑞斯整个人就坐在书桌后面。   索尔到的时候,克瑞斯正和书桌对面一个盘着贵族发鬓的少女谈笑着,不过双方言谈举止都很随意,应该不是什么私秘话题。看到索尔进入房间,克瑞斯笑着招手示意索尔过去坐。   “冒昧打扰克瑞斯少爷,想不到您正在接待客人,不如在下稍后再来。”索尔告罪一句。   “不用客气,这位是我的姐姐缇娜,这位是我们拍卖场的贵客,索尔,来自北境的一位领主。之前我说的重生药剂,就是这位客人带来的拍卖品。”克瑞斯为双方简单介绍了下。   “幸会,美丽的缇娜女士。”索尔按住胸口微微低头行礼。   “您好,索尔领主大人。”缇娜的声音虽然悦耳但有些沙哑,可能平时不太与人交谈。   等她站起来时整个人隐隐有些晃动,索尔这时才注意到她长裙下的右腿,似乎有些不对或者说不方便。再结合之前克瑞斯想拍下重生药剂的举动,很可能就是为了他的这位姐姐。   看她行动有些艰难,站在旁边的索尔下意识想扶她一把,却被她拒绝了,不是用行为,而是用目光。   好吧,敏感而独立,也算是大部分受到肢体创伤的人会有的性格特质,索尔心里了然。   克瑞斯端坐在椅子里微笑着,也没有要帮她一把的意思,看来姐弟俩之间已经习以为常。   等到缇娜有些缓慢地挪开,这才回头对索尔露出个微笑。   “我一直是一个人。”缇娜说,她说得云淡风轻,但却让人觉得有些哀伤无风而起。   索尔知道她不是在说孤独,应该是指脚受伤之后的生活方式。   “其实我们都是一个人,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遇到些挚爱亲友,互相环绕同行一段,最后又一个人走。所有的繁华都会落幕,不论最后有几个人送你,你仍然是一个人。”索尔也回以微笑。   仆人端来一把精致高背椅,克瑞斯请索尔在书桌对面落座,他则和姐姐缇娜坐成一排。房间里的众人纷纷退出了包间,给三人留出谈话空间,算是对客人的礼节。   “在下此刻前来,主要是商谈一下拍卖会的费用怎么结算。虽然这些事情应该是到一楼大厅的柜台处问询,但在下觉得还是来见一面会更正式。”索尔微微行了个礼。   “哈,朋友,很欢迎你的到来,我和姐姐枯坐在这里其实也很无聊。”克瑞斯微笑回应。   既然是谈正事,等女仆端来待客的香茶后,两人言语上简单客套了几句,开始聊起正题。   “感谢克瑞斯少爷的接待,那不知道拍卖的费用该怎么结算?”索尔微笑着开口,他的到来其实并不是为了这件事,但他还是顺口以此作为开启话题的切入点,稍后再谈及其它。   “您客气了朋友,虽然最终席勒家族并没有在竞价中胜出,但当时我在会场上就已经说过,席勒家族愿意交你这位朋友,至于区区的拍卖抽成费就不谈了吧。”克瑞斯笑着摆手。   当时克瑞斯是在索尔拿出重生药剂的时候下场竞价的,后来等喊到高价时让了一步。   再后来等索尔拿出回归药剂,克瑞斯瞬间就判断出自己没机会了,虽然他心里也无比渴望这瓶药剂,但那是八阶们角逐的战场。克瑞斯索性只是开头喊了个价,后面就没再参与。   不过克瑞斯相当于还是间接帮了索尔一把,毕竟他先开口喊价,才引发了后面的竞价。   “这怎么好意思?克瑞斯少爷如此豪爽,很遗憾没能拍下中意的物品。”索尔铺垫着。   “是有些遗憾,不过做拍卖这些年下来也习惯了,说实话从我们拍卖行流出去的许多好东西,连我们自己都觊觎不已。不过还是那句话,谁也没法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攥在手里。”   克瑞斯的微笑回应,让索尔忍不住高看了对方一眼。这个年纪能有这么一份豁达爽朗的心性,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克瑞斯看起来就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索尔也隐隐有点结交之心。   “其实我这次过来,除了商谈费用外,还有个不情之请。”索尔扫了一眼对面的克瑞斯和她姐姐缇娜,觉得差不多可以说正事了,甚至索尔觉得缇娜坐在这里事情会更顺利一些。   “哦?请说。”克瑞斯在书桌对面大度地摊手。   “是这样,不知道克瑞斯少爷是否听说过,我的小领地在北方边境,叫自由之城。这次之所以会来奥德伦萨的拍卖会凑热闹,卖东西只是顺带,主要目的还是向大拍卖行学习。”   “不怕您笑话,我的领地虽小其实也建有自己的拍卖行,这次过来奥德伦萨,也算是让在下开了眼界。”   “我看你们拍卖行各方面都已经很成熟,特别是像扩音魔法或者投影魔法那些,显然都很实用,所以我想在我的拍卖行也这么布置,不知道克瑞斯少爷能不能提供些技术支持。”   索尔语气客气地试探着,其实什么扩音魔法也不是他的主要目的,毕竟只要有钱连传送阵都能修起来,一点投影法阵又能算得了什么。索尔现在提出来,也算是正事之余的顺便。   其实自由之城是有扩音法阵的,当年伊格莉特妖精曾经用扩音魔咒搞出来过。当时索尔站在台上向台下的领民讲话,鼓动了后来的春季战争,他现在只是想试探下克瑞斯的为人。   话题提出来后,克瑞斯似乎陷入了思索,他身边的缇娜则只是沉默着,微微低着头,让人感觉她似乎没有参与进这场对话。   “嗯……客气了朋友,都是些现成的技术,你只要不嫌弃随时可以派人来学习。倒是你的拍卖行这么弄,或许成本方面会有些划不来吧?”克瑞斯沉吟片刻后,还是给出了建议。   克瑞斯显然是出于好意,觉得一个乡下拍卖行,请几位法师去画法阵的确有些不值得。   “克瑞斯少爷说的不错,是有个成本问题,不过我对我的货品有信心。”索尔微笑着。   “哦?那真希望有机会去见识一下,不知道主要是些什么货品?”克瑞斯顺口客套着。   “嗯,只是些日常的冒险和除靈物品之类,都是些方便冒险者的小玩意,好一点的话比如重生药剂之类的吧。”索尔列举着。   “你还有重生药剂!?”克瑞斯猛然震惊了一下,桌边的缇娜也目光明亮地抬起头来。   “我说了重生药剂吗?”索尔一脸无辜地捂住嘴,像是想掩盖自己无意间吐露的秘密。   “你绝对说了,你……哈,该死的家伙,你肯定还有,你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对不对?”克瑞斯先是一脸严肃的纠正,然后突然反应过来索尔这家伙在逗他玩,不禁开口大笑起来。   在缇娜炽热期待的目光里,索尔笑着点点头,道出此行的来意,和对玛格丽女士那番说辞一样。之前拍卖会上克瑞斯已经透露出对重生药剂的需求,索尔没理由放过现成的客户。   他过来促成这笔生意,加上拍卖掉的一瓶和给玛格丽的一瓶,正好凑成将近一百车粮食。   “您的那种药剂真的可以让我的腿……”缇娜似乎因为这件事痛苦了很久,以至于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我看您的腿还在啊?”索尔疑惑地问了句。   “我曾经是个法师,在一次冒险里伤到了脚筋,这一生可能都没法好好走路了。”缇娜有些黯然地说。   “所以我想把姐姐的腿锯掉,然后重新长出来,朋友你的药剂不会坑我们吧?”克瑞斯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把腿锯掉再长出来?这怎么听起来……就像之前拍卖会上那个要把某个关键部位切掉的家伙一样惊悚。不过索尔皱眉思索了一番,觉得或许真的可行。   之前众人只想到重生药剂给断肢的人喝,难道锯掉再喝才是重生药剂的正确使用方法?这让索尔又看到了重生药剂更广阔的前景,当然只限于身体某个部位,脑袋肯定是不行的。   最终索尔留下了一瓶重生药剂,收走了席勒家的三十车粮食,还意外的收获了一个小香菇深深地感激。克瑞斯保证会帮索尔保守量产重生药剂的秘密,索尔其实倒不是太在意了。   只要拍卖会这几天消息不泄露出去,等自己回到北境后消息再发酵,正好给众人留点期待值,顺便为自由之城的拍卖会造造势,下次自由之城开拍卖就主打重生药剂。   “既然重生药剂可以量产,那回归药剂……”临走前克瑞斯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那个是真没有,其实我如果可以量产回归药剂,我的领地早就人人高阶了对不对?这根本不现实,所以那种药剂我是真的无能为力。”索尔郑重地摇头,口风依然很严。   放出重生药剂可以量产的消息带来的是利润,放出回归药剂的消息只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那以后会有吗?”克瑞斯仍不死心。   “希望会吧,说实话再有的话那也得要有两瓶才行,我肯定要先留一瓶给自己,然后才能剩一瓶给你。”索尔抿嘴笑笑,告辞后离开了。 第536章 随风而来的消息   等回到包间后,当天的拍卖会已经进入了尾声。这一天索尔总共收到了六十车粮食的货款,至于玛格丽女士那边他并不急,双方约好交易是在拍卖会结束后,给别人点筹粮时间。   今天的拍卖会落幕后,索尔收到了那位购买回归药剂的黑袍人送来的消息,约定付款时间在第二天。因为黑袍人身份不显,而且尚未付款,索尔的药剂自然是第二天再钱货两清。   等到快入夜的时候,索尔带着自家香菇和老地精一群蹭饭军团去往费斯的宅邸,然后大吃了一顿。费斯说宅邸的客房是够的,又帮忙安置了一群人,准备第二天直接去往拍卖会。   这一天下来索尔粮食方面的收获颇丰,接下来拍卖会还有两天,剩下的就只是采买了。   入夜后众人并没有急着休息,香菇们吵闹着要去逛夜市,费斯的两位夫人也很想去。于是男人们全部被索尔撵去跟着受苦,顺便保护自家的香菇,只有费斯和索尔留在了宅邸里。   “看起来你把她照顾得很好。”书房里,费斯靠在书桌边晃动着酒杯。   索尔挑了挑眉,稍后反应过来费斯是在说克蕾蒂。克蕾蒂虽然是个混血半精灵,但其实也是费斯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件事索尔之前提到洛顿一群灰幕镇旧友时,也曾跟费斯提过。   当时索尔建议自己可以把克蕾蒂带来和费斯见个面,费斯却摇头拒绝了,称顺其自然。   “我从没尽过当哥哥的义务,自然也没资格期待什么兄妹相认的戏码。”费斯如是说。   灰幕镇那段时光,在萨维恩领主家族里,当年克蕾蒂的母亲是被萨维恩领主强行掳到领地的,所以克蕾蒂从一开始就诞生在歧视里,母女俩其实一直都受到家族其他成员的排挤。   费斯倒没有跻身于排挤者的一员,但其实也差不多,因为当时年轻热血的费斯常年忙于自己的事情,几乎很少在家里久居。既然没有过相处的时间,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维护亲情。   用费斯自己的话说,他作为哥哥,那些年他和克蕾蒂之间总共的交流不会超过三句话。   贵族家庭向来存在这些不值得与人言的龌龊,子女多了,不断地分薄着父母的宠爱和关怀,子女间也就不可避免地形成了竞争。反映在日常生活里,就成了彼此间的排挤和敌意。   如今费斯的思维日益成熟,终于意识到亲情的可贵,可惜已经回不去了,整个萨维恩领地都没有了。克蕾蒂算是费斯在这世上最后的血脉亲属,只是这份亲情想捡起来也不容易。   上次见过费思后,索尔回去也曾经向克蕾蒂提及此事,不过当时克蕾蒂只是趴在索尔怀里,静默着什么也没说。索尔就知道这件事不应该逼她,以免又将她拖入噩梦般的往事里。   “反正肯定比你照顾要好得多。”索尔随口刺了句,费斯也不以为意,只是自嘲地笑笑。   “再给她点时间吧。”过了会索尔还是劝慰了句,如今的费斯很重视最后的这份亲情。   “克蕾蒂认不认我这个哥哥我都没有怨言,或者说她不认我也是应该的。但你是我妹夫这件事肯定是跑不掉的,下批回归药剂就看你的表现了。”费斯突然很有把握地笑了起来。   “少特么给我扯蛋,你算哪个蜥蜴蛋?你确定要算这些?要算这些也可以,谁让我的女人不开心,我肯定要把他弄死,等把你弄死后我们再来算辈分好不好?”索尔也笑骂起来。   于是两个男人之间你来我往的互相挖苦着,在酒杯的碰撞声里度过了这个宁静的夜晚。   索尔这次过来奥德伦萨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两天的拍卖会就不剩多少重心了。   剩下的事情主要是药剂材料的采买,索尔是让费斯派出家族的黑袍帮自己拍下来的,自己亲自出手的话难免又引起各方的猜疑和联想,其它的拍卖品能引起索尔感兴趣的并不多。   然后第二天和黑袍的交易也算顺利,对方可能为了掩人耳目,约索尔到下城区去交易。   听到交易地点后众人都有些不放心,毕竟下城区肯定比上城区混乱。史坦特和迪勒主动提议陪着索尔同行,但索尔思索一番后摇了摇头,把自己藏在黑袍里独自来到了交易地点。   对方的物资调派显然也很低调,并不是成排的马车在街面上铺开,而是只有一辆马车。   当时索尔和黑袍站在一排老旧货仓前,货仓打开全是堆积好的粮食,然后现场装车,相当于当着索尔的面装一车让他收一车,总共参与交易的也就索尔和黑袍还有几个搬货的人。   方法倒是很低调,只是这么弄难免有点花费时间。索尔大致估算了下一间货仓能装满几马车,然后让人把货仓全部都打开,他自己进去边收边检查,很快就把几个货仓全部清空。   交易过程很顺利,粮食到手后索尔将药剂交到了对方手里,一瓶货真价实的回归药剂。   等到完成交易后黑袍似乎终于松了口气,简短的几句闲聊,倒是对索尔的空间首饰充满了兴趣。毕竟能把几个仓库的粮食搬空,那是什么空间首饰?至少黑袍人应该是没见过的。   “为了这次交易,我其实提前预备了一大堆储物首饰。”索尔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话题。   黑袍有些无语,这片大陆上会把空间首饰用堆做量词的,可能也只有索尔这种怪胎了。   等交易结束,双方道别分开,索尔自始至终没有去打听对方的背景,估计问了也没有结果。毕竟对方连交易方式都这么偷偷摸摸,避人耳目的决心已经很明显,他索性也懒得问。   分心留意着身后有没有不长眼的尾巴在盯梢,索尔心里也有些感慨,等玛格丽女士的货款收掉,两百车粮食差不多就凑齐了。不过让索尔感慨的是,储物戒指的上限居然还没到。   这趟主城之行也算令人满意,索尔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回到了众人欢乐的氛围里。   剩下的事是在回到领地之后了,首先是除靈人协会那边,要尽快召开会议把面对恶灵的问题提前放上桌面。然后邀请费斯一家去领地做客,至于自由之城的拍卖会是以后的事了。   就在索尔以为这趟主城之行会这么无风无浪的过去时,突然又遇到了件措手不及的事。   事情是在第三天拍卖会结束的时候发生的,当时美腿小姐姐在台上致谢幕辞,并且宣布本届拍卖会圆满结束。这意味着索尔等人的主城之行也到了尾声,明天众人就将返回领地。   会场的宾客们在热闹的议论声里逐渐散去,当时索尔家和费斯家一大群人走在街面上。   路上闲聊的话题,无非是这次拍卖会各自有了多少斩获。这次过来的不论是史坦特迪勒萝丝还是塞蕾欧姐弟,甚至赞伦肖恩芭拉等等,或多或少都拍下了一些自己中意的小玩意。   当有某人看中的物品上台的时候,众人都会下场喊价,等喊到自己的本钱不够时,大土狼索尔也会出手顺便帮衬一下。反正这些小东西也值不了什么钱,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值得一提的是史坦特拍下了一顶秘银头盔,本来别人总共有一件铠甲和一顶头盔,铠甲是板甲的制式。但史坦特扬言自己早已经习惯了片叶甲的灵活,所以他提出只想要顶头盔。   当时史坦特在露台边提出想法后,卖主想了想反正也凑不成套,拆开卖其实也没什么损失,于是就同意了史坦特的提议。然后经过一番不算激烈的竞价,史坦特如愿得到了头盔。   索尔本想揶揄史坦特,终于愿意换下那顶下巴捆绑式的傻气头盔了。可等索尔骤然听到史坦特嘀咕着,回去后在头盔底沿打两个孔穿捆带,索尔黑着脸瞬间就失去了聊天的兴致。   除此外这次拍卖会乐得像个傻子一样的还有老地精,他拍下了一个亚人美女。这似乎是个兽人族,不过体表略有皮毛的地方却是斑点豹纹,众人也不知道该叫豹女还是什么玩意。   当时在台上这个亚人美女以奴隶的身份出场,不过已经被调教得很温顺。姿色以人类审美来看或许是有一些,但众人怀疑触动老地精心弦的,很可能是这位亚人美女的异族身份。   佩蒂严正抗议并扬言回家向母亲告状无效,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索尔张张嘴终究也没劝阻,心想如果有天老地精的夫人真跟着流浪汉跑了,有个异族美女陪着他也不算太凄凉。   现在这个亚人美女脖颈上套着锁链就跟在队伍里,众人纷纷抨击老地精的口味之腥重。   就在沿路的说笑里,索尔突然站住了脚步。站在人海里回头,他看见三男两女的队伍刚从某座建筑里走出来。从他们的穿着看也许是冒险者或者除靈人,和众人走了相反的方向。   “那是主城的除靈人协会,规模可能是大陆上最大的了,怎么你有兴趣想去看看?”费斯注意到索尔的停步,扭头跟着索尔看了一眼后向索尔介绍道。   索尔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他之所以突然停步,是因为刚才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安妮贝兹’四个字,但又好像没有。那声音随风而来,最终了然无痕。 第537章 独自消失   除靈人协会?除靈这块似乎不像是安妮贝兹会涉足的领域,毕竟安妮贝兹并不具备除靈能力,顶多算个能打的小香菇。而且能打也只是以前能打,现在遇到大魔王一样要被欺负。   那么除靈人为什么会提到这个名字呢?索尔皱眉思索着其中可能存在的关联。就这么沉默着跟随众人走了一路,一直来到费斯家的宅邸前,索尔心里还是觉得莫名有些放心不下。   “我突然想起有件事情要去处理一下。”索尔向众人招呼了一声。   “可是马上就要晚餐了。”贝丝提醒了一句,对于索尔的临时离开大家都已经很习惯。   “不用担心,事情顺利的话晚餐前我就回来了。”索尔笑着转身隐没在了街面的黑暗里。   走在去往阿戴尔家族宅邸的路上,索尔突然有些后悔,刚才要是追上那几个疑似除靈人的家伙问问就好了。主要是索尔也不确定刚才在街面上那短瞬里,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现在他准备先去阿戴尔家族拜访一下,至少问清安妮贝兹到底在忙些什么。如果没有得到具体的消息,就顺便去除靈人协会那边看看,反正走得快的话来回也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那个金发骑士香菇还是有两年没见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自己上次和这次来奥德伦萨,两次都没能见到那个小香菇,如果不是了解她的性格,索尔甚至会怀疑她在躲着自己。   随着脚步的延伸,阿戴尔家族的宅邸已经在不远处若隐若现,放眼看去仍然灯火通明。   那就看看自己今天的运气如何,索尔幻想着和小香菇相见的场景,微微勾起嘴角,直接来到了宅邸门口。让索尔遗憾的是,他这次还是没能见到安妮贝兹,却遇见了些别的事情。   “我们不知道你是谁,请迅速离开,大小姐从没说过她有男性朋友。”当索尔报上自己的来意后,遭到了宅邸门口两个三阶守卫的严词警告,似乎不马上离开对方将会付诸武力。   对于守卫的语气索尔倒也不在意,别人有着别人的护卫职责。   他只是有些疑惑,因为以前两次的守卫并不会这样,更不会提到安妮贝兹有没有男性朋友这回事。这两个守卫莫名的敌意是怎么回事?或者也算不上敌意,而是某种过度的戒备?   “我真的是安妮贝兹小姐的朋友,见不到人也没关系。在下也不为难两位守卫兄弟,两位只需告诉我她本人在不在宅邸,是否安好就行。”索尔说着抓出一把银币塞给两名守卫。   两名守卫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却并没有接过索尔的银币。   “我记得你,几天以前你曾经和两个少女也来此拜访过,当时大小姐并不在宅邸里。现在也仍然是这个答案,大小姐至今仍未回家。”一名守卫简短回答后,直视着前方的街面。   你见过我?你见过我怎么会两次的语气态度截然不同?索尔更加疑惑了。他本想再问这两名守卫安妮贝兹具体去了哪里,但看这两名守卫随时准备拔剑的姿态,索尔还是放弃了。   倒不是索尔畏惧这两个三阶护卫,只不过他是以客人的身份前来拜访,和别人家族的大门守卫妄起冲突终究有些不礼貌,影响也很不好,所以索尔最终也只能放弃了硬闯的打算。   同时索尔也放弃了潜入的打算,如果见不到安妮贝兹本人,就算成功潜入也没有意义。   于是索尔转身准备离开了,想想也有些无奈,安妮贝兹这个小香菇到底在搞什么?整天神神秘秘的自己几次来都见不到人。顺着庄园的箭顶铁栏走了几步,索尔突然疑惑地停下。   此时隔着铁栏间的缝隙向宅邸里看去,索尔看见似乎正有个女性……跪在宅邸的正厅门口,凝目远远地仔细观察了片刻,他注意到那个女性是褐色发质,并不是安妮贝兹的暗金色。   她穿着一身女性的轻便金属护身铠,倒是隐约有点安妮贝兹的风格,但这显然不可能是宅邸的女仆。让索尔疑惑不解的是,为什么晚餐时分会有个疑似冒险者的女性跪在那里?   就算她是阿戴尔家族的人,因做错事而遭到惩罚,罚跪对于一名女性而言终究重了些。   虽然索尔从没接触过阿戴尔家族,但从安妮贝兹以前的讲述里,索尔还是能大致勾勒出阿戴尔家族是个家风甚严,但对下人并不苛刻的家族,安妮贝兹本人也是个是非分明的人。   那么既然这个女性此刻在这里罚跪,很可能她犯下了什么无可饶恕的重罪。   不知道为什么,索尔隐隐觉得这名女性在庭院里罚跪的事,或许和安妮贝兹有些关联。   安妮贝兹的家庭比较少见,因为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可以说集家族的宠爱于一身,并不存在什么兄弟姐妹争宠之类的麻烦事。也正因此,才养成了她想冒险就去冒险的洒脱性格。   索尔想起自己在地牢秘境初次见到安妮贝兹时,她身边就带着几个所谓的家族侍卫,全部都是这种冒险者穿着,然后组成了队伍陪着她到处乱跑的冒险,一群人风风火火的样子。   那个傻香菇似乎觉得只凭那几个人和她那把细身剑,就能够走遍大陆,斩翻一切似的。   索尔怀疑这个罚跪的女性可能就是安妮贝兹队伍里的人,或者说她的贴身侍卫。而这个女性既然跪在庭院里,可能是因为安妮贝兹捣蛋犯了错而被牵连,索尔暗自好笑地猜测着。   “请问,那位女性为什么跪在那里?”索尔重新回到宅邸大门处,向两名守卫询问着。   “滚,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警告。”两名守卫都没有向庭院方向回头,明显知道索尔在问什么。看到索尔再回来纠缠,两名守卫显然失去了耐心,直视着街面直接开口呵斥了一句。   “两名三阶的守卫兄弟,我很能理解你们的职责,所以在此我也正式向你们介绍一次。在下索尔·德雷克,目前有着六阶实力,是你们安妮贝兹大小姐的朋友,而且是了很久了。”   “我不想为难你们,但我今天必须知道点什么。如果你们不信或者想动手大可随意,我单手让你们。”索尔站在正门前抱着手一副不设防的姿态,只是隔着铁栏向庭院内眺望着。   两名守卫面面相觑,他们三阶只有一到四阶的感知能力,索尔的实力不在他们的感知范围之内,但别人能清楚点出他们的阶位其实已经说明了实力,而且索尔的语气客气而从容。   “她……”终于有一名守卫有些欲言又止,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叙述庭院内发生的事情。   这时索尔已经抬手推开大门进入了庭院,与其等守卫们侧面叙述,不如自己直接去问。   除非入夜已深,不然宅邸的大门一般不会锁死。毕竟家族的主人和日常采买的人时常进进出出,还有守卫自身的出入,每次都开锁很麻烦,作为一个老练潜入者索尔很清楚这些。   看索尔不请自入,两名守卫终究放弃了付诸武力的想法,其中一名跟随索尔走进庭院。   此刻跪在正厅门口的小香菇低着头,脸颊上隐隐有着汗水和哭过的痕迹。身体微微有些摇晃颤抖,也许是因为内心的波动,更可能是已经跪了不短的时间,整个人有些撑不住了。   地面上一道斜斜的身影蓦然闯入视野还是惊动了她,她隐含希冀地抬起头来,表情却有些疑惑,因为这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家伙她完全不认识,而且对方显然是从自己身后出现的。   “你和安妮贝兹是什么关系?”索尔试探了句,他准备如果这个罚跪的香菇和安妮贝兹毫无关系他就马上溜走。没办法,他现在算是私闯宅邸,被安妮贝兹的父母抓住有些尴尬。   “你认识大小姐吗?你是她的朋友吗?求求你帮帮她!”小香菇看着索尔突然就哭了。   “她怎么了?”小香菇哭得索尔心里骤然一紧,猛然一把将她从地面拽起追问了一句。   “呜呜……大小姐她为了救我,独自走进生灵的规则里去了。”小香菇不停抹着眼泪。   “不要哭,冷静点,我能够帮你,仔细和我说一说。哪里的生灵?荒野吗?她进入规则多长时间了?你们为什么会去招惹生灵?”索尔抬手摸摸她的头安抚着,问出一连串问题。   似乎感受到了大魔王的温暖和安慰,小香菇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开始回答。   “大小姐四阶的时候得到了一个‘圣光十字斩’,因为秘境不再开启,她开始带着我们在荒野里狩猎死灵扩充精神力。我们这几天都在荒野狩猎,入夜才会在周围小村镇停靠。”   “事情是下午的时候发生的,我们其实知道东南方位有一个生灵,后来可能是追击死灵时我没注意。等队伍中的除靈人惊声示警时,大小姐拉了我一把,然后她自己就消失了。”   “队伍中的除靈人说,我和她当时应该是处于规则边缘,可能大小姐拉我时站位靠前了点,所以被生灵的规则吸进去了。我们都吓呆了,然后才想起回到主城除靈人协会求救。”   “可是……呜呜,求求你帮帮大小姐。”小香菇说到最后说不下去了,已经泣不成声。 第538章 另一条夜路   听着小香菇的叙述,索尔仿佛看见了,一头金发的安妮贝兹,在各个秘境和荒野里徘徊着。默默收集魔魂,默默忍受着枯燥和清冷,在追寻力量的道路上,她始终是安静而坚定的。   安妮贝兹就是那样一个人,她本来并不需要那样活着的。   当然,即便她选择了那样活着,其实也没什么错。   就算没有回归药剂的保障,就算有着不需努力就能安稳的生活,可她仍然在用自己的生命拼搏着,直面死亡,无怨无悔。把别人拽出来自己走进规则里,还真像她会干出来的事。   傻气香菇,搞得像个英雄般,非要给世界留下个不屈的背影,索尔想着不禁微笑起来。   正低头抹泪的小香菇半天没听到索尔的动静,有些狐疑地抬头瞄了一眼,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听到大小姐的危险遭遇,这个黑色大衣的家伙居然笑了,他怕是来幸灾乐祸的吧?   实际上从薇丝特带着消息回到主城除靈协会求救,消息扩散开之后,现在估计整个主城圈子都知道了。光是下午就有过三拨人前来拜访,不过不是提供援助,而是来幸灾乐祸的。   这些都是家主日常的政敌或者眼红者,当然他们肯定不会把幸灾乐祸挂在脸上,言语中仍然是中规中矩的嘘寒问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才是阿戴尔家族逆境中的可靠盟友。   作为议会二十四席之一的阿戴尔家族是有些特殊的,因为没有男性子嗣,只有一朵高岭之花,这意味着家族日后一切将无人继承。但在阿戴尔家族衰落前,眼红的敌人向来不缺。   本来无子嗣就经常被政敌针对讥讽,现在唯一的女儿也完蛋了,这就很好。于是这些人纷纷乘兴而来,他们的出现本就是对阿戴尔家族的讽刺,所有的关怀也只有恶心人的作用。   即便如此,肯伯特家主仍然绷着大家族该有的风范强笑着接待,可以想象内心之煎熬。   各方求告无门之后,薇丝特只能悲伤的独自回来承受家主的怒火。实际上安妮贝兹带着她们本来是四人的小队,另外两个家伙回来一看无人愿意施予援手,直接就找借口溜掉了。   对于肯伯特家主惩罚自己跪在这里,薇丝特毫无怨言,她只觉得还不够严厉。实际上肯伯特家主平时一直是很宽和的一个人,这次显然是急悲攻心,才会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索尔站在那里沉吟不语,脑海里飞快转动筛选着有效信息。中午到现在差不多半天,规则里很可能过去了十多二十天,或许还有得救,只是安妮贝兹那个小香菇能支撑那么久吗?   面对生灵的可供参考太少,索尔只能以上次一家三口生灵的时间维度为标准,虽然那种推测出来的时间维度并未再次验证过。安妮贝兹有个圣光十字斩,应该具备基本除靈能力。   安妮贝兹小队里那个除靈人显然是失职的,他的首要应该是时刻警醒众人远离生灵。肯定是一群人斩杀死灵并不费劲,一路上说说笑笑丧失了戒备,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生灵距离奥德伦萨有多远?你们去除靈协会求救后他们怎么说?”索尔问了句。   “东南方位大概一个沙漏时,临近卫河者小镇。我们求救后除靈协会拒绝提供支援,他们的托词是之前已经针对该生灵派出过人手,但无人返回,所以无能为力。”薇丝特回答。   路上还要花费一个沙漏的时间,规则里应该又是大半天过去了,时间无疑已经很紧迫。   “你的脚恢复了没有?还能走吗?不能我背你,迅速带我去生灵所在地。”索尔挥手。   “你是除靈人?”薇丝特狐疑。   “不是,但我具备基本的除靈能力,快,时间紧迫,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看索尔说得急切,薇丝特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转身带路,反正总比自己无所作为好。   “谁让你起来的?”就在两人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严厉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   “肯伯特家主大人。”薇丝特整个人一震返身行礼,将发声者的身份点明给索尔知道。   实际上就算薇丝特不说索尔也有判断,毕竟一眼扫过去,一个挺拔硬朗略带严谨的金发中年人,上位者气质一览无遗。身边还跟着位温婉的美丽妇人,必是安妮贝兹的父母无疑。   应该是守卫通报了消息,他们才来到庭院,而且索尔怀疑他们可能来了一会了,悄悄地躲在一边观察自己是否具有施救的能力。不过骤然见到小香菇的父母,索尔难免有些尴尬。   “是我让她起来的,肯伯特大人,准备赶去救人,你们的女儿安妮贝兹。”索尔回应。   “你连除靈人都不是,凭什么去救人?”肯伯特大致审视了索尔一眼,才沉稳地开口。   “凭我曾三次从生灵规则里回来,大陆仅此一人。”时间紧迫,索尔只能强行拔高自己。   肯伯特直视着索尔一步步走来,索尔有些狐疑,他肯定不是过来握手的。等到肯伯特走到距离索尔两步处站定,索尔才突然反应过来,好吧,别人原来是靠近探查自己的阶位的。   这位肯伯特家主居然也有着六阶的实力,和索尔算是平阶。   “你就是那个大闹了南境舞会和北境庆典的小子?”肯伯特直视着索尔突然问了一句。   那些虽然算是索尔曾犯下的恶行,但也是变相的实力证明,肯伯特此刻提起也不奇怪。   “您确定要花费本就金贵的救援时间,站在这里细数我往昔的罪行?”索尔反问了句。   “请您务必出手救助我的女儿,勇者大人。”那位温婉的美妇跟过来,隐约间索尔似乎看见她悄悄抬手在肯伯特腰间掐了一把,肯伯特的眼睛瞪大了一些,有点像只滑稽的棕熊。   这声勇者大人索尔心里表示很受用,看小香菇的母亲多会做人?言语行为都让人如沐春风。哪像这头老棕熊,仿佛生怕自家女儿被野猪拱掉了似的,但我大魔王是一般的野猪吗?   “那就……拜托了!”肯伯特最终还是屈服于放在腰间的小手,对索尔微微低头,言语郑重肃穆。虽然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让索尔觉得有些沉重,来自于一位揪心的老父亲。   “两位长辈,在下必定尽力。”索尔抬手握拳轻捶胸口,也微微低头行礼后转身离开。   挥手叫上薇丝特,两人一前一后向庄园大门走去。   “臭小子!带回人来顺便回来吃饭。”肯伯特突然在后面喊了一声,让索尔踉跄了下。   神特么带回人顺便来吃饭?那意思带不回就永远别再让我见到你?索尔怀疑这是来自老棕熊的威胁,但却没有证据。不过似乎也不难相处,索尔把肯伯特和老地精归在了一类。   离开阿戴尔家族奔行在街面上,索尔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想想自己平时又是亲手拉起除靈联盟,又是分享规则经验培养破解小队,可到头来自己却仍然要亲自硬着头去硬撼生灵。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跪那么久你一定饿了吧?先去我那里吃点东西吧。”路上索尔对薇丝特建议了一句。   “可是您不是说时间紧迫吗?”薇丝特有些疑惑地问。   “总要随便吃点才有力气,这样,你等我进去拿点食物我们路上吃。”索尔心里也有些无奈,他其实不是为了什么食物,他只是想道别而已,如果时间够他甚至还想写一封遗书。   直接闯入费斯的宅邸,宅邸的餐厅里似乎菜品也才刚刚上桌不久,一餐桌的人都在等自己,看得索尔有些唏嘘。他们当然也不会一直等下去,而是等到某个时间点才会进行开餐。   都是些可靠的挚爱亲友,索尔一进来就遭到了众人的调笑和揶揄。   他完全不在意,只是笑看着自家的克蕾蒂香菇张开了手臂。   克蕾蒂一愣脸突然就红了,那分明是要抱抱的意思。问题众目睽睽之下这家伙怎么敢?克蕾蒂有些无语,不知道这家伙又要做什么怪,但禁不住众人的起哄还是扑进了索尔怀里。   “嗯~”   一个深吻让克蕾蒂有些醉了,实际上和大魔王斗争多年,克蕾蒂也已经不是什么单纯少女,只是这种人前张扬还是第一次,再加上心里莫名的羞耻感,让她整个人软软地站不稳。   整个餐厅的人都只看见大魔王在那里不要脸的展示恩爱,却没有人看见,索尔悄悄把自己的戒指趁机放在了克蕾蒂的贴身衣兜里。告别的话就不说了,她看见后应该就会明白的。   等深吻结束,一众香菇也纷纷叫嚣着要来一个。于是索尔把自家香菇轮番抱了一回,艾蕾莎虽然在餐桌边躁动不已,但终究没敢。算了,还是找个机会偷情吧,她幽怨地哀伤着。   对餐厅里的女性是一场甜蜜,对男性显然就不怎么友好了。   一众狗头人纷纷敲打着桌椅吹起流氓口哨,表达着自己的鄙夷。   “我抱自家的香菇,你们看着就好。”索尔如是说,把一众狗头人气坏了也恶心坏了。   “好了,我那边的生意还没谈完,我回来抓两个面包还要去敲定几个细节,你们赶紧用餐不用等我了。”索尔一脸轻松的笑容打着招呼,顺手从餐桌上抓了几个有馅料的烤面包。   于是,索尔在众人欢笑的目送里,就这么从喧闹去往了荒芜。 第539章 古老的城堡   “看你跪了那么久,先随便吃一点吧,接下来可就没有用餐的机会了,有香肠面包和烤肉面包,你选哪一种?”索尔走出费斯家的宅邸,问正站在外面眼巴巴等着自己的薇丝特。   “哦,香肠的就好。”薇丝特感激地回答一声,今天就只有早上的时候随便吃过一点早餐,刚才跪在那里她内心忧虑还不觉得,现在突然间觉得好饿,还有这位索尔大人好温暖。   他居然会怜惜自己一个小小的侍卫,难怪冰山大小姐也会沦陷,薇丝特只觉得好羡慕。   刚才他介绍说他叫索尔,是大小姐的秘密情人,还说当年大小姐非要赖上他,他才不得不放弃了拯救大陆的勇者身份,投身于一个小领地成为了一名厨师,默默无闻地守护着她。   薇丝特本来是不太信的,因为她作为大小姐的一名近身侍卫,从来没见过这么个人。但索尔反复强调‘秘密’两字,还让薇丝特仔细回想,安妮贝兹是不是有时会突然不知所踪。   薇丝特回想后发现果然是的,大小姐有时的确会突然抛下她不知去向。以前薇丝特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经过索尔一提醒,薇丝特瞬间觉得那些细节可疑起来,一切似乎对上了。   安妮贝兹并不知道自己洁白的声誉,正在遭到某个无耻之徒的抹黑,实际上就算她知道了大魔王也不怕。小香菇的声誉不就是拿来毁坏的吗?这显然只是大魔王的基本邪恶而已。   说起来索尔自己才真是悲愤不已,毕竟这世上能让他直扑规则的人还真不多。安妮贝兹小香菇,你最好不要让我在规则里找到你,不然还不知道你的小屁股又会奏出怎样的乐章。   看着走在自己身边闷头啃着面包,却一脸想入非非的薇丝特小香菇,索尔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好吧,看来大魔王的魅力又被别人发现了,老是被人仰慕的人生真是让人很疲惫啊。   两人边啃面包边赶路,索尔顺路找上了一家小餐馆,先准备了大概够两个人消耗一个月的干粮和水,一大包的甩在背上。上次在规则里连续吃草的日子,回想起来真是不堪回首。   “不需要我跟随帮忙吗?大人。”看索尔只准备了一个包裹,薇丝特主动开口询问道。   “不用了,生灵已经远远超出了你所能帮忙的层面,你独自在卫河者小镇等我们的消息就好。到时候等到你的大小姐回来,别忘了在你家大小姐面前多描述一下我的英勇形象。”   “如果到最后我们谁都没有回来,你就自己……嗯,逃走吧。记住,别再回去阿戴尔家族了,不然老棕熊难免会迁怒于你,这件事也不应该全怪你。”索尔抬手摸摸小香菇的头。   “哦,那大人您小心点。”薇丝特弱弱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思考谁是老棕熊的问题。   准备一个月的食水已经足够了,带得太多除了增加负重外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毕竟索尔和安妮贝兹两人如果陷在规则里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回来的话,那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食水备好,索尔带着薇丝特赶往除靈协会,然后以偏高的价格雇佣了一个三阶除靈人。   杰斯坦,一个三阶的黑暗游侠,不过他的主要作用,只是帮助索尔定位荒野里的生灵。   毕竟索尔和薇丝特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却并不具体。不过索尔并没有对杰斯坦说明自己要去哪里,目的是什么。只是告诉对方,需要他护送自己和薇丝特到卫河者小镇即可。   索尔希望自己这次规则之行不论成功与否,都能默默来回,而不需要别人多余的围观。   杰斯坦以为索尔和薇丝特是情侣,对此并不意外,除靈人经常会收到类似的护送委托。   于是三人于晚餐刚过的时间出发,离开了奥德伦萨主城直接去往荒野。   路上索尔悄悄偏移了一些方向,故意摸到了生灵附近。实际上还隔着段距离杰斯坦就已经预警了,告诉两人附近有个无比危险的生灵,这说明杰斯坦的黑暗游侠视野已经看见了。   索尔隐晦地看了薇丝特一眼,小香菇默默点头,示意索尔这里就是她们中午遭遇生灵的地方,周围范围内只有这么一个生灵,然后索尔顺着杰斯坦的目光确定了大致方向和距离。   索尔让杰斯坦独自回去了,杰斯坦虽然有些狐疑,但也没认为会有人去主动招惹生灵。   “你自己可以吗?独自去往卫河者小镇?”索尔问薇丝特。   “可以的大人,小镇也就半个沙漏时不到的路程,而且我带着除靈武器和一定数量的除靈用品,不过……我能不能目送您进入规则之后再走。”薇丝特问了句。   “好,随你,但是等我进去之后你就立刻离开,千万不要在这里傻等。荒野环境你一个人应付起来难免危险,而且你的等待对于规则里的我们而言毫无助益。”索尔细心嘱咐着。   看到薇丝特点头后,索尔检查了下自己的东西。这次他连除靈物品都没带,唯独只背了他的剑,然后就是够他和安妮贝兹消耗一段时间的食水,希望骑士香菇能撑到自己找到她。   “大人,祝您好运,您一定要把大小姐带回来。”薇丝特香菇向着索尔的背影喊。   索尔没有回头,只是抬手越过头顶挥了挥,然后凭着之前预估的大致方向,向前摸索前行。索尔不担心找不到那个生灵,毕竟规则的范围是成片的,一时找不到来回走几次就行。   他真正担心的是,自己的救援是否真的有意义。上次他和艾蕾莎和塞蕾欧姐弟俩,四人同时进入规则,但是进入规则之后,在他们之前进去的塞蕾欧的人手,却一个都没有见到。   也就是说四人没有见到过任何前锋队伍留下的痕迹,当时索尔就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些人都死了,被规则的自我净化抹消。还有一种是,每一批人进入的规则都是独立的。   说穿了就是两拨人因为时间差前后·进入同个生灵的规则,实际上两拨人是无法相逢的。   假如生灵的规则就像两个平行的秘境一样,就算其中的环境是一样的,但却是你去往你的规则,我去往我的规则,两个独立而相同的规则却并不互相重叠,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索尔虽然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却缺乏验证条件。   想要验证其实也不复杂,一种就是你在规则里找到之前进去的活人,还有一种是两批进入同个生灵规则的人都活着回来,到时只要问问他们在规则里活动的时候是否相遇过就行。   遗憾的是挑战规则本就九死一生,两个条件都未曾达成过,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验证。   假设规则的内部是索尔所猜测的第二种,那就让人有点头疼了。到时候就变成了安妮贝兹仍然在她自己的规则里挣扎,而索尔顺便也把自己陷进了另一个规则里,两人各自挣扎。   就算索尔再好运一次,独自安然地回来,他仍然没能救到安妮贝兹,事情显然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但即便知道是这样,索尔还是得走这一趟,果然善良的大魔王是活不长的。   就在索尔的患得患失里,说不清突然的某一瞬,视野似乎恍惚了一下。   索尔猛然抬起头,就看见空中大片的阴影似乎正向自己袭来,转眼已到眼前。   被唬了一跳的索尔瞬间拔剑斜在身前,背上的粮食包裹也摔了在地上。   “该死的家伙!你们以为只有你们会飞吗?”索尔执剑看着远去的蝙蝠群忿忿地朝地面啐了一口。现在好了,不用再纠结什么能不能遇见的问题了,自己显然已经站在规则里了。   索尔探脚触碰着地面的粮食包裹,这是活下去的资本,整个人却在抬头忙着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是索尔不知道从哪里养成的习惯,来到陌生环境先不急着行动,而是细致地观察。   这应该是某处的一条过道里,过道墙壁上每隔段距离有着摇曳的火把照明,整体环境有点像某个秘境的一部分。地面墙壁顶面都是砖石结构,却有着裂缝荒草和岁月折磨的痕迹。   索尔整个人横着身体背靠墙壁,达到视野最大化,以免前方或身后来敌没有及时发现。   又观察了一会,索尔怀疑自己似乎是在某座城堡里,不过这座城堡明显古老而荒芜。得出结论的原因是墙面上的圆拱型窗洞,虽然那窗洞外面漆黑一片,但偶尔会有微风灌进来。   从逻辑上说这应该是离地一定高度的某一层,但规则未必符合逻辑,所以就算最终发现这是条故意留了窗洞的地道索尔也不会觉得意外。   之所以认为是城堡里的某一层,因为这样的顶壁索尔曾在吸血鬼生灵的城堡里见过。如果这是某座建筑里的过道,顶壁不应该会那么平整,浮雕装饰线条之类的玩意总会有一点。   可惜的是别人吸血鬼生灵的城堡显然很精致,铺着地毯,还能看看万里无云晒晒太阳。   这里只有一地荒草裂缝,让人担心或许下脚踩重点,会不会把地板踩烂直接掉到下一层。而且这些荒草并不是长在外墙体,已经蔓延进了室内,可惜并没为整个环境带来多少生机。   至于时间,既然此时窗外漆黑一片,索尔就当现在是黑夜吧,甚至一直是也没有关系。 第540章 异域探索   呼啸而过的蝙蝠群是索尔目前唯一见到的生物,除此外荒草地面上连只爬虫都看不见。   大致观察完室内的环境,索尔小心地来到窗洞边,想从窗外的漆黑里获得更多的信息。   这些圆拱顶的小窗洞索尔见过不少,本来该有着两块木质挡板,雨水倒灌时可以把挡板向内合拢插上窗销抵挡风雨。如今所有窗洞的挡板都早已不见了,连木质窗框都腐朽不堪。   索尔持剑向窗洞外试探了下,以免有什么能爬墙的奇怪敌人埋伏在城堡外墙体上。确认没有危险后索尔才微微倾身向窗外的黑暗里张望,可惜成片的漆黑就只是漆黑,一无所获。   没有星光月光看不见天空,也没有远方的村落灯火,城堡外面的世界漆黑得有些纯粹。   借着过道里本身透出的火把光亮,索尔向窗洞外上下左右的环视了一遍。从横侧看出去能看见相邻的几个窗洞里同样透着光亮,除此外就只有城堡外墙体上爬着的一些干枯藤蔓。   至于上下两个方向,假如城堡每一层的格局都差不多,索尔本想依靠外墙体上下窗洞里透出的光亮,来判断下自己所在的层数,然后索尔就发现上下虽然也有窗洞但却漆黑一片。   这就有些不正常,仿佛整座城堡只有自己这层有光亮一样,这算是给外来者的指引吗?   上下方向的窗洞索尔是依靠自己的黑暗视野看见的,自身过道本身有光亮,两种视野重叠,给黑暗视野造成了一定阻碍和削弱。穷尽目力,索尔也只能看见上下两层漆黑的窗洞。   总之城堡的外面就是这样,看不见天空,看不见远方是否有荒野,也看不见城堡底部到底是护城河还是城堡庄园,一切都无可判断,唯一能判断的就是自己的确处于城堡某一层。   搜集完信息,索尔把包裹甩在背上准备展开探索,毕竟他是来找人不是进行考古研究的。   保持着戒备向前走出几步后,索尔挑了挑眉,又发现了一个之前自己没注意到的细节。   整个过道并不是一路都灯火通明,或者说墙面上的火把较远的处于熄灭状态,需要自己走近后火把才会自己点燃。如果以索尔为中心,过道前后各有四个火把随时处于点燃状态。   意思也就是当索尔立于某个火把之下时,向前还能看见四个点燃的火把,向后也同样。   总共九个火把一直处于点亮状态,索尔始终居中。当他向前走到第一个火把,前方第四个火把会自动点亮,身后第五个尾段火把会自动熄灭,这种变化会随索尔的脚步一直发生。   索尔抿抿嘴,各种秘境混迹到今天,他也没觉得有多神奇,只是心里冒出来一个猜想。   上下那些楼层之所以一片漆黑,会不会是因为自己还没走到?自然也就没有火把亮起。   但如果这个猜想是正确的,那么安妮贝兹那个小香菇会在哪里呢?如果她还活在这片规则里的话。自己能不能通过外墙体上窗洞里透出的光亮,判断出她在某一层的某个地段呢?   默默思索着其中的可能性,最终索尔还是摇了摇头。人就算来到了规则里,仍然需要吃东西,安妮贝兹也一样。小香菇没有食水来源,除非她在某个楼层找到了厨房之类的地方。   光找到还不行,其中还要堆放着足够的食水,她才能以此为据点,实现向周边楼层探索的可能。如果没那么一处地点,安妮贝兹不可能长久停留在城堡某处,寻找食水才是首要。   至于索尔自己,目前是毫无方向的,上下左右一无所知。他只能在自己来到规则里的第一天,多观察熟悉下环境,尽量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顺便找找有没有小香菇留下的痕迹。   要说到危险,索尔本能地认为或许会来自于城堡主人,如果这个奇怪城堡有主人的话。   假如前方发现了城堡的旋转阶梯,能够同时向上和向下,索尔可能会倾向于选择向下。   这个选择并没有什么合理依据,只是索尔觉得城堡上层通常会是生活区域,自己鲁莽地向上很可能在没做好准备以前就直面危险的城堡主人,而如果向下,很可能到达城堡大厅。   索尔现在背着个不小的包裹,看起来就像一个刚盗窃得手的盗贼正在逃离一样,有些滑稽。先去底层看看吧,万一遇到什么不可抗力的危险,自己也能通过大厅逃到城堡外面去。   就这么盘算着,某一刻索尔突然停住脚步,猛然回头向身后看去。这一路虽然会分心思考,但身处陌生诡异的环境,索尔不可能放下戒备,实际上他一直都在留意着过道的动静。   此刻身后的过道里,出现了一个敌人。之所以一眼就认为是敌人,是因为它烂头烂脑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个正常的家伙。之所以是它,因为它已经分不清性别,只是具行走的腐尸。   索尔只距离它三四步的距离,或许它很多年前曾经是个少年或者少女,但如今它全身已经没有多少血肉可以腐烂。暴露的骨质颜色并不苍白而是暗黄色,表面有些风化的小坑洞。   眼窝里不出意外的没有眼珠,腐泥和蛆虫吃掉了它一边膝盖,以至于行走得有些摇晃。   这种敌人索尔这一生在荒野里曾经遇到过不少,也送走过不少,内心难以有丝毫波澜。唯一让索尔难以释怀的是,它的出现显然无比诡异,无声无息而来,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反正它肯定不是从自己身后的过道深处出现的,不然它在进入第四个火把的光照时,就被索尔前几次回头时发现了。不,应该说按它迟缓的行走速度,它根本就不可能追上自己。   将包裹轻轻放在地上,索尔提着剑开始靠近。这具腐尸显然具备某种未知的感知,因为索尔的接近它抬起了一只手臂,似乎想抓挠或者撕扯,不难看出这是一种明显的攻击行为。   这份攻击性让索尔有些失望,他本来还希望他会像不死克劳德或者提莫一样,突然口吐人言展开交流。显然这只是具无智慧的腐尸,只剩攻击本能,就像荒野里遇到的那些一样。   索尔没急着动手,而是躲避着扑击绕到了它的背面。倒不是想戏弄它,索尔只是在完成自己的观察,他本想看看能不能在它身上找到点什么,能够证明它曾是城堡的仆从或住客。   可惜它的身上没有任何衣物和完整的肌肉,只有些腐烂得不彻底的血肉挂在身上。实际上就算分辨出它是男是女,对于索尔而言也没什么意义,确认没有疏漏后索尔才抬起了剑。   “嚓~”一声像是剑刃斩断朽木或败革的声音后,它断成两截摔在地上,陷入了死寂。   索尔抿着嘴,并没有什么击杀的喜悦,而是开始思索规则里的敌人种类问题。就前几次规则之旅来看,基本没什么敌人,只有海岛上的史莱姆小女孩带着她的三个玩具算是敌人。   但稻草人和漂浮魔法书还有腐烂木偶那几个敌人,其实说起来各有特色,至少它们能和当时五阶的自己打得有来有往,也算有些实力,而眼前这个腐尸只能算是个杂鱼类的敌人。   这个规则里有着敌人,种类未知目前只见到一种,而且这里的敌人回到了普通的刀剑层面。突然出现意味着无可防备,只能随时提高警惕性,索尔默默将总结出的几点记在心里。   之前在海岛规则里和稻草人那一伙战斗时,当时杰拉比用黑暗游侠的视野提醒过,四个敌人都是幽灵体,虽然刀剑也能抗衡,但最后索尔都要使用深渊的裂痕才能真正干掉他们。   但刚才遇到的这个腐尸,索尔什么也没用,就平平无奇的一记普通斩击就结束了战斗。   将包裹重新甩在背上,索尔提着剑准备继续自己的探索。迈步之前他下意识回头扫了一眼,然后整个人突然又愣住了,只能再次放下包裹回到腐尸倒下的地方,低头皱眉思索着。   腐尸断成两半的尸体,此刻正在地面上散发着微光粉尘逐渐透明消失。问题是,在这个腐尸倒下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朵浅绿色魔魂,此刻索尔正抱着手怀疑这朵魔魂的真实性。   这明显有些违和,因为索尔斩杀过无数的死灵,都只会扩充精神力却从没出现过魔魂。   而且在规则里很难界定真实与虚幻,就像索尔在吸血鬼生灵的规则里,在海岛一家三口生灵的规则里,那些餐桌上的食物是真实的,那些在海岛上找到的浆果和泉水也是真实的。   当然,真不真实或许也不好说。之所以索尔会认为是真实的,依据是不论那些食物是否是某种幻觉,也不论它们的本体是树叶还是毛虫,至少它们缓解了饥饿,支撑了自己的生存。   但眼前这朵魔魂索尔却无法验证,他就算把它吸收掉也不会有任何饱腹感或其它感觉。   如果带着魂晶他或许还能试着把这朵魔装好带走,也算是种验证手段。可惜规则里无法使用空间首饰,所以索尔把戒指留在了克雷蒂那里,这样如果自己回不去了她们的生活也不会失去保障。 第541章 黑暗里的声音   既然无法验证,就当这朵魔魂是真实的吧,索尔也没有太过纠结,走上前将魔魂吸收。   此时腐尸已经在地面上彻底消失不见,尸体会消失这点倒是和大陆上一样,不过消失速度显然比大陆更快。按理说二阶以上怪物才会出现魔魂,但索尔并没感知出这怪物的阶位。   说起来如今规则外面的大陆环境,魔魂似乎比精神力更金贵了,毕竟秘境之门关闭,能产生魔魂的怪物也更加少了。如果这次自己能在规则里积攒一些魔魂,倒也算不错的收获。   除此外索尔还留意到,这个怪物出现的原因肯定是因为自己,不过索尔还没找到这怪物出现的具体诱因。到底是因为自己途经了那个特殊的路段?还是因为自己来到城堡的时间?   索尔甚至回头在腐尸出现的地段来回走了两遍尝试了下,可惜再也没有什么动静发生。   那原因很可能就是自己在城堡里活动的时间了,索尔认为。接下来顺着之前的方向,索尔就这么一路踩着砖石地面和荒草前行,脚步声有些细碎,感觉这个城堡……似乎挺大的,   没走太远,索尔在城堡内侧墙面上发现了一个房间。从格局来说并不奇怪,有着过道自然也会有房间,甚至从城堡的空间利用率来说,这座城堡的房间算是比较少的,并不密集。   老旧的门板表面,纹路和木质已经出现了剥落的痕迹,索尔没费多大力气就推开了门。   令人不悦的吱呀摩擦声响起,在死寂的过道上拉出一连串余音,门头有少量灰尘掉落。   门内也像过道上一样会自己照明,整个房间似乎因为感应到索尔的到来,瞬间有灯火亮起。有意思的是,本该垂下水晶灯的地方,却吊着捆燃烧的火把,看上去莫名有种原始感。   索尔没有进入房间细致观察,因为房间的空间不大,或者说因为没有任何杂物,火把的光照倾泻下来,开阔的室内几乎一目了然。索尔注意着过道的动静,大致看了看就离开了。   这是个必须要有的粗略调查,以免小香菇正蜷缩在某个房间瑟瑟发抖,自己却错过了。   要说房间里的诡异之处其实还是有一些的,室内没有地毯家具摆设和任何装饰,和过道一样地面龟裂,荒草蔓生。视线扫过整个室内后,空旷而安静,连滩残骸或者垃圾都没有。   如果室内有些古老摆设,或许还能给人种破败感,可房间里太干净了,看起来像是有人刻意搬空了一样。索尔怀疑可能是岁月太久远,规则主人具现环境时已经想不起许多细节。   就这么在过道里穿行着,索尔沿路又打开了两间不知用途的房间,里面一样的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没有危险,也没有安妮贝兹小香菇。倒是在过道上,索尔又遇到了两回敌人。   这两次的敌人种类都和第一次遇到的腐尸不同,但并没什么强度。一次是一个僵尸,一次是个死灵。僵尸死后为索尔贡献了一朵魔魂,死灵被消灭后贡献的仍然是精神力的累积。   整条过道感觉是要比普通城堡的过道长些,也不知道城堡本身有多大,还是因为在幻境里空间被某些意志扩大了。索尔虽走得不快,但终究还是来到了连通上下层的城堡阶梯处。   和索尔的猜想一样,一道石质的旋转阶梯,看起来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出格的特点。   或许整条过道的两端尽头都有一个旋转阶梯连通上下楼,索尔继续延伸着猜想。如果自己的猜想正确的话,整体的建筑格局倒也没有脱离索尔的阅历和见识,或者说仍在逻辑内。   站在旋转阶梯上,索尔向上下看了看,不出意外漆黑一片,或许要等自己去到该层才会亮起灯火。视野没什么帮助,索尔只能侧耳仔细捕捉了下声音,可惜仍然只得到一片寂静。   既然没发生什么意外打断自己的搜索,索尔凭着自己一开始做出的规划,选择了向下。   他决定先力所能及的搜索几层,假如自己离地面不远,那就先把城堡下几层搜索完毕然后再回头向上。反正城堡上层就在那里又跑不掉,实在不行自己只能把整个城堡搜一遍了。   自己既是在搜索也是在排查,等排查区域越缩越小,最后生灵各种该遇见的总会遇见。   在本层阶梯附近留下记号后,索尔来到了下一层,留下记号是以免自己日后重复搜索。   下一层和上一层似乎没什么不同,至少环境差不多,索尔本来是这么以为的。但来到下层没走多远,索尔就发现敌人变了,依次击倒一个微笑木偶一个缝合怪后,索尔停了下来。   感觉敌人的强度有所提升,而且到目前为止敌人的种类还没有重复过。这让索尔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会不会是在这座城堡里停留得越久,后面出现的敌人就会越来越强大?   如果这个推论是真实的,到最后面会出现什么?可以想象那一定是个令人忌惮的答案。   短暂停留后索尔继续着自己的搜索,一方面他暂时还没有什么退却的理由,另一方面也是想验证下自己突然冒出来的猜想,验证方法很简单,只需要再面对几次出现的敌人就行。   于是索尔的速度不变,沿路遇到房间他仍会推开房门确认一番。不过索尔的心情正在变得越来越沉重,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猜想很可能是对的,接下来出现的敌人正在越来越强。   有一次是遇到个人形蛙脸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皮肤溃烂流脓。恶心都不说了,关键是这家伙攻击方式很猥琐,一道利刃般可以卷曲伸缩的舌头,每次都是朝着心脏和下身招呼。   战斗时索尔老是想起史坦特用舌头卷苍蝇的画面,这家伙舌头速度很快,要是被这蛙脸男舔一下,说不准心脏或某个重要部位就不见了,好在最终被索尔斩断了舌头抽搐着死去。   还有次是一个死灵史莱姆,特点是体型灵活,漂浮多变而且柔韧性很好。每次索尔剑刃斩过去,它的身体都会及时凹陷躲开锋刃,最后索尔看准机会用一记深渊的裂痕送走了它。   等到再次斩掉一个吸血鬼后,索尔果断作出了决定。必须加快搜索速度了,因为这个吸血鬼的速度和分身已经让索尔开始觉得战斗有些吃力,再后面的敌人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   自己平时变成吸血鬼只觉得来去如风,想不到吸血鬼变成敌人时面对起来会那么费劲。   索尔大致摸索出了敌人出现的规律,似乎是因为自己在城堡里的停留时间而出现的。他还刻意摸出随身携带的地精钟表记录了一下,大概每过四分之一个沙漏时,敌人就会出现。   如果安妮贝兹真的在这个规则里所经历的和自己一样的话,按理说这样的敌人强度,不是四阶的安妮贝兹所能够面对的。想象着小香菇愣头死战的情景,索尔不禁觉得揪心不已。   于是索尔开始背着食水包裹,在过道上加速奔跑起来,半路只有遇到关闭的房间时他才会停下推开门扫视。索尔怀疑这些房间里可能不会出现敌人,安妮贝兹有可能躲在某一间。   当然这个猜想并没有依据,索尔只是觉得安妮贝兹站在过道上是不可能扛得住的,那么只能躲进某间房间。如果整个城堡的房间都不在的话,那估计就只剩城堡外面这个可能了。   可是这座城堡外面有什么,是荒野还是海洋?又或者会不会这座城堡根本就没有外面?   思绪飞转,索尔并没有因此降低自己的速度,而是一路飞快搜索直接冲到了过道尽头。   和索尔之前做出的猜想一样,果然每一层的过道两端都有着连通上下的旋转阶梯。如果上一层他是从左到右,这一层相当于从右回到了左,沿路遇到的所有房间一间都没有漏掉。   拽出地精钟表看了一眼,索尔皱起眉头,这次他居然将近半个沙漏的时间都没有遭遇到敌人。难道自己之前推测的四分之一个沙漏时是错的?还是意味着下一个敌人……很强大?   索尔隐隐有些心神不宁,这里几乎没有任何治疗手段,受了伤会很麻烦。应该把艾蕾莎那个香菇拽进来的,不过想了想索尔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如今艾蕾莎也是自己的小香菇了。   握着长剑,索尔准备在这层阶梯处留下个记号后,就迅速顺着旋转阶梯往下走直冲城堡底层。然后尽可能的在下一次敌人出现以前,跑到城堡外面去,如果这座城堡有外面的话。   就在索尔用剑尖在阶梯上铭刻记号时,他突然一脸震惊地停住了手,然后猛然抬起头。   在自己上方或者说旋转阶梯的某一层,居然传来了说话声。索尔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规则里怎么会有人类的说话声,但很快又想起第二次遇到的吸血鬼生灵的确是可以交流的。   上方的声音有些遥远而不具体,连只言片语都难以分辨。不过索尔抬起头后,从旋转阶梯中间留出的柱形空隙看见,在自己头顶大概十多层的地方,似乎有着隐约的烛火在晃动。 第542章 强敌初现   听着上方疑似说话的声音,还有那抹摇曳昏黄的烛光,索尔心里同时冒出了两个念头。   一是他大致推测出那抹光亮距离自己十层以上距离,这就很奇怪。因为普通的城堡,哪怕有着亚尔兰提斯暴风城堡那样的规模,总高度也才七八层而已,十层以上的是什么城堡?   好吧,这只是个建筑格局方面的问题,非要解释的话也不是解释不了。毕竟在生灵规则里,规则的主人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对方要是高兴了来个百层以上,或许也不是没有可能。   抛开这个问题,索尔在意的另一个方面是那隐约的说话声。他想起在规则里能交流的智慧生物,其实也不只是主人,就像在吸血鬼生灵的城堡里,老管家和带路的女仆也能交流。   那现在头顶上的声音是谁?城堡仆从?又或者就是生灵本身?这会不会是什么诱敌手段?一边飞快思考着,索尔已经压着自己的脚步声在旋转阶梯上飞奔起来,方向就是向上。   万一那说话声是安妮贝兹和别人呢?索尔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微小可能,先去看看再说。   那声音和烛火明显是向上行走的,索尔整个人连纵带跃衣摆飞扬,和对方迅速缩短着距离。丢失视野是不可能的,毕竟那烛光在黑暗里无比醒目,除非说话的双方突然原地消失。   等到拉近到三四层的距离时,索尔才骤然放慢脚步凝神仔细聆听。等截取到几句说话内容后,索尔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那说话的声音有男有女,语法上就是光明历时期的语言。   而且那声音嘈杂热闹,似乎还不是一两个人在交流。只是他们交流的内容让索尔有些无语,一个男仆在说今晚的食物好香,他饿了,另一个女仆在议论着城堡主人新衣服的款式。   听到男仆的话时索尔还有些戒备,怀疑他说的食物会不会是在指自己,这是不是某种暗喻。等听到女仆议论衣服后又不像,这听起来就像是仆人们在私下交流一些琐碎日常而已。   摇晃的烛光逐渐黯淡,显然他们向上走了两层后拐进了该层的过道,不知道要去哪里。   这个城堡有怪物之外的智慧生物在活动,同时也有着主人,主人应该也是能交流的智慧生物。当然,也许所谓的城堡主人和仆人们都是怪物,只不过保持了生前的人类外形而已。   索尔迅速追上他们改道的那一层,站在旋转阶梯边悄悄探出头,远远地窥视着那群渐行渐远的身影。其实对于索尔而言这一眼已经足够了,因为放眼看去仍然只有满满的违和感。   他们一行总共五个人,其中四人男仆女仆各两名。正走成纵排,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个倒扣着的铮亮圆形金属餐罩,作用是为餐盘里的食物保温。   除此外托盘上还有装着鲜红酒水的水晶壶和水晶高脚杯,几道疑似水果沙拉的佐餐菜。   在四个呈纵队行进的仆人身侧,还走着一个疑似管家或者执事模样的人。在过道中段某道房门前五人整齐停住了脚步,然后那位管家整理了下衣领和衣摆,这才抬手礼貌地敲门。   不知道房间内是否传出了应答,距离稍远索尔什么也听不见。然后那名管家以优雅的动作打开房门,又闪身让到一边,等四名端着食物的仆人鱼贯而入后,他才最后·进入了房间。   以上就是索尔这次窥探所捕捉到的场景,满满的违和感也由此而来。因为这条过道和索尔今天扫荡的两条过道一样,地面满是裂痕到处竖着荒草,可这些人走在上面却毫无所觉。   关键是他们每人身上的穿着,虽然不是什么华丽盛装,但一眼看去也能看出是高规格的制式仆人服饰。布质崭新精细,有着流畅线条和修身的款式,和过道的荒芜环境格格不入。   如果忽略周围环境,只看他们的穿着倾听他们的对话,索尔甚至有种来到某个大家族做客的错觉,总之反差感太大。至于这些仆人本体是怪物还是别的什么玩意,索尔无可判断。   现在的情况是,索尔眼下大概正处于城堡十多层的高度,他只要跑上前推开那道仆人们进去的门,或许就能见到生灵也就是这个规则的主人,索尔估计会是个类人型的智慧生物。   目前索尔对对方一无所知,完全信息缺失。除非已经确定安妮贝兹小香菇落在了对方手里,不然规则主人最好还是留到最后,那家伙无疑很强大,现在显然还不是面对的好时机。   索尔现在要做的是,用接下来的几天迅速完成对整个城堡的搜索,再根据所得结果判断出小香菇的去向。就在这些盘算和规划里,索尔突然有些恍惚,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自己。   在索尔面前骤然出现了一个浑身青金色粗糙皮肤,荧黄色没有眼仁的眼瞳宛如两盏死灯般,双臂如刀的家伙。索尔曾经在镜子里看到过那样的自己,当他使用枭首魔变身的时候。   不过眼前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变身或幻想,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枭首魔。他的出现显然是因为城堡的遇敌时间到了,于是排在吸血鬼之上的枭首魔骤然出现,算是索尔本轮的敌人。   他就站在索尔之上四五级台阶的地方,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然后索尔猛然一个大幅跨步,直接从旋转阶梯左半圆蹿到了右半圆,迅速下坠在阶梯低处省略了逐级走台阶的尴尬。   枭首魔动作也很快,几乎和索尔同时行动。索尔刚完成落地前窜的动作,他就到了,别人单膝跪地的落地姿势无疑平稳优美,不像索尔又是狗跃又是蛙跳,只为能达到逃窜目的。   要说忌惮倒也谈不上,枭首魔本身就是索尔的四变身之一,他很了解这个怪物的特色。   皮肤坚固硬化,锋利双臂金属化,身形灵活快速等等。只不过如果踩在阶梯上战斗,彼此间必然存在高低落差,枭首魔习不习惯索尔不知道,反正索尔自己肯定是有些不习惯的。   于是索尔果断逃窜,先试试彼此间的行动速度有多少差距。两人就这么在圆形的旋转阶梯上横来跳去,不停依靠一次次快速坠落来替代下楼的过程,转眼两人已经蹦下了七八层。   索尔逃得很从容,两人之间的速度看似差不多,但索尔很清楚终究还是自己要快一些。   毕竟他背着个不算轻的食水包裹,每次跃动腾空后还要及时调整重心。调整过程看似瞬间完成,但在飞速不停的追袭里,这无数个瞬间已经不少了,但枭首魔仍然没能追上自己。   说起来自己的四个变身里索尔一直认为枭首魔是最强的,毕竟可攻可守又不失灵敏。但按照这个城堡里的敌人出现顺序来看,或许尚未出现过的狼人才是最强的,还要排在后面。   飞快的逃窜里,索尔甚至还有余裕比较下各个变身之间的优劣。一直连续下坠了十多层左右,索尔才猛然加速提前拐进了阶梯侧面横亘的城堡过道里,将此处圈定为双方的战场。   一直逃没什么意义,就算逃到城堡底层,如果敌人一直追袭,这场战斗终究要面对,只有消灭才能结束。索尔将背包甩在地上后,迅速拔剑返身向着追进过道的枭首魔奔袭而去。   战斗必须速战速决,不然拖到下次怪物的出现时间,再冒出个什么来二打一就不妙了。   “锵~”枭首魔双臂交叉挡住了索尔这道大力的当头斩击,然后是金属角力的咯吱声。   接着两人弹开,短瞬后脚下加速又交战在一起。索尔应对得很从容,几次看似无功的斩击,力量互换后,索尔已经看出反应速度和出手上显然还是自己要略胜一筹,这就足够了。   于是索尔开始频繁的使用擦身斩和错步斩,这样的攻击对于双方而言,每次大力碰撞后都会有短瞬的视野丢失,必须回头或者转身才能重新捕捉到目标,这就是索尔的战略目的。   几次兵刃碰撞身影交错之后,索尔估计枭首魔应该已经形成了惯性思维,时机应该差不多了。然后在下次彼此交错而过返身的短瞬里,索尔直接抬起手臂做出了一个斩首的动作。   枭首魔下意识就想抬起双臂格挡,就像前几次的有效防御一样。只是这次他刚做出个格挡姿势,动作却陡然慢了一拍,索尔一记斩击迅猛掠过,枭首魔的脑袋应声飞起滚了出去。   索尔甩了甩手上的血迹,显然自己又吃了一回出其不意。刚才枭首魔的习惯防御之所以会迟疑,是因为他疑惑了。索尔在彼此丢失视野的短瞬里,开启变身变成了另一个枭首魔。   所以等枭首魔骤然转身后,看到的就是另一个自己,就是因为这短瞬的迟疑让他慢了片刻,被枭首魔索尔趁乱斩了首。枭首魔最终却被别人枭了首,不得不说真是种讽刺的死法。   虽然计划成功了,但索尔还是隐隐有些遗憾。因为既然枭首魔出现了迟疑,那说明对方即便是个怪物,但仍然有着智慧或者说具备思考能力。既然都有智慧,又何必打打杀杀呢?   大家一起坐下来聊聊,有没有某个小香菇躲在某个房间里洗澡之类的辛辣话题不好吗?   将枭首魔留下的金黄色魔魂吸收,索尔把包裹甩在背上,开始向城堡底层进发。说起来这座城堡的怪物都挺实在的,每每死去必见魔魂,不像大陆上苦战一场有时毛都不落一根。   这一天连续战斗索尔也有点累了,他准备摸到城堡底层然后跑出去,不然自己终究会被城堡不停出现的敌人拖垮。如果城堡没底层,那自己只能找个没有敌人的房间准备过夜了。   实际上索尔并没有走太久,只是又下了一层就已到了底。一楼的城堡大厅一如索尔预想中那样宽阔明亮,从顶壁上垂下的一大捆火把无声自亮,整个大厅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杂物。   索尔从旋转阶梯进入城堡一层大厅,在自己右侧城堡大门正对的位置,倒是有一个腰部那么高的石质半弧形柜台贴墙而立,孤零零地静默在那里,不仔细看几乎和墙壁混为一体。   而在大厅正门位置有一个没有门扉的空洞,显然就是城堡大门了,连通着外面的漆黑。   就在索尔凝视着大门外的黑暗准备迈步时,一个身影突然从大门外走进了城堡一层大厅。   只是一眼扫过,索尔全身的汗毛就竖了起来。 第543章 不敌   此刻走进城堡一层大厅的是一个铠甲铮亮的家伙,反差强烈的是她并没有血肉,只有只半腐烂的手紧按着腰侧的佩剑。之所以是“她”,索尔是从那金属胸铠的轮廓上看出来的。   她的面容隐没在全罩的金属头盔下,但从她身体其他暴露出来的部位看,索尔估计那下面应该是张腐烂的脸。她全身金属铠甲纯黑色,却因为表面铮亮的金属流光而有种华贵感。   索尔之所以全身汗毛倒竖,是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黑骑士一样的家伙,让索尔觉得很强。这种直觉没什么来由,或许是因为气势,或许是对方外形的震慑,总之看上去很辣手。   她进入大厅后没有片刻停留,直接就向着索尔所在的方向走来,金属长靴在地面上踩踏出金属碰撞声。此刻索尔背着个食水包裹站在大厅左侧旋转阶梯口,整个人有些无所适从。   看见黑骑士径直向着自己走来,索尔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应战还是该干什么。这分明是个辣手无比的敌人,或许转身顺着旋转阶梯逃走才是正确选择,问题是……逃走真的有用吗?   如果她像枭首魔一样穷追不舍,最后仍然是个面对的结局,乱逃一场再回头还凭白消耗体力。而如果她才是这个规则真正的主人,那么自己和小香菇最终想逃离规则还是要面对。   基于这两点,索尔认为逃或许没有什么意义,那不如自己在这里试试对方的实力再说。   最重要的是,索尔怀疑自己或许要打倒她之后才能离开城堡。   毕竟自己刚到一层她就突然出现了,时机恰到好处,她表现得像个城堡大门的镇守者一样,索尔也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巧合。但如果她的出现不是因为自己,那还会是因为什么呢?   于是索尔将包裹放下,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在她走到距离七八步的距离时,猛然发起了冲锋。既然决定要战,哪怕对方生前是个女性,索尔也不会讲究什么谦让,抢个先手再说。   “锵~”索尔的奔袭速度很快,几乎转瞬即至,在他的大力斩击即将触碰到对方时,这个黑骑士终于骤然出手了。连带着拔剑动作的一个拔剑斩,瞬间颠覆了索尔对力量的理解。   看似平平无奇的攻击,一道半弧形快不可见的光影闪过,索尔整个人被震飞,狠狠砸在旋转阶梯边的墙壁上。骤然喷出一口鲜血后,索尔看着自己被崩出个缺口的钢剑一脸震撼。   这是什么该死的力量?索尔似乎又回到了修道院遭遇敌袭的那一天夜里,自己以无阶的凡人之躯,硬撼当时一阶的骷髅战士,对方当时那山一样无可抵挡的澎湃力量就是这样的。   问题是,如今的自己可是有着六阶的实力,在对方面前却像个笑话一样脆弱,难道这个黑骑士有着八九阶的实力?只是一次看似随意的交手,仅仅一个回合索尔就已经宣伤而退。   那个黑骑士显然没有就此放过自己的打算,猛然提速向自己奔袭而来。索尔脸上掠过一抹苦涩,此刻他整个人身体还有些剧烈碰撞后的疼痛麻痹,只能勉强横剑做出个防御姿势。   看着对方那拉出残影一样的极致速度,索尔看得有些惊心,这一击自己怕是挡不住了。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就在索尔专注地提升全力准备硬抗这一击时,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道身影,挡在了索尔面前。看着那道暗金色长发的背影,索尔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喊出来。   实际上之前索尔发起第一次攻击时,碰撞的短瞬里索尔似乎听到了谁的惊叫声,那声音还有些熟悉。可惜当时的索尔也没有什么偏头去看的余裕,只能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看来并不是幻听,现在挡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安妮贝兹是谁?只是想不到会在这样的时刻重逢。而让索尔揪心的地方就在于他很清楚小香菇挡不住的,她就不该跳出来逞什么英雄。   “锵~”一声并不剧烈的兵刃碰撞声后,索尔看见断掉的细身剑剑尖飞到了一边,而安妮贝兹整个人也随着对方的这一扫,飞到了大厅侧面的墙壁上,然后砸落在地没有了声息。   索尔有些狼狈地一个翻滚蹿到安妮贝兹身边,将她抱起。一大道从左胸到右腰际的割裂伤触目惊心,连内脏都清晰可见,这种伤别说在规则里,就算在大陆上也不可能救得回来。   “嗷~!”索尔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瞬间进入狼人姿态,力量全开向着黑骑士蹿了上去。   察觉到索尔的接近,正准备踏上旋转阶梯的黑骑士猛然一个转身。   “嚓~”一条带着兽毛的狼人粗壮手臂在空中打着滚,旋转落地。   而索尔也凭借着无畏的野蛮冲撞将对方砸进了墙里,然后索尔几乎是骑在她身上,单手扼住她的脖颈,力量增幅和血脉狂化全开,就这么用硕大的狼头将她的头盔硬生生地撞扁。   “嗷呜~”一声凄厉狼鸣后,索尔搂着黑骑士的脖颈,硬生生的将她的脑袋拔了下来。   黑骑士就在尘土和满地的碎石里,化成了一地的黑烟,然后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瞪着毁灭一切的目光目送她消失,脸骨有些变形的索尔才摇晃着站起,抱着断臂回到了小香菇身边。他以为会看到具冰冷躯体,然而并没有,她只是脸色嘴唇泛白,但呼吸还在。   “别去……咳,赢不了的,那是曾经的……帝国之星,咳……一个时代的女武神。”安妮贝兹的目光有些涣散,没有什么焦点,虽然此刻睁着眼睛,似乎有些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直到索尔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她似乎才找到了索尔的所在。   “你这个傻女人、疯女人,那种敌人是你可以面对的吗?大魔王需要小香菇挡剑吗?”   “之前我还觉得你很有思想和独立性,现在看来你和其他的女人也没有什么不同。不,你比她们更蠢,你全部的智慧都长到你的胸部去了,蠢女人!”索尔眼眶通红的痛骂不已。   没办法,已经是最后的时刻了,不骂几句索尔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面对即将的死别。   “你再骂……我就咬死你,咳……我发誓。”安妮贝兹闭眼轻声呢喃着。   “省点力气吧,或者想咬就动嘴吧,不用客气。”索尔将毛茸茸的手臂递到她嘴边。   安妮贝兹亮出洁白的牙齿抵在他手臂上,可是已经没有力气了,伤口让她昏迷了过去。   索尔知道这一睡就醒不了了,只能一脸悲凉地轻轻摇晃着她。   “出去…我的落脚点…在城堡…花园角落里,你可以躲在那。”安妮贝兹挣扎着醒来。   “躲?我为什么要躲?我要把这里的一切都撕碎,全部,一切。”索尔呢喃着,用半截断臂和一只手臂将安妮贝兹轻轻捧起,让她的伤口朝上。索尔没有开玩笑,他不想回去了。   顺着城堡大厅的正门离开城堡,外面只是普通的城堡花园。安妮贝兹所说的落脚点并不难找,花园角落里一间有些老旧的木质小屋,也许曾经是园丁们用来堆放园艺工具的场所。   推开小屋的门,里面几乎没有太多的东西。一张用荒草铺成的床,两颗风鸣草应该是来自小香菇少得可怜的药剂知识,要配制治疗药剂光是风鸣草并不够,还需要两种辅助药草。   实际上索尔很清楚,就算现在有两瓶初阶治疗药剂在手边也没用,面对这种伤势也只有无能为力四个字。倒是小屋里居然有盏不需要灯油的魔法灯盏,不知道小香菇从哪找来的。   借着油灯的光明,索尔默默将风鸣草放在嘴里嚼烂。然后脱下自己的大衣,将自己柔软的里衬撕成条状,依靠绕圈捆绑的方式将小香菇的伤口合拢,把嘴里的药沫涂在伤口表面。   索尔知道这样做其实没什么意义,但他只是默默做着,冷清的目光在灯火里明灭不定。   黑骑士被自己干掉,但规则并没有破碎,自己和小香菇仍然困在这里,说明黑骑士并不是规则主人,或许城堡主人才是。索尔只是有些疑惑,安妮贝兹是怎么知道黑骑士身份的。   眼下自己没了一只手,也许这趟规则之旅真的回不去了,索尔也没觉得有什么后悔的。   “我……咳,好冷!”安妮贝兹紧闭着眼睛,整个人微微颤抖着,捆绑的里衬已经被沁出的血迹打湿。索尔将她轻轻地搂在怀里,皱眉思索着某个地方还有没有什么微小的可能。   或许……城堡某层会有什么高阶治疗药剂或者魔法物品?这种心情就像陷入饥饿的人幻想着某处会有成堆的粮食一样。索尔浮起一抹悲凉的笑容,等着小香菇在自己怀里断气。   过了一会,索尔起身将小香菇放在她的干草床上,然后把自己的黑色大衣盖在她身上。   看着不停抽搐的小香菇,索尔感受着内心的撕裂,然后在她苍白得几乎无血色的唇上印下一个吻,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决定去寻找药剂或者说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不是无能为力地等待她的最后一刻。   那样的等待,太煎熬。 第544章 猫头鹰   漆黑的花园里没什么视野,就算有黑暗视野的人来到这,也无法看清整个花园的全貌。   不过就算能看见也没多少意义,相比起城堡里那些过道,这里同样有着凌乱的杂草。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些野花灌木,不知名的树木,还有荒草掩映间偶尔能见到的浆果和药草。   安妮贝兹应该就是依靠这些浆果支撑了最初的生存,直到她果断放弃生命帮自己挡剑。   一个断臂的狼人行走于花园间,走得有些沮丧,硕大狼头每次呵气都会滴落大滴涎水。   索尔觉得很疲惫,不是因为战后的肉体衰竭,而是精神层面的萎靡。他很不习惯这种厚重的情谊,就像露希雅那时候一样,今后除了满满的怀念和哀伤,时光里什么也剩不下来。   自己好不容易抛弃自私自利的孤儿信条想要冒充一次英雄,想不到居然还搞砸了。明明结局应该是小香菇欠自己的,到头来却变成了自己欠她,还永远都还不了,真是世事难料。   这种内心的空洞很像和修格斯永别那次,两个人去盗墓,最后修格斯永远留在了寂寞的陵墓里,却将孤苦伶仃的归路留给自己,索尔甚至连自己当时是怎么走回去的都不记得了。   这次的规则之行,索尔知道自己可能走不回去了,因为累了。   穿过花园和城堡漆黑的门洞,进入一层大厅。感受到来人大厅的火把瞬间无风自亮,整个大厅仍然空旷而死寂,索尔的剑和食物包裹仍然扔在那里,之前留下的战斗痕迹也还在。   索尔也懒得去捡,人都不在了,留再多的食物又有什么用,他直接穿过大厅来到了旋转阶梯。这样的时刻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哪怕是看似毫无意义的事,不然待在死寂里太煎熬。   等把小香菇送走,他就可以直接去拜访规则主人,反正他记得那道门。然后把对方撕碎,不论他是什么,又或者被他撕碎,自己就能去往该去的地狱,世界也将继续它自己的运转。   或许城堡某层会有什么止血的药草吧,脑袋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索尔踏上了旋转阶梯。不过踏上的时候他偏了偏头,就像一个万念俱灰的流浪汉偶然被路边的一朵野花吸引。   在旋转阶梯的侧面有一条倾斜向下的甬道,向地底延伸一段后有一个转折,似乎通往某个未知地带。这么大座城堡有几间地下室不值得奇怪,藏书室?地窖?索尔改道走了下去。   随着脚步的延伸,地道墙面的火把依次亮了起来。索尔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也不在意能找到什么,他只是需要一个没有具体意义的目标,支撑自己度过这段潦倒时间就够了。   转过通道后是一条横亘的通透过道,和城堡每一层的格局差不多,走到底应该能通向过道另一端的旋转阶梯。这条横亘的过道里墙壁上的房间还算密集,抬起眼就能看见两三间。   索尔闷着头,路过第一间时抬手推开,麻木地向屋内看一眼又关上。这显然是堆放农具的地方,也许这座城堡的主人多年前也是位富有的大人物,手下有着大片的雇农为其耕种。   然后是第二间,发霉虫蛀的破旧书籍竖立在书柜里,还有各种宗教遗物堆得满地都是。   索尔顺手把门关上继续向前走,其实这两间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仍然是空旷和杂草。但索尔还是看见了,一些来自于幻觉或者臆想的东西,他需要想点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直到推开第三间房门的时候,索尔皱了皱眉头,有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人很不舒服。这间房间的灯火并没有无风自亮,或者说它本来就亮着,和索尔的到来没有丝毫关系。   房间里有几小级向下的石质阶梯,然后是一小段过道,要走出短过道才能获得更开阔的视野。这种格局,倒是有点像自家领主府后院的地窖,奈菲尔娜还曾在那里救醒了克莉丝。   这间房间墙壁上满是未知血迹,相信只要穿过短过道就能看见一番骇人景象,或者说直面血腥味的源头。如果是之前索尔或许会满怀谨慎,但现在…他大大咧咧地迈步走了下去。   两三步走下阶梯,两三步走完短过道,室内的一切已经尽收眼底。   整个空间比修道院一间祷告室略大,两盏不灭的魔法灯盏挂在墙上,明亮的光线强势驱赶着室内的黑暗。两具古老的制式石棺平行放置在房间中央区域,一个女性站在那忙碌着。   那种石棺无疑很古老,时代已经太久远。曾经有过守墓人经历的索尔,有段时间也曾研究过各个时代的棺木,也算是丰富一个守墓人的自我修养,那应该是古王国历时期的石棺。   石棺的整体高度差不多到成年人的大腿部位,还有个厚重的石质棺盖可以推开或合拢。   后来因为那种石棺太笨重,入土麻烦,而且打造成本不低。不知道何时被取缔,变成了如今像是一个尖细菱形被截去两个尖角后的简易外形,棺身厚度也只比一具尸体平躺略高。   不过眼前这两具平行石棺显然不是用来装尸体的,而是放置在这里充当工作台的作用。   一个女性正站在一具石棺后忙碌着,不停挑拣一些断肢扔在石质的棺盖上,然后用针线缝合。石质棺盖表面的纹路已经被血肉打磨得平滑难辨,看起来她已经在这里工作很久了。   这个女性有着一个猫头鹰头颅,明亮的瞳孔直视着手里的针线显得很专注。她的双手有着人类的肌肤,只是已经隐隐有些溃烂,肤色也呈现灰败的腐烂色,但那双烂手却很平稳。   这个头颅显然很诡异,让索尔第一眼想起瘟疫横行的时代,曾经有一群自称瘟疫医生的人,戴着个鸟头面具行走于人世间和疫病做抗争,不过这个女人的猫头鹰头颅并不是面具。   之所以索尔能一眼认出她是女性,是因为类人的身形和身上一件满是污秽的灰色长袍。   在女人手边铺着一张不知道是什么的皮革,上面小刀、针线、剪刀各种工具都有一些。   房间里的浓重血腥味,来自于墙角里堆积的尸体和头颅,或者说难以分辨的各种断肢。   有人类的,也有些毛茸茸看不出种类的。然后索尔很快有些好笑地发现,自己之前断掉的狼人手臂居然也被捡到了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某个在城堡里打扫卫生的家伙干的好事。   那只手臂离开自己后,脱离了变身效果,重新变回了人类手臂的样子。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是因为自己黑色大衣的袖子还在断臂上,袖口星芒状金属扣还是贝丝亲手帮自己缝的。   这个房间和这个鸟头女人无疑都很诡异,因为这个房间显然是真实存在的,不再只有空旷和荒草。而且这个女人做的事也很诡异,就像是在生产缝合怪一样,将零碎的肢体拼接。   “在做什么?”默默看着这个女人把一只女性手臂缝合在一个壮硕的男性胸腔上后,索尔问了一句。他本来应该会问得更多更细致的,但是索尔决定改掉自己穷根究底的臭毛病。   不出意外的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甚至这个女性手里连短瞬的停顿都不曾有过。索尔也不在意,径直走到角落里堆积断肢的地方,把自己的手臂挑了出来,然后重新走回到石棺边。   “能帮我缝起来吗?”索尔开心地笑着,用自己的断手遮住鸟头女人的视线,挑衅着。   “躺在那里。”谁知道这个猫头鹰女人居然真的回答了,她没有看索尔,只是指了指旁边另一个空着的石棺。她的声音有些尖锐粗糙,听起来并不像人类,但似乎也不像是鸟类。   索尔回头看看另一个石棺,表面上比较干净,至少不像这边鸟头女人这个工作台早已经被血迹浸染。索尔挑了挑眉,解除变身回复人形,然后整个人在干净的石棺上平躺了下来。   石棺长度有点不够,索尔躺下后脚脖露在了外面,除此外还有身下石头传来的冰凉感。   等索尔躺下不动后,那个猫头鹰女人扯出一块满是血污的破布擦了擦手。然后走过来站在索尔的身边,半弯下腰将索尔断掉的衣袖剪开了一个缺口,把索尔的断肢处暴露了出来。   然后拿过一瓶像是脓水一样的绿色玩意,用小刷子涂抹在了肢体的断口处。索尔本来以为会传来什么火辣的刺痛感,然而并没有,意识里只有像是吃了片薄荷一样的冰凉舒爽感。   接下来索尔发现自己整个人突然麻痹了,或者说丧失了身体的触觉和控制权。如果这个女人想害他的话完全可以趁此时下手,但是并没有,女人伸出腐烂的手拿起了索尔的断手。   像是拼接般贴合在索尔的断肢处,然后低头开始缝合起来,那明亮鸟瞳一如之前专注。   这么近距离观察她的诡异外貌,说实话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还是有些惊悚,但索尔没什么感觉。只是因为脖颈无法抬起,索尔只能拼命下翻着眼睛,隐约看着她穿针引线的动作。   虽然看不见她的具体手法,但仍然能感觉出对方那老手裁缝般的沉稳气质。看到最后索尔也只得出一个速度很快的结论,几乎连吞下一个面包的时间都没用,对方居然就完成了。   然后她不再关注索尔,回到自己的工作台边闷头继续忙碌起来。几个呼吸以后,索尔发现身体能动了,他有些狐疑地支撑起身体,想看看这个女人把自己的手缝成了个什么玩意。   但还没来得及去看索尔就已经陷入了震惊里,因为断肢这种事,说到底不论是缝起还是粘合在一起都没有意义。毕竟你缝的只是表皮,就算勉强缝起来断手也仍然是没用的断手。   问题是现在索尔下意识习惯性的用双肘支撑起了身体,那只断掉的手臂居然能受力了。   这不可能!索尔猛然偏头看向自己的断肢处,手臂正好好长在那,甚至连断裂的伤口和缝合痕迹都找不到了。下意识握了握拳,力量传递至手臂上,整支手臂像是从没断过一样。 第545章 无声无息   这宛如神迹的一幕让索尔震惊得微张着嘴,这已经远远超越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换句话说,这甚至比重生药剂的再生更加神奇,也远比大陆上如今的当代治愈学更加诡异莫测。   索尔坐在石棺边,活动了下完好的手臂,片刻后猛然抬头,眼神里弥漫着希冀的光芒。   “你能治疗伤势吗?噢,我意思是别人身上的伤?”索尔无比期盼地向猫头鹰女人询问着,问完才意识到自己问的是废话,他的手已经治好,而且他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就是别人。   这个女性仍然没回答,不知道是因为懒得和索尔交流,还是她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人。   想到这里索尔不再犹豫,猛然跳下石棺,拉开门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他本来是来找一找有没有什么微小可能能够救活安妮贝兹,但现在这个可能居然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这也不能怪索尔没能想起来,主要是来到这么一个环境诡异的地下室,遇到这么一个长相奇怪的女性,再加上她拼接尸体的工作,索尔根本就没有往治疗方面产生过丝毫的联想。   极速的奔跑掠起一地的风尘,索尔回到城堡一层大厅冲出了大门,穿过花园直奔小屋。   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的,当年露希雅我就没赶上,这次不能再这样失去了。索尔嘴里默默念叨着猛然推开小屋的门,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看到重要的人受苦,他宁愿替她去死。   房间里的一切和自己离开时一样,不一样的是,躺在草堆上的安妮贝兹已经完全陷入了死寂。索尔猛然扑上去,用额头感受着她小脑袋上已经冰凉的体温,又轻轻摇晃了她几下。   然后索尔趴下听了听她的心脏,又在自己手背上舔了一口凑近她的鼻翼。本来验证一个人是否死亡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是索尔此刻心乱如麻,完全感觉不出来她是否已经走远。   索尔一会觉得她还活着,心脏还在跳动,呼吸还吹在自己的手背上,一会又觉得都是自己的幻觉。抬手抹了抹自己逐渐模糊的视线,索尔站起身,然后轻轻捧起小香菇冲了出去。   他跑得很快,但无比平稳,因为害怕颠簸让她的生命之火熄灭,如果还有火在烧的话。   穿过花园和城堡大厅,将地下室那道弥漫着血腥味的木门拱开,索尔直接冲了进去。他此刻有些心神不宁,害怕猫头鹰女人是自己虚构出来的幻觉,又害怕安妮贝兹已经离开了。   “救救她!”直接将安妮贝兹横抱在对方面前,索尔的语气谈不上客气,不知不觉间还带了些威胁。不是因为对这个猫头鹰女人有什么敌意,可能只是潜意识想让对方竭尽所能。   “躺在那里。”猫头鹰女人没什么表情,还是简短的四个字,仿佛只会说那四个字般。   索尔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至少对方并没有摇头表示无可救药,但下一刻索尔突然又有些狐疑,怀疑对方会不会一直是这样的工作态度,不论她要缝合的是一个活人还是一具尸体。   此刻索尔的思绪很凌乱,时而回忆时而幻想,根本无法专注地建立起任何精密的逻辑。   他将大衣铺在石棺上,让小香菇躺好,然后手忙脚乱的帮她卸下被割裂的金属胸铠。又继续扯下绷带,让她触目惊心的伤口重新暴露出来,此时伤口周围的血迹已经有凝固迹象。   索尔并没有轻手轻脚,甚至还刻意用上了略带粗暴的力度,只希望她能吃痛发出一声本能的痛哼。然而并没有,自始至终,安妮贝兹像个精致的玩偶一样,始终是冰冷而沉默的。   索尔感觉自己的心正在下沉,整个人隐隐有些摇晃,直到猫头鹰女人走过来他才退开。   站在一边,索尔默默看着她伸出半腐烂的手臂,将浓水一样的绿色汁液涂抹在安妮贝兹的伤口周围。看着她穿针引线,看着她伸出枯爪般的手指将伤口两侧皮肤捏拢以便于缝合。   然后看着她施展宛如神迹般的缝合手艺,不得不说她那让人眼花缭乱的手速真的很快。   直到她落下最后一个针脚,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索尔才首次注意到她用的针是一颗磨得极尖细的骨头。至于那线……居然是一种未知的虫子,看起来像蚯蚓,却比蚯蚓纤细得多。   之所以注意到线是虫子,是因为索尔本就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伤口。那缝合后尚未剪断的线头,突然在安妮贝兹的皮肤上立了起来,然后像是蠕动一样,那虫子从伤口上爬了出来。   很神奇的一幕,就像衣服上一段缝合线,拉扯线头尾段收紧,然后一环一环松开,直到整根线从衣服上完全褪下来。让索尔不能理解的是,那伤口离开了线的紧固,居然没崩开。   然后那只线条型的虫子爬到伤口周围,虽然看不清它在做什么,但索尔隐隐认为,它似乎在用舔舐或什么别的方法清理伤口周围的血迹,因为那些血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等到清理干净后,那条线爬到割裂的伤口处,像是和伤口重合一样,嵌进了割裂处,然后逐渐消失了。索尔皱眉凝目看得很清楚,也不算消失,是它自身溃烂融化成了一些液体。   那些液体似乎被安妮贝兹的肌肤所吸收,然后那道狰狞的蜈蚣般的伤口,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隆起的血肉部位逐渐消弭平复,最后只留下一个光洁美丽的饱满胸口。   亲眼目睹神迹的索尔,除了目瞪口呆什么也干不了,之前他以为是那种涂抹的绿色液体神奇,后来看到虫子的作为他又以为是线神奇。现在仔细想想,好吧,整个过程都很神奇。   索尔有些迫切地俯下头,趴在小香菇的丰满处仔细听了听,完全没有动静!?索尔又试了试她的体温,仍然冰凉。搂在怀里呼喊摇晃了几下,也毫无应答和丝毫即将醒来的迹象。   “她好了吗?”索尔有些紧张地转头询问猫头鹰女性,生怕听见什么让人哀伤的答案。   猫头鹰女性还是没有任何回答,仍然在那闷头忙碌着,仿佛并没有出手救助过谁一样。   “衷心感谢您的帮助。”索尔抿了抿嘴,最终不再纠缠,而是深深弯腰礼貌道谢,然后抱着冰冷的安妮贝兹离开了。别人已经做了别人所能做的一切,他没有理由再去质疑别人。   路过大厅时索尔顺便捡走了自己的食物包裹和缺了口的剑,回到了花园角落的小屋里。   索尔把大衣扑在草堆上,然后帮小香菇卸下轻便铠的部件,把她的里衬脱下扒光,然后把自己也扒光,将里衬全部盖在身上。看来下次要是再误入规则,除了食物还得带点衣物。   然后索尔把赤裸冰凉的小香菇紧紧捂在怀里,在这远离真实的诡异之外,在这无能为力的局势里,索尔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只能把小香菇捂暖,默默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这是索尔来到规则的第一天,或者应该算第二天了,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疲倦过。   一夜无声,索尔睡得很深沉,甚至还有闲暇做了一个有些遥远,醒来就忘的荒诞的梦。   睁开眼之后索尔瞬间松了口气,小香菇仍然乖乖地趴在自己怀里,不像以前那样老是冷冰冰的臭着脸,也不会追自己几条过道询问兄弟会的暗号。关键的是,她似乎有点暖和了。   索尔起身,跑到花园里摘了一些新鲜的浆果,又挑了一些优质肉类,全部用石块研磨成粉。然后跑到城堡过道里用过道的火把借了个火种,用安妮贝兹的头盔煮了一锅肉糜鲜汤。   掰开安妮贝兹的小嘴,连个勺子都有不起,索尔只能用嘴对嘴的原始方法,一口口的帮小香菇喂下去。大魔王喂自家的小香菇,有什么好恶心的?索尔觉得自己的作为很有道理。   接下来几天,索尔也会去城堡里探索。他发现只有在城堡过道里逗留才会出现敌人,花园和城堡房间里都不会,遇敌顺序仍然是从最弱的腐尸开始,然后敌人强度会逐渐地攀高。   城堡每层如果加快搜索其实要不了多少时间,这几天索尔已经搜到了第九层。之所以十层以上没有去碰,因为索尔怀疑规则主人盘踞在那里,所以他准备是死是活留到最后再说。   安妮贝兹才是自己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和意义,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索尔的内心正在变得越来越绝望。已经整整五天了,小香菇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或许永远都不会醒了。   每天索尔都觉得小香菇是热的,但是放她离开自己的怀抱后又会迅速冷却。浑身冰冷没有体温都不说了,让索尔绝望的是没有心跳,没有呼吸,这显然早已经脱离了活着的状态。   哪怕晋阶沉睡也不可能像这样无声无息。   自己内心那些炽烈的期盼和幻觉,果然只是幻觉而已。   就这样度过了整整五个死寂无声的夜晚。   第六天,当索尔从迷糊中醒来,感觉怀里的小香菇似乎动了下。索尔心里一抖,没敢睁开眼,而是用心感受了下,可惜再无动静传来,他这才表情狰狞地猛然睁眼瞪向自己怀里。 第546章 宝石般的目光   低头看向怀里之后索尔就愣住了,安妮贝兹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索尔还从来没有注意过,原来小香菇的眼瞳是纯粹的蓝宝石色,眼底微微泛着点银芒,像湖泊里的落月。   这双眼睛美得有些深邃迷离,索尔凝视着她,张了张嘴,却硬是没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安妮贝兹显然已经醒过来了,她睁开了眼睛,她正在看着自己,她美得就像初见时那样英气野性。但索尔不敢肯定,这到底是不是生命层面的回归,会不会是自己梦未醒的幻觉。   索尔怕她其实已经不是她了,毕竟她来到这诡异的规则里,接受了一场诡异的治疗,六天没有呼吸心跳却突然醒来。会不会已经脱离了人类层面,变成了一个自己不知道的玩意。   “你瞪着我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在我人生里,连我父亲都没有那样骂过我。”安妮贝兹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还是那副冰冷臭屁的表情,还是那种丝毫不给面子的斥责语气。   显然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六天前的那个夜里,还在为索尔骂她疯女人蠢女人而耿耿于怀。   听着这熟悉的香菇声,所有的期盼和等待终于聚合,索尔心里深深呵了口气,眼眶蓦然有些红。只能假装观察门口的样子支起脖颈扭头看去,似乎正有什么强敌要破门而入一样。   实际上经过这几天的往返生活,索尔知道这间小木屋很安全,整个城堡花园都很安全。   瞬间偏过头的索尔没有看见的是,安妮贝兹的眼眶更红,不过她飞快抬手在自己眼睛上揉了两下,然后无声地猛吸了几口气。自从她八岁养的一只小狗死后,她几乎再也没哭过。   其实不只是现在,她在六天前那天夜里眼泪就已经喷涌过了,当时她躲在大厅的接待柜台里探出脑袋,看见索尔挥剑冲锋的身影时。她惊叫了一声,瞬间就视线模糊地捂住了嘴。   生灵的传闻在大陆的今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据说各处都有,但几乎从没有谁消灭过这种敌人。她虽然勇敢,但自身定位一直很精准,从没以为过自己会是什么旷古绝伦的英雄。   但世道为每个人准备了足够多的凶险,当时为了拽侍卫薇丝特一把,她终究身陷规则。   她知道自己很可能回不去了,无关勇气与信念,而是出于一个成年人的理智判断。于是在这个远离亲人与热闹的寂寞之地,在这座废弃城堡花园的角落里,她默默顽强地生存着。   怀疑过、恐惧过、孤独过、绝望过,即便内心坚强如铁,现实也能将它锤得面目全非。   也曾幻想过,会不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那些幻觉里首当其冲的就是索尔的背影。没办法,那坏家伙自从缠上自己就甩不掉了,占着武力调戏自己,还扰乱自己的生活。   想不到到头来最想起的还是他,不过她知道不可能,他远在北地,用他自己的话说身边香菇环绕。三年未见,他肯定已忘了自己,他也该忘了自己,终究只是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这些年听说过他死了,也曾为他悬着心,后来听说他又出现,自己寂静欢喜。可惜不论欢喜还是黯然,他都已经不在自己的生命里了,又怎会为自己顶着风险来这荒凉的规则里。   也正是因为心里对各种结局已经有了预想,所以骤然看到索尔的那一刻,安妮贝兹才会不敢相信瞬间泪涌,她知道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不会有别的可能,他居然真的来找自己了。   原来这样的自己,也会有人为我而来,原来自己还在他心里,至少胜过他自己的生命。   那一刻,安妮贝兹觉得那身影是这世界唯一的光。等看清索尔正向黑骑士发起冲锋,可把她吓坏了,她了解黑骑士的强大,情急之下除了帮索尔挡剑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这些年的冒险历练给了安妮贝兹还算精准的预判,在看见索尔冲锋时她也动了,从柜台后面翻越而出直奔战场。然后索尔一时不敌被黑骑士一击斩退,她刚好赶上横在索尔面前。   她很清楚自己挡不住的,但她从不后悔自己的每一个选择,我不欠你了,她最后想道。   然后意识在模糊的黑暗里断断续续恍恍惚惚,再醒来自己已经被这个家伙裹在了怀里。   听见小香菇说她父亲从来没骂过她,索尔本来想说在家族里受宠,算不上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但看了看她还有些苍白的脸色,索尔只能放下人生教育,心怀怜惜的把小香菇搂紧。   索尔心里无比庆幸,露希雅那一幕终于没有再重演,深情太伤人,还是玩世不恭最好。   “好吧,我错了,作为补偿,今天找到的浆果多分你一个。”索尔假装一脸不舍地说。   “噗…谁要你的烂浆果,你快放开我。”安妮贝兹白了他一眼,那一刻,美艳像辉光一样柔和而耀眼。作为一个老手冒险者,她清醒后第一件事自然是习惯性检查下自己的伤口。   可是这一低头,安妮贝兹整个人都不好了。疼痛和伤口应该是痊愈了,但她发现自己的某处正紧贴在他壮硕的胸膛上,都挤得变形了,于是果断挣扎,想要远离这个危险的家伙。   看小香菇一脸嫌弃抗拒的样子,大魔王被气坏了,果断用六阶的臂力将她捂得更严实。   “这就是你对恩人的态度?小小香菇怪我凭什么放开你?我冒着生命危险赴死而来,你不主动献身居然还敢嫌弃我?如果不是看你伤势刚痊愈身体虚弱,我今天必定要吃掉你。”   “还有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沉睡了整整六天,每天浑身上下冷得像块冰一样,没有大魔王的温暖你早完蛋了。我每天忍受寒冷像孵蛋一样抱着你,我怀疑我可能已经患上了风寒。”   “再说你都能帮我挡剑,我又为什么不能为你孵蛋?”大魔王戏谑地说着自己的歪理。   “呀!你……”可怜的小香菇又羞又气,但她怎么可能是大魔王的对手,不论是语言还是力量。关键是安妮贝兹绝望地发现,三年不见,这家伙的阶位自己居然已经感知不到了!   这意味着这家伙更加邪恶危险了,看来自己身为正义的骑士也没用了,大魔王可是要集合全人类的力量才能消灭的家伙。关键是挣扎了一会,反被越抱越近,小香菇只觉得好热。   “帮你挡剑是因为我欠你的,那年舞会上你独自面对黑暗十字,当时克莉丝和洛娜劝我出手,可是我担心家族所以退缩了,还有一个是因为你来规则里救我,现在我不欠你了。”   小香菇从索尔臂弯里探出个汗津津的小脑袋大口呼吸着,述说着自己心里的是非加减。   “你说不欠就不欠?从你遇见大魔王那刻起你就还不清了。想不到你算旧账的方式还那么死板,看来你二十多岁还没嫁出去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索尔一脸意味深长的戏谑笑容。   “哇!”这次安妮贝兹是真怒了,猛然发出声意义不明的怪叫,然后发动小拳头技能。   “呃!”骤然受袭的索尔脸都被捶绿了,虽然彼此相差两阶,可安妮贝兹四阶的小拳头每下都朝着柔软的腹部来,混乱中有下还捶在了分身上,索尔仿佛听见了大树倒下的声音。   欺人太甚!不自量力!都说放过你了还敢发动突袭,大魔王猛然一个翻身按住香菇怪。   “嗯~”   “够不够?”索尔将安妮贝兹的小拳头紧紧按住,然后用狗头堵住小嘴一个深渊之吻。   感觉快要窒息而亡的安妮贝兹果断妥协,只能一脸红晕地点着头,大魔王这才放过她。   “我早说过我最喜欢欺负高傲的女骑士了,特别是你这种喜欢讲狗屁道理的,我盯上你很久了。”索尔把老实下来的香菇怪紧紧捂在了怀里,用嘴唇轻轻摩挲着她精致的小耳朵。   可怜的安妮贝兹躲不掉又挣不开,从没相关经验的她只能被大魔王欺负得瘫软成一团。   “说起来,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黑骑士的身份?”索尔帮她理了理暗金色的长发,开始问起自己关心的问题,那天安妮贝兹在昏迷前,曾经提及那个黑骑士在时光长河里的过往。   在索尔看来,那黑骑士除了很强外显然已经属于怪物般的存在,似乎没有交流的可能。   “算是我来到这里一个月的收获吧。”安妮贝兹回答后开始了她这段规则之行的讲述。   一个月?索尔挑眉,倒也符合他之前的猜想,生灵规则里的时间果然是扭曲的,只是不知道时间维度怎么算。外界到现在安妮贝兹只是消失了一天,在规则里却已差不多一个月。   安妮贝兹说她当时不慎陷入规则后,也是出现在城堡某层,当时毫无方向和目的,只能先到处走走看看。在搜索完了城堡该层后,她也遇到了索尔所遇到的那些逐渐变强的敌人。   感觉自身战力吃紧后,她同样意识到了食水类的生存问题,于是迅速下到底层离开了城堡。然后通过对城堡花园的搜索,确定了花园环境的安全,并找到了一些浆果和一个喷泉。   和索尔不同的是,安妮贝兹对于生灵规则完全一无所知,更没有什么规则主人的概念。   心里本着想要逃离规则的念头,她准备了大概够食用三天的浆果,然后用自己的披风打包背在背上。于是她选了一个和城堡相反的方向,走出了城堡花园,在荒野里行进了两天。   但是两天之后她意识到不对了,按小香菇自己的话来说,外面的荒野很安静,没有任何的动物和怪物,除了一些看起来长得差不多的植物,完全和她所熟悉的荒野环境无法重合。   大片的荒野像是假的一样没有尽头,她只能半途放弃按照原路返回。毕竟回到了城堡花园里,那里还有一些浆果和喷泉能解决自己的食水问题,不像外面的荒野里什么也找不到。   等她回头才发现,自己明明向着相反方向直行了两天,可返回却只用了半天不到就回到了城堡,仿佛城堡一直在身后一样。安妮贝兹由此得出结论,就是生灵规则的无可逃离性。   听到这个结论索尔也没觉得奇怪,就像那次在海岛那个规则里,当时杰拉比还开玩笑说要造船出海逃离。现在看来,就算当时这件事他们真做成了,最后也只会饿死渴死在海上。 第547章 规则概况   找到花园角落的这间小木屋后,暂时有了食水方面的生存保障,安妮贝兹依托此处为据点,开始向城堡展开探索。还是对规则缺乏了解的原因,她一开始就是奔着城堡顶层去的。   头几天她一直在城堡底层徘徊,因为怪物死后会出现魔魂,安妮贝兹深知如今魔魂的可贵,正好顺手积攒自己的魔魂。然后就在这个过程里,她无意间见到了那个奇怪的黑骑士。   总共两次,一次是远远地看见,一次是在旋转阶梯上听见金属长靴的脚步声后,她探头向下看了眼后远远躲开了。看黑骑士和自己同样身着女性铠甲,安妮贝兹心里的敌意不大。   引起她好奇的是,这个黑骑士似乎有着某种目的性,直奔城堡上层而去,她去做什么?城堡上层有什么?当天安妮贝兹在一楼大厅的接待柜台里躲藏,可再也没见那黑骑士下来。   等到第二天后,安妮贝兹准备自己主动揭开城堡之谜,于是她独自向着城堡上层进发。   如果是索尔,基于对规则主人和生灵的了解,像城堡上层这种疑似生灵盘踞的地方,才进入规则的时候他几乎不会去碰,而是先探索了解,等到做好足够的准备后最后再去面对。   安妮贝兹是因为对这些一无所知,于是误打误撞来到了城堡十一层。据安妮贝兹说,十一层似乎是生活区域,她在那里看到了一些忙碌的仆人,甚至找到了堆满食物的城堡厨房。   作为一个外来者,出于礼貌她宁肯啃着腻味的浆果,也没有盗取别人食物的念头。如果是索尔,他同样不会去盗食物,不是因为什么礼貌,而是因为那些食物谁知道是什么玩意。   不过安妮贝兹的顶层之行也不是毫无收获,当时她找到了一个忙碌的女仆展开交流。那名女仆如实地告诉她,这座城堡的主人是海伦娜大法师,而她们全都是这个城堡里的仆从。   海伦娜?索尔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这名字倒没什么奇怪的,甚至在大陆上很常见,估计重名的都有不少。问题是这个什么海伦娜法师,按生灵的背景来看应该是一位历史人物。   索尔所指的历史人物其实也就是指已经死去多年,但顺着历史这个层面一想,索尔觉得这个名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应该是某本书里,而且还是一个曾在大陆留名的著名人物。   仔细回想了一番没有结果,索尔最终也只能放弃思索,继续专注聆听安妮贝兹的讲述。   安妮贝兹听到女仆的介绍后,当时甚至忘了她自己正身处于规则。只认为海伦娜是个隐居在荒野里的贤者,周围的荒野是对方布下的魔法结界,不得不说小香菇想象力还挺丰富。   零零散散聊了一些后,安妮贝兹突然询问对方,有没有见过一个全身黑色铠甲的黑骑士出没。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想不到那名女仆居然还真知道,并且对那位黑骑士也做了介绍。   据说那是王国历时期塞伦斯公国的帝国之星诺莉·拉斐尔,当代的女武神,后来陨落在了护国战争里。死后遭到了邪恶的污染,突然变成了一个不死的怪物,每天都会按时到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安妮贝兹眼里弥漫着流光,显然正因为一代女武神的辉煌而振奋不已。   “你个蠢香菇,少在那里给我想入非非,你真以为这是一个真实的励志故事?”索尔看得有些无语,只能悄悄俯下头去,趁安妮贝兹不防备咬住她的小嘴,强行将她吸回了现实。   “你再敢骂我我就咬死你!”安妮贝兹悲愤地亮出洁白的牙齿,大魔王表示完全无视。   黑骑士按时到来并不是来吃饭的,据女仆说黑骑士每天都会来挑战海伦娜法师,生前她和海伦娜法师之间有着很深厚的友情,作为倾听者的安妮贝兹还很为这份交情感动了一番。   安妮贝兹和女仆交流到这里时都是正常的,可是再问下去突然就不对了。当安妮贝兹问起为什么城堡外的荒野走不出去,要怎么才能出去时,女仆突然笑着回答从来没人能逃离。   伴随着这句回答,女仆突然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无比恶心邪恶的缝合怪。安妮贝兹惊呼了一声,显然所受到的冲击不小,毕竟上一刻还在温声软语含笑交流的女仆,居然是个怪物。   出于本能,她迅速拔剑将这个缝合怪斩杀在当场。索尔默默拼凑着当时的环境,据安妮贝兹说当时只是在一间封闭的浆洗房里,只有一个女仆,不然索尔怀疑小香菇已经完蛋了。   接下来安妮贝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生灵规则里,果断逃回了底层,再后来就是她躲在城堡一层接待大厅那一幕,据安妮贝兹说她已经摸清黑骑士到来的时间,准备跟上去看看。   跟着上去看看?索尔又无语了,还好你没去,别人两个高端战力厮杀,你个小小的四阶香菇居然想去围观?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你要真去了估计早就被踩扁了,索尔庆幸地想。   索尔一直听到她躲在大厅接待柜台后面这里,瞬间了然。当时他从旋转阶梯冲下来,其实和安妮贝兹躲藏的接待柜台属于同一个平面,他想看见她,除非走到柜台边探头往里看。   而安妮贝兹要横着转头才能看见索尔,但她正专心关注着城堡大门,完全没想过侧面的旋转阶梯会冲出个大魔王来。于是就是因为这个视野角度的问题,两人错过了最初的相遇。   至于黑骑士到来的时间,据安妮贝兹说会于每天入夜七时到来,那个地精钟表还是有次索尔送给她留着玩的。奇怪的是不知道诺莉和海伦娜之间谁胜谁负,从没见黑骑士下来过。   对此索尔给出的解释是,在规则里有些怪物本来就是不灭的,就算被杀死后也会因为某些未知原因重复出现。就像当时海岛规则里史莱姆少女和三个玩具,还不是夜夜都来拜访。   接下来索尔把小香菇强行搂在怀里,然后对她说起自己近几年的大致近况,同时也讲述了自己前几次的生灵规则之旅。讲得无比细致,有问必答,也算是给她普及下生灵的知识。   讲完索尔发现又不对了,安妮贝兹听得双眼开始发光,像是掌握了什么世界奥秘一样。   “你个蠢香菇,不要以为知道了一点就通用了,这个规则和别的规则完全不一样。我这些经验顶多算是个故事,并不具备任何参考性,你要是想跑到别的规则去复制肯定完蛋。”   “要是这次能侥幸回去,你敢占着这点狗屁经验去乱闯生灵的规则,我就把你掳到领地去关你一辈子,每天在床上反复欺负你,听见了没有?”索尔顶着她的小脑袋开始吓唬她。   这份担心并不是毫无必要,他很了解安妮贝兹的独立和不屈。面对生灵这种大陆上新出现的举世之敌,听完自己的经验后她难免想入非非,无非是到处乱跑去创造她自己的传说。   虽然四阶时有了新技能,算是具备了基本的除靈能力,可归根结底,这就是个蠢香菇。   被骂作蠢香菇的安妮贝兹瞬间张嘴咬来,又被早有预料的索尔老狗用狗嘴入侵了一番。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应该帮助海伦娜把黑骑士打败?”安妮贝兹问了句。   “根据你所搜集到的情报看,谁是规则主人还不好说,也许海伦娜是,也许黑骑士是。她虽然被我消灭过,但规则没有破碎,很可能是我们要和海伦娜站在一起共同把她消灭。”   “但也有可能反过来,比如帮助黑骑士把什么大法师海伦娜消灭。”索尔皱眉分析着。   “可是为什么?就现在的情报看黑骑士分明已经属于邪恶阵营。”安妮贝兹不解地问。   “说你蠢你还不相信,你会这样想显然就是即将完蛋的前提。首先你的情报很可能是规则主人故意想让你看见的,或者说用来误导你的判断的,未必就具备什么真实的参考性。”   “其次你一定要切记,在规则里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最重要的是不要随便去划分什么正邪,因为毫无意义。每个进入规则的人,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从规则里逃离出去。”   “所以我们不是来这里主持什么正义的,我们要么根据判断把规则主人消灭,要么帮她做点什么。换句话说谁能让我们走我们站哪边,哪怕她邪恶无比。”索尔总结规则的经验。   实际上安妮贝兹的这番讲述还是价值不小,整个规则也渐渐在索尔面前透明。小香菇独自搜索获得的这些情报,能省掉索尔重复探索的麻烦,但想看穿整个规则似乎还差了一些。   “现在海伦娜和诺莉可以圈出重点,但是地下室那个猫头鹰女人是谁呢?”索尔疑惑。   “什么猫头鹰?”安妮贝兹显然一无所知,毕竟她一开始的探索线路就是往城堡之上。   索尔将猫头鹰女人帮忙治疗的事说了遍,然后两人的情报渐渐合拢。   整个城堡总共十三层,下十层索尔基本已经扫完,没有太多的内容,只有一些杂物间。   上三层是城堡的生活区域,仆人众多,城堡主人可能生活在最顶层。除此外猫头鹰女人很可能是在地下室生产缝合怪,也是城堡仆从的由来,那么疑似规则主人的大致有三个人。   海伦娜大法师,黑骑士诺莉,猫头鹰。 第548章 搜索结论   “她……”再次站在猫头鹰女性的地下室里,看着对方在那里缝补各种断肢,安妮贝兹显然有些抗拒。即便对方曾经出手救治过自己,这一幕对安妮贝兹的善恶观还是有些颠覆。   在任何时代,缝合怪这种玩意都代表着极致邪恶,就像亡灵法师一样不被大陆所包容。   相比起安妮贝兹内心的震撼纠结,索尔倒是要好一些,混迹半生,他见过的邪恶太多。   上次心神恍惚忙着救人,索尔也没关注太多细节,这次再来,索尔发现这间不大的地下室里显然还是埋藏着许多秘密。比如这么多断肢从哪来的?把它们缝合在一起人就会复活?   想象着这些被缝合的肢体重新变成活人行走说话,两人的表情都不是太好。疑问其实能找出很多,但这里终究不是现实世界,无法每一件事都去刨根究底,两人也只能大致观察。   除此外索尔这次还注意到,另一个墙角里还堆着一些衣服,都是整齐叠放好的,全部都是城堡仆从们的衣物。索尔观察着猫头鹰女性的态度,从那些衣服里各找了一套男女服饰。   说是偷也不算,这里空间不大,相当于直接就是当着猫头鹰女性拿的。在搞清谁是真正的敌人前,索尔内心并不愿触怒这位奇怪的女性,何况她对自己和小香菇还有治疗的恩情。   看猫头鹰女性没什么愤怒呵斥的情绪,索尔想了想,又把男性那套放回去,重新找了套尺码大一些的。然后拉着安妮贝兹离开了这里,以免她看下去又挥着正义旗帜去讨伐别人。   不只是对猫头鹰女性的工作有抵触,连带着对这些衣服安妮贝兹都有些抗拒。毕竟这些衣服放在那,显然是用来等那些断肢头颅缝合完成后,把衣服套在那些尸体上给怪物穿的。   安妮贝兹之所以抗拒,似乎是因为套上女仆的衣服后,她本人就会变成个缝合怪似的。   索尔先换上男仆的服装试着走了走,然后又亲自把安妮贝兹扒光,再帮她换上女仆装。   “你一定要趁机占我点便宜才能满足吗?”听着索尔观赏自己身材发出的‘啧啧’赞叹声,安妮贝兹终于羞得受不了了。换女仆装只需要穿在里衬的表面,本来是不需要扒光的。   “我只是想分散下你的注意力,让你多想点愉快的事情。”索尔笑着帮她把衣服拉撑。   你觉得你把我扒光我会愉快?安妮贝兹面对索尔的歪理泛起阵阵无力感。算了,看也被看过了,抱也被抱过了,安妮贝兹索性直接放弃了抵抗,这个男人可能这辈子都甩不掉了。   接下来几天,两人依靠着仆从服侍混迹在城堡上三层。安妮贝兹质疑这种只凭衣服的伪装毫无技术含量,但索尔认为以缝合怪的智慧应该无法看破,事实果然如索尔预料的一样。   那些仆从忙忙碌碌各司其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仆人队伍里多出来的两个家伙,或者注意到了只是不在意。其实索尔心里一直有个猜想,就是规则主人其实一直都在注视着两人。   自己和安妮贝兹不论伪装或躲藏,只要规则主人想,她或许是能看见的。毕竟作为规则创造者,就算拥有神一样的全能视野也不奇怪,要是没这点能耐反而不符合创造者的头衔。   索尔的要求并不高,不奢求能躲避规则主人的窥视,只要能瞒过这些城堡仆从就好。以免被别人识破后,到时候仆从又变成大片的敌人,没完没了的战斗会耽误自己的探索工作。   所谓的探索工作是指剩下的城堡上层,下十层已经搜索完毕,但是还不够,索尔认为必须把整个城堡所有房间都搜索完,以确保某个房间里不会躲着某个自己没发现的重要人物。   重要人物是指比如像大法师和黑骑士诺莉之类,疑似规则主人的人,但仆从肯定不算。   经过几天偷偷摸摸后,上三层已经全部搜索完毕。城堡主人那位大法师海伦娜,索尔和安妮贝兹远远见过两次,似乎是个还算优雅的人,但在规则里靠外貌得不出什么有效判断。   对方的活动很有规律,比如什么时候用餐,何时午休小憩,何时会离开某间房间等,经过几天的踩点,索尔全都摸得一清二楚。通过海伦娜不在的时间差,索尔每间房都进去过。   海伦娜的书房、客厅、洗澡间卧室等,甚至索尔还曾对海伦娜衣柜里的花边内衣和各式纱袜展开过深厚的研究。索尔的借口是邪恶无处不在,不出意外地遭到了安妮贝兹的白眼。   这番细致搜索花费了几天的时间,之所以需要几天,是因为每天的搜索都有时间限制。   这个时间限制来自于城堡里出现的怪物,即便索尔和安妮贝兹集中在上三层活动,怪物的出现也不会停止。好在这么多天两人也早已习惯了,出现了也没什么好说的,送走完事。   唯一要注意的是怪物出现的时间点要卡好,经过反复验证索尔得出结论,怪物的出现不是因为两人在城堡里的活动时间,而是原地停留的时间,大概四分之一沙漏时会出现一次。   也就是说如果两人保持行走或奔跑,不会计入怪物出现时间的累积,除非两人站住脚步翻找调查才会。根据此特性,每到怪物即将出现,两人都会找个封闭房间做好应对的准备。   每次从两人进入城堡开始算,敌人都是最先从腐尸开始出现,然后强度逐渐增加。等到吸血鬼和枭首魔之后,还有狼人、噬心者、背着十字的锁链头、会魔法和亡者召唤的巫妖。   两人配合下来战斗倒不算吃力,最后的巫妖会难缠一些,一出现除了魔法强力外,还会唤醒大片亡者从地面冒出来。所幸这种巫妖只能算是普通级别,不是巫妖王那种强力存在。   通常当巫妖即将出现时,两人已经在结束当天搜索逃离城堡的路上,最后一战通常会留在城堡低层的过道里开打。预留出空旷便于施展的战场,到时候就可以放开手脚酣战一场。   巫妖后面肯定还有更强力的敌人,但索尔对此没什么好奇心,以免安妮贝兹受到伤害。   安妮贝兹的细身剑在迎击黑骑士的那一夜断掉了,后来在海伦娜的书房里,墙面上有交击双剑的装饰。总共两把剑,索尔拽下来一把给安妮贝兹用,他自己还是用着自己的钢剑。   自己的这把钢剑虽然缺了个小口,但却是自己从外面的世界带进规则里的,至少是真实的。万一使用规则里的武器,到了关键一战时突然发生什么预料之外的问题,那就很忧伤。   让安妮贝兹用一把装饰剑,是因为有得用总好过没有,小香菇必须具备点自保的能力。   每次和出现的敌人战斗时,索尔都会下意识把小香菇保护在自己身后,承担更多的战斗风险。但是每次都会遭到安妮贝兹的抗议,说索尔歧视女性的战斗能力,让大魔王很无语。   还有每次分配魔魂,索尔建议每人一朵顺着吸收就完了,但安妮贝兹却坚持谁消灭的敌人谁吸收。她无时无刻不在强调女性的独立,每次都要被索尔按在墙面上欺负一番才老实。   重复的次数多了,索尔渐渐回过味来,这个小香菇明明就是想趁机骗自己吻她。你想要亲亲直接说不就好了吗?每次都要搞得像吵架一样争论一番,非要撩拨大魔王正直的底线。   转眼索尔来到规则里也已半个月了,结束今天的搜索后,两人回到了花园角落的小屋。   用索尔的话说今天就是最后一次探索了,明天就是分生死的日子,能不能出去就看明天了。因为根据今天最后搜索完得到的情报,整个城堡不再有神秘区域,几乎已经全部透明。   整个城堡搜索完仍然还是只有那三个可疑人物,大法师海伦娜、黑骑士诺莉、以及猫头鹰女性。这些天的搜索虽然没有再得到什么新的情况,但这个验证过程显然还是很必要的。   剩下的无非就是在三个可疑者间寻找一个突破口,找出谁是真正的规则主人,然后试着和对方交涉,最后以帮忙或杀戮的方式终结这趟规则之旅,至少索尔前几趟旅途是这样的。   早早地结束晚餐后,两人缩在简易的干草床上,索尔搂着安妮贝兹,小香菇背对着他。   人是一种习惯性很强的动物,就像一开始安妮贝兹从扭捏,到现在的习以为常,还会主动寻找舒适的躺卧姿势。就像一开始两人不习惯城堡的敌人强度,到现在变成了日常杀戮、   每天一睁开眼睛,准备好食物进入城堡,杀敌、搜索,吵吵闹闹或者轻声交流。然后一身汗水的站在花园喷泉边,把各自的衣服扒光,就着泉水简单冲洗一下,或者互相搓搓背。   两人之间都已经习惯了,这种莫名带着规律的生活,仿佛已经一起这样生活了很久了。   “经过这段搜索得到的反馈,这三个奇怪的女性我们看似有所了解,但其实仍然对她们一无所知,那么明天我们该从哪里或者说该对谁下手?”寂静里,安妮贝兹突然问了一句。   “不知道。”   “我们最后能逃离吗?”安妮贝兹又问。   “不知道。”   “那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知道不论明天即将发生什么,面对什么,我都会死在你前面。”索尔呢喃了一句。   空气里安静了一会,安妮贝兹转过身,将小脑袋靠在索尔的怀里。   “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我只是喜欢你,但并不是占有欲。既因为你曾经对我展现的情谊,也因为我欣赏你的独立、热情、聪慧、勇敢不屈。”索尔伸出爪子梳理小香菇的金发。   “那你还骂我蠢?”安妮贝兹抬起头来。   “相较普通人你肯定是很聪明的,但在大魔王面前你永远都是小笨蛋。”索尔笑起来。   “不是占有欲你周围那么多香菇?”安妮贝兹又顶了句。   “所以说你是小笨蛋,所谓占有欲是我忽视你的意愿,或者说不择手段的得到你。然后把你困在我的身边,让你无法离开,最终变成我的东西,但我周围的香菇们都是自由的。”   “我从来都以独立的人来看待她们,也尊重她们的自由意志。时光长河里,能遇到她们是我的幸运,也包括你。但最终我所做的,也只是尽我所能地照顾好她们,陪她们欢笑。”   “就算有天她们有了更好的去往,我也不会阻拦她们的选择,只希望她们离开我后能过得更好。总之我不限制她们的行为自由和思想自由,不论你信不信,事实只是这样而已。”   “至于外界对我的道德抨击,我从来不会放在心上,这世界的蠢货已经够多了。既然她们愿意停留在我身边,同时我又能照顾好她们,那我为什么要放手呢?”索尔问安妮贝兹。   “那你的意思是只要遇见你看上的,你就哄骗她们围绕着你?”安妮贝兹追问。   “你是猪头吗?成年人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好不好?我哄骗你什么了?别把人说得像是来者不拒一样,我混迹到现在总共遇见几十号女性,也才挑出五六个而已。”索尔微笑着。 第549章 谁也找不到   “说起来,之前你说这一生连你父亲都没那样骂过你,其实我是不太信的。毕竟我已见过他了,肯伯特家主对不对,我还给他取了个‘老棕熊’的绰号。”索尔有些得意地笑着。   “谁让你见他的?谁准你见?”安妮贝兹愣了愣,猛然一顿小拳头捶得索尔灰尘乱冒。   索尔被捶得眼角有些抽搐,因为她发现小香菇居然难得的出现了害羞模样。索尔有些无语,这是什么道理?想不到自己见到她父母这件事,怎么感觉比自己占了她便宜还要严重?   安妮贝兹就是这样,不会像其他香菇那样撒娇,只会硬邦邦,就像她大号的胸铠一样。   “不要闹,什么意思?你觉得风姿俊朗的本大魔王拿不出手吗?”索尔突然板着脸问。   “我父亲他说了什么没有?”安妮贝兹有些纠结地问。   “没什么啊?他就叫我把人好好地带回去,然后邀请我回家吃饭。可我拒绝了,既然要成为真正的救美英雄,又怎么能被吃饭这种小事牵绊住脚步?”索尔晃着脑袋顺口扯着蛋。   “其它呢……还有没有?”安妮贝兹不放心的问。   索尔悄悄观察着小香菇的神色,暗自挑了挑眉毛。   “其它…嗯,对了,他一开始还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来着。”索尔假装想了想补充道。   “那你怎么回答的?”安妮贝兹猛然抬起头来,神色有些紧张,小拳头下意识攥紧。   “我就是如实回答啊,说我们在地牢秘境相遇,你逼问我兄弟会的暗号,得知我的真实身份后对我心生仰慕。从那以后就对我展开了纠缠,还用你家族的名号想要逼迫我入赘。”   “遭到我的严词拒绝后,你又放下身段,追到北境去想要服侍在我左右。”索尔摊手。   “无耻之徒!谁仰慕你?死无赖,你还想入赘?你还严词拒绝?呸!你想得美!我今天要揍死你!我要干掉你!”安妮贝兹听完不出意外整个人疯掉了,因为名誉受到邪恶诋毁。   “小小香菇怪,就四阶的小实力还整天干来干去,不自量力!”大魔王一个翻身,将小香菇的双手按在头顶,居高临下戏谑地看着她。两个人就这么上下对视着,突然安静下来。   “现在你毁了我的名誉,准备怎么负责?”安妮贝兹抽出一只手,抚摸着索尔的脸颊。   “我应该不会负责,或者说负不了。几年前我就和你提过,我倒是很欢迎你们整个阿戴尔家族迁移到我的领地去,但我觉得你们肯定不愿意或者说不会。”索尔一脸无奈地摇头。   “那我们……不如不走了吧?”安妮贝兹突然说。   不走?索尔微微后仰着头笑看着她,想不到小香菇居然在规则里还住得很开心?不过说起来这里倒的确是个积攒魔魂的好地方,敌人的强度也能吃得下来,还不会出现中级恶灵。   “留不了太久的,你没发现花园里的浆果虽然不少,但采摘后就不会再出现或者说再生长,所以食物问题不会让我们久留,这应该类似规则的倒计时机制。”索尔给出理智回答。   “哦,我原本还想在这里混一段时间,争取提升下阶位。”安妮贝兹露出惋惜的样子。   你想提升阶位?大魔王表示完全不相信,你分明就是觊觎大魔王的美貌想要腻在一起。   “我还从没有好好问过你,一个女孩真有必要那么拼吗?”索尔低头蹭蹭她的小鼻子。   “以前小时候父亲一直是把我当男孩子养的,那时我就想,在等来我的男人以前,我必须像男人一样活着。后来渐渐觉得,其实我不需要男人也能活得很好。”安妮贝兹微笑着。   像男人一样活着?索尔了然,这样的信条或许和迪勒的萝丝有点像。萝丝的信条是在这艰难的世道里,做自己的英雄。安妮贝兹的是没有男人就自己成为男人,感觉好像差不多。   “不要那样说,现在你的男人来了。不过献身前你要想好,我们的生存环境注定了离多聚少,隔着地域我未必能随时成为你的盾牌,你要是不想献身我绝对不再提。”索尔笑着。   “是不是我不献身你根本就不会冲进规则里来救我?”安妮贝兹问。   “那倒不至于,来我肯定还是会来,但却是因为交情而来,不过交情这玩意难免有淡薄的时候。如果你是我的女人就不一样了,我们将一生一世纠缠,我的生命就是你的生命。”   “我讨厌你沾沾自喜的样子。”安妮贝兹双手坠着索尔的脖颈。   “意思你喜欢我其他的样子?”索尔抵着她的额头。   “我感觉到你了,我这样的女人也会引起你的兴趣吗?”她伸出小舌头舔了索尔一下。   “错了,你的目光里有我想征服的东西。”索尔回舔,像两个调皮玩闹的孩子。   安妮贝兹伸出一只小手,迟疑而缓慢的探下攥住了索尔的分身,美艳的脸上突然涌出一抹极少见的娇羞,但问出口的话却是。   “你说……如果我突然把它掰断会怎么样?”   “那我们只能同归于尽了,毕竟你让我的人生提前走到了尽头。”索尔低头叹了口气。   “噗……那么严重?不能和女人上床,就让你堂堂大魔王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不懂,上床其实只是人生很小的一部分,关键是你的恶行会让我失去作为一个男人的身份。到最后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你说那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索尔一脸哀伤。   “……噗!你一直都是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吗?”安妮贝兹笑得很开心。   “不,那是我以前一个叫修格斯的盗贼兄弟教会我的,不过他的一本正经从不伪装。后来我逐渐发现用这种严肃语气说一些笑话会很有效果,有一种反差感。”索尔详细解释着。   “所以……你想成为他?”   “不,我只是怀念他。”索尔目光有些怅然。   安妮贝兹下面的小手突然摇了摇。   “你这动作很危险,这无疑是我活到今天遭遇过的最大挑衅。”索尔低头看了她一眼。   “你能帮帮我吗?把我变成女人。”安妮贝兹的目光突然变得温暖迷离,美艳而耀眼。   “这是什么奇怪要求?要真有这想法你自己动手还不是一样?”索尔被小香菇逗笑了。   “你是指用手指吗?我办不到,自己一碰触到那里我就会抽搐厌恶得不能自已。前几天你抱着我睡其实我全身都是鸡皮疙瘩,后来这几天才渐渐习惯好一些了。”安妮贝兹回答。   鸡皮疙瘩?这是什么怪癖?显然小香菇脱离男人太久了,不,应该说她就没有接触过。   “那你想好了吗?真的愿意放下你的正义信念,在此献身给邪恶大魔王?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可就回不了头了,你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索尔半是郑重半是戏谑地问安妮贝兹。   “来吧,我的男人,在这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狠狠疼爱我吧,把我变成你的女人,这是我们之间这一生的秘密。”安妮贝兹加大了搂抱的力度,然后以从未有过的热情吻了上来。   索尔一时间被小香菇吻得有些喘息艰难,只能全神应对,就在他整备亮出魔王姿态时。   “……噢,先等一等。”安妮贝兹从激吻中睁开迷离的眼睛。   “等什么?”大魔王只能重新撑起身体,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哦……是了,这里面好像是无法使用空间首饰的,那怎么办呢?”安妮贝兹抬起一只白皙的手臂,在自己的红宝石耳环上抹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只能自言自语了一句。   “什么怎么办?不是,你想拿出什么来?一床毯子吗?”大魔王有些无语。   “不是,我只是想拿个魔法卷轴。”安妮贝兹回答。   魔法卷轴?怎么床上还需要那玩意吗?拿来做什么用?   不会是什么皮鞭魔法吧?大魔王产生了很多不好的想象,这小香菇不会想鞭打自己吧?   “什么魔法卷轴?做什么用的?”索尔谨慎地试探了句。   “避孕魔法,你知道的,我平时还要去冒险,挺着个大肚子不方便。等我哪天从冒险前线退下来,我再安心做一位照顾宝宝的好母亲,好不好?”安妮贝兹轻轻摇晃索尔哀求着。   本来听到避孕大魔王心里还有些哀伤,毕竟他是黑暗体质,就相当于行走的避孕体。好哇!小小香菇怪贼心不死,原来是想到处乱跑去冒险?这点绝不能惯着她,必须严厉打击。   大魔王一脸的使命感,果断用魔王之躯将小香菇笼罩。   “不如我们……今天就算了好不好?或者等到我们出去以后……”安妮贝兹继续哀求。   “你求我也没用,算不了了。本来你不说原因还完全没问题,但你居然想趁我不在时跑出去冒险?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奶孩子,嗷~觉悟吧小小香菇怪。”索尔突然怪叫一声。   “不行!我要避孕!我要冒险!我要……”安妮贝兹开始挣扎起来。   “你要个屁!老老实实帮我生个小小香菇吧。”   “呀!你不能剥夺女性的冒险权利,…流氓,放开我,我要动手了。”安妮贝兹惊叫。   “嗯~!嘶嘶!呜~!疼!”   “谁让你在那里死命挣扎的?香菇怪你给我老实点。噫?等等,为什么你的空间首饰里会经常备着什么避孕魔法?”大魔王一脑门汗地抬起头来,突然想到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   “臭流氓!你再敢瞎想我就干掉你!我这是好久以前就准备的了好吧?就是几年前跑到你的领地叫你来救洛娜她们那一次,我担心你突然对我使坏,就…就…一直放在首饰里。”   安妮贝兹飞快解释着,说到后面猛然一把捂住小嘴,呀!居然不小心把这秘密说破了。   大魔王是什么人?森林老猎手不说,还有着豺狗般的敏锐,怎么会意识不到其中深意。   “好哇!奸诈香菇怪,原来几年前你就在布局想吃掉大魔王了,居然还能若无其事一直隐忍到今天!想不到我大魔王狂野一生,最后还是栽在你这个香菇怪手里。”索尔悲愤了。   “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嗯~!” 第550章 站队日   一场死战,大汗淋漓,等到安静下来,两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温馨和疲惫。   索尔低头向怀里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安妮贝兹宝石般的目光,看她目光里战意盎然,大魔王表示这一生面对香菇怪从未妥协过。于是两人各自激发体内圣邪之力,再次滚在一起。   本来准备第二天去找生灵的麻烦,可两人抵死缠绵了一夜,只能在小屋里又腻了一天。   说到城堡里三个疑似生灵的家伙,索尔其实心里还是略微有点把握,但他并没有告诉安妮贝兹。一方面是最后的底牌没翻开前,谁也说不准后事如何,还有一点是担心隔墙有耳。   新一天到来,两人从甜梦中醒来,彼此相拥送上早安之吻后,两人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你准备从哪下手?”安妮贝兹逐一套上护腿护腕之类的铠甲部件,胸铠已经坏掉了。   “我们需要等到夜里,今天我们先去城堡里随便转转,然后退回来用餐休息。等到晚上黑骑士来访城堡后,我们俩一起跟上去看看,不出意外主战场会在今夜。”索尔给出回答。   安妮贝兹了然,这件事在还未遇到索尔之前她其实就准备做了,不过当时纯粹只是出于好奇,并没任何明确的方向和目的性。等遇到索尔后,她才大致了解了生灵是怎样的存在。   索尔之所以以此作为切入点也不奇怪,毕竟女武神和大法师之间,是目前规则里唯一存在的矛盾。有矛盾,才会存在阵营和对立,换句话说,才能看出谁掌握着离开规则的钥匙。   安妮贝兹知道,自己当时就算去围观也没什么插手的余地,但现在时机应该差不多了。   “那按照你的说法,会不会她们两个甚至三个其实都是规则主人?”安妮贝兹问了句。   “不太像,我之前说的海岛那一家三口,是因为他们既是亲人,同时又经历了相同的磨难,所以最后怨念一致,才会出现三个生灵共同缔造规则的情况,但我认为是个别现象。”   “目前我们所处的这个规则,至少经过我们的探查后,并没发现女武神和大法师之间有什么亲情方面的牵绊,所以我怀疑她们只是同一个时代,对立阵营里的两个代表性人物。”   “这样的站队相对会简单些,无非是选择一方消灭另一番。而在我们插手以前,她们两人间的战斗每天都在规则里循环发生,我猜测每天的结果都是女武神被干掉,隔天又来。”   “得出这个猜测是因为我也曾经干掉过女武神一回,但规则没有任何动摇,所以我认为最有可能的就是我们加入女武神阵营,帮她干掉大法师,从而改变最终结果。”索尔回答。   “就只是这样吗?可是这听起来也太简单了一些,而且似乎还有些不合理。既然现在我们要站在女武神那边,也就意味着我们认定她是规则的主人,我们要帮助她来改变结果。”   “可问题在于作为规则缔造者,为什么她自己编织的规则里,会有一个连她自己都无法消灭的敌人?你不是说规则缔造者在自身规则里就像神明般强大吗?”安妮贝兹狐疑地问。   “这其实并不奇怪,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我在无名小镇遇到的闪烁生灵吗?当时它的要求只是让我帮它掩埋一具尸骸,相比起消灭一个强敌这种事,下葬一具尸骸岂不是更简单?”   “可即便身为生灵,在自身规则里,却仍然连掩埋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所以我认为,就是因为这些连生灵自身都无法做到的事,才会形成执念,才会演变成规则。”   “要说女武神不强大,别人都已经不灭了你还想怎么个强大法?”索尔笑着摆了摆手。   “可是,万一海伦娜是位贤明善良的法师,我们岂不是……”安妮贝兹有些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但我们没得选,总不能因为善恶之分就把我们自己陷死在规则里?不论你想伸张正义还是各种理念,你先要活下去你才能实现。”索尔摸摸小香菇的头。   安妮贝兹想了想,终于无话可说,今天的计划就这么决定了下来。   索尔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整个城堡未知区域已经探索完,从情报层面看规则主人只会是那三个可疑人物中的一个。所以今夜他和安妮贝兹不是去围观,实际上是去站队。   本来索尔是不准安妮贝兹跟着去的,他只准备去独自下注。但安妮贝兹控诉索尔歧视女性,后来又据理力争,声称既然要和规则主人翻脸,她就算躲在花园小屋等消息也逃不了。   索尔觉得有些道理,于是被说服了。安妮贝兹说的的确有可能发生,她如果时刻待在自己身边,自己还能尽力看顾下,但如果把她独自留在小屋,谁知道规则恶意会怎么处置她。   至于和规则主人翻脸的问题也的确存在,比如他们选女武神阵营,而对方也的确是规则缔造者,那么他们的帮忙就是正确的。反过来万一大法师才是主人,那他们肯定就完蛋了。   根据自己以往和生灵打交道的经验,索尔把规则分成了简单型和复杂型。比如在无名小镇遇到的闪烁生灵,帮对方埋一具骸骨就很简单,比如在海岛上,面对一家三口就很复杂。   索尔觉得没必要把目前的规则想得太复杂,省得把自己绕进去了。   而且目前所处这个规则还有点特殊,如果他和安妮贝兹老老实实躲在花园小屋,并不会有什么敌人来骚扰。不像海岛规则,不论躲在哪,每到入夜小女孩和三个玩具都会来拜访。   也正是在这些真真假假的相同和不同里,索尔要做出选择。可以说这个初始选择其实很重要,但也没多重要,因为难点并不在于选择本身,而在于选择之后所带来的一系列影响。   在索尔看来不论他们帮女武神面对大法师,还是帮大法师面对女武神,最后都免不了有一场硬仗,那才是最让人心怀悸怖的部分。大法师无疑很厉害,到时候就看到底有多大了。   有了今天掀桌子的决定后,或许是因为思绪太纷杂,索尔和安妮贝兹都变得有些沉默。   两人进入城堡大致转了一圈,最后又去地下室看了一眼猫头鹰女性就回来了。   说起来这个猫头鹰女性,也是索尔完全无可把握的部分。他无法判断这个女性出现在规则里的意义,表面上看她一直待在城堡地下室里生产缝合怪,只算是一个城堡的工作人员。   但凭着猫头鹰女性那手神乎其技的缝合治愈术,索尔隐隐觉得对方显然不简单。问题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是规则主人,如果她真的是,那说明索尔等人肯定漏了什么关键线索。   如果她真的是规则主人,那么围绕着这个猫头鹰女性,必然有一个无比曲折的故事。关键是搜索直到目前为止,索尔连个线头都没能找出来,自然也就无法建立任何的有效判断。   就在这些毫无把握里,时间来到了晚上六时。   两人早早吃过晚餐,提前埋伏在了城堡一层大厅的接待柜台里。   根据安妮贝兹之前的情报,每天入夜七时后,黑骑士诺莉不知道从哪里出现,她会从城堡外进入大厅,然后顺着城堡侧面的旋转阶梯直攀城堡顶层,完成她每天一次的固定挑战。   索尔时而探头向城堡正门张望,时而看看手里的地精钟表。说起来这种机械造物即使在规则里也没停止运行,仍然在细致地记录着时间,索尔由此又开始了关于时间维度的思考。   “怎么?你有点紧张?”某个间歇索尔看安妮贝兹有些不自在,似乎是临战前的不适。   “不是,我只是伤口有点痒,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安妮贝兹嘀咕了句。   大魔王眼睛眨了眨,露出一副嘘寒问暖的表情,伸出双爪探入了小香菇的里衬握住。   “呀!你做什么?”骤然受袭的安妮贝兹惊呼一声。   “你喊什么?我只是帮你挠一挠,伤口痒就要及时止痒。这看似是小问题,但如果不及时处理到时影响你的战斗状态就很严重。”大魔王一脸严肃,默默感受小香菇的丰满细腻。   “嗯~!你不要闹了,黑骑士就快来了。”安妮贝兹被挠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相信我,这样能缓解战前的紧张,到时候你才能发挥最强战力。”大魔王笑着收回爪子,然后把小香菇扶起背靠在柜台上,一边亲吻小嘴一边露出只眼睛观察正门,一石二鸟。   不知道迷离了多久,索尔突然轻轻一拽安妮贝兹,把小香菇捂在怀里。   “来了,做好准备。”索尔低声嘱咐了句,然后像只田鼠一样从柜台后探出半个脑袋。   安妮贝兹的眼神立刻回复了清明,下意识按住了自己腰侧的装饰佩剑。直到黑骑士诺莉毫不停留的从柜台斜侧走过,索尔才果断地翻出柜台,然后返身顺手把小香菇也抱了出来。   “我们会死吗?”安妮贝兹真有点紧张了,因为索尔告诉过她一旦选错就回不了头了。   索尔轻轻抱了抱她,然后牵住了安妮贝兹的小手,进入旋转楼梯缀在了黑骑士的后面。   黑骑士诺莉的金属长靴,在石质阶梯上踩出真实有力的碰撞声,几乎不可能跟丢目标。   安妮贝兹的脸羞涩无比,不知道为什么,被这家伙牵着手,感觉比被他占便宜还羞人。   保持着大概两层的落差,两人就这么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一直来到城堡顶层某间华丽房门前。索尔知道那间是大法师海伦娜的会客室,只不过他和小香菇从没在这个时间点来过。   索尔皱了皱眉,感觉整个环境突然有些诡异,只剩寂静,那些终日忙碌的仆人都不见了。   黑骑士还是那副半腐烂的样子,也许曾经美丽,但终究没能逃过时光的湮灭。时至今日所剩下的,可能也就是这抹坚定不灭的执念,她径直走到那间会客室门前,抬手推开了门。   “走吧,就让我们亲眼看看这个规则的真相。”索尔目光一凝,牵着小香菇追了上去。 第551章 将战   等索尔和安妮贝兹冲上前推开会客室的门时,房间里的景象有些奇怪。总共两人,大法师海伦娜和女武神诺莉都在,不过并没有像索尔以为的那样,一上来就乒乒乓乓打在一起。   索尔观察着房间里的格局摆设,和自己之前偷偷溜进来搜索时看到的一样没什么变化。   此刻带着尖顶法师帽的海伦娜,正身穿一身浅紫色的法师袍,整个人陷在一张软靠的椅子里翘着腿晃动着酒杯,法师袍那高开的侧摆处露出美丽白皙的腿部曲线,很是有些晃眼。   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这些,如果要分析细节的话,索尔认为法师本来不应该喝酒,当然那只能算是个人的生活习惯先不提。关键是诺莉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整个人有些静默。   这位女武神真是来挑战的?索尔有些狐疑。看现在两人的站位更像是在聊天,而不像要分生死的样子。索尔不禁怀疑黑骑士到底是无法交流,还是只是因为没到必须说话的时候。   既然房间门已经推开,总不可能扭头就跑,于是索尔牵着安妮贝兹迈步走进了房间里。   几乎在他们刚进入房间的瞬间,整个空间忽然恍惚了下,有了某种微不可查的错位。索尔瞬间警惕地回头,发现不知何时本来在两人身前的黑骑士,突然站在了两人身后的门口。   然后索尔和安妮贝兹两个人,就这么突然站在了大法师海伦娜和黑骑士诺莉两人之间。   在索尔本来的预想里,是等到大法师和黑骑士两个人先打起来,他和安妮贝兹在旁边围观一番。确定下注后,再找个机会介入战斗,那样不管站队站哪边,战斗得都不会太艰难。   可是现在都还没开打两人就被莫名推到了中间,这是什么意思?逼着两人先选择阵营?   这怎么选?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敌人?又或者……其实海伦娜和黑骑士两个都是敌人?   索尔紧皱眉头,冒出了个很不好的念头,实际上如果有得选还算不错了,就怕这本身就是一场骗局。最坏的结果,擅长阴谋论的索尔瞬间意识到,可能大法师和黑骑士是一边的。   并不是没有可能,安妮贝兹所打听到的情报很可能是假的,或者说语言之类本来就是最容易附带欺骗性的。其实这个念头索尔之前也有过,可手里掌握的线索太少,他没有证据。   面对着有可能最坏的结果,索尔反而释然了,就算大法师真和黑骑士是一边的,他和小香菇也没得选。现在围观是别想了,他和安妮贝兹一来就站在了战场上,莫名成了第三方。   “两位冒险者请帮帮我,这位是公国曾经的女英雄,可惜死于护国战役后被邪恶力量同化,变成了如今的怪物,无时无刻都想要杀掉我。”海伦娜突然开口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她讲着索尔两人都已经知道的故事,躲到了两人身后,还用丰满处蹭了蹭索尔的手臂。   索尔皱了皱眉,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直面这位大法师,显然是位美丽的成熟女性,只是这浮夸演技是怎么回事?她刚才惊呼了一声手里的酒杯跌落,像是受到黑骑士的惊吓一样。   你一个大法师……跑来让两个素不相识的冒险者帮你挡灾?而且她假装柔弱地跑到索尔侧面,还故意蹭了蹭索尔的手臂,索尔居然感觉到了热度和体温,那感觉似乎还挺真实。   至于安妮贝兹,看到这一幕只能微微地张着嘴,显然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还有些迷糊。   “那请问海伦娜大法师阁下,这位黑骑士为什么要找你的麻烦?”索尔试探着交流道。   “我想是因为自从她堕落成怪物后,公国曾联合过不少强者试图消灭她,当时出于正义立场,我也是联合中的一员。时至今日,其他人都被她杀害了,只剩下我。”海伦娜回答。   “好,我们帮你。”索尔皱眉思索片刻,突然答应了一句,然后反手去拔背后的长剑。   听见索尔的回答,安妮贝兹有些狐疑地看过来,觉得索尔会不会草率了点。而对面站在门口的黑骑士整个人突然气势一变,周身黑烟弥漫,似乎因为索尔的选择产生了情绪波动。   海伦娜听见索尔的回答似乎有些开心,美丽的脸庞上洋溢起笑容,下一刻她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一道岩浆翻滚的裂痕从她腰际斜斩而过,似乎想将海伦娜整个人一分为二。   这无疑是索尔趁着拔剑的空隙甩出的一记‘深渊的裂痕’,显然这才是索尔最后真正的选择,只是想顺便发动个偷袭而已。骤然发生的一幕让安妮贝兹捂住了小嘴,有些看不懂。   “你不相信我?”海伦娜的声音变得有些怨毒,整个人顺着斩击的切口在空中裂成了两半,都已经裂开了还在质问着索尔。她并没死,在侧面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个完好的海伦娜。   显然索尔斩掉的只是个分身,或者替身之类的别的玩意,又或者是索尔攻击强度不够。   “我倒是想相信,可说实话,虽然我们和黑骑士同样不熟,但比起你曾经是大陆公敌的身份,我不敢信。你觉得呢?海伦娜·希瑟亡灵大法师阁下。”索尔将安妮贝兹护到身后。   “你认识我?”海伦娜骤然被点出身份,表情出现一抹疑惑。   “抱歉,不认识,但我曾经在书籍上阅读过你曾犯下的罪。难怪之前听到阁下的名字我还有些熟悉,你的家乡是南境布伦特领地的紫叶镇吧,据说那里盛产车轴花,四季都有。”   “我本来没想起阁下是谁,可之前在你的书房里冒昧翻看了大法师阁下的日记,其中有段追忆青春时光的文字,我才骤然醒悟。想不到强大如你,终究也没能逃离死亡的结局。”   索尔感慨了句,当年在克蕾蒂准备逃出萨维恩领地前,索尔曾经带着她去了一次荒野。   当时索尔问了句克蕾蒂之后的旅途想去哪,克蕾蒂趴在索尔背上,搂着索尔的脖颈说不如先去布伦特的紫叶镇吧,听说那里盛产鲜花,于是索尔不经意间将这个地名记在了心里。   后来和克蕾蒂失散,在缅怀小香菇的暗夜里,索尔曾刻意去查过紫叶镇在南境的地理位置,还幻想着克蕾蒂会不会独自逃到了那里。紫叶镇,就是那时给索尔刻下了更深的印象。   可是等索尔查阅大陆地理风物之后才发现,紫叶镇之所以有名,并不是因为当地盛产鲜花,或者说那是后来才有的美景。最初有名的原因,是因为那里是某位亡灵大法师的故乡。   也正是这样的记忆强化,索尔来到规则里听到海伦娜的名字后隐隐觉得有些熟悉,皱眉想了好几天,终于被他想了起来。既然对方曾是大陆公敌,至少是个心性残忍的杀伐之辈。   当然,这其实并不构成索尔站队的主要原因,毕竟他自己也说了,在规则里划分正邪其实毫无意义。只是既然非要站队,与其选有邪恶血腥过往的,还不如选一无所知的黑骑士。   “这样对我真的好吗?怎么说我也救了你的小香菇。”海伦娜突然露出个邪魅的笑容。   索尔目光一凝,瞬间补上了缺失的一环,好嘛,原来猫头鹰女性就是亡灵大法师本人。   这就说得通了,弄几个缝合怪对于她的能耐而言就像随手游戏一样。至于她的治愈能力也不难理解,研究生命的不一定只会终日揪着死亡研究,腻味的时候想必也会反过来试试。   就像艾蕾莎的光明教廷,从来都以光明正面的形象示人,但小香菇说其实背地里她们也研究过邪恶的死灵魔法,倒不是想将邪恶力量窃为己用,只能算是种知己知彼的对敌了解。   虽然海伦娜也许的确救治过安妮贝兹甚至自己的断手,但追本溯源的看,如果不被拖入规则里也不会有这些破事发生。所以即便现在要站在对立面,索尔心里也不会有丝毫愧疚。   “啧啧!你还知道小香菇?这可是我对我女人的爱称。想不到你还是个偷窥狂,居然偷窥我们亲热。分享下吧,在时光长河里那么多年死又死得不彻底,又缺少男性的关爱……”   “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窥视我们的呢?有没有忍不住自我玩弄一番?”索尔笑容戏谑。   既然已经选择了立场,那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了,所以索尔不再有任何顾忌,直接发动自己的毒舌能力。打不打得过先不说,语言上先撩拨一下,最好能让对方丧失内心的平静。   安妮贝兹被索尔这番话说得目瞪口呆,这家伙……这种事是能拿来外人面前议论的吗?小香菇一脸羞赧整个人有些眩晕。至于海伦娜被索尔这么呛了一句,整个人突然就不好了。   “很好,你不必激怒我,反正今天你们都要死在这里。”海伦娜摊开双手,整个人突然衣袂飞扬缓缓腾空,似乎准备发动什么大型魔法。拦肯定拦不住的,索尔两人也只能看着。   一边观赏着大法师的危险表现,索尔一直还在分心注意着黑骑士的动静。这位女武神大小姐……让索尔有些无语,如果她不是队友,面对亡灵大法师自己和安妮贝兹肯定完蛋了。   换句话说,如果黑骑士真的是海伦娜的队友,那索尔和小香菇只会完蛋得更快。问题是从刚才黑骑士就一直站在那静默着,诺莉大小姐这是在思考人生吗?索尔很想上去摇醒她。   随着海伦娜的施法结束整个人落地,大片璀璨的微光像波纹一样向周边扩散,空间似乎突然被拉伸得很大,原本不大的房间突然变得宽阔无比,显然这就是海伦娜圈定的战场了。   正当索尔思索着如果黑骑士不参战,自己和安妮贝兹该怎么办?又或者黑骑士参战,自己应该怎么配合她夹击亡灵法师的时候。海伦娜两侧突然出现了两个身影,正好一左一右。   索尔所面对的,是一个浑身冒黑烟的高大巫妖,一看就不是个好玩意。而挡在黑骑士面前的,是一头巨大的骸骨巨龙。这两个敌人……索尔心里默默抹了把汗,这次怕是要跪了。 第552章 妖娆的杀意   面对巫妖和骸骨巨龙,还有一个游走的亡灵法师,索尔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他怀疑这已经不是一场苦战了,而是要被对面单方面殴打了,唯一的好消息是,女武神诺莉终于动了。   在亡灵法师召唤出她的亡灵随从的同时,黑骑士终于持剑冲了出去。索尔这会才反应过来,黑骑士诺莉之所以静默,显然是因为她已经很习惯海伦娜的手段,所以表现得很从容。   这已经算是一个很不错的消息了,至少女武神算是自己这边的,不然直接就不用打了。   黑骑士不出意外选择了挡在面前的骸骨巨龙为对手,索尔暗自挑眉,如果有得选他宁愿他来选巨龙。这个黑烟巫妖看似没有骸骨巨龙体量庞大,但想必是个魔法玩得很溜的家伙。   说实话,魔法强力的对手,的确是索尔不擅长也不想面对的。他很清楚自己身为近战的短板在哪里,一方面别人占据着远程优势,另一方面在这规则里,他连件魔抗斗篷都没有。   几乎在黑骑士诺莉动手的瞬间,索尔也动了,迅速把自己的长剑扔给了安妮贝兹接住。   “你用我的剑去堵住大门,自己小心点。”索尔郑重嘱咐了一声,然后转身向着巫妖冲去。之所以让安妮贝兹使用自己有缺口的长剑,是怕她那把在规则里获得的装饰剑不可靠。   安妮贝兹接住剑刚想说点贴心的关怀,转头才发现索尔的背影已经狂奔而去。她提着剑隐隐有些幽怨,这家伙又歧视女性,他把自己撵到大门那边,分明就是想要自己远离战场。   心中虽然不忿,但安妮贝兹很清楚目前战场的局势和敌人强度,的确不是自己可以插手的层面。她也只能按索尔安排的躲到大门那边,暗自因为自己成了众人的拖累而有些懊恼。   等小香菇跑出一段后,她才注意到原本不大的房间门,似乎因为空间的拉扯而拓宽了。   此刻门扉洞开,那些被忽略的仆从们全都变成缝合怪扑了进来。哦,原来那家伙叫自己守大门有他的战略目的,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安妮贝兹娇喝一声,向着怪物们扑了上去。   索尔的奔跑轨迹看起来有些恍惚,这是六阶极速配合盗贼步伐造成的结果。虽然仍然是当年顺手学的初阶盗贼步伐,但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献丑了,索尔只能所有能用的手段尽出。   几乎在迈步的同时,索尔已经瞬间变身成为枭首魔,同时开启了精神护盾,锋利如刀的双臂已经够用了。看到黑烟巫妖微微抬起双臂,似乎正在酝酿魔法,索尔也有些无可奈何。   近战打法师其实没什么有效战术,先迅速贴身缠斗,打断对方的单方面魔法轰炸再说。   奔跑中索尔甚至还观望了一下黑骑士的战斗,只是诺莉用剑去砍骨龙,貌似也效果不理想吧?索尔不禁想到就算把巨龙让给自己,貌似也打不趁手,刀剑层面终究还是吃力了点。   除此外战场上不能放松关注的还有海伦娜,光是两个亡灵召唤物都能独挡一面了,海伦娜本身无疑才是最危险的。要是不注意被海伦娜用魔法阴一下,后面的结局简直不忍想象。   不过现在因为黑骑士那边先接战,海伦娜的注意力也放在了那边,不停摊开双手像是演奏乐章般对诺莉施展法术。似乎是衰弱还是什么别的负面魔法,索尔默默搜集着战场信息。   黑骑士诺莉无疑战斗得很吃力,各种魔法全是硬抗,让索尔看得揪心不已。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希望诺莉这位时代女武神真的够神。   亡灵法师的恶心之处就在于此,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总是有一大批傀儡手下在前仆后继。每个时代只要一出现一人便能掀起战争的亡灵法师,大陆上必然是集合众力围剿。   平时诺莉每天独自来挑战海伦娜,想必是独自面对着海伦娜和巫妖以及骸骨龙的围殴。   啧啧!那种战斗强度,再加上周围还有大片缝合怪补刀捡漏,难怪女武神每天都在跪。今天希望自己和安妮贝兹的加入,能帮她分担小部分的压力,让女武神之名再次闪耀时空。   说起来规则里是感知不到任何阶位的,索尔怀疑黑骑士诺莉至少也有八至九阶的实力。   在索尔的极速奔跑里,巫妖的魔法也到了,而且一出手就是一串,地刺冰锥落岩什么玩意都有,无非是想封堵索尔的走位。可惜索尔整个人就像跳蚤般灵活,从来没有静止时刻。   索尔的战术构建很清晰,尽量躲避,实在不行被伤害型魔法蹭两下也没事,自己还是能抗几下的。最重要的是不要被冰冻迟缓之类的削弱魔法命中,还有那些禁锢手段也要小心。   在索尔对魔法不多的认知里,他一直觉得雷电系魔法似乎是最快的,毕竟人们常用掠空的雷电来形容转瞬即逝。不过这个巫妖……似乎是个土狼?多以地刺落岩的土系法术为主。   索尔的奔跑轨迹曲曲折折,终究还是完成了近身的过程,自己隐忍半场不就为了等这一手吗?所以索尔最后顺势一个翻滚,直接就着冲势向巫妖直扑而去,目标显然是一击斩首。   这瞬间就算巫妖的火球贴脸而来,索尔也必然和他硬换,如果对方的施法就此被打断更好,自己就能掌握主动一直追着他砍,速度方面是索尔面对法师们唯一拿得出手的优势了。   可惜愿望总是美好的,在索尔的锋利手臂即将斩下巫妖狗头时,巫妖的整个身影突然恍惚了一下,瞬间像是闪现一般出现在了侧面。索尔没有迟疑,迅速凭借速度再次贴了上去。   攻击虽然落空,但索尔毫不意外,对方一大个巫妖肯定不会只有这点能耐,魔法盾或者闪现瞬移说起来其实都是老把戏了。自己只要能抢下速度制高点,一样能斩得他鸡飞狗跳。   自己付出速度追击,巫妖付出魔力闪避,看似是不同层面的比拼,但索尔知道自己终究是划不来的。拖下去肯定自己先体力不支被拖入败局,不过那是战斗后期才需要考虑的事。   战斗前期这种打法还是有机会的,只要能抓住一次,就能把这狗巫妖送往诸神。于是索尔疯狂占据着主动,像跗骨之蛆般紧追不舍,对方闪现他就扑击,一时间也打得有来有往。   几次无功互换后,索尔心情好了些,他发现这巫妖也许因为自身是召唤物的原因,智慧有些跟不上。本来他的闪现只要选择的落点在索尔身后,迎面袭来的索尔必然会视野丢失。   索尔如果转身再起步必然会耗费更多的时间,巫妖就能借此得到更多的施展空间,趁机酝酿魔法。可这家伙每次的闪现都是后退或者在索尔侧面,一出现就被索尔飞快贴了上去。   于是自从索尔近身后,这个巫妖再也没能放出一个魔法来,只能护着狗头不断地闪避。   索尔的要求也不高,自己不断地消耗着体力,就算不求能一击斩敌,稍微能多牵扯一下对方也是好的。也许正是凭着这片刻的拉扯和拖延,女武神那边突然逆境里开花也不一定。   然而还是那句话,很多美好的想法终究也只是想法而已。注意到巫妖被索尔疯狂追击得没有丝毫反击的机会,亡灵大法师海伦娜不再硬吃黑骑士,而是把注意力转到了索尔这边。   看到她美丽的脸庞转过来,索尔心里瞬间泛起一抹苦涩,像是看见深渊巨魔睁眼一眼。   他很清楚海伦娜的施法速度和手段,都远不是废柴巫妖可比的,自己可没有黑骑士诺莉的不灭体质。诺莉就算跪了,大不了明天吃完饭再来,自己一旦中个魔法,就没有明天了。   又是一连串各种魔法砸下来,一直精神紧绷的索尔,很好地诠释了一只跳蚤应该如何生存,整个人在那里蹦跶不已。海伦娜饶有兴致地观赏着,也不心急,只是从容地抬了抬手。   周边瞬间站起了一圈骷髅弓箭手和法师,将索尔围在中间,一出现就是各种小型魔法和箭矢乱飞。好哇,这个贱人想要靠人多玩死自己,索尔内心虽然悲愤,但却完全没有办法。   躲避,说到底重点在于预判。索尔的反应速度是够的,可惜那些没什么智慧的骷髅可不讲究什么瞄准,各种无差别乱射铺天盖地,索尔躲过了前面的攻击,却自己撞上了后面的。   两圈躲下来,索尔还是中了两箭,一箭后背一箭大腿。凭借枭首魔的硬化皮肤箭矢入肉不深,可那些伤口处扩散的微痒麻痹感,让索尔瞬间意识到这些锈迹斑驳的脏箭可能有毒。   即便这样,索尔奔跑闪避的脚步也不能停止,不然很可能原地变成刺猬。就在毫无间歇的躲避里,索尔面前突然竖起了一堵近胸口高的矮骨墙,差点撞上去的索尔只能原地起跳。   一跳起索尔就后悔了,他很清楚这面骨墙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目的就是逼自己起跳。这显然出自海伦娜精准的预判手段,自己的落点肯定被对方捏在了手里,可惜索尔没得选。   果然,落点处出现了大片沼泽藤蔓,似乎海伦娜不放心怕自己空中横移,直接准备了一片而不是一丛来招待自己。索尔只能眼睁睁一头栽进去,被活物般的藤蔓瞬间捆了个结实。   然后就看见海伦娜抬抬手,几个冰锥还是什么尖锐的魔法玩意迎面而来,除此外还有巫妖酝酿了半天的大火球,来自身后的箭雨魔法雨。身陷禁锢的索尔心里一凉,终于完蛋了。   那短瞬索尔看见海伦娜对自己魅惑微笑着,舔了舔她的红唇,像是吃到了可口的甜点。   小贱人,有种换个战场,必定让你舔个够,再试试大魔王的棍棒教育,索尔悲愤不已。   在这很快就要见到祖先,即将去往探亲的路上,一道黑色的身影猛然挡在了索尔前面。 第553章 终末   关键时刻这道黑色铠甲的身影居然是女武神诺莉,让索尔看得有些唏嘘。赶忙回头向身后看了眼,安妮贝兹正在撕扯骷髅的包围圈,似乎也想冲过来帮索尔挡魔法只是没能赶上。   “不准过来,你给我就在那边堵住大门,轮不到你操心。”索尔虎着脸对着安妮贝兹大喊了一声,别人诺莉好歹是女武神,挡就挡了吧,可你就是个……小香菇而已,冲动个屁。   看到索尔的表情,再听着索尔那没良心的语气,安妮贝兹只能在心里不忿着退了回去。   等索尔迅速转回头,才发现别人女武神也并不是全无手段。随着诺莉横剑做出个格挡的姿势,面前骤然出现了一面浅蓝透明的魔法盾,原来女武神居然还是个能用魔法的魔剑士。   随着魔法盾及时张开,大法师和巫妖的魔法也到了,嘭的撞在魔法盾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这一下索尔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威力,那巫妖畜生安静半天,憋着坏就为了这么一下。   诺莉一人独扛终究有些吃力,虽然抵消了魔法,但自己也被震飞撞进了身后索尔怀里。   随着正面攻击同时到来的,还有来自背后骷髅们的箭矢和魔法攻击。索尔整个人被困在藤蔓里动弹不得,只能咧了咧嘴用后背硬吃下了一**击,也不知道混乱中被射中了几箭。   看见女武神飞撞而来,索尔赶忙伸手扶住对方的胸部,想不到这武神香菇还会帮自己挡剑,大魔王很想就此献上深渊之吻。这才突然想起诺莉腐烂了,真可惜,不然必是极美的。   “巫妖交给你,我去捶巨龙。”索尔对怀里的诺莉说了一句,也不管她有没有听懂,抬起手力量恰好地推了诺莉一把,让她重回战场。索尔迅速转换变身,从枭首魔变成了狼人。   “嗷”一声毫不优雅的粗犷狼嚎后,索尔涎水飞甩,用狼人变身强行将身上藤条崩断。   一挣脱束缚,索尔赶忙连滚带爬狼狈地扑向骸骨巨龙。理论上此时如果和诺莉联手,或许能抓住机会,但索尔害怕那边巨龙突然闲置,万一无聊了回头把自家香菇踩扁就很忧伤。   自己的近战能力,在这种魔法乱飞的混乱战场上其实贡献很有限。别人海伦娜显然还游刃有余,远没到拼命的时候,最关键是索尔看见她手里多了柄白骨魔杖,显然要玩真的了。   于是索尔也只能绷着厚皮脸,把女武神推往危险地带,自己去捡个软柿子。说来惭愧,索尔虽然有许多浩瀚的想法,但可惜自身的实力不足,那就算了,不要给女武神添麻烦了。   骸骨巨龙正趴在那里一边观望一边思考人生,突然见到一个……噢,背上插着几只箭矢的狼人向自己狂奔而来,一开始它还以为是只刺猬呢,满是骨节的龙尾果断一甩扫了过来。   索尔迅速一个纵跳躲开,左右转头看了看,然后疾行窜到了房间里的一根装饰立柱边。   “嗷呜~”索尔的狼人眼眶里血丝蔓延,靠力量增幅和血脉狂化强行把立柱整根掰断当做武器。并不是他想嚎叫,而是这变身每次用力都会自己嚎那么一嗓子,让索尔莫名羞耻。   狼人没有任何的武器,只能抱着将近水桶粗的实心立柱当武器用,不然总不能用肉体把巨龙撞死。只是这根柱子挥舞起来惯性太大,很不好掌控,索尔也只能不定时地甩动几下。   回头看了眼,女武神的英姿仍在敌人战阵里活跃,索尔这才放下心来和巨龙战在一起。   这巨龙远看不怎么样,离近了还是挺高大的,居然还有对骸骨翅膀,但理论上没有蹼翼应该已经丧失了飞行能力。手段无非是爪击扫尾和撕咬,时而还会来个血脉里残存的魔法。   激战了一会,索尔的双眼里已经全是血丝。没办法,面对骸骨巨龙这种大家伙,他只能不停地发动自身的血脉狂化,和对方在力量层面上硬撼,要是不狂化特么连柱子都抱不动。   骨龙如果像黑暗巨龙弥赛娅一样血肉俱全,估计自己早完了,光龙息都能把自己喷死。好在对方现在只是堆骨头,加上撕咬爪击这些老把戏,索尔总觉得在面对变大了的小狼狗。   骨龙虽然也会魔法,但似乎是因为肉体和思维能力的缺失,那些魔法远没有巫妖犀利。   等到战斗的节奏适应后,所有的试探和佯攻结束,双方之间智慧层面的差别开始显现。   狼人索尔的柱子横扫竖砸舞得虎虎生风,逐渐开始压制巨龙。这大家伙每次闪避都会下意识扇动骨翼翅膀,问题是没有蹼翼飞又飞不高,只会像只短毛鸡一样暂时离地扑腾几下。   这些细微的弱点怎么可能躲过奸诈的狼人索尔,等到破绽渐渐堆积,虚晃了几击后索尔猛然间发力,终于一击狠狠扫中了巨龙。这连肉都有不起的家伙,居然还仰头哀嚎了一声。   索尔迅速抓紧机会扑上去抱着柱子猛砸,目标只盯着龙头一个点。这种骨系生物也许头颅并不是致命之处,索尔管不了那么多,先砸扁再说,在索尔的大力捶打下骨龙哀嚎不止。   另一边战场上女武神诺莉的身躯黑烟弥漫,显然也开始战力衰退了,毕竟她独自顶着巫妖和海伦娜还有成片的召唤物。唯一的好消息是,那巫妖似乎被耗得魔力见底了,更废了。   似乎听到了巨龙哀鸣,海伦娜露出焦急的目光,转身就准备去那边支援。可是每次诺莉一缺乏压制,就会向她发起换命的攻击,海伦娜不停被牵制,只能抽空向索尔飞去个魔法。   索尔虽然砸得很专注,但时刻都在警惕着周边。看到海伦娜魔法飞来,他总是能及时地躲开,不论打滚还是模仿跳蚤,怎么有效怎么来。等躲开后,换个方向再抱着柱子继续砸。   一整根柱子不断碎裂,最后手里只剩下团石块也被砸碎了,索尔也不确定这巨龙到底完蛋没有,但看它趴在那里没什么大动静应该是废了。索尔不再理会,转身准备去支援诺莉。   等到回过头索尔才欣喜地发现,不知何时巫妖的狗头也掉了,正瘫在那里冒着黑烟准备涣散消失。而黑骑士诺莉也已经和亡灵大法师海伦娜战在一起,显然战况已经开始倾斜了。   正当索尔准备悄悄摸到海伦娜身后偷鸡的时候,海伦娜还是注意到了索尔猥琐的身影。   她立刻一个空爆魔法将诺莉震开,然后整个人飞升到半空,握着魔杖双手摊开,这应该就是什么未知的底牌了。索尔心里一沉,对方这个魔法一旦成功施法,后果必定会很严重。   看海伦娜闭目漂浮圣光萦绕的样子,这个魔法显然所需的酝酿时间不短,威力肯定也很吓人。等等,你一个亡灵法师怎么特么的会有圣光弥漫?算了,现在不是追究细节的时候。   索尔正站在地面仰头,抓耳挠腮地盘算着要怎么阻止海伦娜。他本来想变成蝙蝠群扑脸的,可试了下发现变不动,显然自身精神力因为过度使用力量增幅和血脉狂化已经见底了。   面对这一幕黑骑士诺莉显然也无计可施,扔了两个魔法上去被海伦娜的魔法盾抵消,只能焦躁地在下面踱步。正当索尔准备捡个石头扔上去试试的时候,空中突然飞来一道黑影。   “索尔,接住!”安妮贝兹大喊了一声,索尔转过头,将飞来的缺口钢剑接在了手里。   好吧,机会向来都只有一次,通常会落在真正的英雄手里,而自己显然就是那个英雄。   索尔毛茸茸的双手握紧剑柄高举过头顶,肌肉虬结的狼人躯体像座拱桥一样,向后弯起一个夸张幅度。翘起一只腿,用单腿支撑,然后整个身体猛然弹起,将长剑狠狠甩了出去。   这一击用上了索尔最后的力量增幅和血脉狂化,已是全力。只是扔出去后索尔没有去看扔歪了没有,而是蹲在一边抹眼睛,并不是哭泣,而是视野因为透支精神力已经血红一片。   旋转的长剑带着可怕的破空声呼啸而至,这记投掷居然被索尔扔出了一道残影。正在空中闭目酝酿的海伦娜骤然一惊,可她不能停,不然魔法就被打断了,只能心怀侥幸地硬抗。   “嘭~”实质的长剑狠狠撞在了魔法盾上,然后不出意外被弹飞,在空中崩断成两半。   这一击海伦娜虽然挡了下来,但魔法盾也应声破碎,她在空中喷了口血,然后像断翅的鸟儿般摔落。索尔刚抹完眼睛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哼,女人,你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   索尔本来是想笑的,可惜狼人的嘴似乎不太笑得起来,最终只能趁机嗷呜了两声助兴。   海伦娜几乎都还没能落地,就已经被下面蠢蠢欲动的黑骑士诺莉锁定。看来索尔这一击粗暴而狂野,海伦娜甚至连再次张开魔法盾的力量都没有了,被诺莉的长剑钉了一个正着。   “嚓~”利刃刺穿肉体的声音并不响亮,海伦娜挂在诺莉的剑刃上浮起抹妖艳的笑容。   看到这笑容索尔心里一紧,害怕海伦娜还有什么复活或者再生的手段,亡灵法师不就是最擅长那些把戏吗?然而并没有,索尔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海伦娜显然是在说遗言了。   “又是这一天,诺莉·拉斐尔,上次我逃过一次,可惜这次逃不掉了,可我不后悔。”   这个‘又’字很耐人寻味啊?多年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一幕?索尔倾听后默默皱起眉头。   “我们曾是好朋友不是吗?只是各自走了不同的路。后来你追杀我一生,可惜陨落得太早,我把你炼制成不死生物帮着我征战,陪了我一生,你是该怪我,毕竟我让你不得安息。”   听到这里索尔才大致理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多年前或许两人之间是至交好友,只是后来海伦娜选择了成为一个亡灵法师。两人的立场由此陷入了正邪对立,最终只能反目成仇。   后来诺莉陨落,好友海伦娜将她炼制成不死生物陪伴自己,这才有了诺莉怨念的由来。 第554章 消失的生灵   在海伦娜最后的讲述里,黑骑士诺莉周身弥漫的黑烟突然加速流动。看来即便如今她已经身为不死亡灵,或许仍具备着一定的思维能力,这些黑烟显然预示着她此刻的情绪波动。   想来也是,一代闪耀女武神居然被好友炼制成不死亡灵终日征战,得不到最终安息,可想其中怨念之深重。最关键是两人曾是敌对阵营,被对手炼制成战斗工具,这无疑很屈辱。   “我突然有些后悔了,当时你带着你的小香菇来城堡地下室的时候,我应该趁机把你炼制成一只亡灵小狼狗,加入我阵营的。”海伦娜对着抱手围观的索尔舔了舔她诱惑的红唇。   神特么小狼狗?我只是个狼人好吧?这和狗有半个铜币的关系吗?索尔脸有些黑,不过面对海伦娜的临终控诉,他也只是咧开大狼嘴笑了笑,还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摸了摸她的头。   看着海伦娜无力地歪倒在诺莉的剑刃上,显然即将逝去,索尔对她倒不是太憎恨。一方面因为索尔是半路插手的,感受不算深刻,一方面是因为美丽的敌人总是能获得些小优待。   倒是站在索尔身边的安妮贝兹触动很深,毕竟在场两位强者都是女性,如果要从实力层面划分的话,两人都是小香菇需要仰望的存在,听到她们之间的牵绊过往小香菇难免动容。   “我就快要走了,作为狠心送走我的人,不来一个临终的吻别吗?”海伦娜看着索尔。   好嘛,这亡灵香菇都要去见诸神了,还要抓住机会撩拨一下。   “还是……不要了吧。”索尔摸了摸鼻子,表明了立场。关键是自己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腰间就多了只小手,通过那小手四阶的扭力,索尔瞬间感觉到一种深入灵魂的刺痛感。   莫名想起安妮贝兹的老棕熊父亲被她母亲掐得瞪大眼睛的一幕,这难道是…家族遗传?   海伦娜弯起嘴角温柔地笑了笑,眼里的光芒慢慢黯淡,周围渐渐传来了大地的震动,一些碎石块和灰尘开始掉落。感觉到周围环境的异动,索尔有些狐疑,这是规则要崩塌了吗?   难道海伦娜才是真正的规则主人?索尔疑惑不解。问题是现在自己和小香菇怎么办?跑肯定是没用的,就算跑出这座城堡,崩塌的是整个规则世界,终究还是跑不出世界的湮灭。   好在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还没有等到城堡塌陷,索尔和安妮贝兹眼前突然恍惚了一下,然后已经站在了黑暗的荒野里。看到周围熟悉的环境和氛围,两人都知道终于回来了。   下意识回了回头,索尔本以为什么也看不见的,他又没有黑暗游侠的视野。不过一回头索尔就看见,身后一个发光的女性轮廓,没有具体表情,索尔也判断不出对方的大致年纪。   索尔这才想起,当生灵想让你看见她的时候,你就能够看见,即便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个女性轮廓显然就是女武神诺莉了,既然只有她独自来送行,那说明索尔一开始的判断是对的,她才是真正的规则主人。至于在规则里塑造了一个海伦娜,那应该是她的执念。   等索尔和安妮贝兹转过身后,诺莉向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挥着手似乎在道别了。   看到生灵的互动,索尔突然觉得有些好玩,莫名想起已经不知所踪的水之精灵赛凡娜。   索尔抬起手却有些犹豫,说起来自己还把诺莉的脑袋扯掉过一次,但最终他还是把手放在她小脑袋上揉了揉。虽然什么也没摸到,但可以假装摸到了,以前他和赛凡娜经常这样玩。   有意思的是,诺莉的生灵突然做出了一个微微后仰脑袋的动作,不像是闪避,倒像是震惊,似乎在震惊一个狼人敢占自己的便宜,也可能是震惊自己浩瀚的年纪居然被当成小孩。   片刻后,在索尔和安妮贝兹的目瞪口呆里,诺莉居然上前做出个拥抱的动作,假装垫脚吻了吻索尔的大狼嘴。这次是索尔震惊了,想不到一代女武神还挺调皮,可惜没什么实感。   大魔王居然被一个生灵强吻了,看来自己灵魂魅力已经无可抵挡,连生灵都不能例外。   最终,诺莉在那里挥着手,整个人不是黯淡消失,而是化成了大片璀璨的流光向两人涌来。那些光芒柔和而绚丽,就像是暗夜里的彩虹一样,进入两人的身体之后全都隐没不见。   “我感觉,自身的精神力好充盈,似乎突然增长了一大截。”安妮贝兹震惊地捂着嘴。   索尔挑了挑眉,这应该是诺莉生灵的精神力馈赠了。问题是以前的规则结束后,是没有这么一幕的,比如小镇的闪烁生灵,美丽的吸血鬼生灵,又或者海岛的一家三口都没有过。   在规则里如果猎杀了死灵或者一些幽灵体敌人,也会有精神力馈赠,但是量很微小。像是海岛规则里的史莱姆少女和三个玩具,杀掉后也有精神力馈赠,比普通死灵要丰厚一些。   但眼下诺莉的精神力馈赠,让索尔觉得自己的精神力上限似乎提升了不少,甚至从两百剑深渊的裂痕上限,直接突破到了两百五十剑,这种丰厚的精神力让索尔想到了一种可能。   就是诺莉生灵不像其它生灵那样,还会移动到大陆其它地方,而是被消灭了。不,消灭这个词太冰冷,应该说她终于放下心里的执念,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陷入了永远的安息。   倒也是个不错的结果,索尔把自己的分析对安妮贝兹叙述了一下,小香菇也有些唏嘘。   “呼~终于回家了!”两人静默了一会,安妮贝兹十指交叉,反手举过头顶撑了个懒腰。   “是啊。”索尔从空荡荡的荒野里收回目光,呢喃了一句。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安妮贝兹问。   “没什么具体安排,先回家和香菇们报个平安,然后再在主城逗留个一两天,差不多就该回家了,毕竟……领地那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索尔将自己接下来的去往说了说。   “哦。”安妮贝兹闷声回应了句,似乎语气有些怅然。   “是了,我突然想起来,你那位薇丝特侍卫还在卫河者小镇等着我们的消息。我们还是赶快先过去吧,难说小香菇估计都等急了。”索尔一边岔开话题,一边自然地摊开一只手。   安妮贝兹瞟了眼索尔的手掌,脸突然就红了,然后悄悄闷着头把小手塞进了索尔手里。   “快把你的狼人变身解除,那张脸真是傻死了。”安妮贝兹抬手在索尔手臂上捶了下。   “不要乱说,你没看见大魔王硬撼巨龙的风姿,那狗屁巨龙在我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那又怎么样?看你不时流口水的傻样,太丑了。”   “……”   两个人就这么牵着手,互相说笑着,消失在了荒野的黑暗里。   ——————   “呀!太好了大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刚进入卫河者小镇,薇丝特就一脸惊喜地迎了上来。显然小香菇并没老实待在旅馆里面枯等,而是在小镇门口附近这片焦急不安地徘徊。   从她称呼安妮贝兹是你而不是‘您’来看,显然她和安妮贝兹交情不错,也许情同姐妹。   面对着薇丝特狐疑的目光,安妮贝兹一脸羞涩手甩得像个风车一样,可惜大魔王怎么会让她得逞。从接近小镇时安妮贝兹就想挣脱,但这一路索尔牵得很紧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   “家里怎么样?其他人怎么样?还有房间订好了没有?呼~累死了,我要赶紧好好睡一觉。”安妮贝兹被侍卫薇丝特的小眼神盯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能赶紧说些废话扯开话题。   “我回去向家主大人汇报过了,他和夫人都很担心。至于格林和摩尔蒂,这两个没良心的家伙,平常大小姐你那么照顾他们,可他们一看你陷进规则就吓跑了。”薇丝特很不忿。   索尔没有参与主仆的话题,只是默默观望周围的景物。小镇、灯火、各自忙碌的居民和嬉闹的小孩,一切都是那么安宁静谧,让人有种深深的恍如隔世感,就像是多年后的归来。   旅馆只是间普通旅馆,之前薇丝特本着为大小姐省钱的信条,挑了一间规模很可怜的小旅馆。上下两层,只有二层有四间房间,不过目前没什么客人,索尔三人算是唯一的住客。   好在索尔和安妮贝兹从来都不是什么挑剔的人,向来从善如流。   本来索尔是不准备休息的,他于晚餐时的入夜时分去往生灵的规则,在规则里前后混迹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样子。回到现实时间,据薇丝特说现在也才只是深夜,都还不到后半夜。   可是安妮贝兹一进镇就吵着要休息借以转移话题,索尔也不好说破,那就停留一夜吧。   躺在旅馆房间的小床上,索尔枕着手臂没有什么睡意,实际上他在规则里休息得很好。   生活就是这样,偶尔激昂,终究要回归平淡。   但有时候你总是回头才发现,也许这平淡才是最珍贵的。   隔壁房间,安妮贝兹正和薇丝特躲在毯子里窃窃私语,无非是安妮贝兹正在声讨索尔。   “可是索尔大人不是这么说的啊?他说你们是老情人,当初你仰慕他,他不堪其扰最终才被迫沦陷。还说你经常会独自悄悄摸去找他幽会,怪不得有时候我经常找不到大小姐。”   薇丝特发动迷之凝视,语气里隐隐透出,原来你是这样的大小姐。   听到这里安妮贝兹彻底不好了,之前在规则里听索尔胡说她并没放在心上,她以为那家伙开玩笑。现在听到薇丝特的证词,她陡然意识到,那家伙对自己父母说的难道也是真的?   自己苦心维持多年的清白形象……怕是真的崩塌了。   片刻后。   “无耻之徒!我要干掉你!”索尔的房间门被四阶暴力撞开,一个凶悍的香菇冲进来。   索尔皱着眉头躲开斩在床沿上的细身剑,不知道这小香菇又抽什么疯。顺手将她按在床上,索尔扯下腰带将她双手按在背后捆紧,再紧紧按住,以免自己的腰带被四阶力量崩开。   “麻烦关下门,老情人相见难免饥渴,我都习惯了。”索尔对门外的薇丝特笑着点头。   “哦。”正站在门外手足无措的薇丝特赶忙拉上房门。   “放开我,我要干掉你!”听见索尔还敢当面抹黑,被按在床上的安妮贝兹疯狂挣扎。   “其实是你又想要了吧?”索尔趴在她背上,一边亲吻着小耳朵一边露出魔王的邪笑。   我……我想要个屁!安妮贝兹差点被气晕了。   “小小骑士,居然还敢独自送上门来,好多年前你在地牢秘境追着我问兄弟会暗号的时候,我就想像这样狠狠欺负你了。喜欢对暗号是吧?行,现在我们就互相好好的对一对。”   索尔一边按住金发骑士香菇的手臂,一边不知道从哪拽出块破布。   等安妮贝兹骤然惊觉不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破布扑面而来。   “你!……唔,唔唔!”破布堵住了香菇怪的聒噪。   薇丝特小耳朵贴着门板,分析着房间里的战场形式,貌似大小姐被一个热吻堵住了嘴?   再后来,她的呼吸渐渐急促,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只能一脸红晕地匆忙逃回自己的房间。   想不到平时冰冷的大小姐,居然也能叫得……那么销魂。   看来今天又只有自己一个人睡了。 第555章 新主人   卫河者小镇,是因为一条流经镇外的无名小河而得名。   据说很多年以前,河的这边是个小型的人类聚居地。后来河对岸经常会有异族渡河而来袭扰聚居地,或者大肆捕捞河里的鱼类,想破坏聚居地周围的生态环境,卫河者由此出现。   时代太过久远,河对岸的异族是哪个种族,如今已经无可追溯,时至今日甚至连流经镇外的小河都在好多年前干涸了。在漫长岁月里最后流传下来的,也只是一个小镇名称而已。   小镇上一间连名字都没有的偏僻旅馆里,大魔王和金发小香菇的肉搏战终于落下帷幕。   “你既然去我家族拜访过了,那我父亲叫你回家吃饭的事情怎么办?”安妮贝兹拢了拢自己的暗金色长发,一脸红晕地枕在索尔臂弯里问了句,显然刚领教完大魔王的黑暗体质。   “还是不去了吧?那种大家族的客套我要是当真岂不显得太傻了?”索尔下意识摇头。   “我父亲可不是那种虚伪的人,通常只要他发起邀请都是真诚的。”安妮贝兹解释道。   “真的算了吧?估计我回去就回领地了。”索尔摸了摸鼻子,见长辈这种事真不擅长。   “可恶的家伙,你吃完别人的女儿就不敢认账是吗?”安妮贝兹大眼睛一瞪,猛然伸出小手探到索尔大腿内侧狠狠一拧,差点把索尔拧得直接坐起来,俊朗脸庞也全部皱成一团。   想不到这小香菇不仅从她母亲那得到了家族传承,这传承的手法还挺全面,专攻死角。   “我大魔王狂野一生有什么不敢的?吃个饭而已,要去也不是不行,既然你说吃了别人的女儿不敢认账,那肯定要再吃几次才能请得动大魔王。”索尔一个翻身,温柔地进入着。   “……随你。”感觉着坚硬和炽热,安妮贝兹弱弱地闷头羞涩呢喃了一句。   “对了,临走前我送你个礼物吧。”索尔趴在小香菇背上,想了想突然说。   “是什么?”   “嗯~!”   等回到奥德伦萨主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三人在街口道别,安妮贝兹和薇丝特回她的阿戴尔家族,索尔自然是去往费斯的宅邸。   进入宅邸之后,索尔看见自家香菇们正和费斯的两位夫人苏茜和佐格莉,在庭院里荡着秋千闲聊着。等到见到索尔后,她们纷纷围了上来审问索尔昨夜去了哪,为什么彻夜未归。   自家香菇的语气倒是没什么久别重逢的嘘寒问暖,毕竟索尔只是离开一夜而已,索尔自己心里却已经沧海桑田,一脸唏嘘的给了每个香菇一个大大的拥抱,抱得她们一愣一愣的。   至于香菇们的质疑,索尔从容摆手,声称昨夜生意谈得太晚又喝了点酒就回旅馆睡了。   “呀!为什么你身上会有陌生女人的香味?”佩蒂耸动着狗鼻子从索尔臂弯里探出头。   索尔心里一紧,是了,肯定是安妮贝兹的香味忘记掩盖了。   “昨天那个上菜的酒馆女仆一上来就盯着我看,我怀疑她觊觎我的美貌。后来果然借着倒酒站不稳,故意摔在我怀里蹭了半天,无辜的大魔王就这么被占了便宜,唉~世道险恶。”   索尔一脸悲痛,满脸都是对人与人之间真诚的怀念,话音刚落周围立刻呸声四起,连苏茜和佐格莉都笑着暗自啐了几口。不过被索尔这么一岔话,这个危机算是暂时掩盖过去了。   向周围看了看,索尔问起其他人的去往。香菇们说老地精和史坦特他们,一大早吃过早餐就先回领地处理领地事务去了,费斯也一样,一大早奔赴工作岗位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   等到香菇们说有点想家了问什么时候回去时,索尔挥手说大概再留一天,他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一个是和玛格丽夫人的重生药剂交易,一个是敲定费斯去自由之城做客的事情。   让香菇们自己欢乐,索尔神秘地挥挥手把克蕾蒂喊过来,拉到自己的客房里扑倒在床。   趁着占便宜的机会,索尔把自己放在克蕾蒂衣兜里的戒指悄悄地拿了回来。这神鬼不知的手法,就算盗贼修格斯还活着,估计也不可能比自己更出色了,索尔在心里暗自点评着。   被大魔王突然欺负一番的克蕾蒂惊叫着逃离,索尔也没去追,而是留在房间里盘算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没有什么疏漏。刚准备起身去拜访玛格丽夫人,房门突然被敲响。   索尔拉开门后突然愣了愣,这才刚分别不久,骑士香菇安妮贝兹居然直接打上门来了。   “放心吧,刚才安妮姐突然来拜访说要看望我,我悄悄带安妮姐进来的。你这家伙不要打安妮姐姐的主意,不然我们饶不了你。”洛娜抱着手语气满是欢喜,似乎因为姐妹重逢。   正探头向门外观察敌情的大魔王缩回狗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安妮贝兹,直到把她看得羞涩躲闪才放过她。前来探望姐妹?想不到这骑士香菇还挺迂回的,还懂得找个合理的借口。   不准打安妮贝兹的主意?这都吃透了还有什么可打的?大魔王暗自有些好笑。可惜洛娜此时站在门外,没能看见安妮贝兹脸上的红晕。索尔让开房门,把自家的两个香菇迎进来。   “是这样,这次冒昧来访,除了探望洛娜妹妹,还想邀请索尔阁下去我们阿戴尔家族做客,以感谢阁下近段时间对我们家族的帮助。”安妮贝兹正襟危坐,换上一副正式的语气。   “他对阿戴尔家族有所帮助?安妮姐,是什么帮助?”洛娜香菇露出一脸狐疑的表情。   “无非药剂方面,昨天我就是和肯伯特家主在商谈药剂的事。”索尔赶忙对洛娜解释。   “哦,那我也可以去吗?安妮姐,好久没有去你家玩了。”洛娜眼睛眨了眨,突然问。   “没关系有的是时间,你可以稍后找机会去看望你安妮姐姐,不过做客这种事你们还是不要去了。商业性质的,我带着家里一大窝香菇去吵吵闹闹不恰当。”索尔摆手说着道理。   索尔担心的是,自己要真敢带着一大窝香菇去见老棕熊,谁知道还会引起些什么风波。   倒不是索尔想欺骗洛娜,这种事情就算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安妮贝兹和洛娜克莉丝她们三个以前曾经帮助过自己,索尔早就在家里说过,家里的香菇们也早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安妮贝兹可能自己面子上不好意思,既然她找好了借口,索尔也只能侧面配合她。   听完索尔的话后洛娜也没有怀疑,只是点点头,转头和安妮贝兹约定了新的游玩时间。   “那具体做客时间是什么时候?”索尔抱手问了句,他准备安排点时间去拜访玛格丽。   “午餐晚餐都行,阿戴尔家族随时恭候,如果阁下有时间不如中午吧?”安妮贝兹说。   “好,感谢阿戴尔家族的盛情,那在下就中午过去打扰了。”索尔按住胸口行了个礼。   “洛娜你帮我一个忙,帮忙去把小狼狗格丽芬叫过来。”索尔挥挥手,洛娜点头离去。   等索尔关上了房间门,安妮贝兹终于松了口气,她本就不擅长这种演技,感觉好辛苦。   “呀!你做什么?洛娜马上就要回来了。”刚松口气安妮贝兹就被大魔王按在了墙上。   “我看你很是心虚啊?不过也是,居然睡了你姐妹的男人,啧啧!”索尔戏谑地笑着。   “等…不对!是我被睡了好吧?”安妮贝兹慌乱地辩解了一句,突然脸红得滴血。以她的家族修养,平时除了打打杀杀之外,从来没有这么粗俗地说过话,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既然敢闯入大魔王的巢穴,想必你已经有所觉悟了吧?”索尔将安妮贝兹翻过来趴在墙上,手探向长裙。这种偏正式的拜访,安妮贝兹自然不会一身铠甲到来,只穿着便裙。   “嗯~!你……流氓!放开我,你怎么敢?洛娜马上要回来了。”安妮贝兹整个人羞愤欲死,拼命按住索尔的爪子,生怕被好姐妹突然到来撞见,那自己拼命地掩饰还有什么意义?   大魔王有些好笑地看着小香菇的挣扎,他其实并不准备做什么,只是顺手调戏一下,欣赏下这个向来镇定的骑士香菇那慌乱无比的样子。印下一个深吻后,索尔帮她理了理裙子。   “嗷呜~”过了一会,洛娜带着格丽芬到来,小狼狗赶忙讨好一样跑到索尔腿边蹭蹭。   “我知道你早就嫌弃我这个主人苛刻,经常逼着你吃蔬菜对不对?”索尔蹲下揉揉狗头。   “嗷呜~”我没有,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心里话?小狼狗格丽芬很疑惑。   “今天你将有一位新的主人,她今后会带你过上好日子,但是你要答应我,帮我照顾好她保护她听见没有?”索尔揉着狗头和格丽芬对视着,格丽芬赶忙低头嗷呜了一声点点头。   “这是只雪狼魔兽,目前二阶,可以吸收魔魂,还能使用魔法。以后它跟在你身边能帮你狩猎预警,算是多个帮手。交给你了,这家伙喜欢吃肉,但最好别把它养得像猪一样。”   听完索尔的话,安妮贝兹眼睛一亮,拢着裙摆蹲了下去,试着伸出手在狼头上摸了摸。 第556章 暗战   第一眼安妮贝兹显然是喜欢格丽芬的,既因为它雪白的毛色,也因为小狼狗的举止看上去很有灵性和智慧。它居然会对索尔的嘱咐点头回应,这抹机灵让安妮贝兹有些不敢置信。   “是啊,安妮姐姐,你平时经常在外面冒险历练,格丽芬一定可以成为你的好帮手。”   本来洛娜心里很有些不舍,毕竟领主府里也没谁有孩子,平时格丽芬都是被香菇们当成孩子一样宠着,算是整个家族的宠物。不过想到自己和安妮姐的交情,洛娜很快就释然了。   “这只小狼是叫格丽芬吗?这样的礼物我……”安妮贝兹站起身看着索尔似乎想拒绝。   “别太在意,让它去阿戴尔家族过点繁华的日子。反正白吃你们家的粮食,等到你帮我养几年万一腻味了,再把它送回来就好。”索尔微笑着劝说了一番,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是啊,到时候还可以送回来的,既然做出了决定,安妮贝兹眼神里满是欣喜地道谢着。   “嗷呜~”格丽芬低声呜咽了一句,显然对自己被送来送去的事不满,想要捍卫狼权。   索尔起身表示自己要出门忙正事了,中午会到阿戴尔家族拜访。众人开始往外走,格丽芬小狼狗很有眼力地跑到安妮贝兹脚边,讨好般地蹭着,这可关系着自己以后吃肉的问题。   “为什么会突然想要送只小狼给我?”安妮贝兹悄悄落后洛娜两步,向索尔低声问道。   “你之前对我说过的,你八岁之后就没有再哭过,而且你还说过你八岁痛哭的原因是你养的一只小狗死了,现在多只小狼,算是弥补你儿时的遗憾吧。”索尔笑着低声解释了句。   想不到这家伙居然还记得?安妮贝兹眼眶瞬间就红了,差点忍不住扑进索尔怀里。这家伙整天看似嘻嘻哈哈,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么暖心细致的一面,小香菇瞬间心上被甜了一下。   等到洛娜突然半路想起什么,要拉着安妮贝兹去她房间时,安妮贝兹转头深深看了索尔一眼。索尔微笑着点点头,拱起嘴飘去个无形的吻,安妮贝兹这才环顾左右慌乱地跑掉了。   和庭院里的香菇们打了个招呼,说了下和玛格丽夫人的交易,以及中午去阿戴尔家族商业宴请的事,索尔离开了费斯的宅邸。他本来想午后再去拜访玛格丽,但现在正好时间够。   心情平静地走在奥德伦萨热闹的街面上,算是最后感受下这座宏城的风貌,也不知这样的盛况还能繁华多少年。路上索尔顺便找个路人打听了一下,很快就来到了玛格丽的宅邸。   索尔曾经向费斯打听过玛格丽夫人的家族境况,毕竟说到交易这种事,对方支付能力如何?有没有交易风险?虽然玛格丽夫人看起来很富裕,但索尔还是本着负责的态度询问过。   玛格丽夫人的情况很有意思,丈夫原本在黑暗议会有些权势。后来南境某个领地的叛乱被平复后,她丈夫被调到该领地坐镇城主一职,却把这位美妇人独自留在了奥德伦萨主城。   外界猜测不一,有人怀疑夫妻关系出了问题,有人则认为正是丈夫看重信任妻子,才会让她坐镇于后方主理主城事宜。具体如何索尔没细致打听,这些外人私事他向来不敢兴趣。   据说玛格丽夫人一直活得很自我,算是主城贵族圈子里的交际名媛,但本人的性格并不放荡水性。虽然经常出没于各种舞会等社交场合,但几乎从没有流传出过什么不好的风评。   此时站在玛格丽夫人的宅邸外,放眼看去同样灯火通明宽敞气派,护卫和景观庭院全部一应俱全。能在奥德伦萨主城坐拥这么一座奢华宅邸的,通常都是些有权有势的富有人物。   索尔报上姓名和来意后,安静地立在大门外等待着守卫前去通报。很快宅邸里玛格丽夫人带头,管家和仆人呼啦啦涌出来一大片,搞的还挺隆重,看来重生药剂对她真的很重要。   玛格丽夫人一身华丽的家居宽松便裙,将索尔迎进庭院后,建议先喝杯香茶闲聊片刻再谈正事。索尔如实回复自己中午还有一场餐宴要付,时间紧凑,婉转拒绝了玛格丽的好意。   美妇人眼睛闪了闪,似乎想询问索尔要去的是哪个家族的餐宴,不过话到嘴边还是缄默了。有些走动不一定希望外人知道,多问反而无趣,于是直接把索尔带到了宅邸后的地窖。   地窖里面已经按约定堆满了食物,玛格丽夫人本来准备安排管家叫人来装上马车,索尔摆摆手说不必了。既然别人满满诚意,他自然也不会小气,就算多少一点也不值得去计较。   将该收的货款收进戒指,索尔将药剂恭敬地递到玛格丽手里,最后还是盛情难却坐下喝了杯茶。闲聊间玛格丽不停用小眼神撩拨着索尔,似乎想看看索尔会不会有少年人的慌张。   大魔王自然很从容,彼此虽然不是乱来的人,但作为森林老猎人还是很享受和成熟女性的这种小互动。最让索尔放松的是不会蹭上一身炼金香水味,回家后又遭到香菇们的盘问。   说起来自家香菇虽然看似经常冒酸气,但索尔知道她们都是讲理的乖香菇,只是享受这种你躲我抓的游戏氛围而已,并不是什么真的怨妇,就像大魔王和香菇怪的斗争游戏一样。   困居一隅的领地生活本来就无聊,索尔只希望自家的香菇们全都能够开朗快乐地活着。   等到香茶弥漫齿间,索尔起身礼貌地告辞,并邀请玛格丽夫人闲暇去往自由之城游玩。   走出玛格丽夫人的宅邸,这趟主城之行差不多也圆满划下了句号,索尔收到了将近两百车的粮食,足够领地消耗大半年了。虽然半路安妮贝兹出了点意外,但好在还算有惊无险。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索尔晃晃悠悠来到了阿戴尔家族的宅邸外,登门礼物稍后会有。   一样的流程,索尔向正门守卫道明自己的身份来意后,一名守卫进去汇报了。应该是守卫们提前得到了家族的指示,这次没再让索尔立在门外枯等,而是直接请进偏厅喝茶等待。   至于等什么,等索尔看到安妮贝兹盛装前来的时候,瞬间了然地笑了,原来小香菇还专门抓紧时间换了下衣服。今天穿了一身很少女的洁白挽花褶皱裙,整个人美艳得有些超然。   “别闹,我父母盯着你呢!”索尔伸出狗爪想牵牵小手,却被安妮贝兹嫌弃地拍开了。   听到老棕熊居然在周围埋伏,索尔被唬了一跳,赶忙探头向着周边的草丛张望了一圈。   “噗~”看他贼头贼脑的样子,安妮贝兹抬起套着白纱手套的手捂着小嘴笑了起来。索尔脸有些黑,小香菇居然敢诈自己,不过看她今天专为自己而美丽,大魔王表示不计较了。   就这么光鲜亮丽的活着不好吗?非要去钻什么草丛当什么狗屁冒险者,真是个傻香菇。   陪着安妮贝兹在庭院里走了走,老管家来报说餐宴即将开始,然后忙着告退提前布置餐桌去了。安妮贝兹问索尔饿不饿,索尔摇头,感觉小香菇似乎对即将开始的餐宴有些紧张。   索尔还真没猜错,这看似是场普通的家族宴请,但意义却不一样。毕竟安妮贝兹长这么大,近二十年来头一次,邀请男性到家族里做客,以前也就只有洛娜和几个女性朋友来过。   如果只是男性其实也没什么,关键是索尔把她从规则里带了回来,据说还是应父亲肯伯特的请求。这是不是代表父母对索尔的某种观察?又或者索尔的这次救援算不算某种表示?   这可不是看见困苦随便搭把手的小事,而是要冒着生命危险去营救的。诺大个奥德伦萨有多少人,可是有几个面对生灵的规则敢说去就去的?可是索尔硬是身入险地带回了自己。   万一在餐桌上父母不经意间提及婚姻怎么办?索尔会怎么回应?万一索尔说错了话怎么办?万一……,各种患得患失之间,安妮贝兹只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什么都想不清楚。   “今天很美丽啊!只是这样明目张胆地勾引我真的好吗?”索尔看到小香菇闷着头,心不在焉的连路都走不好了,只能把狗头凑上去顺口撩拨一下,希望她能够回复往日的飒爽。   听见索尔的戏弄,安妮贝兹的第一反应仍然是习惯性的殴打,只是刚抬起手就被索尔一把将小手抓在了手里,然后不怀好意地摩挲了几下。拽半天拽不回来,安妮贝兹又羞又急。   “咳……咳!”身后突然传来道做作的咳嗽声,两人赶忙像被烫到一样互相把手丢开。   我特么……这老棕熊可真够猥琐的,居然还会搞默默观察这一套。按理说大魔王久经风雨脸皮又够厚,不应该慌乱,可被别人父亲现场逮到这还是人生第一次,难免有些不适应。   阿戴尔家族的家主肯伯特一副老绅士的样子,挽着夫人贝兰妮的手臂,款款走上前来。   路过索尔的时候,隐晦地狠狠瞪了索尔一眼,臭小子,盯了你很久了,居然敢当着老夫的面拱菜。索尔立刻回瞪,老棕熊,少给我来这套,惹火了我把你女儿拐走让你老无所依。   两个男人的暗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557章 家宴   索尔和肯伯特老棕熊虽然大眼瞪小眼,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毕竟安妮贝兹的母亲也在。索尔刚微微低下头正准备行礼问候,老棕熊故作大度地摆了摆手,然后看向自家女儿。   “餐宴马上要开始了,你们再聊一会,一会小瑟拉你带客人入席。”老棕熊嘱咐了句。   “父亲,在客人面前,还请您称呼女儿的正式姓名,不是你想的那样。”安妮贝兹突然羞愤地跺了跺脚,前一句是在对父亲老棕熊强调,最后一句则是慌张地转头对着索尔说的。   我想的那样?我想什么了我?索尔本来正微张着嘴一脸疑惑,片刻后突然反应过来,小瑟拉应该是安妮贝兹幼年时的小名。问题是……瑟拉的发音,在乡下似乎是小坐垫的意思。   “噗~”安妮贝兹要不对索尔喊这一句,索尔本来还没多想,可这一解释索尔整个人突然就不好了,立刻喷笑出声。想不到小香菇居然有这么个傻出天际的小名,大魔王乐坏了。   可见老棕熊的词汇之匮乏,取名之低端,小坐垫,你就算取个小枕头也比这个强好吧?   听见索尔的喷笑后,安妮贝兹立刻红着脸表示不干了,在老棕熊和索尔身上各自捶了两下。大魔王瞪眼站在那里表示自己很无辜,又不是我喊了你的小名,为什么连我也要被捶?   小插曲过去之后气氛莫名宽松了不少,自己和安妮贝兹的父母也算正式见过了。等到老棕熊挽着夫人离开,索尔才悄悄拖着小香菇的手在庭院里晃了两圈,然后差不多该入席了。   阿戴尔家族的餐厅不出意外灯火璀璨,酒红色地毯醒目贵气,长条餐桌的两边竖着精致软靠椅,桌面上餐巾鲜花银餐具一应俱全。随着索尔和安妮贝兹的入席,餐宴正式开始了。   安妮贝兹是家里的独生女,索尔本来以为只有小香菇和她的父母三人,入席后才发现并不止。还有据说是安妮贝兹的姑姑一家,总共一家四口,夫妻俩带着一双儿女也在席作陪。   老棕熊坐在长条餐桌的主座,索尔被安排在了右手边客座,老棕熊的说辞是方便碰杯。   索尔旁边只有个安妮贝兹,然后再没别人。老棕熊左手是安妮贝兹的母亲贝兰妮,然后是安妮贝兹姑姑一家。面对这种带有凸显意味的座次,安妮贝兹闷着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整天她都感觉自己有些恍惚,连刚才本来要嘱咐索尔在席间不要乱说话的事都忘记了。按照她对自家父亲的了解,老棕熊肯定会在餐桌上向索尔或自己发难。   所谓发难倒不是指老棕熊会故意刁难或者语气恶劣之类,安妮贝兹很了解,父亲肯定会以索尔为突破口打开话题,可能提及什么婚姻等,最喜欢把欢乐建立在自家女儿的窘态上。   正式开席前一番客套介绍肯定是少不了的,索尔也不扭捏,将自己的情况大致说了说。听到索尔的名字,安妮贝兹的姑父隐晦地抬头看了一眼,似乎对索尔的传言还是有所耳闻。   对方动作虽然不大,但还是被从小察言观色深入骨髓的索尔尽收眼底。对此索尔倒也不在意,那些事情将会一直放在那里任世人玩味,至于能得出什么结论,那是别人自己的事。   安妮贝兹的姑姑一家既然能在此列席作陪,应该是阿戴尔家族平时走得比较近的亲戚。   中午的餐点一般不会太丰盛,多以简餐为主。即便如此,桌面上仍然有着各色肉类海货果蔬,用精致的烹饪手法逐一呈现出来,已经完全足以表达阿戴尔家族的重视和待客诚意。   一番共同举杯后,餐宴算是正式开始,周边负责布菜倒酒的仆人开始井然有序的往来。   “听说你在这次拍卖会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某个间歇,老棕熊和索尔碰了碰杯。   安妮贝兹竖着的小耳朵动了动,还好,并没有提及自己。   “卖了点东西,算是小打小闹吧。”索尔如实提了提。   “你的回归药剂……”老棕熊欲言又止。   “没有了,可能落在了某席长老手里。”索尔用餐刀将烤肉片薄,叉进嘴里慢慢嚼着。   老棕熊会提到这点索尔早有预料,即便幽灵肆虐的今天,阶位仍然意味着很多东西。比如一个家族的稳固,比如在贵族圈子里的声音等,目前老棕熊六阶,显然还想往上窜一窜。   听到索尔说没有了三个字,老棕熊脸上也没见什么遗憾的神色,只是抿着嘴没有再提。   虽然索尔对外界,包括完成了交易的玛格丽和克瑞斯少爷,都隐瞒了回归药剂可以量产的消息。但阿戴尔家族因为有安妮贝兹连在中间,肯定和别的家族不一样,总要区别出来。   稍后索尔会把重生药剂和回归药剂各留一瓶给小香菇,既然不能在身边照顾,只能让她多点保障了。至于回归药剂的再现安妮贝兹准不准备告诉老棕熊,就让小香菇自己决定吧。   餐桌上渐渐有些安静,也许是为了遵循用餐的礼仪,只剩刀叉触碰餐盘的轻微撞击声。   “我这个女儿……”还是老棕熊,毫无预兆地开了口。   果然来了!一直在谨慎戒备着的安妮贝兹猛然在椅子上坐直,迅速打断了老棕熊的话。   “父亲,我准备离家三年在大陆上追寻巨龙的足迹。”安妮贝兹一脸严肃地冒出来句。   “噗~”还好没有喝汤,大魔王又乐坏了,想不到小香菇连威胁个人都能这么说得清新脱俗。你要离家出走就好好地出走,你还追寻巨龙的足迹,我正好认识一只要不要带你去。   一只美丽的小手无声无息而来,轻轻出现在了索尔的大腿内侧,然后猛然露出狰狞的气势狠命一扭。正独自闷头震动不已的索尔整个人猛然一滞,差点直接就从餐桌边站了起来。   我特么……以后谁要敢再掐我大家就同归于尽,大魔王心里有个声音在悲愤地呐喊着。   老棕熊的眼角也有些抽搐,可是摊上这么一个……嗯,勇敢的女儿,老棕熊也只能表示很担心巨龙们的安危。一个彩色的话题刚要浮出水面,就被悍勇的安妮贝兹香菇直接撞沉。   “你喜欢玩别跑太远,就在秘境里转转吧。”最终老棕熊不动声色地妥协,话题结束。   不提其实也挺好的,索尔都感觉轻松了不少,原本准备和老棕熊斗智斗勇的各种手段也没能用上。餐桌上的话题逐渐变得正常而琐碎,一餐丰盛的午餐下来大家也算是酒足饭饱。   餐后索尔正琢磨着该什么时候提出告辞,却被安妮贝兹强行拖着去参观了她的卧室。原本索尔以为会是什么严谨古板之地,到了才发现少女氛围挺重的,色调也以温暖旖旎为主。   于是在小香菇震惊尖叫的目光里,大魔王饶有兴致地在香喷喷的大床上打了几个滚,又仔细研究了香菇的各种内衣款式。这才把安妮贝兹扑倒在她柔软的床上,好好欺负了一番。   最后索尔将准备好的药剂拿了出来,对安妮贝兹说明了用途和范围。即便没有参加拍卖会,小香菇也能看出两种药剂的巨大价值,她坚持拒绝,被大魔王虎着脸直接塞进里衬里。   当然,还趁机狠狠捏了把,把小香菇捏得眼泪汪汪,算是小香菇折磨自己大腿的报复。   “好了,差不多就这样了,看过你的生活环境后我也就放心了。今后就算你身着全罩的金属铠甲,你今天的美丽也已经深深刻印在了我的心里。”索尔已经在酝酿着告辞的说辞。   安妮贝兹猛然扑上来,从背后紧紧抱住索尔,似乎想用四阶的力量把一个六阶给勒死。   “这可不像你。”索尔微笑,低头把玩腰间的白皙小手,小香菇很少会主动表达感情。   “我只是……想要抱抱你,下次就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安妮贝兹在背后呢喃着。   “其实……如果时间太久你可以改嫁的,反正我也管不住你。”索尔调笑着戏谑了句。   一只小手无声地探向自己的腿侧,大魔王挑了挑眉,危机感知瞬间全面爆发。还来?悲愤的大魔王立刻抓住两只罪恶的小手,将小香菇紧紧按在墙面上,埋头狠狠地痛吻了一番。   小香菇的回吻更疯狂,仿佛此生从没释放过的爱意都在此刻爆发了,大魔王悍然应战。   “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我会一直在那里等你。”索尔蹭了蹭小脑袋。   “嗯。”   “答应我不要去太危险的地方,不要做能力以外的事情,尽量少冒险。”   “嗯。”   索尔突然有些疑惑,怀里这个乖巧听话的香菇真的是那个整天钻秘境,曾经追杀自己数条过道的骑士香菇。老天,自己不会把一代女武神养废了吧,大魔王表示很忧伤也很欣慰。   “听好,我会不时来看你,给我盯好你的香菇主人,如果她悄悄干了什么危险的事情记得向我汇报,不然我就把你做成狼皮标本挂在墙上。”大魔王严肃威胁,小狼狗点头不止。   告辞后路过庭院时,索尔把正在花园里偷埋肉骨头的小狼狗一把拽到了背光的阴暗里。   安妮贝兹和父亲肯伯特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听着索尔收买内奸,小香菇的眼眶仍很红。   “这小子的见面礼倒是挺大气的,你不在他走前要个承诺吗?”肯伯特突然说了一句。   安妮贝兹默默摇着头,心里却陡然间想起,自己从规则里出来之后一直没用避孕魔法。   到时候……万一事发了怎么办? 第558章 聚首   走出阿戴尔家族的宅邸,索尔轻松了不少。   这次主城之行见到了金发骑士香菇,心里也就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至于留下一瓶回归药剂是小香菇自用还是老棕熊骗去用,索尔倒不太在意。他已经告诉安妮贝兹,用完了随时可以再来找自己,如果老棕熊能就此蹦上七阶去,那也是他的本事。   此时只是下午时分,索尔穿行在主城热闹的街面上,也没什么再观街景的心情。拍卖会这段时间被自家香菇拖着逛了那么久,该看的早看够了,所以索尔直接回到了费斯的宅邸。   宅邸的气氛仍然很热闹,索尔混进其中搂着自家香菇。   苏茜夫人的心情显然很好,和索尔再次说起希望以后他能带香菇们经常过来走动。索尔笑着点头满口答应,同时也邀请苏茜这次去自由之城做客。   等费斯回到宅邸,一场温馨晚宴落下帷幕后,两个男人又端着酒杯躲进了费斯的书房。   香菇们有香菇们的热闹,男人们也需要男人们的空间。   “你这边怎么安排?还有你两位夫人不如这次也顺便过去走走吧?我看她们挺向往的。”索尔熟练地从柜子里翻出费斯的藏酒,在费斯的白眼里把塞子拔掉,然后把两个酒杯倒满。   “要去肯定是全家都一起去,你这家伙这趟过来每天像过节一样,把我家都吃穷了,轮都该轮到我们回访了。不过我这边还需要两天,安排完事情准备好假期。”费斯笑骂了句。   “没问题,那我也正好晚走两天,先把我家香菇们送回去,等你这边安排好我接了你们一起走。”索尔点点头,反正接人这种事一个人就足够了,先把喊着想家的香菇们送回去。   事情寥寥两语就定了下来,两人聊着男人的话题度过了这个平淡的夜晚。   接下来两天趁着等待费斯,索尔顺便把萨丽雅和她的姐妹们也接了过来,还有想来逛逛的安朵豆芽。除此外还有哥布林斯考特,洛顿和巨人巴特也来了,零零散散还是有不少人。   本来之前索尔就问过他们,这次谁想一起来南境主城逛一逛,但他们都说全是大人物害怕彼此走在一起不太习惯。于是索尔这才把他们和第一批人错开,算是第二拨过来的游客。   在索尔眼里哪有什么大人物,不过是一些自由之城的管理层和聊得来的朋友而已。但既然洛顿他们说不习惯,索尔也不会去强求,每个人都会根据自己所处的位置来判断一些事。   斯考特这几年一直都在帮老地精主管着贸易方面的事,据说一直都干得有滋有味,这次过来算是来主城开开眼界。洛顿和巴特在自由之城也早已定居,这次同样只是来游玩一番。   至于萨丽雅和她的姐妹们过来,游玩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段时间她们的节目已经准备好了,自由之城的剧院随时可以开演,所以这次专程来奥德伦萨感受下当地戏剧的魅力。   除了陪她们逛街买点小玩意之外,索尔还带着她们去紫荆花剧院观看了两场戏剧演出。   第一场勉强还能支撑,到了第二场索尔直接就用睡眠表达了自己对当代艺术的态度。混乱中还被香菇们抱手捏脸地占了不少便宜,等到大魔王被闹醒她们又把萨丽雅推出来挡箭。   倒不是否定什么传统,只是那些古老故事搭配着舒缓的音乐和女声,在索尔看来就像优秀催眠曲一样让人身心困顿。以前才离开灰幕镇索尔也曾兴致勃勃跑去看,后来再没去过。   时间仍然在静默坚定地向前,去往不可知的未来。   转眼已是盛夏。   自由之城的旧领主府里一片欢腾热闹,笑声四起。   索尔,老地精布劳恩,费斯,布鲁诺领主埃森,崔斯顿领主比格尔,全都各自端着根鱼竿,聚集在索尔家后院鱼塘边。这片家用鱼塘虽然不算太大,但坐下几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鱼塘里黢鱼很多,只是被索尔时常垂钓,鱼都变得很精明,反而增添了许多垂钓乐趣。   “还是你这个家伙会享受,家里都能玩出野营感,等回去我也要在庭院里弄个鱼塘。那些景观早看腻了,还不如增添点乐趣来得实在。”费斯随口感慨着,一众领主也笑着附和。   “乡下人的悠闲,怎么可能是你这种大家族子弟能享受的?”索尔揶揄了费斯一句,将咬钩的鱼儿取下重新扔进水里,众人钓得太多最后也吃不了,所以都以享受垂钓乐趣为主。   这次既然要聚会,索尔索性把布鲁诺的埃森和崔斯顿的比格尔都请了过来。三个领地虽然已经约定好守望相助,但除靈联盟的事还是趁着这次诸位家主都在,再好好正式说一次。   诸位家主的家人儿女也全都过来了,算是赶一场迟到的春季庆典,虽然如今已是盛夏。   “如今大陆的环境越来越艰难了。”某段垂钓的安静里,埃森领主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是啊,我那边许多穷人已经熬不下去了,跑到别的领地的,死在路上的,或者饿死在我领地里的。身为领主这不得不说是我的失职,我也只能尽量救助下。”比格尔反省自身。   索尔偏了偏头,这才想起暖风镇那边盘踞街边的穷人,实际上从矿金镇过来一路都是。   “把吃过人的送走,挑一些还没有丧失理智的送到自由之城吧。”索尔沉吟片刻说道。   “可是这传送费用……”比格尔领主欲言又止,一人差不多一魔晶,那绝不是笔小钱。   “没关系,你把人送过来,由我来承担传送费用,人命总比钱值钱。”索尔开口承诺。   “对,这边承载力虽然有限,但一定数量的难民还是能接纳的。”老地精对于人口的增长还是喜闻乐见的,只是在如今的艰难时期,这已经无关掠夺和利益,反而成了一种善举。   “你这家伙这次跑到南境吸满了血,整个大陆都没几个人像你一样有底气,敢这么大肆收拢人口了。”费斯的语气没什么沉重感,或者说沉重也没用,这是如今整个大陆的现象。   “谈不上什么底气,我手里这点死水很快也会被舀光的,归根结底还是要想办法扩充粮食获取渠道才是重点,你们自己也要尽量把手里的农耕畜牧各方面抓紧。”索尔耸了耸肩。   索尔的话让一众家主点着头,道理大家肯定都知道,但难度却非比寻常,很有点亡羊补牢的意思。众人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扩充耕地,大面积种植一些收获周期短的粗粮类食物。   “说起来,你这家伙倒是很有些眼光。你这个除靈联盟,居然走在了南北境的大型联盟前面,今后的人才争夺可就艰难了。”费斯说起索尔提前布下的后手,点评着其中的关键。   “谁说不是呢?今后每一次秘境开启大家不要错过了,那是今后除食物外第二个真正的战略点。大批的魔魂才能造就大批的除靈职业,也才谈得上领地的稳定存继。”索尔建议。   诸位家主纷纷目光一凝,牢牢记在心里。索尔说这些众人其实隐约想到过,或已经在做了,只是内心的优先比重还没提升到战略高度。索尔这一提,相当于给了他们个清晰方向。   “怎么?你有没有兴趣下场来和我们一起玩?反正现在传送阵也有了,你那边万一环境不好或者不顺心,我们都可以成为你的后路或者说有效后盾。”索尔转头询问了费斯一句。   “我倒是想,可惜来不了啊。你知道的,我那边背后是以墨菲拉家族为主,在这种大势里墨菲拉家族肯定要站黑暗议会的队,怎么可能随我个人自由发挥?”费斯一脸遗憾地说。   “所以你这家伙说这么多借口,其实就只有一点,就是你只是个上门入赘整天吃软饭还不敢出声的废人对不对?好吧,不得不说你这份隐忍的确很伟大。”索尔意味深长地插刀。   “你这个……恶毒的畜生啊!”费斯听完脸一黑,直接气笑了,站起身撸起袖子似乎想把索尔推进鱼塘里。可拱了几下才发现拱不动,好吧,力量方面法师果然只能算是小矮人。   一众家主纷纷跟着笑,对于索尔他们倒能畅所欲言,但对于费斯他们还不好参与进玩笑里。一方面费斯还不算很熟,另一方面费斯来自南境主城,其他几位家主自认还是低了点。   于是鱼塘边一时间笑骂声讨论声四起,掀起了男人们的热闹氛围。   相比起鱼塘边的喧闹,正厅里的笑闹声显然更热烈。   人多还在其次,主要是这次费斯一双二三岁的儿女也带了过来,还有比格尔领主大女儿家才诞下的小公主。这些小家伙可把索尔家的香菇们羡慕坏了,纷纷眼里冒出汹涌的爱心。   索尔正是担心被费斯揪住这一点反复打击迫害,这才不动声色地带领众人躲到鱼塘边,   免得众人还以为他不行,实际上索尔当然不是不行,就是因为太行了,反而行极必反。   世事就是这样,黑暗体质虽然看似正面,体质改善身体各方面都有所增强,但说到底仍然是曾经背负诅咒的后遗症。面对自家香菇们,没孩子这个点永远是索尔无法言说的愧疚。   虽然据奈菲尔娜说受孕有着微小的概率,索尔也每天耕地不断,可惜运气一直不怎样。   就像投壶游戏一样,壶外已经插满了箭矢,可壶里就是一支都没有,让索尔很是忧伤。 第559章 领地观光   晚餐无疑丰盛而热闹,众人这次蜂拥到自由之城的首要目的很明确,就是吃狗大户。索尔这次跑到奥德伦萨又掳走了两百车粮食,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所以众人吃得心安理得。   埃森家的,比格尔家的,老地精家,史坦特迪勒家……,到席蹭饭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索尔家号称领地最大的餐桌自然不够坐了,最后直接分成了三大桌,从餐厅一直摆到庭院里,才勉强把人安置下来。连负责轮换巡逻的宅邸护卫都有幸一饱口福,只是没有喝酒。   这几桌丰盛的食物都是贝丝和安朵一众香菇亲自帮忙的,索尔也下场负责了主要烹饪。   席间费斯揶揄索尔那么富有,还抠搜的不舍得多雇点仆从,最后还是索尔的香菇们跳出来维护。声称宅邸多了不熟悉的外人走动会不习惯,还破坏家庭氛围,几人自己忙碌挺好。   宅邸的大小事一直是贝丝在管,不定时会雇佣些园丁勤妇来宅邸里打扫卫生整理庭院。   费斯还能说什么,只能张大嘴猛嚼,借此表达自己对索尔周边香菇环绕的羡慕和悲愤。   一场热闹的餐宴让众人都有些唏嘘感慨,一方面是这规模感觉都超过春季庆典了。另一方面是在如今这艰难的世道里,这种热闹欢乐美食尽享的餐宴,今后未必再有机会吃到了。   酒尽食消之后,客房明显不够了,最后只能让老地精带走一批,去新领主府那边安置。   将所有人都安置完毕,索尔几人捧着热茶在鱼塘边聊到深夜,这才各自回房准备睡觉。   索尔打开自己房门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点着油灯,克蕾蒂正抱着手靠在衣柜上等着自己。   看见索尔回来,她的目光很平静,只是有些沉默。   即使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时常坐在树梢上晃悠小腿的单纯少女,岁月也没能偷走她丝毫美丽。相比起当年的青涩,如今反而还多了抹成熟女性的风韵,仍然是索尔心中的最美。   被她安静的目光默默凝视着,索尔也被看得有些沉默。不是因为她的美艳太耀眼,而是因为他知道,金发香菇堵在这里,很可能是要说关于孩子的话题,所以索尔感觉无言以对。   “对不起。”默默将自己的黑色大衣脱下,索尔坐在自己的床边选择了自首。   克蕾蒂美丽的目光有瞬间迷茫和恍惚,然后变成了一抹狐疑。   “你又在外面……勾搭了几个香菇?”克蕾蒂不太确定地问。   “没有啊,你不是要和我谈孩子的事吗?我看你们看费斯家那两个小家伙的眼神都不对了,所以我很抱歉。”索尔有些怅然同时也有些好笑,都这样了还勾搭香菇,还几个香菇。   “不是这件事,我今天来有别的事。”克蕾蒂将抱着的手背到身后,整个人倚着柜门。   “哦?什么事?”索尔挑挑眉,既然不是这件事可不能乱背锅,不然香菇党又要躁动。   “你上次……就是前几天,那天你说要谈生意把我们留在费斯家那次,你去了哪里?”   克蕾蒂美丽的眉毛拱了拱,表示本香菇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机会只有一次。语气虽然很严厉,但克蕾蒂还是走到床边,把索尔的大衣仔细叠好摆放在一边。   “我去了规则里,为了一个…嗯,老朋友。”索尔把小香菇搂进怀里,趴在她腿面上。   既然克蕾蒂问得这么精确,索尔知道自己藏在她身上的戒指应该被发现了,只是没声张。   “女性?”克蕾蒂修长的手指伸入索尔的发隙里,轻轻地梳捋着他稍显凌乱的短碎发。   “嗯,女性,安妮贝兹,奥德伦萨阿戴尔家的。”索尔嗅着她的馨香闷着头回答了句。   “我知道她,你早就说过的,想不到这么些年别人都没能逃过你的魔爪,怎么这次没有带她回来?”克蕾蒂静默了片刻,嘟着嘴似乎想要声讨索尔,最后还是无奈地选择了放过。   “带不回来,她家族在那边扎根已久,不可能因为我和她就扔下底蕴跑来投奔。而且她自己也是个贪玩喜欢冒险的,又是家里的独生女,只能这样了。”索尔趴在那里解释了下。   “好,这个稍后我再跟你算账。现在我要说的是,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是吧?直接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敢扔下戒指走人,万一你回不来,你是要让我们姐妹几个悲痛欲死吗?”   克蕾蒂气愤地揪住索尔的耳朵往上提,说着话自己的眼眶却红了,似乎又想起了索尔在天空里无声消失那一幕,还有那撕心裂肺的两年,后来一众姐妹哀伤了好久才终于缓过来。   “对不起,说了徒增担心就不好了,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索尔抬头微微笑了笑。   克蕾蒂狠狠瞪给他一个俏丽白眼,这才松开他的耳朵,伸出小手帮他揉了揉。   “我保证你下次要再敢这样玩,你回家就会发现谁也不在了。”克蕾蒂忿忿地警告着。   “不敢了,保证没有下次。”索尔笑笑,将手探进长裙里,帮心爱的小香菇揉捏着腿。   说是揉捏,其实就是抱在怀里把玩精致的小美腿,上面还套着索尔之前新开发的新式纱袜,最近太忙都没仔细研究。金发香菇今天突然跑来兴师问罪,其实也是悄悄跑来过夜的。   “安妮贝兹也曾问起我身边香菇环绕的事情,我还没问过你是怎么想的?”索尔抬头。   “还能怎么想,能独自占有你自然是好的,可惜我本就不是那种占有欲很强的女人。”   “或者说可能是习惯了吧,其实我们几个姐妹私下里也讨论过这个话题,除了对你这个贪心家伙的谴责,以及对我们自己遇人不淑的悲痛外,我们也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现状。”   “其实能有几个相互搀扶的姐妹也挺好的,不然像上次你不在那两年,一个人几乎熬不下来。我们都好后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你这个毛贼偷了心,你一不在思念就无处安放。”   克蕾蒂声音哽咽又幽怨地伸出两只小手扯住索尔的脸颊,将他的表情拉扯得不断变形。   索尔默默承受着金发香菇的温暖爱抚,莫名想起修格斯曾说过的话,其实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盗贼,有人偷了别人的心,有人偷了别人的命,……而我,只是想偷一点钱而已。   “我错了好不好?”索尔把狗头凑近,蹭了蹭她精致的唇瓣,然后被克蕾蒂搂住脖颈。   “以后你再敢这样不辞而别,你一定会失去我们的,我保证。”克蕾蒂的小嘴吻上来。   “还有费斯那边……你怎么想的?”索尔问了句。   “看他现在过得也挺好的,并不差我这声哥哥的样子,不如就这样顺其自然吧。”克蕾蒂想了想回答,轻轻绷直自己被把玩的精致足尖,以免被这个家伙趁机挠到自己的脚掌心。   索尔抿抿嘴,既然小香菇有她自己的心情和想法,他也不会逼迫什么,那就顺其自然。   “休息吧,明天还要陪着那一班大老爷逛领地,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又要亲自陪吃还要陪玩?不过有这么一场相聚也好,这可能是如今世道里最后一次热闹了。”索尔自嘲地笑笑。   “女性家眷那边就交给我们吧,帮我脱,抱我上去,懒得动。”小香菇赖在索尔怀里。   夜色渐渐深沉,静谧如水,只有相爱的人还在彼此温暖。   第二天,来客分两边,并没有汇集在一起。   女性全部都由自家香菇们组织着去逛街,男性则在索尔带领下在领地里到处走走看看。   如今的自由之城,对于本地人而言或许没有什么可逛的,虽然这里的集市热闹程度未必就输给各大主城。只是这个领地所有的改变,他们都是见证者和出力者,亲眼看着发生的。   时至今日,自由之城仍然没有太多的特产,铜铁矿石并不是什么能吸引眼球的商品。能拿得出手的除了地精钟表之外,还多了几种口味的果酒,以及珊瑚首饰之类的近海工艺品。   其它各大主城的各种成衣服饰等小玩意虽然都有些,但也只是些普遍的流动贸易品,称不上什么本地方的特色。不过对于没来过这里的人而言,还是有着一定的新鲜度和吸引力。   等香菇们去往集市和街道商店之后,索尔带着费斯一群人将整个领地大致转了一遍。从无尽海域的海边到矿坑隧道,再到除靈人协会魔法学院,甚至还去西边的沼泽地带看了看。   那里史坦特的蘑菇事业仍然在有声有色,众人难免看得有些眼热,毕竟这种蘑菇种植需要有沼泽环境,他们看见了也没用。众人只是有些唏嘘,想不到索尔能把沼泽也玩出花来。   除靈人协会也引起了各位家主的思考,因为自由之城一直注重除靈人才的培养。领地的几批魔魂支援下来,塞蕾欧姐弟俩这边已经扶持起了大片的除靈人,协会的景象热火朝天。   几位家主都看得有些沉默,特别像埃森和比格尔他们。他们都很清楚除靈联盟的理念索尔早就已经提出来了,两个盟友也开始着重于协会发展,之前还都一直觉得自己做得不错。   可是眼下再看自由之城的除靈协会,从规模和各方面相比较,他们都不禁觉得自己那一摊子……似乎还可以做得更好。世事就是这样,没有比较自然也就没有优劣认知和紧迫感。 第560章 微光首演   整个领地这一圈逛下来,众位家主还是感觉受益良多。整个过程他们也不单只是用眼睛看,不时他们也会对一些事物提出看法和改良意见,对自身有益的会在心里默默勾画重点。   除了除靈人协会的发展近况,几个大男人又特意跑去观望了索尔的城中田和畜牧。没有办法,如今粮食是整个大陆上的困局,女人们或许可以不关心这些,男人终究要支撑生存。   看完之后众人难免又是一番羡慕,毕竟自由之城靠山靠海,周边还有沼泽树林,都是些获取粮食的优势渠道。这些方面索尔也没什么私藏,众人想看随意看,能学走点什么更好。   倒是埃森和比格尔两位领主,都对索尔的城中田感到眼前一亮,耕作时不需要大批除靈人和武力护卫,只需把领地护墙围过去就行。早几年其实也有领地这样弄,他们只是忘了。   如今粮食紧缺命都快保不住了,谁还在乎什么领地美观,两人准备回去后自己领地就这么干。而且比格尔领主还提出,他领地里有种短周期的作物种子,三个领地可以互通有无。   这个建议老地精肯定是无比支持的,这趟南境之行回来后,感受到大陆紧迫氛围的老地精已经将粮食列为了重中之重。自己亲自主抓,每天都要在领地里亲自转上几遍才能放心。   南北境在种植这块,一些植物还是存在着地域适应性,又或者因为某些原因而没流传到北境来。以前的领主谁会去关注这些农夫才会关心的事,无非是如今大势所逼才开始落眼。   说到互通有无,比格尔领主的意思是几袋种子也不值什么,就算做崔斯顿领地加入索尔除靈联盟的见面礼了。索尔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比格尔免费的建议,提议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索尔说得很清楚,不论谁拿了谁,白拿一两次还好说,次数多了难免互生嫌隙,为这点小纠葛闹得大家不愉快才真是不值得。索尔提议今后三领地间物资往来,酌情友情价就好。   埃森和比格尔都是久任领主的远见者,想想也是,于是这点小事就这么顺口定了下来。   不过说这些的时候众人还是下意识避开了费斯,倒不是故意排挤,主要是自由之城和布鲁诺领地都是北境领土还好说。但崔斯顿领地说起来是南境那边的,这其中有个站队问题。   据费斯说这次南北境三地会谈结束后,不出意外两境的大型除靈联盟马上就会立起来。   然后就是向各自境内的大小领地发起号召,核心内容无非是将各地除靈人才送往中心主城接受统一的知识学习和管理调派。而这个大型除靈联盟的存在,将保障各地的除靈支援。   当然这种号召肯定不是强制性的,毕竟各领地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会有自己的权衡。   就算两境主城拥有政治的唯一性和决策性,在当前特殊时期,也不可能因为某个领地没参与进新体制里,就去挑起内乱打压别人,大部分时候主城还是比较尊重各领地独立性的。   换句话说,两境主城也不担心境内没有领地响应。毕竟说到除靈方面,到底是依托大型机构力量更大,还是你自己关起门来独自苦熬更有前途,想必各地领主都会有自己的选择。   比格尔之所以背着费斯,是因为费斯终究是黑暗议会麾下某个领域的主事人,也不知道在体制里是个什么立场。万一是支持派或者说激进派,自己的选择难免会影响费斯的心情。   索尔知道费斯肯定不会纠缠这种小事,但比格尔既然有他自己的考量索尔也不会点破。   在索尔这个小联盟里,埃森和比格尔两位领主,都隐隐有点奉自由之城为主的意思。毕竟自由之城的物资和人才优势很明显,艰难时期只要索尔愿意拉一把,没准困难就过去了。   这其实也是索尔想要的效果,不论是以前大陆上的领土战争,还是后来的荒野怪物守卫战争,又或者如今的幽灵战争,说到底打的都是人口,索尔总要保证自由之城有人口后备。   至于大型联盟和小型联盟之间的优劣差别,索尔心里也很清楚。比如知识共享或者整体力量的凝聚方面,大型联盟的优势无疑很明显,但小型联盟同样有自己无可取代的优越性。   比如小联盟的灵活机动性,这是大型联盟所不具备的。小型联盟的核心目的就是守望相助,说穿了小型联盟只要随时确保三个领地这三个点的安危,能够及时提供有效救援就好。   假设你的领地加入了大型联盟,但是你领地所处地理位置却在边陲,一旦幽灵危机爆发你向联盟总部申请支援。或许支援终究会来,但多久来?要是领地沦陷了才来还有个屁用。   有些危机一旦爆发,那真的是刻不容缓就好像救火一样,不能得到及时救援必死无生。   所以大型联盟最大弊端就在于地域机动性上,毕竟不是每个领地都建有传送阵。索尔也正是因为早就想到这点,才会让埃森和比格尔赶紧修传送阵,后继加入联盟的领地也要有。   在索尔看来大型联盟除非能确保各地都修有即达的传送阵,才有含金量,不然说到底只是个笑话而已。当然这一点或许别人早就有人想到了,以后能不能得到改善暂时还不好说。   就索尔心里小联盟的理想架构是,盟友不需要太多,酌情扩张,要随时能保证火起水到联盟本身才有意义。这也是索尔暂时只吸纳埃森和比格尔两地,没有大肆盲目扩张的原因。   还有大型联盟的机构太过臃肿,或者说乱伸手能做决策的人太多,后期必然问题不断。   比如这个领地太偏远,值不值得救?他是我家族或者我们派系的,但她不是,那值不值得救?这些问题如果不能得到有效管理或者说消弭,最后的结局无非是在互相抱怨中散场。   小联盟就不存在这些弊端,要遇到什么问题,三家坐下来举一轮杯也许事情就定下了。   埃森和比格尔两人或许正是因为预见了这些,才会放着大联盟不理会,死站索尔这边。   他们之所以宁愿关起门来陪索尔一起玩,甚至一起死,是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小联盟的机动优势。那是流血时刻真正能帮忙挡刀的,不像大联盟那种等你来也许都可以帮我收尸了。   总之这次自由之城的相聚众人都觉得很有意义,坚定了一些事,也观察学到了一些事。   接下来的两天,众人主要还是在观光和交流里度过,随时对彼此目前的合作查缺补漏。   倒是私下索尔把洛顿和巨人巴特两人叫了过来,几个灰幕镇旧友陪着费斯吃了一顿饭。   这顿饭无疑吃得很缅怀,主要是说说旧事和过往,这很有必要,人要懂得回头。只有不时回头看看那些已经回不去的美好旧时光,还活着的我们,今后才能活得更积极更有力量。   等第三天的时候,全部人都被索尔撵到了自由之城的‘微光’剧院,十铜币的门票便宜而实惠,算是来帮萨丽雅捧捧场。索尔的宾客都被安排在了二楼的包间里,视野宽敞开阔。   这是之前萨丽雅询问索尔首场表演具体开演时间时,索尔刻意定下的。剧院的宣传和预热早几天就已经在做了,在领民间也收获了不少期待,所以开演这天整个剧院里拥挤不堪。   萨丽雅有些紧张,因为她很清楚这场戏剧和传统戏剧有着很大的不同,很担心民众的接受度。对此索尔只是安慰她放手去演,到时不要忘记把舞娘时期的美丽完全展现出来就好。   眼下领地没什么紧迫事情,史坦特和迪勒也到场凑了下热闹,顺便带人过来维护秩序。   许多提前得知开演具体时间,做好了准备的小商贩们,也纷纷带着自家的商品来贩卖。这种临场贩卖领地里是支持的,也算是鼓励领民改善生活,同时为来剧院的客人提供便利。   就在这些嘈杂和热闹里,金黄色的幕布徐徐拉高,幕布后身着演出服装的演员们已经就位。早在才开始排演时索尔就已经说过,不要追寻什么传统,最好能有些贴近民众的节目。   节目方面索尔只知道萨丽雅她们保留了两场传统歌舞,然后食尸鬼故事也被她们安排进了节目,至于其它还有些什么索尔就不知道了,都是自己去主城这段时间她们自己准备的。   二楼包间很宽敞,设计上索尔建议的是略高于地板的阶梯状软坐席,坐在包间里直接就能将舞台的一切尽收眼底,露台边的护栏当来剧院的客人没有带着小孩时还可以向外打开。   至于舞台上的扩音法阵和一些需要魔法辅助效果的地方,索尔把自家会魔法的几个厉害香菇撵来帮忙,因此又被香菇们质疑是不是对萨丽雅不怀好意,又害得索尔表了不少决心。   索尔也很无奈,似乎只要和野生美女沾边的任何事,自家香菇立刻就会变成护食的松鼠。   等到幕布上升,整个剧院逐渐安静下来,自由之城‘微光’剧院的第一场演出开始了。 第561章 各种把戏   第一场表演不出意外的是歌舞,所谓歌舞无非是边唱边舞蹈,最先上场的正是萨丽雅。   她穿着一身暖色调露肩半遮舞裙,裙摆轻灵,露着脚面纹路精细的舞鞋。加上身上的纱质披肩整个人让人眼前一亮。不得不说舞娘出身的萨丽雅,光是自身样貌气质都能得高分。   据说她模仿的是精灵族那种悠扬婉转的空灵唱法,自唱自舞,舞蹈则选择了一种跃动频率不大的温柔舞步。至于乐章的内容,是歌颂王国历时期一位守卫战争中陨落的英雄人物。   这种表演在有见识阅历的人眼里,或许会因为萨丽雅的样貌和艺术修养而感到惊艳,但节目的本身并不会激起他们内心太大的涟漪。因为他们早已经习惯,当代歌剧就是这样的。   比较津津有味的无疑还是下面的领民,哪怕站着或者被挤得像只壁虎般趴在墙上,也要把这场表演给看了。这时代的平民普遍没有太多的娱乐,这种节目带来的吸引力可想而知。   这些领民中大部分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太远,可能也就是领地附近几个小镇而已。   虽然这种艺术表现形式早已在大陆各主城流传,但他们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不得不说是时代和生存环境带来的一种悲哀。要说他们的艺术鉴赏能力,肯定是大部分都不具备的。   毕竟要在某个领域达到鉴赏的级别,需要专业知识和阅历的积累,都没看过谈何累积。   但这并不影响民众的热情,能欣赏下歌喉和舞姿也是好的,再不济看看美女人生一样能完满。萨丽雅的暖色调舞服,再加上灯火的辉映,轻纱下的窈窕身姿足够激发人们的想象。   这从台下大部分男性观众,咧嘴傻笑得像个豺狼人一样的表情就能看出来,显然内心不纯的情绪正在躁动。反正我看不见别人,只有台上轻灵跃动的美女,就当你是在为我而舞。   这个节目索尔曾经看过,只不过上次观看不正式,再加上匆忙里也没仔细品味,此时才算静下心来欣赏。抛开萨丽雅的歌喉舞技和美丽风姿,索尔更注重的是节目本身的延伸性。   英雄,向来是个荣耀的头衔,似乎总是伴随着牺牲和热血,被各职业冒险者们所追逐。   像这种倒在王国战争杀伐里,拿到后世说的英雄,索尔是不屑的。你怎么就知道他是牺牲?战场上刀剑纵横,何时死只是个概率,概率到了总会死,拿这份钱就要有战死的觉悟。   就因为你死了恰好死在众人眼前你就是英雄了?就算是,这种后人传唱的虚荣堆砌索尔觉得就是在扯蛋。说好笑点别人难说本来不想死的,但是概率到了,他自己也没得选而已。   就像两个强者相斗,未拔剑前生死各五成概率,拔剑对撞后,通过战力战略各方面综合比较概率开始倾斜。当倾斜到一定幅度,某人死很可能就会变成必然,所以只是概率而已。   对于索尔而言,多年前他就在《无名氏的哀歌》里见到过英雄。痛失所爱众叛亲离,一生只为复仇而活,终日独自行走在漆黑里,即使到了最后的最后,陪伴他的只一把剑而已。   书籍的末尾对无名氏的结局只是寥寥一句话,即使污秽早已侵染了他的灵魂,但他拔出利剑,勇挫强敌,最终用自己的生命将仇敌带下深渊。孑然一身、寂静、坚定、默默消散。   这就够了,不需要什么世俗吹捧和肯定,我的丧钟只为我自己而鸣。索尔觉得这就是英雄,哪怕行走在地狱里,每每想起都能让人感觉到力量,而不像台上这种只会让人想睡觉。   当然,如果要说到为复仇牺牲还是为王国牺牲谁更伟大,是个人英雄主义还是集体英雄主义更伟大,那就是另一个层面的讨论了。索尔所崇敬的,只是这种暗夜独亡的牺牲而已。   第一个节目落幕后,不出意外获得了如潮的掌声,大多来自于欢乐的民众。有眼界的人虽然也纷纷鼓掌,可能为的只是萨丽雅出色的个人艺术修养,比如她的歌喉或者舞姿那些。   第二个节目光是出场看起来就很有意思,共四个人,两男两女,共同挤在一张小船里。   让人们看得有些呆愣的是,舞台上很快响起了波浪声,然后观众居然看见了海浪。索尔挑了挑眉,不错,居然能把幻术魔法结合到舞台效果里,这个厉害创意肯定出自自家香菇。   小船里四人不停划着桨,议论着曾听过的一些故事,关于财富的,关于热血冒险的,关于远方即将到来的未知风景的。台下观众由此得知,这是四个妄想穿越海洋追梦的年轻人。   直到海上的风浪不断变得越来越大,强行将四人的议论拉回到眼前,关于死亡的担忧。   “不如……我们调头回家吧?”第一个少女脸色苍白地建议着。   “快!快改变行进方向!逃离风浪!”第一个少年大叫着,可惜茫茫海面哪里都一样。   第二个少女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把扔下了船桨,整个人躲进狭小的船舱里瑟瑟发抖。   只有第二个少年,仍在狂风巨浪里稳坐船头滑动着船桨,眼神里透出坚定不移的目光。   终于,一个狂暴巨浪迎面而来,小船终于被打翻,四人最终同时坠海身亡,无一幸免。   等到虚幻的太阳重新在海面上照耀,观众们看到了奇异的一幕。   第一个少女变成了一只海虾,一生只会向后游着走。   第一个少年变成了一只螃蟹,终身只能横行。   第二个少女变成了一只海龟,一生只能躲在龟壳里。   只有第二个少年,变成了条乘风破浪的大鱼,义无反顾一往直前,风雨过后终见阳光。   好嘛,这原来居然是个励志故事。   第二个节目落幕后爆发了无比热烈的掌声,显然民众们对这个节目,或者说这种艺术表现形式很受用,接受度很高。就连包间里来自各大主城的宾客们,都不啬自己真挚的掌声。   “你们这剧院……有点意思!我居然没能猜到结局。”费斯鼓着掌转头对索尔说了句。   “可不是吗?我也没猜到。”索尔鼓着掌笑了笑,倒也不是完全毫无头绪,他还是隐约对四人结局有所猜想。猜错的是以为这场风浪会直接过去,想不到是把人弄死再来讲道理。   第三个节目又上来了一群人,都是索尔之前曾经见过的剧院年轻演员们,如今脸庞上都多了一些沉稳。据主持人萨丽雅的介绍,接下来是个小三连,由三个短小的节目串联而成。   根据舞台上一些对话交代和场景布置,众人大致了解第一个故事背景是某个无名小镇。   这个小镇上据说有三个特色,最烈性的麦酒,欲望最旺盛的流莺,还有最暴躁的疯牛。   有天这个小镇的某位富豪闲得无聊,于是针对小镇的这三个特色发布了一笔丰厚奖金。   声称谁如果能按照顺序完成三件事,就能获得这笔奖金,任何人都可以参与这次挑战。   财富动人心,很快就有一个从其他领地过来游历,自认为不乏勇气的年轻人站了出来。   于是当着富豪的面,挑战活动的主持人告诉这个年轻人,第一件事是灌下小镇的三大杯麦酒,第二件事是用个人能力满足小镇上那位吃不饱的流莺,第三件事是用皮鞭驯服疯牛。   年轻人听完后挑眉,觉得三件事未免简单了点。第一件喝酒,他自认多年游历自己不乏酒量。第二件让年轻人有些兴奋,想想还有点小旖旎。第三件稍微危险,也只是驯牛而已。   于是年轻人面无惧色,将桌面的大号酒缸抓起仰头灌下。第一杯让他觉得略有吃力,毕竟量在那里。第二杯之后年轻人的脸庞已经泛红,等到第三杯下肚他整个人已经有些摇晃。   扶着桌面甩甩脑袋,好在年轻人并没有忘记奖金的事。然后他趁着还有意识立刻冲进舞台上一间简易小屋里,不久后传来了隐约的女性惊叫呻吟声,看得台下的男观众莫名躁动。   等到年轻人再出现,他将手里的小皮鞭一扔,一脸我还要打十个的猖狂表情,站在舞台上面向众人张开双手。‘那只需要满足的疯牛在哪里?拉过来!’年轻人一脸醉意的咆哮着。   然后舞台上的演员们开始鞠躬谢幕,台下的观众有些疑惑,这就……完了?什么意思?   “噢!老天!他因为喝醉把二三件事搞反了。”有人终于惊觉,爆笑声随即响彻剧院。   索尔也在笑,转头正好看见一个端着酒缸的观众一口酒水喷在前面男人头上,然后两个糙汉殴打在一起。等史坦特的人上前驱赶,两人又苦苦请求留下观赏节目,索尔更开心了。   舞台上的演员鞠躬后并没全部退走,而是留下了两人,还留下了一把充当道具的椅子。   其中一人坐在椅子上抱膝翘腿,显然姿态很高,另一个人席地而坐,一副聆听的样子。   “身为一个出色的荒野老猎人,今天我要告诉你的是怎么面对恶狼。记住,在荒野遇到狼群不必惊慌也不要逃跑暴露后背,你要做的就是转身,目露狰狞,死命瞪着它们……”   老猎人坐在台上说了一大堆面对狼群的经验,把坐在地上的那个少年鼓舞得热血沸腾。   “导师,做完您说的这些勇敢举措就能吓退狼群了吗?”少年起身握拳一脸坚定地问。   “不能,但能让你死得体面点像个男人一样。”老猎人从容起身,拖着椅子潇洒离去。   神特么荒野老猎人你个扯蛋王,被唬住甚至正低头记录狩猎经验的观众纷纷破口笑骂。 第562章 圆满落幕   看到这里观众渐渐回过味来,第三个号称小三连的节目分明是三个笑话,于是纷纷都开始期待起第三个笑话来。严格说来笑话登上舞台难免有些颠覆传统,可众人就是觉得欢乐。   舞台上幕布垂下再拉开时,舞台上多了个柜台和一个门框,柜台后站着个伪装成狗熊的少年。索尔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果然,很快一只鸭子出现了。   看到这索尔笑了起来,倒不是因为笑话本身,而是想起自己当时从午觉中醒来,遭到克蕾蒂带着香菇党前来讨伐大魔王。香菇党质疑自己的鸭子言论,怀疑自己在说女性的坏话。   自己当时灵机一闪,讲了一个鸭子买葡萄的故事把香菇们给逗笑了,将一场针对大魔王的恐怖行动消弭于无形。可惜大魔王一时不慎,过了几天还是被香菇们关在了药剂瓶子里。   那时伊格莉特那个黑暗妖精还在,大陆环境也没像现在这么艰难,说起来索尔还挺想念她。生命中总有些小小的闪光,细微而零碎,可不论你什么时候去看都能获得满满的温暖。   往事划过脑海,索尔轻声吁了口气,惊动了坐在身边正一脸笑容观看演出的贝丝,于是贝丝香菇将一个撕好了皮的浆果递到嘴边。索尔将浆果叼在嘴里,转头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贝丝察觉不妙想要逃走,被大魔王一把拽进怀里,一个浆果当然是要两个人吃才香甜。   台上鸭子买葡萄的故事还在继续,这个故事之所以会出现在舞台上,肯定是自家某个香菇提供的素材。自家的香菇果然很聪明,自己顺口一提的故事,她们居然能原样复述出来。   此刻台上的鸭子刚跨过假门框,意思是进入了店里,狗熊所在的柜台边竖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牌子,写着‘狗熊杂货店’。好吧,这取名倒也直截了当,台下的众人都能一目了然。   鸭子的饰演者是位娇小的女孩,穿着模仿鸭子的毛茸装束,两只手变成了两个翅膀似的布套,走路还会摇摇摆摆看起来很可爱。狗熊的饰演者是位稍高的少年,同样穿着狗熊装。   这两个少年少女,肯定无法表现出现实里那种大狗熊和小鸭子之间的身高体量差。但台下的观众们都看得很欢乐,识字的看字揣摩剧情,不识字的也能从道具服装上猜出个大概。   “嘎!请问这里有葡萄吗?”鸭子开口了,似乎少女担心演得不像还强调般的嘎了声。   “没有。”大狗熊声音低沉,显然属于熊狠话不多的类型。   剧情方面简单明了,鸭子来狗熊的商店里买葡萄但没有买到,然后只能失望地离开了。   较有意思的是萨丽雅她们明显很用心,居然还用日升月落来代表一天的流逝。太阳是个挂着的金色坐垫状的玩意,月亮是弯金色月芽,当月亮落下太阳再升的时候,鸭子又来了。   接连三天关于葡萄的询问后,大狗熊终于怒了,威胁鸭子再来就用钉子钉住她的脚掌。   台下的观众被勾起了兴趣,笑着窃窃低语,都在猜测鸭子还敢不敢来,买到葡萄没有。   然后第四天鸭子仍然坚定不移地来了,狗熊虎视眈眈一脸怒意地瞪着她。鸭子先问有没有钉子卖,狗熊愣了愣下意识回答没有,然后鸭子立刻一个机灵,果断再问有没有葡萄卖。   幕布垂下得很及时,场景定格在最后狗熊和鸭子隔着柜台的深情对望,留给观众很大想象空间。实际上鸭子每次摇摇摆摆地出场都会引起笑声,到了最后更是直接爆发到了顶点。   “哈哈嘎嘎”整个剧场仿佛突然变成了森林,鸭子笑夜枭笑野猪笑各种笑声不绝于耳。   明明就是个幼稚甚至扯蛋的故事,像幕荒诞滑稽喜剧一样,可不知为何人们就是想笑。   “哈哈~噢,老天!那鸭子明明很可爱,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想要弄死她。”   “哈,可怜的大狗熊,不知道他的杂货店有没有从此关门。”   观众里有不少人捧着肚子,在控诉着鸭子的罪行,同时可怜着狗熊所遭遇的非人折磨。   等到幕布再起的时候,哀婉的风笛声骤然响起,将喧闹的观众突然又拖入了新的期待。   第四个节目开始了,正是索尔曾经对萨丽雅她们说过的食尸鬼的故事。舞台氛围突然变得平静而沉默,而且似乎从一开始就弥漫着一股淡淡哀伤,那是持续隐约的乐曲声造成的。   在淡淡地凄婉音乐里,一只丑陋爬行食尸鬼出场,救下了因负伤而掉队昏迷的女法师。   法师苏醒后,食尸鬼在山洞门口留下了小动物的尸体和泉水,隔天他发现泉水不见了,但那些腐肉还在。于是食尸鬼把腐肉换成了无毒的浆果,再隔天他发现水和浆果都不见了。   当食尸鬼因为这个小小发现而不停绕圈爬行,在地面打滚翻跟斗时,那抹发自内心的喜悦每个观众都能感受到。而当食尸鬼躲在草丛里承受着人类的敌意时,每个观众都揪着心。   最后,食尸鬼趴在草丛里向远去的队伍久久张望。那伸着脖颈的凝固姿势,没有任何语言甚至连动作都没有,但似乎所有的期盼和哀伤,都在那抹萧瑟的背影里了,令观者动容。   整个故事其实从头到尾只有一句对白,还对于整个剧情无关紧要。是在最后新的强力队伍讨伐掉沼泽里的宿主之后,为了阻止剑士队长杀食尸鬼,女法师按住剑士的手臂时说的。   这意味着支撑整个节目的并不是对白,而是像幕无声哑剧一样,全靠演员自身的表情和动作来表达。也许食尸鬼的表情并不是台下每个观众都能看得很清楚,但他的动作很细腻。   整个节目连索尔都看得有些震惊,明明只是一个口头的并不真实存在的故事,却被台上的演员们还原得很完美。他们配合有序,不论是表情还是动作,又或者饰演者的用心程度。   瑕疵或者也有一些,比如道具的粗糙和缺乏,三个少年饰演的沼泽宿主,只是顶着类似肮脏破布般的道具在那里摇晃。草丛倒是真的荒草丛,显然是大家不遗余力提前准备好的。   另外因为没有对白,观众们或许没人能认出那是只食尸鬼,只是下意识以为是个怪物。   就是仅凭着这点简陋的条件,演员们依靠自己的理解和努力,将整个故事表达得很好。   这正是让作为故事讲述者的索尔都感到震惊的地方,他知道萨丽雅她们的彩排肯定付出了很多辛苦,但却没想到能做到这个地步,索尔这才意识到或许艺术真正的魅力就在于此。   当节目结束之后,剧场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为了这个稍显厚重的故事,也为了舞台上演员们出色的表演。甚至索尔在鼓掌时都还看见,比格尔领主的两位女儿居然看哭了。   果然最能打动人心的还是悲剧,而且索尔心里很清楚,这个故事真正的难点不是让别人哭,而是要先让别人看懂。没有对白和任何的解说,只有真正看懂了的人,才会流下泪来。   而且这个故事本身也有着成功之处,它并不是一个清晰的故事。看上去既像爱情又像友情,又或者像当年在井底的时候,修格斯所说的那样,食尸鬼只是完成了一次成功的投资。   正是这种看似宽泛的广域结局,引发了人们的各种猜想,也最大限度满足了人们匮乏贫瘠的精神层面。这也正是索尔建立剧院的初衷,让饱经苦难的人们有一个精神的栖息之地。   索尔认为这些艺术的闪光,远比那些什么虚妄的诸神信仰要更有意义,也更贴近生活。   在观众们热烈的掌声里,舞台上的演员们也相继退场,然后来到了最后一个表演节目。   最后一个节目仍然是歌唱,不过和一开始的单人独唱独舞不一样,这次是全员的合唱。   大概分为两个声部,一个是正歌,一个是副歌同时包含哼鸣。两个声部时而各放其声时而合为一体,听起来很有点像修道院的唱诗班那一套,只不过歌曲的内容和圣歌有所不同。   这是一首饱含希望和光明向往的女神颂,当年索尔也曾教过艾琳一首,不过那首是战地女神颂,为了鼓舞战场上士兵的斗志。现在这首更像是一种对丰收的期盼,对未来的希冀。   整场表演从节目的架构上来说搭配得显然很好,首尾用两个歌舞节目呼应,既没有完全颠覆传统的艺术表现形式,当中又加入了新的自由之城自己的东西,索尔真心觉得很不错。   等到合唱的尾音落下,整个剧院的屋顶都还有些轰鸣,观众们纷纷献上了热烈的掌声。   萨丽雅大方地走到舞台当中致辞,感谢各位观众的到场观赏,同时宣布本场表演结束。   意犹未尽的人们开始有序退场,维持秩序的人员在负责疏散,以免人群的拥挤造成踩踏事件。从人们的议论声里不难听见满意的评价,以及对下场公演的期待,演出无疑很成功。   不单只是观演的人群,即便索尔所在的包间里,有着眼界和欣赏水平的众位家主,都纷纷表示这场演出很有意思,也很有创意。并不是什么虚伪的逢迎,而是他们真心觉得如此。 第563章 无形的罪   再好听的歌声再多的欢乐,终究也有曲终人散的时候,随着观众的有序退走,整个剧场渐渐安静下来。剧场的杂役在收拾着舞台和道具,演员们则聚拢成一堆交流着演出的经验。   索尔等人是最后走的,他们包间里的人数也不少,总不能占着身份和领民们去挤。说起来应该多修个离场通道的,当时剧院是用大货仓改建的,而且建得有些匆忙,没想到这点。   派人把众位家主和家眷全部送回宅邸喝茶后,索尔转身回到了剧院里。对于萨丽雅她们辛苦排练后为众人奉献的这场精彩演出,他总得说点什么,而且鼓励这种事最好是趁新鲜。   看到领主大人的去而复返,演员们全都自发聚拢成一圈围过来,目光里有着期待也有着忐忑,似乎想听听领主大人是怎么评价这场演出的。索尔在舞台上站定,环视了众人一圈。   “不得不说你们给了我个惊喜,我知道你们很有天赋,但没想到你们能做得这么好。”   “节目无疑很成功,一个沙漏的时间,有欢笑有哀伤,有励志有思考,也通过出色的歌舞提升了民众的艺术修养和鉴赏能力。当然,最重要的是,丰富了他们枯燥乏味的生活。”   “对此我个人表示很满意,我的家人和领地的宾客也都表示节目很出色。所以大家辛苦了,每个人都有三十银狼奖励,当场发放。”索尔一上来就不啬褒奖,点评完开始发奖励。   听完索尔的话后少年少女们全都沸腾了,欢呼声瞬间震动屋顶,全都兴奋得小脸泛红。   “感谢领主大人,那今后我们……”萨丽雅一个姐妹接过索尔的奖励,有些欲言又止。   “完全不必担心,演出同样是艺术的一部分,也是种精神创造。今天的首演虽然反响很好,但你们也不能骄傲,今后仍要努力磨炼自身技巧,争取向大众贡献出更优秀的演出。”   “今天的首演结束后,你们也算有了一定的经验和节目编排能力。今后就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建立起更成熟的框架,将这件事当成一份真正的事业来对待,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   “节目的时长方面,我觉得一个沙漏时刚好,至于节目的种类等各种细节你们自己把握就好。记住,我虽然身为一地领主,重点不在于我想看到什么,而在于领民想看到什么。”   “所以你们也不能终日只是寻找节目闷头排演,你们还应该成立一个相关的小组织,经常询问领民们的各种反馈,以增加和领民之间的互动,随时对演出做出各种安排和调整。”   “以后的开演时间和场次,人才的吸纳等,你们都可以自己决定,由萨丽雅总负责。”   索尔知道小香菇在担心什么,因为她们过来自由之城虽然开始了新生活,演出架构也撑了起来。但索尔还从来没提过今后的规划,比如节目总共演几场,以后还有没有得演之类。   今天正好趁机会,索尔把往后也顺便安排了一下,让她们放开手脚以此作为自身事业。   听着索尔的安排和鼓励,一众年轻人纷纷兴奋地点头,似乎已经在幻想着今后的事业远景。自由之城虽然只是片领地,但目前剧院这块仍是唯一的,这显然是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请领主大人和我过来下,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汇报。”萨丽雅向索尔发出邀请。   索尔点了点头,笑着和演员们挥手道别,然后跟着萨丽雅来到了剧场后面的生活区域。   “这是整场演出的门票收入,请大人清点过目下。”进屋后,萨丽雅拿出一个小钱袋。   “不用了,你们自己留着算作剧院经费吧,等到以后不够用了再和我说。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建立剧院的初衷是为了丰富领地里领民的生活,而不是想依靠这件事获得利润。”   索尔下意识扫了一眼,然后笑着解释了一句,萨丽雅手里的小袋子可能就百多枚银币的样子,是今天剧院的门票收入。光是索尔刚才按人头发放出去的奖励,差不多都过千银了。   剧院初期的启动资金,索尔扔了一万银给萨丽雅,用于支撑包括剧院的维护费用和演员薪酬等各种支出。萨丽雅每笔收支都会详细记录让索尔过目,索尔说不用,她却仍然坚持。   听完索尔的话萨丽雅沉默了片刻,然后把小钱袋往桌面一扔,猛然冲上来抱住了索尔。   “你把我骗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谈这种事?”索尔有些好笑。   “我的奖励呢?”被索尔点破萨丽雅微微有些脸红,但仍然紧紧搂着索尔的腰不松手。   “不是刚才就发过了吗?你觉得不够?那我再发一次行不行?”索尔笑着摸摸她的头。   “不要,我要别的。”萨丽雅把脸埋进索尔胸口。   “别的我给不了你,这是个老问题了。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很出色,不论长相气质各方面,随时往舞台上一站都能成为焦点,可惜我家里的香菇已经够多了。”索尔说得很诚恳。   “我不进你家。”萨丽雅憋出来一句。   “你不进……可我也不需要情人啊?别闹了,去开始你的新生活吧,然后用你的艺术天赋为自由之城带来更多的欢乐我就很满足了。我对你说过的,感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接受你,不只是接受你的身体和心灵,还要负担你的安危和生活。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我身为领主其实不像你以为那样轻松,恶意无处不在,我保护不了所有人。”   “所以好好生活吧,多看看周围,你会发现就算没有我世界一样美好。”索尔劝慰着。   “我不进你家也不做情人,你只要把我当成个路人就好了。”萨丽雅仍然执拗地坚持。   “你不要乱说,和一个路人随便搂搂抱抱,会被别人扇耳光的。”索尔很是无语。   “噗~”萨丽雅忍不住笑出声,气氛终于缓和了些。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萨丽雅问。   “我好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想多了,当时去奥德伦萨只是刚好遇到你,概率而已。”   “换句话说,我看重的是你的表演能力,就算你只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我仍然会做同样的事把你接回来,最后仍然是眼下这个局面,所以你懂了吧?”索尔重新解释了一遍。   “我不懂,我只知道是你给了我新生。如果没有你,你知道我在销金窟背负着怎样的命运,结局如何并不值得推敲。所以不论你出于什么目的改变了我的人生,你都要负责到底。”   “还有,你当时趁人之危占了我的便宜怎么算?”萨丽雅眼眶有些红,开始胡搅蛮缠。   我占什么便宜了我?路过顺手抓把灰只是大魔王的基本邪恶好吧?再说亲亲小嘴就要负责到底?哪有这种逻辑?想不到这小香菇还挺能说的,索尔一时间还没有想好怎么反驳。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因为我老实善良做了次好事,你就赖上我,我很无辜的。”感觉到怀里的小香菇有抽泣的迹象,索尔只能再次把她逗笑,哭泣的少女是听不进任何道理的。   “为什么要取名叫‘微光’剧院?”安静了一会,萨丽雅突然问了句。   索尔愣了愣,想起取名的缘由,当年金发克蕾蒂坐在树梢上倚靠在自己怀里曾经说过。   “没关系的,其实我们已经很幸运了。就像《旧夜微光》里的瑞迪和瑟琳娜一样,即便他们的相爱只有短暂的两年,却远胜过于别人的一生。相比起他们,至少我们还有以后。”   “呃,是因为一本叫做《旧夜微光》的书籍。”索尔如实回答。   “好,稍后我会找来看。那就这样吧,我不奢望进你的家门,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你可以不来,但我会一直等,大不了最后老死在领地里。”萨丽雅抬头一脸郑重地看着索尔。   老死在领地里?你这威胁还真是……清新脱俗,索尔瞬间被逗笑了,却感觉无言以对。   要说不动心肯定是假的,毕竟萨丽雅那么美好。但索尔分得很清楚,人活在世上不可能什么都抓在手里,感情哪有那么简单,他承担不起这份责任,自己身上的责任已经够多了。   算了,先这么拖着吧,与其严词拒绝激发什么追悔莫及的后果。等到再过两年她再长大点,等深刻感受到岁月的残酷,或许她自己就会知难而退了,索尔抿着嘴不再纠结这件事。   趁索尔一时不备,大魔王又被香菇怪扑倒在了她的小床上,遭到一番惨无人道的蹂躏。   反正只要不脱衣服,小香菇你随意吧,大魔王表示认命了。   牺牲了自己的美色支付了奖励后,大魔王终于逃离了香菇怪的魔爪。离开剧院后迅速直扑一条小巷,瞬间化身暴露魔重新换了一身黑色大衣,不然回家肯定会被狗鼻子佩蒂纠缠。   我身为一个堂堂的大领主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太有魅力果然是一种无形的罪。   大魔王就这么一脸唏嘘地感慨着人生,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宅邸里仍然很热闹,比以往任何时候任何时期,但这热闹也渐渐到了即将结束的时刻。   接下来的两天,等所有该谈的谈好,众位家主也结束了这趟美好欢乐的自由之城旅途。 第564章 幽灵例会   埃森领主和比格尔领主两家是从传送阵走的,至于费斯一家,是从双子塔走的。索尔也跟着去了奥德伦萨一趟,他留了个双子塔在费斯的宅邸里,这次过去还要把双子塔收回来。   虽然可以继续留个塔在费斯家保持两地连通,但双子塔处于闲置状态无疑很浪费,还是收回手里提高使用率更有意义。想去奥德伦萨现在传送已经点亮,只是会多花费几天而已。   最后索尔留了四十万银狼在费斯那里,让他帮忙兑换成魔晶,索尔自己只留了将近二十万在手里花销。反正费斯背后的墨菲拉家族在奥德伦萨当地渠道广阔,换点魔晶小事而已。   如今钱币正在逐渐被粮食取代,钱与其留在手里花不出去,不如换成魔晶使用面更广。   临走前索尔去阿戴尔家族又拜访了次,安妮贝兹不出意外又出去疯去了,让人很无奈。   所有的热闹喧嚣终于全部过去,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本来的生活轨迹里,索尔也一样。   新的一天,索尔来到了自由之城的除靈人协会,如今协会地点已经搬进了内城区,终日门庭热闹。最近忙于各种各样的事情,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今天过来是有许多事情要交代。   塞蕾欧姐弟俩都在,本来都在忙着自己的事,索尔一到,一场简易会议也即时召开。实际上等索尔端着热茶落座时,发现会议桌边不只是塞蕾欧姐弟,还多了些半生不熟的面孔。   “你怎么会在这?又来卖你的家传圣剑?”索尔看着一个趴在桌面上,把脸躲在臂弯里的家伙问道。本来她如果不那么猥琐,索尔未必注意到她,那分明是暖风镇的欧米娅香菇。   “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件事,你这家伙……嗯,领主大人估计要说一辈子。怎么?我不能来自由之城?再说我只是留在这进行除靈方面的学习和交流。”欧米娅显然自觉很有道理。   “你一个劣迹斑斑的假货商人,最好不要在我的领地里捣蛋,我会一直盯着你的,这位是?”索尔意味深长地笑笑,也不在意欧米娅的小白眼,转头面对一位坐在侧席的年轻人。   “索尔大人晨安,我是埃森领主次子阿维塔,这次跟随家父过来向自由之城学习除靈知识,说起来当时您府上的餐宴我也曾有幸出席。”被询问的年轻人很礼貌地垂头回答了句。   这间会议室只是普通规格,考虑到空间的利用率,这里并没有摆上象征平等的圆形会议桌,仍沿用以前的长条会议桌。索尔坐在里侧主位,塞蕾欧姐弟和一些陌生面孔分坐两侧。   “是了,难怪我有印象。抱歉哈,当时宅邸里宾客太多有些喧闹,加上你我间也没什么具体交流,印象不太深刻。不过现在我记住你了,自由之城欢迎你。”索尔点头回以微笑。   “领主大人客气了,当时我父亲在场,您毕竟和他是同个层面的人物,我们作为晚辈也不好逾越和您太过热络,还请大人见谅,不过我个人其实是比较好相处的。”阿维塔回应。   “嗯嗯,好相处就好,既然在座我看差不多都是年轻人,大家都不用太拘谨,我们就按同龄人的方式相处就好。你们也和阿维塔一样,来进行除靈交流吗?”索尔问桌边其他人。   “是我的主意,平时日常工作里我们也常碰头。今天既然领主大人有指示,所以我让他们干脆也一起参与会议听一听,您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塞蕾欧语气调皮地活跃着气氛。   “这有什么好怪你的,那现在正好大家一起讨论一下。只是我要说的虽然的确是除靈方面的事,希望大家到时候不要嫌弃我的话题枯燥就好。”索尔很熟络地接上了一些场面话。   刚才塞蕾欧的小眼神里隐隐带着询问的意思,意思是如果接下来的话题有私密性,那她就让众人暂时回避。如果只是常规话题,那就大家一起听一听,反正这批人也是来学习的。   索尔大度摆手,示意众人安坐倾听就好。私密什么的其实谈不上,毕竟除靈这一块都是新创,没什么核心的东西。或许自由之城的抗靈防具算一个,但索尔还是决定向盟友公开。   索尔建立三地的除靈联盟,真是为了守望相助,或者说就算要把另外两地当成日后的人口储备,守望相助也是主要目的。你什么都藏着掖着,等盟友都死光了联盟还有狗屁意义。   至于说到学习,说明各位家主都很有远见也很务实,特意派了各自的晚辈来吸收知识。   自由之城对于幽灵这一块向来重视,不敢说大陆最强,但至少还是走在大多数前面的。   如今塞蕾欧这里关于幽灵的任何事例,都已经有了专门的记录,这些年轻人过来只要有心,能学习到的东西还真不少。即便是自由之城自己,也从来没有停下过边走边学的脚步。   之所以不把后辈送往各境主城,路途遥远耗时漫长不说,关键是一个偏远领主如果在主城里没有足够的人脉,你送人去别人谁会理你?那还不如送到索尔这里,好歹是同盟领地。   据塞蕾欧说,目前整个除靈协会共有五百二十八个正式除靈人。其中有一百二十人是按之前三地领主间约好的,布鲁诺领地和崔斯顿领地先各自派六十除靈人过来自由之城学习。   这些人数肯定不是两个领地的全部实力,别人总要留点防守力量,所以只能以分批轮换的方式过来自由之城培训。每六十人共由四名小队长带领,目前八位队长全都坐在了桌边。   八位男女队长,再加上欧米娅和阿维塔两个单独过来偷师的,现在会议桌边也算热闹。   例行的相互介绍过后,索尔挥挥手示意会议开始,众人也正襟危坐进入了聆听的姿态。   基本上一直是索尔一个人在说,其他人偶尔举手提问,甚至有几个早有准备的家伙,还用他们自备的纸笔开始了记录。索尔看见也不会去管,只要他们认为有价值,随便记就好。   塞蕾欧这里如今也逐渐正规,配有专门的记录员,会用羽毛笔和沙棉纸记录会议重点。   索尔所说的,无非是通过这次南境主城之行所得到的一些讯息,大致可分为两个方面。   第一点是索尔将自己再次进入规则的事说了一边,不出意外引起了众人的惊叹,毕竟这已经是四次硬撼规则还活着的男人。索尔说得很细致,也就是海伦娜和女武神诺莉的故事。   索尔根据记忆将整个过程用语言还原,不过重点不在于生灵的故事本身,而在于推测。   比如生灵里刀剑层面的战斗并没有完全失去作用,规则里会出现魔魂,规则里疑似不会出现恶灵,规则里的时间维度猜想等。索尔尽己所能地说得很详细,众人也听得无比专注。   索尔最后还着重指出,在生灵的规则被破解之后,生灵本身是有可能随着规则消亡的。   就像女武神诺莉的消逝,虽然索尔和安妮贝兹都认为消灭这个词太冰冷,但事情本质如此,在会议桌这种正式场合里不适合附带个人感情色彩,战斗过程方面索尔倒是没有细说。   这些信息索尔也提前对费斯说过,相信他自己会挑拣有价值部分放到黑暗议会桌面上。   目前大陆上对于幽灵的空白很多,众人也只能通过资料累积的形式,来逐渐增加了解。   整个故事说完,索尔又以海岛和亡灵城堡举例,向众人强调了食水在规则里的重要性。   然后来到第二个话题,是从费斯那里所获得的信息,关于南境开始有恶灵出没的现象。   索尔同样说得很细致,比如恶灵可以通过吞噬死灵来强化自身,同时也能够制造死灵。   其中极个别恶灵还会具备编织规则的能力,恶灵规则在整个大陆上目前都是空白,索尔个人猜测是扭曲而混乱的。另外恶灵可以通过魔法层面消灭,需要的大致阶位实力是多少。   索尔所说的这些,对于目前大陆上的幽灵迷雾而言无疑价值很大,很多信息甚至都还未在大陆上流传。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什么私藏,算是带头贯彻信息和知识共享的联盟方针。   等到索尔的话音落毕,参会者纷纷给予了发自内心的热烈掌声,因为索尔的先驱者探索行为足以配得上这份尊崇。接下来众人围绕着索尔所提供的讯息,爆发了无比热烈的讨论。   索尔说这些不只是说而已,在扩张众人认知的同时,他也给除靈协会布置了新的核心任务。就是加大领地周边对恶灵的戒备力度,同时拿出套针对恶灵的成熟可行的战斗方案来。   于是一整个早上,会议室里一直处于热议状态,茶水都换了几轮。索尔没有参与众人的讨论,布置完任务就离开了,之所以让塞蕾欧拿出针对恶灵的方案,这是协会存在的意义。   如今整个除靈协会几百号人,最初的三层协会建筑容纳率有些不够了,只能将周边的建筑吸纳,以联排建筑的形式来扩充协会的体量。索尔找人询问了一番,来到了侧边的分部。 第565章 身后的尾巴   克莉丝因为自身是黑暗游侠的缘故,每天都会过来除靈协会晃悠一下,声称完善自己的专业领域知识。索尔在除靈协会侧边的分部里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和两个年轻女性谈笑着。   因为索尔的领主身份,克莉丝在除靈协会有着很高的辨识度,大小也算名人。看到她能出来多走走交些朋友,索尔心里也为她高兴,找个僻静处换上黑袍后,索尔悄悄贴了上去。   “克莉丝妹妹,你这身紧身装束的质地款式很好啊?在哪里买?”一名女性除靈人问。   “在南境奥德伦萨的集市上,前段时间去了一次。”克莉丝微微笑了笑。   “啧啧,真羡慕你,我也好想被领主大人陪着到处逛啊。”另一名长发女性一脸向往。   “他……很忙的,才不会管这些琐碎的事。”克莉丝突然有些羞涩,闷声解释了句。   “呵~游历?你怕是想被领主大人陪着做些别的事吧?”女性除靈人挖苦着长发女性。   “你少废话,你不想吗?”长发女性脸一红,立刻反唇相讥。   索尔假装观望大厅格局凑到三人身边,本想刺探下香菇怪的话题,听见克莉丝的话后脸瞬间就黑了。我怎么不管?虽然穿束是克莉丝自己选的,可付账提东西的是本大魔王好吧?   听到克莉丝在抹黑自己的时代好男人形象,大魔王表示很气愤,今天必须严惩小香菇。   “这家伙是谁?不会是在偷听我们说话吧?”之前的女性除靈人一脸警觉。   “……真是猥琐,走吧,我们换个地方。”长发女性鄙夷地啐了一句。   克莉丝还在狐疑,却发现自己的小手被这个黑袍怪牵住了,然后一大个狗头堵了上来。   你喜欢羞涩不说真话,我就让你羞涩个够,大魔王果断夺取小香菇的甜美小嘴。   “嗯~”克莉丝本来很愤怒,但狗头贴上来时她看清了黑袍下的是谁,以至于瞬间忘记了反抗。等到小嘴被堵住陶醉了一番,才想起自己两位朋友还在围观,可惜挣扎已经无效。   “跟我去趟荒野。”索尔把小香菇捂在怀里,咬着她的耳垂轻轻拽了拽。   “欢迎你们来家里做客!”索尔转过身,对正捂着嘴震惊不已的两个围观女性礼貌地笑了笑,然后拖着自家的香菇离开了。   “……老天!那是……领主大人?”   “哈!我居然能见到……,那他刚才……是不是听见我们说的话了?羞死了!”   身后的热切议论声渐行渐远。   克莉丝被牵着小手走在街面上,脸更红了。   想到这个坏蛋居然还会伪装身份悄悄接近观察自己,她只觉得心里又甜蜜又羞恼。   “克莉丝妹妹,你忘记上次在荒野里遭遇的欺凌了吗?”奈菲尔娜的声音突然响起。   “哦,是了,大魔王你快放开我,我不去。”克莉丝猛然惊觉,开始挣扎躁动。   上次索尔以抓捕恐怖分子的名义,把两个香菇骗到荒野一个偏僻山坳里,按在山壁上好一番惨无人道。不论两个香菇怎么求饶都没用,最后连路都走不动了,是被索尔背回去的。   “今天有正事。”索尔点头解释了句。   “怎么你现在骗人连故事都懒得编了吗?”奈菲尔娜揶揄的声音响起。   “真有事,再说就算我不怀好意也是应该的。刚才克莉丝在那里抹黑大魔王的形象,你没有及时阻止,算是同犯,你也一样有罪。”大魔王严肃宣布了两个小香菇的罪行。   “你……刚才我在身体里睡觉好吧?”祸从天降,奈菲尔娜瞬间不干了。   “没关系,今天我们有的是时间好好睡。”大魔王的笑容像极了深渊邪神。   “不要脸,无耻……”   各种无效反抗和声讨里,索尔来到了城门口,史坦特和迪勒正百无聊赖地站在那聊天。   “走吧。”索尔甩甩下巴,几个人一起离开领地进入了荒野。   如今的荒野无疑更危险了,哪怕对于索尔而言,毕竟大陆不再只有生灵和死灵,恶灵也开始出没。如果不注意被卷入了恶灵规则里,那就很凄凉,所以带个黑暗游侠在身边放哨。   荒野某处的草丛里,三个身影埋伏其间,默默看着索尔对着地面上一个洞穴灌水。   “这里会有吗?”克莉丝有些期待地问了句。   这样的地洞被灌满水后会窜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来,蛇、青蛙、田鼠、或者什么也没有。   另外两人似乎对地面的洞不太感兴趣。   “恶心的家伙!能不能停下你那种龌龊的举动?”迪勒一脸嫌弃地怒视身边的史坦特。   “龌龊?等粮食紧缺的时候你就会羡慕我了,矮子。”史坦特将刚刚用舌头捕获的零食卷入嘴里,嚼动不停。众人发现史坦特的口味很驳杂,并不只是苍蝇,貌似大蚊子也可以。   “有了。”索尔挑了挑眉毛。   草丛里的三人也没什么紧张,只是看着索尔将两个从洞里窜出来的小家伙用木盾拍晕。   这是一对颅鼠。   今天索尔带着众人进入荒野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来抓老鼠的。   上次索尔在领地会议上强调过粮食的重要性,并且提出通过饲养颅鼠的方式,来扩充今后的肉食来源。事情老地精早就在做了,可是长时间没有收效,老地精也只能瞪眼干着急。   任务是以悬赏形式发布的,就挂在冒险者公会的大厅里。   等索尔想起来跑到冒险者公会过问时,才发现赏金虽然很丰厚,但是可惜长时间无人问津,或者说就算有人接了任务也少有能完成的,最终索尔不得不自己出手。   如今的冒险者公会表面上已经没落了,这没落指的是不再像怪物横行时期那么热闹。毕竟如今大陆是除靈人的舞台,说到冒险,人们最先问起的是有没有除靈能力,是什么能力。   但这并不意味着冒险者人数就变少了,实际上领地的冒险者人数远远多过除靈人。只是如今没有除靈能力的冒险者纷纷变得很低调,有什么好吹的?没有除靈能力说什么流星锤?   所以悬赏再高额也没用,冒险者就算眼红也无法单独完成任务,必须邀请除靈人组队。   甚至就算自身的冒险小队里有那么一两个除靈人,接下任务也做不了,因为缺少手段。   颅鼠以前在冒险者眼里一直是种奇怪而危险的生物,属于小型魔兽的分类。   一两只没什么威胁,但聚集数目一旦过三,这种小兽的智慧就会因为同伴数量的增加而无限叠加,甚至超越人类,具有和高阶法师相媲美的实力,这也是颅鼠群无比危险的缘由。   当时对亚尔兰提斯发动复仇时,索尔心里本来是有两套方案的,一套是带着收藏家去参加庆典舞会,还有一套后备方案是带着颅鼠群去参加舞会。   针对颅鼠群的特性,要是突然从戒指里把几百只颅鼠群放出来,可以想见造成的破坏未必比收藏家小。只是想凑齐几百只颅鼠并不容易,饲养周期太长,这个方案索尔并未提出。   颅鼠的出现方式大致有两种。   一种是成群在荒野里流窜,冒险者一旦不小心撞见,相当于面对一位移动的高阶法师。   还有一种是穴居型,比如打个洞一小窝的住在里面,也就是颅鼠一家。穴居型的颅鼠通常数量会少一些,遇到外出寻食的一分散,留守在洞里的不会太多,这就是冒险者的机会。   问题是颅鼠洞穴通常在地面下深处,挖地是不现实的,那么面对洞穴无非两种有效简单的方案,烟熏或者水淹。在荒野里起明火向来很危险,而冒险者也没有那么多水用来浇灌。   这就造成了虽然赏金丰厚,但一段时间下来几乎没有接任务的人。毕竟进入荒野寻找颅鼠要雇佣除靈人增加成本不说,茫茫荒野要去哪找到这种小动物也是个问题,太依靠运气。   时至今日,大部分动物的生存遭到威胁,而颅鼠因为穴居地底的生活习性,大部分逃过了幽灵的肆虐。既然没有人能接下任务,索尔大领主只能亲自出手来荒野……嗯,抓老鼠。   史坦特和迪勒是因为手上暂时没什么紧迫事情,被索尔叫来陪着聊天的,大家顺便聚一聚,克莉丝则是用来放哨的工具香菇,三个人就这么无聊地看着索尔从戒指里拿水灌鼠洞。   在荒野里转了一大圈,回到领地的时候收获了不到二十只颅鼠的数量,来自五六个颅鼠窝点,公母数量相对均衡。众人来到迪勒的情报部门,索尔把提前订制好的兽笼拿了出来。   “不是,你是觉得我太闲吗?我一天那么多情报往来,时刻关注着大陆命运,你却让我养老鼠?”听着索尔开始交代饲养颅鼠需要注意的步骤,迪勒不干了,脸黑得快看不见了。   “少废话,矮子,这是件伟大的事情。目前食物是领地里的重中之重,你没见本大爷都在种蘑菇吗?养老鼠怎么了?”史坦特看见迪勒也被强行摊派,莫名觉得心情舒爽了不少。   索尔耸肩,赞扬史坦特的思想觉悟有所提高,迪勒还有待提升,将任务强行派了下去。   似乎是害怕遭到大魔王的迫害,克莉丝借口去情报部看望萝丝趁机溜掉了。   索尔一脸拯救了世界却无人喝彩的寂寞,独自回到了街面上。正琢磨着接下来该去哪里作恶,走出几步后,他却猛然回头,有一段时间没有感觉到过这种来自身后的跟踪窥视了。   这次会是谁呢? 第566章 又见黑袍   索尔这一生曾经遭遇过许多次追踪,在矿金镇时被兰迪姐妹追,在暖风镇时被小镇守卫追,甚至在自由之城街面,都曾被圣女艾蕾莎追。当然,索尔也出于某些目的追踪过别人。   如果让索尔自己来说的话,追踪是一门学问,修格斯原来也曾经和他讨论过不少心得。   高明的追踪者通常要具备以下几点。   首先是比别人更快的速度,不论是行走还是奔跑都要跟得上,才不会丢失目标。其次是极好的目力和良好的隐藏伪装意识,当目标警觉回头时,要么及时躲藏,要么想办法伪装。   这几点当中,和目标保持多少间距,在不同路段该保持什么速度都很讲究,比如闹市追踪和寂静小巷追踪肯定是不一样的。不过最重要的一点,还是用眼睛观察目标的这个过程。   人的直觉很奇怪,一些感知出色的家伙,你如果长时间紧盯,就会引起对方的戒备。所以老练追踪者通常不会长时间注视目标,而是不定时看一眼确保对方没有逃离自己的视野。   索尔曾经听修格斯说起过,一个顶级盗贼追踪一个狡猾目标的过程。   修格斯一脸向往地说起,当时那个目标从闹市去往小巷某处落脚点,而该盗贼的任务目的就是搞清目标的藏身处。所以这段穿越大半个城市的路途,就成了追逃双方的隐形战场。   目标的狡猾在于他总是会不定时回头,就像是某种本能的习惯。   这无疑会影响追踪者的判断,因为你无法确定他是否发现了什么。如果被追踪的人发现了跟踪者,要是他经验老道,可能会不动声色将追踪者带到处错误地点,然后从后门逃离。   所以追踪还考验双方对地形的熟悉程度,随机应变能力,既是行为博弈也是心理博弈。   不过修格斯并没分析得那么细致,让他津津乐道之处在于。每次那目标警觉回头,追踪的盗贼总和他相距着将近半条街,要么正在某摊位挑拣水果,要么正和某个路人勾肩搭背。   而且一路的追踪里,每次目标回头,身后的盗贼身上的装束都是不一样的,同一件衣服几乎很少在目标视野里出现过两次。这意味着盗贼携带着空间饰物,换衣服的手速也要快。   后来去到灯火零落的小巷区域,目标仍然不时回头,盗贼也仍然保持着安全距离以不同穿着出现。于是目标回头,看见过有人在某个门口和流莺调情,或者爬在某户高处修屋顶。   修格斯的讲述索尔也听得津津有味,光听就能想象到那种斗智斗勇,急智的极致体现。   时至今日,以索尔的警觉性再搭配上他六阶的感知力,能无形追踪自己的人还真不多。   所以索尔准备把身后的追踪者揪出来。   此时索尔正走在行人不多的街面上,回头看去每个路人都没什么异常,但索尔知道追踪者肯定正躲在某个自己的视野死角,悄悄窥视着自己。他也不急,顺路拐进了街边的巷道。   在巷道第一个岔路口,索尔拐过转角留给对方一个视野死角后,身影晃了下就消失了,   从时间上计算,如果追踪者追进了巷道,索尔就可以截住对方的后路逮住对方或者反追踪。至于速度和实力的层面,对方阶位比自己高的可能性有,但并不大,低阶才需要猥琐。   尴尬的是,等索尔按计划飞快绕路,满有把握的准备逮住对方时,追踪者居然消失了。   索尔抱手站在安静的巷道口,认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的目的已经达成,所以没必要再跟下去。还一种是自己刚才从街面拐进巷道的举动,可能惊动了对方,所以及时收手。   好吧,算你机警。对于没能揪出追踪者,索尔也不觉得遗憾,没准再走几条街又碰到了也不一定。到时候不行就撕一个苍蝇卷轴,无视地形障碍直接飞过去,我就不信你也能飞。   让索尔稍有些戒备的是,不知道会不会是某个大家族派人来窥视自己手里还有没有回归药剂。怕倒是谈不上,但整日被蚊虫围绕难免会烦躁。索尔抿了抿嘴,重新回到了街面上。   路段接近贸易区后逐渐热闹起来,有一处围了一大群人,索尔也下意识想上前去凑个热闹,看看在卖什么。等挤进人群他才发现,这里不是在贩卖,而是在进行一场民间挑战赛。   人群中的空地上分开竖着两盏油灯,将中间一根木桩凸显出来。那木桩有成年人腰际那么高,接近成年人手臂粗,在地面上站得很稳,周围的人群呈半包围状留出了街墙那一面。   索尔扫了一眼,转头看向人群中游走说话的人,瞬间了然。那个说话的年轻人手里伸出一个指头,指头上挂着一个U型马蹄铁正在那里晃悠着,显然这里正在玩马蹄铁套圈游戏。   年轻人捶了捶胸膛,意思是任何人都可以和他比试马蹄铁套圈,一银狼一次。他赢了那枚银币归他,如果输了奉还十倍。看旁边有个面色沮丧的中年人,似乎年轻人刚赢下一局。   这种民间游戏由来已久,游戏过程是将马蹄铁扔出,看蹄铁口能否准确挂入木桩。对于精于此道的投手而言,挂入木桩只算基本,马蹄铁要在木桩上旋转才能得分,转一圈一分。   此刻年轻人无疑是在向围观者设擂台,然后通过游戏的计分判定输赢,从而赢取钱币。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这种从幼年开始就玩到大的游戏都不陌生,但能玩得好的并不多。   索尔站在一边看年轻人又赢下了两位挑战者,觉得很有意思。就算他自己上场,估计也不会是年轻人的对手。这是要练的,除非经过长年累月的精准度训练,不然九阶来都没用。   就在围观者的喧闹里,索尔抿嘴,不动声色地突然转过头,之前那种窥视感又出现了。   这一转头,正好看见不远处一个摊位边,有个一身黑袍的家伙,正假装站在那挑选着货品,但他的目光却不时会悄悄斜自己一眼。索尔突然一转头,刚好和他兜帽下的目光对上。   兜帽的宽边很好地挡住了他的表情和视线,让人看不清楚。只是几乎在索尔和他视线对上的同时,他突然转身拔腿就跑,这是……摊牌了?索尔挑了挑眉,也只能迈步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街面上狂奔起来,一些路人避让后,转头看看又转了回去。   这世界的疯子已经够多了,再添两个也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索尔虽然在迈步狂追,却追得有些疑惑,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这家伙之前搞得神出鬼没,自己都没能揪到他的尾巴,怎么这次暴露得那么快,蠢得像骡兄一样,难道换人了?   遥远南境的某个平民小院落里,一只骡马抖了抖毛,莫名打了个响鼻。   “倚哦~”我怀疑有人在骂我,只是我没有证据。   速度上索尔是比那黑袍快一些的,双方的距离在不断缩短。但索尔追得很谨慎,他怀疑对方似乎是故意现身引诱他,很可能在奔逃的终点已经埋伏好人手,只等索尔一到就动手。   满头大汉的情景索尔是不怕的,他只是有些疑惑,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那黑袍借着转过转角的间隙瞟了索尔一眼,似乎估计跑不掉了,开始往阴暗巷道里钻。   猛然提速,索尔几个跨步迅速贴近,眼看伸出的手就要拽住对方的后衣襟。   索尔突然笑笑,换成了两手前伸的姿势。然后硬凭速度撵上对方,双手绕过对方腰际在胸前一个交叉把对方禁锢住了。这姿势可以把对方拽倒、扑翻,或者抱起来砸地都没问题。   不过索尔并没搞得那么复杂,他只是伸出两只爪子在对方胸口两团丰满处狠狠捏了把。   没办法,手掌的位置太好了,一切都只是概率而已。   “呀~!”一声惊叫不出意外的在巷道里响起,也不知道她是被捏疼了还是羞涩了。整个人一边叫她还一边离地蹦了蹦,可惜并没能蹦出索尔怀里去。   实际上刚才靠近感知到对方的五阶他就有猜测了,好嘛,果然是五阶的露比亚娜,那个喜欢收集故事的紫皮肤香菇。索尔猛然把小香菇拉过来按在墙面上,双手撑在她脑袋两边。   “你跑什么?”   “你追什么?”   “你跑我当然要追!”   “你追我当然要跑!”   索尔眼角抽搐着,瞬间被她逗笑了。当年在吸血鬼山洞门口遇到伊格莉特那个黑暗小妖精,也曾发生过一场追逃,也曾有过这么一段弱智对话,只是现在换成了另一个弱智儿童。   “说事情,还有你不是已经离开领地了吗?怎么还在?”索尔玩味地看着露比亚娜。   “我找你有事。”   “你找我有事怎么不直接上门?搞什么狗屁的跟踪把戏?”索尔狐疑。   “我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你更多的秘密。”露比亚娜解释。   “什么秘密?你找我有什么事?在我干更多坏事以前你最好赶快说。”索尔被逗笑了。   “我来找你做一笔交易。”露比亚娜回答。   “交易?我的故事不是已经说给你了吗?人生就到这里你还想要听什么?”索尔皱眉。   “这次不是故事,而是实物交易。”露比亚娜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一本老旧书籍。   她直接将书籍翻到了最后一页。   索尔的目光瞬间猛然一凝,因为在末页上,有一副未知的古老地图。 第567章 末日姐妹会   “不久之前奥德伦萨的拍卖会上你也在?当时是你拍下了这本书籍?”索尔挑眉问道。   之前奥德伦萨的拍卖会上曾出现过一件卖品,就是一本书籍,从十银币的起价最后抬到了十龙眼的价格成交。当时那本书籍之所以能引起竞价,就是因为在书籍末页有一幅地图。   索尔并没有近距离观察过货品,不确定是不是眼前这本。   此刻看着书籍末页这副用途不明的地图,索尔认为这其中是巧合的概率不大。   “的确是奥德伦萨拍卖会拍下的,但不是我,是我们的人。”露比亚娜回答。   “谁们?你们是谁?”索尔微微后仰着头,目光变得有些审视。   “末日姐妹会。”   神特么末日姐妹会?你以为随口扯个蛋就能蒙混过去?大陆上有这么一个奇怪的组织吗?这种三流取名水平,就像当年克蕾蒂称呼香菇党为圣光姐妹会一样随意,满大街都是。   “你说要代表你们姐妹会和我交易,那我问你我要这本书有什么用?你们知道末页这副地图是哪里?那里有什么?还有你们想交易什么?”索尔对着露比亚娜手里的书挑挑下巴。   索尔怀疑这什么姐妹会根本不知道这副地图是大陆的哪里,只是想用来蒙骗自己。换句话说就算她们真知道地图标记处有什么,藏宝地也好,诸神秘境也罢,索尔完全不感兴趣。   “这本书籍的名字叫做《边塞之书》,地点在北方边境某处,等完成交易后我会告诉你具体位置。那里有一个大型迷宫,入口在一个地下城市的废墟深处,连当地人都不知道。”   “或者他们不是不知道,这片大陆冒险盛行时,当地人也曾组织一些冒险者前往探索。后来传说迷宫里会有厉害的魔物跑出来,当地人因为担心生存受到威胁而将入口掩埋了。”   “几代人后,当地人渐渐把那当成是老一辈人的传说,不太相信了。如今知道那个迷宫的人已经不多,只有大陆一些古老文献里有过记载。”露比亚娜指着书籍的封面给索尔看。   那书籍封面有着书名,问题索尔直接看不懂,既不是光明历文字也不是古大陆通用语。   而且索尔一眼扫去,这本书显然是本生僻的手抄本。如今大陆上基本上都是以手抄本的形式来延续知识的传承,一些热门的书籍早已遍布大陆,像这种未知文字的书显然很生僻。   “你说的那个迷宫……有多大?里面有什么?”索尔下意识问了句。   “很大很大,大到你一生都走不完,据说里面怪物横行。”   听这小香菇有板有眼说得像真的一样,索尔皱起眉头,心里其实是不太信的。大到一生都走不完的迷宫?那得有多大?这世界真的有那种东西?就算真有那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还有这什么《边塞之书》的取名也很奇怪,难道靠近火山的就应该叫《火山之书》?算了,自己这一生因为喜欢冒险也曾经去过许多地方,听过的奇怪地名也很多,不差这一个。   “迷宫的大致结构是什么?”索尔问了句,想要试着在脑海里构建起迷宫格局。   “从上往下,层层递叠,大致可能每一层都是方形的整体格局。”   “有多少层?”   “不知道,但如果想要把其中一层全部都探索完,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索尔再次皱起眉头,按照露比亚娜的话那迷宫不是平面型,而是深埋于地下的立体层次型,倒也说得通。每一层整体呈方形,探索一层需要好几个月,那代表每一层面积很宽广。   “好,现在的局面是,你拿出一本内容未知的书籍,想要代表你们……嗯,姐妹会和我交易。问题是这本书上所用的文字我完全看不懂,那你为什么认为我会买这么一件东西?”   “虽然你看似说出了地图上标记的地点,但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就凭你嘴说吗?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可是那里怪物横行,这本书对我有什么意义?我又不是什么宝藏猎人。”   “说实话早几年我或许会感兴趣,但如今冒险已经正在逐渐远离我的生活。”索尔说。   “要交易的其实不在这本书本身,而在其内容。或者说内容其实都不算太紧要,我们相当于是想卖给索尔领主一个消息。而作为交易的延伸服务,我可以直接抛开书籍带你去。”   “至于为什么我们笃定你会感兴趣,因为那里盛产魔魂,这不是索尔领主大人目前最急需的战略物资吗?除此外那里还能获得一定量食物,虽然不足以应对大陆接下来的饥荒。”   “但有总比没有好,不是吗?领主大人?”露比亚娜意味深长地看着索尔微微笑了笑。   索尔目光一凝,变得有些沉默。看来这个什么末日姐妹会的奇怪组织对自己很了解,而且有着洞彻大局的眼光,她们知道大陆接下来的惨淡局面,或许不至于饥荒,但也好不了。   露比亚娜可能是个奸细香菇,肯定在自由之城刺探到了一些消息。比如芭拉的军需处那里,曾经几批魔魂的去向在领地并不是什么秘密,也秘密不了,毕竟有那么多除靈人涌现。   而且现在露比亚娜指出自己急需魔魂,所指的肯定不是魔魂在领地层面的运用,而是在提升个人实力层面的运用。毕竟六阶再想往上走,每提升一个阶位需要的魔魂都是海量的。   露比亚娜的组织既然笃定自己急需魔魂,会对那个大型迷宫感兴趣,她们肯定知道回归药剂的事情。索尔知道自己流出一瓶药剂后,肯定会有各种奇怪组织来试探自己还有没有。   “那不知道你们的这件商品准备怎么开价?”索尔假装一无所知,出声试探着。   “领主大人手里的回归药剂和重生药剂,各要两瓶。”露比亚娜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   索尔心里笑了起来,你们还真敢喊价,干脆连我衣服也一块脱去算了。这小香菇看似随口喊价,显然是在试探自己,自己只要一还价,其实就等于变相承认了手里还有回归药剂。   “我倒是想促成交易,可惜上次在拍卖会上那已经是最后一瓶了,你们的人既然也参与了拍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吧?所以现在怎么办?能不能换成别的什么?比如钱财?”   “那很遗憾,我们不是二流商会,并不需要钱币,特别是在大陆如今的局势里,希望以后还有和领主大人交易的机会。”露比亚娜将书籍重新收好,似乎准备就此放弃这场交易。   好嘛,小香菇还会以退为进,还二流商会,别人收取钱币的商会就沦落成二流了?潜台词你们是顶级商会?看她似乎想从自己臂弯里钻出去离开,索尔只能将她重新顶在墙面上。   “你急什么?生意是可以谈的嘛对不对?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说到底就是个等价交换的原则,就算我手里没有了回归药剂,但只要我能拿出同等价值的东西,也能抵价对不对?”   索尔准备先找个借口拖一拖,留点时间给自己好好想一想。既然看不出对方是否确定自己手里还有药剂,有可能的话索尔还是不愿泄露消息,不然后续带来的麻烦真是无穷无尽。   对于这本书籍或者说书籍背后所隐藏的讯息,索尔也不是完全毫无兴趣。就算撇开个人晋阶方面的用途,魔魂在如今的大陆上也只会越来越炙手可热,获取渠道也会越来越狭隘。   结合当前局势,每年秘境少得可怜的开启次数限制了魔魂的产出,而魔魂除了可以用来提升自身阶位外,还意味着一个领地能涌现多少低阶除靈人,魔魂的战略用途明显很重要。   大陆上相信许多人都已经看到了这一点,就算暂时后知后觉,今后也都会渐渐意识到。   所以露比亚娜突然提供的这个讯息,如果可靠的话索尔心里的确很有兴趣。在他看来那个迷宫为什么而存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当前时期,它就像个无时限的魔魂出产地一样。   至于其中怪物横行索尔不以为意,这世界从来都是有付出才有回报,即便原来的各个秘境,还不是收藏家乱跑从来没安全过。唯一要考虑的是,自由之城战力方面的风险承受能力。   “抱歉,我们商会只对阁下手里的药剂感兴趣。”露比亚娜抬起黑宝石瞳孔注视索尔。   “小香菇,话不要说得那么绝对。药剂是我从一个藏宝秘境带回大陆的,但如果我没带回来呢?或者我没将它展现在世人眼前呢?你们根本想象不到这世界有这种东西对不对?”   “那在那之前你们商会靠什么支撑?总不能因为一些普通东西入不了眼,你们的商会就一年到头都不做一笔交易吧?那你们商会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所以话不要说得太绝对。”   “总之我的意思就是商会是以利益为首要目的而存在的,你们不应该太挑剔商品,也许多看看,你们又能发现别的感兴趣的玩意对不对?”既然准备要拖延,索尔试着展开说服。   “好吧,阁下说的或许有道理,那不知道领主大人手里还有什么筹码?”露比亚娜问。 第568章 新约   “我手里能算得上筹码的东西并不多,但还是有一些。稍后再说吧,毕竟按照你说的交易方式,你要先带我去实地看,看了后那个地点有没有价值,如何估价我还要详细判断。”   “判断完可行后我才会支付货款,而在那之前,我们预先谈好的价格是什么其实都毫无意义。换句话说除非东西让我满意了,我才有心情和你讨价还价,现在什么也敲定不了。”   “倒是有一点,就算我拿出和回归药剂差不多等值的东西,这场交易可能最后也不会成功,因为你们商会拿出的不够。我意思是除了你带来的消息外,你们还得加点别的东西。”   索尔准备把先看货再给钱这一点作为拖延的借口,这中间的时间足够自己作出决定了。   “那不知道领主大人还想要什么?”露比亚娜皱了皱眉。   “谁知道呢?如今世道艰难,很多东西都失去了原本的价值和意义。说到底也就和生存紧密相关的食物算是硬通货,你们商会有吗?很多的大量的粮食。”索尔抿着嘴歪了歪头。   “这个……我觉得这本书籍所蕴含的价值你或许低估了。”露比亚娜似乎想据理力争。   索尔摆摆手打断了她。   “你带来的消息其实没你以为的那么重要,我的确需要魔魂,或者说整个大陆如今都需要魔魂来增加除靈人的数量。但这方面我并不迫切,毕竟我的除靈协会规模已经起来了。”   索尔没有说的是,很快费斯那边等魔魂收购到一定数量就会送来,或许数量不会多,但估计过万还是有的。所以露比亚娜亲自找上门来推销,谈条件的时候就注定要比索尔弱势。   “……”听完索尔的话后,露比亚娜陷入了沉默的思索。   “这样,如果这场交易顺利完成,你留在自由之城做除靈协会的专属附魔师怎么样?倒不是要限制你的自由,如今的大陆环境你一个五阶到处乱跑同样危险。”索尔开出新条件。   “可以,具体的雇佣年限到时候我们再谈。”露比亚娜思索片刻点点头。   看到她居然没怎么纠结就点头同意了,索尔反而瞬间有些狐疑,一个隐约地猜测突然冒了出来。实际上从露比亚娜一开始说起什么‘末日姐妹会’的时候,他心里就有这个猜测。   索尔怀疑这个所谓的商会是假的。   一方面是他从来没有在大陆上听闻过这个组织,另一方面是露比亚娜表现得根本不像一个商会人员。索尔怀疑她的背后根本就没什么商会,只是小香菇一个人在这里空口讲故事。   至于目的,可能是掩人耳目,也可能是交易双方实力不对等,她害怕自己在交易里吃亏所以拔高了自身体量。这种事索尔以前也干过,就像在灰幕镇贩卖药剂时挂靠兄弟会一样。   换句话说,一个老练的商会成员,面对客户时肯定是先把手里的资源尽数展现出来。能不能卖掉先不说,这样至少能让客户看见自身实力,同时也有着数笔交易一起开花的可能。   可露比亚娜表现出来的却是,我就只有这么一样东西,还非要换你手里的货。这明显不正常,老练的商会成员不可能这样玩,他们在意的是利润,只要能产生利润什么货都能卖。   还有另外一点,露比亚娜之前说得很有原则,崇尚自由绝不受领地雇佣,现在却毫不犹豫就把自己给卖了。为什么?因为她十分想要药剂,但是手里却没有拿得出手的关键筹码。   如果这是一场普通交易索尔也就不计较了,他这种人本来就不太看重这些,只要交情到了白送几瓶又算多大点事情?现在索尔在意的是,他不知道露比亚娜需要药剂的具体用途。   她如果是自用于晋阶索尔还真不介意送她一瓶,哪怕她的消息不等值。关键就怕她万一拿过去当个二道贩子怎么办?到时候药剂再现世,她倒是盈满钵盆,最后背锅的可是自己。   香菇怪本来就是种无可揣摩的生物,索尔这一生常常因为不够奸诈而与她们格格不入。   “好,那就这样吧,这段时间我会停留在落鸦旅馆静候领主大人的消息。”看索尔听见她愿意接受自由之城的雇佣而陷入了思索,露比亚娜知道今天谈不出什么结果,准备告辞。   索尔挑了挑眉,对这间小旅馆没什么记忆,不过‘落鸦’这个名字倒是取得有些贴切。   “急什么?就算交易敲不定我们还可以谈点别的。”索尔只能把小香菇再次顶在墙上。   “谈什么?”露比亚娜一脸狐疑。   “说说你们的商会吧,既然我要和你们做交易,总要有所了解。”索尔从侧面试探着。   “嗯……我们商会是大陆环境恶化后成立的,因为会长是一位杰出的女性,所以商会叫做末日姐妹会。商会的核心目的是收拢物资,成为一个出色的乱世商团。”露比亚娜回答。   看着她闷头像背书一样,索尔差点笑起来。好吧,小香菇虽然编故事,但至少没乱编。   “那你们主营范围是什么,现在大陆粮食那么紧缺,你们肯定搜刮了不少吧?说起来粮食我很感兴趣,不如你们先卖一批给我,越多越好,怎么样?”索尔看小香菇准备怎么圆。   “……这个,暂时不行。首先我们拥有的粮食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多,其次现在也不是出货的好时机,我们还要等待一个更好的时间点。”露比亚娜抬头一脸我很有原则的样子。   啧啧!小香菇这道理还一套一套的。还有这演技貌似挺不错啊?以后等把她骗到自由之城送到萨丽雅那里去试试,往舞台上一站,小美女还是很有卖相的。是了,毕竟是个异族。   “说实话大陆上我去过的地方不少,你是什么种族?”索尔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魔族。”露比亚娜黑宝石一样的眼瞳凝视着索尔。   索尔心里皱了皱眉,这小香菇居然真是魔族。关键大陆现在还有魔族吗?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虽然如今大陆的种族歧视自黑暗历后有所削弱,但一个魔族到处游荡未必受欢迎。   “魔族倒是比较少见,说实话我还从来没遇到过,你的部族生活在哪里?”索尔又问。   “你见不到的,我们一族并不在这片大陆上。”露比亚娜突然回答。   没生活在这片大陆?索尔愣了愣,那是哪里?大陆以外的海域?另一个世界?秘境?   “你的问题太多了,问完了吗领主大人?我该走了。”露比亚娜的语气突然有些冰冷。   哟,小香菇这是炸毛了?就因为自己问了点私事?魔族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小香菇。   “等一等,最后还有一件事。”   索尔用臂弯再次拦住想要闷头钻出自己怀抱的小香菇,露比亚娜有些不耐地抬起头来。   “既然你我准备又一次交易,那还是照老规矩收点订金?”索尔露出一个玩味的微笑。   “……”露比亚娜静默片刻,然后微微仰头闭上了眼睛。   大魔王微微一笑,这片大陆上能占魔族便宜的人估计还没有,自己就先拿一个成就吧。   “哈哈,你们在做什么?”就在索尔低头准备品尝小嘴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   索尔疑惑地偏头,看见高中矮三种体型的三个男人从巷道口走进来,这是……要打劫?   “没见过男女亲热吗?滚!”索尔黑着脸,猛然甩手扔出一个东西,将巷道的墙壁砸了一个窟窿,影响别人亲热最没道德。三个男人低头看看落在脚边的玩意,来得快跑得更快。   只是边跑领头的壮汉还有些疑惑,之前自由之城库穆尔矿坑发现魔晶矿脉,他也曾占着力气去挖过一波。刚才掉在脚边的好像是铁矿石?问题为什么会有人随身带一坨铁矿石呢?   索尔转回头,看见露比亚娜紫色皮肤的小脸上泛起了红晕。噫?是因为刚才听到亲热这个词吗?索尔有些好笑地低下头,先蹭了蹭柔软的唇瓣,然后才找个舒服的角度深吻下去。   “嗯~”   噫?索尔又有了新的发现,上次收订金时小香菇还显得有些生涩,怎么这次……好像熟练了些?关键是居然还会哼哼了,看来又趁机学会了不少重要的知识,大魔王表示很欣慰。   “让我猜猜,这次是草莓奶酪面包对不对?”索尔舔了舔嘴唇,猜测着小香菇的午餐。   露比亚娜被大魔王的深渊之吻吻得有些虚弱,在索尔怀里趴了会,才重新找回了力气。   “订金付完了,我该走了。”小香菇对索尔说完,又赶忙把头低下,藏起小脸的红晕。   “嗯嗯,去吧,过两天等我带着好东西来旅馆找你。”   索尔点着头,目送小香菇走出巷道,这才选了相反的方向重新晃悠回到街面上。没等索尔走太久,一个街面的巡卫礼貌地迎了上来,说是除靈人协会会长邀请大人过去商议要事。   不是才开了一早上的例会吗?又有什么事?索尔点点头只能改变方向去往除靈人协会。   露比亚娜独自走在街面的灯火里,可是走着走着整个人突然不好了。   自己上次向他买故事,被吻了下算是订金,可今天是他向我买吧?我付哪门子的订金? 第569章 除靈先驱   自由之城除靈人协会,会议室桌边,索尔端起香茶抿了一口。   “领主大人,我们经过早上的讨论,得出一个相对还算有效的方法,然后经过测试已经得出测试结果,可以分辨恶灵是否有编织规则的能力。”塞蕾欧解释邀请索尔前来的原因。   “哦?什么方法?”索尔一脸兴趣盎然。   “我们可以通过一些鸡或者老鼠之类的小动物,来测试出某个恶灵是否携带规则。因为只要有活物靠近它的规则范围,就会被其规则吸收从而消失,并不是只有人类这个特例。”   “这一点我们已经通过生灵规则验证过并得出了结果。”塞蕾欧一脸你快夸我的表情。   索尔沉吟着点点头,用小动物来测试规则应该是可行的,稍显残忍也没办法,人命总比鸡命值钱。而且一只鸡如果进入生灵的规则会消失,理论上靠近有规则的恶灵也是一样的。   “具体你们是怎么测试的?”索尔饶有兴致地问。   “就是通过之前提莫阁下劝走的那个生灵,今天早晨协会的人说,在街面上见到了提莫阁下,于是我们请他帮忙进入规则里确认过,那只鸡的确进入了规则。”塞蕾欧从容回答。   索尔点着头听得笑了起来,提莫那家伙自从有了一个未知的爱人后,和自己似乎都不亲了。不过说起来很让人羡慕啊,生灵的规则想去随时可以去,这片大陆上估计也没别人了。   “很好,干得不错。”索尔摸摸塞蕾欧的头。   “就这样?”塞蕾欧的眼睛大了一下。   索尔笑了笑,将小香菇拽进怀里印下深渊之吻。   “呀!被人看见,不是……嗯~”塞蕾欧挣扎两下无效。   “为什么我出色完成了工作还要被你欺负?我虽然没想要多大的奖励,但绝对不是要你这样。你下次再趁机占我便宜,我就消极怠工,你自己权衡。”塞蕾欧一脸红晕地抗议着。   “不要我这样?那要我怎样?大魔王的吻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了好吧?至于你消极怠工我完全不担心,甚至我还希望你那样做,到时我会带你体验更多花样。”大魔王微笑鼓励。   “你……”塞蕾欧无语了。   索尔将杯子里的香茶灌下,然后站起身准备离开,塞蕾欧突然伸出手扯住了他的大衣。   “还有个事情,目前协会暂时只准备了三个破解小队,但他们一直停留在理论方面,还从来都没有真正进入规则磨炼过,你觉得需不需要……”塞蕾欧欲言又止,表情有些凝重。   索尔很清楚她的犹豫来自哪里,毕竟派人去规则里可不像送一只鸡进去那么简单。说好听点是磨炼,说难听点有很大概率是送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塞蕾欧才会显得举棋不定。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破解小队不进入规则里实际面对,那么他们的存在价值是什么?   “我设立破解者的目的,是希望他们能成为一群专业除靈人,不只是帮自由之城解决危机,最好能游走在大陆上发光放热。我曾说过,等他们羽翼渐丰还要派往别的领地帮忙。”   “牺牲固然令人心痛,但这是人类和幽灵的战争,就算没死在规则里,最终也可能死在某次幽灵守卫战里。既然他们响应号召而来,享受了协会的待遇,要有当死则死的觉悟。”   “而且从一开始发布招募全都是自愿,他们自愿来参与除靈事业,那么也让他们自愿选择是否奔赴规则。我们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就算他们没勇气也没关系,把人解散重新找。”   “我知道你心里难免有些不忍,其实我也一样,但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做。没关系的,要是没有回来……就对他们的家人说是领主大人派他们去执行任务吧。”索尔微微叹了口气。   塞蕾欧的眼眶突然有些红,她知道索尔什么意思,索尔这么说其实是在变相维护她这个会长。毕竟如果那么说了,最后那些痛失至亲的悲痛,也就相当于全部算在了索尔的头上。   平民家庭或许碍于索尔的领主身份,明面不会说什么,但心底失去亲人的怨恨肯定有。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谁都不愿意自己的亲人突然逝去,这毕竟是人之常情。   “总之……尽量不强迫任何人,宁可把小队拆散重组。”索尔想了想脸上也有些犹豫。   如果目前有生灵正在威胁自由之城,派人去涉险显然也算理由正当。问题是现在自由之城周边暂时没有生灵的威胁,派人主动去九死一生会不会不太适合,索尔也有些不好决断。   “我要说的正是这件事,目前三个理论成熟的破解小队,彼此都有充足的心理准备,进入规则是他们自己主动提出的。”塞蕾欧偏头深吸几口气,这才压下突然的情绪重新开口。   “三个破解小队都没有退缩吗?”索尔挑了挑眉,因为领地年轻人的勇敢而有些欣慰。   “是的,或许有些紧张和畏惧藏在了心里,但表面上都表现得很勇敢。”塞蕾欧回答。   “好,没有必要三个小队一起去,先挑拣其中平时较出色的一队人出去,择优派遣。”   “如果那队人没有回来……再给剩下两队人一次选择机会,不行就解散。不过下次再发布招募时,破解小队的待遇再调高,入会先签生死状,今后协会的任务等同于强制军令。”   “同时冠以他们该有的荣耀,这并非什么吹捧,他们就是这个时代的除靈先驱。之前因为组建得太仓促,很多东西都没有细化,今后的协会要逐渐正规化。”索尔给出一些安排。   塞蕾欧点着头,目送索尔的身影拉开房门离去。这个男人想留下一个冷酷背影,但塞蕾欧知道他从不是那种人,他对于自己人和和敌人之间分得很清楚,就像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走出除靈人协会,索尔回头看了看这座建筑,抬眼可见主会和侧面分部里忙碌热闹的人群。再看看左右延伸而去的街面,此时已接近晚餐时分,有些民宅已经飘出了食物的香味。   不论如今的大陆如何风雨飘摇,至少在此时此刻,整个自由之城是安宁而祥和的。   在街面上默然伫立一会,索尔迈步来到了迪勒的情报部门,不出意外在萝丝身边找到了狗腿迪勒。这个半身人如今已经很适应人类领地的生活,当然索尔也从没把他当成过异族。   “你们之前各地情报往来的时候,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做末日姐妹会的组织?”索尔问。   “末日姐妹会是什么玩意?女性组织?没印象,不过现在各种教派盛行,多那么一个也不奇怪。直接叫末日教会的倒是听过,这什么末日姐妹会可能是某个教派的下属机构吧?”   “反正我手里没有丝毫痕迹,怎么?她们流窜进领地了?”迪勒仔细回忆后摇了摇头。   “不是教派,据说是个商会组织,成立于大陆局势恶化这段时间。”索尔解释了句。   “商会?那就更没有了。我意思是有两种可能,要么规模太小,根本上不了台面。要么商会本身制度很严谨,成员行事很低调,几乎没有造成过什么话题。”迪勒再次给出答案。   索尔点头,迪勒这里既然没有,说明这组织即便真的存在或许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毕竟藏头露尾很容易让人和阴暗联想在一起。最大的可能,索尔还是认为魔族香菇编了个故事。   不单只是露比亚娜虚构的商会故事,即便小香菇本身,索尔都觉得她藏着许多小秘密。   和魔族打交道……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索尔沉吟着。   晚餐桌边,家里一众香菇和安朵豆芽一个不少,只是少了只不喜蔬菜的格丽芬小狼狗。   “这两天我准备出趟远门,大概十多天的样子,会去暖风镇那边办点事情。我不在的这些天如果有什么人来拜访,你们只要如实告知我的去向就好。”索尔在桌边举着刀叉宣布。   “能不能带我们或者我一起去玩?”佩蒂马上接了句。   “不能,去到暖风镇之后走的是荒野,风餐露宿有什么好玩的?你们想玩等我看看哪里有景色奇特的好地方,到时候全家一起去。”索尔微微笑了笑,安抚着自家香菇。   “让我猜猜,你又要离开,还说有人拜访就说你不在,所以你其实是在躲什么人,对方还是个女性对不对?”洛娜把蓝发撩开,用勺子喝了口汤揶揄道,克蕾蒂几个也转头看来。   “的确是一个女性,她代表一个末日商会,想要从我手里购买药剂。我担心泄露药剂可以量产的消息今后会引来许多麻烦,所以这次出门也算是暂时避一避吧。”索尔点头回答。   索尔的回答引起了香菇们的热议,这个话题很快就成为了今夜餐桌上的佐餐菜。然后各种抹黑大魔王形象的揶揄声不出意外的开始热烈,势单力孤的大魔王也懒得去争这点人权。   躲避露比亚娜倒不至于,不过对方这笔交易接不接,怎么接,索尔还是要仔细揣摩下。   这趟出行主要两个目的,一个是索尔想散散心,顺便观察一下如今荒野里的危险程度,想要观察幽灵肯定要往偏僻处去。另一个是针对露比亚娜所提出的交易,理出一个头绪来。 第570章 一个人的援军   索尔是通过传送阵来到暖风镇的,如今欧米娅香菇还在自由之城那边进行除靈学习,索尔也没有去拜访她父亲比格尔领主的打算。于是他低调地进入荒野,向着矿金镇方向进发。   这趟旅途没有明确目的,主要是散心。索尔记得从暖风镇到矿金镇这一路上的死灵都很密集,不像自由之城周边经常有人清剿,这里死灵的密集程度能有效提升自己的狩猎效率。   说是旅途,等踏上了索尔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不用刻意在餐桌上提,还白惹自家的香菇担心。有双子塔在手里,他不管走多远每天都可以及时回家,就像并未离开一样。   索尔这次出门带了一个双子塔在戒指里,另一个则放在了领主府后院的杂物室。以前索尔都是放在自己卧室里,不过以后不能再这样玩了,不然来个人总往自己卧室走不太好看。   于是索尔虽然每天走在斩杀死灵的旅途里,但每天都会及时回家做晚餐,午餐是安朵豆芽的领域。看到索尔每天都在,香菇们也在餐桌上问起缘由,索尔把双子塔又吹嘘了一番。   这次旅途才开始没多久,索尔就有了收获。内心平静时人总是会思维细密,路上顺手斩杀着遇到的死灵,索尔把自己都快要忘记的技能重新拿来研究了一番,然后有了新的发现。   他一阶至二阶正式跨入职业者行列,二阶时得到的职业技能是深渊的裂痕,三阶的是死灵之瞳,四阶的是泥沼,五阶的是精神护盾,六阶是转换,可以在四个变身之间来回互换。   就技能使用频率而言,深渊的裂痕和转换使用得最多。深渊的裂痕被索尔当做了剑技直到今天都还在用,精神护盾偶尔战斗时会用到,至于剩下的死灵之瞳和泥沼,没怎么用过。   主要是没有合适的使用机会,泥沼的地形改变比较耗费精神力,只是在坑害巴烈尔时用过一次。死灵之瞳在索尔大闹奥德伦萨舞会时曾经用过一次,用来看破茜妮尔的幻境魔法。   当时茜妮尔用幻境魔法困住了索尔的意识,将他拖入了多年前灰幕镇的井底,见到了已经逝去的蔻维尔和修格斯。在高强度的战斗里一个分神都可能丧命,更何况长时间的发呆。   好在当时通过死灵之瞳这个职业技能,索尔及时逃出了幻境,也才有了多年后的今天。   这次旅途里,索尔无意间回想起这个细节,同时想起了当时被忽略的一点。死灵之瞳是在幻境里自己发动的,如果不是技能的被动特性,索尔也不会知道技能的作用是看破幻境。   说起来当时在沼泽边的小木屋,在贝丝看护下晋升三阶的索尔,刚得到死灵之瞳的时候曾经主动使用过。当时自身精神力并不丰厚,所以清晰感觉到了发动技能时精神力的抽离。   这说明死灵之瞳这个技能,既可以主动使用也可以被动生效。于是旅途里索尔主动使用了死灵之瞳,想看看这个技能对死灵有没有什么用,毕竟技能的名称里也有死灵着两个字。   这一看把索尔乐坏了,握着拳头朝前方空气戳了一下。之所以高兴是因为死灵之瞳居然真的对幽灵有效,倒不是说能够一眼把死灵看死,而是死灵的身影在视野里变得无比清晰。   据杰拉比几个黑暗游侠说,在黑暗游侠的视野里幽灵是荧黄色的发光体,黑暗游侠可以在很远的地方用视野捕捉到幽灵的身影。这种所谓远距离的视野,索尔今天也体验了一次。   和黑暗游侠不同的是,在索尔此刻的视野里,死灵全部都成了鲜红色,变得鲜明无比。奈菲尔娜和克莉丝那两个臭香菇常常炫耀她们的视野,哼!你们以为大魔王就没有点能耐?   不过眼下索尔最关心的,是能不能用死灵之瞳看见生灵和恶灵,要是能那就厉害了,因为不是黑暗游侠平时是看不见生灵的。自己要能看见生灵,死灵之瞳的含金量将直线上升。   可惜现在放眼看去,周边并没有生灵和恶灵用以验证,不过视野里鲜红一片还是让人感觉有些震撼。杀光是不可能的,几乎每个方向都能看到不少死灵,或聚集或分散满地都是。   死灵之瞳耗费的精神力,对于索尔如今丰厚的精神力总量而言很微小,而且这个技能属于持续消耗型,可以一直开启。兴奋心情淡去后,索尔开始按照预定方向朝着矿金镇前进。   这种随时可以回家和完全投身于旅途终日奔波,肯定是不一样的。索尔甚至没觉得自己在旅途里,感觉只是离开家门日常狩猎而已,反正每到晚餐找个地方放下魔法塔就能回家。   就在这种不知不觉中,几天后索尔来到了矿金镇。   这一路上索尔也曾遇见过恶灵和生灵,好消息是死灵之瞳可以看见它们。索尔辨识之后发现,普通的死灵是漂浮状的,而恶灵则是在地面行走的模糊人形,生灵则原地保持静默。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恶灵的危险性,几乎随时都处于一种游走状态里,而生灵几乎很少活动。索尔只是远远看见就避开了,不然被卷入了恶灵的规则里,只能在忧伤前面加个很了。   有意思的是,索尔还回去看了看吸血鬼生灵,她仍然还在那里,是个美丽的少女人形。   这趟出门也算有些收获,索尔默默在心里填补着自己对幽灵的细节认知。   到达矿金镇的时候索尔心里一沉,因为整个小镇上漆黑一片,似乎已经陷落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一些死灵已经开始在小镇里游荡徘徊,四处都能看见倒毙者的尸骸。   不过尸骸并不多,而且看起来是饿死的穷人,其他大部分镇民应该是在局势恶化以前就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去了。绕过几排遮挡的建筑后,索尔发现某座建筑里居然还亮着灯火。   还有人?索尔走上前推了推门发现推不动,似乎从里面关紧了,索尔试着抬手敲了敲。   “谁?”房间里立刻传来了喝问声。   “过路的冒险者。”索尔回答了句。   “太好了,霍格恩镇长,领主大人的救援到了。”屋里发出惊喜声,然后有些喧闹。   很快大门被打开,守住门口的似乎是两个除靈人。房间里人还不少,挤在一起男女老少都有,有的正从地下室里爬上来,一个稍显白发的老者一边感谢着诸神一边走到索尔面前。   “大人,您是萨姆比斯领主派来的援军吗?”老人一边说着一边还向索尔的身后张望。   索尔抿着嘴,最终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房间里的众人瞬间全都有些沮丧。   一番交谈后通过老者的讲述索尔了解到,矿金镇局势恶化后,一批批镇民由除靈人护送着向安全城镇迁徙。但离开的除靈人很少有回来的,不知道是路上遇到意外还是别的原因。   这位霍格恩老人是矿金镇的镇长,他说自从他二十岁从父辈手里接任镇长一职,这个小镇的许多地方都是他看着建起来的。内心的感情割舍不下,所以他坚持要最后一批再离开。   当然,也有可能老人内心深处还在期待着某些不具体的奇迹。   一开始安排镇民分批撤离后,回来的除靈人越来越少,再加上小镇本就摇摇欲坠的守备力,等到想走时才发现除靈人不够了,现在只剩下门口这一男一女两个除靈人在负责守卫。   老镇长一家还有几户没能走成的镇民,全部退守躲藏在镇长宅邸的地下室里,等待着连他们自己都不确定会不会到来的援军。也就是索尔眼下所看到的,总共二十多个人的样子。   仅有的两个除靈人也还算有点底线,没有抛弃这些普通人顾自离开。他们两人拼一拼或许能走掉,但如果想带着这二十多号人穿过荒野去到安全的城镇,估计半路上会死掉不少。   继续困守在这无疑是死局,就算死灵暂时攻不破防线,光是食水的问题就能拖垮他们。   “我不是你们以为的援军,实际上在如今的局势里我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援军了。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我是北方边境一位领主,领地叫自由之城,那里的生活暂时还算稳定。”   “如果你们愿意,我稍后会带你们走。你们可以在那里开始新生活,但同时你们只能放下镇长之类的旧有身份,成为一个普通的领民,你们愿意吗?”索尔给了这群人一个选择。   众人互相面面相觑,很快不出意外地点了点头,谁都知道继续困守下去只是等死而已。   “这位领主大人,我们愿意,可是您只有一个人……”老者似乎有些担心索尔的实力。   “你们等我一下。”索尔将双子塔放在桌面上,瞬间回到了领主府后院的杂物间里,叫史坦特他们来领主府等待接人。然后索尔才重新回到矿金镇,将目瞪口呆的众人送了过去。   暴露传送塔或许有些不明智,毕竟事情一旦传开,难免被拜伦比安的卡洛琳公主收到风声来找自己的麻烦。但没办法,就算索尔亲自带他们穿越荒野,死灵一围上来同样要死人。   将矿金镇的余民送到史坦特手里,索尔重新回到了矿金镇,然后站在巨龙巢穴山脚下抬头看向不可视的云端。既然来都来了,总要做点什么,或许是时候骚扰一下某个香菇怪了。 第571章 装睡的巨龙   一只苍蝇逆风而上,感觉像是飞越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来到了山峰之上的山洞。   之所以没用吸血鬼变身的蝙蝠群来飞,是因为这山峰还是挺高的,万一飞一半精神力不够又没落脚点……。在缝隙间找了个蜘蛛网,一阵魔法烟雾散去,索尔骤然出现在烟雾中。   萨丽雅和塞蕾欧她们虽然觊觎大魔王,但既然大家衣服都没脱,那就算了。可巨龙香菇这边不一样,对于已经发生过的,那就只能接着发生了,所以大魔王认为发生得很有道理。   一边扶着墙休息,索尔一边倾听着洞里的动静。巨龙香菇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来了?万一她出门狩猎了怎么办?万一换了个巢怎么办?临到偷袭的紧要关口索尔难免有些患得患失。   等待了一会,洞里没有任何动静传来,索尔这才蹑手蹑脚像做贼一样轻轻向洞内摸去。   洞里是有灯火的,不过那说明不了什么,索尔知道小香菇的魔法灯盏一年四季都在亮。   索尔背靠在墙角后,探出半边目光向洞内小心翼翼窥视。嗯,交叉双剑、盔甲架子、暖色调风景画等装饰,还有自己上次留下的摇椅也还在,感觉和自己上次离开时没多少变化。   最后,索尔才有些期待地看向靠墙处居中的那张华丽大床上,果然,一道窈窕的身影在毯子下微微拱起,正背对着自己。索尔搓了搓手,不枉自己陪死灵玩到深夜才悄悄摸上来。   将躁动的心情平复,索尔踮着脚尖轻轻摸到床边,然后静默着站立了片刻。床上的小香菇似乎并没被惊动,当然,也可能是对方的伪装,因为理论上巨龙的警觉性不可能那么差。   索尔伸长脖颈也无法看到弥赛娅面向里侧的正脸,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让人心动的侧颜。   小香菇似乎睡得很安详,身上……嗯,没穿裙装,只有半现的白色纱质里衬,空气里飘荡着淡淡地馨香。睡觉不脱光衣服显然是个不好的习惯,大魔王认为有必要教会她新知识。   等看够了,大魔王才轻轻解开自己身上的大衣。本来他为这次偷袭行动预设了很多种方案,既然小香菇不设防地躺在那里嗷嗷待哺,大魔王认为男人当战则战,想那么多做什么?   将大衣叠好放在一边,又将自己的靴子摆放整齐,索尔这才掀开小香菇香喷喷的毯子。   他并没有把自己扒光,那是最后的主菜,一上来就直奔主菜显然很土狼,最好先从佐餐菜开始。索尔认为要是小香菇突然醒来,大家正好相拥着感慨下时光,畅谈下人生和哲学。   当然,或许也有些别的可能,比如小香菇突然震惊,或者愤怒暴起,自己的狗头突然掉在地上也是有可能的。总之索尔预想了很多种可能,奇怪的是直到他躺下什么也没有发生。   索尔有些疑惑,巨龙警惕性不可能那么差,这大魔王都爬床了,马上就要刺探你的小秘密了你还无动于衷?这是……羞涩了?还是长久一个人过,已经麻木得彻底丧失了警惕性?   等了一会,最终索尔还是主动伸出手去,轻轻戳了戳她的侧脸,光滑细腻的皮肤弹性依旧,可小香菇完全没反应。直到索尔将她整个人翻过来捂在怀里,突然就发现有些不对了。   她整个人浑身冷得像块冰一样,不对!上次大家拥有彼此的时候,她明明还是热的啊?   这是……死掉了!?   索尔低头凝视着小香菇仍然美得耀眼的容颜,并没在眉宇间发现什么痛苦的神色。索尔狐疑地坐起身,将毯子掀开,把小香菇从头发到精致脚趾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是受伤了吗?可是完全没有痕迹啊?还有这仿佛冰块一样的体温怎么解释?伸手试试她的呼吸,好像还有,又趴在小香菇胸口听了听,心跳好像隐约也是有的。   索尔疑惑地倒回床上重新将小香菇搂在怀里,整个人瞪着山洞的顶壁陷入了哲学思考。   他活到现在总共也就遇到过两只巨龙,一只是栖息在灰幕镇东边沉睡森林里的忒勒斯。那只大家伙从一出现就一直趴在山坳里,算是索尔当年继修格斯之后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索尔通过送鱼的方式和忒勒斯搭上了关系,后来忒勒斯也帮索尔解决过几拨辣手的敌人。   虽然双方从没过交流,但现在回头去看,索尔认为忒勒斯肯定是有着智慧的。别人不愿说话,可能是因为放不下巨龙的身份,或者是自己聒噪了,毕竟自己时常拖着别人聊人生。   索尔听说过许多关于巨龙的传闻,主要还是来自于一些书籍。有说巨龙暴躁易怒的,也有说巨龙残暴凶狠的,更有说巨龙聪慧狡诈看不起人类的,总之全都不是什么好话的样子。   通过自己后期逐渐增长的阅历,索尔渐渐发现这些针对巨龙的描述似乎并不怎么贴切。   仔细想想,愤怒这种情绪是件很伤身体的事,如果没有缘由,巨龙也不可能一辈子怒气冲冲。要说残暴其实也不奇怪,哪怕人类在面对自己痛恨的仇敌时,未必就会温柔到哪去。   人有人性,说起来龙应该也是有龙性的,它们有着漫长的生命足够它们去经历和累积。   再加上它们不下于人类的智慧,所以它们就算自视甚高看不起人类,但大陆上人类是最出色的种族这一点,只要它们活得足够久也同样没法否定,世事的变迁就算是巨龙也得认。   所以和巨龙接触这件事,索尔本身并不太畏惧,都是智慧种族,大家可以深入交流嘛。   对于弥赛娅这个高冷的巨龙香菇,来之前索尔肯定做过各种心理准备,也幻想过各种相见的场景,但绝对没有眼前这种。感觉就像是我不远千里来找你玩,结果你不和我玩一样。   心里虽然着有许多浩瀚的想法,但游戏总要两个人玩才有意思,没互动玩什么流星锤?   冒充了一会哲学家,索尔只能重新回转注意力,将冰冷的小香菇搂在怀里轻轻晃了晃,还是毫无反应。大魔王怀疑她在装睡,可却没有证据,算了,诚心装睡的人本来也叫不醒。   “你再不醒我要干坏事了,你自己把握。”索尔把小香菇背对着自己搂在怀里吓唬着。   小香菇仍然没醒,大魔王觉得她果然很机智,因为如果她此刻醒来会被干更多的坏事。   “噫?最近好像变大了点?快比得上贝丝了。”索尔伸出罪恶的爪子轻揉着呢喃了句。   大魔王就这么在她耳边用语言撩拨着,揉着揉着自己却睡着了。战斗了一天此时又是深夜,被这喷香柔软的床榻包围,大魔王渐渐闭上了眼。虽然小香菇冷了点,现在盛夏正好。   几乎在索尔闭上眼的瞬间,弥赛娅的金色竖瞳猛然睁开,看了看横在自己胸口的手臂有些无语。实际上索尔才进巢穴,一大个不可视的魔法眼瞳已经在空中张开,那是预警魔法。   可惜身为一个魔法废人,索尔对此一无所觉,于是弥赛娅闭着眼全程围观了索尔的一举一动。他就像只壁虎一样,猥琐地贴着墙壁潜入,弥赛娅有些狐疑,想看看他来干什么的。   一般人潜入巨龙巢穴,几乎都是想盗取巨龙宝藏或者屠龙的,自从弥赛娅将巢穴搬到山峰上后已经好多年没遇到那种事了。等索尔跑到床边开始脱衣服时,好嘛,他是来偷人的。   弥赛娅原本准备暴打他的狗头,突然又有些犹豫,自己要是醒来似乎就只有干掉他一个结局了,不然巨龙威严何处安放。就在小香菇纠结着要不要弄死他时,他已经钻进了毯子。   这种悍不畏死的行为让弥赛娅有些震惊,自己上次是被魔力燃烧和麻痹药剂放倒才栽在他手里。现在自己可是实力完好,他怎么敢?自己要是愿意,杀他不会比碾死只蚂蚁困难。   然而接下来索尔表示你的想象力还是太贫乏,又把她抱在怀里趁机占了番便宜。只是看着他又试呼吸又是听心跳的折腾了半天,弥赛娅才反应过来……这家伙似乎以为自己死了?   那就……死了吧,弥赛娅决定继续伪装下去。巨龙本就和蜥蜴一样是冷血动物,当她陷入深度睡眠,自身休眠机制会自动将体温调到最低,如果以人类标准来看那无疑是具尸体。   被他抱在怀里揉了一会,弥赛娅感觉自己莫名有些热了,差点就快要穿帮时他睡着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用魔法视野看着他微微抿着嘴,冒着傻气的睡相。弥赛娅寂静无声地观察了会,本来抬手就能把他的狗头扭掉,但她终究什么也没做,默默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这本该是一场优质睡眠,可是半夜里索尔做了一个很惊悚的噩梦。   梦里他正和家里一众香菇在餐桌边有说有笑,一只恶龙突然闯入了宅邸,然后山一样巨大的龙爪按下来,自家慌乱逃窜的香菇们全部都被踩扁,甚至还有血液飞溅在自己的脸上。   只是……这血怎么会微微带着点甜辣味呢?   这不是烤肉的辣酱吗?为什么自家的香菇们会带在身上? 第572章 领地游   挣扎着从梦境里醒来,索尔就看见怀里一双美丽的金色竖瞳正在瞪着自己,安静而意味深长。好哇!原来噩梦的根源在这里,经过了这一夜的沉眠,怀里的香菇都被自己焐热了。   那美丽的竖瞳明净透亮,看起来深邃而危险,可惜大魔王面对小香菇完全紧张不起来。   “我来看看你,昨夜看你睡得甜美深沉,我就没有惊动你。”被小香菇这么瞪着,大魔王马上微笑回瞪,只是他没敢松开自己拥抱的手,以免被香菇怪腾出手来把自己狗头拧掉。   你都爬上床把我搂在怀里了,你还想怎么惊动我?弥赛娅也不说话,继续迷之凝视。索尔知道她属于那种话不多,人虽厉害但却不狠的香菇类型,不过被瞪得久了还是有点发毛。   “哈,我真的只是来看看你,嗯,还带了一些你最爱吃的蜂蜜烤肉。”索尔强行解释。   “不是再也不见吗?”小香菇终于开口。   “本来是的,但我回去深刻反省自己的人生后,发现我这一生一直很看重责任二字。所以我认为把你不闻不问的独自扔在这里,是很不道德的,于是我赶忙星夜兼程飞奔而来。”   “……”   上次趁人之危把她变成了女人,然后听小香菇讲述了她的家族故事,索尔回去深刻自我反省后,觉得这件事真是干得漂亮。既然香菇怪敢招惹大魔王,就要有被邪恶淹没的觉悟。   不过一想到她独自缩在山上过着寂寞冷清的生活,索尔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轻轻抬起手,看她并没有闪躲和抗拒的样子,索尔才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你再睡会,我弄好食物叫你。”不管小香菇心里怎么想,索尔准备先来波烤肉攻势。   弥赛娅仍然瞪着她的竖瞳注视着索尔,算了,她想瞪就让她瞪个够吧,又不会少块肉。   索尔下床穿好衣服,把自己的烹饪摊子摆出来,只是忙碌的间隙突然有些好笑。这才几天不见,想不到小香菇居然还学会施加心理压力了,可惜大魔王狂野一生什么香菇没见过?   等到食物的香味弥漫洞穴的时候,弥赛娅已经起床了。穿衣裙的间隙,似乎感觉到了索尔的视线,她转过头来。索尔对她笑着点点头,表示你穿你的,我看我的,大家各忙各的。   套上衣裙后,小香菇还学着人类像模像样地洗漱了一番。   等索尔把小型餐桌和低靠的小圆凳放好,微笑着向她招招手,她才走过来在对面坐下。   “如今外面挺危险的,你平时一直不离开巢穴的吗?”索尔边说话边将烤肉片好分盘。   “只有送衣物床单那些去清洗,或者采购食物时我才会去附近村镇。”   “那怎么行?外面的食物不干净,这样,晚上我再亲自教你几道佐餐菜。”索尔摆手。   “……”白发香菇有些无语,你还想赖到晚上?   两人聊着一些琐碎,吃了一顿还算美味的午餐。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索尔清理好餐具,转头问正趴在床上踢着小屁股看书的香菇。   “没有,最近我都没什么需要外出的事情。”过了一会,弥赛娅飘来一句。   “你要多活动才行,不然会……嗯,长胖的,这样,今天我带你出去玩。”索尔怂恿。   “不去,人类城市没什么好玩的,我每次顶多会去图书馆挑几本书。”   “这你就错了,你觉得不好玩是因为你没发现好玩的东西,今天我带你去转一转我的领地怎么样?你上次来去匆匆也没怎么游览过,我的领地其实还是不错的。”索尔继续怂恿。   “不去。”   “听话,不然打屁股了。”索尔假装虎着脸,把她抱到床边,亲手把自己准备的女靴套在她精致的足踝上。这是今年自由之城流行的布艺款式,情报来自家里香菇们的讨论话题。   既然要作案,作案工具肯定要提前准备好,尺寸上次索尔就已经偷偷把玩丈量过了。当然,像她这种小富婆有钱又能打,她自己的靴子和眼光也不会差,但索尔认为意义很重要。   套上后索尔让她走几步看看,然后才把自己的双子塔放在桌面上,去牵小手时被她躲了下,但最终还是被索尔强行抓在了手里。光芒一闪,两个人出现在了索尔家后院的地窖里。   “我家的香菇真会吃人,很凶的。”索尔边说边拿出两件黑袍把自己和小香菇包起来。   现在是午后,自家香菇们要么已经吃过午餐出门要么在睡午觉,偷渡的时间索尔把握得很精妙。宅邸大门的守卫看索尔一身黑袍的样子也没过问,只是躬身问好,他们早习惯了。   “既然你那么害怕,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出来?”顺着庄园围墙走了段,弥赛娅突然问。   “什么直接出来?我大魔王会怕几个香菇?只是不想引人注意而已。”索尔脖子一梗。   “就像这样出来。”弥赛娅说着话整个人突然闪烁了一下不见了,稍后才又再次出现。   她刚才这是……穿墙了?是了,索尔突然想起魔法师们是有闪现手段的,就像上次规则里遇到的狗头巫妖一样,所以能穿个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哼!不学无术的狗屁魔法而已。   “我不会!”索尔黑着脸,忿忿地重新抓住她的小手开始走。   路过一排民宅的时候,索尔看到一个小孩正在自家门口玩马蹄铁套圈,突然眼睛一亮。   随手几枚银币把小孩撵去买糖果之后,索尔把马蹄铁拿在了手里。   “玩过没有?”索尔拿着马蹄铁在手里掂了掂。   弥赛娅凝视着索尔手里脏兮兮的U型马蹄铁,狐疑地摇了摇头。   “这是民间特色,历史久远。我跟你说玩这个我可就厉害了。这样,我们比一场,我赢了就亲你一下,你赢了就让你亲我一下怎么样?”索尔笑笑,把得分规则对小香菇说了遍。   平时索尔因为练习箭术的原因,时而枯燥了也会扔几下马蹄铁试试眼力和手感,而且这对提升精准性也有着明显帮助。如今领主府后院的地下箭靶场,还竖着两个马蹄铁的木桩。   马蹄铁套圈这游戏有点魔性,规则和过程都很简单,扔多了还累人。问题是等你真的掌握了规则,不知不觉就会沉溺,每在木桩上多转一圈,其中的自我超越都会让你兴奋不已。   严格说来这应该是属于孩子之间的娱乐,但不知道从什么时代开始,几乎每户平民门口都会竖那么一个木桩,成了老少皆宜的活动。以前在修道院的时候,索尔是没怎么玩过的。   不是不感兴趣,也不是因为一个马蹄铁有多昂贵,而是因为就算索尔在修道院里竖起木桩,也和他没什么关系,肯定会被其他大孩子抢走,索尔和修格斯的童年终究是有缺失的。   或许正是因为童年时代的灰暗和枯燥,修格斯才会早早地混迹于街头,成了一个盗贼。   也许成为盗贼并不是修格斯的初衷,或许他只是想看看成年人的世界里有什么好玩的。   可惜成年人的世界说到底,无非也就是喝酒赌博睡女人那一套。赌博和喝酒修格斯倒算老手,只是女人那方面他虽然有着无比浩瀚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却迟迟没能跨过那条线。   直到后来蔻维尔在饥荒里出现,才瞬间夺走了他的心。   即使在黑暗历后的今天,马匹的豢养和使用率已经远不如光明历,但各地马蹄铁的销售量也没见有多锐减,这说明平时马蹄铁都是当成玩具在卖的,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时代特色。   “不玩。”听到索尔的怂恿,巨龙香菇果断拒绝。   “哈,你不玩是对的,免得自取其辱。说实话从我八岁开始直到今天还没遇到过什么对手,看见没?两分。”索尔说着将马蹄铁扔了出去,蹄铁口精准地挂入木桩然后转了两圈。   等索尔把木桩上的马蹄铁取回来,被小香菇一把抢了过去。   然后她随手一甩,索尔脸就黑掉了。那蹄铁口倒是精准地挂入了木桩,可问题是那木桩像是被利刃削过一样,从中间平滑地断成了两半。你这是扔马蹄铁吗?你怕扔的是飞斧吧?   索尔自诩他如果爆发力量,把木桩砸倒或砸断都不难,但想扔出利刃效果恐怕不容易。   “你这样是不对的,这不是比拼力量,这其中有一个力量的掌控技巧。”索尔无语地左右转头看看,然后把隔壁那户的木桩拔掉,过来重新插好,亲自教导小香菇如何掌握手感。   等到正式比赛开始后,索尔脸更黑了。他保持着两到三分的水准,可每次弥赛娅都比他多一分。他果断调动意志全神贯注,好不容易扔出一次四分,小香菇居然马上来了个五分。   我特么……这不可能!索尔悲愤了。   看到他扔出个四分,马上在那里兴奋地握了握拳的傻样,弥赛娅也屏住呼吸拿出状态,   眼看自己的马蹄铁挂着木桩整整转了五圈,才失去惯性落地后,小香菇的嘴角弯起一个幅度。等索尔一脸黑气地回头看过来时,那抹微小幅度又悄然消失,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   “好吧,你赢了,来吧。”索尔梗着脖颈,亮出自己的狗嘴。   “我不要。”   “少废话,什么你不要?愿赌服输只是基本道德好吧?你不能因为你不要就来败坏我的道德。”索尔边说着边将小香菇按在墙面上,狠狠啃咬了一番小嘴,借以抚慰受伤的心灵。   一边品尝甜美索尔心里一边得意,小香菇嘴上不要,身体和心灵还是很诚实的,不然早就闪现跑掉了。心满意足后,索尔拿出泉水两人洗了洗手,这才重新牵起巨龙香菇的小手。   “走吧,接下来我带你看看我们自由之城的另一个特色。”索尔牵着白发香菇的小手甩动着,来到了微光剧院。前两天的演出热度还没消退,每天都会开演一场来丰富领民生活。   索尔给萨丽雅的建议是,后期可以每期加入一个新节目,淘汰一个老节目,循环反复。 第573章 像土狼一样   来到微光剧院,并不是最热闹的时候,因为此时并没有演出正在上演。索尔并未表明身份,只是询问了售票处演出的具体开始时间,要下午三时才会开演,就牵着弥赛娅离开了。   “没办法,要看表演只能下午三时再过来,我们先去找点别的乐趣打发下时间。”索尔转头看向弥赛娅建议着,白发香菇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躲在兜帽里继续保持她的神秘。   两人沉默着在街面上走了一段,索尔觉得这样不行,这世界上没人能比大魔王更神秘。   “你平时计时用的还是魔法沙漏吗?”路上索尔没话找话,拉着弥赛娅的小手晃了晃。   弥赛娅默然点点头。   “今后别用了,那玩意太古老而且时间刻度模糊,记录的并不精准。我们自由之城已经不流行那种东西了,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领地里的特产。”索尔趁机拉着小香菇去往集市。   索尔认为逛街这种事向来对女性有着莫大的杀伤力,……嗯,哪怕她是一只女性巨龙。   来到贸易区地精钟表专卖店,隔着柜台就能看见墙面上挂列的各种精致钟表。时至今日地精钟表这一块也一直在与时俱进,外观上下了不少功夫,比如雕刻花纹,不同金属色等。   “给我一个女式钟表,要最好的那一款。”索尔隔着柜台掀开兜帽亮了下又扣上。   “领……领主大人!好的,您稍等。”正在柜台里悠闲理毛的地精迅速起身行了个礼。   很快,一块银质金边的地精钟表被翻了出来,表面上镶嵌着一颗月芽状的紫宝石,还铭刻着一些繁复美丽的花纹。女性钟表和男性钟表在体量上有些差异,比男性的更精致小巧。   这是前段时间索尔给地精那边的建议,把男性和女性的钟表在外形上分开,算是一种新式销售手段。等后来贩卖结果一统计,事实证明,在购物这一块上,女性果然是最疯狂的。   小地精用自己的衣襟擦了擦钟表表面并不存在的灰尘,低头想了想,又转身拿出几块不同款式的女性钟表,全部放在一个红布的托盘上恭敬地递给索尔,让客人有一个挑选空间。   “喜欢哪一款,自己挑一个。”索尔稳稳地端着托盘呈现在弥赛娅眼前。   巨龙香菇看见满满一托盘钟表的时候,眼里有光芒掠过,索尔捕捉得很仔细。小小的巨龙香菇还是没能逃脱宝石的辉光,无关于财富和贪婪,这是巨龙喜欢收集宝石金属的秉性。   说起来这小富婆山洞里堆积的财富,比自己还富有得多,但同样耐不住艺术和工艺的吸引。小香菇眼里的光分明在说我全要,索尔也很想我全给,但钟表送多了…好像没什么用?   最终弥赛娅不出意外挑选了那款银质金边的,眼光还不错。索尔个人也认为那款银质的纹路更精美,银色金属搭配着点缀的金边显得更奢华,相反那些金质的总感觉有点土狼味。   “不必了领主大人,这是我们地精一族的心意。”看到索尔准备付钱小地精赶忙阻止。   “少废话,我是那种剥削领民的人?和刚才那个差不多款式的,我家每位夫人都送一块去。”索尔扔出几个龙眼滚在柜台上,又悄悄压低声音嘱咐了句,转身向门外小香菇追去。   这一款显然是最近新出的,上次索尔来逛时都还没有,要是不给自家香菇都送一份把水搅浑,日后事发了这就是罪证。大魔王向来行事严谨,怎么可能放任罪证落在香菇党手里。   重新牵住白发香菇柔滑的小手,索尔看见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钟表,显然很喜爱。   “这一款是最好的一款,低调中见奢华,上次拜伦比安的卡洛琳公主来领地游玩,一眼就看中想要带走可我根本没理她。我跟你说,只有你的美丽和气质才配得上这样的精品。”   “这一款名字叫‘深海落月’,你收到礼物不想谢谢我吗?”索尔顺口编着各种故事。   弥赛娅偏头淡淡地看来,似乎在问你要怎么谢?   索尔点了点自己的嘴唇,虽然弥赛娅的小嘴已经被他夺走好多次,但他追着别人吻和小香菇主动来吻他,这其中的差别意义很大。所以索尔智计百出,想要把单纯的小香菇教坏。   她的确是单纯的,哪怕曾经圆滑,常年独自猫在山上的冷清生活也会让人生重新清澈。   就像一个人经常处于勾心斗角的氛围里,只要不死于斗争,终究会变成此中高手。但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那个氛围,等到成百上千年的冷清生活过去,你同样能回归最初的清澈。   而且作为老猎狗的索尔发现,小香菇对于男女之间分明还是个小矮人,他决定带坏她。   “还给你。”最终弥赛娅将手里的钟表递了过来,表示不吃诱饵。   看来小母龙心防还很厚,大魔王毫不着急。   “还什么还?你这样让我很生气,你我之间的感情需要还来还去吗?”大魔王表示很生气,必须拉到小巷里啃一番小嘴才能平息怒火。算了,能占便宜就抓紧时机吧,人生苦短。   从巷道里出来,重新牵起小手,两人来到了日常用品的贸易区。   然后索尔带着弥赛娅在各个摊位挑选了一些菜蔬,还教她辨识菜蔬的品质,并且告诉她什么菜蔬可以用于什么烹饪。小香菇只会沉默着愣愣地点头,但显然对这一切感觉很新鲜。   索尔的策略很简单,重在过程,带你看看没见过的玩意,哪怕只是在地摊上买点食材。   没经历过就是没经历过,你活得再久也没用。甚至别说巨龙了,索尔周围随便上点年份的香菇,比如自称女神的奈菲尔娜,也没见她能逃出大魔王的魔爪,同样被哄得笑靥如花。   购买完晚餐用的食材后,索尔又带着小香菇在贸易区随意逛了逛。人类的领地她肯定是无数次去过的,对于集市什么的肯定也不会完全陌生,但她一个人逛和有人陪肯定不一样。   最终索尔把她拉到一间卖珊瑚工艺的首饰店,以蔚蓝色更配你的细白肌肤为借口,帮小香菇挑了一套蓝宝石首饰,然后亲自帮她佩戴。索尔认为重点不在于价值,而在于其意义。   小香菇虽然不动声色,还故意假装嫌弃的样子,但索尔知道她的内心活动一定很丰富。   哄女孩子这种事索尔虽然不擅长,但他一生都很好学,从自家香菇的身上还是学到了不少。或许手段会有点土狼,但对于这种单纯了成百上千年的巨龙香菇应该还是有杀伤力的。   等时间差不多了,索尔才拉着小香菇的手晃悠着,重新回到微光剧院,买了些吃着玩的小零食进入了剧院。让剧院顺便搞点小食物酒水果茶类的副业,也是索尔给萨丽雅的建议。   今天过来索尔丝毫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没办法,世道险恶,香菇党的眼线无处不在。   索尔刻意挑了个后排居中的位置,明明是买了两张入场的票,但索尔表示看这种戏剧表演必须要抱在一起看才更有氛围,因此只需一个座位足够了,然后强行把小香菇抱在怀里。   这种蹩脚借口弥赛娅肯定是不信的,但也只是假意挣扎了下,就放弃了抵抗。不然以她的力量,大魔王估计连根龙尾巴都抱不住。很快幕布一起剧院灯光开始昏暗,表演开始了。   巨龙香菇看得很专注,索尔则独自享受着喂食的乐趣,不断往精致的小嘴里塞着零食。   等到剧目结束,索尔牵着小香菇退场问她好不好看,她终于没有违心,诚实地点点头。   “食尸鬼不会那样的。”弥赛娅呢喃了句,质疑现实中的食尸鬼不可能那么智慧长情。   “未必,就我个人观点而言,任何种族不论世人如何评价,总会出几个异类。比如愚昧的种族出两个智者,凶残的出几个博爱的,又或者巨龙,出一个像你一样美丽的小香菇。”   面对厚皮魔王的土狼式撩拨,即便巨龙也顶不住了,小香菇脸颊上难得的浮起抹羞红。   看完一个沙漏时的剧目,时间差不多已经接近晚餐时分,索尔带小香菇回到了她的巢穴。   “今天好玩吗?”索尔忙碌着食材问了句。   “……还行吧。”正趴在床上踢打小屁股看书的小香菇飘来一句。   “你过来,我教你几道佐餐菜,这可关系着你今后的饮食幸福感。”索尔笑着勾勾手。   弥赛娅静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听话的过来进行厨艺方面的学习。   “来,我们先从最基础的切分食材开始。”索尔把小香菇围在怀里,狗头蹭着小脸,然后抓住她两只小手放在厨台上详细教学。被索尔老狗一路骚扰,小香菇难免切得磕磕绊绊。   经历过苦日子的索尔,严格遵守孤儿信条,认为小香菇的任何便宜都要紧紧占在手里。   一番爱心教学后,索尔用新食材让小香菇独自施展了一回,他站在旁边负责点评补充。   巨龙香菇虽然脸上表现得很不屑,但其实学得很认真,显然属于那种心里憋着劲的好胜香菇。而且说到底,自己烹饪美味食物犒劳自己这种事,在这个时代也算不多的乐趣之一。 第574章 新成就   转眼,散发着热气的食物上桌,满室飘香。索尔和巨龙香菇在小餐桌边坐下,拿出酒水和两个小酒杯,准备为两人各倒一杯。等索尔拿着羊皮酒壶准备倾斜时,小香菇挥了挥手。   “麦酒我喝不惯,那种味道矮人才喜欢,还是喝果酒吧,如果有的话。”白发香菇说。   索尔被逗得笑了起来,曾经矮人们的确嗜酒如命,也的确偏爱麦酒,不过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当然,如今的矮人仍然没酒不能活,只是对于矮人的癖好,大陆的人早已习惯了。   将酒水换成精制的酸甜果酒后,两人隔着餐桌抬手碰了碰杯,这场晚餐才算正式开始。   小香菇举着刀叉,几乎都是奔着索尔烹饪的食物去的,她自己烹饪的则有点不闻不问的意思。刚才索尔提点着让她自己也尝试了下厨艺,现在想试试她的手艺她却双手护食不准。   看小香菇惊慌羞涩的样子索尔笑了,她显然是怕自己做的味道不好出丑。索尔强行把盛放她食物的餐盘抢过来,品尝后给了个美味的评价,她半信半疑地自己尝过后才高兴起来。   酒足饭饱,她继续回她的华丽大床上踢着小屁股看书,索尔则默默清洗着盘子。昏黄的灯火,日渐熟悉的摆设,山洞里一切都静谧而安宁,仿佛两个人已经一起这样生活很久了。   等到把餐具全部清理完毕,把手上的水迹擦干,索尔来到床边,看着小香菇默然不语。   “要走了吗?”小香菇头也不抬地飘来一句。   我走什么走?大魔王被气笑了,小香菇这是吃干抹净后就开始撵人了吗?这也太绝情了吧?索尔也不回答,绕到大床另一侧,躺在床上也独自抱着本书看,脸皮不够厚怎么生存?   周围暂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两个人翻动书页的声音。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索尔似乎看够了,当然其实是懒得装下去了。   “该休息了,时间差不多了,女孩子太晚睡觉会不美丽的,飞快衰老还会变胖,哪怕你是巨龙都没用。”索尔一边扯着蛋一边匍匐前进到小香菇身边,把她面前的书本强行合拢。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弥赛娅意味深长地偏头看来。   “我真的只是来看看你,当然,温暖彼此也算看望的一部分。”索尔笑着摸摸她的头。   “我不需要。”小香菇警惕性还挺高。   “好吧,我需要。”大魔王很享受这种我攻你挡的游戏氛围,但摊牌了就该换游戏了。   索尔很熟稔地轻轻抱起小香菇翻了个面,让她正面朝上,然后去解她胸口的花穗绳结。   “你真的不怕我杀了你?”弥赛娅面无表情地按住胸口,金色的竖瞳看着索尔。   这显然并不是一句威胁,因为小香菇是有那个实力的,但顶风作案才是大魔王的风格。   “不怕,或者说不是不怕,而是我知道你不会。我们是一起快乐玩耍的小伙伴,你把我干掉了,这世上就没人陪你玩耍了。”被这么一双美丽的竖瞳瞪着,索尔完全紧张不起来。   “……”弥赛娅无语了,看来人类被称为无耻不是没有原因的。   将小香菇胸前的小手轻轻掰开按住,索尔俯下狗头,咬住绳结向侧面一拽就拉开了。随着光洁的躯体逐渐展现,索尔深吸了口气,只能转开脸,这世界果然有生命不能承受之美。   索尔属于正视自身欲望那种人,就像对于金钱的态度,没有肯定不现实,不沉溺而已。   “要杀就快点,你有那个实力,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再不动手我就要来了哦?”等到彼此彻底坦诚相见后,索尔微笑着双手拄在她的小脑袋两边,居高临下的和弥赛娅对视着。   小香菇被索尔瞪着,白皙脸颊渐渐泛起红晕,终于败下阵来,抱着胸口目光转朝一边。   索尔探下狗头,把她的小脑袋重新拱回来看着自己,然后才用唇边轻轻蹭着她精致的唇瓣。小香菇再次把头扭开,索尔又把她拱成正面,小香菇终于放弃了抵抗,默默闭上眼睛。   不枉自己狗腿了这么久,终于驯服了这只小母龙,索尔微笑着开始追捕可爱的小舌头。   “嗯~”正当索尔感受着奥妙的温润感时,小香菇突然皱了皱眉。   “你不要骗我,第二次应该不会那么疼吧?我已经很温柔了。”索尔撑起身体看着她。   “我没疼,我……”弥赛娅金色的竖瞳眨了眨,轻轻搂住索尔的脖颈,然后羞红滴血的小脸转朝一边。她这柔弱闪躲的可爱一面,估计除了自己就没人见过,索尔瞬间血脉贲张。   在这高高山壁之上的山洞里,温暖正在肆意蔓延,只有来自高处的风能得以窥视一二。   “累的话,你可以把腿交叉放在我背后……”偶尔随风传来索尔教授奇怪知识的声音。   “……”   巨龙果然是巨龙,小香菇远比索尔以为的更加热情疯狂,索尔的黑暗体质首次遇到了强敌。两人抵死缠绵,一直死战到第二天早上,又在床上腻到了中午,这才相拥着抵头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弥赛娅坐起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小嘴绷圆连嘴角都看不见了。大魔王睁开一只眼,正好看见毛毯从她肩上滑落露出惊心动魄的曲线,立刻果断又把香菇怪扑倒。   “我可能要走了。”餐桌边,索尔用餐巾帮小香菇擦了擦嘴角。   有些美好虽然让人眷恋,但生活就是这样,哪怕暂时让你忘了自我,终究要回到现实。   “……”弥赛娅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用餐刀切着烤肉。   “本来我应该把双子塔留在这,这样我就能随时来陪你。但我即将要去北方寻找一个古老迷宫,估计会用到,所以……”索尔也有些无奈,总感觉像是提起裤子就急着跑路一样。   本来索尔还在担心小香菇不开心,可弥赛娅突然用叉子串着片烤肉,递到了索尔嘴边。   猝不及防的大魔王被狠狠地甜了一下。   “你……想去人类的领地生活吗?我可以好好地照顾你,运气好的话我还能照顾你几十年。领地里有一些友善好玩的家伙,我可以天天做好吃的东西给你吃。”索尔想了想问道。   小香菇默默地摇了摇头,索尔估计她可能是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多年的习惯改不了了。   “那……我有时间再来看你?或者你也可以随时去找我?”索尔说。   小香菇点点头。   “记得带点吃的来,任何好吃的都行。”弥赛娅居然提了个小要求。   索尔被逗笑了,揉了揉小香菇的脑袋连声答应着。   晚餐结束后,索尔想了想还是决定第二天早上再走。他把小香菇抱到躺椅上,趴在自己怀里,索尔感觉自己达成了一项新成就。自己可是把巨龙抱在了怀里,就问大陆上还有谁?   摇椅轻轻晃动着,让人甜美入梦。那夜下了半夜的雨,微微驱散了盛夏的闷热。索尔从恍惚里睁开眼,下意识转头看看周围,感觉小香菇这里似乎有种能忘记世事的魔力,真好。   把小香菇轻轻地抱到床上,索尔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在她睡颜前留下了一朵蓝色的血芙兰。把大衣扣好,索尔走到小香菇看不见的地方,整个人连同魔法塔一起无声地消失了。   伴随着索尔气息消失的瞬间,弥赛娅睁开眼,眨了眨,然后搂着花束再次闭上了眼睛。   转眼,夏天的第一个月来到了尾声。   “你是在问我们这笔交易有没有意义吗?”史坦特伸出舌头将一个浆果卷进嘴里嚼着。   “不是,意义肯定是有的。我是在盘算如果迷宫是真的,那个小村庄肯定要纳入自由之城的管理,问题让谁去坐镇合适呢?”索尔和史坦特迪勒坐在桌边,把交易的事说了一遍。   露比亚娜的交易索尔还是决定接下来,关键是如果看过地方不错后,马上就要派人去介入管理。但是史坦特负责着自由之城的军部,迪勒负责着情报和协防,两个人是不好动的。   “说起来是什么家伙和你交易?你上次只提了个末日姐妹会的名称。”迪勒突然问了句。   “和我交易的自称来自末日姐妹会,是个……嗯,魔族女性。”索尔耸肩。   “哦?魔族女性?好好说说。”史坦特在椅子上坐正,一副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情。   “少扯蛋,现在讨论人选问题。”索尔被绿皮的猥琐逗笑了。   “不如让肖恩过去吧?”史坦特建议道。   肖恩是自由之城最老的一批人手了,当初领地还是个小聚落时他就在了,忠诚和可靠度都没问题。如今肖恩四阶,在史坦特手下担任着骑士团长一职,管理着一千猩红十字成员。   “肖恩他没有家人吗?我意思是长久分居会不会影响他的生活。”索尔有些疑惑地问。   “有啊,不过他不像我们拖儿带女那么麻烦,他就一个妻子,到时候铺盖一卷带着妻子就能上任了。至于那边的生活肯定不如自由之城,你还得让老地精把他的待遇尽量调高。”   “还有那边同样面临着幽灵的威胁,估计防备能力很弱。”史坦特说着自己所知的情况。 第575章 上门交易   “除靈人肯定要过去一批,基本的防务要先搞起来。调高待遇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论谁去,那都是该得的,毕竟在那边驻守猎取魔魂仍然是在为领地做贡献。”索尔回应史坦特。   “你准备把那边打造成另一个小型自由之城?”迪勒问了句。   “没有必要,或者说也没有时间,眼下的大陆局势并不是什么发展的好时机,抱团据守才是关键。目前大陆上已经开始有恶灵出没,我们周边虽然暂时还没有,但应该也快了。”   “而恶灵都还不是最辣手的,毕竟从情报看还有着消灭的可能。我担心的是等恶灵数量足够多之后,其上还有更强大的凶灵。到时候凶灵现世,才是整个大陆风雨飘摇的时候。”   “目前大陆上所有人类聚居地,包括各大主城都是被动的。大家都知道不能放任死灵和恶灵的数量继续扩大,可是大陆太大了,除靈人手却太少,所以就算有想法也只能看着。”   “在这样的局势里,我们如果能坐拥一处不受秘境开启限制的魔魂场地,无疑价值很巨大。只要有足够的人口,就能依靠魔魂得到大量除靈人,同时也能兼顾我们自身的实力。”   “如今大陆的魔魂正在因为紧缺而不断提升价值,所以这笔交易显然是有意义的。只是消息我们仍然要捂死,不然四面八方的冒险者全部闻讯涌来,除了引起混乱外毫无助益。”   “我的处事原则向来是自己先吃饱,然后周围的人吃饱,尽量再辐射周边。我不认为这是什么自私,甚至比起那些只顾自己埋头吃从来不管周围的家伙,我还觉得有些高尚了。”   “所以这笔交易的主要目的,我要先看清迷宫内的危险程度,以及人数承载力和魔魂产量。假如这个迷宫里所提供的魔魂没有上限,我们才能根据这一点制定今后的发展方向。”   “比如我们自己先大肆开发魔魂,将领地的魔魂需求下降到正常水准后,我们再外放消息。消息一旦共享,相信大陆各大势力对此会很感兴趣,到时候必定是人山人海的场面。”   “但在这之前,我们自己要先强大起来,才不会变成一个被动挨打的局面,不然好东西一露出来就被别人抢掉了。”索尔将构想大致说了遍,这些全都建立在露比亚娜的迷宫上。   史坦特和迪勒点头,显然都很赞同索尔的大局观,同时也在想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   “那到时候要修传送阵吗?”迪勒问。   “修肯定是要修的,毕竟两地连接靠脚走不太现实。不过就算修起传送阵,今后传送阵的使用频率也不会太高,不可能每天都派人传送过去狩猎魔魂,到晚上又传送回来睡觉。”   “假设我们派出一百人的狩猎队伍,按一人每天两魔晶算,半年是多少?那根本无法承担,也根本不现实,所以两地传送阵存在的意义,顶多是用来传递一些平时的紧急消息。”   “我的想法是等我看过迷宫没有问题后,我就把当地人口清空,全部送到自由之城来生活。然后调派一些可靠的猩红十字成员及其家属过去定居,他们就能每天原地狩猎魔魂。”   “总之,先把那边打造成一个隐秘的军事重镇,同时也能捂好消息。”索尔给出办法。   “那行吧,你先过去看看那迷宫有没有搞头。我这边会预先安排好接替肖恩的人手,然后挑一批能做事实的猩红十字成员,等你这边有确切消息我再发布军令。”史坦特摆摆手。   索尔点了点头,然后三人在桌边理清了大致的方向,现在就只等索尔这边完成交易了。   ‘落鸦’旅馆,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旅馆,位置处于自由之城的外城区。整个旅馆总共两层,一层的大半还租给了一家面包坊,旅馆柜台则缩在一楼逼仄的过道里,很是寒酸。   路上索尔接连问了几个人,才打听到了这个地方。站在旅馆外扫了眼旅馆整体外观,索尔有些感慨,想不到露比亚娜那个魔族香菇过得还挺节省,在这种地方住宿显然花费低廉。   索尔到的时候,只有个胖胖的旅馆老板娘缩在柜台后捋着一只黑猫的毛,把那梗着脖颈的黑猫捋得很不自在。如果老板娘不是坐在柜台后面,看她体型索尔没准会以为是个厨娘。   看到索尔一身黑袍不像好人的样子,老板娘撇了撇嘴却没什么波动,显然她的旅馆接待过不少类似的客人。索尔也不隐瞒来意,直接上前说自己找人谈事,并询问小香菇的下落。   老板娘瞟了索尔一眼,然后对索尔翻了个白眼,脑袋转朝一边斜视着自己的猫咪,肥厚的巴掌在柜台上摊开。索尔被这个胖女人的灵动表情逗笑了,很懂做的拿出枚银狼晃了晃。   索尔估计这种小旅馆包个房间也就十铜币左右的事,一枚银币很不少了。果然,老板娘一见银币整个人眼睛一亮,盯着银币就倒豆子一样说目前旅馆只有一位客人,但是出去了。   对于小香菇不在索尔很理解,不然她一个人待在旅馆里枯等那得多无聊。索尔决定等等她,等老板娘伸出胖手想要接过银币时,索尔手一缩,老板娘瞬间怒了,以为索尔戏弄她。   “在我等的人回来前,你还得陪我聊聊天,到时有两枚银币。”索尔摊开手掌给她看。   谁知胖女人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两只胖手捧着脸似乎……羞涩了?索尔有些无语。   有时候女性老板娘遇到落单的客人,会在半夜来敲客人的房门,亲自提供一夜春风,然后收取翻倍住宿费,算是扩充下自己的业务范围。那种旅馆索尔在各地见过,而且还不少。   问题是,眼前这个可爱的胖女人年纪都能做他婶婶了,而且这体型……就算索尔过惯了苦日子不喜欢太挑剔,眼前这一团也太油腻了一些,想不到这老板娘的内心活动还挺丰富。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索尔懒得解释,大家高兴就好,于是倚着柜台和老板娘闲聊起来。   据老板娘说她叫波琳,早几年就来到自由之城了,至少在幽灵肆虐以前。本来这里是一家夫妻店,后来她的死鬼男人有一次喝醉后,似乎是因为露了点小财被流浪汉盯上干掉了。   从那以后她就一个人拉扯一个小男孩,如今孩子八岁了。早几年虽然大陆上黑暗荒野里怪物横行,但自由之城不乏商旅往来,所以生意还不错,如今幽灵肆虐生意显然就不行了。   她说之所以还在支撑旅馆,是因为习惯了坐在柜台后等待,等待形形色色的人到来又离开,除了这件事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于是即便如今生意冷清,她仍然坐在柜台后面。   索尔不时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倾听,听完老板娘的过往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活在这世上人人都有自身命运。他从不是那种听到某人生活不如意,就抓出大把银币冒充好人的家伙。   突然想聊天一为打发时间,二是听听领地里旅馆业的行情。老板娘讲述得很清楚,旅馆业正每况日下,往来自由之城的商旅和冒险者大幅锐减,他们向来是旅馆的主要客户群体。   一个时代的大势,总是渗透着方方面面,哪怕只是边陲一个不起眼小旅馆的日常流水。   人们在这浩瀚的大势里随波逐流,能力大的人或许会翻起点浪花,能力小的人则默默无声,但最终谁也没能跃出水面去。于是世人就这么拥挤飘荡着,任命运去往不可知的未来。   索尔是午后到的,大概下午时分露比亚娜才回来。看到索尔的等待她也没多意外,只是礼貌致歉,但索尔觉得小香菇好像没多少诚意,似乎还在计较自己上回骗了她订金的事情。   距离两个人上次在小巷里的简短交谈,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六天,时间上倒也不算太久。   “旅馆不要再接待客人,也不需要食物和热水,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索尔一边说着一边将二枚银币散在柜台上,老板娘波琳兴奋点头,只是看到索尔有女伴让她有些失落。   跟随着露比亚娜顺着阶梯走上旅馆的二层,这一层只有可怜的三间房间,露比亚娜的房间在过道尽头最里面那间。索尔笑了笑,小香菇和自己一样,总是会下意识选择最里一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性有渴求私密性的一面。   狭小的房间里很简单,一张床一张小圆桌一个低靠圆凳而已。等露比亚娜把圆凳挪过来才看见索尔已经坐在了床上,她在圆凳上坐下感觉比索尔矮了不少,只能也跑到床边坐下。   “噫?你这里怎么有股怪味?”还没等开始正式话题,索尔突然扭头向周围乱看起来。   “……貌似,是男女缠绵后没洗被单的味道?都快馊了。”索尔再次吸了吸鼻翼给出判断。   “这种地方你也能住得下去?你不会经常闻着这味道独自干些什么奇怪的事情吧?”索尔意味深长地笑了。   “我没有!”小香菇的脸瞬间就红了,梗着脖颈的样子莫名有点可爱,这真的是魔族?   “没有就没有你喊什么?脸红个什么劲?”索尔发现撩拨香菇怪果然是永不褪色的乐趣。 第576章 她的秘密   这些铺盖没洗倒不至于,只是换的不勤有点陈旧味而已,这家旅馆虽然占地狭小,老板娘波琳还是有身为旅馆主人的基本自觉。索尔故意这么说,显然只是撩拨一下香菇怪而已。   “领主大人!既然谈交易,还请您正式一些,不要再说下流笑话了。”露比亚娜抗议。   “噗~”下流笑话?索尔觉得这说法倒是有点好玩,小香菇这是炸毛了?想不到她还挺单纯,要是像史坦特那种老猎狗,没准直接就趴下去闻了,甚至抱回家去自己盖都有可能。   “好吧,让我们回到正事上来,对于你上次在小巷里提供的货品,我的确有兴趣,这也是我今天出现在这的原因。那么走吧,让我们先去查看下货物再进行后续。”索尔站起身。   听见索尔的话,露比亚娜的嘴角微微弯起一抹狡黠的幅度,不过她没有跟着索尔起身。   “领主大人,您不会准备就这么直接去吧?我的货物随时可以亮相,但您的药剂呢?您不该展示下药剂以示诚意吗?万一您看过地点却告诉我没有药剂怎么办?”小香菇翘起腿。   露比亚娜说的倒也不错,这场交易没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索尔的确可以看过地点后赖账,或找个理由说地点毫无价值。现在索尔在意的是,自己该不该暴露自己手里还有药剂。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你这个逻辑有问题。假设我要赖账,就算我给你看了药剂又有什么用?到时候我一样可以赖账对不对?所以先看货我们再谈如何?”索尔微笑看着她。   “那不可能,你曾经说过你的手里已经没有回归药剂了,所以我要先看一眼才放心。回归药剂的特点我还是知道的,荧光的蔚蓝色对不对?这么特殊的色泽想必你也伪造不了。”   “如果你拿不出来,那么抱歉,彼此也没有交易的必要了。”露比亚娜翘着腿晃了晃。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之前曾经说过地点在北方边境。我们自由之城有着自己的情报部门,也许过程会稍微麻烦,但我完全可以直接绕过你,把人散出去自己找到那个地点。”   “而且你还说过,当地人把那地方当成古老的传说,有这线索我认为其实就够了。我的人只要针对民间传说这一点到处打听下,相信很快就有结果。”索尔靠着房间门抱起手臂。   “那只能祝您好运了,整个北方边境可不小,北方边陲是边境,南北境的交界同样是边境。而且您确定是北方边境?也许是东南西北其中一个也有可能,又或者在大陆中部呢?”   “我敢保证,没有我您绝对找不到那个地方。”露比亚娜微笑着,腿又得意地晃了晃。   好嘛,小香菇把戏还挺多。虽然看似被戏弄了,索尔也不生气,只是重新坐回到床边。大魔王认为通常和自以为聪明的香菇怪周旋,这个过程其实是最有意思的部分,他很享受。   “你确定想看看我还有没有回归药剂?”沉默了片刻后,索尔突然似笑非笑地问了句。   露比亚娜耸耸肩,转头伸出嫩滑的小手,装模作样地掸了掸长袍表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索尔看得有些好笑,想不到小香菇还挺调皮。   “好吧,本来我还以为不用到这一步的。你可能对这片大陆上的贵族不了解,他们通常都有着稳定富裕的生活,还算华丽的家世,有时候生活太好,难免会萌生各种古怪癖好。”   露比亚娜听得有些莫名,偏头看了索尔一眼,现在正在谈交易好不好?你扯什么贵族?   “在他们诸多癖好里,有一条流传范围很广。他们会抓住某个年轻貌美的女性,最好有个异族身份,背后又没有什么依靠的那种。然后用锁链把她拴起来,像小狗一样饲养她。”   露比亚娜狐疑地转头看着索尔,整个人渐渐有些不对了。   年轻貌美的女性?异族?无依无靠?怎么感觉……这家伙好像是在说自己?   “拥有了那样一只宠物后,他们就可以随时玩弄鞭打她,又或者送给交好的其他贵族蹂躏。在贵族的圈子里这种事很流行,有时候一场聚会,拥有一只亮眼的宠物无疑很体面。”   “我大小是个领主,也算是和贵族稍微沾边吧。”   “可是每次出席聚会,我总是被那些家伙嘲笑连只宠物都有不起,这让我觉得很没有面子。我好想拥有那样一只美丽的宠物啊!我保证绝不伤害她,还会日日夜夜反复疼爱她。”   索尔慢慢转过头,亮着牙齿笑了笑,那目光有些涣散呆滞,嘴角甚至还有涎水滴下来。   露比亚娜有些骇然地转头看着索尔,整个人莫名寒颤了一下。要是街边的某个流浪汉敢这样说,她肯定早就打爆对方的狗头了,可眼前这家伙可是一个有着六阶实力……的变态。   是的,露比亚娜无比确信眼前判若两人的索尔就是个变态,或者说他的阴暗面这时才真正暴露出来。她瞬间想到一个无比可怕的可能,自己探查的情报……似乎有着严重的缺失?   甚至,他家里那些看起来喜笑颜颜的美丽少女,很可能……都是他的收藏品?   露比亚娜自己把脸色都吓白了,在街面上初见索尔时,她其实并不知道他的领主身份。   只是擦肩而过时感觉到了他的六阶气息,自己五阶终究弱了一头,她不确定对方是否危险,只能顺口说了个收集故事的借口。索尔提出让她用身体支付报酬,她也只能假装答应。   自我保护的示弱还算有效,但其实她当时心里想的是,敢觊觎老娘?你算哪个蘑菇?好吧,虽然对男女方面经验不足,但自己上千岁的魔族年龄摆在那里,自称老娘完全没问题。   自己历经艰苦从诸神的地牢爬到顶层,她突然发现回去的居然不是原来那片大陆,而是一个新世界。这片叫萨尔维尼亚的大陆同样有着广袤面积,还有许多从没见过的奇怪种族。   收集故事的事她的确做过不短的时间,目的其实是了解这片大陆的种族和文化。据说这片大陆也曾出现过和自己相同肤色的种族,被人类称为魔族,从那以后她开始以魔族自居。   不过她一直低调地躲在黑袍里,据说这片大陆早期一直和魔族处于战争状态。虽然如今时过境迁,大陆上的魔族可能已经灭绝了,但她还是尽量掩饰自己的身份,以免引来麻烦。   当时在街面上初遇索尔的时候,索尔变了个枭首魔,居然还自称魔族。露比亚娜心里是很不屑的,虽然她没有变身能力,但见过的变身能力不知凡几,玩变身你就是个弟弟好吧?   枭首魔算个屁,自己一路从迷宫冲上来,枭首魔的脑袋不知拧掉过多少个,你就算变个彩色史莱姆老娘都不会惊讶好不好?不过她还是保持着自己无知少女的人设,表示很震惊。   当时是蒙混过去了,可她多了个心眼悄悄回头远远跟了一段,发现那家伙居然进了当地领主的宅邸。露比亚娜认为这或许是件有利可图的事,于是通过探查摸清了他的领主身份。   后来露比亚娜故意在他家里的女性都在的时候打上门去,她知道自己很安全,这些人类死贵族通常都很要面子。就算他们私下无比放荡龌龊,但在正式场合他们通常都不会乱来。   至于目的,当时也没什么具体目的,露比亚娜只是想观察下他的生活环境,看有没有机会攫取点利润。可是等打着收集故事的幌子听完这家伙自述的人生历程后,她觉得不对了。   这不就是个装腔作势的死贵族吗?怎么会有那么疯狂的过往?又是诅咒又是邪神还被这片大陆各大势力追杀?这怕不是他自己编的来拔高形象吧?露比亚娜当时内心怀疑不已。   后来他宅邸的少女们跳出来佐证,露比亚娜最终听了个半信半疑,事情暂时就此揭过。   等南境举办拍卖会时,露比亚娜果断决定去凑个热闹,要是能买到点自保的东西也是好的。她甚至还专门用自己原种族的语言写了一本书籍,画了一幅地图直指诸神的地牢入口。   毕竟她手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筹码,只能装神弄鬼找了个女性盗贼,让对方把自己的货物挂上拍卖会,她自己再竞价拍下来。然后围绕地图随口编个故事,能交换的筹码就有了。   在这片大陆上生活了几年,她其实和本土种族已经区别不大,魔魂秘境等各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也有自己的估价能力。也就是在那时,她在拍卖会上见到了索尔和回归药剂。   她一眼就看出回归药剂的价值,不仅是对于这整片大陆,哪怕对于她自身都用处不小。   露比亚娜的五阶实力全是在迷宫里成长起来的,来到这片大陆的时候她本来只是四阶。   原本在诸神的地牢迷宫里,晋阶是件很简单的事,只要魔魂吸收够了直接就能晋阶,并不会有晋阶沉睡这回事,露比亚娜认为自己可以利用迷宫这个特性让自身的实力封顶大陆。   可她没想到的是,等她在萨尔维尼亚大陆生活了几年再回去迷宫里,似乎受到了迷宫某种排斥,她同样体验了一把晋阶沉睡的过程,如果不是有个女性法师同伴她估计都饿死了。   晋升五阶虽然成功了,但也把她吓坏了,自己好不容易来到新世界,上千年的苦都吃完了,怎么能因为什么沉睡死得不明不白。也正因此,索尔的药剂一出现就勾起了她的觊觎。   所以事情兜兜转转,她又带着自己亲手写下但其实不值什么钱的书籍,回到了自由之城准备蒙骗索尔。这才有了眼下这一场所谓的交易,她准备弄一瓶回归药剂先捏在手里再说。   可是此刻看着索尔那明显不正常的变态表情,露比亚娜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果然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她此刻只感觉无比后悔,为什么自己收集情报时不能更全面些。 第577章 恶人   落鸦旅馆狭小的旅馆房间里,魔族香菇露比亚娜脸色有些苍白。之前索尔让旅馆老板娘不要来打扰,因为要谈交易小香菇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现在这些细节都变得可疑起来。   面对着此刻索尔那涎水横流的呆滞表情,露比亚娜是真被吓到了,不只是因为对方变态疯狂的样子,也因为对方说起的那种终日被锁链拴住的女奴下场。最关键的是,索尔六阶。   露比亚娜自身虽然有五阶实力,但并不是什么力量型职业,一阶的差别终究无法逾越。   “你……”露比亚娜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她担心万一不小心……刺激到这个变态。   “哈!来吧!小女奴!”索尔突然怪叫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疯了,翻身把小香菇扑倒。   又怕又怒的露比亚娜一直在防备着索尔,但力量和速度层面她肯定是不及对方的。这种狭小空间里两个人紧紧粘在一起,她也没有余裕去施展什么魔法,总不能连着自己一起炸。   所以她只能假装示弱被索尔扑倒,在索尔扑下来的瞬间,她悄悄亮出一把涂毒的锋利匕首,手腕一翻横过刃面直取索尔后心。不必命中心脏,只要一个小伤口,剧毒就能干掉他。   露比亚娜的成长道路和索尔有些像,没有具体的职业,魔法也会点,刀剑也能用,难免自身定位有些模糊。所以来到这边跟着盗贼就学猥琐,跟着法师就学魔法,什么都会一点。   本以为满有把握的一击,谁知道索尔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在她握着匕首的手腕横过来的瞬间,索尔撑在她腋下的手臂突然抖了一下。他动作虽然不大,但却带着六阶的力量。   露比亚娜感觉像是自己用手腕去撞他手肘一样,突然一疼,匕首也被震飞。她心里瞬间一凉,自己被那女盗贼害死了,与其取什么心脏,还不如直接就近在他手臂上制造个伤口。   露比亚娜不知道这其实也是高级盗贼会犯的错,人就是这样,即便握着剧毒匕首,仍想要一击致命确保结果。索尔肯定不会告诉她,我全神防备着的好吧?你再多两只手也没用。   索尔悄悄偏头扫了一眼,看见躺在地板上的匕首,表面正在油灯光照里泛着青色光泽。   好哇,小小香菇怪,本来只是顺手吓唬你一下。今天说到底顶多也只算是一场利益之争而已,你却想要我狗命?大魔王悲愤了,果断调整自己的身形骑在了小香菇的大腿腿面上。   这怎么骑是有讲究的,骑在小腿部位没用,骑在腰上会被对方的膝撞攻击后心,所以骑在大腿上摁住发力点才是正确姿势。坐住小香菇躁动的美腿后,索尔将她双手按在了头顶。   混乱中还被她挣脱了一次,五阶的力量果然有点难以驾驭,而且小香菇也真的是准备拼了。可惜仍然没什么用,大魔王从容地再次抓住她乱舞的小手,两手合一处紧紧按在头顶。   然后索尔手里一晃,一束白得有些晃眼的绳索突然出现在手中,一番老练捆绑后,小香菇的双手终于老实了。露比亚娜一脸惊骇地偏头像头顶看了看,似乎在疑惑怎么会挣不开?   你当然挣不开,这是我专门买的某种魔蛛丝特制绳索好吧,哪怕我六阶被捆住估计也只能干瞪眼。这是索尔有次在奥德伦萨集市上乱逛偶然发现的,他本来是买来留着翻墙用的。   双手双腿被制,小香菇都快急哭了,整个人开始更疯狂地挣扎,把腿面上的大魔王颠得一蹦一蹦的。大魔王一脸邪笑,默默享受着骑马般的乐趣,仿佛在说你随意,闹累了叫我。   虽然没什么奇怪呻吟,但二楼的剧烈扭打还是通过震动的方式,被一楼的波琳所感知。   “那小身板估计是不行的,本少女去才能旗鼓相当。”柜台后的旅馆胖老板娘波琳竖着耳朵倾听片刻,低头遗憾了句。趴在柜台上的黑猫‘哈唔’的打了个哈欠,表示完全不信。   蹦跶了会露比亚娜果然累了,只能悲愤地偏头去咬索尔按住自己的手,想不到他居然不躲,被咬中后也像是毫无知觉一样。留下两排深深牙印后她不敢再咬了,心悸地偏眼看来。   看见索尔正微笑看着她,下一瞬突然一脸狰狞猛然一耳光甩了下来,露比亚娜吓得瞬间闭上眼。奇怪的是那暴烈的耳光并没碰到自己,似乎只是停在耳边,劲风吹得她发丝飞扬。   “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会时时刻刻反复疼爱你。”索尔的话并没让露比亚娜心里松口气,她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大个狗头凑了下来,然后他居然……在自己的脸上舔了一下!   索尔也不想那么玩,但没办法戏演了一半不能停下,这是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于是索尔继续保持着自己的变态人设,索性闭上眼,将小香菇的脸颊和两只小耳朵全部舔了一遍。   露比亚娜整个人都不好了,浑身鸡皮疙瘩乱冒,虽然之前也曾被索尔强吻过两次,至少对方那时还是个正常人,就当做被占便宜也就不提了。可眼下再看,这家伙分明是个变态!   “你放开我!”露比亚娜彻底抓狂了,实在不行被占便宜其实也没多可怕,她怕的是这家伙所说的那些变态手段。自己要是真的落在了他手里,没准人生就此走向深渊都有可能。   看见小香菇一脸抗拒地蹦跶着,都一脑门汗了,索尔开心地笑了。伸手往身后探了探,小香菇黑袍下居然是条长裙,这大夏天包那么严实不热吗?索尔拽了半天才把裙摆拽上来。   再一摸,纱袜,大魔王挑了挑眉,还是熟悉的手感。   “呀!你敢……,拿出来!我要杀了你,嗯~!”露比亚娜一脸红晕扭动不已。   可惜大魔王像座磐石大山一样纹丝不动,面对巨龙我都能把她扑倒,何况你个小香菇。   “唔~!”过了会,露比亚娜整个人突然紧咬嘴角身体猛然绷紧,发出了一声销魂的嘶鸣。   “啧啧!原来这就是魔族的味道吗?”大魔王伸出手指嗅了嗅。   露比亚娜羞愤欲死,脸红滴血地怒视着索尔。   “明明享受的是你,受累的是我,你瞪着我做什么?你以为这就完了吗?还早得很,以后你还会有许多个这样的一天,这就是你余生的风景。”大魔王邪恶地笑着拿出一瓶液体。   他仰头自己灌下一口,然后没等露比亚娜反应过来,捏开她的小嘴,嘴对嘴灌了下去。   “咳……呸呸!你让我喝了什么?”露比亚娜一脸惊骇。   “很快你就知道了,你看这两条锁链你想选哪条?这条会重一点,但我可以把长度放远些,给你点活动范围。这条虽然轻,但却只能拴在柱子边,你只能二选一,不准贪心哦。”   我选什么选,看见索尔拿出两根坚固锁链抖了抖,再加上感觉到身体里力量的流逝和魔力的燃烧,她本来还以为是蜂蜜水。小香菇直接吓尿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药剂?   “不要怕,今后我保证对你好,一日三餐都有牛奶和肉,每天早中晚放风三次,怎么样?是不是听了很心动?我一定要成为贵族圈子里最有爱心的主人,前提是你要帮我挣面子。”   索尔说着话倒在她身边把小香菇捂在怀里,他似乎累了,很快就睡着了。露比亚娜心如死灰,感觉自己像个废人一样连根手指都动不了,不知道落在这变态手里会有怎样的结局。   等索尔再醒来时,看见露比亚娜正在自己怀里瞪着黑亮的眸子怒视自己,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把索尔逗得笑了起来。好像在落沙镇洛娜香菇也这么瞪过自己一次,让索尔有些缅怀。   “小调皮,居然懂得向主人索吻了,有进步。”索尔瞬间入戏,俯下头去吻了吻小嘴。   我索吻?露比亚娜差点喷出口血来,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   “饶了我好不好?我可以免费把地点告诉你,然后我会离开。”露比亚娜哀求着,她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脱困方法,只能妥协。希望这个变态还稍微留有点人性,能放自己一马。   “你离开什么离开?你的地点我其实完全不感兴趣,看见你第一眼,知道你是异族后我心里的女奴计划就定下目标了。比起什么狗屁地点,我更想要个像你一样美丽的小宠物。”   “你怕什么?没准你的末日姐妹会趁我不注意,嗖一下就把你救走了。”索尔揶揄着。   “没有什么姐妹会,那是我……编的。”听到索尔铁了心不放过她,小香菇眼睛红了。   索尔悄然抿嘴,逗哭了就不好玩了,不枉自己扮演了一晚上大变态,终于可以放心套问消息了。昨天被小香菇蹭得邪火乱窜,大魔王只能果断睡觉,再让小香菇担惊受怕一晚上。   对于魔族他始终是有些忌惮的,毕竟那个种族曾是这片大陆的敌人。如今虽然魔族看似已经绝迹,但突然冒出个露比亚娜来,索尔想知道的,可不仅仅只是个什么迷宫地点而已。   “哦?你编的?为了什么?既然没有那么一个组织,那这场交易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你需要我的药剂去做什么?”索尔假装漫不经心地引导着小香菇,开始逐一破解她的小秘密。 第578章 似曾相识   “我需要回归药剂只是确保自己晋阶而已,本来不需要的……”露比亚娜下意识回答。   “你怎么会不需要?”索尔的目光猛然一凝,瞬间抓住重点。   露比亚娜将诸神的地牢的迷宫特性说了遍,并没什么隐瞒,反正如今迷宫特性已经消失了,索尔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再说索尔是萨尔维尼亚的本土住民,更不可能享受什么特性。   索尔皱眉,这迷宫听来貌似很神奇,既然不会晋阶沉睡,应该是脱离大陆之外的所在。   “那你的族群生活在哪里?你其实可以找一个和你一样美貌,但和你有过节的族人来挡灾的。我对女奴要求不高,只要牵出去能挣回面子就行。”索尔继续编着故事试探小香菇。   “没用的,回不去的,我们的种族叫做‘维尔博兰尼’,生活在迷宫里。”露比亚娜说。   维尔博兰尼?这是什么奇怪的种族?索尔阅读过的许多书籍里,大陆上几乎从无记载。   不过说到维尔博兰尼,在古大陆通用语里倒是有着‘坚韧不拔’的意思。   “你们种族还在使用古大陆通用语?”索尔问了一句,又用古大陆通用语重复了一遍。   露比亚娜一脸茫然地摇着头,表示完全听不懂索尔的后半句。   “你们种族生活在迷宫里?这要怎么生存?”迷宫里能住人?索尔表示有些不能理解。   “不是,我们本来生活在黑暗大陆……,然后我在几百层的时候脱离了逃亡的队伍,选择往反方向走,用了好多年才穿越许多层迷宫回到地面,可却发现出口外是一片新大陆。”   “来到萨尔维尼亚后,我努力学会了这片大陆的文字,在研究大陆历史时,我发现这片大陆历史上的魔族外貌和我相近,从那以后我才开始自称魔族。”露比亚娜将缘由说了遍。   索尔听得有些震撼,黑暗大陆?那是什么地方?露比亚娜说那里土地贫瘠气候恶劣,一年中大部分都是严寒气候,还说那里的食物坚硬无味,但索尔只靠想象终究还是有些空洞。   听着她的讲述,索尔内心里隐隐觉得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自己曾听过似的,可仔细去想却又毫无痕迹。最终他也只能归结于自己看过的那些书籍,可能是相似的地名。   不过索尔比较感兴趣的,还是两片大陆之间的文化差异。据露比亚娜说黑暗大陆其实没比这边落后多少,魔法、药剂学、冶炼、该有的同样有,只是饮食文化和艺术比这边差些。   对此索尔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饮食文化说到底是取决于食材种类,延伸出去就是大陆物产资源的丰富程度。既然那边的土地贫瘠不易耕种,再加上气候严峻,物产肯定有限。   艺术就更没有什么发展土壤了,那是吃饱了之后的精神消遣。当生存成为了枷锁压在头上,人们每天都忙于和气候斗争,和恶劣的环境斗争,终日饥饿而疲乏,谈艺术有个屁用。   唯一让索尔有些不理解的是,露比亚娜说她们的大陆正在崩塌,她们为了避难从黑暗大陆某处进入了迷宫,然而她原路返回却来到了萨尔维尼亚大陆,是因为迷宫有多个出口吗?   看来只有等自己实地看过后,到时多派点人手探查一下了,索尔把这点默默记在心里。   倒是那迷宫居然数十上百年都没走完?据小香菇说她回头时队伍还在朝下走,索尔听得差点把眼珠瞪了出来。那得是多大的迷宫?按照人类的寿命岂不是出生走到老死都走不完?   “走了近百年?那你这年纪……”索尔脑袋微微后仰,一脸嫌弃地看着怀里的小香菇。   “你什么意思?老娘……噢,我们一族寿命漫长,我只能算少女好吧?”露比亚娜脸红着抗议。   “其实没关系,只要我还有占你便宜的兴趣,是不是少女都问题不大。我周围的女奴里活了几千年的都有,你的年龄还排不到前面。”索尔边说边俯下狗头咬住小嘴占了番便宜。   “你吹牛!你欺我没研究过这片大陆的历史吗?除了巨龙就没有能活几千年的种族好吧?”小香菇从索尔臂弯里探出头来据理力争,索尔也懒得解释,奈菲尔娜终究是个异类。   “你对幽灵的事情知道多少?”索尔试探了句,他怀疑会不会和那个迷宫有什么关联。   “幽灵?迷宫里某些楼层倒也有这种怪物,我来到这片大陆时原本还没有,那时候只有荒野的怪物会袭扰城镇。后来过了两年,大陆上突然就有幽灵冒了出来。”露比亚娜回答。   从露比亚娜对幽灵的认知上来看,和本土的原住民也没什么区别,似乎和迷宫没关系。   问到这里索尔差不多也没什么问题了,露比亚娜的回答大致还算老实。索尔得出这个结论的依据是,如果她在说谎,想要虚构迷宫那么大一个不存在的场景,就一定会有着破绽。   比如索尔随机发问到某个细节,小香菇很可能因为没有提前准备过答案而答不出来。不过这一番问答下来,小香菇一直很流利从无迟疑,所以索尔认为她的故事目前还是可信的。   “对了,你说你族人一直在向迷宫下层赶路,为什么?”临到最后索尔又想起个问题。   “迷宫里有一种叫做忒摩尔的可怕怪物,一直在追赶着队伍里的人。”露比亚娜回答。   “忒摩尔?那是什么东西?我意思是你说具体点,比如体量和外貌之类。”索尔皱眉。   “不知道,我也没有见过,我出生的时候这个传说就已经在队伍里流传了。据说在迷宫的同一层停留太久就会被忒摩尔追上,大概将近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吧。”露比亚娜回忆着。   “你没见过?那你们的逃亡队伍是怎么确定这个传说真实性的?既然你没见过也就意味着你们从没有被追上过,那你们怎么确定背后有这么个玩意在追?”索尔一脸狐疑地问。   “我也不知道,队伍里老一辈都说被追上的都死了,没死的都是没见过没被追上的。”   这答案让索尔感觉有点扯蛋,不过他也没去否认,这世界本来就有些诡秘莫测的事情。   “等等,既然你说被追上会死,那你回头怎么没有死?还有为什么只有你回头?既然你们的队伍照你说有千多号人,总不会只有你一个特立独行的家伙吧?”索尔突然反应过来。   “我也不知道,老一辈人都说回头必死,可我一路往回一直走,并没有遇到忒摩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感觉迷宫楼层上有了些变化。”似乎露比亚娜自己也有些疑惑。   “变化?什么样的变化?”索尔问。   “就是感觉好像楼层对不上了,我们进入迷宫向下走了多少年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楼层大概下了两三百层,但是等我往回的时候,似乎只爬了几十层就到顶了。”露比亚娜回答。   下去的时候几百层,回来才几十层?这算什么?变化型迷宫吗?索尔听得也有些混乱。   “好哇,小小香菇怪,既然迷宫里有忒摩尔那种怪物,为什么交易一开始的时候你不对我说明?你是想把我和我的人害死在迷宫里是不是?”索尔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拿出了锁链。   “本来我看你有问必答,都准备放过你了,看来你还是不老实。先拴起来,等明天我帮你打造一个狗项圈你此生就衣食无忧了。”索尔戏谑地笑着,将锁链缠绕在小香菇脖颈上。   “我没有!我只是忘了!”露比亚娜瞬间差点急哭了,怎么这男人说翻脸就翻脸的吗?   又吓唬了一会小香菇,看再也诈不出什么剩余情报,索尔也只能放弃了。其实他最初只有一个问题,就是小香菇需要回归药剂做什么?会不会当个二道贩子透露自己的药剂信息。   想不到一番诈诈唬唬下来,倒是把迷宫里的大致情况都问清楚了,今天也算有所斩获。   索尔不再逗弄露比亚娜,起床准备了一桌食物。   “现在你可以放过我了吗?领主大人。我保证此生都走得远远的,不再来骚扰你。”浑身无力的露比亚娜,对索尔喂到自己嘴边的食物表示拒不接受,一副不自由毋宁死的表情。   “想走?你做梦。快点吃,等明天身体恢复带我去迷宫观光一番,在那之后老老实实到自由之城除靈人协会报到,今后看你表现,表现不好随时拴起来。”索尔被香菇怪逗笑了。   “你不会再……把我当成女奴关起来?”露比亚娜想了想一脸紧张地问。   “狗屁女奴,我逗你玩的。整个大陆想混入我家的香菇怪不知道有多少,你得排队。你虽然也算美丽,但太笨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索尔摇着头一脸嫌弃的样子。   你…逗我玩?我太笨了?露比亚娜不信地看着索尔,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就是个死变态。   “嗯?你不会内心其实很渴望被我养起来终日鞭打吧?我倒是听说过这种古怪癖好。”   “看见这是什么了吗?你我之间的交易继续,这下你放心了吧?我最近正好在研究剧院的演技,演个变态什么的简直毫无挑战性,我觉得如果适当搭配点笑声我还能演得更好。”   索尔一边自我点评着,一边拿出一瓶蔚蓝色的回归药剂,在露比亚娜面前随手晃了晃。   露比亚娜黑宝石一样的眼瞳眨了眨,整个人突然就不好了,自由之城的剧院她肯定是去过的。   “你个……该死的混蛋!…唔~。”话没说完就被索尔一勺子塞进了嘴里。 第579章 贪财的香菇   等把露比亚娜喂饱后,索尔把她抱到旅馆的床上帮她盖好,这场戏剧也算落下了帷幕。   “你好好休息,明天恢复体力后我来接你,上路后休息的机会可就不多了。”索尔说。   露比亚娜默然点头,目光有些幽怨愤慨。她自诩聪明,想到不却被索尔不动声色地玩弄了一回,…嗯,智商方面的玩弄。不过看索尔手里还有回归药剂,这场交易也算值得期待。   在露比亚娜的白眼里,索尔摸摸她的头,转身拉开房门离开了。来到一楼柜台处,旅馆老板娘波琳和她的黑猫还在那里,索尔顺手留下了两枚银币,嘱咐她不要去打扰露比亚娜。   对于露比亚娜所说的迷宫,索尔无疑很感兴趣,所以决定交易还是按照原定计划继续。想不到小香菇为了捣蛋还会自己写本书,然后自卖自拍,也难为她能想得出这么多把戏来。   索尔是昨天到的落鸦旅馆,此刻已是今天午后,索尔先去往市政厅和老地精见了一面。   既然露比亚娜所说的迷宫确有其事,索尔来找老地精通个气。到时新增领民的迁徙,还有猩红十字成员的调动,老地精都要提前做好交替的准备,这些正事索尔从来不会绕过他。   对于交易本身老地精不太在意,倒是对迷宫的产出很感兴趣,索尔承诺等看过详细的地点和环境后,再回来组织人一起去看一次。和老地精敲定一些细节后,索尔离开了市政厅。   回到自家的宅邸,索尔像往常一样在安朵豆芽叽叽喳喳的帮厨里,提前准备好了晚餐。   餐桌上索尔并没提及自己又将踏上旅途,以免家里的香菇担心,反正有双子塔在手里自己每天都能按时回家。索尔只是大致过问了一下克蕾蒂她们的情况,关于修建传送阵的事。   克蕾蒂贝丝和洛娜三个香菇,经常会跑到艾蕾莎的教会去交流魔法知识。对魔法所知不多的索尔也不确定她们到底是真去学习,还是组团去和艾蕾莎斗智斗勇,他自己事也不少。   上次崔斯顿领地找来了修建传送阵的人才,当时家里会魔法的香菇几乎都去围观了。等到修建者撤走后,克蕾蒂和艾蕾莎几个香菇找到索尔,声称她们可以尝试自己修建传送阵。   据艾蕾莎说她们光明教会原本也有修建传送阵的人才,毕竟光明历时期,光明教廷的势力范围也曾经覆盖整个大陆。只是后来神权凋零,许多专业人才的维护也就不再那么重视。   时至今日,终日躲避追杀的光明教廷早已四分五裂大不如从前,叛教的倒戈的脱离信仰的比比皆是。如今教会的人手已经不多,但留下的都是些对教会有着一定感情的可靠成员。   艾蕾莎说她在教会内部了解了一下,空间亲和的魔法师还是有两个,只是阶位实力不够在绘制魔法阵时可能会有些吃力。这一点需要洛娜和克蕾蒂帮忙,三个香菇目前都是四阶。   对此索尔表示欣慰和感慨,领地事业能得到香菇们默默无闻的支持,他还能说什么呢?   所以此刻在餐桌上,索尔大致过问了一下进度,克蕾蒂和洛娜的回答是建立传送阵没问题,只是使用方面还无法确保。毕竟她们没有过相关的建成经验,一切都还停留在理论上。   索尔摆手表示完全不用担心,到时候传送建好先传送几只鸡狗过去验证下就行。话题最后索尔让她们不要忙于研究太过辛劳,同时让佩蒂的市政厅这边,确保好人力财物的调配。   一场日常的温馨晚餐结束,夜里索尔悄悄埋伏在自己的卧室门口。当贝丝和佩蒂说笑着走入过道准备回她们的房间时,大魔王悍然出手,把两个呼救的香菇怪掳到了自己卧室里。   平时的生活一直如此,夜晚向来是大魔王的狩猎环节,捕获到谁就是谁,不论一个还是三四个。所以回卧室的这条主过道,被香菇党们戏称为‘深渊小径’,大魔王表示很贴切。   把房门一关,将贝丝和佩蒂两只小羊羔的毛皮剥掉,大魔王又让她们唱了一夜的圣歌。   第二天索尔早早来到落鸦旅馆,还顺手为露比亚娜带来了宅邸的早餐。到的时候小香菇居然还敢赖床,大魔王敲门三次没得到回应后,悄悄潜入按着小屁股进行了一场晨间演奏。   “我得到的情报里,据说领主大人的厨艺很出色?”露比亚娜围着小圆桌吃得很开怀。   索尔抱手微笑,默默体会着喂食的乐趣,也懒得重申大魔王的精湛技艺。看露比亚娜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吃得手忙脚乱,大魔王瞬间对小香菇完成了这是一个‘资深吃货’的鉴定。   “我们就这样去吗?”站在自由之城东门外,露比亚娜看着漆黑的荒野问了一句。   “那你想怎么去?要不要我帮你安排一辆马车?”索尔笑容戏谑。   露比亚娜撇了撇嘴,这才想起索尔是有空间首饰的。那一直是她来到这片大陆后渴望的好东西,寻常途径根本买不到,奥德伦萨的拍卖会上倒是曾出现过几个,可惜她却买不起。   空间首饰本就昂贵,再加上如今货币贬值,随便一个空间饰物炒到了几十龙眼的价格。   这些年露比亚娜一直在攒钱,方式无非是通过大陆各地的公会任务,顺便加上些坑蒙拐骗的手段。可是露比亚娜渐渐发现,自己攒钱的速度还没大陆物价涨的快,让她很不开心。   之前她在拍卖会上自卖自拍,十龙眼的最终成交价,差不多就是她所有积蓄了。当时看有人追价接近十龙眼,她差点没忍住诱惑把书卖掉,可想到要图谋索尔的药剂只能忍下来。   可是看到有钱不能挣,那种感觉真的好忧伤,关键是回来索尔这边还被他吓唬了一回。   “交易完成后我不会留在自由之城。”行进途中露比亚娜突然说了句。   “哦?不知道你手里又有什么大事要干?”索尔问。   “挣钱,既然我回不去自己的种族,有义务让自己过得好一点。”露比亚娜一脸向往。   虽然索尔并不看重金钱,但对于露比亚娜的小小心愿他也没鄙夷。她独自穿越迷宫来到萨尔维尼亚,也算这片大陆的异客。无亲无故,或许也只有金钱能给她带去点虚妄的慰藉。   “如今这种局势钱还有用吗?还是说你认为我雇佣不起你?”索尔亮出一个小钱袋,解开袋口的绳索在手里掂了掂,那袋子里是一捧璀璨的龙眼,一眼看去少说也有过百的数目。   这是索尔第一次向她展示财力,其实小香菇如果冷静下来,不难想到有回归药剂索尔想要什么利益没有。露比亚娜看得眼睛都直了,眼里的渴望毫不掩饰,仿佛像是要淌出水来。   “不必了,你有再多也和我没有关系,我有着自己的门路。”最终露比亚娜收回目光。   “盗墓吗?不会是出卖身体吧?”索尔微微后仰,笑容玩味地把露比亚娜审视了一番。   “……可恶的家伙,你给我闭嘴!”露比亚娜脸孔涨红,似乎又炸毛了。   “和我聊一聊怎么样?我这一生虽然算不上是个商人,但挣钱方面还是有些心得的。”   “我准备今后多写几本书挂到各地的拍卖会里。”露比亚娜一脸得意地抱手说出构想。   听完索尔的笑容凝固了,脸颊抽搐不止。写书?你是贤者吗你就写书?关键这就是骗局好吧?这种未知文字的玩意偶尔来一本还有点噱头,你居然想搞成个产业?你这头够硬的。   “我劝你最好不要异想天开,不然估计不久后我就能在某场聚会里看到你了,被某个贵族像宠物一样牵着。这次真不是吓唬你,就算我有六阶的实力也不敢说在大陆上横着走。”   “关键是你与其去当别人的宠物,还不如被我拴起来。”索尔笑着搂住了小香菇的腰。   “我知道你早就觊觎本少女了,开价吧,价格合适拴就拴吧。”露比亚娜抱手仰着头。   噫?这反应不对啊?索尔挑了挑眉瞬间了然,想不到小小香菇怪还是一如既往的奸诈。   “呵~你这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把戏对我没用,我家的香菇够多了。我可以养着你,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事情完了你最好乖乖地去除靈人协会报到,该有的待遇各种都会有。”   “如果你敢跑掉,最好能逃过我各地的眼睛,不然我会把你卖到半兽人的部落去享受他们的粗犷。”索尔吓唬着她,这个魔族香菇也算特殊类人才,必须捏在手里壮大除靈协会。   关键是,她有着五阶实力,史坦特和迪勒现在也才五阶,领地相当于多了个强力打手。   “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你自己建个自由之城,却带头破坏自由?”露比亚娜鄙夷。   “少扯蛋,凭我手里大把龙眼等你来捡。你最好想好,下次再谈我可能就没眼下的好心情了。相信我,没有比自由之城更适合你的地方了,至少这里没有种族歧视。”索尔利诱。   “那你准备一个月给我多少龙眼的薪酬?”露比亚娜开始欲求不满。   “多少龙眼?你长得倒像个龙眼,普通除靈人三十银狼月薪,我给你翻倍。你主要负责帮协会附魔同时用残片制造秘境卷轴,干得好了以后待遇酌情调高。”索尔化身奸诈地精。   “六十银狼够干什么?还不如我卖书呢……”   “……”   就这么一路吵吵闹闹,倒也不算无聊,大概半个多月后,两人来到了目的地。 第580章 王国的墙角   自由之城原本的地理位置,正好位于北境自由联盟主城亚尔兰提斯,和骑士之国拜伦比安之间的中轴线上。索尔和露比亚娜从自由之城的东门出发,目的地位于北境的东北方位。   经过十多天不赶不慢的路程后,两人来到了北方边境一个临海的小村庄,叫暮光山麓。   村落名称倒是恢弘大气,可实际上整个村庄的规模还不到三十户人。通常大陆地名里带有太阳月亮或者暮光之类字眼的,一听就知道是穿越时光长河,从光明历时期流传下来的。   毕竟到了黑暗历的今天,四野都是无边无际的茫茫黑暗,哪里还能看到什么鬼的暮光。   至于山麓两字,则是因为这个小村落在地形上有点类似于自由之城,正好位于一座无名山脉连绵的山脚下。山脉正好隔在了小村庄和无尽海域之间,需要绕过山脚才能去到海边。   索尔和露比亚娜两个黑袍怪客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看来小村庄偶尔也会接待些过路的商旅和冒险者之类。不过基本的戒备肯定是少不了的,毕竟他们俩属于陌生人。   没在意村民们审视揣摩的目光,也没忙着去找什么迷宫,索尔两人越过村庄守卫进入村庄后,索尔先在村落里大致转了一圈。这里将会变成自由之城的一部分,或者说一个据点。   索尔并不认为自己的接管是种掠夺,至少对这里的居民而言,去到自由之城他们可以过上物资更丰富安全更有保障的生活。等领略过领地风光,相信他们不会再怀念这里的贫寒。   整个村落将近百人,村内规划有一定数量的麦田,有个很小的集市贩卖一些日常用品。   索尔比较满意的是,村子周围有一圈粗壮实木的护墙,至少自己的人接手后防备上可以少花费些功夫。整个村庄的发展看起来还算不错,一般的破败村庄只会竖一圈简便木篱笆。   这里的居民入夜后都是生活在自家地窖里,白天才会借着互相的灯火回到地面活动,但仅凭这些肯定不足以躲过死灵的袭扰。小村庄肯定有着自己的除靈人,不知道数目有多少。   该看的看完,索尔喊过来两个村庄里十三四岁的少年,一人发了一银币开始打听村庄的具体情况。露比亚娜抱手站在一边表示很不满,为什么不问自己?那两银币给自己不好吗?   等索尔问及周边有什么冒险地域时,小香菇更加不满了,她觉得索尔不相信她说的话。   索尔之所以再问一遍,倒不是对露比亚娜有什么怀疑,他只是想听听当地人对于那个迷宫的了解,是不是真的一无所知。两个少年表示迷宫他们是知道的,但却很少有人能找到。   当地人称那个迷宫为‘不存在的迷宫’,这奇怪名称引起了索尔的兴趣。细问下来少年回答那迷宫的入口是看不见的,有时当地人会误入而失踪,所以才会有那么一个奇怪名字。   “既然迷宫的入口看不见,那你们怎么知道那是个迷宫而不是别的?”索尔追问了句。   “因为村里祖父那一辈的人是这样说的,所以我们知道有个迷宫在村庄周围,但却看不见。据说村庄里早些年还曾邀请冒险者寻找过,但却什么也没找到。”其中一个少年回答。   索尔下意识偏头看了露比亚娜一眼,小香菇抱着手下巴都快戳到天上去了。好吧,看来露比亚娜说那个迷宫只有她才能找到应该不是说谎,估计她自己有着什么特殊的寻找手段。   没有再纠结迷宫的问题,索尔又问了些关于其它方面的事,得到的答案还算让人满意。   通常一个领地属于一个小型集合体,会由两到几个左右村镇组成,当中地势较好较为繁荣的镇子会定为主镇,成为领主所在地。好一点的大型领地还会包含城市,也会有座主城。   暮光山麓这个村落,严格说来属于拜伦比安的王国边境,原本是一个叫克里顿的男爵的封地。据说男爵封号是克里顿祖父向国王进献一笔财富后换来的,世袭落在了克里顿头上。   这片封地地处边境而且小得可怜,只有包含着暮光山麓在内的两个村庄一个小镇,克里顿男爵自然生活在唯一的小镇上。然后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据说男爵所在的小镇覆灭了。   具体原因因为和暮光山麓隔着点地域,流传得很模糊。有的说强盗来袭,有的说男爵带着家人去了更繁华的大城市,还有的说是幽灵导致领地覆灭,索尔认为最后一种可信一些。   不过这倒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随着主镇的覆灭,位于暮光山麓南方的另一个小村庄也一夜消失成了死地。所以整个领地就孤零零地剩下了一个近海的暮光山麓,属于无组织状态。   严格说来说是无组织也不对,要是光明历时期或者更早的王国历时期发生这种事,如果该男爵没有继承人,国王会将该领地回收后用于新的封赏,该领地很快会有新的主人到来。   不过在黑暗历特别是幽灵肆虐的今天,随着领地另外两个村镇的覆灭,别说王国来人回收领地了,连商旅和冒险者几乎都不往这边走了,暮光山麓基本属于自生自灭的孤立状态。   这就让索尔很满意,至少可以少一场抢地盘的领地战争。当然,就算要打自由之城肯定是不怕的,只是调动兵员和粮草有些麻烦而已。如今少了这麻烦,直接接收迁徙人口就好。   迁徙方面索尔认为应该阻力不大,毕竟这村庄基本属于自给自足的局面,最近的人类聚居地也有一个月的路程,但如今的荒野谁敢乱跑?困守一地艰难度日是不会有什么发展的。   唯一有个小问题是,严格说来这里属于拜伦比安的国土,索尔的入驻等于挖了拜伦比安皇室的一小块墙角。以后万一村庄发展起来,难免拜伦比安的皇室眼红,派人上门来扯皮。   也只能扯皮,如今的大陆环境谁都打不起战争,或者说就算打赢了也得不偿失。所以眼下正是乱起山头的好时机,索尔虽然对圈地盘这事没多少热忱,但这里有魔魂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消息一公开拜伦比安皇室怎么可能不眼红?索尔估计今后的魔魂将越来越贵,一个魔魂产地估计给个金矿都不换。不,如果局势再恶化一点,来个魔晶甚至龙眼矿都没用。   想到远景索尔也有些热切,自由之城先把头汤喝掉再说,面对拜伦比安是以后的问题。   估计拜伦比安大军来战是不可能的,最后只能眼巴巴派人来谈。要是卡洛琳公主或者其他什么皇室香菇来,抓住打一顿小屁股完事。要来个皇子,那就……嗯,狗头打肿再送走。   我是强盗我怕谁?索尔自己想着笑了起来,情报问完,索尔挥手让两个村庄少年离开。   “这下问够了吧?我的领主大人。”看到索尔的傻样露比亚娜对不受信任表示很生气。   “那走吧,这位魔族小姐姐,接下来到你表演了。”索尔笑着发出驱赶小动物的声音。   露比亚娜也不犹豫,转身就向村庄外走去,索尔迈步跟在后面。接下来的事无非是露比亚娜带索尔去验货,看看迷宫成色怎么样,能不能满足预期,可走了一会索尔觉得不对了。   小香菇说只有她能找到那个迷宫,可问题是你这是在找吗?别人寻找熟悉的某地,要么顺着标记要么施展什么特殊手段,可露比亚娜什么也不干,就领着索尔在荒野里到处乱走。   重复走来走去也就不说了,也算寻找的一部分,可你这找得也太敷衍了吧?露比亚娜不时会停下来,探着小脑袋站在黑暗荒野里东张西望,这四面漆黑你到底是在瞅个什么蘑菇?   换句话说,如果能用人的眼睛看见那要你还有个屁用?我不如自己多派点人手去看。在索尔的想象里,既然村庄的人把那个什么迷宫传言得那么神秘,那应该就是眼睛看不见的。   “呼~累死了,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找到。”又走了一会,小香菇停下来用小手扇着风。   “少扯蛋,找不到今天的晚餐你就看着我吃。”索尔眼角抽搐着,怀疑小香菇在演戏。   然后又走了会,小香菇直接懒得东张西望了。   “就在附近,很快了。”小香菇突然说。   索尔一脸莫名,向四面的漆黑荒野看了看,你连看都不看这怎么就附近了?难道是靠阶位的感知,可是没道理啊?自己六阶的感知力难道还比不上一个香菇怪?大魔王表示不服。   “领主大人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找到的吧?”小香菇突然问了句。   “嗯。”索尔没好气地哼了声。   “十银币,刚才你向村民打听消息付了两银,我这个消息可不小。”香菇怪伸出小手。   索尔看着快要戳到自己脸上的小手,瞬间就被气笑了,果断把香菇怪拽过来按在树上。   “想要钱那还不简单?和流莺深入交流后,付点过夜钱算是基本礼貌。来吧,小小香菇怪,等我们感受过彼此,钱的事好说。”索尔把小香菇挤在树上,伸手去掀她黑袍下的裙子。   “你无耻下流!”露比亚娜涨红着脸挣开,反手想甩索尔一耳光。她在大陆上混迹的时间可不短了,自然知道所谓的流莺是什么意思。大魔王随手一挡,把小香菇重新按在树上。   “你之前在旅馆里,不是还一副随时可以为了钱而献身的样子吗?”索尔戏谑地笑着。   “领主大人想进来就进来吧,只是以后你领主府的餐桌边可能要加张椅子了,正好我也不用再去什么除靈协会受苦。”露比亚娜安静了会突然冒出来句,居然还转头笑着对索尔挑衅了一番。   我特么……进来什么进来?这小香菇威胁得还很有特点,但不得不说索尔对此还真没办法。看到香菇怪的嚣张,让大魔王很悲愤,但他还真不会乱来,不然可不是一张椅子的事。   消息万一传开,别人不知道,萨丽雅肯定是会跑到领主府抢座位的。 第581章 不存在的迷宫   “再扯蛋我就把你扔到半兽人部落里。”和魔族香菇大眼瞪小眼瞪了会,索尔松开手。   露比亚娜一副完全不怕的样子,反而像是抓住了大魔王什么痛脚一样,居然还伸手扯扯索尔的脸,把大魔王气笑了。她活动了下手腕,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灰黑色的石头来。   “这是迷宫的本源石,只要携带在身边,越接近迷宫石头的温度就会逐渐升高。等石头变得稍微有些烫手的时候,迷宫入口肯定就在附近了。”露比亚娜将小石头塞进索尔手里。   本源石?索尔挑眉,手里的石头比鸡蛋略小,灰黑不起眼,有一定温度。如果露比亚娜是依靠这玩意寻找迷宫入口倒也说得通,难怪会在荒野里乱走,应该是在感知或者说探测。   “你这石头之前塞在哪?不会是你焐热的吧?”索尔狐疑地把小香菇从头到脚审视了遍。   “你不要乱说,是它感应到迷宫后自己发热。”小香菇悄悄看了看胸口莫名有些脸红。   索尔摩挲着小石头有些粗糙的表面,像石头这种东西如果不是经过烈火烘烤,通常热量只会停留在表层,离开热源后会冷却得很快。不过手里的石头,索尔能感觉到是有些热度。   “这方法有点麻烦啊?以后我派人进入迷宫狩猎魔魂,仍会遵循早出晚归的作息时间。难道每次都要寻找迷宫入口?还是只需要找到一次就行了?”索尔揣摩着狩猎效率的问题。   “是的,就像之前村庄少年所说的那样,只不过迷宫入口对于熟悉的我而言一直是存在的。也许今天在山壁上,明天在荒野里,后天在海边都有可能,总之每天都要寻找入口。”   “迷宫入口的变动,对于已经进入迷宫的人而言倒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如果你要问我迷宫入口大概多长时间会变动一次,我也说不清是一天还是几个沙漏时,从没关注过。”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只会在村庄周围的这片地域出现,从来不会距离太远,但却不会出现在村庄里。至于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奇怪现象,我同样也不知道。”露比亚娜回答。   “这种石头只有一个吗?那我派一百人,总不可能带队者拿着这个唯一的石头到处寻找吧?运气不好找一天怎么办?要是有一百个这种石头就能提升寻找效率。”索尔指出关键。   “那没办法了,毕竟那个迷宫本来就飘忽不定。而且这个石头是我的,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一个珍贵的本源石,你们的人只能自己想办法了。”露比亚娜将小石头抢回去护住。   “少扯蛋,开价!”索尔懒得跟她废话,将露比亚娜的小手掰开,把石头重新拿过来。   “说实话这本源石很不容易得到的,我也只有这么一块,本来是坚决不卖的,但既然你那么想要,我也只能忍痛割爱了。这样,十龙眼一口价拿走。”露比亚娜一脸不舍的样子。   大魔王也不说话,只是亮着牙齿笑了笑,看得露比亚娜有些发毛,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你吓唬我也没用,本来我那本书籍在拍卖会上可以创造十龙眼的利润,但现在你想要独占这个迷宫,书籍就没用了。所以十龙眼是最低价,不然只能鱼死网破了。”小香菇说。   神特么鱼死网破?你不会用词语就不要乱用好吧?索尔牙疼不已,果断扔给她十龙眼。   然后索尔握着石头,准备亲自体验一下这本源石的怪异。走出几步,索尔想想又转身一把牵住了露比亚娜的小手,小香菇脸红了。索尔懒得理她,他只是怕香菇怪携款潜逃而已。   走了一段索尔很快就掌握了窍门,说到底也就是一个排除法而已,手里的石头冷了说明方向错了就退回来。如果走在正确的方向上石头就会越来越热,而且温差变化迅速而清晰。   等手里的石头热得有些握不太住的时候,索尔估计应该是到了。可周围仍然是茫茫的荒野,并没见到索尔想象的什么灯火通明的迷宫入口。转头仔细搜索后,索尔突然目光一凝。   “就这里?”索尔松开小香菇的手,对着面前挑了挑下巴。荒野某处地面上,有一把倾斜向下的石质阶梯不知通往哪里,阶梯宽度方面比普通的地窖阶梯宽得多,入口也算开阔。   奇怪的是阶梯下看不见丝毫的光亮,不过即便只用黑暗视野,索尔也能一眼感觉到这石质阶梯的古老荒凉。正因为没有灯火又像个平面地窖入口,在荒野背景里还真不容易找到。   “需要火把?”索尔看着黑漆麻乌的入口,有些不太确定地问。   “不用,直接下去就好了。”露比亚娜说。   直接下去?对于黑暗索尔倒是没有什么畏惧,只是这黑漆漆的入口谁知道会通向哪里。   “带路走朝前。”索尔甩甩下巴,示意小香菇带头,以免她坑害自己。   露比亚娜撇嘴,也没什么迟疑的神色,率先踩上石质阶梯,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地下。   “等等,我记得你不是说在什么地下城市废墟里吗?下面是废墟?”索尔想起个细节。   “哎呀,没有什么废墟,我那是为了骗你讲的故事而已。”露比亚娜振振有词地回答。   索尔嘴角抽动两下,懒得跟她理论,只是用心观察着地道里的环境。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脚下的阶梯和两边的夹墙全都是石质结构,向下延伸的阶梯并不深,没多久就到头了。   到头后是一个左转的墙角,然后再无阶梯,而是走在了平地上。不见五指的漆黑里有着黑暗视野倒也没什么问题,索尔跟着小香菇,左转后右转,然后接连着转过了许多个转折。   某个转折后,前方的转角黑暗里突然有隐约的光芒照进来,然后随着脚步的行进越来越亮。索尔瞬间了然,难怪在地面上看不到过道下的灯火,是因为转折太多光线折射不出去。   等到又是几个转折走到了尽头后,视野豁然开朗通明透亮,两人站在了所谓的迷宫里。   “现在放心了吧?我的领主大人。”露比亚娜回头翻了个白眼。   索尔没理会她,正忙着扭头四顾,这迷宫看起来似乎是沙漠地形,就像那种风沙掩埋不完全的沙漠遗迹般。无数彼此交错的断壁残垣形成了迷宫过道,上面沿路挂着不熄的火把。   目前两人所在的地方类似一个迷宫大厅,大厅侧面连接着无数细小过道延伸而去。索尔刻意回头看了看,来时的入口还在身后并没有消失。他这次来不是为冒险,只是前期摸底。   所以索尔不会太深入迷宫,只会在入口附近尽量收集信息。那些迷宫过道里并没有太多的东西,地面弥漫着高低起伏的砂砾,偶尔能见到一些枯树般的未知植物和枯萎色的荒草。   除了半高不矮的断墙,迷宫的顶壁不算太高远,但并不会给人逼仄感。索尔试着扭头朝某条过道看了看,沿途有着火把照明视野很通透,能一直看到被迷宫横墙挡住的转向路口。   再转头,索尔突然对着某条过道里目光一凝,表情有些怀念。   然后他拔出背后的长剑,迅速进入过道贴了上去。过道某个地段正走着个干裂的僵尸,如今的萨尔维尼亚有多久没见过这种怪物了,让索尔突然想起了自己在荒野里打滚的岁月。   “嚓~”一道并不剧烈的斩击声后,僵尸被枭首倒在了地上,然后怪物的尸体慢慢黯淡消散,留下一朵橘红色的魔魂。这只是个二阶的小怪物,这种强度猩红十字成员足以应付。   索尔挑了挑眉,有些高兴地拿出个魂晶,将魔魂仔细收好,然后盯着地面陷入了沉默。   “怎么样?领主大人,这地方不错吧?”露比亚娜走过来在索尔手臂上拍了一下,可是索尔低着头并没有回应她。露比亚娜狐疑的顺着索尔的视线低头看去,然后也陷入了沉默。   地面的砂砾里,半隐半现有几个破石头散落在那里,大概三四个的样子。问题是,如果只从外观和色泽上看的话,似乎和之前露比亚娜十龙眼卖给索尔的石头似乎是同一种玩意。   “这就是所谓的本源石?”索尔默然片刻后突然问了一句。   “呃,这个……或许有可能吧?”   “本源石的确是来自于这些石头,但这些石头不一定都有发热的特质。是了,我认为本源石是独特而稀有的。”露比亚娜先是露出要完蛋的表情,然后梗着脖颈继续强行解释着。   “所以,你把路边这种随处可见的破烂石头卖了我十个龙眼?这就是你所谓的贵重的珍稀的,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本源石?”索尔抬头露出一个惊悚的笑容,小香菇的话戛然而止。   “呀!你不要过来,你先听我解释……我错了!救命!”小香菇一看情况不对果断转身就想要狂奔,可大魔王怎么可能放过她,才刚起步就被悲愤的大魔王一把扑倒在了砂砾里。   “我这一生,最恨该死的假货商人!”大魔王一脸肃穆,又想起了欧米娅的破烂圣剑。   将咿哇尖叫挣扎的香菇怪双手捆好,然后把她整个人脸朝下横放在自己腿面上,大魔王的表情就像完成了某种仪式一样神圣。你真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这世上方法总比困难多。   奸诈的香菇怪,现在就来领略一下大魔王的音乐修养吧!   索尔扬起手,向着很有弹力的小屁股扇了下去。 第582章 交易结束   借助魔族香菇的小屁股,大魔王进行了一场久违的音乐演奏,然后才心满意足。露比亚娜的怪叫求饶引来了迷宫里几个零散敌人,索尔把她扔在沙地里蠕动,拔出长剑迎了上去。   等到把敌人扫荡完,仔细收集好魔魂,索尔才走回来,在露比亚娜怨念的视线里,探手入怀把她的一个小布袋拽了出来。之前索尔看得很清楚,小香菇把十个龙眼放在了布袋里。   露比亚娜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被打小屁股都没红,可此刻一看索尔要收走龙眼,那小眼神瞬间哀伤可怜。索尔被逗笑了,他身边的香菇虽然不少,但能贪财如此的还真是没谁了。   本来十龙眼对于索尔也不是多大的事,问题你想要你可以好好说嘛对不对?怎么能通过坑蒙拐骗呢?最关键的是索尔最恨假货商人,所以他认为自己有必要为大陆肃清贸易环境。   当着她的面索尔收回了自己的八颗龙眼,等到剩下十二颗的时候,索尔看着她笑了笑。   “我留了两颗给你,但如果你敢哭出来,我就连袋子都收走。”索尔晃晃布袋威胁了句。   小香菇猛然深吸一口气,瞬间面无哀色,开什么玩笑?里面还有老娘自己的十龙眼呢。   “这里的敌人阶位在什么范围?”将露比亚娜手上的绳索解开,索尔把小布袋还给她。   “不知道,我从不在同一层停留太久,都是闷头往上层爬。”露比亚娜没好气地回答。   “那你说的食物在哪里?”索尔有些狐疑地问,这种沙漠环境可不太像有食物的样子。   “进去随便找找就有了。”露比亚娜向那些迷宫过道挑了挑下巴。   索尔左右看了看,选了一条紧靠迷宫边墙的过道,到时候要离开只要原路退回来就好。   这迷宫看到现在索尔基本是满意的,这里怪物死后必出魔魂。至于怪物阶位,就刚才索尔干掉的那几个敌人来看,最高也才三阶而已,其中是否有强敌还要展开探索后才能确定。   不过今天时间有限,索尔不会进行什么深入冒险,等看过所谓的食物后就可以离开了。   唯一让索尔有些在意的是,小香菇说这里的任何一层迷宫,都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赶到下一层出口。如果在同层逗留太久超过了三个月,就会出现一种名为忒摩尔的强力怪物。   不过情报有限,对忒摩尔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也谈不上畏惧或者对抗。索尔在意的是迷宫的判定,理论上今后领地派来狩猎魔魂的人手都是当天来当天回,应该不会惊动忒摩尔。   但假如迷宫是按人类在迷宫里逗留时间的总和来累积计算的话,那也许今后某一天,或许会面对所谓的忒摩尔。具体情况只有到时再说了,难说能顺便收获一大堆兽肉也说不定。   还有一个让索尔觉得有意思的是,他认为这个迷宫有点类似于一个空间型秘境。如果是大陆上的迷宫,你什么时候去,它会一直在那里毫无变化,地形和环境也不会有什么出入。   但这个迷宫因为出口会乱跑,所以索尔认为自己此刻其实已经不在萨尔维尼亚大陆了。   “你估计通往下层的出口大概会在什么位置?”行进中索尔问了句。   “那个方向吧。”小香菇抬头向着某个方向看了看。索尔了然,如果迷宫整体格局是方形,他们相当于是从方形某个角进入迷宫,而露比亚娜指出的方向正好处于方形对角线上。   “每一层都是这种格局吗?”索尔又问。   “是的,至少我印象里是,虽然称为迷宫但总体地形并不复杂。”小香菇回忆后回答。   索尔抿嘴,这个答案其实无关紧要,到时候自由之城派人来,估计每天顶多就是几百号人。既然这层需要走三个月,不难想象面积的广阔,几百号人散布其中就像沙子一样微小。   假设本层迷宫的敌人数量是有限的,就是会有杀光的一天,那么等到那天是否需要向下一层探索到时再说了。在那之前,索尔是不准备把人手派出太远的,以免到时候撤不回来。   “迷宫我已经带你看过了,每一层的环境差不多都是这样子。在你们人类的大陆历史记载里,这里被称为‘寂灭之渊’,而‘诸神的地牢’是我们种族自己的叫法。”露比亚娜说。   寂灭之渊?诸神的地牢?索尔点着头但不太在意,这些随口取的冒险地名未必有什么具体的含义。只是听着这些陌生的地名,索尔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听过,可是却想不起来。   “对了,还有一点。本来我们种族在逃亡时向下跑了几百层,但每十层里必会有一个危险层,我现在怀疑我往回时只向上爬了几十层就回到了地面,似乎我经过的全是危险层。”   “你意思我们现在正走在一到十层的危险层里?那不危险的迷宫层有什么?”索尔问。   “其实差别只在于敌人强度上,不危险的迷宫层敌人相对弱一些,还有地貌方面,也不像这层感觉很荒凉。不危险的那些迷宫层环境相对平和,迷宫过道全是规整的砖石墙面。”   “河流湖泊瀑布之类的都有,偶尔还能见到鸡牛羊之类的家禽。”小香菇不断回忆着。   索尔挑眉,那不错啊?或许以后可以当做个新的肉食来源?可是为什么迷宫里会有家禽呢?索尔有些想不明白。没等想出什么头绪,露比亚娜突然拉了他一把,打断了他的思索。   顺着小香菇的视线索尔偏头看去,就看见一个水质清澈的池塘。这池塘无疑出现得很突兀,在眼下的沙漠环境里显得有些违和,整个池塘不算大,占据了一个迷宫小隔间的面积。   没等索尔问起,露比亚娜已经跑过去捧了几口水喝,索尔张了张嘴但没阻止她,她显然对此无比熟悉,水质应该没问题。索尔也走上前去捧了两口,水质果然不错,淡水,微甜。   然后没走多远,索尔就看见了小香菇所说的,所谓迷宫本身提供的食物。这让索尔觉得有些神奇,所有的绿植同样生长在一个迷宫小隔间里,一眼看去仿佛像是人为种植的一样。   大致看一眼,索尔能认出有莳萝绿芹圆葱木薯等菜蔬,还有几种味道不错的浆果水果。   “这样的食物点在迷宫的每一层里有很多吗?”索尔盯着绿植沉吟片刻,然后问了句。   “多或许算不上吧,如果直线赶路的话陆陆续续会遇到一些。”小香菇回答。   索尔抱手用指尖点着额头,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至少种类很丰富,但如果想支撑领地生存数量显然还远远不够。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以后狩猎魔魂时顺便还要加上采集食物一条。   “怎么样领主大人?迷宫特色差不多就这些,可以给我药剂了吗?”小香菇依然财迷。   手里一闪,索尔拿出一瓶回归药剂晃了晃,等到小香菇伸手来抢时索尔突然一躲。   “给你一瓶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知道我之所以在拍卖会上只流出一瓶,一方面是为了靠药剂的稀有抬高拍卖价,另一方面是不想被大量买家纠缠,明白?”索尔看着小香菇问。   “明白明白,我一定会死守秘密不会泄露消息,再说如果我手里有药剂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我同样会麻烦不断对不对?所以放心吧,保证谁也不说。”小香菇赶忙表示自己很懂。   索尔递出药剂后手突然又一缩,在小香菇不满的眼神里,索尔笑着伸手点点自己的嘴。   露比亚娜呼吸一滞,咬了咬唇角后不再纠结,反正已经被占过几次便宜了,再多一次又算得了什么?就当习惯了吧。于是小香菇主动走上前,搂住索尔的脖颈踮起脚尖奉上香吻。   “有进步啊,第一次见你还像个豚鼠一样,现在居然会用小舌头吸了。”索尔戏谑道。   露比亚娜红着脸翻了个白眼,一把将药剂抢走,这才小心地拿在手里观察着。   “以后你最好把我的待遇开高点,不然生活不满意我就会抱怨连连,很多时候说的话一多,可能无意间把什么重要的事情说出去也不一定。”东西到手,露比亚娜马上返身威胁。   似乎怕索尔追上去抢走药剂,小香菇一边说着还一边拉开距离。索尔勾起嘴角默然笑了笑,这么些年他早习惯了,自己遇到的香菇怪就从来没有怕过自己,大魔王果然很失败啊。   顺着边墙的过道原路返回,迷宫出口仍然安静地立在那里没有消失,两人回到了地面。   回到黑暗荒野后,索尔转头左右看了看,很快在地面找到了自己下去迷宫之前刻意留下的记号。既然能找到记号,说明在这次短期的冒险时间里,迷宫的入口并没有发生过变动。   索尔拽出地精钟表扫了眼,自己大概进入迷宫将近三个沙漏时的时间,也就是说迷宫入口的变动时间至少也在三个沙漏时以上。等到领地来人,有必要让他们精确测出变动时间。   今天的行程基本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回到村庄,和村民们谈一谈人口迁徙的问题了。 第583章 新构想   整个村庄最大的……嗯,一间茅草屋里,索尔在桌边正襟危坐,桌子对面是暮光山麓的村长约尔特。一个半老不老的中年人,身体还算结实,只是表情有些愁苦,满脸岁月刻痕。   在他身边有着两男一女,或抱手或靠墙的打量着索尔。这是村长约尔特的子女,据说大儿子是猎人,主管着村庄的农耕和采集,次子和女儿是除靈人,主管着村庄里的幽灵防务。   从迷宫回到村庄,索尔直奔村长家发出会谈邀请,魔族香菇则闷头清点着自己的私财。   “不知道客人来到村落有什么事情?”村长约尔特还算客气,从索尔和露比亚娜的黑袍穿着来看,他以为是对冒险者情侣。至于把自己子女喊到身边,算是对外来者的基本戒备。   “冒昧来访,容在下自我介绍一番,在下是自由之城领地的领主索尔·德雷克,领地距离这个村落不远,大概半个多月的路程,不知道阁下是否听闻过?”索尔保持着基本礼节。   “是不是位于暮光山麓西边那个自由之城?据说是座很大的城市?”没等村长约尔特接话,他的小儿子率先出声,语气里隐含兴奋,似乎曾对自由之城有所耳闻,但应该没去过。   “是的,不过也不算太大,最初也是以村落为据点逐渐发展起来的。”索尔微笑回应。   “听说那边有个很大的除靈人协会?”这次开口的是约尔特的女儿,看来他们这个村庄虽然偏僻倒也不算太闭塞,应该是过往商旅带来的消息,对于她的问题索尔同样点头回应。   “那不知道索尔大人具体有什么事相谈?”村长约尔特摆手制止了子女们的躁动,虽然索尔一身黑袍目前仍然身份存疑,但他还是换了一个更加正式尊敬的称呼,没有以貌取人。   “我这次来访对于这个村庄而言,或许既算好事但也有可能是坏事。是这样,现在我会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你们自发鼓动村民收拾家财,去往自由之城成为该领地的新领民。”   “二是我本人亲自卸除村庄的武装,然后押送你们过去。”索尔笑看着对面一家老小。   索尔的方式简单粗暴,倒不是想仗势欺人,只是因为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节省时间把事情做起来。逼别人离开故土难免遇到抵触,所以他先将话题扔在桌面上,试试对面的反应。   话音刚落,对面几个年轻人果然脸色瞬间变得不再友善,村长约尔特则沉默着一言不发。   “所以你想以领主身份逼迫我们脱离王国,投入你的领地?”约尔特的大儿子目光有些狠厉,常年的猎人生涯给了他健壮体魄和胆气,刚才满脸笑容的弟弟妹妹此刻也有些愤慨。   “可以这么说,不过这只算我刚才提到的坏的方面。世事纷扰,有时一件事的好坏要看你站在什么立场去看。我知道你们村庄原本属于克里顿男爵领,拜伦比安王国的一部分。”   “但在不久前因为一些意外,这片领地的掌权者去向不明,而随着整片领地的另外一村一镇相继覆灭,你们成了孤悬边陲的孤村。据说已经有几年时间,王国对此事无人问津。”   “自由之城,算是北境亚尔兰提斯和拜伦比安之间的第三方势力。我无意去抨击拜伦比安的王国体制,我只是想说如今幽灵肆虐世道很不好,裹挟其中的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   “如果你们渴望安宁有保障的稳定生活,那么自由之城将是你们的乐土,这件事就成了好事。但如果你们舍不得手里这点村长的权力,那么我会用武力把你们卑微的虚荣粉碎。”   “还有,如果你们想要提什么对王国的忠诚,那种老套的笑话就不必说了。那是你们自己的立场,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换句话说,我现在来到这里,就是以侵略者的姿态来的。”   “如果你们愿意成为自由之城的领民,首先要有成为普通领民的心理准备。不过领地市政厅那边向来重视各方面人才,只要你们还心有热望,相信能在领地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比如加入更正规的除靈协会,或者加入专门的猎人公会,又或者凭借约尔特村长成熟的管理能力,相信你们都不会泯然众人。好了,自己选择吧,我时间不多。”索尔笑了笑。   听完索尔的话,桌子对面原本愤慨的几个年轻人陷入了思索,约尔特村长闷头沉吟着。   “不知道在下能不能多句嘴,请问索尔领主大人看重了本村庄的哪个方面呢?”约尔特骤然开口,对方不愧有着管理者的眼光,至少能看清索尔的到来不会是为了区区这点人口。   而除了当地人口,暮光山麓既无矿脉也无渔业,表面上似乎还真没有什么值得觊觎的。   “战略目的。”索尔笑容神秘地回答了村长疑问,既为了隐瞒迷宫的消息,也为了模糊约尔特的猜测。因为上升到战略目的,说大点那就是自由之城和拜伦比安王国之间的事了。   得到答案后约尔特也不好再追问,只是转头和自家的子女低声商议起来,索尔也不急。   “那如果我们愿意投奔领主大人,不知道该怎么验证这件事情的真伪。”最终还是约尔特作为代表发言,对方会有怀疑很正常,总不能索尔坐下来随便说几句,对方就收家移人。   “很简单,我带你们先去自由之城逛一逛,等看过领地风光,相信你们会有更理智的判断。”索尔给出方法然后起身,桌边几人则有些狐疑,从村庄到自由之城来回路程可不短。   然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索尔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魔法塔放在桌面上,同时说明了该塔的用途。众人听得一脸神奇,这么远的路程即时来回?就靠这个比巴掌大点玩具样的东西?   双子塔遮遮掩掩终究是遮不住的,需要用到的地方太多。在自由之城和暮光山麓之间没有建起传送阵以前,只能依靠双子塔保持连通,与其偷偷摸摸,不如拿出来光明正大的用。   反正大魔王一生从没怕过香菇怪,哪怕是公主香菇。要是拜伦比安的卡洛琳公主真的收到消息打上门来,希望小香菇屁股够厚吧。公主的小屁股,啧!大魔王没准能添个新成就。   “你在这帮我看着,我带他们一家过去逛逛。”索尔对还在数钱的露比亚娜嘱咐了句。   等到索尔带着约尔特村长一家离开,茅草屋里静悄悄的,露比亚娜看着桌上的双子塔目光无比炙热。这一路走来的旅途里,露比亚娜是见识过双子塔神奇的,自然很清楚其价值。   好想把魔法塔就这么卷走然后逃之夭夭啊!露比亚娜双眼发光,像看见鲜鱼的猫咪般。   最终她只能叹口气熄灭了心思,因为她知道双子塔只偷一个是没用的。而且自己的小屁股现在还在火辣辣,万一不小心又落在那个大变态手里,谁知道还会遭到怎样的非人对待。   于是小香菇只能看着传送塔,闷头编织着自己拥有双塔后,潜入各大主城贵族宅邸里作案的潇洒情景。任你防备森严,钱财到手嗖一声就消失,一个传奇盗贼的形象在心里活跃。   索尔这一趟去了大概一个沙漏时的时间才回来,回来时约尔特一家已经喜笑颜开,一场和平接管已是定局。而且索尔这趟去而复返,除了原先几个人,呼啦啦地还来了一大票人。   史坦特、迪勒、萝丝、老地精、塞蕾欧姐弟、肖恩、赞伦、芭拉,索尔家的克蕾蒂洛娜和艾蕾莎。看来是要在此召开一场领地会议,不过召开以前,索尔还有些事情要吩咐下去。   安排人手带着双子塔去帮村民完成传送迁移,索尔则带着自己人直扑诸神的地牢迷宫。   “准备茶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临走前索尔对露比亚娜说,小香菇马上不干了,一声老娘还没来得及喊出来,索尔悄悄塞给了她一枚银狼。露比亚娜无语,那就……去泡茶吧。   “这位是?”挤在房间里的众人纷纷有些疑惑地看过来。   “露比亚娜,一位魔族,我们除靈协会的新成员,擅长制作秘境卷轴和为任何武器附魔神圣属性,能够更有效的击杀幽灵。”索尔向众人介绍了番,还对协会会长塞蕾欧点点头。   然后众人不再逗留,在索尔带领下一起前往迷宫,领略了一番迷宫的浩瀚和神奇。队伍里的老手冒险者们纷纷提出了许多问题和看法,但评价都基本一致,这个迷宫是个好地方。   回来后众人纷纷落座,这临时会议桌是露比亚娜按照索尔要求,用三张条桌拼起来的。   露比亚娜带着几位村庄妇女摆上茶点和时鲜的水果后,自己也在桌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索尔环视桌边的众人,该来的都来了,自家的克蕾蒂那几个香菇,索尔是叫她们过来看看传送阵的修建问题。至于把所有人集合到这里,是因为索尔心里萌生了一个很大的构想。   “今天把大家都叫过来,是因为我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如今的大陆环境虽然不是什么发展的好时机,但根据我们手里现有的资源,我觉得我们可以玩把大的。”索尔如是说。 第584章 领地新规划   会议桌边,听见索尔突然说要玩一把大的,众人纷纷偏头看了过来,目光都有些疑惑。   通常人们只有在赌博要下重注,或者手里有什么大事要做时,才会说准备玩把大的。问题眼下的大陆局面有些艰难,众人隐隐觉得索尔说的事和领地有关,却不知道具体指什么。   此刻会议桌边除了心怀疑惑的人,也有心生戒备的人,比如蜥蜴人史坦特。上次索尔也说过准备玩一把大的,史坦特被哄得兴冲冲地跟上去,好嘛,从此多了个种蘑菇的烂差事。   “你小子又准备做什么?”最先开口的还是布劳恩老地精,作为自由之城的代理人,老地精倒不是太在意索尔的天马行空。他相信索尔的能力,他在意的只是其中是否有利可图。   “你们过来看。”索尔拿出一张北境的地图在桌面上摊开,这副地图比例稍大,只不过年份有点久。当中的许多领地如今已经不存在了,新增加的领地也没有在地图上及时更新。   众人也不知道索尔这是又要搞什么鬼,只能又是伸脖颈又是探脑袋的纷纷围上来观看。   “我们的自由之城差不多在这个位置,而眼下的暮光山麓村庄在这个位置,中间隔着半个月的路程。如果我把领地像这样扩张开,你们认为怎么样?”索尔伸出指尖划了个半弧。   地图上并没有标注出如今的自由之城,索尔是依靠领地后方横亘的山脉确定位置的,毕竟自由之城就在山脚附近,绕过山脚就能去到无尽海域海边,暮光山麓这边情况也差不多。   如果从北境整体来看,亚尔兰提斯和拜伦比安各盘踞在北境的东西方位,自由之城位于两大主城的中界线上。而索尔此刻划出的半弧,以自由之城为起点,一直到暮光山麓结束。   这个半弧的正面是北境的大片荒野和树林,而半弧背面是宽广的无尽海域。背面的海岸线在地图上其实就是北境边陲,虽然海岸线有些不规整的坑洼,但勉强看成直线并没问题。   而现在索尔给众人看的是,一个连半圆都算不上的半弧形,自由之城和暮光山麓都被包含在了这半弧里,正好处于半弧两个尖端区域,半弧的直线部分差不多就是七八天的路程。   索尔和露比亚娜之所以走了将近半个月,是因为每天两人并不是闷头赶路。因为有双子塔,索尔每天都会处理完一些领地事宜再上路,而且晚餐时分还要回去帮自家香菇做晚餐。   听完索尔的话众人陷入思索,只是表情都有些怪异,毕竟一个连半圆都算不上的领地外形终究奇怪了些。这片大陆各领地或圆或方,基本外形都很规整,还没谁像索尔这样玩过。   索尔环视过众人的表情后,知道众人还在纠结外形问题,索性直接说起了自己的构想。   “你们先不要在乎领地外形,比如奥德伦萨主城,整体圆形外观,一个圆十二等分共分为十二个城区。这的确是理想领地外形,黑暗议会坐镇圆心,何方有来敌都能及时救援。”   “但我们自由之城这边已经定型,再加上暮光山麓的位置,两个点有点散,所以最便宜的就是用半弧形把两地含括在内。这样的好处是,两地间的大面积林地我们能利用起来。”   “我指的利用是把这个半弧的圆弧部分建设为城墙,然后两地间林地改造为城中田,或用于畜牧场地的扩张。等以后有新增人口,我们再平田造房安置人口,场地就会很宽裕。”   “目前自由之城人口刚刚过万出头,只一个自由之城容纳这些人口是没问题的。但因为城中田和畜牧场地的占地,如果突然有别的领地想要加入我们,人口密集度就会太拥挤。”   “如果我们提前以麦田形式预留出人口安置场地,到时就会很从容。”索尔详细解释。   “哦?有领地想要加入我们?哪个领地?”老地精瞬间眼前一亮,一脸兴奋地追问着。   “我只是前瞻举例,但相信一定会有的,比如布鲁诺或者崔斯顿领地。现在恶灵刚刚冒出头来,众人还没感觉到压力,等到恶灵数量增加,甚至凶灵现世,他们肯定挡不住的。”   “毕竟他们的领地地理位置处于荒野中,既不靠山也不靠海什么也不靠。等到大陆幽灵密集时,他们每个领地就像幽灵海潮中的礁石一样,一旦四面受敌,我估计是守不住的。”   “而相比起他们,自由之城有个最大便利,你们谁知道是什么?”索尔微笑看向众人。   “我知道,相比起他们四面漏风的环境,自由之城至少在面对幽灵方面,防守压力会比他们小。因为我们背面的海岸线,几乎是没有幽灵的。”众人思索片刻,克蕾蒂率先发言。   “聪明!我家香菇果然美丽智慧,晚上加个鸡腿。”索尔伸手一指,把众人都酸坏了。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过这个现象,在领地背面的海岸线方面,我们主要的对手是鱼人,幽灵却很少很零星。我不知道是因为鱼人本身也能清剿幽灵,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深海里的环境我们不得而知,但至少在浅滩方面是这样。”索尔接过话题继续说着。   “先打断下,其实之前你提出扩充领地的构想时我就想说了。先不说你这构想的价值和意义,只说领地面积一旦扩大,防守压力无疑将会倍增,建设和防卫人手将会严重不足。”   “特别是这个半弧形背面的海岸线,被拉得那么绵长,到时候鱼人一来可就是成片上岸的大战了。而且除了鱼人,半弧正面我们还要对抗幽灵,这问题怎么解决。”史坦特提问。   史坦特主管领地军部,想法难免先从战斗方面出发,但这方面众人其实隐约也想到了。   “对,你说的这个问题肯定一直都存在,所以我才会把大家邀请到这里集思广益。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没有那么复杂,这个半弧型是领地的最终形态,但建设过程肯定是逐步的。”   “我们可以像最初扩建领地那样,从自由之城向暮光山麓这边慢慢竖起建筑,或者两地同时向中间蔓延也行。在这个逐渐的建设过程里,我们可以在规划领地的同时收拢人口。”   “所谓规划,是指提前预留好麦田和畜牧场地的位置,然后外围城墙的建设速度保持同步,最后慢慢合围。人口方面说详细点比如我们可以先建十座建筑,同时收拢十个家庭。”   “人口不能增长太快,以免造成粮食浪费,但也不能太慢,以免造成闲置的房屋资源浪费,两者必须大致同步。至于人口来源不用担心,大陆上像矿金镇那样的临危小镇很多。”   “虽然如今大陆的秘境无法时常开启,但我可以在大陆上到处多跑跑。把我手里的双子塔最大限度的利用起来,随时保证人口的增长度,有了人口才会有农耕人手和建设人手。”   “这件事只能在我们手里有余粮的时候做,不然以后局势恶化,粮食消耗会成为一个恶性循环。来投靠的人太多,到时候考验的是大家的恻隐之心,但粮食不够只能心无余力。”   “而如果我们把这件事做朝前,获得了大面积耕地,猩红十字的成员今后半军半农加入农耕,我们就能实现领地粮食产出大于消耗的有利循环,今后想要伸手救人时才有余力。”   “至于防守方面,我认为应该分为两个部分来看待这个问题。领地正面的弧形是除靈人的范围,领地后面的海岸线是阶位职业者的范围,这样也正好充分利用领地的武装力量。”   “其实后方的防守虽然海岸线绵长,但自由之城后方有段山脉,暮光山麓这里也有。”   “这两段山脉相当于帮我们遮住了三分之一的防守面积,我们要防守的,其实只是不接壤的两个山脉之间的这三分之二而已。”索尔的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开拓着众人的思维。   “我倒觉得也不算复杂,到时候新建建筑时向内收缩点,面朝海岸线的外沿地带铺满陷阱,这种事猎人能做我们盗贼也能做,让上岸的鱼人先流一波血再说。”迪勒抱手建议着。   “迪勒的想法很好,除了陷阱,我们在陷阱后面放上拒马和倒刺篱,然后在拒马后面来几排齿轮状的墙垛。就是灰铁堡要塞城墙上那种你们见过没?我们可以搬到地面上来用。”   “这种实心墙垛排与排之间我们竖成交错状,就能有效分流上岸的大规模鱼人,等他们越过这些障碍我们再交锋就轻松些。至于平时的捕鱼业,我们可以从矿坑隧道去往海边。”   “说到矿坑,暮光山麓这边的这段山脉,我们也可以挖出一个连通海边的隧道来,没准挖掘过程里还能发现点什么新矿脉也不一定。”索尔接着迪勒的建议,又进行了细致补充。   桌边的众人听得时而点头时而迟疑,但谁也不确定这个宏大的构想是否真的能够实现。   这的确是一个很宏大的构想,因为这个新领地如果真的能建成,就领地单体的占地面积而言,或许比不上整个拜伦比安王国,但比起单独的拜伦比安主城,应该已经差得不远了。 第585章 新城将起   “好了,我的大致想法就是这些。我提出这件事的目的在于,虽然目前就整个大陆的局势而言并不适合扩张,但结合目前自由之城刚过万的人口数,这其中有一个很大的弊端。”   “就是兵员补充问题,除了维持领地武力的猩红十字成员,除靈人也算领地里的特殊兵种,但这两块相加也不到总人口一半。全民皆兵不现实,终究有些老弱和后勤要留出来。”   “这意味着我们的风险承受能力太低,一旦和鱼人或幽灵爆发几场大战,假如我们运气差点人员消耗过大,后期兵员补充就会很艰难,收拢新人口、安置、征兵训练,事情太多。”   “所以我提这件事算是未雨绸缪,只有先把人口养起来,才有充足兵员储备。而这件事还只能现在做,趁着手里有余粮还有腾挪空间,不然后期光是粮食都能让我们无暇他顾。”   “当然,我也不敢担保这件事的后续,毕竟大陆局势一直在动荡,谁也说不清几天后会怎样。就像大家刚才讨论的,被拉大的防守面积,粮食耗消的压力等,这事肯定有风险。”   “而且这件事还不是某人或者某几人就能做的,个人力量就算一天忙到晚也没用,这需要在座诸位团结一致,然后把中低层全部调动起来,从我们自身由点到面的往下层扩散。”   “此刻参会的都是自由之城高层,或者说完全可以托付后背的自己人,所以我邀请大家坐在桌边,针对这件事做与不做商量出结果来,大家可以畅所欲言。”索尔给出核心议题。   索尔话音落下,整件事的利弊放在了桌面上,众人陷入了热烈的议论里。只是……芭拉和萝丝跑到会议桌后半段,凑头和自家三个香菇叽叽喳喳,怎么开个会还分男女阵营的吗?   索尔看得有些好笑,但也不会说什么,只要能讨论出结果就好,眼下这件事的确无比重要。之所以没有把这件事以政令的形式强制贯彻下去,是因为索尔自己的内心也毫无把握。   有些时候面对纷杂的世事,个人魄力其实没什么用,因为动荡局势里变数太多。万一收成不好怎么办?万一局势突然恶化大片敌人来攻怎么办?万一牲畜突然发生疫病怎么办?   大搞建设的事情一旦开始,眼下算是逆风而行,领地各方面都会变得更薄弱,风险承受能力也会大大降低。万一不慎再因为战争死点人,房屋空置麦田荒芜,那真是眼睁睁完蛋。   说到底还是粮食储备不够,要是粮食无限事情就简单了,直接大陆上收拢人口就完了。   索尔心里是倾向于建立新城的,还那个理由,兵员没有补充那还玩个屁。所以今天把众人聚集在这里,其实他是想借此坚定众人的意志,不然他有再浩瀚的想法一个人也玩不转。   “这件事要干……的确是大手笔啊!应该又要花费不少钱吧?”老地精向索尔感慨着。   “能用钱这事又简单了,只怕以后得用粮食来支付薪酬了。”索尔看着桌面感慨了句。   如果单独问老地精想不想做这件事,老地精简直太想了。这个新领地一旦建起来,意味着他手里权势的扩张,虽然新领地外形陡峭了点,但占地面积上比起两境主城也毫不逊色。   这对于老地精而言,一个领主能当到这个份上,就是至高的荣耀和成就了,此生足矣。   虽然民间和中低层偶尔也会流出一些不好的传言,比如有人说老地精是索尔的傀儡,被索尔架空,索尔才是自由之城的实际主人。老地精从来不会放在心上,那些蠢货活该种地。   老地精很享受和索尔之间这种黑锅你背,享福我来的合作,要没索尔帮他顶着他玩不转的。当然这只是玩笑话,索尔说的其中的风险利弊和此事的必要性,老地精全都心里有数。   “那你手里的粮食有那么多?够支撑这件事?”老地精·关心地问。   “支撑不可能,这件事背后所需付出的粮食数量太大了。不过我之前说了,这不是一个钱货两清的过程,而是逐步的,我们只能一边扩张耕地,一边让粮食产量跑在人口前面。”   “有粮食了再回头吸纳人口,然后靠人力再收获更多的粮食,循环反复。这个良性循环一旦竖起来,领地自身的压力就不会太大了,我们还能获得一定的兵员储备。”索尔回答。   “行吧,我主抓粮食这块看来又要有得累了。”老地精点着头,显然是赞成这件事的。   会议桌上突然安静了下来,索尔两人抬眼看去,似乎桌边众人都已经商议得差不多了。   “对于领主大人的提议,我们赞成放手一搏,也将在做好自己本分的同时努力承担更多责任。”史坦特和迪勒这个圈子已经商议出结果,此刻开口的是赞伦,话语显然是赞成的。   “我们女性这边也不会拖后腿。”克蕾蒂那个圈子说话的居然是露比亚娜,这个魔族贪财香菇是混进会议的吧?索尔看得有些好笑。不过也好,希望她能得到些归属感和参与感。   “好,感谢大家对我和布劳恩领主的支持,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将会很重。我先说说方向和细节,首先是艾蕾莎你们这边,你们要受累些,尽快建立起两地的传送阵,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刚才我们已经圈出了大概的修建位置。不过因为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如果到时候失败了耽误了大家的往来传递,希望领主大人能多多体谅。”艾蕾莎眨眼调皮了句。   “那不行,既然敢接事情就要有奖有惩。做得好肯定有奖励,做得不好也不要担心,顶多被我亲自打顿屁股而已,你们尽力就好。”索尔顺口玩笑了句,让几个小香菇屁股一凉。   “然后是肖恩这边,就照原定计划,先带一百五十人过来。一百人用于狩猎,五十后勤负责村落食宿等琐事。没有传送阵以前,我会把双子塔暂时留在这边用于两地物资调派。”   “你们进入迷宫的主要职责,是先摸清迷宫的环境和特点,同时采集迷宫内的食物。每天狩猎结束后,把打包回来的食物堆放在仓库里,我会按时来收取充做领地的粮食储备。”   “这边的生活相比起自由之城可能前期会清苦些,你们多克服。”索尔转头对肖恩说。   肖恩赶忙起身弯腰领命,并没有丝毫的推诿,这些事情是在来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的。   “说起来你这边才是真正和新城计划沾边,最忙碌的。市政厅的政令下达,建筑人手的招募和管理,新田地的开垦和畜牧场地规划,有没有问题?”索尔笑着看向身边的老地精。   “我这把老骨头显然又要受累了,能有什么问题,趁着还能动再帮你小子做点事吧。你赶紧和佩蒂给我生个孙子出来,我干起事情来才会有激情。”老地精玩笑着趁机怂恿了句。   索尔黑暗体质的事情老地精是知道的,但老地精认为主要原因是索尔耕地不勤的缘故。   “急什么?我现在也才二十出头好吧?到时候万一你的时间到了,安心眼一闭走你的就好,我们保证过得比有你在时还幸福。”索尔也没纠结黑暗体质的事,拍了拍老地精的肩。   “臭小子!临走前我一定要弄死你,我们一起上路。”老地精的胡子又气得竖了起来。   “你这边主抓建设的时候,要切记顺序很重要。在自由之城和暮光山麓两地间,城墙一旦竖起这里就是我们的自留地了,当中最先需要填充的,肯定是麦田和畜牧场地的规划。”   “然后才是安置人口的少量民用建筑和城墙的蔓延,其中还有一点,城墙外观最好呈弧形。长方形外观虽然规整,但相比起弧形会多出两个角的防守面积,总之你自己规划吧。”   “还有领地鼓动领民的宣传工作等,你的担子很重,但是也别太累,最好活用手边的专业人才。”索尔顺口说着能想到的,老地精跟着他的思路默默点头,将一些要点记在心里。   “今后海岸线这一块我们一定要占住站稳了,因为渔业这一块,很可能在今后更艰难的局势里成为我们唯一的依靠。和鱼人之间的大战肯定少不了,大家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我早几年旅行时去过海风郡那边,本来还想掳点造船人才过来,造起我们自己的渔船进行深海捕捞。就因为这些该死的鱼人这件事才拖到现在,毕竟鱼人可能会把渔船凿沉。”   “看吧,等有机会我把造船人才先养起来。如果有一天把鱼人打残了,到时两地间各起一个停靠码头,渔船就不必进入深海,只需在两个码头间横向浅海捕捞就行。”索尔补充。   “是了,这两地间的距离可不短,就算到时候全部规划成领地,从一头到另一头也要不少时间吧?如果我们铺上石板路,就可以跑马车提高运力节省时间了。”赞伦突然说了句。   “赞伦的想法很好,反正石料两边开山后多的是。大家也都想想,有可能对今后新领地有助益的,全部报到老地精这里,他负责总管。”索尔点着头,启发着众人的思路和热情。   于是桌边众人开始对连影子都还没有的领地,陷入了热烈的建设讨论。 第586章 仲夏事宜   领地会议一直持续到半夜才结束,散会后众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猜想着领地的将来。   倒是最后老地精提出了个国界问题,本来自由之城位于亚尔兰提斯和拜伦比安中间,算是两边领土各占了一点点。如今索尔的新规划,相当于在拜伦比安地面上掐走了一个弧形。   对此索尔摆手表示不用担心,低调闷头发展就好,大魔王抢点地盘还需要谁的同意吗?   转眼,夏天第二个月已过半,越来越热了。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开始按部就班的进行。   索尔每天都会不定时去往迷宫狩猎魔魂,就像以前进入秘境一样,不过重复杀戮终究是件枯燥的事。就在索尔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持续一段时间时,领地里还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第一件事有些诡异,就在新城的规划会议结束后过了几天,艾蕾莎突然让索尔去教会。   索尔到了后不出意外被小香菇扑倒,然后可怜的大魔王被强行扔在了她的小床上。本来索尔以为是小香菇想念自己,才把自己骗到教会来占自己的便宜,但她说的话却有些奇怪。   “其实这个‘寂灭之渊’迷宫我们教廷早就知道了。”艾蕾莎趴在索尔怀里突然说道。   “你个小笨蛋,你既然早就知道你怎么不早说?明明如今大陆上的魔魂那么难获得,还让我和露比亚娜那个贪财的魔族讨价还价了半天。”索尔揉着艾蕾莎的小脑袋被她气笑了。   “你也没问啊?再说我曾经说过的,第一次在海风郡外见到你时,我就提起我曾经在迷宫的第几十层深处见到过一个自称索尔的家伙,只是你当时似乎没有在意。”艾蕾莎回答。   索尔皱眉想了想,第一次遇见艾蕾莎是在海风郡村庄门口。那时索尔正好遇见光明教廷被亚尔兰提斯的异端审判者追杀,当时索尔以为异端审判者是黑暗十字,还出手帮了教廷。   初见艾蕾莎时她还是个面纱怪,当时小香菇倒是提了一嘴她曾见过自己,索尔没在意。   “你说你曾在…迷宫里见过我?你确定是我?”索尔被唬得一脸惊悚地从床上坐起来。   “外貌倒不是你,而是和露比亚娜一样是魔族的外貌,但他是一个魔族男性。他自称和你同名同姓,并声称自己是自由之城的领主,被困在迷宫里回不来了,让我们帮他一把。”   “当时我们有自己的事,而且看他外貌奇特都不是个人类。我们没有多交流,只是告诉他往上层爬可以回到一层的迷宫入口,不过我编了个谎言,说离开迷宫可以去到潘多尔。”   “但其实我们就是从暮光山麓进入迷宫的,我们通过文献得知这个迷宫后,不知道本源石的事派出人找了几天才找到迷宫入口,开会那晚你带我们去看迷宫我才想起这件事来。”   艾蕾莎把索尔重新拉倒躺在床上,趴在索尔胸口,用小脸轻轻摩挲着索尔健壮的胸膛。   索尔没顾得上旖旎,而是整个人有些混乱和惊悚,一个魔族自称是自己?是自由之城的领主?这算是什么狗屁事情?索尔很确定,自己以前从来没接触过什么‘寂灭之渊’迷宫。   “等等,你们教会去那个迷宫里做什么?还有你们怎么去到迷宫第几十层的?露比亚娜说那个迷宫每一层,从出口到下一层阶梯需要走三个月,你们难道在迷宫里走了几十年?”   索尔思索片刻后突然发现了一些疑点,低头看着怀里的艾蕾莎。   “不是,我们教廷从文献上了解到这个迷宫后,当时大主教有事离不开,只能我带了几个人进入其中一探究竟。要说目的其实我们也没什么具体目的,毕竟迷宫的一切都未知。”   “我们是当成一次随机探索来做这件事的,然后我们在迷宫一层转了转,发现这迷宫很大,就使用了脱离卷轴。这种卷轴的作用是脱离迷宫,能够瞬间把人传送到迷宫的出口。”   “但这种卷轴还可以反过来用,就是如果传送到出口后人不要离开,原地再撕开一个卷轴,就能把人送到同层迷宫的上下阶梯处。如果迷宫有上下层的话,能直接去往下一层。”   “因为当时我带着空间首饰,这种迷宫脱离卷轴有一些,是教廷早几年的存货,秘境里一般用不到就留了下来。然后我们统计了一下人数和卷轴的数目,开始使用偷懒的方法。”   “每到新的一层我们都会在入口处直接撕开卷轴,然后传送到本层阶梯处继续向下。”   “因为有卷轴,我们省掉了行走迷宫的过程,探索也有了新的临时目标。一是想看看整个迷宫整体有多少层,二是想看看迷宫里是否盘踞着什么宿主,或者有什么古老的宝藏。”   “可惜一直连下了几十层也没能到底,探索收获方面也没什么发现,只知道这奇怪的迷宫里有水源和食物还有游荡的怪物。然后也就是在那个过程里,遇到了自称索尔的魔族。”   索尔听着艾蕾莎的讲述一直紧皱眉头,倒不是怀疑小香菇。过程他是听明白了,但谜底却还没有解开,那魔族是谁?他自称索尔有什么目的?还是他曾经来过这片大陆认识自己?   据艾蕾莎说因为没有什么新奇的发现,她们根据手上卷轴的数量,当天去当天就从迷宫回来了。而现在艾蕾莎对这个迷宫的认知,和自己也差不多,注定回答不了索尔这些疑问。   “你们那种卷轴不错啊?还有吗?”最终索尔也没想出头绪,只能放弃,问了点别的。   “只剩两三个了好像,你要吗?如今这种卷轴我们教廷制作不了了,因为我们的高阶空间法师死掉了,就在海风郡那次和异端审判者的对抗里。”艾蕾莎趴在索尔胸口上看过来。   “行吧,拿来我备用着,我经常在迷宫里乱窜,万一哪天迷路了也说不定。”索尔沉吟片刻点点头,从艾蕾莎手里接过三个外观有些古朴的卷轴,然后随手塞进了自己的戒指里。   “这卷轴现在都成绝版了,可见当时你们是多么铺张浪费,这种可耻行为必须要接受惩罚。”瞪着天花板胡思乱想了一会,索尔翻身把小香菇捂住,让她明白了浪费可耻的道理。   离开教会后,索尔走在路上想了想还是放不下,去了趟除靈人协会,找到了露比亚娜。   “你们种族里……原来有没有一个和我同名同姓的家伙。”索尔抱手靠着门框问。   “你少臭美!我们种族没人会用那种傻气的名字。”露比亚娜从一堆武器里抬起头来。   什么我就臭美了?索尔有些无语,看来魔族香菇这里也问不到什么新的情况。   “经过这几天的工作习惯了吗?平时累不累?”索尔环视着屋内的摆设随口问了一句。   露比亚娜已经正式成为除靈协会一员,会长塞蕾欧还专门分给了她一间独立的工作室。   “还行吧,也就每天晚上这段时间会忙一点,需要附魔的武器会堆在我这里,我要提前完成附魔,他们第二天要用。就算你突然跑来关心我,答应我的报酬也一个银币不能少。”   露比亚娜一边埋头忙碌还不忘强调她的报酬,索尔抿嘴笑笑,轻轻帮她带上了房间门。   于是这件突然冒出来最终却没什么结果的事,就这么放下了,给索尔留下了一个印象。   领地里发生的第二件事是,费斯那边的魔魂和魔晶送过来了。   并不是费斯本人来,而是派了一个可靠的亲信,从潘多尔的中继传送阵一路辗转过来。   魔魂数量整整有两万,全部都已经用魂晶封装好。   来人礼貌的向索尔送达了费斯一家的问候后,开始从空间物品里向外拿魂晶,堆了整整一房间。除此外索尔留在费斯那里的四十万银狼,换成了一千魔晶,这次也一起送了过来。   从钱币的兑换率方面来说,一魔晶差不多相当于四百五十银狼,四十万银狼是换不到一千魔晶的。显然在这其中费斯又帮索尔添补了一些钱财,然后才凑成了一千的整数送过来。   如今大陆钱币正因为粮食短缺的局面而在贬值,所以索尔认为与其留一堆银币,还不如换成魔晶有意义。魔晶的使用面宽泛一些,比如领地的魔法路灯,或者传送阵等魔法造物。   上次自由之城发现魔晶矿脉后,索尔把那些魔晶矿石交给了杰夫的匠人工会处理,最后得到了差不多将近四千标准魔晶的样子。再加上费斯送来的这一千,正好凑个五千的整数。   这无疑是很大的一笔钱,可惜大陆如今的局势里,这些数字已经意义不大。   索尔一再挽留来人,可对方说还要趁这次传送开通正好赶回去报信。最后只是草草吃了一餐,来人就带着索尔给费斯一家的问候匆忙上路了,连索尔准备的酬谢都被对方婉拒了。   临走之前对方将费斯的原话诚恳地转告给索尔,这可能是奥德伦萨最后的一批魔魂了。   索尔对此倒也不意外,费斯收集这批魔魂应该费了不小的心力。这次还能从南境各大家族手里扫荡一波,但是今后因为魔魂和除靈人的数量相挂钩,魔魂也将渐渐变得有价无市。 第587章 恶灵来访   两万魔魂看起来多,但如果按领地里自己人人头数来算的话其实也没多少。索尔估计这些魔魂就算自己全部吸收,也未必能堆到七阶,更何况除靈协会那边肯定还要送一批过去。   除靈人才的培养不是一两天就能收到成效的事,必须在手里有余裕的时候尽量做朝前。   而且和成为职业者不同的是,除靈人才的获得更艰难。一个一阶晋升二阶,首先要闯过晋阶沉睡这一关,成功后才有可能成为大陆各常见职业,或者成为眼下炙手可热的除靈人。   这意味着要出现一个除靈人,必须连过两道不确定的概率关卡。   细数下来大陆上的普通职业那么多,概率被分薄一拉扯,出现除靈人的概率难免变得更稀薄。但即便知道是这样,除靈人才的培养也不能有丝毫放松,这是如今大陆局势决定的。   所以两万魔魂,索尔还是给塞蕾欧的除靈协会那边送去了一万,用于扶持基层除靈人。   剩下的一万人人有份,老地精史坦特和赞伦他们按人头一千的份额分配,自家的香菇也有。   估计魔魂全部吸收完后,这一批里唯一能冲击阶位的就是自家的三个香菇了。毕竟贝丝佩蒂和克莉丝她们三个都还是二阶,到三阶的魔魂应该是够了,想往四阶窜应该还差着点。   其他人的一千吸收完估计泡都不会冒,算是聊胜于无吧。好在如今有了诸神的地牢那么一个迷宫,魔魂的获得又有了新的途径,剩下的就是等时日渐过,魔魂的数量积攒起来了。   不过今后领地每有一批魔魂,除靈人的培养也是要优于众人自身单体成长的。在索尔的构想里,领地除靈人的数量至少要先和猩红十字成员持平,才有余裕偏重众人的自身成长。   魔魂的分配就这么告一段落,这算是最近领地里发生的第二件事。   第三件事对于领地而言并不算一个好消息。   那天索尔被塞蕾欧邀请到了除靈协会,据塞蕾欧上报说自由之城周围可能出现了恶灵。   索尔没有迟疑,既然出现了那就只能面对。   于是协会立刻集结了一批有实力的除靈人,索尔还拉上了自家三个四阶的香菇,洛娜克蕾蒂和艾蕾莎三个。连五阶的露比亚娜都被顺便拖走,毕竟这个魔族香菇也有着魔法力量。   恶灵是巡防的黑暗游侠观测到的,不过对于这种没见过的新类型敌人,他们也不确定是不是恶灵,只能先把消息报回去。发现恶灵的方向是自由之城南方,众人集结后即刻赶往。   索尔到的时候荒夜里已经很热闹,大多是举着火把的除靈人,其中有自由之城的,也有另外两个同盟领地过来进行除靈学习的。众人的表情紧张而兴奋,显然知道即将面对什么。   除此外收到消息的老地精也赶了过来,他怎么说也是明面上的领主,有必要过来坐镇。   众人虽然举着火把照亮了大片的荒野,但远处的恶灵是看不见的,因为众人害怕恶灵携带着规则没敢靠得太近。只能依靠队伍里有视野的黑暗游侠,向身边人转述着自己的见闻。   恶灵作为一种新类型的敌人,无疑在单体实力方面远比死灵更强力,但智慧方面应该很低下。不然恶灵一出现肯定是直扑人类领地而来,而不是在荒野里随机游荡,遇到谁算谁,   眼下众人之所以会紧张,是因为自由之城这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敌人。虽然理论学习的时间已经不短,但众人仍然不确定这场战斗能否圆满结束,所以都在等能发号施令的人来。   索尔到之后没有急着发布命令,而是先观察,用自己的死灵之瞳。周围一众除靈学员都清楚索尔并不是黑暗游侠,甚至连除靈人都不是,此刻不禁觉得索尔领主大人更加神秘了。   其实除了生灵外,死灵和恶灵都是可以看见的,哪怕是普通人,这或许是因为各种幽灵之间的特性不同。但是就算能看见学员们也不敢靠得太近,不然被吸进了规则里就好玩了。   在不确定恶灵是否携带规则以前,保持安全距离,这是除靈课堂上反复强调过的知识。   索尔开启死灵之瞳后,顺着众人眺望的方向找了找,又前移几步调整了方位和角度,才找到了那个敌人。此刻那个敌人距离这边的人群大概七八十步的距离,正处于无序游荡中。   在索尔的死灵之瞳里,所有幽灵都是鲜红色,在广袤的黑暗背景色里很是鲜明显眼。死灵处于飘荡移动状态,生灵是几乎不动原地静止的人形,而恶灵则是无序时常走动的人形。   根据自己上次对死灵之瞳的摸索,索尔一眼扫过去就有了判断,果然是来了一个恶灵。   “放鸡!”对此索尔也没觉得意外,该来的总会来,没什么好说的,照原定计划就好。   听到索尔的话语本该有些滑稽,却没有人笑,反而每个人都很肃穆。因为众人突然有一种站在历史节点上的庄严感,在幽灵和人类的这场战争里,今天自由之城将掀开新的一页。   收到命令的杰拉比走出人群,怀里抱着一只被捆住鸡爪正‘咯咯咯’的公鸡。捆鸡的绳索预留出了足够的长度,让人可以把鸡抛出去之后,能依靠绳索和鸡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   用小动物试探恶灵规则是塞蕾欧那边想出来的,而怎么把鸡放出去这个问题,也曾在除靈课堂上反复讨论过。有人说驱赶,有人说把鸡放在恶灵正面,人绕到恶灵背后再拉绳子。   各种讨论层出不穷,理论方面可以说已经很完善,其中许多天马行空的想法甚至让人觉得像是个游戏。但每个人都很清楚,当一个游戏需要你用生命去玩的时候,就不是游戏了。   经过各种或荒诞或严谨的讨论,最后定下的就是眼前这种,实施者是黑暗游侠杰拉比。   杰拉比抱着那只不知噩梦将临的公鸡,依靠他自己的游侠视野向恶灵所在的方向靠近。   在大概距离恶灵六十步的时候,他用力举起公鸡向着恶灵所在的方向抛了出去,连接着绳索的公鸡惊叫着拍打了几下翅膀,滑翔一小段后落在距离恶灵四十多步的距离上不动了。   之所以把鸡的两只爪子捆住,是担心鸡受到惊吓在地面上乱跑。至于用一只活生生的鸡来测试,是因为担心死灵对尸体没有兴趣,可以说每一个细节都在除靈课堂上反复推演过。   不是众人残忍,还是那句,人命总比鸡命值钱。   而且在多远距离开始抛出公鸡,怎么才能把鸡扔远一点,怎么收绳子,都是有讲究的。   杰拉比一边收着绳子一边向趴在草丛里的鸡靠近,不过在距离着公鸡几步远的地方,杰拉比就停步不再前行,而是利用手中的绳索把公鸡拖了回来,并没有走到公鸡所在的位置。   这样做是担心公鸡正好处于恶灵的规则边界,所以隔着几步把鸡拖回来,理论上扔鸡的人是安全的。拖回来再把鸡对着恶灵扔出二十多步的距离去,然后收绳子,如此循环反复。   方法或许原始土狼了点,但只要有效就行。没有人会去嘲笑杰拉比的小心谨慎,面对原本可以避免的死亡,怎么小心都是应该的。这也是索尔强调过的,先保全自己再面对幽灵。   就这样,恶灵在远处无序游荡,一只鸡始终隔在杰拉比和恶灵之间,而杰拉比隔在众人和恶灵之间,众人就这么举着火把慢慢靠拢上去。扔了四次后,公鸡已经被扔到恶灵附近,   此时杰拉比正站在距离恶灵二十多步的距离上,众人则跟到了三十多步的距离。   看到鸡再次被扔出去接近恶灵后,众人难免心里揪着心,实际上来到这个距离上基本已经可以大致判断,这个恶灵应该没有规则。不过众人仍然耐心观察着,等待着最后的结论。   “咯咯……”公鸡发出两声悲壮的鸣叫,然后叫声戛然而止。   有视野的人看得很清楚,刚才那一瞬恶灵出手了,动作很快,像一阵无形的狂风瞬间掠过。那只鸡立刻被腐化成了一具骨架,也算是完成了鸡生的一次英雄壮举,留给后鸡缅怀。   “没有。”杰拉比扔下手里不再有重量的绳索,边喊边转身用最快速度向众人狂奔。这声没有,是在提醒所有人该恶灵没有规则,不然不会使用近似于贴身的手段来杀害那只鸡。   至于杰拉比的狂奔逃走也是索尔要求的,毕竟恶灵一切数据未知,谁知道它有着多快的速度。等杰拉比跑回众人之中后,索尔扬起手臂,一排早已蠢蠢欲动的法师立刻站了出来。   “轰轰~!”各种火球闪电冰锥等魔法瞬间乱飞,法师们扔完魔法就退,以免恶灵追击。   自己发令的手都还没放下,恶灵周围魔法就已经炸成一片,索尔脸色有些发黑地转头想看看是谁不遵号令。然后就看见克蕾蒂洛娜和艾蕾莎几个满脸兴奋,各种魔法正扔得飞起。   好吧!既然是香菇党带头,大魔王有必要避其锋芒,等事后打一顿小屁股各个击破吧。   之所以全是法师出面,是因为费斯的情报里说过,只有魔法才能对中级死灵有效杀伤。 第588章 凛风渐起   此刻几乎领地所有高阶法师都在这里了,从二阶到克蕾蒂她们最高的四阶,有力出力。   法师们施放完魔法后果断后撤以免恶灵扑击,索尔提着剑挡在她们前面。他认为这番魔法风暴应该没能消灭恶灵,因为当时费斯的情报说得很清楚,需要四到六阶强力法师数人。   果然,等魔法爆炸卷起的风尘消散,索尔一眼就看见之前那个恶灵还在无序游荡。不过在索尔的死灵之瞳里,该恶灵的光泽似乎黯淡了一些,看来那波魔法轰炸还是有一点效果。   之所以要先测试规则再动用魔法,是因为恶灵一旦反击众人,如果携带着规则扑过来它甚至都不用出手,只需要把众人吸进规则里就完了。所以要先测试过,众人才能放手施为。   至于眼下恶灵没有扑击过来,很可能是因为攻击者并没进入它的感知范围。刚才的魔法轰炸众人隔得很远,几乎都是在三十步左右的距离发动,而且众人炸过后还马上及时后撤。   最先出手的应该是艾蕾莎,她一上来就给了一个大范围照明术,那应该是光明教廷的拿手把戏,前方大片荒野瞬间亮如白昼。其他法师可能是看见有人出手了,下意识就跟上了。   现在众人都看得很清楚,在照明术的效果里,那个浑身黑油油的家伙仍然在不远处无序徘徊。苍白的照明术光芒里,它极致漆黑的身影和环境形成强烈反差,让人看得有些心悸。   众人都很清楚,这波魔法攻击失败了,或者也不能说是失败,而是魔法强度不够而已。   这就像是一场临时的现场教学,不只是除靈学员们在认真地学习着,也包括索尔自己。   索尔心里飞快补充着关于恶灵的认知,低智慧,感知范围有限,远程只要留出足够距离就能放心进行魔法轰炸。这意味着今后只要推高法师们的阶位,无规则的恶灵并不难对付。   又安排了两次魔法轰炸后,索尔让法师们退开休息,然后让黑暗游侠们编队张弓搭箭来了几轮碎魂箭,只是效果不太明显。倒也在预料之中,毕竟除靈人的阶位普遍都才二三阶。   就这么卡着距离,魔法和弓箭轮换着来了十多轮,众人都有些能力不济了。经过数次远程轰击后,那个恶灵从外形上看也有了涣散拉扯的迹象,像个浑身挂满了碎布头的破木偶。   索尔决定出手了,按理说以他的身份地位不应该亲自犯险,但作为领地最高战力索尔认为这是有必要的。他必须试试能不能从近战层面把恶灵击杀,也算是为近战们找回点脸面。   关键是这个恶灵仅靠手里的人手,显然还暂时无法消灭它。也许众人可以依靠延长战斗时间耗死它,但以后免不了还有下场面对恶灵的时候,自己总不能每次都躲在后面干看着。   之前恶灵扑杀那只鸡的时候,索尔大致观摩了对方的速度,或许可以拼一拼。危险肯定有,索尔也无法想象自己被恶灵扑脸会不会瞬间腐化,不过他有把握躲开恶灵致命的攻击。   只要不被恶灵扑个正着,不论腐化一只手还是一条腿都问题不大。交手后万一发现速度方面不敌,自己可以立刻一个随机传送飞走,再来一瓶重生药剂就能把失去的手脚长回来。   眼下索尔有两个对敌方案,第一种是依靠自己六阶的速度和对方周旋,然后用深渊的裂痕将对方斩杀。第二种是使用骷髅变身假装同类接近对方,然后出其不意地偷袭干掉敌人。   第二种看似荒诞,但索尔其实是验证过的,当他变身为骷髅行走在荒野里时,哪怕隐藏起自身的黑暗体质,死灵也从来不会理会他。只是不知道这种变身……对恶灵有没有效果。   “领主大人!”   “索尔!”   看到索尔突然独自迈步走向恶灵,身后的除靈成员和自家的香菇们纷纷惊叫起来。索尔向身后摆手示意大家放心,然后在众人震惊的视线里,突然变成了一具……提着剑的骷髅。   不过向着恶灵走了一段,索尔想了想又变回了人类。因为他突然想到骷髅本来就行动得有些僵硬,要是变身对恶灵无效或者说被对方识破,那恶灵扑下来自己还真是躲都没法躲。   那就……硬撼吧。   恶灵的速度应该没有自己快,唯一的难点在于无法预判它的动作。因为恶灵甚至都不是一个实体,自然也就不会像人类一样受限于自身的肉体和骨骼,而有什么攻击的前置动作。   索尔心里盘算着彼此战力比,脚下陡然爆发速度,直接向着恶灵冲了上去,身后众人纷纷看得揪起了心。之所以要冲锋,是因为处于活动中才能灵活躲避,不然临时起步来不及。   随着索尔的接近,恶灵马上做出了临敌的反应,躁动翻飞。索尔甚至还有余裕判断了一下恶灵的感知范围,大概十多步左右的样子,一旦有生命体进入了这个范围,就会惊动它。   索尔本身也不是毫无防护,开启了三个精神护盾,身上还特意换上了自由之城的抗靈防具,今天所有人几乎都换上了。不过眼下这些外在条件并不重要,比拼的还是眼力和速度。   第一记斩击甩空,恶灵瞬间反扑,索尔从容躲开,他平时最习惯的战术本来就是一触即分那种闪碰战。速度上恶灵显然比死灵敏捷得多,在空气里翻飞就像水里的游鱼一样滑溜。   有了第一次攻击互换索尔瞬间放下心,对于强者而言,很多时候敌我战力比本来就是一瞬间就要做出判断的。现在唯一让索尔觉得有些辣手的是,对方无序的行动有些难以揣测。   两次交手后索尔果断扔开长剑,因为他想起自己还能更快。于是果断变身成行动更灵活的枭首魔,强行用速度和密集的斩击压制敌人,使用锋利手臂他一样可以斩出深渊的裂痕。   后方众人早已看得屏住呼吸,因为战在一起的两个身影实在太快了,看起来就像是两团残影一样。整个场面大部分时候是无声的,只有索尔的锋利手臂时而会划起撕裂的破空声。   艾蕾莎小手紧紧攥紧,长袍都捏皱了,可惜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时而补充一个照明术。   也许是索尔运气好,也可能是恶灵撕掉了神秘的面纱后也就那样,虽然比死灵强但强也强得有限。习惯了战斗的节奏和速度后,双方智慧方面的差别开始显现,索尔越来越从容。   一番高速的缠斗互换后,索尔已经用深渊的裂痕命中恶灵三次,代价只是手臂上几处被蹭破了皮轻度腐化。唯一让索尔有些疑惑的是,臂刃斩中敌人居然会有种斩中实体的感觉。   普通的死灵一记深渊的裂痕就能够送走,可恶灵扛了三记斩击也没有败亡的征兆,倒是行动上有了些迟缓的迹象。索尔认为这其实也就够了,利用伤口的累积我一样可以送走你。   围观的众人一脸紧张,但沉溺于战斗的索尔并没有感到太大压力,还有余力不时调整下战术细节。唯一的意外是在索尔第四记深渊的裂痕命中对方后,恶灵灵敏的身影突然一停。   高速互换中突然有一方停顿,索尔下意识选择急退两步,准备观察后再战。然后该恶灵突然做了件让众人目瞪口呆的事,它突然双手张开像要拥抱天空一样,然后……叫了一声。   索尔有些无语,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家伙……是会叫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说话。   刚才恶灵声音传来的瞬间,索尔本来是想飞快堵住耳朵的,他害怕万一是什么女妖嚎叫之类的精神攻击就完蛋了。可抬手索尔才想起自己是锋利手臂,这一迟疑叫声已经过去了。   那叫声粗糙难辨,索尔没感到任何不适,也无法确定对方叫这声是因为疼痛还是悲愤。   下一刻包括索尔在内众人又被唬了一跳,死灵保持着拥抱天空的姿势,整个人突然原地膨胀,变成了个黑油油的胖子。这是……要自爆?被唬住的索尔瞬间狼狈翻倒滚进草丛里。   然后,死灵扬起的脑袋突然朝前一梗……吐出了六个死灵。   索尔抱头趴在草丛里最终自己把自己逗笑了,好嘛,显然忘了这家伙还会制造死灵了。   费斯说过的,恶灵会通过吞噬死灵来强化自身,必要的时候也能制造死灵来围攻敌人。   好吧,索尔表示没有规则的恶灵……顶多算是个快速的对手。   多出来的几个杂鱼死灵被索尔迅速解决掉,接下来的战斗没有了多少悬念。在恶灵准备再次喷吐死灵时,被伺机已久的索尔抓住机会强行斩了首,用深渊的裂痕把它送下了深渊。   这场恶灵初战终于以自由之城的获胜而告终,这个恶灵死掉后回馈的精神力很丰厚,几乎所有参战的人都感觉到了精神力的增长。等索尔回到队伍时,受到了众人英雄式的欢迎。   自家三个香菇围上来,看着索尔几处露着骨头的手臂心疼不已。三种魔法亲和的治愈术像不要钱一样刷下来,刷得索尔全身血液躁动不已,也不知道治愈术刷多了会不会流鼻血。   喧闹的人群里,索尔脸上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只是悄然和塞蕾欧对视了一眼,彼此目光凝重无比。看不见的凛风已经近了,不知道当恶灵联袂而来时,自由之城还挡不挡得住。 第589章 战后总结   回城的路上,众人沉浸在胜利喜悦里一路谈笑着,纷纷表示学到了不少。今天看到了自由之城如何面对恶灵,这些经验带回他们自己的领地,无疑将为除靈这块带来不小的助益。   索尔脸上没什么获胜的喜悦,因为今天的战斗里他看得很清楚,这种对敌方式其实有着很大破绽,就是只能针对单个恶灵。如果来犯恶灵在两个以上,这种战斗方式无疑很笨重。   索尔不满意的地方在于,倾斜整个领地大部分除靈力量去围剿一个恶灵,却没能速战速决。今后来了更多恶灵怎么办?自己就算能拖住一两个,剩余恶灵也足以造成大面积杀戮。   当然,能获胜终究是件好事,人类接受和适应新形式战争有着一个逐渐的过程,心急也没用。说到底还是除靈这块底蕴和实力太低微,索尔焦心的是,要怎么扭转这种被动局面。   更早之前的除靈协会高层会议上,索尔就曾指出过这个问题。按如今大陆越来越恶化的局势,恶灵遍地那天已经不远,今天这场除靈战,说到底只是吹响了新型战争的号角而已。   之所以没把这些问题拿出来说,是不想影响众人获胜的喜悦,以免让人灰心丧气。但下层人员可以浑噩不知,作为领地高层却不能,自身的位置要求他们要随时比领民看得更远。   所以战斗结束后,在除靈协会成员们还处于热烈激昂的讨论里时,索尔和塞蕾欧以及老地精回到了会议室,面色凝重的在会议桌边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史坦特等人也相继到来。   史坦特他们因为职业限制对除靈这块帮不上太多忙,但听一听领地危机还是有必要的。   等到人来齐,索尔把今天的战斗过程简单复述了遍,桌边的众人不出意外陷入了沉默。   恶灵未到之前众人难免心存侥幸,觉得自由之城的除靈力量或许不弱。也只有真正的和敌人碰撞过,这些严峻才击碎了众人的幻想,让众人明白今后的除靈战争绝对不能这么玩。   这种相当于举城之力去对抗一个恶灵,就算最终取得胜利,战果也根本不值一提。索尔眼下把众人叫到桌边,无非是针对今后即将来临的恶灵遍地的局面,提前想出一些预案来。   其实众人都清楚今天讨论不出什么来,但包括索尔自己在内,还是坐在桌边做着些力所能及的补充,不然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只是会议桌上气氛很低沉,有种暴风雨前夕的压抑。   “算了,我们手里的力量终究有限,不像各境主城那样握有大批的高阶法师。所以我认为多想无益,尽力吧,如果局势恶化,死人再所难免。”老地精叹了口气,率先挑了个头。   众人包括索尔全都点着头,如今的大陆局势,早已经不是某人或某些人就能够扭转的。   “那我们的新城扩建计划……”老地精又问了句。   “不变,那是我们的根本,没有人口,领地连最后的防守都成问题。”索尔摆手打断。   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几句交流后,众人又在桌边陷入了沉默,气氛凝重无比。   “其实大家也不用太悲观,我今天邀请大家过来主要是查缺补漏。大势我们无法改变和抗衡,那就只能尽量做好应对准备,所以我们现在坐在这,算是进行些细节工作的梳理。”   “自由之城其实已经不错了,面对着一样的局势,我们总不会是大陆上最惨的领地。”   “这样,我先说几点我暂时能想到的。今天的除靈战争也算有所收获,我们对恶灵这块又新增了不少了解。等到构建起成熟认知,过于繁冗的战斗方式肯定要做出抛弃和改变。”   “只是以后测试恶灵规则时,有必要把鸡换成老鼠,毕竟一只鸡也算不少肉呢,艰难时期搞不好就是条人命。”索尔顺口开了个玩笑,活跃下会议气氛,众人也勉强露出丝笑容。   这其实也不是玩笑,一只鸡测试一只恶灵看起来不算什么,但以后随着恶灵越来越多再用鸡去测试明显就不划算了。今后的肉食本来就越来越难获得,节省只能从点点滴滴做起。   “鸡的事情只是件小事,我想说的是今天的测试过程看到的人应该都学会了,今后协会这边要抓紧成立几个测试小队,以应对数个恶灵同时出现的局面。”索尔对塞蕾欧嘱咐着。   塞蕾欧默默点着头,将要点记在心里。   “以后每批送到除靈协会的魔魂平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用于发掘基层除靈人,一部分用于扶持起几个高阶除靈人来。就先从你和你弟弟杰拉比两人开始,我提供你们回归药剂。”   “在这场战争里,除靈人才是主要战力,我们其他职业就算下场能帮忙的也很有限。”   “之所以只扶持少部分人,是因为我手里的药剂不多,本来以为还有几年从容发展的时间,但如今看来危机已经越来越近了,所以时间不多了。”索尔轻扣桌面,说得有些凝重。   最初获得回归药剂时索尔也曾有过野望,想依靠药剂把领地平均阶位拔高。那样的自由之城,在这片大陆上才真正谈得上屹立二字。现在看来,那只是个美好而遥远的愿望罢了。   如今抛开自己用于换取粮食的,以及送出去的,索尔手里还有着十多瓶回归药剂。这其中还包括了从奥德伦萨拍卖会获得的第二批药剂材料,拿回来后再次配制后获得的十多瓶。   这点微小的数量,光是保全自由之城的高层晋阶都显得有些紧张,哪里还有余裕去顾及大多数人。而且今后那些稀有的药剂材料,可能很难再弄到了,这没准会是最后一批药剂。   不是用钱币还是用粮食购买的问题,而是因为有钱也买不到。如今的大陆哪里还有多少冒险环境,没有冒险者满大陆乱窜哪里还会有药剂材料的货源,大势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   “我认为除了高阶除靈人,领地里的法师也必须扶持起来,所以我建议洛娜和艾蕾莎我们几个平时也加入迷宫狩猎,等我们自身阶位起来也能减轻领地的防守压力。”克蕾蒂说。   索尔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早几年曾说过不希望自家的香菇们介入战斗,他会保护她们,可站在如今的大势里,那显然成了一句笑话。等大批恶灵来袭,谁也跑不掉。   “没用的,你们现在四阶,再想往五阶去需要的魔魂数量已经不少。关键是就算你们组队去迷宫,也谈不上什么效率,实力成长到一定的阶位,只能靠整个领地的资源往上堆。”   “每人每天能收获的魔魂其实是有限的,因为你在迷宫里移动寻找会花费许多时间,假设你一天能遇到一百个怪物,收获一百魔魂。在这个基础上,你能做的改进其实很有限。”   “哪怕你保持着足够的狩猎热情,甚至具备着一击杀敌的实力,哪怕你节省吃饭喝水的时间,甚至不眠不休,你所收获的魔魂在一百这个数字上也不会翻倍,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意味着你想靠个人努力把自己提升一个阶位,你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而到我的六阶你再想往上,可能就需要数年。问题现在领地里有更需要你们的地方,你们离不开。”   “比如传送阵的修建,又或者平时的协防,再有恶灵来你们法师必须第一时间出现在前线,你们去了迷宫,防线这块少了你们无疑会很吃力,领地伤亡也将因此扩大。”索尔说。   克蕾蒂沉默着,心里却无比感动。她知道索尔说的有道理,但其实主要还是那个原因,他不希望她们去涉险。这个问题其实在餐桌上克蕾蒂就曾提出来过一回,但被索尔否决了。   根据肖恩那边的探索进展反馈回来的情报,迷宫里的敌人目前最高有五阶出没。克蕾蒂她们几个去,就算能凭着智慧和配合多次获胜,但只要失败一次,索尔承受不住那种失去。   在索尔看来这其实是个概率问题,你不定时狩猎,也许一生下来遇到的真正会丧命的危机就那么几次,没准你能侥幸逃过。但如果你想把狩猎变成常规生活,那么每天都很高危。   克蕾蒂她们四阶,却去面对同阶甚至五阶的敌人,索尔绝对不会让她们面对那种风险。   说到底还是自己能力不够,如果自己具备着横扫一切的实力……,索尔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你们这个想法倒是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方向,这样,等肖恩那边把迷宫大致环境彻底摸熟后,暮光山麓那边的猩红十字成员从一百加派到一千,以增大每天魔魂的收获量。”   “然后今后每批魔魂送来,主要先以除靈人和法师为主要培养对象,依靠这两个职业先把防线拉起来。至于我们自身的阶位成长先缓一缓,大家认为怎么样?”索尔问桌边众人。   众人包括老地精在内全都纷纷点头,没有人去争什么,平时争来争去其实也只是开玩笑而已。如今艰难的时期即将到来,领地各类人才的培养必须要有个侧重点,众人都很赞成。 第590章 求援   会议桌边的每个人都知道,这次恶灵来袭就像个开端一样,今后的世道无疑会越来越艰难。可活着总要面对,众人也只能尽力守护着目前的生活,这是领地最近发生的第三件事。   领地的第四件事,勉强算是一个好消息,仍然是关于除靈协会这边的。   出去试探生灵规则的破解小队回来了。   消息是塞蕾欧告诉索尔的,索尔当时还很是高兴了一番,等塞蕾欧说起回来的其实是第二队人的时候,索尔的心情才重新陷入了凝重。显然,第一队人牺牲了,第二队人回来了。   第一个三人小队的抚恤已经发下,塞蕾欧甚至都没有惊动索尔,也没有像索尔说的那样把事情推在他这个领主头上。而是独自以除靈协会会长的身份,亲自登门向那三家人致歉。   “他们的家里都已经安抚妥当,你不用再去过问了。今后这样的牺牲肯定还会发生,不过从今往后我会试着自己做决定,这本就是我这个会长该负责的范畴。”塞蕾欧对索尔说。   显然塞蕾欧想独自扛下那些精神压力,索尔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沉默着摸了摸她的头。   牺牲向来是件沉痛的事情,第一个破解小队临走前,就在这间会议室,索尔还曾经和他们有过一次交谈。至今索尔都还记得那三个年轻人,坐在桌边诉说她们勇气和决心的样子。   转眼已是两个世界。   据塞蕾欧说在第一队人即将出发时,她擅作主张的做了一个调整,那个小队并没有以自由之城周围最后那个生灵为目标。而是直接去往了崔斯顿,帮他们解决领地东边那个生灵。   索尔这才想起崔斯顿领地暖风镇的东边,的确有个生灵已经很近了。不过暖风镇那边一直没有发来求援的消息,据说他们自己也培养了几个破解小队,想要自己解决领地的危机。   只是他们的小队派出后同样没有回来,详细的消息,是过来自由之城学习的欧米娅带到桌面上的。所以塞蕾欧想反正要派破解小队去历练,那不如直接派人过去帮帮暖风镇的忙。   于是自由之城的第一个小队倒下了,第二个小队回来了。他们依靠着自身毫无把握的拼搏精神,向死而生,最终走出了规则,送走了生灵,成了暖风镇的英雄。   虽然第一小队让人哀痛,但第二小队的回归还是让索尔觉得很欣慰。   “我做错了吗?私自派人去往崔斯顿,算不算插手领地外交?”塞蕾欧像这样问索尔。   索尔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笑着轻轻抱了抱她,然后被小香菇抗议自己又占她的便宜。   接下来索尔在除靈协会接见了第二小队的三个年轻人,如今旧事重提,他们脸上还有着当时的兴奋和悸怖。据三个年轻人回忆说,那个生灵的规则,似乎是一个关于人性的故事、   故事内容大概是在一个小镇上有一个富翁,为人很善良,时常会接济一户落魄的平民。   平民一家心怀感激,时常盘算着要怎么回报富人的恩情,可随着时日渐过,他们发现这恩情已经还不清了。于是某个夜里平民一家杀掉了富人,接管了他的财富,下辈子一起还。   三个年轻人声称因为情报的缺失,很多地方只是他们的盲目猜测,他们也不能完全确定整件事情是不是这样的。在最后放手一搏时,他们选择了站在富人一边,然后似乎猜对了。   三人的话语说得有些凌乱颠倒,努力想向索尔还原规则里的场景,每说到一个自认为重要的地方,还会和索尔分享他们的发现和喜悦。索尔表现了足够的耐心,一直微笑着听完。   当索尔问及今后还敢不敢去试探规则的时候,他们都勇敢地点了点头。这让索尔觉得欣慰,不论三个年轻人是因为幸运还是因为他们真的扼住了命运的咽喉,索尔都为他们高兴。   该发放的奖励和荣耀塞蕾欧已经做了,索尔能做的已经不多,只能口头上肯定了他们的努力,并鼓励他们今后继续为协会发光放热。等到三个年轻人离开后,索尔找来了塞蕾欧。   “让三个年轻人好好休息段时间,今后都是这样,有成功回来的小队暂时让他们沉静段时间,不要频繁的进入规则。等到有三个这样的小队在手里的时候,生灵就问题不大了。”   “该有的奖励和崔斯顿那边的感谢,不要克扣全给他们。另外在协会内部把他们作为荣耀典型竖起来,加大宣传,让三地联盟都知道这件事。”索尔对不停点头的塞蕾欧嘱咐着。   这是近段时间领地里发生的第四件事,由此也可以看出大陆局势的紧张。毕竟以往如果是安定时期,入夏第二个月刚过半的这几天,不该发生那么多事,至少不会那么密集频繁。   仲夏二月的最后一件事发生在今天。   今天索尔没有去往迷宫,而是和老地精碰了个头。   如今领地的民用建筑基本处于饱和状态,而新城扩建计划也已经开始,暂时从自由之城这边开始动工向暮光山麓那边铺过去。建筑内容包括规划、开垦、路面修整、城墙建设等。   索尔之所以没有忙着去大陆上到处拉拢人口,主要是因为领地的安置建筑还不多,等过段时间有了一定数量他再开始。今天留在领地是为了看看各方面的进程,顺便补充些建议。   目前建筑人手刚刚完成招募,工酬方面还是采取钱币支付,因为自由之城表面上粮食供应还是正常的,并不存在粮食紧缺的迹象。物价虽然有波动,但总体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和老地精碰过头后,索尔询问了下建筑进度,又依次去看了农耕和畜牧,还去海边逛了圈。最近鱼人倒是消停不少,但海岸线那边并没放松警戒,以防鱼人什么时候又突然抽风。   中午的时候索尔摸回了自己的领主宅邸,蹭了安朵豆芽一顿午餐。午餐后搂着没能跑掉的佩蒂香菇,在庭院的摇椅上睡了一个午觉,等神清气爽的醒来,索尔准备下午去往迷宫。   刚一走出领主府就有人来请,说是老地精那边让索尔去市政厅一趟。不是早上才刚刚碰完头吗?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当时没想起来说吧?索尔也没纠结,改变方向直接去往市政厅。   索尔到的时候市政厅算不上热闹,但还是人来人往进进出出。   路过外围庭院时,索尔看见树荫下的一张景观石桌边,坐着一个奇怪的香菇,而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她们俩看起来体型有些娇小,头上有着对三角型小耳朵,覆盖着软软的绒毛。   这似乎是两个……猫女?索尔猜测着,自由之城如今时常能见到异族的身影,地精、哥布林、矮人、蜥蜴人、半身人等各种都有,不过数量不多,可能占总人口百分之二的样子。   这两个猫女看起来除了体型娇小外,外貌上和人类差别不大。手指倒也算修长白皙,只是长有尖锐型的指甲,不像人类的指甲那么圆润,而且在手背上还覆盖着一层柔软的兽毛。   索尔之所以注意到她们,主要倒不是因为外貌,而是因为穿着。坐着的那个香菇一身还算得体的裙装,气质还算不错,而站着的那个香菇一身猎装,正用视线梭巡着过往的行人。   从这两人一坐一站的行为来看,或许站着的这位是坐着的这位的仆从或者护卫。   索尔路过时难免多看了几眼,正好被站着的那个猫女逮个正着。   “你在看什么?”那猫女撩了撩身后的一件小型披风,爪子……嗯,手搭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对着索尔假装凶狠地皱了皱鼻子。只是搭配上比人类稍小的五官,看起来有些好玩。   “我路过,随便看看。”索尔微笑着拐下主道。   “站在那里,不准过来。”在隔着两三步距离时索尔被对方喝住,对方腰间的佩剑已经拔出了一半。索尔心里喷笑了一声,这是……人类恐惧症吗?还好是用剑而不是用爪子挠。   到这里索尔已经确定站着的这个猫女是护卫,有着四阶实力,职业可能是剑士吧或许。   “你们好?你们是来自由之城游玩的吗?”索尔微笑着试探了句。   似乎听到索尔问话,坐着的那位猫女终于转过身来,姿色还不错,只是搭配着两个竖着的毛茸三角耳,总会让索尔联想到小动物。看来这位排场还不小,之前的对话都没惊动她。   “和你有关系吗?你是谁?”护卫猫女问。   “我就是个路人。”索尔拿出蛋来扯。   “路人你胡乱搭什么讪?走远一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护卫驱赶着索尔。   索尔有些无语,怎么猫人那么凶的吗?   “抱歉,打扰了。”索尔笑着耸肩转身走开了,猫女他在旅途里曾经见过,只是在自己领地里这还是第一次。既然对方一靠近就炸毛,没什么交流的欲望,索尔也没必要去招惹。   进入市政厅的会议室,索尔发现这里也有两个……嗯,猫男?   “人来了,和他谈吧。”坐在会议桌里侧主座上的老地精向两个猫男说。   谈?谈什么?索尔保持基本礼貌对两个看过来的猫男点点头,然后在老地精侧面坐下。   “什么事情?”   “来求援的,也算是巧合,两个求援前后脚撞到了一起。对面这两个家伙是自由之城西边沼泽过去一点那个兽人部落,这次来了一个公主和一个王子。”老地精偏头对索尔低语。   兽人部落?王子和公主?索尔听得有些混乱,部落又不是王国,怎么会有公主和王子这种玩意?看来自己刚才在外面庭院里看到的那两个猫女,应该就是公主了,索尔隐隐觉得。   “你不是说两个求援撞到一起吗?另一个求援的是谁?”索尔低声问了句。   “布鲁诺领地。”   “幽灵?”索尔微微后仰着头。   “是的,布鲁诺遇到了和我们一样的问题,观测到了新出现的恶灵。没能打下来,希望我们这边能派点支援过去,然后猫人这边是来要粮食的。”老地精回答。 第591章 兽人族   要粮食?索尔后仰着头看向老地精,这倒是有点意思。索尔很清楚兽人族肯定不会空手来要,他们也没有那个能耐,无非是种族间的贸易交换而已,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付出什么。   “什么代价?”低声索尔问了句。   “才开了个头,话都还没说几句,我也是刚到一会。”老地精在座椅上坐直。   索尔了然,老地精把自己叫来显然是想让自己来谈。事情其实不复杂,眼下的大陆局势里自由之城缺什么?无非粮食、除靈人才和魔魂这么几个方面而已,就看兽人族有什么了。   既然对方是来求粮的,那么粮食可以划去。除靈人才对方部落里或许会有一些,但用作筹码显然不太恰当,毕竟中间还隔着个种族问题。剩下能够讨价还价的,也就只剩魔魂了。   如果是早几年,大陆贸易往来肯定还是钱币开道,但如今局势不一样了。魔晶其实对于领地而言还有些用处,但索尔认为兽人族不会有多少,所以这一条也被索尔在心里划去了。   就在索尔和老地精进行简短交流的同时,对面坐着的男性兽人,向身边站立的兽人武士交代了一句。兽人武士领命而去,应该是去叫外面的公主进来,人来齐会谈才算正式开始。   “说起来,不是说自由之城西面那个兽人营地,是群整天背着铺盖到处乱跑的绿皮肤兽人吗?”索尔问老地精,最初圈定自由之城这处落脚点时,索尔还曾打过那群兽人的主意。   那时候索尔身边只有贝丝、史坦特和迪勒三人,就这么几个人来到北方边陲拉起了自由之城的旗帜。当时把领地选在这里是因为靠山靠海,周围还有沼泽树林,自然条件很优渥。   至于领地周边的两个异族,一个兽人族和一个地精族,当时和人类有交集的,只有地精族偶尔会跑到人类村落这边来打劫。兽人那边则一直显得很低调,几乎和人类没什么往来。   后来索尔等人一到,趁着冬季把缺粮的地精一族收服。等到开春后自由之城的人口慢慢起来了,当时兵力有限索尔也熄了去殴打兽人拉来充当劳动力的心思,事情就慢慢淡忘了。   自由之城向着西面走半天多,可到达一片沼泽,绕过沼泽再向西走上三四天,就是那个兽人族所在地。因为和自由之城中间隔着片沼泽,索尔几乎都快要忘记这个低调的邻居了。   “你的情报是从当时这里的当地人嘴里得到的吧?应该是误传。不过对这群兽人我了解的也不多,我还没从父辈手里接过肯纳泽领主职位时,他们就已经在那边生活了好久了。”   “从没听过这个兽人族和附近人类有什么往来,自然也就没什么准确情报流出来。当时这边连个领主都没有,也没谁有兴趣去打探一群兽人的消息,这群家伙就这么被忽略了。”   “倒是你说的那种背着铺盖的绿皮肤兽人我听说过,那是平原兽人。部族流动性比较大带有游牧性质,所以才会整天背着铺盖乱跑,随时都能席地而睡。”老地精偏头解释了句。   索尔点点头,然后看见之前在庭院里凶自己的两个猫女走了进来。那个所谓的公主隔着长条会议桌在对面坐下,猫女护卫则侍立一边,目光有些不善地瞪着自己,把索尔逗笑了。   女仆送来香茶,然后佩蒂香菇也跑了进来,她平时本来就在市政厅这边工作,眼下应该是跑来凑热闹。等佩蒂在索尔对面坐下对索尔调皮地吐吐小舌头,这场会谈才算正式开始。   “请容在下先介绍,在下是兽人族的大王子加彭·佐德斯,这位是在下的妹妹乌梅尔公主。这次冒昧来访,是想寻求自由之城的援手。”对面的男性兽人起身按胸微微弯腰行礼。   加彭说话的时候,目光没有对着这边主座上的老地精,而是对着坐在侧位的索尔。应该是之前道明来意之后,老地精声称等索尔来了再谈,然后把事情全部都推到了索尔的头上。   “欢迎你们来到自由之城,在下索尔·德雷克,这位是自由之城的布劳恩领主,这位是市政厅的书记官佩蒂,在下的小枕头。”索尔一脸笑容话语轻松,并没站起身去回什么礼。   小枕头?佩蒂左右看看小脸刷的就红了,似乎没想到会在这种正式场合被大魔王突然撩拨下,只能扔来个娇俏白眼。看索尔轻佻的言行,老地精知道这小子是想先把架子端起来。   加彭王子强撑着笑容,眉宇间带着点疑惑,既然要来求援,关于自由之城的大致情报肯定打听过,感觉索尔的表现有些不符。倒是乌梅尔公主皱了皱眉,似乎觉得索尔没有礼貌。   “不知道加彭王子所谓的求援是指哪个方面?”索尔懒得扯别的蛋,直奔主题。   “我们这次来,是想采买一批粮食缓解部落的粮食压力,同时也想加深和自由之城领地间的友谊,毕竟大家也算是相隔不远的邻居。如今时局艰难,还望能互相照应。”加彭说。   听着加彭蹩脚的笑话,索尔抿嘴笑了笑,邻居?加深友谊?早干什么去了?不过这些表面借口无关紧要,索尔真正关心的只有一点,既然对方提出采买,筹码是什么?价格多少?   “那不知道加彭王子准备怎么采买?”索尔靠在椅背上摊了摊手。   “我们愿意支付一定的龙眼或金鹰,希望自由之城这边能看在邻居情面上,给我们兽人族一个稍微优待的价格,在下代兽人族先谢过诸位阁下的慷慨。”加彭王子似乎又要行礼。   “加彭王子,先别忙着谢。很抱歉你们可能要白跑一趟了,不过也不用担心,既然来到自由之城,作为邻居我们肯定会一尽地主之谊,你们可以当成是一次旅游。”索尔笑了笑。   “不知道索尔阁下什么意思?是自由之城也面临着粮食紧缺吗?”加彭试探了句,听到索尔敷衍和送客的语气,加彭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谈判嘛,自然是谈来谈去才算做谈判。   “紧缺倒是谈不上,如今大陆上局势艰难,南北境的粮食也越来越金贵。不过前段时间在下还算运气不错,在南境主城奥德伦萨的拍卖会上卖了点小玩意,正好筹到一批粮食。”   “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我没有粮食,而是你们开出的筹码我不感兴趣。龙眼什么的我其实不缺,或者说眼下的局面里,钱币的购买力正在逐渐丧失,粮食本身才是可靠的货币。”   “换句话说,如果你们兽人族仍然认可货币的价值,我可以反过来向你们收购粮食。”   “你们部落虽然粮食紧张,但手里暂时支撑的余粮肯定还有。这样,你们的粮食有多少我要多少,你随便开价,等从我这里售得大量的钱币,你们就可以去别的领地购买更多。”   “你觉得这个建议怎么样?”索尔伸出指尖笑着在桌面上点了点。   据索尔估计,他们一族应该是这片大陆兽人族的某个分支,缩在边地一隅过着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生活。可能具备着一定的农耕技术,但主要获取粮食的方式应该是狩猎和养殖。   如今狩猎这种方式正变得越来越艰难,他们获取食物的手段也越来越狭隘,以至于内部陷入了缺粮的窘境。而且他们封闭无外交,可能情报方面过于陈旧没能和大陆的局势同步。   其实他们的地势有点类似自由之城,也是背靠连绵的无名山脉。只要像自由之城一样在山体上挖出个隧道来,就能去往无尽海域边捕鱼,不知道他们是没有想到还是没那个能力。   听完索尔的话后加彭微微低头沉吟不语,似乎在判断猜测,又似乎在权衡。   “那不知道索尔阁下认为还有什么可以用作交易的筹码?”安静片刻后加彭试探了句。   索尔端起香茶抿了一口,然后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   “我们自由之城目前情况还算稳定,钱和粮食都不缺,倒是魔魂方面有些需求。我们准备在领地里打造一批高端战力,来应对眼下局势,除此外基本就没什么需求了。”索尔说。   “这……魔魂我们倒是有一点,但可能数量上……”加彭一脸犯难的表情。   “哦?有多少?”索尔挑了挑眉毛。   “大概有两千左右吧……”加彭说得有些羞涩,似乎有些拿出不手的尴尬。   索尔也没有去嘲笑揶揄什么,只是有些慵懒地靠回了椅背上。   “那没办法了,接下来市政厅这边会派人安排好各位在领地的游玩和生活,当然,如果你们部落粮食危机有些紧迫,想抓紧时间去往别的领地试一试,我对此也表示很能理解。”   “几天有些凑巧,在你们前面也有一个求援,来自自由之城南方的布鲁诺领地,是我们的盟友,所以就谈到这吧,希望今后在别的方面大家仍是互帮互助的好邻居。”索尔摊手。   说完后索尔不再搭理对方,而是和坐在对面的佩蒂闲聊起来,问小香菇晚餐想吃什么。   “除了魔魂就没有别的利可图了吗?”老地精一脸遗憾地偏头低声问了句。   “有啊,我想把他们整个部族给挖过来。”索尔不动声色地回答。 第592章 人口谋划   “把他们的部族……整个挖过来?要来做什么?”老地精愣了愣,眼睛突然瞪得好大。   “我们不是要扩建新城区吗?现在正好就有一批劳动力送上门来。”索尔坏笑着。   “你意思……要白养着他们?你有那么多粮食?我们自己都不够。”老地精有些着急。   “怎么会白养?他们又不是只消耗不创造,这些劳力一样可以投入农耕。当然,前提是他们要服从领地的管理。当前局势,团结所有可团结的力量,结成统一战线是有必要的。”   “这种大批量的人口是有价值的,能省掉我许多零散奔波。至于他们的异族身份也不用太在意,当生存的压迫来临,大陆每个种族面对的都是一样的。”索尔看着桌面缓缓说道。   听完索尔的话,老地精皱眉想了想,既然索尔不是一时兴起,或许这件事也不是不行。   “那你准备把他们安排在我们规划的新城区里?像地精族那样?”老地精又追问了句。   “没有必要,不同的种族强行拧在一起不合适,种族文化和生活习惯方面的差别很大。等利用他们帮我们建完新城,把他们安置在西方沼泽边,然后把种蘑菇的事情丢给他们。”   “反正领地周边树林成片,石料也很丰富,要起一片民用建筑很简单。把他们放在西边沼泽边,留作我们的外围势力,或者说成为我们西边这个方向上的防线。”索尔说着构想。   “那地精族……要不要也让他们迁移出我们的新城区?”老地精挑了挑眉又问了一句。   “算了,既然领民们已经习惯了,没必要再多此一举以免引发什么不必要的波动。地精那边经过这几年人口也才过千,占不了多大场地,而且他们的胆小性格也威胁不到领地。”   地精族从一开始被自由之城收服后,就一直被安置在自由之城东边,算是自由之城的依附种族。说是领民也不算,不过他们已经很习惯和人类一起劳作,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   地精族的人口经过这些年的繁衍生息,从最初的几百到现在已经越过了千人关口。这些年生活下来他们倒还算老实,领地除了不准人类和地精通婚外,对他们并没有太多的限制。   听着滑稽,但这片大陆的人类从来都是最复杂的,难免什么时候就觉醒了奇怪的癖好。   这些年地精也算为领地做了不少贡献,除了地精钟表,还帮领地建造了许多风车和水车等机械造物。平时只要参与领地建设,他们同样能享受人类的待遇,并不会遭到任何歧视。   “那这个兽人族…有把握吗?”想到地精族这些年带来的便利,老地精也有些心动了。   “不好说,要看他们部落的粮食有多紧缺,最好能省掉我们的武力接管。”索尔回答。   索尔和老地精在这边密谋着坑害兽人,对面的几个兽人也在凑头窃窃私语,似乎是在商量着后续。刚才索尔已经明确透露出交易无法达成,但看来对面的兽人们显然还不想放弃。   也正是因为看穿他们这种类似走投无路的犹豫,索尔才准备趁机狠狠占他们一点便宜。   “索尔阁下,或许我们还可以谈一谈。据我打听到的消息,自由之城这边和另外两个领地成立了一个三地除靈联盟,不知我们兽人族能不能加入?”加彭那边似乎商议出了结果。   加入除靈联盟?这些兽人这是新找了个突破口?索尔沉吟着挑了挑眉,然后点了点头。   “当然,我们除靈联盟欢迎任何人,只为了大家在艰难的局势里能抱团更好的生存。但就算你们兽人部落加入联盟,也并不意味着你们能够得到任何一个盟友的无偿粮食支援。”   “所以这其实还是老问题,就算你们加入联盟也无法获得粮食。而且想要加入联盟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是要经过其他盟友审核的,比如你们部落的人口、战力、富有程度等。”   索尔摊开手侃侃而谈,直接封死了对方想顶着盟友名义谋取粮食的可能性。索尔的话语虽然说得婉转,但话语里透露的意思很明白,盟友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我们不要穷亲戚。   听到索尔一语点破自己的小算计,直接毫不客气的婉拒,加彭脸上也没有什么不自然。   “那这样,我们愿意以别的形式加盟,以表现兽人族的诚意。”加彭又再次抬头说道。   “哦?什么别的形式?”索尔表情有些狐疑,   加盟不是向盟友展现诚意和实力后,由盟友决定是否接纳你吗?这能有什么别的形式?   “我们愿意以通婚的形式来加深彼此间的友谊,除了我这位乌梅尔妹妹外,她还有个年长一岁的姐姐安碧拉,索尔阁下可以在她们当中挑选一个,促成一段美满婚姻。”加彭说。   “噗~”索尔一时猝不及防,忍不住喷笑了声,这兽人很有想法啊?这是要卖女求粮?   这位乌梅尔索尔之前已经见过了,姿色方面也算上等,而且偏娇小的体型还带着点异族风情。这片大陆上这种兽人可以归入亚人族,他们的很多方面和人类相似,基本差别不大。   早些年大陆许多贵族很喜欢这么玩,猫女在各地都很有市场,常常还能见到她们以酒馆女招待的身份生活在各个人类城市。问题是,现在大家在谈粮食好吧?你就用个猫女来换?   “你作为哥哥能决定你两个妹妹们的婚姻?”索尔有些好笑地问。   “是的,但前提是对方必须是个可靠的人选。”加彭王子一脸郑重地回答。   这蛋扯得……索尔肯定是半点不信的,应该在来之前,他们部落里什么酋长长老之类的老东西们就已经商议好了,如果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筹码,就把部落子女作为最后的底价。   “你要吗?”索尔不置可否,只是笑着转头问了老地精一句。   “我……”老地精没想到索尔会突然把话题丢给自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倒是想要,但是却不敢,上次在拍卖会上带了个豹女回来,老地精差点没被他几位夫人干掉。   家里闹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最近才抚平,为他的豹女争取到一个上餐桌用餐的资格。   “你在羞辱我?”看到自己被转来送去,对面一直没开口的乌梅尔公主一拍桌子站起身瞬间就怒了。伴随着这声喝问身边两个男女兽人武士纷纷拔出武器,一脸不善地瞪着索尔。   “坐下去!让你身边的两只小猫把武器收起来,你们以为自由之城是让你们随便撒野的地方?不自量力!知道我为什么不收缴你们的武器吗?信不信我让你们走不出自由之城?”   索尔脸色一沉,瞬间以更暴烈的姿态怒喝了一声,把对面唬了一跳。他本来就准备找个什么借口震慑一下对方,好为之后要提的条件做铺垫,想不到正好就有个借口送到了面前。   靠着之前擦肩而过的机会,索尔已经摸清了对面的阶位,除乌梅尔三阶外,其他三个包括加彭在内都是四阶。当然,索尔也没准备占着实力去欺负别人,一切都是为谈判做铺垫。   “误会误会,索尔领主大人,我这个妹妹年少不经事有些冲动,没能领会您的玩笑,还希望您多多包涵。”看到氛围有些肃杀,加彭赶忙跳出来打圆场,连对索尔的称呼都变了。   “玩笑?不,我并没有开玩笑。小香菇,我就是在羞辱你,或者说你们。你们今天来明明是为了粮食,却一会加入联盟一会又是搞通婚,绕来绕去的不累吗?开不起价格就滚!”   “我不需要什么狗屁的通婚,我家里的香菇已经够多了。喏,这里都还坐着一个我贴心的小枕头,另外领地里还有大把的少女在排队,你们想要嫁人过来要排在后后面知道吗?”   “最关键的是,你们怎么会认为送这么只小猫咪过来,就能得到我无偿的粮食支援?”   “我没时间在这里和你们绕来绕去的扯蛋,今天还有一个求援需要我去帮忙,这场狗屁谈判磨了半个沙漏时也差不多了。直说了吧,你们想要粮食没问题,有且只有一个途径。”   该说的说完,看气氛差不多了索尔起身假装要离开,准备抛出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条件。   “不知道索尔领主说的是……什么途径?”加彭的目光猛然一亮,赶忙抬头追问。   看到加彭的反应,索尔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判断和成算。   看来他们部落的粮食应该已经紧缺到要命的地步了,不然自己夹枪带棒的这通喝骂,但凡他们手里还留有一点余裕,早就愤怒掀桌离去了,哪里还会耐心的仔细听自己把话说完。   “你们兽人族目前总共有多少人口?”索尔突然问了句。   “呃……目前部落上下总共三千多不到四千人口的样子。”加彭想了想回答。   “唯一的途径,就是如果你做不了主,那就早点回你们的部落去。说服你的部落,举族迁移来自由之城西方的沼泽边落脚,接受我的管理。”索尔双手拄在桌面上看着加彭说道。   “你想让我们兽人族臣服于你?”这次连加彭都怒了,对面众人的目光也重新不善起来。 第593章 人才紧缺   “臣服?我既不要你们宣誓效忠,也不会改变你们部落的体制,更不会插手你们部落的内部管理,这和臣服有半个铜币的关系吗?”索尔心里好笑,脸上却一脸莫名的看着加彭。   “这……”加彭被噎得一滞,和妹妹乌梅尔对视了一眼,觉得索尔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那你让我们举族迁移到自由之城附近,还要接受你的管理是什么意思?”加彭又问。   “今天你们来自由之城寻求粮食支援,然后我们彼此交谈一场,最后的结果是我有粮食但你们没有筹码对不对?那结局无非两种,一种是你们失望离开,一种是按我的想法来。”   “那么我的想法是什么呢?你们让我拿出大批粮食来供养你们部落,总不会是让我白给吧?既然你们没筹码,那是不是应该从别的方面为我创造利益,来抵消你们耗费的粮食?”   “如今自由之城有几个主要食物来源,领地的农耕、畜牧、捕鱼等都需要大量人手。大陆上有大把这样的人手你信不信?说实话干活就有饭吃在眼下的世道里已经是种幸运了。”   “你们如果要过来干活,用劳动换取食物,是不是要接受我们自由之城的统一管理?”   “现在我身为一个人类,甚至都没有去照顾自己的种族,而是把机会让给你们兽人族,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们的良心不会流血吗?”索尔一脸我吃了大亏的悲痛神色。   对面几个兽人被索尔一通人性拷问绕得有些晕,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又似乎是对的。   “可我们族人帮你耕种后那些麦田仍然属于你们领地。”乌梅尔也加入讨论据理力争。   索尔看着这个猫耳香菇心里暗自有些好笑,她似乎差一点就想明白了,可惜还是差着一点。人类体制里的雇农那套她们部落应该不会,劳动力剥削嘛,你们只要默默流汗就好了。   “呵呵,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意思是耕了我的地我的地就应该归你?住了我提供的房子我的房子也该归你?你们没有享用地里收获的粮食吗?那干脆连我的领地你们都抢走算了。”   “我愿意支援你们粮食是心情,我不愿支援是道理。你们帮我干活是因为我付出了养活你们的粮食,是你们该做的。别说得好像你们自己的生存就不用干活一样,这有区别吗?”   “再换句话说,别说只是种点粮食了,哪怕我让你们修建房屋建设周边,这都是该做的好不好?改造周围的环境让你们自己生活得更好不是应该的吗?这到底有什么可纠结的?”   “小香菇,回去玩你的布娃娃吧,大人的事不是你能参与的。有空多阅读点书籍拓宽一下自己的知识面,等你有足够的见识后,也许我会有心情陪你聊聊人生。”索尔嘘声摆手。   “你……!”乌梅尔小脸涨红瞬间原地炸毛,似乎想扑过来用猫爪把索尔的狗头挠花。   “好了,我真没时间陪你们在这里扯蛋了,布鲁诺领地还有人等着我去救命呢。看你们兄妹俩连话都说不清也不像能做主的样子,回去问问家里大人吧。”索尔站起身准备离开。   “不过,如果你们回到部落和长辈们商议后不同意,那我建议你们最好就别再来了。老来我这里蹭饭也不合适,要是来我的领地捣蛋就更不行了,被我抓住我可是会打屁股的。”   路过乌梅尔的时候,索尔突然停步又补充了一句,还特意对着小香菇挑了挑眉毛。乌梅尔突然觉得好气哦,炸毛也炸不动了。不过,仔细打量过他这张脸,貌似长得倒也算不错?   把几个兽人扔给老地精接待,索尔不再理会。兽人的求援对于索尔而言毫不意外,大陆缺粮的问题正变得越来越尖锐,相信再等段时间,周边各种各样的饿鬼可能都会求上门来。   不是他们有多么卑微,而是没办法,生命总要自己寻找出路,不然总不能眼睁睁饿死。   这群兽人严格说来可要可不要,如果他们愿意过来,索尔会挑出其中的可战之士进入迷宫收集魔魂,其他全部充当劳动力投入领地各个方面。如果他们不愿来,那就默默饿死吧。   至于几个不同的种族全挤在一起,会不会引发种族纷争什么的,索尔对此完全不担心。   先不说武力层面,索尔有把握自由之城的军力能轻松打爆他们的狗头。关键是如今的大陆局势里哪里还会有什么发起纷争的余裕,等到将至的黑云滚过,最后谁还活着都不好说。   这不是什么悲观臆测,而是可见的困境。就比如今天布鲁诺领地发来的求援,一个恶灵看似没什么,自己眼下也有余裕去援手。可等到今后遍地恶灵的时候,谁又能救得了谁呢?   刚才索尔并没对老地精说谎,团结所有可团结的力量结成统一战线,他真是这么想的。   离开市政厅后,索尔直接来到了除靈人协会,把事情和塞蕾欧一说,然后让她派人去叫人去了。这次索尔不准备带太多人,或者说和恶灵打过一场后,带再多的人其实意义不大。   大陆这场不知缘由的幽灵危机,留给人类的时间还是太短了。虽然各地也涌现了不少除靈人,可惜他们却没有成长的时间,死灵或许他们还能打得有来有往,恶灵却只能干看着。   想到这里索尔也有些牙疼,自己又是建除靈协会又是培养除靈人才的,到头来仍然还是自己冲杀在前,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而且现在不单只是自己,连自家的香菇都被卷了进来。   老地精之前在会议桌上就说过,自由之城不像各境主城那样底蕴丰厚,有着许多高阶法师在那里站台。别说自由之城了,这片大陆上真正有点可战之力的主城,根本就屈指可数。   所以到头来,这什么狗屁救援还只能自己亲自带着家里几个香菇去,因为领地里能打的就这么些,这真是既讽刺又无奈。索尔琢磨着,或许得找点机会去哪里拐几个高阶法师来。   将桌面香茶饮尽,索尔离开寂静的会议室,在走廊上发了会呆转身来到了一间房门外。   避开来往忙碌的协会成员,索尔用开锁工具把门锁悄悄弄开,进门后迅速把门板抵拢。   然后大魔王蹑手蹑脚来到床边,果然,魔族香菇露比亚娜正睡得像小猪一样。紫皮肤的美丽小脸上分明写着大大的‘便宜’两字,作为一个合格的魔王,这种便宜怎么能不占呢?   上次索尔来就看得很清楚,塞蕾欧帮露比亚娜安排的这间工作室里是配有床的。露比亚娜的附魔工作多在夜间进行,配床应该是方便她随时休息,现在就是露比亚娜的休息时间。   大魔王站在床边琢磨着该施展怎样的作案手法,不过眼下要忙着去救援时间不够了,真是令人遗憾。想了一会没什么好创意,索性直接掀开毯子钻了进去,倒在了魔族香菇身边。   今天什么也不做,观察下还算养眼的睡姿吧,大魔王决定贤者一回。可世事难料,也许是距离太近引起未知感应,小香菇睡梦中突然伸出手,搂住了面前索尔的脖颈还咂了咂嘴。   大魔王认为,这显然就是香菇怪的挑衅了,假装成睡觉的样子想趁机占大魔王的便宜。   怎么办呢?只能捍卫大魔王的荣耀了。   索尔把小香菇搂在怀里抱着小嘴啃咬起来,小香菇迷迷糊糊回应了一会猛然睁开眼睛。   “呀唔~!”骤然发现自己受袭的香菇怪只叫出半声尖叫,就被大魔王的深渊之吻堵住。   一番顶着小拳头捶打的探索掠夺后,大魔王这才心满意足,让小香菇起床一起去支援。   “你不能这样用我!付钱!凭什么打断我的休息让我帮你出力。上次无酬帮工老娘就不计较了,这次你还想搞这种把戏?”露比亚娜用手背抹着嘴悲愤了,纠结的却是工钱问题。   “你的意思是只要给钱,我就能随便怎么用你?”索尔意味深长地笑了。   “你…无耻的家伙!我要罢工!”听到索尔的邪恶撩拨,露比亚娜小脸涨红又气又羞。   “你一个小小的魔族香菇背井离乡来到这片陌生大陆,难道没有身为孤儿的自觉?孤儿被邪恶势力欺负这不是常识吗?你居然还敢罢工?”大魔王笑着把香菇怪重新扑倒在床上。   没有什么是一个深渊之吻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一直吻,吻到她原地入魔为止。   或许自己需要换一把更坚固的锁了,露比亚娜无比心累的想。不对,这门锁的钱不应该自己来出,应该算在协会头上,露比亚娜小脑袋飞快转动,准备明天就找塞蕾欧提这件事。   大魔王并不知道香菇怪居然在纠结着这种扯蛋问题,强行把她抱到床边逼着她穿衣服。   等到索尔带着被驯服的香菇帮手回到会议室时,洛娜和克蕾蒂还有艾蕾莎都到了,除此还有一个杰拉比,他是负责过去布鲁诺领地那边放鸡的。至于鸡,肯定由布鲁诺自己负担。   这次过去索尔不准备带太多人,关键带多了也没用,连塞蕾欧想去凑热闹都没能得逞。 第594章 漆黑的明天   看着自家三个香菇俏丽地站在会议室里,像幽谷血芙兰一样明媚,索尔突然有些感慨。她们把最好的年纪给了自己,默默陪伴自己,照顾着自己的生活,却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   就自己领主府的生活品质而言,她们其实可以过得更好,不论物质上,还是享乐方面。可她们从未贪图过,而是投身于领地各个方面的工作,以终日奔忙的方式默默支持着自己。   最初索尔舍不得她们那么辛苦,可香菇们总是说整天闷在家里那不是人生。于是索尔最终并没阻止她们,因为索尔自己心里也认为,人的确需要有自己的忙碌,才能活得更精彩。   只是……如今不只是领地工作,连战斗风险都扛在了她们肩上,这让索尔觉得很自责。   “对不起。”索尔走上前,给了自家的香菇每人一个拥抱。   “关于什么?”克蕾蒂在怀里抬起头,看见索尔有些黯然的神情,美丽的眼睛眨了眨。   索尔抿着嘴默然摇了摇头,然后把金发香菇紧紧搂在怀里。   不论世道如何艰辛,她们都还在,自己一定会保护好她们,索尔默默在心里立下誓言。   等到轮到艾蕾莎的时候,小香菇还有些扭捏。毕竟她和索尔一直在搞地下工作,克蕾蒂带领的香菇党没少和她斗智斗勇,她也一直死不承认,现在突然在人前暴露出来真的好吗?   然而没等艾蕾莎纠结出个结果来,整个人就被大魔王宽广的胸怀淹没了。站在一边的克蕾蒂和洛娜看得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终究……还是被这个神棍妖精混进组织里来了呢。   另一边塞蕾欧和露比亚娜看得也暗暗有些羡慕,会议室里真正受苦的是杰拉比。那微微张着嘴的悲愤表情,就像被强行喂了几把杂草一样,他决定今年一定要逃离单身狗的诅咒。   直到索尔甩甩头示意他上路,才结束了杰拉比的这场煎熬。一行总共五人,一个六阶大魔王,一个五阶魔族香菇,三个四阶小香菇,还有一个家禽管理员,组成了布鲁诺的援军。   ——————   “他家的香菇……果然很多啊?……嗯,香菇,真是个有意思的词语,看来你和安碧拉估计是没什么机会了。”加彭看着消失在传送阵上那群人的身影,对身边的妹妹感慨了句。   “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生怕我们送不出去?是本公主不屑好吧?”乌梅尔翻个白眼。   众人站在背光的阴暗里沉默了一会。   “要跟去看看吗?刚才我从那个叫佩蒂的市政厅书记官那里套取了一些情报,原来如今大陆的幽灵还有分类的,据说恶灵更厉害,他们现在貌似就是要去讨伐恶灵。”乌梅尔说。   “别人领地的传送阵不好乱闯吧?而且谁知道传送过去有没有危险?”加彭有些犹豫。   “怕什么?你们跟着我,我有办法。”乌梅尔挥挥手,带着兽人侍卫们向传送阵走去。   “站住!你们是谁?这是领地私密重地,闲杂人等严禁乱闯,请迅速离开。”传送阵边两个三阶守卫一抖手里的骑士长矛,拦住了几个来路不明的兽人,目光里充满审视和戒备。   “大胆!我们是索尔领主请来的客人,现在要赶去布鲁诺领地救援盟友,刚才去准备除靈物品所以走在了后面,耽误了救援你们承担得起责任吗?”乌梅尔抱手一脸严厉的神色。   “呃……,抱歉,各位尊贵的客人。刚才索尔领主大人等人走得匆忙,也没说后面还有人,请各位客人支付传送费用后,我们马上开启。”两名守卫被唬了一跳,赶忙陪上笑脸。   蒙混倒是蒙混过去了,只是一算四个人来回需要八魔晶的费用,让加彭暗自有些肉疼。   ——————   布鲁诺领地,埃森领主在传送阵外焦急地来回踱着步。   救援怎么还没来?   今天巡防的除靈人声称出现了恶灵,把埃森领主唬了一跳。之前去自由之城做客时,索尔就已经对众人强调过恶灵的危险,而且据说前几天自由之城才扫掉只恶灵,情报已送来。   听到领地除靈人示警后,立刻引起了埃森高度重视,赶忙召集人手赶往领地外的荒野。   埃森属于那种,能自己完成的事最好不要麻烦别人的人。可是等到攻击没有成效后,他才明白这根本不是凭着人数就能吃下来的敌人,也不是自己领地能硬抗的,只能发出求援。   从战斗下来的情况看,战况倒是和自由之城送来的情报一样。问题是布鲁诺这种边陲小领地,哪里会有什么高阶的战力,埃森自己是整个领地里唯一的四阶,三阶倒是还有几个。   于是魔剑士出身的埃森领着领地凑出来的一批法师,先仿效自由之城,对着恶灵来了几波魔法轰炸。等黑暗游侠一声声‘并未消灭’反复传回来后,埃森的侥幸才彻底支离破碎。   这只恶灵目前距离领地还稍微有点距离,索尔也曾说过恶灵可能和生灵一样,会因为未知原因向人类领地靠近。虽然看似恶灵是在无序混乱的到处移动,但终究会逐渐接近领地。   埃森领主派了几个老练的黑暗游侠,时刻监视着恶灵动向,内心则暗自希望恶灵游荡到别处去。可惜最后反馈回来的消息是,虽然移动轨迹不明显,但恶灵的确在逐渐接近领地。   此刻埃森在传送阵外不断徘徊,等待救援只是一个方面。真正令他心焦的还有一点,如今光是一只恶灵都送不走,以后的凶灵怎么办?总不能每次遇到点事全都扔给自由之城吧?   虽然自由之城出于盟友的立场,理应施予援手,可是这来来回回要欠下多少人情?而且反复麻烦别人,万一别人厌烦了怎么办?万一别人也无法退敌怎么办?产生的牺牲怎么算?   对于加入三地除靈联盟这件事埃森并不后悔,就今天这种情况,就算加入的是大陆上新成立的大型除靈联盟,这种火烧眉毛的危机报到亚尔兰提斯,自己的领地也未必排得上队。   没准等到主城的救援到来,自己的领地都已经完蛋了,那还玩什么流星锤?   就在这种患得患失的焦虑里,传送阵上蓝光一闪,救援到了,埃森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放过鸡没有?”索尔对着迎上来的埃森等人点了点头,边走边问直奔重点。   “放过了,没有携带规则。”埃森赶忙回答。   “就您和……几位夫人?”埃森转头看看和索尔同来的克蕾蒂她们,上次在自由之城做客他肯定是见过的。问题是这点人……埃森倒不是挑剔什么,而是担心武力不够清除敌人。   “根据我们前几天和恶灵交手的情况看,只有魔法才能有效杀伤,或许高阶除靈人也能有不俗战力,但至少要四阶。因为四阶本身战力会有所成长,还会得到一个新职业技能。”   “我估计恶灵本身有着一个类似法师魔法盾之类的防御机制,那就像一条界线一样。高于该界线的伤害才能造成有效杀伤,而如果低于该界线的攻击,可能一万个法师都没用。”   “这条界线其实上次费斯已经说过了,四到六阶的法师数人。所以你这边那些一阶的小火球就不必上场了,至少二阶或以上吧,把法师挑出来,让我家的香菇带着先削弱一波。”   “另外准备批有远程能力的除靈人,法师休息时他们轮换。”索尔嘱咐,埃森点着头。   索尔自己虽然勉强有着直面恶灵的战力,但他认为就算两只同样没有规则的恶灵,应该还是有一些个体差异。所以尽己所能的削弱是有必要的,等大家都力竭了自己再出手硬撼。   “如果……恶灵携带着规则怎么办?”埃森表情无比凝重的问,感觉像是昨天才和费斯聊过恶灵的事,今天突然就噩梦临头。索尔能带着家人亲自来支援,埃森内心还是很感激。   索尔看着漆黑的天幕沉默了一会。   “那就……搬家吧,我意思是放弃掉领地,迁移到别的地方。”索尔回答。   “真的至于这样吗?那万一自由之城……”埃森欲言又止,表情有些骇然。   “就算是自由之城……也一样。两点,之前费斯已经说过了,南境已有一只携带规则的恶灵出现,即便他们出动了高阶法师,同样对那只恶灵无可奈何,只能放任其游荡至今。”   “还有一点,生灵的规则就像活人曾经的故事一样,看似很危险,但至少还保留着一些基本的人性逻辑。但恶灵的规则我认为是扭曲无序的,也许根本不可能从逻辑层面破解。”   “既然规则解不开武力吃不下,那显然只有退避一途,不管我们自己愿不愿意。唯一的好消息是,出现规则恶灵的条件可能会苛刻一些,比如需要吸收掉多少数量的死灵之类。”   “不过就算目前暂时没有规则恶灵,应该也不远了,费斯说的当时听是故事,但现在我们已经在故事里了。所以……能安稳成长的时间不多了。”索尔感慨了句,并没遮掩真相。   埃森和众人听完都有些沉默,似乎连空气都沉重压抑起来,不知人类明天该去往何方。 第595章 投靠   “呀!这是……猫?”走在索尔身边的克蕾蒂突然惊讶了声,打断了众人凝重的思绪。   索尔顺着克蕾蒂视线看向自己手边,就看见乌梅尔探着个小脑袋,为了偷听那白皙的脖颈都快伸断了,那毛茸茸的猫耳朵还一动一动的,也难怪克蕾蒂会第一眼把她认成个猫头。   埃森带了领地里的亲信前来迎接索尔等人,此刻呼啦啦一群人正忙着赶往荒野,谁也没注意队伍里什么时候混进了外人。乌梅尔她们从传送阵过来,其实和索尔等人前后脚到的。   “这是哪里窜出来的野猫?”索尔有些好笑地抬起手,本想在那小脑袋上捶一下,手落下时却只是顺手在那脑袋上揉了揉。再转头看向队伍侧面,加彭王子和几个兽人果然都在。   “我不是猫!我是兽人!兽人族的公主!”乌梅尔捂着头顶直起身一脸羞愤地强调着。   “哦~”索尔发出一声敷衍的鸡鸣,把乌梅尔给气坏了。   “怎么你们领地还有兽人族?”艾蕾莎转头向埃森问了一句,最初光明教廷为了拉拢索尔,或者说能让教廷进入自由之城传教,艾蕾莎还曾特意跑到布鲁诺领地邀请索尔来做客。   后来索尔带着老地精和自家香菇来了一大群人,然后就在那次的舞会上和克蕾蒂重逢。   “兽人族……没有啊?”埃森听到询问,想了想表情有些狐疑地回答。   索尔笑了笑,向周围的众人相互介绍了一番,虽然坑害兽人族人口的事情暂时还没有达成,但明面上的基本礼节还是要保持的。而且索尔相信,不久后自由之城就会多批劳动力。   “你们西面沼泽边那个兽人族?”埃森反应过来问了一句。   “是啊,你知道他们?”索尔点点头。   “听说过,兽人族来找你借粮?那你……”埃森欲言又止。   “没借,他们想用钱币来购买,可你知道的,如今大陆上除了粮食本身,还有交换价值的也就只剩魔魂和人才了。既然他们拿不出来,我总不可能拱手白送。”索尔随口解释着。   埃森默默点着头,心情却无比沉重。看来大陆环境果然越来越难混了,连和人类几乎从无往来的兽人族,如今都开始抹下脸面来找人类借粮,自己的领地会不会也走到那一步呢?   粮食的重视埃森已经在抓了,但是魔魂这一块却已经来不及了。秘境之门不开,领地除靈人的增长被人口和魔魂限制得死死的,有再浩瀚的想法和决心,也只能无奈地安静等待。   关键是就算身为构成三地联盟的领地之一,埃森也不可能要求盟友无偿支援。一两次或许能求到,可等到自己领地一直缺粮的时候,该怎么开口,自己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筹码?   其实最初索尔提出三地联盟的时候,埃森各个方面就已经想得很通透。选择站队加入小联盟往近处说是实现守望相助,往远处说其实就是为了今后的投靠做铺垫,算是一条退路。   毕竟大陆的局势已经很明显,既然自己的领地扛不住,对手里这点领主权利再怎么不舍也只能放手,放弃领地,把人口迁移到更大更安全的地方去,比如北境的主城亚尔兰提斯。   如果索尔从没提起过除靈小联盟的建议,埃森如今可能已经在准备领民的迁移了,主城自然是唯一选择。但正是因为索尔的建议,埃森面前突然多了个选择,就是投靠自由之城。   以埃森的眼界不难看出索尔的最终目的,但要说索尔谋夺自己的领地也不恰当,因为时局如此,人力难挡。于是在投靠亚尔兰提斯和自由之城这两个选择之间,埃森选择了后者。   原因很简单,大陆动荡一旦到来,北境各地人口肯定全都会往亚尔兰提斯挤。自己一个边境小小领主,领民能不能挤进去获得接纳是个问题,毕竟亚尔兰提斯再大容纳率也有限。   而且没有直达主城的传送,估计自己这边路上就要死不少人。实际上就算有传送,埃森也支付不起自己领地几千人口的传送费用。除非埃森扔下领地和人口,带着家人逃往主城。   就埃森手里得到的情报来看,自己周边并不是没有领主这样干,而且还不少。许多领地已经变成没有领主坐镇的无序之地,领主带着家人逃往了主城,把人口扔在那里自生自灭。   另一个原因是,自己一个没什么名气和背景的边荒领主,在自家地面上或许算个人物。   可一旦去到亚尔兰提斯主城,谁知道你是哪个蘑菇?就算曾经效力的大家族愿意接纳自己,估计今后也是受尽冷落和漠视,连保护家人都很吃力,余生什么家族姓氏也不要再提。   与其去亚尔兰提斯受人嫌弃,还不如和索尔搭伙一起玩。自由之城距离布鲁诺领地那么近,自己投靠过去,索尔至少能保全自己麾下领民的安全,也不枉他们当一场自己的领民。   而且埃森观察过索尔的胸襟以及自由之城的环境,自己过去一个管理岗位应该是有的。   之所以一直没提投靠的事,一方面是面子上有些下不来,一方面是手里的领主权利凭白交出去总有些不舍。另外,埃森也想着再等一等,看看如今的大陆局势还会不会有所好转。   谁知道好转没等来,却等来了恶灵。这种玩意真不是靠武力和人多就能硬撼的,投靠自由之城的想法不禁又浮上心头。崔斯顿领主怎么想的埃森不知道,但他自己心里已有决定。   “眼下世道越来越艰难,我看不如找个时间……我带着领民过去自由之城吧?”埃森说得有些艰难和模糊,一方面是因为主动交权的尴尬,一方面担心别人不收这些累赘怎么办。   索尔偏头看了埃森一眼,本来以为埃森还会硬抗段时间,想不到一个恶灵就让他有了决定。这倒不是埃森软弱,至少就目前来看在这片大陆上,能把恶灵吃下来的领地还真不多。   除了南北境奥德伦萨、亚尔兰提斯、拜伦比安这三大主城外,其他像潘多尔和阿索克兰城那些大中型主城还有可能。至于其他的小领地,最终要么迁移人口逃离,要么听天由命。   至于埃森没站队亚尔兰提斯,而是选择陪着自由之城一起玩,索尔大致也能猜到原因。   亚尔兰提斯至少几十万人口,大半个北境的人纷纷往那里逃,估计整座主城都要挤爆。   就算有足够的安置空间,光是粮食都能拖死他们。再加上人口密集带来的疫病和管理混乱秩序动荡等问题,可以想见不是逃到主城就能活了,能活的终究只是少数特权阶级而已。   等眼下这波黑云滚过,人类会不会灭绝不好说,但死掉很多人无疑是肯定的。也正是因为即将面对无光的噩梦,索尔才会团结周边所有可以团结的力量来抱团取暖,哪怕是异族。   所以埃森在这个时间点投靠过来虽然早了点,但也算是好事,至少人口还没伤筋动骨。   “你想好了?自由之城还在硬撼可不是因为实力雄厚,而是因为我早就恶了大陆三大主城,想投靠别人也不收,你真的决定站过来?”都是明白人,索尔也没有把话题绕来绕去。   “想好了,一起进退吧,如果以后有在下能效力的地方请索尔领主直言。”短瞬的犹豫过去,埃森最终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同时也抛开了无谓的领主身份,放下了自己的姿态。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过来?”索尔问了句。   “现在仲夏,希望再有点时间能熬到秋收后吧,领地最后这批粮食别浪费了。”埃森看向某个方向,眼神有些哀伤,今年开春他还鼓动着领民们春耕,想不到局势崩塌得那么快。   “好,那你这边就再辛苦一点。记住,活着才有一切,如果遇到什么突发的危险,求援来不及就果断从传送阵撤离。我们在自由之城等你,我会提前让那边把安置建筑竖起来。”   “具体的事情等你过来后再细谈吧,今后我会让布劳恩领主成立一个小型领地议会,你的一席之地肯定有,但今后会很忙。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索尔拍拍埃森的肩膀。   索尔没有透露自己的新城计划和迷宫的事,事情没走到最后终究存在着变数。如果埃森突然又有了新想法,索尔其实也不是太在意,无非自己今后收拢零散人口的时候多辛苦点。   听到索尔的话,埃森郑重地点了点头,少了些对局势的忧虑,也多了些对今后的期待。   “那兽人族那边如果来投靠,您接不接纳?”埃森想想又问了句。   “既然是自己人以后就不必用敬语了,要说接纳倒也谈不上,实际上我想把他们一族的人口坑过来,帮自由之城干活。”索尔微微笑了笑,还转头看了看走在自己后方的乌梅尔。   看到索尔回头看来,乌梅尔抱着手狠狠瞪了他一眼。   之前看两个男人走在前面交谈,她还想挤上去偷听,然后被索尔在脑袋上捶了下只能缩了回来。现在见索尔看来,乌梅尔怀疑索尔可能在说自己和兽人族的坏话,可惜没有证据。 第596章 小型议会   “你们过来做什么?这可不包含在自由之城的接待里。”索尔看着兽人中领头的加彭。   “需要我们帮忙吗?”回答的是乌梅尔,那抱手仰着下巴的样子,似乎在等索尔求她。   “你确定你们可以?”索尔后仰着头,把娇小的猫耳香菇从头到脚打量了遍。   “你……”乌梅尔感觉又被这家伙小看了,气得一条毛茸茸的猫尾在裙子下甩动不停。   “不是说这什么恶灵需要法师才能对付吗?我妹妹乌梅尔是三阶的水系法师,我自己也有着四阶的法师实力。”加彭笑着接过话题解释了一句,然后随手朝旁边甩出一记小火球。   “记得让他赔钱。”索尔指着路边一个被炸得四分五裂,盖子乱滚的木质酒桶,转头对埃森说了一句,加彭的笑容瞬间变得抽搐不已。   “你们要帮忙也可以,战场上服从我的指挥。还有就算你们出手,等到事情结束后这并不能成为你们得到粮食的借口,我们之前谈好的条件不变。”索尔对着兽人兄妹摆手说道。   听到索尔的话乌梅尔整个人都不好了,握着小拳头颤抖不已,好像谁求着要帮忙似的。   “我们兽人一族勇敢而热情,可不像某些小气鬼,一点破粮食捂在怀里生怕被谁偷走一样。领主做到你这个地步,真是毫无魄力可言!”抖了会,乌梅尔才憋出这么一句气话来。   “魄力?能换几个蘑菇?一点破粮食?等到它救了你的命的时候你就知道破不破了,小香菇。”索尔笑着说完,不再理会炸毛的猫耳香菇,转身和自家的香菇们说笑起来。   此时众人已经走出布鲁诺领地,进入了荒野里,敌人应该不远了。   “你这边等到秋收结束后,把人口和需要带走的物资整合好,到时物资我全部塞进戒指里,领民全部从我的双子塔过去。”索尔对埃森交代着,这样到时候可以省一大笔传送费。   埃森点着头,前行的队伍也突然停下,显然到地方了。   索尔顺着黑暗游侠给出的方向用死灵之瞳看了看,果然看见有个恶灵在数十步外游荡。   最先出手的还是艾蕾莎,一个大范围照明术给出去,其中的零散死灵纷纷逃离光明,只有那个恶灵还在无所察觉一样继续着自己的游荡。索尔这才注意到这点,恶灵居然不惧光。   索尔家香菇们没什么畏惧神色,毕竟打过一场后已大致有所了解。倒是布鲁诺的众人和几个兽人还是第一次见,那个黑油油在光明里闲庭阔步的诡异家伙,让众人看得有些惊惧。   既然已经测试过规则,也没什么特别的战术安排。索尔家的香菇们和布鲁诺的法师们站成一排,先来了几波魔法轰炸。加彭兄妹俩也在其中,体会了一回恶灵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然后是杰拉比组织起的黑暗游侠,还有一些借助远程除靈物品的除靈人上场。操控死灵的掘墓者倒是没什么上场机会,不然他们操控的低级死灵扑上去,没准会成为恶灵的食物。   掘墓者如果到达高阶,能不能召唤和操控恶灵呢?索尔一边观看一边还发散了下思维。   等到众人手段尽出显露疲态后,索尔估计着差不多了,在众人震撼的目光里独自冲了上去。半路上变了个身,枭首魔那一身粗糙的暗金色皮肤,在照明术的苍白光照里有些晃眼。   不是他想出什么风头,而是在场只有他一个高端战力,也只有他才能把恶灵彻底送走。   众人看得一脸紧张和钦佩,埃森也看得有些感慨。别人索尔六阶的领主身份,都还要亲自上场力抗强敌。自己区区一个四阶,还好没想着和恶灵硬来,不然估计此刻已经死透了。   战斗对于围观的众人是精彩而刺激的,但对于索尔而言却是谨慎而凶险的。等到索尔再次得胜归来,不出意外得到了在场众人的一大波欢呼,可索尔心里只有满满的疲惫和凝重。   等今后恶灵成片的时候,自己应该不可能拖得住两个恶灵,或者说就算能拖住,也只能一味的闪避而不会有多少反击的机会。而且关于携带规则的恶灵,索尔心里有着许多猜想。   有规则的恶灵是怎么出现的?是因为在荒野游荡的时间足够久?还是吸收够一定的死灵数量?又或者是吸收了其它的恶灵?索尔希望是最后一种,那样众人的时间还能多一点。   一个恶灵在荒野里游荡,遇到其它恶灵的概率,肯定比遇到遍地都是的死灵概率要小。   “现在差不多快要到晚餐时分了,我已经安排人去准备餐宴,留下来吃一顿简餐再走吧?”埃森走过来,对正接受自家香菇治愈术的索尔建议道,索尔抬头看看周围点了点头。   “把这几个家伙也算上,就当作他们支援战斗的报酬。”索尔对着几个兽人努了努嘴。   听见索尔的话乌梅尔翻来个俏丽的白眼,表示毫不感激,小嘴蠕动不知在说什么坏话。   聚餐的场地还是在埃森的领主府,相比起上次索尔等人来做客时的热闹和欢快,今天的整场餐宴吃得有些消沉。主要是几乎没什么说笑的声音,众人都只是各怀心事的默默进食。   虽然埃森刻意叫了自己的家人来作陪,但气氛始终没能活跃起来。   只有坐在餐桌主座及侧坐的索尔和埃森,不时会交流几句,敲定一些迁移人口的细节。   沉闷的餐宴结束后,谢绝了埃森一家的挽留,索尔一行人回到了自由之城。   此时才刚入夜,刚经历过战斗的众人脸上隐隐都有些疲惫。索尔想了想带着众人回到了宅邸,把自家的香菇撵去休息,然后让贝丝和安朵豆芽把几个兽人安排在了宅邸的客房里。   索尔自己跑到浴室里泡了个热水澡,不知不觉就在浴桶里睡了过去。直到佩蒂香菇摸进来帮索尔擦背才把他叫醒,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索尔牵着佩蒂来到了老地精的领主府。   佩蒂去看望她的弟弟妹妹和母亲,索尔则和老地精在桌边坐了下来。   老地精知道索尔今天去了布鲁诺领地救援,索尔着重讲的是布鲁诺领地准备投靠的事。   “确定吗?多少人口?”老地精听完后显然有些高兴。   “如果不发生意外应该不会变了,人口五千左右,秋收后全部一起过来。你这边的建设进度要做个调整,其他方面暂时放缓,预留出耕种场地后先把安置建筑竖起来。”索尔说。   “秋收吗?应该赶得及,问题就算建筑起来了防线也暂时铺不过去啊?”老地精回答。   “没关系,到时候防线先维持在自由之城原本的东面边界。等埃森那边的人口过来入住后,灯火一亮多安排点除靈人巡防就好,建筑方面就可以集中建设城墙。”索尔作着安排。   老地精点着头,这才想起城墙对于死灵其实意义不大,主要还是给领民的心理安慰。防守死灵主要靠的还是光明和除靈人所组成的防线,至于恶灵,只能靠提前预警和及时扑杀。   索尔心里其实有些犹豫,他今天对埃森说如果自由之城周边出现携带着规则的恶灵,自由之城只能退避,这并不是一句笑话,那么在眼下的局势里再忙着建设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南境已经出现了一个规则恶灵,索尔知道那肯定不会是唯一现象,大陆的其他地方可能也快了。只是目前规则恶灵这块几乎处于信息空白,索尔也不知道这种恶灵的稀有度如何。   谁也不知道自由之城还有多少发展时间,但事情肯定还是要做,不然总不能抱手等死。   目前参与建设的几乎都是领地里没什么战力的平民,猩红十字除了留够维持领地秩序的人手外,迷宫那边已经加派到了一千人。平时狩猎时而会有些死伤,好在还在承受范围内。   粮食方面倒是暂时勉强还能支撑,之前参加拍卖会时,索尔手里的粮食大致是按照领地总人口估算的。目前自由之城总人口刚过万出头一点,索尔的粮食够领地支撑差不多一年。   在这个基础上埃森的五千人过来,甚至再加上兽人族四千不到的人口,暂时也不会拖垮自由之城。而且埃森那边的秋收肯定是按照人口数种植的,应该也有一批不小的粮食数量。   等到人口到位耕地留出,到时直接投入种子耕种就好。头一两年因为要留粮种或许会稍显紧张,熬过开头后面就好了,让人揪心的是如今的大陆局势还会给自由之城这个时间吗?   “这边你成立一个领地内的小型议会,你来坐镇首席。头衔的话就随便弄个什么议会长老和名誉长老吧,用于安置以后可能会有的,前来投靠的别的势力的首脑们,安抚人心。”   “今后的领地事务,各席议会长老具有建议权和表决权,名誉长老只有参与权和建议权但没有表决权。表决权方面,以你的意见所占比重最大。”索尔说着自己临时的粗略构想。   “议会?”老地精有些犹豫,事情算不上多复杂,一些细则也可以日后逐渐慢慢补充。只是一听到要分权,老地精难免有些不爽利,虽然他知道就算分权领地也没人能翻起浪来。 第597章 那些哀伤   “该放手的时候就别攥太紧了,不然等到人口一整合,两万多人你忙得过来吗?要学会活用手边的人才,到时候你只需在重要事情上做出决断即可。”索尔看着老地精劝慰了句。   对于老地精事必躬亲的管理理念索尔也能理解,他倒不是贪恋权势,只是因为习惯了。   当年还在肯纳泽领地时,老地精几乎所有大小事都是一人主抓,那时候因为领地体量太小,倒也不存在什么忙不过来的局面。不过今后随着自由之城人口的增加,这担子就重了。   所以索尔建议老地精把事情分摊,自己既能轻松些,也能安置其他投靠过来的势力首脑们。等自由之城接纳了布鲁诺领地的人口,再加上兽人族,总人口差不多就该突破两万了。   当然,两万人口看似超过许多小领地,但比起大陆上像潘多尔那些大中型领地肯定是远远不如的,更不要说动辄几十万人口的南北境几大主城了,不过小体量也有小体量的优势。   “臭小子,在你看来我的格局那么小吗?就算曾经是,我也早就被你带坏了好不好?放权是小事,我只是在琢磨这小型议会到底有没有意思?该怎么弄?”老地精随口笑骂了句。   “随便怎么弄,或者就照我之前说的以议会长老和荣誉长老的职权来划分,争取不要浪费埃森他们的管理能力。说到底这就是个噱头,听起来好听体面点而已,其实屁用没有。”   “我们自己只要抓紧武力层面就够了,先度过眼下的危机再说,到最后谁还活着真不好说。等时间久了,还能借此看清一些人的品性,哪些能陪我们走得更远。”索尔点着桌面。   “那既然埃森马上要过来,人口肯定要填补进我们规划的新城区里,可一群人类中间夹着一窝地精,会不会别扭了点?倒不是我对地精有什么成见,这些小家伙一直还算老实。”   “你把兽人族安置在西边作为领地西面防线,地精本来算是东面防线。如果只有自由之城还好说,但既然现在新城区要向东面铺过去,那些地精我觉得还是挪动下?”老地精问。   那窝地精一直生活在领地东面,有几次抗击鱼人,鱼人绕过山脚从荒野来袭时,地精族的确起到了防线的作用。正是因为临时成了前线的缘故,地精族的人口也因此有一定损伤。   如今既然要接纳人类把新城区横向铺开,中间隔着一窝地精,想想倒的确是有些别扭。   “行吧,先让他们举族迁移到靠近暮光山麓的地方。尽量温柔说服,毕竟自由之城一直有着不歧视异族的口号,现在无故让地精挪窝让出地面给人类,难免带着点嫌弃的意思。”   “地精族虽然人口不多,但这些年下来对于领地还是有一些贡献。既然这次新领地要成立内部小型议会,那干脆再搞得正式一点,给他们地精族的族长一到两席的名誉长老席。”   “虽然领地的大事他们没有什么决断权,但至少可以参与进来听一听。”索尔建议着。   “行吧,说服他们一族的事情就交给我,议会方面我也会想想细节。”老地精点着头。   接了佩蒂,和老地精一家道别后,索尔准备把佩蒂送回宅邸,然后去史坦特那边看看。   “你看起来心情不好?”佩蒂坠着索尔的手臂,仰着小脸看来。   一个可见的黑暗命运即将到来,索尔凝重的心情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现在普通恶灵还能下场拼一拼,等到规则恶灵来了怎么办?在索尔看来这是个无解的问题,至少目前无解。   费斯曾说四到六阶法师可以消灭恶灵,却不能撼动规则恶灵,可见规则恶灵的强大和特殊。好在南境那个规则恶灵离得较远,要是出现在奥德伦萨附近,黑暗议会会怎么应对呢?   索尔琢磨着应该找个时间再去找费斯一趟,打听一下是否有新情报。如果没有,或许可以和费斯商量下,让他怂恿黑暗议会三大长老席出手对付恶灵?索尔认为这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如果三位八阶长老联手送走了规则恶灵,那说明规则恶灵还是有着消灭的可能,只是普通势力自身战力不够而已。但假如……三大议会长老联手仍然没有结果,那就麻烦了。   如果连三个八阶长老都无法奈何规则恶灵,那自由之城的周边一旦出现,举城避让就绝不是玩笑了。武力层面打不过,规则层面索尔更是碰都不会去碰,因为对方是无序的恶灵。   这就像跑到一个正常人的脑袋里冒险,和跑到一个疯子脑袋里冒险一样,后者无疑要危险得多。关键恶灵作为死灵的上位产物,早就死透了,谁知道它的规则会扭曲到什么地步。   可惜黑暗议会的长老们位高权重,谁会以身犯险去消灭暂时没威胁到面前的规则恶灵。   会亲自下场直面危险的领主,这片大陆上除了索尔还真不多。他要有八阶实力,没准自己就独自去硬撼规则恶灵了。哪怕打不死,能收集些规则恶灵的情报回来也是极有价值的。   或许……议会三席长老塞斯汀还有些可能。毕竟自己当初被钉上邪恶的罪名时,老塞斯汀也曾两度亲自出手来剿灭自己,算是个能干实事的人,至少比一二席狗屁长老要强得多。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老塞斯汀曾经剿灭过自己,甚至彼此之间还有着血仇,但索尔对他的感官还不错。如今再回头看当年的旧事,缅怀和忧伤会有,但已经不像最初那么痛恨了。   露希雅和暗暗流村民的死,塞斯汀有着失察和纵容的责任,以至于下面的黑暗十字办起事来手段狠辣。但是把露希雅她们的死,全部算在塞斯汀头上也不太恰当,立场不同而已。   或许自己可以让费斯帮忙,让他以老塞斯汀为突破口,说服老塞斯汀以八阶的能耐去试试规则恶灵的成色?老塞斯汀会不会出手呢?索尔盘算着,对上身边佩蒂香菇幽怨的目光。   是了,佩蒂香菇刚才对自己说了什么?哦,她问自己是不是心情不好,自己却发呆了。   “并没有,有我的剑士香菇陪在身边,我怎么敢不高兴?说起来,最近太忙都没有什么时间陪你练习剑术,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去箭靶场切磋一下?”索尔低下头在小嘴上吻了吻。   “最近领地那么忙,等你有时间再说吧。”佩蒂的小脸瞬间就红了,幽静无人的地下箭靶场…那是练习剑术?怕是练习别的吧?小香菇不禁想起自己一身铠甲被按在墙面的情景。   “今晚去毯子里等我,我们练点别的,记得换上纱袜。”索尔笑着蹭蹭小香菇的脑袋。   “好。”佩蒂弱弱地回应了一声,还做贼似的左右看看街道上的行人,莫名有些可爱。   把佩蒂送回领主府后,索尔返身回到了街面上,准备去找史坦特和迪勒他们喝顿酒顺便谈点事情。脚步并不快,人来人往的街面上,索尔骤然感觉到一股视线,下意识偏了偏头。   那道视线应该凝视自己有一会了,索尔转过头正好和对方对上,然后他突然就愣住了。   “啪~”背光的阴暗里突然冲出一道身影,然后一道响亮的耳光甩在了索尔的脸上。他本来可以轻松躲开,但是他没有,因为短瞬里他看得很清楚,对方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沉痛。   耳光过去,索尔沉默着转回脸来,两个人就这么在街面上安静对视着。刚才那记耳光吸引了路人的视线,等发现两个当事人没有什么后续之后,那些看热闹的关注目光又离开了。   索尔是认识她的,或者说认识她们一家人。当时初到边陲建立领地时,塔娜尔夫人一家就已经在了,丈夫基德是草药医生,塔娜尔夫人是潮汐村的管理者,她们有个女儿叫琳达。   有一段时间,琳达曾经带着小地精拉兹经常缠着自己要礼物。从小在修道院长大善于察言观色的索尔,能感觉到小香菇视线里的感情,只不过那时候领地初建,许多事情太忙碌。   后来随着和哈洛维尔领地的春季战争结束,原本小小的人类聚落有了自由之城的名字。   人口大幅增长,建筑纷纷林立而起。等到索尔把领主之位让给老地精后,塔娜尔夫人突然在某次领地会议上提出,想要退出管理岗位,成为普通领民,和一家人过些平静的日子。   当时老地精还曾询问索尔的意见,索尔表示尊重别人的选择就好,就像洛顿他们一样。   再后来,和琳达香菇之间渐渐也就疏远淡忘了。据说琳达结婚的时候,还曾向贝丝她们发出过邀请,她们也送去了祝福。只不过那时候索尔正好死于天空的大爆炸,所以缺了席。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我不再做梦,过我自己的生活。”琳达泪流满面地看着索尔。   “别那么说。”索尔有些黯然。   “现在因为你,德克死了,我又是一个人了。”   “谁是德克?”   “我丈夫!除靈协会破解小队成员!上次任务后再也没有回来!”琳达对索尔呐喊着。   索尔抿嘴沉默着,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时光改变了很多事情,大部分,都让人痛彻心扉。 第598章 危局   转眼,仲夏的第二个月也渐渐接近了尾声,气候仍然像流火四燃一样,热死了。   这段时间,索尔没有再去暮光山麓那边的迷宫里收集魔魂,不是因为偷懒,而是因为从肖恩那边反馈回来的情报来看,那个迷宫本身的承载力是有限的,人去得再多也没什么用。   所谓的承载力有限,不是指那个迷宫的空间不够大,而是指其中游荡的怪物数量有限。   据肖恩说狩猎魔魂的效率起不来,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迷宫里的怪物并不密集,需要狩猎者主动寻找。还有个原因是怪物的阶位不稳定,时高时低很随机,范围在二至五阶。   通常遭遇四五阶的怪物,狩猎小队就会出现伤亡,毕竟整个猩红十字的成员平均实力如今也只是三阶左右而已。不过迷宫里高阶怪物并不多,一般狩猎小队打不过都会尽量避开。   好消息倒也有,就是迷宫似乎会自我复原,每天迷宫的入口都会自己改变位置,然后在暮光山麓周围重新出现。露比亚娜那个魔族香菇卖的那种假货本源石,如今已经人手一块。   随着每次迷宫入口的重新出现,一些东西并不会改变,比如迷宫的环境地形和格局。同时也有一些东西会改变,比如之前某个地域被清扫过的怪物又会重新出现,但是食物不会。   在迷宫里被采摘收割的食物,并不会因为迷宫入口的重新出现而生长。索尔和肖恩讨论后认为,虽然迷宫里没有季节之分,但作物可能还是遵循着正常成长规律,比如几月一熟。   怪物会重新出现这一点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这意味着狩猎小队每天都有怪可杀,而不需要在迷宫里太过于深入。不然这个迷宫每一层都要走三个月,没有怪物就只能去下一层了。   那样的话一来一回就是半年多,狩猎周期太漫长,而且半路遇到危险之类的变数太多。   如今一千人的狩猎小队,看似人数不少,但分散在迷宫里就像沙子撒入海洋一样渺小。   整整一千人被肖恩分成了十个百人队,每个百人队又分为五个小组。这些队伍有着当天回的,也有两三天后回来的,最远的还有十多天才回来的,然后各队伍之间互相进行轮换。   这些细节都是肖恩自己在把握,索尔并未插手。只是如今索尔去迷宫几乎已经很难遇到怪物,离入口近的几乎都被当天回的小队杀完了,索尔想找到怪物除非走出十天以上路程。   据肖恩说保守估计的话一个月应该能收获至少六千魔魂,这似乎很多,毕竟一年算下来就是七万多魔魂。不过对于大陆如今的局势而言,自由之城还有没有一年的时间都不好说。   迷宫收获的第一批魔魂已经分下去了,这次索尔不再插手晋阶沉睡的事情,而是让到达晋阶关口的人自己交接安排,他负责提供回归药剂。索尔唯一费心的,是自家的一窝香菇。   这次贝丝、奈菲尔娜、佩蒂还有塞蕾欧和弟弟杰拉比,五个二阶全都同时陷入了沉睡。   往常热闹的领主府又安静了不少,索尔让香菇们互相照顾,他自己则来到了奥德伦萨。   索尔到的时候是费斯的夫人佐格莉接待的,据说苏茜回家族看望家人去了,费斯自己还在忙于日常工作尚未归来。索尔也不着急,在客厅里品着香茶安静等待。   距离拍卖会其实也才过去两个月而已,但忧心恶灵的事情,索尔不得不再亲自跑一趟。   “你这家伙,这距离上次分别没几天吧?魔魂和魔晶已经给你送过去了,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你这次过来又想占什么便宜?”费斯说笑着把外套递给佐格莉,把索尔往书房带。   索尔也不废话直奔主题,先把最近自己和恶灵的两次交手说了一下,然后又提出希望费斯能说服黑暗议会的长老们出手,去试试南境那个规则恶灵的成色。   倒不是索尔自己害怕面对危险,而是近战对于规则恶灵基本上无解,还没靠近就被别人吸进规则里去了。所以试探规则恶灵实力这种事,只能交给远程法师,最好还是高阶法师。   “其实……我们比你以为的更重视,议会这边已经出过手了。嗯,大概就是上个月的事情,目标就是我上次提到的那只在坎纳斯领地周围游荡的规则恶灵。”费斯神色有些凝重。   “结果如何?”看费斯的脸色索尔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但还是要过问一下细节。   “那只恶灵一直处于我们的观察和监视里,在它又捣毁了附近两个小型领地后,议会的三席长老塞斯汀亲自过去,但是……仍然没能消灭它,只是削弱了它的规则。”费斯回答。   “削弱?你们知道恶灵规则是什么?还是有人从那个恶灵的规则里回来过?”索尔猛然挑眉,抬头一脸迫切地问,毕竟如果连规则的内容都不了解,又怎么判断是削弱还是增强。   “不是规则内容和强度上的削弱,而是范围。据我们的观测结果,那个恶灵会不断吞噬周围死灵,然后它的规则范围……会逐渐扩大,也正是这个原因才惊动了议会。”费斯说。   规则范围会扩大?索尔瞪着眼睛听得有些惊悚,那让它无休止的继续吞噬下去,会不会变成大陆上的移动收藏家?不,它比收藏家还要危险得多,遇到收藏家至少还能挣扎一下。   而且这种吞噬如果不能有效阻止,谁知道那个恶灵最终会成长为什么形态,也许恶灵的上位怪物凶灵提前出现都有可能。如今光是面对一个恶灵都已经很吃力了,更何况是凶灵。   “塞斯汀长老带着黑暗十字的精锐法师亲自到场,拿捏着距离,对那只恶灵进行了远程魔法攻击。但是并没能将它消灭,只是将它的规则范围缩小,这说明攻击并非毫无作用。”   “后来,黑暗议会三位长老亲自联手又去了一次,再次压缩了它的规则,但是仍然无法消灭它的本体,这就是上个月发生的事情。”费斯详细将整个过程阐述了一遍。   索尔陷入了短暂的无语之中,显然,他最担心的情况终究还是发生了。   规则恶灵,至少在如今的大陆上是无解和无敌的,居然能扛下三个八阶的联手而不灭。   “那……如果那只规则恶灵游荡到奥德伦萨,不,如果奥德伦萨周围突然出现一只规则恶灵你们准备怎么办?你们这边有没有摸清这种恶灵具体的出现原因?”索尔追问了一句。   “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毕竟这种该死的玩意是突然出现的,并没有什么明显预兆,也没有什么可以追索的方向。唯一的好消息是,北境那边不清楚,但目前南境还只有这一个。”   “如果它出现在奥德伦萨……我们也曾在会议上讨论过,暂时的可行方法只有一种,就是用命去换。”费斯说得有些沉痛,这些会议内容或许是内部秘密,但他并没对索尔隐瞒。   “用命换?意思是派人上去硬扛吗?”索尔呢喃了一句。   “不是硬扛,而是牺牲,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你来我往的战斗,而是送死。”费斯回答。   不是战斗而是送死?索尔听得一脸莫名其妙,不战斗又怎么会有牺牲?   “某个法师的牺牲让我们注意到,当一个人进入它的规则消失后,那个恶灵会作出一个倾向性的定向移动,会移动到那个人消失的地方,然后继续游荡。”费斯详细解释了一遍。   “你们……,想踩着它规则的边缘,不停用人命把它向着远方吸引?”索尔有些骇然。   “只能这样,少数人的牺牲是为了多数人活着,我们为此还特意豢养了一批死囚……”   “为什么不用鸡狗老鼠之类的活物?理论上只要是活物都能吸引吧?”索尔打断费斯。   “是可以,这也的确是个办法,但其实没什么用。因为我们估算过距离,想把它从一个领地吸引到三天路程外的某处,至少需要上千个生命,但关键的是它可能很快又会回来。”   “而且今后的一只鸡,未必就会比一条人命便宜。你知道如今奥德伦萨一只原本不到一银币的烤鸡,现在是什么价格吗?已经翻了几十倍都不止。”费斯感慨了一句。   索尔沉默下来,内心也因此坠入深渊,大陆的局势的确正在向着最坏的方向狂奔不已。   “南境这边还有多少中小型领地在硬撑?”索尔抬头问了句。   “还有一些,但可能覆灭得差不多了,大部分人都已退缩到主城。如果你自由之城那边撑不下去…放手吧,带着家人来奥德伦萨,从前的旧怨我尽力帮你去排解。”费斯建议着。   索尔深深看了费斯一眼,最终也只是感谢着摇了摇头。说得自私一点,扔下自由之城的领民来到奥德伦萨,这边的确有更可靠的防线。但两万多人口,真不是说抛弃就能抛弃的。   而且如今的自己也并不是只有家里一窝香菇,老地精和史坦特迪勒他们怎么办?他们每个人身后还有着各自的家庭和重要的人,到时候抛弃谁?   索尔想了想,与其跑到大型主城去和别人拥挤,还不如在自己的地面上一起牵手去死。 第599章 牵绊   虽然费斯一再坚持,但索尔连晚餐邀请都没接受,而是谎称有急事需要处理,直接离开了费斯家的宅邸。如今时局艰难,特权阶级也不好过啊,还是给费斯这家伙节省点余粮吧。   走在奥德伦萨的街面上,依然人来人往灯火闪烁,索尔穿行在其中,却有些不知所往。   这次过来奥德伦萨主城,想要的情报已经打听到,只是反而搅得索尔的内心有些凌乱。   规则恶灵,无解而无敌,能力扛三个八阶法师而不灭。没知道以前,难免心怀侥幸,幻想着世道也许还会留有点余地。现在知道了,终于避无可避,血淋淋的现实正在扑面而来。   所以说人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傻乎乎的活着,当生则生,该死就死,浑浑噩噩不好吗?   不过索尔从来不是那种容易灰心丧气的人,这一生,世道的残酷和无奈他早已领教过。   很久以前他就已经知道,哪怕生活锋利如刀,在我未死之前,日子总要继续。   其实说到底,就算死亡真的来临又有什么可怕的?   多年前修格斯留下遗言,他不想是地狱里唯一一个混蛋,等自己下去陪他,两个混蛋必然又能创造新的传说。只不过索尔不太相信死后有什么狗屁地狱,也不知这种别人收不收。   索尔甚至还想起了,自己在灰幕镇遇到的那位无名老者,自己此生唯一的导师。   那短短几天的教导和闲聊里,也曾和导师畅谈过所谓信念,当时导师一脸高深。   “贯彻自己的信念,不论任何人的剑,撕裂我的心,也永不改变。”   不得不说当时年少无知的索尔,被导师这番话鼓舞得躁动了好久。   直到后来他才渐渐明白,生活的真相从来不是一时的热血,而是漫长的坚持。是在那些生命难以承受之重到来、背负、过去后,你是否还有抬头微笑的勇气。   想到这里索尔微微咧开嘴笑了起来,像个人群里不起眼的神经病。   如今奥德伦萨街面上的行人更多了,都是挤到主城来避难的外乡人。可惜那么多人拥挤喧闹在一起,并没有给这座古老城市带来什么生机和活力,反而多了种末日将至的灰败感。   既然黑云将至,那就来吧,看看人类会不会就此成为历史。   这次短暂的旅途不能逗留太久,领地里还有许多繁杂事情需要自己去处理。甚至路过崔斯顿领地的暖风镇时,索尔还特意跑去交代了杰拉比领主,如果要求援先支撑到自己回去。   既然情报到手,本该暂留即走,不过临走前,索尔还是轻车熟路的摸到了阿戴尔家族。   以往每次过来都不凑巧,这次自己终于运气爆发了一次。   索尔到时,安妮贝兹那个骑士香菇居然在。而且不只是她,安妮贝兹的父亲肯伯特老棕熊以及母亲贝兰妮也在,一家人正在宅邸庭院里送客,客人似乎是另一个家族的男女老少。   奢靡啊,如今世道已经艰难如此,老棕熊居然还有余裕浪费粮食宴请,索尔埋伏在阴暗里狠狠抨击了一番老棕熊的挥霍作风。不过索尔今天来肯定不是为了老棕熊,而是小香菇。   今天安妮贝兹居然没出去疯,穿了一身有些古典的滚边纱质长裙,胸口的褶皱胸花被撑得很饱满,整个人显得含蓄而幽艳。索尔老狼默默埋伏在草丛里,仔细观察着自己的猎物。   等了一会,索尔渐渐有些不耐了。两家人就这么站在庭院门口哔哔,该走的却不走,像是有多少话说不完一样,这特么世界都要毁灭了,你们还在这里不知所觉的扯蛋真的好吗?   还有安妮贝兹那个臭香菇也是不知检点,趁自己不在就忙着和别人搂搂抱抱,哪怕对方是个香菇怪也不行。不过看在她今天一身洁白裙装,再想想紧致的大长腿索尔决定宽容点。   自己每次来奥德伦萨哪次不是狂风过境飞沙走石?为什么此刻却只能躲在草丛里探出一个狗头?最终索尔决定不等了,今天就算和六阶的老棕熊打上一场,也要把这人给劫了。   想到这索尔不再犹豫,直接从街面的斜刺里冲出,飞速越过宅邸门口的守卫直扑安妮贝兹。悍匪的突袭唬了众人一跳,老棕熊下意识想拔剑,可偏手乱抓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抓到。   安妮贝兹看见黑色大衣刚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已经被抱住脚扛在了肩上。   “呀~!”一声惊恐的尖叫骤然爆发,不过并不是来自于安妮贝兹,那不是骑士香菇的风格。出声的是刚才和安妮贝兹搂抱的另一个香菇怪,似乎是因为看见自己的女伴被劫走了。   等尖叫在庭院里炸响扩散,索尔已经撞开守卫,扛着被掳获的香菇怪从大门卷尘而去。   “那是……?”一名看起来像是家主的男性贵族,震惊地转头看向老棕熊,似乎有些想不明白,劫匪怎么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庭院来作案?关键还在六阶的肯伯特面前得手了。   “那就是个没礼貌的野人!臭小子!上门来也不行个礼!”肯伯特气得胡子翘动不停。   众人这才释然,好嘛,原来是熟人。莫非是肯伯特的女婿?众人瞬间就抓住了新话题。   “你……快放我下来!街面上那么多人在看!”安妮贝兹不停捶打着索尔,即便平时有着铁皮香菇的性格,但顶着街面那么多人的视线,小香菇还是羞涩了,差一点想抬手捂脸。   索尔老狼毫不回应,像是狩猎成功扛着猎物逃回巢穴一样,吓退探头的人群招摇过市。等冲到一条不算热闹的冷清街道后,索尔扛着猎物站在街面上左右看了看,然后眼睛一亮。   门楣上挂着一个帐篷图案,一家规模小得可怜的路边小旅馆,‘夜色摇篮’,就是你了。   正坐在旅馆柜台后瞌睡点头的旅馆老板娘被唬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出声,一男一女已经冲上了二楼。嗯,应该说一个男的扛着一个金发少女冲上了二楼,那女的很美却并不反抗。   看着柜台上一枚仍在打转的金鹰,老板娘选择了缄默,扫走钱币后回到自己的恍惚里。   将小香菇扔在床上,索尔飞快转身把门板合拢,然后再次转身一个飞扑扑到了小床上。   双手撑在小香菇脑袋两侧,大魔王居高临下和香菇怪彼此对视着。看到索尔眼里有些凶悍的目光,安妮贝兹双手交叉捂住了胸口,眼神里却没什么畏惧的神色,反而还有些挑衅。   大眼瞪小眼瞪了片刻,大魔王不耐地探手去拉扯裙装的绳结,可扯了几下才发现那绳结似乎是假的,只是个装饰。索尔只能微微后仰着脑袋,低头重新寻找着整件裙装的突破口。   本来很轻松就能将纱裙扯烂,但索尔没舍得,因为他觉得这件裙子把小香菇衬得很美。   “噗嗤~”看到索尔那一脸焦躁却又找不到重点的样子,安妮贝兹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她调皮幽艳的笑容,大魔王也笑了,不再急躁抓狂,整个人平静下来。他从来不是个急色的人,但刚才躲在阴暗里看见小香菇明媚地站在那,他突然就想要破坏蹂躏点什么。   很难说源于什么样的心情,也许是久别重逢的缅怀,也可能是末日将至前最后的疯狂。   “这些日子想我没有?”索尔低下头蹭了蹭小香菇精致的唇瓣。   “从没想过。”在狗头凑下来的瞬间,安妮贝兹伸出可爱的小舌头,袭击了索尔一下。   “现在我要狠狠地进入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大魔王看着香菇怪宣布道。   安妮贝兹小脸蓦然一红,突然美得惊心动魄,一双长腿悄悄摩挲着,感觉有些不好了。   她仔细地凝视了索尔一会,然后微微拱起腰,双手反别到身后将裙扣解开,又从容地将里衬逐一卸除,将最美好的自己展现出来。整个过程大魔王只是旁观着,享受着视觉盛宴。   “你知道我不怕你的。”把自己变成赤裸小白羊后,小香菇抬头笑着对大魔王如是说。   呵呵,反正这也不是第一个挑衅自己的香菇怪,说得再多还不是要唱圣歌。大魔王微笑着将小香菇笼罩,在这场钢铁与棉花的战斗里,大魔王坚信自己不会是断剑沉沙的那一个。   于是在这漆黑如夜路的世道里,在这纷杂不知后来的焦虑中,在这古老城市一座小旅馆二楼,大魔王和香菇怪的牵绊仍在继续。现实虽然冷酷,好歹还是给相爱的人留了点时间。   瞬间灰飞风掠床摇墙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旅馆豢养着几只野牛。   “嗯~唔!”二楼有隐约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人拼命想喊出声,又不断被什么东西堵住。   旅馆老板娘的脑袋慢慢下沉,片刻后又猛然弹起,一脸迷糊的左右看了看,然后抬手越过柜台将旅馆的大门拉拢。现在的年轻人还有没有一点公德心了?怎么能影响别人休息呢?   不过……年轻真是好啊,老板娘有些缅怀的呢喃着,重新闷着头进入了梦境的回忆里。 第600章 行走的劳动力   等到一番灵魂入袭结束后,索尔把安妮贝兹捂在怀里,对小香菇说起规则恶灵的种种。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或许没有在平民里流传,但奥德伦萨各大家族都已细致地进行过对抗幽灵的学习,就在伊兹海姆魔法学院。”小香菇耐心听了会,捋了捋金发。   对此索尔也不意外,对抗幽灵是整个人类的事情,捂着这些消息意义不大。只是消息的危险程度上,黑暗议会那边应该有着划分,哪些能在平民里公布,以免动摇人心引起恐慌。   “少废话,我跟你说这些为的不只是让你知道,还为了提醒你今后不准到处乱跑。你要是不小心被吸进恶灵的规则里,我发誓我再来救你我就是豺狼人。”索尔虎着脸强调重点。   “我不稀罕。”小香菇显然没把索尔的话放在心上,反正平时队伍里有黑暗游侠示警。   索尔有些牙疼,按住不听话的小香菇啃咬了一番小嘴后,索尔把迷宫的事情告诉了她。   说起来‘诸神的地牢’迷宫和原来的秘境差不多,应该很适合安妮贝兹的冒险性格。现在稍微有点麻烦的是,金发香菇如果过去,需要走出十天以上的路程,才能展开有效狩猎。   不过索尔认为总比面对恶灵好,关键是把小香菇骗到自由之城,自己就能反复欺负她。   “算了,最近家族事情不少,父母也不放心我出远门,等有机会吧。”安妮贝兹回答。   进入迷宫的确是件花费时间的事情,来来回回至少也是按月算的。   看到小香菇不上当,大魔王也不强求,只是嘱咐她照顾好自己,需要帮忙就来找自己。   “你这就要走了?”安妮贝兹看着起身坐在床边开始穿衣服的索尔。   “是啊,领地里一大堆事情。最近正在扩张领土团结周边的力量,还有盟友可能挡不住恶灵,我要赶快回去以确保能随时提供支援。”索尔边穿衣服边把领地的近况简单说了下。   “不是,你专门从那么远跑过来,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就是为了……睡我一下?”小香菇震惊了,一时心急有些话脱口而出,反而把自己说得脸红起来。   “我过来找朋友拿情报的。怎么?你意思是我应该睡你好几下再走?”索尔被逗笑了。   可惜了,索尔本来想把旅馆的小木床弄散再走的,无奈时间有限。   看着他的坏样安妮贝兹莫名有些羞愤,可最终也只是抚摸着索尔的脸庞,嘱咐他小心。   索尔亲吻过她的额头,然后转身回头深深看了小香菇一眼,这才不舍地拉开门离开了。   安妮贝兹看着索尔消失,门板无声闭合,这才扁了扁嘴。可恶的家伙,穿起裤子就跑算什么事?不过很快她又搂着毛毯安静下来,回味了下刚才疯狂的余韵,原来女人是这样的。   重新回到奥德伦萨的街面上,索尔不再彷徨,直接去往了奥德伦萨的传送阵。   有时抬起头,幻想可以飞得很高很远,但低下头,你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里。好在最后偷袭了一下金发香菇,从小香菇这里获得了治愈,索尔重新精神满满,来面对纷乱的局面。   这趟过来虽然没得到什么好消息,但至少情报方面也算有收获。除了规则恶灵的特点,费斯还告诉了索尔南北境大型除靈联盟的动向,无非是掌控着尖端力量,到处在实施救援。   虽然这些和自由之城看似没什么关系,但还是让索尔心里轻松了一些,至少这场噩梦不是只有自己在面对。而且两境的情报和知识是共通的,规则恶灵已经引起了南北境的重视。   本来索尔这次过来还想问问费斯能不能找点什么方法,利诱也好色诱也罢,拐走几个高阶法师。但费斯给出的回答是想都别想,如今有除靈能力的全被联盟征召,哪有空闲人才。   最终索尔只能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热衷的人口贩子事业,独自回到了自由之城。   这次旅途耗时不长,总共三四天左右,主要是用来等潘多尔中继城的传送开启。   回到自由之城后,索尔并没把规则恶灵的可怕说出来。如今塞蕾欧姐弟俩全都陷入了晋阶沉睡,除靈协会只有几个中层管理者在维持,就算和老地精他们说也只是凭添忧虑而已。   就在索尔为了恶灵的事来回奔波时,距离自由之城三天路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临时营地。可以看见营地里此刻正点着篝火,有站岗守夜的人来回巡逻,主要是观察有没有恶灵。   这些火光在黑暗荒野里很是醒目,用于防止死灵的靠近。人们本来以为以前荒野里怪物横行的时代是个艰难的时代,如今荒野成了幽灵的乐土,反而让人们怀念起以前的旧时光。   这个临时营地里的帐篷普遍都不大,其中的一顶小帐篷里正点着蜡烛。   帐篷里有两个少女,一个在洗漱,一个仰躺在自己的铺盖上看书。   如果索尔在,肯定能一眼认出正在洗漱的是兽人族的乌梅尔公主。   “哎呀,姐,不要看了,我跟你说那家伙很可恶的,一两句话就能把你气得吐血。上次我可是被气坏了,你如果嫁过去了可要小心。”乌梅尔洗漱完强行把姐姐手里的书本合上。   “你不是说他家里已经有好几位夫人了吗?这说明他并不在乎部落的联姻条件。”姐姐安碧拉微微笑了笑,看上去比妹妹乌梅尔更有成熟的气质。   她和妹妹乌梅尔一样有着人类的外貌,只是比起人类来多了对小巧的兽耳和一根猫尾。   “哼!男人有几个会嫌多的?上次那家伙看见我直接挪不开眼睛好不好?他虽然嘴上不承认,其实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只是抠门的性格占了上风而已。”乌梅尔抱手分析着。   “那听你的意思,他已经被你的魅力深深吸引住了?可为什么我觉得似乎是有人被偷走了心呢?你回到部落这几天几乎都是在说他的事情。”姐姐安碧拉有些促狭地戏弄了一句。   “呸,他能偷走个屁,本公主根本不屑好不好?如今生存艰难平时又不能狩猎,部落里也没什么好玩可说的。而且要不是他手里有粮食,我才不会理会他。”乌梅尔一脸的傲娇。   安碧拉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打开书本重新安静地看了起来。   “不过说起来他们人类倒是挺厉害的,把幽灵分类都弄清楚了,那天还好我多了个心详细打听了一下。甚至有些还没出现的幽灵他们都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乌梅尔疑惑着。   “这有什么奇怪,人类本来就是这片大陆上最聪明的种族,这种聪明并不是单指智慧层面,还包括了他们对知识的理解程度和运用程度,至少这些方面他们是走在别族前面的。”   “而且没有人能肯定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他们既然摸清了幽灵的体系,应该是大陆的人类已经面对过或者听闻过,他们才能根据痕迹做出真实推测。”安碧拉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可是我们真的要举族过去帮那个家伙干活吗?总感觉好吃亏哦。”乌梅尔钻进铺盖。   “嘭嘭~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查夜的加彭王子站在帐篷外拍了拍帐篷的篷布。   “……”帐篷里渐渐只剩下少女们悄悄话的声音。   这支队伍总共只有一百人,算是兽人族的先头部队,带队的是加彭王子和两个弟弟及两个妹妹。上次离开自由之城后,他们带着消息回到部落,经过几天的讨论后终于有了结果。   实际上所谓的结果并不出索尔的意料,食物又不会无中生有,兽人族没得选。对于这些人口索尔并不是太在意,你们愿意过来我就接纳,不愿意就守着你们的信仰尊严饿死就好。   索尔开出的条件很清楚,可以提供固定的食物,但前提是先帮领地干活。干活的范围包括了耕作建造等等一系列领地建设,总之服从领地的管理分配,哪里需要人就去哪里劳作。   然后享受领地的建设功勋,凭功勋兑换日常食物维持生存。   索尔唯一没提的是帮领地出战的事情,他怕一来就说打生打死的事把小兽人给吓跑了。   等到兽人族愿意过来,一些细节后面再慢慢敲定,你不同意就饿着肚子再搬回去。要是兽人敢炸毛那就更好了,本来索尔不愿派兵把兽人打下来,是因为隔着点地域出兵太折腾。   战争打的永远是耗消,人口战力和后勤等各方面的消耗。   如今的局势里妄起烽烟显然有些不合时宜,哪怕只是一场小型战争。但等兽人族搬到自由之城隔壁就不一样了,不存在什么物资调派的负担,原地就能发动战争打爆他们的猫头。   当然,如果是因为兽人族不服从管理炸毛而引起的纷争,打下来可就不是干活那么简单了,自由之城今后将会多出一批低消耗的奴隶。   如果兽人们还算老实,只是想寻找一条活路,索尔也不介意和他们友好共处。他们的存在的确是有意义的,反正就放在自由之城西边的沼泽边,只要西边来了敌人他们就是防线。 第601章 猫耳怪   ??????兽人一族再次来到自由之城的时候,索尔正和布劳恩老地精站在自由之城的麦田间。   如今已是盛夏,春耕早已过去,不过像沙豆和尖叶萝之类三四个月一熟的作物,还能赶一波秋末的收割。   其中像尖叶萝这种不挑季节又耐旱的植物,一年四季都随时可以种植,当年索尔就是靠着井底的一小亩尖叶萝,硬生生熬过了灰幕镇的寒冬和饥荒。   唯一可惜的是尖叶萝严格说来只是菜蔬,算是佐餐菜,是不能充当主食的。   这些田地是自由之城的新城扩建计划里,预先预留出来的城中田。此刻许多领民正忙碌其间,埋头种植着沙豆和尖叶萝。   索尔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来插手种植的,这一块一直是老地精在主抓。他过来找老地精,是和老地精商量自己从奥德伦萨带回来的情报,关于各主城的混乱局面,也关于规则恶灵的无解。   昨晚回到自由之城后,索尔先去看望了自家沉睡未醒的香菇们。仔细思索后,索尔认为规则恶灵的事可以瞒着下层领民,但还是要提前和自由之城的高层通个气,让大家心里有数。   毕竟自由之城周围一旦出现规则恶灵,搞不好会死很多人,到时候高层还要出面安抚人心。   索尔带来的情报,不出意外地成功毁掉了老地精忙于扩张领地的好心情。   “意思是到时候只能用小动物把恶灵拖走?有把握吗?它再回来怎么办?”老地精黑着脸,一脸肉疼的表情,用活物吸引死灵?啧啧!那得是多少肉啊?   ?“不好说,但目前暂时只有这个可行的办法。”索尔回答。   这个办法是黑暗议会在会议上讨论出来的,看似滑稽而玩笑,但面对规则恶灵那种惹不起的存在,似乎也只能用一些小生命的牺牲把它引走。但弊端是有的,万一它再回来怎么办?   实际上索尔心里有个构想,就是发现规则恶灵后不要去惊动它。   提前疏散那个方向的领民,放任恶灵自然游荡进入领地,然后保持观测,疏散人口随时避让。   反正恶灵的可怕之处在于其规则范围,以及腐化和污染活物,目前并没有植物会受到影响的结论。把它放进领地里,及时疏散人类和家禽,他愿怎么游荡就随它去吧,反正它又不会破坏建筑。   乐观点看,这种办法最好的结果是,恶灵在领地中游荡一段时间后自然离去。当然,也有可能恶灵进入领地后……从此不走了,那就让人很忧伤。   这一切之所以无法判断,主要还是因为除靈这块对规则恶灵的了解太少。   谁也不知道恶灵主动向人类领地靠近到底是什么原因,是因为扎堆的人类?或者说生命体?还是因为光源?又或者,其实恶灵有着不为人知的少量智慧?   目前一切都只是猜想,因为还没有实际面对过规则恶灵,索尔也不知道这个办法有没有意义和效果。   “哟~!想不到索尔领主大人还会亲自参与耕作?”一个聒噪的香菇声传来,打断了索尔的思维发散。   ?“何止?我还会亲自吃饭呢。”索尔顺口回答着转过头去。   看见来者是幸灾乐祸的兽人族公主乌梅尔后,索尔脸就黑了。再看她身后,只有加彭几个年轻人带着几个兽人族侍卫,并没有什么类似族长的身影,索尔的脸就更黑了。   “我发现,你们兽人族的皮肤挺有特点的。”索尔突然看着乌梅尔说了一句。   “那当然……我们一族的皮肤一直很白皙细腻,远胜于人类。”乌梅尔微微低着头,似乎……羞涩了。   她本来做好了唇枪舌剑的准备,谁知道一上来就被索尔迎头赞美了一句,有些猝不及防。   “呵呵,你想多了,小香菇。我是说你们一族皮挺厚的,大人不来谈正事,老派一群小孩子过来反复蹭饭算什么事?而且上次我说过吧?自由之城不收容流浪汉。”索尔摆着手。   “你……!”乌梅尔瞬间就不好了,小脸羞愤得滴血,娇小的身躯摇摇欲坠。   “哈,索尔领主,我们……”   “你的手要是敢碰到我,我就揍死你。”索尔盯着走上前来抬起手的加彭王子打断道,也不知道加彭是想搂住自己肩膀还是想握住自己的手臂。   加彭一脸尴尬,手刚抬到半空也不知道该收回去还是该怎么样。   “哇呀呀!守卫!”乌梅尔原地颤抖了一会,突然大叫了一声。   身后一排猫人瞬间整齐地拔出武器。   ?安碧拉公主心里暗道不好,她本来从妹妹乌梅尔口中了解到这位索尔领主的一些侧面,并不具体。所以来到自由之城后她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继续默默加深观察。   聊聊数语的交流看下来,也算是领教了这位索尔领主嘴上锋利的性格,难怪自己从小被娇纵惯了的妹妹,会被一句话就点燃爆炸。但在别人的领地里妄动刀兵,这可就有点过了。   安碧拉猛一皱眉,正准备开口劝解两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实际上在身后十多个守卫拔出武器的瞬间,索尔已经冲了出去。   赤手空拳打翻了几个,砸晕了几个。   “以后再有人在我领地里亮出武器,就不只是晕过去那么简单了,我一定会打爆你们的狗……嗯,猫头。”索尔一脸肃杀,将手里被掐住脖颈的猫人守卫丢在地上。   一旁的加彭倒吸了口冷气,之前初见索尔时因为阶位差,他感知不到索尔的阶位。后来见到索尔硬撼恶灵时那犀利的战斗能力,加彭瞬间了然,看来索尔至少是六阶没跑了。   加彭暗自有些头疼是因为,这样的实力就算自己五阶的族长父亲亲自来,也没有什么硬气的余地。要是这位索尔领主心胸狭隘点,今后兽人族的日子可能不好过了。   至于眼前加彭倒是不担心,几句连口角都算不上的玩笑而已。乌梅尔鼓动守卫是有点过了,但索尔身为领主不可能只有这点格局。   ?加彭不知道的是,索尔这种厚皮魔王在乎个狗屁的格局,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欺负香菇怪更有意思的事了,这关系到大魔王的荣耀和成就收集。   不会炸毛的香菇怪不好玩,至少欺负起来会少掉很多乐趣。刚才的随手打闹里,针对乌梅尔香菇怪的惩罚手段已经在大魔王脑海里成型。   “……”看到索尔利落的将守卫们打翻,乌梅尔想放几句狠话却又不敢,只能梗着白皙的脖颈瞪着索尔。   “索尔领主,这显然只是个误会,我这位妹妹平时还是很听话的,只是娇纵了点。她并非对阁下和自由之城有任何敌意,希望索尔领主大人不要和她计较。”安碧拉按住躁动的妹妹解释了一句。   乌梅尔撇了撇嘴,似乎对听话这个词颇有怨念,搞得像小孩子一样。   妹妹?那这应该就是姐姐安碧拉了。索尔转过头来打量了一番,那稍显侵略性的直接目光看得安碧拉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勇敢的和他对视着。   “哈,小孩子也不能成为犯错的理由,所以……我准备和她说说心里话。”索尔摆着手,下一瞬却猛然窜上去将震惊的乌梅尔扛在了肩上,然后在众人的目瞪口呆里迅速逃离现场。   “哈哈,不要在意,年轻人的玩笑而已,你们有什么要谈的可以和我谈。”老地精跳出来很熟练的帮索尔掩盖罪行。   扛着猎物一路出了城,索尔来到荒野一棵树下把小香菇放下来,然后双手撑住树干把她圈在自己的臂弯里。   ?“你要……做什么?”小香菇这时候终于知道怕了,双手护胸一脸紧张。   所以说香菇怪这种生物很特别,平时看似吼天蔑地,其实就是纸老虎。   “不要怕,看你那么可爱,我只是想摸摸你。”大魔王咧牙笑了笑。   “摸我……哪里?”小香菇恨不得缩进身后的树洞里。   “嗯,毛茸茸的地方。”索尔回答。   小香菇眼睛眨了眨,然后伸出自己覆盖着兽毛的手背,小脑袋羞涩地偏朝一边。   索尔被逗笑了,只是摇摇头。   乌梅尔想了想,有些狐疑地转过侧脸,把自己的毛茸兽耳探了出来。   索尔笑着再次摇头。   乌梅尔再想了想,小脸瞬间就红了。   “你无耻!禽兽不……唔!”喝骂声骤然中断,毕竟索尔堵破布的手法早已达到大师级别。   将小香菇双手合拢按在头顶,再把她娇小的身躯翻了个面趴在树上。   “回去把你的指甲修剪好,自由之城不准留尖指甲,不然我下次亲自帮你剪。”索尔警告了一句。   也许是兽人族的习惯,她们的手掌虽然和人类一样,但指甲却是椭长型的,顶端很尖锐。刚才乌梅尔的挣扎里,索尔被戳了一下,可以想见以后要是   不注意被挠两下,肯定不好受。   乌梅尔还在思考自由之城怎么会有这种狗屁规定,突然感觉自己的一只耳朵被这家伙咬住了,一只邪恶的爪子……居然探进了自己的裙子里。   “唔?唔唔!唔~”不得不承认语言的奇妙,一个简单的单音节硬是被小香菇表达出了无数种深意。   想不到小香菇体量不大,蹦哒起来还挺有活力,大魔王六阶的力量都差点没能按住。   “唔~!嘤嘤……”过了一会,香菇怪娇小的身体猛然绷紧,发出一声凄厉销魂的鼻音,终于伏法。   随着小动物的呻吟扩散在荒野里,大魔王脑海里的一项新成就也亮了起来。 第602章 劳动最光荣   ????看到香菇怪伏法,大魔王觉得世界终于正常了,他放开乌梅尔,伸出指尖凑到自己鼻子前嗅了嗅。   “嗯?这就是兽人族公主的味道吗?倒挺特别的。”索尔挑挑眉点评了一句。   乌梅尔娇小的身躯眩晕摇晃着,小脸羞愤涨红的样子,眼看就要不活了。   “呸,呸呸。”将嘴里的破布拽出来远远扔出去,她的小嘴哆嗦着,似乎连尖牙利嘴的基本技能都失去了,憋屈了半天才猛然窜上前在索尔腿侧踢了一脚。   大魔王不为所动,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笑,手里再次出现一块破布掂了掂。   看到又一块破布出现,小香菇的眼睛猛然瞪大,像是看到什么荒野巨怪一样可怕。整个人立刻惊恐后退,后背抵在了树干上。   随着大魔王微笑着向她迈出一步。   “呜~我错了,我不该骂你,以后我再也不敢了。”香菇怪立刻双手合握捧在心口瞬间妥协。   索尔有些遗憾地抿了抿嘴,可惜了,自己还有很多浩瀚的手段没来得及施展,小小香菇怪就已经举旗了,真是……不堪一击。   “要么你爬上来搂住我的脖颈,要么我再把你扛回去。”索尔半弯下腰,拄着膝盖亮出自己的后背示意着。   乌梅尔犹豫了一会,只能听话的爬到索尔背上趴好,没办法,再被一路扛着颠簸回去,她觉得自己会吐的。   索尔来得快,回去得更快。一路上乌梅尔长发飞扬,可爱的兽耳在发丝里若隐若现。   ?等索尔一阵风似的回到田边时,老地精等人的话题都还没谈几句。   乌梅尔一落地就一头扎进姐姐安碧拉怀里,闷头再不出来。   “你怎么了?小长腿。”加彭看着乌梅尔的反应感觉有些不对,这还是自己那个怼天怼地的刺猬妹妹吗?怎么突然变得像个豚鼠一样。   接着他又狐疑地转头看看索尔,这么点时间,貌似也……不够干什么啊?   “噗~”索尔乐坏了。   小长腿?这绰号有点意思,感觉和安妮贝兹的小坐垫有得一拼。   不过……索尔转头向腻在姐姐怀里的乌梅尔扫了一眼,兽人族虽然体型娇小,但腿长不长应该是按照身体比例来判断的。嗯,这应该是个学术问题,索尔学者认为。   可惜了,刚才自己应该顺手丈量一下的。索尔一边反省着,一边偏头打量了一眼安碧拉,把小香菇看得扯了扯原本就垂到脚面的裙摆,也不知道是想遮住什么。   听到自己的绰号被在人前提起,还被索尔嗤笑,乌梅尔羞耻得不行,果断转身冲到哥哥加彭面前,抬起小长腿瞬间踢出数腿。   嗯,人虽然娇小,这攻击速度还挺快,索尔默默点评着。   加彭一脸无辜的不断对妹妹挤眼,意思是你有本事去踢那位恶人领主啊,你踢我一个柔弱的法师算什么英雄?可惜眼神暗示完全没什么用,还因此又被乌梅尔多踢了几脚。   ?别说踢索尔了,乌梅尔觉得自己现在连抬头去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不,连想都不能想,一想到就有只邪恶的爪子在自己重要的地方挠啊挠的。   恶灵算个屁,那家伙才是这世间最大的邪恶。   看到自己成功成为小香菇的噩梦,大魔王对此表示很满意。   安碧拉默默抚了抚额头,对这对兄妹有些无语,感觉心好累,兽人族本就不多的体面终于彻底完蛋了。   “见笑了,索尔领主大人,再次上门打扰,主要还是因为粮食的问题。上次消息带回去后,部落里对此展开了讨论,最终我们决定接纳索尔领主的建议,举族迁移到自由之城这边。”   “部落的族长和大部队,将于一周后到达。我们这一百多人的先行队伍,是想先过来和索尔领主商议下部落人口的住宿和安置问题,今后还希望能得到索尔领主各方面的照顾。”   安碧拉向索尔微微行了个礼,说了下队伍的来意,还向索尔介绍了下自己这边的众人。   其实真正值得介绍的没几个,总共五兄妹而已。加彭是最大的哥哥,再下来是安碧拉姐妹,然后是一个十岁出头和一个七八岁的少年,两个弟弟。   听到开始谈正事,乌梅尔和加彭也不再打闹,共同转过头来等待着索尔的态度。   “很好,我还是那句话,自由之城欢迎任何异族的加入,一起团结对抗幽灵。只是目前领地里并没有闲置建筑用于安置人口,所以你们如果要问我住哪里,那就只能自己动手建设了。”   ?“就按照之前谈好的,自由之城西边的沼泽边就是你们的落脚地。石料木料之类的建筑材料领地都有,全是现成的,你们随便用。”   “既然你们只来了一百人,那就今天开始干起来吧。当然,日常的食物我会提供,干活就有饭吃。至于你们的部落全部过来以前,能竖起多少安置建筑,那就看你们的建设速度了。”   “等你们的部落过来建筑不够也没关系,你们自己肯定有帐篷对不对?忍耐几天,等你们的人手全部投入建设,速度很快就起来了。”索尔作出安排。   “我们过来帮你干活,连个住处都不提供的吗?”索尔才一说完,安碧拉和加彭还没怎么样,乌梅尔率先震惊了。   “小香菇,你要求太多了,你们吃着我的饭用着我的材料去建你们自己的房子,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想要现成的?干脆我把我的领主府让给你住好不好?”索尔瞪了香菇怪一眼。   安碧拉和加彭什么也没说,只是脸色也算不上好。   他们倒不奢求什么现成住宅,只是希望索尔能提供点建筑人手,不然一百人能有多少建设速度?   可现在索尔的意思很明确,他不管,只提供食物材料和场地,兽人族自己解决。   “呵~你再瞪我我不给你饭吃你信不信?来,把你的锄头让给她。”索尔把乌梅尔瞪得低下头去,然后把旁边一个闷头劳作的领民喊过来,示意他把锄头让给乌梅尔。   ?乌梅尔彻底震惊了,我堂堂的兽人族公主,你居然叫我去挖地?   “哈,小香菇你眼睛瞪得好大哦,像两个鸡蛋挂在脸上,速度快点!”说到最后索尔的脸色和语气一沉,手里突然出现一块破布掂了掂。   然后让安碧拉和加彭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看到破布后,这个向来娇纵的妹妹居然一言不发的接过锄头,独自跑到田地间闷头挖了起来。   乌梅尔和这破布之间……难道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乌梅尔此刻心里真是委屈死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的姐姐和笨蛋哥哥完全没什么用。面对那个大恶魔,一言不合就能把自己掳到荒野里,周围根本没有人能保护自己。   自己的笨蛋哥哥,怎么会知道自己刚才遭到了怎样惨无人道的对待?还有自己为了族人到底牺牲了什么?小香菇的内心波动很频繁,自己把自己给感动坏了。   于是她只能把大地当做索尔的脸,狠狠地挠他,再附上自己的诅咒攻击。   索尔看得笑了起来,乌梅尔那娇小的身躯每次甩动锄头,都像是要把她自己甩出去似的。   “去拿二十把锄头过来。”索尔转身对一个领民吩咐了一句。   听到索尔的话,安碧拉和加彭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家伙……不会是想让众人一起挖地吧。   锄头很快送来堆在地上,索尔笑着转头看向众人。   “动手吧,既然今天正好碰巧,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大家一起来体验下劳动的乐趣,也能证明各位是能吃苦的人。”   加彭等人脸颊抽搐几下,只能不情不愿的各自拿起一把锄头,连安碧拉都堵气拿了一把,不想被索尔看不起。   “你去安排你们那一百人先动起来,建造你们自己的住所。建筑材料到市政厅报备后,会有人带你们到领地仓库领取。”索尔对着一个拿着锄头不知所措的猫人侍卫挑了挑下巴。   那侍卫听完都没征询加彭的意见,立刻扔下锄头飞奔而去,果断逃离了挖地的命运,看得众人有些羡慕。   然后索尔提了把锄头在手里,像使长剑一样抡了两圈,率先带头下到了田地里,当中的领民一边问好一边给领主留出了位置。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后,除了加彭那两个年幼的弟弟,也只能无奈地跟了过去。   “这个……我就不用了吧?”老地精本来在旁边看戏看得好玩,刚才为了配合索尔,他也抓了把锄头在手里,现在再想扔下不干貌似不好看了。   “怎么不用?你才是自由之城真正的领主,要起好带头作用,我记得春季庆典的时候你不是最喜欢表现吗?别废话了,动手吧,你一大个四阶,挖个地多大点事情?”索尔边说边将锄头甩进地里。   老地精无语了,这才突然想起这小子抽起疯来连他自己都坑,更别说只是自己人了。于是老地精也只能以自己堂堂的领主之躯,锄头抡动不停。   于是所有人都在索尔的带领下,度过了这辈子刻骨铭心的一天,体验了这辈子可能都没体验过的所谓劳动,为自由之城的建设流了一天汗。   伴随着锄头的翻飞,索尔开始和加彭几个领头人,敲定了一些今后的细节,或者说开始教导他们自由之城的规矩。 第603章 接纳兽人   接下来几天,兽人族先锋部队投入了热火朝天的建设里,索尔也不是真的不提供任何援助。该刁难的刁难完,看兽人们还算老实,索尔帮他们安排了领地里建筑方面的老手工匠。   至于建筑人手方面不是索尔小气,而是实在没办法,两个原因。   一个是秋收后埃森就要带着他的领民过来,已经提前约好,自由之城的建筑人手几乎都扑在了新城区那边。还一个是在人类和兽人间,索尔没道理放着自己的同族不理去站兽人。   在兽人没有为自由之城创造任何利益以前,能免费提供建筑材料和工匠指导,索尔认为自己已经很伟大了。至于以后兽人族想要提高在自由之城的待遇,那得看对方的贡献说话。   以前挖矿剩下的石料都已经加工过,建筑工匠除了能加快兽人的建设速度,还能教他们修建更美观耐寒的石质房屋。比起兽人部落里的破旧老帐篷,这完全是宫殿与窝棚的区别。   七天以后,兽人族的大部队也如期而至。将近四千的总人口数,在自由之城西边的沼泽边铺开,算是从此在自由之城旁边安下了家。接下来,自然是两个势力管理层之间的会晤。   “别人兽人族已经到了,整个领地都找不到你,你们居然躲在这里偷吃?”索尔和克莉丝刚从地下箭靶场上来,就被洛娜堵住了,看着克莉丝红扑扑的小脸,洛娜显然怨念不小。   如今魔魂要优先供给能对抗恶灵的法师和除靈人,先堆起几个高阶来,争取能达到就算自己不在领地也有人能消灭恶灵。短期看这或许是个奢望而且可能来不及了,总之尽力吧。   这次迷宫那边第一批收获的魔魂送过来后,索尔立刻安排了家里贝丝几个二阶香菇陷入了晋阶沉睡。想不到这批香菇里最效率的居然是克莉丝,仲夏入睡一个月不到就醒了过来。   这种苏醒速度有些少见,可能是因为小香菇只是二阶升三阶,也可能是因为黑暗游侠的职业稍显特殊,甚至有可能是因为奈菲尔娜和克莉丝两个香菇合体的原因,总之是件好事。   遗憾的是三阶的黑暗游侠并没有觉醒什么新技能,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体质和精神力以及技能强度上有所增幅。于是合体香菇被索尔以检验实力为由,哄骗着拖到了箭靶场里。   “是大魔王又在作恶。”克莉丝对蓝发洛娜解释了句。   “我们吃什么了我们?是我们被吃好吧?”奈菲尔娜觉得好冤屈。   “兽人算个屁,一群吃干饭的家伙,去通知老地精先谈着。”索尔拍拍克莉丝小屁股。   “你还不去?整个领地都在找你,就是老地精让我来叫你的。”洛娜抱着手有些无语。   “去什么,大人物最后出场才好谈条件,先把格调端起来,再说一群傻乎乎的兽人哪里会有我的蓝发香菇好玩?”大魔王怪笑着,搂腰捂嘴的把没能及时跑掉的洛娜拖进箭靶场。   一番‘紧急特训’后,大魔王这才心满意足。   和洛娜香菇挤在一个浴桶里好好清洗过彼此,索尔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来到了市政厅。   索尔到的时候市政厅里已经很热闹,索尔不仅见到了加彭五兄妹,也见到了他们的族长父亲威德鲁。一个……嗯,上了年纪的猫人,脸庞上稍显皱纹,还有一个微秃的闪光脑门。   怎么兽人也会秃头的吗?索尔难免多看了两眼。   不过想想加彭五兄妹的数量,索尔瞬间了然,看来这位威德鲁族长也是个努力的人。不只是族长威德鲁,同来的还有部落的三个首领,平时每人负责管理着部落里的一千多族人。   此刻他们包括族长威德鲁在内,都带着各自的夫人前来,满满当当的坐在会议桌边。也不知道是想增加一种初次登门的正式感,还是想靠着人多力量大来吓唬一下索尔这位领主。   似乎撑腰的人到了,乌梅尔一改这几天的小心翼翼,趁机狠瞪了索尔几眼。这个对力量一无所知的香菇怪,索尔懒得跟她计较,只是把她的恶行记在心里的小本子上,留待日后。   安碧拉则显得要稳重得多,只是不时隐晦地扫索尔一眼。小香菇,还会搞观察的把戏。   一桌子的老猫老狗,索尔逐一认识微笑欢迎。加彭应该已经通报过索尔的阶位,此刻威德鲁又详细感知了一番,再抬起头来,目光里倒没什么轻视或卑微,只是保持着基本礼节。   “索尔领主年轻有为,做了几年邻居才来拜访是在下的过失。”威德鲁按住胸口行礼。   “威德鲁族长客气了,眼下的时局里能有一位可靠的邻居是在下的荣幸。”索尔回礼。   “我这两个女儿……在部落里还算出色,一个从小虽然娇纵了点,但也算聪明伶俐。另一个稳重勤学,一直很仰慕像索尔领主这样的勇者。”威德鲁显然还没放弃他的推销计划。   索尔心里暗自有些好笑,我都还没屠龙这就勇士了吗?仰慕?怕是仰慕我的粮食吧?   骄纵的那个已经举旗,索尔玩味地看向仰慕的那个,一直看得安碧拉默默躲开了视线。   “是很出色,美丽而充满活力,一个明媚动人肯定是跑不了的。”索尔点头不啬赞扬。   看到老猫人又要接过话题继续发挥,索尔赶忙摆了摆手。   “可惜在下已经有几位夫人,不能沐浴两位美少女的光辉真是无比遗憾。”索尔惋惜。   “诶~!女人就像男人的勋章一样,数量当然是越多越能证明勇武。像我在部落里就有多位夫人,但这并不影响我继续搜集勋章,那是男人终其一生的战斗。”老猫人一脸豪迈。   索尔附和的笑笑,威德鲁这番话他肯定是信的,这猫头都秃了,显然早已是个老战士。   或许他和蜥蜴人史坦特会聊得来,不过史坦特从不会用自己几位夫人炫耀什么。蜥蜴人向来崇尚武力,所以史坦特对于夫人是平等的,并没什么优待,要是战死……那就换人吧。   安碧拉和乌梅尔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里,感觉自己好不值钱哦,关键……还没送出去!   双方你来我往的走了一番场面话,等到桌面的香茶换过一轮,这才开始谈正事。   所谓正事无非是先强调自由之城和兽人族的主次,然后在彼此有交集的部分,应该怎么合作。威德鲁身为兽人族的族长,这个位置要求他要为族人争取更多,对此索尔表示理解。   但也只是理解而已,如今局势不像从前了,一些原本能模糊的小事必须放上桌面掰扯。   于是索尔围绕生产力分配、服从管理、领地危机、互助等方面逐一摆开话题。虽然索尔的领主身份在一些方面可以强势拍板,但看威德鲁族长也算明事理,索尔也就没有太苛刻。   “为什么我们闷头劳作这么多天,都没见到你说的建设功勋?”乌梅尔突然探出猫头。   索尔心里又在小本子上记了一笔,这小香菇不可能想不到原因,故意彰显存在感而已。   “建设功勋只因领地而存在,如果你们兽人族愿意成为我的领民,那么哪怕你们建设自己的住宅也能享有建设功勋。但既然你们不是,想要建设功勋就必须参与进领地建设里。”   “所谓的领地建设是指我发布给你们的计划内任务,比如安排你们伐木捕鱼,这些事只要做了就有功勋。理由还是那个,你们吃我的饭自然要干我的活,就像接受我雇佣一样。”   “和雇佣不同的是,对外时我们是一个整体,不分人类和兽人。但对内我并不会干涉你们的管理,你们仍然能保持你们的种族独立性,但这是在不危害自由之城利益的前提下。”   “至于战斗方面之所以要联手,是因为面对外敌时我们同样是整体。在如今的险恶局势里,我们只有彼此扶持,团结每一丝力量,大家才能在险境里走得更远。”索尔点着桌面。   索尔这些条件基本上是合理而在接受范围内的,威德鲁族长也不是什么没有眼界的人。   于是整场会谈氛围一直还算有说有笑,一些细节准则也正式敲定。老地精一直陪坐在一边,也不说话只是傻笑,他早已习惯索尔费脑筋把事情理顺再扔给自己,这是岳丈的权利。   等到索尔的所有要求得到兽人族长的首肯,这场两族联合才算正式完成了接纳和认可。   接下来是老地精的领域,他将会和威德鲁他们提及领地内小型议会的事。不过兽人族只能获得荣誉长老的席位,哪怕他们的总人口翻了地精的三倍,但和地精一样同样只有两席。   荣誉长老对于领地事务只有参与知情权和建议权,却没有决断权。   索尔这边当然保留了一些核心秘密,比如回归药剂和暮光山麓的迷宫之类,反正只要武力层面能死死压制,兽人族就不会有什么捣蛋的余裕。总之,先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再说吧。   一边倾听着老地精对兽人族的利诱索尔一边暗自盘算着,又被安碧拉不动声色地悄悄扫了一眼。小香菇,居然还敢和大魔王玩察言观色的小把戏,等有机会一定要让你成为大魔王的新成就。 第604章 夏夜惊雷   街面上人来人往灯火闪烁,有些热闹,不时还能在其中看到兽人和地精等异族的身影。   这种热闹不像各境主城那样,是因为逃亡人群带来的虚假繁荣。自由之城的热闹是因为大陆的动荡暂时还没有席卷这里。除了食物的物价有所波动外,往来叫卖声仍然不绝于耳。   索尔牵着自家贝丝香菇的小手缓缓穿行于集市间,享受着乱世里已经不可多得的宁静。   如今时间正缓缓滑向夏末,之前陷入晋阶沉睡的香菇们也相继苏醒。   继克莉丝的苏醒后,接着醒来的是除靈协会会长塞蕾欧。小香菇成功晋升三阶,索尔去看望她时,想不到塞蕾欧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道歉,关于之前琳达从她这里打听的情报。   那件事其实不能怪塞蕾欧,因为和她根本没什么关系。除靈小队的成员德克进入生灵规则历练后再也没有回来,噩耗传回后,塞蕾欧第一时间揽下责任去往队员的家里低头致歉。   然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德克的妻子,索尔的旧友琳达香菇把这笔账算在了索尔的头上,当街甩了索尔一巴掌。塞蕾欧得知这件事之后感到很自责,仿佛是她出卖了索尔一样。   想不到塞蕾欧香菇从沉睡里醒来,最牵挂的居然是这么件事,索尔笑着轻轻抱了抱她。   内心里,索尔肯定是无比沉痛的,因为他知道乱世不是近了,而是已经来了。一些静悄悄的牺牲和失去并不是没有发生,只是因为暂时没被关注被重视,而保持着默默无闻而已。   过了这些年平静的日子,索尔并不是勇敢的不怕死,只是很多时候忘记了死亡的可怕。   死亡是一片阴影,与生俱来,如影随形,纠缠在你的灵魂里。   不论你选哪条路,你终究要去拥抱它,然后割断和这个世界的一切联系。   幻想死亡和死亡来到眼前是不一样的。   不论你曾经在思想上做过多少的准备,都很可能在来临的那一瞬间崩溃。   据说每个人在临死之时会看见自己毕生的经历,但那并不是让你缅怀的,而是让你用来盘算的。你会在瞬间突然变成一个绝顶的智者,在极短的时间内计算出自己这一生的得失。   至于在那之后该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死亡,那就是各自的事情了。   死亡,意味着切断,你曾经的荣耀与成就,你的爱恨与不舍。还有那些生命里你曾经以为重要或者不重要的,都将在死亡来临的瞬间和你失去关联,从此后不再和你有半点关系。   有的人并不太畏惧死亡,也许是他想在最后一刻表现得坚强一点,也许是他活够了,也可能是他在最后一刻计算得失后觉得自己是个赢家,而有的人则可能觉得自己没多少牵挂。   总之,不论各自如何,死亡从未远离我们。破解小队德克的死,惋惜之处在于,他不该在那样的年纪去往琳达再也够不到的远方。他的死,就像为这个险恶时代拉开了序幕一样。   不论世事如何纷杂变迁,活着的我们仍将面对。   继塞蕾欧之后索尔家的佩蒂和贝丝两个香菇也相继苏醒,至此几个香菇终于全都归来。   于是今天当索尔问起贝丝有什么愿望,贝丝提出想逛街。等索尔牵着她的小手走在热闹的街面上,看着往来喧闹的人群,索尔这才突然想起,原来自己都快忘了生活本来的样子。   或许人生本该是这样,激昂也好,平淡也罢,更多的却是琐碎和平淡组成了你的人生。   所谓的逛街并不是买什么花俏的新衣服,而是为宅邸采购食物。平时都是由安朵豆芽陪着来的,今天被索尔强行抢走了陪同贝丝的荣耀,小豆芽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在心里不平。   贝丝自从从钱币和功勋的兑换点岗位脱离下来后,主动接手了管理领主府宅邸的事务。   索尔其实是舍不得自家香菇们太辛苦的,不止是贝丝,而是家里的每一个。但既然香菇们坚持要活出自我,他也只能尊重她们的选择,尽量应允她们一些平时不会太奔忙的工作。   平日里看似很轻松,但那么大座宅邸仍然可以说诸事繁杂。虽然平时也会临时雇佣善于清扫和洗涤的仆人,还有打理庭院的园丁和修葺石匠,但大部分事情贝丝仍然想亲力亲为。   不知不觉已经这样很久了,久到让索尔和家里的香菇都觉得生活就是这样的。但其实在宅邸每一顿餐点每一件干净衣服背后,都有贝丝默默忙碌的身影,让骤觉的索尔心疼无比。   “辛苦了,我的小香菇,总感觉没有你大魔王的生活肯定一片狼藉惨不忍睹。”拥挤喧闹的集市上,索尔也不在乎往来行人投来的异样眼光,整个狗头挂在贝丝稍显瘦削的肩上。   时至今日,贝丝早已褪去了最初的青涩和腼腆。哪怕是在热闹的街面上,她也能像老夫老妻一样承受索尔的爱护,甚至还会偏过微红的小脸蹭一蹭索尔,趁机占点大魔王的便宜。   “你又不是香菇,又怎么会知道本香菇内心的快乐?”两个人脸贴着脸,互相温柔摩挲着,还不时指着摊位上的菜蔬评价品质和卖相,说起来怎么鉴别菜蔬新鲜还是索尔教她的。   只是摊主的脸色莫名有些发黑,看着眼前的俊俏男女,一股诡异的酸气在他头顶盘旋。   “说起来终究还是让你得逞了呢?”索尔的狗头在贝丝肩膀上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哦?你指什么?”贝丝仔细看了看摊位上的一条活鱼,可惜个头小了点。   “你说你要成为我的头号女仆,一不注意就被你成功了。”索尔指出。   “是的,所以你以后要配合我的工作,再敢赖床别怪本香菇心狠手辣。”贝丝微笑着。   “啧啧,大魔王错了,晚上去我的毯子里等我好不好?”索尔搂着贝丝的软腰晃了晃。   “好。”小香菇终究没能抵住大魔王的央磨,低头轻轻呢喃了声,瞬间娇羞美艳无比。   “不行,我现在就想要你怎么办?”索尔坏笑着蹭了蹭小香菇正在升温的小脸。   “哎呀,等我选条鱼晚上炖鲜汤给大家喝。”小香菇悄悄摩挲双腿,感觉有些站不稳。   “总共就三四条有什么好选的,老板,全部打包。”索尔豪迈地指指摊位。   摊主是个年轻人,看起来或许是无尽海域边的渔夫,他迅速用宽叶和细绳把鱼打包好。   “送你们了。”摊主猛然站起身,将鱼塞给索尔后转身绝尘而去,再不回头。   “他怎么了?”贝丝和索尔面面相觑后,有些疑惑。   “或许……是有急事吧?”索尔也不确定。   摊主在集市里一边穿行奔跑一边黯然哀伤,太特么欺负人了,还有没有公德心了?为什么要跑到自己面前戳自己的心。他决定今天就鼓起勇气,把眉来眼去很久的隔壁寡妇扑倒。   索尔和贝丝并不知道,原来相爱的两个人还能鼓舞他人,无声无息改变了某人的命运。   牵着贝丝的小手一路说说笑笑,刚回到宅邸正厅就被一群喊饿的香菇声讨。索尔本来准备把贝丝直接拖往自己卧室的,但众怒难犯现在顶风作案难免不合时宜,只能先放开贝丝。   大魔王也不急,晚上总要战一场,贝丝是光明治愈术,大魔王表示我黑暗穿刺怕过谁?   刚走进正厅抓起杯子灌了两口香茶。   “呀~!”宅邸侧面隐约传来香菇们的惊叫,索尔一愣,刚才被家里叽喳的香菇围住,贝丝和两三个香菇一同去往了厨房。可是这声突然暴起的惊叫显然很不正常,发生什么事了?   放下杯子索尔猛然拔剑,冲出正厅就向着声音来源冲去。   刚一冲进庭院跑了几步,索尔就看见宅邸的守卫正向宅邸侧面汇集,而在不可知的视野转角后面,隐约还有魔法的光亮闪过,似乎香菇们正在战斗。暗杀!?索尔瞬间又惊又怒。   理论上在大陆幽灵肆虐外敌当头的如今,暗杀显然不合适宜。关键是暗杀有本事冲着自己来,把自家香菇卷进去,正是索尔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局面。大魔王瞬间暴怒,速度全开。   是谁?金发希凡克?兽人族?还是什么末日邪恶教会?   但凡自家任何一个香菇少根头发,今天一定会死很多人。   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等索尔冲过宅邸转角,就看见克莉丝扶着瘫坐在地的佩蒂,贝丝正帮佩蒂施展治愈术。而佩蒂一手捂着肩膀附近,浑身是血,看得索尔瞬间就悬起了心。   “大狗熊,我没事,快抓住刺客!”佩蒂抬头看见一脸肃杀的索尔,抬手向着某个方向指了指。听见小香菇还算有活力的声音,索尔心里深深松了口气,还能喊话应该伤势不重。   转过头,索尔一眼就看见一个该死的黑袍家伙正站在墙边。似乎是不想面对索尔,也可能是诱敌,在索尔看过来的瞬间,对方果断转身,钻进身后·庭院的灌木林荫里消失了踪影。   索尔瞬间踩着盗贼步伐的残影扑了上去,剑刃过处瞬间枝飞叶落,可角落里居然没人!   是法师!会穿墙术的法师!恍惚片刻索尔想起巨龙香菇弥赛娅的法术,瞬间有了判断。 第605章 旧怨   索尔抬头看了眼两人多高的庄园围墙,整个人瞬间破碎,变成了一群喧闹的蝙蝠越墙而去。这些围墙平时布置着预警魔咒,能潜入领主府的除了幽靈也就只有会闪现术的法师了。   飞越围墙后索尔重新聚合成人形,因为蝙蝠群的飞行视野有些晃荡变色,只能重新以人类视野来捕捉杀手的踪迹。果然,一转过头索尔就看见,一个黑袍的身影刚钻进一条巷道。   索尔立刻迈开步伐追了上去,在没有地形障碍的空旷街面上,迈步狂奔和蝙蝠飞行很难说那种更快。不过索尔很有信心,对方只是个法师,理论上速度方面自己应该是有优势的。   顺便索尔还是换了个枭首魔变身,一方面枭首魔的速度更快,另一方面保持人形有利于更快切入战斗。冲进巷道借着微弱的灯火锁定不远处的目标后,索尔开始提防对方的魔法。   虽然对方阶位未知,但索尔本能认为对方可能不会是强力的高阶法师,不然根本没必要用偷袭的手段。换句话说今晚来斩首的如果是老塞斯汀,自家的一窝香菇可能早已完蛋了。   一阵狂奔后彼此的差距正在逐渐缩小,索尔估计再追下去可能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对方诱敌,想阴自己一手,一种是对方发现无法摆脱自己的纠缠后,果断撕开随机传送逃离。   对于前一种,索尔开启了两个精神护盾用作防备,而如果是后一种,索尔也没有办法。   自由之城内城区靠近领主府的这片巷道并不逼仄,对方边跑边闪现,脚步配合着魔法似乎逃得很从容。但索尔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显然不是追逃老手,或者说不像常年搞暗杀的人。   如果彼此换位,索尔手里要是掌握着闪现法术,想要逃跑简直不要太简单。随便穿个墙进入旁边建筑,追兵追进建筑再闪现到墙外,根本都不需要建筑有什么后门就能轻松逃脱。   可是眼前那黑袍只会在前进路线上直线闪烁,这根本意义不大。索尔看得有些狐疑,也不确定这是对方的诱敌手段,还是追逃经验不老道,以至于没能想起手里闪现魔法的运用。   到了巷道的岔路口对方猛然一个右转,索尔紧随而上,刚转过去一个炙热的火球扑面而来。索尔毫不惊慌,实际上丢失视野的瞬间他心里就做好了被对方伏击的准备,果不其然。   索尔的枭首魔几乎毫无停滞的一个翻滚避开魔法,然后像个马车轮一样在墙面上弹了一下,借助墙面的反弹力,整个人在空中宛如拉开翼展的大鸟般,锋利的手臂凌空斩向黑袍。   此时黑袍正保持着施法的姿势手都还没放下,索尔的凌厉果决似乎唬了他一跳,他几乎是在转身再次逃走的同时,施展了一个闪现魔法拉开距离,只是那一瞬索尔也被唬了一跳。   因为索尔看见短瞬里对方刻意甩了一下手臂,如果对方甩来个火球或者别的魔法,半空中的索尔很容易就能决定是防御还是闪避。问题是随着对方那一甩手,索尔什么也没看见。   他一时也无法判断对方是做出个假动作诈敌,还是扔来了什么缝衣针之类的微小玩意。   短瞬的迟疑后,索尔在半空中交叉双臂挡住头部,准备硬扛一下。奇怪的是索尔以为的攻击并没有到来,等到索尔落地迅速调整平衡准备迈步再冲时,一抬头索尔突然心里一沉。   因为索尔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巷道里了,或者说巷道还是巷道,但已经不在自由之城了。   这似乎是某处迷宫或者地牢,头顶上是有着顶壁的,而且索尔视野才一向前铺开,就看见巷道墙壁边似乎坐靠着一个人影。还没等索尔做出什么后续行为,那个黑影突然说话了。   “我们害死了我们爱的人,撵走了爱我们的人,现在,终于轮到我们自己了。”   “知道吗我的兄弟?痛失所爱其实是这样一种感觉。”   “不是在哭泣里崩溃,也不是在低吟里悲伤,而是一种全身疼痛的幻觉,如影随形。你会疼,会悸动,这感觉没有任何真实来源,却永远不会消失。”   自己居然回到了那座哀伤的地下陵墓,此时靠着过道说话的,分明是自己的好兄弟修格斯。呵!短瞬里索尔感觉胸口像是承受了一记重锤,他下意识伸出手去,眼眶瞬间就红了。   本以为别来无恙,却终究世事无常。   不对,这是幻觉!刚伸出手索尔悚然而惊,瞬间就是一身冷汗,然后眼前一闪,被迫发动的死灵之瞳瞬间将索尔拉回了现实。自由之城的巷道里,一个硕大的暴烈火球已到眼前。   该死的!索尔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声,瞬间就猜到了今夜的刺客是谁。分明是老塞斯汀的女儿茜妮尔那个小……嗯,老贱人。当年奥德伦萨的舞会上,自己就被幻术魔法玩过一回。   想不到时隔几年,一模一样的场景今天又重现一回。索尔判断是茜妮尔不只是因为这手幻术,还因为如果说如今这世上有谁最恨自己的,那肯定是茜妮尔,毕竟她有着那个理由。   之前索尔没能第一时间想起,是因为那场仇恨终究有点久了,久到索尔已经很少想起。   茜妮尔会来,估计是因为自己在奥德伦萨拍卖药剂时,在拍卖会上的亮相唤起了她的仇恨。不过这应该不是老塞斯汀的意思,眼下的局势里,这不像那位帝国长老会干出来的事。   换句话说,就算真的要来找自己的麻烦,老塞斯汀也不可能派他自己唯一的女儿来,黑暗十字大把的人手。所以很显然,茜妮尔这次独自前来,应该是越过老塞斯汀的自主行动。   对于茜妮尔的仇恨,索尔其实是理解的,毕竟他也曾走在漆黑的路上,甚至还有些钦佩她能煎熬了这么些年。现在她来找自己复仇,索尔也没什么好说的,欠债还钱,以血还血。   但是她不来直面自己,却对自家的香菇下手,这是索尔不能够容忍的,这是他的逆鳞。   不难猜到她的心理轨迹,无非是想靠着阶别压制踩扁自家的几个香菇,好让自己也尝一尝失去挚爱的滋味。差点……就被这老贱人得逞了呢!索尔细思极恐,瞬间又是一身冷汗。   心里短瞬的明悟掠过,索尔猛然护头快速侧身,硕大的火球几乎是贴脸而过,能感觉到火球上炙热的撕扯。当年正面硬撼是因为索尔心怀死志,如今再强行硬碰,就有点扯蛋了。   这火球虽然硕大而快速,但受到的空气阻力也不小,再加上自己如今好歹有六阶的速度和反应,再被扔中就是笑话了。头发和手臂被烧焦了些,但总比当年连眼珠都被炸飞的好。   勉强躲开火球后,索尔一脸狠厉的瞬间扬手一拳向茜妮尔砸去,飞扑的身影在空中从枭首魔变回了人类。按照索尔的预想他这一拳应该砸不中,很可能茜妮尔会用卷轴瞬间飞走。   奇怪的是拳头落下的瞬间,茜妮尔似乎抬头看了自己一眼,恍惚里索尔也没看清她兜帽下是怨毒还是震惊。索尔认为应该是后者,因为自己瞬间看破她的幻境还发起了凌厉反击。   说起来这幻境真是挺恶毒的,能翻出人心底的脆弱和缅怀,要是在幻境里心志不坚恍惚得久一点,再睁开眼回到现实可能已经死透了。不,可能连回到现实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了。   狠狠一拳捣在茜妮尔柔软的腹部,索尔松了口气,既然你不飞,那这一生都别想飞了。   承受重击的茜妮尔猛然拱起腰,一声闷哼后摔了出去,而在她中拳的瞬间,周围的场景也瞬间变成一片蔚蓝。茜妮尔整个人滑出了很远,索尔刚才把自己和她瞬间收进了戒指里。   刚才暴烈的火球掠过,把索尔身后的巷道墙壁炸烂,这动静无疑很快会惊动小镇守卫。   索尔把茜妮尔收进戒指里,是因为他准备先把这件事捂下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要按照索尔早几年的性格,茜妮尔的脸恐怕早已经贴在后背上了,但现在索尔暂时还不能杀她。   眼下的时局里,主动去招惹老塞斯汀并不明智也没意义。茜妮尔独自潜入自由之城,她的失踪应该很快就会被老塞斯汀察觉,而一旦找不到人,相信老塞斯汀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如今距离拍卖会过去也才两个多月,应该是自己当时在拍卖会上的活跃被她看见。然后经过两个多月的挣扎和计划构建,茜妮尔终于下定决心,这才独自悄悄出现在了自由之城。   她肯定是依靠打听到的传送路线过来的,不然想从奥德伦萨用脚走到自由之城,至少她还要一年多的时间才会出现。所以茜妮尔留下的一些痕迹,老塞斯汀想要查清去向很简单。   换句话说,就算茜妮尔没留下丝毫的痕迹,老塞斯汀也一定会找过来,因为两边的情况其实是一样的。索尔同样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可能干掉茜妮尔的人,不是他干的也是他干的。 第606章 邪恶救赎   不杀茜妮尔,一方面是在眼下的时局里不合时宜,一方面索尔也不得不承认,他不敢。   这世道向来是谁凄凉谁无敌,当年他孑然一身烂命一条,哪怕去往地狱也能独自笑着唱圣歌。但现在不一样,身边的牵绊太多,其实也就等于弱点太多,早已经牵一发而动全身。   多年前索尔其实就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天,是孤独而疯狂的活,还是热情而积极的活,这个选择其实多年前他就已经做过了。与其毫无牵挂的行走在世间,那还不如从来没有活过。   所以如今牵挂多了,他自然也就没有原来那么横冲直撞,这是周边的温暖和关怀带来的枷锁,既然选择了自当背负。而相比起如今香菇环绕的索尔,老塞斯汀那边可就惨得多了。   索尔曾经打听过老塞斯汀的家庭构成,本来有着一子一女,后来不知道是因为当初的争权夺势还是家族纷争,儿子先死。从那以后,老塞斯汀变得有些沉默,好在还有茜妮尔在。   可惜茜妮尔这边也是早早守了寡,只留下一棵纨绔独苗,而这棵杰拉尔德家族唯一的歪树还被索尔当年顺手拔掉了。反正那时候疯怒攻心的索尔已经准备不活了,谁我不敢硬撼?   如今隔着时光回头再看,杰拉尔德家族还是那对孤寡父女,索尔这边却已经香菇成群。   谁更惨?一目了然。谁更有疯狂的资格?一目了然。   索尔相信他要是敢把茜妮尔这颗怨树再拔掉,黑暗议会可能从此不会再有什么三席长老了。老塞斯汀一定会抛弃一切找上门来,向自己诠释一遍什么是‘疯狂’二字的人间定义。   一个八阶的老塞斯汀或许不可怕,但一个疯掉的老塞斯汀就很恐怖了。到时候自家的香菇被踩扁,蜥蜴人被烤熟,半身人变成无头人,索尔就算送走了老塞斯汀也已经毫无意义。   所以眼下就算索尔自家香菇因此受了伤,他也不敢送走茜妮尔,因为更惨痛的后果他承受不起。但是放过她肯定也不可能,索尔相信只要茜妮尔重获自由,必是第二次斩首行动。   于是索尔准备暂时把茜妮尔关在戒指里,先看看老塞斯汀那边什么反应再说,反正人在自己的手里随时可杀。只是等回去后,要交代所有目睹了今夜这场碰撞的人对这件事封口。   围观者其实也不多,自家的一窝香菇,还有当时宅邸守卫那一班岗的几人而已。只要不把茜妮尔杀掉,老塞斯汀就没有发疯的理由,索尔的条件才好谈,自家香菇的血不能白流。   茜妮尔趴在戒指过道里,捂着肚子整个人缩成一团。   一个人腹部猛然承受重击后,会陷入非自愿性的窒息,那种感觉很不好受。   不过索尔也没给茜妮尔什么仔细体验的机会,直接走上前把她打晕了过去。   然后索尔蹲下先掰开她的嘴,检查了一下口腔里是否藏有毒药之类,那是刺客和死士的手段,以防止她自杀。一旦茜妮尔成功自杀,索尔所担心的结局一样会来,所以她不能死。   民间有种咬舌自尽的说法,索尔是不太信的。   王国历时期贵族有各种古老的剜眼割舌等刑罚,也没见谁受刑后就死了,还能接着玩。   不过索尔还是给茜妮尔灌下了自己特制的蜂蜜水,以防万一失血而死。这种混合药剂的作用是燃烧魔力和剥夺力量,而且这次索尔调配的剂量有点重,让她直接连舌头都咬不动。   等茜妮尔从短暂昏迷中渐渐苏醒,有些迷糊地打量了下周边,然后她发现自己整个人被挂在了墙上。周围的砖石结构像是什么地窖房间之类的地方,这其实是最初不眠者的卧室。   墙面上多了个人形的刑架,茜妮尔手脚张开被挂在上面,手腕脚腕被皮质扣件固定。虽然没有锁链缠身,但她试着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的魔力和力量都消失了,什么也做不了。   等抬头看见坐在侧面,翘着腿双手合握放在膝盖上的索尔时,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怨毒和疯狂。索尔只是沉默的和她对视着,他正在观察,想看看茜妮尔还有没有恢复正常的可能。   如果没有事情就会很麻烦,杀不得又放不了,放开必然是无休止的疯狂报复。索尔自己也曾是复仇者,所以很清楚深陷仇恨的人会偏执到什么地步,比如她现在满是血丝的双眼。   茜妮尔似乎已经不正常了,像一只随时想要撕碎索尔的母狗,身体动不了就用目光撕。   “一路过来很辛苦吧?”索尔脸上没什么表情,静默对视了一会顶着她的目光站起来。   不出意外没有得到回答,或者说所有想说的都在她的目光里了。   索尔抿抿嘴走上前去,开始撕扯她身上的衣服。先是作案的黑袍,然后是还算精致的法师裙和纱质的里衬,直到寸缕不留。整个过程里茜妮尔死死地盯着索尔,恨不能啖其血肉。   将衣装一片一片撕碎,把她整个人剥光后,索尔抬头看了她一眼,拿起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一条荆棘鞭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索尔退出两步,反手一鞭在她洁白的肉体上甩出道血痕。   茜妮尔毫无反应,只是保持着瞪视索尔的表情,既不痛呼也没有挣扎,整个人像是定格了一样。索尔相信自己现在就算迎头一鞭甩在她脸上,她或许连本能的眨眼可能都失去了。   这就……麻烦了,他只是想试试她到底有多顽固,现在看来疼痛和威胁已经失去意义。   本来索尔可以把她剥光再挂上去的,但索尔故意等她醒来后再剥,想逐层加深她的心理压力或者引起什么情绪波动,现在看来没什么用了。不愿意交流,自然也就什么都谈不了。   索尔此生从未打过女人,噢,平时揍香菇怪的小屁股不算,因为灰幕镇的酒鬼船长早就说过,打屁股可以增加男女之间的情趣。想不到自己此生第一次甩鞭,却抽到了一个木头。   将手里的皮鞭扔开,索尔再次回到侧面的椅子里坐下,抱手翘着腿陷入了思索。茜妮尔的目光不出意外的追随着索尔,然后定格,这或许是她此刻唯一勉强称得上生机的部分了。   索尔很清楚自己已经是茜妮尔在这世上的唯一意义,而这种唯一性将持续到自己死去。   该怎么办呢?饿几天?以前经历过深度饥饿的索尔,是不太相信有人会在有食物的前提下把自己饿死的,但索尔认为茜妮尔会。因为她知道只要她死了,对索尔就是最大的报复。   既然她无法说服她那顾全大局的父亲来收拾索尔,那她只能用自己的死来撼动她父亲。   一段沉默过去,索尔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就像是在自家庭院里闲庭阔步一样。   “我记得……当年我干掉你儿子纳达尔的时候,他似乎没我大吧?是十三岁还是十四岁来着?按照贵族的早婚来算你当时应该不到三十岁吧?”索尔边走动边像是闲聊一样说着。   不出意外没有任何回答,只有茜妮尔想要生吞的目光在跟来跟去。   “嗯,算起来你应该比我大十岁不到的样子,或许大了点,但问题不大,我不是个挑剔的人。而且看起来你保养得很不错,啧啧!主城几代下来的老牌贵族果然都是美人胚子。”   索尔背手笑着继续走,像个自言自语的怪人。   “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你想要个孩子,我可以帮你的。那么现在……嗯,先让我来品尝一下你的小舌头吧。”索尔说着突然转身,走到茜妮尔面前捧住她的脸吻了下去。   茜妮尔仍然没什么反应,面对着近在咫尺的怨毒双眼,索尔不难从她满是血丝的眼神里看出,她很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可惜没力气。索尔也不在意,只是裹住她的小舌头嬉闹着。   吻完后索尔舔了舔嘴唇,……嗯,一嘴的蜂蜜味。   “你不惧痛楚和虐待,也无视死亡,你以为自己是无敌的对不对?但你发现没有?现在你喝下了我的特制药剂什么也干不了,想死都不行,今后这样的日子将会持续很久很久。”   “会持续多久呢?一年?十年?或者一辈子?我不知道也不关心。我只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我会让什么都做不了的你怀孕,这主意不错吧?怀上死敌的儿子,是不是屈辱又好玩?”   “然后我会让她或者他平安地降生,抚养她长大,也许心情好了还会带着她不时来看看你。当然,做这些事我不会也没有必要征得你的同意,这是我的游戏,你默默承受就好。”   “也许你以为这很疯狂变态,但其实还没完。我会以你为诱饵,布置一个精妙的陷阱干掉你的父亲,他虽然是八阶,但一个被爆怒冲昏头脑的人,阶位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在那之后,一辈子生活在墙上的你,再帮我生几个小孩子怎么样?是不是重新感觉到了生活的美好?”索尔边说边笑着蹭了蹭茜妮尔的额头,让她能看清自己无比正常的目光。   “啊!杀了我!”等到索尔开始脱衣服的时候,茜妮尔终于开始嘶哑着声音泪流满面。   呼~!索尔心里松了口气,愿意开口就好,有了缝隙就能慢慢扩大。对于这种心怀死志的人任何的救赎之言都是屁话,因为死亡不能倒退,只能从别的方面出其不意将她拉回来。   看见她的心防终于有了松动,今天差不多先到这里,可以见好就收了,索尔默默将自己的大衣重新扣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费力去救赎一个死敌,呵呵,原来我特么还挺神圣的。   “好好憧憬吧,我们的日子还很长,老……嗯,小香菇!”索尔笑着抬手摸摸她的头。   转身拉开房间门离开的时候,索尔脸上浮起一抹无人察觉的愧疚。   当年的对错说不清也不想说了,但母爱的伟大,他在诺维若拉镇的帕莎和小彼得那对母子身上就已见过了。虽然索尔的亲情这块缺失了一辈子,但这种厚重感情他其实是敬重的。   或许自己不该如此折磨一位母亲,但是没办法,希望她能回来吧。 第607章 不在人间   对于帝国魁首之一,黑暗议会的三席长老塞斯汀而言,今天又是焦头烂额的一天。南境大量流民不断涌向奥德伦萨主城,粮食、秩序、安置和民心、有太多问题剥离着他的精力。   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马车上,老塞斯汀稍显疲倦地抬手轻轻捶了捶额头。刚逾五十的年纪,皱纹不显精神矍铄,这是塞斯汀平时留给外界的印象,只是有时候,深度的精神疲惫未必能从外表看出来。   ‘吱呀~’马车在难听的摩擦声中停下。   老塞斯汀走下马车,在宅邸守卫的致敬里走进有些冷清的庄园。   早已立在宅邸正厅外等待的老管家立刻迎上来,熟稔地接过老爷递来的尖顶法师帽。然后以落后半步的距离,跟随着老家主走进了正厅,同时在心里组织着今天需要汇报的消息。   老塞斯汀的工作时间其实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每天去往黑暗议会处理各种公务,一部分是回到宅邸后,根据老管家汇报的消息做出各种决断,虽然是私事但也算是一种工作。   老管家报上来的消息,通常涵盖着关于宅邸和生活的方方面面,不过一般像物资采购之类的小事老管家自己就会办妥。除非是一些其他家族的来访,老管家才会斟酌后酌情汇报。   毕竟老塞斯汀的地位在这里,黑暗议会下面二十四席的各大家族,难免有心思各异的找上门来。还有一些越级求见的,黑暗十字私下汇报的,各种琐事私密加在一起其实也不少。   老塞斯汀虽然不喜欢这些迎来送往,但他的地位决定了他无法直接切断家族外交。通常即将入夜这段时间,前来拜访的人群会稍显密集,因为他们知道这段时间老塞斯汀才有空。   不过来访者并不是每次都能求见到老塞斯汀,因为长老有时会深夜才归,比如今天。老管家一直跟随塞斯汀进入书房,看着塞斯汀陷入平时休憩的躺椅后,这才在一旁微微躬身。   “老爷,晚餐已经凉了,我让人再去热一热?”老管家先询问起塞斯汀是否准备用餐。   “稍后吧。”这盛夏的天气里,老塞斯汀此刻并没有什么食欲。   听着老家主有些疲乏的声音,再想想整座宅邸的冷清环境,老管家心里莫名有些心疼。   其实以老塞斯汀的年纪,只要他想还可以努力下,添一位甚至几位夫人,老来得子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不知为何,自从上任夫人重病离世,老塞斯汀的感情方面突然变得很执拗。   他坚持不再续弦,甚至从那之后连相关的话题都不再提起。以至于跟随了家主大半辈子的老管家也有些不明白,到底是老家主思念亡妻太甚,还是因为大少爷的死让他伤透了心。   按照既定流程此时该汇报今天宅邸的主要事宜,老管家斟酌了会,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老爷,下午大小姐那边的管家过来,说大小姐三天前……独自离开了。”老管家说。   躺椅上的老塞斯汀闻讯微微偏头看了老管家一眼,似乎在等待后续。不过他马上就反应过来,既然是才发生的事,自己这位老伙计向来不会逾越,自作主张去查自己女儿的去向。   “派人去问问吧。”想到自己那位终日郁郁寡欢的女儿,老塞斯汀轻轻挥了挥手,然后重新转回头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老管家行礼后迅速领命离去,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消息反馈回来得很快,等老管家再次来到书房时,时间才刚刚过了半个沙漏时的样子。   “老爷,大小姐应该是通过主城的传送阵去往了中继城潘多尔。”老管家将消息说出。   潘多尔?没点蜡烛的黑暗书房里,老塞斯汀的目光闪了闪,稍后抬手轻轻挥退了管家。   夜渐渐深了,老塞斯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有些难以入眠。   最终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披衣下床,然后让仆人准备马车离开了宅邸,去往黑暗神殿。   自从进入黑暗历以来,黑暗神殿,这座曾经象征神权中心的建筑,时至今日只剩下了历史荣耀和其象征意义。平时也只有各家族小辈的成人礼,才会让这里因为受洗而稍显热闹。   在这座恢宏冷清的旧日神殿里,有一处不大的偏厅名为‘命运之间’。其中陈列着包括三位议会长老,以及议会下面二十四席在内,奥德伦萨各大家族内的直系亲属的生命之火。   所谓生命之火其实说穿了只是个魔法把戏,只要在此留下一丝本源魔力,该魔力凝聚成的火焰就会一直燃烧。话句话说只要留下过魔力的某人还没有逝去,生命之火将永不熄灭。   所以当家族某个人突然行踪不明后,可以来到这里直观地看见这个人是否还活在世上。   早些年的神权斗争时期,几乎每位坐镇远方的大主教和麾下的得力大祭司,都会在这留下生命之火。以防自身遭遇不测时神殿能及时知道,同时也能加强主教们对神权的归属感。   黑暗历后的今天,许多旧事已经难以追溯,但这个古老传统仍然保留了下来。只不过其中曾经燃烧的各位大主教的生命之火,如今早已经换成了黑暗议会各大家族的家主和族人。   听闻议会三席长老突然来到神殿,半夜被吵醒的祭司不敢有丝毫怨言,赶忙笑脸相迎。   老塞斯汀微微摇头,谢绝了祭司的引领和陪侍,独自来到了命运之间。   这间不大的陈列室里,墙面上有着做工精致的置物架,细分数格。此时每个小格子里有青草色的微小火焰正在无声燃烧着,老塞斯汀凭着记忆找了找,很快找到了杰拉尔德家族。   下意识停留在漆黑的某一格,老塞斯汀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黯然,仿佛突然间苍老了许多。上次来似乎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当时就是在这里,老塞斯汀看到了大儿子熄灭的火焰。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   呼!抿着嘴角深深吐了口气,老塞斯汀将自己从沉痛记忆里抽离出来,然后偏了偏头。   这一偏头,他不算苍老的眼角猛然瞪大,先是惊骇,然后是狰狞,瞬间周身魔力汹涌。   因为他看见自己如今唯一的女儿,茜妮尔的生命之火,熄灭了。   ——————   索尔使用双子塔从戒指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戒指虽然相当于一个秘密监牢,但是使用起来稍显麻烦。当索尔把自己放进戒指后,是无法把作为施术者的自己用精神力放出来的。   想要回来,必须使用双子塔的配合才行。说到双子塔,最近从自由之城通往暮光山麓的传送阵已经修建完毕,并且已经通过了验证可以使用,索尔这才放心地把双子塔收了回来。   “抱歉,我们的传送阵还有一些缺点。”当时克蕾蒂腻在索尔怀里如是说。   “缺点?你指什么方面?”索尔担心传送阵不稳定把人送往未知。   “虽然能在领地和暮光山麓之间来回传送,但暂时传不了太远,我意思是如果两地距离再加大我们就无能为力了。这是魔法阵破解不完全的问题,不过我们已经在加紧研究了。”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大魔王决定献上香吻犒劳我家金发香菇的这段辛苦,谢谢你,也谢谢你们对领地工作的支持。”听到只是距离问题索尔心里松了口气,把小香菇搂进怀里。   回到卧室后,索尔没有立即赶往庭院,而是瞬间变身蝙蝠群,直扑之前和茜妮尔战斗的巷道,把自己掉在地上的空间戒指捡回来,这才转身回到宅邸,立刻赶往宅邸侧面的庭院。   刚一进入宅邸大门,今夜这班岗的守卫队长立刻上前向索尔致歉,毕竟领主府内出现了刺客还导致某位夫人受伤,这是他们的责任。索尔没有责怪守卫队长,还宽慰了对方几句。   七阶茜妮尔的刺杀计划或许粗糙了点,但只论潜入的话,肯定不是几个三阶守卫能察觉的。严格交代侍卫队长今夜这场刺杀严防死守不准外传后,索尔向自己挂念的香菇们走去。   这场针对刺客的追逃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从索尔越墙而去,巷道激战,最后又把茜妮尔关进戒指和她交流了一番,看似很多事情,其实只用了四分之一个沙漏时都不到的样子。   来到侧面的宅邸庭院时,自家的五个半香菇都在。只是……佩蒂无声无息地仰躺在贝丝怀里,而周围几个香菇纷纷红着眼抹着眼泪,看到索尔看来,又赶忙把各自的小脑袋转开。   感受着此刻庭院里的哀伤氛围,索尔突然心里猛然一凉,同时又下意识冒出一些狐疑。   毕竟如果佩蒂真的不好了,她父亲布劳恩老地精肯定带着全家人应该已经到了。可老地精怎么没来?是因为才收到消息还在路上吗?索尔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宅邸庭院的大门方面。   “咳……咳咳…”贝丝怀里的佩蒂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咳嗽声,似乎短暂的苏醒过来。然后像是有什么话要交代一样,抱着她的贝丝赶忙低下头,凑近佩蒂的嘴边仔细聆听了片刻。   “你过来,佩蒂妹妹最后还有一些话想对你说。”贝丝突然泪流满面地抬头看着索尔。 第608章 直面   从贝丝口中听见‘最后’两个字,索尔的心突然滑入深渊,所有的侥幸瞬间全都烟消云散。几乎是一个闪身,索尔就蹿到了佩蒂身边,将视线有些涣散一脸虚弱的佩蒂搂在怀里。   “大狗熊……你回来了?你追击敌人受伤没有?咳……”佩蒂仔细注视着索尔询问着。   索尔眼圈发红,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抓着佩蒂的小手捂在脸上,努力摇摇头。   “没用了……你先听我说。”看到索尔低下头似乎想查看自己的伤口,佩蒂微微摇了摇头。此刻佩蒂身上的衣裙已经被之前受伤时的血迹侵染成一片,一时间也找不出伤口在哪。   也许是之前担心自己挂念,重伤的佩蒂当时才骗自己说她没什么事,这让索尔觉得很自责。既然现在克蕾蒂洛娜和贝丝三种治愈魔法都没能起效,好转的可能性或许已经不大了。   “等我死后,希望你仍然能和我的父亲好好相处。”佩蒂紧紧握住索尔的大手交代着。   “呜呜。”周围一众香菇瞬间哭成一片,索尔深深呵了口气,然后视线模糊地点着头。   “还有,以后你要听姐妹们的话,她们说什么你都不能反驳。对她们好一点,就算她们做错了事也不准凶她们,能答应我吗?”佩蒂紧抓着索尔的手,眼睛里散发着衰弱的光辉。   索尔双手捧住佩蒂的小手抵在自己的额头,只是抿嘴咬牙默默点着头。   “记得多陪她们去逛街,她们喜欢吃什么你要及时烹饪……”佩蒂还在不停说着,索尔本来想点头的,可是听着听着……好像有些不对了,怎么感觉佩蒂交代的事情越来越琐碎?   而且,大部分事情听上去都是在为姐妹们争取权益,只是这要求似乎……也太多了点?   索尔皱了皱眉从哀伤里抬起头来,下意识转头看向侧面的香菇们,脸颊突然抽搐起来。   他随意转了下头,视线正好看见站在旁边的克蕾蒂,只是短瞬里怎么感觉……克蕾蒂好像是在笑吧?发现自己在看她,她才赶忙低头呜呜两声,很快有大滴的泪水摔碎在地面上。   索尔有些狐疑的再转头,正好对上围观的安朵豆芽,她脸上虽然有着泪痕,只是表情却有些呆滞。和索尔大眼瞪小眼片刻,才赶忙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睛,顺便还‘呜呜’了两声。   只是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她抬起的手猛然放下,将什么东西悄悄扔在了身侧的地面上。   索尔眯着眼仔细向着地面上一看,然后眼睛猛然瞪大,那分明是……一片切好的圆葱。   “姐妹们快跑!被大魔王发现了!”克蕾蒂突然尖叫一声,一边示警一边逃离。   “呀!”贝丝整个人也猛然从索尔身边弹开,迅速转身奔逃。   “哦!你们不仗义!说好保护我的!”怀里的佩蒂像是突然复活一样,拼命想要从索尔怀里窜离,只是被索尔一手钳制,再也动弹不得,慌乱间只能大声声讨抛弃自己的姐妹们。   我特么……哇呀呀!到了此刻索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魔王瞬间就怒了。可恶奸诈的香菇党,世道已经艰难如此,她们居然还来狠心欺骗大魔王单纯善良的感情,太欺负人了。   “大狗熊你听我说,你不是一直很推崇高明的演技吗?我也深以为然,所以时刻不忘磨炼自己,你不准生气,我是按你说的做的。”感觉自己被翻了个面亮出小屁股,佩蒂慌了。   “啪~”辩解无效,小屁股开始奏出动人的乐章。   “谁敢再跑一步,今后三周都别想下床。”大魔王按住佩蒂的小屁股,澎湃的怒气扩散在庄园里,香菇们瞬间不敢再动。被号称疯牛的大魔王在床上拱三周,估计整个人都散了。   “谁的主意?”手掌落下换来一声娇羞尖叫,索尔准备趁机在香菇党中分裂挑拨一番。   香菇们转头面面相觑,然后纷纷选择了缄默。   “呵呵~好,你们还很团结,既然有难同担,那就一起接受惩罚吧。”索尔气笑了,把佩蒂扶起,然后圈着自家五个半香菇往自己的卧室里赶,是时候让她们在棍棒下深刻忏悔了。   “大魔王,先吃饭好不好,好饿哦!”走了两步,克莉丝突然拽着索尔的袖子晃了晃。   索尔停步愣了愣,这才想起今天入夜时分,自己本来是和贝丝去集市买了鲜鱼回来准备做晚餐的,只是突然遭遇刺杀才打断了这件事,直到现在一窝香菇包括自己都还没吃晚餐。   将香菇们撵去收拾餐桌,索尔拍着安朵豆芽的小屁股,撵到厨房里一起准备晚餐去了。   等到香喷喷冒着热气的食物端上桌,差不多已经是深夜了。   饿坏的香菇们一边小嘴啃动不停,一边问着索尔刺客抓住没有,关于今夜刺杀的种种。   据她们说事情发生的时候,只有贝丝和克莉丝还有佩蒂在。当时三个人绕过庭院,正走在去往宅邸侧面厨房的路上,走了两步后克莉丝突然转身倒退着走,以便于和姐妹们说笑。   也正是这个看似微小而随机的转身,破坏了茜妮尔的潜伏计划。克莉丝自己身为黑暗游侠,平时过于依赖幽灵视野,随时观察周边已成了一种习惯性本能,所以预先发现了刺客。   当时茜妮尔应该是刚闪现进庭院,从灌木里突然窜出后,一瞬间看见三个目标让她有些迟疑,似乎想找个侧重点。再加上克莉丝尖叫示警,茜妮尔只能毫无准备的甩来三道冰锥。   贝丝几乎是根据平时的魔法训练,立刻凭本能张开了魔法盾,魔力瞬间就被抽离一大截才抵消了这记七阶的突袭。克莉丝则选择了躲避,慌乱间还顺手拽了一把走在中间的佩蒂。   可惜当时佩蒂本来是想回头去看的,只是转身转到一半突然被克莉丝拽了一下,身体平衡一时间找不回来,被一道冰锥穿透了肩膀,克莉丝倒是因为提前的闪避动作逃过了一劫。   此刻在餐桌上旧事重提,众人包括索尔在内都是一身惊险的冷汗。如果不是克莉丝恰好提前发现敌人,三个人同时把后背留给敌人,等敌人准备充足后三个香菇可能已经完蛋了。   至于克莉丝自己,则因为拽了佩蒂一把导致她受伤而感到很自责,但谁也没怪她,佩蒂甚至还果断拥抱了克莉丝表示相亲相爱。毕竟在那样的危险里,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如何。   “刺客我已经抓住了,现在被我关在戒指里。”索尔将追击结果告诉了香菇们,包括茜妮尔的身份及来由。只是索尔说得有些模糊,他在想该怎么向香菇们解释没杀茜妮尔的事。   斟酌了一番,索尔才将暂时不杀茜妮尔的事说了遍,还向香菇们分析了下原因。原本索尔还想,香菇们会不会因为这次刺杀留下什么心里阴影,或者因为处理结果而感到不满意。   “不如……关一段时间还是放过她吧,听起来…她似乎也挺可怜的。毕竟如果她的孩子还在的话,她或许会是一位好母亲。”因为这次刺杀而受伤的佩蒂,帮茜妮尔求情了一句。   这个话题一点出,索尔抿着嘴什么也没说,不只是索尔,其他香菇也一样。索尔知道她们之所以沉默,应该不是在纠结杀不杀茜妮尔的事,而是关于‘孩子和母亲’的这个话题。   餐桌上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有些低沉,佩蒂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刚说了什么,不再出声。   就在克蕾蒂张嘴准备活跃一下气氛的时候,餐厅一角突然传来了剧烈的魔法波动。   随着旋涡状的蓝色魔法光辉黯淡消散,黑暗议会三席长老从中走了出来。   香菇们瞬间起身站到索尔身边,一脸不善地盯着老塞斯汀。毕竟上次就因为老塞斯汀的来访,索尔被魔法阵带到天空里随着爆炸和光同尘,那之后香菇们经历了撕心裂肺的两年。   索尔默然和老塞斯汀对视着,想不到老塞斯汀来得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快。   自己今天才刚捕获茜妮尔,老塞斯汀就追了过来。   这其中的时间差,可能是因为茜妮尔为了不暴露身份,所以选择默默等待潘多尔的传送开启。再加上来到自由之城这边后,打听情报和准备计划浪费了些时间,所以今夜才动手。   老塞斯汀自然不会存在这些问题。   潘多尔本就是南境中继城,三席长老的身份让他想何时开启传送阵都行,哪怕是半夜。   此刻老塞斯汀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索尔却能感觉到一股肃杀的氛围。就像上次对方的来访一样,哪怕那次的目标是剿灭索尔这个邪恶,老塞斯汀也几乎没有什么情绪化的表现。   “三席长老光临在下的小小领地真是稀客,不如先坐下来品尝一下在下的厨艺?”索尔率先开口,随便捡了个话题试探着。既然对方没有一上来就动手,那就还有着交流的机会。   “我女儿茜妮尔·杰拉尔德的生命之火熄灭了。”老塞斯汀直视着索尔的眼睛,双手拢在法师袍的袖子里,像个远道而来的苦修者。   只是随着这句话音落下后,他那本来没什么表情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锋利荒凉。   像一只受伤的老狼。 第609章 失孤的老狼   听完老塞斯汀的话,空气里肃杀的氛围更沉重了,众人感觉有股莫名压力扑面而来。生命之火熄灭了?虽然索尔不知道生命之火具体是个什么玩意,但从字面意思也能猜到一些。   熄灭了,很可能意味着人已经逝去。可是……不对啊?自己离开戒指的时候茜妮尔明明还好好的,难道在自己走后又发生了什么变故?或者说茜妮尔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手段?   她最终如愿以偿成功杀死了她自己,离开了这不值得的人间,留下自己和她八阶的父亲两人鱼死网破?想到这里,索尔真想立刻一头扎进戒指里去看看,茜妮尔到底还活着没有。   不过眼下的问题重点不是茜妮尔死没死,而是老塞斯汀已经来了,他显然在尽力压制着身体里的暴怒情绪。索尔相信老塞斯汀如果不是在等自己的说法,他可能已经直接出手了。   说实话唯一的女儿遭遇不测,老塞斯汀还能压制内心的暴躁,索尔也不得不高看一眼。   畏惧索尔谈不上,只是人战斗总需要理由,老塞斯汀现在属于理由充足那一个,而索尔属于没有理由那一个。此刻老塞斯汀不再是什么黑暗议会长老,只是位骤然失孤的老父亲。   餐厅里一时间有些寂静,洛娜跑到索尔身边用不大不小能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对索尔解释了生命之火是什么及其存在意义,她的艾密尔顿家族也曾是议会麾下二十四席的一员。   这意味着黑暗神殿里同样点亮过洛娜香菇的生命之火,只是不知道时至今日还在不在。   洛娜对生命之火的解释和索尔的猜想差不多,默默点头听完,索尔转头看向老塞斯汀。   “这事的确和我有关,为了当年的旧怨,茜妮尔于今夜潜伏进我的宅邸,袭击了我的三位家人,有人受了重伤。”索尔指指佩蒂,小香菇连染血的衣裙都没换就忙着来暴饮暴食。   “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茜妮尔并没死,只是被我抓住了,暂时关押在一个特殊的地方,确切地说并不在这个世界。我想这种隔绝,很可能就是造成她生命之火熄灭的原因。”   “当年的旧事我不想再提起,你们也不是唯一失去的人。她跑来找我复仇我没话说,但她不该动我的家人,谁动我的家人最后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这话我在亚尔兰提斯说过。”   “现在就算塞斯汀长老亲自找上门来,我这句话也不会变。当然,你也可以占着你八阶的实力不管不顾的大闹一场,反正我重要的家人都在这,你要杀她们估计我也拦不住你。”   “但在那之后如果我没死,无非是走回当年的老路旧事重演而已,不过这次我的报复会更猛烈。我会流尽最后一滴血,毁了你们整个议会,杀掉每个我能杀的和你们有关的人。”   “我会把复仇当成信仰,贯彻我的余生,不论任何人的剑,撕裂我的心,永不改变。”   “反正如今幽灵遍地,人类看似也已走到了尽头。”索尔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老塞斯汀。   短暂的安静后。   “你怎么证明她还在?”最终老塞斯汀只问了一句。   此时索尔心里也有些无奈,其实他可以把茜妮尔直接从戒指里放出来,自然一目了然。   只是之前为了矫正她的疯狂和心如死灰,索尔把她剥成了只赤裸羔羊,现在都还挂在不眠者卧室的墙上。那样的茜妮尔要是敢放出来,估计塞斯汀这个老法师直接就原地自爆了。   “这样,明天晚餐时分我接她回来。到时你去陈列着生命之火的地方看一看,如果她的生命之火没有重燃,只能麻烦塞斯汀长老再来亲自看一眼,正好吃顿便饭。”索尔抱着手。   “就算她还在,然后呢?”老塞斯汀问。   “然后我家人的血也不能白流,茜妮尔暂时不会回到你身边。我会……嗯,帮你照顾她一段时间,直到她想通或者放下为止。一旦我把她放走,很快就会面临她的第二次复仇。”   “而且塞斯汀长老身为她父亲应该也已察觉,现在自由对她而言其实已经没什么意义,她的人生已经空洞得千疮百孔,在她这种状态改变以前我绝不会放走她。”索尔郑重地说。   索尔话音落下后,整个餐厅突然又安静下来,死一样的寂静,雕塑一样对视的两个人。   时间的流逝似乎在两个男人无声的对峙里放缓。   最终,老塞斯汀抿着嘴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看了索尔一眼,然后施展法术后消失了。   呼~!索尔心里松了口气,不得不说面对老塞斯汀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情绪不稳定的老塞斯汀。不过好在已经过去了,既然老塞斯汀什么也没说,应该就是相当于默认了。   索尔和自家香菇们面面相觑的看了看,然后抬起双手挥了挥,众人重新坐回了餐桌边。   只是接下来的这顿晚餐索尔吃得有些纠结。   自己……似乎主动找了个麻烦?茜妮尔目前的状态已经处于崩溃边缘,这种状态索尔也不放心谁去照顾她,必须自己来。不然一个不留神,她很可能就自杀或者干出别的什么事。   刚才和老塞斯汀倒是说得有模有样,等现在事后再仔细想想索尔认为这就是件麻烦事。   主动照顾一个仇敌和暗杀者,索尔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特么伟大。   后半夜,索尔在自由之城里四处转了转。今夜很平静,没有什么幽灵和敌袭,此时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眠,街面上除了巡夜的守卫几乎没什么行人。这样的夜晚,今后可能不多了。   忙完一切琐事的索尔回到房间,整个人身影一闪,重新出现在了蔚蓝色的戒指过道里。   站在不眠者的卧室外,索尔突然又想起了关于生命之火的描述。   不会自己此刻一推开房门,就看见茜妮尔的脑袋已经掉在地上了吧?那可真就完蛋了。   好在推开门后一切如常,茜妮尔仍然像个赤裸羔羊一样挂在那,只是脑袋自然的耷拉朝一边,并不像太有生机的样子。魔法灯盏昏黄的光照里,她整个人居然有种莫名的神圣感。   神圣?这特么真是个该死的词语。   说起来,茜妮尔应该算是个顶级的美妇人。虽然痛苦和憔悴再加上披头散发让容颜打了些折扣,不过身上成熟女性该有的线条和峰峦迭起,都在这昏黄灯火里被映衬得有些耀眼。   是了,她好像还背着个‘帝国明珠’的称号,但索尔认为不扒光是看不出什么明珠特质的。比如现在,她就正在灯火里闪着光,有了点明珠的样子,如果容貌能打理下就更好了。   索尔相信自家的香菇再养几年,应该也差不多。   抱手托腮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难免看得索尔有些躁动,不过索尔倒很享受这种躁动。   似乎是有了某种感知,茜妮尔迷糊的睁开眼,回归处境后发现索尔正站在门口玩味地观赏自己。她先是惊骇,索尔怀疑她应该是想起了当年挂在自己手臂上差点被自己捏死的事。   然后是羞涩,任谁被扒光了挂在墙上,面对索尔厚皮老狼一样的目光,估计都顶不住。   最后才是愤怒和挣扎,她想起自己是该愤怒的,而这愤怒足以凌驾于恐惧和羞耻之上。   索尔微微笑了笑,还活着就好,至少要先把明晚先蒙混过去。   在那之后,索尔决定还是把她放下来,继续燃烧她的魔力预防她捣蛋,但不再剥夺她的力量。毕竟吃喝可以硬灌,但拉撒她总得自己照顾自己,索尔不认为那是大魔王该干的事。   有了力量后她可能会自杀,也可能不会。索尔认为一心想要自杀的人是拦不住的,不过自己可以不时在她面前晃荡撩拨一下,看到自己这个仇人活得那么嚣张,她可能就不会了。   不给她力量显然不行,人终日躺在床上只会更废,而且吃喝拉撒她必须自己照顾自己。   只要先把明晚混过去了,她如果自杀那就自杀吧,老塞斯汀要算账也是以后某一天了。   索尔笑着走上前,将茜妮尔手脚上的皮扣解开放了下来,让她像只软皮虾一样趴在自己怀里。茜妮尔显然内心暴烈而躁动,可惜什么也干不了,只能亮出雪白的牙齿想咬咬不动。   将她抱到床上躺好,这是索尔灰幕镇守墓人小屋的那张小木床,很有珍贵的纪念意义。   “这次的药剂只会燃烧你的魔力,到明天的这个时候,你应该就会有勉强下床走动的力量。今后看你的表现,我会逐渐把你的力量还给你。”索尔开始调配新一轮的特制蜂蜜水。   “张嘴!”索尔把盛着糖水的勺子递到她嘴边,茜妮尔抿紧嘴唇死瞪着索尔拒不接受。   “有意思吗?你明知道我终究会给你灌下去,结局是一样的,你无非是想骗我亲自喂你对不对?”索尔笑了,要想今后的威胁或者说话有效,他必须证明自己是个说了就有的人。   于是索尔捏开她的小嘴,自己先灌下一大口,嘴对嘴强行给她喂了下去。   最后还吸了吸她的小舌头,然后自己咂了咂嘴。   茜妮尔的目光突然变得很复杂,也许屈辱羞耻痛恨什么的都有点,索尔也懒得去分辨。   “你那么大个人了,等到明天有力气了,吃喝拉撒自己照顾自己。”索尔摸摸她的头。   茜妮尔恨得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努力把头偏朝一边,表达着自己的不屑。   “如果你不听,我就会亲自动手,像对小孩子一样对你。你见过大人怎么照顾小孩子撒尿吧?我会从后面抱住你……啧啧!想想似乎还挺有意思。”索尔微笑着假装幻想了一下。   即便心里仇恨滔天,但面对着索尔这种厚皮深渊变态,还有这些虎狼之语。曾经的帝国明珠茜妮尔终于也顶不住了,瞬间脸颊飞红,整个人都不好了。   “落在我手里,生不如死就是这样的,你要学会习惯,晚安。”索尔俯下头再次抓住她的小舌头戏弄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拉开门离去。   索尔并没提起塞斯汀来访的事,万一茜妮尔知道了故意不配合就很麻烦。   先混过明晚再说,在那之后是生是死各自保重吧。 第610章 动荡的开端   黑暗历七二三年,夏末。   接下来几天,领地的平静终于消耗殆尽,不,应该说整片大陆的混乱渐渐拉开了序幕。   实际上这本就是动荡的一年,只不过相较于领地内整体氛围的宁静,领民们并没太多实感。即便自由之城的管理层,也只是时而通过迪勒那边的情报,才知道大陆正在发生什么。   如今虽然不是秘境开启的月份,但迪勒让人豢养了信鸦用于传递各地的情报。反正情报人手方面的安排,如今也只剩下奥德伦萨、亚尔兰提斯、拜伦比安三大主城这三个点而已。   信鸦传递的方式虽然古老了点周期漫长了点,但这显然是有必要的。   在这种动荡的局势里,随时关注各地的动向远比安定时期更有意义。   不过所有的情报,几乎都是从两境各个地域先反馈到各境主城,然后才会转手到自由之城。让人揪心的是,几乎从黑暗历七二三年的春天开始,几乎就很少有什么好消息传来了。   情报大多是两境内某领地因为什么原因而覆灭,其中大部分是幽靈的原因,小部分则是人祸。比如趁乱的杀伐和劫掠,又或者末日教会的鼓动,人类的贪婪和野心是不分四季的。   实际上幽灵肆虐的这几年,一些中小型领地的覆灭几乎每个月都时有发生,人们早就习以为常。只是翻过黑暗历七二三年来,这种覆灭的速度,似乎无形之中变得更快更密集了。   如今的情报内容有了些改变,但也没能超出众人的预料,中小领地的覆灭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现在情报里大部分篇幅着重提到的,主要还是围绕着两境各大主城的现状来汇报。   人口密集、管理混乱、粮食的紧缺、想活命的穷人和流民与特权阶级的对立。每天都有关于粮食利益等等人性原因的流血事件在上演,可见末日将至的恐慌已经在世人心里爆发。   不得不说如此局势里,偏安一隅还能暂时自给自足的自由之城,这份宁静是多么金贵。   这一年从春天开始,索尔还是陆续干下了几件大事。比如对亚尔兰提斯的复仇,在拍卖会上攫取粮食,领地除靈人协会的整改和扩充等等,算是了断了自由之城和外界间的手尾。   不过到了七二三年夏末,自由之城的平静也开始逐渐被波及,被卷入了时代的洪流里。   这几天还是发生了一些事,首先是自由之城北面的鱼人又开始活跃,也不知道具体的发疯原因是什么,和人类在小范围里的摩擦碰撞不断。对此众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杀就完了。   然后是两次污染者的来袭,数目在几百到过千的样子,显然是周边又有人类领地成了幽靈的乐土。除此外自由之城又送走了一个恶灵,崔斯顿领地也发来了一次关于恶灵的求援。   最大的战役发生在今天,有数万鱼人上岸,自由之城几乎所有可战之力全部上场才把这波攻势挡了下来。索尔倒是没能赶上这场守卫战的开头,当时他正带着人前去崔斯顿救援。   刚消灭了崔斯顿的恶灵,就接到了从传送阵送来的自由之城战报,索尔等人连比格尔领主的感谢宴都没吃就赶了回来。把自家力竭的香菇们撵去休息,索尔又提着剑加入了战场。   这一战真正可谓是昏天暗地,整整持续了两天。从魔法力枯竭的香菇们回去休息,直到她们醒来后再次支援战场,然后又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战斗,直到香菇们再次力竭才算结束。   这场浩瀚而惨痛的战役,自由之城总体又掉了七八百的人口,杀得连空气里都飘荡着浓重不散的血腥味。不过史坦特迪勒他们连续鏖战了两天倒比较兴奋,感觉刀剑又有了意义。   这算是自由之城和兽人族的首次联合作战,索尔最初和兽人族众人谈条件时就说得很清楚,你们想保持军事独立没问题,那么以后兽人族遭到任何袭击,自由之城只会抱手旁观。   而索尔没有说出来的是,你们要敢不派人加入守卫战,还想要自由之城的粮食?安心吃土吧你们。反正粮食一断,兽人族要么从哪来回哪去,要敢炸毛正好给自由之城战争借口。   不论兽人族长威德鲁想没想通,这场战斗他们还是派人出了力,等到众人眼睛杀红后,和领地的众人反而还杀出了点交情。地精族也有参战,不过那杂耍把戏样的战力就不说了。   战后无疑又是关于抚恤和奖惩安抚的领地例会,众人全身挂着未干的血汗,全部挤在市政厅的会议室里,那味道,啧啧!奇怪的是,众人还能在那味道里叫来简餐,边吃边开会。   会后索尔又叫兽人族和地精族的族长留了下来,准备把埃森和比格尔领主也叫过来,顺便召开领地里第一次议会会议。毕竟今天的总人口一下就掉了七八百,要开始图谋后续了。   老地精这边可能是出于人口方面的考虑,地精族只给了一席荣誉长老的席位,兽人族给了两席,好吧,老地精向来挺抠的。叫埃森过来,主要是看看他的布鲁诺领地有没有变动。   至于比格尔,昨天索尔才带着自家香菇,并且索尔自己亲自下场帮他驱散了恶灵,今天正好趁热打铁。让他来参会一方面算是展示自由之城的实力,一方面看看能不能逼他站队。   人请过来后会议气氛还算热烈,索尔虽然参会但基本没说什么,老地精发挥得很稳定。   听到有一席正式长老席位可参与领地管理,埃森倒是没强调什么站队的决心,只是说早就和索尔约好秋收后过来。比格尔显然有些躁动,但也没当场表态,估计需要点挣扎时间。   兽人族和地精族或许会有些想法,但这是人类和人类之间,他们作为异族也不好呼吁什么平等。奸诈的老地精趁机画了一些面包发给他们,声称等两族交情到了就换正式长老席。   散会以后,索尔又陪同着埃森和比格尔两个人转了转在建的新城区。大致说了说自己的构想,又动摇了一波比格尔的犹豫,这才将众人全送走,结束了为期两天不眠不休的忙碌。   等众人离开,老地精似乎还想拉着索尔说说他的奸诈心得,索尔摆手表示自己不行了。   连续两天没睡觉都不说了,饭也没怎么顾得上吃,关键其中有一天半都在不断战斗,脑袋现在都还是嗡嗡不散的喊杀声和鱼人的丑脸。索尔准备回家倒头就睡,谁也叫不醒那种。   自家的香菇们这两天也累坏了,早早就被索尔撵去休息了。   往宅邸赶的时候索尔总觉得忘了什么,等快到家了才想起来,茜妮尔的食物一直是自己负责的。这接连两天的鏖战没顾得上,她貌似已经饿了整整两天了?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端着食物回到戒指里的时候,索尔一推开门就看见茜妮尔正扶着墙在那慢慢走动着,也不知道是饿得躁动了还是正在锻炼身体。看到索尔到来,那原本柔弱的样子瞬间锋利如刀。   索尔也懒得和她瞪,直接过去搂住腰像搂麻袋一样把她掳到床边坐好,食物塞她手里。   茜妮尔可能真有些饿了,也没拒绝,看她埋头进食的样子,索尔不禁想起和老塞斯汀的约定。那天估摸着时间,晚餐时分索尔以带她出去方便为借口把茜妮尔在荒野里放了出来,   后来不知道老塞斯汀看见茜妮尔的生命之火没有,但他也没再来自由之城,索尔还准备了桌餐宴在那里等。倒不是想建立什么交情,索尔是真的想和老塞斯汀聊聊规则恶灵的事。   再后来的几天,老塞斯汀也没出现,索尔就估计应该有段时间彼此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于是调教茜妮尔的事情,就莫名落在了索尔的头上。这几天她恢复了一点力气,但是行动还很不灵活,索尔也没敢把她放出去,她现在显然还属于恐怖分子,放出去难免又捣蛋。   至于茜妮尔的心理问题索尔毫不担心,既然这几天没选择死亡,谁又能拗得过时间呢?   “你自己闻不见吗?你有味道了。”等茜妮尔放下餐盘,索尔突然抽动着鼻子说了句。   茜妮尔瞬间脸红如血,虽然自己一周多没有洗澡,但有味道还不至于。她知道索尔故意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显然是在羞辱自己,只能保持着她的锋利眼神,狠狠地给他瞪回去。   “你有什么需求要说,比如方便比如想洗澡,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索尔抱着手。   “我……不需要!”茜妮尔咬牙挤出几个字。   “你不需要?那臭到我怎么办?你这个样子……真的是帝国明珠吗?怕是谣传吧?”   “……”   很快索尔将两浴桶热水带进了戒指里,强行把茜妮尔塞进了其中一个,自己则占据了另一个浴桶。平时为了防止她逃跑,索尔也没给她衣服穿,反正戒指里也没有什么寒冷温差。   迅速把两天鏖战的汗水洗净,索尔终于有了点重回人间的感觉。转过头,索尔看见茜妮尔正从水面上探出个脑袋,像是要吃人一样瞪着自己,索尔也懒得理她,迅速起身穿衣服。   把自己收拾完毕后,索尔撸起袖子,走到茜妮尔的浴桶边,享受着她深寒般的怨毒目光开始帮她清洗。他向来是这样的,既然我说过你自己还不动手,那大魔王就来强行帮你洗。   洗到差不多,索尔把茜妮尔从浴桶里拽出来,用浴巾帮她全身仔细擦拟了一遍,然后把非自愿性脸红的茜妮尔扔到了床上。接下来是一天一次的喂药时间,魔力是不能还给她的。   “我……自己来。”看到索尔的脑袋凑近,她突然说。   索尔笑了笑,然后趴在她身上捏开小嘴,嘴对嘴强行给她灌了下去。   他向来是这样的,既然我没问,你却想要自作主张,那大魔王就强行喂你。   喂完药索尔翻身躺在旁边,开始说起领地这两天的战况,以免她以为自己故意饿着她。   只是说了几句突然没了声音,直到她转头才发现索尔早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茜妮尔感觉被捏得有些疼,低头看看自己胸口的手,用力去掰却没掰开。 第611章 恐怖组织   除靈人协会,三楼,塞蕾欧私人办公地点。   “你把我拉到僻静里来,到底想说什么?”索尔端着塞蕾欧亲手奉上的香茶,笑得有些玩味。今天被塞蕾欧请到除靈协会,话都没说两句就被她往三楼拖,这显然不是她的风格。   以往协会有公务,塞蕾欧都是在会议室就说完了。哪怕是稍微有私密性质的事,她也会找合适时机对索尔耳语几句,但通常不会把索尔带到三楼来,大魔王自己倒是硬闯过几次。   现在陡然被带上三楼,惊恐捂胸倒不至于,索尔只是怀疑,这会不会是香菇党的什么陷阱。平时塞蕾欧和自家的香菇走得挺近的,没准和香菇党密谋推翻大魔王的统治也有可能。   塞蕾欧会长先是恭敬地奉上香茶和小点心,然后一脸嘘寒问暖的表情看着索尔,大眼睛眨啊眨的,那样子就差膜拜了。大魔王脸上微笑心里难免有些发毛,暗暗把自己的弦拧紧。   看完了塞蕾欧的一系列浮夸表演,大魔王一直没等到真相,不禁有些戒备得不耐烦了。   塞蕾欧看出索尔的浮躁,这才上前把索尔的香茶端到一边,微提裙摆横坐进索尔怀里。   骤揽幽香,索尔不禁挑了挑眉,小香菇这是要……硬吃?   以往虽然和塞蕾欧有些暧昧,大魔王只是凭着本心和习惯占占小香菇的便宜而已,但并没把她们的自由捏在手里。而且索尔也已经明确表态过,自己家里的香菇太多,招惹不起。   这倒不是索尔自己有多么高尚,香菇怪的收集癖大魔王一直都有,只是自己黑暗体质,至今连个孩子都没有。家里已经有几个小香菇在跟着自己苦捱了,何必再去祸害其他香菇。   黑暗体质并非借口而是真实障碍,不过索尔从不在人前说起,搞得好像自己不行一样。   这世界出色的香菇挺多,平时大魔王只是一边占点小便宜,一边享受着周旋的乐趣。反正自己又不破她们的圣洁金身,并不影响嫁人,到时送嫁自己还能体验一把老父亲的心情。   只是现在塞蕾欧突然坐进怀里,大魔王怀疑她这是要铤而走险硬来了。   “怎么?最近在磨炼演技吗?让我猜猜,是关于模仿流莺?”大魔王坏笑着。   塞蕾欧闻言笑容突然一滞,瞬间一脸羞愤绯红,显然因为被比作流莺而气坏了。然而接下来……她居然忍住了大魔王的戏谑,看见她的反应大魔王心里的防备瞬间提升到了极致。   “你觉得……今天的我怎么样?”塞蕾欧突然挺了挺胸,也不知道是在展现衣裙还是身材。她还伸手搂住索尔的脖颈,一只小手揉着索尔的短发,撸得大魔王的狗头一缩一缩的。   “说人话!”索尔黑着脸,心中判定这绝对是香菇党的什么拙劣把戏。   “我们家族只剩我和弟弟,可杰拉比晋阶沉睡现在都没醒。”塞蕾欧搂着索尔晃了晃。   “就这?”大魔王被晃得有些无语。   “听说你不是有回归药剂吗?所以我想请求领主大人能拉他一把。”塞蕾欧又晃了晃。   索尔有些牙疼的咧了咧嘴,绕了半天就为这点小事,手里一闪,一瓶蔚蓝色药剂出现。   看到索尔那么大度,可把塞蕾欧给感动坏了,赶忙伸手去接。可是伸出手去大魔王却又突然缩回了手,将药剂重新收了起来。塞蕾欧先是一愣,然后瘪着嘴一脸可怜地看着索尔。   “我突然想起杰拉比不是仲夏才入睡的吗?两个月不到你急个屁啊?”索尔有些心累。   “可是我自己,还有你家三个香菇一样的二阶升三阶,全都醒了。”塞蕾欧据理力争。   “一般晋阶沉睡几个月不醒的很正常好吧?毕竟也许各自沉睡后有着不同的际遇。再说我家的香菇是一般人能比的吗?你这笨蛋姐姐有个笨蛋弟弟不是很正常吗?”索尔笑起来。   听到自己和弟弟被贬低塞蕾欧不干了,翻着俏丽的白眼张口咬来,然后被大魔王精准地堵住小嘴,捕获小舌头戏弄了一番。直到小香菇瘫在怀里,大魔王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了她。   “我早就说过的,就算无法保证自己人晋阶成功,但确保他们醒来是肯定的。就算你不说,时间差不多我也会把杰拉比弄醒,领地不养废人。臭小子想一天睡到晚?别做梦了!”   索尔将塞蕾欧麦穗状发结扯开,让她的顺滑长发披散下来,伸出爪子好好抚摸了一回。   “我还以为要付出什么惨痛代价呢?那就这样吧,领主大人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请离开吧,不要耽误属下的工作。”塞蕾欧站起身歪着头把发结重新盘好,然后低头整理着衣裙。   索尔有些好笑地看着突然变脸的香菇,那么现实的吗?利用完了就果断踢开吗?不过说起来……是了,大魔王什么时候干过吃亏的事情?今天就算没帮上什么忙也要抓把土才行。   果断将香菇怪抱过来,大魔王探爪入怀捏了捏,裙装看似没入口,但大魔王自有手段。   “嗯~”塞蕾欧一脸红晕,微微眯着眼。   大魔王脸有些黑。   我在干坏事好不好?你一脸享受是怎么回事?这让我坏的没成就感啊?你给我认真点!   把玩了一会,塞蕾欧趴在索尔怀里把小脸藏起来微微颤栗着,像是在承受巨龙爪击一样。   “噫?这屋顶质量不怎么样啊?还会漏雨的吗?”大魔王看看腿面的水迹,假装抬头。   “呀!你……噗哧~”塞蕾欧本来还羞愤欲死,可一直起身就看见索尔那微张着嘴眼睛上翻着,仰头追寻的茫然傻样,瞬间又被气笑了,算是真正体验了把森林老猎人的狩猎术。   看见小香菇一脸娇艳动情地看着自己,大魔王知道今天撩拨得有些过火了。   “那什么……时间不早了,是该走了。”大魔王讪讪地收回爪子。   “你就这点能耐?就这两下子算什么男人?有本事继续到最后啊?”塞蕾欧看着索尔。   “少女时代就那么几年,算是女人最值钱的时光了,你真准备一直这么陪我耗下去?我说过答案的,都是成年人,难道真要我骂你才会死心?那不利于共事。”索尔多了分郑重。   听见索尔旧事重提,却仍然没什么松口的迹象,面对感情问题塞蕾欧瞬间就红了眼眶。   “你家里现在六个半香菇,等我加入进去七个,有区别吗?”塞蕾欧幽怨地看着索尔。   索尔笑了起来,把怀里的小香菇扶起。   “有,这就像是一条界线,我自己如果有了任何的松动,这条界线也就失去了意义。”   “这不是能不能多你一个的问题,而是如果多了你一个,以后就会因为同样的理由多许多个。也许到我老死那天,还在有人问我一千个和一千零一个有区别吗?”索尔笑着回答。   “呸!还一千个?你有那个魅力吗?”塞蕾欧被大魔王气坏了。   居然敢有人违心质疑大魔王的魅力?这简直就是在否定真理!大魔王义正言辞地开口。   “很多人说我完美的身材和脸庞总会给人一种距离感,以前我不信,多年冒险生涯提高了审美后我才发现他们说的是真的,有时在镜中看见自己俊朗的脸庞我都会觉得很惊讶。”   “我这一生险象环生,但我却一次次侥幸活了下来,本来我还以为是幸运女神扶着我的肩。后来听民间有种说法,人长得太俊美就不容易死,这才解开了我心中多年来的疑惑。”   “嘎嘎~”等索尔说完后塞蕾欧整个人都不好了,猛然一步窜到桌边把索尔唬了一跳。   她狠狠指着索尔开始不断拍打桌子,似乎想爆笑,又似乎在深深震惊世间怎会有这种无耻之徒,甚至还带着被恶心坏了的憋屈。那扭曲的表情……索尔也不知道她具体想干什么。   算了,一个对魅力一无所知的瞎眼香菇而已,大魔王表示不予计较,迈步拉开了房门。   “为什么你不能把我当成第七个,从第八个开始设置你的狗屁界线呢?”小香菇追问。   索尔被逗笑了,这和前一个再加个人的理由有什么区别?好吧,香菇怪向来自有歪理。   “我们编外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看到索尔准备逃逸,塞蕾欧只能在后面喊了一句。   “随便你们。”大魔王潇洒摆手走出门去。   只是走出几步后索尔突然又退回了房间里。   “编外党……是个什么玩意?”大魔王一脸狐疑地问。   自觉失言的香菇怪猛然抬手捂住小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很快就被大魔王逼到墙角。   “哪怕你恐吓我,我也不会屈服的,想让我出卖姐妹?别做梦了!”塞蕾欧顾自强撑。   把小香菇按在房间角落里,一番惨无人道的秘密审讯后,直到香菇怪颤抖着发出一声销魂的啼音,大魔王这才甩甩手放过了她。哼~不自量力!很快,大魔王套问出了其中缘由。   从塞蕾欧的描述中听来,所谓编外党,是继香菇党之外,由几个捣蛋香菇自发成立的一个新组织,组织的核心目的暂时不明。也不知道是想讨伐大魔王,还是想混入香菇党内部。   领地里居然冒出了一个新的恐怖组织!大魔王瞬间嗅到了危险气息。 第612章 最后的力量   “你们这个组织的领头人是谁?”索尔虎着脸。   “萨丽雅!”看见大魔王的爪子又要干坏事,塞蕾欧瞬间把所谓的姐妹出卖了个干净。   “组织成员都有谁?”索尔把香菇怪捂在怀里,继续审讯,准备问出恐怖分子的名单。   “萨丽雅、我、欧米娅、露比亚娜。还有那天乌梅尔似乎带着她的姐姐安碧拉也想混进来,但她姐姐似乎有些犹豫,于是我们以考核审查为由暂时没让她们加入。”塞蕾欧回答。   塞蕾欧出卖得毫无压力,反正魁首都说了,再说几个似乎也没那么艰难。   好哇!犯罪成员还挺多!你们还考核审查?索尔被气笑了。   大魔王瞪着眼睛听得有些精彩,表情又惊又怒,一个觊觎大魔王美色的庞大犯罪组织正在浮出水面。关键是该组织在大魔王的地盘上肆无忌惮的秘密活动,大魔王居然一无所知。   好哇!怪不得萨丽雅那个臭香菇以前还曾经在街面上多次堵截过自己,最近却突然没动静了,原来已经转入地下工作。所谓编外党,显然是游离在香菇党之外的另一个非法组织。   该组织的核心目的无疑已经昭然若揭,显然是因为觊觎大魔王的美色想要扑倒大魔王。   对于香菇怪的奸诈和残暴,多年前大魔王就已经深深领会,这要一不留神落在这什么编外党手里,可想而知大魔王将会遭遇怎样惨无人道的玩弄。世道险恶,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这些都还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是被克蕾蒂带头的香菇党知道……这就是自己的罪证啊!足以构成缳首的重罪!大魔王仿佛看见一个时代的英雄走上由香菇暴民们所组成的审判台。   “领地绝不允许这种非法组织存在,你们必须立刻解散!”大魔王一脸严肃发出通牒。   “我……不,我们不会妥协的。”塞蕾欧脖子一梗。   大魔王竖起手掌晃了晃,塞蕾欧一脸惊恐地捂住身后,想起了小屁股被支配的恐惧。上次从生灵规则回来,塞蕾欧因为索尔剥削除靈人才而上门声讨,被按住小屁股唱了回圣歌。   看着会长少见的少女模样,大魔王低头在小嘴上咬了咬,然后不再陪她扯蛋转身离开。偶尔配合香菇怪玩下弱智游戏挺有意思,只有得到治愈,才能更坚硬地行走在黑暗的世间。   离开除靈协会,索尔在街面上兜兜转转,然后来到了魔法实验室……后面的一座住宅。   这里是霍德的居所,有段时间没来看他了,不知道这家伙还活着没。之前从魔法爆炸中逃离过了两年才回到领地,索尔曾来看望过他一次,只是那时要隐藏回归消息只能寥寥交谈。   后来去奥德伦萨参加拍卖会的时候,索尔也曾来问过霍德想不想顺便回家族看看。霍德表示在家族本来就一直是被嫌弃的那个,如今背井离乡跑过来什么成就都没有,还什么乡?   然后也就随他去了,索尔对待朋友一直是这样的。就像如今霍德仍然是二阶,索尔也不会去强行要求什么,就像洛顿和巨人巴特此生不愿再挥剑,索尔只希望他们能生活得很好。   曾经的朋友能停留在自己的地面上日出月落,有空大家一起回回头,索尔觉得很不错了。   推开霍德那间没什么特色的住所,浓浓的单身狗气息瞬间将索尔淹没。   脏、杂乱、怪味弥漫、混沌昏暗,之前在塞蕾欧那里有多旖旎,此刻眼下就有多荒凉。   “你来了。”霍德从一堆铺盖里竖起个鸟窝头,看上去还有些黑眼圈,就像是纵欲过度一样。但索尔认为霍德要是能纵欲过度,自己反而会感到欣慰,反正总比眼下一地荒芜好。   “你就混成这样?”索尔看着他那潦倒的样子,不准备再忍笑了,也忍不住了。   看到索尔的表情霍德坐在床上有些悲愤,但片刻后他又沮丧地低下头去,还叹了口气。   “你说的是对的,不相信都不行。”霍德如是说。   “你指哪句?”索尔又好笑又无语,我这一生说过那么多至理名言,谁特么知道哪句又改变了你的命运?   “你曾让我放心,说我一定会遇见许多个美丽香菇,她不要我的房屋,不要我的家世和我的钱……我这几年的确遇到了许多个这样的香菇,然后就像你说的,她也不要我的人。”   “噗!”索尔实在乐坏了,立刻遭到霍德悲愤幽怨的目光。本不该撒盐的,可此时霍德看起来就像个没什么未来的废人一样,还废得很有特点,乍一看就是个饱经沧桑的哲学家。   “当年你告诉我只要能每天进行魔法研究,你就能高兴得像只青蛙一样,如今这点挫折你就低头了吗?急什么?你才二十左右而已,看看外面,还有那么多野生香菇等你捕获!”   索尔一脸肃穆地竖起拳头,准备狠狠激励一番这个小矮人,让他重新像巨人一样活着。   “别扯蛋了,你的东西做好了。”霍德生无可恋地摆手不再谈,将一个东西抛向索尔。   索尔接在手里一看,是当年让霍德帮忙做的未知蜡烛。当年灰幕镇的饥荒里,索尔遇到了此生唯一的导师,一位无名老者,教了索尔些基础剑术和道理,又教会了索尔‘凝聚’。   这蜡烛是配合‘凝聚’这个技能来用的,只不过当时导师留下的只剩一个蜡烛头。后来霍德声称他可以分解魔法物品的构成,然后通过分析基础材料和材质,把东西重新做出来。   “有用吗?”索尔掂了掂手里一整根看似普通蜡烛的玩意。   “不知道,我把材质反复分析,然后找齐材料做的。至于你说的那种什么进入自己意识和自己战斗的奇怪效果,我并没有体会到,只能这样了。”提到魔法物品霍德又活了过来。   索尔点点头,将烛台里的蜡油烧化,然后把手里这颗新蜡烛点亮竖在了烛台里。   那就试试吧!随便找了个墙角一靠,索尔闭上眼睛。如今他几乎不需要什么剧烈仇恨之类的引导情绪了,只要随便回一回头,修格斯等等许多人,那些满满的怀念早已深入骨髓。   很快,意识下沉,再睁开眼,索尔已经站在了蓝色的湖面上,远处有个黑烟状的自己。   索尔咧嘴笑笑,霍德这家伙居然成功了,这蜡烛的作用就是让人进入意识空间和自己对抗,从而发现自身不足。看着不远处的黑烟,索尔拔出剑来,一脸狂热的和自己战在一起。   六阶打六阶,索尔也没觉得有太多的压力,自己的战斗意识和当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最重要的是,他的剑,这一生都没放下过。   一个凌厉斩击将黑烟状的自己劈开,索尔从容收剑,决定今后有时间就多来练习。本来敌人被灭杀,意识空间就会破碎,然后自己就会被送归现实,可下一瞬索尔突然一脸骇然。   因为他看见未散的黑烟盘旋着,居然重新组成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单手拄剑,却只有一只右手,一条左腿。   “……导师!?”索尔骤然呼喊,声音里满是希冀缅怀,有一瞬他甚至以为自己又中了茜妮尔的幻术。不过马上索尔又黯然下来,就算是导师,对面也只是一个虚构的敌人而已,   谁知道下一刻。   “来吧,臭小子!当年时间匆匆,又恰逢我身中剧毒,能教你的终究有限。难为你时至今日还叫我一声导师,我时间不多,先让我试试你的身手吧,看看这些年你有没有偷懒。”   那黑烟凝聚成的身影居然说话了,索尔张着嘴一脸震惊,突然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可是,导师您不是已经……”索尔呢喃着。   “是的,我的确多年前就已经不在了,现在只是因你的意识而生。”黑烟回答。   因我的意识而生,索尔突然有些疑惑。自己能虚构出一个有独立思维的虚幻生物吗?这不可能!不过索尔很快又想到在梦境里,梦中的那些人也有着独立思维,那是谁虚构的呢?   “再发呆我可就斩首了!”黑暗拔起拄在手中的剑,向索尔强攻而来。   索尔只能迅速拔剑应对,转眼已互换数次斩击。   “意识和速度还不错,只是技巧粗糙了点,太野。臭小鬼!你居然还敢留手,你是在羞辱我吗?”黑烟一边打着,一边还不时点评索尔的技巧,甚至连索尔留力都一眼看了出来。   索尔也被激得拿出全力,和自己的导师战在一起。   打到后面索尔才反应过来,当年导师说他在一阶以上就是个故事,这怕是七八阶了吧?   很快,导师随手剑刃一横,架在了索尔脖颈上,这才收剑看着索尔。   “这么些年下来你就攒了这么一点能耐?”导师一副嫌弃的语气。   “你那么大能耐,当年还不是被枯萎魔蛇围攻逃回灰幕镇,还骗我说什么战术撤离。”   索尔翻着白眼表示不服。   “呵!这点破事你小子记一辈子?”黑烟气笑了,索尔仿佛看见了他吹胡瞪眼的样子。   “导师,是不是以后我每次使用凝聚都能再见到您?”索尔一脸期待地问。   黑烟沉默了片刻。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交你了,看好了,这个剑技叫做‘最后的力量’。”   黑烟挥了挥手,周围的环境突然变了,出现了一个坟墓,似乎在林间。 第613章 迷之剑技   “导师……这是?”骤然看到一座坟墓,索尔难免产生了一些不好的想象。虽然不知道导师这一手场景变换是怎么做到的,但这座坟墓看起来荒凉而又孤独,似乎位于某处林间。   索尔甚至有一瞬以为这是导师自己的坟墓,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人没法自己埋葬自己。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教授你了,看好了,这个剑技叫做‘最后的力量’!”导师如是说。   “最后的力量?这取名……,是用了就会死吗?还是快要死时才能用?”索尔嘟哝着。   “我时间不多了,你仔细看好,然后试着体会。”导师突然放弃了他的长剑,伸手从头顶树木的低桠上掰下来一根树枝,然后在手里掂了掂,似乎接下来准备用那树枝做点什么。   “时间不多……是因为体能消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要不然您休息一下,下次再……”   “少废话!看好!”导师突然暴喝一声打断索尔,索尔不敢再说话,赶忙全神贯注盯着导师的动作,只是心中难免有些悲凉。时间不多了?这和当年那短短三天的学习何其相似?   想不到时隔多年的今天,自己居然还能够再次见到导师,但也……只是最后一面而已。   伴随着周围的环境改变,索尔置身于林间,似乎还能感觉到掠过脸庞的微风,闻到周围树木那种腐朽和生机混杂的气味。索尔心无旁骛,只是站在墓碑边专注地看着导师的动作。   导师拿着那根树枝轻轻拍打着手掌,索尔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那黑烟状的轮廓似乎微微抬着头正在感受微风,索尔看了一会难免心里有些不耐,他觉得老家伙又在装神弄鬼了。   直到某瞬,穿林风似乎停了,导师也突然静止,整个身影突然散发出一股荒凉的气息。   然后索尔看见导师手里原本抬平的树枝,突然在空中划出了个优美的半圆,手臂和树枝抬平前伸。索尔瞬间有了判断,看导师的姿势,这一记剑术技能很可能是关于刺击方面的。   短暂的静默后,导师持树枝的手肘微微弯曲后撤开始蓄力,索尔仔细捕捉着每个细节。   然后某个瞬间,导师手里的树枝猛然刺出。就这么一手并不张扬的突刺,将索尔面前的墓碑戳了个窟窿,或者说树枝刺出后力透碑面,前端穿透墓碑后,从墓碑的后面探了出来。   那电光火石的短瞬索尔看得很清楚,导师这一击并没什么风雷呼啸的凌厉气势,只能说不快不慢中规中矩。索尔的第一个反应是,就这?下一瞬他却突然感觉脑海里有火花闪过。   实际上站在墓碑侧面的索尔可以确定,整个树枝穿透墓碑的过程,没有任何花俏就是普通的刺击。直到索尔扑上去半蹲下身体查看之后,内心的震惊才开始源源不断的翻滚涌起。   因为这墓碑表面虽然稍显龟裂满是岁月的痕迹,但碑体本身很厚实,应该是用很实在的实心石料所打造。这样的墓碑如果让索尔用自己的钢剑来戳,同样可以很轻松地戳个窟窿。   至于用树枝……索尔伸出手去试了试树枝材质后,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分明就是一段枯枝,林间随处可见的那种,别说戳穿墓碑了,可能提在手里稍微捏重了点都会握断。   这不可能!   导师随手从树上掰下的真是枯枝?怕不是什么诸神长矛吧?索尔不信,起身走到导师身边向头顶一伸手,‘噼啪’,一声微弱断裂声后,一段差不多样式的枯枝毫不费力掰了下来。   掂了掂手里枯枝的材质,索尔估计这玩意连戳穿一张沙棉纸都费劲,更别说墓碑了。估计手臂的力量还没给足,枯枝本身就因为自身的材质问题而绷断了,那导师是怎么做到的?   其中的关键是什么?力量?速度?或者相互混合的某个微妙平衡点?索尔抱手皱眉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可想了一会却毫无头绪,索尔虽然看见了记住了,却无法复制这记刺击。   “看懂了没有?”导师突然问。   我看懂什么了我,索尔一脸黑线,事情和过程肯定是一目了然的看见了,可结果怎么来的?一番思索没有答案,索尔只能转头看向导师,一脸虚心受教的模样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哈哈!臭小子!厉害吧?这其实不是我的自创剑技,是好多年前我在旅途里看到某位流浪剑士随手施展后自己学会的。不过为了这会这一手,我在剑术道路上摸索了一辈子。”   “这个剑技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高深技巧,思考才是主要部分。语言有时候表达并不精确,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一句,还记得当年我对你说的让你手中的剑成为你意志的延伸吗?”   “这!就是我意志的延伸。”最终导师如是说。   索尔满脸不屑地抬起头,觉得导师如果能搭配上一个抱手看天的姿势,世界就正常了。   “说实话,当初在灰幕镇的那短短三天,您曾经对我吹下的许多牛我从没信过。但今天这个牛,不得不说您就吹得我很服气,至少暂时还找不出反驳的语言。”索尔嘟哝了一句。   “臭小子!你是在质疑我的实力?那么多年还那么废柴的你好意思吗?”导师气坏了。   “导师,我已经六阶了好吧?”索尔梗着脖颈。   “六阶算个屁!”导师也梗起脖颈,虽然一脸黑烟毫无表情,但索尔怀疑他在瞪眼睛。   “是,六阶算个屁,您就算比我高总不能高过九阶去。再说就算您九阶,当年还不是在灰幕镇那种乡下地方被枯萎魔蛇围攻最后落荒而逃,还好意思自称战术撤离。”索尔反击。   “呵呵~”老家伙显然被气坏了,扬起手掌扇下来。但索尔睁着眼睛看得很清楚,那手掌并没落在自己脸上,只是接近自己的时候骤然减轻力量,最终落在自己的头顶上揉了揉。   “看到你的成长我很欣慰,但你的路还很长。人性是复杂的,对于你一个孑然一身的孤儿而言更是举步维艰,但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忘了信念、敬畏,记得今后要更坚定地走。”   “能最后见你一面,把我最后的剑技教给你,也算了却了心愿,我该走了。”导师说。   索尔心里蓦然一凉。   “导师,我如今也是一方领主了,虽然领地算不上大。有一天我在庭院的躺椅上做了一个梦,梦里看见您在庭院一角悠闲地喝着麦酒,那梦里我所有重要的朋友都生活在一起。”   索尔滔滔不绝地说着,甚至说得有些跳跃和凌乱。他其实有许多的话想要对自己的导师说,比如问问他当年灰幕镇外那个骷髅剑术大师是不是他?能不能救活他?能不能留下来?   想说的话太多,于是终究无从说起。   “真好。”导师抚摸着索尔的脑袋。   “这些年一个人应该很不容易吧?不过看到你最终没有深陷在仇恨里,我就放心了。”   导师最后的话语响在耳边,保持着摸头的动作,整个黑烟状的身躯像是沙塑一样崩散坠落,周围的景物也随之消失。索尔一脸凄然地伸手挽了一把,手却穿过涣散黑烟捞了个空。   最终四野寂静,只剩下索尔独自一人。   “老家伙!有那么厉害的剑技为什么当年不教我?”索尔猛然抬头,突然向着空旷的四野呐喊了一声。声音向周围扩散出很远,可惜并没传来任何回应,空间里连丝微风都没有。   索尔这一生,亲情缺失了一辈子,他不想也不需要什么长辈,也从来没有尊敬过任何长辈。他的逻辑很简单,我一直一个人,既然从没有什么长辈拉我一把,我从来不欠任何人。   谁敢倚老卖老摸他的头,会断手的。   但导师不一样,从那温厚的手掌上,索尔感觉到了关爱,或许亲情……就是这样的吧?   于是索尔对着无人的四野深深鞠了一躬,终究泪流满面。   一如当年站在灰幕镇的阴暗小巷,看着积雪里的脚印一路延伸,索尔仿佛在漫天风雪里看见一个苍老落寞的背影摇晃而去。多年后的今天,索尔知道这一拜,真的是最后的最后了。   实际上索尔很清楚,如果没有遇见最初的这位导师,自己必然不会走在今天这条路上。   哪怕是稀松基础的剑技,对于当年的自己而言也不是想学就能学的。   自己也许会继续背负着孤儿的命运,等熬到离开修道院后生活在灰幕镇上,最终在时代洪流里成为一个无声消失的微小泡沫。所以说人生是一场没有地图的冒险,终究浑噩自知。   人的一生就是在这些细微的分岔里,慢慢变得面目全非。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你的某个选择之后,你的人生究竟是会原地踏步还是会从此倒退,又或者最终去往了不可知的远方。   随着意识空间破碎,索尔回到了霍德的狗窝里,而霍德正顶着他的鸟窝头观察着自己。   “我刚才做什么了?”索尔问。   “你做什么了吗?你不是一直就靠在这里吗?”霍德一脸莫名。   “话说你为什么会突然流泪了,这是被你自己揍狠了吗?”霍德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   下一瞬霍德的笑容突然凝固,再也笑不出来,直到看着索尔闭上眼再次进入意识空间。   霍德总觉得……索尔的表情像是要吃人一样。 第614章 经年的梦魇   将面前黑烟状的自己撕碎,索尔持剑静默等待着,可惜周围再也没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导师……果然永远地离开了。   实际上这场毫无预兆的陡然重逢,索尔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不确定导师的出现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也不知道导师是不是真的教授了自己一手‘最后的力量’,总感觉很不真实。   短暂寂静后,意识空间随即破碎,索尔回到了霍德的狗窝里。本来再次忙着进入意识空间,索尔是去验证的,也不知道想验证什么,验证导师还在不在?又或者之前是不是梦境?   现在看来,这场虚幻和现实的重叠终究无迹可寻。   站起身,索尔面无表情地拉开房门离开了。   “可恶的家伙!越来越没礼貌了!”霍德紧盯着索尔的表情什么也不敢问,等索尔离开后才咒骂了句。不过那蜡烛似乎可以用?霍德想了想穿上衣服去魔法实验室继续忙碌去了。   路过某户民宅的时候,索尔偏头看见小小的庭院里有一颗不高的树,低桠处枝叶蔓延。   索尔拐进去,探手掰下一段树枝,然后静默片刻仰头感受了下并不存在的微风,骤然出手向着紧锁的民宅大门戳去。然后不出意外的,整段树枝在承受了力量的极限后瞬间崩断。   “嘿!该死的家伙!你偷偷摸摸在我们家门口干什么呢?”一个粗壮的声音骤然响起。   这一家三口似乎是此处的户主,也许是一天的劳作刚结束,正从宅院外拐进来。此刻看到索尔正在折磨他家的大门,壮汉迅速撸起衣袖似乎想揍索尔一顿,但被他的妻子按住了。   索尔低头看看手里的断枝,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最后的力量?   自己学会了吗?似乎并没有,可是没有学会怎么证明自己曾经见到了导师最后一面呢?   “死疯子!”壮汉在后面啐了一口。   时至今日,大部分领民或许已经记不得索尔这位昔日领主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铛……铛…铛。”刚走上街面,示警的钟声突然响起,越来越密集。   “据说这次只是小股鱼人,数量刚过千而已。”两个街面的巡卫队员从索尔身边跑过。   索尔扭头朝着领地北面看了看。   以前他很习惯用鲜血和杀戮来麻痹自己,或者说治愈自己,但渐渐的好像效果不大了。   和导师的死别多年前就已经发生过一次了,想不到如今重来一次,心里仍然一样悲凉。   看着满街喧闹乱跑的人群,索尔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   茜妮尔轻轻拉开不眠者卧室的门,然后愣了愣,她看见索尔低垂着头蹲在戒指的过道里似乎睡着了。这家伙在监视自己?还是在这里酝酿什么残忍手段折磨自己?茜妮尔不确定。   她保持着戒备,扶着墙壁从索尔的面前轻轻走过,实际上就算不这么小心,这奇怪的戒指过道里也走不出任何脚步声。时至今日,茜妮尔仍然没有搞清这家伙把自己关在了哪里。   这些天回复了些许行走力量后,她每天的主要事情就是悄悄在戒指过道里游荡,想要找到这个奇怪地方的出口。可惜注定要失望了,这破地方四面蔚蓝,根本不像有出口的样子。   关键她还不敢走出太远,以免迷路了回不来,惊动了这家伙被他猜出自己的逃逸计划。   在过道里走了几步,茜妮尔始终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只能放弃了探索计划,再次从索尔面前经过回到了不眠者的卧室。在卧室走了几圈后,她突然冒出个念头,这家伙睡着没有?   于是茜妮尔再次拉开门,故意从索尔面前走过,并没引起这家伙的任何反应。回到卧室后茜妮尔胆子大了一些,这次她时刻关注着索尔的动向,路过后还站在远处悄悄观望了番。   这家伙似乎真睡着了,就算没有至少也是无防备状态,回到卧室茜妮尔关上门开始焦急地踱步。她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而眼下自己需要一些工具,比如说一块足够重的大石头。   直接砸死估计不可能,但也不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总要做点什么让他头破血流才好。   可惜这奇怪的房间里除了张破木床什么都没有,茜妮尔来回走了几遍,然后走到砖石结构的墙壁边,伸出手去抠了抠,似乎想从墙体结构里抠出一块石砖来实现自己的复仇计划。   索尔并不知道茜妮尔丧心病狂的想法,他刚才走在街面上觉得太喧闹,这才躲到戒指里来,好不容易找到个安静的避风港。可惜这安静并没能持续太久,很快就被茜妮尔打破了。   倒不是茜妮尔走出了什么脚步声,而是她的存在和出现,本来就会在索尔感知里留下反馈,这种干扰甚至比她开口说话干扰还大。等她第六次从自己面前路过后,索尔终于怒了。   猛然推开门,索尔就看见茜妮尔撅着个光洁诱人的小屁股对着自己,整个人正跪在床上不知道在搞什么把戏。骤然听到动静,茜妮尔本能反应一样,迅速把什么东西藏到了背后。   “你一个连衣服都没有的家伙到底在晃荡个什么?”索尔扑上去把香菇怪扑倒在床,接着强行把她的双手扯住按在脑袋的两边,然后才以自己最习惯的姿势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茜妮尔也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瞪着索尔,只不过再暴烈愤恨的眼神,看多了也就那样。   然后索尔下意识偏了偏头,视线顺着她的手臂一看。   “噗~”索尔本来灰暗无边的负面心情瞬间就被硬生生气笑了。   茜妮尔手上正紧紧握着一条木床腿,估计是刚才跪在床上来回摇晃,硬生生掰下来的。   索尔之所以忍不住笑了,是因为他瞬间就猜到了茜妮尔准备干什么。她无非是想用这截破床腿,趁自己熟睡时暴打自己的狗头,问题是你七阶都干不掉我,靠这么个玩意有用吗?   当年在奥德伦萨的舞会上,连圣光十字都没能钉死我,今天你居然想用这么个破玩意来屠魔?大魔王瞬间气笑,觉得这香菇怪还挺可爱,还懂得从精神层面来侮辱大魔王的智商。   这都不说了,关键是这张床是自己从灰幕镇带过来的纪念品,不论风雨兼程还是荆棘几度,这张老伙计都一直默默陪伴着自己。想不到今天却遭到了香菇怪的毒手,掰断了床脚。   索尔一把将床腿抢过来塞进床底下,然后倒在床上,从背后把赤裸香菇搂在自己怀里。   “现在外面的领地里正在和上岸的鱼人进行守卫战,自由之城近海,虽然平时能捕捞到鱼类提供食物,但鱼人的祸患一直存在。如今大陆上幽灵肆虐,每一点食物都珍贵无比。”   索尔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伸出两个竖立指尖划过茜妮尔仍然娇嫩的肌肤,像手指舞一样从小腹到丰满处一路滑行往返。茜妮尔整个人微微扭动,情不自禁起了身鸡皮疙瘩。   只不过面对着墙壁眨了眨眼睛,茜妮尔心里觉得有些奇怪,索尔平时都是来去匆匆地送顿饭,从来不会和她说这些。你和我说有用吗?再说敌人来袭,你身为领主不是该抗敌吗?   “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刚才一个很重要的亲人走掉了,实际上多年前我就已经失去过他一次,而刚才又失去了一次。他曾指引我人生的方向,帮我推开这广阔世界的大门……”   索尔的声音越说越小然后没了声息,似乎睡着了,就像鱼人来袭鏖战了两天那次一样。   “死得好。”安静了片刻后,茜妮尔如是说。   “你再说一次试试看?”索尔猛然一个翻身,拄着双手看着茜妮尔,奇怪的是他没什么愤怒的表情,只是咧着牙齿笑了笑。那笑容没什么特别的,却莫名让茜妮尔心里有些发毛。   实际上不管茜妮尔自己承不承认,索尔一直都是她这一生最大的梦魇。本来彼此毫无交集,这家伙某天却突然间蹿了出来,将她本就破碎的生活彻底粉碎,最终什么也没留给她。   每次回想起自己挂在他毛茸茸的狼人手臂上,差点窒息而死时,她都会想起他是一个怪物,自己曾经见过他变成怪物后的样子。这种精神负面日积月累,最终成了她最深的梦魇。   “我知道你连死都不怕,你再说一次试试看?”索尔微笑鼓励着。   茜妮尔憋得脸颊涨红,也不知道是畏惧还是愤怒,但小嘴蠕动了几下什么声音也没有。   看到她的反应索尔开心地笑了,然后伸出一只手帮她理了理头发,抚摸了下她的脸蛋。   “啊~~~~~!”下一瞬茜妮尔突然爆发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声音在小房间里回荡不息。   因为她突然发现索尔的手掌变得毛茸茸,而他的脑袋也变成了一个硕大的狼头。   并不是幻觉,索尔只是变了个身,把她的梦魇揪出来想试试以毒攻毒,想不到直接就把小香菇吓哭了。所有的负面疯狂瞬间暴发,索尔赶忙变回人形,伸手去按居然没能按得住。   她一边踢打哀嚎着一边泪流满面,直到索尔低下头强行堵住她的小嘴。   狠狠一嘴咬下去,瞬间满嘴血腥,只是她终究没敢把他的舌头给咬断。   实际上就算咬断了,索尔也不在乎,只是浪费瓶重生药剂而已。   “你不……疼吗?”看见索尔的笑容毫无波动,茜妮尔有些畏惧地问。   索尔朝旁边啐了一口血水,转回头重新吸住了她的小舌头。 第615章 邪恶约定   无尽海域边,连绵不绝的喊杀声响彻海岸线,无数提着铁叉长矛的鱼人互相推搡拥挤着向岸上涌来。这场敌袭发生得很突然,不过对于自由之城的守卫者来说,早已经习以为常。   鱼人并不知道自由之城的领地面积已经扩张,他们仍然按照着原来的进攻路线,想要通过库穆尔矿坑隧道攻入领地,所以防守压力并不大,战斗主要集中在矿坑外的临海浅滩上。   “索尔没来?”将一个敌人贯穿成为尸体后,迪勒朝地面啐了一口,向史坦特问了句。   “不知道,那家伙向来行迹鬼祟。”史坦特甩了甩双刀上的血迹。   以往每次鱼人来袭的时候,三个人之间都会有一个竞技,主题无非是比拼杀敌数而已。   今天看来的鱼人不多,史坦特和迪勒两人赶忙放开手脚,生怕索尔来抢人头。可惜等把敌人都杀退了,才发现索尔那家伙根本就没来,两人感觉胜利无人喝彩,自然要非议一番。   很快战后统计报了过来,这一千出头的鱼人总共贡献了不到一千的魔魂数。史坦特和迪勒虽然看得有些眼热,但最终史坦特还是摆了摆手,让人将魔魂送往军需处留作领地资源。   倒不是觊觎力量,主要是如今乱世将至,不,应该说乱世已至,两个人没什么安全感。   他们一个史坦特二阶有个旋风斩,四阶是牙刺,另一个迪勒二阶是暗影步伐,四阶是半隐,都是中规中矩的职业技能。打打一般的小怪物是够用了,但面对幽灵总有力不从心感。   使用除靈武器配合自身技巧斩杀点死灵没问题,但面对恶灵生灵那些玩意,两人注定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因为技能无效。所以眼下两人都盼着早点到六阶,就能多个新职业技能。   万一运气好一点,多个像索尔那样既能除靈又能正常杀敌的职业技能就够了。这倒不算多大的奢望,毕竟只要附带着点属性,哪怕是最土狼的火焰斩,面对幽灵都能多一些优势。   自从幽灵肆虐,风头都快被索尔抢光了,天天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得史坦特和迪勒充满了怨念。当然,真实原因其实是看索尔终日为领地奔走,帮不上忙让他们觉得很羞耻。   说到新职业技能和个人阶位的提升,难免又要回到魔魂这个老问题上来。本来索尔突然发现了一个迷宫,可以充当魔魂的来源产地,史坦特和迪勒还觉得这回终于该轮到我们了。   可迷宫里大片人手撒出去,魔魂也没像众人以为那样每天几万的来,仍然产量有限。众人都清楚这些魔魂必须先供给领地扶持基础除靈人,毕竟目前领地的除靈人数量都不过千。   所以史坦特和迪勒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干翻鱼人,最后所得的这些魔魂,也只是眼热一下而已,对于充公丝毫没有什么怨言。因为除靈人能守家,家都没有了个人再强大有个屁用。   就在史坦特和迪勒在海边杀得臭汗横飞时,被史坦特称之为‘鬼祟之人’的索尔,此刻正在戒指里享受着旖旎。洁白赤裸的茜妮尔被大魔王压在身下,小嘴也被严严实实地堵住。   刚才吻下去时一时不防备被茜妮尔咬了一口,短瞬里索尔虽然迅速躲闪,但舌头侧面还是被这个香菇怪咬破了,还见了血。要咬在正面索尔估计自己会疼哭,毕竟舌头那么脆弱。   “保养得不错啊?有什么秘诀?”索尔竖起手指,在茜妮尔白皙光洁的皮肤上游走着。   听到他被咬得连说话都有点大舌头,茜妮尔既有些想笑又有些羞愤,但又立刻想起彼此是仇敌立场,只能死命瞪着她。但瞪了一会看他完全无动于衷,茜妮尔索性放弃了,太累。   恨一个人其实是件很累的事,坚持燃烧激烈的情绪,无时无刻不心生诅咒,甚至连瞪个眼睛都在时刻消耗着体力。这种仇恨要能短期得报还好,但如果不能,日子就有些难熬了。   关键是茜妮尔发现自己自从落在这家伙手里后,自己除了瞪眼似乎什么都不会了,这让她觉得无奈而挫败。而且她发现自己的所有痛恨,面对着这个厚皮的玩意似乎毫无杀伤力。   “这样,趁着大家心情还不错,我提供一个想法给你考虑一下。我可以把你变成我的形状,重新成为你荒芜人生里唯一的意义,你觉得怎么样?”索尔俯下头顶着茜妮尔的额头。   “这样你空洞的生命可以因我而延续,老塞斯汀那里我也可以交差,你一个孩子因我而死,我可以还你一堆。抛开狗屁的道德,你试着为自己而活怎么样?”索尔蹭蹭她的小嘴。   这段时间因为茜妮尔的事搞得索尔有点焦头烂额,放出去任她捣蛋自然不可能,忌惮老塞斯汀又不能杀掉她。关在戒指里还给她力量怕她自杀,不还还要照顾她吃喝拉撒和洗澡。   最关键的是,要一直保持戒指的联通,就要有一个双子塔随时放在戒指里,这让索尔想出个远门都出不去。索尔感觉自己像是搞了个陶罐时刻顶在头上,似乎连走路都不自在了。   那天和史坦特迪勒两人喝酒,索尔提起这件事一脸无奈,总觉得有点举步维艰的感觉。   迪勒的意见是先关住了,等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判断。史坦特的意见则很蜥蜴人,衷肯而直接,史坦特建议裤子一脱直接一顿棍棒教育完事,要是不服就两顿,再不服就反复抽打。   蜥蜴人的粗俗笑话讲完,索尔过后琢磨了下,觉得史坦特的建议虽然粗糙,但不得不说还是带着点异族哲理。似乎是自己把事情想复杂了,这世界有些事本来就不可能面面俱到。   如今的大陆局势谁还能活能活多久都不好说,想那么多做什么,抛开狗屁的道德就好。   而且按照索尔的孤儿信条,只要能把茜妮尔睡服,既能消弭仇恨,领地还能多个七阶打手。   听完索尔的话后,茜妮尔彻底震惊了,眼睛瞪得像两个鸡蛋一样。她实在无法想象这家伙是怎么说出这么无耻的话语,关键是他居然能说得那么自然,轻描淡写,完全毫无阻力。   “瞪着我做什么?你知道我想占有你不会比喝杯水困难,至于什么后果就不要提了。”   “让我猜猜,在那之后你会怎么对抗我,或者说你能怎么样呢?无非是憋屈的默默自我结束对不对?真是一点新意也没有,你横跨整个大陆来追杀我,最后死得像只豚鼠一样,”   “啧!就这么点能耐你乱跑什么呢?在家专注喂奶不好吗?”索尔边说边探手把玩着。   茜妮尔听完后瞬间脸孔涨红,猛然将索尔的爪子拍开,整个人微微颤栗着,也不知道是因为羞愤还是什么别的情绪。面对着这些虎狼之语和邪恶消磨,她感觉自己完全顶不住了。   虽然茜妮尔号称帝国明珠,但早年还是听过不少贵族圈子里的荒淫传闻,也算是阅历丰富。但面对着索尔这种大师级的深渊变态,她感觉自己单纯得像个不谐世事的小姑娘一样。   然而还没有完,茜妮尔脸上一抹无法遮掩的羞红被索尔捕捉到后,大魔王邪恶地笑了。   “我知道你心里想法很浩瀚,但那是你的事。虽然你比我大几岁,甚至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但我丝毫不嫌弃。我始终认为女人就像书籍,就算有人翻过同样可以活得很精彩。”   “既然我没有出现在你的过去,但出现在你的将来还是来得及的,在那之后,我会照顾你,让你得到女人该有的幸福。至于感情这种事情,总会有的,我自认是一个风趣的人。”   “看你羞涩的样子还挺可爱,这身美丽肌肤冒充个少女显然毫无压力,以后就叫你小香菇吧,我叫自家的少女们也是这样的。”索尔笑着将茜妮尔搂进怀里,轻抚着光滑的裸背。   茜妮尔比自己大几岁,被称为小香菇或许已经不合适了,但大魔王表示毫不在意。这么细腻光滑的皮肤,大魔王我当你是就行,不然自己遇到的那些上千年的异族怪胎该怎么算?   茜妮尔彻底无语了,感觉自己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所有的锋利和暴躁都被邪恶淹没。   看小香菇露出即将疯狂不稳定的迹象,大魔王了然地笑笑,开始抛出自己的邪恶诱惑。   “这世上的事情从来都是有付出才会有回报,这样,我也不欺负你。你可以把这当成一次赌博,作为等价交换你可以换来三次机会,三次杀我的机会,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之后我会把你的衣服和法杖还给你,还有你的魔力和力量也全部一起。然后接下来你可以把这里当成战场,随便你构建什么疯狂的计划,来针对本大魔王展开你的残忍复仇。”   “总之,能杀掉我算你的本事,我无怨无悔欣然赴死。只是如果我死了,那么希望事情就到这里结束,你不要再去伤害我家的香菇们,怎么样?”索尔弯起嘴角,诱惑着香菇怪。   “好,我答应。”果然,茜妮尔听完后眼睛一亮,似乎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在心里构建计划。她的想法很简单,先拿回实力来斩下敌人狗头再说,要是斩不下,那就同归于尽吧。   一个邪恶的约定就此落笔。 第616章 托付   隔天,领地里召开了一次领地例会。   并不是什么正式会议,也没有什么荣誉长老出席,只是领地内部自己的事。这是索尔就任领主时定下的惯例,各管理层每周会碰一次头,就各自工作和自由之城的现状做个总结。   如今的会议都是老地精在主持,索尔也乐得旁听,和史坦特及迪勒两个家伙随口聊在一起。被问及昨天鱼人来袭索尔的去向时,索尔只是一脸高深地摇头,声称自有邪恶要讨伐。   昨天和茜妮尔定下邪恶约定后,索尔强行把小香菇捂在怀里睡了一夜,体验了回真正的同床异梦。想想挺刺激,怀里的香菇怪时刻想要弄死自己,一不注意死在睡梦里都有可能。   一个蜥蜴头,一个半身人脑袋,一个大魔王狗头,三个家伙凑在一起,聊了一会话题难免往猥琐的方向偏。直到该到场的人陆续入座,老地精这才清了清嗓子示意众人会议开始。   然后众人开始逐一发言,叙述各自手里的工作重点。如今索尔在领地里的地位有些超然而特别,他虽然不主管任何一块的事务,却有着领地最高决策权,众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等到老地精发言时,提出的还是关于粮食的老问题。他指出等到埃森那边的领地人口秋收后过来,他们秋收的粮食未必够那些人口吃到明年的秋收,问索尔这边有没有什么压力。   这些人口虽然是现成的,过来就可以投入到建设和农耕各个方面,但今年的春耕已过,除了少量不挑季节四季都可以耕种的杂粮菜蔬,像麦子之类的主粮,只能等到明年春耕了。   这意味着这些人手自己带过来的秋收粮如果吃完,那么必然还要依靠索尔手里的存粮。   众人都知道索尔手里捏着一批粮食储备,虽然具体数目不清楚,但这是自由之城在如今局势里最大的稳定资本。对于老地精的担忧索尔摆手表示顺其自然,到时候他会妥善安排。   这些人过来只要不捣蛋,安心接受新领民的身份,那么该给别人吃饱索尔也不会吝啬。   劳动力方面并不会出现过剩的问题。   如今自由之城除了日常维持领地秩序的巡卫人员,以及捕鱼和迷宫那边的人手是固定的以外,其他所有可抽调的劳动力,几乎全部投入了领地建设,连矿山那边都已经削减人手。   老地精准备提前竖起足够的安置建筑,接纳埃森的人口。   这算是人类对于同族的一种认可和接纳,相比较而言,兽人族和新迁移的地精族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自由之城只负责提供建筑材料和技术,需要的住宅他们只能自己动手建。   今天在会议上提出粮食问题,问问索尔的意见和安排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老地精也想向自由之城的中高层展现一下领地实力,展现实力既对外也要对内,有利于稳定人心。   毕竟在如今局势里还敢大肆吞噬人口的领地,大陆上应该没有了,老地精难免显摆下。   实际上别说吞噬人口了,如今像自由之城那么稳定的领地估计没有,自给自足的同时还在照常征收税收,维持货币的流通。老地精怀疑许多领地,可能连税收体系都已不复存在。   话题在索尔这里短暂停留,得到肯定答复后继续去往了别的方向。   “你们蜥蜴人那边怎么样了?”索尔靠回椅背上,突然想起一个早期的话题。   上次秘境之门开启后,索尔让史坦特和迪勒回各自家乡看看,如果各自部族生活艰难,不如说服他们移居到自由之城周围。自由之城不敢说养着他们,但一定的帮衬还是可以的。   “不用了,我们一族在沙漠深处。我回去说过后族长认为沙漠中幽灵不多,没有移居必要。实际上你知道的,他们不像我外出游历多年,对人类还是有所成见。”史坦特耸耸肩。   “我这边也差不多,半身人的抠门和多疑并不只是传言。”迪勒也接过话题说了一句。   “那祝他们好运吧,”索尔抿了抿嘴,既然别人部族不愿过来,也没什么值得强求的。   三人本想再说点什么,可惜这场例会索尔终究没能开到最后。   市政厅的工作人员进来致歉后打断了会议,声称布鲁诺那边发来了求援,仍然是恶灵。   听到消息后索尔脸上没什么波动,实际上他觉得这甚至还算是个好消息。因为测试恶灵规则的土狼方法早已被两个联盟领地掌握,既然求援消息被报过来,那说明只是普通恶灵。   索尔想象不出如果有一天,规则恶灵出现的消息被报过来,自己到时该做出什么决策。   这个问题已经被索尔在想象里反复咀嚼过多次,答案一直是无解,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没什么好说的,索尔起身,准备点齐战力奔赴荒野。   面对索尔的背影,史坦特和迪勒伸着脖颈看得有些羡慕,恶灵是他们无法翻越的山峰。   似乎感觉到两个同伴的视线,索尔突然转身开口。   “啧!看到了吧?真正的男人总是责任重大,独自亲赴险境,成为世人有力的坚墙。算了,和你们两个小矮人说这些也没用,不该问的别问,问就是抱头鼠窜,当然,是你们窜。”   神特么我们窜?   史坦特和迪勒的脸同时裂开,纷纷拍打桌子让索尔拔剑,可惜索尔已经转身潇洒离去。   又是一场疲惫的救援结束,把自家辛苦的香菇们撵去休息,然后强行把深渊之吻送给嘴里喊着不需要的露比亚娜。小香菇不诚实,给她又要装矜持,不给又要搞什么非法编外党。   接下来,索尔独自来到了光明教会。   救援前索尔亲点的主要战力,无非还是自己身边几个阶位稍高的魔法香菇。但派人去叫艾蕾莎的时候艾蕾莎却推脱了,当时战况紧急索尔没顾得上,只能战后过来看看具体情况。   “呜~对不起,我本来应该帮你出一份力的,可是刚才发生了一些状况,呜~”一看到索尔,艾蕾莎立刻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扑过来,看得索尔有些心疼,小香菇连眼睛都哭肿了。   这显然不是艾蕾莎的风格,她没那么脆弱。之前在海岛规则里索尔也见艾蕾莎哭过,不过那时香菇怪是为了骗取索尔同情,眼下看艾蕾莎哭成这样,应该是因为什么事伤透了心。   “不准说这种蠢话,我又没怪你。倒是我才要说对不起,最近事情有些烦杂,没有经常来看看你。”索尔将艾蕾莎裹在怀里,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选择主动自首,以免被声讨。   艾蕾莎仰起小脸,踮着脚尖亲吻了索尔一下,然后抽泣着拖住索尔的手去往教会后院。   等到某间房门被推开后,索尔才发现自己猜错了,或者说这才知道艾蕾莎为什么伤心。   阔别半年多的大主教别尔纳特正微微闭着眼,仰躺在房间里的床上。   骤然一眼,索尔瞬间有了些不好的联想,觉得大主教可能已经不在了,或者即将不在。   “大主教最后想见你一面。”艾蕾莎扑进索尔怀里无声呜咽,把索尔的大衣都打湿了。   听见‘最后’两个字,索尔心里升起一种果然如此的凝重。他想起艾蕾莎说过当她还是孤儿时,大主教把她收留进了教会,又照顾了她小半生,称句祖父别尔纳特也完全当得起。   揉了揉小香菇的脑袋,索尔转身走进了房间里。   也许是感觉到索尔到来,别尔纳特睁开眼睛看着索尔,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可以把艾蕾莎托付给你吗?”大主教第一句话就问。   索尔暗暗看得有些心惊,初见大主教的时候对方似乎才五十左右的年纪。可现在对方脸上沟壑纵横,老人斑,苍白色萎发,失去活力的皮肉……像是已近百岁一样面容苍老无光。   索尔刚想开口,大主教摇了摇头。   “没用了,我中了枯萎诅咒,不可逆,所以时间不多了。”   枯萎诅咒?不可逆?索尔目光一凝,嘴唇蠕动着却什么也没问出来。比如这半年大主教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步。但既然结果在这里……或许,都不重要了。   不难感觉出时间正在偷走大主教微弱欲坠的生命力。   时间不多了?索尔暗自咬牙有些痛恨,又是这几个该死的字。   “可以吗?”别尔纳特又问了遍。   “是的,你……您可以。”索尔本来有些犹豫,因为他很清楚答应照顾艾蕾莎,并不只是照顾艾蕾莎一个人就完了。大主教的话还有另一层意思,索尔也要接手光明教会这一摊。   索尔本来想拒绝,或者说想把事情摆出来分开表明态度,但是看着这位即将放手人间的老人,索尔终究也只是点了点头。得到索尔的回答后,大主教转回头去闭上眼陷入了休息。   看别尔纳特眼下的样子,乐观点或许还能支撑几天,如果恶化的话应该尽头就快到了。   心情堵塞的离开房间,索尔看见艾蕾莎坐在后院里,表情有些茫然哀伤。   索尔走上前轻轻抱住她。   “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艾蕾莎在怀里抬起头来。   “等到送走大主教后,你不准再住在外面,该回家了,搬进领主府来。”索尔看着她。   “好。”艾蕾莎瞬间泪流满面,紧紧坠着索尔的脖颈吻了上来。 第617章 旧时代的葬礼   别尔纳特大主教走得比预想中匆忙,几乎只过了两天不到的样子,艾蕾莎那边的噩耗就传了过来。据艾蕾莎说大主教走得很安详,并没有什么痛苦。   索尔收到消息立刻赶往教会,可惜终究没能见到大主教最后一面。或许大主教本来也没准备等自己,对于别尔纳特大主教而言,临走时有艾蕾莎这个孙女陪在身边送行就足够了。   实际上第二天的时候,索尔还曾去往教会,对大主教提出可以提供药剂和魔魂,通过强行晋阶来延长大主教的生命。但大主教只是平静地摇头,说晋阶沉睡并不能阻挡死亡。   这个道理索尔其实是知道的,就像一个人因为晋阶陷入了沉睡,你在他沉睡时割开了他的喉咙。当他现实中的生机停止后,不论他的意识在做什么同样也会消散,死亡挡不住的。   索尔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这几天艾蕾莎过得很煎熬,而自己所能提供的帮助几乎没有。   “伟大的别尔纳特大主教离开了,他的肉体已远走,精神却和我们同在。不论生活多么艰难,我们在此祈祷,希望他回归诸神怀抱的灵魂能感受到我们的祝福获得永远的安宁。”   “虽然每个人的命运天生已注定,但我们还是很难接受一个正直优秀的人,就这么离我们远去……”一个主持葬礼的教会人员,站在墓坑边抑扬顿挫地说着很有教会风格的悼词。   周围围了一圈手持血芙兰鲜花的观礼者,庄严肃穆。索尔家的香菇,以及自由之城几乎所有有头脸的人都在这里了,这些人都是索尔邀请来的,算是尽己所能给大主教一个体面。   甚至连暂时没有恢复魔法力量的茜妮尔,都被索尔放出来参加了这场葬礼。索尔只是想让她感受一下死亡的沉重,希望能动摇驱散一些她内心中的负面,有没有用索尔也不知道。   对于葬礼突然冒出来的这个陌生人没什么人认识,但沉痛的氛围里也没谁关注茜妮尔。   葬礼的大部分流程,都是索尔忙前忙后帮艾蕾莎操办的,没让她太辛劳。   这些天,小香菇扑在索尔怀里好多次差点哭晕过去。   葬礼举行的这天正是夏秋交际,虽然飘着细风小雨,但不冷不热,还算是一个好天气。   索尔同样站在观礼的人群里,默默听着圣职人员的悼词。   哪怕关于诸神怀抱之类的言论索尔一直认为是胡说八道,但他还是耐心听到了最后。只是听着听着,索尔突然觉得有些恍惚,他想起自己以前似乎也曾经参加过一次这样的观礼。   是谁呢?是了,是艾琳的姐姐蔻维尔。   当时索尔还是守墓人,他和修格斯一起站在墓地里,旁观艾琳姐妹的父母在那里哀悼。   那场悼念……连个念悼词的人都没有,还真是简陋呢,索尔怅然地想。   后来大部分时候,索尔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埋葬,修格斯、露希雅、村民,很多…很多。   虽然早已亲见过许多死亡,但不得不说,见到一个还算熟悉的人离开,终究难免唏嘘。   以索尔如今的地位和眼界,不难看出伴随着别尔纳特大主教的离世,这不仅仅是一个老人的离开,同时也是一个旧时代的谢幕,或者说大陆上从今往后可能不会再有光明教廷了。   所以这既是别尔纳特大主教的葬礼,也是一个旧时代的葬礼。   光明历时期一个曾经冠绝大陆顶端的神权组织,一面张扬的光明旗帜,历经时光长河,最后却在大陆一个边境小领地里寂寂而终,最终结束在自己一个无神者手里,也算种讽刺。   所谓结束倒不是指索尔会去解散光明教廷,实际上如今的光明教廷早已四分五裂,别的地域还有没有扛旗者不知道,但至少艾蕾莎这一支队伍,应该可以说是结束在了自己手里。   既然艾蕾莎成为了自己的小香菇,索尔也不会让她再去为了什么狗屁的神权奔波。先不说索尔自身信不信神明的问题,在如今的大陆局势里,神权有个屁用,能撼动规则恶灵吗?   索尔什么都不用做也没有必要去做,随着别尔纳特大主教,这面光明教廷体制内的旗帜从此倒下,光明教廷的旧时代就已经到此结束了。当然,从今往后也不会再有什么新时代。   接下来几天,索尔一直陪着艾蕾莎安慰她哄她开心,甚至多次半夜裹着小香菇在教会内部到处疯狂结合,哪怕在光明女神像下,用一次次或强硬或温柔的占有让她重新回归世界。   谈不上什么渎神,因为心里无信,所以地点在哪毫无意义,哪怕面对着女神。或许是受到索尔的影响,艾蕾莎也在向着无信之人转变,不,应该说在遇到索尔以前她就已经是了。   毕竟从艾蕾莎幼年进入教会,侍奉了神明小半生之后,以她的聪慧早就已经意识到,这黑暗的世道里哪有什么神。只是教会攫取利益和人心时,需要神明在后面帮教会站台而已。   信奉一个不存在的玩意,然后把它在民间竖立起来深入人心,这就是教会的核心把戏。   说起来,大魔王在生灵的海岛规则里被艾蕾莎扑倒后,后来第一次来教会,就是小香菇把自己拖进阴暗的祷告室里,扭动着小屁股强行把自己吃掉,大魔王表示自己还是太单纯。   接下来几天,随着葬礼的悲痛氛围日渐消散,艾蕾莎的心情也开始渐渐好转。   还是那句话,不论活得多么惨痛,生活总要继续。   重新主持教会事务的艾蕾莎,首先询问索尔的是教会剩余人员的去往,以及教会场地要不要让出来让领地回收。其实说这些,艾蕾莎是在问教会今后在领地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索尔把小香菇抱在怀里,用魔王之棍亲自授予了她新任大主教一职。   在索尔看来,别尔纳特大主教刚走就把教会解散终究不好看,而且教会在安抚人心或者说蒙骗人心方面还是能发挥不小的鼓惑作用。如今大陆局势险恶,领民难免需要精神寄托。   以前教会和各地掌权者最大的对立在于,民心方面的争夺。如今既然艾蕾莎已经难逃魔爪,教会本身其实也就不存在和索尔之间的对立了,那就留着它继续蒙骗民心带来稳定吧。   只是等索尔问及教会手里还有什么人才的时候,场面难免有些寒酸。   昔日权势覆盖整片大陆的光明教廷,如今包含艾蕾莎新任大主教在内只有区区九个人。   两个魔法力一般的男性魔剑士,六个女性法师,全部都是三阶实力。其他的教廷成员在黑暗历后的数百年来,不断的分裂叛变或者护教而亡,总之艾蕾莎这一支剩下的就这点人。   全部三阶不高不低,这样的人才索尔肯定是不会嫌弃的。如今领地里除靈人才稀缺,专职的法师们只要能跨过四阶的分界线,就能对普通恶灵造成微量伤害,勉强成为可用战力。   平时这些人中主要有三个偏重生产的人才,她们能制作一些附带教会特色的魔法物品,比如治愈方面的药剂或者光明魔法方面的卷轴,这三个女性算是教会经济来源的主要支撑。   索尔给了这些人三个选择。   一个是去往军部,领一个小队长之职,从此脱离教会正式成为领地战力。一个是继续留在教会里帮助艾蕾莎,还一个是哪边都不去,从此自由,不论离开领地还是回归新的生活。   这八人不出意外没有人选择脱离体制,虽然光明教廷的体制如今已经名存实亡。两个男性魔剑士和一个女性法师选择了去往军部那边,史坦特的军部其实也有着自己的魔法小队。   其他五名女性法师自愿留在教会继续扶持艾蕾莎,可能她们习惯了,也可能她们知道艾蕾莎是大魔王的小香菇。这并非什么秘密,不然大主教临终前也不会将艾蕾莎托付给索尔。   没人选择自由或者说过自己的生活,这并不奇怪,如今乱世已至,就算离开又能去哪。   索尔的初步构想是,今后先把领地的牵藤花魔法学院并入教会,魔法实验室也并过来。   整个综合机构改名为魔法协会,平时负责魔法人才的学习培养和扶持,同时加大力度研究生产一些魔法物品提供军用民用。教会成为协会下属机构,维持日常祭祀和领民的祈祷。   至于魔法协会的上层管理体系,索尔懒得多想,直接把议会长老那套现成的搬过来用。   等魔法协会的小型议会成立后,稍后把自家克蕾蒂洛娜和贝丝三个香菇送过来,加上艾蕾莎就有四席正式长老。今后如果兽人族和地精族有出色的魔法人才,给个荣誉长老完事。   反正都是自家的香菇,让她们自己闹着玩吧。   推开霍德的房门,房间里仍然弥漫着一股生无可恋的颓败感。   “这边魔法实验室即将要并入魔法协会,你应该会多几个同僚。我大致问了问,有几个年纪不大的三阶法师,都是小美女。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自己把握。”索尔捏着鼻子说。   死狗一样的霍德突然从床上竖起鸟窝头,眼里迸射兴奋的光,像是要把索尔扑倒一样。   “可是别人三阶,要是看不上我二阶怎么办?”片刻后霍德有些担忧地问。   “该死的家伙!要不要我以领主名义直接给你发个夫人算了?别人看不上你和我有关系吗?或者我分点大魔王的魅力给你?保证你从此在床上的时间比在地上还多。”索尔气笑了。 第618章 新家庭成员   夏末的最后一天,索尔牵着艾蕾莎的手来到了领主府,准备直面香菇党。   进去之前索尔不断的向艾蕾莎分析着自家各个香菇的性格,并鼓励她不要怕。艾蕾莎表面上弱弱地点头,但其实心里完全不怕,由金发克蕾蒂领头的香菇党,彼此早是老对手了。   之前索尔把贝丝和克蕾蒂送到教会去进行光明魔法方面的学习,香菇们估计没少掐架。   索尔特意挑了午餐时分来,平时在领地忙碌的香菇们中午都会回家吃饭,午餐通常是由贝丝和安朵豆芽准备。索尔挑这个时间来是因为众人都在,他正好当众宣布艾蕾莎的加入。   说起来索尔和艾蕾莎的奸情早就被香菇党所掌握,索尔也不确定,自己宣布后会引发什么后果。毕竟如今要在自家五个半香菇里强行加塞一个,索尔怕艾蕾莎势单力孤受到欺负。   艾蕾莎和克蕾蒂领头的香菇党相比,就像鸡蛋和石头一样,正直的大魔王肯定站鸡蛋。   “呀!艾蕾莎妹妹来了,还没有吃午餐吧?”刚跨入香菇们都在的餐厅,索尔还没来得及开口,克蕾蒂就已经说着话主动站起身,把艾蕾莎从索尔手里接了过去,按在了餐桌边。   大魔王收起脸上的咧嘴假笑,觉得不对劲。   这怎么就妹妹了?   理论上香菇党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包容性,索尔怀疑她们有可能在酝酿着什么阴谋,但是没有证据。不过看到香菇们能相亲相爱的坐在桌边,大魔王表示很高兴,同时也有些失落。   他本来还想如果艾蕾莎被香菇党孤立打压,他就趁机挑拨一下香菇们的关系,香菇间有矛盾才利于大魔王的统治。但眼下看来克蕾蒂应该猜到了大魔王的计划,不给他挑拨机会。   克蕾蒂洛娜和贝丝三个艾蕾莎是知道的,平时研究传送阵几个香菇没少交流。艾蕾莎稍显陌生的是佩蒂和克莉丝那个合体香菇,克蕾蒂难免要拉着她们向艾蕾莎正式地介绍一番。   介绍的还挺有特点。   “佩蒂妹妹和克莉丝妹妹都很好相处,只是平时喜欢偷吃。”克蕾蒂如是说。   话一落下佩蒂就脸红了,私下她的确比较黏索尔。   “我们是被吃好吧?”克莉丝也脸红了,但此刻拍桌抗议的应该是奈菲尔娜。   “总之宅邸里氛围很好,只是要小心别被喜欢偷吃的人掳走。”克蕾蒂一边安抚着艾蕾莎,还不忘转头用锋利视线剜了索尔一眼。   “这也关我的事?不论你们偷吃还是怎么吃?我都是出力那个好吧?要不然今晚给你留个枕头?你平时也没少偷吧?”大魔王瞪眼表示很无辜,还不忘把克蕾蒂也撩拨得脸红。   整个接纳过程就在香菇们的笑骂声里过去了,很是平淡,平淡得让大魔王觉得不正常。   餐后众人带着艾蕾莎去挑房间,反正最初为所谓的女主人准备了二十间卧室,随便挑。   入夜后,大魔王潜入金发克蕾蒂的房间,按住小香菇一通棍棒逼问,这才知道了原因。   据说大家都知道最近艾蕾莎的心情有些低沉,所以众香菇之间有什么斗争,就留到以后吧。   第二天索尔起得晚了些,主要昨晚金发香菇的发挥很稳定,大魔王和她久战才分胜负。   洗漱完,索尔坐在桌边打了个哈欠,机械重复地咀嚼着面包,琢磨着今天要做点什么。   最近大陆虽然风雨飘摇,但自由之城总体还算宁静。索尔个人也没太多事可做,如今秘境开启的月份还不到,迷宫那边人手饱和自己也插不上手,算来算去只能去荒野陪伴死灵。   “我走了,领主大人再见。”安朵豆芽将索尔的餐盘撤走,然后兴高采烈找贝丝去了。   整个领主府突然冷清下来,香菇全都出门忙碌,连宅邸官家贝丝都去赶早间集市去了。   大魔王坐在餐桌边伸了个懒腰感觉有些无聊。   索尔一直是这样的,平时战事吃紧还不觉得,但一旦悠闲下来,整个人又觉得不自在。   “领主大人,兽人族公主来访。”宅邸的守卫队长进来通报了声。   兽人族公主?乌梅尔?索尔眨了眨眼,觉得今早的乐子有了,让宅邸守卫把人放进来。   等见到人后索尔有些意外,来的居然不是乌梅尔,而是她姐姐安碧拉。   这个兽人族香菇和索尔的交流不多,之前也只是就领地和种族间的事宜有过些交谈。她整个人有着不输给妹妹的姿色,只是看起来有些严谨和正式感,倒是有点一族公主的样子。   “不知道安碧拉公主来访有什么事?”索尔也换了一副谈公事的正式语气。   “我希望索尔领主能对您之前的一些不雅行为,向我妹妹乌梅尔致歉。”安碧拉一脸义正言辞的样子,似乎还有些愤怒,掏出一块质地上乘的丝质手绢,放在索尔面前的桌子上。   不雅?我雅过吗?这手绢什么意思?让我擦鼻涕?致歉?我做了什么?索尔一脸茫然。   接下来听着安碧拉的控诉,索尔乐坏了,只能憋着笑一脸诚恳聆听的魔王。   事情索尔都快忘记了,是之前乌梅尔在领地里傲娇跋扈时,被索尔掳到荒野里一番教育的事。此刻安碧拉掏出的这块手绢,其实也就对应着当时索尔堵住乌梅尔小嘴的那块破布。   让索尔饶有兴致的是事情的后续发展,因为围绕着这块破布的故事后面居然还没有完。   当时索尔曾强行让兽人族的王子公主们去麦田里体验劳动光荣,挥舞锄头劳作了一天。   本来在兽人族的五位王子公主里,乌梅尔是最大的刺头,可当时索尔只是拿出块破布在手里掂了掂,乌梅尔居然就妥协了。这个细节落入加彭王子眼中后,引发了他深深的思考。   加彭认为自己向来无法无天的乌梅尔妹妹,和破布之间似乎有着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于是后来在兽人族内部,一次关于各自职权划分的部落会议上,据说因为某项权利的归属问题,加彭和妹妹发生了意见上的分歧。然后,加彭突然一脸神秘的拿出块破布掂了掂。   加彭当时的意思很浅显,既然索尔能用破布让自己的刺头妹妹妥协,或许自己也可以。   于是等加彭亮出破布后,事情突然就悲剧了。   当时会议桌上,乌梅尔看见破布后直接就愣住了。小香菇先是脸红,因为她瞬间想起了索尔大魔王把她掳到荒野里,邪恶的爪子一直在她重要的地方挠啊挠,挠得她不要不要的。   她打不赢大魔王,所以只能被大魔王占了便宜,然后成为了大魔王的一项异族新成就。   但这并不意味着加彭可以复制大魔王的壮举,所以当破布突然被亮出来后,乌梅尔以为那些羞人的私密事情被加彭知道了。于是结局不难预料,只猜到开头的加彭没能猜到结尾。   乌梅尔立刻在会议桌边暴起,瞬间战力全开羞愤地扑向了加彭。   可怜的加彭,预想中的威胁效果没得到,反而被暴力妹妹一通殴打,差点被打爆狗头。   听到这里索尔已经忍笑忍得很艰难,整个人都快不好了。作为肇事者的索尔,也不得不因此高看加彭一眼,这无疑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居然还懂得从一块破布上见微知著。   事情的后续是,当时参与会议的安碧拉,看到妹妹对破布的反应后觉得很不可理解。于是会议结束后,姐妹俩同床凑头说了一夜的悄悄话,大魔王的恶行让安碧拉既悲愤又羞涩。   所以今天安碧拉以姐姐的姿态打上门来,显然是来兴师问罪的,或者说找索尔麻烦的。   大魔王瞬间了然,什么狗屁道歉显然不值一提,这种女孩子的私事肯定不好公开示人。   说穿了乌梅尔就算觉得吃亏也只能吃哑巴亏,大魔王狂野一生,从不知道什么是道歉。现在安碧拉突然独自打上门来,肯定是想以此事为借口,从自己这里获得一些实际的好处。   如今兽人族能觊觎自由之城的什么呢?   让我猜猜,自主权?正式长老的席位?粮食?大魔王陷入了思索。   片刻后索尔站起身,对着安碧拉弯腰致歉似的微微低头。实际上心里却在疯狂搓手,啧啧!一大早就有一个未知香菇自投罗网,所以说生活总是充满了惊喜,世事无常就在于此。   “是的,安碧拉公主说的是对的,在下对自己曾经的恶行深感悔恨和羞耻。”索尔语言诚恳姿态低微,他觉得要是能趁机挤出几滴眼泪或许会更好,看来自己的演技还有待磨炼。   看到索尔的态度安碧拉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嘴角悄悄弯起掠过一丝满有把握的笑。   “这样,这里人来人往不适合交流,考虑到乌梅尔公主的名誉,在下诚恳邀请安碧拉公主到在下的书房里详谈。”索尔摊手邀请,表情诚挚无比,要是被小香菇跑掉就不好玩了。   “那就打扰索尔领主大人了。”安碧拉起身故作矜持的微微点头,同意了索尔的邀请。   于是大魔王悄悄带着小香菇去往自己的卧室,而安碧拉微提裙摆一无所知跟在了后面。 第619章 小香菇的胃口   “这是……书房?”安碧拉一脸诧异地转头看着索尔,谁的书房里会配有睡床的?就算有,眼前的房间格局也分明就是卧室好吧?你欺负我不了解人类文明吗?安碧拉有些生气。   实际上一路穿过走廊时安碧拉就隐隐觉得不对了,等索尔推开房门,她立刻警觉起来。   “这里的确是在下的书房,因为在下喜欢阅读,经常会沉浸于知识海洋里忘记睡眠,所以才会在房间里搭配张睡床,让安碧拉公主见笑了。”索尔扯着蛋摊手比了个请进的姿势。   抬眼看去房间里的确竖着插满书籍的书柜,安碧拉虽然狐疑,但总不好因此转头就走。   等安碧拉进入房间,索尔用后背将门板抵拢,内心兴奋不已。看着小动物一步步进入陷阱真是件有意思的事,特别是那种自以为警觉,其实傻乎乎的香菇怪,比如眼前的小公主。   进入房间后,安碧拉的警觉瞬间提升到了极致,因为她看见了衣柜,这分明就是索尔领主的卧室。这家伙把自己骗到这里做什么?不过这卧室倒还算整洁,看起来生活习惯很好。   灰幕镇饥荒的那段时间,索尔捡了许多破烂回井底支撑生存。归纳物品的习惯就是那时候养成的,用过的东西不放回原位他就会浑身不自在,所以平时的房间都是索尔自己整理。   安碧拉心里其实不太害怕,因为最初兽人族前来借调粮食的时候,给出的条件就是她和妹妹乌梅尔中的一个嫁过来,算是为部族做出牺牲。如果索尔觊觎自己,没必要那么麻烦。   她不知道的是,邪恶的大魔王只想享受狩猎过程,至于什么种族联姻就算了,太扯蛋。   “安碧拉公主请坐。”察觉到小香菇的警惕,索尔也不在意,邀请她在旁边精致的兽皮软毛高背椅子里坐下。索尔准备把摊牌留到最后才好玩,在那之前先欣赏下小香菇的表演。   安碧拉拢了拢裙摆落座,索尔将戒指里随时备着的温热香茶倒进干净杯子里亲手奉上。   “谢谢。”安碧拉将自己白纱质地的手套轻轻褪下,亮出锋利的小爪子,这才优雅地接过杯子道了声谢。抿了一口放在旁边的待客桌面上,然后才正襟危坐等待着索尔开始正题。   正题其实之前在客厅里就已经说过了,只是没谈重点,所以现在她在等待话题的延续。   “对于之前安碧拉公主提出的谴责,我放弃辩驳,并在此诚恳地表示歉意,只希望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兽人族和自由之城之间的友谊。”索尔率先表态,把鱼钩扔给小香菇。   “索尔领主认为我妹妹的名誉只是件小事?”咬钩的香菇怪微微撅着嘴,似乎很愤慨。   “哈,是在下失言了,那么不知道安碧拉公主是否能够接受我的致歉?”索尔试探着。   “这件事涉及两族外交,性质很严重。”安碧拉突然小脸严肃,似乎已经掌握话语权。   很严重?严重就对了,大魔王心情欢乐,不严重还有什么意思?日子本来就够无聊了。   安碧拉会在这里谈得有模有样也不奇怪,自由之城的军力其实兽人族是了解过的,只是不知道迷宫那边还藏着一千猩红十字。所以只看表面的话,两族的军力悬殊其实不算太大。   毕竟兽人族四千左右总人口,几乎两千多都是常年狩猎的可战之士,难免觉得自己很能打。而且自由之城的军力虽然优于他们,但兽人族并不认为自由之城能够轻松啃下兽人族。   关键如今幽靈才是大陆上各族的共同敌人,彼此根本没有什么发动战争的余裕和必要。   她不知道的是如今猩红十字平均阶位几乎拉到了三阶,哪像兽人族参差不齐,还多以低阶为主。真要动手,绝对是单方面的殴打,伤亡或许会有,但战损比一定会让兽人族落泪。   再说根本不需要什么猩红十字,索尔如果真想做什么,只需叫上史坦特和迪勒三人碾过去,兽人族的管理层差不多就跪完了。管理层一端掉,下面就是群无头乱跑的现成劳动力。   估计安碧拉还在按照安定时期人类贵族的那一套玩,可惜索尔从来就没把贵族名号当成一回事,整天谈来谈去的谈什么流星锤?大魔王粗暴了一辈子,不粗暴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那不知道安碧拉公主,或者说兽人族怎样才能接受在下的歉意?”索尔嘴上问着心里却在构建邪恶计划,塞蕾欧之后多久没有香菇怪打上门来了,要等到个亡命香菇真不容易。   “我认为索尔领主如果重视和兽人族的往来,应该将兽人族两位荣誉长老变更为正式长老共同参与领地管理。另外,猩红十字方面也应该有兽人族的军官,共同维护领地秩序。”   安碧拉话音一落大魔王差点就笑了,分管理权分军权?小香菇的可爱小嘴胃口还不小。   “来,你过来,来床边我们说说心里话。”索尔假装思索片刻,对着安碧拉勾了勾手。   我过什么来?安碧拉有些无语,索尔这反应不对啊?接下来不是应该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吗?而且此刻索尔脸上那温和还有些俊朗的微笑,莫名让安碧拉心里开始一阵阵的发毛。   “条件我已经说了,接下来就看索尔领主的诚意了。好了,时间不早,该向领主大人告辞了。”安碧拉边说着边拿起自己的手套,微提裙摆迅速向房门方向移动,似乎准备跑路。   看到逃走的香菇怪,索尔被逗笑了,现在才早上好吧?彼此还有大把时间来加深了解。   “嘭。”安碧拉小脑袋撞在索尔怀里,茫然退步,似乎在想这家伙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领主大人什么意思?”安碧拉立刻绷起严肃小脸。   “我的心里话还没说呢。”索尔微笑着靠近了一步。   “这样对待客人很失礼,请您让开,不然将严重影响两族外交。”安碧拉亮出挡箭牌。   “说起来香菇怪真是种有意思的生物,她们狡诈而嚣张,却常常落入魔爪而不自知。”   香菇怪?安碧拉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却莫名觉得索尔是在说自己。   “领主大人,您让我感觉到了威胁和敌意,再不让开我们兽人族……呀!”   索尔精确地抓住小香菇的双手,被那锋利指甲挠一下,估计自己的绝世狗头就花掉了。   “你……领主大人,请自重!不然兽人族将因为阁下的行为发动战争!”小香菇慌了。   “自重?我向来轻浮,随风飘荡那种。”索尔微笑着将小香菇逼到床边,扑倒在床上。   “呀!你放开我……快来人!救命!救命!”香菇怪开始挣扎踢打,从索尔的怀抱里探出小脑袋不断呼救,身上的男性怀抱和气息像座大山一样将自己裹住,让她既眩晕又羞涩。   喊了半天有些累,既没救援也没得到任何回应,转过头安碧拉震惊了。索尔丝毫没理会她,很有点随你放声歌唱的意思,他自己则不知从哪摸出把匕首,在帮自己……修指甲!?   安碧拉突然想起自己妹妹乌梅尔的评价,这家伙就是个变态魔鬼,安碧拉这时终于信了。   这世上哪有强行按住别人,帮别人修指甲的,表情还那么专注。   看着安碧拉不再锋利的圆润指甲,大魔王吹了吹这才心满意足,觉得世界终于安全了。   “好了,现在你可以搂住我了。”   我搂住你!?安碧拉无语,看到索尔一大个狗头贴近,她又立刻挣扎起来。   “我一直以为自由之城的领主大人,是正直伟岸的……”安碧拉踢打着突然喊了一句。   噗~大魔王乐坏了。   “你以为错了,我绝对不是那种人,或者说那只是无聊的表象。既然你妹妹乌梅尔对你描述过我,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不论她是怎么描述的,都是真实的,我绝不否认。”   “看来你贫乏的想象力限制了你对邪恶的认知,来吧小香菇,让我们深刻感受彼此。”   大魔王俯下狗头。   “嗷唔~”刚碰到小香菇精致小嘴,她立刻一脸凶狠地咬了一口,可惜大魔王从容躲开。   嗯,小猫咪炸毛了,大魔王觉得终于来到了最有意思的部分。   将小香菇像烤炉上的面包片一样翻了个面,大魔王在她可爱的小屁股上不轻不重扇了两下,不出意外收获了两声可爱的惊呼,似乎……手感有些不对啊?短瞬里大魔王有些疑惑。   不过现在不是搞什么学术研究的时候,将小香菇重新翻过正面大魔王按住小手看着她。   “想不到安碧拉公主也是歌声嘹亮之人呐,再来。”大魔王重新俯下狗头。   我来什么来?安碧拉觉得自己的心好累。   这家伙分明在玩弄自己,自己敢反抗就会被像咸鱼一样翻来翻去打屁股。   “你不怕吗?你这么乱来会成为兽人族的敌人,你的领民也会被战火牵连。”安碧拉拼命将小脑袋扭朝一边,躲避大魔王狗头,同时仍不忘发出威胁警告,或者说想要以理服人。   “我怕啊!你没看见我吓得舌头都伸出来了吗?我这个人一旦受到惊吓就会想咬住点什么,最好是柔软的,嗯,比如另一条小舌头之类。”大魔王玩了会追捕游戏终于捕获小嘴。   “嗯~” 第620章 终现   小嘴骤然被堵住,安碧拉公主的猫爪子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抵抗,或者说没有力气了。   不得不说男女这方面她实在太不行了,以往的许多听说,关键时刻屁用没有,脑海里一片空白。本来她想狠狠咬断他的狗舌头,但终究没敢,因为身后的小屁股现在还在火辣辣。   大魔王一边品尝一边睁开一只眼睛观察着,这个刚才还叫嚣着,要让兽人族发动战争的香菇怪,如果大魔王不是大魔王,没准就被她唬住了。可惜,她遇到了真正的荒野老猎人。   吻了一会索尔后仰着退开,看见小香菇眼神有些迷离,柔嫩红润的小嘴显然更诱人了。   大魔王只能不辞辛劳再吻,没办法,知识的传授向来是件辛苦的事。一吻下去就发现狡猾的小舌头在那躲来躲去,可惜没用,这种小范围捉迷藏,老猎人的狩猎术再次震慑宵小。   安碧拉被吻得眩晕而迷糊,突然发现索尔闭着眼睛。她骤然想起种说法,如果亲吻时不闭眼两人是不相爱的,那么反过来说此刻双眼微闭的索尔,难道他对我……小香菇迷茫了。   大魔王并不知道小香菇的内心波动会那么丰富,这联想面还挺宽泛。对于大魔王而言要享受就要端正态度好好享受,闭眼只是为了增加自己的专注,这样才能够加深享受的体验。   一番深沉的长吻结束之后,大魔王松开瘫软的香菇怪,琢磨着接下来该怎样加深了解。   “好了,领主大人也满足了,到此为止吧,我从来没有来过。”安碧拉一脸羞涩地坐起身,抬起手背擦了擦小嘴,脸上却没什么嫌弃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敢,还是因为其实很香。   满足?大魔王笑了,我那么多高深技巧还没来得及展现,异族学术交流才刚开始好吧?   “好,其实我最后还有一个疑问。”索尔突然说。   “你说。”香菇怪娇小的身躯微微后倾,以防不测。   “你之前打上门来口口声声说我对你妹妹做了不雅的事。我对此很好奇,既然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那你是凭什么做出判断的?个人想象?”索尔笑容玩味地把小香菇捂在怀里。   “领主大人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吗?”安碧拉羞愤地偏开脸。   “我自己当然知道,可是你不知道啊?”索尔笑了。   “你……什么意思?”安碧拉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意思是判断一件事不应该那么片面,只有自己投身其中,体验过经历过,才会感同身受。从而看穿世事的虚妄,最终发现事情的本质真相对不对?”索尔把小香菇重新扑倒。   “我不说了好不好?那件事过去好……呀!”安碧拉没说完突然惊呼,因为大魔王爪子突然探了下去。想起自家妹妹的那些羞耻描述,小香菇瞬间不好了,今天之后怕是不活了。   趴在床上的安碧拉开始疯狂挣扎起来,在索尔怀里拱动不已。   “别扑腾了,不然我保证会发生不好的事。”大魔王的声音在耳边幽幽传来。   安碧拉瞬间就不敢动了,因为小屁股清晰感觉到了大魔王的变形术。   “嗯,让我想想,不雅……是这样吗?”大魔王摸索着。   “呀!我是兽人族公主,你要是敢我发誓……”   “公主不就是用来欺负的吗?难道还有别的用处?”大魔王轻轻咬住毛茸茸的小耳朵。   “……”香菇怪终于认命了,只能双手攥紧床单,默默抵抗着邪恶入侵。   可惜老猎人的狩猎术又怎么可能是小动物凭着意志就能抵挡的,很快她就欢快起来,忍不住开始放声歌唱。过了会,随着声高亢的嘤嘤嘤,小香菇看到了流云,感觉已不在人间。   大魔王心满意足的在小裙子上擦擦手,突然眉头一皱。   “噫?这是个什么玩意?”大魔王探手一摸,然后瞬间把自己唬了一跳。   因为除了熟悉的纱袜,他突然攥住了一根……毛茸茸正在蠕动的玩意。揪出来一看,好嘛,原来是一根可爱的猫尾。怪不得之前打屁股时手感不对,原来是因为这东西梗在那里。   刚才索尔是真被唬了一跳,毕竟那么大根……尾巴,有一瞬他差点以为安碧拉和自己是袍泽之谊。那可真的就是大魔王一生的噩梦了,绝对是他这种钢铁豺狼人死都不能接受的。   试想一下,要是绿皮史坦特趴在下面哼哼唧唧,大魔王很可能瞬间仰头吐得满天都是。   看清真身之后大魔王松了口气,下意识撸了撸这根猫尾,安慰下自己受惊吓的小心脏。   “嗯~”安碧拉娇小的身躯突然颤抖了一下。   “你做什么?”大魔王警惕转头,一脸迷茫,不得其解。   下意识又撸了撸。   “嗯~嘤嘤!”安碧拉又抖了抖。   这……有点意思啊!大魔王乐坏了,像是发现什么大陆秘宝一样。   然后大魔王攥住猫尾好一番温柔,安碧拉整个人都不好了。   “放过我好不好?我错了,至少请领主大人放过我的尾巴。”小香菇哪里还有之前的义正言辞,小脸委委屈屈,显然要坏了。想哭又哭不了,因为大魔王不时会在尾巴上来一下。   大魔王笑着摇摇头,作为一个对世界抱有探究之心的上进青年,怎么可能放过新玩具。   “那你想怎么样?”小香菇一脸柔弱,声音软糯,实在是尾巴被攥住全身完全没力气。   索尔心里一躁,能靠一手柔弱撬动大魔王钢铁意志的,这还是第一个。   “我突然好想吃掉你?怎么办?”索尔低头看着小香菇有些艰难地问。   “好,从此以后不再往来,除非联姻。”小香菇默默闭上眼,决定承受不可知的命运。   大魔王却不好了,真想在自己定下的界线上反复横跳啊,可之前的努力不是全部白费?   最终索尔叹了口气,窸窸窣窣,把小香菇的小手牵过来攥住。   “呀!”迷糊的安碧拉突然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像是碰到了什么厚皮怪物。   “你既然对人类的贵族文化有所研究,应该知道吧?”大魔王顺势倒在香菇怪身边。   香菇怪脸红滴血,却不知该不该点头。   “自己选,要么我把你变成我的形状,染上我的气味。”大魔王一脸我好正直的沧桑。   小香菇沉默了片刻,终于小手来回。   大魔王笑了笑,把狗头凑近,直到小香菇自觉闭上眼,大魔王才轻轻咬住小嘴。   过了一会,索尔睁开眼,看见安碧拉的小鼻孔一张一张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明明是你在欺负我好吧?你自己急促个什么劲?”索尔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得其解。   我也不想啊,我只是感觉到了材质的变化,我就……嘤嘤嘤。   小香菇终于顶不住了,猛然双手捂脸,瞬间有奇怪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感觉更晕了。   重新牵回小手,过了一会,大魔王松开小嘴,终于心满意足,然后拿出块破布擦了擦。   “累了没?”大魔王蹭了蹭小香菇的脑袋。   安碧拉一脸眩晕地摇头,然后猛然坐起,突然想起他的夫人中午就回来了,悚然而惊。   不知道惊什么,但就是觉得惊。   于是两人站在床边各自整理衣裙和大衣。   “果然是……很不雅呢?”索尔偏头看看满是褶皱的潮湿床单,下意识评价了一句。   安碧拉偏头一脸红艳的盯着索尔。   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突然安碧拉猛然出手,一顿小拳头捶得索尔灰尘乱冒。   好吧,又是香菇怪的通用技能,大魔王觉得这下世界又正常了。   跟着索尔走在过道上,安碧拉感觉好忧伤,本来今天是来帮自己的妹妹出头,想不到到头来自己更惨。其实想想也是,连自己的暴力妹妹都要重新做人,自己果然……太不行了。   此时午餐未到,领主府宅邸里仍然静悄悄的很安静。   来到宅邸大门处时,面对宅邸守卫的恭敬问候,安碧拉几乎不敢正眼看人,以免自己脸上的红艳被细心者察觉。就这么紧躲在索尔身后,一路躲藏来到了大街上,这家伙背好宽。   “好了,就送你到这里吧,以后领主府随时欢迎安碧拉公主。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共同语言的,比如谈谈两族外交之类。”大魔王微笑说着怪话,深明其意的小香菇感觉腿有些软。   “当然,想要我好好疼爱你也没问题。”索尔突然低头在毛茸小耳朵边说了句悄悄话。   安碧拉感觉瞬间站不稳了,只能狠狠捶了索尔一拳,靠着反作用力找回了点身体平衡。   就在两人即将分别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满面惊慌的男人,突然向着索尔扑来。   索尔被唬了一跳,这家伙倒不像刺客,只是他似乎想要上来抱住自己的腿?索尔一脸嫌弃地挡住他,一转过头,就看见安碧拉意味深长的玩味目光。好哇,小香菇的屁股又痒了。   “我见过您,索尔领主大人,请您救救我们,救救我们!”男人突然跪拜恳求。   “你们是……”索尔有些狐疑。   “大人您可能记不得我了,我是崔斯顿家族的管家,当时您去领主府赴宴,还是小人亲手为您布的菜。如今领地遭遇幽靈袭击,比格尔家主派在下来向您求援。”男人一脸急迫。   “什么规模的幽靈?恶靈?数量和种类?”索尔挑了挑眉问道。   “不知道,比格尔老爷只说十分紧急,说有两个可怕的家伙正接近领地。”男人回答。   听起来是暖风镇那边遭到了恶靈袭击,不,算不上袭击,应该是正在接近中,不然求援就没有了意义。两个恶靈?这可能会有点麻烦,似乎只能逐个击破了,索尔准备召集人手。   “放过鸡没有?”走了两步,索尔突然想起来偏头像身边小跑的男人问了句。   “什么鸡?哦,抱歉大人,小人慌乱间话也没说完。比格尔老爷还让小人告诉您,据说其中有一个怪物很危险,领地的一些人已经被吸走。”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吸走?规则?索尔猛然停步,瞬间一脸骇然。 第621章 转瞬即至   规则恶靈,终究还是出现了。   其实真正让索尔惊骇或者说畏惧的,并不是规则恶灵本身,而是因为这个规则恶灵的出现,就像拉开了人类艰难命运的序幕一样。有了第一个,后面自然会越来越多,逐渐成片。   至于尽头处是否是人类的死局,索尔也不得而知。   不过……先等等。   索尔突然想起崔斯顿是南境那边的领地,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这个规则恶灵会不会是原本在南境坎纳斯领地周围游荡的那一个,如今游荡到了崔斯顿?有没有这个可能?   迅速从戒指里拿出南境地图,索尔就着街面的灯火看了一眼。   南境的地图上坎纳斯领地靠近南方边陲地带,离着南境中继城潘多尔还有些距离,而崔斯顿领地和潘多尔在一条横线上。如果把三地看作三个点的话,是个差不多的等边三角形。   当然,这只是粗略观测,毕竟不是什么精绘地图,上面只标注了地形和地名,并没有标注出距离或者说大概路程。这意味着坎纳斯的规则恶灵如果向南境腹地移动,方向还不少。   大致呈一个扇形的路径范围,崔斯顿领地就在其中一个方向上,潘多尔中继城也一样。   坎纳斯的规则恶灵正好选了崔斯顿方向?会不会那么倒霉?索尔想起自己不久前还和费斯见了一面,至少当时黑暗议会的观测者们还在不断反馈回消息,规则恶灵还在坎纳斯。   索尔现在纠结的问题其实就一个,崔斯顿眼下的规则恶灵是不是坎纳斯那一只?   这是个既不重要又无比重要的问题。   不重要是因为人类面对规则恶灵显然处于劣势,对方不死不灭,人类目前束手无策。所以哪怕知道这是人类的噩梦或者说命运的终结,人类也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被动等待和面对。   重要是因为,如果弄清崔斯顿这只规则恶灵是不是坎纳斯那只,就能知道现在南境到底是只有一只规则恶灵,还是出现了第二只。索尔觉得这很重要,因为从中能得到一些讯息。   规则恶灵这种类似移动收藏家的玩意,每多一只对整个大陆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索尔心里最大的希冀是,如果规则恶灵很稀有,或者说出现条件很苛刻,那或许人类还有机会。   但如果规则恶灵是到了一定时间就会自然出现,那到时候规则恶灵遍地人类还打个屁。   此刻面对地图索尔什么也没看出来,如果坎纳斯离崔斯顿很近,那么很可能是同一只。   粗略估计坎纳斯到崔斯顿至少有着几个月路程,索尔上月见的费斯,这意味着一个月的时间似乎不够规则恶灵从坎纳斯跑到崔斯顿。那么很可能,如今南境已经有两只规则恶灵。   当然,还有种可能,比如规则恶灵的移动速度很快,会飞甚至会闪现移动呢?最终索尔也只能微微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大陆如今的除靈力量还没成长起来,对敌人的了解不够。   再找费斯问问,应该能弄清楚是一只还是两只,但索尔暂时不准备去了。奥德伦萨如今人口拥挤一片混乱,费斯那边肯定也是终日忙碌焦头烂额,自己近期还是不要去麻烦他了。   自称巴图尔的管家一路小跑在索尔身边,看索尔一脸凝重的神色,他也没敢贸然打扰。   将地图收起,索尔来到了除靈人协会。   这次索尔不准备带太多人去,如果崔斯顿真是规则恶灵,人多除了围观什么也干不了。   看着索尔匆匆钻进除靈协会的背影,安碧拉撇了撇嘴。   这一路安碧拉一直跟在索尔身边,却被他完美地无视了。这家伙才占完自己的便宜,最后居然连句道别都没有。不过看他那一脸严峻的样子,算了,本公主大度就不跟你计较了。   兽人族一直生活在自由之城西方一个半包围的大峡谷里,平时进出只有一个出口。也许是环境的独特性再加上点运气,他们从来没和生灵以及恶灵打过交道,死灵倒是杀过一些。   如果不是因为粮食逼迫,他们也不愿离开那个暂时还算安全的生存环境。关于恶灵还是这次来到自由之城后,大哥加彭和妹妹乌梅尔参与了救援,才体会到了恶灵是怎样的存在。   不过消息在部落里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重视,毕竟有些东西没有亲自面对过,只靠想象难免差着点。更何况关于规则恶灵的描述,不死不灭?那不是无敌了?大部分兽人不太相信。   虽然没有参与过上次自由之城的救援,但听了加彭和乌梅尔讲述后,安碧拉是相信的。通过多年学习,她的眼界并不保守接受力很强,也知道这个世界本就有些远超常理的存在。   也许是得益于母亲的森之精灵血脉,他们五兄妹里一口气就觉醒了三个法师,她和乌梅尔以及大哥加彭。安碧拉自己也有着四阶冰系法师的实力,只是战斗经验方面算不上丰富。   虽然有四阶,但之前索尔把她按在床上欺负的时候,她丝毫没敢还手,因为她完全感知不到索尔的阶位。当然,一开始是因为实力不及,后面则是因为……好吧,尾巴被攥住了。   此刻本来想问问索尔需不需要自己去帮忙,不过想想规则恶灵据说无解,她只能放弃了去给索尔添乱的想法。只是被这家伙欺负完就马上无视,少女心思难免有点小小怨念而已。   站在除靈协会门外的街面上驻足片刻,没能等到索尔的身影,她只能转身独自离开了。   索尔进入除靈协会直接找到塞蕾欧,把事情大致一说,塞蕾欧立刻陪同索尔以及来求援的巴图尔管家,一同赶往传送阵。毕竟塞蕾欧是会长,能对规则恶灵多一些了解总是好的。   三人去到崔斯顿领地的时候,整个领地里正一片混乱。   大片的当地除靈人正在严阵以待,慌乱的领民奔走喧闹,火把摇曳,光照纷乱。   “索尔大人……”索尔三人刚一出现在传送阵,比格尔领主和他的子女部下们一群人就围了上来。只是比格尔话刚说一半突然没了声音,因为他看向索尔身后发现就来了两个人。   自由之城只来了索尔和塞蕾欧两个人,而不像以前那样有一群中阶法师前来助阵。索尔带着会长香菇过来其实只是搜集点规则恶灵的信息,不是不救崔斯顿,而是没那个本事救。   比格尔是听索尔说起过规则恶灵的,大陆无解,但听说只是听说,终究还是心里抱有点侥幸。但此刻看到索尔只来了两个人,他就知道暖风镇完蛋了,所以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   “情况怎么样?”索尔扫了眼不远处乱哄哄的人群,又看看眼前的一圈人。欧米娅和他弟弟也在圈子里,他们之前已经暂时结束了自由之城的除靈学习,回到了崔斯顿领地这边。   “两个恶靈,一个很可能携带着规则,之前已经用小动物测试过。”曾经向索尔兜售假圣剑的欧米娅香菇回答,她边说边向着某处一指,索尔顺着她手势一偏头把自己唬了一跳。   因为这个规则恶灵距离传送阵这里不算太远,估计就百多步距离,这特么要是规则范围广阔点直接覆盖到传送阵这边……自己和塞蕾欧传过来会不会直接就在对方规则范围里?   索尔心里因为这个很可能发生的联想而冒了头冷汗,一眼扫过去,索尔就看见一个浑身黑漆漆的家伙,正在磨坊附近的灯火里游荡着,除了那身纯粹的黑色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形。   “怎么会跑到领地里?”索尔皱了皱眉,一般在荒野里观测到恶灵就应该发出求援了。   “最初观测到恶灵时只有一个,在我们用小动物测试规则的时候,另一个方向上又出现了一个。然后在测试规则时发生了点意外,这才把恶灵吸引到了镇上。”比格尔一脸愁苦。   “哦?详细说说过程。”索尔挑挑下巴。   显然已经有人因为规则牺牲了,但现在不是回避悲伤的时候。   “最初面对那个规则恶灵时,我们挑了个手脚敏捷的黑暗游侠,用一只鸡做的测试。当时那只鸡在某个距离突然消失了,因为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愣神。”   “也正是这短瞬的愣神,那个规则恶灵突然动了。”   “就像索尔大人在除靈课堂上说过的那样,它果然向着活物消失的地方做出了一个倾向性移动。当时那个投放鸡的黑暗游侠似乎反应过来转身想跑,可惜慢了点最终没能跑掉。”   “那个黑暗游侠突然消失后,接下来恶灵又移动到了黑暗游侠消失的地方。围观众人里有两个人离得不远不近,瞬间又被吸入了规则里,然后恶灵就这么一路跑到了小镇边缘。”   欧米娅的讲述里,众人的脸上纷纷浮现心悸的神色,似乎被当时噩梦般的景象吓坏了。   索尔听完紧皱着眉头,应该是第一次遇见规则恶灵,众人没有心理准备。于是那只鸡成了吸引规则恶灵的第一个点,投放鸡的黑暗游侠成了第二个点,围观的众人成了第三个点。   然后那只规则恶灵就沿着这条隐晦的血肉路线,一路被吸引到了镇上。   “它的移动速度怎么样?”索尔思索片刻后抬头问。   “转瞬即至,但不像法师的瞬移闪现魔法那样灵活,它的身影会原地逐渐黯淡消失,大概几个呼吸的时间后,下一刻突然出现在活物消失的地方。”欧米娅一脸后怕的回答。 第622章 崩坏的局势   听完欧米娅的话后索尔陷入了思考。   假如一个规则恶灵的规则范围是一个半径为五十步的圆形。   一个人站在规则边缘,将手中的鸡向恶灵扔出了二十步的距离。那么当恶灵出现在鸡消失的地方,投放鸡的黑暗游侠必须要在几个呼吸的时间内跑出三十步距离,才能逃离规则。   几个呼吸的时间要跑出几十步的距离,不得不说这的确是对于逃亡者移动速度的考验。其中的重点是,如果能相对精确地测试出恶灵规则范围,将恶靈引走的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比如知道恶灵规则范围是五十步后,那么将鸡向着恶灵扔出四十步,恶灵的闪现时间不变,那么逃跑的人只需要转身跑出十步就能逃离规则范围,这其中的腾挪空间就会很宽裕。   恶灵出现在鸡消失的地方,实际上比起它最初所在的位置,向着鸡的方向移动了十步。   至于能不能将一只鸡扔出四十步的距离,这只是一件小事。别说六阶的索尔了,哪怕是个一阶的无职业者,都能凭借自身臂力做到这一点,唯一担心的是不知道鸡会不会被扔死。   “大人……”看着索尔闷头沉吟不语,比格尔有些急了,连称呼都变了。毕竟领地现在跑进了规则恶灵,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疏散好人群倒不会有伤亡,但难免觉得如鲠在喉。   索尔对比格尔点点头,比格尔和自己本来都是领主地位一样,现在却甘居末位,看来真是急坏了。索尔转身发动了死灵之瞳,开始详细观测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规则恶灵。   那规则恶灵此刻就在磨坊的大风车下无序游荡,看上去毫无目的性,周围的人都保持着至少上百步距离。此时借着磨坊周围建筑的隐约灯火,连普通人都能看见那个诡异的家伙。   噫?索尔心里疑惑一声,因为观察片刻后,他发现了规则恶灵在自己视野里的第一个新特点。虽然和普通的恶灵一样仍然是鲜红色,但却时而透明,有种时明时隐的缓慢闪烁感。   下一瞬,索尔心里骤然一紧。   因为视野里那个规则恶灵,像是察觉到索尔的视线一样,突然转过头对着索尔笑了笑。   所有的恶灵和生灵甚至是死灵,在索尔的死灵之瞳视野里都是没有表情的,只有一个涣散模糊的人类外形。但这个规则恶灵居然有着笑容,关键是它还对自己的观察做出了回应。   不过表情方面它并不是像人类那样,一脸平静突然咧开嘴笑,而是他的表情一眼看上去就像个笑容。两个不规则的大致横长方形的眼眶,嘴巴也是一个尖弧形,向嘴角两边咧开。   这个笑容并不是由血肉组成,而是在鲜红色的本体上,脸部多了几个涣散拉扯的黑洞。   骤然被对方转头这么针对性地看上一眼,要换成是个香菇怪估计早就吓得咿哇乱叫了。   索尔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但后背已经一身冷汗。如果这个规则恶灵有任何闪现向这边靠近的趋势,他绝对会果断转头拽上塞蕾欧就跑,或许顺手还会稍带上另外一两个人。   谈不上什么自私,既然无可面对,那只能能救到谁就救谁。好在那个恶灵就像是不经意间转头瞟了索尔一眼一样,片刻之后,它又重新转回头去,继续回到了自己的盲目游荡里。   这一眼,看得索尔有些心惊,他不确定那个恶灵和自己对视这一眼的原因。   这是对方一个正好转头的巧合?还是因为自己的死灵之瞳引发了它的什么共鸣?它难道有感知?甚至有着回应的智慧?索尔心里一瞬间冒出许多种想法在蹦跳,然而毫无答案。   又满含戒备的观察了一会,那个恶灵没再有什么智慧的举动,索尔这才返身转回头来。   一回过头,索尔就看见身后一大圈人正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显然在等着自己的决策或者说发号施令。索尔心里稍显尴尬,也没好意思提自己刚才被规则恶灵的目光给唬了一下。   “撤离吧,放弃暖风镇,疏散领民到别处。”索尔对众人特别是比格尔领主给出建议。   “我曾经说过规则恶灵不可战胜,这不是玩笑,至少目前如此,南境黑暗议会的最高决策者们曾经出手验证过这一点。对于规则恶灵,黑暗议会的应对方法目前暂时只有一个。”   索尔把从费斯那里听来的,用活物把规则恶灵吸引走的方法说了下。看比格尔领主的表情显然很倾向于这种方法,但索尔接下来又点出了弊端,包括自己之前推测出的逃离方法。   “这种活物吸引的方法目前还没验证过,而且谁去投放活物都很危险,毕竟规则范围的边界并不清晰。还有这一路要引出多远,牺牲多少活物并不明确,再加上它还可能回来。”   “所以我个人建议比格尔领主,放弃吧,把暖风镇让给它。”索尔郑重地对比格尔说。   听完索尔的话后比格尔瞬间有些沮丧,毕竟凭白让出一座主镇,没有哪个领主会愿意。   索尔心里也有些凝重,崔斯顿领地总共三座小镇一个村落,让出一个暖风镇其实不算什么。但自由之城呢?如果有天规则恶灵兵临城下,自由之城总不可能拔城而起让到别处去。   “父亲,我们不如就此投靠自由之城?索尔大哥会关照我们的。”达里尔突然说了句。   神特么大哥?索尔对欧米娅的弟弟达里尔翻了个白眼,这小子自从那次攻击奈菲尔娜幽灵体被自己殴打了一顿,之后就一直丧心病狂想把自己变成他姐夫,大魔王是那么肤浅的人?   虽然欧米娅香菇也算美丽水嫩,但这就是个卖假圣剑的奸诈香菇好吧?还有自己不久前才从塞蕾欧那里获悉到,欧米娅显然已经混入了编外党,这个觊觎大魔王美貌的犯罪组织。   不过达里尔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投靠建议,倒也算是在索尔吸纳人口的计划之内。   只是现在收编崔斯顿领地的人口,索尔认为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毕竟这些人口终究会成为自由之城的一部分,但在还没有纳入麾下以前,他们吃的是自己领地的耕种所得,算是生死自负。但陡然加入自由之城,自由之城的粮食压力就会加大。   主要是如今和埃森领主已经说好,他的人口秋收后过来,眼看也没几天了。这骤然窜出一个崔斯顿领地,暴涨的人口索尔倒也不是说养不起,但能多节省几千人的粮食总是好的。   索尔原本的计划,是随时提供除靈支援给崔斯顿,让他们自己熬过秋冬两季。等明年开春自由之城看看今秋的收成,如果修建的安置建筑数目能赶上,再慢慢吸纳崔斯顿的人口。   如果眼下崔斯顿领地选择投靠自由之城,计划就打乱了,建成的安置建筑也远远不够。   “是啊,父亲,从荒野迁徙人口到别的小镇路途遥远不说还无比危险,不如就趁今天这个机会投靠自由之城吧?如今的大陆局势,难道您还放不下手里这点权势?”欧米娅也劝。   索尔只能再次对着欧米娅翻了个白眼,这小香菇嘴上说着一套一套的貌似很有道理,可听在索尔耳中就像是,这些破烂到底有什么可留恋的?不如我们就趁今天去索尔家吃饭吧?   奸诈的香菇怪!   看到索尔看过来,欧米娅立刻噘了噘嘴,表示我不怕你的,大魔王。   “唉!我是放不下手里这点狗屁权势吗?我是放不下今年的秋收啊。”比格尔叹口气。   埃森已经投靠自由之城比格尔是知道的,但别人是秋收后过去,好歹手里还捏着批秋收粮做伴手礼。可自己这边要是敢空手去自由之城白吃白喝,绝对会被索尔嫌弃的比格尔想。   当然,崔斯顿领地主镇暖风镇这里其实还是有着大片耕地,就在磨坊后面。只是现在这个规则恶灵盘踞在磨坊附近,赶又赶不走,比格尔认为很可能会影响秋收,所以先提出来。   实际上影响倒也不算大,索尔已经说了规则恶灵可以暂时引开,抓紧收割作物还是有机会。而且就算真的放弃了暖风镇的这些麦田,崔斯顿另外两个领地和村庄也不是没有耕田。   比格尔趁机突然诉一把苦,其实也就是想向索尔表明态度,证明崔斯顿也不是手里一无所有。你要什么我们都能交出来,但是在权利划分方面,你至少要给我个正式长老的席位。   “眼下才刚入秋吧?现在就可以收割了吗?”索尔看着规则恶灵所在的方向问了一句。   “勉强收割其实可以了,只是未熟透的粮食口感方面不尽人意。”比格尔回答。   “没有必要,这样,挑一批黑暗游侠成立几个观测小组留守在这边。”   “暖风镇的这些麦田等到熟透了再派人过来收割,规则恶灵本身并不会破坏作物。就算到时候他还在麦田附近游荡,可以先用活物暂时吸引开,创造收割机会。”索尔给出建议。   索尔没有去问什么你们加不加入的问题,他现在完全不急,而且领地安置建筑也不够。   虽然如今局势飞快崩坏,但是对于投靠这种问题,自由之城该端的架子还是要端起来。 第623章 两只   “那索尔领主大人,眼下……会不会给自由之城添麻烦?”比格尔领主问,话语里虽然表达了想要投靠的意思,但却问得很隐晦,可能是当着那么多子女和下属面子有些下不来。   索尔可以不急,但比格尔显然绷不住了,眼看着主镇就要完蛋了。自己与其带着人穿过荒野去别的镇子再起个主镇,还不如现在就投靠自由之城呢,至少还能赶在埃森领主前面。   上次去自由之城参与联盟会议,比格尔看得很清楚,自由之城已经在建设安置建筑了。   暖风镇有着通往南境主城奥德伦萨的传送阵,关于主城的情报多少也掌握了一些,所以比格尔很清楚主城如今的拥挤局面。与其去主城挤得头破血流,还不如就此去往自由之城。   欧米娅和达里尔一众比格尔的子女,也目光兴奋地向索尔看过来,他们知道如今世道权势不再值钱,总得活着一切才有意义。关键自由之城那边人多热闹,年轻人心性大抵如此。   说实话比格尔带领崔斯顿领地突然投靠,其实不太符合索尔的预期。毕竟这一走,崔斯顿领地的这些麦田荒芜掉可惜了,不过问题倒是也不大,自由之城的新城区并不缺少耕地。   在索尔心里崔斯顿领地存在的最大意义,其实是确保传送阵的畅通,因为这里有着可以直达南境主城奥德伦萨的传送路线。领地人口这一撤走,这里今后无疑将变成危险的野外。   万一时间久了滋生几个规则恶灵在附近游荡,一传过来一头扎进恶灵的规则里,谁还敢随便使用传送阵。不过这问题其实也可以解决,除靈协会那边安排黑暗游侠过来定点就行。   今后多分几个观测小组,每个小组来这边轮岗,终日观测周边,确保周围环境的安全。   “好,我说过的,自由之城随时欢迎大家的到来,这也是自由这个领地名称的来由。只是比格尔领主真的想好了吗?过去那边可就是另一套游戏规则了。”索尔说了几句场面话。   同时索尔也不忘敲打下比格尔,隐晦提醒他过去可就不再是什么领主了。今天比格尔突然决定投靠,是因为规则恶灵突然来犯,一个临时形成的决定,而不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听见索尔这位大领主的首肯众人都有些兴奋,比格尔短暂的犹豫后,很快也抬起头来。   “想好了,其实上次和埃森领主交流后我就想好了,只是担心会增加索尔领主的人口压力。如今局面危悬,在下只能厚颜恳请索尔领主收留。”想通的比格尔马上来了堆场面话。   索尔微笑点着头,也不在意比格尔的逢迎。   “那就现在吧,你们安排一下人手,去告诉领民赶快收拾需要带走的重要物品,全部打包好我来收走,去到自由之城后会全部返还,传送就用我的双子塔。”索尔对众人吩咐道。   这么多人口如果从传送阵走肯定会耗费许多魔晶,如今虽然钱不值钱,但魔晶仍属于稀缺魔法能源,能节省一点算一点。索尔戒指里有个双子塔,另一个在领主府后院的杂物室。   众人纷纷点头应下,然后转身开始去扩散消息,整个领地随即忙碌起来。   塞蕾欧也被索尔派去安排在崔斯顿这边轮岗的观测小组了,那些除靈人今后也算协会的人。索尔的要求是,如果规则恶灵突然接近传送阵,观测小组一定要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到。   周围众人散去后,索尔重新独自观察着游荡到领地另一处的规则恶灵。   不过这一次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个规则恶灵也没有转过头来再对着自己笑。   “领主大人,今后我就是您的领民了,还希望领主大人能关爱我一个小小的弱女子,您觉得我过去自由之城能做什么?”欧米娅悄悄摸到索尔身边,用肩膀拱了拱索尔语气俏皮。   弱女子?索尔被逗笑了,同时习惯性有些警觉,这些奸诈香菇一不注意就会坑害自己。   “你这一生,除了卖卖假货似乎也干不了别的了。”索尔看着远处戏谑地说。   “你这家伙有意思吗?那件事还没过去?难道你要记一辈子?再说我不是道歉了吗?”   “道歉?道歉有用?我把你的家当卷走后再向你道歉你会接受吗?再说真要道歉你是不是应该先把我的十龙眼还给我,再亮出小屁股恳请大魔王演奏以示诚意。”索尔笑起来。   “我怕我真亮出来了你也不敢碰!你家里那一窝捶不死你!”欧米娅红着脸脖颈一梗。   “你现在亮出来试试看?”大魔王低头挑了挑下巴。   “略略略~”欧米娅吐了吐舌头。   好嘛,又见弱智儿童,大魔王抬手摸摸她的头。   索尔发现香菇怪真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生物,她们时而奸诈,时而凶残,时而又会穿着精致性感的纱袜勾引诱惑你。平时人前看起来是个精干香菇,私下又会突然变成个弱智儿童。   崔斯顿领地的人们手脚还算利索,也可能是因为背后正承受着规则恶灵的威胁,半个沙漏时之后,各自做好标记需要带走的大小包裹已经堆成了小山,索尔上前手一挥全部收走。   经过请示后,一些时间尚有余裕的领民把自家桌椅床柜全部搬了出来,既然要去新领地开始新生活,艰难时期能省则省。对于这种生活态度索尔是比较支持的,依然帮他们清空。   物资收没之后,索尔开始用双子塔运送人口。   先把达里尔撵去塔那边,让他去通知史坦特的军部过来接人。这些暖风镇的人口将会在军部引导下直接去往安置地点,因为本身并不是什么流民,几乎不存在什么传染病的问题。   身为领主的比格尔站在索尔身边,有些唏嘘地看着自己的领民们逐一消失,去往别人的地面成为别人的领民。那莫名幽怨的表情,像是有流浪汉趁他不注意在他头上种了草一样。   人员的疏散很顺利,领民走得差不多之后,接着是小镇守卫和除靈人。据比格尔领主说暖风镇大概有两千出头的人口,加上另外两个小镇和一个村落,最后总人口会在五千左右。   虽然只是各自几天的路程,但崔斯顿领地的附属村镇索尔不准备亲自去收拢人口了。到时候组织一个除靈小队,只要队伍里的黑暗游侠保持警戒戒备好恶灵,穿越荒野不算危险。   然后把一个双子塔交给他们,人口就能依次来到自由之城,不过那是秋收之后的事了。   崔斯顿领地五千左右人口,再加上埃森那边的四千多,除此外还有兽人族和地精族什么的,这一年自由之城的总人口应该能到两万五左右。接下来,就是解决粮食压力的问题了。   布鲁诺和崔斯顿领地的秋收粮数目不好预估,但支撑他们的人口度过寒冬肯定没问题。   所以索尔实际上整个冬天需要供养的,只是兽人族那群饭桶而已。劳动力就位,等到明年春耕后,粮食产量应该就会有个大幅上扬。至于今后各族命运会去往何方,谁又知道呢?   随着人口的撤离,整个暖风镇终于荒凉寂静了下来。索尔和比格尔最后看了一眼仍然在远处嚣张游荡的规则恶灵,然后在几个留守除靈人的恭送里,转身连着双子塔一起消失了。   刚去到另一个塔外,就看到老地精一脸今后好弟兄的表情,上来握住了比格尔的手臂。   既然老地精主动出面接待,索尔正好乐得清闲,摆手让两个糙汉走远一点去互诉爱意。   自由之城除靈人协会,三楼会长室。   “你以后谈事情还是上来我这里吧,今后协会成员大幅增加,作为除靈协会背后真正的大会长,你有必要保持神秘和高端姿态,我这里私密性很好。”塞蕾欧奉上特制蜂蜜红茶。   “你其实是想把我骗到这里,趁机对我做什么不道德的事吧?”索尔笑着把小香菇拽过来横坐进自己怀里,一手把玩着,一手叩击着椅子扶手,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眼陷入了思索。   塞蕾欧也不辩解挣扎,端起红茶喂了索尔两口,然后自己也尝了尝口感。   帮索尔按摩了一阵脑袋后,小香菇开始捣蛋趴在索尔身上把索尔的脸拉扯成各种形状。   过了会。   静谧里只剩下索尔叩击椅背的规律敲击声,就在塞蕾欧趴在索尔肩上快要睡着的时候。   “南境已经有两只规则恶灵了。”索尔突然停止叩击。   “你怎么知道?”塞蕾欧在索尔怀里坐直,这个话题之前曾讨论猜测过,但没有答案。   “我们只关注了规则恶灵的移动速度,认为它可以一个月从坎纳斯跑到崔斯顿,却忘了它其实没有必要。如果是因为活物吸引它遵循本能移动的话,崔斯顿显然不是最优选择。”   “所以我有很大的把握,南境的恶灵是两只。”索尔睁开眼说出结论。   “我们北境……”塞蕾欧欲言又止。   “概率上来说,或许也有了,只是不知道在什么地域,北境实际比南境大。”索尔说。   “那要是……来了怎么办?”   索尔一脸平静眨了眨眼,并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了。   注视着索尔的脸庞,塞蕾欧的小脸慢慢凑近,稍显急促的美味呼吸喷吐在大魔王脸上。   索尔笑了笑,并不拒绝小香菇主动献上的香吻。   “嗯~”小香菇搂住索尔的脖颈,努力用甜吻腐化着大魔王。   “呀!你们……狗男女!”房门突然被推开,露出门后欧米娅和露比亚娜震惊的脸。露比亚娜还好一点,只是抱着手笑,欧米娅则假装青涩,一脸羞愤地怒指着粘在一起的两人。   “你这里……还真是私密啊。”索尔揶揄了句。   “听我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塞蕾欧红着脸想要爬起,这才发现索尔的爪子还插在自己衣襟里。她羞愤的将索尔的爪子拉出来,然后悄悄在某个地方狠狠按了一掌,按得大魔王整个人瞬间坐了起来。 第624章 战士和法师   索尔去到在建的新城区时,周围正一片热火朝天的建设景象。   老地精陪同着比格尔,正在安置崔斯顿过来的新领民,分到新住房的领民们显然很是兴奋热情。这些石质房屋可不是什么粗劣造物,质量和保暖抗寒各方面比他们原先住所还好。   原本老地精提议,为了赶工期和数量尽量先把简陋木质房屋竖起来,但索尔认为后期领民自己翻新太麻烦,不如一步到位。分配住房时还能顺便把人心筛一遍,更利于今后管理。   目前现成的安置建筑有限,所以老地精在分配房屋时,是按照崔斯顿的中低管理层所报上来的信息进行分配的。比如平民间平时人缘和风评好的家庭,可以优先获得房屋居住权。   只是居住权并不是所有权,想要获得所有权,接下来三年必须服从领地的安排,任劳任怨的干活,三年后才能成为真正的户主。至于对分配方案有意见的,那就靠边让愿意的来。   安置不下的人口统一先住进帐篷里,平时参与民宅建设赶工期。   这个过程里肯定会冒出许多不服气的,说怪话的,煽动民心的家伙,正好全部一网打尽重点监控起来。任何不服管教胆敢武力反抗的,直接送往诸神,正好还能为领地节省粮食。   他们不是奴隶,但他们同样要享受奴隶般的监视,至少短期内的几年是这样的。   收纳一个领地并不只是吸收人口和财富那么简单,肯定也会有些污秽混在其中。比如平时欺压领民的恶棍组织,动摇人心的末日邪教等,有些恶心的虫子是要在一开始就碾死的。   这些方面几乎从不需要索尔插什么手,多年的乡下奸诈领主经验,老地精表示很稳,只需要猩红十字在旁边站台就足够了。所以索尔此刻来到这里,只是来感受一下喧闹的氛围。   如今老地精把这里称作为中城区,原来的自由之城是上城区,靠近暮光山麓的那部分则为下城区。眼下不断延伸的石板路面虽然还没能贯穿整个中城区,但也已经铺了一大半了。   之所以先铺石板路,是因为可以跑马车提高运力拉送建筑材料,有利于提高建筑速度。   不得不承认人类的建设力或者说破坏力,索尔仍然还记得抗击绕过山脚的鱼人时,这里遍地荒草荆棘灌木的样子,如今早已没多少痕迹。房屋和耕地整齐预留,看上去就很舒服。   比格尔显然也很兴奋,兴奋的主要原因是老地精给了他个正式长老的名头。另外他还抢下了埃森一个先手,这些安置建筑本来是为布鲁诺领地准备的,现在却被崔斯顿提前占下。   当然,比格尔头脑很清醒,就算占下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因为今后不会再分什么你的领民我的领民,只有自由之城的领民。所以如今在老地精面前,比格尔已经开始以属下自称。   相比起比格尔的眉飞色舞,埃森的脸则有些黑。因为现在连崔斯顿的安置建筑都不够还在追建,可想而知等布鲁诺的领民过来只能先住帐篷了,场地也只能顺着下城区那边排开。   实际上今天一收到消息埃森就赶过来了,虽然实际投靠自由之城已经变数不大,但他还是预留了人手在自由之城传递情报,实时关注着这边各种细微的变动,以得到第一手消息。   见到索尔后,埃森立刻靠过来寒暄了几句,只是对于索尔把安置建筑优先让给崔斯顿领地的事,他也怪不了索尔。毕竟索尔只是答应他投靠,但总不可能有现成人口还要等着他。   几人碰头后又是无聊的客套往来,然后话题开始有些偏。比格尔和埃森都提出想要把自己的宅邸安置在上城区,因为索尔和老地精都在那里,而且那里的商贸区已经成熟而繁荣。   索尔很想说这只是老地精顺口取的名字,并不代表什么今后的贫富分化,不过看埃森和比格尔都坚持,索尔懒得开口。也许在他们这些所谓贵族眼里是这么认为的,那就这样吧。   最初三个城区其实是一二三区的简称,就像奥德伦萨分为十二个城区那样,但字面上的数字排名仍然有先后。后来老地精改成上中下后,这种隐隐的城区分化味道其实仍然存在。   算了,这些无聊把戏只要他们自己玩得高兴就好,反正自由之城是自己的一言堂。   等到秋收后埃森的人口也过来后,布鲁诺领地和崔斯顿领地差不多就算是荒废了。   那两个新建没多久的传送阵看似有些可惜,但今后大陆局势如果还有好转的可能,回头其实还是可以利用起来。那些荒芜农田重新打理一下,今后作为自由之城的产粮地也不错。   接下来索尔和老地精他们三个谈了点正事,就是后方鱼人防线的问题。等到自由之城的三个城区彻底联通后,大型新城区后方两个山坳之间的大段海岸线,今后必定是防守重点。   鱼人虽然蠢,但不会一直蠢。   目前他们还在按照以前的进攻路线,只会经常在自由之城北面矿坑外的海滩上登陆。但相信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自由之城的扩张,防线被拉宽,他们肯定会组织起更大规模的进攻。   索尔陪着三个毫不精致的老男人,站在什么都还没有的防线边,就今后防线该怎么推怎么铺开的问题讨论了一番。最后众人还是一致认为就索尔之前提出来的建议,是最可取的。   就是在防线内侧竖起数排齿轮交错状的矮墙或者说墙垛,用于扼制敌人冲锋。而在防线外侧,什么倒刺拒马,毒藤陷坑,总之怎么残忍怎么来,以确保战斗前先消耗敌人的主力。   众人之所以这么重视,是因为鱼人不分季节的掠夺已经是老问题了。而在索尔心里,他从年少时就一直认为无尽海域那么宽广,几乎包围整片大陆,最可怕的敌人或许是在海里。   一些细节敲定达成统一后,索尔果断抛弃三个无趣的老男人,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看看手里的两个双子塔,索尔将其中一个收进戒指,将另一个放在了自己书房里。   如今塞蕾欧那边安排的除靈小队已经整装待发,等过几天秋收一开始,他们即将带着一个双子塔,去往崔斯顿领地剩下的两个小镇和一个村落,完成崔斯顿领地人口的全面转移。   但其中有一个问题,索尔必须保证一个塔在书房一个塔在戒指里,他才能进入戒指中。   不然到时一个塔带走,他进入戒指再出来就跑到崔斯顿去了,那边的人口就算转移也是进入戒指里。而如果索尔把剩下这个戒指里的塔长时间拿出来,戒指里的茜妮尔就会饿死。   虽然索尔也可以预先准备足够的食物放在不眠者卧室里,但时时照顾一个人难免麻烦。   这也是索尔被茜妮尔拖累着,一直没有出远门去游历搜寻人口的原因。   如今自由之城人口陡然暴涨,短期内已经不需要索尔再去奔波,但索尔还是认为茜妮尔的问题总要解决,老关在戒指里不是办法。而且最近局势动荡,双子塔的使用频率会很大。   所以索尔决定,今天该和茜妮尔做个了断了。   深吸口气,索尔身影一闪,消失在了书房里。   一出现在戒指的蔚蓝过道里,索尔立刻俯身就是一个翻滚,然后才开始抬头观察周围。   这是上次轻敌后得到的教训。   之前谈判后,索尔给了茜妮尔三次复仇机会来杀自己,如今茜妮尔已经恢复了她七阶的实力。所以戒指里已经变成一个随时可能爆发战斗的战场,一不小心大魔王也有可能完蛋。   小香菇的三次机会如今已经用掉了两次,第一次是在约定的第二天。   当时两人是在戒指过道里正面硬撼,六阶打七阶索尔也完全不憷,因为彼此都是老对手了。索尔很清楚身为幻术师的茜妮尔最大的倚仗,是一手能将人脱离现实的幻术。   可惜被索尔的死灵之瞳克制,对索尔完全无效。抛开这个最大的资本,茜妮尔七阶的魔法力其实不弱,只不过并非什么专精,掌握的魔法种类也很繁杂,似乎什么魔法都会一点。   所以魔法战力方面,她要比其他那些比如火系或者水系类的纯粹法师要弱一些。   但也只是弱一些而已,要是索尔不注意被个什么大火球之类的玩意正面轰中,六阶体质灰飞烟灭倒不至于,但爆掉只眼珠简直不要太简单,就像多年前在奥德伦萨的舞会上一样。   索尔唯一可倚仗的是自身的速度,法师的优势是远程掌控力,但体质和速度方面基本上是她们的弱势。只要被索尔近身,根本不需要什么力量方面的比拼,茜妮尔差不多就跪了。   第一次两人隔着巷道,索尔基本是被动挨打,逼仄的巷道里根本没有什么强行突进的空间。故意被炸得一头黑灰后,索尔果断倒在地上伪装成尸体,可惜没用。   看到索尔倒地不动,茜妮尔并没有走过来查看,而是瞬间几个魔法又飞了过来。   她的策略很简单,只要炸成灰,就不用再去查看什么尸体了。   倒在地上的索尔被唬了一跳,这特么再装就真成尸体了,小香菇的恨意果然残忍狠辣。   于是在魔法飞来之前,索尔老狗只能狼狈的诈尸,躲进了过道的转角后面。   然后果断撕开一个苍蝇魔咒,大摇大摆的摸着视野盲区飞向满脸戒备的茜妮尔。那短瞬里茜妮尔似乎感知到了索尔的接近,凭空甩了一个火墙术,正好破除了大魔王的苍蝇魔咒。   可惜茜妮尔还是晚了一步,等索尔从魔法烟雾里猛然扑出来后,顶着狗头挨一魔杖的代价,强行把香菇怪扑倒在过道里,咬住小嘴狠狠调戏一番才放过她,于是第一局大魔王胜。   至于使用魔咒物品什么的,大魔王表示用得很有道理。   毕竟之前约定也没说不能使用魔法物品对不对?既然没说,那怎么能算作弊? 第625章 过道惊魂   拿下第一次胜局之后,第二天索尔再次谨慎万分的来到了戒指里,送饭。   预想中的伏击并没有到来。   茜妮尔端着索尔送来的美味饭菜吃得很平静,仿佛昨天彼此从没分过生死一样。等到收走餐盘的时候,索尔这才反应过来,小香菇似乎是在恢复实力?或者说在消磨自己的斗志?   如果这是战术的一部分,不得不说这是有效的。   因为索尔正处于斗志紧绷的燃烧状态,陡然被喊停,情绪方面总会受到一些影响。   好吧,约定里没说过不能使用魔法物品,于是被索尔钻了个漏洞。但同样约定里也没规定过分生死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茜妮尔不想动手,那索尔只能静静地等待对方布置杀机。   这同样也不算违反约定。   而且因为对方是个女人,索尔总要让着她点,这点风度大魔王还是有的。   接下来风平浪静了几天。   不得不说茜妮尔的消磨的确有些作用,因为不知道她的杀机什么时候会到来,所以索尔每次进入戒指里,必须处于一种惊惊乍乍的戒备状态,关键是他还不能对此提出什么抗议。   于是第二次,索尔轻敌了。   或者也不能算作是轻敌,他仍然心怀谨慎,只是错在沿用了第一次的思路和战术而已。   索尔认为茜妮尔是法师,最有利的战斗局面肯定是在彼此之间留有施法距离的时候,所以理论上她的诸多手段会以远程压制和打击为主。   大部分法师之所以害怕被近战职业靠近,力量和动手速度不如对方是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是,假如两人近身缠斗,法师突然一个破坏性巨大的魔法扔下来,她自己同样会遭殃。   索尔在一本叫做《魔法悲剧》的笑话里就曾经见到过,一个自己把自己给炸死的法师。   鉴于此不能排除小香菇同归于尽的可能,毕竟茜妮尔的根本目的只是想弄死自己而已。   茜妮尔的情况显然有点特别,小香菇不存在什么惜命的顾忌。   索尔相信只要能弄死自己,如果有同归于尽的选项,她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   小香菇有可能趁着自己送饭的时候,突然猝不及防的偷自己一手,这并不算违反约定。   所以说到底,索尔认为不论战斗方式是远程还是近战,面对七阶的茜妮尔,自己不能放松丝毫的警惕。想法显然是谨慎的,可惜索尔轻敌是轻敌在不应该用同样的手段来面对她。   第二次战斗陡然爆发的那天,索尔一如往常端着食物来到了戒指里。   然后远远地,索尔就看见茜妮尔扶着她半人多高的紫宝石魔杖站在过道尽头。一看到她的样子索尔就知道今天是战斗之日,而面前这条通透的过道,就是茜妮尔圈定出来的战场。   索尔假装放下餐盘迅速拐入侧面过道里,然后很开心地拿出了一个苍蝇魔咒。对于魔法物品他用得毫无压力,既然手段有效,轻轻松松地制服小香菇不好吗?何必非要你死我活?   再说这终究不是攻守游戏,而是生死游戏。既然不是决斗,真正的生死之战里谁管你用什么,能干掉对手就是你的本事。所以茜妮尔如果破解不了自己的魔咒,输了也没话可说。   于是索尔故伎重演,一阵灰扑扑的魔法烟雾过后,索尔变成了一只热爱飞翔的小苍蝇。   然后他回到过道里,拍打着小翅膀向茜妮尔飞去。   使用苍蝇魔咒,其实索尔也想试试法师们会怎么面对这些特效的魔法物品。没见过的法师,必然会被索尔打个措手不及,但茜妮尔已经面对过一次,索尔想看看她有些什么应对。   说实话,在索尔预想里并不认为茜妮尔能有效对抗。据说法师们有着侦测能力,能侦测刺客的靠近,但索尔不是刺客,或者说索尔不认为法师会有什么魔法是针对一只小苍蝇的。   就像上次一样,茜妮尔一道火墙误打误撞破除了索尔的苍蝇变身。可是没用,只要被索尔躲开了她的正面魔法轰炸,实现了近身的过程,小香菇就只有被压在身下嗷嗷欺负的命。   或许在自己近身的短瞬里,她会有些什么闪现瞬移的之类手段,但索尔毫不担心,因为在反应和行动速度方面,自己显然有着优势,这是在之前的战斗过程里就已验证过的事情。   所以拍打着小翅膀,索尔几乎没什么心里压力。   索尔甚至还在悠闲地盘算着,该以怎样的帅气姿势把小香菇扑倒。   他认为自己正在创造战士欺负法师的传说,因为大陆的流言版本一直是战士不敌法师。   那只是因为没有自己这种出色的战士而已,是时候让世人看清战士的真面目了。   小小香菇怪,终究会匍匐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   不得不说这世界的很多想象总是美好的,正是因为这种嚣张心态,于是大魔王悲剧了。   整条过道二十多步的距离,走到底在茜妮尔此刻站立的位置还有向左向右的分岔路。不过那些并不重要,因为索尔飞翔的这条竖直过道才是主战场,索尔要做的就是飞过去近身。   飞翔中,索尔也时刻在用自身视野观察着茜妮尔,可小香菇只是一无所觉地站在那里。   于是索尔放下心,自己越靠近,留给她的反应时间就越短。   在飞到过道的一半,大概十步左右距离的时候,异变陡生。   索尔面前突然凭空升起了一道火墙,他的苍蝇变身立刻被强行破除,整个人从一阵灰色烟雾里一屁股跌坐在地。这突然的一下让索尔有些疑惑,不明白茜妮尔是怎么看破自己的。   弥漫的魔法烟雾遮蔽了索尔的视野,但他敢肯定茜妮尔的后续肯定到了。   果然,烟雾都还未散尽,一个硕大火球已经迎面飞来。而且十多步外的茜妮尔还在那里用魔杖画着圈圈,显然后面还有大餐。这火球虽然是老把戏,但也不是索尔能正面硬扛的。   在这种逼仄巷道里,火球凭着硕大的体积一路穿透,留给索尔的躲避空间并不多。如果是个低阶火球,索尔还能立刻转身后逃,但茜妮尔的火球索尔之前尝试过,速度上跑不过。   他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后倒在地面,或者迅速侧身贴墙,两种方法不论怎么选,最终都会被火球蹭一下。蹭就蹭吧,不死就行,倒地躲避会丢失视野,所以索尔瞬间选择了侧身。   迅速侧身时,巨大的身体惯性里,为了保持身体平衡,索尔一只脚向侧面迈出小半步。   然后索尔心里一凉,就是这小半步要了命了,地面上一个小圆盾大小的精致魔法阵突然亮起。‘咔’,索尔都没来得及反应,一道冰冻突然从脚面冻到膝盖,将他整个人钉在地上。   魔法陷阱!索尔目光一凝瞬间反应过来,原来整条过道里都铺满了魔法陷阱。而且陷阱的特性不同,或者说触发条件不一样,就像自己之前飞过的时候都没事,变成人后就难了。   茜妮尔肯定上次吃了苍蝇魔咒的亏,然后发现火墙术可破除自己的变身,于是在过道中段布置了一个全方位触发的火墙术。之所以要在中段才破变身,就是为了把自己引进过道。   索尔敢肯定自己此时前后一定铺满了魔法陷阱,绝对寸步难行。   显然,自己被针对了,这无疑就是小香菇的新战术了。   我只是想在你身后流点汗而已,你却铁了心想弄死我,大魔王被气坏了。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发作的余裕,强行侧身后大火球从正面擦过,索尔只能双臂交叉护住头部。真特么……疼,手臂瞬间就被烧焦,绝世容颜倒是保住了,可是头发却被燎了一片。   再转头,茜妮尔的下一波魔法也已经上路了,这次的火球不是一个,而是十多个小火球拥挤而来。索尔看见后瞬间被唬了一跳,这种密集轰炸,怎么躲都没用,除非钻进墙里去。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脚还粘在地上呢!索尔瞬间拔剑去敲,却发现脚上的冰敲不碎。   这是……万年寒冰吗?   大魔王很忧伤,只能猛然发力把脚一拔,然后脚上挂着一大坨向后逃。刚走一步,地面上又一个魔法陷阱亮起,一蓬锋利的地岩刺被索尔蹦跳躲开,再一步,大魔王表示完蛋了。   犀利的闪电贯穿全身,那滋味真是原地成神般的酸爽,瞬间身体麻痹无力,整个人瘫软地跪了下去。索尔连头都没回,面朝墙壁缩着脖颈抱住脑袋,硬吃了一波身后飞来的火球。   混乱里不知道被炸了几下,只感觉半边身体血肉模糊,好疼!   不用看索尔也知道茜妮尔的第三波魔法也要到了,在自己变成灰以前,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她了。像只浑身无力的爬虫一样,手脚并用向前蠕动了一步,索尔整个人突然脸色一黑。   一阵魔法烟雾之后,一只小苍蝇飞得跌跌撞撞,在下一波魔法到来前拐进了侧面过道。   所以说,这世上有很多人最终都是蠢死的。   明明再撕开一个苍蝇魔咒就能全身而退的事情,你特么到底独自在过道里扑腾什么呢?   听着第三波魔法的爆炸声,索尔在心里狠狠咒骂了自己一声。 第626章 斗智斗勇   随手灌下一瓶恢复药剂后,索尔从过道转角后探出个狗头观察了一眼。   茜妮尔并没有追来,仍然站在她原来的位置。   想来也是,这些魔法陷阱是她的倚仗,她要离开了陷阱的作用范围自然也就浪费了。   “小香菇,你最好向你的光明女神祈祷,不要落在本大魔王手里,不然我一定要让你叫出这世上最销魂的声音。”低头看看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势,索尔立刻悲愤地向茜妮尔喊话。   茜妮尔脸上一红,但并不理会索尔老狗的邪恶骚扰,只是扶着魔杖在那里严阵以待。   休息了会,索尔站起身进入过道里,茜妮尔也没动手,两个人只是隔着过道遥遥相对。   这条过道按照长度判断,索尔估计至少还有十个左右的魔法陷阱等着自己去踩。   或许自己能继续使用苍蝇魔咒飞过去硬吃,但索尔认为,小香菇既然根据苍蝇魔咒做出了布置,那么显然不会只有这点手段,应该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后手在等着自己。   也许是看出了索尔的顾虑,茜妮尔突然抬起一只白皙的小手,对着索尔勾了勾手指头。   呵…哇呀呀!大魔王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愤怒,居然被个小小香菇怪挑衅了。   重新退回安全过道,坐靠着墙壁,索尔陷入了思索。   他很清楚,这样僵持下去那么顶多算一场平局。   茜妮尔的终极目的是干掉自己,而索尔的获胜标准是抓住小香菇蹂躏一番,撑过三次复仇杀机。所以眼下的僵持其实谁都没赢,茜妮尔虽然守得有模有样,但这不是什么守卫战。   眼下索尔是冲不过去的,他从来不是无脑硬冲的蠢货,但被小香菇挡住难免下不来台。   仔细琢磨了一会,索尔突然想起茜妮尔此刻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上。她的身后是不眠者的卧室,除了正面这条过道,向左向右其实还有两条通路,或许自己可以从别的方向试试?   茜妮尔身边向左向右的通路并不是死路。   对戒指环境有所了解的索尔知道,自己可以兜兜转转绕过去从侧面发起突击。   想到这里索尔不再迟疑,立刻起身开始寻找绕路的路径。其实这戒指里的通路最初来到戒指里时索尔也研究过,出口应该是没有的,但总体四通八达,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路。   稍远的地方有处物资集散地,自己所有收进戒指的物资都飘荡在那里。也只有奈菲尔娜那个不知在戒指里被关了多少年的怪胎才能找到那,索尔还是跟踪魔法傀儡才发现那里的。   那片区域的存在,是索尔不敢长时间把茜妮尔关在戒指里的另一个原因。万一小香菇什么时候无聊了,到处乱跑突然发现了那个地方,出于报复心态来一把火,那真是万事皆休。   害死索尔倒不至于,但肯定会害死许多自由之城的领民,因为索尔所有弄到的粮食都在那里,而且索尔所有身家也在。烧粮食这种事换个正常人肯定干不出来,但茜妮尔正常吗?   这件事索尔还没法警告茜妮尔。   因为她可能原本不知道那个地方,自己一警告,反而被她找到了也有可能。   所以索尔认为不能放任茜妮尔在戒指里蹦跶了,关得越久风险越大,只能把她放出去。   一番绕路后,索尔终于摸到了茜妮尔侧面。   从转角后探出狗头后,索尔看见茜妮尔仍然扶着魔杖站在那里,小香菇还挺执着。   缩回狗头索尔迅速构建自己的计划。   谈不上什么高明步骤,无非是凭着速度直接冲完事,最好自己的骤然出现能唬小香菇一跳更好。其中唯一的问题是,侧面的过道会不会被小香菇也布置了陷阱?索尔有些不把握。   深吸口气,索尔猛然提速,从侧面窜出向茜妮尔扑去。   刚进过道第一步才刚落下,一个魔法阵突然亮起,早有防备的索尔瞬间就是一个后跳。   然后过道里突然弥漫起枯萎色的烟雾,这是……毒气?   索尔没看出来是什么手段,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显然,茜妮尔或许早就料到了索尔会从侧面绕路,所以准备了满满的陷阱等着他,也正因此她才敢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虽然茜妮尔另一侧还有条过道没试过,但想来也差不多。   看来今天只能停战了,硬冲不现实。大魔王难免有些沮丧,因为他心里认为面对香菇怪自己束手无策就是种失败,而且索尔纠结的是,今天停战,那明天来还是这个局面怎么办?   就在索尔准备暂时放弃时,一抬头,大魔王瞬间就怒了。   对于刚才索尔所造成的这番动静,别人茜妮尔根本都没转身,只是一脸不可侵犯的模样站在那里。然后……就像之前在正面过道里那样,头都不转的对着侧面伸出手指头勾了勾。   哇呀呀!嚣张的香菇怪!   索尔退回侧面过道,开始悲愤地来回踱步。他认为今天耍赖打滚也好卑鄙下流也罢,不论使用什么手段,必须要把小香菇拿下,按住狠狠打一通屁股,才能平息心中浩瀚的愤怒。   就这么思绪飞转地走了一会,大魔王眼睛一亮,突然咧嘴笑了。   是啊,凭什么只能你埋伏我?我不能埋伏你?你据点而守不觉得猥琐吗?   大魔王不再迟疑,迅速找了一条离茜妮尔不算太远的过道,然后手里突然出现了一块稍显肮脏的包裹布。当索尔在戒指里的时候,想拿什么东西只需要动一个念头就能瞬间即现。   迅速将包裹布撕烂,索尔开始了自己的布置。   茜妮尔一脸肃然地站在那里,大概一个沙漏时以后,也有点绷不住了。   “咕咕……”身体突然叫了一声,茜妮尔只能揉了揉小肚子。   这段时间被索尔的食物把口味养刁了,而且不能准点用餐整个人就会不自在。   这家伙不会是想把自己饿到没力气再出手吧?茜妮尔心里掠过一抹猜想。不过很快她又觉得不太可能,索尔其实是个自负的家伙,如果他选择饥饿消磨,那这场约定就没了意义。   她很确定索尔肯定还在附近,今天这场拼斗如果要收尾,必然是索尔端着食物出来喊停战。虽然说到底自己也不算赢,但能恶心一下他也是好的,这也说明自己的战术是有效的。   可现在……这家伙躲着不出来算什么?   又等了一会,茜妮尔默默闭上眼睛,周身突然出现三只辉光形成的鸟类,向着自己左前右三条过道飞去。等飞到有交岔路的地方,每只鸟又会分裂成更小的数只,直至完全消失。   这是茜妮尔一手探路的手段,之前没魔力只能用脚探索,现在终于可以用魔法探路了。   默默闭上眼,茜妮尔看见了每一只魔法光鸟反馈回来的魔法视野。   某一瞬,她虽然没有睁开眼,却突然蹙起了眉头。   因为这次探索过后,她没发现索尔的踪迹,却发现了些别的玩意。   原地皱眉思索了会,茜妮尔挥手放出几个魔法符文印记,印记飞出二十多步后消散在空气里。这是种范围预警手段,索尔只要出现在附近,茜妮尔第一时间就能知道,从容应对。   有所保障后,她才放出一只探索光鸟慢慢飞在前面带路,自己跟在后面离开了自己布置的魔法陷阱,向之前的发现靠近。   并没走太远,茜妮尔跟着魔法光鸟在过道里拐来拐去,最终停了下来。   她先是确认了一遍周边没有索尔的踪迹,这才垂下目光,打量着过道里……一具骸骨。   那骸骨似乎腐烂了很久了,整个人坐靠在过道里,身上挂着一些肮脏的破布头,半隐半现的骷髅头上还挂着半个破烂兜帽。整个脑袋毫无生机地耷拉朝一边,一碰就会散的样子。   从穿着看,骸骨身上的兜帽长袍已经烂了,茜妮尔觉得这似乎是个法师。   这些过道她之前虽然探索过,但探索得远远不完全,而且每条都长得一样,她也说不清哪条是哪条。所以这具骸骨突然出现,茜妮尔也不确定是索尔的把戏还是自己之前没发现。   理论上她随手一个魔法就能把这具骸骨给炸飞,但是亵渎未知死者这种事她干不出来。   她还没疯到那个地步。   再次确认周边没有索尔的踪迹后,她稍稍靠近了一些,然后目光一凝。   随着视野移动,茜妮尔发现这具骸骨瘫在身侧的一只手里似乎捧着本古旧书籍。这本书看起来并不显眼,也没什么书名和封面,只是一眼看上去莫名有种沧桑感,估计年代久远。   她静默了一会,向书籍伸出魔杖的尾端,似乎想挑开书籍观察其中的内容。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来吧,小香菇!”地上的骷髅猛然间抬头窜起,顶着一个诡异的微笑将茜妮尔扑倒。   “呀~!”茜妮尔瞬间爆发一声凄厉的尖叫,她是真被吓坏了。毕竟一具已死多年的骷髅突然暴起,这种从死寂到极动的状态转变,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肯定会被吓到,特别是女性。   这种骤然的心理打击,和实力无关,七阶也没用。   等到伸着白皙的脖颈叫了一会,茜妮尔才发现哪里有什么狗屁骷髅,索尔正一脸怪笑地压在自己身上。这是他的……变身,茜妮尔突然反应过来,脸瞬间就气红了。   “你……唔!”控诉和喝骂还没说出来,就被索尔的狗头堵住了小嘴。   被按住狠狠一通狂野的深渊之吻后,茜妮尔感觉整个人有些眩晕,舌头也被吸得有些麻。   然后茜妮尔被迅速翻了个面,双手按在背后用蛛丝绳索捆紧,小屁股朝上趴在了索尔怀里。   “啧啧!小屁股最近似乎养白了?”大魔王怪笑着伸出手掌揉了揉。   感觉到自己的裙子被撩起,茜妮尔瞬间脸颊就红了,甚至感觉比之前没穿衣服还羞耻。   其实茜妮尔可以反抗的,只是现在双手被制,而且她心里其实也憋着股气,自己堂堂一个七阶凭什么打不过六阶?但是现在输了就是输了,输给了对方的奸诈无耻。   没给茜妮尔什么还手的机会,大魔王的爪子已经落在了柔嫩的小屁股上。   “喜欢勾手指是不是?啪~调皮是不是?啪~”很快过道里响起了小香菇的惊叫歌唱声。 第627章 心里的波澜   可怜的香菇怪还是太年轻,被奸诈的大魔王以一手骷髅变身拿下了第二次胜局。   过程或许很卑鄙,但是茜妮尔不得不认。   既然落在了大魔王手里,不论起因和过程如何,如果这是真实战斗,她已经死两次了。   今天,索尔再次来到了戒指里,仍然是送饭。   不论今天是不是茜妮尔选定的战斗之日,大魔王都会说服她拿起魔杖,就两人之间的恩怨做一个了断。因为索尔即将把一个双子塔交给除靈小队带去崔斯顿,没法再照顾茜妮尔。   眼下大陆局势恶劣,索尔准备把崔斯顿和布鲁诺的人口收拢后,就要开始收缩防御了。   如今事隔上次小香菇被按在大魔王怀里打屁股,已经又过去了几天,这些时间足够茜妮尔把她的战斗力调整到最佳状态。所以索尔如果提出把最后一战定在今天,也不算欺负人。   端着盛有美味食物的托盘转过墙角,索尔笑了起来。   事隔多日,索尔看见茜妮尔扶着她的紫宝石魔杖再次站在了十字路口,整个人看起来战意盎然,显然已经做好了最终战的准备。既然选在今天了断,正好省掉了自己的许多口舌。   茜妮尔今天穿着件纯白的滚边褶皱裙,并不是什么高级货,但整个人站在那仍然难掩明艳。之前为了撕开小香菇心防,大魔王将她扒光抽了一鞭子,后来随手找了这条裙子给她。   之前站在仇人立场,索尔也没仔细欣赏过她的容貌气质,只觉得也许是个上了年纪的怨妇。如今准备将小香菇纳入收藏,索尔才有心情停下来,目光玩味地欣赏小香菇各个部位。   即便大魔王的审美已经被自家的香菇拉得很高,但不得不承认帝国之花就是帝国之花。   虽然茜妮尔比索尔大,但她正是成熟女性最妖娆的年纪,该熟的地方早熟透了。关键是经过大魔王这段时间的圈养调教,已经褪去大半憔悴,想要冒充个娇嫩香菇完全毫无压力。   站在男人的立场上欣赏,就这副明艳可人的姿色,大魔王也不得不实事求是给个高分。   至于她曾经是别人的妻子这件事,大魔王觉得完全不是问题,收藏嘛总要有各种各样。   人性本来就是个污秽的玩意了,还要什么狗屁的精神洁癖,有病。   遇见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狗。   索尔从来不是也不想是一个高尚的人,他只为自己而活。世事需要我高尚,我就凌空绽放圣光,世事需要我卑鄙恶毒,我就从地狱里爬出来笑,这才是索尔心里孤儿信条的精髓。   之前别尔纳特大主教离世,将光明教廷这一摊交给索尔的时候。作为索尔的女人,艾蕾莎香菇就曾经问过,需不需要把教会解散或改信别的教义,因为她知道索尔心中反感神祇。   当时索尔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如果要问索尔这么一个无信之人心中是否信奉着什么,还真有。索尔自己总结的话就一句话,我活着,世界因我而存在,我闭眼,世界因我而消失。   世界因我而存在,这句话其实已经足够作为一个核心的教义,扶持起一个奇怪教会了。   和自己的教义相比,诸神算个屁,世界的一小部分而已,我一闭眼就灰飞烟灭的货色。   不过最终索尔也没和艾蕾莎提起,或者让她沿此去推广传教,没必要把世人都教得内心强大起来。万一有几个狂热偏执的家伙入了教会,若干年后大陆必将又出现一个庞然大物。   何必呢?无聊把戏而已。   风雨一生,浑噩自知,对于索尔而言此生就够了。   过道里,茜妮尔一直和索尔对视着。   双方之间本来还隔着一大段过道,但被索尔的目光来回把玩,茜妮尔也有些顶不住了。   她发现索尔是个奇怪的家伙,当他眼里没有你或者不感兴趣时,他夜色一样深沉的目光中几乎看不见欲望,你脱光衣服也没用。当他宣布要吃掉你时,满满的占有欲清晰而炙热。   茜妮尔早已不是什么不经人事的少女,但面对这种老猎人的把玩,她随时都有种自己会被吃干抹净狠狠蹂躏的惊慌。当然,真要说起来,自己落网这几次也没少被这家伙占便宜。   看到茜妮尔的战斗姿态,索尔手里一闪先将食物收起,然后也不拔剑,只是抱手观察。   等了一会,索尔率先迈出一步走进了过道里。   只要地面上有任何魔法陷阱亮起,大魔王就会立刻退回,再想别的对策。   然而并没有,第一步风平浪静,第二步第三步也一样。   索尔反而有些疑惑了,不应该啊?既然上次茜妮尔的魔法陷阱战术有效,已经验证过自己是无法硬冲过去的,她没道理放弃这种成熟战术啊?小香菇这是准备放弃抵抗献身了吗?   当然,索尔并不会主动说自己今天特意披上了魔抗的魔兽披风,手上戴了几个增加魔抗的戒指,以及肉眼不可见的精神护盾已经环绕在自身的周围,大魔王可不是惧怕魔法的人。   三步以后大魔王不准备再试探了,他准备拔腿冲锋,只要近身自己差不多就赢了。就算过道后半部分仍布满了魔法陷阱,大魔王也不在乎,他今天本来就做好了强行硬撼的准备。   不流血,又怎能吃到鲜嫩的小香菇。   只是等索尔抬起头,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瞬间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因为前面的茜妮尔突然抬起了一只白皙手臂,掌心面向索尔,五指微张。   索尔看不懂茜妮尔这个手势的意思,小香菇这是想要抓住点什么?还是施法前的手势?   在心里,索尔一直都认为法师是个把戏很多的职业,比如有时候会突然来自头顶的神出鬼没的魔法,又或者地面上毫无迹象的魔法陷阱,有时候真的会给人一种防不胜防的感觉。   所以索尔瞬间戒备全开,利用感知在两侧墙面和地面以及自己身后扫来扫去。   此刻面对茜妮尔这个意义不明的手势,大魔王没敢硬着头强行突进,毕竟一旦冲进过道里,魔法席卷而来就没有了退避余地。而现在如果战况不利,自己还来得及躲进侧面过道。   等等,小香菇会不会已经算到这步,在自己身后的侧面过道里布置好了陷阱等着自己?   大魔王因为这个莫名猜想而被唬了一跳。   面对着此刻茜妮尔抬起的小手,索尔突然有些无可奈何,不会是传说中的魔法禁咒吧?   就在索尔准备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强行打断对方的施法时,他突然皱了皱眉头。   因为索尔发现自己周周围不知何时弥漫起了紫色的烟雾,很淡,不仔细看几乎微不可觉。   这是……?索尔总觉得这个颜色的法术莫名有些熟悉。   是了,这是幻术,就在索尔骤然想起的瞬间,周围的环境已经改变。   索尔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知道自己的死灵之瞳很快会带自己回去,至于出去后会面对大火球还是别的什么,那是之后的事。他此刻心里甚至有些期待,想看看茜妮尔又把自己拖进了曾经的哪段记忆里。   周围的环境有些昏暗又有些熟悉,床,小圆桌,油灯,剩菜,这是……守墓人的小屋?   索尔发现自己正坐在桌边的小圆凳上,而大门方向,显然有个人。   那是……艾琳!?   “我订婚了,和别人。”   “我曾经很沉迷你的微笑,可现在我却无比讨厌你这该死的表情。”   “这一路上不论走着还是睡着,我都在想你,在想你!!!”   “我甚至在旅途里做了个梦,梦见某个大雨的夜里我独自拖着你冰冷的尸体,在荒野的泥泞里跌跌撞撞地前行,漆黑、绝望、乱箭穿心。”   “你这种人……除了一点蹩脚厨艺根本不懂得照顾自己。”   “你说过要陪我走到世界末日,你说过的,你明明说过的!你这个骗子…坏蛋,呜~!”   “我不能再陪着你了,我的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了。”   “我不能陪着你踏上旅途,不能陪着你去往远方,不能陪你看见未来的未来了。”   “我要走了,我要离开你了!”   “没有了我在你的世界里,你会过得更好吗?”   艾琳站在门口,小脸哭得皱成一团,微微弯着腰,紧攥着小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索尔呐喊着。索尔抿着嘴,一如当年在守墓人小屋,见到艾琳最后一面,一大堆哀伤扑面而来。   即便时隔多年,即便索尔此刻很清楚这是茜妮尔的幻术,而自己正在经历记忆里的一场幻觉。但再次面对这一幕,索尔心里仍然还是凭空波澜起。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索尔的声音有些颤抖。   伴随着索尔的这一句问话,周围的景象突然消失,索尔再次回到了蔚蓝的戒指过道里。   只是下一刻,索尔的目光却猛然一凝。   他本来已经做好翻滚躲避的准备,想要一回来就第一时间躲开火球或者别的什么魔法。   然而,空旷的过道里,他面前只有一个清晰的人影。   “我过得不好,你让洛顿他们平时帮衬我,可是后来整个萨维恩领地都遭到了荒野的怪物袭击,沦陷了。在那场混乱里,我和所有人都失散了,逃到了废墟古都卡洛特,呜呜~~”   艾琳一边说着一边小跑过来,扑进索尔怀里痛哭不已。   这不可能!感受着怀里的体温,索尔瞬间一脸骇然。 第628章 了断   有一瞬索尔差点想拔剑,并非因为敌意,而是出于一种本能反应。   这虽然是茜妮尔的幻术,但不得不说一番旧日重现,还是假得让索尔很怀念。   索尔此时的意识很清醒,所以他确信,艾琳不可能出现在戒指里。但此刻让索尔凌乱不解的是,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艾琳,为什么她能说出艾琳的那些遭遇来。   最关键的是死灵之瞳明明已经将自己带回现实,按理说幻术结束了,为什么艾琳还在?   就是这短瞬间的不知所措和迷茫,艾琳已经一头扑进了索尔怀里。   “你说过你会保护我一生,哪怕末日来临,这话还算数吗?”艾琳抱着索尔,突然问。   “算,永远有效。”索尔微微低头扫了一眼,最终叹了口气,抬手抚摸着艾琳的头发。   “噗~”怀里传来匕首深深入肉的穿刺声,微弱却清晰。   然后一片死寂,只留下过道里相拥静止的两人。   “够还我欠下的债了吗?”片刻后,索尔开口。   “不够!”怀里的人抬起头来,艾琳的容貌正在渐渐消失,变成茜妮尔泪流满面的脸。   “你居然敢变成艾琳来伤我的心,一会我要打你的小屁股。”索尔笑着抬手握住茜妮尔的手腕,她正把深深插入索尔身体里的匕首拔出来,似乎准备刺向心脏,但被索尔挡住了。   实际上艾琳扑进索尔怀里时他就已经看见了,小香菇想用长发遮住索尔的视野,了然于心的索尔微微低头,看见她掏出一把匕首。索尔默默抿了抿嘴,选择抬手抚摸艾琳的长发。   就这么视线一扫,索尔抓住了两个细节。   从匕首刀把上的纹路看,这把匕首分明是那天用来给安碧拉修她的猫指甲用的,用完后连着刀鞘顺手挂在了自己腰带侧面的饰扣上。后来索尔忘了,或者说被茜妮尔悄悄偷走了。   第二个细节是,索尔发现茜妮尔没想杀自己,或者说她的仇恨有了动摇。   先不说她能不能杀了自己,但如果她真的想要自己的命,刺击目标的首选肯定应该是心脏,她却是朝着肚子去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没有刺击角度,但索尔认为可能性不大。   复仇这种事情,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硬捅才对。   那就让她一刀出出气吧,反正这点小伤也无关痛痒。   被索尔攥住手腕,索尔的鲜血顺着匕首滴落。   最终茜妮尔泪流满面地抬起头来,眼里满是痛恨,另一只手突然晃了下。   “嘭~”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传来一声并不剧烈的爆响,像是空气突然炸了一样。短瞬间索尔也没看清是空气爆了还是什么魔法,他只是被唬了下,下意识松开了茜妮尔的手腕。   小香菇没有趁机再使用匕首,她知道没什么用,一个冰刺魔法扔向身后挡住索尔可能会有的追击后,她迅速转身向着不眠者的卧室奔跑。没几步距离,她很快跑进房间关上了门。   索尔默默看着她消失,简单处理了下伤口灌了瓶药剂,这才走向不眠者的卧室。轻轻推开门,索尔谨慎地进入房间,她知道小香菇的把戏肯定没完,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茜妮尔一只手斜在锁骨处,另一只手横抱着手肘,这个姿势看起来莫名有些优雅。只是她的目光让人觉得有些呆滞,她并没看向进入房间的索尔,而是表情有些茫然地看着地面。   “怎么样?我之前的提议仍然有效,余生让我来照顾你,重新把你变回女人。过一些鲜活的日子,把曾经的沉重卸下。”索尔一边开口劝慰,一边暗自戒备着房间里的陷阱之类。   “可惜……没有什么新生活了,我已经死了很久了。”茜妮尔突然抬起头,对着索尔笑了笑。这还是索尔第一次看见她的笑容,清澈中略微带着点美艳和灿烂,却笑得有些凄然。   “有的,只要你想,什么时候开始都来得及。”索尔紧接着劝了一句。   “我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吧。”茜妮尔轻声呢喃着,像是风中的低语。   索尔听完后正有些狐疑,侧面的房间门突然无风自闭。再回过头来,茜妮尔已经双脚离地微微漂浮着,双手微微虚张,整个人一脸圣洁,似乎还有不知从哪里爆发的微光在闪烁。   她整个人衣袂飞扬,整个密室里弥漫起了狂风,室内唯一的小木床被拉扯得咯吱乱响。   小香菇想自爆!这次索尔是真被唬住了。虽然茜妮尔施法的样子,并不像当初索尔在天空里见到的那三个丑鬼那么狰狞,但索尔仍然本能地相信,这绝对是同归于尽的自爆魔法。   这个法术显然有个施法过程,虽然索尔没听到什么咒文吟唱声,她应该是在心中默念。   猛然一步窜上前,索尔把小香菇拽下来朝着腹部擂了两拳,居然没能打断施法。茜妮尔只是微微皱眉,然后整个人又飘了起来。索尔不信,又拽下来后面来了几下,居然打不晕!   怎么……这自爆魔法是无视痛楚无法打断的吗?索尔傻眼了。   回身拽住房间的门把一用力,好嘛,门把手瞬间被索尔掰断在了手里。   整道门像是和墙壁连成了一体,或者说成为了墙壁的一部分,撞不开也打不破。   这应该……就是传说的空间禁锢魔法了,索尔莫名认为。   索尔瞬间心里了然,小香菇的死意已决。   她显然没想杀自己,而是想逼自己亲手结束她的生命。   眼下索尔想逃走,无非两种方法,一种是撕个苍蝇魔咒从门缝爬出去。先不说这方法可不可行,结局是小香菇自爆和光同尘。另一个方法是索尔拔剑,斩首后魔法应该就中断了。   显而易见,两种结局都是小香菇完蛋,倒还真是够执拗的。   大魔王怒了,没有我的同意,死神都别想带走你!   “你还飘个屁,给我过来。”短暂思索后,大魔王一把将漂浮的香菇怪拽下来按在了床上。即便她被索尔按在床上,整个人仍然闭着眼衣摆飞扬,这一幕瞬间把大魔王给气笑了。   “我记得你只有这条裙装,下面什么都没穿吧?”索尔趴在茜妮尔身上轻咬她的耳朵。   “啧啧!看你一本正经地施法,原来已经做好迎接我的准备了吗?”大魔王探手一摸。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我潜入你宅邸那夜,你自己躲在床上欺负自己我又不是没看见,何必那么辛苦呢?现在大魔王就来帮你。”索尔飞速解开自己的衣服,纽扣都扯飞了。   倒不是索尔有多么急迫,关键下面小香菇还在那里施法呢,被她爆掉就完蛋了。   那羞耻的一夜骤然被提起,茜妮尔脸上悄然泛起丝红晕,这个细节被大魔王精确捕捉。   大魔王瞬间眼睛一亮,能撼动她的心智就好。   “小美女,你这全身都熟透了,其实我早就想在你身后流汗了,流很多汗。”大魔王在她耳边废话不断,同时亮出自己的深渊圣剑威胁着小小香菇怪,茜妮尔紧紧咬住嘴唇一角。   “帝国之花?今天我就要让你重新开花。”大魔王还在滔滔不绝。   “感觉到了吗?小美女?在你最深处的是谁?你跑不掉了,你的余生都是我的了。”大魔王突然一记携带着深渊之力的穿刺技能,来势凶猛,猝不及防。   “…………嗯~”茜妮尔紧紧抓着床单,微微颤栗着,终于发出一声无可抑制小动物似的低鸣。而随着这声婉转,周围鼓荡飞舞的衣裙终于无声落地,大魔王的新成就也被点亮。   大魔王一看乐坏了,瞬间一脸豪迈,我特么打断了自爆魔法!   他不禁想起当年被三个法师拖到天空里束手无策,不知道能不能也以此打断呢?不过一想到那三张狰狞的丑脸,索尔瞬间不好了,整个人恶寒着颤抖了下,分身都差点走错了路。   “呜呜~杀了我!该死的家伙!为什么不让我去死!”束手无策的香菇怪开始哭泣挣扎。   “想死?今后好好做我的女人吧,找大魔王复仇被吃掉不是很正常吗?”大魔王耳语。   “呀!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你!”香菇怪羞愤着躁动不已。   “别装了,你匕首不刺心脏,自爆等我斩首,你其实是舍不得杀我吧?大魔王早已看穿一切,放心,今后我会好好疼爱你的,小香菇。”大魔王抓住小香菇双手,五指交错五指。   “呜呜~我父亲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别闹了,老塞斯汀只会感谢我把你从死亡边界拉回来,把你重新变成女人你信吗?”   “你……嗯~”   “我让你自爆,让你自爆。”大魔王把香菇怪翻个面,狗头堵住小嘴,感受她的紧致。   茜妮尔紧紧抓着床单,开始了自己未知的航海旅途。   狂风暴雨里,自己一只单薄颠簸的小船不知去往,然后……似乎翻掉了。   戒指深处这间无人知道的密室里,渐渐地再也听不见大魔王的邪恶咆哮,只有小香菇时而高亢时而婉转的歌声。直到感觉到大魔王滚烫的深渊力量后,小香菇才终于颤栗着伏法。 第629章 死结   “呜呜~”不眠者卧室昏暗的灯火里不时传来一阵阵低泣声。   那声音听上去有抹成熟的韵味,此时却哭得像个孩子,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伤透了心。   “多大的人了,哭什么,别搞得像是跟了我就跟了大灰狼一样好吧?”大魔王搂着小香菇有些无语,想抬手帮她擦一擦眼泪却被她躲开了。更加嚎啕大哭起来,让索尔有些头大。   于是索尔选择了沉默,轻轻拍着她光洁的背,有些情绪压抑得太久,还能哭也算好事。   “你毁了我的人生你知道吗?”哭了会似乎哭不动了,茜妮尔开始哽咽着声讨索尔。   “你有个屁的人生,你是说从前吗?你的人生从你丈夫离世后差不多就没意义了吧?后面一个人带着个废物儿子死捱,又有什么意思呢?就算我不送走他,也会死在别人手里。”   “所以我认为他能及时死掉,也算他悲哀人生里的一点贡献,至少能让你从此开始新的生活。你看看你这些年不人不鬼的活着,这还叫人生吗?一地荒芜到底还有什么可毁的?”   “当然,如果你说的毁了,是指眼下你来找我复仇反被我吃掉这件事,那我不介意现在再毁你一次。”索尔面无表情,只是将小香菇揉进怀里,顶着她的额头四目相对。   “这一切是你!都是你害的!我要杀了你!”茜妮尔凄厉呐喊,被索尔抱住动弹不得。   “杀了我,杀了我你就一无所有了知道吗?因为这些年对我的仇恨已经是你人生唯一的意义,就算你得手了,我不在了,你的生活也回不到从前了,你的人生将就此失去目标。”   “在那之后,漫长的时光里,也许时光能抚平一些伤痕,但只是一部分而且只是表面而已,其实你的内心已经溃烂了。所以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救你的人了,让你重回人间。”   “因为仇恨,我是你人生唯一的意义,但现在我把你变成我的女人,我仍然是你人生唯一的意义,只是变得相对正面而已。所以好好做我的女人吧,我会好好对你的。”索尔说。   “呵呵~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出那么多无耻的言论,我很想吐知道吗?”茜妮尔漠然。   “哈,你随意,就算吐饿了我也不会帮你加餐。反正这就是你的现实,你不接受我就反复进入你疼爱你,直到把你男人的气息从你灵魂里抹去,最终把你变成我的气味和形状。”   “你既然敢跑来复仇,对各种结局应该有所预想吧?这其实就像赌博,硬气点就愿赌服输。胆小点,那就卑微的死去,反正你七阶的实力已经回来了,有的是自我结束的机会。”   “我会帮你准备个墓地,刻一块墓碑记录你不幸的一生,最后再亲手帮你绑个十字。”   “毕竟……我曾经深深地占有过你。”索尔邪恶地笑了。   “你这个……魔鬼!”茜妮尔咬着牙,不知道该骂什么。   “你可以那么说,我也一直是,不过我更喜欢另一种说法,你可以认为我是吃魔鬼长大的。落到大魔王手里这就是结局,忘了你丈夫吧,我才是你的眼前。”索尔猛然吻住小嘴。   “呜呜~你放开我,放开我,畜生……唔。”小香菇挣扎着。   “不要再赞美我了,畜生可比魔鬼高尚得多,至少畜生不会干坏事。”   “说了要把你变成我的女人,出来冒险说了就要有。啧!你明明随时做好了迎接我的准备,不好意思?还是死不承认?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吗?”大魔王的身影重新将小香菇淹没。   “你……嗯~…呜呜,你凭什么以为我会背叛我丈夫?”茜妮尔很忧伤,一不小心又被这家伙闯了进来,撵不走了。   “这笑话就不要再讲了,既然他已经远走,就不要再去打扰别人。就像我对自家香菇说的,如果我某天不在了,她们唯一要做的是尽快开始新的生活,不要搞什么无谓的怀念。”   “背叛就更无从说起了,你的意思这世界上所有改嫁的女人都是背叛者?又或者反过来说,就因为她们的丈夫死了,她们就应该苦捱到死以示贞洁?神经病。”   “这世界每天那么多人离开,到底有什么可哀伤的?”   “在这个浩瀚的世界里,人类连蚂蚁都算不上,还整天扣个我最惨的帽子在头上,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你们就活不明白呢?”大魔王悲愤地不断使用穿刺技能。   “呀!……你轻点,坏蛋,你…”茜妮尔不停颤栗着,感觉自己要坏掉了,狂风暴雨都不说了,这家伙居然能一边用技能一边讨论着哲学,这到底是个什么怪胎?   “哈,坏蛋这个词不错,这是我家香菇们叫我的爱称。来,多说几次,我的小香菇。”大魔王微笑着温柔吻下。   “我……嗯~”   又一阵漫长的风浪过去,茜妮尔一脸红润,瘫软地趴在索尔怀里。只觉得天空有海鸟在飞,甚至在海平面上她还看见了……圣光?   “吃饱没?我保证把你喂饱。”大魔王把玩着。   “……”茜妮尔抬起眼,却没什么说话的力气,只能翻了个俏丽的白眼把头扭朝一边。   没办法,骂不动也哭不动了,面对这种连诸神都无法制裁的深渊邪恶,她能怎么办呢?   “好了,我能做的能劝的差不多就这些了,接下来最后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你面前仍然还是那三条路,一条从此忘记过去,成为我的女人,平时加入领地帮忙战斗,我会给你全新的生活。另一条如果你仍然想死,我也不拦你,我一定会亲手埋葬你。”   “最后一条,你不帮我也没能死掉,余生想走在怨妇的道路上不再回头。没问题,我也成全你,我会把你关在这里关一辈子,你有漫长的时间继续恨我,等你死后我再埋葬你。”   “选吧。”索尔晃了晃怀里的香菇怪。   “你觉得我都被你这样了还会有脸活下去?”茜妮尔的目光变得有些哀伤。   “你都是个要死的人了,脸算个屁。学学我吧,自从不要脸之后,生活都变得轻松了不少。有句话你说的是对的,旧的茜妮尔其实已经死了,今天就是你沐浴圣光的新生之日。”   看着陡然变身神棍的索尔,茜妮尔沉默了。   “是不是从抓住我那天起……你就想这么干了?”茜妮尔突然问。   “差不多,心如死灰本来就是个死结,时间也未必解得开。最后要么你郁郁而终,毫无意义的死去,要么我把你吃掉,让你新生。看在你是帝国之花的份上,所以我选了后者。”   “对于你儿子纳达尔的事,时隔多年我表示歉意,但也只是歉意而已。当年我心怀死志去到奥德伦萨,本来是去换命的,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他只是正好闯入了我的视线。”   “所以说到底,这只是个概率,毕竟我当时都不知道你是谁。”索尔回答。   “纳达尔……年纪其实没比你小多少。”茜妮尔黯然地呢喃了句。   “你什么意思?我让你做我的女人,你却想当我母亲?”索尔后仰着头,一脸的惊骇。   “呀!你胡说什么!”茜妮尔愣了愣,然后被索尔的虎狼之语噎得瞬间俏脸绯红,整个人突然就不好了,倒是增添了一抹动人的美艳。   “那你怎么选?”索尔问。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战斗?”茜妮尔犹豫了会,突然问了个问题。   “既然你能问出这个问题,看来你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至于凭什么我们稍后再进行讨论。”索尔一边说着话一边迅速一个翻身再次将香菇怪扑倒。   茜妮尔一脸迷茫,我选了吗?   “我选什么了我?呀!你……拿出来!”小香菇惊慌扑打着。   “帝国之花,说了要让你开花就一定要开花。”大魔王将香菇怪裹住。   “别人称我帝国明珠,不是花。”茜妮尔心累的解释。   “明珠?明珠也没关系,那我就让你重新发光。”大魔王想了想,定下新的努力方向。   “我……不要了,嗯~”   可怜的床单终于不堪重负,被香菇怪紧紧拽着扯烂了。   索尔一边战斗一边做了个总结,看来蜥蜴人哲学家史坦特说的是对的,男女之间没有什么麻烦是一顿棍棒教育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反复抽打,索尔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风平浪静后,索尔离开了一会,然后从外面拖进来一个放满热水的浴桶后。把小香菇抱进去,然后索尔自己也挤了进去,把小香菇捂在怀里,好好地从头到脚把她洗得白嫩嫩的。   “来,这是我为自家香菇们特制的纱袜,你穿上应该也很美。”索尔蹲在地上微笑着。   茜妮尔扶着墙壁伸出精致白皙的足踝探入索尔绷开的袜口,心里莫名感到有些羞涩,也有些震惊。这个男人居然还会照顾女人穿袜子,还能做得那么自然,茜妮尔表示很是惊讶。   索尔今天本来是来送晚餐的,扑腾到这时间点已经是深夜了,小香菇显然饿坏了。   照顾她吃完晚餐后,大魔王强行牵着小手去逛了夜市,然后来到了一处不大的宅邸。   “太大一个人住太空旷,所以我特意挑了一处接近民宅的小户型,稍显温馨。这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家了。”索尔搂住茜妮尔的腰,用脸颊摩挲着她的小脸。   听到‘家’这个词,茜妮尔身体颤栗了一下,眼眶瞬间就红了。   “走吧,试试我们的新床。”索尔抄手将小香菇抱起。   “……等等,你不回去吗?”   “不回,万一你趁我不注意又跑去暗杀我家的香菇怎么办?”   “你…放我下来,我保证不会。”   “不行,我要陪着你,你分明就没吃饱。”   “呀!我饱了……不要了。”   “嗯~”   受累就受累点吧,大魔王这一生也没轻松过,不过目前看来,茜妮尔这个大麻烦暂时算是安抚住了。至于以后……谁又说得清呢? 第630章 迟来的秋天   黑暗里,索尔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周围,此时应该只是深夜或者黎明前的某个时刻。   前天夜里自己的不眠诅咒突然发作,索尔只能独自跑去荒野里混迹了一夜,也算顺便检查下自由之城周边有没有恶灵出没。好在除了一些终日游荡的死灵,并没发现恶灵的踪迹。   本以为昨夜倒下后,为了补充优质睡眠今天肯定会睡到午后才醒,想不到却在凌晨这个时刻就醒了过来。感觉到身上的绳结艺术,索尔将紧紧缠绕着自己的贝丝香菇轻轻解下来。   “唔嗯~”似乎还不想离开索尔的怀抱,怀里的贝丝扭了扭,发出一声酥麻的撒娇声。   索尔被逗笑了,这个平时看起来温柔稳重的小香菇,也只有在这种半梦半醒之间,才会毫不顾忌地露出这种少女又小孩的一面。不知不觉,这些香菇也默默陪伴自己好几年了呢。   感觉自己好像一个男性流莺,每天夜里都会有不同的香菇怪前来光顾。不论她们是放单还是群殴,为了捍卫魔王的荣耀索尔从未妥协过,总是又流汗又出力以确保最优质的服务。   当然,如果她们某天突然没来,大魔王就会亲自撬锁潜入,实施自己的邪恶犯罪计划。   起身坐在床边,索尔反扣双臂撑了个懒腰,这才想起眼下才刚刚入秋。   之所以是‘才’,是因为今年的时光似乎陡然放慢了脚步,不像往年总感觉眨眼即逝。   亚尔兰提斯的复仇、主城拍卖会、发现迷宫、恶灵出没、茜妮尔刺杀、周边领地投靠。   似乎正是今年开春后不断发生的这些事情,拖慢了时光的步伐,索尔一边为香菇们准备着早餐一边若有所思。或者,也可以说大陆的局势正在越来越紧凑,各种大小事层出不穷。   一个黑影骤然出现在厨房外,自以为无人察觉的悄悄溜进来,索尔弯弯嘴角假装不觉。   然后不出意外,一个很用力的拥抱从后面搂住了自己的腰。能从后背感觉出对方的娇小身高,接着对方用小脸摩挲自己的背,索尔有些无语,小豆芽又在趁机用自己的大衣擦脸。   领主府里原本有两个小女仆,安朵和芬琪。   在最初幽灵肆虐索尔未归那两年,失去了一个芬琪,从那以后,就只剩小安朵一个了。   平时贝丝会雇些健壮利索的妇人来打扫庭院和宅邸卫生,宅邸剩下的活计其实很轻松。   女仆养大了胆子显然也越来越大,如今的安朵豆芽也到了十六七岁俏立的年纪,变成了一个小香菇。记不清某一个早晨,安朵豆芽突然大着胆子表达了她的心意,想把索尔扑倒。   她说她的心意是份小小而隐秘的感情,卑微得让人心疼。可惜最终索尔还是婉拒了她,还是那个原因,要接受一份感情或许很简单,只是面对这些美好,索尔已经负不起责任了。   然而没什么用,并不是每个香菇都能像琳达那样,能在想通后选择新的生活。   哪怕索尔拒绝的言辞已经稍显锋利,安朵仍然以一句领主大人在我心里,我心里有你是我的事,你管不着,最终怼得索尔无话可说。不得不说在撵人这方面,自己实在太不行了。   史坦特曾就此给出意见,他挥舞着双刀声称,来吧,看她有几个脑袋够砍。索尔不予采纳,他知道史坦特说的砍不是种形容,那个绿皮的粗鄙家伙真的干得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从那以后,安朵的执着就成了流年里的风景。   她说每天早起一直是她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事,因为索尔有帮自家香菇准备早餐的习惯。安朵说那是她不可多得能背着女主人们和索尔独处的时光,可以毫无顾忌占大魔王的便宜。   这件事贝丝其实早就知道了,还和索尔谈过一次,说如果把安朵接进宅邸,姐妹们早已习惯了小豆芽的存在而不会有意见。索尔摇了摇头,让贝丝顺其自然不要去对安朵说什么。   当时失去芬琪豆芽的时候,小安朵可是狠狠哭过一回的。   即便如此,她仍然独自坚强的在领主府留了下来,终日兢兢业业干着自己女仆的工作。   那就这样吧,没必要再去特意伤她的心了,当个女儿养着吧。   小豆芽的攻略进度很慢,至今没能夺走大魔王的吻,主要是因为身高差的问题。每天早晨看她踮脚蹦跳又得不了手的样子,生活难免鲜活起来,于是就演变成了如今的深情拥抱。   把粘在身上的豆芽怪抖下来,两人四手,一桌热气腾腾的喷香早餐很快出炉。   早餐桌上气氛很好,通常自家香菇们如果有需要讨论的事都会在用餐时顺口说掉。要是有什么不好说略带私密性质的事,她们也会在晚上来找自己偷吃的时候,腻在自己怀里说。   索尔抿了口牛奶,然后把茜妮尔的安置说了一下,一众香菇也没什么异议。   当时茜妮尔的刺杀后,包括因此受伤的佩蒂在内都劝索尔说算了,茜妮尔终究是位失去了孩子的可怜母亲。索尔也的确是这样处理的,不过他做得更彻底,直接把茜妮尔吞掉了。   没办法,杀不掉又放不走,关键是还关不住,那就只能把她染成自己的颜色。   这么搞难免和老塞斯汀的关系变得有些尴尬,说帮别人照顾女儿,最后却照顾到自己毯子里。不过索尔认为问题不大,不够邪恶又怎么体现大魔王风格,这是最优化的处理方法。   自家的各个香菇在领地里都有自己的位置,佩蒂主要去往市政厅帮老地精,克莉丝会混迹在除靈协会,贝丝是宅邸管家。克蕾蒂几个魔法香菇会去搞搞研究,或者跑去教会喝茶。   基本上都处于并不劳累但还算充实的生活状态,索尔也不准备打破。所以像索尔准备重新竖起物资兑换点这件事,丝毫没在餐桌上提,以免贴心的香菇们又主动把事情揽在身上。   今后随着大陆的局势越来越艰难,发放钱币很可能已经稳定不住民心,可能只有手里捏着粮食,领民才能安于生活。虽然不知道那天何时会到,但物资发放点需要提前做准备了。   最初来到北方边陲开荒领地时,物资发放点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取代货币。当时索尔手里没什么余财支撑领地,只能想了那么个过渡的方法,想不到世事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众香菇吃饱,纷纷上来把小嘴的油渍擦在大魔王嘴上,这才心满意足去往自己的忙碌。   索尔把一份尚在保温的早餐塞进戒指里,这才独自离开领主府来到了街面上。   今秋无疑将更加忙碌,主要目前八月,正好是秘境开启的一个月。从迪勒那边早几个月传回来的情报看,两境各大主城如今的魔魂早已价格高得离谱,甚至快到有价无市的地步。   可以想见一旦秘境开启,各大小秘境必将人满为患。   没办法,魔魂产量直接关系着各地的除靈人数量。抛开规则恶灵那些特殊个体,就目前大陆局势看,哪怕全民除靈人,面对眼下的幽灵潮也有些吃力,何况全民根本不可能实现。   所以这波秘境索尔是不准备派人去挤了,只会从领地维持日常秩序的剩余人手里,轮番抽些人进入秘境少量搜刮。至于迷宫那边的一千猩红十字,索尔并不准备把他们派往秘境。   要说狩猎效率方面,如今的秘境未必比得上索尔的迷宫。因为入场的人一多难免出现争抢和矛盾,摊子铺不开狩猎效率自然起不来,而且遇到秘境噩梦,一不小心就是大片伤亡。   迷宫那边虽然偶尔也有强大敌人,但不会像秘境噩梦那么辣手。而且不时发现的食物点和水源,能大大提高冒险者的续航能力,索尔宁愿自己的人独占迷宫,也不愿去秘境里挤。   拐进一座小民宅的庭院,推开门,就看见茜妮尔安静地立在窗边。   窗外能看见街景的一部分,视野方面也算开阔。   索尔不在的大部分时候,茜妮尔通常都是安静的,或者在窗边或者会在庭院的景观石桌边。表面看起来很乖,但索尔还是觉得这种安静似乎有些不正常。   因为一个真正忙于生活,或者说有自己明确生活目标的人,是没有时时安静的余裕的。   不过索尔也不急,毕竟茜妮尔才从仇恨里走出来,虽然索尔也不确定她到底是真走出来还是只是种伪装,但攻心向来是件缓慢消磨的事。还需要时间,磨平她心里的仇恨和棱角。   派人监视一个七阶显然不太现实,还可能引起小香菇的躁动。所以索尔一直悬着心,生怕茜妮尔什么时候趁自己不注意,突然又对自家的香菇们动手,那必然会是个哀伤的结局。   所以索尔只能自己不定时的来偷袭香菇怪,不论早晨还是夜晚,反正每天不摸个时间过来看一看心里就会莫名有些担心。索尔认为只有反复扣响她的最深处,才能消磨她的内心。   在被索尔偷袭了几次后,茜妮尔早上也会早早起来等着索尔,或者说等她每天的早餐。   平时索尔也帮她安排了一些阅读之类的事,来丰富她的日常,只是她只在晚上时才会阅读,安静地在油灯边打开书籍。索尔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因为她看起来翻页的频率很缓慢。 第631章 孤岛   “你是不是很怕我?”茜妮尔横坐在索尔怀里抬手将发丝捋到耳后,侧身吃着桌面上索尔准备的美味早餐,还不时悠闲地晃悠下小腿。可这少女模样,索尔仍不确定是不是假象。   这些年在哄女孩子方面索尔认为自己已接近大师级,但猜心方面显然还是新手冒险者。   “那么……明显的吗?”索尔讪讪地摸摸鼻子,完全猜不出小香菇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自然不怕茜妮尔针对自己,就怕茜妮尔针对周边,把自家的香菇踩扁。   “那就继续怕吧。”茜妮尔小口吸吮着牛奶如是说。   索尔有些无语,不知道话题该怎么接,或者说该怎么延伸。   算了,那就延续自己的策略吧。受绿皮的影响,索尔的策略简单得有些粗糙,既然要攻心,索尔认为一言不合就掀裙子扑倒完事。等把她两张小嘴都喂饱,我们再慢慢畅谈人生。   茜妮尔并不拒绝索尔的亲昵,或者也可能是因为她知道拒绝也没用。   进展其实还是有一些,最近留宿时小香菇也会抱着自己的手臂紧紧缩在自己怀里,虽然只是入梦后的无意识举动,但索尔认为也算微小进步。至于清醒的时候,她则会陷入安静。   早餐吃掉餐盘收走,茜妮尔站起身,默默跟在索尔的身后去往领地。   这是索尔要求的,虽然看起来有点像限制她的自由,索尔只是希望她平时多参与经历一些事,能找到自己感兴趣的部分。当然,不放心她单独行动的意思,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   千日防贼肯定防不住,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索尔也只能尽量看着她,至少在她变得更正常以前。有时候索尔也会觉得自己在玩火,但事情已经到这里了,总不能又退回原点去。   人多的公众场合索尔不会乱来,在自家香菇不会出没的区域,索尔就会牵住她的小手。   这一套连巨龙都能哄,没道理还哄不了一朵帝国之花,索尔就这么默默等待着她重新开花。   于是两人就这么既形影不离,又偷偷摸摸的去往领地各个地方,处理领地里一些繁杂的事情。茜妮尔延续着她的安静,既不多嘴发表意见,也不会有什么不耐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这让索尔有些无奈,如果要说起大陆上的贤者,索尔觉得可能也就小香菇这个样子了。   秋天时分最忙的事情无疑是秋收,不说已经忙开的布鲁诺和崔斯顿领地,自由之城自己也很忙。等秋收结束,布鲁诺和崔斯顿剩余人口将全部并入自由之城,迎来大量人口增长。   这季收获的粮食,将会全部囤积在指定地点等待索尔去收取,毕竟领地立世的根本肯定要攥在索尔手里。对此埃森和比格尔毫无异议,他们很懂做的早已将自己放在了下属地位。   索尔每天的路线是先在领地各处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辣手的突发事件,基本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关于民生的琐碎事情会报到老地精那里,稍微挂靠武力的才会报到索尔面前。   然后索尔会带着茜妮尔去往无尽海域边,一方面看看鱼人有没有躁动的迹象,一方面也是想带小香菇去看看海。索尔认为这或许对敞开心扉有帮助,要能给她点归属感就更好了。   全部转完,索尔会带着茜妮尔去狩猎,狩猎目标主要是死灵,眼下倒是还可以下地牢。   不知道什么原因,崔斯顿暖风镇外的那只规则恶灵依然在徘徊。虽然小镇的领民已经撤走变成了空镇,那只恶灵也离开了麦田区域,给了人们抓紧秋收的机会,却迟迟没有离开。   几乎在放出茜妮尔的第二天,索尔便迫不及待拽着小香菇去骚扰了一回。曾炸飞索尔眼珠的大火球砸在了规则恶灵头上,可惜别人连丝烟都没冒,甚至连转过头来看一眼都欠奉。   对此索尔只能耸耸肩,也算预料之中。   毕竟连八阶的老塞斯汀都无可奈何,七阶的茜妮尔无法撼动也就成了必然。   据茜妮尔说她最拿手的幻术,只能影响智慧生物的意识。   比如像索尔上次看到艾琳,茜妮尔说她只是使用魔力渗透了索尔的记忆,然后从中随机挑选了一段对于索尔而言,相对深刻的记忆来成为施展幻术的土壤。   之所以幻境里的艾琳会说她逃到了废墟古都卡洛特,并不是她真的逃走了,而是索尔内心深处的潜意识愿望是这么希望的,所以被幻术具现后呈现了出来。   归根结底,索尔自己的记忆或者说意识走向才是幻术成型的根源。   茜妮尔声称通常她自己施展幻术后能做的就两件事,要么趁对手陷入幻觉,钻空子给对手来一下偷袭。要么她自己参与幻境,变成幻境的一部分,比如那天迷惑索尔的艾琳形象。   事情虽然说透,但索尔还是把茜妮尔拖入崔斯顿的无人谷仓里,把猝不及防的小香菇按在干草堆上深深穿刺了一回,以表达自己记忆被玩弄的愤慨,只有香菇怪的歌声才能抚慰。   不提幻术威力,在绞杀死灵方面,茜妮尔的大范围魔法显然要远比索尔效率犀利得多。   唯一不足的是茜妮尔本身对幽灵几乎一无所知,毕竟她之前整天猫在奥德伦萨,心怀仇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从不关心周围。索尔只能耐下心,向小香菇灌输幽灵的知识。   另外茜妮尔自己也是有着空间首饰的,一颗紫宝石戒指。   空间没有索尔的大,但也不小。之前在索尔的空间里小香菇被索尔扯烂衣裙后,之所以没有替换的服装,是因为在索尔的戒指里无法使用空间物品。   空间物品里无法使用空间物品?   索尔认为这应该又是个关于魔法或者空间方面的,自己所不知道的什么悖论。   除了清剿死灵,索尔也会带着小香菇下秘境地牢六层,那一层人迹罕至,基本没什么低阶冒险者争抢怪物。两个人搭配下来,狩猎魔魂的效率也不低。   等到一天的狩猎结束,索尔会把茜妮尔送回去,挤在一个浴桶里把小香菇洗得白白的。   然后或相拥而眠或索尔离开,茜妮尔怎么想索尔不知道也猜不出,但索尔自己这里,说了你是我的女人,就一定要把你当我的女人养。入秋后这段日子,两人一直是这么度过的。   随着秋日的萧瑟氛围渐渐深重,日子也在不快不慢的向前。   本来以为自由之城还会平静一段时间,但这个世界的恶意终于还是蔓延到了这边。   最先是迪勒的情报那边。   当时在会议桌上,入秋的时候迪勒就曾提到过,平时往来传递情报的信鸦突然没有了。   这个没有的意思是信息传递突然消失了,再也没有信鸦飞来飞去。   对此众人反复讨论,却给不出合理的猜测。   如今迪勒手里的情报部门,只保留了奥德伦萨、亚尔兰提斯、以及拜伦比安这三个点。   光明历战时,出于战术考虑曾有过捕获信鸦截获情报这种事。但如今是黑暗历,显然不会有人再这么干了,或者说就算要针对自由之城,也没谁有本事同时截断三地的通讯往来。   当然,三大主城联合针对自由之城或许有可能,但当今局势里这种针对完全毫无意义。   自由之城从来都到不了两境死敌的层面,幽灵才是大陆众人目前迫在眉睫的问题。然后会议上有人提出会不会是各大主城的情报点被发现端掉了,毕竟那边人口密集,环境混乱。   但这种说法显然更站不住脚。   因为理论上人越杂情报点越不容易暴露,就算被端掉也不可能三地的情报点同时被端。   最关键的,如今焦头烂额的混乱局势里,各境主城很可能早已没有什么肃清奸细的余力了。   于是众人只能等,想看看情报点还会不会自我恢复。   等了三周后,本来每周都会有的情报往来再也没了动静,放出的信鸦也从此不知所踪。   当这个问题在会议桌上再次被迪勒提起后,众人就知道,可能黑暗荒野已经变得无比危险。   至于截获信鸦这件事是不是幽灵干的,又是怎么干的,众人不得而知。   情报断绝是一个,另一件事是除靈协会报来的,守在崔斯顿领地那边的观测人员出事了。   如今秋收已经结束,两个领地的人口也已经陆续来到自由之城忙于建设。因为目前自由之城安置建筑不够,他们必须在寒冬来临前竖起足够多的御寒建筑,以此抵御寒冷的冬天。   崔斯顿那边只留了一小批观测的黑暗游侠,用于监视传送阵那边那只规则恶灵的动向。   那些黑暗游侠是协会以每周轮换的形式派出的,上一批还没事发生,这一批却突然出事了。   这事说起来很有些诡异,因为如果他们死了,那么很可能是遭到了怪物或者未知势力的攻击。如果他们消失了,那么很可能是监视的时候不小心,被那只规则恶灵的规则吸走了。   可他们没死也没消失,而是突然全部被石化了。   这是……有美杜莎在附近吗?这个突然的消息让自由之城有些措手不及。   于是协会又试着放了一批人过去。   头几天还一切正常,再后来不知缘由的,同样迎来了石化结局。   最后送回的消息是,崔斯顿那只规则恶灵还在那边徘徊。   自由之城暂时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包括索尔自己,在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以前,也没敢再头铁的去追寻什么真相。也许是那个规则恶灵的把戏?也许又冒出了别的玩意?谁知道呢?   人手的损失只是一个方面,虽然哀痛但还不到承受不住的地步。   真正让众人心神不宁的是,放在崔斯顿这些负责观测的黑暗游侠,除了监视那只规则恶灵外,其实最大的作用是确保传送阵的畅通。以免这边的人传过去,突然传入恶灵规则里。   但是一场不知缘由的莫名石化,突然就切断了传送阵的使用。   传送阵这种东西,只要对面连续几天没人看守,谁知道等几天再传过去,会遇见什么?   于是就这么非自愿性的,自由之城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座和外界之间毫无往来的孤岛。 第632章 吃人的房间   美杜莎,又称美女蛇,据说一头蛇发,蛇尾人身,凡是与之对视的人会被石化。就算不对视,一些高阶美杜莎同样可以通过自身的魔法目光,把自己视线里的人或活物被动石化。   再往上似乎还有着美杜莎女王,不过人们关注的话题却变了,变成了讨论对方的美貌。   传言美杜莎女王通常都是绝色,和精灵女王或者妖精女王一样,都是无比美艳的级别。   据说光明历时期,还曾有人想把美杜莎掳到家里日日把玩。不得不说贪慕美色方面,人类绝对是最复杂污秽同时也是最有想法的种族,不知那些掳回美杜莎的家伙最终是否如愿。   从这些旖旎的传闻不难看出,美杜莎曾经在人类的历史上活跃过。有人说美杜莎属于魔法生物,有人说是半魔兽。再后来,就没什么人说了,美杜莎在大陆上几乎已经销声匿迹。   倒是有传闻说有人在某些秘境深处见过美杜莎的踪迹,众说纷纭,真相如何难辨真伪。   到了黑暗历的今天,一切更是成了传说,至少索尔自己是从来没有见过美杜莎的。   崔斯顿领地不知源头的石化事件,让人们在会议桌边重新回忆起了关于美杜莎的古老传说,不过参会的众人都比较理智,没有盲目判断。毕竟石化这种手段,并不是美杜莎专有。   一些黑魔法或者诅咒之类的邪恶力量,想变个石头简直不要太简单。   驻点崔斯顿的几个黑暗游侠变成了石头,理论上应该已经肉体死亡,但一些家属却坚信他们还活着。于是要求领地把他们的石像搬回了家里,似乎还在期待着他们某天会活过来。   事情是老地精处理后告诉索尔的,老地精声称他同意了那些领民的请求,所以没问索尔意见。其实就算问,这种事索尔也给不出什么好建议,他总不能强行要求把那些石像毁掉。   随着石化事件和情报的断绝,自由之城就这么暂时和外界隔离开来。   之前的所有担忧显然正在慢慢实现,比如幽灵遍地,比如食物紧缺货币贬值等。不过会议讨论的结果众人认为问题不大,不论世事如何艰辛,活着就要面对,忧心忡忡毫无意义。   就索尔自己而言也是这么觉得的,他本来的构想就是收缩防御。所谓收缩防御也就是全部人聚集抱团,不论人类还是异族,集中发展除靈力量,共同抵御大陆的这一场幽灵危机。   如今自由之城的粮食还有着富余,耕地和人口也已经到位,自给自足的条件已经形成。   除此之外想要发展除靈人,魔魂必然不可或缺,正好手里就有了一个迷宫作为魔魂的产地。这些种种加起来,自由之城已经算是被幸运眷顾了,还想要什么流星锤?却走且看吧。   眼下困难肯定有,但众人的情绪还算比较积极和稳定,这就已经很好了。   这些不好的消息,只对自由之城的高层管理者们造成了一些影响,但对于底层的领民而言,他们并没觉得日子有什么不同,至少暂时没有。目前领地的重点,仍然是火热的建设。   农耕和领地建设一直都是老地精在主抓,老地精声称目前只是入秋第一月,安置建筑的建设速度应该能赶上应对寒冬。毕竟目前两万多的人口,几乎一半以上都投身在了建设中。   索尔没有参与这些事情,他有着自己的事要做。   事情是坐镇迷宫那边的肖恩报过来的,大致有几个方面。   第一是这段时间迷宫那边所积攒的魔魂送了过来,加上史坦特他们绞杀鱼人的斩获,总数差不多近万的数目。这批魔魂,索尔准备把贝丝、克莉丝和塞蕾欧三个先送往晋阶沉睡。   倒不是索尔偏袒自家香菇,目前这三个香菇都是三阶,贝丝只要上四阶就能越过恶灵的防御造成有效伤害。至于克莉丝和塞蕾欧她们两个,算是索尔对三大除靈职业的一次尝试。   两人一个是黑暗游侠一个是除靈人,索尔想看看高阶除靈职业会不会有什么变化,或者说在对抗幽灵方面会不会有什么独到手段。因为进入四阶后,理论上她们会得到个新技能。   目前大陆各人类聚居地几乎没有高阶除靈人,不是不想要,而是形势不允许。对于各大主城而言,先横向扩展除靈人才是首选,等数目能满足防守面积,才会回头开始个体培养。   索尔最初也是这么规划的,除靈人无疑越多越好。   不过相比起各大主城,索尔无疑有着自己的优势。因为他坐拥着一个迷宫,魔魂可以持续量产,所以能尝试各种构想。不像其他主城,眼下时期哪里还能拿出那么多魔魂来挥霍。   而且老塞斯汀对南境坎纳斯领地的规则恶灵出手无果后,消息传回去,高阶除靈人的性价比还会降低。毕竟塞斯汀八阶都无可奈何,就算扶持起一个四阶的除靈人又有什么意义?   扶持一个高阶除靈人,所需魔魂如果运作得好至少可得到几十个二阶除靈人,这笔账相信远见者都会算。另外其中还有个问题,万一高阶除靈人沉睡不醒呢?那真是风吹鸡蛋壳。   所以说到底各大主城就算有着别的想法,也全都卡在了魔魂这里。   这个月秘境一开,他们也许会狠狠投入人力去秘境搜刮一波魔魂。但不论收获多少,肯定会全部用于低阶除靈人的培养,因为他们的人口基数太大,需要守备的区域自然就广阔。   而且一阶晋升二阶,可以说是晋阶过程里相对最安全的一步了,会沉睡不醒的人很少。   所以没谁会像索尔这样,败家子似的拿着大把魔魂去尝试什么猜想。   当然,尝试只是一个方面,私心肯定也有一点。   克莉丝和贝丝都是自家香菇,有自己的回归药剂护航,能提升实力多点自保能力总是好的。塞蕾欧作为除靈协会会长,那个职位也要求她实力过人,不论阶位实力还是除靈实力。   魔魂的事大致如此安排了下来。   肖恩报过来的第二件事是,日常狩猎的某个区域出现了一个强大的怪物。据说那片区域本来经常会出现一些二阶的狼类怪物,可能是平时反复猎杀,如今突然出现了一只双头狼。   据说这只狼很有智慧,懂得组织群狼抱团,自身还掌握着魔法能力,有点类似于魔兽。自身六阶实力,狡诈凶残敏捷,对迷宫那边参与狩猎的猩红十字,造成了一定伤亡和困扰。   肖恩的意思是想请示索尔看看怎么解决,毕竟那只双头狼如果不送走,那片区域显然就没法正常狩猎了。猩红十字只能绕开该地段,把地盘让出来,这无疑很影响日常狩猎效率。   消息一到史坦特就躁动了,摩擦双刀叫嚣着斩它的狗头,干就完事了。   好吧,索尔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三件事听起来诡异一些,据说狩猎小队终日游荡在广阔迷宫里,前几天突然发现了一间会吃人的房间。事情的起因是房间中央有一个宝箱,于是发现的小队先派了一个人进去。   那是个身手矫健的盗贼,也善于面对陷阱和坚锁,奇怪的是他进入房间不久后,原本看似没有房门的房间突然出现了一道门,然后关闭了。等到房门再开,那个盗贼再也没回来。   没有任何血迹和战斗痕迹,完好未开启的宝箱仍摆在房间中央,可那个盗贼却消失了。   到这里狩猎小队的每个人都察觉出那个房间有问题,于是小队长不信,又亲自带了九个好手进入其中,房门再次关闭。一段等待后房间再开启,小队长十人同样消失了没有回来。   于是‘会吃人的房间’由此得名。   索尔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他怀疑那会不会是个陷阱房间,意在用宝箱吸引进入者。毕竟以前索尔和提莫第一次去往秘境地牢,就曾经遇到过一个宝箱怪物。   对于这个消息史坦特和迪勒抿嘴选择沉默,既然情况不明,他们也不会盲目发表意见。   “这样,我先过去看看,如果需要帮手……”索尔对史坦特和迪勒耸耸肩。   帮手应该是用不上的,如果那只双头狼只是字面上的六阶,索尔认为自己一个人或许就能摆平。至于那什么吃人的房间,暂时还不知道其中具体有什么把戏,需要实际看过再说。   情报叙述说道,那只双头狼在距离迷宫入口四天的距离上,那个吃人房间的路程也差不多。索尔去的话就算走得快一点,来回五六天还是要的,眼下这个时期领地要留坐镇的人。   虽然索尔很想带上史坦特和迪勒,但把全部高端战力抽走长时间离开不利于领地稳定。   自从幽灵肆虐以来,这两个以饮血实战为主的家伙显然憋坏了。平时几乎没什么肆意挥舞刀剑的机会,就算跑去荒野斩死灵也基本都是一两刀的事,没有太多的碰撞和往来交锋。   说穿了就是毫无战斗的艺术感和热血感,都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所以每次鱼人一来,两个家伙总是嗷嗷叫着就扑上去了,那样子就仿佛鱼人在他们的头上种了草一样。 第633章 树林惊魂   将自家香菇和塞蕾欧会长安排好晋阶沉睡后,索尔使用领地的传送阵来到了暮光山麓。   刚到地方肖恩就迎了上来,肖恩平时因为要管理这边的秩序,很少会亲自去迷宫狩猎。   和肖恩简单聊了聊,这边平时一千猩红十字全部扩散在迷宫里,平时只留除靈人和少量人手防备周边的荒野。这段时间众人基本都已适应了迷宫里的战斗节奏,平时也比较活跃。   因为不论是他们从迷宫里背回来的食物,还是带回来的魔魂,都会在肖恩这里详细登记在册,换取战斗功勋。这些战斗功勋在今后的领地里可以说意味着一切,食物财富地位等。   谢绝了肖恩跟随陪同的请求,索尔只是让肖恩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带路的人。   毕竟这个迷宫的位置每天都在变化,让索尔独自盲目去找是找不到的,需要有人带路。   跟随着带路的队员很快来到目的地,这次的迷宫入口跑到了无名山脉的山脚边。   索尔独自进入迷宫里后,依稀能看到远处的迷宫过道里有着零星冒险者。   平时他们虽然是以小队形式狩猎,但通常每队的区域划定和熟悉以后,就会分开以个体探索从而增加搜索怪物的效率。遇到辣手的敌人需要借助团队力量时,再回头组织人抱团。   整个迷宫每层不停走需要三个月才能到下一层,足以想象其面积之广阔。所以一千猩红十字成员散布在其中,就像砂砾散布在海洋里一样,基本上每个地段都只能见到零星成员。   索尔进入迷宫过道,找了两个独行的小队成员攀谈起来。   领地的领民或许有些已经记不得索尔,但猩红十字每个人都认识索尔。   据他们说习惯了以后这迷宫里还是挺适合冒险的,视野开阔明亮,不像秘境里大部分环境都是阴暗血腥。而且这里资源很多,除了食物采集点和水源那些,还发现过盐矿铁矿等。   索尔听得也有些惊讶,感觉这迷宫很神奇,各种资源混杂,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诸神的手笔。如果不是逗留得太久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忒摩尔怪物,这里倒是适宜生存的好地方。   告别了零散小队成员后,索尔慢慢在迷宫里游览观望着。这边自从因为被一千猩红十字分地段承包后,索尔就没再来过,平时顶多只是来暮光山麓收取众人背回来的菜蔬等食物。   观望着走了一会,索尔发现了一处水源,上前捧了几口试饮,水质清澈而甘甜。   顺手洗了把脸后,索尔开始自己的试验。   先是手里一闪,一个苍蝇魔咒出现在手里,空间戒指可以使用。然后索尔左右转头看了看,找到某条迷宫过道里一个树林地形的小隔间,把一个双子塔藏在树后,伸出指尖触碰。   “咻~”一声细微魔法音后,一道微光闪过,索尔消失后出现在领主府后院的杂物间。   之前是一直没想起来也没想过,索尔这次过去迷宫是去验证双子塔能否在迷宫里使用。   现在得到结果,索尔觉得既震撼又高兴。因为他一直认为萨尔维尼亚大陆和这个不断变换的迷宫是两个世界,所以按理双子塔无法实现传送,可想不到双子塔居然还能跨界传送。   这就很有意思了,因为这个跨界很有意义。   由此可以延伸出的是,自己可以去迷宫的更深处探索,而不用担心深入太远回程漫长。   还一个是假如离入口近的十天路程都被各小队承包,自己可以去到十天以后的路程,再利用双子塔的传送,调集人手来扩大狩猎面积,唯一不好的是双子塔就只能一直放在这里。   短期看这些事情都不算迫切,但能捏着一些可能性总是好的。   等到一道微光再闪过后,索尔和茜妮尔出现在了迷宫过道的树林房间里。   出于被迫害妄想症,这次旅途肯定要把茜妮尔带在身边,以防自己不在领地时她趁机捣蛋。反正双子塔可以使用,他和茜妮尔先在迷宫里走几天,到地方了就把史坦特他们接来。   索尔和茜妮尔一个六阶一个七阶,战力肯定够了,但史坦特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肆意杀掉点什么了。嗜战情绪哪怕终日趴在女人的身上也没用,正好趁这次机会让他们过来发泄下。   “双子塔?”茜妮尔注视着地面上的魔法塔突然问了句。   “你知道?”索尔挑眉,看茜妮尔的反应貌似这玩意在大陆上还挺有名气?   “听说过,据说之前某年被人从拜伦比安偷了出来,拜伦比安皇室曾经发布过大额悬赏令,全大陆通缉偷盗者和买脏者。这是我第一次见,从传送特性猜出来的。”茜妮尔回答。   索尔听完眼角抽搐几下,好吧,原来还有这么段过往。   那算起来自己岂不是等于买脏?哪怕自己当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淘到这对秘宝,可是说出去谁信呢?看来这顶买脏的帽子至少是甩不掉了,显然被当年那个疤脸奸商坑得不轻。   算了,反正谁买到谁要,索尔觉得自己贪墨得很合理,卡洛琳公主敢索要让她来试试。   “接下来会有三天的旅途,可能会稍显辛苦。不过每天我都会及时送你回去休息,所以不用担心,就当成是一次短期的旅行就好。”索尔抱着手走出树林,回头时却低头定住了。   茜妮尔走在身边,似乎对于这个从未见过的环境很好奇,关键是她下意识伸出了小手。   等到索尔站定,她下意识回过头来,看见索尔正定定盯着自己伸到他腿边的手。茜妮尔眼睛眨了眨,小脸瞬间就红了,这骤然娇艳的一幕,猝不及防的大魔王突然被可爱了一下。   茜妮尔倒不是想主动牵住索尔,也不是惧怕眼下环境,她只是习惯性的条件反射。反正只要周边没人,索尔就会牵住她的手,重复的次数太多,她已经养成了下意识伸手的习惯。   问题是这次可能索尔忘记了,她主动伸出手却没等到,突然就自己猝不及防的羞涩了。   “为什么我感觉你这样子很真实?平时那冷漠安静的样子不会是你的刻意伪装吧?”大魔王绕到香菇怪身后,不怀好意地环住她的软腰,一大个狗头越过她肩膀摩挲着她的小脸。   “我一直是那样的。”茜妮尔红着脸把头转朝一边。   “那既然一直是现在却不是了,是不是又饿了?”大魔王笑着问。   饿?不是才吃早餐没多久吗?茜妮尔还没来得及迷茫,就被大魔王重新拖回了树林里。   转眼小裙子被掀起,纱袜也被拉下。   “呀!…你放开我。”茜妮尔被按在树上,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可是在野外。   “我说过任何时候你想要,我一定会把你喂饱。”   “我没有!我很饱!”   “你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我要认真检查后才能得出结论。”大魔王突然一个穿刺。   “嗯~”   “噫,你明明已经满怀期待还不承认?”大魔王语气玩味地叠在小香菇背上,温柔地研磨着,像两只隐藏在林间的壁虎。   “那是自然反应。”茜妮尔无力地辩解着,觉得心好累。   “原来你随时都那么自然的吗?”大魔王意味深长。   茜妮尔正想说点什么,猛然瞪大眼睛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因为她看见一个全副武装的冒险者正从树林前走过去。这树林面积不大不小稍显密集,从外面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人。   但躲在树林里的人却能通过枝丫间的缝隙,观察到外面的情况。   “噫?你突然咬人做什么?”骤然受袭的索尔似有所觉向树林外看了一眼,很快笑了。   “哦,忘说了,这里常有猩红十字成员在狩猎。”大魔王边耳语边疯狂增加技能强度。   “……唔。”茜妮尔死死紧捂住自己的小嘴,时而发出微弱闷哼,直到外面的人离开。   “嗯,看来你是一个很有坚持的人。”大魔王狗头放在小香菇肩上撩拨着。   过了一会,一个游荡的僵尸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那呆头呆脑的样子看似很迟钝。   “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惊动他算我赢,无声无息算你赢,如何?”大魔王建议着。   我不玩!小香菇心里在呐喊,手却不敢丝毫放松,哪怕对方是个僵尸也不行。   成年人腰粗的大树突然摇晃不停,似瞬间有狂风掠过,吹吹不息。   “唔……嗯~”   僵尸突然停步,腐烂的头颅左右转了转,他怀疑自己听到了未知歌声,但却没有证据。   等到僵尸思考着人生离开后,索尔把瘫软成一团的香菇怪背在背上,开始了这次旅途。   倒不是他在故意磨炼技巧,只是那少女一样的紧致,总是让大魔王觉得听见了冲锋的号角。   “饱了没?”索尔蹭蹭自己肩膀上的小脑袋,不出意外得到了一个娇俏白眼和后脑勺。   经过三天左右不快不慢的旅途后,索尔和茜妮尔终于来到了预定的战斗地点。   这里的迷宫房间稍大,荒草灌木地形,有一段不高的矮山顺着迷宫边墙蔓延开。矮山中段有一个漆黑的洞穴,据盯梢的冒险成员说,这是双头狼的狼窝,它现在就正在窝里猫着。   索尔点点头,拿出双子塔,去接史坦特和迪勒那两个暴力分子去了。 第634章 斩狗   “这位是?”史坦特从双子塔过来,一看见茜妮尔,脸上立刻浮起猥琐气息凑近索尔。   问还不好好的问,本来蜥蜴人就长得猥琐,还偏偏要把一个硕大狗头探进索尔怀里,假装出一副男性悄悄话的样子。可把索尔恶心坏了,真想一巴掌把他的下巴捆绑式头盔打飞。   后到半刻的迪勒一脸严肃,但同样侧竖起半边耳朵,假装思考人生的样子等着听答案。   索尔被这两个家伙气笑了,也懒得去撕扯,因为他想起这两个家伙已经堕落了很久了。   茜妮尔来刺杀那夜事态消弭得很快,几乎都没怎么露脸就被索尔捕获关在了戒指里,自家香菇也不会去外面到处乱说。以至于史坦特和迪勒根本没见过她,完全没收到半点风声。   “一个女人。”索尔漫不经心地摆手回答。   我特么是在和你讨论性别问题吗?史坦特鼓着他不算大的竖瞳瞪了瞪,他想问的是感觉不到这女人阶位,那她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军事幕僚?还是有什么特别独到的手段?   至于茜妮尔会不会比他的五阶高两阶让他感知不到,史坦特完全没想过。索尔的朋友和圈子以及大致人脉史坦特几乎都知道,根本没七阶,就算有也不可能是索尔能降服得了的。   最初魔族香菇露比亚娜骤然出现,关于小香菇种种很快就被他和迪勒打听清楚。甚至为了得到第一手详细精准资料,迪勒还不遗余力动用了老手情报员,手段之下作可谓令人发指。   等索尔被两人的猥琐震惊后,两人居然还一脸的道理。两个豺狼人声称,挖掘索尔糜烂的生活,是他们人生里最大的乐子之一,另外也是为平时的互损积攒点素材,索尔脸很黑。   “你们两个最好礼貌点,不要招惹别人,不然狗头掉了我也救不了你们。”史坦特魔性复杂的异族目光只有索尔能读懂,于是索尔压低声音,从嘴角挤出丝话语警告两人别捣蛋。   茜妮尔从这两个家伙一过来,感觉自身体内魔力就有些不稳定,她怀疑这三个狗头人是在非议自己,但暂时没有证据。只能抱手侧着脸露出一个高冷轮廓,保持帝国之花的风范。   不知为什么,她这副抬头看天的模样看得索尔也有些激荡,总想按在床上树后让她唱出奥妙乐章。感觉茜妮尔隐隐有要发作的迹象,索尔赶忙推开两个快要拱到自己怀里的狗头。   “这位是茜妮尔女士,史坦特和迪勒,我的异族好兄弟,两个不是人的家伙。”索尔摊手为互相双方介绍着。史坦特和迪勒保持着礼貌简单行了个礼,茜妮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神特么不是人?索尔话音刚落史坦特和迪勒就悲愤地看过来。   “你们不是异族吗?”索尔及时补充。   两人沉默了,居然感觉好有道理,以至于被骂了都还不了嘴。   过来的总共有四个人,除了史坦特和迪勒,赞伦和芭拉前后半刻也来到了这边。当时索尔去接人的时候,军部并不忙碌,赞伦和军需处的芭拉表示也想凑热闹,于是一起带上了。   一些基本的客套结束,众人围在狼穴远处的空地上,商量着接下来的步骤。   负责这个迷宫地段的小队长也在,对一众大人物恭恭敬敬,狩猎队员们则在远处围观。   目标很清晰,敌人就是狼窝里的双头魔狼,六阶,引出来围剿,仅此而已。   参战的主要是索尔和茜妮尔还有史坦特和迪勒,一个七阶一个六阶外加两个五阶,负责各个方向的封堵。四阶的赞伦和芭拉带着狩猎队员,在外围形成更大的包围圈。   这种阵容足够了,索尔也不准备布置什么复杂战术,直接正面吧。   简单交流后,众人散开隐蔽,只留狩猎队长独自向狼窝接近。   路上他随手捡了两个小石头,扔进了山壁上黑漆漆的狼窝里。   片刻后,一只浑身火红色的双头魔狼猛然从狼窝里窜了出来。这个地域的人类狩猎队和它早就是老对手了,一直被它追得到处乱跑,想不到今天居然还敢打上门来。   “呜呃~”狼瞳瞪视着面前的敌人,嘴里发出一声兽类低吼,一只爪子微微勾着也不落地,给人一种随时都准备奔袭突进的锋利感。之所以没立刻进攻,似乎是在估算敌我战力。   狩猎队长后退,史坦特和迪勒转动手里的武器玩着花活迎上来,目光玩味地打量着这只比普通狼类大几倍的魔狼。   魔狼低声咆哮着,没有理他们,而是迅速转了个身,   因为它感觉最大的威胁似乎来自身后。   身后的狼窝边,一个女性法师怀抱魔杖站在那里,一个握剑的男性正将两具无头的狼尸踢到洞口堵住出口,还一边甩着剑上的血迹一边对着它点了点头。   索尔微微扫了一眼茜妮尔,看见小香菇连手都没抬,只是原本直视恶狼的浅蓝色双瞳变成了紫色。再看魔狼,周身已经弥漫起淡紫色雾气却毫无所觉,索尔了然,提剑扑了上去。   看到索尔一动,史坦特和迪勒也迅速贴了上去,瞬间合围之势已成。   “嚓~”利刃斩首的声音随即响起。   “你做什么?”史坦特和迪勒又惊又怒,惊的是这特么真是六阶魔狼?怎么会那么蠢?怒的是我们特么裤子都脱了,正准备憋到今天大干一场,可这还没开始呢敌人狗头就掉了。   “什么做什么?它直梗梗地在那伸着两个狗头,那么好的姿势难道不斩?”索尔莫名。   史坦特和迪勒呼吸猛然一滞,莫名觉得好有道理。   “……不是,它到底怎么了?刚才它怎么会突然呆住?”迪勒指着刚倒地出现魔魂,还在不断喷血的无头魔狼尸体,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谁知道呢?也许是我突进时的姿势太过帅气,让它突然联想到了它年轻时的奔跑也不一定。”索尔认真总结着,甩了甩剑上的血迹。   少特么扯蛋?神特么奔跑?史坦特和迪勒黑着脸怒视索尔,片刻后若有所觉看向茜妮尔。   茜妮尔本来抱着手悄悄在那里嘴角蠕动,忍笑忍得有些艰难。   看见史坦特两人的目光看来,立刻冷傲地偏开头,维持着自己高冷的人设。   史坦特和迪勒咽了口唾液,莫名有些畏惧。   这种诡异的事情显然不会是索尔能干得出来的,本来大家都是混吃等死的豺狼人,凭什么你突然就识字了。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这件事只可能是这个叫做茜妮尔的女人干的。   茜妮尔虽然全程都没动过手,更像一个旁观者,但她既然有魔杖还敢出现在这种危险场合,总不会是来装样子的。关键是只要她有战力,却又不在一至五阶,那就只能是七阶了。   自由之城什么时候有了七阶?这不可能!史坦特和迪勒心里在呐喊。   让史坦特和迪勒觉得可怕之处就在于,他们居然没看出来茜妮尔干了什么,怎么干的。   对此索尔心里倒没太在意,茜妮尔的幻术他是有所了解的。据小香菇说只要是智慧生物都能起效,关键在于彼此意志和魔力的隐形比拼,另外对比自己低阶的敌人也有压制效果。   这只魔狼阶位比茜妮尔略低,据说很聪明有着一定智慧,虽然掌握着魔法能力但绝对不会像法师们专精。既然各方面的条件符合,猝不及防中个没见过的幻术,也就在预料之中。   至于它临死前的恍惚,是不是想起了和某只或某几只母狼曾经的旖旎,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最初从戒指里放出茜妮尔时,索尔也曾牵着她去崔斯顿那边骚扰规则恶灵,可惜幻术无效。不知道是因为恶灵本身没智慧,还是彼此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干得不错,晚上有奖励。”索尔擦拟着长剑上的血迹,走回茜妮尔身边。   “不需要。”茜妮尔的高冷瞬间被打破,小脸骤然一红,偏朝一边。   索尔毫不在意,没有香菇怪能够拒绝大魔王的奖励。   周围围观的狩猎队员们全都不好了,本来还以为会见证一场或惨烈或热血的激战,想不到却整个过程静悄悄。在他们的目瞪口呆里,索尔等人已经挥手远走,去解决下一个麻烦。   半路上史坦特一直觉得浑身不自在。   主要是刚才有只苍蝇飞过,被史坦特的蜥蜴长舌精准地卷到了嘴里,还没开始嚼,队伍里的茜妮尔突然瞪了他一眼。于是史坦特被吓坏了,关于香菇怪的凶残也被他回忆了起来。   索尔不在领地的那两年,克蕾蒂成了索尔的代言人。   有时候讨论一件事情意见相左,半夜被克蕾蒂带着一众香菇来砸门的经历并不是没有。   还有佩蒂那边,借着管理市政厅的便利卡住史坦特的军部诸多方面,史坦特也不敢闹。   那无疑是深受其害的两年,也是史坦特无比困惑的两年。   明明索尔那家伙都下地狱了,为什么还要留那么多香菇怪在地面上祸害人间?   于是接下来的旅途里,再有苍蝇飞过,史坦特只能想吃又不敢,眯缝的竖瞳眼跟着苍蝇上下左右乱转。好几次蜥蜴舌头习惯性吐出一半,又一脸惊觉收回去,差点自己咬到自己。   看见他的样子把索尔乐坏了,想不到这短短一趟旅途乐子还挺多。 第635章 探宝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吃人的房间所在地,这里和双头魔狼的所在之处,本就都位于距离迷宫入口三四天的路程上,只是两地所在的方向不同而已。   得到消息的狩猎小队,全员都已经恭敬地等在那里。   这个小队之前探索房间时人手有了折损,现在的队伍构成是添补了新成员之后新建的。   看到索尔等人到来,小队长赶忙上来问候,然后开始说起这个房间的怪异之处。   众人包括索尔在内都听得很仔细,要面对未知,每多一分了解总是好的。赞伦和芭拉虽然没想到今天的事情居然还透着诡异,但两人脸上也没什么惧色,同样听得很专注。   这名小队长的叙述很清晰,但相比起索尔等人之前收到的情报,并没多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索尔开口问了些自己在意的细节,当听到人进入房间不会马上关门后,索尔转回头。   “既然人进入其中后还有全身而退的余地,我先进去看一眼吧。”索尔对众人说。   虽然表面上看似暂时没危险,但众人也没什么把握,只是对着索尔肃然地点点头。   于是索尔独自向着距离众人不远处的吃人房间走去,随着视野的拉近,房间中央的一口华丽宝箱很是显眼。这似乎是一间接近全封闭格局的房间,只有着正面的门洞一个出入口。   这门框上都没有收缩门板的夹层,而是实心墙壁,那么到时候关门所谓的门从哪里来?   索尔将第一个疑问留在了心底。   进入房间中后,索尔打量周边墙壁和顶部,除了已知的封闭结论整体并没有什么特点。   目光回到房间中央,一个离地两级的小石台上端正地放着个宝箱。   深色木质,铁质包边,铜钉铆接,表面有着漆面和抛光处理,整个宝箱看起来很崭新。   索尔有些狐疑地看着宝箱,又转头向着周围扫视一圈。   他总觉得这样的场景自己似乎曾在哪里见过,可是仔细去回想,记忆里却又空空如也。   微微摇了摇头,索尔拿出一个双子塔放在地面,整个人消失在房间里稍后又重新出现。   既然魔法塔可以使用,或许可以当做一条退路,不过也不能杜绝房间门关闭后,魔法物品的使用会被未知力量禁止的可能。索尔向身后勾手,从史坦特到芭拉五人立刻鱼贯而入。   六个人站成半弧形围在宝箱正面完成自己的观察,狩猎小队则在远处围观暗暗悬着心。   看了一会后迪勒上前一步,似乎想接近宝箱,众人也没阻止他。   “宝箱周围有一圈很隐晦的圆形缝隙,这看起来很可能是一个机关,意味着宝箱可以转动,效果不明。这个箱子表面没有明锁,似乎直接开启即可,内部有没有暗锁无法确定。”   “箱底绘有魔法阵,是不是陷阱未知。”迪勒小短腿踩着台阶,说着盗贼领域的知识。   众人默默点着头,也算增长点见识。   然后迪勒退回原味,众人沉默着陷入了思索。   “我的意见要么不理,要么最强阵容,现在房间里的六个人差不多就是自由之城的顶级战力了。”史坦特抱着手揣摩了一会,转头对索尔说出建议。   茜妮尔和索尔没什么波动,赞伦和芭拉两个四阶则有些紧张和激动。   “那就这样吧,四角各站一个人,我游走支援,迪勒开箱子。一旦房门关闭,只要不是瞬杀的局面,不论出现了敌人还是什么诡异机关大家不要慌,一起面对。”索尔挥手安排。   众人没有异议,全部各自就位。   索尔拔出自己的长剑,茜妮尔是魔杖,史坦特是双刀,迪勒是匕首和短剑,赞伦是标准的剑士大剑,芭拉是细身剑加小圆盾,但据说她是个魔剑士。武器已在手,众人严阵以待。   迪勒踩在台阶边,先别起两个手指敲打了一下宝箱侧面,没什么异常,这才开启宝箱。   几乎在宝箱开启的一瞬,房间正门处像是墙面上突然长出块门板一样,无声无息无缝合围。   显然房门关闭了,众人感知里隐约察觉到了这丝异动,但没人转头去看。   然后在众人面前,光影涣散,突然出现了一滩蠕动的液体,似乎是个一阶的…史莱姆?   众人默默观察了一会,直到史莱姆表现出攻击倾向,才被赞伦随手斩毙。   就这?众人脸上没什么波动,但心里显然是狐疑的。   弯腿踩着台阶的迪勒不为所动,这个半身人向来胆子很大,嗯,在萝丝不在的场合。史莱姆被送走后,众人耐心等待了一会,没有多余动静,迪勒才伸手从宝箱里捞出一个果实。   伴随着迪勒拿出果实,宝箱突然自己闭合,众人一脸平静,心里大致有了猜测。   那果实表皮光滑,幽蓝色,外形像个梨子,看起来很新鲜。   迪勒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抛给索尔。   索尔环视一圈,没人出声,那显然没人认识这玩意。   于是索尔拿出魔法图鉴,从后页取出一张空白魔法卡片捏碎,低头捧着图鉴看了起来。   “蓝凌果,能稍微增强个人体质,谁要?”片刻后索尔得出结论抬起头。   众人客气推让一番,最后史坦特抛给了赞伦,赞伦感谢着捞在手里几口嚼得汁水乱冒。   “嗯,好酸。”赞伦的唯一评价。   有了第一次开箱经历,众人大致有了自己的判断和心理准备,手持武器等待着第二次。   迪勒打了个响指,宝箱再次开启。   然后两只二阶的高地狼出现,这种狼以前索尔还在沉睡森林里见到过,后来就很少了。   送走敌人后,迪勒转头往箱子里一捞,乐了。   “能让给我家萝丝吗?这样式符合我家萝丝的身材和喜好。”迪勒举着件精致的女性半身皮甲晃了晃,转头向队伍里的芭拉问道,那皮甲的胸部轮廓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女性用的。   好的皮甲主要是看材质和光泽以及接缝处的手艺,女性还会要求个外形。这件皮甲的外形无疑很出色,整体流线优美,不知道是什么动物或魔兽的毛皮,表面覆盖着雪白色柔·毛。   大小方面应该是比萝丝体型稍大的,不过稍微改一改应该也能用,有狗腿属性的迪勒脸皮够厚,直接提出要求。那美丽外形芭拉本来是心动的,但迪勒都问了芭拉只能客气推拒。   茜妮尔眼里本来也有些流光在闪,倒不是因为皮甲的防御层面,而是想弄来作为服装收藏。不过法师穿皮甲终究不太常见,所以迪勒问完芭拉再看过来时,茜妮尔只是微微摇头。   “帮我收着。”迪勒把皮甲抛给索尔。   “这点小东西回去你们换算成战斗功勋给芭拉吧,这趟不管有没有收获,回头都有功勋拿。”索尔顺手把皮甲塞进戒指给出个建议,芭拉也很高兴,一件装备怎么会有功勋实在。   在场的除了索尔和茜妮尔,战斗功勋都很有用。   除了能够提高地位,战斗功勋还是领地里军部内部,购买力比钱币大得多的另类货币。   到这里索尔差不多已经看穿宝箱出现怪物的规律,往下应该是三个三阶,然后是四个四阶的以此类推。索尔把推论告诉众人,扬言安全前提下,众人应该能吃掉五个五阶的敌人。   至于出口应该是转动宝箱就能离开,索尔说得有些疑惑,总感觉这些话自己也曾说过。   第三次宝箱开启后,出现了三只三阶的人面蛛,毛茸茸的多足节肢在地面上铺开。   这次连索尔和茜妮尔都抢先出手了,毒蛛有着乱喷毒液的可能,关键是喷得恶心。   战后迪勒捞出了一根精致的木质宝石魔杖,茜妮尔研究了会表示没有兴趣,被索尔顺手塞进戒指里,留给自家的香菇们玩。   接下来是四只四阶石像魔,皮很厚,众人稍微费了点力气,无惊无险送走。   “会不会是什么图纸呢?”在迪勒向宝箱探手以前,索尔下意识呢喃了句。   “这你都知道?”史坦特瞪着竖瞳眯缝眼。   然后居然真的是图纸,护城的魔导炮,魔晶驱动,光明历时期的把戏了。   众人惊讶转头看着先知一样的索尔,索尔则因为自己没有源头的记忆碎片而沉默摇头。   第五次是五阶的吸血鬼五个,这次众人都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些伤口,索尔也不例外。毕竟五个吸血鬼一出现后,突然就是漫天的蝙蝠,除了不低的智慧外,魔法能力也可圈可点。   帮茜妮尔挡下几记魔法,小香菇头扭朝一边表示不稀罕,气得大魔王很想就地打屁股。   到了结算收获的时刻,迪勒一脸兴奋地搓着手,众人都本能觉得这次应该会有好东西。   等迪勒向宝箱中一个看不清全貌的玩意伸出手后,包括迪勒在内,众人接下来全都被瞬间唬了一跳。因为宝箱中突然窜出一个很丑的家伙,侏儒样的身高,背着个金色的布袋子。   他一窜出宝箱立刻溜到墙边,对着仍然一脸不明所以的众人发出一串‘桀桀桀桀’的笑声,然后转身居然穿行进墙壁里消失了,留下众人在房间里面面相觑。   然后众人纷纷遗憾,史坦特认为宝箱的奖励被这个迪勒的矮子亲戚偷走了,迪勒则认为这怪物就是奖励本身,他的袋子里肯定有好东西,可惜没什么心里准备的众人被他跑掉了。   一时间讨论的气氛很热烈,却没什么结论。   看众人的热情似乎还想朝着六个六阶的下一轮去,但索尔及时制止了。六个六阶敌人的整体战力已经高出在场的众人,而且出现的敌人种类未知,智慧程度和战斗手段也不确定。   所以索尔认为没必要强行硬吃,趁目前没有太大的损伤见好就收吧。   其实索尔心里想的是,奖励虽然有些好东西,但也不算太好,说到底也只是些常规玩意而已,又不能对抗规则恶灵。所以说到底只是苦中作乐,众人何必拼命。   于是众人转动宝箱离开了房间,在等待的狩猎队员们震惊询问的赞叹声里,众人在狩猎小队的临时营地吃了顿简餐,然后就用双子塔回城了。   把喊着不要的茜妮尔扔进浴桶洗白后,大魔王用浴巾裹住彼此,声称这一趟小香菇无私奉献,大魔王必须有所表示。香菇怪半推半拒,最终还是被大魔王掳到小床上,暗夜无声。 第636章 未知的恐慌   转眼,入秋的第一个月已经渐渐接近尾声。   打着旋的落叶偶尔会被秋风卷上街面,但很快又会被负责清理街面的人扫走。   这个月对于整个大陆而言是无比重要的一个月,因为这次秘境开启后,等下次再开启就是几个月之后了。这从涌入秘境的冒险者们就能感觉出来,众人的目标单调而统一,魔魂。   索尔每次和茜妮尔下地牢秘境,都能在前几层遇到来自不同地域的冒险者。   一开始索尔还会主动攀谈,询问下他们来自哪里,不过得到的回答很不乐观。   他们大部分都是来自奥德伦萨、萨尔维尼亚、拜伦比安这三座大型主城,再下来是潘多尔和阿索克兰之类次级大中型主城。至于一些规模不大的小领地,来秘境狩猎的人很零星。   从这些回答里不难判断,许多防卫力量不够的小型领地,已经像雨中的火星一样湮灭。   虽然自由之城暂时动荡不大,但听见别人的覆灭,对于索尔而言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茜妮尔这边,本来这次秘境开启,可以通过秘境把她直接送回奥德伦萨,但索尔又担心小香菇脱离自己的视线或者说掌控后,会搞什么新的把戏。最终茜妮尔没提,索尔也没问。   这个月还是发生了一些事。   首先是趁着这次秘境开启,大陆重新连通,迪勒亲自走了一趟三大主城。   去调查之前情报断绝的事情。   调查结果是自由之城的情报点都好好的,安排在那边的人长时间没有收到惯例的回讯,反而还以为是自由之城出了事。等迪勒把消息带回来后,众人就知道肯定是信鸦出了问题。   这成了众人的一个不解之谜,因为信鸦这种鸟类虽然不像鹰类可以升上高空,但一旦飞起来也算低空,而且飞行速度不慢,沿途偶尔会停留休憩,到底是什么拦截了信鸦的传递?   这显然不是凭着想象力就能找到答案的问题。   对此众人也没有太好的办法,除了传送阵和信鸦,众人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维持通讯。   索尔倒是听费斯说过黑暗议会内部,有一种远程投影,消耗魔晶后可实现两地的实时交流。不过距离很有限,想要横跨大陆是不可能的,而且那种技术也不是自由之城能拥有的。   关键就算黑暗议会愿意提供这种技术,自由之城却用来回头打探别人情报,这说不通。   于是事情只能暂时不了了之,情报点的人手迪勒也没撤回来,准备再放几批信鸦试试。   除了情报方面的问题,迪勒还带回来了各大主城混乱的现状,不过基本秩序并未丧失,或者说还在当地武力可负担的范围之内。对于此众人也只是聊作谈资,算不上什么新鲜事。   索尔自己也抽了一天的时间,通过秘境去往费斯的宅邸拜访了一次,想弄清南境目前有几只规则恶灵在出没。要是能知道整片大陆的规则恶灵分布,那就更好了。   可惜这次索尔并没能见到费斯,苏茜夫人说费斯带领一个黑暗十字中队远行公干去了,似乎是去往南境一个中型领地,任务目的不明,已经走了四五天了,索尔也只能遗憾而回。   也许费斯是去平叛或者救援去了,多事之秋难免诸事纷杂。   不得不说奥德伦萨的情报脉络是自由之城远远赶不上的,毕竟自由之城是被动收集,而别人奥德伦萨就算什么也不做,地方上的情报也会源源不断的送来,这是主城地位决定的。   这一次秘境开启,算是一个收获的月份,大陆上凡是有能力的势力,想必都派了人去往秘境收集魔魂。自由之城也一样,只是相比起秘境,迷宫才是自由之城现在及今后的重点。   自由之城开启秘境之门有规定的区域,只要有心,其实是能够看出自由之城派往秘境的人数的。也许是察觉到自由之城派往秘境的人不多,乌梅尔还跑到索尔面前炫耀了好几次。   兽人族虽然搬到了自由之城旁边,但从未停止谋求自身的发展。除了提供一定人手加入自由之城强制性的建设步调外,部落里的精锐战力,自然也及时地参与了这次的秘境敛财。   这次兽人族的收获应该不错,但比起自由之城的魔魂总产量肯定不值一提。对此毫不自知的乌梅尔反复拿这件事跑到索尔面前说嘴,也不知是炫耀还是想让大魔王求她给点魔魂。   对于敢跑到自己眼皮下反复横跳的香菇怪,大魔王表示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把她掳到阴暗处好好玩弄了一回,她姐姐安碧拉的猫尾巴已经玩过了,但是乌梅尔还没有。毛茸茸的猫尾玩多了手感其实也就那样,索尔只是享受猫耳怪们把柄被攥住的无力感。   直到兽人公主乌梅尔水汪汪的趴在墙面顺着墙壁滑下去,大魔王才心满意足放过了她。   让她今后踏踏实实做猫。   这一个月,总体算是很忙碌的一个月。不论人们如何勤奋或不舍,秘境之门还是如约关闭,无情切断了大陆各个地域的往来。而自由之城,也再次回到之前聋子瞎子的孤岛状态。   本来上次从奥德伦萨回来,索尔准备搞自由之城自己的拍卖,兜售药剂从中狠挣一笔。   可惜局势崩溃得太快,就算趁着秘境开启这个月发出邀请,别人来不来先不说,就算来了也意义不大。钱币索尔不需要,粮食别人拿不出,东西虽然好,让别人用命来换不现实。   所以搞拍卖这件事只能无限期拖延下去,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   自由之城这个月的氛围同样很热烈,崔斯顿领地和布鲁诺领地忙完各自的秋收后,顺利完成了人口迁移,成为了自由之城的一分子。然后大部分的人力,都被老地精投入了建设。   到了月末的时候,在领地例会上,老地精声称建筑进度至少完成了一半多。此时离入冬还有两个月左右,什么时候落雪不确定,但这些时间用来建剩下的安置建筑应该是足够了。   索尔提议那就让众人好好休息两天,他提供食物搞一场庆典,也算是欢迎新领民加入。   因为是领地事务的会议,当时参会的主要是埃森和比格尔两位正式长老,兽人族两位名誉长老和地精族一位名誉长老也在会旁听。索尔顺口提了一嘴,众人稍稍讨论暂时没结论。   过了两天,老地精找到索尔,声称庆典可以搞,但粮食要限量提供,不能铺张浪费。另外既然要搞庆典,其中自然少不了一场热闹的演出,萨丽雅的剧院那边让索尔自己去说服。   索尔还以为老地精转性了,居然还会帮自己节约粮食。   他不知道的是,自从外来势力加入自由之城后,老地精就认为只有索尔才是真正的自己人,所以老地精坚定地认为索尔的粮食就是他的粮食。   自己的女儿是索尔的女人,所以索尔的粮食是自己的粮食,完全没毛病。   至于剧院那边,老地精说萨丽雅谢绝演出,声称剧院在休整,暂时不接受演出委托,所以老地精把事情推给索尔。索尔当场表示很愤慨,一个小香菇居然敢拒绝正式领主的安排。   等到索尔亲自赶往剧院,对上萨丽雅幽怨的小眼神后,大魔王也没什么愤慨的底气了。   “我们去后面谈吧,索尔领主大人。”等索尔说完来意后,萨丽雅突然发出邀请。   去后面?这几个字似乎透着一种不安全感,但是大魔王会怕吗?   跟着萨丽雅来到剧院的后院,拐来拐去最终来到她香气四溢的小房间。   “现在可以谈了吗?”   “不急,我们先谈点别的。”萨丽雅转身越过索尔,然后背着手把身后的门板抵拢。   看小香菇不怀好意的样子,惊叫护胸肯定不会,大魔王从容来到香喷喷的小床边,顺势倒在床上枕着手臂看着她。   “我以为你会一直躲下去。”萨丽雅幽怨着,似乎在抱怨索尔好久没来看她。   “不至于,最近杂事太多。”大魔王如实回答。   “现在呢?”   “噫?都那么久了?你还没有嫁人吗?”大魔王笑着顺手捅一刀,岔开话题。   萨丽雅的眼眶突然就红了,可惜大魔王完全不为所动,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据大魔王收到的情报,萨丽雅可是编外党的带头人,能拉起一个犯罪组织的人怎么可能那么柔弱。   看来……小香菇最近的演技有进步啊,大魔王默默点评。   被大魔王的目光玩味了一会。   果然,萨丽雅本来摇摇欲坠的泪水突然一收,果断撕下自己委屈娇柔的面具。然后小香菇一脸要吃人的表情,飞扑过来骑在索尔腰上,趴在索尔怀里顺势就小嘴咬了上来。   “你再玩我的嘴,我就揍你的小屁股。”大魔王搂住她蛇一样光滑活力的软腰,顺势向下拍拍挺翘处。香菇怪完全不怕,又咬住他的舌头,大魔王感觉小香菇想把自己舌头吸走。   最近的邪恶势力果然越来越疯狂了。   这样下去不行,不然自己辛苦守护的贞洁一定会被香菇怪夺走,大魔王认为。   就在索尔准备翻身按住小香菇,和她好好说一说非法组织的危害性时。   “嘭嘭嘭嘭~”略显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谁?”萨丽雅红着脸,有些慌乱又有些气愤的迅速从索尔身上弹起。   “抱歉打扰,属下有重要事情要向索尔大人禀报。”门外响起个稍显急促的男性声音。   萨丽雅转头看来,索尔挑了挑下巴示意她去开门。   等房门打开后,索尔已经来到待客的高背椅子里坐好。   “领主大人,迪勒大人让属下来告诉您,领地里出事了。死了一些人,死于石化,目前城里正在索敌。”一个一身皮甲的男性进来匆匆行了个礼,然后直奔主题。   石化?又是石化,索尔心里有些凝重,莫名想起之前崔斯顿那边被石化的黑暗游侠们。   “有索敌方向吗?知不知道源头是什么?”索尔问。   “事发突然,源头暂时不明,大人,不过有传闻说是有几户民居家中的石像跑出去后造成的。”来人如实禀告。   索尔目光猛然一凝,一股惊悚感突然涌上心头。   那些被家属搬回家的黑暗游侠石像……居然真的活了? 第637章 石头人   “你迅速去通知封锁三面的城门,然后立刻敲响预警的钟声。”索尔和报信者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面上,一番思索后迅速做出安排。   “这……是的大人。”报信者似乎觉得这样会不会小题大做了,但很快低头领命离去。   索尔去到军部的时候,迪勒正好也在,正和史坦特议论着领地里突然发生的这件事情。   这种突发事件并不需要史坦特亲自带队,但事情报到他这里,搜索的人手是他安排下去的。   “铛…铛…铛…”索尔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说两句,领地示警的钟声已经响了起来。   “该死的鱼人!”史坦特咒骂了一声,撩起披风绕过桌子就准备喊人。   “不是鱼人。”索尔拍拍他的肩,将自己的安排说了一下。   “有必要吗?”史坦特和迪勒与之前报信人的反应一样,觉得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   “有,而且不止如此,你们立刻叫上各自能叫上的人手,全城搜索。要快,具体的我们路上说。”索尔挥挥手,率先走出门去,史坦特和迪勒则有些不明所以的跟上。   之前崔斯顿的黑暗游侠被石化,史坦特他们是知道的。但是后面那些家属要求把石像搬回家里寄托哀思,那件事是老地精首肯的,索尔也没和史坦特他们提过,那本来是件小事。   今天史坦特和迪勒收到报来的消息后,人手虽然及时派出去了,但还是不够重视。主要严格说来那是属于除靈的领域,而且石像变成活人到处乱跑这种事,听起来终究荒诞了点。   两人也没把传闻放在心上。   但事情报到索尔这里,索尔突然从中嗅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就是石化可能会传染。   虽然只是怀疑,但索尔向来是那种有苗头就会不余遗力的人。   等到走在街面上,索尔把事情的全貌对史坦特和迪勒说完后,两人这才有些震惊。   “你说那些石头人活了过来,现在在到处传染把别人变成石头?”史坦特眯缝眼瞪大。   “希望不是,如果是就麻烦了,但就算不是也要封锁全城争取找出源头。”索尔回答。   “那面对这种……嗯,暂时称为怪物吧,该怎么战斗?”迪勒问。   “眼下我能想到的是小队混编,队伍里一定要有法师和除靈人,然后一旦发现石像尽量不要去注视他们的眼睛,立刻通过远程打击销毁,暂时我只能想到这些。”索尔面色肃然。   其实索尔也没什么太好的方法,毕竟这种事谁也没经历过,他是按照美杜莎眼睛的传说来建立判断的。这源于人们面对未知时,总是习惯性从往昔经验里寻找对策。   那些石像具体是活着还是另一种活着,没见到实体前索尔也一无所知。而他们是怎么把周边的人变为石头的,到底是眼睛还是什么诡异手段又或者范围感染,索尔同样一无所知。   三人风风火火闯进除靈人协会,索尔之所以忙着先来这里,是要在第一时间拿到那批被石化的黑暗游侠的详细家庭住址。然后由此展开针对性搜索,总比挨家挨户去乱搜一气好。   如今塞蕾欧姐弟俩都处于晋阶沉睡,协会事务是交给欧米娅和露比亚娜几个中层在管。   此时刚过午后,索尔到来后立刻拿到了名单,赞伦带着维持秩序的猩红十字成员也赶到了。   然后就在除靈协会的门口,史坦特的命令发布下去,大队长下达中队长再下达小队长,很快有六十小队原地编成。每队二十人,其中各自搭配三个法师和三职业的除靈人各一个。   任务核心很清晰,领到住址的小队直奔住宅区,没领到的各自划分区域随机搜索,要求搜索面覆盖全城,也就是自由之城的新老城区。敌人则是所有人形石像,一发现立即击杀。   严令不准大肆趁机扰民后,各小队领命而去,消失在街面上各个方向。   索尔和史坦特三人也在街头分开,索尔自己亲自带领一个小队奔赴老城区的一处地址。   地方不算远,穿街过巷不一会索尔的小队已经到达目的地。   可惜目标民宅已经大门洞开,里面的住户不知所踪,也没见到什么石像的痕迹和踪影。   索尔带了几个人进入住宅内迅速转了一圈,然后很快回到了街面上。分散向四周住户打探情报的小队成员很快汇合了过来,声称周边住户并没有切确地目击者,连疑似的都没有。   这些巷道里光照本来就有限,黑暗纵横交错,显然为石像的逃离提供了很好的掩护。嘱咐周边住宅的居民尽量不要出门,有异常及时求援后,索尔带着人向附近展开了随机搜索。   今天的搜索有些特殊,并不是搜捕人犯,石像这种玩意,光是看见都很诡异,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往家里藏。所以搜索的工作其实并不繁重,基本都是能藏人的巷道庭院之类。   大部分生活窘迫的领民,基本都是一间光秃秃的住宅,只有中产阶级才会带个小庭院。   派出的人手大致足够了,各小队基本不需要进入民宅,而是首先敲开房门确认其中住户是否安全,如果无人会迅速找回户主开门,如果一切安全就留下暂时不要随意出门的嘱咐。   也许是运气不好,索尔的小队一个石像都没遇到,倒是有脸色惊慌的领民报告说疑似看见了,等索尔带人迅速去追却又扑了个空。不过能确保地域的安全,基本也算完成了任务。   之所以要一见到石像就立即击杀,是因为对方手段未知,以免参与搜索的人员反而被石化扩大受害范围。要不然索尔倒是真想抓个石像研究下,顺便问问石化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这场石化风波一直从午后闹到晚餐时分才算落幕,最后汇集的结果让人有些惊恐,原本上次崔斯顿被石化的黑暗游侠有十二个,而实际最后击杀的石像总数达到了四十三的数目。   这意味着这场石化风波,又带走了自由之城三十一个鲜活的生命。这还是索尔第一时间提高重视及时做出反应的结果,可以想象要是再慢一点,这个被害数字可能还会扩大许多。   唯一的好消息是,据说石像的战力不值一提,一旦被搜索队员发现几乎就完蛋了,并不会做出什么有效抵抗。整个交战过程中猩红十字无一伤亡,也无人被未知的诡异力量石化。   也许石像的石化手段有着时效性?需要时间够久才会发作?索尔猜测着。   虽然自己的小队没能遇到石像,但周边有斩获的小队索尔还是及时去看了。   据交战者叙述,石像被发现后就会迅速逃逸。让众人难以理解的是,他的行动力和活人几乎没有差别,看上去就像一个活人表面抹了层石粉那么灵活,向石像喊话也得不到回应。   他们的尸体索尔也仔细地观察过,就像易碎的石制品一样,只要倒地基本就会裂开散成一地。奇怪的是并不会有血液流出,那些身体碎片里也看不出有任何血肉之类的生命迹象。   说到底,那就是一堆碎石头,只是不久前这堆石头还维持着人类外形,不断奔走逃逸。   最终众人按照索尔的最高指示贯彻下去,没有捕获任何一个活口。对此索尔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遗憾的,这场石化风波就像是突然的传染病一样,能扼制住蔓延趋势已经很不错了。   有意思的是除了自由之城,有一个石像可能苏醒得比较早,居然能穿过西城门跑到了兽人部落里。最后自由之城锁城后,收到消息的兽人部落赶忙自查,又查出了六具石化尸体。   当时西城门有四个城门守卫,事情发生后还来史坦特这里请罪。声称当时他们曾见过石像,就是个惟妙惟肖的青年雕像,只是他站在一边一动不动,众人以为是商家遗落的商品。   他们本来准备等一等,如果没有人来认领,换班时就把石像搬走。   然后可能是某个短瞬里的疏忽,石像突然就趁机逃出了城,跑到了兽人部落那边。   史坦特还和索尔讨论过此事,最终只是从轻处罚了那四个城门守卫,毕竟被一个石像骗了这种事本来就很丢人,而且他们守城门防范的主要是鬼祟的活人,谁会想到石像会搞鬼。   事情虽然处理了,但索尔和众人讨论下来的结果却有些细思极恐。   因为四个城门守卫相差不大的口供应该是真实的,   问题在于,如果石像真的曾经在他们身边伪装,那为什么他们四个没有石化?是因为石像想混出城门所以隐忍?但理论上他把四个守卫都石化掉,岂不是可以走得更加安全从容?   这些推敲还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让众人后背生寒的是,这石像不论出于什么目的放过了城门守卫跑到兽人部落那边,这其实就是种智慧的体现。行走的石头活人,这就很恐怖了。   等到结果汇集,不放心的老地精又让史坦特派人把城区再次犁了一边,再也没发现乱跑的石头人,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于是这场不知缘由的石化风波,又成了众人一个不解之谜。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已经过去,接下来又平静了两天之后,更大的恐怖原来是在后面。 第638章 传闻   今天这场风波虽然已经严令不准扰民,但搜捕的动静还是一定程度让民众有些躁动。许多领民一脸忧虑地站在远处观望,一些自认为有人脉的家伙正在四下奔走打听发生了什么。   把安抚民心的事丢给老地精和教会,索尔回到了宅邸。   虽然今天事发突然,但索尔还是第一时间派人把自家的香菇们撵回家里去等候消息,同时加强了领主府的防卫。索尔回到宅邸的时候正好是入夜时分,宅邸的晚餐也刚刚准备好。   平时索尔不在家的时候,宅邸的晚餐都是贝丝和安朵豆芽在负责准备,不过眼下贝丝也不在,只有小安朵独自忙碌。时至今日,索尔的厨艺也早已被贝丝和安朵掌握。   说起来索尔也只是野路子厨艺而已,诀窍在于多练多动手,并没有什么高深的技巧。   温馨的灯火里,刀叉和餐盘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今天的事不出意外成了餐桌上的谈资。   如今餐桌边少了两个人,贝丝和奈菲尔娜陷入了晋阶沉睡。   香菇们一边往小嘴里塞着食物,一边听索尔诉说事情的诡异,以满足她们的好奇心。等索尔说完后,她们又根据各自的阅历说了一些猜想,只是隔着想象力,也猜不出真实答案。   餐后众人闲聊着喝了杯香茶,把香菇们撵去休息,索尔独自离开宅邸来到了除靈协会。   眼下塞蕾欧姐弟俩同样也都在晋阶沉睡中,但协会的日常运行仍然有条不紊。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协会成员都已经回家,只有少数好学的或有剩余事务需要处理的人还在协会里逗留。索尔向投来恭敬目光的众人纷纷点头示意,然后独自来到了协会的二楼。   塞蕾欧帮露比亚娜在二楼安排了一间工作室,里面配有床位,所以也算是一间休息室。   当然,如果露比亚娜自己愿意,她也可以去城里享受更好的生活。不过按露比亚娜嗜财如命的性格来看,索尔估计小香菇会去城里挥霍的可能性不大,她的钱可是要攥出汗来的。   抬手试了试,房间门并没上锁,索尔推开反手把门锁上。   露比亚娜正闷着头缩在角落里,似乎在就着油灯光亮进行她每天的夜间附魔工作。   然而下一瞬索尔就笑了起来,她工作个屁,从哗啦的钱币声听来她分明正在数钱。   感觉到房门被推开的露比亚娜猛然一惊,迅速转头看见是索尔后她更惊了,飞快把什么东西藏到了身后。虽然看不见,但索尔认为她藏起来的一定是钱币,嗯,她自己的血汗钱。   索尔飞快扑上去,按住香菇怪把东西抢在手里掂了掂,果然是个小钱袋,分量还不小。   然后索尔手里一闪,钱袋不见了,被索尔收到了戒指里。   “你还我!”露比亚娜不干了。   “你用工作时间干私事被我抓到,这是惩罚。”大魔王眼睛一瞪。   “你凭什么没收我劳动所得?”香菇怪据理力争。   “凭这块地面上我说了算。”大魔王脖颈一梗。   “你……我和你拼了!”   索尔有些好笑,如今钱不值钱的局势里,还能对金钱那么执着的估计也没谁了。这个背井离乡的魔族香菇显然很缺乏安全感,或者说只有金钱才能抚慰内心,这种恶习必须矫正。   扑过来的香菇怪不出意外被大魔王瞬间制服,索尔坐在小床边,把香菇怪按在腿面上。   “我过来问你点事,你老实回答我就把钱还你,甚至你还能小赚一笔。”大魔王利诱。   “你做梦,老娘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香菇怪悲愤挣扎。   索尔又笑了,别的香菇都是自称本少女,生怕不注意把自己叫老了,平时会口口声声自称老娘的也只有露比亚娜这个野香菇了。不过她这上千年的年纪,似乎这么叫也不算违和。   看到小香菇叫嚣,大魔王从容探手进裙子里揉了揉小屁股。   “嗯~”   “你嗯个屁,说事情,不然一会有你嗯的。”大魔王瞪眼。   “你除了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还会干什么?”露比亚娜在腿面上挣扎。   五阶的弱女子?你可真够弱的。   把小香菇扔到小床里侧,大魔王侧身曲着腿也跟着躺了上去,一把将小香菇捂在怀里。   “我会干的可多了,你要试试吗?”大魔王戏谑着。   “你其实早就想睡老娘了吧?试试就试试,来,谁不敢谁是狗!”露比亚娜不屑,这家伙只要一到关键时刻必定认怂,这是编外党公认的事实。   “……”大魔王气坏了,要不是家里养不下我早就让你重新认识世界了。   “你上次跑去我家,就是去听我的故事那次,你说有异端追随者潜伏在我的领地里,是一群能操纵死灵的人。当时说得匆忙我也没仔细琢磨,你说的是除靈职业里的掘墓人吗?”   “到底什么是异端追随着,他们具体是怎么操纵死灵的?”索尔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今天突然发生的石化事件,让索尔联想到了之前领地里莫名出现死灵的事情。如果露比亚娜说的是真的,这或许会是一场人为的阴谋?所以索尔来问问。   “我的情报可不便宜喔?”怀里的露比亚娜眼睛闪了闪。   伸手在露比亚娜小屁股上拍打两下,索尔玩味地看着她。   露比亚娜脸上的得意笑容一滞,突然想起这家伙虽然正事不敢干,但却是个打屁狂魔。   “那是拍卖会以前了,我拼命接了许多公会任务,才凑够了传送费。南境那边的传送好贵喔,去往别的地方差不多都是一魔晶就够了,凭什么从灰铁堡去往奥德伦萨要两魔晶?”   “说重点!”索尔脸颊抽搐着,狠狠在香菇怪的小屁股上捏了一把,捏得她龇了龇牙。   “事情是在去到坤贝特那个中型领地时听说的,当时我去当地酒馆吃饭,无意间听了一嘴。那时大陆幽灵肆虐有一段时间了,几个又像冒险者又像除靈人的家伙在酒桌边交谈。”   “主要是他们当中有个人,在荒野里和队伍失散了,说是遇到了个能和他交流的人,但那个人却是个污染者。桌边的伙伴全都不信,说污染者都不是人类了怎么可能还有交流。”   “那个叙事的家伙以父母和家庭的名义起誓并非谎言,再加上他说得郑重,这才得到了伙伴们的信任。毕竟普通人和污染者之间,光是脸部的獠牙和眼珠等就有着很大的区别。”   “然后那个人说那个污染者向他提出了邀请,声称只要加入异端追随者的阵营,他也能够变得和那个污染者一样,不死不灭逃离时光的审判,同时还能够操纵幽灵为自己而战。”   “那个人听完后吓坏了,他不想变成怪物,于是果断撕开一个随机传送卷轴逃走了。”   “事情就是这样,我一边用餐一边听完了他的讲述,他的伙伴们虽议论纷纷但没什么结论。来到自由之城正好遇到死灵事件,我听说后只是想以此讹你点钱。”露比亚娜如是说。   黑暗里,索尔抿着嘴,如夜色般深沉的目光明灭不定,看得怀里的魔族香菇有些迷离。   自己想问的没能得到答案,却因此延伸出了更多的问题。活着的污染者?要是真的那就有点可怕了,搭配上人类的智慧和记忆,再加上哪怕斩掉头颅都不死的特性,……很辣手。   露比亚娜听到的传闻也许是真的,也可能是狂热邪教徒为了拉拢信众,而伪装成污染者的样子出来迷惑世人,索尔猜测着。能支撑判断的条件太少,索尔也得不出什么有效结论。   “那你认为……今天的石化事件会不会和你听到的这个传闻有关?我意思是既然有人能操控死灵,那么会不会有人能操控被石化的石像出来制造祸端?”索尔一脸不确定地问。   “谁知道呢?你们这个大陆真是诡异又不太平,让我无比怀念我原先迷宫里的生活。”   露比亚娜嘟着嘴,撑起小脑袋把枕头上的褶皱抹平,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把索尔气笑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加入除靈协会后怎么不早说?”索尔假装虎着脸。   “你也没问啊?再说这只是我无意间听到的传闻好吧?真假难辨,又不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我也从没有把别人的传闻拿来当自己吹嘘资本的兴趣。”露比亚娜翻起个俏丽白眼。   “讹我的钱你就有兴趣了?”索尔慢慢俯下头去。   他本来习惯性想蹭蹭小香菇的额头,靠近后她却默默闭上了眼睛。   索尔愣了愣,然后咬住小嘴深深吻了下去。   “你还不走吗?夜深了,那个……我还有工作要做。”香菇怪居然扭捏着莫名羞涩了。   真是羞涩得大魔王猝不及防。   “既然你那么推崇,说说你的迷宫生活吧。”索尔把小香菇搂在臂弯里轻拍着她的背。   于是露比亚娜羞涩着回忆起了往昔,可还没讲完一个段落,一抬头她就怒了。这可恶的家伙,听着别人的讲述居然敢随便睡着?不过她又想起白天领地里的喧闹,他或许累了吧。   在索尔怀里拱了拱,小香菇找到个舒适的姿势,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露比亚娜是被吻醒的,等她悲愤睁开眼,占够了便宜的索尔老狼已经跑掉了。   昨晚居然什么也没干就睡着了,这显然不符合大魔王的风格,于是今早顺手骚扰一波。这个时间回宅邸做早餐显然来不及了,于是索尔只能去街面随便买了点,回家送早餐去了。   露比亚娜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目光往旁边的工作桌上一转,脑海里瞬间掠过了‘完蛋’两个字,自己的工作还一点没干。再看看床铺上索尔压出的痕迹,露比亚娜皱着小鼻子嗅了嗅,浅蓝色的眼瞳猛然瞪大。   该死的家伙!   耽误自己工作都不说了,关键是睡了老娘居然还掳走了我的血汗钱?露比亚娜震惊了。   不过看看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面包和牛奶……   算了,先吃完再去追回自己的血汗钱吧,魔族香菇愉快地做出了决定。 第639章 枭首者   接下来几天领地里还算平静,并没有石头人出没的消息。   但渐渐的,却出现了一些别的玩意。   事情起因最开始是一件案件,某天夜里,一户平民遭到了杀害,一家三口都没能幸免。   凶手的手段很残忍,一家三口身上没有太多伤痕,但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全都失去了头颅,头颅也不知所踪。事情最先报到城区护民团那里,然后护民团立刻组织人手介入调查。   史坦特主管的猩红十字军部,平时虽然负责着领地治安和维护街面上的秩序,但一些领民间的鸡毛蒜皮的纠纷是不会去管的,以免琐碎牵扯了军部的精力。   鉴于此,领民们自发组成了以前那种乡间护民团的形式,目的是排解领民间日常纠纷。   看他们搞得有声有色,平时也的确有效分担了军部的压力,老地精那边也给予了官方认可。   事情由此沿袭,时至今日,自由之城每个城区都有两到三个中型护民团,由一些有责任心的青壮领民组成。平时各区域有关于领民的小事发生,他们自己处理不了才会上报军部。   这起案件一发生后,护民团虽然立刻接手给予了重视,但一番询问却没得到什么有效结果。那户平民被害后住宅的财物并没有翻找遗失的痕迹,所以护民团判断这或许是场仇杀。   因为那户的男人平时酗酒又嗜赌,经常不顺心就对老婆孩子动手,在坊间有着很恶劣的风评。平时为了搞钱也经常和领地里扫荡不尽的恶棍势力混在一起,没少压榨周边的穷人。   所以护民团猜测,有可能是某户穷苦人家平时被欺凌得太过,趁这家伙某天酒醉悍然出手报复,甚至不惜用上了斩首的狠辣手段,可惜了那个家伙无辜的妻儿。   然而事情的结果还没有定论,第二起案件又发生了,一样的手段,都是头颅不知所踪。   这次遇害的是一户家境稍微宽裕的老夫妻,有个儿子在猩红十字任职,家中仍然没有什么谋财失窃的痕迹。只是因为牵涉到了猩红十字成员的家庭,案子才赶忙报到了军部这里。   等到军部介入调查,第三件相同手段的案子也接踵而来。   三天三起手段相同的案件,这次连老地精都被惊动了。   案子到索尔这里已经是第四天。   之所以会找到索尔,是因为原本看似是场简单的治安案件,却突然上升到了诡异层面。   “放松点,把你看到的重新叙述一遍。”市政厅会议桌边,老地精露出个自以为和蔼的笑容。   除了老地精,索尔、史坦特、迪勒都在,坐在长条会议桌主座这边。而会议桌对面,正坐着一个坐立不安的中年男子,被那么多大人物的目光所聚焦,他难免有些惶恐。   在老地精的鼓励里,这个中年男人低头仔细地回忆了一番,这才抬头开始了他的讲述。   这位名叫欧克的男人先向众人点明了,他是第二起案件受害人的邻居。他平时手里有着木工活计,收工后习惯去酒馆里小酌一杯,但他接着又强调自己并不酗酒,也很少喝醉过。   事情发生的那夜,他的生活轨迹并没有什么不同。   收工后去酒馆小酌一杯,听完了几个酒鬼的笑话,然后买了点零食准备带回家给妻儿。   平时欧克也算是个顾家的男人,这些年努力工作,在自由之城定居后买了一座民宅。因为住宅位置在内城区,他们所在的那条巷道平时光照还算充足,事情是在他回家时看见的。   当时拐进巷口后,他远远地就看见有一个穿着黑袍的家伙正在敲自己邻居的门。他知道邻居家的儿子是猩红十字的一位军士老爷,收入不菲,这家人平时对自己的妻儿也挺和善。   他向来对邻居很羡慕,准备等两年自己儿子成年后,试试能不能拜托邻居的关系,把自己那整天捣蛋的儿子也送到猩红十字去。不敢说从此出人头地,但至少也是一条光明出路。   看见那个黑袍后,他有些狐疑地停下脚步。他认为那也许是位拜访邻居的客人,但也有可能是什么不怀好意的恶棍,也许摸清了只有两个老人在家,准备干什么讹诈钱财的坏事。   最近他在酒馆里经常听到本城商人们说世道不好,最近更是没什么商旅来自由之城了。平时在街面上几乎很少见到穿黑袍的家伙,就算见到了他对这些藏头露尾的人也没好印象。   于是他左右看看,退出巷道在旁边的垃圾堆里抓了一截断掉的椅子腿。   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那个家伙是来讹诈老人的,他就及时冲上去把恶徒打跑。   这样还能得份邻居的人情,以后自己儿子的事拜托别人也好开口。而且要是能借此结识一位猩红十字的军士老爷,就算平时自家的生活也能受益匪浅。   于是回到巷道里后,他悄悄隐没在背光的阴暗里观察着远处那个黑袍。   那个黑袍看上去有些奇怪,似乎提着个干瘪的陈旧布口袋,一般平民用来装垃圾那种。   据欧克说那黑袍似乎敲门后没得到回应,当时在巷道口的他离得有点远听得不太真切,只是看到了黑袍抬手敲门的动作。也许当时屋内的老人睡得有些沉,然后他似乎又敲了敲。   仍然没得到回应后,那个黑袍突然像个雕塑一样站在原地不动了,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欧克觉得有些不对,卷了卷袖子准备直接上前去喝问对方。如果是邻居家的亲戚来拜访那就是个误会,但如果对方支支吾吾说不清具体来意或者慌乱,那显然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然而刚迈出一步,欧克却猛然瞪大了眼睛。   他看见那个黑袍整个人似乎原地闪烁了一下,然后突然消失了。有一瞬欧克以为是自己眼花,还抬手揉了揉,然后又以为自己是不是喝多了,但他认为自己很清醒。   今天也只是喝了两杯果酒而已,连微醺都谈不上。   再说真要喝多了,怎么还可能详细计算人情得失那些精细的事情。   于是空气突然弥漫起诡异气氛,直到身后有人经过惊动了欧克,才将他重新拖回现实。   欧克本能觉得那个黑袍似乎进入邻居家里了,虽然邻居的门并没开,但欧克就是有这种诡异的直觉。自己应不应该上去砸门呢?万一事情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呢?欧克有些迟疑。   好在并没让他等太久,那黑袍像是瞬间莫名出现一般,重新出现在了邻居家门口,提着的干瘪布口袋似乎鼓鼓地塞着什么东西,然后那黑袍往和欧克相反方向的阴暗巷道离开了。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欧克不明所以,最终选择了闭口缄默。   他将这诡异的一幕归结于魔法师老爷的离奇手段,这并不奇怪,平民就是这样的。他们平时所能接触到和听说的,就是手段莫测的魔法师故事,所以欧克认为也许那是位魔法师。   想到这里他也没放在心上,回自家和妻儿吃过宵夜后就休息了。   直到第二天猩红十字那位军士回家,发现父母遇害,事情才沸沸扬扬地传开。   当时在某户商人家里工作的欧克听说后,瞬间悚然而惊,立刻赶回了自己家里,还好自己的妻儿安然无恙。于是欧克让妻儿赶快收拾东西,把妻儿送到了朋友家里暂住。   他回忆着昨夜的细节心里一阵阵后怕,也没心情去工作,而是跑到酒馆里喝闷酒。   这件才发生的事在领地里传得很热闹,酒馆里当时正好也在传,他听了酒鬼们几句狗屁的胡扯后,忍不住跳出来声称自己是见证者。   等欧克被带到老地精面前询问时,第三起同样的案件也已经发生。   老地精听完欧克的叙述后也没得出什么有效判断,只能把索尔等人也叫了过来一起听。   听完欧克的叙述后,索尔轻敲桌面的手指骤停。   “感谢你的协助,等到你孩子成年只要品行没问题就送到猩红十字接受训练吧,这位是军部总负责人史坦特。好了,你回去安心生活吧。”索尔对这个叫欧克的男人嘱咐了一番。   “谢谢史坦特大人,谢谢领主大人,谢谢各位大人。”欧克抬手擦擦脑门的汗,语无伦次地向众人行了几个礼,然后恭敬着退走了。   剩下的众人在桌边面面相觑,接下来无疑是一场相关讨论。   但这种事情露出来的线索太少了,注定了讨论不出什么结果。就算让索尔自己来看,性别年龄身份一切都未知,根本无从判断,一身黑袍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他自己也没少穿过。   至于欧克叙述的那个黑袍闪现消失,要么是幻觉,但索尔个人倒是倾向于相信。   因为弥赛娅和茜妮尔的穿墙闪现魔法又不是没见过,甚至连规则恶灵一样会闪烁移动。当然,犯案的肯定不会是规则恶灵,不然周围范围的许多活人早就被吸进规则里了。   但如果要说推敲,顺着欧克的叙述,唯一的细节是那个黑袍提着一个布口袋。从干瘪到鼓胀,很可能里面装着的就是受害者的头颅,因为探查后的确在受害者家门口发现了血迹。   那么问题来了,正常罪犯谁会去收集头颅?邪教徒用于邪恶仪式?还是枭首魔?   又或者……秘境噩梦收藏家跑到领地里来了? 第640章 夜半敲门声   会议桌边最终的讨论结果,只能是加派街面上的巡逻人手,以广撒网的方式抓捕凶手。   虽然众人都不畏惧战斗,但如今的自由之城早已经不小,凶手什么时候动手,在什么地段动手,一切随机性太大,完全无迹可寻。众人总不可能什么也不干,每天去街面上蹲守。   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希望防卫人手的增加能收到效果,但众人都知道这件事还没完。   果然,第四天夜里案件仍然发生了,凶手的风格没有丝毫改变,无声无息收走了被害者的头颅。随着接连的事件所带来的影响,流言终于发酵,领民当中开始有各种谣言在传播。   有的说有个乞丐会半夜来敲门,一旦你开门,他会举起手里的布袋向你示意。不论你置之不理还是善心施舍,最后都难逃被枭首的命运,因为对方不要钱财食物,而是你的头颅。   有的说听见半夜敲门声基本就完蛋了,不论是否开门都挡不住对方,对方并不会破门而入,而是有独到潜入手段。反正最后你仍然难逃被枭首的命运,翻窗子逃跑或许还有机会。   总之只要这个诡异的家伙前来敲门,不论门开没开,最终被害者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各种流言传得有模有样就像真的一样,一时间人心惶惶,也不知道背后有没有邪教徒在推动。   第四个案件发生之后,对于案情倒是又有了一些补充,仍然是来自于受害者的邻居。邻居声称当时入夜后模糊间听见了隔壁的敲门声,然后隔壁的壮汉家开了门,之后再无动静。   当时这位邻居好奇心很强烈,他听过领地里的敲门声传闻,很想打开房门去一探究竟,但终究没敢。等第二天确认的确是邻居一家遇害后,他还一脸后怕地说着自己的先见之明。   接下来第五天案件仍在持续发生,连老地精准备在领地里搞的庆典活动都因此被推迟。   所有案件综合起来只有两个共同点,一是都发生在夜里,二是受害者都被收走了头颅。   凶手动手时的目标选择似乎很随意,完全无法缩小范围。目标中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小孩,有富人有穷人,有独居也有家庭,总之自由之城内外城区几乎各方向都有过案件发生。   不过从第五天后,凶手的动手范围和斩首数量似乎扩大了,第六天新城区那边有一家遭了殃,地精也遇害一家,第七天兽人族也完蛋了两家。好吧,看来这凶手没什么种族歧视。   自由之城街面上的巡逻人手已经加派到了两倍。   甚至老地精还在整个领地里施行了宵禁制度,但是没用,仍然没能扼制案件的发生。毕竟案发时某处响几声敲门声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又没有什么明显剧烈动静,根本无可追索。   埃森和比格尔也对此投予了极大关注,他们的宅邸在内城区,也相当于毫无保障暴露在凶手的残暴之下。兽人族和地精族长老也纷纷找到老地精,声称已严重影响民众正常生活。   如今这件事整个领地三个城区和异族区域,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几乎人尽皆知,毕竟这关系着自身的安危。本来以为是一场普通的仇杀案件,想不到却渐渐演变成了这么一个局面。   这两天老地精也被这件事搞得有些焦头烂额,不过他也没把锅甩给索尔,毕竟索尔也不是神。整个猩红十字大动干戈仍然没能找出凶手,个体强大也没用,你得先找出对手是谁。   实际上得知事情始末的当夜,也就是第四夜,索尔就已经投身其中。不过他能做的也很有限,无非是亲自带人加入巡逻,争取事件发生时能第一时间赶到,史坦特和迪勒也一样。   可惜那夜的事件爆发在外城区,等索尔飞快带人赶到,民宅里早已只剩下无头的尸体。   那之后几天,索尔也一直参与了夜间的巡逻,却始终没能够揪住凶手的尾巴。他感觉自由之城就像一片宽广的海域,而凶手在其中就像一条小鱼一样自在游弋,还真不好抓出来。   索尔甚至怀疑会不会有一个枭首魔混进了领地,毕竟那怪物就是因为喜欢枭首而得名。   这几天索尔基本都会巡逻到半夜,但基本都在自己宅邸周围的范围。在弄清敌人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以前,他还真挺担心自家的香菇遭遇危险,只能时刻徘徊在宅邸周边以防不测。   香菇们被索尔撵去两两抱团睡一个房间,连沉睡的贝丝和克莉丝都移到了房间里。宅邸的护卫也已经增加,每班岗都会确保至少有两名女护卫,不时去主要卧室的过道里逛一圈。   索尔对自家香菇的要求是一旦听见敲门声,迅速从双子塔传送走,然后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索尔把两个双子塔分别放在了两个香菇卧室里,不论哪边门响四个香菇都能迅速抱团。   至于沉睡的两个香菇也没有关系,双子塔并不是只能够传送单人,也可以携带人或物。   茜妮尔和编外党那边,索尔也逐个通知过,尽量把工作安排在晚上时分完成,然后白天休息。虽然自由之城几千户家庭,但这其实是个概率,那疯子会找到谁的门上还真不好说。   既然不知道是什么在威胁领地,索尔认为所有的小心都是有必要的。这家伙既然从没被人看见过相貌,可能真的有什么神出鬼没的手段。一无所知,自然谈不上有效防范和应对。   又是新的一天,旧的麻烦仍然没有解决。   索尔来到市政厅,老地精难免又是一番抱怨,昨夜内城区仍然有新案件发生,似乎那个可怕的家伙又转回内城区来了。对此索尔给了老地精一个建议,不行就把白天和夜晚错开。   说穿了就是像宵禁制度一样,推行一个新的作息制度。   晚上工作,白天睡觉,就像他对萨丽雅她们提议的那样。   索尔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毕竟那个未知的凶手,也有可能因此把作案时间调整为白天。   老地精听完后抱手若有所思,但表情显然是有些不情愿的。因为调整和推行以及制度的贯彻并不算什么难事,问题在于一旦这么宣布,相当于官方出面承认怕了那个家伙。   可再这么持续下去,每天一到六个不定的牺牲者,这数目虽然暂时拖不跨自由之城总人口,但对于环境和人心稳定的影响却极其恶劣,那不是任何一个有责任心的领主想看见的。   索尔没说的是,其实调整作息也不敢说一定有效。   因为所有直面那家伙的受害者最后都死了,没有具体证据能证明那家伙的作案动机。他到底是因为夜里感觉到了人们的睡眠气息而出手,还是只要到了夜里,他就会习惯性出手。   如果是后者,那说明和住宅里的人是否在睡觉并没有直接关系。凶手夜里来,不论宅邸里的人在睡觉还是工作又或者干别的,只要宅邸里有人就完蛋,如果是这种那就很麻烦了。   心事重重的回到宅邸,索尔和安朵豆芽一起为香菇们准备了晚餐。   他今天不准备再参与夜间巡逻了,接连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今晚准备好好补充下睡眠。   餐桌上,众人都有些沉默。   往日这样的时刻,香菇们都会聊些领地或工作中的趣事来活跃氛围,但眼下香菇们都知道索尔在外面的压力不小,虽然这是整个领地的事,但香菇们一直认为索尔是领地的脊梁。   对此索尔也只能尽量微笑,鼓励大家放松高兴点,不值得为这些琐事影响了心情。   在索尔心里这当然不是琐事,只不过他更清楚活着就要面对,不论到来的是什么。   餐后,众人坐在桌边也没像往日那样欢乐,气氛仍然凝重。   看安朵豆芽收拾完餐桌向众人道别,众人纷纷嘱咐她小心,眼下有门的地方都不安全。   “我回去看书了。”克蕾蒂起身准备回房间。   “那我也回去继续我的研究。”洛娜也起身。   “看什么书研究什么?都去我那里,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大魔王挥挥手。   等到众香菇来到索尔房间,把贝丝和克莉丝两个沉睡的香菇也搬到房间里后,大魔王用后背把门板抵拢。   “我有强烈直觉,那家伙今晚可能会来敲门,所以我们必须在一起。”索尔一脸严肃。   “呸,烂借口,你就是想对我们下手,来满足你的邪恶欲望。”佩蒂立刻啐了口。   “下手?你们全身上下每个地方早被我吃透了,还有下手的余地吗?”大魔王笑了。   听着邪恶的虎狼之语,四个香菇包括新加入不久的圣女艾蕾莎,全都闷着头一脸羞涩。   很多时候她们都觉得自己已经经历了很多,已经是个独挡一面的猎人了。但大魔王每次都会让她们明白,在真正的丛林老猎手面前,你们那点可怜的经验连新手冒险者都算不上。   “你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大合唱了?我看不如就今夜吧。”邪恶目的被拆穿,大魔王也毫不在意,把四个鲜嫩娇羞的香菇掳到床上,把她们鸭子坐按在那里。   夜色虽然美好,但现在睡觉难免早了点,于是大魔王挤进香菇们的圈子里开始讲笑话。   索尔讲的笑话,都是稍微带有邪恶气息的,主要来自于平时史坦特和迪勒的讲述。这两个污秽的家伙一直都有相关爱好,在搜集素材方面更是堪称狂热,随便几天就能攒一大堆。   来自民间的,来自贵族阶层的,来自不同种族的,来自男男和女女的,简直无奇不有。   索尔虽然每次听得津津有味,但单纯的心灵难免被污染,只能带回家继续污染自家香菇。   单纯的香菇们哪里听过那种史坦特风格的粗俗笑话,不一会就‘噗嗤’‘呼哧’又是笑又是呼吸急促,脸红成一片全都不好了。看气氛撩拨得差不多,大魔王才停口搓了搓手。   “来吧,我可爱的小香菇们,在大魔王温暖的怀抱里忘记一切吧。”大魔王一脸鼓舞。   “不要了吧,有两个女守卫经常过来卧室外的过道里巡逻,万一被别人听见我们还怎么做人?”洛娜扭捏着。   “还做什么人?好好做你们的香菇不好吗?再说谁敢偷听我扣她工钱。”大魔王瞪眼。   “那万一凶手来敲门怎么办?”克蕾蒂问。   “正好打爆他狗头。”大魔王一脸英勇。   “打不过呢?”艾蕾莎又问。   “那就被打爆狗头。”   “噗~”   正当大魔王把一众香菇扑倒准备采花蜜时。   “嘭~嘭~嘭。”卧室门突然被敲响,一阵清晰的敲门声传来。 第641章 街道战   房间中的欢笑声突然一滞,空气死一样的寂静。   这阵敲门声来得很诡异,安朵豆芽离开后领主府的人都在索尔这里了,小豆芽去而复返的可能性不大。也不像是宅邸守卫,如果是守卫有事禀报,按照礼节肯定先出声才会敲门。   这门背后……会是让领地闻风丧胆的凶手吗?   索尔迅速回头,无声伸出根手指扫了香菇们一圈,做了个抓握动作。众香菇了然,或魔杖或短剑纷纷拿起各自的武器,抱团进入战斗状态。非常时期,她们的武器随时放在手边。   佩蒂双手握剑有些紧张,毕竟众人当中她几乎没多少实战经验,其他克蕾蒂和艾蕾莎以及洛娜都是一脸严峻,却没什么慌乱神色,说起战斗,鱼人和死灵她们也送走过不少。   之前说起凶手会不会来拜访时,索尔半开玩笑半是叮嘱已经说得很清楚。如果凶手真的来了,不论是什么由他独自面对,香菇们绝对不准插手,围观都不行,这是索尔的死命令。   刚才嬉闹时索尔经常背着的长剑已经解下放到了一边,实际上他也不需要。   看到自家香菇们全都已经严阵以待,索尔这才放心地点点头。然后在香菇们的注视里索尔整个人闪烁了一下,变成了一个披头撒发浑身暗金色粗糙皮肤的怪物,双眼像两盏死灯。   “又变枭首魔,真是丑死了。”金发克蕾蒂握着魔杖嘀咕了句。   “就是,难说领地的案件就是他在捣蛋也说不定,趁机去袭击别家香菇。”艾蕾莎说。   索尔忧伤地转身面对着房门,这些臭香菇,这种时刻趁机诋毁大魔王真的好吗?   他变枭首魔是有原因的,身体的灵活性自不必说,锋利双臂也很好用,关键是索尔心里也怀疑有枭首魔在领地里兴风作浪。那正好,枭首魔打枭首魔,看看谁才配背负这个名号。   按照这几天搜集到的情报,那个凶手敲门时不会只敲一次。   锋利手臂还不太好开门,索尔用刃面别住门把也不打开,只是耐心等待着。   “嘭~嘭~嘭。”果然,门外的来访者没有得到回应,过了一会又敲了一次。   索尔也不去问是谁。   几乎在敲门声落下的瞬间猛然拉开房门同时收回手臂,以确保随时能甩出斜面的斩击。   门板揭开来访者真相的瞬间,门前的索尔是有些心寒的。因为门外立着一袭黑袍,微微低着头,仿佛一个安静的思考者,如果不是他手里提着一个陈旧布口袋的话。   居然真的来了!   索尔心寒是因为,看清的瞬间,这家伙的兜帽下没有脸。倒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一片漆黑虚无,却在眼睛的位置有两颗刺芒星状的微光在闪,那应该就是这家伙的眼睛了。   陡然直面这诡异的容貌,索尔甚至有一瞬想起了规则恶灵的笑容,心里唬了一跳。但是恍惚的短瞬后索尔已经悍然出手,瞬间甩起一记自左下发起至右上的深渊的裂痕。   心里难免有些沉重,因为索尔完全看不出来这家伙是个什么玩意,显然很辣手。这副丑样不论是恶灵还是规则恶灵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他退无可退,因为自家香菇全部都在身后。   开门挥剑,索尔几乎一瞬间完成了这个过程,只是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流速,骤然迟缓。   可惜这记深渊的裂痕并没能像往日那样带起翻滚的岩浆,而是被对方躲开了。   这家伙也不知道有没有智慧,估计也是因为第一次敲门遇到这种贴脸攻击,让他有些意外,他几乎是在索尔锋刃将至的刹那突然消失了,   索尔心里瞬间被唬了一跳,以为这家伙进入了自己身后的房间里。   猛然回过头,一众香菇正绷圆了小嘴似乎想要叫喊,好在房间里并没有那个黑袍身影。   “呀~小心!”等香菇们合唱的惊呼声响起时,索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黑袍怪物就站在卧室的过道里,并不是在等索尔,而是他的行走就是这样的。   闪烁一下,出现在几步的距离外,然后再闪一下,继续瞬移,有点像法师们的闪现。   索尔追得很果断,既然是远离自家香菇的相反方向,他就没什么畏惧了。另一个原因是,既然第一次交锋对方选择了退避,很可能是实力层面不及自己,又或者有什么未知顾虑。   就算只为了领地这些天那些无辜的领民,索尔也不可能把他给放走了,不论他是什么。   看着索尔盗贼步伐拉出的残影,速度上并没比自己慢多少,黑袍突然故意停顿了一下。   索尔的深渊裂痕几乎是转瞬即至,然后黑袍一个后撤闪现,在几步外重新出现的瞬间骤然抬手,一束不大的黑影突然向着索尔激射而来,来势迅猛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对方无疑很聪明,知道索尔处于盗贼步伐的高速运动里,他也无法命中目标。所以他故意停顿片刻骗出索尔的斩击,在盗贼步伐没有再次起步的瞬间发动突袭。   这短瞬里,索尔看见这束射来的黑影的高度后瞬间了然。这分明就是冲着自己的脖颈处来的,看来这就是对方枭首的未知手段了。   索尔有两种选择,要么迅速蹲下放低身形或者迅速侧身,但索尔选择了挥手硬撼。因为侧身或者蹲下,视野会瞬间丢失或者动荡,动荡其实也算是视野丢失的一种。   在这种高速战斗里,片刻的视野丢失可能就完蛋了,毕竟对方扔来的玩意速度那么快,完全可以趁着索尔躲避的短瞬再扔几个来,没有视野总不可能赌运气。   所以索尔直视着黑袍和攻击,迎面挥手猛斩。   “铛~”索尔的深渊裂痕准确斩击到了飞来的残影,发出了兵刃碰撞声。听见这声响声索尔瞬间放下了心,至少挡住了,怕就怕无可阻挡的诡异手段穿透自己的身体。   奇怪的是被斩中的不规则玩意并没像硬物相撞后一样弹开,而是突然停在了空中。然后表面出现了一小道岩浆翻滚的裂痕,裂成了两半,接着像两片碎裂的落叶一样飘荡着落地。   这无疑是很诡异的一幕,   但索尔也只是余光瞟了一眼就继续追敌,眼下可没有什么搞学术研究的余裕。   很快,两人一追一闪,即将离开过道和走廊,   两个正准备往这边巡逻的女性守卫一脸骇然,纷纷惊恐地拔剑背靠着墙面让开道路。   一路追逃渐渐逼近了庭院和大门。   半路上怪物不时会抽空给索尔来一下,所幸都被索尔挡下。   正门处的守卫们同样一脸骇然,除了拔剑让路却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这一幕已经深深超出他们的理解,看上去就像一个怪物在追另一个怪物。   索尔几乎很少在人前展示变身,眼下也顾不上这些了。   “叫史坦特和迪勒来。”索尔再次挡下一记攻击,然后呐喊了一声,喊声落下人已远去。   守卫们浑身一震,这怪物会说话!?等等……那似乎是领主大人?是了,那个黑袍有可能是最近领地正在通缉的恶敌枭首怪。守卫们迅速构建了自己的理解,派人去喊人去了。   转眼索尔和黑袍已经冲上了街面,眼尖的行人纷纷尖叫逃离。   理论上黑袍如果随手甩出几道攻击,周围挡不住的人都是枭首的下场。但索尔也顾不上喊话了,有那余裕还不如追紧一点,让黑袍放不开手脚。   双方的速度几乎差别不大,索尔拼的是体力,对方拼的……也不知道是魔力还是什么。   史坦特和迪勒带着人比想象中来得快,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   “别靠近,保持距离和区域照明。”索尔被唬得大喊一声,他可不想战后收获两个无头蜥蜴人和半身人。史坦特他们注定了无法下场,索尔叫他们来是组织人手点亮周边的照明。   今天既然遇到了,有可能的话拼尽全力也要把这家伙留下来,但如果周边照明不够,这家伙闪来闪去没准什么时候就顺着黑暗区域溜掉了。   史坦特和迪勒一听就知道这不是他们能插手的层面,于是大片火把很快亮了起来,以索尔和黑袍的战场为圆心,周围众人时时随着战场移动。   一时间街面大亮,所有的猩红十字、除靈人、领民,全都举着火把成了围观者,甚至还有嗓门大的家伙在那里喊领主大人加油。   一些除靈人似乎想使用除靈物品或者除靈手段,但索尔和黑袍的战斗节奏太快,他们根本跟不上速度,不敢随意出手打乱领主大人的步调,只能成了围观喊加油的一部分。   亮是够亮了,但索尔气得只想骂人,我特么需要你们喊吗?   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围个屁的观,要不是大魔王拖住他,你们有多少狗头够斩?   不过不得不说这还是有效的,四周大亮之后,黑袍似乎也有点慌了。   他终日行走在阴暗里,可能想试图遮住自己疯狂的容颜,现在却成为焦点,在通明透亮里被许多灼热的视线像看猴子一样盯着。   不过愤怒归愤怒,现在四周远处全都是头颅,问题狗头太多他也斩不过来。关键是索尔的枭首魔就像跗骨之蛆一样,根本不敢有稍长的停顿,只能不停躲躲躲。   终于,某个间歇他似乎也绷不住了,猛然甩来两记迅捷的黑影,被早有防备的索尔用锋利双臂一手斩落一个。再抬头,黑袍已经张开双手仰天呐喊了一声。   “小心!”索尔大声示警,虽然不知道这家伙要做什么,但这样子还挺吓人。   那尖锐的啼音不像鸟类也不像兽类,完全听不出来是什么玩意。   原来这家伙……还会叫的吗?索尔心里感慨了句,下一瞬索尔的目光却猛然一凝。   光照里的黑袍这么一抬头,那无脸的诡异容貌再也藏不住,滑落的兜帽下露出了一个黑烟状脑袋样的玩意,那两点充当眼睛的刺芒似乎比周围的光亮还要刺眼。   看到这张丑到极致和诡异的容貌,周边本就隔得很远的众人纷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显然被吓坏了。   索尔心里则是一沉,心想完蛋了,一般丑人最怕暴露在围观里,现在连兜帽都打掉了,这家伙连遮都不遮,显然是要拼命了估计。   果然,下一刻,等黑袍长啸结束,突然……从一个黑袍变成了两个。 第642章 久违的十字   看着那诡异的黑袍身影突然一分为二,一瞬间索尔也摸不清是他的分身技能,还是又召唤来了一个。毕竟这家伙刚刚仰天呐喊嘶鸣,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喊人。   不过有一点索尔很清楚,自己顶多能拖住一个,一旦这两个家伙分开窜进人群,史坦特和迪勒都未必挡得住。看来今天要留下这个家伙有点难了,毕竟二选一谁知道哪个是本体。   甚至有可能两个都必须消灭,邪恶的本体才算真正死亡也不一定。   “快带人群撤离!”索尔向着围观的众人呼喊了一声。   实际上都不需要他提醒,看到黑袍诡异的相貌,还有这种分裂般的诡异手段,众人这才想起对方可是个残暴的枭首怪。于是围观的领民退到更远的地方继续围观,除靈人和猩红十字则留了下来。   此时战场已经从街面来到了广场,宽阔的地形对于索尔无疑是有利的。   其实一开始如果这个黑袍往漆黑巷道里钻,凭着那手闪现不定的移动,索尔估计也无法死死咬住,最终只能目送他离开。但黑袍也许是想要硬吃下索尔,这才拖到了眼下的局面。   面对一分为二的黑袍,索尔也没敢贸然出手。   他准备看看这两个怪物想要做什么,如果对方一个逃跑一个留下拖住索尔,那索尔也只能尽力留下一个。如果两人合力进攻,索尔可能就有些吃力了。   完成分裂的两个怪物同时转头看了过来,被两个双生子一样的玩意盯着,说实话压力还是挺大的。看起来他们是准备联手硬吃自己了,索尔瞬间心神紧绷做好了防备。   然后两个黑袍同时抬手,和之前一样的把戏,两道枭首的黑芒激射而来。索尔迅速故技重施精准地将黑芒斩落,只是应对的瞬间他有些迟疑,两个黑袍的攻击似乎……变慢了点?   诱敌?还是对方分裂后整体实力有了削弱或者说分摊?索尔觉得可能是后者。   趁着索尔应对这记攻击的短瞬,两个黑袍闪烁了一下。   有一个黑袍瞬间出现在索尔正面抬手继续一道黑芒,索尔的汗毛几乎瞬间竖了起来,他感觉另一个黑袍肯定在自己身后,而且很可能已经出手了。   在这种前后包夹的局面里,索尔也顾不上保持什么视野了。   几乎在黑袍抬手的瞬间,索尔立刻果断朝着侧面一个翻滚。   甚至害怕对方有预判轨迹的攻击,滚出一小段的索尔还用锋利手臂在地面点了一下,强行用力量改变了直线翻滚方向,硬生生滚出了一个直角轨迹,力量将尽时还就势连滚了下。   在地面上满地扑腾或许滑稽而狼狈,但总比完蛋强。   迅速起身找回视野后索尔松了口气,这次夹击显然躲开了,追击也没紧随而至。   两个黑袍对于索尔的成功躲避似乎毫不在意,又一次闪烁后,仍然是前后包夹的局面。   索尔只能迅速侧身,确保两个家伙同时待在自己双眼的余光里。   分裂后的黑袍虽然弱了一些,速度变得和自己差不多,但因为两个黑袍间有了配合,索尔也无法像之前面对单人时那样狂突猛进。所以战斗并没轻松多少,反而比之前更被动了。   接下来索尔不出意外陷入了苦战,全神贯注地应对着两个黑袍的枭首黑芒。   因为过于专注,周围整个世界的声音和景物仿佛消失了,只剩下两个鬼影一样的敌人。   这样下去自己会被玩死的,某个间歇索尔有了结论,却想不出破局的方法。   两个黑袍始终保持着夹击索尔的局面,不论索尔如何突进移动,两个黑袍每次闪烁现身后,站位始终位于索尔一前一后。不时还会从索尔视野盲区偷袭一下,索尔应对得很艰难。   一阵黑芒飞掠攻击互换后,两个黑袍似乎觉得战术效果不大,攻击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同时抬起了两只模糊黑烟状的手相对虚张开,双手间迅速涌现大片迷雾,在广场上弥漫开。   那雾气有没有毒不知道,但能遮蔽光明。   索尔瞬间了然,对方显然想用大范围的黑雾来遮蔽自己的视野。   强行转身冲袭了一次,索尔想要打断对方的黑雾。但索尔才刚有所行动,一道带着预判的黑芒瞬间飞向索尔前进方向上,索尔顶着左肩被削飞一小块的代价贴近了其中一个黑袍。   可惜没什么用,那黑袍虽然暂时被索尔的斩击打断,也只是原地闪烁了下,再次拉开距离和站位,抬起双手继续不紧不慢地释放着黑雾。那挑衅的意思很明显,随便你怎么扑腾。   周围围观人群的呐喊助威声早已经停下,稍有战斗见识的人全都看得一脑门汗,他们都能看出此时广场当中对峙的凶险,可是却没人敢贸然出手帮忙,或者说根本帮不了。   不论除靈物品还是魔法施放都有个作用时间,而战场上的三个身影移动速度太快,法师们的法术出手根本没有丝毫把握能命中敌人,搞不好还有可能砸在索尔头上。   更何况就算侥幸命中,那伤害对于这些特殊的怪物估计也是个笑话。之前面对恶灵时法师们就有些怀疑人生了,不到四阶的话,往日犀利的魔法砸在恶灵头上别人连头都不会回。   索尔家的香菇们也早就到了,除了佩蒂留在宅邸里照顾两个沉睡香菇外,克蕾蒂洛娜和艾蕾莎都来了,全都站在场边捏着小拳头悬着心。   克蕾蒂和洛娜本来是准备强行出手的,但被一直混迹于教廷,战斗经验更为丰富的艾蕾莎拦下了。   理由是现在索尔和敌人之间勉强还能保持平衡,但如果几人贸然出手,新的变化未必是众人所希望的,甚至起到反作用将平衡打破,把索尔拖入劣势也有可能。   就算对两个黑袍的伤害承受能力不了解,光是这不下于六阶的移动和闪避速度,就不是她们的四阶魔法能准确捕捉到的,所以众人也只能揪着心在一旁干着急。   索尔没去关注肩膀的伤口,只是迅速侧身回到之前局面,确保两个黑袍都在自己的余光里。看来对方的手段不止斩首黑芒,还有分身和黑雾,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尚未使用的把戏。   迅速分析着战况,索尔却得不出有效战术。眼下的战局显然对自己很不利,因为当他冲向其中任何一个黑袍时,无防备的后背就会暴露,完蛋可能只是在瞬间。   黑雾扩散的速度不慢,范围渐渐扩大,索尔余光里的两道黑袍身影也开始有了模糊的迹象。索尔脸上不断有冷汗滴落,等黑雾范围扩散得足够广阔浑厚,他知道败局已经不远了。   想要跑掉并不难,随手撕开一个随机传送卷轴就再见了,可是他不敢。   他要是不管不顾的一逃,领地里的领民和众人就像手无寸铁一样等着敌人去收割。   索尔抿着嘴,冷静思索着是否还有什么是自己能利用的。   好在,变数到来的虽然很意外,但却及时而且有效,只不过并不是索尔想出来的。   某一瞬,黑雾上的天空似乎微亮了一下,然后一道连残影都看不清的黑影悍然砸下,连带着地面都跟着颤动了一下。怒捶大地般的碰撞声之后,瞬间灰尘四溢。   索尔惊骇地偏头,随即目光猛然一凝,机会!   飘荡的灰尘里,一大个泛着微光的圣光十字倾斜着穿心而过,将其中一个黑袍死死钉在了地面上。黑袍瞬间整个人全身像是被腐化一样冒起了白烟,发出了惨厉不似人声的哀嚎。   骤然看见这一幕让索尔有些恍惚,当年在奥德伦萨的舞会上,他也曾被这么钉过一回。当时索尔连心脏都有不起,占着诅咒体质倒不算疼,但那种被圣光腐蚀的滋味绝对不好受。   索尔后来还专门打听过这个魔法,圣光审判,专门用来对付顶级邪恶的,是自己的菜。   这就是高阶魔法的可怕之处,几乎没什么预兆和反应时间,完全无可躲避的感觉。   短瞬的恍惚后,索尔已经向着被钉住的黑袍冲了上去。身后的黑袍不出意外甩来一道黑芒想阻止索尔,可惜他猜了左边,索尔的残影踩着盗贼步伐出现在了右边。   没什么斩击声,深渊的裂痕就是这样,不过这一记擦身斩索尔感觉斩得很实在。   横抬剑刃掠过对方腰际,有种彼此瞬间交错而过的优美感。   被十字架禁锢的黑袍并没能躲开,也可能是伤势太重,想闪却闪不动了。   被索尔一击掠过后,黑袍身体表面出现了一道岩浆翻滚的深深裂痕。并没出现什么腰斩后的分离,但是从对方那猛然加剧的哀嚎,不难听出他完蛋了。   那尖锐的死音嚎叫在广场上扩散出去很远。   索尔一边戒备着剩下那个黑袍,一边绷紧神经硬扛下这记精神攻击。围观的许多心志不坚的法师和除靈人一阵眩晕,更远处甚至有领民直接跪了下去。   想不到这家伙长得不怎么样,嗓门还挺大。   索尔的斩击过后,黑袍整个人突然哀嚎着渐渐燃烧起来。   那鲜红色诡异火焰宛如血液一样,很快从头燃到脚,黑袍整个人也在火焰里烧成了灰。   目送着这个家伙离开,索尔才甩了甩锋利手臂上并不存在的血迹,转身面对着最后一个黑袍怪胎。 第643章 光辉牢笼   “呼~”索尔暗自松了口气,自己终究还是坚持到了最后,等来了再次放单的机会。   眼下面对着这个速度被削弱的黑袍,索尔很有把握将其留下。就算这个黑袍还能够再次一分为二,索尔相信等对方的实力再次被削弱后,就该轮到自己的实力压制对方了。   可惜索尔的想法并没能够实现。   也许是看到自己的兄弟或者说分身被干掉了,也可能是因为刚才那记突如其来的圣光十字,让黑袍感觉到了还有其他强大的家伙在场。他深深看了索尔一眼,然后身影闪烁起来。   索尔以为这家伙又要玩什么瞬移偷袭的把戏,迅速戒备着周围。   然而下一瞬黑袍再出现时,已经骤然和索尔拉开数步的距离,一出现又立刻闪烁,已经一路闪烁着渐行渐远。对方显然是准备逃走了,逃得索尔猝不及防。   该死的落水狗,刚才二打一你打得很欢乐,现在局势一不对你倒是溜得快。   索尔迅速迈开步伐追击上去,不过看着黑袍逃离的方向,索尔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因为那个方向上正有一些领民在尖叫着惊慌逃离。   万一黑袍愤怒中顺手收割掉几个领民,那终究是场遗憾。就算他只顾着逃命没有出手,只要今天被他逃掉,不难想象他今后的后续报复会有多么疯狂残忍。   可惜索尔也没有办法,黑袍就算被削弱了一次,速度也和自己仍然差不多。   哪怕索尔六阶的速度全力追袭,终究也只是一场驱赶。   一边追击索尔很快又气愤起来,刚才领民们围着喊加油的时候索尔就想骂了,这些蠢货难道一点眼色都没有吗?这种敌人一看就不好惹吧?为了围个观付出生命的代价值得吗?   现在好了,再掉几个狗头你们就知道现实的残酷了。   这特么等事情结束必须让老地精颁布一条领地法令,以后领地里再有战斗,围观者死。   不过不得不说世事总是充满了变化,索尔所担心的那幕领民被残杀的局面并没有发生。   黑袍一路闪烁飞逃,索尔怀疑如果这家伙有腿的话可能双腿已经甩成风车了。   可惜黑袍终究没能逃到广场的边界,某次闪烁再出现之后,黑袍的周围突然瞬间出现了一个光辉的牢笼。那牢笼的材质不是铁栏,而是浅蓝色的魔法围栏,正好将黑袍笼罩其中。   这个不知名称的牢笼出现得很是精妙,或者说预判得很准。几乎在黑袍闪现又出现的同时就已经形成,抛开其中微小的时间差,看上去就像是黑袍自己一头闪现进了笼子里一样。   被魔法牢笼罩住之后,黑袍迅速在牢笼里又闪烁了一次,可是再出现后整个人仍然还在牢笼里。似乎他的闪现移动突然失效了,或者说牢笼造成了某种未知的法术隔绝。   就是这被阻碍的短暂,狂追而来的索尔已经扑到了牢笼边。   只是索尔一时也有些迟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连着牢笼一起斩下去,又或者……用手臂的尖端捅死他?问题深渊的裂痕似乎只能附带在斩击上,对刺击类攻击好像没什么效果。   看见索尔追上来围着牢笼绕了一圈,黑袍也有些慌了。原地闪烁了两次都没能脱离出牢笼,他索性心一横直接抬起双手抓住了围栏,探头就往牢笼外钻,似乎想直接强行钻出去。   这个由魔法光辉组成的牢笼虽然不是实质的,但在黑袍的脑袋触碰到围栏的瞬间,笔直的围栏被他拱得向两边分开有些变了形。黑袍的脑袋是出来了,但是身体却没能及时钻出。   这一幕突然就有些滑稽,等黑袍脑袋探出围栏,原本变形的围栏瞬间绷直。黑袍一大个狗头钻出来身体却出不来,想收回狗头又退不回去,似乎在脖颈的位置被卡住了。   索尔也没顾得上笑,对着探出围栏的狗头猛然向下就是一记怒斩。   上次在迷宫里斩双头饿狼时索尔就对史坦特说过,有些姿势太顺手,不斩一下不舒服。更何况眼前这个黑乎乎的狗头就那么横探在围栏外,这世上几乎不会有更好的斩首姿势了。   势大力沉的斩击转瞬即落,黑袍终究没能躲开,或者说就算他还有什么诡异手段,这短瞬里也没有施展的机会了。并没有什么狗头乱滚鲜血狂飙的景象,黑袍的脑袋还在脖颈上。   只是随着索尔的斩击落下之后,黑袍脖颈间出现了一道岩浆翻滚的裂痕。   也许是因为索尔的斩击封住了他的咽喉,整个过程无声无息,黑袍连声哀嚎都没发出。   保持着脑袋探出围栏的姿势,黑袍全身冒出了鲜红色火焰开始自燃消逝。   而魔法牢笼似乎是时效到了,突然就自我崩散瞬间变成了满天的魔法光辉,随风而黯。   黑袍从护栏间掉落下来,双手拄着地面无声地跪在地上,鲜红色火焰从头部开始逐渐蔓延全身,很快将黑袍送往了他该去的地方。   不久后,空旷广场上一片寂静,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只剩下索尔的枭首魔身影。   习惯性甩了甩手臂上并不存在的血迹,索尔重新变成了黑色大衣的身影,然后向着广场的周围挥了挥手。主要是不做点什么他感觉很不自在,特别是周围还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英雄万岁!”   “领主大人英勇!”   “香菇党必胜!”   索尔虽然不喜欢这种过于喧闹的场面,但对于领民们的欢呼他也只能挥手致意,只是隐约间,索尔觉得欢呼声里似乎混入了什么奇怪的口号。   周围虽然欢呼声响成一片,但索尔心里仍然有些凝重。今天这场战斗发生得很突然,直到把黑袍斩首送走,索尔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送走了个什么玩意。   转过头,老地精、史坦特、迪勒,还有自家的香菇们,许多人全部都向着广场上涌来。   索尔沉默着,转头在人海里仔细寻找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一袭白裙的茜妮尔。   实际上刚才看到那记圣光十字审判时索尔就已经猜到了,应该是茜妮尔出手了。黑袍虽然实力不俗,但终究也没能高过规则恶灵去,所以茜妮尔七阶的魔法能力无疑奠定了胜局。   如果两个圣光审判或者两个光辉牢笼同时扣下来,战斗肯定早就结束了。   但索尔知道那不现实,高阶法师们的魔法虽然犀利,同样有着冷却时间,不可能不要钱一样的随手乱丢。或许低阶的火球类法术倒是可能连续不断,直到自身的魔法力耗空为止。   而且越高阶的魔法前置准备就越麻烦,比如吟唱时间和符文组合又或者魔力抽取之类。   刚才那记圣光审判应该耗费了茜妮尔不小的魔力,所以缓了一会才又跟来了一个牢笼。   她发动魔法时应该动静不小,惊动了周边的围观者。只不过最后是自己拿下了敌人,现在广场上一片热闹,全部人都向着自己簇拥而来,反而没什么人去关注她了。   索尔越过人海,对着小香菇微笑着点了点头,今天这个人情显然欠大了。   茜妮尔默默看着索尔,眼睛眨了眨,然后转身迅速提着小裙摆跑掉了。似乎是害怕索尔又来强行感谢自己,或者扬言自己破坏了广场路面来找麻烦,反正那家伙总有许多烂借口。   看着小香菇落荒而逃的背影,索尔有些感慨,这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同归于尽的茜妮尔吗?看来她心中的仇恨应该是放下了,至少也放下了一部分。   她曾经恨不得生嚼自己的血肉,刚才那种局面,她甚至都不需要落井下石,只需要袖手旁观索尔就会因为战力不济最终自然消亡。可她最终还是出手,精准地打破了索尔的劣势。   看来又要找个时间,好好地去感谢一下小香菇了。   想起那妖娆的扭动,索尔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可惜好心情并没能持续太久,很快就被一个聒噪的声音破坏了。   “我觉得怪物来敲你的门是对的,不然你这家伙还未必愿意出手!”老地精总结着。   神特么是对的?索尔翻个白眼懒得理他。转过头,史坦特和迪勒的狗头又凑了上来,似乎对茜妮尔的真实实力很感兴趣,想从索尔嘴里套出第一手资料,好留待以后说嘴。   索尔心累的再转过头,看见自家三个香菇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显然刚才也没少担忧。   “谁让你们乱跑的?我的话没人听了是吧?万一怪物有同伙怎么办?”索尔虎着脸。   “哎呦~!放心吧,一切都很安全,我们是特意来为你加油的,没有我们的呐喊助威你怎么会战斗得那么出色?”克蕾蒂和艾蕾莎两个面纱怪跑上前一边一个抱住了索尔的手臂。   等索尔把蓝发洛娜也拽过来,搂着三个香菇扬长而去,不出意外收获了一波广场众人的嫉妒和白眼。   回到宅邸后,索尔为香菇们准备了宵夜,自己也好好洗了个澡。   然后索尔以敌人的同伙还有可能出没为由,把香菇们全部撵进了自己的房间,娇羞的可怜香菇们仍然没能逃脱大合唱的命运。   当夜没再有枭首案件发生,第二天也没有,领地众人心里的石头才真正落了地。   这场噩梦一样的风波,似乎终于真的过去了。 第644章 豺狗们   自由之城,南城门外,一盏突兀的魔法路灯在黑暗荒野里划出了大片的雪亮范围。   如今自由之城的城防各方面逐渐完善,在眼下的局势里重视程度更是提升了几个级别。   坚固的条石城墙日渐沾染岁月的气息,大段的城墙上竖起了弓箭塔和瞭望台,时刻有黑暗游侠观望着荒野的动静。城门这里也早已从最初的两人值守,变成了如今八人一岗轮换。   之所以把一盏路灯放在城门外照明,这是索尔的建议。   如今要防备的荒野来敌主要是幽灵,几乎不会再发生怪物攻城的事情,或者说荒野里的很多怪物可能都成为了幽灵的猎物。所以如今城防方面主要针对的,是可视的死灵和恶灵。   最初索尔提议时,众人还觉得弄盏路灯放在城门外总感觉有些不伦不类,但习惯之后众人就发现这真是个绝妙主意。一颗崭新的魔晶放进去,就够一盏魔法路灯持续照明两三年。   平时不需时刻维护,而且路灯的雪白光亮远比篝火稳定照明范围更大。几年一魔晶,远比几年持续烧一堆篝火要划算,更不用说维持篝火所需要的木柴背后所延伸出的伐木人工。   所以如今除了北面近海方向,自由之城有城门的另外三个方向都竖起了一盏路灯。   张扬是张扬了点,但不可否认这为城防工作带来了很多便利。   此刻在自由之城南城门外,路灯的雪亮光芒里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着披风的猎装年轻人,跟随者有除靈人有法师和剑士及各种佣兵装扮的人,后面还有一批零星的平民。   看这些人满面风尘的样子,显然走了很远的路。   从他们来的方向看,应该是越过了原来肯纳泽领地的旧址,从南面更远的地方来。对于对方口中的什么戴伦领地,众人只有着模糊的印象,应该至少也有着一个多月以上的路程。   自由之城这边,老地精和索尔都在,茜妮尔属于日常跟着索尔凑热闹,史坦特和迪勒属于专程赶过来凑热闹。这群人的来意已经报到众人手里,是来借粮食的,或者说要粮食的。   对方的托词是,想向自由之城借调一批粮食熬过眼下的困局,等明年秋收后领地有了收成再原数奉还。老地精等人只是抱着手一脸沉默地听着,但其实心里全都只当成一个笑话。   这显然是一群没有偿还能力的无赖,既然你们有自己的领地,那你们领地今年的秋收粮去哪了?既然今年你们都有不起秋收,凭什么让人相信你们明年就能有秋收?无中生有吗?   在如今的局势里,粮食匮乏的问题已经全面爆发。   所以这群人表面口口声声是借,其实就是空口白要。   索尔倒不在意对方的笑话,借也好抢也罢,总要编个借口表面上好看点。毕竟自由之城的体量在这里,几个三脚猫抬着刀剑就想抢显然想多了,所以只能挑了个稍显文明的说法。   这群人很可能并不是戴伦领地的人,应该是从更远的什么地方来的,半路一路劫掠,有可能戴伦领地是他们的劫掠目标之一。故事嘛,怎么讲都可以,眼下也没什么对证的必要。   索尔感兴趣的是他们队伍里的成员构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高阶除靈人能够吸纳。可惜索尔走上前在人群里穿插了一遍,只有四阶的剑士之流,法师最高三阶,除靈人普遍二阶。   显然,只是群能填补人口数的中低端战力,索尔表示兴趣缺缺。   特别是看见他们戒备的狼一样的阴冷目光,索尔更确信这是一群沿路劫掠而来的恶狗。   如今的荒野说危险肯定无比危险,但人们为了求活路四处逃难,这就成了个概率。运气好一点只要半路不撞见规则恶灵之类的大家伙,队伍里有几个除靈人打打死灵倒也就够了。   “我是戴伦领地卢比因领主的长子索达斯,见过各位大人。”索达斯行了个贵族礼节。   看到索尔在队伍里闲逛的举动,索达斯心里很是不悦,因为索尔的闲庭阔步让他有种在挑选牲口的感觉。但是自己四阶实力感知不到对方的阶位,难免又让索达斯暗自有些忌惮。   看索尔一身不起眼的黑色大衣,似乎就是个冒险者或领主护卫之流,但感知不到索尔的阶位,他又觉得或许只是这个领地里领主家族的纨绔子弟,并没有阶位。   这家伙肯定不是领主,因为索达斯之前看到城门守卫向对面的老家伙汇报,显然那个老家伙才是领主。所以在理清对面众人的身份前,索达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的表情。   “去别处吧,如今世道艰难,我们自由之城也没有余粮。”大致看完一圈,索尔不咸不淡地摆摆手。虽然索达斯介绍了他自己,但索尔完全没有互相介绍的意思,礼节有个屁用。   “请问阁下是谁?”直接被回绝,索达斯语气也有些不悦了。   对面的领主都还没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   “小人物而已,不必放在心上,你们快离开吧。”索尔摆手往回走。   “大人,求求您给点食物吧!”索达斯队伍后排突然冲出来一个衣装褴褛,农夫模样的人,牵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这家伙一边呼喊着靠近,带着小女孩直接就跪在了索尔面前。   索达斯眼里掠过一抹凶光,但也没有妄动。   和索尔猜的一样,他们的确是一路劫掠而来,这些顺路带上的领民四肢还算健全,是负责帮队伍运送辎重的。所谓辎重也没多少,沿途劫掠加上消耗,也就剩一马车一板车而已。   现在这男人突然带着女儿冲出来,索达斯担心会多嘴说漏什么,影响自己的借粮计划。   当然借粮只是借口,索达斯真正打的是自由之城的主意。   他的确曾是位领主之子,不过是过去的事了,而且在家族里他其实只是次子,领主之位和他没什么关系。后来领地因为粮食问题陷入困境,看不到活路的领民开始携家带口逃离。   按理说当时的局势,比较恰当的求活方式是,领主带着麾下人口去往北境主城亚尔兰提斯投靠。但趁着混乱,索达斯干掉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自己坐上了垂涎已久的领主之位。   乱世很不错,索达斯觉得。   等领地被粮食问题拖垮,索达斯只能带人放弃领地,像大多数人一样开始为生存奔波。   作为地处阿索克兰城周边的一个小型领地,当时最好的去往无非是就近投靠阿索克兰。   但索达斯选了另一条,沿途从阿索克兰附近一路劫掠而来,索达斯突然发现自己的四阶实力其实可以做很多事。这乱世让他觉得早几年的无聊生活简直白活,外面的世界更精彩。   于是他迅速聚集了沿途大批恶棍,想要就抢,无聊了就顺便淫·人妻女,游离规则之外。   这样的生活难道不香吗?   自由之城他是知道的,甚至早几年他就听说过,这可是北境地面上一根很有名气的大钉子,不过也只是隐约听说过而已。毕竟彼此间隔着大段的地域,没有什么过分关注的必要。   不过随着大陆局势的恶化,索达斯渐渐觉得没有根据地显然是不行的。欺凌平民的乐趣远远抵消不了终日流浪的疲劳,所以索达斯不得不回头,重新开始考虑找处落脚点的问题。   只要啃下一个有存粮的领地做根据地,自己就可以终日欺凌周边。那样的生活,光是想象就能让人热血沸腾。于是出于这个美好构想,索达斯开始把目光放到周边的中型领地上。   北境的三座中继主城之一的阿索克兰城,索达斯是不敢去碰的,他的狗头还没那么硬。   但自由之城不一样,沿途劫掠时从几个商旅口中问出,自由之城坐镇的居然只是个四阶叫布劳恩的老家伙。索达斯突然就有了很多想法,把商旅送往诸神后迅速召集恶棍们议事。   一个区区的四阶居然能坐拥一个中型领地,索达斯觉得这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他自己四阶,再加上一个四阶的副手,手下还有着一批敢杀的三阶,整整将近四十号人的总战力,凭什么打不动个自由之城。只要把自由之城啃下来,美好的生活在向众人招手。   于是沿途,索达斯开始仔细收集关于自由之城的情报,零零总总攒了一些。   索达斯不知道的是,外界对于自由之城的情报,其实已经缺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或许在幽灵肆虐的初期,通过商旅往来和各领地安插的情报点,情报方面还能够实现实时同步。   但后面局势一乱,谁还顾得了谁。   所以这一路的情报搜集下来,捏着零碎情报的索达斯很兴奋,心里更是把握满满。   来到自由之城后,最合理的是先安插一个情报人员混入城里打探一波。但索达斯嫌消息反馈周期太漫长,而且底层情报员也未必打探得到什么核心机密,于是索达斯决定自己来。   他的想法很简单,打着借粮的名义直接和自由之城高层接触。自己想知道什么直接直观地看,反正自己又不暴露敌意,你总不会因为我来借个粮就把我的人干掉,这不符合外交。   所以兜兜转转,才有了眼下借粮这幕把戏,借不借得到完全不重要,主要目的是观察。   等看到对方的高层构成后,索达斯更有信心了。   对面居然只有区区五个人,领主是个已过中年的老东西,两个滑稽的异族,一个黑色大衣的蠢货,还有一个气质冷清的……嗯,极有姿色的白裙美女,或许是个法师或者除靈人?   法师好啊!骑在胯下驰骋时才更有味道,索达斯感觉下腹开始非自愿性的燥热了起来。   当然,索达斯很清楚对面的这群人,不可能是整个领地里的完整力量,应该领地里还预留了一些没出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自己只要弄清了领主是谁,在什么阶位上就足够了。   因为这片大陆上,基本每个领地都是领主阶位最高,或许血脉直系里会有两个出色的儿子阶位高过父亲,但并不常见。理论上手下豢养的打手不会比领主阶位高,那不利于统治。   所以索达斯认为只要见到领主,对面核心团队的平均阶位差不多就能推导出来了。 第645章 杀戮艺术   索尔自然不会知道索达斯心里浩瀚的想法,对方这群人的成色差不多一目了然,但索尔完全不在意。不过他们队伍后排的领民看起来应该是无辜的,估计是这群人半路上裹挟的。   刚才看见索达斯打量自己的赤裸裸的目光,茜妮尔是愤怒的,要按照帝国之花往昔的性格,没准会把对方眼珠抠出来,是真的抠。毕竟被仇恨缠绕,她的大半生几乎全用来恨了。   但索尔不动声色,茜妮尔也只能当做没看见隐忍下来,以免这家伙又找借口夜袭自己。   面对着突然冲到面前跪下的父女,不难看出这只是两个成天在麦田里求活的平民。父亲脸上有刀凿斧刻般的风霜,女儿邋遢肮脏,索尔心里虽然有些感慨,但这就是眼下的世道。   索尔这一生的旅途里遇到会突然下跪的,似乎也就只有父母了,就像帕莎为了小彼得。   “起来吧,不需要这样,一点粮食而已。”索尔对着父女俩微微笑了笑,手里一闪突然出现了两个香甜的面包递给父女俩,然后居然接着又拿出了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这手无中生有的把戏,让父女俩有些震惊,面对着近在咫尺的食物,两人直接呆住了。   看见这一幕的索达斯目光猛然一凝,突然就对索尔的忌惮提升到了极致。空间饰物这种玩意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没在领主身上居然在这家伙身上,索达斯怀疑索尔是个六阶!   小孩子的世界远没有那么复杂和纠结,小女孩虽然莫名有些畏惧,但出于对食物的向往还是最先伸出了手。看着她那小手颤抖的样子,似乎害怕食物会突然消失似的。   “谢……谢谢哥哥。”稚嫩的童音响起,索尔欣慰地笑了,小家伙这声哥哥显然就喊得很有灵性,要喊叔叔大魔王难说会生气,索尔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她脏发盘结的小脑袋。   直到将松软香甜的面包接在手里,小女孩才确信这不是梦,不顾一切地闷头啃咬起来。   仍然跪在一旁的父亲也没有起身,只是狠狠吞咽了一口唾液,拿着两杯牛奶和面包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后他脱下自己破旧的衣服,把食物小心放在衣服上,突然趴在那磕起头来。   索尔劝阻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男人对索尔磕着磕着突然就哭了。   最初只是隐约的呜咽,然后却逐渐嚎啕痛哭,奇怪的是却是无声的,整张脸皱成一团。   看着男人的样子老地精等人都有些唏嘘动容,他们知道应该不只是为了这点食物。一个男人能哭得那么惨烈,应该是背后还有着些别的故事,或者说他哭的是生活的厚重和绝望。   “那么说说吧,你有多么不幸,我愿意聆听。”索尔没有扶起男人,只是安静看着他。   “薇儿的母亲…她母亲…她,要是再走几天,就能活下来了啊!都是他们…这群不配为人的畜生啊!她们玩弄她后,在肯纳泽把她分食掉了,畜生!我要撕碎他们!撕碎他们!”   泣不成声的男人似乎突然就在此刻疯掉了,一脸鼻涕眼泪的样子宛如想要吃人的厉鬼。   索达斯听到这里就感觉到要糟,一众手下也下意识把手放在了武器上。不过众人心里又有些迟疑,毕竟这个男人是他们队伍里的人,他们一拔剑万一被自由之城方面误会怎么办?   索达斯的迟疑则是因为事态似乎有失控的迹象,本来他今天是过来试探的,并没有带上全部人手,留了将近一半在远处等候。如果人手齐全,没准就着这个突发的由头就动手了。   而且为了把自己装得像一支难民队伍,索达斯还刻意让人拉上了两小车零散物资,以及带上了一群平时早已被驯化的温顺奴隶,更多的物资还留在剩余人手那边看管着。   所以现在索达斯还想等等看,这世道哪还有什么好人,如果这个黑色大衣的年轻人是那种冷血之辈,那么后面还有得谈。等自己聚拢了足够的人手,以后怎么打那就难说得很了。   听完男人撕心裂肺的叙述,索尔沉默着抿了抿嘴。   惨痛吗?不过如此而已。   实际上多年前世道还没有崩坏的时候,这样的风景索尔就已经看过听过不少了。   看索尔面无表情似乎不准备帮忙的样子,男人就知道自己没有活路了,想回头都不行。   不过他并不恨索尔,别人也没有欠自己什么,他只恨那些残害自己妻子的兽皮畜生。   想到这里,男人从怀里掏出仅有的,一把小得可怜的匕首。   “大人,希望您的领地能够收留我可怜的女儿,给她条活路。”男人这句话不只是对索尔说,也是对索尔身后自由之城这边的一群人说,然后一脸决然地握着匕首向索达斯冲去。   刚冲出去一步,索尔拉了他一把,男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小铁片就到了索尔手里。   “你愿意成为自由之城的领民开始新的生活吗?”索尔看着他问。   “呜,人不在了……不会有新的生活了。”男人被索尔一拦,忍不住又再次痛哭起来。   “你愿意吗?”索尔只是问。   “我……愿意,大人!”男人转头看了眼正捧着半个面包安静注视自己的女儿,终究选择放下痛恨,因为女儿成为孤儿的痛不必妻子惨死的痛轻。   “好,那今后你就是自由之城的领民了,带着女儿先过去那边吃东西吧。”索尔偏头。   索尔话音一落下,索达斯队伍后面的平民们突然就有些骚动。   “你们还有谁想成为自由之城领民吗?”索尔突然向后排那些衣装破烂的平民挥挥手。   “嘿!朋友,这不符合规矩!”看到索尔居然敢当面动摇人心,索达斯队伍里一个时常饮血的家伙不干了,忍不住开口打断了索尔。不过语气还算低调,看来没准备把矛盾激化。   “!”   接下来索达斯一群人就看到了无比恐怖的一幕,或者说他们一开始还没看清,因为索尔突然化作了一道黑影,把那个说话的家伙单独拎了出来,然后众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实力……索达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对方如果想要强行留下他,不会比只鸡难。   一时间索达斯心里突然有些烦躁,他本来是来试探,完全没准备动手的,这下麻烦了。   “嘶灵~”索达斯小队包括索达斯在内,几乎同时全都拔出了剑,临危时的本能反应。   “哒~哒…哒哒”短瞬之后,整个队伍里突然响起了剑刃碰撞剑鞘的颤抖声。   因为等索尔狂风一样停下,众人这时才看清,他随手扯着那壮汉的头发像只鸡崽一样把他拽倒在地。没等那倒地的男人挣扎或说话,那把烂铁片一样的匕首已经轻灵地划过咽喉。   然而还没完,他们看见索尔的匕首灵活游走,围着男人脖颈旋了两圈,将男人整个头颅就这么剜了下来。而索尔一直保持着一种众人难以理解的平静,像是和之前换了个人一样。   按照常理想用短小的匕首砍断一个人的脑袋并不容易,或者说会很麻烦。但索尔的匕首显然就很流畅,让众人觉得索尔像是在处理食材那么简单,甚至还刻意避开了血液的喷洒。   这一幕让索达斯等人都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觉得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就是个魔鬼。他们之前那些拿手的恶行对比这个男人,简直不值一提,以至于周围所有人瞬间都死寂无声。   不得不说杀人终究是一个技术活,不同的人,总能杀出不同的感觉。   精于此道的或许还能杀出种从容不迫的艺术感,比如索尔这种怪胎。   本来今天看清索达斯这群人的成色后,索尔心里是不怎么在意的,也没想做什么,只是让他们走。索尔向来认为强盗也未必就是坏透的家伙,总有些是因为生活所迫而拿起刀剑。   就像这个为了妻儿拼命的男人,如果给他足够的力量,他未必不会为了妻儿成为强盗。   没什么对错,为守护所爱之人找条活路而已。   但当男人讲述起妻子的遭遇后,其实索达斯等人在索尔心里就已经死了。因为他们的恶行和当年的普蕾西娅重叠了,所以他们连强盗这个名号都配不上,那就早点去拥抱诸神吧。   反正诸神不是号称最喜欢洗涤人间的丑恶吗?那就让他们慢慢洗涤吧。   让索尔用自己的话来说,没什么高尚的理由,我想杀人了,仅此而已。   于是一脸嫌弃的将断头踢开后,索尔在尸体上擦了擦手,以一个魔鬼的姿态站了起来。   然后向索达斯等人冲去。   索达斯等人突然想惊叫,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吓到一群好手。直到感觉到脖颈间的冰凉后,倒地之前索达斯仍然不明白,自己的宏大计划都还没有开始,这怎么就结束了?   当然,他最不明白的是,这个魔鬼明明看起来和正义没有半点关系,他怎么就悍然出手了?人间……果然迷雾太多,自己还是太年轻,完全看不懂了,索达斯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最先恶徒们还想抱团反抗一下,可惜那把索命的短小匕首,成了众人不可抵挡的丧钟。   很快,包围队形被杀散,恶徒们分头逃窜,可惜最终谁也没能逃掉。   老地精和史坦特等人全程围观了索尔的杀戮盛宴,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抱着手。   直到索尔走回来,将快要散架的匕首随手扔到一边。   “刚才有个家伙临死前说他们还有些人藏在附近,你们两个带上几个除靈人,把老鼠宰掉,把剩下的领民接回来,顺便把他们的粮食也运回来。”索尔对史坦特和迪勒笑了笑。   “特么的,凭什么风头你出?苦活累活就我们干?”史坦特和迪勒黑着脸。   粮食?听到这个词后老地精眼里瞬间精光乱冒,突然就有很多想法。   “要是以后多来点这种强盗队伍就好了,那自由之城今后还种个屁的地。”老地精独自念叨着,叫了两个守卫去安排接收新领民的事了。   对面的领民正安静地站在那里,不逃也不叫,显然都被索尔这个深渊魔鬼吓傻了。 第646章 腐蚀你的心   空气里渐渐有了几分秋天的凉意,似乎在提醒人们凛冬已经跟在不远的后面。   这个秋天仍然不太平静,断断续续不时有流民求上门来。他们大多来自周边已经陷落的领地,或是因为逃亡中的听说,或是因为盲目的流浪,众人来到自由之城的理由各种各样。   绝望的世道重新将世人拖入了噩梦里,有人来投靠,有人还没走到就死在了路上。   像索达斯那样的强盗队伍并没有什么特别。   实际上自由之城这段时间,至少碾死过三波这种想要趁乱来自由之城捣蛋的家伙。   骤然增加的赶路者,给原本冷清的黑暗荒野增加了一种虚假的热闹感。但凡有见识的人都知道,这只是最后的假象。等到周边所有大小领地,能跑的人跑掉,没跑掉的人死掉后。   那时候,荒野或许就只剩死一样的寂静了。   所有还幸存的大小人类聚居地,到时都将变成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孤岛。   未来会去往何方?这似乎成了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穿过小院推开民宅的门,茜妮尔仍然安静地站在窗前默默观赏着街景。   索尔暗自咧了咧嘴,他怀疑自己不在时,小香菇可能不会是这种一本正经的模样。有可能趴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踢打着小屁股,甚至旁边还放着充当零食的松果和甜酒也说不定。   索尔倒是真希望她那样,那至少说明她开始有些正常了。   而不是像现在,像个冒牌女性哲学家一样,安静倒是安静了,却让人无可把握。索尔一直认为哲学家是种想法很多的生物,想法多难免把戏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捣蛋一下。   哲学这条路,他已经冒牌了好多年了。   “今天给你带了点新鲜的蘑菇鸡汤,还有香酪夹心面包,吃得惯吗?”索尔问。   “好。”茜妮尔从窗边回到桌前,默默坐在椅子里等索尔把餐盘依次摆上桌面。   这朵帝国之花好歹也是大小姐,至少曾经是,索尔估计应该是没什么厨艺方面的动手能力的。所以三餐如果忙得过来他就会顺便帮她带,如果顾不上也会提前说,她自己会解决。   不得不承认,索尔烹制的食物总是更对胃口,她只是从来不说而已。茜妮尔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所以她总是表现得什么能吃。渐渐的,这似乎成了种习惯。   索尔做那么多,是因为不确定她心里的仇恨到底清除没有,问她也不会说,所以索尔只能不嫌麻烦地用温润的手段慢慢腐蚀她。不敢奢望她死心塌地做自己的女人,别捣蛋就好。   看着茜妮尔撩起头发在那里低头用餐,也不知道满不满意。   看了一会,索尔笑着摸摸她的头,等到茜妮尔一脸诧异地抬头,索尔又帮她擦了擦嘴。   “……”茜妮尔有些无语,我已经三十多了好吧?虽然身体和容貌方面,因为修习魔法她自信不输给年轻女孩。   但这家伙把自己当小孩一样的举动,还有那老父亲一样的慈祥目光是怎么回事?这让她很不适应。但小香菇同样从来不说,因为说也没用。   这段相处她早已明白,这家伙最大的恶趣味就是强人锁男。   “你眼睛瞪得好大哦,小香菇,我对我的女人就是这样的。”索尔笑着又摸摸她的头。   “我不是你的女人。”   “嗯嗯,总会是的。”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重复一次,不知不觉已经说了好久了。   安静地看着她吃完,索尔又帮一脸挣扎的小香菇强行擦了擦嘴,然后收走餐盘站起身。   “走吧。”他说。   茜妮尔也站起身,没问去哪里,她知道他会带自己在领地里转转,或者说随便散散步。   默默跟着他到处乱走,这同样也成了个习惯。   连茜妮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许多习惯正在不知不觉填补她空洞的生命。   让她不自知的变成另一个人。   很多时候茜妮尔觉得他在有意示好,但又不确定。   因为他的方式如此生硬,个人风格明显,你接受就接受,你不接受我就硬塞。   入夜的自由之城很宁静,至少今夜是这样的。两人一前一后,没什么交谈,去到集市的时候,自己的手又被这家伙强行攥住了,茜妮尔一脸平静,默默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暖。   这场餐后散步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沙漏的时间。   如今自由之城的集市还是很大的,而且内外城区都有。据说等到另外的两个新城区完全建成后,也会设有各自的集市,以免下城区的人想逛个集市还要穿街过巷的跑到上城区来。   散步结束,两人回到了不大的宅邸。   索尔在客厅椅子里坐下来,让茜妮尔横坐在自己怀里。   “广场那夜多谢了,没你的帮助我可能完蛋了,所以是该好好谢谢你。”索尔把她脚上的软皮靴除下,然后熟练地伸手探进裙子里把她的长筒纱袜也褪下,露出精致白皙的足踝。   “不需要。”茜妮尔小脑袋习惯性扭朝一边。   “前天我杀那群恶狗的时候你一直看着我,似乎有话想说?”索尔又问。   “没有。”   “你这样就很没有意思,问你事情不是不需要就是没有。”索尔笑着突然搂住她的一双小腿,飞快挠了挠她的脚心。   精致的脚趾下意识蜷起,茜妮尔转过头来,蹙起眉头,却有些无言以对。   这似乎也是个不知何时养成的习惯,他说什么问什么全部否定就好。   索尔看着她挑衅地笑笑,瞬间加大挠拨的面积和频率。   在索尔腿面上扭动了一会,小香菇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强行骚扰,抬手捶了他一下。   看时间差不多了,索尔把小香菇横抱了起来。   茜妮尔有些无语,这家伙果然又要强行感谢自己了。   上到二楼把小香菇放在床上,索尔一脸欣赏艺术品的目光把她剥光,她也没什么抵抗。   好吧,原来坦诚相见不知何时也成为了一个习惯。   钻进毯子,索尔把小香菇搂在自己臂弯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怎么这家伙今天那么老实的吗?居然什么也不做?茜妮尔不禁有些狐疑。被索尔极有规律的拍了一会,茜妮尔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睡意浮上心头,目光也渐渐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还恨吗?”某个时刻,索尔突然问了句。   茜妮尔的眼帘猛然跳动了下,又缓缓垂下。   “恨!”过了一会,她小嘴里挤出个声音。   “好吧,女子虽弱,为母则强,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杀了你。”   “那就来伤害我吧。”索尔把茜妮尔的小手牵下去,攥住某处。   “你把这称为伤害?”茜妮尔震惊了,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来。   “我一大个领主,每次总是又出力又流汗这还不够伤害?”索尔抿嘴说着自己的道理。   “说得好像谁没出汗一样。”茜妮尔一脸莫名。   “你出汗是舒服得出汗,我是因为体力消耗而出汗,其中区别很大好吧?”索尔笑了。   “……”茜妮尔无语,突然想起在这些邪恶的话题上,她从来都不是对手。   “你来领地也有一段时间了,习惯了吗?”索尔突然问。   “永远也习惯不了。”茜妮尔习惯性否定。   “看了那么多领地里的事务,你想要做点什么吗?当然,就算你想闲着我也养着你。”   “……”真是烂把戏,激将有意思吗?茜妮尔有些不忿。   倒不是缺少小香菇这点劳动力,茜妮尔和自家的香菇不同,索尔总认为她需要一些事情来找到自己的位置。随便她在领地里的什么岗位上忙碌起来,归属感和生活感终究会有的。   很长时间的沉默过去,就在双方都以为对方睡着了的时候。   “你不是成立了一个物资发放点吗?”茜妮尔这次终于没再习惯性否决。   索尔暗自吁了口气,能让小香菇松口真不容易,无疑是个很大的进步。   “不是成立,而是早就有了。最初这片领地还是不毛之地的时候,我们只有四个人来到这里,手里也没什么余财,区区的人口还不过百……”索尔话语里满是对奋斗岁月的怀念。   “所以你确定你可以吗?那可是个稍显繁忙的岗位,目前或许不会,但是应该很快了。我没有停止人口的吸纳,局势的崩坏已经传入了领地,相信物资发放点很快会忙碌起来。”   “那种节奏的忙碌你恐怕不行吧?帝国之花大小姐?”索尔继续激。   “我想我可以。”最终茜妮尔说。   索尔不再说话,将小香菇搂进臂弯里,小脸贴在自己的胸膛上,默默拍着她的背。   他的胸口好烫,茜妮尔挑了挑眉,然后听见了他的心跳声。   她突然想起父亲曾说他是没有心脏的,为什么现在又有了呢?茜妮尔有些疑惑。   “你不怕我突然把你的心脏挖出来吗?”茜妮尔忍不住问。   “随便了。”索尔呢喃了一声。   这家伙肯定没睡,或者说不敢睡,茜妮尔怀疑。   因为耳朵贴在那里,非自愿性的数了会他强力脉动的心跳,茜妮尔感觉困意再次席卷。   直到眼帘隔断此间的光明,茜妮尔最后一刻还在想,这家伙肯定不敢睡的。   至少在自己睡着以前,就像前几次一样。   不论他怎么做,自己也绝不会对他有任何感情,就算有,也一定是扭曲而虚假的。   茜妮尔认为。   终章 Te   黑暗历七二三年秋。   经历了石化事件和枭首恐惧,领民们的确需要一场欢庆来抚慰内心。   萨丽雅的剧院精心准备了一场节目,不过索尔终究没能看到最后。戏剧未开场自由之城就警钟长鸣,鱼人来袭,索尔和史坦特迪勒离席,男人果然还是和杀戮更配。   不过索尔是从剧院侧面通道悄悄走的,以免小香菇知道了自己没看她的表演又伤心。   ……   “我们生活得挺好的,不需要什么女仆来打扰我们的家庭生活。”索尔摆手。   “贝丝姐同意了,生活的事贝丝姐是管家。另外,你上次放一个石像怪到部落里来害我们,还有那个枭首怪,这笔账我们还没跟你算呢!”兽人族公主安碧拉和乌梅尔振振有词。   我放的?这帽子扣的……大魔王脸很黑。   索尔偏头看看微笑的贝丝,这两个公主居然甘心跑到领主府来当女仆?   分明是编外党派来的两个香菇奸细!   或许……什么时候把她们两人的猫尾打个结会很好玩?   ……   餐桌边有三个人,黑暗议会三席长老塞斯汀坐在桌边默默用餐。   “要跟我回去吗?”老塞斯汀问。   “父亲,我……现在挺好的,过段时间吧。”茜妮尔微微低头嘀咕着。   “?”老塞斯汀转头深深看了索尔一眼。   你个老面包,你女儿自己想留下你看我做什么?索尔稍显尴尬地摸摸鼻子。   不过小香菇平时嘴上说不要,关键时刻还算诚实。   也好,这次不跑,以后你就没有机会了。   ……   某天,巨龙香菇弥赛娅飞来宅邸。   “我怀孕了。”她说。   餐桌边包括索尔在内,一众香菇的脸全裂开了。   我特么第一个孩子居然是个蛋?索尔怀疑这是来自史坦特的诅咒。   到底是该叫龙人还是人龙呢?索尔很忧伤。   最忧伤的是巨龙孕期数十上百年,蛋孵化后已经是成百上千年后,那时候的自己显然早已和光同尘。自己身为父亲居然见不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真是人间惨剧。   卧室里。   “为什么这些画全都没穿衣服?”弥赛娅看着抽屉里自己没穿衣服的肖像画狐疑地问。   索尔稍显尴尬摸摸鼻子,主要是平时画肖像画多了,画衣服太麻烦,索性剥光。   “你不懂,人类艺术都是不穿衣服的,看来你的艺术素养还有待提升。”索尔老狗一脸我很高端的表情,把巨龙香菇拖到了自己的小床上探讨人生。   ……   “无耻的家伙,你偷我的双子塔还偷我们拜伦比安的路灯?”   卡洛琳公主终于打上门来,找了些借口想要借粮,大魔王终于心满意足打了顿小屁股。   随着国王席纳德五世的离世,拜伦比安王位暂悬。   据她说如今的骑士之都拜伦比安整体有些分裂,主要是局势动荡,难免有分权者趁乱而起。较为有代表性的是各位皇子公主们,再下来一些手握重权的大臣也开始各自割地而治。   卡洛琳说得很凄凉,索尔也听得很同情,但想要粮食?那只能打屁股。   ……   四阶的塞蕾欧终于苏醒,得到了除靈人该职业的高阶制作技能,其中每天的随机制作里有一样除靈物品叫‘亡者镇魂曲’,经验证能有效杀伤规则恶灵,瞬间群情振奋。   其实想想也是,三系除靈职业本来就是针对幽灵而存在的,或者说是为了这个时代而存在的。或许也只有高阶除靈人,才是这个时代的希望,魔法除靈,说到底还是专业不对口。   人们似乎看到了幽灵时代的曙光。   ……   索尔第一时间将消息带往奥德伦萨,告诉费斯,其实也就等于通过费斯背后的黑暗议会和大陆除靈联盟通告了全人类,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无关高尚,这是整个人类的战争。   费斯的宅邸。   “你带来的消息很重要,但当前局势仍然不容乐观。规则恶灵的数量仍在增加,同时荒野里还出现了些别的玩意,来源不明。”   “魔眼,特殊幽灵,能通过注视时间的长短主动或被动把活物变成石头,而且被石化后的活物不久后会复活,继续石化传染。”   “枭首者,会流窜进入人类领地斩首。恶灵统帅,能号令所有的污染者以及死灵恶灵等攻城……目前已知特殊幽灵共九类。”费斯如是说。   索尔瞬间了然,自己的领地只遇到两种,说起来还算是幸运了。   不难想见,费斯的这些情报,都是用无数血泪牺牲换回来的。   ……   塞蕾欧的弟弟杰拉比仍在沉睡,这个二阶升三阶都会失败的小废柴。   索尔不得不满脸嫌弃,耗费一瓶珍贵的回归药剂将他拉回。   “老大,救命的恩情,看来只能将我姐姐献给你才能回报万一。”恍惚间醒来的杰拉比立刻谄媚,被一脸泪水原本还担心不已的塞蕾欧立刻暴打一顿。   隔天。   “你的深渊魔藤的麻痹粉还有吗?”塞蕾欧问。   “有,你要做什么?”   “我制作某样除靈物品需要用到少量。”   “随便拿去用。”索尔摆手。   等到一场刻意邀约的餐宴后,索尔倒下,倒于自己亲手配制的麻痹毒粉。   “你不要过来!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大魔王被剥光扔在小床上,面对着眼冒凶光的塞蕾欧,连惊叫抱胸的力气都没有。自己怎么就信了奸诈的香菇怪?索尔很忧伤。   “哭喊吧,今夜你是我的了,我的小狼狗。”塞蕾欧温柔地将索尔的分身吞没。   神特么小狼狗?大魔王留下了屈辱悲伤的泪水。   又特么失身了,噫?我为什么要说个‘又’?   显然,编外党造反了。   ……   世事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转变,但其实,那只是世人的幻觉或者说愿望而已。   秋末,沼泽深处的沼泽矮人族前来投靠,黑暗历之后新出现的枯萎精灵族也成了附属。   再加上投靠和收拢的,自由之城似乎又壮大了,人口突破了五万,但其实已经没什么意义。   第一次幽灵狂潮爆发于秋天的尾巴时分,来自世界的恶意让人们看见了它真正的獠牙。   这一战有污染者、死灵、恶灵、生灵、特殊灵、都凑齐了,还多了些没见过的玩意。   自由之城迎来了最惨烈的一战,掉了八千的总人口,除靈人死伤无数,元气大伤。   直到战后自由之城南面还留下了四个生灵在游荡。   ……   第二次幽灵狂潮爆发于黑暗历七二四年春。   索尔和贝丝被恶灵规则卷入,四野都是扭曲的敌人。   贝丝躲在索尔身后,一直帮索尔刷大光明治疗术刷到眩晕。混乱里两人找到一个疑似出口的地方,那出口牢不可破,原本门口该有一对天使金神像,却碎了一个,只留一个伫立。   “真遗憾,原本再高几阶或许就能承受你的黑暗体质,有一个我们的孩子,可惜终究没能等到那天。希望姐妹们能代替我继续温暖你,好好爱她们,余生……记得偶尔想想我。”   正挥剑杀红了眼的索尔骇然转头。   贝丝温柔地抚摸着索尔的脸颊,然后保持着抚摸的姿势,由脚至头慢慢金属化。   一个新的金神像永远站在了恶灵规则里,成了索尔记忆里永不褪色的天使。   出口轰然洞开,光明缭绕。   终究泪如雨下。   ……   第三次幽灵狂潮爆发于七二四年秋。   混乱里,索尔家抱团的香菇们全部被卷入恶灵的规则。   索尔暴怒,却终究没能在幽灵海洋里找到那个规则恶灵,连想陪她们一起死都做不到。   于是索尔回到了一个人,游走在疯狂边缘,满大陆的寻找规则恶灵。   半月后,众香菇回家,唯独少了个克莉丝。   “我知道黑暗游侠四阶的‘堪破’技能有什么用了,可以看穿生灵和恶灵的规则,那个恶灵的规则是‘有一个人要留在规则里’,所以…对不起。”重新变回幽灵体的奈菲尔娜说。   “所以你们就将克莉丝独自留在那个冰冷的地方?”索尔疯狼一样地咆哮着。   他知道香菇们能够回来已是幸运,也知道不该怪奈菲尔娜。   可是想想永不再归来的克莉丝,这失去太疼了,万蚁噬心。   “其实……克莉丝妹妹在上次成为污染者之后,就已经永远长眠了,我当时失败了。”   “你说什么!?”索尔和众香菇骇然看来。   “真的,因为我继承了克莉丝妹妹的记忆,我怕你伤心,所以一直都是我在扮演她。很抱歉,今天才告诉你,我这次是回来和你道别的,强行退回幽灵体让我受到了剧烈损伤。”   “我必须要睡了,不要担心我,只是沉睡几百年而已。”奈菲尔娜的幽灵抱了抱索尔,众人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即便她真的只睡几百年,醒来索尔已不在。   索尔一脸哀伤地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挽留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奈菲尔娜消散在风里。   ……   “我想去北方一趟,拓印北方的大地石碑来继续我的研究。”洛娜紧紧抱着索尔。   “在这样的时刻吗?”黑暗里,索尔漆黑的目光深沉如夜色。   洛娜没再说话。   隔天。   “你赢了,我陪你去行不行?我的大小姐。”索尔堵住背着包裹准备潜逃的洛娜香菇。   于是索尔和茜妮尔陪着洛娜去了北方石碑,在石碑镇守者的注视下偷回了碑文。   ……   第四次幽灵狂潮,阿索克兰和潘多尔等大型中继城相继沦陷。   此时大陆只剩下奥德伦萨、亚尔兰提斯、自由之城、以及分裂的拜伦比安四大势力。   这次幽灵来袭自由之城无一伤亡,全部人口躲进了诸神的地牢迷宫里。   不过众人只能躲三个月,因为在迷宫里逗留三个月,怪物忒摩尔就会出现。   费斯传来大型除靈联盟的预言。   第五次幽灵狂潮将是人类的终结,就算侥幸支撑,第六次必死。   ……   索尔发现洛娜香菇最近特别粘自己,去哪里她都跟着,像个小尾巴。   迷宫里的最后一个月。   众人疲惫而绝望,不知道是应该出去面对幽灵潮还是在迷宫里面对忒摩尔。   洛娜突然说,她需要众人的帮助,去揭开一个古老的真相。   于是众人陪着洛娜一同去往北方。   这次去的人很多,索尔家剩下的香菇们,史坦特、迪勒、老地精等许多人都在队伍里。   重新站在北方大地石碑面前,众人难免紧张。他们不知道洛娜所说的真相是什么,但众人都知道洛娜只要一接触石碑,石碑镇守者就会出现,难免是一场伤亡惨痛的恶战。   洛娜依次拥抱了姐妹们,在索尔怀里停留得最久,那眷恋像加了油的蜂蜜一样粘稠。   有一瞬索尔已经有了预感,却并不具体。   直到洛娜将白皙的小手按在石碑上,衣袂飞扬,发丝飘舞。   整个大陆都传来了强烈的震动,古老而荒凉,像是触动了什么天崩地裂的浩劫。   众人发现石碑镇守者出现,却奇怪地只是注视着众人。   然后众人看见漆黑天幕里像是乌云被吹散一样,蓝天白云渐渐浮现,一轮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的太阳悬空高挂,荒野里似乎响起了死灵的哀嚎声。   “我解开了诸神的封印,叫大家来,是来见证新时代的。”   “抱歉,我的爱,因为贪恋和你在一起的时光,直到今天才迈出这一步。如果我能早点破译出石碑的内容,贝丝姐和克莉丝妹妹就不会死,对不起……”   “永别了我的爱,谢谢你在我家破人亡之后,给了我最好的几年,真希望永远是你的小香菇。”洛娜泪流满面对索尔如是说。   索尔飞扑上前,看着洛娜因为透支超量魔力飞快地苍老、腐朽、定格的美丽笑容在自己怀里风化成沙,崩散坠落。   光明重回这片大陆,黑暗历由此终结,荒野里响起了索尔狼嚎般的痛哭声。   他早知道的,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小孩子的世界才会皆大欢喜。   他以为他守不住每一个人,但世事却告诉他你守不住任何一个人。   ……   时间依然再走,不论活得多么惨痛,生活总要继续。   索尔仍然说说笑笑,像是未曾失去什么一样,众人都以为时间抚平了索尔心里的伤口。   只有索尔自己知道,这伤口是活着的,会陪着他活一辈子。   不要奢望这世上有谁会对你的悲伤感同身受。   无论你怎样伤痛欲绝,万箭穿心,那终究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别人也许会感慨,会唏嘘,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的伤口已经溃烂到了什么地步。   实际上自从贝丝走后,索尔就病了,病名为爱。(噢,病名为爱,B站第一的神曲,极乐净土和威风堂堂都要排在后面,塔子版,正在听……)   原来修格斯说的果然是真的,痛失所爱果然是这样一种感觉。   不是在哭泣里崩溃,也不是在低吟里悲伤,而是一种全身疼痛的幻觉,如影随形。你会疼,会悸动,这种感觉没有任何真实来源,却永远不会消失。   洛娜用她自己的牺牲换来了黑暗历的终结,比自己高尚多了,这个臭香菇,好想念她。   我愿为你直坠黑暗,即使余生不见光明。   ……   新光明历四年,自由之城人口逾十五万,正式更名为自由帝国。   大型拍卖会挣得盈满钵盆。   大陆逐渐恢复了生机,幽灵几乎绝迹,黑暗游侠等除靈职业纷纷转职为弓箭手。   索尔七阶,得到技能‘亡者的叹息’(橘红色)。晋阶之旅的尽头,索尔以幽灵体姿态看见了自己的魔族妹妹菲妮斯加冕为女王,率领魔族四部,她们已经走到了深渊之底。   八阶,索尔得到技能‘神化’(鲜红色)。   九阶,实在上不去了,那是个无限循环迷宫。一条城堡过道,前后两道门,不论怎么开门都只有过道之后的过道,这显然已经不是技术流和运气流的问题,索尔只能暂时罢手。   ……   “这周玩什么?”克蕾蒂问,一众香菇围在身边。   “这周钓鱼比赛,老规矩,赢了要求你们随便提,输了就是大合唱。下周是飞行大赛,用苍蝇魔咒变成苍蝇赛一场。”索尔给出安排。   “噫~变成苍蝇好恶心,不过听起来很有意思,再下周呢?”克蕾蒂问。   第三周。   “这周我们玩跟踪。”索尔说。   “跟踪有什么意思,跟踪谁?”一众香菇跃跃欲试。   “跟踪最有意思的部分就是目标随机,事件随机,大家想一想目标吧。”   于是霍德不知道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连串尾巴和眼睛。   “你觉得我怎么样?”酒馆里,芭拉一身铠甲,看着坐立不安的霍德。   “这个……芭拉小姐显然是……嗯,极出色的。”霍德被对方铮亮的铠甲晃得有些晕。   “那我们在一起怎么样?”芭拉一撩头发,露出副乱说话有人会死的表情。   “这个,在下醉心于魔法研究,想要守护世界和平,一直认为男人应该以事业……”   “锵~”芭拉佩剑抽出一半,微微低头似在观察刃面。   霍德立刻坐直,汗如雨下,瞬间改口。   “能得芭拉小姐的垂青,是在下的荣幸,希望能和芭拉小姐一起拯救世界。”   神特么拯救世界?   后面那桌一桌子的黑袍怪,索尔和一窝香菇捶打着桌面抽搐不止。   霍德脸很黑,突然好想重新做人。   ……   新光明历四年夏,数万鱼人大军来犯,打了那么多年,了断就在今天。   鱼人对于如今的自由帝国而言只是小菜一碟,不过这场战斗仍然不容易。   “去征服那个娜迦。”史坦特对着七阶的八臂娜迦女王怂恿索尔。   “不可能,我口味没那么重,或许迪勒可以。”索尔甩锅。   “迪勒?他不行,这矮子吃奶都要带板凳。”史坦特摆手表示半身人的身高够他说一辈子。   不得不承认终日行走在猥琐道路上的史坦特终成大师,随口一句话,索尔家的香菇脸全红了。迪勒看看身边忍笑的萝丝,瞬间暴怒,鱼人还没打,自己人先打了起来。   这场战役最终以索尔斩首娜迦女王落下帷幕。   ……   过了几天,酒馆里。   “刚才我好像看见娜迦女王上岸了,躲在黑袍里,我跟了一路,最后看着她翻墙跑进索尔的领主府去了。”迪勒一脸不确定的和史坦特碰了碰杯。   “娜迦女王?矮子,你在说笑话吗?脑袋都斩飞了她还怎么活?”史坦特灌着麦酒。   “应该没看错,我怀疑她和索尔有奸情,或者是来议和。”迪勒嘀咕着。   “少扯蛋,鱼人都被打残了还议个屁的和。”史坦特不屑。   一番推杯换盏后。   “索尔的春宵就是我的寒夜啊,不行,我要去偷听。”迪勒不忿。   史坦特往嘴里猛灌一口麦酒,一脸鄙夷地看着迪勒。   “真正的男人,就该在酒馆里找个最烈的女人将她绳之于法,而不是用半身人那种下作的手段去猥琐地偷听。”   “起来,我要和你决斗!”迪勒瞬间炸毛。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把宝贵的人生浪费在一只落单的流浪狗身上。”史坦特摆手。   “哇呀呀!”   “锵~”   绿皮和矮子瞬间战在一起,越打越远。   “……两个畜生啊,又赖掉了我的酒钱。”酒馆老板看着倒在地面上还在打转的圆凳一脸悲愤地呢喃着。   ……   领主府,推开房门就看见毯子里一道窈窕的身影。   大魔王搓手,不知道今夜哪个香菇又来偷袭自己。   一掀开毛毯,索尔瞬间吓尿,被斩首的娜迦女王正躺在那里,还变成了人形。   “你变成人也没用,离我远点。”被逼到墙角的索尔惊呼,想拔剑却没摸到。   瞬间被娜迦香菇怪扑倒。   “当年你说我们不能在床上滚来滚去,现在可以了吧?”小香菇在索尔怀里拱来拱去。   这还是那个斩敌无数的冷血娜迦女王吗?等等,当年……滚来滚去?   “你是……水之精灵赛凡娜!?”索尔震惊。   “哈,你果然还记得人家。海族想用古老仪式复活他们的女王,我趁复活的娜迦女王虚弱时趁虚而入,挤走她的灵魂,现在这具身体归我了,这些年想我没有。”香菇怪还在拱。   挤走……灵魂?大魔王无语。   “来吧,让我们好好玩一次重合游戏。”   “等一等,我还没做好准备……”大魔王挣扎无效,被香菇怪拖到了毛毯里。   暗夜无声。   “你似乎兴致不高?”   “可能我是战斗型吧。”索尔呢喃。   “什么是战斗型?”赛凡娜问。   “你还小,长大就知道了,现在你乱来一通把我搞成防御型让我有些不自在。”   “显然你的学术理论,还停留在当年躲在湖边偷窥男女冒险者的阶段。不过没关系,我会从头传授你一些高深的知识,你过来这里趴着,来,把小屁股撅起来。”大魔王指挥着。   “哦。”   “感觉到了吗?”大魔王猛然一个背刺。   “嘤嘤嘤~”   ……   我去,时间轴和片段还有很多啊,不能再写了,篇幅太长估计发不出来,以下简写吧。   ……   人们都以为进入光明历,人类蓬勃发展,会迎来新的盛世,可惜那仍然是错觉。   新光明历五年,大陆出现了无数紫色纹路黑烟弥漫的封印,魔族来袭。   ……   大陆联盟会议上。   黑暗议会三席长老、亚尔兰提斯自由联盟三大元帅、拜伦比安卡洛琳公主和几位皇子,索尔和两位帝国元帅七阶的史坦特及迪勒全都列席会议。   “我不管什么光明重临,是你们打破诸神的封印把魔族放出来的,你们自由之城必须参战。”黑暗议会首席长老帕莱德在会议上拍打着桌子对索尔咆哮。   “你如今也是八阶,人一旦到了一定地位连死去的资格都没有。”联盟元帅希凡克对索尔耸肩。   “少特么扯蛋,我能有今天靠的是自己一步步咬钉嚼铁走过来的,我不欠任何人。”   索尔等人据理力争,会议不欢而散。   ……   酒桌边,索尔和老塞斯汀对饮,茜妮尔作陪。   “出兵吧,你可以不喜欢它,但这是你甩不掉的责任。”老塞斯汀相劝。   索尔默然,他知道抛开狗屁的道德绑架,会议核心的确是对的,这是整个人类的事情。   ……   新光明历五年,大陆抗击魔族局部战役打响。   各地势力暂时各自为战,抗击周边的魔族先锋军。   ……   飓风山麓,阿戴尔家族军营。   安妮贝兹一脸倦色,就着烛火划分区域布防图,一个黑影悄悄钻进帐篷里。   “怎么这时候来?”安妮贝兹没有回头。   “我听说这边打得挺热闹,顺便来看看你。”索尔帮她卸下腿甲,掀起小衬裙。   昏黄的油灯光芒里,两人耳鬓厮磨,偶尔响起急促的低吟。   “男人就是麻烦,怀孕怎么办?”安妮贝兹一脸嫌弃地看着正低头帮自己擦拟的索尔。   “你才六阶好吧?过不了我黑暗体质的线,再说要怀孕了正好从前线退下来。去休息下吧,你的布防图我走前帮你弄好。”索尔把小香菇抱到地铺上放好,重新回到油灯前。   “……抱抱我。”小香菇突然在后面张开手。   索尔走到地铺边深深吻了吻,帮她盖好,小香菇这才安静。   ……   自由之城南面荒野。   “既然我们防线那么近,不如合兵吧,不然手上兵力拉出去根本不够看。”索尔建议。   “你做梦,皇室分裂后,我手下就只剩这点人了。要合兵也不是不可以,除非我当统帅怎么样?”卡洛琳公主挑了挑秀丽的眉毛。   隔天。   “我在那边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玩意,你快跟我来看。”索尔对着卡洛琳勾手。   被骗到谷仓的卡洛琳被大魔王按住。   “你……做什么?”香菇怪狐疑。   “我仔细想过了,吃掉你,就能吃掉你的兵力。”大魔王微笑。   “我的双子塔和路灯还没和你算……呀,你敢!”香菇怪被扑倒。   “有什么不敢的,我打听过了,你的男人不是投靠二皇子去了吗?所以合兵吧。”   “唔!!!你个坏蛋,疼!”   “噫?怎么流血了?你不是早就有婚姻了吗?”索尔震惊。   “政治联姻好吧,……平时各过各的。”小香菇瞬间羞涩了。   “那正好,便宜我了。我是在帮你,万一都没变成女人就战死了,那多遗憾。”   ……   一语成谶。   ……   新光明历六年,自由帝国猩红十字和卡洛琳旧部出兵十四万,与各势力联合,在大陆中部坎勒斯平原抗击魔族。   魔族主力穿过封印掀开了大陆的血雨。   双皇一帝,黑暗皇帝洛斯特兄弟,女帝菲妮斯,都是九阶。   他们率领魔族十二大将(九阶)和萨尔维尼亚大陆的各族激战于坎勒斯平原。   后来耗时十年的战役由此打响。   人们以为幽灵历是最惨烈的几年,现在回头再看,那其实是种美好。   ……   卡洛琳战死、佩蒂战死、露比亚娜战死……   自由帝国元帅史坦特和大统领赞伦支援前线被俘,被关在一个深深的地牢里。   两月后史坦特独自逃回。   “你能想象吗?我吃掉了赞伦才活了下来,现在情报送到你手里,我可以放心赎我的罪了。”喝下剧毒选择自我结束的史坦特元帅紧紧抓着索尔的手,黯然长眠。   ……   老塞斯汀在坎勒斯前线战死的消息传回,临终只有一句话,让索尔照顾好她。   “我父亲死了,我终于一无所有了。”茜妮尔嚎啕痛哭。   “以后……我照顾你。”索尔抱着她轻拍她的背。   老塞斯汀说起来其实是个不错的人,这个老面包,挺让人敬佩的。   可惜索尔终究没能实践照顾的诺言,两个月后茜妮尔出走。   “照顾好自己,我不恨你了,还有我怀孕了。”留下一纸信筏如是说。   小香菇,偷了自己的种子就跑吗?   不过也好,自己终究也有了人类子嗣,小香菇远离战场是对的。   ……   “老大,干完最后这场我就要走了,她只能躲在阴暗里,我要永远陪着她。”提莫说。   “好,好好活下来。”索尔郑重点头,真羡慕这场骷髅和生灵的爱情。   “放心吧老大,没人能杀得了我。”提莫笑了。   ……   “帮我照顾苏茜和佐格莉。”重伤的费斯紧紧攥着索尔的手。   “妈·的,我不接受托孤,自己活下来照顾她们。”索尔一脸悲凉。   “该死的家伙!我就要死了!这点事都不帮我?”费斯瞪着眼,直到眼帘隔断清明。   ……   “感谢你给了我这几年平静的生活,可惜事实证明我终究要回到战场上。”洛顿挥舞着铁匠锤,战至力竭而亡。   “我觉得我终于是伟大的战士邦德尔顿了。”巨人巴特站在那里,死得像一座山。   ……   “佩蒂虽然不在了,等我死时,你小子终究要送我一场。”老地精和索尔举杯。   ……   军议会上见到黑暗妖精族的战士们,伊格莉特小妖精也在其间。   一夜旖旎,好多思念没来得及说,隔天便是噩耗。   ……   转眼,似乎当代所有的传奇都死了,索尔成了活着的,唯一的传奇。   “你知道人生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你看见你的挚爱死在怀里,看见兄弟为你断头溅血,这些可怕吗?其实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在于,你看了太多的绝望,太多的哀伤,太多的无可挽回,你看了又看,可等到你回头时你才发现,你还活着。”伊文临死的呐喊犹在耳畔。   索尔靠在这片空旷的废墟上,看着荒芜的风景一路向北凋零。   没有人能够真正的自由,我们终究会被一些琐事束缚,直到了却残生。   索尔觉得自己其实也死了,或者说,他感觉自己仿佛一直活在旧日。   ……   “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索尔了,要从精神上打垮她,只有一个办法,她的挚爱。”   “众多女人里,谁是他的最爱呢?根据我多年的观察研究,克蕾蒂是唯一答案。”   “你们真的有把握能杀掉索尔?我倒不是希望他死,我只是想看看他会不会死而已。”   魔族内部会议上,夏尔肯拍打着自己的记事本振振有词。   ……   几个魔军士兵正要凌辱一个抓来的人类女贵族,夏尔肯拦住了他们。   “放弃吧,你跑不掉的,跟我睡一夜,今后你就是我的女人,这是唯一能救你的办法。”夏尔肯对女人说。   ……   在阵前毫无反抗的菲妮斯女王被俘。   “你们的人害死了我的兄弟,觉悟吧,女人,你的地狱开始了。我会叫各族的战士进来招待你,希望你玩得高兴。”索尔满眼血红,掀开帐篷的门帘。   “哥哥!是索尔哥哥吗?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在深渊之底等了你一千多年,可你再没来过。”被牢牢捆绑的菲妮斯一脸哀伤。   索尔整个人有些摇晃,晋阶的记忆突然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将他淹没。   同年,菲妮斯女王率魔族四部倒戈,加入人类阵营。   ……   几十万人对垒的战场上,魔兽之王忒摩尔所向披靡,既能巨大化,也能分身。   牺牲,不断的牺牲,人类的结局仅此而已。   怒斩四魔将的索尔终于迎来了噩梦。   魔将萨斯堪以空间置换术为招牌能力,极速的对战里,索尔一剑穿透了陡然出现在面前的克蕾蒂,亲手穿心而过。   魔族认为这样可以从精神上毁灭索尔,于是他们赢了。   “抱歉,就差一点,茜妮尔姐姐七阶就能有孩子了,我就差一点了。”弥留的金发克蕾蒂轻抚着索尔的脸颊。   “遇见你,是许多人倾其一生也无法奢求的美好,而失去你,也是他们终其一生也无法遇见的哀伤。”索尔痛哭失声,直到克蕾蒂的小手滑落。   “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恍惚间索尔听到有人说话。   “想要力量吗?那就毁灭一切吧。”那个声音如是说。   鲜红色的‘神化’两字破碎,索尔孤身向漫野的敌军冲去,一边奔跑一边飞快腐烂,成长为一个比山峰还高大的骸骨,一大面倒三角的骷髅披风,提着一把锈迹斑驳的参天巨剑。   他挥舞着巨剑,像个忙于收割的农夫,飞快穿过自己的麦田,将大片的敌人带下深渊。   “老天!那是古文献里记载的亡灵之主萨克雷恩!”人类阵营有人惊呼。   巨大的骸骨脚掌踩死一片,一声‘亡者的叹息’响彻天际,大范围沉默术里,魔族法师们把手里的黄龙木法杖抖断了都没能放出一个魔法来。   然后那骸骨仰天发出一声嘶哑的哀鸣,荒野突然变成了大片的沼泽,伸出无数腐烂的手臂将敌人拖下深渊。   魔兽之王忒摩尔?一剑而已。   最终黑暗皇帝洛斯特兄弟之一的弟弟巴菲顿被索尔吃掉,嗯,应该说是被嚼死的。   就此陨落。   那之后高大的骸骨提着巨剑在荒野里整整游荡了一个月,索尔才退回人形,脸上有了不符年纪的皱纹,这是强行发动技能的苍老反噬。   魔军由此退回维林顿防线据守。   ……   “冥皇陛下,这个献祭万人生命的法阵只要完成,可以弑神,索尔也挡不住。”魔军内部,头号魔将正在向双皇仅剩的哥哥伽罗进言。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万人血坑。   ……   推开门,看着惨遭魔军士兵毒手的妻儿,夏尔肯默然抿了抿嘴。   “快拦住这个疯子,他想破坏魔法阵。”魔将惊呼。   “比起索尔,你们还真是一群无趣的家伙,滚回深渊种地去吧。”夏尔肯大笑着,独自冲进了万人法阵的核心,和光同尘。   巨大的爆炸在魔军内部爆发,狼藉遍地,可惜魔法阵核心未能破坏。   ……   光明历八年,魔军弑神魔法阵发动。   危急时刻,巨龙弥赛娅帮索尔挡下致命一击,重伤修养。   ……   新光明历九年,帝国元帅迪勒在坎勒斯平原西面乱石林被三名魔族将军围堵,一箭封喉。   ……   新光明历九年末,索尔后部遭伏,为了掩护索尔家的香菇们,死伤无数。   安妮贝兹被送过来时,生命已经去往远方,铮亮的铠甲被鲜血浸染。   加上旁边的小狼狗格丽芬,一大一小两具尸体整整齐齐。   “埋了吧。”索尔如是说。   众人有些疑惑索尔的平静,然后了然,一路失去,也许索尔已经悲伤不动了。   直到第二天。   “你们哭什么?”索尔莫名。   众人纷纷泪目,看见索尔一夜白了头。   当夜,索尔再次化身萨克雷恩,奇袭魔军基地。   “魔兽之王忒摩尔在我弟弟手里,而我有来自深渊之底的诸神之盾,这世上没人能杀得了我。”冥皇伽罗张开来自诸神的地牢底层得到的神器,面对巨大骸骨的斩击,笑如疯魔。   索尔默然,一手扣剑,一手扶刃,像极了一个巨大的冥想者。   片刻后,剑刃抬平,一击平平无奇的直刺,诸神之盾应声而碎,伽罗陨落。   黑暗皇帝永远不会知道,这世上有一式剑技叫做‘最后的力量’。   至此,魔族溃败。   ……   新光明历十年,索尔率大陆联军反攻魔界,直取黑暗主神殿。   “我不是神,或者说当年黑暗主神巴莱克被诸神讨伐,我只是巴莱克留下的一缕残念。战争不该算在我的头上,这源于你们人类自己的贪婪。”当索尔执剑相对时巴莱克如是说。   “这世界已经没有神了,我也即将去往虚无,临走前我会送你份礼物,帮你复活一位亡者。别问我为什么只有一个名额,我洞彻你的人生,想看看你会选谁,明天告诉我答案。”   索尔默然,第二天。   迪勒从无尽中醒来,冲出黑暗神殿,一把拽住索尔。   “该死的家伙!为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克蕾蒂?”   “萝丝在等你。克蕾蒂就算了,她活在我心里,你看看我这苍老的样子,也没多少时间了,拉她回来看笑话吗?”索尔平静地笑笑。   迪勒痛哭哀嚎,哭得像个孩子。   ……   无尽海域边,索尔裹着厚厚的毛毯缩在躺椅里,看着晴空万里的海面。   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像个八十岁的老人,苍老反噬已至晚期。   周围茜妮尔抱着一个小男婴,弥赛娅一脸虚弱,菲妮斯眼含哀伤,赛凡娜,还有艾蕾莎领着的编外党全部都在。   “你们这些臭香菇,全部来这里围观一个老头子有意思吗?要不是我没有力气,我一定要按住你们打屁股。”老人索尔嘟哝着,一众香菇纷纷红了眼眶。   “最近这本书在民间很盛行喔。”萨丽雅坏笑着将手里的书籍递给索尔。   “索尔·德雷克,一生都在致力于各族的团结。”   “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下窜的,非人的,从无放过。他先后有了龙之子,魔族之子,海之子,总之各种各样之子,依靠他顽强的身躯最终将各族女性拧成一股绳。”   “这才对抗了魔族的入侵,开创了大陆的新时代。”   “让我们缅怀人类的英雄和他伟大的妻子们!”   索尔伸出状如枯爪的手将书本几把撕烂。   “扯蛋!这特么到底是哪个蠢货在瞎写?我要去弄死他,你们谁帮我去弄死他?”索尔老人悲愤不已,如果不是史坦特已经长眠,索尔绝不怀疑这本无良书籍出自史坦特之手。   一众香菇只是注视着索尔微笑摇头。   “此生能遇到你们每个人都是我的幸运,如果没有遇到你们,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毁了这肮脏绝望的世道,但我知道我一定会毁了我自己。”   “都散了吧,不用送我了。臭香菇们,你们太吵了,让我安静一会。”仔细地端详了自己的孩子后,某个时刻,索尔轻轻挥了挥手。   终于,老人再也无声无息,静谧像无边的海潮一样,慢慢的,漫过他苍老的脸庞。   ……   新光明历十一年,索尔与克蕾蒂合葬,和光同尘。   ……   Te—(true end)   某年,荒野的小路上走来一高一矮两具骸骨。   “我不在的那段时间,谁又偷了你的心?”   高大的骸骨正将湖边一捧略带潮湿的泥土,捏成一团看起来像心脏的玩意,塞到自己空荡的胸腔里,然后才转身面对矮小的骸骨。   “你要是喜欢,可以每天偷一次。”高大骸骨说。   “呸!谁稀罕!据说迪勒和萝丝前两年也长眠了,我们要顺便把他们拉起来吗?不如我们把贝丝和洛娜她们全都叫醒吧?据说人族发现了新的位面,我们一起去玩怎么样?”   “我老了,去不动了。”高大骸骨摆手。   “你游离在漫长的时间河流里,到目前顶多也就一两百岁年纪吧?居然敢说自己老?”   “你不懂,这种老不是指身体表面上的,而是我的心里住着一个苍老的小孩。”   矮小的骸骨伸出自己的手爪,把高大骸骨之前在湖边塞到胸腔里的那团疑似心脏的东西掏出来,“啪叽”摔在地上摔得稀巴烂,然后满意地拍了拍手。   “这下好了,再也没有什么老小孩了。”   “你越来越残忍了。”   “抱歉,女人一贯如此,特别是在黑暗里沉睡了多年的女人。”   “我还是怀念你一头金发,依偎在我怀里讲述《旧夜微光》的样子。”   “是哦,这血肉多久才能长出来?你这九阶亡者复苏的能力到底行不行?”   “应该快了吧?我也没用过,死后才发现的。”   “那之前说的叫起她们一起去异界玩,你怎么说?”   “不去,人间不值得。”   “去嘛~”矮小骸骨撒娇一样摇晃着,高大骸骨觉得自己要散了。   “去干什么,还没活够吗?关键也没什么好玩的啊?”   “怎么没有,这次我们就以真正的反派出场,干点真正的坏事怎么样?你不是经常自称大魔王吗?正好旗号也有了,那我就是魔后了。”矮小骸骨幻想着。   “噗~魔后?好傻气的名字,想必以后魔后有很多吧?还真有点怀念我的绝世容颜,好,叫齐人马一起去异界旅游吧,愉快地决定了。”高大骸骨畅想着。   “话说……你记得你把她们埋在了哪里吗?”   “当然,我又不是野狗,从来没有乱埋东西的习惯。”   “哈~你就是就是!”   两具骸骨欢笑着渐行渐远。   ……   我了个晕,说了不写又写一堆,不能再写了,不然没完没了了。   ……   嗯,这两天编辑找我聊了聊,这本书的成绩也的确不怎么样,所以,就此完结吧。   可能写书真的不适合我,本来是趁着疫情找点事做,想不到写了那么久。还是老实上班吧,说实话写到现在收入从没过千过,纯粹用爱发电啊,哈哈,烟钱电费都写不够,忧伤。   以上是本书的大纲直至结局,从写那天就想好了,签在了合同里。   所以在此沿着时间轴和一些相对重要的剧情捋一捋,这个终章算是个交代吧。   幽灵历后面的新光明历其实才是本书重点,想法很浩瀚,可惜写不到了,本来还有个200万字的篇幅。算了,不强求了,写这一年多几乎除了上班就没什么业余时间了。   我的杀戮塔尖和八方旅人的存档不知道还在不在,我晕,一年没玩游戏了,我得肝下。   最后,感谢肉松编辑一直以来的支持和照顾,以及各位责编幕后们,衷心感谢。   另外,感谢书友‘红楼忆往昔’‘58965318’‘牧师老爷’‘莫叹余生’‘17786048’‘17篇章’‘drSWAN’‘57768303’‘56584928’‘57356387’等许多位书友吧,就不逐一列举了。   没有你们的支持估计我也支撑不到今天。   愿你们狂野一生,归来仍是少年。   也愿你们不论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诸事顺利,财运昌隆,终日被香菇怪包围。   ——守墓人拜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