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农门夫妻奋斗史》 第1章 正是草长鸢飞的三月,春耕刚刚过去不久,溪山村的村民们难得歇了口气,陆陆续续的从田间地头扛着锄头慢慢往家走。 村民互相道好,瞧见炊烟袅袅的篱笆小院,下意识的加快脚步,家里的婆娘已经准备好早食,虽不过是一些红薯粥,但比起前几年的灾年来说已是不得了的好伙食。 往上数几年,年景是一年比一年艰难,头年雪灾冻死了地里不少才下的春种,朝廷酌情减免了赋税,好在不是颗粒无收,总算是挨过了大半年,靠着大溪山里的野物勉强翻了年。 哪成想没两年又遇着了大涝,眼见着就能收获的稻米硬生生的连根烂在了地里,村里还来了好些灾民,他们溪山村不邻河,只有一条不算宽的小溪,倒是免了被洪水冲垮的危机。 据灾民所说离村不远的临川县,就被河水暴涨的临川河冲垮了土堤,大水汹涌而下,瞬间吞没了数个村庄,里面人畜死伤无数,村里十不存一。 好在当地的县令是京城大官家里下来累积政绩的世家公子,瞧出其中凶险,立刻妥善安置好灾民,先斩后奏的开仓赈灾,更是迅速处理好灾后事宜,才没发生瘟疫导致情况更进一步恶化。 终于熬过了洪涝,日子总算能勉强过得去,原以为总算是否极泰来,可惜到底是高兴的太早。 庆元十三年,从五月开始,溪山村的溪水水位急剧下降,本是雨季的季节除却零星飘落过几场雨丝,竟是再也没见过一场大雨,原先躲过雪灾水涝的溪山村,这次没有躲过大旱,为了一点儿水村里摩擦不断,好在都是一个村的乡亲,到底没发生伤人事件。 最难的是等到村里的小溪基本干涸后,村人的饮水都无法保证,村长不得不集结青壮冒险进山,到山里寻找水源。 杨家的杨举人哪成想就这样折在了山里。 赵三叔同村里的几个闲汉三三两两的坐在村口的大梨树下,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几人刚聊了没两句,就瞧见从村外走来几个气势汹汹的人,眯眼一看,有些嘀咕。 这不是杨举人给他家榕丫头定亲的陆家吗?如今看这架势怕是来者不善呐,赵三叔在心里咂摸了一下,叹了口气,和几人打声招呼,认命起身往村长家走去,总不能让外村人欺负杨家的孤儿寡母。 虽然杨举人是外地流落到溪山村的外乡人,好歹娶了他们溪山村的媳妇,在他们这儿落了户,看在榕丫头外祖父的面儿上,他们几个可得去给人撑撑场面。 “嘿,杨大妹子,我这好说歹说的,你好歹吭个气儿啊,光管这哭有啥用啊。”陆羽到底有些愧疚,拉他娘的衣袖,让她小点声,陆婶子瞧他一眼,拿手赶他,唾沫星子飞溅当即嚷嚷起来,“起开,我和你说甭管当初怎么定的亲,总归现在我不同意!你要是娶了这媳妇,可不得被她家拖累死。 这眼见着日子渐渐好起来了,全家勒紧裤腰带供你读书,怎么着供着你不够,还得养着你媳妇一家? 我和你说没这道理!这亲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老娘的话就撂这里了!” “可···可是···我家榕儿已经十六了,本是说今年就迎她进门的,怎么好好的就要退亲呢?”杨母抹着眼泪,满眼的哀求,“我保证不会拖累你们的,我能养活我和楠子,绝对不会去打扰榕儿!” “嗤,这谁说的准。”陆二媳妇一看陆大娘嫌弃的眼神,眼珠一转,立马接到,“回头老五媳妇一进门,到时候你家三不五时的来打秋风,我们还能将你们打出去?我们陆家可做不出这事儿!” 剩下几个陆家同来的媳妇子才反应过来当即七嘴八舌的附和,“就是,就是,赶紧的将信物交出来,退了这亲事!我家小叔子是秀才公,到时候娶个官家小姐回来才更配的上身份!”甭管心里咋想的,既然陆大娘铁了心的要退亲,她们就得搅黄了这桩亲事! 陆家还未分家,吃用全都把控在婆婆手中,可得看这个老太婆的眼色过活儿,再说本来起早贪黑省吃俭用的供着老五读书,若是他能娶个嫁妆丰厚的媳妇进门,她们也能轻松些许,家里还有那么多小的要养,哪里能娶个明显家境败落的弟媳妇。 “娘···”杨楠瞧见被几人围着的母亲,匆匆跑出来挡在她身前,“你们别欺负我娘!” 杨榕听着从院里传来的吵闹声,刚从山上下来,本来找着好木料的好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她沉着一张俏脸,放后的背篓,疾步走进院里,瞧着啜泣的母亲和红着眼的幼弟,目光从陆羽划过,落在其他几人身上,皱眉问道,“陆大娘,这般气势汹汹的家来是有何事?不若您和我说道说道?” 陆大娘面色不虞,口气生硬的说道,“榕丫头,我知道你家如今是你在当家,但大娘这事儿确实不好同你说。” 别看这丫头说话的声音婉转温和,可清澈见底的双眸似是能看到人的心底,让她心里丝丝的冒着寒气,陆大娘一直不喜欢她。 不过是一个乡下的野丫头哪里配得上自己优秀的儿子。 “可是为了退亲而来?”杨榕稍一思索,她也不看别人,黑亮的双眸直直的看向一边没吭声的陆羽,问道,“你也想退亲么?” 陆羽被问的一懵,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立马心虚的转开,声如蚊呐的回道,“我···听我娘的安排···” 陆大娘立刻松了口气,好悬没给她掉链子!立刻准备接上话茬,哪晓得就听得一声轻笑。 “娘,这亲事退了罢,将定亲信物给他们,就当是爹当年看错了人” “榕儿!”杨母顿时脸色一白,抬眼瞧见女儿眼中坚定的神色,到底拗不过她,用衣袖擦干了泪,进到屋里拿出当年定亲时交换的信物,万分不舍的递给了陆大娘。 “你这个死丫头说什么!是你自己整日里抛头露面,我家羽子怎么能要一个这样不知检点的媳妇!”陆大娘抢过银簪,将手中的玉佩往杨母那里一塞,“你也不看看你家啥样!想嫁进我家来!做梦去吧!要不是看在杨举人的面子上这亲我早来退了!”陆大娘狠狠的推了一把杨榕,“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呸!” “你们不要太过分!”杨榕被她推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嘁,什么玩意儿。”陆大娘翻了个白眼,招呼自己的儿媳妇家去。 杨榕死死的捏住拳头,气的浑身颤抖,真是欺人太甚! 而陆羽由始至终都未发一言。 等他们摔门而去,就瞧见隔壁的刘大婶伸长脖子往他们家瞧,杨榕懒得理会,提上搁在门外的背篓,正准备关门时,看见匆匆赶来的赵三叔,心里头一琢磨,缓了神色扬声道,“烦赵三叔跑这一趟儿,事儿解决了,今儿就不招呼您了,改日我打上好酒去看您!” “好叻,榕丫头,叔等着你的好酒!”赵三叔远远的应了声,调转步子家去了。 杨榕关上院门,紧紧的蹙着眉,房里传出杨母的哭声,“我苦命的榕儿,这般年纪被退了亲,可怎么办呐!” 怎么办?她也想知道怎么办,她本来就因为养家使得名声有损,今日又被陆家退亲,要不了多久就会闹到人尽皆知。 世人都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先前村里人看在爹和外祖的面上,加之她又有一门好亲,尽管对她在外抛头露面颇有微词,可多少都会敬着一些,这下被退亲,村里的那些妇人们还不知要说出多少难听的话。 杨榕心底一叹,也是毫无办法,女儿家的名声宝贵,她如今名声不好,日后于亲事上怕要艰难了,她倒是无甚所谓,就是自家性格柔弱的娘要自责不已了。 杨榕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的难过,她现在是家里的主心骨,可不能乱。 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屋里,杨榕劝道,“娘,您别哭了,强扭的瓜不甜,现在退了亲,好过陆家不情不愿的接我进门,在家里磋磨我不是。” “可是···榕儿,这被退了亲的女子,很难在找门好亲。”徐氏虽然在灾年里连续失去父母丈夫,相比以往坚强许多,可仍旧被护的太好,经不住事,乍闻女儿被退亲,一下子慌了神,“要不明日我再去求求陆家,陆羽是你爹爹的学生,娘去求求他。” “娘,何必呢?您刚刚也听见了,他并不想娶我。”杨榕蹙眉脸上尽是无奈,给徐氏擦着泪,“您别担心,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嫁。” 徐氏闻言一怔,抬手打她,“可不许胡说。” “娘,真不是胡说。”杨榕抿抿唇,“我准备过几日送阿弟去镇上读书。” 一直默默听着两人谈话的杨楠漂亮的双眼猛地一亮,又暗淡下来拒绝道,“姐,我不去读书,读书太费银钱,我不想你和娘那么辛苦。” “阿弟,银钱你不要担心,姐能挣来钱。”杨榕摸着杨楠的头顶,微笑着看他,“傻阿弟,你好好读书,像爹爹一样考取功名,这样我们家就有依靠,才不会像刚刚那样被人欺上门来,你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子,只有你好,我和娘才会好。” 杨榕想的很明白,他们一家娘亲柔弱,弟弟年幼,她是女子,现在又被退了亲,村里的闲话是少不了的,村里人虽不至于欺负他们,但总要自家立起来,才是长久之计。 爹爹给弟弟开蒙时,常道他记忆卓绝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杨榕本就打算明年送弟弟去读书,只不过是计划提前了些许,她咬咬牙也能供得起。 杨榕摸着杨楠的头同徐氏道,“娘,阿弟,如今我的雕件卖的很好,镇上宝香斋的掌柜很是喜欢,给的价钱公道,之前掌柜定下的摆件我已经雕好,待明日给他送去,再拿您的绣件儿到织绣坊卖了,加上平日里打些野物,足够弟弟的束脩和我们一家的日常开销。” 徐氏看着自己微笑的长女,默默垂泪,若不是自己这个当娘的没用,哪里需要她这么操心。 第2章 杨榕幼时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女娃娃,唇红齿白整日里笑眯眯的像个福娃,徐父和杨海川稀罕的不行。 平日里甚是娇宠,她想习字读书,杨海川就教她,她对外祖父的手艺感兴趣,徐父也高兴的在镇上铁匠铺里专门花大价钱打了一套趁手的工具予她。 家里每日欢声笑语,好不快活,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在杨榕五岁那年的冬天胡氏不知怎的染了风寒,本以为不是什么大问题,找了邻村的赤脚大夫来看,说是外邪入体,寒气淤积,按着方子喝上几剂汤药去去寒应就没大碍了,可漆黑的汤药喝上好些天,却总是不见好,人还一天天虚弱下来。 徐父这才着急的赶上驴车冒雪请来县里回春堂的大夫瞧看,结果和赤脚大夫诊断的差不多,照着新方子抓药来喝,依旧不见效,不过拖得一月人没熬住就去了。 给胡氏治完丧,徐父的精气神就少了一半,做什么都提不起劲,那时徐氏因照顾母亲,竟没发现自己怀了身孕,伤心过度之下跟着小产,坏事儿接踵而至,徐氏自己都没法顾忌,就这样忽略了亲爹,好在杨榕时不时的撒娇扮痴逗徐父开心,他才慢慢缓过劲来。 后来连年的天灾,徐父和杨海川虽然早早做了准备,在家里囤了不少口粮,只是灾年里粮价飙升,虽然买回了口粮,但家底又去了一大半,熬过雪灾和水涝,其间徐氏艰难的产下一子,杨海川为其取名楠,他选择在最艰难的年景里降生,亦是全家珍贵的宝贝,希望他日后能像他的名字一样,成为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 他们当时都在庆幸,不论日子多少次陷入困境,在全家齐心协力之下至少他们都在,不用像村里一些人家卖儿鬻女方能度日,倒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谁也没想到,旱灾来临的时候会一口气带走了徐父和杨海川。 徐父到底年事已高,又逢灾年不断导致元气大伤疏于调养,终是在六月流火的季节倒下了,全家急的不行,可毫无办法,杨海川为了老丈人和家中饮水着急上火,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家里老人幼儿娇妻都指着他照顾,他没办法只能去镇上找活儿干,因年景不好学院的生员大幅度减少,院长干脆闭院,杨海川没了收入,只得到处打散工和徐氏平日刺绣补贴家用勉强维持生计。 难,灾年里的日子是真的太难了。 可惜不管他们怎么努力,徐父还是在七月初咽了气,简单的安葬好徐父,来不及安慰沉浸在丧父之痛的妻子,杨海川为找水跟着村里的青壮进了大溪山,不想运气就这般差,队伍碰到饿急眼的熊瞎子,一队进去十几个人,等出来时没了一半。 杨海川被抬回家来已经有气进没气出,眼见是不行了。 徐氏当即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刚承受丧父之痛,没想到丈夫也遭遇不测,连番打击之下徐氏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杨海川看着身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双儿女,吃力握住杨榕柔嫩的小手歉疚的说,“榕儿,是爹爹对不住你们,以后家里就靠你了。” “不!爹爹你别丢下我们。”十三岁的杨榕哭的撕心裂肺,惨白的小脸满脸绝望。 杨海川苦痛的喘息着,没有办法,老天要收人,谁也阻止不了,他只得将一整个家的重担早早交给长女,含着泪对她说,“答应爹爹,照顾好自己还有你娘和弟弟好吗?” 杨榕紧紧的攥住杨海川的手,蓄满泪水的眼中浮现坚定的神色,咬着唇哽咽的应下,“爹爹,你放心,榕儿会照顾好娘和弟弟的!” 她不想让爹爹走的不安心。 杨海川听到后难受的摸着女儿的头,留下一滴清泪万般不舍的闭上了双眼。 从此以后杨榕起早贪黑跟着靠山的老猎户洪兴大叔学本事,她幼时随外祖父到镇里赶集,不过是瞧着路边的一个爷爷可怜,给他买了两个大肉包,不想被他强送了一本“武功秘籍”,她回家拿出来看就跟着练,家里大人看着有趣,也没阻止,毕竟每天早起,看见一个小白团子在院子里嘿嘿哈哈的打拳也挺有意思的不是。 书里功夫多高深不敢说,可长年累月的练下来,杨榕确实身体健康,行动灵活矫健,力气如今已堪比成年男子,爬树翻山更是不在话下,寻常三五大汉都奈何不得她。 不然洪兴可没兴趣带个奶娃娃进山,那纯粹是寿星公上吊嫌命太长! 大溪山绵延数百里,枝繁叶茂层峦叠嶂,林中飞禽走兽繁多,狼群,老虎,熊瞎子大型猛兽一个不少,当年杨榕带上拜师礼找上门来时,他还以为在开玩笑。 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娃子怎么进的了大溪山!他可不想她和她的举人爹一样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不过洪兴也没一口拒绝,杨榕当时刚刚失了外祖父和爹,小小年纪挑起一家的生活重担,十三岁的女孩硬是忍住悲痛照顾卧病在床的娘亲和幼小瘦弱的弟弟,一手操办好父亲的丧事,逼着自己成长。 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怎会想到要做一个猎户? 猎户常年在山中行走与毒蛇猛兽为伴,来自猛兽的威胁自不必提,最可怕的是山中树木遮天蔽日,难以辨别方向,若是在里面迷路可能就会永远留在山里,再也没有走出来的机会。 洪兴瞧着女孩倔强的双眼,自家婆娘一边抹泪劝着。 这年岁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但是再难他家也有成年男子顶立门户,比杨家靠一个女孩维持生计要容易太多,能帮就帮着些吧,权当行善积德。 思虑再三,洪兴叹了口气,“榕丫头,你不怕吃苦的话,明日卯时你来找叔,跟着叔进山吧。”顿了顿洪兴微黑的面容上露出北方汉子特有的爽朗笑容,“拜师礼就不必了,叔可不收女徒弟。” 杨榕拗不过洪兴的坚持,只得带上礼物回去,她想着日后正式拜师时再奉礼前来就是,便没有过多纠结,总之她定是要拜师学艺的! 洪兴答应带她进山,其实只是想让她在大溪山外围等他,等他打到猎物分她几只,能让她度日就是,没真打算教杨榕什么本事,毕竟打猎便是一般的男子也少有学会的,更遑论是女子了,女子天生胆气不壮,易受惊吓,气力弱小,山中野物横行,万一受到惊扰要么极速遁走,要么发起攻击,到时别说打猎了,没受伤就是万幸,况且做猎户没点天赋还真是不行。 但洪兴没想到打脸的日子来的这么快,不过几日他就恨不得将一身狩猎本事倾囊相授! 次日卯时,杨榕准时出现在洪兴家门口,此时天刚刚亮起微光,黎明的天空灰蒙蒙的瞧着不甚清晰,杨榕一身旧的紧身短打,是往日里晨练所穿,女孩的身体已出具少女的雏形,纤细苗条,加之她日常锻炼又蕴含着一股其他少女没有的飒飒英姿,在清晨朦胧的微光下分外好看,她按照洪兴昨日的要求将袖口和裤腿用布缠紧,黑发用头绳高高束起随晨风舞动,平添几分干脆利落。 一早带上昨日放在锅里的杂粮馍馍就悄无声息的出了门,杨榕不敢和徐氏说实话,未免她病中担忧昨晚同她打好招呼,只骗她说要去大溪山外挖些野菜野果回来,徐氏想想并无危险,便放心的答应下来,只叮嘱她早些归家。 “榕丫头怎么不敲门?”洪兴开门就见在门口的杨榕把最后一口杂粮馍馍放入口中,她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努力咀嚼几下,咽下食物后声音清脆的回道,“我在这儿等叔,您开门必是能瞧见,省的叨扰您和婶子用早食。” “走吧。”洪兴面上不露声色,心底里很是满意,是个懂事又知情识趣的姑娘,对于即将给出的猎物也多了几分心甘情愿。 他甩开步子迎着微暖的晨风向往常进山的小道走去,洪兴家靠近大溪山,当年建宅基的时特意选在此地,离山林不远不近,既方便进山打猎,又可预防山中猛兽饿极下山时及时躲避和向村人示警。 两人沉默的走在小道上,此时尚早,周围除开偶尔的鸟雀低啼声很是安静,杨榕背着背篓一步一个脚印的跟着,洪兴在前面大步流星走得极快,她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 倒不是洪兴故意为难,只是他习惯一个人进山,完全忘记后面还有个小丫头,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山林外围,他一拍脑门,就惊奇的发现小丫头脸不红气不喘的稳稳跟上了他的速度。 “小丫头体力挺好。”洪兴抬手擦汗,脸上的络腮胡子微微抖动,很是讪讪的解释一句,“叔走惯了,一时忘记了你。” 杨榕闻言紧了紧背篓,微微弯起明亮的大眼睛笑道,“叔不必顾虑我,我能行。” 看看天色,洪兴递给杨榕一个香囊和纸包让她收好,转身往山中走去,此时不过刚刚入山,山路还算平坦,他就边走边告诉她作用,香囊里是驱虫的药粉,普通的蚊虫极不喜这味道,远远闻着就会避开,很是方便,这些草药并不难得,大溪山就能采到,他随处指了指就发现几味,如艾叶、白芷、丁香、苏叶、薄荷,便让她摘下,等回家晒干后再加入其它草药各取一些磨成粉末混在一起即可使用,而纸包包着的是驱蛇的雄黄粉。 杨榕记性极好,仔细查看这几种草药的外形默默记下,等洪兴再问时竟答得一丝不差,到让他有来了兴趣,这些草药像艾叶、丁香这些并不难辨认,但是薄荷和野草很是相像,难为这丫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准确无误的辨认出来。 第3章 洪兴教的很随意,总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内容极为散碎,杨榕听得认真,她一边注意周围环境变化一边结合实际将洪兴的内容总结并记在心里,此时尽管还属于山林外围,但相较于入山口那里树木和荆棘野草已经密集很多,现下大旱草木不算丰盈,树上的枝叶无精打采的泛着焦黄,土地虽有潮气,野草却不茂盛,相较于往年来说算是极好辨认来时方向的。 要知道往年经过丰沛雨水滋润的山林,树木葱郁,遮天蔽日,举目望去树木林立,皆是相似的景色,野草茂密且坚韧,人在其中行走,不过几息的功夫,它们就能恢复原状再瞧不出踩踏的痕迹,若是不熟悉山路的人,贸然入山很可能无法找到来路导致在山中迷路,运气好的也许还能出来,运气不好就会越走越深永远的留在大山里。 杨榕知道洪兴所言非虚,她记得在洪涝灾害的那一年里,流落到大溪村的灾民实在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得进山寻找食物果腹,然而能全须全尾走出来的只有在外围活动的人,那些深入山中的基本有去无回,所以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着洪兴教导最浅显的在山中辨认方向的方法,她明白若是连这些最基本的都学不会,洪兴是不可能收她为徒传授打猎方法,这是对她的入门考验。 溪山村因入山寻找水源的那一场意外,导致村民对大溪山打心底的恐惧,彻底放弃进山寻找水源的想法,众人只得行走数十里去临川河中排队担水回村。 对于大溪山的惧怕杨榕一点不少,可自爹故去后娘一直卧病在床,家里的存银都用来给徐氏抓药治病没剩下多少,而田地因缺水导致产量极低,乡亲帮着收割后,仅够他们三人嚼用,能不能熬到明年收获还不好说。 前日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暂时缓解家中的饮水问题,让杨榕从频繁远走数十里担水中腾出精力,为着家中生计发愁,思来想去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进入大溪山,人说靠山吃山,大溪山绵延数百里物产极其丰富,山中的野物不仅能果腹,削制好的皮子也能换来一点银钱,若是运气好寻到珍惜的草药卖给回春堂那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想到家中的困境,再三思考后,杨榕带上家中最好的食物往村里有名的猎户洪兴家走去,她稚嫩的脸上满是坚毅,在心中暗暗发誓,爹爹您放心,不管再难榕儿一定会替你保护好这个家! 洪兴取下背上的弓箭拿在手中,此地已接近大溪山的中段,不适合再带着杨榕深入,“榕丫头,你在这里等叔,挖些野菜野果,切勿乱走。”看她点头应下,他又道,“等叔出来,你负责带路出山。”说完洪兴收起之前轻松的神色,慢慢辨认好方位向深山走去,很快消失在山林中。 杨榕压下心底的不安,第一次走入深山老林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之前有洪兴大叔的说话声还不觉得,待只剩下她一人时,才发觉周围寂静的可怕,此时日头刚刚升起,阳光穿透枝叶洒在林中光影斑驳,鸟雀的鸣叫和拍打翅膀的声音在林中放大了数倍,四处的草丛中也时不时的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她总觉得有择人而噬的猛兽随时会窜出来将她叼走,害怕和紧张的情绪攫住了她,咚咚咚的心跳声犹如擂鼓一般。 知道不能再放任这种情绪下去,杨榕深呼吸几次努力调整好呼吸的频率,然后放下背篓像在家中一样练了一趟拳,待得收势紧张的情绪果然好上大半,等呼吸平稳后在林中大胆的走动起来。 山中因之前的一场大雨长出许多菌子,她细心辨认出识得的菌子将其摘下,小心的放在背篓里,菌子味道鲜美,等她回家打个蛋花刚好给娘和阿弟补充营养,想到这杨榕的脸上绽开笑容,手上的动作快了几分。 洪灾的时候徐父经常会在到大溪山的边缘摘些菌子回来给他们加餐,杨榕就是在那时和徐父学的辨认菌子的本事。 她这头摘得起劲,一路采着菌子挖着野菜捡着野果,不知不觉离了之前洪兴叮嘱要呆着的地方,等背篓装的差不多时她才猛然察觉,杨榕心底难免心慌意乱,四处张望发现景色果然都一样,林中时间难辨,她不晓得自己到底耗费了多久,也不知道洪兴有没有从深山里出来,发现她不见会不会来寻她? 越想心里越慌,她记得洪兴叔说过不能在山中大声呼救,会招来猛兽,杨榕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脚下没注意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当即往前一扑重重的摔倒在地,背篓里的东西全洒了出来,杨榕的手掌被地上的小石子磨破,缓了好一会儿忍着疼爬起身来,看着散落在地的菌子野菜还有野果,拍拍身上的泥土扶好背篓,她抿唇一点点的重新将它们放回背篓里。 终于大颗大颗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了下来,说到底她之前也是个被亲人娇养长大的小姑娘,现下为了家中生计鼓起勇气硬逼自己在山中寻出路,对于未来杨榕没有底,她害怕她迷茫,可家里长辈接连亡故,唯一的娘亲卧病在床,弟弟年幼,她失去依靠,不得不独自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她小声的抽泣着手下收拾东西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减慢,这是他们一家三口活下去的希望。 不过片刻就将东西重新归置好,哭过后的双眼还微微泛着红,吸吸鼻子,再次背起背篓,杨榕静下心来辨认方向,洪兴叔说过,虽路上行走的道路会被遮掩,但只要走过多少都会留下痕迹让你参考,只要够细心定能发现不同。 先来到摔倒的地方,杨榕巴拉几下发现绊倒她的是一截老树根,仔细看了看,又上手摸了摸,神色满是惊喜,这树根色由艳丽,质地坚韧,纹理细腻,呈饱满的暗黄色,竟是一截年份久远的上好黄杨木! 家中当年就有一块上好的黄杨木,是某次镇上大集时外祖父在摊子上淘换到的,他回到家中,耗费整整一周,精雕细琢出一尊寿星公的摆件,说黄杨木能镇恶辟邪,放在家中是代表平安吉祥的上上之品,可惜在灾年里为了生存,只得忍痛把它卖掉。 杨榕不再多想从背篓里拿出小铲子,仔细将它挖出,这块黄杨木体积不大,仅有她两个手掌大小,不过黄杨木本就难以长成,有这般大小她已经很是满足了。 将木料放进背篓,杨榕不敢再耽搁,细细观察起草丛和树木,自己一路采摘菌子野菜而来,定是野菜和菌子都有采摘的痕迹,只要细心找到这些痕迹,定是能回到洪兴大叔离开的地方。 杨榕心底有了成算,辨别出大致的方位,心里尽管还有些慌乱,没见到洪兴叔之前自己没办法确定路是否正确,但绝不能裹足不前,以后自己是要在山林中讨生活的,怎么可以总是依靠他人! 杨榕坚定的迈出脚步快速的向认准的方向走去。 洪兴腰上挂着两只野鸡,手提一只野兔,到底不放心让个小姑娘独自一人在林中久候,她家已经没剩几人了,要是她在有个万一那真要了一家人的命,想着这些就没太往深山里去,今年大旱,山里的野物亦伤亡惨重,各个瘦不拉几的还警觉的要命,旧年里打这几只猎物他早就出来了,洪兴撇撇嘴本就一肚子火,结果急急忙忙的回来,他告诫不要乱走的小姑娘居然不见了!!! 此时山中气温升高,闷闷的山风吹过, 洪兴估摸算了下发觉已接近午时,心里火急火燎的等了近一盏茶的功夫还没在附近看到人影。 洪兴不敢离开,就怕杨榕回来找不到他反而坏事,简直是心急如焚倍感煎熬,正准备抬脚去寻人,就远远有一个身影往这边赶来,凝眉看去提着的一颗心算是落了地,在山中走失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榕丫头,你去哪了?!” 等人到了近前,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我不是让你不要乱走,你怎么不听!万一在山里出了意外,你让你娘和弟弟怎么活?你想过没有!” 杨榕闷不吭声的听着,等他说完深深一礼,“对不起,洪兴叔是我大意了,方才摘菌子不小心走远了些,让您担心了。” “行了行了,以后切记莫要大意。”洪兴有些不耐烦,带人出入山林就怕就是不听话自作主张的人,要是上次村里青壮进山肯听话怎会招来熊瞎子,害了那么多条人命! “你赶紧前面带路,我们回家去。”心中憋气,又没处撒火,洪兴紧皱浓黑的长眉,口气不免有些冲,他打定主意不再带杨榕入山。 洪兴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身形高壮,全身散发着彪悍的气息,当他黑熊般的身影站在你面前沉下脸来时,能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杨榕看他黑如锅底的面色心里发怵,忙不迭的在前头领路。 第4章 有了方才找路的经验,杨榕几乎瞬间就判断出方向,脚下生风的往山外走去,就像本能一样完全不需要多余的观察就能找到下山的小道,倒是让洪兴刮目相看,心中的火气登时下去大半,当杨榕以极快的速度带他来到进山小道的时候,洪兴眯了眯眼,眸中快速闪过一到光芒。 这丫头在山里识路辩位的天赋惊人的优秀,洪兴按耐住心里的激动,怕她是被他方才的冷脸吓的发挥出常超的水准,他要多观察几次,若果真是打猎的好苗子,他不介意将一身本事都传给她。 “快些归家去吧,别让你娘着急。”洪兴看见家门口张望的媳妇,将腰带上挂着的野鸡往杨榕的背篓里一丢,加快脚步往家走。 感觉背篓一沉,在看洪兴腰上少了只野鸡,哪里不知道是他对自己的照顾,杨榕一哽,“谢谢叔···” 她太需要肉食给家人补充营养,杨榕拒绝不了,只得将洪兴叔的好意默默记在心里,等她度过眼下的难关再图报答。 抬手擦了擦汗,杨榕没想到卯时进山出来居然已是正午,山里果然无法准确的判断时间,想着家里还未生火做饭,娘的药也还没煎,心里不免着急,当即顶着烈日一路小跑的往家赶。 杨榕识路辩位的天赋确实惊人的优秀,在得出这个结论后,洪兴高兴的接了她敬的拜师茶,正式收杨榕为徒。 在山中打猎识路辩位看出各种山间痕迹是进入深山不迷失的依仗,也是有效避开大型猛兽,并且判断留下痕迹的野物大小和品种,根据判断在哪里设置陷阱,设置什么样的陷阱,这才是一个猎人最为重要的天赋,射箭一类的技术反倒容易,左不过是勤加练习准头和反应力,这些只要努力早晚都做好。 正式收徒后,洪兴每两日带杨榕入山,边打猎边传授经验,两人一个教的精心,一个学的认真,不过是大半年的光景杨榕已经可以独自出入大溪山,在深山洪兴划出的安全范围内打猎,让他们一家熬过了最难熬的旱灾。 “娘,今日陷阱里只套了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不过好在野兔是活的,明日去宝香斋交货时刚好送去酒楼,我再顺便去书院打听打听。”杨榕将背篓里的野兔用笼子装好,随手丢些野菜进去便把笼子放在牲鹏里,又从背篓里拿出野鸡拎在手中,“鸡我等会儿处理下,中午同菌子一起炖汤,给您和阿弟补补身子。” 今年年初家里捉了几只鸡崽儿养着,打扫鸡舍,给鸡喂食一直是杨楠在管,鸡在前日开始下蛋,灾年里徐秋月病后没法好好调养,身体底子就弱了,三不五时便小病一场,这几年汤药总也断不了,这些鸡蛋杨榕就没打算卖,留着给徐秋月和杨楠补身子吃。 “娘好的很,哪里需要补,倒是你经常东奔西跑的才要好好补补,别累坏了身子。”徐秋月擦干了泪,压住心底的惋惜,海川给女儿定下的亲事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人家,陆羽和榕儿年龄相当,又早早考中秀才功名,若是榕儿嫁了她,这辈子至少吃穿不愁,如果运道好些,说不得能当个官家夫人。 “哎。”幽幽的叹口气,罢了,如今亲事已退再想也没用了,将淘好的米倒进锅里闷上,徐秋月看向院里处理野鸡的女儿满是忧心。 她的榕儿这么好,怎就要平白遭受这些? 归置好碗筷,收拾了灶台,杨榕甩甩手上的水珠,把剩下的野鸡菌子汤倒入锅里,准备留着晚上煮面片吃,赶了杨楠去午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柴有些不够,便坐在靠墙根的地方劈柴。 不过片刻,院里劈柴的声音就停了,徐秋月想了想放下手中的针线,喊住准备进工作室的杨榕,“榕儿,明日你去镇上去趟织绣坊,将绣件儿给卖了,再带些碎布丝线回来。” “成。”杨榕点头应下,低头琢磨着早上找到的木料。 手上的木头不过巴掌大小呈褐黑色,是在大溪山的谭边找到的,虽体积不大,但胜在造型奇特木料贵重,竟是一块极为珍贵的阴沉木!正是寻到了这块上好的木料,杨榕才有底气说出送杨楠去读书的话。 徐父的工作室一直保持完好,里面做木工的工具齐整,当年他经常在这里制作大户人家定制的大件木器,如拔步床,八仙桌,贵妃榻等等,徐父的木器手艺好,用料上乘且价格公道,镇上许多人家都喜欢找他定做,渐渐的在有了些名气。 徐家祖上出过一位雕刻大家,具体年份已无从考究,只据说徐家那位祖宗因遭人陷害雕坏了当朝王爷的雕件,被剁去了食指,他悲愤之下远走他乡,最后流离辗转在兴元府安了家,怕自己的技艺失传,著作了一本雕刻技法的书籍供后人学习。 杨蓉年幼时对木器制作很是有兴趣,她不喜大件木器,更喜欢外祖父雕的精巧摆件,徐父瞧她在这方面有些灵气,便拿出徐家祖传雕刻书籍耐心教她,从辨别木头的好坏、材质、年龄,到根据它们的纹理造型用什么技法可以更好地雕刻出姿态丰富又不失本色的雕件。 观察手中难得一见的木料,杨蓉在心里思索将它雕成怎样的摆件,想了几种都不算太满意,好在也不急于一时,就将它小心的放在木料架上,架上的物品不多,有女子用的木簪,梅花缠枝的造型是她准备给徐秋月用的生辰礼,有给杨楠雕的平安挂牌,还有一些形态各异颜色不一的木雕摆件,明日去镇上给宝香斋交货的贺寿摆件也在架上,是掌柜寻到的一整段上好的小叶紫檀托给杨蓉雕刻的。 “姐,今日上山还是没见到白糖么?”杨楠午休醒来环顾一圈,又哒哒哒的跑到院门口张望,没看见心里的身影,失望的走到杨蓉身边,黑润润的大眼里满是忧心,“它已经好几日不归家了。” “没瞧见它的身影,大约是去了更深的深山。” 白糖是杨蓉两年前从山里捡回来的纯白色灰狼幼崽。 自它成年以后,杨榕不再拘着,随它在山林奔跑捕猎,只叮嘱它不许伤人,白糖白日里大多数时间在山上活动,晚上定会回到家里,自有它以后杨榕轻松很多,也敢偶尔在山里过夜,而不必忧心家中安全。 像这样几日不归家的情况是第一次发生,可惜杨榕几次进入大溪山的深处都没有发现它的踪迹,只得在心底暗暗祈祷,望它平安归家。 “榕儿,娘给你烙了几张饼子,待会儿路上饿了记得吃。”因着昨日里杨榕说过要去镇上,徐秋月一大早就忙活起来,等收拾停当后把饼子包好,连同绣件一起递给杨榕,“早去早回。” “知道了娘。”杨蓉今日穿了件半旧的月白色薄袄,勾勒出玲珑的身形,十六岁是女子最美的年纪,就算不细心打扮,也散发出花朵般诱人的气息。 杨榕本就长相精致,标准的鹅蛋脸柳叶眉,眉眼遗传了徐秋月的温婉,微微上翘的粉唇总是未语先笑,原本极为柔和的容貌,却因常年在山林里奔波,肤色变作微黑的小麦色,而硬生生的压下去了几分。 她眉宇间含了清冷,特别是那双眼,沉静悠远,明澈如水,总透着淡淡的疏离,加上打猎养出的杀伐果决,显出别样的独特气质,倒是让人很容易忽略她本身的样貌。 将放绣件的包袱放进背篓,杨榕提着兔笼往村口走,昨晚约了刘大爷清晨去镇上的牛车,花上三文钱就能到。 在旱灾的时候家中夜里进过贼,好在那蟊贼是第一次干这行当,落地时动静有些大,杨榕在屋中听到院里的响动直接披衣而起,仗着会点子拳脚功夫冲到人边上抬手就是一拳,娇喝道,“谁!” 那蟊贼看冲过来的是个年纪尚幼的女子,不免轻敌等到腹部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这才知晓厉害,可再想还手已失了先机,杨榕的拳头来的又密又急,打的那贼人抱头鼠窜,惊慌失措之下竟然硬生生的将自己撞晕在了院墙上。 这一晚有惊无险,平安过去了。 虽然家中没有损失,贼人天一亮也被乡亲给扭送了官府,但自打那以后杨榕睡觉就分外警醒,生怕夜里家中再进贼,谁能保证下次进来的贼是什么样子的。 蠢贼毕竟并不多。 直到白糖来家,夜里帮着看家护院,她才放下心来安睡。 杨榕同刘大爷打声招呼付了车资,在牛车上坐定后闭目养神,不一会儿牛车摇摇晃晃的走动起来。 第5章 陆二媳妇因着昨日退亲表现的好,得了陆大娘的青睐,高兴之下就给了她到镇上采买的活儿。 陆家的二儿媳梁氏皮肤白皙长相有些刻薄,是洪灾那年进的门,她村里遭了灾,实在活不下去了,家里给了尺红布草草的将她嫁了,因为没有嫁妆,在一直陆家抬不起头来,好在她人会来事,手脚勤快,又接连生了两个大胖小子讨了陆大娘的喜欢,倒也渐渐的在陆家站稳了脚跟。 “哟,是榕丫头呀。”梁氏在半道上付了一文钱上了牛车,一抬眼就瞧见坐在角落里假寐的杨榕,坐到她边上,瞧她背篓里盖得严严实实,脚边还放着两只活兔,就悄悄的伸手想看看背篓里放的什么。 “陆二嫂子。”一把抓住她的手,杨榕睁开双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梁氏皱眉抽回手,不高兴的白了杨榕一眼,“这么神神秘秘,给嫂子看看咋了。” 杨榕懒得理会,将背篓往里挪了挪再次闭了眼假寐,梁氏心下不喜,撇撇嘴,嘴里刻薄的道,“这不讨喜的性子,活该被退亲,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嫁出去。” 杨榕随意回道,“不劳您操心,我的亲事自有我娘操持。”便没再理会。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杨榕看见近在眼前的镇门口,不耐烦牛车慢悠悠的速度,干脆背上背篓提着兔笼,和刘大爷道别后,利落的跳车走了。 梁氏见了又是嘀咕,“还好没娶进门来,不然就她这凶悍样,老五那个身板可压不住。” “杨姑娘来了,快里面请。”宝香斋今日的人不算多,掌柜闲闲的打着算盘,往门外一瞧就见看见跨门而入的杨榕,当即从柜台里转了出来,“黑子,快上茶。” 宝香斋在兴元府一带很是出名,专做大户人家的是生意,主要售卖的是古玩字画雕刻摆件等风雅之物,镇上这家不过是临川县下的一个分号。 赵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长相白净的男子,是宝香斋的老人,之前一直呆在兴元府的总店里,四年前家中父母想要落叶归根,这才举家搬回了镇上,杨榕第一次带着木雕摆件来售卖的时候就是他接待的,只一眼就喜欢上她雕件里的灵气,他从业几十年少有看走眼的时候。 果不其然,随着杨榕雕刻的手法退去青涩逐渐成熟,她的雕件愈发的精致生动富有灵性,每次收来都能很快的高价售出,很受府城一些人家的追捧。 杨榕跟着赵掌柜熟门熟路的进入宝香斋的后院,在院里石桌旁的凳子上落了坐,后院里陈设简单大气,视野开阔,进出来往都能看见他们说话,能少些麻烦。 “这是您托我雕的小叶紫檀摆件,您看看是否满意,可还需要修改。”杨榕从背篓里拿出被红布包裹着的雕件放在石桌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她在来宝香斋的路上吃完了带着的饼子有些口渴。 “这···这···太棒了!”赵掌柜小心的揭开红布,露出了里面栩栩如生仰天长歌的仙鹤雕件,眼中流光溢彩满是惊艳,看着这件小叶紫檀的雕件爱不释手,“好好好!!!好一个鹤延年!!!” 赵掌柜让杨榕雕的这摆件是宝香斋的东家送给祖母贺寿之用,宝香斋的东家姓慕,是府城里久负盛名的百年世家。 宝香斋这一代的东家是慕家二房的嫡幼子,如今二房管着府里的庶务,慕家的大房在朝为官,在兴元府不远的庆州府任通判一职,从五品,这些是杨榕在和赵掌柜聊天时听来的,具体的她也没打探,赵掌柜说她且听着就是了,毕竟和她也没多大的关系。 慕东家准备的祝寿礼肯定不会只有杨榕这一个雕件,像这样大家族选礼,多是从各地宝香斋的分店呈上来的精品,她的雕件只是有幸成为其中一个,至于能不能选上谁也不能肯定。 但好歹也是一份机遇,而杨榕对机遇从不放过。 之所以将这截小叶紫檀雕刻成仙鹤的造型,是从赵掌柜口中打探到的,慕家的祖母幼年时曾救下一只白鹤带回家中悉心照料,那鹤康复后身姿高挑体态飘逸,且极富灵性,除去慕家祖母谁也不认,亦只为她一人起舞,却在慕家祖母某次外出时为救她而死。 这件鹤延年,杨榕雕的极为细致,她先在纸上勾勒出数只姿态各异的仙鹤,有低头饮水的,有振翅欲飞的,有翱翔云间的,之后她根据木头的纹理,最终选定了仰天长歌的造型,从接手木料到雕刻完成整整耗时一个月。 杨榕将木头从中间镂空,仙鹤雕于其中,羽毛根根分明,精细到极致,鹤的周身祥云环绕,脚下流水潺潺,身后是巍巍群山,让人一见就仿佛置身其中,似能看见霞光万丈,鹤唳长歌,在云间溪边肆意行走,而最巧的是完美的将一首祝寿诗融合在山间,即投了慕家祖母的喜爱,又暗合了祝寿之意。 这就是杨榕的鹤延年! “赵掌柜满意就好。”杨榕放下心来,自己的雕件能得到喜爱是对她手艺最大的肯定。 “满意满意。”赵掌柜虽一直看好杨榕,但这件小叶紫檀摆件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杨姑娘稍候,我这就给你取酬金来。”赵掌柜抚须大笑,他打算回兴元府的宝香斋,急需要这样一件精品,让他重回东家的视线。 “杨姑娘如今的手艺是愈发精进了。”趁着黑子去账房取银,赵掌柜和杨榕拉起了家常,“还记得当初你第一次来售卖的那件黄杨木的摆件,是一头憨态可掬的黄牛,虽雕的有些粗糙,可偏偏满是灵气,我一见就打心底里喜欢。” 杨榕同他客气道,“承蒙赵掌柜抬爱,少时的拙作,现在想来很是有些汗颜。” “那时你才十三、四岁吧,就你的年纪来说,已是很不错的木雕摆件了。”赵掌柜饮了口茶,哈哈一笑,“一转眼你也变成大姑娘了,时间可过得真快呀。” “是啊,这一晃儿都过去三年的多了,谢谢赵掌柜一直以来的关照。”杨榕举杯,“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两人聊了片刻,黑子就拿了一锭银元宝走来,恭谨的放在石桌上后便退了下去。 杨榕有些疑惑的看向赵掌柜,“您给的是不是太些多了?” “不多,你且拿去吧。”赵掌柜摆摆手,原本说好的是六两银钱,这剩下的四两是他私人给的,若是能因这摆件重回兴元府的宝香斋,这四两花的绝对值,就算这摆件没入东家的眼,那他权当结个善缘就是。 “多谢赵掌柜,祝您生意兴隆。”没有推辞,杨榕将银子收好背上背篓,起身告辞,“就不多叨扰您了,下次若还有需要定制的摆件,您托人告诉我一声,我定快马加鞭的赶来。” “好说好说。”没多寒暄,赵掌柜将杨榕送到店口,看她走远。 杨榕从宝香斋出来径直去了西街有名的糕点铺,花了一两银子买了招牌的芙蓉桂花糕和杏仁酥并几样蜜饯装在背篓里,又去了织绣坊卖了徐秋月的绣品拿了她需要的布头和丝线,再次马不停蹄的到醉仙楼的后巷卖了两只野兔。 这几家店是杨榕合作惯了,带来的东西基本都在这几家店售卖,他们不要才会去西市里县衙圈定的地方摆摊。 处理好手上的东西以后,杨榕一身轻松的来到了,松林书院。 “韩大爷,马院长今日可在书院?”杨榕递了手中的蜜饯给门房的大爷。 “是,杨姑娘啊。”韩老头眯眼看了看,发现是熟人,笑眯眯的接了蜜饯,开门放杨榕进来,“马院长今日有课,杨姑娘去里间候他一会儿,我让书画给你带路。” “嗳,成。”杨蓉跟着门童跨入书院大门,懒得理会鬼鬼祟祟跟了她一路的梁氏。 第6章 梁氏站在路边眼看杨蓉跨入书院,心里有些莫名,老五也没再这书院读书,这丫头到书院去做什么? 梁氏看一眼紧闭的书院门,眼珠一转,扭着腰肢走了。 她可得去宝香斋好好打听打听,这一早上就跟在这丫头身后跑东跑西,回去的时辰肯定要迟,等她将杨榕的事情弄清楚了,归家和娘好生说道说道。 她心底啧啧出声,瞧瞧一个未成婚的姑娘家在外抛头露面就算了,还成日里往男子扎堆儿的地方瞎凑,像什么话。 对,就这么办!不能让娘说我偷奸耍滑,不干活! 梁氏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宝香斋不是一般人家能进的地儿,里面的物件儿最便宜的都要几两银子,老五当年考上秀才的时候,公公一高兴在里面买了一块儿玉佩,还没她儿子巴掌大呢,足足花了五两银子! 要知道五两银子够家里一年多的嚼用! 梁氏可不觉得杨家那个境况能让杨蓉有闲钱来这里购置东西。 “店小哥。”梁氏紧赶慢赶的走进宝香斋,紧张的缩缩脖子有些怯场,这里面的东西老贵老贵了,万一她不小心磕了碰了,卖了她都赔不起! 黑子打量一眼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穿着件半新不旧的碎花薄袄,眼睛不安分的骨碌碌直转,不像来买东西的,但他依旧微笑上前的招呼道,“这位小嫂子,您想买些什么?小店经营古玩字画,雕刻摆件,可有看上眼的小的给您介绍一下。” “不不不,我不来买东西,就想和你打听个人。”梁氏忙摆手,然后神神秘秘的问道,“就是方才来的那个穿月白色衣裙长相秀美,皮肤微黑的姑娘家,我想打听打听她来买了什么?” “您问的是杨姑娘?” “对对对,就是她。” 黑子皱着眉,眼前这妇人看上去不像是杨姑娘的亲眷,不由奇道,“您是?” “啊!她是我家小叔未过门的媳妇儿。”梁氏心虚的垂下眼,把散在颊边的头发别在耳后,避开他探究的眼神。 “杨姑娘定亲了?”黑子怀疑的看了她一眼,梁氏顿时抬头挺胸骄傲道,“那可不,杨举人在世时亲自定下的,就看中了我家小叔,他可是个秀才呢。” 这不算是假话,确实是杨举人看中她小叔,给杨蓉那丫头定下的! “原来是这样。”黑子恍然大悟,当即热情起来,“既是杨姑娘的亲家,可不就是一家人了,方才杨姑娘来给我们掌柜的交货呢,月前的时候掌柜的托她雕了个摆件儿,今儿个送来。”倒豆子似得说完,他接着瞄了掌柜一眼,发现他没注意这边,比划了个拳头悄声同梁氏道,“掌柜的给了足足十两银子的手工费,我亲自去账上取的。” 梁氏闻言立时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的能装下一个鸡蛋,我滴个乖乖,她没听错吧,杨家的丫头啥都不用出就帮着刻个东西就赚了十两!!! 她瞧瞧坐在柜台里打瞌睡的掌柜,这···这···怕不是个傻的吧?! “小嫂子你慢看,我先忙去。”黑子看见有客上门,和梁氏说了一声,便去招呼客人了。 “哦,好好···小哥你忙。” 梁氏心不在焉的跨出宝香斋的店门,走了没两步一拍大腿,龇牙咧嘴的醒过神来,敢情他们老陆家放走了一只会下蛋的母鸡!!! 还是个会下金蛋的!!! 不过出个手工就赚了十两!!十两啊!!陆家全家一起努力一年都不一定能赚的来!!! 不行不行,她要赶快回家和娘说! 想到这里梁氏哪里呆得住,着急忙慌的买好东西,就脚下生风的往家里赶去。 娘这回可看走眼了!这是让煮熟的鸭子都飞了呀! 杨榕并不知道在她进入书院后外面发生的风波,以至于后面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这会儿她正随着门童往里走,松林书院是杨海川曾经教学的地方,杨榕跟他来过几次,是以这些书院里的环境布置都算熟悉。 “姑娘稍坐,院长快放课了。”叫书画的门童带杨榕到了偏厅,见她点头谢过,便躬身退下。 松林书院在镇上开了许多年,很是有些名气,不仅是镇上的居民爱送家中小子来这儿读书,更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学子前来求学。 “这是榕丫头吧?”马院长放课后听到书童来报有人在偏厅等候,让人收拾好笔墨整了整衣衫便快步而来。 “马院长好。”杨榕起身一礼随手奉上礼物,恭谨中不失亲昵,“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是您喜欢的杏仁酥和夫人喜欢的芙蓉桂花糕。” “蓉丫头有心了,许多年过去难为你还记得。”马玉贤抚须微笑,甚是开怀,被人惦念总是能让人高兴,“家中近来可还安好?”又有些疑惑,“怎就你一人前来,杨贤弟未在家中吗?” 杨蓉的笑容一僵,垂下眼,轻轻说道,“···您有所不知,家父已过世三年了。” 想到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杨蓉心下一疼,他已经离开她三年之久了,这三年她为生计奔波忙碌,不敢有片刻懈怠,害怕自己撑不起这个家,辜负了爹爹的嘱托,而直到听人乍然提起才恍惚的发现他的面容竟在记忆里渐渐模糊,唯有他温暖抚摸头顶的手掌,声音和煦的敦敦教诲,驻留在心间。 杨蓉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这···”马玉贤亦是一怔,想到那个年轻俊秀行事端方的后辈,不免怅然,未料到仅离乡三年竟是物是人非。 当年发妻接到家中来信说泰山大人不太好,让他们速回岭州,马玉贤不敢耽搁,立即吩咐整理行装,此时恰逢本地天灾不断,百姓生计艰难,书院生源大幅度缩水,索性关了书院,陪发妻归乡,这一去就是四年多。 等他回到故里,安置好家什走完亲友,将书院修葺一番重新开张,时间已过去月余,原打算这几日上杨家拜访,顺便询问杨海川是否还愿到书院做夫子,哪知晓会听闻这等噩耗。 马玉贤心中扼腕,又看着神情低落的杨榕,掩下未出口的叹息,温和的问道,“榕丫头可是家中遇到了难事,可有伯伯能帮上忙的?” “是家中阿弟年纪渐大,榕儿不愿他在乡间荒废时光,便想近日送他来书院进学,故此前来询问。”杨榕压下眼中的湿意,感受到马玉贤宛如家中长辈般柔和关怀的目光,她难得放下一直紧绷的心弦,“榕儿不求阿弟光耀门楣,只望他读书明理,日后能顶立门户。” 马玉贤抚着胡须问道,“令弟在家中可曾开蒙?” 杨榕点头回道,“阿弟五岁时由家父亲自启蒙,如今已熟读千字文与百家姓。” “明日你带令弟前来,我亲自考校一番。”马玉贤思索一阵,对杨榕道,“我需知晓令弟的学习进度,才好做出安排。” 杨榕高兴应下,约定好明日上门的时辰,婉言谢绝了马玉贤邀请她去家中用餐的好意,便一身轻松的走出院门,同韩大爷道别后踏上返家的路途。 满心欢喜的杨榕愉悦的哼着乡间小调,脚步轻快的走在回家的官道上,完全不知道因为她,陆家炸开了锅。 梁氏提着大包小包在镇口雇了辆骡车,为了尽快赶回家中不停的催促车夫,车夫被催的烦了,手里软鞭啪啪的甩个不停,骡子拉着板车跑的飞快,等梁氏到家门口时感觉浑身骨头架子都要颠散了。 陆大媳妇张氏洗衣归家还来不及讽刺两句,就见她一阵风似的刮进陆大娘的卧室,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端着木盆去后院晾衣服去了。 今日轮到她做饭食,可没得功夫同老二家的打嘴仗,一会儿男人们回来发现午食没好,自己可是要吃挂落的。 她嘴里啐了一声,暗道且放你一马。 “娘,娘!” 陆大娘在屋里给孙子们缝补衣物,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农人家的孩子都是这般长大的,陆家有一大家子要养,还要供老么读书,更是过的精打细算,农家人要供出一个读书人来,那是得全家勒紧裤腰带才行。 “要死啦,想吓死老娘啊?”这会儿她让冲进屋里的梁氏吓了一跳,差点被针扎了手指,眼里满是怒火的瞪着她道,“还知道回来,你看看现在几时了!家里的活儿不用做了?惯会偷奸耍滑!我昨日就不该答应让你去镇上。” 梁氏将东西搁在地上,又从怀里掏出余下的铜板递给她,赔笑道,“哪能啊,娘,这不是有事情耽搁了吗。” “就你?你在镇上能有啥事。”陆大娘轻哼一声,摆明了不信。 “还真有事!”梁氏跑到门口左右张望一下,神经兮兮的掩住房门,把陆大娘看的莫名其妙,干脆放下针线,“老二家的,你作什么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搁我做活儿。” 梁氏倒了碗水,咕嘟咕嘟的猛喝一气,抹抹嘴巴,坐到陆大娘的近前,“娘我今日见着杨家的那个丫头去镇上了,我跟了她一路,您猜怎么着。” 陆大娘当即黑下脸来,抬手就往梁氏身上招呼,气愤的吼道,“你为那个死丫头躲懒到现在才回,今日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演卯来,等老二回来,我让他好好收拾你!” “哎哎,不是,不是,娘您别打,听我说啊!”梁氏不敢闪躲来自陆大娘的巴掌,被打的哀哀叫唤。 “快说!” 陆大娘大吃一惊,声音猛然蹿高,“你说什么!!!” 老大和老三的媳妇听到动静皆来到院中,两人对视一眼,看向半开的屋门有点好奇,梁氏究竟说了些啥,引的娘大声惊呼。 “莫不是你弄错了?”陆大娘很是怀疑。 一个丫头片子随随便出个手工费就能挣来十两银子? “不可能!”梁氏回答的斩钉截铁,就差指天发誓以证清白了!“我问的真真儿的,宝香斋的小哥儿就是这么说的!” “娘嗳,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来骗您,就算我想偷懒,也不会用这种一听就是胡扯的话啊。”梁氏唾沫横飞深怕陆大娘不相信,“若不是我亲自打听的,能到您面前说道?您要是实在不信我,可以亲自去宝香斋问!” 陆大娘白她一眼,“老娘我可没那个闲功夫,再说这亲事都退了,还说这些干啥子!”想到今早上门的媒婆,她的眼角涌上喜色,“要知道老五被镇上的何员外看上,要招做女婿呢。” “是镇上那个有千亩良田还开着几家粮食铺的何员外?”这下轮到梁氏吃惊了。 “可不是。”陆大娘很是骄傲,老五长得好学问好,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这不她才放出风声要给他娶媳妇,就立刻有人上门了,还是这般好的亲事。 “娘您应下了?” “倒还没有。” 梁氏坐在凳子上,眼珠骨碌碌的转着,一看就知道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她贴着陆大娘的耳边一阵嘀咕。 “这能行?”陆大娘听完皱着眉,梁氏的主意不太靠谱。 “娘,这主意怎么行?小叔读书这般好,将来是要做官老爷的,这前期赶考的盘缠,后面送礼打点,不都要银钱?”梁氏继续撺掇,“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您要知道,就算您应下了这的亲事,何员外家里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他总不能为了女儿分薄了儿子的家产不是?”看着明显心动的陆大娘,再接再厉的说道,“何员外给的嫁妆银子顶天了不过百两,能供小叔多久?再说往后小叔出门交际应酬难不成还要管媳妇伸手要银子?” “可是···”那死丫头又不傻能同意? “我的娘嗳,您别可是了!您要为小叔多打算啊!” 陆大娘心里翻个白眼,老二媳妇说的有理是有理,但是无异于异想天开,就敷衍搪塞道,“老五是不会同意的。” “娘,您就蒙我吧,家里谁不知道小叔最听您的话了,只要您一开口他保准会同意!”梁氏心里暗骂陆大娘,明明被说动了,还要端着,但嘴里不得不苦口婆心的劝她,“我出这主意,难道是为了我自个儿啊?还不是为了咱小叔,我就盼着小叔高中以后我们也跟着沾沾光,去看看官家老爷是怎么过日子的!”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这个会下金蛋的母鸡飞了! 哼,还敢看不起她,以后有的是你苦头吃! “娘您想,要是将来小叔因为没有银钱孝敬,错失机会怎么办?” 这句话触动了陆大娘的心弦,“等羽子回来我同他商量商量。” 闭了闭眼,陆大娘心想,老儿媳妇说的对!一切已羽子的前途为重!这事情她要好好琢磨琢磨! 成了!!! 梁氏唇边勾起一抹坏笑,随即隐去。 第7章 杨家的小院里,八岁的杨楠打开鸡棚,让它们出来活动,自己进去捡鸡蛋顺便打扫卫生,他做的很是熟练,只是今日时不时的望向门口,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阿姐说今日去松林书院问问入学要求。 杨楠小小的心里乐开了花,那是爹爹曾经做过夫子的地方。 他记得爹爹说过那儿有一片青竹,有一方池塘,塘里有许多颜色妍丽的锦鲤和绚烂如火的荷花。 那儿有幽默风趣的院长伯伯,有哥哥们郎朗的读书声,还有爹爹··· 杨楠渐渐的有些出神,他记事很早,那时候他还小,这些话都是爹讲给阿姐听,在不经意间落在了他心里,一记就是好些年。 他想,如果家里没有发生这许多意外发生,爹爹和外祖父都在,家里应该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吧。 娘的身体不会这么孱弱,也不会在无人时偷偷落泪,阿姐不用每日起早贪黑的进山捕猎弄得浑身是伤,更不会被人欺上门来无故退亲,而他会在爹爹的带领下早早的入学读书··· 然而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杨楠握了握自己还瘦弱的小手,心底暗暗发誓,自己若有机会去书院读书,定要出人头地,让娘和阿姐都过上好日子! 他耳朵动了动,漆黑清澈的大眼睛里猛地一亮,是阿姐回来了。 杨楠咧开嘴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笑脸往院里跑去。 “阿····” 杨楠赶紧捂住嘴,这牙是今早掉的,现在他说话漏风还会控制不住口中的涎水,懊恼的皱着小眉头,成功逗笑了刚进门的杨榕。 “阿弟换牙了,就快要变成大孩子了。”从背篓里拿出包好的蜜饯,在他面前晃了晃,“阿姐给带了你最爱吃的蜜饯。”接着杨榕就满脸可惜的递给徐秋月说道,“阿弟换牙不能吃,给娘吃吧,好让您甜甜嘴儿。” 刚刚还发誓的小男子汉眼中瞬间盈满委屈,差点没哭鼻子! “娘!阿姐欺负我!” “噗嗤。”徐秋月看姐弟两耍宝,没忍住的笑出了声,接过杨榕身上的背篓放好,到灶房端了碗温水给她,“可还顺利?” 小口小口的喝着水,杨榕弯起大眼睛,笑的像只的猫儿,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赵掌柜很是满意,您瞧这一出手就是十两呢!再加上您的绣件儿和两只活兔,今儿就赚了十二两多,抵得上打猎三、四个月的收益了!不过我买了些糕点还有蜜饯花了一两,所以荷包里还剩下十一两并一些铜板,娘您收好。” “咋给这么多?”徐秋月惊愕,随即眉头轻笼,就算榕儿手艺确实精湛,但只出工不出料就得了十两,宝香斋的掌柜也太大方了些,不禁担心的道,“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娘,女儿办事您还不放心呀,若是不能拿的,您何时见我多拿过?”杨榕黛眉微挑,秀美的脸上满是自信,“我既然敢拿回来,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的收着!” 杨楠看着神采飞扬的阿姐,满目崇拜。 他的阿姐果然是最棒的! 杨楠自打记事起就是杨榕带着的,他第一次开口叫的既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姐,他灾年里落地,出生便有些虚弱,娘也因缺少营养而导致奶水不足,他经常吃不饱饿的直哭,那时候爹和外祖父到处接活儿赚钱养活他们,照顾他和娘的任务就落在阿姐的头上,是阿姐到处问人,才得了用米汤喂养的法子,靠着母乳加米汤他才吃了个饱。 爹和外祖父赚钱累,阿姐在家也不轻松。 后来等他能满地爬的时候,谁也不要就只跟在阿姐的身后爬来爬去的做一个跟屁虫。 你问杨楠怎么知道的这些,当然是爹爹和娘说给他听的! 再后来外祖父和爹爹相继去世,他害怕极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害怕刺目的白,还有夺目的红,在他的心里,那代表死亡和离别,所以他异常的怕黑,夜里一闭眼梦里都是披麻戴孝的白,还有红的妖异的鲜血,爹爹的死亡场景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娘彼时心力交瘁自顾不暇,是阿姐注意到他的异状,耐心的陪伴他,早起教他打拳,夜里哄他入睡,他才慢慢的好起来。 在杨楠的心里杨榕美丽从容,识字懂武,赚钱养家,无所不能。 “阿弟,明日早上同我去一趟书院,院长伯伯要看看你的学问。”杨榕摸着杨楠的头,拿了块蜜饯,往他嘴里塞去,“换牙别贪嘴,当心坏牙,每日最多两块。”又给徐秋月塞了一块道,“娘也吃,不然放坏了就可惜了,还有您可不能惯阿弟,让他多吃。” “好的,阿姐!”杨楠对于明天一点也不担心,千字文和百家姓能倒背如流,完全不惧。 杨榕看着母子俩如出一撤笑弯了的眼睛,脸颊鼓鼓的咀嚼口里的蜜饯,像两只偷食成功的松鼠,不由得露出宠溺的笑容,她像杨海川不爱吃这种甜滋滋的东西。 用完午食,杨榕打声招呼准备再进山一趟,顺便去师父家看看,师娘最近病了,她要看看能不能有帮得上忙的。 “师父,师娘好些了吗?”杨榕闻着满院子的苦药味,将手里的蜜饯包递给洪兴,“这些给师娘喝完药吃。” “哎,还行吧。”洪兴领她进门,脸色很是憔悴,自家婆娘病了好些天,药吃了不少,可没多大起色,“就是总咳,明日再不行我带她去回春堂看看。” 两人站在院子里说话,从屋里传来师娘赵氏的低咳声,洪兴赶忙进去将她扶起来靠在床榻上,又起身端了温水喂她,轻声哄道,“药快煎好了,等下喝了你在睡会儿,榕丫头给你带了蜜饯来,喝完给你吃一颗。” “榕丫头来啦?”赵氏闻言神情羞赧的嗔他一眼,当着孩子的面瞎说什么呢,她脸色蜡黄的靠在塌上,朝杨榕笑的温柔,“就别进来了,当心过了病气。” “师娘哪的话,我可没那么娇气。”杨榕跨门而入,坐到赵氏的床前,很是心疼的道,“我前日来看您都说快好了,怎地又病的这般重?” 杨榕在屋里陪赵氏说话,洪兴去灶房里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喂赵氏服下,不一会她便有些有些昏昏欲睡,小心的扶她躺下盖好棉被,退出了屋子。 “师父,还是莫要耽搁了,明日一早就去医馆吧。”蹙着秀眉,杨榕神色担忧的看向洪兴,师娘的脸色实在太差,“恰好我明日也要去镇上,晚上我去约刘大爷的牛车,我们早些出发。” “我也是这般想的。”洪兴亦是一叹,前些时候自己就不应该听这婆娘的,为了要省钱硬生生的不去瞧病,说是白花银子,他们两个轻轻松松又没有孩儿,存那么多银钱作甚,顶多等榕丫头成婚时多添点嫁妆也就是了。 看眼昂首挺胸挺拔窈窕的杨榕,然后又是一愁,这丫头才被退了亲,往后亲事怕是不易,随即一叹他还是再努努力多给她存些银钱,等她成婚时多给她点,不论怎样定不能委屈了。 杨举人眼光也不咋地啊,挑了个这般势利眼的亲家。 “师父?”杨榕奇怪的发现洪兴走神了。 “啊?成,就这么定了。”洪兴回过神来挠挠头,看她一身轻巧的装扮不由问道,“还要进山去?” “是啊,我去山上转一圈,看看陷阱里有没有野物,顺便再找找白糖活动的痕迹,它几日未归,我不太放心。”杨榕以为洪兴担心赵氏,也没多问,看了看天色,向他道别朝外走去,时间不早,她要赶在天黑前出来。 “别担心,白糖整日里在山上跑,比我们都熟大溪山,狼天生就知道在林中怎么活,那是它们刻在血脉里的天赋,况且它机灵着呢。”洪兴送她到门口,叮嘱一句,“记得早些家去。” 杨榕点头应下就快速往山里行去,洪兴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小路上才关上院门转身回屋。 对于这个徒弟他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如今她进山打猎的本事比自己还好上几分。 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第8章 杨榕快速将山里的陷阱检查了一遍,绳套套住了一只野兔,两只锦鸡,大型的捕兽夹没有抓到猎物,她调整好位置又将不小心移开的树枝放回原地,将捕兽夹再次掩盖起来。 枣树附近发现野猪走动的痕迹,她想了下把枣树那儿的陷阱挖深了几分重新插上尖桩,然后盖上枯枝撒上树叶。 退出后在树上刻下记号,表示这是她的,也以防他人误踩导致受伤。 做好这一切,山里的气温也低了下来,现在不过是初春,早晚还有些寒凉,杨榕为了行动方便并没有穿薄袄,只在中衣外穿了件兔皮背心,这会儿觉得身上有些凉,哈了口气,山里已经暗下来,应是快要日落了,她不在多留,提上猎物转身回家。 白糖还是不见踪影,杨榕很是疑惑,它这是跑了多远,怎么一点活动的痕迹都不见,到底去哪儿了? 忍下心里的担忧,杨榕出了山,此时太阳还未完全西沉,她快步往住在村东头的刘大爷家走,付了车资约好明日的牛车,拒绝了刘大娘留饭的好意,踏上最后一缕阳光回了家。 “怎么这么晚才回?” “恩,去刘大爷家定牛车,耽误了一会儿,娘您别担心。” 杨榕将猎物拿到灶房,在院里的水缸里舀水洗手。 “赵姐姐身体可好些?”晚上煮的米粥,热了早晨烙的饼,并一碟家里腌制的酸缸豆,徐秋月给摆上饭食,让杨榕来吃。 “气色瞧起来不大好。”就着小菜喝粥,乡下人家饭桌上不兴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杨榕在外跑了一天,方才设陷阱费了大力气,这会儿闻着饭香是真的饿了,边吃边回答道,“不过明日师父带师娘去镇上的回春堂看病,先看看大夫怎么说。” “那就好,那就好。”徐秋月稍稍放下了心,“吃完你早些洗漱去,碗筷等会儿娘来收拾。” “不用,娘您回去休息去。”杨榕手脚麻利的端了碗碟拿去洗刷,没让徐秋月沾手,只仔细叮嘱,“您晚上别绣东西了,太伤眼,要是实在无聊,您打打络子也好呀,别舍不得点油灯。” 徐秋月心里暖融融的,尽管失去疼爱自己的父母,恩爱的夫君,可是看着这双懂事的儿女,她很知足。 人生不如意之事,大抵是她幼年过于幸福,才会接连承受丧母丧父丧夫之痛,她不是没有怨过老天不公,一同入山的人那么多,为何自己的夫君就要命丧黄泉,明知道这样想不对,可自己就是忍不住。 夫君是了解她的脾性,所以才会将养家的重担交给了女儿,是杨榕用稚嫩的肩膀挑起了一家人的生活,现在想想,十三岁的年纪能干什么? 她知道杨榕为了养家非常的努力,女儿读书识字,更有一笔好字,不是女儿家喜欢的簪花小楷圆润灵韵,杨榕的字像杨海川,习的是颜体,字体洒脱笔力雄健,已颇具风骨,连杨海川也经常赞叹不已。 所以杨榕想的第一件就是去镇上代写书信和在书肆里抄书,只是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击,别人看她是女子都不肯给她机会,她求了很久给他们看她写的字都没有用,没人愿意用她,甚至有路过的酸儒说她有辱斯文,玷污了书的高洁。 为此杨榕回到家里哭了许久,发泄出满腔悲愤后,第二天就提上礼物登上了洪猎户的家。 这些徐秋月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却自私的选择逃避,幸好最后她醒悟了过来。 不论生活有多难,人总要向前看,这是杨榕教会徐秋月的。 徐秋月看着在灶房里忙碌的身影,眉眼间满是温柔和歉意。 老天爷还是待她不薄,给了她这样好的一双儿女。 往后余生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呵护他们。 徐秋月仰头看着空中的明月,眨去眼中的泪光。 娘,爹,海川,我们现在活得很幸福,你们在那边可还好? 杨楠透过窗看向院中仰望夜空的身影,深沉的叹了口气,娘就是思虑太重所以身子骨总是养不好。 自此一夜无话,一家三人各怀心思的回屋睡去。 清晨杨榕和杨楠用完早食就急急忙忙向洪兴家里赶去,两人刚到就看见洪兴搀着赵氏出来。 杨榕上前扶了赵氏,就听她小声的抱怨,“这病再养养定是能好的,何必费银钱去看,乡里人家那有那么精贵,不都是熬一熬就过去了吗。”语气里满是埋怨,但是杨榕看得出来师娘的眼里有幸福的光芒在闪烁。 得夫君这般重视,没有哪个女子会不高兴。 杨榕不由得有些羡慕,曾经她和陆羽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得知爹将她定给了陆家哥哥,她的心几乎要快乐的飞起来。 可在外祖父和爹去世家中明显败落以后,一切都变了。 她为生活奔波忙碌,偶尔在镇上碰到陆大娘,从她眼中溢出来的嫌弃和鄙夷里她嗅到了危机。 他的家人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喜欢她。 过去对她的好,不过是看在自己爹是陆羽夫子的脸面上。 那么他呢?是不是也和他娘一样看不上她?不喜欢她? 她的心顿时坠落谷底,好在生活的艰辛让她来不及多想这些,她有娘和弟弟需要奉养,没有精力总是去想东想西。 亲人的骤然离世,独自赚钱养家的经历告诉她,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只看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 她渐渐收回自己期待的心情,杨榕有预感他们大抵是走不到一块儿了。 杨榕有尝试尽量去讨好陆大娘,只要碰见她来镇上采买,都会将自己的野物分给她,然而换来的是她更加鄙夷的眼神,似在嫌弃她的粗鄙,配不上她斯文俊秀的儿子。 杨榕自此便歇了心思,既然她怎么做都无法让陆大娘满意,那就这样吧,自己还有家要养,还要送阿弟读书,让他学本事,将来支应门庭。 于是更加努力的打猎雕刻,让自己忙碌起来。 只是她没有料到陆大娘竟然一直拖到近日才来退婚。 虽心底早有预感,但真正见到陆羽,亲耳听到他的拒绝,那一刻杨榕的心猛烈颤动了许久,才缓缓归于平静。 她便彻底死了心。 感到有人在拉她的衣袖,杨榕回过神来对上杨楠担忧的眼,回了一个安抚的笑,搀扶赵氏慢慢往前走,“师娘,您就是我师父的主心骨,您一天不好,师父做什么都没心思,只要您好了,师父多少银钱都能给您挣来。” “贫嘴的坏丫头,都学会打趣师娘了。”赵氏被说的难为情,轻拍她两下,杨榕也不在意,那力气还没奶猫儿大呢。 几人坐着牛车来到镇上,杨榕姐弟陪洪兴夫妻两到了回春堂后便被他们赶走了。 洪兴往杨榕手里塞了十几文铜钱,“你们姐弟就别进去了,到西街买些吃食,早点去松林书院吧。”没给杨榕拒绝的机会,塞完钱转身就进了回春堂。 杨榕没法只得收在荷包里,抬头看看天色,发现时辰尚早,便带着杨楠去了西街,他们早食吃的匆忙,一路过来消化的差不多了,确实有点饿。 阿弟难得来一趟镇上,带他去吃一碗西街林奶奶的小混沌好了,那鲜香的滋味儿想想都馋。 好吃又不贵,三文一大碗,很是划算。 第9章 此时的西街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段,西街里的西市人流如织,小摊贩纷纷出摊,挑着菜的村人来到自己常占的位置摆开新鲜的蔬菜叫卖。 食物的香气纷纷飘入空气中,散发出诱人的味道,摊主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构成一幅热闹鲜活的市井景象。 杨楠除了在很小的时候随杨海川来过,尽管过去很久,但他还记得爹给买的糖葫芦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吃的他笑眯了眼。 “阿姐,这可真热闹。” “是啊,今日小集,确实比往日热闹有一些,等每月的镇上大集会更加热闹。” 姐弟两随着人流走动,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林奶奶的混沌摊。 “林奶奶,两碗混沌。” “好叻。” 林奶奶在西街摆混沌摊已经好几十年,镇上许多人都爱吃这一口,林奶奶的混沌,皮薄馅足,一只只的下到滚水烫煮一番便迅速捞出装在粗瓷碗里再舀上一勺原汤,最后往碗里放入小葱加上几滴小磨香油,便能端上桌供人食用,那混沌皮薄爽滑,肉质既嫩又有嚼劲,汤汁味道鲜美诱人直叫吃过的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阿姐,这混沌真是太好吃!”杨楠端起碗来连汤都喝了个干净,他吃的额头冒汗,浑身热乎乎的,大呼过瘾。 杨榕慢条斯理的用勺子将混沌送入口中,不经意抬眉间发现了邻桌不远独坐的陆羽。 他孤零零的坐着,一碗混沌放的都没了热气儿也没见他吃上几口,整个人显得有些精神恍惚。 收回眼,杨榕快速的吃完剩下的混沌,放下铜钱叫上杨楠离开了。 陆羽眼角的余光瞥见离开人的熟悉背影,张了张口,杨榕两字怎么也喊不出来,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直到她窈窕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陆羽回过神来放下餐费,大步往前追了几步,又慢下步子,他眸中一片暗沉,脑海里掠过的是他娘昨夜里说的话。 昨晚陆大娘头一次在陆羽读书的时辰走入了房间,手里端着一碗鸡蛋羹。 陆羽放下手中的书起身端过碗放在桌上,很是疑惑的看着脸色阴晴不定在桌边坐下的陆大娘,问道,“娘,怎么这时辰过来,是有事找儿子吗?” “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的婚事。”陆大娘舔舔唇,露出个干巴巴的笑容,有些话她要好好想想怎么说,她缓了缓挑了另一个话头,“今日镇上有名的郑媒婆家来了,说何员外想将女儿嫁于你,羽子你看如何?” “自古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做主就好,儿子没意见。”陆羽蹙眉,他对婚事并不上心,只要长相性格过得去,娶个什么样的女子他都没意见,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罢了,对于他来说科举做官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陆羽陪着陆大娘枯坐,心底渐渐有些不耐烦只不过很好的掩藏了起来,其实他极不喜欢看书时被人打扰,即便是他亲娘也不行。 他将桌上盛在粗瓷碗里黄橙橙的鸡蛋羹端起来,静静的吃着。 鸡蛋羹不是家里人人能吃上的,除了他也就大哥的大儿子偶尔可以吃到。 待他吃完了鸡蛋羹放下碗,正准备开口时,被陆大娘冲口而出的话惊住了动作。 “羽子,你觉得让何家小姐做妻,杨家的丫头做妾如何?” 陆大娘低着头,隐在油灯照不到的阴影里,让人难以察觉她脸上的神情,陆羽怔然的看向她,眼里的陌生仿佛两人是第一次相识。 “娘,您说什么?” “娘说让你娶何小姐,让榕丫头做妾!” 陆大娘说出第一句后,仿佛放下定了决心,“如果你娶了何小姐,以何员外家的财力,嫁妆银不会少,这样你去参加乡试的盘缠就尽够了。”她越说越顺,眼睛也越来越亮,“羽子,可之后你还要进京赶考,要交际应酬,要走礼,你不能总问你媳妇伸手吧?” 陆羽这下听住了,眼睛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他不动声色的看向滔滔不绝的陆大娘,没有反驳她的话。 “羽子,你知道吗?杨家那个奸猾的丫头有竟然有一手极好的雕刻手艺,宝香斋的掌柜托她帮忙雕了个摆件,只出工不出料就挣了十两!若她做了你的屋里人,一个做妾的,生死都由你拿捏!她挣的银钱都是你的,日后你进京赶考,手头也更宽裕,你是要做官老爷的人,怎能被这些俗物捆住了手脚? “再说了,世上的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正常,那丫头虽然有个做举人的爹,可惜是个短命鬼,她本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村姑,她家里如今就剩下孤儿寡母,她被退亲,年纪又大还是个整日里抛头露面的凶悍猎户,见天儿的和男子进进出出,谁知道有没有和人勾搭到一起去,她这样的还想有什么好姻缘,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肯让她进门做妾是在帮她,亦是帮她家立起来,等她进了门,别人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不会为难她娘和弟弟,她现在还有机会,不然等你日后为官她可攀不上你!” 陆大娘说到杨榕的时候语气里是满满的不屑,好像杨榕能进她家门做妾是天大的恩赐。 她说的口干舌燥,倒了杯水灌下去,她知道儿子可能一时接受不来,但从他未置一词的态度来看明显也很是心动。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他为了三年前缺少盘缠导致他无法参加乡试一直耿耿于怀,要不然也不会那么爽快答应退亲一事。 “娘不多说了,你自个儿仔细思量思量。” 陆大娘端了碗,径直离开了。 陆羽心里挣扎,眼中闪着晦涩的光,他实在太讨厌做一个泥腿子,所以才会努力的读书,早早的考取了功名,就是想离开这让他烦闷的乡间。 他始终记得当年考中秀才时报喜的差役敲着铜锣来到家门前,立时村里人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眼神中充满崇拜和隐藏在眼底深处不经意流露出的敬畏,陆羽感到异常的欣喜。 他终于和他们不一样了! 更不要说那些乡间的地主老爷,镇上的差役,对他都多了几分客气和奉承。 陆羽承认自己喜欢那样的感觉。 于是,他更加努力的上进求学,日日手不释卷,推了无用的交际应酬,就为了以后能一飞冲天,改换门庭! 他千算万算偏偏没有算到,自己竟然因为没有盘缠被困在了家里!!!无法赶考!!! 他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嫌弃的铜臭是如此重要! 他不是生在风流富贵窝里的贵公子,他只是一个长在乡间读书好些的农家子! 家境不允许他目下无尘,不允许他随心所欲,没有财力的支撑他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可等他回头来看自己,发现除了读书,什么赚钱的营生也不会,陆羽这才惶恐起来。 他不要这样贫困的生活。 所以他答应陆大娘去杨家退婚的决定,虽然会于他的名声有碍,可是等他高中,这些都不是问题,不过是被人当做一件风流韵事而已。 世人对于男子大多宽容,陆羽是一点都不担心,回头随意解释两句敷衍过去也就是了,没人会去深究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下陆羽是彻底读不进书了,干脆吹灯歇下,结果在塌上翻来覆去,直到天将明才睡着,又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等陆大娘来叫起的时候,陆羽眼下一片青黑,草草吃了几口早食就逃也似的出了家门,他娘说的话留下了太大的影响,陆羽承认自己对这个提议动心了,才会下意识的选择逃避。 那是他夫子的女儿,他竟然起了这么无耻的心思,连自己都忍不住唾弃,退亲还不够,还想要骗她为妾。 思虑重重加之睡眠不足他难免精神恍惚,就这样游魂似得的走到了镇上。 镇上热闹的早市终于让他稍稍回神,抛去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吐出一口浊气。 上月听闻松林书院已然重开,陆羽很是欣喜,他欲再入学院读书。 正巧今日从家中出来,即便刻下回家肯定也无心向学,便决定前去拜访马院长,顺便咨询是否还能入读。 瞧着天色还早陆羽就到常吃的混沌摊点了一碗混沌,就这么凑巧的碰上杨榕姐弟。 姐弟两说说笑笑的来到松林书院,压根儿不知道陆家竟然起了这样龌龊的心思,为了银钱硬生生的要一个好人家的女子去做妾! 要是杨海川地下有知,自己为长女精心挑选的夫君,竟是这样一家人家,怕是棺材板儿都压不住他的怒气。 第10章 杨榕还是同昨日来时一样和门口的韩大爷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杨楠进入偏厅等着马院长前来。 杨楠头一次来松林书院不免有些兴奋,双眼亮晶晶的四处观察。 书院果然和爹爹描述的一样,院里舒朗大气,环境清幽,当真有一片青竹,有一方池塘,只可惜池塘尚未修葺好显得有些破败。 马玉贤从门外进来就与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对了个正着,抚着胡子哈哈一笑,“可是杨楠小朋友?” 杨楠挠挠头,脸上泛出羞色,走上前来端端正正的一躬到底,“小子正是杨楠,让院长伯伯见笑了。” 马玉贤调皮的眨眨眼,一副老顽童的模样,“可是瞧上了什么有趣的?” “伯伯勿怪,小子因曾听父亲说过书院风貌自此便心生向往,不免看的入神了些。”杨楠笑的眉眼弯弯,嘴边的酒窝若隐若现,看着很是可爱。 杨家的姐弟两都长得好,杨榕相貌秀美,眉目温婉,可偏偏双眸明澈如水,沉静清冷,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愣是被她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在身上展现出惊人的魅力,只她平日里穿着朴素,行事又低调内敛,这上佳的容貌倒是鲜有人察觉。 杨楠年纪尚幼遗传了徐秋月和杨海川的好相貌,生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仿佛年画里的小仙童,当他弯起眉眼笑起来时,脸颊上浮现的浅浅酒窝,似要甜到人心里去。 马玉贤这会儿就被萌到了,笑眯眯的从荷包里拿出一块儿品质上乘色泽鲜翠的玉佩往杨楠怀里一塞,“这是伯伯送你的见面礼,可喜欢?” 杨楠不知所措的看向杨榕,这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他怎可贸然收下如此贵重的礼物? 杨榕摸了摸他的头,想想便让杨楠接了,“阿弟,长者赐不可辞,快谢谢马伯伯。” 杨楠这下笑的更甜了,清脆的童音里透出单纯的快乐,“谢谢马伯伯,楠儿一定好生收好。” “好了,小楠儿,礼物伯伯给你了,接下来要考校你的学问咯,要是回答的不好,这玉佩伯伯可就要拿回来啦。”马玉贤走到桌边坐下,收起温和的神色,双眸严肃的看着杨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伯伯您问吧。”杨楠挺起小小的胸膛,亦是收起嬉笑的神情,白嫩嫩的小脸上满是恭谨,漆黑的眸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您的玉佩楠儿拿定了!” “好!读书人就要有这一股志在必得的意气。”马玉贤赞了一声,“先背一段千字文来听听,从‘九州禹迹,百郡秦并。’开始。” “····九州禹迹,百郡秦并。岳宗泰岱,禅主云亭。雁门紫塞,鸡田赤城。昆池碣石,钜野洞庭。旷远绵邈,岩岫杳冥。····” 杨楠听完便张口接道,完全不需要思索,马玉贤一看就知晓他定是烂熟于心,听他背得几句后又随机抽查了几段,瞧杨楠都对答如流,不由点头,之后问了几段百家姓,发现确实难不住他,抚须笑道,“小楠儿可有习三字经?” 杨楠点头道,“回伯伯的话,楠儿闲暇时在父亲书房中读过。” “那可曾明白其中释义?” “楠儿不敢妄言,只能说说自己浅显的理解,若是说的不好,万望伯伯不要嫌弃。” “你不曾有人教导,就算说的不好也无碍。”马玉贤听到后摸摸杨楠的头,语气温和下来,“那你就说说‘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作何解?” 偏厅里一老一少问答的兴起,杨榕没有打扰,此时阳光穿过门廊,照在大厅里,给两人渡上一层柔和的金光映入杨榕的眼底,让她不期然的想起疼爱自己的外祖父,也曾在家中那间他爱若珍宝的工作间里,耐心细致的教导她雕刻的技艺。 不知过了多久,门童书画出现在偏厅的门边,他觑准时机出声打断了厅里的问答声,恭谨的说道,“院长,有访客到。” “好,你先带客人去前厅,我一会儿就来。”马玉贤眉头微微一皱,似有不渝,不过很快便敛下神色,朝书画点头示意,“下去吧。” “是。”书画闻言不在多留,躬身退下了。 杨榕顺势站起,来到杨楠的身后,姐弟两一同行礼,“在您这儿叨扰许久,榕儿与阿弟就先行告辞了。” “榕丫头莫要客套,改日带上小楠儿一起到伯伯家吃饭,你花婶婶可是念叨你许久了。” “一定,榕儿携阿弟改日定当上门拜访。” 马玉贤与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没再虚留,告诉杨楠明日来书院入读又提笔写上需要携带的用具交给杨榕,姐弟两再次谢过后转身离去。 杨楠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路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少见的活泼,杨榕宠溺的笑着,眸中流露出的柔和驱散了平日里的清冷,显得她的眉眼愈发温婉迷人,一时看呆了站在前院的陆羽。 有美人兮,清扬婉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杨榕有这么好看吗? 竟是让他瞬间想到了这些词句。 陆羽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用一个男子看女子的眼光打量起杨榕。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放肆的目光,杨榕蹙起眉,收了唇边的浅笑,神色冷凝的往旁边看去,当发现那目光来自陆羽时,不免一怔,懒得计较他的冒犯行径,礼貌的朝他颔首,无视他想要上前攀谈的神色,平静的与他擦肩而过,离开了松林书院。 被晾在原地的陆羽收起没来得及展现的温润笑容,心里划过一丝不悦,望向杨榕渐行渐远的背影,眸底多了一抹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势在必得。 在镇上买好杨楠需要购置的用品,去西市的何家猪肉铺买了一刀肉和两根猪骨,杨榕想到家里的粮食也所剩无几,便又去粮食铺买了三斤粗粮两斤细粮,扛着大包小包的往镇口走去,恰巧遇上准备驾车返村的刘大爷,姐弟两麻利的坐上牛车回了家。 杨榕在杨楠头几日上下学时一直陪着,等他熟悉学院周边的环境和来回的路程后,帮他定下刘大爷的牛车,每日随车上下学,待他适应好,全家的生活也渐渐回归正轨。 杨榕再次进入大溪山深处,白糖已经离家近半月,她担心的不得了,白糖是她一手养大的,感情深厚自不必说,在杨榕心里白糖亦是她的家人,家人走丢了,她怎能安得下心来。 小心翼翼的观察山林中的一切痕迹,试图从中找出白糖活动的蛛丝马迹,杨榕不相信它会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只要她再仔细一些定能发现白糖的下落。 白糖抬起头来,用力的耸耸鼻子,圆溜溜的兽瞳猛然睁大,它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味,高兴的摇着尾巴,仰头长啸一声,兴奋的用前爪刨地,便准备向杨榕所在的地方飞奔,就在这时从它侧面伸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来,放在了它的背脊上,一下一下的抚摸着。 陈山不知道这匹救了自己的白狼为什么突然焦躁起来,平日里只要这般抚摸它的背脊,它就能安静来,可现在竟是不管用了。 他心中不免有些难过,自己终究是留不住它,陈山费力的坐起身来,紧紧的搂住白糖健硕的身子,用头抵住它的,“谢谢你这么久的照顾。”片刻后颓然的放开它,喘着粗气对它说,“现在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白糖在陈山面前蹲坐下来,吐出舌头歪头看他,似是不明白他再说什么,兽瞳里全是疑惑, 瞧他神情低落,便凑过身拿头拱他,又伸出粗粗的舌头舔他几口。 这可是它捡回来的崽崽!!! 好不容易养的好些了,正巧主人寻来了要给展示她看呢,可不能这么焉了吧唧的! 白糖安抚好陈山以后跑到洞口最后回望他一眼,像一道闪电迅速消失在了山林里。 主人!白糖来找你啦~~~ 杨榕自打听到熟悉的狼啸声,彻底的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这么精神的啸声可见是没受伤生病,大概真的是玩野了,才忘记回家的吧。 稍稍辨别了一下声音的方位,杨榕步伐从容的往白糖所在的方向靠近,只要小家伙没事,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以它的速度他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白糖果然没有让杨榕等太久,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杨榕就见到了白狼在林中奔跑的矫健身影。 在山林中奔跑的速度一直是它引以为傲的本领,大溪山所有的狼都比不过它! 白糖四肢发力猛地往前一蹿接着高高跃起朝杨榕飞扑过去,瞬间将她压在了身下。 杨榕被撞的眼冒金星,背部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好在山中落叶丰厚土地松软,要不可得撞出个好歹来。 她又好气又好笑的任由它兴奋的撒欢,过了好一会儿才推开它硕大的狼头,坐起身来,一手抚摸它的背毛,一手捏住它的耳尖,轻声抱怨道,“你是跑哪儿野去了,这么久都不回家,不知道我们会担心的吗?” 白糖无辜的歪歪头,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真的好久没回家了,不由得耸拉下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它不是故意的,谁让它捡的崽崽差点死掉,不然它早就回去了。 狼对天发誓! 第11章 杨榕为找白糖早已和徐秋月说好,要在大溪山中多留些时日,徐秋月尽管担心,到底是允了,收拾好细软,就同杨楠住进洪兴的家里,正好陪着恢复期的赵氏说说话。 不放心徐秋月和杨楠在家,杨榕经常让他们在她入山几日时去洪兴师父家小住,恰好赵氏嫌家中清冷,自然乐得他们来家里居住,便常备了客房给他们。 杨榕入山两日,直到进入大溪山另一段的深山,才寻到离家出走的白糖,这面山更靠近青州府,她从未来过。 森林里阳光透过层叠的树洒了下来被枝叶切割成一块块的光影,幽静的山中有不知名的鸟雀发出清脆的鸣叫,草丛窸窸窣窣的总也没法消停,一会儿是野兔从里面冒出头来,一会儿是野鸡拍打着翅膀轻巧掠过,这些都没打扰到坐在参天大树下嬉闹的一人一狼。 他们肆意的玩闹了一会儿,杨榕难得露出活泼俏丽的笑靥,像是朦胧清晨中立在枝头含苞待放的粉桃,娇艳又清纯充满了惑人的味道。 白糖围着杨榕撒娇,被嫌弃的推开,她清柔的嗓音里满是宠溺,“你多久没洗澡了,看看你脏的!” 此时它一身雪白的毛皮已经脏污不堪,白糖在地上打了个滚儿露出软软的肚皮,眯起眼享受杨榕的抚摸,哪儿还有半点狼的凶悍模样,活脱脱一只欢快蹦跶的狗儿。 “走吧,找个有水的地方给你洗洗。”杨榕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尘土和枯叶,“洗完我们家去,可不能在外面野了。” 白糖看她一眼,扭身就往前走,杨榕以为是带她去水边,也没多想就随它走了,结果越走地势越高,这才觉得不对劲,停下步子,问道,“想带我去哪儿?” 白糖回过头来,眼里人性化的露出焦急的神色,咬住杨榕的衣角往前拽,心里思量片刻,她还是迈步跟上了白糖。 自己一手养大的狼,她信任它。 白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久不回家,它要带她去的地方,定是有什么东西让它选择留下。 难道,是白糖的小狼崽儿? 杨榕心中一阵雀跃,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随着白糖向山上赶去。 洞中的陈山无力的靠在石壁上,微微阖上眼艰难的喘息着,如今唯一能依靠的白狼不知去向,他的伤势太重,连走出洞口都做不到,更别谈往后的生存问题,离了白狼他连能不能活过明天都没有把握,他心里满是绝望。 忽然耳朵里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心里一松,又瞬间浑身肌肉紧绷,他听到除了白狼的脚步声外后面还跟着一个陌生的脚步声。 会是什么人? 难道那些人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都以为他被狼群分食了。 陈山放缓呼吸,努力蓄积起全身仅剩的一点点力气,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坐以待毙! 杨榕跟着白糖逐渐靠近山洞,山洞朝向原因,阳光很难照射进去,洞内的情况有些瞧不清,她没想太多,结果在踏入洞口的刹那被人狠狠的压倒在地,脖子上多了一柄锋利的短匕。 “唔···”背部再次重重的撞在地上,这次是结结实实的撞在石头上,杨榕发出吃痛的闷哼,耳边传来一道冰冷的男声,“你是谁?!” 杨榕此时只想翻个白眼来表示自己郁闷的心情,但是看到抵在脖子上泛着冰冷寒意的匕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猎户!” “嗷!”白糖看见被压倒在地的主人,浑身狼毛炸起,压低身子做出攻击的姿态,眼神凶狠的看向之前费心照顾的人,嘴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陈山不解的看了一眼白狼,又看了看被他压倒在地女子,“你认识这只白狼?” “白糖是我养的。”杨榕紧紧盯住男人的举动,生怕他一不小心要了自己的命。 “···抱歉···”陈山垂下眼,紧绷着的心神稍稍松了一些,将匕首挪开,再也支撑不住,无力的压在了杨榕身上。 “你!”杨榕脸色微变,这人是个登徒子!!!竟然直接压在了她身上!这要是让人看见了,她还要不要活! “对不住,姑娘在下不是有意冒犯,实在是身受重伤,方才一击已经耗尽了在下全部的力气。”陈山被使劲的推开牵动了伤口,低低的痛哼,杨榕心中愤恨推人时下手颇重。 杨榕脸色不好,被人这么轻薄,她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白糖收起了攻击的姿势,奇怪的看一眼杨榕,又看一眼陈山,搞不懂两人在干嘛,干脆在两人中间蹲坐下来,省的他们一会儿又打起来。 一时间山洞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只有陈山费力的喘息声。 杨榕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她看的出来这个男子确实伤的很重,全身都是冒血的口子,最重的是左胸到下腹的一道大口,更别提他的左脚不自然的弯曲着。 这人能活着简直就是个奇迹! 杨榕不由得有一点点佩服,这样的伤换做任何一个人早死了百八十回了,难为他还活着。 可那又如何,杨榕转身走出洞外。 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呜!”白糖跑出去扯住杨榕的衣角,费力的把她往洞中拉。 杨榕被扯的一歪,不由气道,“白糖!你要干什么!松口!” 陈山最后一点点模糊的意识是看见白狼在和那个姑娘不住的拉扯,他再也坚持不住的昏了过去。 “你想我救他?”杨榕双手抱胸,皱眉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子,非常的不愿意。 没谁喜欢一个差点杀死自己又轻薄自己的人。 可是··· 杨榕头疼的看向白糖,它可怜兮兮的趴在地上,湿漉漉的眼里满是哀求,无奈扶额,她可以不在乎那个人的生死,但是自己养大的狼还是头一次露出这么难过的神情,让她心头一软。 罢了···就当日行一善吧。 “白糖,带我先去找水源吧,要先给他清洗伤口。” 陈山再醒来的时候,洞中燃起了暖暖的火堆,他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不过一息茫然尽退,只余下清醒,他侧过头,就看见坐在火堆旁烤着鱼的女子,抽抽鼻子,烤鱼的香味直接钻进了鼻腔,勾的他腹部发出巨大的“咕咕~~”声。 杨榕回过头来,很是嫌弃的撇他一眼,看的陈山耳尖泛红,这不怪他,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餐像样的东西了。 之前被白狼拖着在林中行走,陈山都是捡到什么吃什么,主要靠掉落在地的水果果腹。 “烤鱼你就别想了。”杨榕拿起一条喷香的烤鱼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这东西不适合你的伤口恢复。”一指陈山边上的一堆小野果,“你吃那些。” “···”陈山顿时生无可恋,神情里都是,我不要,我不想,我拒绝! 他也想吃烤鱼··· “噗嗤。”杨榕看着,觉得好笑,这人明明面无表情,但眼神是真的丰富,难得解释了一句,“白糖喜欢你,我才费劲心思救你的,你可别自己作死。” 陈山微微睁大眼睛,这才认真的感受了一下,伤口处没了往日烧心挠肺的疼痒,散发出好闻的药草香还有淡淡的清凉感,心底一喜,后知后觉的想到是一个陌生的姑娘给他擦洗的伤口,脸色微红,声音嘶哑的说道,“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杨榕一下一下抚摸脚边趴着的白糖,狼毛粗粗的手感,扎的她手心有点痒,“你该好好谢谢白糖。” “自然是要感谢狼兄的。”陈山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向享受女子抚摸的白狼,神色温和下来,“没有它,我早就死了。” 说完陈山拿起手边一颗红色的野果,放入口中,被酸的一个激灵,脸上表情甚是扭曲,这果子含在嘴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别提多难受了。 杨榕扭头无声的大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她就是故意的! 杨榕心中解气。 “咳咳,姑娘在下姓陈单名一个山字”陈山缓过劲来,心中一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姑娘可方便告知姓名和住所,等在下伤好后,定当登门拜谢。” “不用。”杨榕摇头拒绝,“本就是萍水相逢,何必知晓姓名,况且我也就粗粗给你处理下伤口罢了,明早就离开,至于你后面能不能好,就要靠你自己了,你的伤太重,我的金疮药给你用光了,便在山中采些草药给你敷在伤口上止血,只是你要想好还是早日出山就医为妙,不然你的腿势必要落下毛病。”她神色一凛,“我只一个要求,不要给我带来麻烦。” “姑娘放心,我应下了。”陈山并不强求,自嘲的笑笑,自己现在是又伤又穷,还不知道能活到几时,想多了也没用。 两人初次相遇,一时无话,杨榕是不想开口,这男子一看就个有故事的人,她没有好奇心去打听,就想老老实实的待到早晨离开。 陈山默默的吃着酸涩的野果,说不出话。 第12章 山洞里再次安静下来,此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杨榕坐在火堆边上,抱着双膝将头枕在上面,听着木材燃烧的噼啪声,有些昏昏欲睡起来,秀气的打了个哈欠,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夜里山洞中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杨榕猛地惊醒过来,“谁?” 扶住洞壁艰难挪动的陈山,“···是我,姑娘莫怕。” “大晚上的你不休息,准备去哪?”杨榕戒备的蹙着眉尖,山洞外黑麻麻一片,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能勉强看清模糊的树影。 “···我。”陈山脸色涨红,看着火光映照下那姑娘明澈见底的眼,吭哧了半天,“内急···” “什么?”杨榕呆滞了片刻,等反应过来后,垂下眼,面无表情的回道,“哦,你去吧。” 陈山如蒙大赦,再次费力的挪动起来,那速度还没乌龟快··· 陈山,陈山快尴尬死了,他现在就想原地去世啊!!! “额···需要帮忙不?”杨榕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裤子,往陈山走去。 “不用!!!”陈山垂下头咬牙切齿的回道,努力的挪动着,等到地上出现一块儿不属于他的阴影时,扭过头瞪大了双眸,“姑娘,你你你····你别过来!” 杨榕抽了抽嘴角,头上落下三根黑线,这活像恶霸强抢良家女子的语气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过准备去外面捡点树枝,顺便扶他一下,干嘛这么激动? 杨榕无语的翻个白眼,再次问道,“真的不用?” “不用!”陈山虚弱的回道,“我自己能行。” “行吧。”杨榕搓着下巴,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了陈山一番,眨眨眼,好心的提醒道,“啊!忘记和你说了,下午我只帮你清理了伤口而已。” 言下之意就是,这位壮士,你现在的形象和路边的乞丐没啥差别,又脏又臭,简直没眼看,别想些有的没的! “···”陈山,陈山的脸再次爆红,头顶都快冒烟了!! 我不是,我没有,姑娘,你听我解释啊!!! 啊···我的一世英名!!! 陈山无语凝噎,他真的只是害羞,没有别的意思啊喂!!! 真的是太丢脸了··· “你怎么还在这?”杨榕快速的捡了些树枝回来,路过还僵立在原地没动的人,坏心眼的拉长了调子补了一句,“不是···内急?” “我···”陈山郁闷的直捂脸,这姑娘真是太坏了!!! 杨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的肚子都快破了,哈哈,她从没发现逗一个人能这么好玩! 而陈山继续努力的往外慢慢挪着,唇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姑娘总算放下了一点戒心,心里一轻,陈山也悄悄的放松了下来。 这样轻松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等陈山从林中挪回来的时候,杨榕瞄了他一眼,转身将脸埋入白糖柔软的腹部,再次睡了过去。 下午在山里找了点皂角到水潭边给白糖洗了个澡,它的毛皮恢复原本的白净,有它在身边杨榕睡的一向安稳。 白糖睁开眼,看向陈山,摇了摇尾巴,然后将大大的尾巴盖在了杨榕的身上,守护的姿态看的陈山会心一笑,走到洞内慢慢躺下,渐渐睡去。 万籁俱静的深夜,在大山深处某个洞穴,被白狼守护着的两人陷入深深的睡梦之中。 清晨,杨榕被一阵急促的哗哗声唤醒,迷迷蒙蒙的张开眼,她算了算时间,立刻神色一变,起身奔到洞口,看向外面的狂风暴雨,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山头的差别,竟然山的这边雨季提前到了! 杨榕咬着唇,紧紧的皱着眉头,今日看来是走不成了。 陈山听到动静,跟着醒来,问了句,“姑娘,怎么了” “山里的雨季提前了。”杨榕情绪焦急的走来走去,陈山疑惑的看向她,“雨季?” “大溪山的雨季本来是在四月初来临,那时候我们猎户一般不会入深山。”杨榕看看洞外再次亮起的闪电,“山里的雨季常常伴随着大量的雷电,山中林木太多,极容易被劈中,若是此时人恰巧在林中行走很容易丢了性命,师父告诫我千万不要在此时进入深山。”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来我要被困在这里一段时日了。”杨榕郁闷的瞧了陈山一眼,眼中的谴责快要溢出来了,要不是因为这个人,她早就可以带上白糖出山了,气呼呼的使劲蹂躏白狼的头,“你是头公狼!怎么会喜欢男子,害的我们都困在山里了。” “呜?”白糖懵懂的看着杨榕神情里满是莫名其妙。 进山时杨榕虽不过用了两日,出山时间也不会相差太多,但她没料到青州府这边大溪山的雨季来的这样早,不过三月中下旬就开始了,山里的天气变幻莫测,若是在雨季的时候贸贸然往回赶,如果遇上雷阵雨,在林中根本没法躲避。 她一路走来,除了捡到白糖的那个洞穴,还真没有哪里是合适避雨的地方,尽管着急回家,可杨榕不敢冒这个险。 “这···都是在下耽误姑娘了。”陈山真心实意的感到抱歉,若不是白狼非要救他,也不至于害的这姑娘回不去家。 “算了,可能注定你命不该绝,留我下来照顾你一场吧。”杨榕歪头说道,明澈如水的眼眸里清晰的倒映出陈山狼狈的身影。 陈山只得拱手道谢,“姑娘大恩,在下无以为报。” “谢不谢的真不用。”杨榕摆摆手,“还是那句话,希望出山后我们再无瓜葛就好。” “姑娘放心,定不会连累姑娘。” 哗啦啦的雨声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在耳边炸响,外面电闪雷鸣,滚滚的黑云在天上涌动,时不时窜出一条电蛇从中劈下,那亮光划开天地,这景色既壮观又恐怖,杨榕一时看呆了去。 她鲜有时间空下,总是忙忙碌碌的四处奔波,杨榕忽然微微一笑,觉得这样静静的看场雷雨也很有意思,便当是给自己放个假吧。 “白糖。” “呜?” “等雨势小点你出山给我娘和师父带个信,免的他们担忧。”杨榕从背篓里翻出一个竹筒系在白糖的脖子上,里面是早就写好的口信,为的便是现在这样不得不滞留在山里的情况。 “嗷。”白糖舔了杨榕一口,眼神里满是温驯,拿头拱着她撒娇,表示知道。 洞外的雨势渐渐小了下来,山里的雨大多是这样,来得急去的快,杨榕拍拍白糖的头示意它离开。 蹭蹭杨榕的裤腿白糖抬头望她一眼,飞快的跑进山里转瞬就没了踪影。 白糖离去后,杨榕也冲进了树林,趁着雨势小,要多收集一些树枝,脑子里浮现出陈山的身影,还有那个人要用的草药,最好再采一点野果。 这么一想要做的事情可是不少,杨榕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雨季的时候山雨总是一场接一场,她还没有师父的经验老道,判断不出下雨的大概时间,只能速度收集着需要的东西,杨榕身后的背篓迅速填满。 陈山慢慢的走到火堆前坐下,因为下雨的缘故山洞内潮潮的他躺的不舒服,看着手中的水囊心下很是感激,他拔开盖子咕嘟咕嘟吞咽起来,这些天来,他不仅没有正常的吃食,连水都很少能喝上,白狼是很聪明,但也没办法给他准备干净的食水,为了活下去,他只能有什么吃什么,根本没太多要求,能活着就已经很幸运了。 垂下眼,陈山捂住胸口,几乎将他劈开的刀伤泛出阵阵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差点丢了性命。 早晚我会找你们讨回来的! 杨榕在大雨落下的前一脚跑回了山洞,放下背篓,和陈山拉开了点距离在火堆边坐下,“想什么呢?” “没什么。”陈山回过神来,接住杨榕丢来的水果,转了话题,“在下很是好奇,姑娘怎么会养头狼呢?” “不小心在山洞里捡到的,那时候母狼已经死去多时了,它饿得不行却傻傻的围在母狼身边嗷嗷叫唤,我瞧它可怜就带回家了。” 杨榕吃口枇杷果,酸甜的口感瞬间充满了口腔,一手拿着枇杷,一手将背篓里装来的东西挑挑拣拣,“我给你采了些草药,一会儿捣碎了帮你敷上,好歹止点血,也算是聊胜于无吧。”看了陈山一眼用下巴点点他的腿问道,“你会自己正骨么?不然等你出山了,腿就真的要废了。” “我试试,应该行。”会武艺的人多少会一些正骨的手法,陈山也不例外,他看向自己骨折的左腿,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 “那行,你自己弄好以后,我给你上夹板固定。”杨榕点点头,向他伸出手掌,“把匕首给我。” 陈山瞧了她一眼,从腰上取下匕首递给她,眼里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成功逗笑了杨榕,“我又不要你的匕首,不过借来用用罢了,别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第13章 陈山看着杨榕专心的削着树枝,她的手法熟练,速度很快,不一会儿脚边就多一堆枝丫,她左手抓住一根树枝,握住匕首的右手飞快的削着,先将多余的分支全部剔除,然后在主枝的底部继续削制,直到被削出尖锐的尖角,才会停下手来。 “姑娘削这么多木刺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防止野兽突袭呀。”杨榕手下不停,口里回道,“你不会以为大溪山里没有大型猛兽吧?” 陈山挠挠头,“额···入山这么久还真没见过。” “那是因为白糖护着你,它是山里的狼王,大溪山好几个狼群都被它打服了。”杨榕说起白糖双眼神采奕奕,自己养大的狼能这么优秀她也很是骄傲,“你一直和它在一起,身上全是它的气味,别的狼不会来冒犯,它又带你绕开了其他猛兽的活动范围,你自然安全,否则以你这浑身的血腥味,早就不知道死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原来如此。”陈山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日他被人追杀入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白狼恰巧带着十几匹灰狼出现,二话不说咬住他就往山里拖,那时还以为自己死定了,追杀他的人估计也是这么认为的,才没有追进山里,只是他们没料到这么多匹狼没吃他,而是救下了他,反倒让他活了下来。 陈山那日被十几匹狼拖着往山里跑,被撞到的七荤八素,流血过多加上撞击他终于支持不住的晕了过去,昏迷前他没想到自己还有醒来的机会,所以等他醒后很是讶异的四处观察,发现他身边只余下一匹毛色稀有的白狼,其他灰狼早已不见踪迹,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被白狼赶走了啊。 “你在哪儿捡到它的?” “在靠近我家那边的大溪山深处。”杨榕抬头伸直手臂朝一个方向指了指,“看见么,翻过那座山头就差不多了。” 山洞里两人经过昨日的相处,稍稍熟悉了一些,便有心思说起了闲话,此处就他们两人,若是还不说话只傻傻的呆在一起,也是怪别扭的,还不如随便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于是杨榕就给陈山讲起了找到白糖的经过。 那时她着急给徐秋月抓药的银钱,就冒险越过师父洪兴圈定的范围,往深山里走去,想打只鹿或者獐子拿去售卖,这两种野物肉质细嫩,口感极佳,很受大户人家的欢迎能买上好价钱。 她头一次独自深入大溪山的腹地,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记得在枣树林附近发现过野鹿群停留的痕迹,正是因此她才打算往深山里去碰碰运气。 首先要找到水源,水边常有动物聚集饮水,水源附近的泥土潮湿,动物留下的蹄印更加清晰方便判断鹿群的方向,只是要小心大型猛兽。 若是恰好能在水边碰到鹿群,她小心埋伏,射猎一只鹿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因为她每日早晨坚持练武,臂力和反应力都不差,杨榕箭术里唯一欠缺的就是准头和心态,经过师父的指导和近半年的练习,她的箭术已小有所成,而且弓是她自己做的,材料选了外祖父留下来的拓木做弓胎,弦是师父给的鹿筋,根据自己的力量及使用习惯制作而成,用起来非常趁手。 带着这些心思杨榕小心翼翼的往深山里走去。 而白糖是在离水源边不远的一处石洞里发现的,杨榕最开始听见幼崽嗷嗷的低叫声时本不打算理会,一般幼崽的身边都会有母兽守护,就算母兽离开亦不会走远,若是贸然前去很容易让母兽视作威胁,带幼崽的母兽是最不能惹的猎物,师父要她必须牢记在心。 杨榕没多想当即离开那片区域,不知为何心里一动又回来做了个记号,幼崽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她想着等返家时再去看看。 那次打猎非常顺利,刚找到水潭边就发现一小群野鹿在潭边饮水。 杨榕很是兴奋,小心的掩藏好身形慢慢向鹿群靠近。 鹿群很是机警,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四周,没什么动静后才会低头喝水,杨榕不由得放缓速度,第一次独自猎鹿,她不敢大意,怕不注意惊走鹿群。 杨榕双眼放光的盯住其中领头的公鹿,砸吧了一下嘴,暗道一声可惜,这样雄壮的公鹿虽然值钱,但没有人和她配合是猎不下来的。 她的箭法不错,可鹿就算射中要害一箭也很难杀死,一般还要赶鹿,若是强行去猎这头公鹿定是要空手而归的。 杨榕惋惜的看了一眼健壮的公鹿,果断选择放弃。 观察片刻后选中一头靠近西北方向稍稍落单的母鹿,那边的鹿较少,且有一个很不错的埋伏点,待会儿射中它杨榕有自信能追上鹿的脚步,将它猎回去! 杨榕沉下心来张弓搭箭,箭头稳稳的对准母鹿的脖子。 就是现在!手里的箭瞬间脱弦而去直直插入母鹿的咽喉,母鹿哀鸣一声,鹿群立刻混乱了起来,杨榕瞅准时机蹿出向母鹿直追过去,同时不停的弯弓射箭将母鹿驱离鹿群,不远不近的坠在母鹿身后保持警戒,防止血腥味引来其他猛兽。 她运气确实极好,不过追逐了半盏茶的功夫,母鹿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杨榕又精准的补了几箭,母鹿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她迅速上前趁母鹿一时挣扎不起来直接敲晕了它。 擦擦满头的汗水,杨榕不敢耽搁快手快脚的把鹿捆好,又在伤口上撒了些遮盖血腥味的药粉,就拖起鹿的一边往山外去,她要赶在鹿还新鲜的时候送到镇上。 鬼使神差的杨榕选择从有幼崽叫声的地方折返,等到达地方后凝神听了一会儿,可惜不再有声音发出,她便不再犹豫拖着鹿继续前行,哪晓得刚走上几步,那细弱的嗷嗷声再次响起,竟是比之前更加虚弱。 循着声儿来到一个石洞口,洞口不大从里面传来呜咽的兽鸣,杨榕拿出火折子照亮,大着胆子往里去,就看见昏暗的洞内一片狼藉,一只皮毛雪白的小兽在拱着身边的母兽,定睛一看竟是一匹灰狼! 杨榕猛地的一惊就要退走,可再仔细一瞧,原来母狼被咬穿腹部血流了一地已死去多时,收起火折子向洞口走去。 她对狼可没什么好感。 结果刚迈步就看见一个白团子咕噜咕噜的滚到了脚边,吐着气嘴里发出奶萌奶萌的嗷嗷声,杨榕低头看它,它也歪着头看她。 最后杨榕败下阵来,将它带回了家。 那时为了养它杨榕每天都会找村尾的赵三叔买上一盆羊奶,他家的母羊正好生了小羊奶水很足,等白糖在大一些,就带它一起去大溪山打猎,白糖很通人性,杨榕从没有刻意训练它,当初带它回家,只想养大以后放归山林,带它打猎亦是怕它归山后失了凶性枉死山间。 没想到白糖会这么聪明,杨榕说的它基本都能明白,一人一狼配合的在山间打猎简直事半功倍,效率大大提高,她师父一直为此啧啧称奇。 “好啦,故事讲完了。”杨榕拍拍手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两根树枝,树枝笔直被她削制的光滑,来到陈山身边,瞧他满头冷汗的样子,放软了语气,“既然你正好了骨,我就给绑上了,只能暂时这么处理了。” “劳烦姑娘了。” 陈山微微露了个笑容,虚弱的靠在洞壁上喘息,下意识绷紧浑身的肌肉,垂下眼看着杨榕专注的给他固定伤腿,她已经尽量的放轻了手中的动作,但是在给树枝缠上布条的时候不可避免产生刺骨的疼痛,细细绵绵,一阵疼过一阵,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陈山终于听到了“好了”这两个字。 杨榕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他疼的脸色苍白的样子,她也不免紧张起来。 陈山再次道了声谢,浑身的冷汗寝室了里衣,就如从水里捞起来似的,他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睡了过去。 疼痛耗费了陈山太多精力,睡眠有助于他伤势的恢复。 叹口气杨榕认命的将火堆往陈山的方向移了一些,他刚刚出了一身的冷汗,万一被山风一吹发烧了可就真的要命了。 这人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活下来的?杨榕心里难得升起了一丝好奇心。 他的伤势在山外都是少有的重伤,更别说是在人迹罕见的大山里,被白糖一路拖行到山洞里,缺医少药又不能动,和等死也差不离了,要不是白糖不吃人,她都要以为他是储备粮了。 歪头打量着他脏污不堪的脸,陈山现在的形象真的很不好,头发蓬乱不说黑发还因为长时间没有清洗打理变成一缕一缕的纠结在一起,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和碎布条挂在身上差不多,乞丐服估计都比他的好上些许,身上又是凝固的血块,又是一团团墨绿色的草汁,红红绿绿的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杨榕一拍额头,她忘记打水了,于是不再多想,拿起水囊冒着细雨跑向水边打水去了。 第14章 徐秋月站在洪兴家门口举目四顾,榕儿进山已经好几日了,她从没在山里待过这么久,徐秋月不由得担心起来,一时怕她在山中出现什么意外,一时又想到是不是白糖出了意外,自打杨榕入山以后,她的心一直七上八下,没片刻安宁。 夕阳的余晖照在徐秋月的身上,将她站在门口的身影拉的老长,院里的赵氏看着忍不住再次劝道,“榕儿娘,你别太担心了,榕儿那丫头你还不放心吗?”挽住她的胳膊把人往房里带,“我家那口子说了,除去看山里的气候和力气稍弱外,榕儿的本事现在比他都强,别等她从山里回来,她人没事,你反而病了,到时候可要怪我们夫妻没有照顾好你,实在不行,回头我让老洪进山去寻一寻就是。” “赵姐姐说的我何尝不晓得,但是担忧这事情我真的控制不住。”徐秋月微微一叹,到底收了脸上的忧心神情,看天色杨楠要归家了,“天色不早,我们做晚食去吧,洪大哥和楠儿应该也快要回来了。” “成。” 赵氏闻言发现确实不早了,本不欲她动手,想想让徐秋月做点事分散分数精力也好,便笑着应下,两人一起向左边的灶房走去,边走边商量晚上的吃食。 杨楠兴冲冲的推门而入,刚进门就高兴的大喊道,“娘!”整个人喜形于色。 “楠儿碰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徐秋月手下炒着一盘青菜,有些奇怪,自从杨榕送他上学之后,杨楠整个人都沉稳起来,很少出现这样大呼小叫的情况了。 “娘!!白糖回来啦!”杨楠带着白糖哒哒哒跑到灶房,开心的笑眯了眼,娘担心阿姐,他又何尝不是,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向他冲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呢! “真的!”扭头看到门口的白狼徐秋月心头一喜,手上加快速度翻炒几下便装盘出锅,舀水洗好手在围裙上擦拭下,走出灶房看向杨楠,“楠儿,快看看白糖脖子上挂的竹筒里放了啥,可有你阿姐的消息。” “娘,阿姐的竹筒里放的是报平安的纸条,您不记得啦?”这是阿姐早就告诉过他们的事情,杨楠咧开嘴乐呵呵的直笑,还是依言上前解下白糖脖子上的竹筒递给徐秋月,顺势楼住它的脖子,委委屈屈的说道,“白糖,你出去了这么久,都不想我们嘛?我可想你了!” 拿头蹭蹭杨楠,白糖呜呜应着。 “阿姐可还安全?” “嗷。”安全! “那怎么不回来?” “呜···”白糖歪了歪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洪兴手里提着几尾活鱼,一斤猪肉,恰巧走进门,听到这话,想想最近山间的天气,回答道,“大概是遇到了雨季吧。”将东西递给赵氏,他咂摸了一下嘴,“那可不好办了,榕丫头估计要在山里待上一段时日了。” 洪兴把原因告知几人,徐秋月的心又揪了起来,山上那么危险,那她的榕儿会不会··· “榕儿她娘放心吧,莫要忧心,那丫头机灵的很,出不了事情,我老洪给你保证。”洪兴把胸脯拍的啪啪响,倒是逗了几人一阵笑,“不过倒是收拾一些盐巴什么的给准备好,大溪山没有盐肤木,丫头没地方找盐,在山里什么都不缺,就怕缺盐,等明日将盐巴让白糖给丫头带过去,有它在一边帮她,那丫头在山里就更没问题了。” 徐秋月这下听住了,当即在脑海里盘算要给榕儿带些什么。 杨楠心里一松,悄悄对洪兴竖了个大拇指。 总算分散了娘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呆在兴元府宝香斋总店的慕云初正挑选送给祖母的寿礼,因着不是整寿,慕家没打算大办,只请了亲眷及亲近的人家,不过是凑在一起吃吃酒席,听听戏,聊聊天,图个热闹,但是作为孙子,送给长辈的礼物还是需要精心挑选,这代表他们的一片孝心。 霜露给慕云初倒了一杯茶,瞧见他眉眼间的疲色柔声问了一句,“公子,可要休息片刻?” “不了,祖母再过两日就要过寿,各地分店送来的礼物我都不算满意。”慕云初捏了捏眉心,身体靠向椅背,端起茶杯小啜一口,赞道,“霜露的茶泡的越来越好了,不多耽搁,继续开始吧。” “公子过奖了。”霜露福了一礼,走到门边喊了伙计进来,看看手中的名单说道,“公子这是最后一县临川县辖下分店呈上来的寿礼。” “哦?我记得那个县并不富裕,周边总共就两家分店。”慕云初脑子一转,长眉轻皱,不抱希望的随意挥了挥手,小伙计立即上前微微弯着腰身揭开盖住礼物的红布。 慕云初垂眸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烛火的映照下打在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选礼到了现在已是近尾声,各地宝香斋分店送来的礼物基本过目,临川县的是最后一个县,他不认为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 他脑中回忆起其他县送上来的寿礼,较为满意的是东江县的一尊白玉观音像,虽不是名家所刻,但胜在用一整块完美无瑕的白玉雕刻而成,只可惜贵重有余,灵气不足。 其次是子南县的寿字双面绣插屏,贵在绣技稀少精湛,然而插屏太小,不够大气。 最后是兴元府本部的一副前朝书画大家戴飞章的八骏贺寿图,恰好祖母属马,送这图本是挺好,只是去岁送的寿礼也是一副贺寿图,慕云初嫌弃没有新意。 算了,暮云初心中正准备将寿礼定为白玉观音像,就听得霜露的一声惊呼,“咦!” “怎么了?”他奇怪的问了一声,向霜露看去,随即也咦了一声。 这!!! 慕云初激动的站起身来走到一件摆件前,小心的拿起来仔仔细细的端详,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刷的一亮,大笑起来,“哈哈,没想到落后的临川县还有这等精品!祖母的寿礼就是它了!” 正是杨榕雕刻的鹤延年! “好好好!!!”连说三个好,慕云初高兴的看着手中的小叶紫檀雕件,嘴里不住的称赞,“木料虽然只是小叶紫檀,但是这雕刻的技艺和精绝设计,这仙鹤简直栩栩如生,好似亲眼见它自由的活在水云山间,祖母本就爱鹤,看见这精致的摆件定当欢喜。” 霜露眼中的喜爱亦是遮也遮不住,她经常随侍公子左右,见过的精品摆件不少,但像这件充满灵气让人一眼就心生喜爱的实在不多,不过雕刻的手法总觉得有些眼熟,“公子,您觉不觉得这木雕摆件的雕刻技艺很像近两年突然在大家族中流行起来的那个?” “是有些相似。”慕云初观察了一会儿,点头道,“我书房的多宝格上就有一件黄杨木的水牛摆件,似是和这件出自同一人之手,不过那件是早期之作,技法相对来说稚嫩许多。” 心满意足的放下手中的摆件,慕云初想了一下随口问道,“是临川县哪个分店呈上来的?掌柜的是谁?” 霜露给他续了一杯茶后翻开手里的资料,“回公子的话,是临川县下的宁溪镇,掌柜是赵立川。” “原来是他!”慕云初微微一笑,“时日过的真快,一转眼赵掌柜回乡也有四年之久了吧,没想到他眼光还是这么好。” “是。” “听闻他近日想调回府城总店?” “是的,公子。” “那便调回来吧,不过总店的大掌柜并未犯错,随意给他调换,怕是会心中不满,赵立川若是回来,只能做总店的二掌柜了。” 霜露应下,自去楼下传达慕云初的意思给大掌柜,让他休书一封让赵立川与新派下去的掌柜做好交接后就可回到府城总店任职。 慕云初这边悠悠哉哉的喝着茶水,目光总是不自觉的被放在桌上的摆件吸引,朦朦胧胧的温暖烛光照在仙鹤上,将本来坚硬的棱角柔化开来,让仙鹤平添几分朦胧出尘的优雅姿态,显出别样的美感。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灯下看摆件亦是如此。 真是愈看愈喜欢,他想若不是要送给祖母做寿礼,自己都恨不得收藏起来据为己有了,就像在他屋中多宝格里放着的憨态可掬的水牛摆件一样。 他忽然就对雕这件作品的雕刻师起了兴趣,想到过些时日刚好要去临川县附近谈一笔生意,干脆多留几日,到宁溪镇见见这位雕刻师好了,不知道他除了木雕是否还能雕其他材质的雕刻品,若是可以,那就让他帮忙刻些象牙制品,他正打算将宝香斋开到上京,暮云初眸中精光一闪,他敢发誓,只要用料好,雕件做的精致,定能深受京中贵人的喜爱,届时多的是人愿意花钱购置。 第15章 大溪山北接青州府虞山县的平通村南临兴元府临川县的溪山村,是南边少有的巍巍山群,山的深处人迹罕至,那里是动物的天下,是猛兽的乐园,经常能听见老虎的咆哮,狼群的嚎叫,棕熊的呼啸,山中重岩叠嶂,林木葱郁,更有许多奇花异草在其中肆意生长绽放。 此时深山的一处山洞内,有温暖的火光闪动,照亮漆黑的山洞,驱散了洞内的阴暗潮湿。 “哎。” 杨榕面色憔悴的给火堆添了树枝,让火燃烧的更旺一些,两眼无神的望向旁边睡得香甜的男子,幽幽叹了口气,天知道这几天她经历了什么,差点没把她折腾死。 在给他的伤腿简易的治疗完陈山睡下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撑到了极限,当天夜里便发起了高热。 急的杨榕满头大汗,直骂自己是乌鸦嘴,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独自在山中坚持那么多天的男子在她出现没两天竟然就发烧了! 这可是深山!又遇雨季,身上带着的药是治疗外伤的金创药,给他用完了不说,识得的也是这类药草,杨榕对着烧的说胡话的陈山束手无策。 要袖手旁观的看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面前,杨榕自认是狠不下这个心肠。 事实证明,人倒霉起来,喝口水都塞牙缝。 半夜里再次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风夹裹着寒气扑面而来,让洞中的温度急速下降,燃烧的火焰被风吹的东倒西歪,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杨榕也打了个冷颤,继续往火堆里添上柴火,好保证它不会被风吹熄,她忧心的望向紧闭双眼的男子,尽管洞里的火堆又大了一些,可对于高热不退的陈山来说这点子热气,还没等靠近他身体就散了,他极为难受的皱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梦里他只觉自己身处冰窖,周围都是刺骨的寒意,他缩着手脚,浑身打着抖,嘴里断断续续的喊着冷。 杨榕看他烧的脸色通红嘴唇干裂,伸手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发现烫的吓人,便想叫醒陈山让他起来喝些水,却发现怎么也叫不醒,只好抬起他的头放在腿上,将水囊递到他的唇边,一点点的喂给他喝,大约是真的渴了在尝到水的甘甜后他喉头滚动慢慢的吞咽起来,杨榕见状,稍稍放下了一点心,若是连水都喂不进去,她就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给他喂完水后,杨榕想了想,拆下另一边绑袖子的布条,到洞口让雨水打湿,准备给陈山做最基本的降温处理。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哪晓得陈山就因为冷,下意识的往火源靠近,差点滚进火堆里。 杨榕回头瞧见时吓了一大跳,飞快的跑上去,将人拖离火源,然后把淋湿的布放在陈山的额头上。 杨榕快愁死了,人烦躁的走来走去,她前世是欠了他的吗?要这么折磨她!紧紧蹙着眉,最后认命的闭了闭眼,她抖着手开始脱外衣,她里面穿了一件兔皮背心,为今之计只能把背心脱下给他盖上保暖了。 女儿家的贴身衣物,本不能随便给男子使用,可看着烧糊涂的人,杨榕只得压下心头的羞恼将带着她体温的背心盖在了陈山的身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尽人事听天命吧。 这一夜杨榕在不停的给陈山喂水换布巾中忙忙碌碌的熬着,直到外面响起清脆的鸟鸣预示着清晨将至,她再次抚上陈山的额头,发现温度似乎降低了些许,心里稍安,重新给他换好布巾后,靠坐着洞壁伸直双腿挡在陈山与火堆之间,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她是被腰上的重量压醒的! 杨榕不舒服的动了动,感受到腰间陌生的重量疑惑的睁开眼,结果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窝在陈山的怀里,他的一条手臂搭在她的腰上,灼热的呼吸打在她的额头。 “!!!” 杨榕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奋力的推开陈山,逃也似的跑到洞口,她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自己从没和陌生男子这么亲近过!她脸色通红微微睁大的双眸里是明晃晃的不知所措。 明明是靠坐在洞壁上的,她怎么会被他圈在怀里!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自己的警戒心有这么低吗? 杨榕陷入自我怀疑中。 双手捂住脸发烫的脸颊,杨榕郁闷的看一眼突自昏睡的人,幸好他不知道,不然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她岂不是要嫁给他了!!! 才不要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她孩子气的跺着脚愤愤的想到。 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按照习惯打了一趟拳,杨榕总算冷静了下来,待气息平复后,她腰里别着陈山的匕首,手里拿着弓箭,背上背篓转身离开山洞。 她必须要去寻找到两人的食物和饮水,虽然不放心留他一人在洞中,但为了在白糖回来前生存下去,杨榕只能这么做,她脚步飞快的在林中穿行,尽量快去快回。 这一片山林杨榕不熟悉,野物的痕迹被接连的雨水冲刷,已经很难被发现,她先找到昨日的枇杷树摘了些成熟的枇杷,从另一条路往回走时好运气的发现了一颗野石榴树,只是石榴现在还没到成熟期,果实很是酸涩,她想了想便没摘,只默默的记下树的位置,随后又发现了一片柴胡,赶紧用匕首将它们挖出放入背篓,做完这些她不敢耽搁迅速的返回山洞。 杨榕离开的近半个时辰里,陈山依旧昏睡不醒,值得庆幸的是他平安的躺在原地,没被野兽叼走,也没滚进火堆里。 在洞口看了一眼,杨榕没有放下背篓,而是拿起水囊和木刺再起出发,这次她要去水边,方才没有打到野物,仅一点野果根本无法让两人饱腹。 好在雨季来临,鱼都喜欢在浅水中游弋,比较适合她叉鱼。 杨榕来到水边将水囊灌满,又清洗好枇杷果和药草,将它们放回背篓里。 走到之前白糖捉鱼的地方观察,她发现这儿的水更浅一点,于是脱下鞋袜卷起裤脚,握住木刺走入水中,杨榕的叉鱼手法并不熟练,她更习惯用渔网捕捞,此时天上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雨,雨落入水面泛起点点涟漪很是影响视线,她下手戳了好几次全部以失败告终,心里不由得生出些焦躁,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发现雨势即将有变大的征兆,果断放弃了叉鱼,穿好鞋袜拿起背篓奔回了山洞。 躺在洞中的陈山在杨榕第二次离开没多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 渴···是他睁眼后唯一的感觉。 “姑娘···” 微弱的唤声在山洞里响起,陈山等了片刻发现没人回应,四顾寻找无果后,这才发现山洞里除了她的弓箭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她还带走了爹留给他的匕首。 陈山心里不由一冷,半眯着的眸中寒光乍现,散发出让人难以招架的冰寒气息,宛如地狱修罗一般。 他可以不计较被人丢在洞中等死,毕竟真算起来两人并无交集,救人本就不是她的义务,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拿走他爹的遗物,那是他对家人唯一的念想! “别让我找到你!否则···” “否则什么??” 杨榕走进洞口的时候恰好听到了这两个字,莫名其妙的看了躺在地上的人一眼,“你这才醒来说些什么胡话呢?” “···咳咳咳···”陈山的表情僵住,顿时被口水呛到,差点把没自己送走,他无语问苍天,这姑娘是不是他克星?? 怎么刚决定让她吃些苦头,人就回来了!!! “我说姑娘人美心善,如果我能痊愈定好好报答姑娘!!当然我会记得是悄悄进行,务必不让旁人察觉!” 陈山抬手擦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结果摸到了一条温凉的布巾,他抓在中瞧了一眼又放在了额上,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自己正发着高烧,身上还盖了一件明显属于女子的兔毛背心,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方才差点冤枉了人家姑娘。 “你记得就好!” 杨榕背对他整理背篓里的东西,没在意他说的话,她知道陈山刚刚想的肯定不是说的那句,方才从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冰冷杀气,便能判断出绝无可能是这样的好话。 “必定铭记在心。” 陈山看到她被雨沾湿的黑发丝丝的泛着水汽,背后的衣衫也有一大块水迹,是她的背篓所致,冷硬了许久的心肠似被这湿意侵染,化作细细的涓流润进他的心田,让他感到温暖。 第16章 杨榕的判断没错,在她回来没多久,外面又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风带着雨丝飘入山洞,透出沁人的凉意。 望着外面寂静无声的山林,阴沉沉的天空,看的人无端的觉着心情压抑。 “哎。”闷闷不乐了好一会儿,杨榕觉得自打遇见这男子,她两天叹的气比过去几个月都多。 走近陈山杨榕拿起布巾伸手再次试了试温度还是有些烫手,将人扶起来给他喂水,看他急急的喝下一大口,这才知道他是渴得很了,不由问道,“你醒来多久了?” “好一会儿了吧。”陈山道了谢,把枇杷果三下五除二的吞下了肚,腹中早已唱起了空城计,一个果子刚下肚,更加猛烈的饥饿感朝他席卷而来,连续吃了十几个,又灌了一肚子的水,他呼出一口气,勉强混了个水饱,总算没饿的那么难受了。 “我方才发现了一片柴胡,便摘了回来,已清理干净,等会儿你就吃一些,虽然生吃的效果不算太好,但聊胜于无。” “你现在的情况实在糟糕,还好你醒了过来,要是一直昏迷着,无法进食,我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希望你的热度一会儿能下去,你不知道昨夜里我差点没被你吓死,又是发热说胡话,又是差点滚火堆里,偏偏叫不醒。” “···早上还搂着我···” 杨榕絮絮叨叨的说着,她自当家以来对着外人性子有些冷淡,她为了撑起一个家不得不四处找门路谈生意,而她选择的活计注定与男子打交道的时候更多,女子行走于世本就不易,何况是被生活所累的她,和人说话时如非必要的谈话寒暄她都尽量免去,可即使这样,依旧躲不过妇人们的非议,她们斜眼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恶意和不屑,活像她是一个浪荡娘子,喜欢与男子勾三搭四,她们看不到她努力养家的艰辛,只会在背地里抹黑她仿佛这样就能凸显她们的高贵纯洁,这些话随她年纪渐大愈发难听起来,就差指着她鼻子骂她是勾栏院里千人枕万人骑的姑娘。 这些事情她只能闷在肚子里默默的承受,害怕娘和阿弟担忧,她装作毫不在乎,唯一能做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躲入被子里无声哭泣。 渐渐的她习惯了与人保持距离,她已经很少和陌生人说这么多话了。 陈山听得哭笑不得,不知道原来自己昨晚过的这么丰富多彩,险象环生。 只杨榕的最后一句几不可闻,连他的耳力都没听清楚,下意识的“啊?”了一声,换来杨榕一记凶狠的瞪视,一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不已。 姑娘家的心思真难猜! “我要再去水边叉几尾鱼,我的技术不好,时间会久一点,你尽量坚持到我回来再睡。” 这雨没下多久,等两人吃完东西说了说话,外边的雨就停了,杨榕眯起眼瞧着放晴的天空,湛蓝透彻,雨后的空气带上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显得特别清新,树林中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让她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要是犯困,就嚼一株柴胡!” 杨榕回过头来朝陈山眨眨眼,联想到他吃酸果时龇牙咧嘴的样子,眉目间染上俏皮的笑意。 她站在洞口,逆着光。 像罩着一层轻柔的纱,她的眉眼笼在光里,让陈山难以直视。 恍惚间,宛如降临人间的神仙妃子,直看得他呼吸一滞,喉头发紧,心跳加速。 他第一次察觉到她玉软花柔的昳丽容貌。 仅仅是这一眼,便在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时候深深的扎进心里,让往后的岁月里,不费吹灰之力的忆起,无比鲜明。 “我知道的,你放心去吧。” 陈山错开眼,心脏咚咚咚响的大声极了,一抹红晕不受控制的悄然爬上耳尖,他庆幸自己发着烧,而女子离的又远,不然定要发现他的异样了。 杨榕点头,放心的离开,还是之前带着的东西,她很快再次来到水边。 她静静的站在水中,明眸紧紧的锁住游鱼,沉下心来观察鱼游动的轨迹,拿着木刺的手稳稳的举起,忽然朝水里猛的刺下,不出所料的刺空了。 杨榕没有气馁,再次举起了木刺,一动不动的静待鱼靠近,她又试了好几次,渐渐摸出了门道,鱼在水中游动,她预判的位置和鱼本身的位置存在偏差,所以她总是刺不中,放下胳膊,动了动僵硬的肩膀,在心里默默的估算一番,便又举起了手中的木刺,她算计着距离,在鱼快要游到脚边时狠狠扎了下去! “哈哈。”杨榕开心的笑了出来,终于叉到鱼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她上手便快了起来,师父说得对,于捕猎一途她一直很有天赋。 杨榕心里美滋滋的称赞了自己一番。 没有贪多,等杨榕又叉到三条鱼后,就上了岸,她拿出陈山的匕首把鱼开膛破肚,刮掉鱼鳞,去掉内脏,在水里清洗干净,从草地上拔了几根柔韧的青草将它搓成草绳,然后将鱼串在上面,提着鱼背上背篓准备回去。 揉揉饿的咕咕叫的肚子,想到一会儿烤的喷香的鲜鱼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早上找到的枇杷果多数进了陈山的肚子,她只略略吃了几个,这会儿早饿了。 等等那是什么! 杨榕顿住脚步猛地一惊,吓的她差点大叫起来! 她竟然看见了一只熊瞎子! 杨榕脸色难看小心翼翼的往后退走,熊瞎子距离她太近,她动作一大极容易引起它的注意,她必须沉住气,慢慢往后,等退到树林里有树木遮挡她的身影,就安全了。 背后浮起一层冷汗,杨榕的余光锁住黑熊雄壮凶猛的身躯,动物对视线很敏感,她不敢明目张胆的看,以免激怒它。 快了,还差一点点,稳住···一定要稳住。 杨榕大气都不敢喘,只在心里不住地给自己打气。 突然“啪!”的一声在脚下响起。 完了!!! 杨榕顾不上吐槽自己的倒霉运气,她立刻转头看向熊瞎子的方向,直直对上了它嗜血凶残的眼! “吼····”震天动地的怒吼声在耳边炸响。 黑熊已经发现了她!正咆哮着向她冲来! 杨榕倒吸一口冷气,将手中的鱼飞快的往四周丢去,然后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往林中飞奔。 心里止不住的叫糟,她方才杀鱼时身上染了太重的鱼腥味,这味道犹如指引,能让黑熊准确的分辨出她的方位,而那些鱼拦不住它多久! 怎么办? 杨榕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脸色白的吓人。 怎么办?! 她已经隐隐听到黑熊沉重的脚步声往她的方向追来了。 杨榕满头冷汗,弓箭不在身上,她没有趁手的武器,连牵制黑熊都做不到。 靠一把匕首? 别开玩笑了!!! 就她的小身板要是被黑熊拍上一掌保管连渣都不会剩下! 必须要甩开它! 该死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里会出现黑熊! 定是下雨的缘故冲淡了白糖的气味,才会让黑熊跨出自己的领地到这边觅食。 先要把身上的鱼腥味盖住,她把雄黄粉从荷包里掏出,边跑边撒上一些,森林中瞬间溢满黄褐色的粉末,雄黄粉的味道冲,野物都不喜欢,能有效的混淆黑熊对味道的判断。 不过在这么大的森林中,雄黄粉很容易散在空气里,所以只是一时之计。 果然她听见远处黑熊的脚步声慢了下来。 有用! 轻轻喘口气,杨榕收起所剩不多的粉末再次加速,她速度极快,林中极静,除了风刮过耳边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喘息声,她要试着找一找附近有没有其他猛兽活动的痕迹,若是有引黑熊前去,让两只猛兽争斗,两败俱伤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黑熊的脚步又近了一点。 她心里着急,脚下健步如飞,长时间的奔跑让体力迅速流失,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快要到极限了。 杨榕边跑边观察,既然附近没有其他猛兽,那就要找一颗高大结实的树木,又朝前跑了一炷香的时间,在体力即将告馨之时,她终于看到一颗枝干粗壮,分枝犹如成人粗大且繁茂的树木,再加上树木高耸出林,杨榕不再多想,用仅剩的一点体力朝上爬去。 在树上坐稳以后,杨榕快速的脱下外衫,来不及多想用外衫裹住匕首和仅剩的雄黄粉使劲的掷了出去,做完这一切,她趴在树上,紧紧的抱住身下的树枝。 黑熊此时也已经到了树下。 杨榕将呼吸放到最轻,缩起身子,一动不动。 黑熊抽了抽鼻子,迷惑的抬头看了一眼,随后选择往味道更重的方向走去,杨榕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能不能逃过去就看这一下了! 冷汗顺着额头滑下,一滴滴的落在树干上,杨榕从来没有觉得时间是这么的漫长。 “嗷!!!!” 黑熊的吼声传来,那是丢了猎物的愤怒嚎叫。 总算糊弄过去了··· 杨榕听到黑熊在外衫那个方向停留了很久,才再次响起离去的沉闷脚步声,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她手脚发软的摊在树上,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第17章 杨榕待在树上,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朝四周观察,顺便回复体力,过了良久,她彻底放下心来,黑熊应该走远了。 她抖着手脚慢慢爬下来,背靠着树坐下没多久,杨榕忽然捂住腹部,饥饿加剧烈运动的后遗症爆发了出来,不仅五脏六腑像被人搅碎一般的疼痛,四肢的肌肉也同时发出抗议又酸又疼。 僵硬无力的倒在地上,心里止不住的憋屈,她自打猎以来从没这么狼狈过。 这是得罪了哪路大神,要这么玩她··· “阿嚏!” 杨榕的外衫没了,背篓也在路上丢下,只着白色的中衣,被山风一吹,猛地打了个大喷嚏。 她如条死鱼一样,蜷缩在树下,过去近一盏茶的时间,腹部的绞痛总算好上些许,满头冷汗的扶住树干艰难爬起来,尽管她现在手脚酸软无力,也知晓不能再待下去,这里并不安全。 她要尽快赶回山洞。 杨榕辨别了一下方位,要把匕首和外衫找回来。 匕首非自己所有,将人家的东西弄丢总不好交代,外衫也必须找回,只着中衣的模样她如何见人? 而且,杨榕想起陈山每次在她使用的时候目光总是追随着,像是担心匕首受到损伤。 这般珍惜的姿态,说明这把匕首对他很重要吧。 她方才在树上丢的急,只隐约记得大致是西北的方向,她的外衫是月白色,在林中尚算明显,她一路找过去应该不难。 杨榕不再多想,软手软脚的迈着步履蹒跚的步子向西北方的树林走去。 艰难的拖着脚步,杨榕疲累到不行,外衫不难找,她走了没多久就看见被黑熊差点撕成烂布的月白色外衫,勉强将它套在身上,这衣衫才做了没多久,竟然就这样被弄坏了。 紧紧拧住眉头,外衫落在一小片灌木丛上,可是杨榕没在灌木丛里找到陈山的匕首。 去哪里了??? 杨榕焦急起来,她已经找了近半个时辰了,在外衫附近的地方都没法现匕首踪迹。 头疼的捂住额头,杨榕颓废的蹲在草地里,总不可能是熊瞎子拿走了吧! 它要这东西也没用啊! “没道理呀,不可能啊。” 杨榕嘴里嘀嘀咕咕,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外衫在,但是匕首却丢了。 她用手抵住下颚,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所以才没在附近找到? 匕首比外衫重,看衣服破坏的程度来说,在熊瞎子撕开外衫的时候,匕首就应该先落在了地下,而外衫可能是被甩起来飘落到这边的灌木丛上。 杨榕顺着这个思路,沉静的双眸刹那亮了起来。 对!定是这样没错! 匕首应该在外衫第一次落下的地方,杨榕立刻站起四处观察,发现离灌木丛不远的熊掌印,也发现了一些小小的碎布,月白的颜色在绿油油的树林里格外醒目,她来到掌印处开始在脑中模拟黑熊的行动路线,这次很快的就有所发现。 果然不能将目光都盯在一处呀,杨榕拿起包雄黄粉的油纸暗暗想到。 “呼,总算找到了。” 杨榕扒开绿草欣喜的发现草遮住了的匕首,有些心疼的看着匕首壳上的一排牙印,不知道陈山会不会怪罪她。 不过好在东西找回来了。 总算能对他有个交代。 “咦。” 余光里有一抹红色从眼眸中闪过,杨榕心里一顿,收好将匕首别好,再次观察起眼前的草丛。 她刚刚好像看到一株人参? 一株几颗小小的红果实映入帘里。 杨榕激动起来! 这可是人参啊!!! 她稳稳心神,静下来仔细观察,茎直立,圆柱形,不分枝,叶子扁平细长,顶部带着尖针,小叶片椭圆形或微呈倒卵形,浆果扁圆形,成熟时鲜红色。 是人参没错了!!! 而且年份还不小!!! 杨榕此时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古人诚不欺我!! 今日这罪遭的值! 杨榕拔出匕首,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慢慢挖着,她下手很稳,生怕挖坏了人参。 回春堂的掌柜说,完好的人参和挖坏的人参,价值相差了一倍不止。 她用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将整株人参起起来,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到后面杨榕害怕匕首会伤到人参的根须,全靠徒手挖掘,时间自然是长了。 “呼~” 杨榕直起身来,用手锤了锤腰间,她挖的时辰太长了,腰有些受不住。 缓了好一会儿,喜滋滋的看着地上的人参,果断撕下一块外衫将它小心的包裹起来。 杨榕一身狼狈,但是心情大好的踏上了回山洞的路。 路上找回了被丢弃的背篓和水囊,把人参放进去,她重新背在背上,更幸运是的发现了一条没有被黑熊啃噬的鱼,走到水边将手上的泥土洗掉,顺便把鱼也清理干净,加快了回去速度。 她在外面这一耽搁就是大半天,现在天又阴了下来,怕是夜里要再次狂风暴雨了。 “怎么去这么久?”陈山听见洞外的脚步声,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地,等杨榕满身狼狈的走进来,脸色不禁一变,失声道,“你叉鱼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 陈山语气中的有来不及掩盖的焦急心疼,听得杨榕心头一暖,她抿唇轻笑,不在意的说道,“就是叉鱼的时候遇到了熊瞎子,没···”什么。 杨榕的最后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陈山惊道,“你说什么?!熊瞎子?!我之前听到了它的吼声,听声音是一头健壮的成年熊!” “你怎么甩开它的? “你有没有受伤?” “身体可有不适?” 陈山连珠泡似得问出一串问题,杨榕被他眼里的着急担忧看的心头一颤,避开他的视线,回道,“我没事,等白糖回来呆在这边,它应该就不会再过来了,熊瞎子是我爬到树上用外衫裹住你的匕首丢出去,引开它的。”她急急的取下腰间的匕首递给陈山,面色涨红的跪坐在他面前,“对不起,你的匕首壳被熊瞎子咬坏了,我知道这把匕首对你非同寻常,可我真不是故意弄坏的,当时手边没有合适的东西丢出去,这才出此下策,望你不要怪罪。” “···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陈山抚摸着匕首壳上的咬痕,呼吸一紧,这样大面积的伤痕应该是很难复原了,他握紧匕首心里有点难受。 杨榕看他这样,内疚道,“对不起,我···” “没事,再怎么珍贵它也是死物,若这一点点损伤能换来你性命无忧那便很值了。” 陈山再次打断了杨榕的话并把匕首重新放在她手里,脸上的脏污更是衬托出他灿若星辰的双眸,那里面流淌让人沉溺的温润神色,他牵起微白的薄唇朝她露出来一个真心的笑容,他的笑容干净清冽,像山涧的泉水,就这样直直的映入她的眸中。 杨榕眨眨眼,淡定的起身,突兀的岔开了话题,“我先去做些吃食吧···” 只有她自己知道,被黑发遮住的耳朵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好。”陈山轻笑一声应下,“有劳姑娘。” 杨榕没搭话,快手快脚的将鱼穿在树枝上,坐在了陈山的对面,她找来盐巴抹在鱼肉上,把树枝插在地上固定好,就这样让鱼在火堆边慢慢烤着。 陈山的温度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柴胡的原因,稍稍下去了一些,身体也没有刚醒时那么难受了,放在额头的布巾早就被火烘干,被他放在手边。 两人隔着火堆面对面坐着,橘色的火光挡住了两人的面容,洞中再次恢复安静。 但是又与之前无话可说的安静不同。 其实两人都不是多话之人,待稍微熟悉起来以后,安静并不会让他们觉得尴尬,反而有一种怡然自得的欢喜。 他们颇为享受这般安静的时光。 “姑娘···” “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先说。” “姑娘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两人忽然就一起轻笑起来。 “那我先说啦。”杨榕歪着头,笑眯眯的对陈山道,“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要喝些水。” 陈山点头,“我方才也是想让姑娘将水囊递给我。” 杨榕起身来到陈山身边,费力的将人扶起来靠在山壁上,拿了水囊给他,看他急不可耐的大口吞咽起来,他喝得急了,来不及咽下的水顺着下巴滑落,滴在衣襟上,动作不让人觉得粗鲁。反而透出一股潇洒肆意。 细细算来,他除了早晨吃的那一点枇杷果,喝了几口水以外,今日亦是没有进食。 “喝慢些,小心呛到。” “我知晓。” 陈山长舒一口气,将水囊还给杨榕,顺便提醒她给鱼翻个身。 “呐。”杨榕把烤好的鱼递出一半给陈山,“一起吃点吧,我明天多捉几条来。” “谢谢姑娘。”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陈山惊讶的微微睁大双眸,伸手接过,一口咬下烤的喷香的鱼肉,幸福的无以加复。 这是他入山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 烤的蕉香四溢的鱼肉,一口咬下烤鱼特有的焦黄鱼皮混合着口感幼嫩的鱼肉瞬间攻占了味蕾,鱼肉里有淡淡的盐味愈加凸显出肉质的鲜甜。 杨榕看陈山吃的香甜,顿觉食欲大开,一条鱼不一会儿就被两人分食殆尽。 心满意足的拍了怕肚子,虽然两人都没吃饱,但好歹没那么饿了。 现在天色渐深,预示着下一场风雨即将到来,杨榕歇了出去摘枇杷的心思,干脆找了块干燥的山壁靠。 她今日心绪大起大落,又消耗太多,这么会儿累的睁不开眼,几乎背部沾到山壁的一瞬间就睡着了。 陈山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第18章 杨榕睡了黑甜的一觉,醒来时正是万籁俱静的深夜,火堆的木柴烧的差不多了,她忙上前去添了些,陈山老实安静的睡在火堆不远处,总算没有滚火堆的动作。 这是两人认识的第三天,说真的杨榕对他的印象不坏,这样一个坚忍自持的人,没有人会不心生好感。 这好感无关风月,只是纯粹的佩服。 没有见到陈山之前,杨榕都不敢想象一个重伤濒死的人,能在只有白糖陪伴左右的深山活了这么长时间,白糖在聪明也不会聪明到给他找药医治,最多能做的就是护着他不被其他猛兽袭击,保他一命捉点野物而已,再多的白糖做不到。 可就是这么艰难的情况下他还能撑到自己到来。 杨榕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着他。 明天打水让他洗漱一下吧。 杨榕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只可惜无人看见,不然不知要惊艳多少人的眼。 算算时辰,她莫约睡了六个小时,这会儿精神头正足,看着陷入深睡的人,杨榕轻手轻脚的来到洞外的林中。 大概是刚下过雨的缘故,外面水汽很足。 杨榕可惜的咂咂嘴,这正是林中采蘑菇的好时节。 若是有口锅她便能煮蘑菇给他吃了。 他的伤势不适宜吃烟火烤制的食物。 清淡的鱼汤和蘑菇汤有助于他身体恢复。 要不明日天外出看看有没有适合做锅的石块。 不知过两日白糖来时会不会带些盐巴和干粮。 要是白糖回来定要找白天的熊瞎子报仇,不仅追赶要吃她,还弄坏了她的衣服。 那就把它猎了,用它换银钱买新布做新衣! 陈山的草药也要采一些了。 哎呀?! 今天太累,忘记给他换药了! 等下回去叫醒他,先给他换上吧。 杨榕蹲在草丛里解决人生大事,脑子转着各种念头,一刻都不愿意停下。 “陈山。” 回到洞内,杨榕第一次喊出了他的名字,自然的像本该如此。 “···” 杨榕没听到回答,以为是声音太小,她便蹲在他的面前,伸出手轻轻的推了他一下,见人还是没有反应,心中一惊,赶忙用手去碰他的额头,发现白日里降下去的温度竟然又升高了,人也再次陷入昏睡。 怎么会这样?!! 她急急忙忙的拿起他叠整齐的布巾用水囊里的水打湿,敷在他的额头上。 想了想从背篓里拿出人参,用匕首切下最细的几条根须。 陈山伤病体弱,不能服用大补之物,不然就会虚不受补,反倒是害了他。 这人参的根须给现在的他用,既能补充元气,又不会补的太过,才是最合适他的。 不知道他能不能吞下去。 杨榕忧郁的不行,怎么高烧还带欺负人的嘛。 就喜欢晚上烧起来折腾她。 费劲的掰着陈山的薄唇,杨榕发现他牙根紧咬,根本掰不开,又试着捏住他的下颚强行打开,结果还是不行,他咬得太紧了。 杨榕急的团团转,人参根须别说让他吞下去了,现在根本连嘴里都送不进去。 对了,水囊! 她这就给陈山喂水,等他张口喝水的时候,顺势将根须塞进去,然后随水吞下。 然而理想很美满,现实很骨感。 这次陈山连水都喂不进去了。 杨榕一下子慌手脚! “陈山,你醒醒!” 用手不断的拍打他的脸颊,可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敷着的湿布巾换上没一会儿就变热,杨榕没有办法,只能不停的换水,很快水囊里的水就见底了。 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洞外,杨榕看了陈山一眼,眼里露出一丝坚定,她从火堆里拿起一根燃烧的树枝,带上水囊,飞快的朝外跑去,她要去水边打水,然后回来救他! 外面的森林一片漆黑,只有一束若隐若现的暖橘色火光,将息未息的闪动,实在是太黑了,夜幕里的星月隐藏了踪迹,黑压压的浓云在天上不停的翻搅,好似下一秒就会冲出可怕的凶兽,朝底下的凡人嘶吼。 杨榕心里有些怵,夜里离开火源是很危险的行为,山中的猛兽大多是夜晚行动,她白天在水边遇到了熊瞎子侥幸跳脱,但如果是夜里遇到,那她百分十百是要成为它的盘中餐。 “希望不要那么倒霉吧。” 她暗暗的在心里祈祷,脚下生风的往水边冲去。 陈山觉得自己被束缚在一间冷热交替的屋子里,一伙儿热的像在火上炙烤,一会儿又冷的宛如躺在冰窟,他的意识沉沉浮浮,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听到了杨榕的喊他的声音,他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眼皮好似被黏住无论他多用力都睁不开眼睛。 他能感觉到杨榕给他不停的换额头上的布巾,也知道杨榕想给他喂水。 后来他又听见杨榕慌乱离去的脚步声。 你要去哪里? 别丢下我··· 求你··· 陈山心里再次涌出空茫的绝望。 他不想被人抛弃在这茫茫林海,幽幽深山之中。 然后他又放下心来,是她回来了。 额上的布巾再次被打湿,他努力配合杨榕掌控自己的身体,听她的指令喝水,吞药。 拜那几根人参须所赐,他感觉暖暖的暖意,从腹部扩散到全身,渐渐地陈山恢复了一些力气。 杨榕,累的眼皮直打架,她不知道在山洞和水边来回跑了多少回,以至于后面她不用火把看路都能快速的跑上一个来回。 幸得老天怜悯,在下半夜她回山洞的路上开始下起了大雨,她浑身湿透的跑回山洞,来不及烤火,只把外衫脱下,放在火堆旁。 总算把温度降下来了。 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杨榕重新把冰凉的布巾放在他头上,抱着膝盖坐在火堆与陈山之间。 陈山头疼欲裂,费力的睁开双眼,猛然冲入眼帘的是杨榕背对着他烤火,她把黑发全部拨到前面露出整个后背,湿了的白色中衣紧紧的贴在少女的背上,勾勒出女子的玲珑腰线,红色的肚兜绳子在湿衣里若隐若现,勾的他看直了眼。 这画面太过于刺激,陈山赶紧闭目,慢慢的又昏睡过去。 杨榕放下提着的一颗心,陈山的体温差不多恢复正常了,除了还有一点点低烧外,已无大碍了。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真的太累了,这一下心神放松下来,疲倦的感觉成倍的袭来。 杨榕再也撑不住的倒在地上,不一会儿打起了小呼噜。 睡着的杨榕不知道,在她睡下去的那一刻陈山睁开了双眼,看到累瘫在地的女子眼下一片青黑,脸色不复初见时的红润,心中的感觉真的很难形容。 他明白,是得她细心照顾的福,才让自己在鬼门关里晃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 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是他爹告诉他的做人道理,陈山一直铭记在心,片刻不敢忘。 可面对这个女子时陈山犹豫了。 她在这短短的小半月内,算上她养的白狼,已经救了他三次命。 救命之恩,他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提起。 才发现她是真的嫌麻烦而不想要报答。 哎,算了,不想了。 一切还是等自己痊愈以后再说吧。 陈山正准备起来的时候发现在离他不远处安睡的女子,咕噜噜的打着滚,就这样滚进了他怀里! 陈山,陈山下意识的僵住了。 女子独有的馨香若有似无的顺着呼吸飘进他的鼻腔,陈山每一次呼吸都是她的味道,她软软的呼吸喷到他的脖子上,刺激的他头发差点没炸起来。 陈山僵硬了好一会儿,发现她深深的陷入睡梦之中,甚至还打起了可爱的小呼噜,他慢慢的放松了身体。 杨榕睡着之后,阖上的双眸盖住她眸中清冷的神色,长长的睫羽在脸上打下一层阴影,上翘的红唇微微嘟着,少了一份成熟冷静,平添了几分娇美可人,陈山就这样一直望着她的睡颜,直到她眼睑轻轻颤抖,眼珠在眼皮下不安分的转动,似要苏醒过来。 想到她还睡在他身边,赶紧放松全身的肌肉,呼吸平稳绵长,假装熟睡。 就怕她醒来时尴尬。 再次在陈山怀里醒过来,杨榕面无表情已经不知道作何感想了。 他人躺在原地没挪动过一步,反倒是自己从那边滚到了他怀里。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睡觉这么不老实… 杨榕站起身坐回到火堆边,两眼无神的发着呆。 直到白狼叼着一个布兜从洞外跑进来这才唤醒了她。 第19章 杨榕接过白糖身上的布兜,里面是一些盐巴,少许的干粮还有杨楠写给她的一封平安信。 杨榕摸摸白糖的脑袋,“辛苦你啦。” 白糖顺势扑进她怀里撒娇。 陈山此时恰好也“醒来”了。 杨榕没想到这雨季一躲就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白糖成了杨榕和家人联系的主要传话工具,徐秋月尽管还是会担忧,但知道她平安也稍稍放下了心。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杨榕和陈山彼此熟悉了不少,相处起来多了几分随意自在。 同时,外面也发生了许多事情。 陆家的陆羽和镇上的何员外家的三小姐定了亲。 消息传到溪山村的时候,外面传的话就难听了起来,惹得徐秋月又哭了一场。 自打陆羽定亲之后,渐渐的与何家的二少爷何万走的近了。 何万是何三小姐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镇上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逗猫遛狗,赌博饮酒,花眠柳宿,他样样俱全,陆羽开始并不愿意和这样的人来往,但是看在未婚妻的面子上也不能太让人难堪,慢慢的两人熟悉起来。 何万是个出手大方的人,他是何夫人唯一的儿子自然得宠,手头宽裕,何夫人从不在银钱上拘着他,自打知道妹夫在松林书院读书,必定每日午时出现,带上陆羽去酒楼茶肆里用饭,还经常送价格不菲的笔墨给他,后面更是直接带他逛起了镇上的青楼,这些陆羽从没有体验过的生活,大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跟着何万胡混的多了,陆羽是学了不老少的歪门邪道,只他隐藏的好,外人看来他还是那个斯文俊秀满腹才华的年轻秀才公。 杨楠是松林书院最小的一位学生,马院长虽然收了他进书院,可到底没有地方安排,只能让他先自学,等有空时再讲与他听。 杨楠的性子和杨榕很像,骨子里有一股不服输的倔強,他明明知道闭门造车不是好事,但是总是不愿意给马院长添麻烦,只有实在不明白的才会去问。 陆羽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了他。 杨楠一开始对陆羽并没有好感,更甚至于因为阿姐的关系很是厌恶他,但架不住陆羽三天两头的出现,不仅极为耐心的讲课予他听,更像一个可靠的前辈在读书上给予他鼓励,耐心的讲解,带他玩耍,关心他的起居生活,杨楠到底年幼,不懂人心险恶,渐渐的便向他敞开了心扉。 陆羽是有真才实学,对于教授一些蒙学的书根本不在话下,他早早的就注意到杨楠的情况,无视他眼里的戒备和厌恶,一步步有计划的接近,最后得到了他的信任。 之后陆羽总是在教授杨楠课业之余,会不动声色的打听杨榕的事情,目的就是要让她进陆家的门。 他娘说的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陆羽同意了陆大娘的计划,让杨榕进陆家门里做妾! 在陆羽看来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自己考取功名做官老爷来的重要。 牺牲一个杨榕算得了什么,如果能做上官,让他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杨榕并不知道一张针对她的网正慢慢的靠近。 现在她正扶着陈山的手臂在林中行走,他们离开了藏身半月的山洞,向山外进发,雨季接近尾声,他们是时候出山了。 陈山的恢复力挺好,不过半个月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胸口的刀伤已经结痂,伤口周边总是泛出难忍的瘙痒,这是伤口愈合的表现,他的伤腿还是用树枝固定着,杨榕给他做了个简易的拐棍方便他行动。 “陈山,我们先去白糖以前的那个山洞歇息。”杨榕看了看天色,离日落时分不远了。 “好。” 两人在山走已经走了四日,陈山的腿大大的影响了他们的行程,以杨榕的脚程四天时间足够她出山了,然而现在才走了一小半的路。 还好有白糖领着狼群在前面开路,护着他们在林中前行,也不用担心夜里被猛兽袭击,省了许多麻烦。 杨榕在山中的半个月收获相当丰厚。 在白糖回来后,她终于能放开手脚,去远一些的地方打猎了,深山里遍地都是宝,她光雄鹿就猎了两头,只是天气渐热,肉食禁不住放,她只能把鹿角装在背篓带回去。 人参后面又发现了一支,年份比之前的挖到的小了不少,但杨榕觉得已经很满足了。 熊瞎子在白糖回来之后再也没出现过,杨榕的豪言壮语没有了实现的目标,她不禁有些可惜。 白糖后面领着她找到了一株灵芝,可惜杨榕对灵芝不算了解,不清楚品相好坏,让她惊喜的是陈山竟然有所了解,他说这株灵芝虽是普通的赤芝,但年份久远,能卖上些价钱,杨榕便欢欢喜喜的抱着白糖一顿夸。 白糖兴奋的朝洞里跑去,杨榕擦了擦汗,看着眼前熟悉的山洞心里很是轻松,“总算到了。” 陈山点点头,两人一同走进洞里,杨榕休息片刻,就找了些木柴回来拿出火折子升火来。 “我让白糖回去一趟,明日叫师父进山来接你。” 既然决定带陈山出去,那他们两人就要保持距离了,在山中无人知晓便罢,如果两人相携出山让人瞧见就难办了,孤男寡女在山中呆了许久,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杨榕一直知晓。 杨榕的打算是让洪兴与陈山先出山去,她再晚一天出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全听姑娘安排。” 陈山明白的她的想法,默认了她的安排。 两人随便吃了点肉干果腹,白糖已经先一步去往洪兴家,他们吃完肉干随意先聊几句,便各自睡下。 次日清晨白糖早早的蹲坐在洪兴的家门口,雪白的皮毛沾着少许山里的湿气。 洪兴一出门它就站了起来,咬住他的衣角,想将他往山里带。 奇怪的看了白糖一眼,洪兴问道“丫头要我进山?” “嗷。” 想了想洪兴回屋里背上弓箭,和赵氏交代一句就随白糖进山去了。 “丫头,你遇到啥事情了,要大清早的让白糖喊我进山。”人未至声先到,洪兴爽朗的声音从洞外传来。 “师父您来了。”杨榕将手里的肉干递给陈山,就起身迎了出去。 陈山也跟着站了起来,好歹是救命恩人的师父,一会儿人进来了他大喇喇的坐在那里实在是不太好。 第20章 洪兴入得洞内见到还有一人,不免有些诧异,不动声色的用眼神隐晦的在满身狼狈的两人之间打量,杨榕没有注意到,但是陈山却感到了洪兴若有似无的视线。 他垂下眼帘径直站着任由洪兴的视线落在身上。 “师父,这是陈山,白糖在靠近青州府的深山里找到的,当时他受了重伤白糖为了守他才没有回家。” “陈山,这是我师父洪兴。” 杨榕简单的给两人做了介绍,陈山抱拳行了一礼,洪兴颔首,三人重新坐下。 “陈公子是哪里人士?” 洪兴瞧着眼前的年轻人,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身形颀长,面色苍白,相貌俊朗,眼神深邃目光清正,浑身没有一件能代表身份的东西,衣服也早已破烂不堪,左小腿还绑着用树枝做的简易夹板,但是他似好无所觉,动作间一派自然大方,让人心生好感。 “当不得您这一句公子,在下也是出生于市井的普通人家,洪师傅喊我名字便是。” “哈哈,好,那我就喊你陈兄弟了。” “陈兄弟,怎么会身受重伤流落山间?” 洪兴状似随意的问出口,余光紧紧的盯住陈山,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此事说来话长。”陈山想了想,有些事情他现在没办法透露,思索片刻后半真半假的说道,“我本是青州府合庆县人士,幼时体弱多病,家母听老家人说南州府鹿邙山上自在观的清原道长擅长调理这病症,便托舅家代为照顾,之后就一直生活在南州府,平日里在南州府那边做些小生意,近期是家母的忌日便随一商队同行回青州府,本来一路平安无事,哪知道途径虞山县的一处人烟稀少的路上竟然遇见了匪盗,那些匪盗人多势众,见人就杀,很是穷凶极恶,不过须臾商队的人就死伤大半,余下的四散奔逃,我会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在反抗时被他们砍伤后侥幸逃入山林,歹徒想要赶尽杀绝在后面紧追不舍,我慌不择路之下不小心滚下山崖摔断了小腿,幸好白狼兄带着狼群出现,将我拖入深山救下我一条性命。” “原来如此。”洪兴点头,心里的怀疑去了大半,最近的确听镇上跑商的人说,青州府那边在闹匪患,“陈兄弟家中可还有亲眷,需不需要帮你给他们传信?” 陈山苦笑着摇头,垂下眸掩住哀伤的神色,“···家中父母兄长已然离世多年。” 洪兴一怔,随即拍了怕他的肩膀道,“抱歉。” “南州府的鹿邙山靠近夏和县,你舅家住那边?”洪兴总觉得有哪里不妥,他从南州府那边去合庆县为什么会走虞山县这条路? “是的,我舅家在夏和县的永原镇。”陈山神色一动,知道洪兴心里还有顾虑。 “这样的话走北线水庄镇直上不是近一些?怎么会走到虞山县?”洪兴眉头一皱,神色犹疑的看着陈山,正常人赶回家祭拜亲人,怎么会选择一条明显更耗时的路。 陈山轻笑道,“我有一位友人住在虞山县,多年未见,恰巧他麟儿做百日宴,我便想去讨杯喜酒喝。”他又是一叹,“可惜我被困于深山的时日,错过了连送的礼品都不知道遗落在了哪里。” 洪兴听后心里的疑虑又去了稍许,开口安慰道,“你遭此大难,你朋友知晓定是不会怪罪于你的。” 杨榕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有插嘴,等两人说的差不多了,方出声道,“师父,如今陈山腿脚不便,没法独立行走,榕儿为女子,不方便再与他同行,这才喊您进山来,您先带他回家,榕儿明日再出山去。”想了想又填补一句,“未免我娘担忧,这事情就莫要告诉她知晓了。” 洪兴也算了解徐秋月的性子,点头应下,“那行,陈兄弟趁着时间还早,我们出发吧。” “有劳洪师父了。” 陈山起身在杨榕的搀扶下来到洞外,洪兴一看蹲下来准备背他出山。 “这···太辛苦洪师父了。”陈山婉拒道,他是成年男子,重量委实不轻,怎好让人一路背出去,“您扶我走就好,我会尽量快些的。” “别罗里吧嗦的了,快上来。”洪兴一直是个爽快人,最不耐烦这七推八阻的事情,“就你这乌龟爬似的速度,我若不背你,估计今天都出不了山。” “可是···” “行了,别可是了,陈兄弟快上来吧,我婆娘还等我回家吃午食呢。” 杨榕瞧着被堵的说不出话来的陈山不厚道的笑了起来,扶他趴在洪兴的背上,洪兴站起来打了个踉跄,哟了一声,“没想到陈兄弟看着瘦,分量倒是不轻。” 这一句燥的他脸都红了。 杨榕更是止不住的乐了,她真的挺喜欢看他吃瘪的。 “榕丫头,我走了啊,明日早点出山来,你娘亲可是很为你着急的。”洪兴又叮嘱了一句,听她应下便不再多言,迈开步子向山外走去。 陈山回头望向杨榕,杨榕也正看着他们,陈山点了点头,她眨眨眼朝他挥挥手,目送他们的身影化作黑点消失在山林之中。 经过十几天的相处,再让她把陈山一人丢在深山之中,杨榕狠不下这个心,她细心观察下来发现他人不坏,最后还是决定将人带出山,至于出山之后的事情,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有一种直觉,觉得他受伤不会是他说的那么简单,定是有所隐瞒,不过也没打算细究。 杨榕不认为出山后他们会再有什么交集,等陈山养好伤势离开,大抵就不会再见面了。 不想那么多了,杨榕拍拍自己的脸颊,招呼白糖一声,趁着时间尚早,她准备把之前留在山中的陷阱检查一遍,猎物是不敢想了,她都半月没回来了,就算陷阱里有猎物这会儿也都坏了。 她先去最近的枣树那边,她进山找白糖的时候来查看过一次,陷阱还算完好又加固了一番,附近野猪活动的痕迹更加明显了,如果没有在山里呆那么久,应该已经抓住一头野猪了。 杨榕来到自己的陷阱一看,果不其然她的陷阱里面有一只被尖桩刺死的野猪,但已经腐烂发臭,很显然死去多时,她花大力气做的陷阱就这样被废了。 无奈的看着坑底发臭的尸体,是头体型肥壮的野猪,要是捉住能换来不少银钱呢,这下不仅没了银钱,她还要找时间把这处陷阱的尖桩去掉并填起来,真是白费力气,杨榕心里止不住的可惜。 后面的陷阱情况都差不多,捉住的猎物不少,只是基本已经不能食用,还有些被他们挣脱时破坏的。 杨榕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这样的情况还是心痛不已。 第21章 杨榕在山里转一圈,时间已经到了正午,她路上猎了只野兔,白糖捉住了一只野鸡,去水边清理干净后又回到了山洞,陈山的匕首还在她这里,正好方便了她处理食物。 这匕首不知道是陈山特意留下的,还是他忘记取走的,杨榕没有深思,只想着出山以后再还他就是。 洪兴常年行走山林,身强体壮,肌肉虬结,虽然山路难行又背着陈山,走走停停,速度便有些慢,等两人到家后已过正午,赵氏听到声响迎出来,看见他背上的年轻人很是惊讶,“老洪,你在哪儿捡回来个俊俏公子?” 洪兴将人背到堂屋里放下,咕嘟咕嘟喝下两大碗水,随意擦掉嘴边的水渍,模糊的解释了两句,便让赵氏端上饭食。 赵氏也没多问,转身去了灶房,锅里热的米饭倒是够,可是菜就只有一人的量,想了想就喊上徐秋月,两人快手快脚的炒了个鸡蛋和一盘白菜,再端上一碟自家腌制的酱菜,这午食就算好了。 端上饭菜以后赵氏不免好奇,多看了陈山两眼,“陈兄弟这伤势可要喊大夫瞧看?” “自然是要的。”洪兴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背人出山可是个耗力气的体力活儿,他这会儿正饿着,“明日去回春堂看看吧。” “还是不用麻烦了。”陈山放下碗筷拒绝道,他现在身无分文,可没钱看病··· 洪兴看他一身打扮就知道他的窘境,便想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很是干脆的说道,“不用担心银钱,老哥我先借你,等你痊愈了再还我就是,尤其是你这腿脚要好好看看,万一留下病根儿那是一辈子的事。” 对着热情的洪兴夫妻俩,陈山就只得领受了。 等吃过午食,赵氏烧上水让陈山洗澡。 陈山梳洗以后长长的呼一口气,觉得浑身都轻松了,在山里的一个月,他觉得自己都快要臭死了!亏得洪师父不嫌弃的背他出山。 赵氏找了洪兴的旧衣衫让陈山换上,他们两人其实身量差不多,只是洪兴更加壮实一些,陈山穿起来显得有些空荡。 今日杨楠只有半天课,下午早早的回了家。 洪兴夫妻便介绍梳洗干净的陈山给杨楠和徐秋月认识,几人见礼之后,听闻他的遭遇很是同情。 徐秋月和赵氏一样都是心思柔软之人,当即表示让他不用担心银钱的问题,不论怎样要将身体先医好,银钱等以后有了再还上便是。 杨榕在天将明的时候早早从山里出来先回了家,她的形象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人面前,舒舒服服的梳洗了一番,杨榕将破烂不堪的外衫处理好,背上背篓去了洪兴家。 “榕丫头回来了。”赵氏开了院门,开心的朝灶房喊了一句,“榕儿娘,快别忙活了,你闺女回来了。” “榕儿。” 徐秋月立刻丢下手头上的活儿,跑到门口,杨楠也想去,可是想到灶上烧着的吃食到底忍住了,等赵氏来接了手,才高兴的跑了出去。 “阿姐。” 徐秋月抹着眼泪对杨榕嘘寒问暖,杨楠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陈山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杨榕上下打量他一眼,发现他脸色好了不少,朝他点点头便收回了目光,专心听着家人的近况。 几人吃了早食,一同从家里出发,杨楠是去上学,洪兴要带陈山去回春堂寻医,杨榕是则带上药材前去售卖,徐秋月一会儿收拾好细软准备回家。 到了镇上,杨榕先送杨楠去书院,此时杨楠才想起来马院长的邀请,对她道,“阿姐,马伯伯邀请我们后日去家里做客。” “好的,阿姐知道了。”杨榕点头应下,“快进去吧。” “阿姐,再见。”杨楠挥了挥手,转身进了书院,杨榕看不见他的身影后离开往回春堂去了。 陆羽远远的看到杨榕离去的背影心神一动。 终于回来了。 “大夫,怎么样?”洪兴看着白胡子老大夫老神在在的给陈山把着脉。 “别着急呀,老夫再看看。”大夫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复又闭上,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开口,“你这位小兄弟本就有娘胎里带来的虚弱之症,好在后期调理得当,这才与常人无异,不过他此次伤势颇重,还需要好生调理,当日伤重时没得到修养,气血双亏,又遭寒邪入侵,差点伤了根本,幸好他现在年轻气壮恢复力不错,不然可是要遭大罪咯。”又离开座位来到陈山的身前蹲下来摸他的断腿,“这腿骨倒是正的不错,好好将养日后便不会有影响,但还是要切记,莫急着行走,定要养好了才能落地。” “我知晓了。”陈山点头应下。 “我再给你开服方子,你吃上一周再来复诊,我看情况给你做调整。”老大夫刷刷刷的提笔写下,递给洪兴,“去抓药吧,药童会告诉你煎服的方法。” “行,谢谢大夫。” 洪兴道了谢,扶陈山到旁边落了坐,自己去柜台拿药付银钱。 陈山则在座位上发起了呆。 杨榕一进入回春堂就看到他,径直走过去打了声招呼,“大夫怎么说?可还好?” “还好,大夫说好好调理再将养将养就没大碍了。”陈山眨眨眼,对着杨榕微微一笑。 “那就好。”杨榕听后亦是为他高兴,交代一句,“我去找掌柜的卖人参去了。” “姑娘自去。” “掌柜的,我这儿有上好的野山参和一株灵芝你收不收。” 杨榕来到柜台前和洪兴打过招呼,便打开一个布包放在柜台上,里面放着的是年份较小的那一支人参给掌柜的看。 “收。”掌柜打量她一眼,拿起山参看看,东西倒是好东西,就是年份轻了一些,他想了想便道,“姑娘这支山参品质不错,就是年份轻了一些,价格上就要低了许多。” 杨榕皱了皱眉,看着眼珠乱转明显想压价的掌柜,还是说道,“掌柜开个价吧。” “二十两银子我便要了。”这支山参的价值起码在八十两左右,掌柜欺杨榕不懂行情刻意将价格压的极低。 “二十两?”杨榕懒得废话,这样的价格都不用打听光看师父的神色便知道是低了,她将布包一盖,显然是不想谈了,“既然掌柜欺我不懂参,那这笔买卖不谈也罢,小女子一直觉得回春堂大夫医术尚佳,做生意也必定诚恳,所以想都没想带着人参头一个就往您这儿来了,哪知道。”她冷笑一声,“这儿也不过如此。” 第22章 回春堂内立时一静。 “你!!!”掌柜涨红了脸,显然没被人这么说过,脸色很是不好,“姑娘说话也忒难听了些。” “那您觉得我可有说错?”杨榕冷着一张俏脸,“我这人参的价值掌柜不会不知,却恶意压价欺我,是也不是?” “哎,你这姑娘家真是。”掌柜缓缓脸色,“做买卖的不就是这样,价格不合适我们慢慢谈就是,哪有你这样一言不合就收东西的。” “掌柜说的在理,可您也要拿出该有的诚意才是。”杨榕看他放软了语气,便没揪住这个话题不放,若不是方才掌柜给的价格太离谱,她也不会顶撞,“那您再出个价吧,不瞒您说,我手头上还有一支年份品相更好的,就看您有没有诚意收了。” 掌柜犹豫了片刻,这次开口谨慎了许多,“六十五两吧,我瞧姑娘与那位公子认识,他的药钱和诊费我给免了,你看如何?” “成。”杨榕觉得这个价格还算合适,也没多说,又拿出灵芝来给他看,“您看这株灵芝掌柜可要。” “我想先看看另一支人参。”掌柜皱着眉,灵芝的年份是不错,但他对人参兴趣更大一些。 “行,稍等。”杨榕没有强求,从背篓里拿出另一个布包放在柜台上推给他。 “这支人参确实品相更好,年份更足,唯一可惜的是少了几根参须。”掌柜打开布包眼睛一亮,拿起来仔细瞧看一番,有些可惜的咂咂嘴,“若是根须俱全,价格可要更高上不少,你这支人参加上灵芝我一共出三百两,这价格姑娘可满意?” 杨榕正准备应下时,耳边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添上五十两,三百五十两,小刘去取银票吧。” “好的,东家。”刘掌柜一怔,既然老者发话了,他也没必要在争,拱了拱手转身到后院取银票去了。 杨榕顿时心花怒放,这一下就赚了四百多两,再加上这两年存的银子差不多有五百两左右,那么有些事情她就能着手准备了。 “谢谢老大夫。”杨榕秀丽的脸上露出少见灿烂的笑容,刹那间点亮了她的娇美容颜,整个人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一瞬间抓住偶然从店外经过的何万,他淫邪的目光不住的流连在杨榕的身上,挥手找来跟着的家丁耳语几句,搓着下巴走了。 而平日对目光极为敏感的杨榕却因为沉静在喜悦之中没有注意到。 只陈山留意到那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深邃的眸子猛地一沉,又看向毫无所觉的杨榕,神色间含了一份忧虑。 哼着小调何万眯起眼睛,猥琐的伸出舌头舔了舔肥厚的唇,竟然有这么一朵不知的野花儿。 何万心里想,瞧她的穿着打扮明显家境一般,等家丁打听好了,定要想办法把人纳进门来做妾,让他好好玩上一些时日,哈哈哈,一想到将那可人儿压在身下的滋味,他便有些克制不住了! 嗯,等下去南巷的小寡妇家里泄泄火。 何万下流的啧啧出声,小寡妇的滋味也是极好的。 杨榕怀里揣着新鲜出炉的新票,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大手一挥,“陈山,你安心瞧病,你后面的医药费本姑娘给你包了!” 陈山哭笑不得的回道,“大可不必,杨姑娘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怎好再让你破费。” “我这是好人有好报。”杨榕喜滋滋的说道,“要不是在深山救下你,我也不会平白得了这好处。” 没有打扰她的兴致,陈山沉吟片刻点头应下,“既然如此,便谢过姑娘大恩。” 杨榕侧过身子对他吐了吐舌头,“这就对了嘛。”看的洪兴颇为惊奇,这丫头在他们面前可是很少这样活泼的,总是成熟稳重的模样,可能是高兴过头了? “师父,今天我们去醉仙楼吃一顿,我请客!”杨榕是真的太高兴了,她挥挥手,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你们先去,我先去趟宝香斋,等下接了楠儿下学在过去。” “榕丫头!”洪兴扶着陈山一时没拦住,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如出一辙的无奈。 黑子看见杨榕进来,笑着招呼道,“杨姑娘可是许久未见了。” 杨榕礼貌的微微一笑应道,“黑子哥,是挺久了,请问赵掌柜在吗?”她打算把之前捡到的阴沉木卖了,过来问问赵掌柜收不收。 “东家来了,赵掌柜在招待。”黑子神情低落的小声说道,“赵掌柜的要调回府城的总店了,这次东家来办事顺便将他一起接走。” 换新的掌柜黑子心里多少有些忐忑,赵掌柜是个随和的人,他相处久了自然行动间也随意许多,新来的掌柜也姓赵,不过瞧面相是位相当严肃的人,看起来挺不好相处的。 宝香斋的待遇很好,一个月有二两银,平日里来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贵,招待的好了还会有额外的打赏,黑子一直很珍惜这份工作,看来最近要绷紧一点,可不能在这么随意了,至少要先弄清楚新掌柜的性子再说。 “啊?”杨榕一愣,压下心里的不舍,“那真要恭喜赵掌柜高升了。” “东家慢走。” 赵掌柜打帘子自后院出来,身后站着一位雅俊清隽的年轻公子,他身穿鸦青色云纹织锦直缀,腰上挂着一块双蝠纹样的精致白玉佩,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用上好的碧玉冠扣住,其余黑发自然的披散在身后,相貌俊美如画,他有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眉目流转间波光潋滟,本是极为轻佻的容貌,却因他浑身透出的那份温和沉稳,显出别样丰神俊逸的优雅气质。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是杨榕见到慕云初时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 “真巧,杨姑娘你来了。”赵掌柜摸摸胡须,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便向身边的人介绍道,“东家,这就是您刚刚询问的鹤延年的雕刻师傅。” “杨姑娘,这位是宝香斋的东家,慕公子。” “慕公子好。”杨榕回过神来行了一个福礼,她微微错开眼,这人长得太好,竟让她一时看呆了去。 慕云初好看的眉头蹙了蹙,他没想到这雕刻师竟然是一位年轻女子,目光中就有了些轻视,不明显,但是杨榕感觉到了。 第23章 此时,恰巧有客上门,黑子热情的上前招呼。 赵掌柜看见客人好奇的盯着他们几人打量,就提议道,“东家要不我们到后院再谈谈?” 慕云初本无意应下,但是实在舍不得杨榕的雕刻手艺,便颔首率先往后院走去,赵掌柜给杨榕使了个眼色,杨榕点头应下跟在他身后走进后院。 几人在石桌边先后落了坐。 慕云初的声音犹如金玉相击,明澈清冽,他开门见山的问道,“杨师傅的鹤延年祖母很得喜爱,我瞧这雕刻技艺甚是不俗,敢问杨师傅师承何处?” 杨榕明白面前是个机会,所以即使知晓男子大抵不太满意她是女子之身,还是规规矩矩的回道,“回慕公子的话,雕刻技艺自外祖父承袭而来,是祖上流传下来的技术。” “哦?”慕云初一听便来了兴趣,“那杨师傅家里可还有其他亲眷会这项技艺?” 杨榕摇头回道,“没有了。” “这···” 慕云初很是伤脑筋,没见到真人前,他极为欣赏她的雕刻技艺,但发现她是女子之后,心中不免有些轻视,在他的印象里,雕刻师都是男子,唯一适合女子的技艺是绣技。 因为杨榕的女子之身慕云初全然否定了他之前欣赏的雕刻技艺。 许是运气好,超长发挥罢了。 慕云初是想招一位技艺独特的雕刻师帮他叩开上京的富贵圈子,这才亲自到宁溪镇来,就有着若是能招揽住,便直接带在身边随他一同去往上京的打算。 可是看了看眼前神色浅淡疏离的女子,他打消了心思。 “东家,杨姑娘的雕刻技艺很好。” 赵掌柜不遗余力的帮杨榕说着好话,他因为鹤延年的摆件得以调回府城的总店,直接接任二把手的位置,这件摆件功不可没,而且他因为这事情还得了老夫人的赏,对于他们这种掌柜的来说是莫大的荣耀,他记得杨榕的好,确实也是不忍她的雕刻技艺被埋没,自然尽心尽力的帮她。 慕云初颔首承认道,“我自然知道,杨师傅的鹤延年确实技艺精湛。” 赵掌柜闻言一愣,他能在宝香斋做了这么多年掌柜自然不傻,赵掌柜听出了慕云初的言下之意,他仅仅承认鹤延年这一件作品罢了,摆明不信杨榕还能雕刻出同鹤延年一样甚至于更好的作品,他皱着眉一时闹不清东家心里的想法。 明明方才对鹤延年的雕刻师还赞不绝口,怎么这会儿又全盘否定了呢? 杨榕也听出了他的意思,她想了一下,开口问道,“请问慕公子准备在宁溪镇盘桓几日?” “大约再停留三日左右。”慕云初心下涌起淡淡的不喜,他不是很喜欢这般主动的女子,不过还是回答了她,想看看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瞒公子和赵掌柜,我今日来是想询问贵店收不收阴沉木,是我上月在大溪山中拾到的,本打算直接卖与贵店,但难得遇到慕公子亲自到访,不如给我一天时间,后日我将雕好的成品奉上,慕公子和赵掌柜看看如何?” 起身福了一礼,杨榕声音清脆婉转,话里透出的自信从容到让慕云初有些刮目相看,若果不是对自己的技艺有绝对的信心,万不会这么说,阴沉木难得,更难雕琢,它虽然叫木,但实际上质地介于木头和木炭之间,外表看起来润泽光亮,却远上不如玉石质密细腻,若是雕刻时稍有不慎极容开裂和变形。 阴沉木一直是皇家的贡品,虽更多的用做棺木,但是钟鸣鼎食之家,也会收集一些阴沉木当做身份的象征,所以即便杨榕不雕琢,只单纯的售卖,也能卖上好价钱。 “杨师傅考虑好了,若是直接售卖根据阴沉木的体积我们出等量的黄金。”慕云初开的价格不可谓不高,他看到杨榕微微睁大的双眸露出吃惊的神色,轻轻一笑,“若是雕坏了,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得不到了。” 他这一笑,桃花眼里泛出粼粼波光,唇若施脂,端的是温润如玉风流多情。 杨榕再次移开眼,一时心如擂鼓,果然男子太好看也容易惑人心神。 她缓了缓神,斩钉截铁的回道,“考虑好了,公子放心我定会按时将成品奉上。” 对于慕云初提议的高价杨榕不是不心动,但是她更需要的是以后的合作,她不能执着于眼前,她要将目光放长远,她有预感只要这次能让慕云初满意,那么等待她的会是更大的机遇! 杨榕眸色渐深,她既然能抓住一次机遇,引来了慕云初,那她就能抓住第二次,换来更大的成功! 她要的从来都是更广阔的舞台! 徐家的雕刻技艺定不会一直埋没下去。 让徐家的雕刻技艺重现辉煌让世人知晓是外祖父一直的念想。 若有希望杨榕定要将它实现。 两人一同送杨榕到店门口,慕云初开口清言浅笑道,“伯玉后日定在宝香斋静候杨师傅佳音。”伯玉是慕云初大伯给取的表字。 杨榕红唇微翘,眸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浅笑嫣然的回道,“必不负慕公子所望。” 男子温文尔雅气质清贵,女子顾盼生辉巧笑倩兮,一时吸引了街上行人大半的关注。 何万和陆羽也是行人中的一员,他们正巧来宝香斋添置些东西,看到眼前这一幕,两人心思各不相同,但目的殊途同归,都想纳杨榕进门做妾。 何万想的是要将这朵野花儿早日摘回家好好疼宠,让她只能对他一人展现笑靥。 陆羽想的是这杨榕果然不检点竟然在大街上就与男子打情骂俏,若不是看在她能挣钱的份上,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他定是不会让她进门的。 杨榕再次福了一礼,不在多留转身离去,时间不早她要赶去接楠儿到醉仙楼,师父和陈山怕是要等急了。 等杨榕接到杨楠,洪兴与陈山已经枯坐了良久,顶着店小二怪异的眼神,他们灌了一肚子的茶水不说,差点没被醉仙楼的伙计以为是混进来喝免费茶水的,好悬没被人丢出去。 “榕丫头你要是再不来,我和陈兄弟可坐不住了。”洪兴悄悄的擦了把汗。 “抱歉,师父在宝香斋耽搁了许久,这才晚了。” 杨榕经常来醉仙楼送野味,店内的小二哥对她不陌生,知道几人是一起的,便拱了拱手,玩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都怪小的眼拙,二位爷莫怪。” “不怪你,都怪这丫头来晚了。”洪兴笑着打了个哈哈,“小二哥劳烦上几个家常菜,两荤两荤加一个汤,在上些饭食,就行。” “好叻,您几位稍坐。”店小二把擦台布往肩上一甩,高兴的传菜去了。 第24章 醉仙楼坐落在宁溪镇东街最繁华的地段,位于东街与西街的交界处,两层红墙绿瓦的楼阁,突兀横飞的八角飞檐高悬着的匾额蓝底金字,上书“醉仙楼”三个字,楼内一共两层,一层为大堂,二层为雅间,客人可以按自己的需求选择,醉仙楼的位置极好,既能瞧见西街忙碌热闹的市井烟火气,又能看见东街鳞次栉比安静清雅的书肆、茶楼,坐在楼内便能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景象尽收眼底。 醉仙楼的大师傅,有一手烧菜的好手艺,不仅色香味俱全,店内的特色菜经常推陈出新,更时不时有肉质鲜嫩口感极佳的野鹿獐子等野物提供,店内的掌柜自有一本独特的生意经,每当出现这些新鲜的食材时,掌柜都会送出名帖告知镇上的大户人家可以预订野味席面,要知道大师傅的精湛厨艺能将野味独特的风味口感完美的凸显出来,就算是一道简单的清炒獐子肉都能在他的技艺下散发出让人难以想象的鲜香味儿,只要吃过的人无不交口称赞,每当帖子发出后,定会引的镇上好这一口的老餮迫不及待的预订,比如何员外就是醉仙楼的固定常客,野味席面次次不落,就是没有每隔几日也要来吃上一顿打打牙祭。 今日不逢集,店内的客人不多,加上杨榕一行不过三四桌食客,是以他们的家常小炒上的很快,一道青椒炒肉,一道香酥鸡,两盘时蔬,外加一道鲫鱼汤就齐活了,热气腾腾的食物香气勾的几人食指大动,等小二哥端上一盆米饭来,杨榕给几人碗里添上,示意洪兴下筷开吃。 “醉仙楼的饭食还是这么好吃。”洪兴打了一个饱嗝,“每次来都要吃撑。” “确实美味。”陈山摸摸肚皮,他也有点吃撑了。 杨楠眼睛亮晶晶的说道,“阿姐,醉仙楼的菜好好吃呀!比娘亲烧的好吃!” “那下次我们带娘一起来。”杨榕摸了摸杨楠的头,看他笑眯眼的直点头。 四人慢悠悠的往松林书院走,送杨楠上学,顺便消消食。 陆羽在书院门前看到他们,率先开口,“楠学弟。” “羽学兄。”杨楠眨眨眼,欢快的跑上前去亲热的行礼。 杨榕微微蹙着黛眉,阿弟什么时候和他走的这么近了? 杨榕站在路上远远的向陆羽点头,平静地道,“陆秀才好。” “杨姑娘好。”陆羽眸中精光微亮,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杨榕身后的两个男子,一位年纪稍长,身形高大健硕,满脸络腮胡子,肤色黝黑,一瞧就是常年劳作之人,另一人年纪轻轻,身如玉树,面容白皙俊朗,长眉斜飞入鬓,深邃漆黑的双眸,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挑,虽然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粗布棉衣,却难掩他清正如玉的淡然气质。 此人是谁? 杨榕怎么会识得这样的人? 他胸中一片翻腾。 呵,果然是个喜欢到处勾三搭四的浪荡女子,刚和宝香斋的那位黑衣公子打情骂俏完,一转眼身边又多出两个男子。 等你以后进门来不好好治治你! 陆羽心里的念头转了好几圈,眼里的不屑一闪而过,但想到自己的谋划,面上一派斯文儒雅,他牵起杨楠的手道,“我带楠学弟先入院,夫子的授课时间要到了。”便走入书院。 “楠儿怎么和他混在一起,瞧着感情还不错?”洪兴皱起浓黑的长眉,语气不好,北方汉子爱憎分明,所以不能理解杨楠为什么会和一个欺负了他姐姐的人这般亲密。 “我也不知道。”杨榕摇头,心里有点膈应,两家退亲时闹得不愉快,现在对阿弟这么积极照顾又是为哪般? 总不能是他突然心生悔意想要弥补吧? 讲真的,陆羽这副做派怪恶心人的。 “等阿弟归家我问问他。”杨榕紧蹙的眉头一松,哂笑出声,眼里露出失落的神色,“阿弟大了,不能因为我的事情影响他结识朋友,陆秀的学问确实好,可能是这点吸引了阿弟吧。” 陈山安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神色微沉,听两人话里的意思,杨姑娘与方才那位陆秀才定过亲,又被他退亲,现在不知为何和她弟弟走的极近。 他脸色一冷,刚刚那陆秀才眼中的轻蔑陈山看得一清二楚,他似乎是有什么目的,明明瞧不起杨姑娘,但却愿意虚以为蛇笑脸相迎,这样的伪君子他见得多了,自然能一眼看穿他斯文面皮下不怀好意的坏心肠。 看来要找机会提醒一下杨姑娘。 三人走到镇口,坐上了回家的牛车,杨榕昨夜没怎么睡,这晃悠悠的牛车将她的瞌睡虫全晃了出来,不一会儿脑袋一点一点的睡了过去。 陈山与洪兴瞧着便停了说话声,洪兴也闭起双目假寐起来,陈山则摩挲着手里的一支骨哨想着心事。 “陈山,匕首还你。” 杨榕下车后秀气的打个哈欠,抹去眼角溢出的泪珠,她等下家去后还要琢磨怎么雕那件阴沉木,虽然阴沉木的体积很小,但是对于仅有一天时间的她来说依旧是个不小的挑战,她把匕首往陈山手里一递,朝两人挥挥手飞快的小跑回家去了。 “娘,我手头上有活计,就不帮您打扫了啊。”杨榕进院子,同徐秋月交代一声便一溜烟的跑进工作间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展示架上的那块阴沉木落了些灰,黑乎乎的躺在架上一点都不起眼,谁能想到这不起眼的小木头能等同于黄金呢。 杨榕拿起阴沉木先用棕刷轻柔的扫去灰尘,随后对着光仔仔细细的观察,阴沉木的雕刻非常考验雕刻师的技术没错,不过外祖父祖上留下的那本雕刻书籍里面包含了阴沉木的雕刻手法,阴沉木之所以难雕琢是因为其质地既不像木头,也不像玉石,一个失误极易损毁。 据书上记载雕刻阴沉木,首先要观察它的纹理走向,阴沉木虽非木,却也是木材演变而来,既是木材那必定是有纹理走向可寻,雕刻师要做的就是找到被阴沉木外表掩盖的纹理,从而判断出应该怎样去设计雕件的造型,然后结合刀法的运用——什么地方使用怎样的刀法去雕琢,哪些地方巧妙的运用造型避免雕刻等等,如果能做到这些,那么雕刻阴沉木就能有效地规避开裂变形这样极易出现的问题。 书上有根据阴沉木的形状,造型,木材,大小罗列了数十种雕刻手法。 最后在书上有那位老祖的亲笔嘱咐,阴沉木雕刻切记仔细观察,巧妙设计,心稳手稳,戒骄戒躁。 第25章 徐秋月做好晚食端上桌子,杨楠摆好碗筷,徐秋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来到工作间门口敲敲门,“榕儿,吃饭啦。” “嗳,就来。”杨榕心里舒口气,将图纸归拢好,活动活动僵硬的脖子和手臂,走出工作间。 “什么活计这样着急?”徐秋月递给杨榕一个杂粮面锅贴,今晚的饭食简单,徐秋月用白米混着苞谷煮的粥,端上家里的腌菜,将中午剩菜回下锅就算好。 “嗯,要雕个摆件儿,后日就要,好在料子本身不大,明日加快些速度,应是没有问题的。”杨榕咬了一口杂粮面锅贴,香甜干脆的口感她一直很喜欢。 徐秋月吃了一惊,“竟这样着急,你怎么会接这么急的雕件?”她赶忙说道,“晚上你早些睡下,明日全力雕刻就好,家里的事情不用管。” 杨榕点头应下,她没有对徐秋月解释太多,对于为什么接这样的急件含糊带过,捡到阴沉木的本就意外的好运,她现在拿这份好运去博一博。 赢,她就能借着宝香斋的东风,让自己的雕件面向更广阔的市场。 输,便只当从没捡到过这块价值千金的阴沉木。 她用千金做赌,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她要让那位宝香斋的贵气公子看到她的雕刻技艺,绝非偶尔的灵感爆发才能雕刻出精品,女雕刻师同样拥有精湛的手艺。 杨榕从不认为自己就比男雕刻师差。 她心里燃起熊熊战意,紧张又兴奋。 “娘,今儿去回春堂卖了两支野山参和一株灵芝,得了四百一十五两,用了三两。”杨榕收拾好碗筷和灶房,将怀里装着银票的荷包递给徐秋月。 徐秋月惊讶的瞪大眼睛,就是以前家里最富裕的时候也没有存下这样大笔的银钱。 杨榕在心底稍稍估算一下,问道,“娘,我记得家里的存银应该还有一百两吧?” 徐秋月迷迷糊糊的醒过神来,回道,“啊?啊!有的,家里的存银有一百五十两。” 她实在是被这从天而降的大笔银票砸晕了。 “那就行,您将银票收好,我日后用时再找您取。” “好。” 杨榕说完起身去了书房,趁时间尚早,她要把明日的图纸确定下来,不过在此之前她要先找杨楠谈一谈。 “阿弟。”杨榕轻轻敲门,过了一会儿杨楠打开门来疑惑的看着她,“阿姐,找我有事?” “嗯,进去吧,我们屋里说。”杨榕点头,走进书房,关上了屋门。 杨楠瞧杨榕脸色似有些不好,双手不安的在背后搅动,嚅嗫的问道,“阿姐,怎么了?是楠儿哪里惹你生气了么?” 杨榕闻言一怔,看他泛着不安的漆黑眸子,停顿了片刻,眼眸里浮上温柔之色,阿弟还小,才刚到她胸口,哪里懂分辨什么人心好坏,她牵起他的手,来到桌边坐下,同他说道,“阿弟莫怕,阿姐来就是想问一下你和陆秀才怎么那么亲密了?” 杨楠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忐忑的抬眉望了杨榕一眼,当看见她明朗温柔的样子时,心下稍安,露出狗儿般讨好似的笑容,“阿姐,其实一开始我很讨厌羽学兄的。”他认真的点点头,严肃道,“是真的哦!” “那后来为什么不讨厌了呢?”杨榕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 “后来···”杨楠眼神游移了一下,垂下眼帘不看她,“阿姐,学院里没有招到蒙学的生员,大多数是年龄和羽学兄差不多的学兄,马伯伯没有时间为我单独授课,我多数时间是在教室里自学,写好问题等马伯伯或者其他夫子空闲时前去询问解惑,可我的问题太多了,很多都一知半解。”杨楠沮丧的问道,“阿姐,楠儿是不是很笨呀。” “怎么会呢,我家阿弟最是聪明不过了,爹小时候常夸你呢。”杨榕揉了揉他的头顶安慰,她以为送杨楠去书院,他就能学到知识,没想到他竟然在学院里面临这样的窘境。 杨榕心里很是自责,都怪自己太过于想当然了。 马院长有那么多的学子,哪里会将时间都花在一个男童身上,他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没有法分出太多给杨楠。 “羽学兄当时也是这么同我说的。”杨楠的眼里渐渐有了自信的光芒,黑亮清透的眼睛是单纯的信任,“羽学兄知道我的处境后,经常在闲暇时给我讲课,帮我解惑,还带我与其他学兄一起玩耍,要不是有羽学兄的帮助,我的课业不会进步的这么快,连马伯伯都夸我是读书的好苗子呢。”最后一句杨楠说的特别骄傲。 他真的为自己能得到这样的称赞感到开心。 “原来是这样啊,那回头我们一起去挑一份礼物,你亲自送给他,好不好。” “啊?真的吗?!谢谢阿姐。” 杨榕看着他高兴的眼,跟着会心一笑。 对于给予帮助过她或者她家人的人,杨榕一直心存感激,她知道除去最亲的亲人,这世上没有谁对谁的好是理所当然的。 陆羽在杨楠最无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不论他有何目的,帮了就是帮了,所以她会让杨楠送去礼物以表谢意。 但这并不代表杨榕就对会他放下了戒心。 陆羽是什么性子,杨榕这么年观察下来,多多少少也看清楚了些他的真面目。 他和他娘一样,是个无利不早起,从骨子里透出自私的人。 杨榕不会相信陆羽会无缘无故的对阿弟好,他接近阿弟必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咽下满心的担忧,杨榕不怕别的就怕阿弟这样信任陆羽,最后会被他伤害。 杨榕从小就是一个恩怨分明的性子,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现在陆羽于杨楠有恩,她虽然不喜又担忧却不会强硬的阻止他们来往,只会旁敲侧击隐晦的提醒杨楠。 她不想让年幼的弟弟过早的接触人心的险恶。 也不会放任他一直这么单纯不谙世事。 就让陆羽做一颗杨楠成长路上的试金石吧。 杨榕眼眸一眯,若是陆羽打起了什么不好的坏心思,那也别怪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以德报怨? 不存在的! 第26章 杨榕和杨楠交谈完,就往工作间走去,杨楠则继续在书房里温书。 杨榕想着杨楠在松林书院的情况,心中考虑着是不是给他换个地方读书,松林书院等他打好基础,长大一些的时候再去也不迟。 不然杨楠在书院呆的不自在,影响学业不说,马院长也要多分心力去照顾他,实在是百害而无一利。 若是送杨楠先去其他蒙学对两边都好。 不过这都需要问过阿弟和马院长的意见才行。 杨榕路过在院里撒欢的白糖,瞧它冲过来蹭着她的腿撒娇,它刚回来不久,估计它先去了一趟师父家看完陈山后才过来的。 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陈山会得白糖会这么喜欢。 点上一盏油灯,杨榕坐在桌前,手里拿着阴沉木与图纸进行比对。 这块阴沉木形成之前本身就是难得的金丝楠木,只可惜体积太小,应该是金丝楠木的一段分枝。 她刚捡到的时候脑子里就已经有了大概的雕刻想法,只是后面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她应接不暇,便歇了心思,一直搁置在展示架上落灰。 今日若不是被宝香斋的东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嫌弃,她可能还不会兴起雕它的心思。 她今日本来想直接卖掉换银钱的。 卖药材所得的银钱加上她这几年存下的,离她心里预估的银钱要少了一些。 杨榕一开始若不是苦于生计艰难,根本不会选择做一个猎户,她更擅长的是做一些精巧的活计,她喜欢雕刻,就像爹会夸阿弟读书有天赋一样,外祖父也总是惊叹于她雕刻上的灵气。 徐家祖上流传下来的那部雕刻书,徐父一直揣摩学习,徐父的雕刻手法和经验都是极为老道的,所以宁溪镇的人都爱找他定做大件的木器,大件的木器雕刻不容易看出徐父雕刻里的缺点。 但是雕刻精巧的摆件就不行了,除非突然灵感爆炸,能雕出不错的精品外,其余的小件雕刻,始终少一份灵气,不是说成品就不好看了,恰恰相反徐父的成品雕件可说是精美绝伦,可徐父知道,这样的雕件骗骗外行人就罢了,善于此道的行家,一看便知他的雕件美则美矣,却呆板无趣匠气太重。 所以当杨榕展现出她雕刻灵气的时候徐父是惊喜的,他的小外孙女在雕刻一道上得天独厚,有着天然的优势,她好像天生就知道该怎样根据木材的纹理特征设计出最适合它们的木雕造型。 这本关于雕刻技巧的书籍里的技艺适用广泛,雕刻的材料也不仅限于木材,只是杨榕手边最容易得到的材料便是木材罢了。 杨榕现在手里的银钱是五百六十两左右,看着是不少,但是她的想法先是在镇上开一家木材店,接一些木材买卖的活计,也可以售卖她的木雕摆件,等生活来源稳定了以后,她就能有更多的时间来磨练自己的雕刻技艺。 这样也方便杨楠上下学。 杨榕在镇上找牙行打听过,一个带后院地段稍微好一些的店铺买大约需要三百五十两银子,然后装修店铺找货源进够木材,这一下大约又要去掉一百两左右,这么一来银钱瞬间就没了大半,况且家里三人还要生活开销,也不能将银子一口气全部花光。 哎,杨榕靠在椅背上捏了捏鼻梁。 哪儿都需要银钱,她最缺的就是银钱了。 杨榕睁开眼重新看向之前自己勾勒的图纸,眼下先完成这件阴沉木雕件再说吧,其他多想无益。 这块阴沉木杨榕打算雕一个穿上蓑衣垂钓的渔翁摆件。 阴沉木刚好是上小下大,看上去就像一个盘腿坐着的人,更妙的是从木头的中端有一根微微弯曲成拱形的细小分支伸出,宛如一根被鱼咬钩的鱼竿,杨榕当时看到它的一刹那,脑子里自动就浮现了这么一个形象。 她第一时间记下了这个形象,虽然后面有想其他的造型,可是都不如第一个。 杨榕收起其他图纸,最后还是决定选用渔翁垂钓的造型。 她准备在用上次雕鹤延年的小叶紫檀剩下的边角料做一套蓑衣和斗笠穿在渔翁身上。 杨榕皱着眉,这样的话势必时间要更长,时间会更加紧迫,可放弃这个想法,这件雕件就会失色很多。 最后杨榕贝齿一咬,决定就一起雕,她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既然已经定下,杨榕用笔在阴沉木上描出渔翁的大致轮廓后洗漱休息去了,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可得好好的养精蓄锐。 陈山这边在洪兴家客房里的塌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他被自己的好兄弟暗算,落得这般田地,最担心的是留在山上和二当家不对付的兄弟,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的好兄弟和二当家联手一起策划了除掉他的计划。 他去往虞山县的行程只有陶明轩一人知道。 而他竟然就在虞山县的时候被袭击了! 陈山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陶名轩会想要自己的命。 这次他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是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就怕被他们察觉,现在他们以为自己身死,敌明我暗正是个调查他们的好时机,等他伤势大好离开后就去好好的查查。 陈山总觉得这次针对他的围杀太过蹊跷,他是与山上的齐峰的意见经常发生争执,但不至于让他动了杀心,他在山寨的权利几乎和他一样,他们除了对山寨发展上意见不和以外,其他事情都磨合的挺好。 到底是为了什么? 齐峰也想知道,老三为什么对陈山动了杀心! “老三,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齐峰皱着眉头,他的脸从额头到下颚有一条长长的刀疤,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卧在脸上,这会儿他面色不善的死死盯住老三罗印文,更显的凶神恶煞。 “哈哈,二哥你别这么看我。”罗印文夸张的搓搓手臂,笑眯眯的脸上,毫无杀死陈山愧疚,“不是我想的,是有人买了陈山的命。”他神神秘秘的说道,“就是他那个住在虞山县的好兄弟!不然我哪能知道他的行踪,做这么多安排不是,陈山可精着呢!” “你说的可是真的?”齐峰怀疑的看着他,三人拜把子的关系,罗印文平日里总是他们两人唯命是从,这会儿杀陈三说杀就杀了,实在让人心里瘆得慌,就怕他哪天一言不合就把自己也给宰了。 第27章 上寨里的大厅燃烧着火盆,橘色的火光在空旷的大厅里无力跳动,被山风一吹火苗晃动忽明忽暗,在罗印文的脸上摇曳,让他看起来分外的阴森恐怖。 “当然是真的。”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带着一张人皮面具,只有这一种表情。 “可,我们不是拜把子的兄弟吗?当初歃血为盟你都忘记了?”齐峰心里不是滋味,这个山寨是陈山一手建立起来的,虽说落草为寇有点不好听,但是寨子里的人哪个不是因为活不去走投无路才选择落草的,他们两人都是被陈山搭救过的。 这一点齐峰一直记得并且心存感激,所以尽管两人总是争执不断,甚至大打出手,但他从没有想过坏陈山性命。 “二哥,陈山死了不好吗?”罗印文幽幽的开口,带着罂粟般引人堕落的诱惑,“陈山死了,你就是山寨的大当家,在没有人能和你对着干,你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打造山寨,所以你扪心自问,陈山死了你不高兴吗?” 齐峰被他话里的恶意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止不住的涌上冰冷的湿意,像有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身上游动。 齐峰没有被说动,反而觉得害怕!打从心里的害怕! 这还是他们那个不爱说话,总是笑眯眯一副老好人憨厚笑着的三弟吗? “呵。”冷笑出声,罗印文张开一直半眯的眼睛,目光轻蔑的看着瘫坐在座位上的齐峰,“齐二哥,我奉劝你一句,别多管闲事。” 陈山对于南州山寨的事情一无所觉,他现在考虑的是要不要联系山寨里的兄弟。 他们会不会也··· 陈山露出苦笑,果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 在脑中过了一遍名字最后选定三人,准备下次去回春堂复诊时想办法递出消息,心思稍定,陈山翻身睡去。 杨榕在第一声鸡鸣时就已起身,将红薯混着白米放在锅里熬煮,等她洗漱以后徐秋月也出了房门来到院里洗漱,打理好以后来到灶房,动作熟练的调好杂粮面胡摊起饼子。 当院里飘出了淡淡的食物香气,杨楠洗漱好摆好碗筷,坐在桌前。 一家人温馨又快速的吃完早食,就各自忙碌起来,杨榕去了工作间,杨楠提上挎包去村口坐刘大爷牛车上学,徐秋月开始打理家中的活计。 昨日杨榕已经定好了图样,下手便不再犹豫,她先用平刀进行凿坯,根据描形切削出渔翁头和身体的大致轮廓,她手法极快,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已完成,用棕刷轻柔的刷掉多余的木屑,然后把雕件用干布擦干净,再次仔细的观察,对不满意的地方做了些微的调整。 确定没有问题以后,她拿出圆刀,开始最为重要的雕琢部分,先对雕件前、后、左、右、上、下、中间全方面的进行雕刻,杨榕将正圆刀刀法和反圆口刀法结合起来运用,对渔翁的头部和身体进入更深一步的细节处理,这两种刀法可以将它们处理的非常到位,让渔翁的形象更加生动自然。 杨榕雕琢的很慢很仔细,她下刀变得谨慎,完全不似用平刀时的大刀阔斧,这一步她用了整整一个上午。 徐秋月喊她吃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杨榕放下圆刀,伸直胳膊,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已经逐步成型的渔翁主体,心里一阵轻松。 “榕儿,多吃点。”徐秋月在这些事情上帮不上忙,只能将午食做的丰盛些,不停的夹给她爱吃的菜色,劝她多吃一些。 “娘,太多了。”杨榕看到饭上堆成塔尖的菜哭笑不得,拨一些到徐秋月的碗里,“我也吃不下这么多呀。” 徐秋月欲言又止的看一眼杨榕,她咽下嘴里的饭菜,莫名其妙的问道,“怎么了娘?” “啊?···没什么。”徐秋月抿抿唇,想了想还是心疼的望着她开口,“榕儿,娘想说,昨天卖药材的钱够我们用上好长一段时日,你不用这样辛苦,接如此紧急的活儿,你刚从深山里回来,应该多歇息几日才好,若是你累倒了怎么办?” “娘,我哪就有您说的那么娇弱,再说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呢。”杨榕眼神一柔,扬起暖暖的笑意,“您说的这些银钱看着多,花起来就快了,阿弟以后要考取功名,路上的盘缠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若是有幸高中,出门走礼,人情往来哪样不要银钱?” “可···榕儿楠儿才多大,你说的那些我们慢慢存就是了,娘真的不想看你这般辛苦。”徐秋月明白她说的在理,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做娘的哪会不心疼,之前是为了生活没办法,只能任由她进出山林做个猎户,不仅劳累还经常受伤,有时为赚钱卖雕件常常忙到深夜,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如今得了大笔的银钱徐秋月想她好好地放松一下,别把自己逼的那么紧。 杨榕给徐秋月夹了一夹青菜,“哎呀,娘,您放心吧,我不会累着自己的,大不了我做完这个雕件,后面好好休息上几日,您看可好?” 徐秋月闻言立刻微微一笑,“哎,那娘不多说了,吃饭吧。” 吃完较为丰盛的午食,杨榕再次一头扎进了工作间。 渔翁的主体已经雕刻完成,剩下的就是面部还有衣饰等精细雕刻,这才是最难的考验,杨榕没有急于下手,而是拿起摆件又一次观看起来,在心里比划着下刻刀的位置。 等她琢磨的差不多时,杨榕回到桌前坐下,用笔描绘出渔翁的面部五官,拿起斜刀开始对面部雕刻,等面部处理好以后换了小号的平刀对身体部分进行刻画,然后用印刀对人物服饰及图案花纹进行修饰,最后用玉碗刀修改不合适的细节。 杨榕的手一刻不停,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优美韵律,是独属于她的雕刻节奏,她的动作一气呵成,是从没有过的酣然顺畅,她沉静在雕刻的世界里,仿佛自己在和手里的阴沉木进行交流,它再告诉她想要成为什么样的雕件,想要被雕刻的形态,杨榕接收到这些讯息,手下的刻刀听从它的指引,渐渐的一位闭目垂钓的渔翁在刻刀下显现。 就差一点点了,杨榕眼里溢出一抹喜色,没想到她竟然能在雕这件阴沉木时遇到了外祖父所说的顿悟,让她的雕刻技术再次得到提升,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传说呢。 不用见到最后的成品她已经知道,它会成为比鹤延年更好的雕件! 第28章 杨榕想到即将完成的雕件,心中的畅意,就像在夏日里吃了一口甘甜美味的冰西瓜说不出的舒爽,但她没有因此疏忽大意,反而更加小心翼翼的雕刻起来,怕的就是一时不察导致功亏一篑。 “啪。” 脸色微变,杨榕稳稳的停下手里的刻刀,刚刚从雕件里传来了一声极细微的开裂声。 杨榕稳住心绪,仔细的检查起来,按理说她下刀的地方都是早已观察好的,脆弱或者不适合刻画的位置她一早就设计成衣服的纹样,不存在会出现失误导致木料开裂的情况。 是哪里出了问题? 杨榕起身在光线更好的窗边查看起来,有一道小小的裂纹在渔翁右臂手肘转接的衣袖上出现。 怎么会这样? 杨榕一阵惊讶,她赶忙将雕件举起对着光,微微眯起眼眸观察。 里面居然有一块儿小小的中空位置,她一直没有注意到。 应该是方才用凿子做透雕时不小心触动到,在她用刀阴雕勾勒衣袖的线条时终于承受不住裂开了。 杨榕不敢大意,再次对着阳光对雕件进行一次检查。 她看的很仔细,生怕后续还有这样的问题,只要再多一个裂纹,她的这件雕件就彻底废了! 杨榕回到桌边坐下,双手交叠抵在额头上,闭了眼细长的黛眉蹙着,这道裂口出现的地方实在是不太妙,若是在其他位置还能想办法掩饰过去,可是手肘的衣袖上? 这该如何是好? 明明只要再用毛树叶打磨好,就能完成好这尊渔翁垂钓。 现在冒出这样难以掩盖的瑕疵。 莫非注定要失败吗? 杨榕心中涌起一阵失落,好像一下就抽走了她的精气神,让她浑身透出懊丧的气息。 用力的咬住嘴唇,杨榕的心里纠结成一团。 应该更仔细一点的,明明都记得书上外祖父家的雕刻大师说的话,为什么自己就粗心大意了呢! 杨榕一时陷入后悔中无法自拔。 难道要放弃吗? 不,她不甘心。 杨榕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骤然睁开双眸,她不甘心! 重重的拍一下双颊,杨榕重新振作起来。 她双眸蕴含执拗的光。 她不信就没有一点补救的办法! 杨榕的视线死死的锁在那条细小的裂纹上,脑子飞速的旋转起来。 有什么办法可以修补? 不行,不能修补,杨榕随即否定,修补的痕迹太重,像宝香斋这样侵淫此道的行家多看两眼就能发现问题。 做成衣服的花纹掩饰过去? 不行,裂纹的位置掩饰不过去,如果硬要这么做,可能只会适得其反,让这一块儿与雕件整体不契合。 杨榕着急起来,过不了多久太阳就要落山,那时候紧靠烛光她没办法做太精细的活儿。 忽然,杨榕的心里跳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干脆把那细小的裂口凿开! 对! 凿开它!!! 杨榕眼中出现孤注一掷的决绝,把裂口凿开,用做固定蓑衣的卡槽! 她之前一直没想好怎么去固定蓑衣好,这个裂口倒是给了她灵感。 杨榕重新拿起工具,用最小号的凿子开始一点一点的把裂口扩大,然后轻轻的用锉刀慢慢的变成她需要的形状。 这样精细的卡槽杨榕也是第一次做,手心里不停的冒出汗水,每当这时她都会停下来,把掌心的汗水擦干再继续用锉刀磨。 长出一口气,总算好了,杨榕倒在椅子里,额头上全是一颗颗的汗珠。 卡槽做好了,其它地方也没有受到影响。 杨榕心满意足的笑了。 至此渔翁垂钓的雕件只差打磨这一步了。 杨榕倒是不急着打磨。 她拿出小叶紫檀的角料开始制作蓑衣和斗笠。 这难不倒她。 “阿姐。”杨楠小声的敲着房门,生怕惊扰到专心雕刻的杨榕,“快来吃饭了。” “来了。”杨榕抬起头来应了一声。 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她都没注意到。 杨榕迅速的吃完饭后起身冲进工作间,然后又跑到杂物间里拿出一个灯盏。 两盏油灯才能更好的照亮。 时间不多了,她要加紧。 徐秋月第二次起身时看到工作间里依旧亮着朦胧的火光,一个低头的身影映照在门上。 叹息一声,徐秋月去灶房里给杨榕下了一碗细面。 叩叩··· “榕儿。”徐秋月端上面推门而入。 “娘。”杨榕抬起头来,皱着眉,不赞同的看向她,“您怎么还不去歇息。” “别担心,娘年纪大了,觉浅。”徐秋月搁下碗,“晚食你吃的匆忙现在夜深了,怕你饿,就给你下了碗细面。” “瞎说,您可年轻呢!上次去织绣坊的时候您忘记啦,老板娘还以为我们是姐妹呢!”杨榕有些愧疚的问道,“是不是我吵着您了?” “没有,就是刚好起夜,瞧你没睡就来看看。” 得到徐秋月否定的回答,杨榕伸个懒腰,活动一下手腕,笑眯眯的端起碗吃起来,“您别说我这会儿还真饿了。” 徐秋月瞧她呼噜噜的吃的香甜,叮咛一句,早些歇息,就没再打扰。 榕儿这般费尽心思赶工的雕件,想必那位顾客于她很重要吧。 雕件到下半夜的时候完工,杨榕草草洗漱一番倒头睡下。 白日里有的忙呢,要先去宝香斋,然后还要去马院长家里做客。 “阿姐。”杨楠在院里看到杨榕打拳的身影,开心的跑过去跟着练了起来。 他就说嘛,阿姐昨天肯定是太忙才没有打拳。 “好了好了。”徐秋月浅笑的招呼道,“快去收拾一下,面要煮好了,一会儿涨开该不好吃了。” “哦~吃面咯。”杨楠立刻兴奋的跳起来,哒哒哒的帮着徐秋月摆好碗筷,无情的抛弃他阿姐。 “小好吃鬼。”杨榕笑骂一句,走回屋里将自己清理干净,拿出去年的杏色春衫换上,是一条难得出现在她箱笼中的裙装。 今日要上门做客自然要好好拾掇一下,要不给马院长留下不尊重他的印象就不好了。 拿起梳子杨榕认真的梳起头发来,她的头发又黑又密,顺滑的好像一匹上好的鸦青色缎子,她双手灵巧的将发分股,在头顶两边绾出一个环形发髻,让其自然垂下,发髻用一朵粉的纱花点缀,垂下两条月白色的轻纱带,其余黑发自然的披散在后背,妆扮停当后,她看着妆台上的口脂,想了想还是没有擦,她不太喜欢口脂抹在唇上的感觉。 第29章 杨榕提起裙角出得门来,惊的正在吃面条的杨楠一时忘记咀嚼,就这样看呆了去,他一直知道阿姐容色好,但没想到阿姐不过穿上裙装换个发型就这么漂亮啊! 她一身杏色的春衫,似有些不习惯拖沓的裙装,微微低着头用右手牵起一角,俏生生的来到染了晨曦的院子里,眉眼温婉的脸上未施粉黛,墨发如瀑披散在身后,更有两根调皮的轻纱带随她行走飘动,上翘的红唇边浮现淡然的笑意,娇美若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当真是秀美绝伦,轻灵飘逸。 “噗。”杨榕笑吟吟的走到桌前坐下,开口逗他,“阿弟,阿姐有这么好看吗?” “好看!”杨楠望着她疯狂点头,阿姐真的很漂亮呀! “哈哈哈。”杨榕这下笑的更愉悦了,伸出纤细的手指点点他的额头,“你才多大呀,就晓得女子好不好看。” “哼。”杨楠噘嘴,不服气的道,“怎么就不知道了?识得美丑本就与年龄无关!” “榕儿你别招他,时间不早,你们吃完早些出门吧。”徐秋月端上两碗面来,无奈的打断姐弟两的幼稚对话,她看向梳妆好的杨榕点点头,“楠儿没说错,娘的榕儿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女子。” 杨楠黑润润的大眼睛如星辰闪烁,全是被认同的快乐,骄傲的挺起小胸脯,“阿姐你瞧,娘都赞同我说的话!” “娘~您怎么也打趣我!”杨榕清素的脸上浮出羞赧的神色,犹如上好的胭脂淡淡晕开,明澈的眸中似含着一汪泉水,这难得的小女儿娇态,更让她添了几分娇俏。 “哈哈哈。”徐秋月跟着笑了起来。 一时间欢声笑语越过院墙,飘入隔壁的小院里。 刘婶眼神阴郁的撇撇嘴,嘴里不干不净的嘀咕,“呸,一个寡妇,带个没人要的女猎户,一个弱鸡崽儿似男娃儿,有什么可开心的,真是不嫌丢人!” “死婆娘,想饿死老子啊!”张大壮蒲扇般的大掌把桌子拍的哐哐响,不耐烦的吼声从屋里传来,“还不端饭上来!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反了天了。” “来···来啦!”刘婶仿佛触电般瞬间回神,她男人脾气暴躁,气不顺的时候就喜欢打她取乐。 想到他昨夜里满身酒气的回来,一把将睡梦中她的从床上拖下来,拳打脚踢的凶狠模样,刘氏止不住的颤抖,神色惶恐,她浑浊的眼里布满血丝,全是瑟缩的俱意,不敢再耽搁,麻利的将饭食端上桌。 “粥粥粥!!!一天到晚的喝粥,你想饿死老子吗?!” “当家的,家里的米只够煮粥了···啊!” “你再说!你再说!” 啪的一声,碗碟碎裂的声音清晰的自隔壁传出,紧接着传来刘氏惊痛的尖叫。 “啊!!当家的我错了,你别打了!你别打了!!!” 杨榕几人对视一眼,满眼的叹息,昨晚两人已经闹了一场,没想到今早也没个消停。 “榕儿,要不你去劝劝吧。”徐秋月眸中全是怜悯,隔壁的刘氏性子不好,脾气阴郁古怪,甚至还爱说些酸话,但这不全怪她,她几乎两三天就要挨一顿毒打,生活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她若不是靠这些排解,恐怕早就崩溃了,女子生活不易,能帮就帮上一把吧。 “娘···”杨榕看出徐秋月眼中的坚持,无奈的起身,“您就是太善良,看看您都帮刘婶多少回了。” “娘不是善良。”徐秋月摇摇头,叹息出声,“同为妇人娘的感受会更深一些,女子嫁人,犹如投胎,投对了,一生幸福,投错了,一生伤痛,娘很幸运的遇到了你爹,你爹是一个温柔体贴善良端方的谦谦君子,即便在生气也从没和娘动过手,可是你刘婶子不一样,她从嫁进张家开始,每隔几日就要遭受一顿毒打,这情况随着时间的增长越演越烈,有时甚至被打的下不来床。” “设身处地的想,若是娘生活在她的环境里可能早就受不了的崩溃了,所以你刘婶子很坚强,她遭人毒打的时候肯定希望有人能伸出援手,拉她一把,你既有能力娘便想让你帮帮她,就是希望娘的榕儿万一遇到同样的境遇时也有人能帮你一把。” “做善事积福报,善事做的多了总会结出善果的。” 徐秋月眼里含着柔光,温雅浅笑的看她,那是一位母亲对子女的拳拳爱护之心。 杨榕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娘,榕儿知道了,现在过去便是。” 啪啪啪! 不紧不慢的拍门声让张大壮停下手中打人的动作,刘氏寻到机会立刻从他身下逃脱,蜷缩在屋内一角,无声的抽泣。 “谁呀!”张大壮呸的吐出一口浓痰,倒三角眼里布满暴戾的气息。 “大壮叔,我是隔壁的杨榕。”杨榕收起敲门的手,她听到张大壮的脚步声到了门边。 “是榕丫头啊。”张大壮看见门口一袭杏色衣衫的杨榕,三角蓦地一亮,就像饿了三天的狼突然看见一块喷香的大肥肉,随时准备扑上去拆吃入腹,没想到这丫头稍微一打扮能这么好看,他摸摸下巴的肥肉,咧开嘴露出一口脏兮兮的大黄牙笑道,“来叔家有啥事儿?” “我娘约了刘婶子来家做针线活儿,想问问她现在方便吗?”杨榕淡淡的垂下眸掩住眼里的厌恶,这人的眼神真是下流的让人恶心透了,跟吃到死苍蝇似的,让她止不住的想吐。 “她···”张大壮本想张口拒绝,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答应下来,“成,叔给你去叫她。” 不一会儿,张大壮便推搡着刘氏走了出来,他猥琐的目光一直死死的定在杨榕的身上,刘氏察觉到,看了杨榕一眼,心里暗暗骂道,真是不要脸的小婊子,尽知道勾男人,她眼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但又想到是她刚刚救下了惨遭毒打的自己,顿时又涌上淡淡的感激,心里就跟打翻了调料瓶似得五味杂陈别提多复杂了。 刘氏手里拿着针线篓子,努力的低着头,佝偻身子,想遮住脸上的青紫伤痕,不管在家里如何,谁都不希望被外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刘氏也不例外。 第30章 蹙着眉杨榕感到张大壮炽热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的身上,她快走几步,看了一眼刘氏,示意她跟上。 砰的一声关上自家院子的大门,阻隔了那让人恶心的猥琐视线。 “刘姐姐来了,快坐。”徐秋月从灶房里转出来,亲切的招呼她,手上端着一碗细面,这是她刚刚去灶房里下的,灶里的火没熄,锅一直热着,她的面煮起来很快,将碗筷递给刘氏,“还没吃早食吧?不嫌弃的话在我家里吃一点。” 这样的场景时不时的会发生,在张大壮打的太厉害的时候,徐秋月总会用一起做针线活的借口把刘氏叫出来躲避一阵。 刘氏始终低着头,慢吞吞的端起碗喝了一口面汤,眼睛被热气一熏,泪水就不争气的扑簌簌的滚了下来,一滴一滴的落进盛着面汤的粗瓷碗里,她努力好几次才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来,“谢···谢···呜···” 徐秋月一怔,她第一次听到刘氏开口道谢,往日里她不是沉默的点点头,就是用满含敌意的眼神看她,要么安静的在院里发呆。 “没事了···”徐秋月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任由她靠在怀里失声痛哭,“没事了,好好地哭一场,哭出来就没事了。” 刘氏哭起来实在谈不上有什么美感,鼻涕眼泪全糊在脸上,不说恶心都是好听的,可杨家的两姐弟却无端的觉得压抑,刘氏连哭都不敢大声,好像她声音一大,就会惊动隔壁的魔鬼,她的丈夫,那人便会狞笑着冲过来把她拖回无边的炼狱,关在永生永世的黑暗里不见曙光。 杨榕心里终于有些模糊的明白,明明刘氏总是在背后说他们家的坏话,可娘从不计较这些,总是尽力的在帮助她。 她过得太苦,她的日子就仿佛浸泡在漆黑的苦水里,她没有能力也不敢反抗,像被捕捞上岸垂死挣扎的鱼。 如同饮鸩止渴般,寄希望于他人偶尔的帮助,从中得到喘息的机会,然后重新鼓起勇落回这暗无天日的苦难里。 而她的娘就是刘氏心里那个能让她得到偶尔喘息机会的人。 真是可怜可悲又可叹。 她只会用诋毁更弱势的人来安慰自己荒芜的心灵,暗示般的催眠: 你看,你不是最可怜的人,还有比你更可怜的可怜虫! 杨榕看懂了她的绝望和无助,却无法认同。 身处深渊,想的不是向阳而活,而是拉别人同堕地狱,杨榕想问问她娘,这样的人真的值得救吗? 已经自我放弃的人,谁也帮不了。 人不自救,天也难佑。 “榕儿,楠儿你们快出门吧。”徐秋月挥手让他们出门,“时候不早了,别耽误了事情。” “娘我们这就走。”杨榕点点头,提着装雕件的包袱和杨楠一起离开家。 姐弟俩沉默的走在路上,杨楠张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杨榕牵着他的手,问道,“阿弟,想说什么?” “就是突然觉得刘婶婶很可怜。”杨楠清澈见底的眼里有不解,“可我还是不喜欢她。” “为什么呢?”杨榕低下头,看向他抬首望来的眼,那眼里混着他这个年龄无法理解的疑惑。 “娘明明经常帮她。”杨楠可爱的小眉头拧出一个小小的疙瘩,带着婴儿肥的白嫩脸颊很是严肃,气鼓鼓的道,“可是在村里散布我们家谣言,诋毁阿姐的话她也没有少说。” “阿弟,我问你。”杨榕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嗯?” “娘让我们帮刘婶子是为了让她不要做这些吗?” 杨楠歪头想了想,回道,“应该不是吧。” “那就是了。” “娘帮助刘婶子本就不是为了图她做什么回报于我们,在能力范围内给予人帮助是娘内心的善良驱使她这样去做。”杨榕想了想,又问道,“那你知道娘为什么每次出手帮助刘婶子都是让阿姐出面,而不是你吗?” “不知道。”杨楠摇了摇头。 “是因为娘知道阿姐有能力应付所要面对的问题。”杨榕点了点他的小脑袋,“比如,万一张大壮开门后突然凶性大发想要揍楠儿,楠儿该怎么办呢?” “啊?”杨楠张大了嘴巴,一脸惊呆的模样,“应该不会吧。” “万一呢?” 杨楠想到满脸横肉,膘肥体壮的张大壮打了个抖,沮丧的说道,“楠儿可能只能挨揍了。” 杨榕从容沉静的道,“是的,阿弟如果你遇到这样的情况只能无力反抗,被动挨打,但是阿姐不同,阿姐有制服他的能力,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她认真的对杨楠说道,“所以阿弟你要记住凡是量力而行,要清楚自己有多大的能力,根据自己的能力去做多大的事情,若果这事情你想做却又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那么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向更强大的人寻求帮助,第二让自己强大起来,然后再去做。” “千万不要认不清自己,盲目的行动,在这一点上娘就做的很好。” “哦···”杨楠似懂非懂的点着头,随后又反驳道,“但是如果哪天有人欺负了娘和阿姐,不管楠儿有没有能力定是要保护你们打跑坏人的!”说着他向前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好像这样就能赶跑欺负她们的人。 杨榕没有再开口,只是温柔和暖的笑了起来,虽然她还有许多话没有说,但阿弟还小她有时间慢慢教,现在就让他快快乐乐的成长就好了。 “榕丫头。”洪兴上下打量着杨榕的这一身装扮,嘴里啧啧出声的打趣道,“真看不出,平日的野丫头这么一打扮起来,还挺漂亮。” “老洪你瞎说什么呢。”赵氏对着洪兴抬手就打,真是不会说话!“我们榕儿不打扮也漂亮!” 杨榕在山林里的半个月,不知道是阳光少,雨水多的缘故,本来微黑的小麦色皮肤,不过短短的时日变得白皙透亮,穿上杏色的春衫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杨榕不好意思的挽住赵氏的手臂,轻声喊道,“师娘!” 赵氏拍了怕她的手,知道再逗就该恼了,轻柔和气的笑道,“好了,好了,师娘不说了。” “杨姑娘。”陈山坐在牛车上拱了拱手,眼中划过一抹惊艳,穿上裙装的杨榕像是从名家笔下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仕女,杏色的衣裙柔化了她总是含着几分疏离的眉眼,将她温婉从容的气质完美的衬托出来,披散的墨发和随风飘荡的发带又为她添上了几分俏皮灵动,让看惯了她之前在山中简单利落装束的陈山产生了强烈的反差。 第31章 杨榕看见车上的陈山一愣,不由皱眉看向他的左腿,不悦的开口,“你怎么也去?大夫不是让你好好将养吗?” “多谢杨姑娘关心。”陈山心中一暖,深邃的眸子闪了闪,薄唇勾出动人的笑意,让他整个人如沐春风,“我幸得姑娘相救,又得洪师傅夫妻好心收留,在他们家中养伤,给添了不少麻烦,便想着到镇上看看能不能找点活儿干,存钱银钱略略报答一二。” “那也不急于这一时。”杨榕还是不赞同,“你的腿万一落下病根可是一辈子的事,我师傅又不会嫌弃你,等你大好以后怎么报答都行,但是现在你要多休息才对,况且你伤着腿能做什么?” “山人自有妙计,姑娘还请放心,定不会阻碍恢复。”陈山卖了个关子,得到的是杨榕的一个大白眼,他摸摸鼻子,委委屈屈的窝在车的角落里不敢说话了。 “呵。”杨榕斜睨着他冷笑一声。 两人交流的声音并不大只有坐在他们身边的杨楠听见他们的对话。 杨楠拿眼好奇的在两人之间来回的看,怎么阿姐好似很熟悉这个被洪大叔救回来的大哥哥? 他们不是没见过几次面吗? 而且,阿姐没有发现她与这个大哥哥交流的时候很是轻松自在,比在家里与我们相处都随意,杨楠失落的垮下肩膀,湿漉漉的眼睛眨巴眨巴,正准备询问的时候,看见了陈山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对他眨了眨眼,悄悄的指指旁边,让他看向已经垂眸闭目的杨榕。 杨楠张张嘴到底没有把疑问问出口,阿姐眼下的青黑和脸上的疲累,让他不想为这点小事去打扰她休息。 牛车一路晃晃悠悠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并没有太强烈的颠簸感,刘大爷是驾车的好把式,牛车走的平稳,尽管车上还有其他人的说话声,但昨晚几乎没休息的杨榕依旧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路。 “杨姑娘下车了。”陈山轻轻的叫醒杨榕,看她茫然的眨眨眼再眨眨,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眼中一片雾蒙蒙,显然没有完全清醒。 就听她呆愣愣的答道,“哦。”机械的随着他们下了车,等她缓过神来几人已经走在去松林书院的路上了。 陈山不着痕迹的看着她,暗笑不已,两人在山中的时候杨榕有时候也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每次瞧见都觉得这样的她很是可爱。 少了那份当家人的内敛沉稳,多了一些年轻少女的迷糊乖巧。 “呀!”杨榕突然一惊,随口交代一声,“我的东西落在车上了,你们先走,我去去就来。” 几人来不及询问就见她提起裙角转身飞快的跑远了。 她将装雕件的包袱落在车上了。 杨榕边跑边喊道,“刘大爷,你等等我。”完全没法顾忌门口的行人看向她诧异的目光。 更没有发现随人群进入镇门口的陆羽眼里闪烁的精光。 他看着一道杏黄色的身影从眼前刮过,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曾经那个喜欢追在自己屁股后面,嘴里不停喊着“陆羽哥哥”笑如春花般灿烂的小女孩。 陆羽心中蓦然涌起淡淡的难过,好像有什重要的东西被自己不小心遗落在看不到的角落。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再次向镇门口走来,一刻不停的穿过人群渐渐远走,而他矗立在杨榕看不见的阴影里,凉薄自私的心中头一次涌出不忍的情绪。 他突兀的就不想执行自己针对她的谋划了,但这个念头也不过一闪而逝。 让他为一个女子放弃可能功成名就的机会? 陆羽嗤笑。 永远都不可能! “刘大爷!”杨榕小跑的来到牛车前。 包袱里的雕件对她来说太重要了,不仅仅是因为贵重更关乎到她们家以后的生活,丢不得! “榕丫头,怎么了?”刘大爷停下牛车,看着急匆匆跑来的杨榕,恍然笑道,“是包袱落下了吧,别急大爷给你收着呢。” 杨榕接过包袱,安心的长出一口气,深深的鞠了一躬,忙不迭的道谢,“刘大爷真是太谢谢您了!” “不用客气,榕丫头可别再丢三落四啦。”刘大爷哈哈一笑,挥动鞭子架着牛车慢慢走远。 “阿姐。”杨楠站在书院门口张望,看到杨榕走来,开心的挥着手。 “榕丫头怎么刚刚跑那么急,是落下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赵氏看到额头见汗的杨榕,拿出手帕递给她。 杨榕道谢后接过来,轻轻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回道,“嗯,包袱里有宝香斋的客人定好的雕件,一会儿要去交货呢。” “怪不得你这样着急。”赵氏闻言点点头。 “阿弟快去书院吧,要是迟到可就不好了,晚点下学我再来接你,我们一道去马伯伯家。” “好的阿姐,到时候我在门口等你哦。” 杨楠和几人告别,小跑进了书院,时间确实比往日里晚了些许,好在他没有班上课,倒是不影响。 今日小集洪兴夫妇带着家里的野味和鸡蛋还有一些削制好的皮毛准备到西市售卖,耽误的这一会儿功夫可能就占不到靠前的好摊位,杨榕微微一福,含着歉意的说道,“师父,师娘,陈山谢谢你们送阿弟过来,都怪我粗心,害你们耽误时间了。” 洪兴板起脸来,不高兴的回道,“害,这有啥,值得你这丫头和师父这般客气。” 赵氏和陈山点头附和,不过耽误的这点时间,确实没太大的影响,不过就是摊位靠后一点罢了。 “榕丫头有事就快去吧,宝香斋里都是精贵的客人,莫要让人家久等。” “榕儿先走一步,就不陪你们了。” 杨榕一听没有拒绝,顺势同几人告别,挎着包袱就往宝香斋的方向走去,宝香斋在东街上本就不与他们同路,分开走也没什么,等一会儿处理好宝香斋的事情以后再去西市寻他们也不迟。 “杨姑娘来了。”黑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他笑着向杨榕介绍道,“这是我们的新掌柜,也姓赵。” 杨榕礼貌的向他打了一声招呼,“赵掌柜好。” 第32章 新来的赵掌柜有一张长容脸,莫约三十来岁,穿了一身藏青色的棉布直缀,头上扎着方巾,脸上的表情冷冷淡淡的,一副严肃的模样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他始终站在柜台里拨着算盘珠子,听到黑子的介绍时才抬起头来,轻飘飘的看了杨榕一眼,微微颔首算打过招呼。 “杨姑娘,你别看赵掌柜的总冷着一张脸,还不爱笑,其实人不错的。”黑子背对赵掌柜悄悄的对杨榕说,完全无视他落在自己身上幽幽的目光,让杨榕看着觉得很是有趣。 黑子和新来的掌柜虽然才接触一天多,但是做伙计的见的人多了,自有一套识人的方法,不然没后台,没点儿本事,黑子早就被人挤走了,他能在福利这么好的宝香斋一呆好几年,就是有一双看人的利眼,现在稍稍摸清楚新来掌柜的脾气后又如鱼得水起来。 “黑子,东家和赵二掌柜在等杨姑娘,莫要再耽搁了。”赵掌柜实在看不惯黑子的碎嘴,忍不住开口,他的声音倒是有点出乎让杨榕的意料,本以为这样一位淡漠冷肃的掌柜,声音也必定是清幽冷冽的,没想到这位赵掌柜的声音竟然低沉浑厚,极富磁性很是好听。 赵掌柜调回宝香斋总店做二掌柜,为区分新老赵掌柜,东家便让他们这么喊。 “我的娘嘞,杨姑娘快些进去吧,东家和赵二掌柜的在后院,他们一早便来了。”黑子夸张的一拍额头,很不好意思的抠抠脑袋,此时时间尚早,店内没有客人,他聊得太开心,居然忘记了这一茬。 杨榕闻言朝赵掌柜的点点头表示感谢,黑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谈兴上来打都打不住,看来终于来了一位能治治他的人了。 “慕公子,赵···二掌柜早上安好。”杨榕一时有点卡壳,她还没太习惯这个称呼。 “榕丫头终于来了。”赵二掌柜的抚着山羊胡,乐呵呵的笑着。 “杨师傅早。”慕云初坐在石凳上,石桌上摆着一壶茶,有一位长相貌美的婢女垂手恭立在他的身后。 慕云初一袭锦蜀裁剪的宝蓝色长衫,腰间系着绣工精致的墨竹腰带,似乎因为匆忙腰上并未着任何饰物,他墨发用白玉冠束起,从玉冠后面垂下白色的丝质冠带,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眸转盼多情,仿佛平生万种情思,皆尽悉堆在他的眼角,他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端起茶盏,将它送到红润的菱唇边浅抿一口,他坐在洒满阳光的后院里,仿佛泛着如玉质的柔和光晕,姿态肆意优雅,又有一股说不出的魅惑,竟是难以形容的好看。 “杨师傅坐吧。”慕云初垂下眼,他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总有女子会不自觉的看呆了去。 慕云初并不喜欢她们的目光,自己在她们眼中就像是一块让人垂涎的香肉,引的她们觊觎,以期将他占为己有。 真是一群肤浅的女子。 慕云初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看的长眉轻轻皱着,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隐藏的厌恶,他想到那位参加完祖母生辰宴后仗着身份死皮赖脸住进慕府的表小姐,他从不知道女子不要脸皮起来什么都做的出,一开始只是痴缠,后面发现他不理会后,竟然在夜里偷溜进他的院子自荐枕席!脸皮厚的让人叹为观止。 也不知那女子哪里学的下三滥手段,趁他不在家中买通丫鬟,在他的房中燃起勾栏院里的姐儿给客人助兴的熏香,妄图成就好事! 暮云初眸中似有冰雪凝结,若不是他警醒,恐怕就着了她的道! 再次抿了一口清茶含在嘴里,一点一点的咽下,清幽的茶香随着滚动的喉咙缓缓的流入胃里,压下翻搅的呕吐欲望。 杨榕回过神来,心里暗暗唾弃,怎么每次都会看呆! 真是男色惑人!!! 她赶忙走到桌边坐下,霜露给杨榕倒了一杯茶递予她,朝她露出善意的微笑,杨榕立时也浅笑的向她道了谢。 慕云初心绪不好自然懒得寒暄,直接问道,“杨师傅,敢问你的雕件?” “慕公子你看看可还能入你的眼。”杨榕将手里的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阴沉木雕件。 随着缓缓打开的布包,褐黑色的雕件逐步展现在石桌上,只见一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渔翁出现在几人眼前,慕云初的桃花眼里异彩连连,眸中波光潋滟,差点又把杨榕晃出了神。 阴沉木特有的润泽光亮在阳光下更显柔和,慕云初拿出一方丝帕,用手隔着丝帕小心翼翼的拿起雕件,此时恰巧一阵清风袭来,吹的渔翁身上的蓑衣不断的飘动,却牢牢的固定在渔翁身上。 慕云初吃了一惊,露出诧异的神色,这蓑衣竟然是活动的!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工艺! 简直太绝了! 如此精巧的设计究竟是怎么想到的! 慕云初眼中的惊喜是止也止不住。 这件雕件儿的精致程度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比那件他以为是精品的鹤延年还要好! 慕云初细细的检查者雕件,越看越惊诧。 这件阴沉木雕件不论从材料,雕刻,意境,都让慕云初拍案叫绝。 真的是太完美了。 这件阴沉木雕件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他敢保证,只要这件雕件一出现,定会引得那些上京的贵人们相互竞争,而他的宝香斋就能借此一举成名进入他们的眼中。 慕云初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起这位在桌边安静喝茶的女雕刻师。 他不得不承认,杨榕有着独到的雕刻技艺和精巧设计。 她这样的人才不应该就这样被埋没。 慕云初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喝出了喝酒的气势。 阻止霜露想要继续添茶的动作,终于诚心诚意开口道,“杨师傅。” “嗯?” “你这件雕件五十两黄金我买了! !!! 杨榕不确定的反问道,“五十两黄金?” 要知道五十两黄金就相当于五百两白银! 杨榕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压都压不住。 慕云初听到她的回答,以为她嫌少,就又道,“最多我出五十五两黄金。” !!! 杨榕心里激动起来,她不过是因为太吃惊下意识的反问一句,居然又多出五两黄金! 她再次笑眯了眼。 第33章 杨榕的睫毛轻轻颤动,眼中的欣喜怎么也压不下去,不仅仅是因为雕件卖了高价,更是因为对方肯定自己的技艺,没有什么比自己的作品得到他人的欣赏喜爱更加满足的事情了。 就像厨师喜欢看食客对自己烧出的菜品大快朵颐,有手艺的匠师自然喜欢别人对自己作品的看重称赞,这比直接夸奖本人更值得高兴。 对于他们来说,作品就和自己的孩子一样,是他们心血与汗水的凝结,匠师倾尽所有将心中的作品一步一步创作出来,若是能获得他人的喜爱就是对他们最好的肯定。 “不说阴沉木本身的价值,光看这精湛的雕刻和精巧的设计,杨师傅的这件渔翁垂钓的雕件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精品。”慕云初爱不释手的拿在手上观看。 在旁边的赵二掌柜也想近距离观看又不好意思开口,急的抓耳挠腮。 霜露在后面微微睁大眼睛,伸长脖子,公子难得有这么激动的时候,她不由的有些好奇,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雕件让他这样喜形于色,由于站在慕云初背后的原因,置于石桌的雕件被他的身形完全遮挡,霜露慢慢的往旁边挪动两步,能让公子这么惊喜的雕件,她也想看看呀! “哎。”慕云初遗憾的看着不过巴掌大小的雕件惋惜说道,“就是太小了,不然会更有收藏价值。” 杨榕按下心头的喜色,面带微笑的说道,“这块阴沉木是我前些时候进山打猎时无意间捡到带回是我的幸运,做成雕件得公子如此喜欢,是它的荣幸,然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有时候欣赏遗憾也是人生的一种风景。” “倒是伯玉狭隘了,不如杨师傅活的清楚明白。”慕云初微微一怔,没想到面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女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他拱手一礼,“伯玉受教了。” 招手让静立于身后的婢女上前,慕云初温声吩咐道,“霜露,取金票来给杨师傅。” “是,公子。”霜露轻声应下,转身去了外间,临走时眼睛瞟了一眼桌上的小巧精致的雕件,心中暗道不知道分店的账上能不能支的出来。 “杨师傅,伯玉有一事相询。”慕云初执起茶壶给自己添上些茶,春上的龙井一直很的他喜欢,这是府中大管事着人采买的,他觉很合口,便带了一些出来。 “慕公子请讲。” “杨师傅,除去木雕可还能雕其他材质的雕件吗?” “比如?” “牙雕!” 杨榕对于慕云初的话并不感到惊讶,能让一大家公子从本家赶到他们的小县城里,要寻找的必不会是简单的雕刻师,她看着茶盏中的清茶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她斟酌的开口说道,“慕公子实不相瞒,您说的牙雕我也不确定是否可以雕琢。” “哦?此话怎讲?”慕云初眸中的神色闪了闪。 “家中外祖流传下来的雕刻书籍确实有牙雕,玉雕的雕刻技艺。”杨榕抿唇说道,“只是我家中境况贫寒,添置不起这些价格昂贵的材料和工具,所以您问我是否能雕刻我也无法给您准确的答案,因为我并不曾接触过这类材料。” “杨师傅倒是个实诚人。”慕云初轻笑起来,他这一笑犹如冰雪初融,破开他身上的冷郁重新恢复原本的温润。 “确实不敢有所隐瞒,若是您要求我现在就雕牙雕,而我明明不会,却为了其他目的隐瞒于公子,然后雕坏了这珍贵的材料,您要我赔偿,而我又赔不起,岂不是害人害己。”清吁口气,杨榕心里一轻,方才慕公子身上的冰冷气势一直让她觉得压力颇大,像心里压了一块石头,让人透不过气来,她放松下来,神色更加自在从容,“您说是也不是?” “杨师傅过谦了,你刚刚可是才挣了五十五两金,莫不是忘了?有五十五两金怎会赔不起区区一些牙雕材料。”心情好转,慕云初便有玩笑的心思。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杨榕摇摇头,“慕公子出生富贵,自然不明白我们普通百姓的生活,五十五两金在您眼中也许就购买个心爱物件,并不会太在意,但是在我们百姓眼中五十五两金票就是天文数字,很多人可能从出生到死去这一辈都没见过。” “您可能无法想象,我们从年头忙到年尾,农忙时下田种地,农闲时在镇上打短工,不敢有片刻休息,即便是这般忙忙碌碌一年下来,能存上十两银子便算是很多了。” “如果不幸遇上天灾人祸,那薄薄的家底就会被迅速掏空,为了生活不得不卖儿鬻女艰难度日。” “所以我们绝对不会浪费任何珍贵的东西,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牙雕的材料太过珍贵,五十五两金也不能成为我能肆意浪费它们的理由,我用不起它们,也赔不起。” 杨榕目光直直的看向慕云初,眼神坦坦荡荡,丝毫不因自己出生寒微而自卑,也不因他人富贵而嫉妒,她的声音清脆婉转,娓娓道来自有一种女子少有的豁达淡然。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慕云初眼里淡淡的浮出欣赏的神色,他看的出来,她的话都出自本心,并不是故作姿态。 “伯玉确实不明白杨师傅口中的百姓生活。”慕云初点头承认道,“可伯玉却知道,有得必有失,有失才有得,杨师傅以为如何?” 杨榕怔楞住,微微蹙眉,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需要的是一位能雕牙雕的雕刻师,如果仅仅只是木雕,再出色也无法满足于他。 他再逼她去做选择,是选择用五十五两金购买珍贵的牙雕材料,尝试雕刻牙雕,虽然会有失败的风险,但是万一成功,那么她能得到的就远远不是五十五两金能比拟的,还是她选择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牢牢攥住这五十五两金再无寸进。 杨榕秀气的眉轻轻笼住在心中默默思量,慕云初端起茶盏一派闲适的喝着碧绿的茶汤,没有打扰。 赵二掌柜仿佛失聪般听不见两人的对话,他在仔细的看着渔翁的雕刻摆件。 第34章 “公子,金票已取来。”霜露的声音打破后院的沉默。 “交给杨师傅吧。”慕云初不在意的挥挥手。 恭谨的上前霜露将两金票双手奉上,“杨姑娘,这是五十五两金票请拿好。” “谢谢。”杨榕接过以后看也没看就放进了随身的荷包里。 “杨姑娘倒是对我们挺放心。”慕云初莞尔一笑道,“也不验一验金票的真假,当真不怕我们诓骗于你?” 杨榕笑吟吟回道,“慕公子说笑了,以宝香斋的规模名气,不至于为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钱欺骗于我。” 她站起来开口道,“时候不早,我就先告辞了,慕公子所提之事我会仔细考虑。”她微福一礼,端起桌上的茶盏又道,“听闻二位今日启程前往府城,便以茶代酒,预祝二位一路顺风。” 慕云初和赵二掌柜的亦端起茶盏回道,“谢杨姑娘吉言。” 慕云初思索一番,和声细语的道,“杨姑娘若是想好了,你可随时联系赵掌柜,他会提供给你想要的材料,若是有机会你可到府城的宝香斋来寻我。”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娇滴滴的“伯玉哥哥!”从店内传来。 黑子看着向后院直冲过去衣饰华美的娇小女子下意识的拦道,“这位小姐,我们东家谈生意您在外间稍呆片刻可好?”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一个刁蛮的声音尖利道,“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拦我们小姐!万一冲撞到她,打死你这贱民都不够赔!” “水鸢!”楚婉颜不悦的颦眉道,“和他计较什么,找伯玉哥哥要紧。” “霜露!吩咐下去,让人好好查一查是谁将我的行踪露出去的!”慕云初嫌恶的眉头紧皱,神色猛然阴郁下来,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危险的眯起,眸中似酝酿着冰冷的风暴,上位者的气势弥散开来,霜露见状赶忙伏跪下来,以头触地,颤声应道,“奴婢知晓了,请公子息怒。” 霜露已经很久没见自家公子发这样大的火了,公子他虽温柔和雅,但若是真正触怒他,发起火来是分外可怖,她想到来前处置的两个丫鬟,一个直接打杀,另一个被卖入最低级的勾栏院,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慕云初的唇角含着冰冷的笑意,看来真是近些年表现太过温和,倒是让府里某些人忘了自己的脾气,既然敢向他伸爪子,就要做好被剁掉的准备! “···”杨榕和赵二掌柜对视一眼,沉默的看着接近暴怒的慕云初,他的怒气犹如实质,冰冷肃杀,当真让人望而生畏。 慕云初很明显异常讨厌前院的女子,但是有人故意透露出他的行踪让这位小姐知道,引她前来,为的是给慕云初找些麻烦。 杨榕不想知道太多,悄声对赵二掌柜点点头,趁慕云初不注意的时候打帘走出去了。 慕云初注意到她的动作,没有阻止现在不是细谈的好时机,他给了她机会,现在就看她愿不愿意抓住了。 “喂,你是谁?”楚婉颜看见从后院出来的杨榕眼前一亮,娇蛮的说道,“本小姐问你伯玉哥哥是不是在里面?” 杨榕眨眨眼,眼前的少女一身张扬的大红裙装,头上珠钗环翠好不华丽,少女杏眼桃腮,唇边还有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红色的口脂让她本就娇艳的容颜显得更加明艳动人,此时她透亮的大眼睛里有些不耐又有些好奇的看过来,让人一瞧就知道是个被家人宠坏任性妄为的小丫头。 “我家小姐问你话呢,你这个无礼的乡下人。”水鸢神色倨傲的看着杨榕,声音里的嫌弃显而易见。 “嘿?你这乡下丫头,我问你话呢!” “你家人怎么教你的,懂不懂礼貌?!” “真是没有教养。” 杨榕本不予理会,这丫鬟就像苍蝇似的嗡嗡嗡吵的人头疼。 “聒噪。”杨榕神色一冷,“我是乡下丫头没错,但有没有家教也不容你置喙,明明是个奴婢架子比你主子还大,你主子问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我倒想问问你,你府上就是这般教你规矩的?” “你!!”水鸢被戳到痛脚,气得脸色涨红,快步走上前来抬起手掌就想故技重施。 杨榕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紧紧攥在手中,她的手劲一向很大,疼的水鸢脸色煞白直冒冷汗,嘴里痛苦道,“好疼!你快放手!快放手!啊!!!” 一旁的黑子看的尤为解气,他平白无故的挨了一巴掌,脸上的印子红彤彤的可见力道不小。 “···”楚婉颜掩住眸中的快意,面上一派焦急,“···都怪我,平日没有管束好自己的丫鬟,让这位小姐见笑了。”她心里巴不得这个讨人嫌的丫鬟多吃点苦头,便假惺惺的劝道,“水鸢你快点向这位小姐道歉呀,你道歉了这位小姐就不会为难你了。” 楚婉颜还不了解她,让水鸢给一个她瞧不起的人道歉根本无异于天方夜谭! 水鸢听见果然挣扎的更厉害了,尖叫道,“她算哪门子的小姐,要我给一个乡下丫头道歉,做梦!” “水鸢,别闹了,伯玉哥哥在等我呢。” 杨榕听着主仆两的对话,感觉很是奇怪,主子面上焦急实则眼里幸灾乐祸,丫鬟嘴里惨呼连连看着比主子还嚣张。 好奇的看向楚婉颜正好对上她狡黠的眼,她向杨榕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杨榕心里觉得好笑,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就放松下来被水鸢挣脱了去,果然就看见楚婉颜的眸中闪过可惜的神色,不过立刻就被她掩藏起来。 “慕公子在后院。” “哎?你叫什么名字呀!” 说完杨榕没再理会她们,快步跨出宝香斋的大门,往西市去了。 杨榕心里暗忖道,耽误了好些功夫不知道师父她们还在不在。 “楠学弟。”陆羽在课间歇息的时候在院里找到杨楠,挂起温和的笑容拍了拍他。 “羽学兄。”杨楠见礼,“学兄找我是有事情么?” “啊,也没什么。”陆羽干笑,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就是早晨的时候瞧见你阿姐步履匆匆很是焦急的模样,便想问问是否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第35章 “多谢学兄关心。”杨楠笑咪咪的,脸上一派的天真可爱,他没多想就回道,“应是没什么大问题,阿姐早上匆忙是因为将准备交给客人的雕件落在刘爷爷的车上,不过她已经寻回。” “原来是这样。”陆羽点头,似乎放下心一般,温和的笑起来,不动声色的问道,“你阿姐那般着急应该是很重要的客人吧?” “嗯···”杨楠神情很是低落,他心疼的说道,“听阿姐说是宝香斋的客人,这位客人雕件要的急,阿姐昨日将自己关在屋中一整天才把物品赶出来的。” “哦?”握成拳的手紧了一紧,这是陆羽紧张时的小动作,“客人要的急,银钱方面想必是很是丰厚,不然可对不起你阿姐这般劳累赶制。” “这些楠儿就不知道了。”杨楠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他总觉得羽学兄今日的状态有点奇怪,“娘和阿姐从不告诉我这些。” “伯母和你阿姐对你真好。”陆羽一惊,暗啧一声,自己有点心急了,他按下性子转开话题,也知道是探问不出什么了,就温和的拍拍杨楠的肩膀,“学弟定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报答你娘和阿姐。” “嗯!楠儿会的。” “学兄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杨楠看着向院门口走去的陆羽蹙蹙眉,马上夫子就要上课了,羽学兄不上了么? 甩甩头,杨楠自言自语的说道,“可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吧。” 白日的怡红院大门紧闭,楼里的花娘们卸下浓妆,各自在房内安睡,她们伺候人到半夜自然疲累,楼里的老鸨打着呵欠,一手叉腰一手指挥店内的伙计收拾打扫,怡红院是宁溪镇最好的红院,里面的花娘年轻貌美,吹拉弹唱各有精通,唱吴侬软调的花娘那诱人的声音一出口,就能让人酥了半边身子,直痒到人心里去。 何万昨夜里就点了楼里的最会唱曲的红莺作陪,这歌儿一曲还没唱完就将人拉到床上,被翻红浪的闹到天将明时才歇下,他这会儿温香软玉在怀睡的正香。 “二少爷!”小厮书言从怡红院的后门进来,轻轻叩响了红莺的房门。 何万的小厮名字都极好,书言,墨画,棋语,笔砚,是何夫人精挑细选送到他身边的,就是希望她的儿子能在读书上面有所建树,何万幼时倒是有些读书上的天赋,可惜被何夫人宠惯坏了觉得读书辛苦不愿努力,又交上一些狐朋狗友往歪路上越奔越远,等何夫人察觉时已经掰不回来了。 “唔!”何万让门口连续的叩门声吵得不行,推了身边的红莺一把,“你是死人啊,不晓得去开门看看,吵着爷睡觉了!” “呜···”赤身裸体被何万不知轻重的推下塌,红莺重重的摔在地上,她委屈的擦干眼泪,浑身酸痛的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穿上,她昨夜里被折磨的不轻,那人在她身上又掐又咬,动作祖鲁丝毫不懂怜惜,现在白皙的身子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她拖着疲累的身子打开门来看到是长随在何万身边的小厮,声音柔魅的说道,“何二爷刚睡下没多久,书言小哥还是莫要打扰了罢。” 书言想了想,点头应下,何万脾气不好,万一惹恼了他又是一顿打骂。 何万一这觉睡到中午,他浑浑噩噩的醒来,看见坐在房里打盹的书言,不悦的开口,“书言,还不来伺候你家爷穿衣!” “是!”话音一落书言瞬间惊醒,连滚带爬的跑上前来。 “说吧,一大清早的跑来找爷有什么事?”懒洋洋的丢了一块糕点在嘴里咀嚼,何万有气无力的问道,“是娘找我,还是爹找我?” 他昨晚体力消耗有些大,怡红院的饭食还没来,他先吃点糕点垫垫。 “没有,夫人和老爷没有找您。”书言摆摆手。 “那你一大清早着急忙慌的跑来找爷做什么?” “是您让我查的那个姑娘我打听到了。” “你怎么不早说!”何万激动的一把拉住书言的前衣襟将人拖到面前,要知道昨夜里他那么热情,脑子里可全是将花娘幻想成那姑娘压在身下,“快说那姑娘家在何处?姓甚名谁,今年芳龄几何?都打听清楚了没有?” “回少爷的话,小的都打听清楚了。”书言垂下眼,猥琐的笑起来,“可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您猜怎么着?” 何万瞧他还卖起了关子,作势抬脚踹了他一下,笑骂道,“臭小子,还在这儿跟爷贫是吧。” 何万催促道,“还不快说!” “您不知道啊,您让打听的这位姑娘姓杨单名一个榕字,年芳十六,家住溪山村,爹是个正经的举人老爷,可惜三年前旱灾时没了,她自十三岁开始打猎为生,靠着猎物奉养家中寡母,送弟弟上学,本来准备今年嫁入陆家,可惜遭到我们家三姑爷退亲,自此亲事就没了着落,她常多于男子做生意,在镇上和村里名声不好听,又是个不会洗衣做饭的女猎户,许多人家看不上她,婚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啧啧,陆羽那小子艳福不浅呐。”何万搓着牙花,满眼不屑的说道,“可惜是个眼瞎的,竟然放着这样一个美娇娘不要,跑来娶我家三妹。”他幸灾乐祸的嗤笑一声,“呵呵,我是可怜他以后会受苦的份上才带他玩儿,没想到这厮竟然还蹬鼻子上脸了,整日里一副高高在上不屑与爷为伍的样子真是让人看得浑身不舒服,爷就等他以后娶三妹回家,看他有什么好日子过!” 书言有些话不好接,只奸邪的笑起来,“少爷,他不娶才好呢!这如花美人可不就便宜您了。” “呸,你小子懂什么!哼哼,这有夫之妇的玩起来才刺激,这滋味儿爷还没尝过呢。” “那小的以后给您寻摸寻摸。” 主仆两人一起淫荡的笑了起来。 “回头差个媒婆上门去,多少钱都行,抓紧时间把人给爷纳进门来。” “好叻,小的明白。” “还是你最机灵。” 何万笑赞他一句,书言乐呵呵的接到,“谢少爷夸赞,您放心,小的这就安排下去,让您早日抱得美人归。” 第36章 杨榕在西市找到陈山的时候,他被一群小媳妇,大婶子包围,满脸笑容的帮赵氏收铜板。 杨榕心里一乐,趁着空当走到他边上打趣道,“没想到你还挺受欢迎。” “快别笑话我了。”陈山擦一把汗。 杨榕瞧这边确实忙碌,她还要去买些礼品,想想便道,“你和师娘先忙,我一会儿要去松林书院院长家里做客,就不陪你们了。” “那行。”陈山点点头,看了她一眼,想到刚刚她蹙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张口问道,“我瞧你方才一直眉头深锁,似乎是遇到什么难事?” 杨榕一怔,随即嫣然浅笑,“不是什么难事,你莫要担心,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 陈山再瞧她一眼,似在判断她话里的真伪,想到此处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没再细问,又逢有人付账,向她微微颔首转头招呼客人去了。 杨榕不知为何心情好了起来,先去糕点铺子买上马院长夫妇爱吃的糕点,刚巧西市里热闹非常,离杨楠下学还有些时候,便有了逛一逛的闲心。 西街的西市多半是附近村落来赶集的村人,卖的物品多数是自家种的一些蔬菜瓜果,养殖的鸡鸭等家禽蛋类,或者腌制的开胃小菜,只有偶尔有一些少见的东西可以淘换售卖。 杨榕随意的逛着,看到有卖鲜鱼的,想起听杨楠提过,马院长爱吃鲜鱼,便走上前去问道,“大爷,这鱼怎么卖?” “二十五文一尾。”卖鱼的是位老叟,头发几乎全白,黝黑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沟壑,瞧着前来问价的姑娘,热情的笑道,“这是我昨日才钓上来的,一直养在水里,你瞧活蹦乱跳的,新鲜着呢,姑娘可要买一尾尝尝鲜?” 杨榕想了想,问他,“二十二文卖吗?我准备买两条。” “二十三文。” “行。”杨榕点头没再还价,又问道,“老大爷,你何时收摊?” 老翁虽然奇怪还是回道,“下午才收摊嘞。” “老大爷是这样的,我还想再逛逛,提着鱼不方便,我先付十文给你,你帮我留两条,我一会儿再来拿,你看行吗?” “成嘞。”老翁和蔼的笑起来,应道,“姑娘放心,定给你留上两尾鲜活肥美的。” 杨榕微笑道谢,从荷包里数出十文钱递给他,就开始继续逛起来。 她今日虽然赚了一大笔,手头宽松不少,但是她依旧看得多买的少,她节俭惯了,如非必要,一般不乱花。 她走走停停,打量着小摊上的货物,忽然眼睛一亮,竟然有书摊,要知道书籍珍贵,一般很少人会拿出来摆摊出售,杨榕快步的走到摊前蹲下来查看,摊主是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人,本高兴有客前来,结果发现是为衣饰普通的年轻女子,脸上的表情当即一僵,笑容就有些挂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年头目不识丁的人多得是,他可不认为一个乡下女子能识得字,连招呼都懒得招呼,继续懒洋洋的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榕觑见摊主的表现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翻看摊上的书籍,发现不过是一些小说话本,野史游记之类的书,不由得有些失望,摊主瞧她在摊前逗留许久,这本看看那本瞧瞧,似乎没有购买的意思,不耐烦的赶她,“你个姑娘家家的在这里凑什么热闹,看不懂就早点离开,别挡着我做生意。” “老板,你出摊做生意怎还不让人看了?”杨榕也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的翻看摊上的书籍,摊主的杂书挺多的,也许就能淘换到好的也说不定,捡漏的机会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 年轻摊主眉头一皱,不高兴的道,“我已让你看了这么久,你瞧因为你在男子都不好上前来了,可不是影响我做生意。” “那是他们不愿意来,与我何干?” “怎么就与你无关了?” 杨榕不悦的看向他,这摊主好生无礼,自己摊子生意不好竟然怪她,刚刚她没来之时摊前也没见任何人停留,抿抿唇不愿与他起口角。 摊主看杨榕默不作声以为自己说的有道理,当即声音便大了起来,“你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姑娘,学什么大家小姐的做派,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今日小集西市路上的行人本就不少,年轻摊主的这一句引的周围不少行人都看向他们,对着杨榕指指点点的人多了起来。 “你怎就能判断出我识不识字?”杨榕颦眉,淡淡的开口道,“你这摊主好没道理,你出摊做生意,我上门挑选,怎么不对了?” “就你这副寒酸的模样,还识字,还买书,谁信呐?” 年轻摊主叫秦牧,住在城南的桂花巷子,家里的曾祖父是位举人,祖父是位老秀才,他爹是位老童生,到了他这里也就是紧紧比普通人识得一些字罢了,真正的一代不如一代,但是他却不这样认为,自诩是耕读世家,书香门第,平日里最看不起这些土地里刨食的乡下人,更看不起女子,他读书多年还是一届白身,书中的道理知识啥也没学会,倒是一股子酸儒气学的十足。 “好,不论我是否识字,我只问摊主一句。”杨榕不欲多说,只问道,“你这书摊上的书卖是不卖?” “自然是卖的。” “你既然卖,那我挑选可有错?” “这···”秦牧一时无言,强词夺理道,“那你挑选的时间也忒长了,把我的书看坏了你赔得起吗?” 杨榕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摊主不让我多看,竟是为了我好,你自知摊上书籍比豆腐还不如,看一看便能坏,这才不想我挑选。”她盯住秦牧面上一副感激的模样,声音清脆的大声说道,“小女子多谢摊主告知,你定是怕我看中你的书买回家去,万一路上颠簸坏了,白花钱,是我错怪摊主,你为了不卖书真是用心良苦啊。” 周围当即传出一片哄笑声。 秦牧被堵的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反驳,就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这里离赵氏所在的地方不远,陈山瞧见远远被人指指点点围观的杨榕,俊眉一皱,他和赵氏说了两句,示意她去看看,他腿脚不方便走动,留下看摊子。 赵氏一看这情况,二话不说把手里的东西一放,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杨榕身边,小声询问怎么回事。 杨榕摇摇头,微微一笑表示没事。 第37章 周围的行人看见没热闹可瞧,三三两两的便散了,秦牧闹了个没脸,差点甩袖而去,不过一想到家中的母大虫,还有交的摊位费,到底没敢这么干,自家事自家知,他没有正经的营生,在家里坐吃山空,这才兴起了卖书的念头,哪成想第一天摆摊就出师不利,不仅没人光顾,还被个女子一通抢白,不由得气闷不已。 赵氏放下心来,发现确实没什么事就返身回了摊位,也不知是不是陈山面相俊俏的原因,今日的生意竟格外的好,她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挣钱机会。 杨榕则在书摊面前蹲下来继续挑选,这次秦牧没有再多话,由她去了。 杨榕看到其中的几本书,她垂下眼眸,状似随意的问道,“这几本书怎么卖?”一副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秦牧倒是没料到她是真的准备买书,瞄一眼杨榕指的那几本,发现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偏门杂书和游记,兴致不高的回道,“二十文一本。” “行,这八本我要了。”杨榕从荷包里拿出二钱的碎银子递给秦牧。 秦牧接过来,想想自己没有钱找,便说道,“你看看再随意挑两本,我没那么多铜板找你。” 杨榕摇头拒绝,书摊上的书也就那八本书是她需要的。 秦牧皱眉,无赖道,“那我没钱找。” 杨榕见状也有些恼了,这摊主实在烦人,她要回一钱银子,放下三本书,“我去换钱来,你等着,这五本书我先拿走。” “哎!”秦牧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有些傻眼,看杨榕走远,又怕她不回来,伸长脖子紧紧的盯住她的身影,心里暗暗着急,先知道刚刚就找钱给她,万一人跑了可怎么办。 杨榕找到赵氏和她换了一百文,迅速的买回剩下三本书,将这些书留在赵氏这儿,让他们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帮忙带回家,说好明日再去取。 来到卖鱼大爷的摊位买下定下的两尾活鱼,杨榕眼见约定的时间要到了,急急往松林书院赶,她到时杨楠正在门口张望,瞧见她来高兴的和马院长说了一声,两人相携而来,杨榕匆忙上前见礼,“马伯伯不好意思,榕儿瞧西市热闹,一时忘记时间,你们没有久候吧。” “没呢,榕丫头来的及时,我们刚到门口你就来了。”马玉贤笑容和煦的招呼道,“走吧,别让你花婶婶等急了。” 马玉贤夫妇住在相对来说安静的城北,城北居住的多是家境富裕的人家,马玉贤在城北的乌兰巷有一间二进的小跨院,他少时便居住在这里,乌兰巷环境清幽,跨院周围都是多年的老邻居,相处起来自然和谐愉快。 马家人口简单,城北的小跨院里就住着马玉贤夫妻两,再加上花氏的陪房并厨娘门房总共不过五人,夫妇两人的儿女都不在身边,大儿子马浩博在北边的通县做县令,二儿子马浩睿和马玉贤一样不爱官场,更偏爱作画,如今带着家人四处游历走访名川大山寄情于山水,已成为庆元朝小有名气的画家,小儿子马浩仪继承了马玉贤的衣钵,在离上京不远极负盛名的楠博书院做山长,唯一的女儿嫁给了马玉贤的学生。 三人到家时,花氏迎出来,杨榕将手中的糕点送上,花氏见了笑道,“还是女娃儿会心疼人,瞧瞧是我爱吃的桂花糕。” “您爱吃就好。”杨榕眨眨眼,“榕儿还怕您万一口味变了,不爱吃可就糟糕了。” “榕丫头买的,花婶婶都爱吃。”花氏让厨娘接过杨榕手里的鲜鱼,几人相携来到客厅,她乐呵呵的拉着杨家姐弟两的手说道,“午食还要一会儿,你们若是饿了吃些糕点垫垫。” 花氏今年五十有八,穿着藏蓝色的暗花细丝百福裙,头发一丝不苟的束起,额头带着同色的抹额,脸上有着慈和的笑容,一看就是位和蔼可亲的老妇人。 花氏年纪渐大,马玉贤还能整日里外出教学,她独自一人枯坐家中,没有儿孙绕膝,日子过得难免寂寞空虚,马玉贤问她是否要接个孙子或者孙女来陪伴左右,她不是不心动,但想想还是拒绝了,到底不忍心孙子离开父母身边,所以当听马玉贤说邀请杨家姐弟来家中做客很是开心,又闻杨家遭遇,心中不免怜惜,对姐弟两自然亲切热情。 不一会儿花氏的陪房张嬷嬷来报,说午食已经做好,花氏吩咐将菜摆在客厅,家中人口不多就没分席,同在一桌吃,午食虽不过寻常的家常小炒,但都是厨娘的拿手菜,有炖鸡,清炒肉片,肉沫茄子,清炒白菜和一道清炖鲜鱼汤,厨娘的手艺很好,家常菜做的非常美味,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榕丫头这次让你来主要是想和你说说小楠儿的情况。” 饭毕,花氏领了杨楠去客房午休,马玉贤邀请杨榕到花厅叙话,开口便是杨楠的教育问题。 “马伯伯您说。”杨榕不自觉的挺直背脊,认真严肃的说道,“可是阿弟在学院闯祸了?” “哈哈,榕丫头别紧张,小楠儿乖的很,哪里会闯祸。”马玉贤笑着抚摸胡须,无奈的叹口气,“由于书院生员的问题,没办法开设适合小楠儿的班,授课的夫子只能在课余之时给他讲学,他天生聪慧,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我不忍心就此耽搁他,便想推荐他到府城读书,逸乐书院是我曾经的学生开设的,在府城也算小有名气,榕丫头你看看如何?” 杨榕听闻一时呆住了,虽然她也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想到是马院长先提出来的,而且连后路都给阿弟准备好了,去府城读书自然好,而且可以交道同龄的朋友,确实更适合阿弟。 “马伯伯这事情太过突然,您容我回家与家母商量一下,当然还要问一下我阿弟的意思。” 杨榕思量一番既没有应下也没拒绝,这里面牵扯的事情颇多,她一时也难以决断,必须要好好想想。 第38章 “倒也不急于一时。”马玉贤点头,这消息确实有些突然,一时难以决断也是难免,他对着杨榕道,“小楠儿的情况我已去信说明,书院给的回复是八月可安排入学,你们还有时间可以考虑。” 杨榕站起身来郑重的敛衽一礼,“谢谢马伯伯为阿弟这般考量,榕儿替阿弟谢过。” “榕丫头莫要和伯伯客气,这都是伯伯应该做的。” 马玉贤眉目慈善的看着她,他确实打心眼了喜欢杨家的姐弟两,姐姐独立坚韧,弟弟聪慧可爱,又是曾经欣赏的优秀后辈留下的孩子,就算是看在杨海川的份上他也会对姐弟两多照顾几分。 “娘,阿弟我有话说。” 杨榕下午独自归家以后心里的事就没停过,这会儿叫上徐秋月和杨楠到客厅自然是为了马院长说的那些话。 “娘,这是五十五两金票您先收好。”杨榕才想起将金票拿给徐秋月。 徐秋月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怎么榕儿不过两天又得来一大笔银钱,心里惴惴不安的问道,“榕儿这金票哪儿来的?” “就是雕件得的钱呢。”杨榕想了想说道,“娘您放心,这钱来的正规,是陆家退亲那日我在山上捡到了一块稀有的阴沉木,昨日将它做成雕件,入得宝香斋东家的眼,他瞧的欢喜,花钱买下的。” “这···这也太多了。” “阿姐太厉害了。” 母子俩的表情不同,徐秋月还是有些担心,这五十五两金相当于五百五十两白银,一个雕件能卖这样高价,日后不会被人找上门来吧,杨楠则是单纯的崇拜。 “这不是重点,”杨榕用手敲敲桌子,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今日到马伯伯的家中做客,他与我说起阿弟学业上的问题。” 事关儿子前途,徐秋月立时抛开心底的担忧,目光灼灼的看向杨榕,杨楠也是紧张不安的望着她。 杨榕轻咳一声,“马伯伯的意思是,阿弟不适合在松林书院读书,想推荐他到府城的逸乐书院,那里会更适合阿弟入读。” 杨楠和徐秋月听完面面相觑,去府城? 母子两脸上是如出一撤的茫然,府城对于他们来说太遥远了,徐秋月和杨楠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宁溪镇,他们心里一时有些畏惧。 看他们的表情杨榕就知道两人的想法,不过她还是出声问道,“娘,阿弟你们怎么想?” “阿姐,我不想去府城。”杨楠恹恹的,可爱的小脸上写满了拒绝。 徐秋月附和的点头,“楠儿还这么小,独自去府城我哪里放心的下?万一病了饿了怎么办?” “谁说让阿弟一人去府城?”杨榕闻言奇怪的看了徐秋月一眼,“娘,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去,阿弟独自在外我也不放心。” “一起去?”徐秋月一听更犹豫了,对于没怎么出过门的她来说,一下子离家去那么远的地方实在太考验她,“榕儿要不算了吧?我们在府城又没有根基,也没个亲眷在那儿,到了地方就等于是个睁眼瞎,再说府城的开销大,没有营生我们日子怎么过?” “娘,这些您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 “阿姐,我还是不想去。”听闻不是自己独自前去,杨楠的情绪好了一些,但还是不乐意居多。 杨榕牵起杨楠的手,将他拉到身边,柔声问道,“阿弟,上学读书不是你一直的梦想吗?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在眼前你为什么要拒绝?” 杨楠垂下眼睛不敢看她,低声说道,“楠儿在松林书院有马伯伯还有各位夫子和学兄们教,楠儿觉得很好啊。” 明白他的想法,杨榕没有斥责,只是温和的劝道,“阿姐知道你舍不得他们,可是阿弟,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们早晚有一天还是会分开,然后各奔东西,不是今天就是明日,便是与阿姐和娘也是如此,日后你渐渐大了会有心心相惜的好友,慢慢的会习惯离家远行,与旧友分别又与新友相遇,人的一生本就是在相遇和离别中度过,阿弟你要慢慢学会分别,而且离别也不一定就是伤感的,往往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阿姐说的这些你现在也许还不明白,但是你不妨好好想一想。” “阿弟,阿姐知你是个聪慧的孩子,那你沉下心来好好的想想,自己心里到底想要什么?是就这样浑浑噩噩跟在你学兄们的身后望着他们渐渐走远的身影,还是想追上他们的脚步与他们并驾齐驱同场竞技?” “我···” “阿弟,你不用急着回答,你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去思量,阿姐不会逼你做任何决定,你不妨问问自己的心再做决定,若是你慎重思考后还是决定不去府城,阿姐亦尊重你的选择。” 杨榕如往常一样神色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说这番话真的只是希望杨楠不要过于草率的做下决定,她怕他日后会为现在的选择而后悔,到那时他年纪渐大,便没办法再回头了,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阿姐,楠儿知道了。”杨楠将她的话听进去了,他认真的点点头,“楠儿会好好思量的。” “那就好,阿弟回房去吧,阿姐再和娘说说话。” “好,娘,阿姐,楠儿先去书房了。” “去吧。” 徐秋月向来是这样,在姐弟两说话的时候从不插嘴,榕儿从小是跟着海川长大,比自己有见识的多,而楠儿是她一手带大,没有谁会比她更了解楠儿更想楠儿好,在教育楠儿方面徐秋月从不插手,作为母亲她只会照顾他们的衣食住行,关心他们的身体健康,然后支持他们想做的事情。 “娘。”杨榕还在琢磨怎么开口劝她,徐秋月就温柔的打断道,“娘知道的,榕儿你不要有顾虑,只要你们决定了,娘就没意见,娘虽然见识不多,但绝不会成为你们成长道路上的绊脚石,只要是为你们好,娘什么都愿意,只要你们姐弟安好,娘就什么都不怕,在娘心里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比你们更重要。” 第39章 房间里一盏豆大的油灯驱散夜的黑暗,柔和的暖橘色光芒在空气中舞动,在此时杨榕的心中,这屋中的一盏油灯就像她的娘亲,柔弱又坚强,柔弱的似一阵风就能吹熄,又坚强的在黑暗中伫立,仿佛指引人前行的光芒,让人一看就心生温暖和希望。 “娘···” 看着眼前在油灯下温柔浅笑的女子,她的眼中像存着天边的云朵,傍晚的红霞,柔软又和煦,杨榕不觉鼻尖一酸,他们的娘一直是这样,看似纤弱实则内心强大,就像她自己说的只要是为了他们姐弟,徐秋月什么都愿意付出,为母则强,在这个宛如菟丝花的女子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徐秋月的葇荑抚上杨榕鸦青色的长发和声细语的道,“娘的榕儿,你为这个家付出太多,娘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不会给你拖后腿,你有什么想去做的事情就去做吧,你只需要记住,娘永远会在背后支持你。” “娘。”杨榕像儿时一样安静的窝进徐秋月的怀里,声音哽咽。 杨楠坐在松林书院的竹林里,听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动,听见学兄们和夫子的问答声,渐渐陷入沉思,杨榕的话他听进去了,也明白她的话有道理,只是他舍不得,舍不得爹做过夫子的松林书院,舍不得学识渊博和蔼可亲的马伯伯,舍不得斯文儒雅对他照顾有加的羽学兄,舍不得学院里的夫子和亲切的学兄们,他虽然入读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却有那么多的舍不得。 “哎。”无精打采的垂下小脑袋,杨楠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楠学弟,怎么又一个人躲在这里?”陆羽好笑的看小小的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哒哒的,走到他身边坐下声音轻和的问道,“我瞧你最近似有心事,不妨和学兄说说?” “学兄,马伯伯同我阿姐说书院里没有合适我学习的环境,推荐我去府城的逸乐书院入读。”杨楠瞧见身边的陆羽,眼里全是落寞不舍,“可我舍不得你们。” “这是好事。”陆羽眼眸微阖遮盖眸中的阴郁,强忍住心底的不忿嫉妒,马院长自从知道他与杨榕退婚以后,对他便冷淡疏离起来,他面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欲言又止的道,“只是···” “只是什么?”看向说话吞吞吐吐的陆羽,杨楠疑惑的问道,“学兄但说无妨。” “据说府城的开销极大,一年的花销在五十两左右,若是学弟前去求学,是否会增加家中负担?”陆羽眼中的神色闪了闪。 “阿姐说不用担心银钱的问题。”眨眨眼,杨楠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深知财不外露的道理,即使和学兄关系再亲,有的事情是不能透露的,而且···最近学兄似乎很关心自家的银钱? 身体向后仰躺在地上,陆羽望向碧蓝如洗的天空眸光晦涩难辨,好一会儿意味不明的说道,“这样啊。” 有些事情真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杨榕虽有计划慢慢去往府城,也有意接受宝香斋东家递过来的橄榄枝,她想去外面看看更广阔的天空,不想以后被拘束在后院的一方天地,但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突然,让她猝不及防。 如果阿弟决定去逸乐书院念书,离八月开学,也不过剩下三个多月的时间,而从宁溪镇到兴元府雇马车走路上顺利的话大约要七天左右,安排家里的事情,再到去府城寻摸落脚住宿的地方,还要收拾家什,这些需要不少的时间,这样算来仅三个月的时间很是紧凑。 杨榕低头看向白糖,它今日难得乖乖待在家里,没有跑出去野。 白糖把狼头搁在她的腿上撒娇,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是满满的依恋和信任,杨榕不舍的一下一下抚摸它的背毛,看它享受似的眯起眼。 她们就要分别了,府城那样繁华的地方,狼是进不去的,杨榕不能也不愿带它去。 白糖是山林间的王者,怎能憋屈的蜗居在一个狭小的院子里。 虽然舍不得它离开,但杨榕更舍不得它受这样的委屈。 她低低喃喃的说道,“白糖我们不在你身边了,你可要好好的。” “嗷呜?”白糖不解的歪着头,眼神懵懂。 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木门被拍的哐哐响。 “谁呀?”徐秋月从杂物间走出来,扬声问道。 “我是镇上的许媒婆,麻烦开开门。”门外一道造作扭捏的声音传来。 “哎,就来。”心里一喜,徐秋月脚下的步子迈得就有些急,有人来给榕儿提亲了?真是太好了! 准备跨出屋子的杨榕脚步一顿,柳眉微颦,重新回到屋内,听明来意,这下子她便不好再出去了。 杨榕脸色不是很好看,娘不常在镇上走动,自然不知道这许媒婆的名声并不好听。 徐秋月将人亲热的迎进门来,许媒婆是一个圆圆脸看起来很有福相的白胖妇人,她手里捏了方帕子,眼神滴溜溜的打量起门里的院子。 这是个典型的农家院子,共有四间屋子,徐秋月住在北边的正屋,杨家姐弟居住在西边的屋子,东边是堂屋和灶房,杨榕的工作间边上隔出一间杂物间,大抵因为家中人口不多的原因,院子显得有些空旷。 许媒婆跟在徐秋月的后面小眼睛里的轻视一闪而过,等两人在堂屋里落了坐,徐秋月给她倒了杯茶水。 笑眯眯的许媒婆端起茶喝了一口,捏着帕子擦擦嘴角,轻声抱怨道,“你们这儿可真远,要不是人家诚心打动了我,我是不愿意跑这一趟的。” “劳你这么大老远的跑来,真是辛苦了。”徐秋月瞧她喝的急,便执壶给她续上一杯。 许媒婆三杯茶下肚,稍稍缓过气来,开口就对男方一顿猛夸,“杨家娘子,不瞒你说,老婆子我保媒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男方如此上心的人家,他从三天前就开始催我上你家门来,要不是我手头上接了其他的活儿,早就登门了。” 做媒婆这一行的嘴就是吃饭的家伙,能说会道是必须的,许媒婆更是其中翘楚,她一张巧嘴舌灿莲花,把徐秋月哄得高兴不已。 第40章 杨榕在房间里听她们聊得热络,心里有些担忧,这许媒婆看着面相和善,实则心里是个藏奸的,镇上好人家说亲根本不会找她上门,她娘不是个爱打听的碎嘴性子,又不爱出门,真怕她被这媒婆诓骗了去。 随后杨榕又有些庆幸,幸好自己在家,就算娘被人欺瞒,自己早些知道也能处理好,不会被人弄的措手不及。 静静的眯起眼,杨榕像最顶级的捕食者一样,隐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等猎物露出破绽时给予致命一击。 倒要看看是谁在打她的主意! “杨家娘子,不是我说呀,这男方是顶顶好的人家,是镇上何员外家的二少爷,你也知道,何家有千亩良田还开着几家粮食铺,你家姑娘进了何家门就是有丫鬟伺候的富家太太,这般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亲事,你还不快快应下来。” 许媒婆用帕子掩住嘴角的笑容,说的天花乱坠,徐秋月心中自是满意非常,又有些带着不真实的疑惑,这么好的亲事怎么会看上她家的榕儿? 不是徐秋月贬低杨榕,实在是杨榕在外的名声确实不好听,女儿家的女红厨艺基本不会,容貌倒是不错,但自打她当家做主以后性子就冷淡疏离起来,一般的人家都对她多有微词,怎么会被镇上的何员外看上? 徐秋月想到这里心思不免重了几分,忧心忡忡的问道,“何家这样的人家当真会同意娶我们家榕儿?” 许媒婆眼神闪了闪,没有正面回答徐秋月的问题,只是同她说道,“杨家娘子,这可是何二少爷身边的长随亲自安排下来,让老婆子我来说和的,还能有假?” 这举人的娘子不是个精明的,反而单纯好骗,诓住她不过多点费口舌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个小厮可是说了,事成之后给十两银子,想到即将到手的大额赏钱,许媒婆笑眯了眼,好似一只狡猾奸诈的狐狸,更加卖力的游说,“杨家娘子,你要知道好亲事就是过这村就没这店,你要是在犹豫下去,错过岂不是可惜,你们这村里消息闭塞的很,我来一趟不容易,万一这一来一回的耽搁下去,何二少爷看中别家女子毁亲了可怎么办?你家姑娘年纪不已经不小,又被人退过亲,在犹犹豫豫的,于亲事上就更艰难了,你可要好好为她考量。” 徐秋月被说中了心事,她确实害怕错过一门好亲耽搁了女儿,但她还是觉得不踏实,又想到女儿年纪确实不小,她既想应承下来,又害怕这般草率害了女儿,心里一团乱麻纠结不已,她最后不确定的看一眼老神在在的许媒婆,斟酌开口,“许姐姐,你说的这门亲是这般好的人家,我是在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我家的姑娘当家做主惯了,心里主意大,我没办法帮她做决定,要不你和我说说何二少爷的为人品行,身高相貌,回头我和她说道说道?” “哟,我说杨家娘子,你莫要诓老婆子我,你家姑娘是个强势的没错,但亲事上哪家姑娘能自己做主?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媒婆的脸当即落了下来,很是不高兴的道,“不过看在你人实诚,男方又喜欢你家姑娘的份上,我就给你说说。” 在许媒婆的嘴里何二少爷自是没什么不好,身高八尺,出生富贵,长相俊秀一表人才,徐秋月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本来就是八分的满意,变作了十分。 当下就要交出杨榕的庚帖。 “慢着。” 杨榕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是何二少爷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她,想让她过门。 杨榕神色沉静的跨入堂屋,规矩的轻轻一福,许媒婆眼睛大亮,怪到何二公子心里惦记,阅人无数的许媒婆也不得不承认,这姑娘确实长得好,精致的鹅蛋脸,弯弯的柳叶眉,眉眼温婉,皮肤似上好的白珍珠,光洁莹润,配上在女子身上少有的自信从容,特别的招人眼球,可惜眼神太过犀利明静,一看就是个极有主意的姑娘。 许媒婆心里不悦的暗忖,是一个不好糊弄的主。 耷拉下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许媒婆很是不高兴的皱眉,“杨家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榕儿。”徐秋月尴尬的站在堂屋里手中的庚帖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 杨榕笑容干净清雅,声音柔婉的说道,“娘,不要担心,榕儿只是想亲自问许婆婆一个问题。” “许婆婆,榕儿就想问问,何二公子是以什么礼让我过门?”杨榕眼眸微眯,眸中沁凉的冷意直直射向许媒婆有些浑浊的眼。 “这···”许媒婆脸色一变,她没想到这姑娘的问题直切重点,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有些话她可以说的模棱两可让人误会,或者含糊带过,但决不能直说出来,特别是这种让人过门为妾的! 她要是干了骗妻为妾事情,那可是要吃官司的! 她张张口准备岔开话题,徐秋月看许媒婆这般神色,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差点上当受骗,立马将手中的庚帖往怀里一放,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凶兽,亮出所有的爪牙,脸色大变的愤然道,“许媒婆,你自称媒婆到我家来说亲,我以礼待你,而你却妄图诓骗与我!你说!何家准备怎么迎娶我家榕儿进门?” “这···这···”许媒婆暗暗叫糟,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连连退后,被徐秋月的问话逼得冷汗直流,这下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若是闹不好,挨顿凑都是好的,她万不敢再将方才的说辞拿出来糊弄人,索性咬牙闭眼道出实情,“是何二少爷看上你家姑娘,想让她过门做妾!这才让他的小厮高价许给我赏钱让走上这趟。” “你说什么!!!”徐秋月如遭雷击,眼前一黑,还好杨榕一直关注她及时扶住,这才没有摔倒。 “滚!你给我滚出我家!再也不准出现在我家半步!”从来与人为善,温柔和顺的徐秋月平生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直气的脸色通红,咳嗽不止。 第41章 徐秋月大声的叫道,“白糖!” “嗷呜!” 嗖的一下一匹浑身雪白的狼从一屋内奔出,突然出现在许媒婆的面前,微微伏低身子,呲着一口寒气森森的白牙,眼神凶狠的死死盯住许媒婆,仿佛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冲上去将她扑倒撕碎。 “啊!!!”许媒婆吓的尖叫起来,肥胖的身体跌倒在院子里,浑身抖如筛糠。 这是狼啊!!!是狼啊!!随时有可能咬穿她喉咙,将她弄死的狼!!! “救···救···命···”她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连贯了,许媒婆怕的要死,先知道就不为这十两银子跑来冒险了。 “记住这个人的气味,下次她要是再敢上门直接咬她!”徐秋月真的气的狠了,她从没见过这样无耻的媒婆,竟想诓骗好人家的姑娘与人做妾。 要不是榕儿机智发现了猫腻及时阻止,万一被这媒婆得手,那后果不堪设想。 徐秋月红了眼眶,泪水一滴滴不争气的滚落出来,如果她今日受人蒙蔽将庚帖交了出去,她那么好的榕儿就要给别人做妾了!!!榕儿是举人的女儿,竟然差点被人骗去做妾!!! 一想到这里徐秋月心如刀绞,自己差点害了她,要是榕儿有个不好让她怎么活? 杨榕担心的看着徐秋月,徐秋月的状态很不好,脸色惨白手也紧紧的攥住胸前的衣襟,像透不过气来一样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不由急道,“娘,娘,你别气了!!” 她眼神涣散,还一个劲儿的在嘴里念叨,“滚···让她滚···” “好好好,娘,榕儿这就让她滚。”瞪着在地上瘫坐不动的许媒婆,杨榕爆喝一声,“还不快滚!” 许媒婆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杨家。 看着那只狼没有追出来,想到刚刚自己的窝囊样,越想越气,许媒婆当即在门口叫骂了起来,“一个不要脸的小娼妇,成天里在外边和男子眉来眼去边勾三搭四,还是不是黄花大闺女都不知道,呸,人家何家看上你们家是给你们家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家境,就你家这样的难不成还想嫁过去做正头娘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当真是什么难听的词都往外说。 徐秋月在院子里听到后,一口气卡在胸口就上不来了,两眼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娘!!!”杨榕大惊失色,抱住徐秋月软倒下来的身子,恶狠狠的对白糖说,“把外面那个满嘴喷粪的老虔婆给我弄走,别咬死了就行!” 站在门外的许媒婆浑身一僵,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只白狼已经将她扑倒在地,狰狞的狼牙就在她的鼻尖前,她都能感觉到狼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脸上,呼哧呼哧的热气,她这才晓得怕了,一股热流伴随着尿骚味出现在两腿之间,白糖抽抽鼻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嫌弃的从她身上下来。 许媒婆尖叫一声,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怕的,立刻爬起来,犹如被恶鬼追逐,满身狼狈的跑到停在村口的驴车上离开了溪山村,等回到镇上在家中缓了好久才一拍大腿,心中愤恨不已,她许媒婆还没有这么丢脸过,想到回来的路上那些人讥笑的眼神,她就气得发抖。 一双小眼睛里闪动着狠厉的凶光,哼,不是精贵么,不想做妾吗?我就让你做妾都没人要! 何万心情颇好的哼着小曲慢慢的往松林书院走,书言已经找媒婆去杨家了,说这美娇娘过两天就能送到家里来。 想一想他就乐呵。 “妹夫。”何万心情好自然兴致高,他一把揽住陆羽的肩,“走,我们去醉仙楼吃饭去。” 陆羽的心情不算好,他知道杨家的人过不了多久可能就要去府城,那么纳杨榕入门的计划就要想办法加快速度,他心思浮动自然没有注意到何万的动作,被他勾住肩膀往前带了好几步,不悦的将他的手拿下来,下意识的训道,“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何万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我不拉你了,走走走,吃饭去。” 两人上了醉仙楼的二楼雅间,何万熟练的点好菜以后,就挥手让店小二退下去了,他今日没带书言,让他去盯着纳美之事。 给自己和陆羽倒上一杯清酒,小酌一口,转着眼珠,不怀好意的看向陆羽,美滋滋的开口道,“妹夫,你是不知道,我前几日在镇上遇到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当真是让我茶不思饭不想,就想将人纳进门来好好疼爱。” “哦?”陆羽端着酒杯,不是很感兴趣的问道,“能让你这么惦念可是不易,书言今日没随你来,是让他给你打听去了吧。” 何万扺掌大笑,不伦不类的赞道,“知我者,妹夫也。” 斜晲了他一眼,陆羽抿了一口酒水,兴意阑珊的问道,“是哪家姑娘?” 眸光闪烁不定,何万暗道等的就是你这一句! “说来也巧。”他毫无心机的哈哈大笑,摇头晃脑卖了个关子。 举起酒杯陆羽敬了杯酒,自顾自的慢饮起来,“愿闻其详。” “也是我们有缘,此事还要感谢妹夫。” “谢我?” 不明所以的皱着眉,陆羽虽没想通其中关窍,但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可不!”何万得意的说道,“要不是你退亲我还没有机会将杨榕这样的美人收入房中。” “你说什么?!”陆羽脸色巨变,杯子里的酒水撒了满手,他方才大惊之下,差点没有拿住酒杯。 看他这般表现,何万脸色冷了下来,自己的妹妹再不好也是嫡亲的妹妹,哪里能容忍她的未婚夫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想出对别的女子这般在意的样子,他收起逗弄的心思,沉声开口,“怎么?妹夫你还对杨姑娘念念不忘?” 何万到底是富贵窝里长大的,平日里嘻嘻哈哈不计较那是他乐意,这会儿冷着脸沉声问话,也颇有几分气势,陆羽被他的气势一压,眼里不免惊讶,倒是没想到何万这草包还有这么一面。 第42章 “倒也不是。”陆羽晒笑起来,垂着头重新倒了杯酒水,“不过有些惊讶罢了。” 雅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固,恰好此时店小二敲门的声音传来,“何二爷,小的给你上菜了。” “进来吧。” 等菜陆陆续续的端上来,何万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给陆羽夹了块鱼,“妹夫,别介意啊,我刚刚口气有些不好,来给你夹块鱼道个歉,我记得你爱吃鱼。” “哪儿的话。”陆羽笑着接话,再次举杯敬酒,此事就算揭过了。 两人在饭桌上推杯换盏热闹的吃完饭,可心里的想法只有自己知道。 “你说什么?!”何万脸上阴云密布,看着来汇报的书言,那目光似要吃人。 “二少爷。”书言听出他声音里的戾气,打了个抖,这位二少爷是个吃喝嫖赌的纨绔没错,但也是个心黑手狠的,每年被他玩死的丫鬟不知道有几个,只是夫人御家慎严,明令禁止下人不许提,这才没有更难听的名声传出来,想到这里,怕何万怪罪,立刻添油加醋的说道,“是啊,那许媒婆被杨家打出门来,还说···还说···” 书言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何万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还说什么?给爷说!”何万声音冷静,可眼里的阴鹫仿佛下一秒就要择人而噬。 “许媒婆说···杨家说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过一个土财主的纨绔儿子,还妄想娶举人老爷的闺女,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何万听完额头上的青筋跳个不停,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的很!!!” “二少爷?”书言哆嗦了一下,抬头瞄了他一眼,就这一眼吓的他汗毛倒竖。 何万阴着脸,嘴角挂起狠厉的笑容,眼神里全是暴戾的神色,“不过一个死了爹的小娘皮,竟然敢这么侮辱爷,呵呵,谁给她的狗胆,真是给脸不要脸,不是清高吗?不是正经人家吗?爷到要看看,没了清白她还怎么清高!敢看不起爷,看爷怎么弄死她!” 书言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找几个泼皮无懒,毁了她。” “···是。” “等等,让人先绑了来,等爷玩够了再送给他们!” 何万想了想,折磨人还是自己上比较解气,看书言唯唯诺诺的应下后又附耳悄声吩咐了几句,看他连连点头表示一定办妥。 这头陆羽中午听闻何万的打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没想到两人打的是一个主意,两人一个为财,一个为色,目的都是杨榕。 陆羽心里不禁暗骂,真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到处勾引男子。 不过···陆羽眼神闪烁,他可不能让人捷足先登,他有杨楠这个底牌在手,倒是更容易近水楼台先得月,想了想,他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杨榕对这些一概不知,拒绝何家的婚事,徐秋月晚上就拉住杨楠的手,让他必须好好读书,出人头地,这些人就是欺负她们家没有可以顶立门户的人,才如此欺辱,杨楠听闻白日里娘和阿姐的遭遇,气得红了眼眶,咬牙应下。 看着杨榕,杨楠眼里含了泪水,他对她说,要去府城读书,要好好的考取功名,让人再也不能这样毫无顾忌的欺上门来! 杨榕瞧见杨楠稚嫩坚定的脸庞,泪水也渐渐的打湿了眼眶。 杨楠回到书房里发了狠的读书,心里更是气自己和陆羽那样亲近。 他一直都知道陆羽和何万走的近,经常看到何万来接陆羽出去吃喝玩耍。 既然两人感情这么好,他还能不知道何万的想法? 反正杨楠是不信的。 杨楠又想到就是因为陆羽,阿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欺辱,心里对他生出了难以言说的隔阂。 谁也没想到,徐秋月第二天身子骨就有些不爽利,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起不来身,杨榕一摸发觉有点低烧,竟是生生气病了。 杨榕自责道,“娘,都是榕儿不好,若是不是为了榕儿的亲事,您也不会被那个老虔婆气成这样。” “娘的好榕儿,这怎么能怪你?”徐秋月心疼的看着她,“是娘的身子骨不争气,被那种人气病了。” “娘,我带您去回春堂看看大夫吧,您的身子一直弱,可不能熬着。” “哎,好。” 徐秋月未免姐弟两担心答应下来,后面几日杨榕就一直在家中照顾她,闲暇时看一看从书摊上淘换回来的八本书。 而书院里的陆羽也发现杨楠对自己的疏远,他心中更是恼怒不已。 陆羽死死的盯住杨楠转身离开的背影,眼中阴毒的光一闪而过。 “山子,要出门呀?”赵氏看着杵着拐杖的陈山似乎准备出门去。 “哎,是的,赵师娘。”陈山清朗一笑,“正要和你说呢,想出去走走活动活动。” “你这腿才刚好一些,可要注意,别走太远啊。” “好的,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 离陈山去回春堂复诊已经过去好几日了,他在洪兴家被照顾的很好,所以整体恢复的很不错,回春堂的老大夫也说再过十几日他的腿骨就能完全长好,到时候只要不多用腿,注意休息就不会再有大碍了。 陈山杵着拐杖一个人慢慢的往大溪山的外围走,他走走停停速度并不快,好像真的只是再随意的散步。 “陈老大。”忽然从树后走出来一个身高八尺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就见他满脸激动的道,“太好了,你没死。” “磊子。”陈山点点头,见到来人放下心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激动,“骆春和骆秋呢?” “他们在镇上找落脚的地方,让我先来见见老大。”磊子上前锤了陈山的胸口一下,被叫做磊子的大汉,全名郑磊,陈山在他饿的奄奄一息的时候救下来的,对他很是忠心。 骆春和骆秋是一对双胞胎兄弟,自出生时两人脸上就各有一块丑陋的红色胎记,家中父母将他们养到十三岁时终于受不住村里人的指指点点,把两个半大少年赶出了家,从此他们相依为命到处流浪,靠乞讨为生,后来在南州府附近的一座破庙里落了脚,有一次骆春在和人抢地盘的时候被人打伤,骆秋为了给他治病,当起了小偷,第一次行窃就撞在陈山手里,不过陈山没有为难他,反而出钱救了骆春,等骆春好了以后,两人寻到陈山,自愿随他山了山寨。 第43章 大溪山的附近,自从村人在山中出事以后已经很少有人会出现在这边,溪山村的猎户不多,就只有洪兴和杨榕两人,所以大溪山的周围很静,陈山依旧穿洪兴的旧衣裳,不是很合身,他的体格不如洪兴健壮,衣服穿在身上有些大,赵氏好几次想要买了布料给他裁新衣,陈山总也不肯,他自觉已麻烦二人良多,怎么好在让他们破费,他身无文分又重伤在身,做不得活儿赚不来银钱,他们毫不在意不说,反而对他照顾有加,有好的吃食都让给他先吃,陈山已经好多年没感受到这样真诚待他的人了。 “你们来可是有惊动二当家?”陈山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自己一手建起来的山寨,“现在山寨里的兄弟可还好?” “老大,山寨里面现在是三当家在管事。”郑磊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都没瞧出来,总是笑眯眯的三当家才是个狠人,二当家现在被他弹压的在山寨里几乎没有了话语权。” “怪不得。”陈山皱眉,他就说有些事情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别看二当家总是和他吵闹,实际上最重意气,不可能为些许小事就动了杀心,他本也不是这样的性子,稍稍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不由得更担心起来,”那其他兄弟可还好?有没有被他为难?” 郑磊抓了抓脑袋,“当时兄弟们听到老大身死的消息本就不信,又接连让三当家捉住小辫子,被他责骂,有些兄弟一气之下就离开了山寨,如今能联系上的已是不多了,而留在山上的多是三当家的人。” 陈山惊讶的问道,“齐峰就这么让人爬到他头上去?” 郑磊想了想他的表现,回道,“还真是,我下山之前二当家就一直不怎么出现,似乎挺怕三当家,好像是上月两人晚上在大厅谈完话以后就变成这样了。”郑磊又憨厚的笑起来,“其实若不是接到老大的口信,我还有春子和秋子也准备离开山寨了。” 郑磊叹气,“没有老大在的山寨,不是我们的家,山寨里现在被三当家弄的乌烟瘴气,二当家龟缩不出,真真的是没意思,我们下山前好像还听到说想要开始做打劫的行当了。” 陈山沉默不语,良久才道,“倒是我识人不清引了一只笑面虎入山寨,闹得现在人心涣散,若罗印文真起了这样的心思,那些人离开反而好,只要做起打家劫舍的行当,就真的回不去了,人的欲望本就是一个无底深渊,当尝到不劳而获的滋味,想在收手便绝无可能。” “老大,你说的这些我可不懂。”郑磊嘿嘿的笑起来,八尺大汉笑的傻兮兮的,“我就记着跟你混就行了。” “你呀,什么时候才肯动动脑子。”陈山又好气又好笑,这憨憨傻傻的样子,哪里对得起他的彪悍形象,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我给你们传信之事,确定无人察觉吗?” “当然,老大你不信我,还不行骆秋这个奸猾小子吗?” 陈山一想也是,骆秋一向心细如发,想必能将事情圆过去。 “老大日后有何打算?” “待我痊愈再说吧。”陈山皱眉,他目前也没有太多想法,只得道,“磊子先回去吧,等你们安定下来,再来接我。” 两人谈话到此结束,郑磊抱拳转身离开了,陈山看他离去的背影变作黑点,站在林边吹着风,山风带上清凉吹过他的耳边,让他想起自己一手建立的山寨,那儿的风和这里的有些像,不过那儿的更暖一些更润一些。 陈山苦笑,他舍不得。 舍不得自己的心血被人毁于一旦,舍不得曾经热闹温馨的地方即将踏入一条不归路。 罗印文···陶名轩···你们的背后又是谁呢? 陈山垂下的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毕现,用力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再无波澜。 他总会亲自去查个清楚明白! 陈山杵着拐杖,慢慢的向洪兴家走去,再不回去赵师娘该担心了。 “陈山?”杨榕有些惊讶的看着前面缓缓移动的身影。 白糖看见他就兴奋的跑了过去。 因为照顾徐秋月杨榕很久没有出来走动了,这次也是耐不住白糖撒泼打滚又看徐秋月身子好上许多,才带了白糖进山,哪晓得这么巧就遇上陈山。 “杨姑娘。”陈山吃力的应付着在身边欢快蹦跶的白糖,抬起头来朝杨榕露出清朗的笑容,“听闻徐婶病了,如今身体可康复?实是我不方便上门探望,还望姑娘见谅。” “娘差不多大好了,我这才有心思带白糖上山玩,顺便抓些野物给她补补身子。”杨榕一如往常的打扮,一身利落的简单衣饰,黑发在头上束起,插着一支木钗,身后背着弓箭,手里提了两只野鸡。 她走到陈山不远处站定,把他从上到下的打量一番,瞧他恢复的不错,满意的点头,将手里的一只野鸡塞到陈山手里,“呐,给你加餐。” “···”陈山无语的看着手中突然多出来的一只野鸡,实在不知道作何反应。 杨榕自己都没发觉,在山洞那段日子让她习惯去照顾陈山,所以一见到陈山总会下意识的护着他,照顾他,这已经养成条件反射。 陈山等于病患等于需要照顾的对象,这个念头深深的扎根在杨榕的心里,只要一见到他就会被激活。 “怎么走到这儿来了?”杨榕与陈山并行,这里几乎没有人烟,他们一起走走也不怕村里人传出不好的闲话。 “洪师傅和赵师娘太照顾我了,几乎什么事都不让我沾手,我闲的快长毛了,便出来走走活动一下。”陈山对洪兴夫妇的称呼一直是随杨榕喊的。 “我师父师娘照顾你还照顾错了咯?”杨榕斜他一眼,眼里全是鄙视,“让你享受一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你还受不住了。” “哈哈,确实受不住,我大概天生劳碌命,就是闲不下来。”陈山左手杵着拐杖,右手提着一只野鸡,还要抱拳讨饶,很是有些手忙脚乱。 “噗。”杨榕瞧他滑稽的样子不厚道的笑了。 她发现陈山总是很容易将她逗笑,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明明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情,在他做来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喜感,让她不自觉的笑起来。 第44章 两人随意的闲聊几句,白糖围着他们蹦跳嬉闹,在无人的小路显得悠闲又畅快,等快能见到人烟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的分开,各自家去。 一连好几日杨榕都没有出现在镇上,何万找的泼皮无赖无从下手不由得有些急了,对方开了大价钱,只要能绑来这个姑娘,他就给他们几人五十两银子,等他玩腻了,人也送他们,回头把她卖到远远的勾栏院去又是一笔银子,财帛动人心,他们眼见着有大笔银子在眼前晃,可就是拿不着,心里是抓心挠肺的难受。 贼眉鼠眼的六子搓着下巴,很是好奇的问道,“你说谁这么大手笔要绑一个姑娘家。” 虽然是他接的生意,但是那人始终不露面,只吩咐事情,给他十两银子做定金,剩下的四十两事成之后在给。 “管他是谁,只要给钱就是大爷,做正经事情要紧,其他少瞎猜。”刀疤是这一带的老大,莫约三十岁,生的凶神恶煞,因为胸口有道年轻时和人打架留下的长疤,得了这么一个诨名,他觉得挺好,便让人这么叫他,渐渐的原本的名字反倒无人知晓。 “刀疤哥说的有理,瞎打听没啥好处,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人拐了来,听说这姑娘水灵的很,是难得的小美人。”黄牙咧开嘴一笑,一口不齐整的大黄牙让人瞧的恶心,他这人就两大爱好,喝酒和睡女子,所以听闻这笔买卖有美貌姑娘可以睡,他是几人之中最积极的一个。 “等老五回来再说。” 老五长得相貌堂堂,经常扮做年轻落魄的秀才公,拐骗一些小家碧玉,美貌村姑随他私奔然后将人往红院里卖,这缺德事情做的多了,他便不敢在一个地方呆太久,生怕东窗事发被衙役抓了去问斩。 这次之所以让老五去,就是因为他是外来的生面孔,而且干完这一票他就准备离开,到时候就算出事情,老五也早就跑了牵扯不到几人。 “刀疤哥。”老五带着微汗的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面容清隽,一袭儒生的长衫,黑发用方巾束起,此时撩起一边的袍角拾级而上,自有一股书生的风流意气。 刀疤暗忖怪不得能骗得了那么多小姑娘,人家确实有这个资本。 刀疤立即热情的迎了上去,拉住他的手把人带进屋子里,亲自给他倒了碗茶水,“老五辛苦了,来来来快进来坐着歇口气。” 几人商量是事情的地方,是在镇外不远处一座被废弃的山间小庙里,小庙建在山间深处,多年无人问津,林中枝繁叶茂,完美的将破败的小庙掩盖,倒是方便了几人。 “刀疤哥客气。”抬袖擦擦脸上的汗水,老五喝了口茶,对着几人道,“打听到了,雇主要我们绑的那家姑娘住在溪山村,家里就一个寡母一个幼弟,之所以这几日没有出现在镇上是因为她娘病了,她在家中照顾。” 他猥琐的嘿嘿一笑,瞬间破坏了之前文雅的气质,“我运气好,远远的瞧见了那姑娘一眼,确实是个模样极好的美人,啧啧,你们是没瞧见她那身段。”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姑娘的曲线,顿时馋的黄牙口水直流,又接着道,“那脸蛋也是少有的精致漂亮,真要是雇主玩腻了,卖到勾栏院去定能卖上个好价钱。” “那还等什么!我们晚上就将人掳了来。”黄牙心动不已,“早知道她家这样的情况,何必要等到人来镇上以后在动手,直接去她家里掳人更快,咱么哥几个难道还对付不了这一家子孤儿寡母?” “此事不妥。”老五出言阻止道,黄牙立时便有些不高兴,“为何不妥?你阻止我们哥几个,难道是想甩开我们吃独食?” 刀疤心里也不免这么想,便没有开口阻止,反倒一副稳坐钓鱼台静观其变的样子,由得两人去争辩。 “黄哥哪里的话。”老五到底是新人入伙,听他口气不善,立刻放低了姿态解释道,“是这人家养了一头白狼,我们想悄无声息的情况下掳人不太现实。” “不过一头畜生,宰了就是。”黄牙不屑的一抖腿,鄙视老五的胆小。 老五丝毫不动气,眼底擒着不坏好意思的笑容,赞道,“黄哥果然威武勇猛,那我们晚上行动时,这头狼就看黄哥的了。” 黄牙刚准备应下,不过就是一头畜生,是狼又怎么样,被圈养在家里的狼,失了野性,估计就和看家护院的狗儿差不多了。 “好了,老五别打趣你黄哥,他哪有什么本事。”刀疤适时地出言阻止,黄牙的脑子根本玩不过老五。 老五撇撇嘴,没在说什么,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止不住的想,还好只是临时搭伙,不然就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早晚要玩完。 “此事我们在商议商议。”刀疤最后下了定论。 “···榕丫头。”刘婶忽然叫住了在河边洗衣归来的杨榕。 杨榕颇为有点疑惑的看向神色慌张的刘婶,问道,“刘婶找有事儿?” “最近有几个生面孔总是打听你们家的事情,你···”刘婶似乎不太习惯说这些,垂着头快速从杨榕身边走过时嘴唇蠕动,几不可闻的说了句,“要小心。” 杨榕眨眨眼,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的神色柔和下来,刘婶话里的担心,她听出来了。 “你们瞧,就是那个姑娘。”老五眼神炽热的盯着杨榕窈窕的身影。 “模样真好!!!”黄牙吸溜了一下口水。 “你们说用鲜肉喂狼的法子到底行不行,雇主那边在催了,要是还交不上人,他就要另找他人了。”六子想到今早接到的传信,神色焦急。 刀疤阴狠的说道,“急什么,这生意跑不了,我刀疤接下的活儿,看镇上还有那个不怕死的敢接。” “刀疤哥威武霸气!!!”老五适时送上一记马屁。 “别贫了,晚上先拿放了蒙汗药的鲜肉试试看,只要进了院子,把迷烟往屋里一吹,偷一个姑娘不要太容易。”刀疤舔舔唇,这事儿确实拖的够久了,最近是一定要把人弄到手交出去。 第45章 夜里正是万籁俱静的子时,杨家院外忽然出现几条人影,偷偷摸摸的贴着墙根儿走,今夜无风无月,独星河天悬,星光不如月光明亮,到似帮助几人一般,看不见他们的身形相貌,只能看见一团团模糊的黑影。 天上一阵云飘过便连这一星点的星光都暗淡了下来。 轻微的吧嗒声在院子里响起,白糖动了动耳朵,睁开闪着莹莹幽光的双眼。 它站起来抖抖身子,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查看,他听到左边院根儿下有几个人的呼吸声,慢慢的踱步过去,悄无声息。 至于那块被丢在院里的鲜肉,它看也没看。 它是一头狼,除了自己捕的猎物,也就吃杨榕喂给它的食物,其他人包括杨楠和徐秋月投喂的东西它都不会碰。 它只认杨榕一人为主。 “你们说那头狼吃了肉没有?” “没听见动静啊?” “那怎么办?” “六子,你身形轻巧,我们推你上去,你看一眼。” 几人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刀疤拍板决定,六子无奈只得答应下来,黄牙和刀疤一起合力一起将六子送上杨家的院墙,院子里乌漆嘛黑的,没有一点光亮,六子眯起眼看了半天,没见着狼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墙下传来低低的问话声。 “六子咋样啊?瞧见了吗?” “没有啊···?”六子不确定的说道,“没见着狼的身影。” “妈呀!!!”六子刚说完,突然惊叫一声,重心不稳的摔了下来。 “谁!!!” 杨榕听到动静,飞快的批衣起身,点亮油灯,冲出房门,动作一气呵成。 徐秋月和杨楠也跟着被吵醒,小院里立时多了三盏油灯。 “走!” 院外的几人知道事情败露不再犹豫,拖着腿软的六子拔腿就跑,杨榕打开门来,就看见几团模糊不清的人影跑远。 徐秋月手里拿着灯披件外衣站在屋子里,问道,“榕儿,怎么了?” “没事儿,娘,看起来像是几个醉汉走错了门,您回屋歇息吧。”杨榕垂下眸,蹙着眉,没有和她说实话,娘的身体才刚刚好些,不能让她在担心。 “真没事儿?”徐秋月不放心的追问一句。 “没事儿,有白糖在能有什么事儿。” “行,那你也早些睡去。” “晓得了。” 杨榕应下,对站在房门口揉眼睛的杨楠也说了一句,“阿弟去睡吧。” “阿姐,也早些睡。”打了个哈欠,杨楠和徐秋月陆续吹熄油灯睡下。 独独杨榕立在院中,神色凝重,方才的是什么人? 难道是下午刘婶说的打听她家的生面孔? 可是好好的打自家主意做什么? 最近她虽然赚了两笔大钱,但是拿的是银票,也没添置东西,按道理来说应该无人知晓才是。 杨榕端着油灯目光看向院子里一块新鲜的猪肉,看起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的行动,定是观察过一段时间才是,知道家里有狼看家护院,便拿鲜肉来引诱,这肉里八成不是毒药就是迷药,她拎起地上的猪肉径直扔到茅坑。 “六子你刚刚叫什么叫!” “这下次打草惊蛇了!” 刀疤几人气喘吁吁的一口气跑出老远,直到在看不见溪山村的时候才停来。 “我不是故意的。”六子哆哆嗦嗦的解释一句,“实在是那狼太吓人了,绿油油的眼睛在墙角下盯着我,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死我,我这不是没心理准备被吓了老大一跳。” “那狼没吃肉。”六子疯狂的摇头,“没有,它前肢搭在墙上,站立起来,一点声响都没有,就那样用双泛莹绿光额狼眼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我大惊之下才叫出声的,要不然我对上它的眼睛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 “看来还是要她落单才行。”刀疤啧了一声,显得很烦躁。 本以为是桩简单的生意,没想到这么复杂,他转头对六子说,“下次再见到那个雇主,记得要求加钱,这女的警觉心太强,要的手比我们现象的更难一些。” “就是就是。”其他几人随即附和道。 六子狞笑一声,“这道不难,等人住到手,我们再去谈条件不迟。” 夜里闹的一场,杨榕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第二天就起晚了,她想到昨晚的人,心里始终存了忧虑,变对独自外出的杨楠尤为放心不下,和徐秋月打声招呼去了洪兴家,恰巧碰见陈山要走。 他的兄弟的雇了辆马车来接他。 杨榕看见准备上车的陈山,楞了一下方笑道,“要走了?” “是啊。”陈山亦是一怔,没想到这么巧,他刚要离开就碰见她来,“兄弟来接我,他们在镇上租了个小跨院,也叨扰洪师傅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他随即解释了一句。 “哈哈,我师父师娘常年两人居住于此,你在他们应会更开心一些。”杨榕看向坐在车辕上的彪形大汉,没多问,这人看着不像兄弟,倒像个护院,她又对陈山道,“等下我也要去镇上,不介意的话捎我一程?” “行。”陈山点头应下。 “麻烦稍等片刻,我进去和师父说两句话。” 陈山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老大,这位姑娘是谁?”郑磊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的救命恩人。” 说完陈山就不再开口,郑磊张张嘴,没想到救了老大的人是一个秀美纤细的姑娘家,不是说晕倒在深山吗? 郑磊满脑子的疑惑,愣是没把这两者联想起来。 “别瞎琢磨,这姑娘瞧着纤弱,实际是个老道的猎人,穿行林间不在话下。” “哦。”郑磊挠挠头,没在多问。 “走吧。” 不多时杨榕从院里走出来,上了马车。 “怎么今日想着去镇上?”陈山有些奇怪,杨榕若是没有事情要办的话,其实并不爱往镇上走。 “有些放心不下阿弟。”杨榕蹙着眉,眼里含了担忧。 陈山闻言直起腰身,神色凝重的望向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第46章 杨榕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简短的说了一遍,听完后陈山沉吟道,“若真如你所说,那确实是需要多加注意一下。” “所以我有些担心阿弟,希望我多想了吧。”杨榕面含忧色,她实在想不出家里因为什么被人盯上,但是她始终记得小心使得万年船,自己警醒一些总不会有错。 “既然如此,那就先送你到松林书院,你接楠儿下学,我们先回落脚的地方等你们,你们中午来我这儿吃个便饭认认门。”陈山看她一眼,笑着说道,“就当是贺我乔迁之喜了。” 杨榕瞧他一副准备常住的样子,奇怪的问道,“你不回南州了?” “暂时不回了。”陈山点头。 “那你在南州的生意不要了?”杨榕一愣,她记得他说过在南州有个营生来着。 “被挤兑的开不下去了。”陈山无奈的苦笑一下,“所以我的兄弟来这边寻我了。” “这···”杨榕呐呐无言,不知道怎么安慰。 “哈哈,杨姑娘不要这幅表情,不过是没了营生,换个地方想办法就是。”陈山轻轻一笑,豁达道,“不过重头再来而已。” 杨榕瞧他一眼,没在多问。 马车哒哒哒的在路上小跑着,比牛车的速度快上许多,杨榕心里存着事儿,没什么说话的心思,只想快一点到书院,见到阿弟,确认他平安。 陈山知她心有忧虑,没打扰她,靠在车壁继续闭目养神。 马车载着几人不一会儿便到了松林书院,杨榕下得车来,让门房的书童进去通报一声,喊杨楠出来,结果杨楠没出来,倒是陆羽出来了,他站在院门口目光扫过杨榕和她身后的马车,她面上似有焦急之色,淡淡的垂下眼眸施礼了一礼说道,“杨姑娘,楠学弟似乎昨夜没睡好,在我屋子里睡下了,我恐你担忧便来和你说一声。” 杨榕皱皱眉,虽然不喜和陆羽扯上关系,但是他这样照顾阿弟,也不好给人没脸,当即回了一礼,“多谢陆秀才对家弟的多番照顾,只我找家弟有事商量,烦请陆秀才带路,我去接他出来。” “既然如此,杨姑娘随我来吧。”陆羽闻言不再多话,转身在前面带路,他自和何三小姐定亲之后,何万便出资给他在书院里包了一个房间,以作午休或者不愿回家时就会歇在此处。 “陈山,你告诉我地址,我一会儿带阿弟一块儿过去。”杨榕想了想转头和他交代一句。 陈山没做答,倒是郑磊接了话,“在南街的青花巷子,靠最南边的一座小跨院就是。” “成,我知道了,倒是离的不远,我一会儿过去,你们先走吧。”杨榕对郑磊福了一礼,转身跟上陆羽。 郑磊瞧着利索走远的姑娘,又看向陈山说道,“老大,我们先回去吧,不然春子和秋子怕是要等急了。” “行,走吧。”陈山看了一眼书院的大门,点头应下。 学院的后院有一排屋舍,环境清幽凉爽,是专供学子们租住所用,后院的房间不多,入住的更少,只有离家颇远的学子才会选择租住在这里,是以平日里很是冷清。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便来到陆羽的屋子,他推开门后,杨榕站在门口道,“麻烦陆秀才将我阿弟唤醒,我在这儿等。” 这里环境幽静,鲜有人至,若是被人知道她独自贸然进了一男子的屋子,可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行。”陆羽也没多说,转身进了房间,只是杨榕没有看到他嘴边若有似无的诡异笑容。 屋子里过了许久都没有动静传来,杨榕顿时有些急了,扬声喊道,”陆秀才。” 里面一片寂静,屋里没有人回应,杨榕在门口张望,里屋被一张蓝色的布帘子遮挡,挡住了里面的卧房,她不由得又喊了一声,“陆秀才。” 杨榕察觉到事情似有不对,她看见陆羽的双腿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挪动一下,想了想,她小心翼翼的迈步进了屋里。 一进到屋子里,杨榕眉头就皱了起来,这屋子里不知道燃着什么香,很是浓郁,让她呼吸都有点不顺畅的感觉。 杨榕紧走几步,只想快点将杨楠接走,她打帘而入,却发现陆羽好整以暇的立在床榻边,而床榻的帷幔并未放下,床榻上空无一人。 “陆羽,怎么回事?!”杨榕黛眉紧蹙,开口质问道,“我阿弟在哪里?” 陆羽冷冷一笑,“我怎么知道,他本也不在我这里。” 发觉受骗,杨榕不欲与他废话废话,冷着脸抬脚就走,陆羽却在这时候冲上来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拦下。 “你要做什么?”杨榕一惊,一开口都没听出来是自己的声音,她的声音不似往日的清脆,竟然又娇又媚,顿时暗叫不好,她想挥手甩开陆羽,却发觉自己的身体绵软无力,竟一丝力气也无。 “我要做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陆羽脸色狰狞的把她拖到床榻上,直接欺身而上,将人死死地禁锢在他身下。 杨榕心中羞愤欲死,明白自己着了道,看见陆羽眼底不加掩饰的兽欲,心里泛上无边的冷意,她死死的咬住嘴唇,明眸里似要喷出火来。 她满是绝望,难道今日要被人了? 那还不如咬舌自尽来的清白! 她的脑中忽然浮现出徐秋月和杨楠的脸庞。 不···她不能死,她死了娘和阿弟怎么办? 陆羽瞧着她眼中清明和混沌交替,觉得有趣,反倒不急了,就这样禁锢着她,在杨榕耳边轻轻说,“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几时,这房里我燃了最烈的香,你在房里呆得越久吸的越多,一会儿我就等着你自己求我!” “你无耻!” 杨榕嗓子哑的不像话,死死的攥紧拳头,指甲刺入手掌的疼痛,让她勉强保有一丝清明,她的眼角泛红,这幅娇媚的模样,激的陆羽恨不得立刻将人就地正法,只是他忍住了,他要看她卸下那沉静从容的姿态,他要看她哭着求着要他上她! 第47章 杨榕现在很不好,她觉得浑身燥热,头疼欲裂,更有一种说不清楚的麻痒感一阵一阵的从骨头缝里往外钻,她眼里含了水光,波光潋滟一片春色。 重重的咬了一下舌尖,剧大的疼痛,让杨榕心神有片刻的清醒,她勉强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身上的陆羽,跌跌撞撞的跑到桌边。 陆羽呼吸一滞,他明显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变化,房里的香虽主要针对的是女子,对男子的影响要少很多但并不是毫无影响,不过暂时还能忍耐,他饶有兴致的欣赏杨榕挣扎,就像猫戏老鼠一样,要等欣赏够了,玩够了,才会吞吃入腹。 陆羽觉得自己是稳操胜券。 他在心里不无得意的想到,看来老天都站在我这边,不禁越发的飘飘然起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还在想怎么诓骗她,没想到现成的机会就这样送上门来。 杨榕啊杨榕,看来你命中注定是我陆羽的人! 杨榕眼前一片模糊,热汗从额头滚落,她心里难过又着急,她没想到陆羽存了这样龌龊的心思,竟然要毁她清白。 她若真被毁了清白,要么削发去做姑子,要么进陆家的门,要么自我了断。 杨榕心里大恨,家中的日子才好起来,她还有想去实现的心愿,她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看见向自己一步步逼近的身影,杨榕艰难的喘息着。 要逃出去,这是她心里唯一的想法。 杨榕摸索着抓起桌上的茶壶,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向面前的人影砸去,砸完以后转身就跑,她跌跌撞撞的跨出昏暗的屋子,屋外的清新空气吸入鼻腔,稍稍驱散了身体的燥热。 杨榕死死的咬住嘴唇,口里全是血腥味。 “杨姑娘。” “阿姐!” 杨榕听见两声呼唤,艰难的睁着眼,感到自己被人搂入宽厚的怀抱,闻到陈山身上的皂角香气,她维持着一点点意识,声音嘶哑努力的说道,“带我离开,快···” 陈山看见怀里的人面色,眼角含春,暗叫不好,他立刻将人打横抱起,不顾腿伤飞快的向门外冲去。 杨楠急的不行,迈开小腿奋力跟在他们身后奔跑。 他今日随一位学兄出去,刚刚回书院的路上被马车里的陈山叫住,二话不说让坐在车辕的一位凶悍大叔把他抱进车里,驾着马车飞快的往松林书院赶。 杨楠眼里含泪的看着在陈山怀里挣扎的杨榕,心里的自责几乎将他击垮,他死死的咬住牙,倔强的不肯让泪落下。 杨榕对之后的事情记忆很模糊,她像缺水的鱼在岸上艰难的呼吸,嘴里溢出破碎的,她模模糊糊的记得,被陈山抱进一间屋子,她记得自己赶走了阿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然后呢?然后她抓着陈山的手,整个人贴在他身上难耐的扭动,发了狠似的啃咬,撕扯他的衣衫,哭着求他。 陈山一直在拒绝,他说了什么她都不晓得,最后听到他一声叹息,后面的感觉沉沉浮浮,杨榕觉得自己是一叶小舟,在波涛汹涌的海面摇动,忽高忽低,最后实在是太疲累,不何时昏睡了过去。 等杨榕再次醒来身上盖着薄被,屋内一片安静,夕阳的余晖洒了进来,她呆呆的盯着房顶,不知再想些什么。 浑身的酸痛无不是在提醒她,下午的疯狂,她心里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块。 杨榕脸色惨白的紧紧攥住手里的被子,然后缓的起身,不去看身上红红紫紫的痕迹,慢慢的将床头叠好的衣衫穿上。 开门的声音把坐在床边的杨榕从自己的世界里唤醒,她面无表情的看一眼推门而入的陈山,复又垂下头去。 陈山抿抿唇,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件事情虽是意外,但到底吃亏的是女子,他走到杨蓉身边,声音带着安抚,轻声说道,“杨姑娘,你嫁我可好?” 杨蓉闻言眼神动了动,没有焦距的明眸,看的陈山心中泛起些许针刺般的疼。 就看她嘴唇开合几次,才声音嘶哑的说道,“不必···是我自己不小心找了道,怎好赖你强娶,我···”她哽咽难言,泪水忽的滚落下来。 自己方才那般放浪的表现,一定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姑娘,杨榕害怕在陈山眼里瞧见轻视鄙薄的神色,所以一直低着头,不敢抬眼看他。 “···”陈山看着仿佛蒙上一层阴影孤寂坐在床边的杨榕,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没有被拒绝的难堪,只有担忧和心疼,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里。 陈山想了想,用清淡语气说道,“杨姑娘,你这般可不行。” 杨榕似有触动,抬眼望来,眼里全是寂寥。 “你把在下吃干抹净了,就不想负责任吗?”陈山声音里的幽怨控诉,听得杨榕头皮发麻,还没缓过神来,就听他又委屈的说道,“人家背上还有你的抓痕,你却翻脸不认账吗?” 杨榕表情呆滞,脑子里一片浆糊,用了许久才听明白陈山说了什么,瞬间羞红了脸。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皮···竟然···竟然! “哎···在下真可怜,失了清白之身,以后可怎么办呀~~~” “陈山!你闭嘴!” 杨榕忍无可忍的低声娇斥,恼怒的瞪着眼,就这样直直对上了陈山那双明静又深邃的眼,里面浮现点点的揶揄。 心里涌上委屈,杨榕以为他在嘲笑她的孟浪,脸色猛地一白,轻声的呢喃道,“你果然看不起我吧···” “不是的,杨姑娘。”陈山闻言不由急道,不顾她的剧烈挣扎,将人拉进怀里,一下一下的安抚,“我是真心求娶于你,你不要多想。” 待杨榕平静下来以后,陈山神色真诚的望进她的眼,不容她回避的说道,“杨姑娘,我是真心想聘你为妻,你信我可好?你不要急着拒绝,我不是要逼你,只是这意外既然发生了,我们就不能逃避,你看着我的眼睛,然后问问你的心,是不是愿意嫁我,只要你点头,我定三媒六聘娶你过门,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第48章 杨榕听完愣愣的看着陈山,他的眼里有窗外落进屋里的夕阳,闪着细碎的光芒,温暖又柔和,她看见他眼底的坚持和认真,看见他真诚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她,没有轻慢,没有勉强,似乎被蛊惑一般。 “好,我嫁。” 杨榕闭上眼,这是最好的结果,他愿意以妻之礼待她。 而她愿意嫁他。 陈山松了一口气,缓缓笑起来,“既然如此,杨姑娘快些去外间吧,楠儿在那儿坐立不安,很是担心你,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家,过得两日我请媒婆上门提亲,你看可好?” 杨榕看他脸上挂着的清朗笑意,垂下眼,轻声说道,“···随你。” 没让陈山发觉她微微勾起的唇角。 “阿姐!”杨楠看见走来的杨榕,拔腿冲了过去,隐隐带了些哭腔,“你没事吧。” “没事,阿弟,不要担心,我们归家吧。”杨榕看向幼弟,微微一叹,不过半天时间,竟然发生这许多事情。 “春子,秋子快来看这是我们的嫂嫂!”郑磊高兴的声音响起。 “嫂子好!”骆春和骆秋立刻上前来见礼,他们的头深深的低着,害怕他们脸上难看的胎记吓到杨家姐弟。 陈山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么一出,顿时一抹不自在的红晕爬上脸颊,张口骂道,“你们瞎说什么!!!” 杨榕漫上羞色的脸,因这一句立刻惨白,她抿抿唇满心凄楚,他不愿承认她,所以刚刚的话果然是骗她的吗? 他们无媒苟合···他怎会甘心娶她··· 陈山没有发现杨榕的异样,似是怕杨榕生气小心翼翼的瞄了她一眼,对三人斥道,“还没下聘呢,莫要乱说,坏杨姑娘名声!” “哎?可是···唔唔唔!!!” 郑磊疑惑的抓抓头,还准备再说,被骆春骆秋捂住嘴拖了下去,两人同时瞪他眼,眼里只有一个意思,没有眼力见的莽汉,没看见老大和人家姑娘家害羞了吗?!你还瞎比比啥!! “老大,门外已经雇好了马车,你送嫂···不,你送杨姑娘他们先回家吧!” 骆春的外声从厅音远远传来。 三人利索的消失在客厅里。 杨楠左看看右瞧瞧,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系列的变故。 不过是一下午没见,怎么陈山就要来家里提亲了? 怎么阿姐就要嫁了? 他的小脑袋里完全想不明白,不懂就问一直是杨楠的好品格,他拉拉杨榕的衣裙,傻不愣登的问道,“阿姐,你要和陈山哥哥成婚了吗?” “咳咳咳咳···” 陈山好不容易压下的红晕再次浮上来,他无奈的看一眼自己未来的小舅子,不知所措的望着杨榕,不晓得该怎么解释。 杨榕听的这句,又瞧见陈山脸红的模样,不知为何漂浮不定的心蓦然安定下来,牵起杨楠的手,往门口走,“是啊,阿姐会和陈山哥哥成婚。” 杨楠脚步一顿,抬头看她,“那···阿姐···” “嗯?” 杨楠小心翼翼的问道,“阿姐会幸福吗?” 杨榕一怔,笑着回道,“···会吧。” 杨楠笑眯了眼,他没有听出杨榕话里的不确定,而陈山不动声色的握了握拳。 “阿姐会幸福的话,楠儿就不反对。”杨楠干净的大眼睛清澈见底。 陈山把杨楠抱上马车,回身扶杨榕上去,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杨榕满身疲累,靠着车壁打起了瞌睡,陈山一直注意着她,想了想他移到她身边,在她疑惑的睁开眼看来时,将杨榕的头放在自己肩上,说道,“你安心休息,到了我叫你。” 杨榕没有拒绝,她此时真的异常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里,这一天大起大落,还被陆羽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害的失了清白,想到他恶心的嘴脸,她胃里一阵翻腾。 杨榕眼底涌上冰冷刻骨的恨意,冷冷的问道,“阿弟,陆羽那厮怎么样了。” “阿姐,陆羽被发现衣衫不整的倒在屋里,马伯伯对外宣称他行事不端,退了他的束脩,将他驱离书院。” 杨楠紧紧攥住小手,垂下的眸子里暗流涌动,想到那时候看见的景象还是觉得心悸不已,他不是真的无知孩童,阿姐当时的表现还有屋里倒在地上的陆羽,不难猜想陆羽假借自己的名义诓骗阿姐要做些什么,他现在很庆幸后院的清净,若万一两人那般情形被人撞见,对于阿姐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他们不会想到阿姐是不是让人陷害,被人逼迫,那些旁观者只会对着阿姐指指点点,说她不知廉耻,说她勾引人。 到那时在他心里强大又美丽的阿姐该怎么办? 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会不会委屈的进陆家的门,更甚者会不会直接断送了性命。 杨楠只要一想到这可怕的后果心里就疼的厉害。 阿姐小时候就被爹捧在手心里疼宠,尽管爹对自己也疼爱,但是因为是男孩子,这疼爱里多少掺杂了一些严厉。 可是阿姐不一样,爹从来对阿姐百依百顺,没有打骂过一句,阿姐总是抱住爹的胳膊撒娇,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话,爹从来没有过不耐,总是近乎溺爱的宠着她。 这些他都记得,小时候的自己很是羡慕,羡慕阿姐被爹这么无条件的宠爱。 后来爹去世了,阿姐在爹闭上眼后,哭的撕心裂肺,几近晕厥。 是阿姐咬着牙,用她瘦弱的肩膀撑着这个家,让他快乐的成长。 现在,他已经长大,不能在安逸的躲在阿姐的羽翼下。 他想成长,他要成长,长出翅膀,比阿姐的羽翼还要大还要宽广,然后把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护下! “呵···”杨榕冷笑一声,“驱离书院怎够,他既然想我身败名裂,我岂能不回敬一番,方能让他体验体验这种绝望无助。” “阿姐。”杨楠担忧的看向她,然后轻轻的说了一句,“楠儿会帮你的。” 杨榕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张了张嘴,“阿弟···” 她似乎一下子就看到杨楠长大了,眼里多了一些深沉的东西,杨榕形容不出那是什么,她有点难过又有点欣慰,她知道,从此刻起杨楠再也不是那个笑嘻嘻跟在她身后的天真孩童,他慢慢踏出了脚步,从她的保护下走出来,准备张开自己稚嫩的翅膀迎风翱翔。 第49章 马车一路向溪山村驶去,车厢里姐弟两的对话陈山一直听着,他安分的充当起杨榕的人肉靠垫,渐渐的杨榕在他肩上沉沉睡去。 陈山和杨楠对视一眼,安静下来,两人各自想着心事。 陈山闭上眼,他本不欲乘人之危,在书院里刚见到杨榕的时候,她踉踉跄跄的走在路上,满头的汗水,鸦青色的黑发黏在脸上,嘴唇染着淡淡的血迹,狼狈又艰难的走着,似乎用尽全身的力量在一步步的走着,她的瞳孔里没有焦距,一片茫然混沌,她的衣衫似被人拉扯过,领口歪歪扭扭,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 他那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来不及多想就把人搂进了怀里,她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艰难的说出带她走的话,再次陷入混沌,她在他怀里开始不安分的扭动,怕别人看出异样,只好下手轻轻的打晕她。 他快速的把人塞进车里,没让人看见她的脸,就是怕影响杨榕的名声,陈山一直记得,她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如果不是昨晚遇到的意外乱了她的心神,心忧自己的弟弟。 杨榕怕是连这马车都不会搭乘,陈山不由得苦笑。 那样他们以后应该就真的再无瓜葛了。 他们会从此分道扬镳,最后成为彼此生命中无足轻重的过客。 然而世事难料,谁也没料到她会被人下药,而他又刚好在离去的路上看到了杨楠。 于是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陈山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们之间的缘分。 把杨榕送进客房后,陈山便转身离去,准备给她请个大夫,或者干脆睡到药效过去,可是好巧不巧,她醒了过来,拉住他的手怎么也不肯放,红着眼把她的弟弟赶出房间。 然后呢,陈山修长的手指从唇上划过,那里有一个细小的伤口,是杨榕咬的。 他记得是她流着泪,紧紧的攥住他胸前的衣襟,将自己的唇送上,那奉献的姿态看楞了他,一时忘记拒绝。 杨榕似乎得到了鼓励,更加放肆起来,撕扯着陈山的衣服,吻咬着他的薄唇,唇上的疼一下子唤醒了他。 陈山惊慌之下赶忙止住杨榕的动作,将人拉开。 他侧过脸不敢多看,就怕自己把持不住,她的衣服早在拉扯中乱的不像样子,衣领下她白皙的肌肤像珍珠一样完美无瑕,衬的红色的肚兜愈发鲜艳起来。 杨榕伸出手像水蛇一样再次缠了上去,似乎不满意陈山无声的拒绝,她眼睛里的春色越发的浓重起来,陈山被她撩拨的没了办法,正要抬手故技重施将她敲晕,结果不小心被推倒在床榻间,还没来得及推开她,就不经意撞入了她的眼里,她眼中似有魔力,流转之间波光潋滟,妖娆又魅惑,一下子吸住陈山全部的心神。 杨榕压在陈山的身上,如花般的粉唇落下,陈山闭了闭眼,眸中的欲望呼之欲出。 “你会后悔的···”陈山挣扎的说道,而回答他的是杨榕滑入口中的小舌。 这是陈山第一次品尝到她的甘美,尝到之后他欲罢不能,再也不愿意放手。 “娘,我们回来了。” 徐秋月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打开院门,一开门便有些愣住,她看见这个叫陈山的年轻人站在马车边,向榕儿伸出手,而榕儿自然的将手掌放入他的手中,任由他牵着下车。 徐秋月敏感的发现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不一样了。 她拧住眉,神情严肃下来,“榕儿,你过来。” “娘?”杨榕一怔,徐秋月很少有这般严厉的时候。 “进来再说。”徐秋月的目光划过杨榕落在陈山身上,说道,“你也进来。” 陈山不敢反驳,付好车资让马车先回去镇上,现在时间不早,再晚一点镇门就要关闭了。 “坐。”徐秋月沉着脸,第一次拿出做为长辈的架子,“说吧你们怎么回事?”想想又对杨楠说,“楠儿,你先回房温书。” 有些话不是杨楠这个年纪可以听的。 “好的,娘。”杨楠有些不乐意,但是被徐秋月一瞪,只得不情不愿的应下,转身离开。 “娘···我”杨榕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来说吧。” 陈山安抚的拍了拍杨榕,在徐秋月犹如实质的注视下讪讪的收回手,在脑子里组织一下语言,才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来··· “岂有此理!”徐秋月听罢,气的浑身颤抖,狠狠的一拍桌子,“海川当初真是瞎了眼,给你订下这么一门亲事,这人真是···真是禽兽如不!” “娘,您的病才好,别又气坏了。”杨榕担忧的看向再次气白了脸的徐秋月。 “不能就这么算了!”徐秋月咬牙道,“若不是遇到陈山,你往后的日子娘真的不敢想象!” 陆羽那厮存心是要把她的榕儿往死路上逼! 这世道未婚失贞的女子走到哪里都要让人戳着脊梁骨骂,还会带累的一家人的名声都不好,他们杨家究竟哪里对不住他陆羽,要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害人。 “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杨榕的眸中聚集起让人胆寒的冷厉,“他今日对我所做之事,他日定要加倍的讨回来!” 陈山眸中露出点点笑意,他心悦的女子就该是杨榕这样的。 坚毅果敢,不惹事也不怕事。 有恩必报,有仇必复。 像开在雪山顶上的花朵,在寒风中傲然挺立,击不碎,压不垮。 “那你们的事情准备何时办?” 徐秋月看了陈山一眼,就算再无奈再不愿也不得不认下,不然榕儿失了清白,如何还有好人家愿娶? 幸好,陈山这个年轻人不坏,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般想着,徐秋月再次认真的打量起他来,这一瞧到真应了一句老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陈山有一副好相貌,长身玉立,面容白皙俊朗,目光清正,光外貌上看去,与杨榕极为相配。 “徐婶,山家中已无长辈亲眷,为不委屈杨姑娘,还要劳您操持。”陈山站起身来納头下拜,“后日山会请媒人上门提亲,山答应过杨姑娘定会三媒六聘娶她过门为妻,山虽家资不丰,但山在此发誓,定会真心爱护杨姑娘,护她一生喜乐,万望徐婶同意将杨姑娘许配给山。” 第50章 徐秋月听完,心里更满意了几分,欣慰的看着杨榕,她脸上有羞色浮现,想必心中亦是愿意,自已之前一直为榕儿的婚事操心,没想到等真的要嫁了这不舍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的榕儿婚事曲折,好在结果不差。 “婚事从简就好。”杨榕抿抿唇说道,“楠儿八月准备去府城的书院入读,我们都要去。” 杨榕的意思很明白,她虽然成婚但是不可能丢下娘和弟弟,所以即便嫁人,她依旧会奉养他们,她垂下眼,明知道没有哪个男子能忍受这样一个惦记娘家的妻子,但是她不想委屈自己,也不想骗他。 “榕儿!”徐秋月一惊,这不是明白告诉陈山以后会继续贴补娘家嘛,她有心找补两句,总不能让陈山以为要养着他们。 “那是自然。”陈山点头应下,“我本也没有亲人在了,刚好徐婶和楠弟来和我们一起住,人多热闹也好相互照应。” 他说的理所应该,仿佛事情本就应该如此。 “只是,这次随我来的三位兄弟也会与我一起,就怕婶子觉得不便。” 郑磊他们定是要和他在一起的。 “这好办,到时候租两个相邻的小跨院,或者在府城的城郊找个村子落脚,租个大些的农家院子都行。” 杨榕亦答应下来,陈山说的并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关起门来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对外说是亲戚也就是了。 徐秋月张张嘴,就这样瞧他们将去府城的事情都商议好了,愣是没插上一句嘴。 她瞧见坐在桌边有商有量说话的两人,温柔的笑起来,徐秋月一直忧心杨榕自当家以来性子就变得强势起来,习惯了自己拿主意,在家中到没什么,就怕嫁人以后这般强硬的性子,惹的夫家不喜,现在看来陈山这门亲事当真不差。 陈山家里没有亲人,榕儿一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不用侍奉公婆,不用与妯娌小姑子勾心斗角,虽然还是不免为生计奔波,可徐秋月相信以他们小两口的能力定是能将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如此她就再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只等楠儿以后娶妻生子,徐秋月便觉得人生圆满了。 想着想着徐秋月的思绪越发的远了。 两人的亲事因为时间紧凑过程走的很过,村里人结婚没太多讲究,但正如陈山承诺的,该有的三媒六聘一样不少,只是相应的简单一些。 陈山在镇上多方打听,请了镇上最好的李媒婆上门提亲,两家本身就有意,李媒婆不过走个过场,这媒婆钱拿的轻松又容易,自然好话不断,逗得徐秋月开怀不已。 两人合过八字算好良辰吉日,交换庚帖写过婚书,这婚事便是铁板钉钉的定下了,两人最后商议着把成婚的日子定在七月初十。 那时候杨榕刚好除服,若不是事情都太凑巧,没办法把日子挪到八月,也不会在七月的时候定的这样急,七月里好日子实在不多,碰上乞巧节和中元节,再往后又要启程出发去往府城,只能矮个子里拔高个,选了这样一个日子。 就这样杨榕开始忙碌起来,成婚的东西倒是不急,这些东西是徐秋月早已经备下的,如果陆家没来退婚,今年就会让杨榕嫁到陆家去,可没想到兜兜转转退了亲,一个另嫁他人,一个另娶,注定没了缘分。 不过认清陆家一家子的为人后,徐秋月很是庆幸,庆幸当初陆家来退亲,而她听了榕儿的话,把这破烂亲事给退了,否则以陆家人的品性,当真是不知道会如何磋磨她的榕儿。 自打杨榕的亲事传了出来,何万气得将手里的酒杯往书言的头上砸去,书言不敢躲被砸个正着,登时额头就划破道口子,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一滴滴的滴在地上,他也不敢擦,静静的匍匐在地上。 “你找的什么废物?!这样久的时间过去,别说人了,连人毛都没见到!”何万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气得吼道,“你还没陆羽那个书生有用!他可是差一点就得手了!” 陆羽被赶出书院,何万稍稍打听便能知道始末。 “二少爷您息怒。”书言以额触地,从全身透出顺服,他知道这样的姿态是何万最愿意看到的,“是小的办事不利,小的识人不清,才找了那帮子没用的混混,平白耽误二少爷的事。” “你也知道!”何万手指着书言,“现在呢,那姑娘已经定亲了!爷都没尝过的滋味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二少爷,小的记得您说过,没有尝过玩有夫之妇的滋味,这杨姑娘小的觉得更符合您的口味了。”书言抬眼觑了何万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他表情松动,更大胆的说道,“杨姑娘现在定下亲事,算是有夫之妇,您不觉得,此时再将她绑来供您取乐,那绝望又无助的姿态不是更符合您的心意吗?” “哈哈!”何万眼里的光亮的惊人,他确实对这个提议心动了,不光是心动,只要一想到那情形,他就感觉血液都沸腾起来,兴奋的不能自已,一把拉起地上的书言,“这提议很好,非常好,爷很满意!” 何万嘴角挂起阴冷的笑,警告道,“爷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失败,后果你知道的。” “二少爷,您放心这次他们要是在办不好,小的自会料理干净。” 事关自己的后半辈子,书言不得不谨慎起来,那几个混混实在是不像样,若是再不行,他就要另想他法了。 “好了,今晚爷不回去,记得给爷做好掩护。”何万交代完这一句抬脚便出了屋子,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书言垂着头轻声应下,等何万的脚步走远了,收起脸上卑恭谨的神色,面无表情的抬手擦去额上血迹,眸子里阴晴不定,他在堂屋里站了许久,才转身出门去。 他要找到那几个混混,真以为他的银钱是这么好拿的? 如果这次他们再办不妥,他不介意再花十两买他们终生残疾。 第51章 六子一头冷汗的听完,忙不迭的回道,“您放心,这次我们哥几个,一定将人给您弄来。” “不要让我等太久,我的主子没有耐心了,再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三天以后还是没结果的话···”书言冷哼一声,留下半截话离开了这条小巷,有些话说一半留一半更容易让人乱想,他清楚的很未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六子紧皱眉头,溜出墙角,不过一步之遥,景象完全不同,外面人来人往,就算他想跟踪那雇主,可外面的人这么多哪里还能知道那人是谁,这人真是谨慎的很。 不好办呐,六子啧了一声,就往城外的破庙赶去,他们几人聚集在那里等他的消息。 “竟然还威胁起爷们几个了。”刀疤一拍桌子,用愤怒掩住心里的慌张,虽然镇上的混混喊他一句刀疤哥,但自己有几斤几两,刀疤心里门儿清,说到底他也就是在镇上混口饭吃,打架凶狠一点的混混罢了。 这人威胁的话一出,他就怂了,也是开始觉得这活儿容易,不过掳一个年轻姑娘有什么难,结果呢,这常来镇上走动的姑娘,愣是好几日不露面,他们没办法打听到她家去,本高兴家中都是妇孺幼童,哪晓得看家护院的是头狼,夜里掳人的计划便行不通了,现在雇主的十两银子他们哥几个花光了,想退都没法子退。 三天···刀疤咬咬牙,不论如何都要硬着头皮上了,不然他们几个也没好果子吃。 哥几个再次头靠头嘀嘀咕咕的商量起来。 陆家也听到杨榕定亲的风声,陆羽烦躁的走来走去,他的额头上肿了老大一块,紫红紫红的很是吓人,是那天杨榕用茶壶砸出来的,没想到就那样的情况还让她跑了,煮熟的鸭子飞了不说,还被松林书院的院长驱离书院,本与他走近一些的同窗经此事以后全部远了他,他心里恼恨不已,自觉是杨榕到处宣传才会这样。 都是那个恬不知耻的杨榕造成的,如果不是她··· 陆羽将这事全推到杨榕头上,他根本不会想到是他的同窗们自己推测出来的,只不过为人家姑娘的名声着想没有和他明说,不过行动间远了他而已,他们根本不会到处说嘴,甚至在别人询问陆羽为何被学院退学时还会有意遮掩一二,因为若是不小心说错了话,那不是要逼死一个好好地姑娘家吗。 那是一条无辜的生命,本来女子遭人暗算已然够可怜,他们怎么好再雪上加霜,落井下石呢,那非君子所为,况且这姑娘还是他们最小学弟的亲姐。 陆羽在家中根本无心看书,正在这时,何万寻了来。 梁氏看见站在院外的何万眼睛一亮,这可是个散财童子,她立马热情把人迎进院子,一边喊道,“羽子,何少爷来寻你了。” “谢谢嫂嫂。”何万笑眯眯的递上一小角银子,“孝敬您的脂粉钱,听说镇上的胭脂铺子新到了批膏脂,卖的不错,您拿去买些。” “哎,谢谢何少爷。”梁氏接过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哪个女子不爱俏,虽是嫁人了,但爱美是女子的天性,常年混迹于青楼和小寡妇之间的何万对这些懂得很。 要讨一个女子欢心多送些东西,多说些情话,保准能哄的她乐开花。 “妹夫。”何万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好像第一次见一样。 陆羽出来就对上他探究的目光,下意识的皱眉问道,“这幅样子看我作甚?” 何万挑眉走上前来啧啧两声,又在他耳边说了两句,陆羽当即脸色大变,愤恨的瞪他一眼,转身便往外走。 何万嗤笑一声,和梁氏打声招呼,跟着他走了。 梁氏看两人走远关上院门嘀咕一句,“搞的神神秘秘的。” 自从陆羽被学院退回来,整个都变得奇奇怪怪起来,不仅脾气差了不少,还总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问他退学的原因,他也不说,问的急了就发脾气,闹到后面陆大娘发话不准再提及此事才算作罢。 梁氏转转眼珠,难不成是杨家的丫头定亲刺激到了?梁氏想到这里也是一阵惋惜,终究让这会下蛋的金母鸡飞了,不过这人都定亲了,还能有啥想头,都是这母子俩拖拖拉拉,办事一点都不牢靠。 梁氏知道杨榕定亲也没少在心里叨咕,可人家都定亲了还能怎么着? 杨家的丫头又不是个傻的放着正头娘子不做,跑来陆家做妾,那才是有病呢。 梁氏在心里嘀咕完,偷偷的溜进屋子里,把手上的碎银子藏好,便又继续手头上的活计。 陆羽在村口的榕树下站定,不耐烦的侧头问道,“你寻我何事?” “怎么煮熟的鸭子飞了,你心里憋气往我这儿撒啊?”何万不屑的一挑眉,嘲讽的说道,“哟,瞧瞧这头上的大包,挺疼的吧?” 陆羽懒得和他起口角,压下心里的邪火,硬邦邦的说道,“和你无关,有事说事,没事我就回去了。” 何万伸手就推了他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呵,你是知道爷要纳杨榕进屋的,爷和你说了,你着急才会给人家下药的吧,别以为你那小心思爷不知道,你那些东西都是爷玩剩下的,要不是爷带你混着,你能懂这些?” 陆羽被推的倒退一步,不服气的道,“是又怎样,她本也是我的人。” “我呸,你也配?你的人?你也不照照镜子,你退了她的亲事,应下做爷的妹夫,转头又想纳她为妾,你想的咋这么美呢,合该好事都落你头上是吧?”何万鄙夷的看着他,嘴里的话越来越难听,“爷自觉是个无耻的,没想到你个平日里人模人样,一副君子做派,无耻起来让爷都自愧弗如。” “也不看看自己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要娶爷的妹妹,还想左拥右抱,也不看看你自己,不过是个泥腿子,哪里来的自信。” “这下好了吧,赔了夫人又折兵,让人跑了不说,还被驱离书院,要爷说你就是活该!” 第52章 何万在村口的榕树下说的唾沫横飞,此时家家户户多在家中忙碌,便是有路过的村人最多瞧上两眼,陆羽大家都知道,只是他身边的一个衣饰精致的公子哥儿看起来情绪似乎颇为激动的说着什么,他们离的远,何万的声音不大,到没人能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不过看陆羽神色淡淡的模样,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陆羽平静的听着,等何万说的口干舌燥之后,冷冷的问道,“你说完了?” “你···”何万被他这般冷静的模样弄的一愣,让人指着鼻子骂,这人还无动于衷,养气的功夫当真了不得,“不生气?” “不生气。”陆羽淡淡的看他一眼,他被气得过了,反而冷静下来,“你说的倒也算事实,我确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额···”这下子何万感觉这一拳像打在了棉花上,自己在陆羽面前活似个跳梁小丑,叫嚣都给聋子听了,叹口气,何万也跟着平静下来,他不解的问道,“妹夫,你为啥要和我挣个女子?” “我和你看中的东西不同。”陆羽拍拍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尘,混不在意的说道,“你想纳杨榕为妾为的是色,我却不然,我看中的不是她的皮相,我图的是她的钱财。” “哦?一个姑娘能有多少钱财?再说她家就那样的情况能给多少嫁妆?”何万不信的直摇头,以为陆羽在蒙他。 “你有所不知。”陆羽也不理他,自顾自的说道,“她有一手雕刻的好手艺,很得宝香斋的掌柜看中,你还记得有次在宝香斋门口与她寒暄的那位气势不凡的公子吗?” 何万搓着下巴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杨榕笑起来的模样可真招人。”他回忆起那画面,嘿嘿的笑出声来。 “后来我打听到,那人是宝香斋的东家,府城慕家的公子。”陆羽鄙夷的看了何万一眼,“宝香斋的伙计说杨榕的雕刻手艺入了东家的眼,想挖人到府城去,这足以说明她的手艺非常的优秀。” “那又如何。”何万不解,他自小就没为银钱发过愁,自然不明白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的滋味。 “那说明杨榕的手艺很值钱,而我考取功名,笔墨纸砚,交际应酬,人情往来拜师访友哪一样离的开钱财?”陆羽眸中阴沉不已,何万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个乡下的泥腿子,家里的钱财就那一点,哪里够他使用。 何万无语的对他说,“我妹妹的嫁妆丰厚,你怕啥?我娘还能委屈她的亲闺女?” “你喜欢天天问你妹妹伸手要钱的人?况且我也做不来那事!”陆羽垂下眼,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在别人口袋的钱财,哪有在自己口袋的用的爽快。 “额···也是哈。”何万挠挠头,一想确实这么回事,男的多要面子,哪有天天问媳妇讨钱花的,他能明白。 “所以,我想纳杨榕进门,这样她赚来的钱财都由我保管,我便有钱去上下打点。” 陆羽说的理所当然,完全不觉得花女子赚来的钱有什么不对,这理直气壮的劲儿看的何万都叹为观止,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到那时,你若喜欢她的皮囊,自己来寻她取乐便是,不过一个妾,随便你怎么玩。” 何万这次是真正的惊呆了,他没想到陆羽正人君子的外表下,竟然心黑至此,不光要人家替他赚钱,还无所谓的将她当个物件,供人肆意取乐。 这···这···这真是太符合他心意了!!!! 哈哈哈!!!不愧是他妹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现在他信了。 至于担心他妹妹日后的日子,何万心中冷笑,他的妹妹可不是个好惹的,到时候谁拿捏谁真不好说,再说只要何家一天不倒,陆羽一天在科举上没有寸进,不过区区秀才哪里敢真对他妹妹怎么样。 这些何万心里一清二楚。 “听妹夫这一席话,当真让我浑身舒爽。”何万笑嘻嘻的搭上陆羽的肩膀,“走,爷带你去喝花酒去,这时间去刚刚好。” 刀疤几人在溪山村附近埋伏了两日,眼见明天就是约定的日子,而雇主要求绑的姑娘依旧不见踪影,在他们都打算离开宁溪镇暂避风头的时候,峰回路转的寻到了机会。 杨榕独自一人走在去镇上的小路,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朵朵,金色的阳光洒落在身上有了几分夏的味道,她今日去镇上是找陈山有事情商量,这个时间去到镇上和陈山说完话,刚好可以接杨楠下学。 此时路上的行人不多,杨榕心情颇好,脚步便悠哉起来,她不紧不慢的走着,直到路上的人愈发的少了,才觉出不对来,似乎总有几道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身上。 杨榕秀眉微颦,眸中有流光划过,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呵,总算让她等到了,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她家附近徘徊。 老话说的好,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杨蓉脚下丝毫不乱,似毫无所觉,依旧慢悠悠的走在路上,暗中不动声色的观察地形,她记得榕树村附近有一小块山林,那儿更适合发挥她的优势,身后跟踪的人不多,就不知道暗处是不是还有人接应。 她是想弄清这几人是谁安排的,有什么目的,但不会草率的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有些亏吃一次就够了,若是他们现在就上前来阻拦杨榕可能还有几分顾忌,但是若将人引入山林,那她的把握就更大上几分,要知道山林是猎户的天下,在那里她有信心可以将他们拿下,就算不行全身而退还是能做到的。 有意识的慢慢偏离原本的道路,杨榕按照计划一步步靠近预计的地点,越靠近山林她越发谨慎起来,可不能打草惊蛇让他们察觉自己的意图。 刀疤几人远远的跟着果然上当,看见越走越偏的人几人对视一眼暗暗窃喜起来,人越少他们动起手来更加方便,真是天助我也! 【作者题外话】:新人小作者弱弱的求个票票~求评论~求收藏~各种求~>_< 第53章 杨榕边走边看,刀疤几人加快脚步有意识的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还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这些都在杨榕的算计之下。 这是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幽幽的延伸至一片林荫匆匆的山林,就在这时几人狞笑着从后面包围过来,此地除了他们再无其他行人,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杨榕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回头觑他们一眼,这一眼里是猎物落入陷阱的自信神色,只是刀疤几人并未察觉,他们不认为势单力薄的弱女子有能耐逃离他们的围捕,他们稳操胜券的慢慢向杨榕逼去,幻想着即将到手的大笔银两,嘿嘿奸笑着,心里自然而然的放松下来。 杨榕眸子一眯,抓住这瞬间的机会,转身往林中钻去,不过一眨眼,刚刚还在路边宛如小鹿般无助茫然的姑娘霎时不见踪影! 刀疤几人大惊失色,当下神情凶恶的朝杨榕追去,他们不信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林还能让给跑了! 在刀疤几人跨入树林的那一刻,猎人与猎物的身份瞬间倒转! “别跑!”刀疤大吼一句,拔腿就往前面踉跄奔跑的身影追去。 这处山林虽不大,但树木繁多杂草茂盛,又因无人问津更显得寂静荒凉,此时山林里因追逐杨榕,而蛮横闯入的几人忽然变得吵闹起来。 杨榕一马当先的在林中飞速的穿梭,刀疤几人碍于山林环境和各人体力不同渐渐的被分化开来,体力最差的黄牙和老五落在最后,老六比他们两人稍好一些,勉强能追上刀疤的身影,他们一心只有抓住杨榕的念头,完全没发现他们人数上的优势已经不复存在,然而最可怕的是,刀疤几人对此一无所觉,倒是脑子转的最快的老五在身体超负荷的跑动间,慢慢察觉出不妥,但想再提醒的时候,放眼望去除去葱郁的树林和身边气喘如牛的黄牙,哪里还能看见其他人的身影。 刀疤是几人体力中最好的存在,他没有犹疑的对在林中忽左忽右时隐时现的身影奋力直追,然而以他的能力,能不跟丢前面的人影已是极限。 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越发的重了,刀疤跑着跑着忽然觉出不对来,那姑娘在林中如鱼得水,完全是在溜他们几个玩,不仅速度一点没减少,反而是他自己快跑断气,他追赶的脚步一顿,觉出味儿来,当即止住脚步,心里一紧,他发现周围除他之外再没有一个人在。 “六子!”刀疤喊道,“黄牙,老五!” 他这会儿顾不得许多,在林中大喊起来,可惜只有风吹过树枝的沙沙声给予他无用的回应。 刀疤在心里低咒一声,这姑娘邪门的很,入了林子以后跑的比兔子还快,不过一个错眼哪里还有她的身影,他难免有些嘀咕,莫不是故意引他们来此? 还真是! 在刀疤错眼失去杨榕身影的时候,她已经借着树木的掩护来到六子的不远处,悄悄的埋伏在六子的必经之路上,六子因为长时间的快速奔跑有点呼吸不畅,脑子里晕乎乎的,脚步特别沉重,这会儿他两条腿软的像面条不住的打着抖,费力的用手扶住树干喘气,根本注意不到周边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存在,于是杨榕就趁此时抬起木棍直直的向他的脖颈处敲去,六子连哼都没有哼一声直直的倒下去,杨榕迅速的扯下他的腰带将他的手脚绑住,她这闷棍出手又重又快,六子一时半会儿根本醒不过来,自不必担心他醒来大声喊叫提醒其他几个同伙。 顺利解决掉一人后,杨榕再次将自己隐藏进林中,慢慢向黄牙和老五靠近,这两人体力最差,入林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他们就远远的落在最后,不过杨榕仍旧沉下心来,不放松丝毫,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没有真正解决掉这几人时,她不会松懈下来,大意轻敌等待她的就有可能是万劫不复,杨榕从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黄牙累的跟团软泥似的瘫在地上,有气无力的侧头问道,“老五你说,刀疤和六子抓到那个小娘皮没有。” “不知道啊。”老五的情况和他差不多,只是他要形象,没有瘫倒在地,而是背靠一旁的树干坐在地上歇息,“希望抓到了吧,这姑娘太能跑,差点没让我交代在这里。” 黄牙和老五的体力最差,黄牙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双目浑浊脚步虚浮,打眼望过去比三十有六的六子还显老,老五自打干起拐骗姑娘的事情以来,为了维持落魄的秀才形象,是吃得少,锻炼的更少,就怕压不住人设,被这些姑娘们看出来,不随他走从而断了营生。 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杨榕安静的趴伏在地,认真的听他们说话,希望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老五,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诱骗姑娘同你私奔的?你卖掉她们之前尝过她们的滋味没有?”黄牙猥琐的眯起眼,舔舔唇一副饥渴的恶心样。 “有的尝过,大多数没有。”老五得意的挑眉,嘿嘿笑道,“要知道未经人品尝的姑娘才能卖出更好的价钱。” “哎呀,那多可惜···” 杨榕心里骂了一声无耻,懒得在听他们的污言碎语,从草丛里一跃而起,直接把黄牙的脖子踩在脚下,紧接着一踢把人登时踢晕过去,老五愣愣的看着,压根儿反映不过来,等他转身想到的时候,杨榕已经来到他身后,不等他大叫一记重重的手刀将他敲晕在地,同样解下两人的腰带将他们捆好。 冷冷的瞧了老五一眼,杨榕压下心底的打人的冲动,她没有多留,记下位置,又小心翼翼的潜回刚刚对她一直紧追不舍满脸凶悍的男子附近,他似乎也跑累了,正坐在地上休息,看似毫无防备,细心观察的杨榕却发现他的肌肉在衣料下绷紧,随时可以出手伤人。 杨榕收回视线,看来几人中唯一棘手一些的就是这个人了,她耐下性子,慢慢的蹲守在一边。 第54章 杨榕在等,等刀疤由沉静变得焦躁,然后露出破绽,那时候才是出手最好的时机。 这人一看就不同于方才那几个人,瞧他肌肉虬扎神情警惕,比她之前捆的三人加起来都要谨慎,想必他就是他们的头头,杨榕不敢大意,在树后掩藏好身形,她今日出门是临时起意,又是去镇上,身边自然不会带弓箭,而近身战的话,仅凭手里的随地捡来的木棍和拳脚不知道能不能取胜。 要不试试? 杨榕心里挣扎,她暂不知道此人拳脚高低,贸贸然出现的话万一不敌可不就糟糕,不过她转瞬一想,此处是山林,她要逃跑倒不是难事,索性放手一搏! 刀疤心里也着急,他深吸一口气,这林子不大,但是他被杨榕带的深了,他不熟悉此地外加周边环境都一样,他不免有些烦躁起来,自己本身对方向并不敏感,在这样环境相似的树林最是容易迷路。 刀疤止不住的后悔,早知道这姑娘这么难缠,他们该不贪心银子拒绝才好,结果现在落到个骑虎难下的境地。 哎···当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杨榕可不清楚刀疤的心理活动,她此时手里提着木棍绕到他的视觉死角,准备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 刀疤心里猛然窜出一股危机感,瞬间错开步子偏头躲过杨榕力气十足的一记闷棍,但到底是慢了一拍,这棍子擦过耳边重重的敲在他的肩上,顿时痛的他大叫一声,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这姑娘的臂力惹得他一阵后怕,要是给她敲实了,他定是要头破血流。 刀疤肩上传来一阵阵疼痛,反倒激起凶性,他大吼一声,不顾肩膀的痛处提起碗大的拳头,直接往杨榕身上打去,现在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将人扣下再说! 杨榕反应不慢,向后急退,轻巧的躲过这刚猛的一拳,她并不恋战,几个转身间消失在树林之间,刀疤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身体下意识的紧绷,他听到她的脚步声就在周围徘徊,两人算是势均力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怕被对方抓住破绽从而失了先机。 两人就这么在林中僵持下来,林中再次恢复安静,只有两人极轻的呼吸声在其中响起。 这次刀疤率先发动攻击,他突然在杨榕往左边移动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毫不犹豫的一拳挥下,杨榕想也没想拿起手中的木棍挡在拳头前,不出所料,木棍应声而断,杨榕脸色一变,松开木棍,往左边一闪,躲开了刀疤的拳头,不甘示弱的踢出一脚,揣在刀疤的侧腹部逼他后退,经过两次试探,他们对彼此稍稍有了一些了解。 杨榕灵活机动,不过力气相较于刀疤来说稍稍弱了几分,对付气力大如牛的刀疤有点吃力。 而刀疤刚猛有余灵巧不足,除非抓住机会反击,不然早晚要落了下风。 杨榕估算了一下他们之间的差距,心里有数,发现自己尚能应付,当下不在犹豫,从身上甩出一包药粉打在刀疤身上,微黄的粉末瞬间将刀疤包围,被困在其中的刀疤不小心吸了一大口,顿时传出来惊天地泣鬼神的巨大咳嗽声,挥着手臂护住头跑了出来,杨榕抓住机会,这脚便往下三路攻去,刀疤一时不察被踹个正着,一下倒地不起,直捂住那处在地上不住的打滚,疼的脸都白了,叫都叫不出来! 趁你病要你命! 杨榕发了狠,捡起被刀疤打断的木棍,就往他头上敲,直到把他敲晕才停了手。 长出一口,杨榕再次动作娴熟利落的上演解腰带困手脚的戏码。 处理完这几人,杨榕拍拍身上的树叶和灰尘,快速的往宁溪镇跑去,她要去找陈山! 这几人她好不容易捉住,总要问出点东西,不然哪里对得起她这一番辛苦。 速度一定要快,以免夜长梦多。 陈山听闻果然不耽搁立刻雇马车让杨榕带路和郑磊一起往她说的小树林赶。 三人来的够快,杨榕带着他们顺利的找到四人,找到他们时,就只有最先敲晕的六子悠悠转醒,郑磊瞧见以后轻笑一声,跟拎小鸡崽儿似得把他提溜到车上,直到把四人搬上马车,杨榕才送了一口气。 陈山让郑磊随马车先回去,让他们把几人关进柴房里看管,郑磊点头应下,就坐上车辕走了。 剩下陈山和杨榕慢慢在路上走着,两人自定亲之后是第一次见面,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陈山先打破沉默,对杨榕说道,“下次可不能这般莽撞,万一你出个意外可如何是好?” “我···”杨榕张了张口,正要反驳说不会有危险,但是对上陈山担忧的眼,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到嘴边的话变作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也是赶巧,他们想趁我一人时下手,我将计就计···” 结果杨榕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陈山搂进怀里,紧紧的圈住,耳边传来他无奈的叹息,“莫要再让我担忧可好。” 杨榕垂下眼,好看的红晕爬上脸颊,她点点头应下,“我记着了,下次定不会这般莽撞。” “那就好了。” 陈山也没再多说,牵起她的手慢慢往镇上走,杨榕想抽回来,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索性破罐子破摔由他去了。 等到了镇上人多的地方,陈山不舍的松开手,看她利索的把手缩回去,心里一阵失落,他还想再多牵一会儿呢。 杨榕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侧过头悄悄瞪他一眼,转身向青花巷子走,她还要问问那几人究竟是受谁指使,究竟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老大,嫂子。”郑磊笑的露出一口白牙,给两人开了门,“柴房关的四人又醒了两个,嫂子可要去看看?” 杨榕被郑磊一口一个嫂子喊的红了脸,她和郑磊不熟悉,顿时不知道怎么接话,陈山看出她的窘迫,斜睨郑磊一眼,眼神沁凉,吓的他打个激灵,不敢再说话,立时一溜烟的跑了。 第55章 两人进院子后并没有急着去柴房,而是到堂屋里坐下喝着茶,他们表现的越不在意,柴房里关着的几人越忐忑反而更容易问出东西。 陈山看看外间的天色,想到柴房里的几人,杨榕估计等会亲自询问,就开口提议,“楠弟快要下学了,要不我让磊子去接他?” “也好。”杨榕点头应下,“一会儿去柴房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倒是没时间去接阿弟。” 陈山想到肉嘟嘟软萌萌的小舅子,不由宠溺道,“我让磊子带楠弟去街上转转,顺便买些小吃食再回来。” “你也别太惯着他。”杨榕嗔他一眼。 “哈哈,楠弟乖的很,再说不过一些小吃食而已怎么就惯了。”陈山笑的爽朗,他也不戳破,要知道杨榕是把这个弟弟当儿子宠,自己不过有样学样罢了。 杨榕懒得和他争辩,起身对他说道,“走吧,我们去柴房看看。” 陈山随她起身,两人并肩往柴房走,骆春和骆秋恰好看到这一幕,兄弟俩对视一眼会心一笑,看的出来老大对杨姑娘很是在意。 黄牙抖着声音问道,“怎么办?” 六子不耐烦的瞪他一眼,“我怎么知道,等刀疤哥醒来再说。” 几人在昏暗的柴房醒来,除了之前把他们提溜进柴房的大汉再没人来过,黄牙是被关以后醒来的,刚醒那会儿只知道捂着脖子哎哎叫唤,等缓过劲儿来感觉到手脚的束缚,当时就虎了一跳,后知后觉的想起他是被一姑娘踢晕过去,他胆子素来不大,这会儿被人捉住关在柴房,而且好半晌无人理会,心里的害怕止不住的往上冒。 老五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心底止不住的焦灼,他之前所做的事情可不小,在树林里那姑娘也不知听到了多少,万一把他送到官府去,那他真的是死定了,没想到自己竟是阴沟里翻船倒霉透顶,他眼神阴郁的看向身边几人,若不是这几个废物,他怎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一群猪一样的队友! “唔···”刀疤动动身子,悠悠转醒,这一动就牵动受伤的部位,一时觉得浑身哪哪儿都疼,“···嘶···” “刀疤哥,你醒啦!”黄牙听到动静兴奋的看过去,见到的是一脸扭曲的刀疤。 忍着痛,刀疤没理黄牙看一眼六子,“这是哪儿?” 六子摇摇头,回道,“不知道,那姑娘打晕我们以后,就被一个壮硕的汉子带回来关在这里了。” “关了多久?” “快半个时辰了。” “一直没人来吗?”刀疤难受的紧皱眉头,心里七上八下,这回是真栽了。 六子正准备回他,柴房的门就被推开,他们眯起眼看见门外逆光站着两个人。 刀疤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随即又一松,只要有人来就好,有人来问话,说明他们并无性命之忧,要是一直关着他们那才是糟糕。 “姑娘,你想问就问吧,我们一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刀疤开口老实的交代,反正他们和雇主本就不认识,出卖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哦?”杨榕一愣,还以为要花一番功夫才能问出点东西,当即也不啰嗦,直接问道,“你们受什么人指使,为何一直在我家徘徊,抓我的目的是什么?” “六子,你说!”刀疤闭眼说道,“这活儿你接的,事情你最清楚。” “姑娘,是一位年轻小哥来找的我,据说是他主子指名让我们绑你,先付十两银子的定金,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们四十两银子,我们哥几个被钱财迷了眼,这才接下这活儿。”六子闻言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说出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那年轻小哥每次前来,都是挑的让人看不见的暗巷,转出去是热闹的街市,我没见过人,只是听声音判断出是为年轻人。” “你们不知道?”杨榕蹙眉,他们的话说了和没说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这几人一看就是镇上游手好闲的混混,背后的主使不知道的话,那人不过是再找另一波人来,她可不想整日里提心吊胆的过。 “你们约定什么时候交人?” “明日午时前。” “在哪里?” “在长北街上的一处宅院。” 杨榕问完以后看了一眼在边上做木头桩子的陈山,两人一起离开,柴房里又恢复之前的昏暗,留下的刀疤等人对视一眼,心里的煎熬可想而知,根本想不出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阿姐。”杨楠随着郑磊兴冲冲的跑进来,手里拿着花婆婆的酱饼,献宝似的递给她,“给你吃。” 杨榕摇头拒绝,给他擦擦额头的汗,“阿姐不吃,阿弟留着带回家给娘吃吧,晚上阿姐有事情和陈山哥哥商量,就不回家了。” “啊?”杨楠歪歪头,说道,“但是阿姐不回家,娘会担心的。” “所以要阿弟回家帮阿姐解释一下呀。” “好的吧。”杨楠转向陈山不放心的叮嘱道,“陈山哥哥你要看好阿姐哦。”总觉得阿姐有事情瞒着他。 “楠弟放心,肯定帮你看牢。”陈山觑一眼神色不自然的杨榕,心里有点明白她打什么主意,他将看牢两个字咬的尤其重。 让郑磊送杨楠回家,顺便和徐秋月解释一下,免得她忧心。 晚上两人坐在堂屋,郑磊他们用完饭以后便闪身出屋,没打扰他们,杨榕思考良久,缓缓说道,“我准备明日让他们送我去见见他们的雇主。” 陈山不赞同的说道,“你这是以身犯险,你若想知道,我跟踪他们就是,何必你去?” “听他们形容那人似乎是一个很小心谨慎的人,万一他没见到要求绑架的对象,不愿意露面,我们岂不是再难抓到他然后揪出幕后主使?”杨榕用手指敲着桌面,她也知道以身犯险不可取,但是想到这些人在暗处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就觉得如鲠在喉,谁喜欢生活在他人的监视下? 杨榕朝陈山嫣然一笑,“何况不是还有你嘛,有你在暗处盯梢,难道我遇着危险你会放任不管吗?” 第56章 陈山哭笑不得的调侃道,“杨姑娘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信任我呢。” “怎么难道我不应该信任你吗?”杨榕斜睨着陈山,眼尾眉梢染上笑意,说不出为什么她确实信任他,没来由的信任,她自己都觉得奇妙。 陈山作辑讨饶道,“那我定不能辜负你这满腔的信任。” 两人商议好以后,点起油灯再次出现在柴房,杨榕将计划和他们几人说了一遍,最后道,“你们不要想着耍花样,明天老老实实的照我的计划做,把我交出去,银子你们照拿。” “我们都听姑娘安排!” 刀疤几人一听忙不迭的点头应下,本来以为怎么着都捞不着好果子吃,没想到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样好的事情让他们碰上了,等明天他们交完人银钱一到手就离开宁溪镇再也不回来,反正这边没个牵挂,到哪儿混不是混。 “不过。”杨榕此时话锋一转,伸手指向老五说道,“他要留下,明日会将他送去见官。” “这···”刀疤看一眼斯斯文文,脸色惨白的老五开口道,“是老五做了什么惹姑娘生气?我替他向您道个歉,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吧,他虽然入伙时间短,但做人不能没有义气,抛下他一人可不行。” 老五闻言感动的热泪盈眶,满眼希翼的看着杨榕,他知道自己的事情这姑娘应该听到了,但他真的不能去官府,若是去定必死无疑! “呵,你倒是挺讲义气。”杨榕嗤笑一声,冷眼打量着刀疤,“你们人都捏在我手里,哪有资格讨价还价,还是你想进去陪他,那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不···”刀疤一惊,当即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他是想帮老五求情,但不代表愿意搭上自己。 老五一下子瘫倒在地,他知道这回是真的完了,想到将要面临的情况,老五脸色肉眼可见的迅速灰败下去。 自作孽不可活。 次日一大早,六子按照要求来到长北街上一处宅院的后门,轻轻叩响院门,一长两短,不一会儿有一年纪稍大的看门人打开一条缝,问道,“什么人?” “按照要求来送货的人。”六子让出身子方便对方看见远处的一辆推车。 “过来吧。”看门人打开门,六子招了下手,黄牙和陈山立刻把小推车推到宅院的门前,看门人看了看点头哈腰的几人一眼,说道,“进去后跟在我身后别乱看,放下东西就在屋外等,听到没有?” “是是是···您放心,我们保证不乱看。”六子点头应下,又搓搓手,说道,“那···银子···?” 看门人鄙夷的说道,“少不了你们的。” “好的好的。”六子根本不在乎他轻视的态度,只要能拿到钱就行,其他都是虚的。 “走吧。” 几人推着板车跟在看门人的身后,陈山低着头暗暗观察起来,他发现这院子不大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瞧着就是一间普通的宅院,好像除去前面领路的看门人,并没有人在此居住的痕迹,这院子的主人定是不常来这里,但这院子虽然瞧着普通但细节里却隐隐透着精致,一所普通的不常居住的跨院怎会用上琉璃瓦如此贵重的材料?他心里对这跨院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他来宁溪镇的时日太短,根本没时间打听许多事情,这下就有点儿抓瞎。 不过陈山也不担心,这院子藏身的地方不少,等下他折返进来藏到院里并不难是。 看门人在一间屋子的房门前停下,吩咐道,“好了,把东西放进去吧,放进去以后就在外面候着,东西满意屋内自会有人送报酬出来。” “好的好的。”陈山将麻袋往肩上一抗,快速的往屋子里走去,轻轻把杨榕放到床上便走出了屋子,看门人把房门一关,赶他们到院中远离那间屋子。 “等着吧。”看门人说完这句就没再出声。 陈山的余光紧紧的锁住屋子,他进屋的时间短,怕引起看门人的警惕他放下杨榕后就转身离开,但是就这一打眼看去,屋子里布置的也是极为雅致,桌上的香炉里面燃着上好的木槿香,床榻用的酸枝木雕刻的拔步床,桌椅摆设均是上等材质。 陈山支起耳朵仔细听房里的动静,一点儿都不敢大意,他想不出房子里有什么玄机,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多关注几分,麻袋里的杨榕虽是装晕,但是屋里情况不明,他心里始终存着担忧。 几人在院中站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在六子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从屋里传来动静,陈山眼神一压示意六子安静,他假装无聊的坐在地上打瞌睡,闭上眼凝神细听起来,刚刚屋子里像是有密室打开时发出的细微声响,要不是他耳力好又一直注意屋里的动静,这么远的距离很容易忽略过去。 他心中警铃大作,这样的话杨榕很可能被直接偷运出去!他心里着急,当即站起身来,苦哈哈的跑到看门人面前挠挠脑袋,问道,“大叔,请问茅房在哪里?我突然有些尿急。” 看门人没好气的瞪他,“你咋这么多事?” “对不住,对不住!”陈山不停的弯腰道歉,难受的捂住下半身,憋红脸的说道,“早上吃的太稀,实在是憋不住了。” “喏,看见前面的拱门没有,出去左拐沿着那条路往前直走就到了。”看门人用下巴点点右边的拱门,嫌弃的叮嘱道,“记得别乱看,去完赶紧回来。” “小的知道,保证不乱看解决完就回来。”陈山露出感激的神色,匆匆往拱门那边去了,飞快的消失在小院里。 六子和黄牙对视一眼,没人看管顿时有点想跑,可想起刀疤还在他们手上,又垂涎剩下的四十两银子,到底忍住了冲动,继续安下心来在院子里等待。 陈山在离开看门人的视线后立刻从旁边的路折返回去,绕到屋子的后面,找到一处隐秘的位置,用匕首挑开一块窗户纸,就往屋里瞧去,结果什么也没看见,杨榕似乎还是躺在床上,没有被挪动过的迹象。 第57章 陈山的心没有放下,反而提的更高了,有些后悔答应杨榕草率的决定,可眼见事情已经到这一步,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实在不行只能破坏她引蛇出洞的计划,将她带走,一切总要以杨榕的安全为重。 同时心里更加奇怪,是谁这么大费周章的要抓杨榕。 杨榕躺在麻袋里也很是奇怪,自己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普通村姑,平日里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怎么就莫名其妙招惹上这样的麻烦。 不多时从屋子里的书柜后转出一个身影,听到脚步声忽然在房间里响起,杨榕调整好呼吸,闭上眼睛继续装晕,方才听到有细微的响动时她已经做好心里准备,这会儿还算镇定。 陈山暗暗着急,他出来的时间有些长,再不回去会引起看门人的怀疑,他紧张的看着一个年轻人的身影走到床前打开杨榕的麻袋,像是确认一般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满意的点点头,走到门口叩响了屋门,陈山不敢再耽搁,转回原来的路,从拱门里小跑回院子。 “怎么去这么久?”看门人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陈山。 陈山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回道,“对不住,突然泻肚子···这才耽搁了。”好似生怕惹恼了他。 “你的同伴已经收下银两,你们可以走了。”看门人不废话,既然交易完成挥手就开始赶人。 六子手里捏着四十两的银票,笑眯眯的说道,“这就走。” 几人推着板车一路出了院子,看见门在眼前关上,六子讨好的笑着,“这位小兄弟,你们让小的们办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吧。” “那刀疤哥?” “你们自去接走就是。” 陈山不欲与两人多废话,赶走他们以后,寻了一条人少的巷子,轻轻一跃便翻过墙头重新进了小院,院子里只有一个看门人很是方便他行动,他先回到方才观察屋子的地方,放心的看到杨榕好端端的躺在床上,心里一松,他还怕屋子里真有通往外面的机关,要是他们把人偷偷运走,那就真的难办了。 “我欠你的人情就还了,以后莫要再来。”看门人的声音透着冷漠,语气不怎么好。 “我知道,定不会再麻烦你。” “希望你说道做到。” 书言拱拱手没多说,就他这样的身份能借用一次这地方已经是对方看在曾经帮过他的份上,再要有要求可就是不知好歹了。 躲起来的陈山看到一年轻男子带了两个粗壮的婆子,捆住杨榕的手在她嘴里塞块布,就抬出屋子,他立刻挪动一下位置,看清楚婆子将杨榕放进一顶小轿由轿夫抬着往院外走。 陈山看清他们的行动后不在多留,找到进来的地方翻出院子,远远的跟在轿子后面,那人果然如六子所言很是谨慎,他带着轿子在巷子里七拐八拐,途中两个婆子先后离开,只剩下青年人和两个轿夫又走了一段路,来到南巷的一间不算太好的院子外停下。 书言拍了怕门,没多久院门打开,走出来一位梳着妇人发式的年轻女子,“胡姐姐,我家二少爷可在?” “书言呀,进来吧,二少爷和陆秀才昨夜里歇在我这边。” 女子姓胡,是附近的小寡妇,夫家姓许是个病秧子,她被买来给他做媳妇,哪晓得刚成婚不过两年人就去了,许家的老太太就这么一个儿子,年纪轻轻的就去了连一丝血脉都没留下,一时禁不住打击没多久也跟着去了,这下子胡氏命硬的名声便传了出来,南巷的人都不愿和她来往,生怕被她防克到,胡氏年轻又没个子女傍身,名声也不好,日子自然难熬。 有一回胡氏上街采买东西被何万一眼相中,她过怕了苦日子,象征性的抗拒一番就从了何万,她长相娇美身段风流,嘴巴甜会哄人,又没太多要求,便做了何万身边的一朵解语花,很得何万喜爱,时不时就会到她这里折腾一番,而有何万给的银钱,胡氏的日子也慢慢好起来,两人各取所需,倒也相处融洽。 书言让轿夫把轿子抬进院里,胡氏眼珠一转,没有多问,反而说道,“今日恰好约了小姐妹研究新的绣样,我就先走了,屋子你们随便使,走的时候记得给我锁上门就好。” “成,胡姐姐放心,定不会忘记。”看她远去的背影,书言心里暗道,怪不得二少爷喜欢她,就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当真了不得,人还上道。 “二少爷事情办妥了。” “哈哈,好,进来吧!” 书言在门外敲门,等听到屋里的回应给轿夫付了钱,就打发他们离开,自己则掀开轿帘拉出已经睁开眼的杨榕,动作粗鲁的把她带进何万的房间,将人丢在座椅上就带上门出去了。 陈山敛住气息躲在院外,静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稍安,听气息都不是难对付的人,一会儿静观其变,看杨榕打算怎么做。 屋子里何万围着杨榕啧啧出声,“不愿做爷的妾,还言语羞辱爷,这不还是落到爷的手里?” 杨榕垂下眼,不予理会,她蹙着眉,没想到绑她的人是何万,听到他话里的意思,杨榕神色一冷,自家是拒绝做妾,但是何来羞辱一说? 何万拿下堵住杨榕嘴里的布,“爷倒想看看你这张利嘴还能蹦出什么词儿,说爷是癞蛤蟆,真是好的很。” “我不懂何二少爷在说什么。”杨榕声音镇定的说道,“家母只是拒绝让我做妾,至于羞辱,以家母的性子并说不出羞辱的话来。” “哦?”何万拉长了声音,意义不明的说道,“那杨姑娘的意思是我被人蒙蔽了咯?” 杨榕沉静明澈的眸子不躲不避的直直看向何万,说道,“应该是许媒婆记恨家母将她赶出家门,这才造谣生事,这其中都是误会,若是惹了何二少爷不快,我给你道歉认错。” 她想尽量解释清楚化解误会,两人本就没什么仇怨,若是能大事化了小事化无是最好的结果。 第58章 “误会?”何万摸着下巴,眼里的神色起伏不定,好半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音,“杨姑娘说是误会就是误会?” “我们本就无冤无仇,我为何要羞辱于你?”杨榕秀眉微颦,试图和他讲道理。 可惜何万压根儿不给她这个机会,或者说不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就听他说道,“行,杨姑娘说这一切是误会,爷便当是误会,既然是误会爷也不多为难你一个姑娘家,只要你满足爷的一个要求,这事儿就算过了···” 杨榕直觉不是好事,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何二少爷请说。” “你陪我们爷俩玩一晚,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如何?”何万舔舔唇,淫邪的目光落在杨榕姣美的脸上不住打量。 “无耻。”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又看见门边站着的陆羽,杨榕怒火中烧,新仇旧恨齐上心头。 “哈哈,无耻又怎么样,就你现在这幅任人宰割的模样能做什么?” 何万拉陆羽进门,笑呵呵的从屋里的抽屉拿出一个白瓷瓶,对着他邪笑道,“你那烟算不得什么好物,爷这瓶要才是极品。”他倒出一粒药丸托在手心,“吃下它,保管玉女变欲女,威力大着呢。” 说着就向杨榕慢慢走近,然而杨榕的脸色变都没变,甚至眉毛都没抖动一下,就看她朱唇轻启,说出一个名字,“陈山!” 何万和陆羽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以为她在虚张声势,哪晓得后颈一痛,两人双双软倒在地,陈山转转手腕,冷冷的瞥了一眼地上的两个败类,快速的走到杨榕面前解开绑她的绳子。 他指指地上的两人问道,“你想怎么办?” “把他们抬到床上。”杨榕说完又补了一句,“扒光衣服!” “额···”陈山提人的手一顿,吓的差点把手上的人给丢出去,这是什么鬼提议! “不是喜欢给人下药么。”杨榕挑起一边的唇角,笑的邪气又冷厉,“那就让他们两人都尝尝这药的滋味,看看是不是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好!” “啊···”陈山吃惊的张大了嘴巴,“这···” “怎么?”杨榕冷眼一扫,“你也想试试?” “不!!!”陈山被吓得一个激灵,赶忙摇头。 “那你还愣着干嘛。”嫌弃的看他一眼,“难不成想我给他们脱?” “不!”陈山头摇的更快了,他可不想自己的媳妇长针眼。 陈山按照杨榕的指示做好这些,亲眼看着他媳妇将那瓶所谓的‘极品’倒出几粒,还在发愣的时候接到新的指示,杨榕一个眼色使来,陈山瞬间心领神会,利索的上前捏开两人的下巴,然后杨榕给床上光溜溜躺在一起的两人口里各丢两粒。 完事以后杨榕拍拍手,淡淡一笑说道,“想办法给何三小姐递个信,想必这奸夫淫夫的画面一定很合她心意。” 陈山傻傻的看着杨榕一系列的神操作,同情的看向床上暂时挺尸的两人,所以说惹谁都不要惹女子,这报复起来···真的是身心俱伤! 但是他喜欢! 陈山喜滋滋的点头应下,麻溜的安排下去,保管何三小姐能看见最喜欢的画面! 杨榕走出南巷顿觉神清气爽,他们离开没多久胡氏提着菜往家里走,她想的简单,这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哪怕再能折腾也该停下,怎么着也要吃午食不是? 哪成想她回家以后房子里面还隐隐的传来激烈的喘息声,胡氏暗啐一口,翻个大大的白眼,没去管房里的人,自顾自的去灶房生火做饭,他们不吃饭自己可是饿了,她都给人腾地方这许久,天知晓怎么还没完事儿,这都多久还在闹腾,也不害臊。 胡氏的饭刚刚出锅还没端起碗来,大门被拍的震天响,她顿时怒气冲冲的吼道,“谁啊,这大中午的不吃饭,跑老娘家敲啥门,你们不吃老娘还要吃呢!”这凶悍的模样和平时的温柔小意大相径庭。 门外立时一静,可惜好景不长,拍门声再次依旧不依不饶的响起。 “来啦来啦。” 她路过还在闹腾的房子,没好气的低声道,“真是的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安生!” 就屋里那种闹腾法,别回头把她的床给整塌了! “谁呀。”胡氏又问一遍,她屋里现在藏了人,到底是有些顾忌。 “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长相凶悍的婆子,死鱼眼直愣愣的盯着胡氏开出的门缝往她脸上看。 “你们找谁?” 胡氏打量着来人,四十来岁的妇人,打扮的很是细致,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头脑后,斜斜的插了一支富贵花开的银簪,耳朵上是一对绿玛瑙耳坠,穿的那身衣料子很不错,是镇上织绣坊新进的料子,八钱银子一匹贵得要命,但这幅打扮的人能来敲门,说明她也不过是一下人! 方嬷嬷眼皮一掀,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找我们家姑爷!” “你们家姑爷怎么会在我这!”胡氏心里一惊,没听说何万定亲了啊! 方嬷嬷不理,用平板的声音回道,“在不在进去瞧瞧便知道了,小娘子若是没问题何须阻拦。” “哪有你们这样,突然跑来敲我家的门,硬说你们姑爷在我家!你们不是血口喷人吗?”胡氏顿时不乐意了,这是她家凭什么这些人想进就进?况且家里确实不方便。 屋外的动静闹得有些大,街坊邻居有好事的便打开门来往那边瞧,有八卦热闹看,这人的心里和猫爪似痒痒,就想一探究竟。 方嬷嬷正准备在劝,一道清脆强势的声音插进来,“给本小姐把门砸开,坏了本小姐赔!” 顿时一个强壮的家丁应声而出,气势汹汹的朝门走去,胡氏一看这架势,心里就怂了,咽了咽口水,抖着声音道,“你们,你们这是强盗!小心我报官去!” “那行,你去,把门打开你自去就是,本小姐不拦着,且就在院里等着!” 话音一落,门口的青色小轿门帘撩起,从里伸出一只素白的葇荑,手指细白纤长在阳光下似泛着莹莹珠光。 第59章 胡氏知道这是正主来了,心下更是紧张,眼神慌乱的左右张望,书言来时也没说过何万定亲了啊! 这回未婚妻来捉奸,而他还在房里胡混。 这···这不是··抓个正着吗! “这是哪家的小姐,好大的排场,是看小妇人是寡妇,家中无人撑腰,便欺上门来,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 胡氏在外急的不行,身边没人能去递话,她只能尽量提高音量,希望房里的人能听到,快点收拾好现场。 “若是你院里无人,本小姐自当给你赔罪,若是有···” 何丽丽从轿子里出来,双手抱胸,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她神情冷漠的看着胡氏垂死挣扎,今日出门刚走到胭脂铺就被一个小乞丐拦下,说她的未婚夫陆羽在南巷许家的小寡妇院子里胡混,她本不予理会,但是想到临近的婚事,到底还是放不下心,这才前来一看。 没想到,何丽丽心里冷笑,不过一穷秀才,竟然也敢打她的脸,谁给他的胆子! “给我砸!” 何丽丽垂下眸,看着自己新染的蔻丹,张扬的红色就像她的人一样,艳丽至极。 胡氏呆呆的望着何丽丽,这姑娘美的太富有攻击性,像一朵长满尖刺的红玫瑰,她怯怯的不敢出声,明白自己挡不住,索性打开门放人进来。 再闹下去也没意思,来的姑娘实在是气场太强,胡氏招惹不起。 胡氏鹌鹑似的瞧她一眼,默默的跟在几人身后,心里暗暗祈祷,房里的人已经收拾妥当,不然她也救不了他。 何丽丽脸色铁青的听着房里的动静,感情她都来这么久,里面的人依旧打得火热,简直不知廉耻,还自诩是个读书人,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才是! “给我打开!” 方嬷嬷瞧小姐有些太过了,阻止准备上前的家丁,拉住何丽丽不由劝道,“小姐,还是先归家吧,这事情闹出来你脸面也不好看呐。” “他都胡混到寡妇家来了,我脸上就能好看?”何丽丽听不进劝,她自小性子就要强任性,何时受过这般闲气。 方嬷嬷眼见劝不住,无奈的退下,何丽丽正准备叫家丁上前开门的时候,里面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吓了外面的人老大一跳。 唯独胡氏脸色跟打翻的颜料盘似的难看的紧,那一声响动她已经想到,定是屋里的床榻塌了! 她的乌鸦嘴要不要这么灵! 里面传来那么大的动静,胡氏就没阻止家丁开门的动作,吱呀一声门开的瞬间明显能感觉到屋里燥热的空气,还混杂着一股难言的气味,嫌弃的皱着眉,何丽丽捏住鼻子,大步跨入屋里,只不过没走两步就被定在原地。 何丽丽目瞪口呆的忘记所有的动作,只能张大嘴巴望着眼前劲爆的一幕。 屋子里的床榻塌了,灰尘不安分的上下飞舞,浅色的帐幔落在地上沾了一层浮灰和碎木屑,帐幔下依稀可见散落的衣衫,有些甚至因为脱时的急切布料已经裂开,最重要的是即便这样,在床榻间的两人依旧着身体兴致高昂的攀附彼此,沉静在其中无法自拔。 给何丽丽最大冲击和震惊的是,她哥哥何万竟然被陆羽压在身下! 这···这···自己没听说二哥好龙阳啊!!! 他不是惯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儿家吗? 难道二哥之前都是再用女子做掩饰?真正的喜好是这个??? 何丽丽承认自己混乱了。 这不是大型捉奸现场,这是大型宕机现场! 至少何丽丽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连个念头都没有起。 只能傻不拉几的站在屋里看两人亲密纠缠。 胡氏站在何丽丽身后也惊呆了! 她从没发现何二少好龙阳啊!! 剩下的方嬷嬷和家丁也是面面相觑,要是被夫人知道他们不小心看到这样的事情,会不会直接发卖他们? 想到这里方嬷嬷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赶紧拉住何丽丽的胳膊把人往外拉,要是夫人知道小姐看到过这样不堪入目的画面,而他们却不阻止,那更是罪加一等! 再说大姑娘看到如此可怕的画面可是要长针眼的! 何丽丽被方嬷嬷浑浑噩噩的拉着走出屋子,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她脸色扭曲的不行,当即二话不说转身坐上轿子飞也似的回家去。 她要和娘说无论如何她要退亲!!! 她怎么能嫁一个和自己哥哥胡搞瞎搞的人,怪不得总是看他们两人打得火热,原来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何丽丽心中怄的不行,这婚铁定是不能成的! 杨榕离开南巷后便对之后的事情发展不在关注,报复完打她主意的人,杨榕开始专心的料理家什,杨家有地,虽只有十五亩,但其中上等田有足足十亩,剩下五亩是中等田,是徐父给徐秋月的嫁妆,可自从三年前徐父和杨海川离世,这十五亩地就租给村里的交好的人家,这也是无奈之举,她们家除了徐父会种田,杨海川略懂些皮毛以外,徐秋月几人都不懂种田。 杨榕不忍心上好的田地荒废,就干脆租了出去,交上来的租子,杨榕留出自己和师父一家的口粮,剩下的便去镇上卖掉,也能赚些小钱。 将家里的农田托付给洪兴师父帮忙打理,杨榕和徐秋月把家什归置一番,忙忙碌碌的过得几日,才恍然从别人口中得知陆羽被何家退亲,如今成了十里八乡的笑话,他被人发现喜好龙阳,再又遭何家退亲,哪还有好人家的女儿肯嫁他,陆大娘为此愁白了头发可仍是毫无办法。 村里人看着杨榕无不暗暗说她运道不错,躲过这样一个人。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当初人人看好的读书苗子现在一蹶不振,杨榕这小丫头片子倒是和她娘一样找到个好夫婿。 杨榕收拾家什的这几日,他们没少看见陈山带着他兄弟帮忙搬上搬下,还经常送些肉食过来给他们加餐。 真正是将杨榕一家人当自家的待,别人实在说不出一句不好来。 第60章 忙碌的日子快若流水,少了乌七八糟的闲言碎语,杨榕一家过的很是惬意。 一转眼时间就到了七月,再过十天,杨榕便要嫁了,徐秋月不舍的看向在清点行装的人。 “娘,您在看什么呢?”杨榕似有所觉回过头来嫣然一笑。 “娘的榕儿长大了,再过几日便要出嫁,也要去做别人的娘了。”徐秋月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娘~您说什么呢。”杨榕害羞的跺跺脚。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娘的傻丫头。”徐秋月笑着摇摇头,“娘就盼着你成婚后快些生一个大胖小子,陈山对你这般好,你为他生儿育女方是正道。” 杨榕听罢,微微蹙着眉,徐秋月的想法算不得错,这是大多数女子的想法,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男尊女卑这些是刻进女子骨子里的东西,她不知道要怎么和徐秋月解释,等一家到府城以后的生活打算,她手里现在捏着自家的一千两银子,再加上陈山的全副身家,一千五百两银子,两千多两在府城勉勉强强能盘下一个铺子,然后供他们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杨榕没有放弃开木材铺子的想法,她将此事和陈山提过,陈山听后二话不说就决定支持她。 陈山立刻就给她吃下定心丸,他没有多问,只是沉吟片刻后问杨榕是否有了详细的计划。 杨榕没有隐瞒,计划她当然是有,只是她没做过生意,不明白其中的道道,这些计划不过是纸上谈兵,终究差一些意思,而陈山说过在南州做过一些小生意,那想必比她清楚点,所以才来找他商议,看看这计划是否可行。 陈山傻傻一笑,“我那店铺是招聘了一位熟悉此道的大掌柜,我只负责接活儿就好,其实经验也不算多。” “你以前做什么营生的?”杨榕突然觉得陈山有一点不靠谱,开店这么容易的?什么都不用考虑只要接活儿就好? “额···我以前开的镖局,接一些押镖的活计。” 陈山老实的说道,他可没说谎,在南州他确实带着山寨里的兄弟做的是押镖护镖的正经活,这是陈山家的老本行,做起来自然驾轻就熟,山上那么多张嘴嗷嗷待哺的等吃饭,哪有时间容他左思右想,只得挑最熟悉的行当做。 当时他们镖局刚开张,在南州府没人知晓,便是知道也不会雇佣这样新开的镖局,请人押镖的多数是来往于各大州府的商人,而需要用到镖局的说明货物价值不菲,若是不熟悉的镖局,万一镖局的人见财起意在途中将他们一网打尽,做起劫镖的活儿,再将他们暴尸荒野,护镖的镖师们拿着赃物换个地方重新开家镖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曾经就曝出过好几起,害的商人们在面对镖师的时候提心吊胆的程度与遇见劫匪也不遑多让。 陈山明知道这样的情况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开镖局,也是迫于无奈,山寨里收留的多数是男子,有一技之长的并不多,有手艺的男子最多也就是会些简单的木匠泥瓦匠的活计,最厉害倒是一位吴姓的大师傅,他有一手打铁的好手艺,但奈何年事已高,靠他一人打铁养活整个山寨明显不现实。 他问过山寨里的其他人,知道什么赚钱的营生,结果竟然有人回答他打劫! 陈山二话不说将这些人赶出了山寨,这样的人心思不纯很容易感染其他人,人都是有惰性的,大多数人都希望能不劳而获,这样的想法多了,人心自然浮动,便容易走上歪路,歪路很多时候就是一条不归路,走上去容易下来太难。 所以尽管当时陈山年纪不大,但是看在山寨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份上,且大多数还是心思纯正的人,所以这股风气在陈山雷厉风行将那些人赶走的手段下及时刹住了。 陈山未免夜长梦多,迅速的拿出山寨里能动用的银钱在南州府开了一家镖局,刚开始镖局确实无人问津,陈山心里着急但是完全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教山寨里的人一些简单好学的拳脚功夫,做镖师的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镖局若是正常开始接镖,面临的问题就是路上遭遇劫镖,那些匪盗大多都是亡命之徒,他开镖局是为了给山寨里的人寻一口饭吃,一个稳定的营生,又不是让人在押镖路上送死的。 所以他每日坚持的锻炼他们,拉着他们比划对抗,为的就是能在押镖路上让他们多一分活下去的本事。 好在山寨里的人知道陈山是为他们好,学的都很认真,有不和谐的声音也很快被压了下去,陈山渐渐的放下心来,开始在外面到处拉客商,并且提出,镖局能一分钱押金不收,直到护送他们安全到达目的地在付银钱,而且承诺只要少了货物便分文不取,就这样一些小客商被陈山的政策吸引找他的镖局护送,渐渐的打开市场,后面更是连续押了好几趟别的镖局不敢接的大镖,慢慢的变得有名起来,镖局的生意打开了,日子便好起来。 陈山大概交代了一下自己经营的生意,杨榕听后发现确实没什么参考性,只得作罢,看来只能等到了府城在慢慢摸索。 这对话过后的隔天,徐秋月就禁止两人再见面了,这是习俗,杨榕和陈山没有意见,虽然不能见面,但是有杨楠这个小传话筒在,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交流,在两人即将成婚的前提晚上,杨楠下学回家后,哒哒哒的跑进杨榕的房间,献宝似得从怀里掏出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她,可是唬了杨榕一跳,赶忙问这钱是哪里来的。 “是姐夫让我给你的。”杨楠歪歪头,把银票塞进杨榕的手里,“姐夫说是官府发下来的赏银。” “赏银?”杨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送老五到官府后,发下的悬赏,她没有想到不过是顺手做件好事,竟然还有赏银可得,由此可见老五做下的事情可是不小,那些被拐卖的女子怕是真的不少。 第61章 七月初九的早晨,徐秋月喜气洋洋的起了个大早,把家中本就干净的院子又打扫一遍,今日是男方来送聘礼的日子,陈山确实做到了他说的,这婚事虽然简单但是该有的体面杨榕都有,村里的妇人们甭管心里怎么想都带着笑脸来杨家道喜,三三两两聚在院里张望,杨榕一些交好的小姐妹带着自己准备的小物件来给她添妆,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不过就是一份心意,讨个喜气,顺便看看新郎送来的聘礼。 陈山家里没有长辈在,他早在七月初的时候与洪兴认了干亲,送聘的活儿自然而然落在洪兴的身上,夫妻两亦是早早起来将新裁的衣衫穿上,陈山的聘礼前两日就抬到洪兴家,就等着今日送到杨家,洪兴开心的带上陈山的聘礼从大门出发,绕着溪山村走了一圈来到杨家的大门口,从大门口送到院子里,聘礼就搁在院子里,这下子让围观的人眼红不已。 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和十亩上好的良田,而让女人们嫉妒眼红的是陈山送的那些金银首饰,整整有三套,每套的做工都不差,价值起码在五两银子左右,这些金簪银钗在村里稀罕的很,随便拿出一件就足够村里的女子炫耀上好几年,更别说杨榕有三套之多! 偷偷瞄着站在院里笑的清风朗月面容俊美的陈山,村里的大媳妇小姑娘悄悄的红了脸颊,况且···新郎官还这般好看。 这下子村里人谁还敢说杨榕因着年纪随便找了个外乡人嫁,要是有外乡人对自己这么看重又如此的年轻俊俏,换做自己也愿意嫁呀! 徐秋月看见院里一抬抬的聘礼,脸上乐开了花,女儿得夫家看重,她怎么能不高兴,这些年她不是没有听过村里的闲言碎语,特别是前段时间杨榕遭陆家退亲,而陆家转头就和镇上的何员外定下亲事,她的榕儿就没少被人在背后嚼舌根,这些她都忍下,不忍又有什么办法呢,村里的人家这么多,她总不能一家一家的去理论,没有办法她只能少出门,装作听不见那些话,但现在看见这满院的聘礼徐秋月顿时扬眉吐气,她的榕儿终归是嫁了个好人家! 下聘热热闹闹的就这么过去了,夜里徐秋月来到杨榕的屋子外,明日女儿就要嫁了,她有些贴心的话想和她说说。 明日起她就是陈家妇,不再是她杨家的宝贝闺女。 “榕儿,歇下了吗?”徐秋月站在门外叩响了屋门。 “没呢,娘。”杨榕打开门让她进来。 徐秋月的目光停在火红的嫁衣上,杨榕的女红不好,绣不了繁复的嫁衣,这嫁衣是徐秋月去岁末开始为榕儿绣的,直到六月底完工。 她记得是杨榕刚定下亲事时,海川从织绣坊买来最好的嫁衣料子让她帮女儿存好,他还曾在杨榕出生的第二天亲自在院子里埋下女儿红,说这是他家乡的习俗,女儿出生后就在院子里埋下一坛女儿红,等女儿出嫁时起出来在婚宴上饮用,她还记得海川说那时候他要多灌几碗抢走自己小棉袄的男子,让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不能随便欺负。 徐秋月温柔的抚摸着再灯下显得尤为艳丽的嫁衣,渐渐湿润了眼眶,他们的女儿明日就要嫁了,可是最爱她的海川却没有机会看到了。 “娘。”杨榕轻轻的将头靠在徐秋月的肩上。 “娘的榕儿,明日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徐秋月擦干眼角的泪,欣慰的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榕儿的婚事不顺畅一直是她心里的一块心病,现在总算否极泰来,“娘就希望你以后的日子和和美美,夫妻相亲,娘就放心了,娘的年纪渐大,能陪在你们身边的日子不多了。” “娘,您瞎说什么呢,您还年轻,还要守着我们长命百岁呢!”杨榕不依的挽着徐秋月的手臂,逗她开心,她的心里亦涌上不舍。 明日她嫁做他人妇,便少一分姑娘家的自在,多一分家庭的责任,再没有任性的权利,对未来的生活她不是没有担忧害怕,可能大抵新嫁娘都有着这样的不确定吧,忧心人心易变,害怕夫妻不睦,她对陈山有了期待,他待她那样好,自己就希望这好能长长久久下去。 “噗,真活百岁,娘岂不是成老妖怪了?”徐秋月破涕为笑,拿手指点着她的额头。 “就算是老妖怪,娘也是最漂亮最温柔的老妖怪!”杨榕调皮的眨眨眼,驱散心里的那些担忧。 日子总是要自己过下去,她既然无法把控人心,那就掌握好自己的心,陈山待她好,她便待他好,若是将来···杨榕摇摇头,将来太远,她还是先过好当下的日子,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杨榕不再多想,浅浅笑道,“到时您的外孙,孙子,曾外孙,曾孙都赖在您跟前撒娇,您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徐秋月幻想着杨榕说得未来,眼里冒出亮闪闪的笑意,若是同榕儿说的一样,她此生就真的再无遗憾。 母女两头靠头坐在床榻上说着体己的话,不知不觉夜就深了。 徐秋月回过神来,想到今晚来的目的,手指不自在的蜷动一下,她的袖子里一直藏着本书册,是她娘在她成亲的前一晚给她的,徐秋月眼神闪躲的将耳边的发挽在耳后,轻轻的说道,“都怪娘一直拉着你说话,时间不早,榕儿早些休息,还有···”顿了顿,她眼神里的窘迫更浓,从袖子里拿出一本蓝色的书册,飞快的放入杨榕的手中,“这个···榕儿,嗯···你回头可以研究一下···” “额?”杨榕奇怪的看看手里的书册,又看看坐立不安的娘,正准备翻开来一探究竟,被徐秋月按住手,她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榕儿独自一人的时候看比较好,娘先回房,你早些休息,明日有的忙累呢。” 杨榕将手中的书放在床上起身送到门口,“榕儿知道了,娘也快些休息吧。” 第62章 目送徐秋月进了屋子,杨榕关上门,回到床边拿起她给的书册,随手翻开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她手一抖,差点没把手里的书丢出去! 杨榕霎时羞红了双颊,没想到她娘拿给她的书册里画的是夫妻敦伦的图!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杨榕忽然感觉拿在手里的书册好似烫手一般带上灼热的温度,让她一时不知怎么办好,慌忙把它往枕头下一塞,她站起身来双手捂住脸颊在房里来回走动,过了许久,她脸上的热度才慢慢降下来。 眼见时间不早,杨榕想到明日的婚礼,终是吹熄油灯歇下,只是不知是枕下多了本书册的原因,还是心里忐忑,这一晚在床上辗转反侧,睡的是相当不安稳,好似才闭眼,屋外就传来徐秋月敲门的声音,喊她起身。 杨榕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努力的清醒过来,简单的穿衣洗漱后,同徐秋月与杨楠吃过早饭,几人说了几句闲话,没一会儿,喜婆就欢欢喜喜的到家来,满口称赞的给她上妆,“杨姑娘长的可真水灵,十里八乡都难找出像姑娘一样娇俏的美人儿,当年你娘出嫁是我的师父给上的妆,那时候你娘就美,如今到姑娘出嫁,是我给你上妆,不得不说是种缘分呐,杨姑娘放心我保管给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新郎掀盖头的时候迷了眼!以后呀心里眼里就姑娘一个,夫妻和美。” 女子成婚哪个不爱听这些吉利话,杨榕尽管极力克制怕影响上妆的速度误了吉时,但眼角眉梢的喜色怎么也遮不住,她整个人沐浴在透过窗棂溜进来的阳光里,眸中似有清晨的雨露,闪着柔和美丽的光晕,恬静柔美的让人不忍心打扰。 喜婆笑眯了眼,仔仔细细帮杨榕描摹起来,先用一根细麻线去除脸上的绒毛,然后拿出妆粉在脸上抹开,杨榕的底子好皮肤光洁除了有些干燥外,并没有多少瑕疵,喜婆的妆粉便只是薄薄的敷上一层,用黛板轻轻描画一下眉形,拿出胭脂在脸颊上画出淡淡的红晕,最后涂上嫣红的口脂,新娘的妆面到这儿就完成了。 喜婆满意的点点头,美人就是美人,只是稍微上些妆就比素颜时妍丽了好几分,欣赏完以后,她拿起梳子,轻柔的梳起杨榕宛如黑缎般顺滑的头发,口里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永谐连理,五梳和顺翁娌,六梳福临家地,七梳吉逄祸避,八梳一本万利,九梳乐膳百味,十梳百无禁忌。” 徐秋月就一直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杨榕慢慢的上妆,盘好团髻斜斜插上一支金钗,她和喜婆一起帮杨榕穿上火红的嫁衣,满眼惊艳,她想这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新娘。 “阿姐,真美啊!”杨楠呆呆的看着一身嫁衣的杨榕,他是来通知她们吉时已到,新郎马上就要来接人了,他撅噘嘴,心里全是不舍。 “新郎官来啦!” 院里传来欢喜的喊声,是新郎来接新娘了。 徐秋月含着泪将手中的喜果放在杨榕的手中,亲自给她盖上了红盖头,这是女儿的好日子,她不想落泪。 杨榕再盖上盖头的一瞬间红了眼眶,她努力的眨去眼中的泪水,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喜果,被杨楠牵出了屋子,交给一身红衣的陈山。 杨榕看不见外面的景象,耳边传来的是杨楠哽咽的声音,“要好好待我阿姐。”稚嫩的童声里隐隐透出几分稳重。 陈山郑重的承诺道,“我定好好的待她。” 然后她的手被交到一只带着薄茧的干燥手掌中,牵着她慢慢走过院子,来到门口。 徐秋月比他们早一步到达,她看着渐渐靠近的一对新人,看他们行礼拜别,看杨榕坐上花轿逐渐远去,泪如雨下。 花轿绕着溪山村转了一圈,往洪兴家里去。 陈山他们在镇上租的小院算不得家,便将婚房搬到洪兴这儿,洪兴夫妻没有子女,本就拿杨榕当自己的亲闺女一样疼,这会儿陈山又认了干亲,两人更是乐得为他们操持,早早的把婚房收拾出来,里面的摆设全部焕然一新,就等着新人入住。 杨榕捧着喜果坐在轿子里,这才后知后觉的紧张起来,她的手心微微冒出些汗,听着娇子外的动静,等落了轿,喜婆叫陈山踢轿子,他稳稳的踢了一下,喜婆高喊开吉祥话儿,将轿帘掀开,杨榕就捧着喜果被扶下轿子。 陈山赶忙上前接过杨榕,红了脸听着周围善意的哄笑声,杨榕在红盖头下的脸也悄悄爬上羞色。 陈山牵着杨榕跨过火盆,直接往大堂里去。 洪兴夫妻紧张的坐在大堂里,堂上的主位空着,因为婚事仓促,陈山长辈的牌位来不及请来,只等以后回到老家再重新带着杨榕磕头。 杨榕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是热闹的气氛止不住的传来,她的心里像揣着七八只兔子,咚咚咚的响个不停,直到有人高喊,“吉时已到,拜天地!” 陈山微微扯了红绸,杨榕反应过来,与他一起跪在蒲团上跪拜。 行完礼后,陈山和杨榕一起被送进新房,喜婆等他们在床榻上坐定,再次说起了吉祥话,说完以后递过一杆称,陈山赶忙接过,又等了等,等喜婆说完,便用称撩开了杨榕的红盖头,围观的人起哄道,“新郎官有福咯,新娘子真漂亮。” 杨榕抿抿唇红着脸低下头去,陈山傻傻的盯着美丽娇艳的杨榕看直了眼。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声响起,杨榕不动声色的嗔了陈山一眼,才彻底换回了他的魂,陈山脸色泛红的坐在杨榕身边,不敢再看,生怕又闹出什么笑话。 喜婆笑着打趣道,“瞧瞧新郎的模样,定是对新娘很是满意。” 陈山闻言笑的见牙不见眼,也不出声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杨榕被他的傻样子一闹,更不好意思了,这头就低的更低了。 第63章 喜婆跟着嘻嘻的笑了几声,到底没打趣的太过,她挥挥手打断周围人的笑闹说道,“好了,好了,我们继续,可别耽搁新郎新娘入洞房的吉时。”说着,她端上交杯酒,看着新郎新娘喝下,又用筷子夹住一个生饺子喂杨榕吃,笑眯眯的问道,“生不生。” 杨榕抬眼望了陈山一眼,眼里全是娇羞,她低低的回道,“生。” 喜婆听完高兴的拍拍手,就带着屋里的人呼啦啦的退出房外。 新房里霎时就安静了下来。 杨榕和陈山紧张的坐着,一下子没适应过来,两人就这样呆呆的坐在床上。 还是陈山先回过神来,拉了拉杨榕的手,见她看来,眼里带着点茫然和不知所措,陈山心中软的不行,轻轻安抚的抱了抱她,柔声问道,“要不要先将脸上的妆洗去,再沐浴一番?” 杨榕楞了楞,想着他的话红着脸点了点头。 陈山轻笑起来,先拉了她在妆台前坐下,亲自为杨榕拆下发髻,然后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盆水回来。 温润的笑意在陈山眼里散开,对着杨榕道,“先来洗把脸吧,我一会儿在给你烧水去。” “嗯。”杨榕乖乖的来到盆边,慢慢的洗去脸上的妆容,余光里瞧见陈山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心里不由的一甜。 “给我吧。”陈山接过水盆,麻利的端出去倒掉,外面热闹的婚宴已经散了,仅余下空气里传来的淡淡酒味,陈山的心里一片安乐,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成婚了,他曾以为这辈子大抵是不会成婚的,就像山寨里的兄弟一样,打着光棍,热热闹闹的过完这一生。 陈山笑望着星空,如今他成婚了,爹娘和大哥泉下有知也会为自己感到高兴的吧。 “榕榕,水来了,你快来洗洗。”杨榕脱下嫁衣,安静的靠坐在床榻上等了一会儿,陈山就提着一桶水回来。 两人的新房是原先徐秋月带杨楠常来客居的客房,旁边连着的还有一件杂物间,这次洪兴夫妇为了给他们两人准备婚房,特特将这屋子粉刷一新,把杂物间重新收拾出来做沐浴室。 陈山提着水,到沐浴室把水放好,杨榕从嫁妆箱子里拿出衣物,便去里面梳洗了一番。 陈山独自坐在床榻上听着里边传来的水声,静静的想着一会儿要做的事情,虽然两人已有夫妻之实,但是那会儿杨榕被药性影响导致神志不清,估计并没有太多的感觉,这次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陈山想让杨榕有一个完美的体验,他一遍一遍的想着,渐渐的浑身燥热起来。 “我好了。”杨榕擦着头发从沐浴室转出来,就看见陈山两眼放光的紧紧盯住她,浑似自己是块香肉一般,而他是饿了几天的饿狼,杨榕被惊了一下,不自觉的小退一步,问道,“怎么了?” “没···”陈山艰难的挪开眼,杨榕穿着简单的中衣,腰带在腰上草草的系了个结,衣领微微散开,露出一小片瓷白的肌肤,红色的肚兜在衣领下浮现,未擦干的水珠顺着脖子的优美线条滚入衣领晕开小小的水迹,让人浮想联翩,陈山咽了口口水,紧张的站起身来,“我也去洗洗!”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可,里面是我用过的水··· 杨榕张了张口压根儿阻止不急。 杨榕瞧着似乎比自己还紧张的陈山,好笑的摇摇头,用布巾绞了绞头发,等头发不是那么湿了以后转身收拾起床上的桂圆、花生、枣子等东西,刚刚归置好,陈山就一身清爽的站在了她身后。 杨榕被他唬了一跳,瞪他一眼,“你怎么走路没声的啊?” 陈山没回她轻轻的笑了笑,目光落在杨榕的身上,努力压下心里蹿起的渴望,脸上带着沐浴后的绯红,哑着声音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杨榕眨眨眼,点点头,他不提还好,这一提她才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 心里小小的惋惜一下,陈山还是主动的对她说,“我方才烧水的时候发现灶台里还温着米粥,应该是师娘特意准备的,你坐一会儿,我给你端一些来。” 陈山过了一会儿就端着托盘回来,托盘里放着两碗白米粥,一碟小菜和几块点心。 两人安静的坐在桌边吃完,他们折腾了一天胃口其实都不算好,用了米粥和几块点心也就饱了。 外面的天色已深,陈山觉得要是在磨蹭下去,这新婚之夜怕是就要过去了,当下有些紧张的握住杨榕的手带着她来到床榻边,轻声道,“夜深了,我们歇息吧。” “嗯。”杨榕垂下眼帘,轻轻点头。 陈山受到了鼓励,轻柔的将杨榕拥进怀里,慢慢的解开了她本就松垮的腰带,让大红色鸳鸯戏水的肚兜露了出来,映着本就白皙的胸脯更添几许诱惑,杨榕难为情的侧开头,优美的脖颈泛出淡淡的浅粉色,陈山眸中一暗,整个人就压了上去。 大红喜烛在屋里静静的燃烧,床上的一对璧人鸳鸯交颈,被翻红浪,端的是良宵苦短春色无边。 次日杨榕浑身酸软的在陈山的怀里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他慵懒餮足的眼,想到他昨夜里的热情,神情里满是羞色,这人像不知足似的总是要个没完。 “时候不早,你快些起来,一会儿还要给师父师娘敬茶呢!”杨榕微微颤抖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魅惑,陈山眼神又是一暗,捏着她的下颚,在她唇边印下一个吻,警告道,“别说话,我可不想大清早的再闹你,害的你起不来床。” “你!”杨榕瞪他一眼,气鼓鼓的拉起薄被将自己裹成一条毛毛虫,挥手赶他,“你还不快起来穿衣!” 陈山胸腔震动,低低的笑了起来,到底没在逗她,把人惹急了吃亏的还不是自己,当下不在耽搁,利索的翻身下床,从柜子里拿出衣物穿戴好,才回过身来对鸵鸟似藏着的杨榕说道,“榕榕快些起来,为夫在外间等你,不快一些的话,一会儿你师父师娘该埋怨我不知道心疼人了。” 第64章 杨榕看陈山出去,慢慢的从被子里出来,拿起床榻边的衣衫穿好,起身去妆台梳好妇人样式的盘发,在脑后的发髻上简单的插上一支银莲花开的步摇,打开房门来到屋外洗漱。 两人今日穿的是正红的衣衫,相携来到堂屋,洪兴夫妻坐在主位上乐呵呵的看着跨进门来的一对璧人。 杨榕和陈山跪在团铺上给他们敬茶。 “好好好。”洪兴和赵氏开心的接过茶,递上红包送上来自长辈的祝福,“希望你们夫妻两人互相扶持,互相敬爱,夫妻和顺。” “谢谢师父。”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流淌着淡淡的甜蜜色彩。 陈山在七月初时认了洪兴夫妻做干亲,但还是习惯称随杨榕呼他们为师父师娘,叫的顺口,洪兴夫妻也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随他的喜欢,总归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并不会因为区区一个称呼而改变。 杨榕拿出为他们准备的鞋袜送上,这些是她亲手缝制的,她的女红做外衫那些精细的绣活儿不行,但是这些简单的针脚做起来尚算不错。 待此间事了,杨榕和陈山来到院里,撸起袖子跟着赵氏收拾起来,昨夜喜宴闹的晚,院里一片狼藉,赵氏来不及收拾,脏的碗碟都堆在靠近灶房的水缸边,就等白天清洗干净连同桌椅一并送还给村里的乡亲。 村里人办酒大多是这样,从东家借一双碗筷,西家凑一对儿桌椅,等办完酒宴洗刷干净就送还回去,既是一份心意,也拉近大家的距离。 这次杨榕和陈山的婚礼办得热闹,虽然两家的亲眷都不多,但是架不住村里人热情,村里许久没有办过喜事,这会儿借着他们两人成婚,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男人们说说闲话,拼个小酒,妇人们则对着年轻俊美的杨家女婿八卦个不停。 在陈山没来溪山村之前,村里顶顶俊俏的男子是杨榕她爹,通身儒雅温润的书生气质当时不知迷倒多少村里大姑娘小媳妇,没想到过得几年,村里来了一位比他更年轻俊美的男子,还娶了村里名声不算好的杨榕。 这一下就给村里单调的生活多添好些个谈资。 送还完村里的碗筷桌椅,新婚的夫妻两就没在出过门,三天的时间一滑就过,陈山亲了亲杨榕的额头,他昨天又将她折腾个够呛,这会儿正睡的香甜,都怪他又没克制住拉着她闹腾大半宿。 “榕榕,醒一醒。”就算不忍陈山依旧坚定的叫着被窝里熟睡的人,“今日回门,再不起来就该晚了,娘和楠弟在家可就要等急了。” 杨榕难受的蹙着眉,不情不愿的醒来,瞧着外面即将大亮的天色,第一次对陈山发了脾气,“都是你,明知道今日回门,昨晚还拉着我胡闹。”声音里就是带着模糊的睡音,还有一股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撒娇味儿。 “榕榕说的对,都是为夫不好,都是为夫的错。”陈山赶忙在一边作揖讨饶,“快些起吧,为夫今晚不闹你,让你好生休息。” “哼,你可别忘记。”杨榕白他一眼,时间确实不能再耽搁,不然娘和阿弟真的该着急了。 带上早就备好的回门礼,陈山牵着杨榕的手回到杨家,果不其然就见到在门口不住张望的徐秋月。 “娘。”杨榕挽着她的胳膊,就往院里走。 徐秋月看着似乎在闹小脾气的杨榕,随口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 杨榕隐晦的瞪着陈山,被他双手合十的怪模样一逗,那一点子起床气忽的就散了,到底没把原因说出口,转了话题道,“娘,家里收拾的如何了?后日我们便要出发去府城。” “都收拾好了。”徐秋月看着杨榕红润的脸颊越发娇艳的容貌,知道她这两日定是过得极好,心里亦跟着开心,不过想到即将到来的远行,她不无担忧的说道,“要不娘就先不去了?府城开销太大,少一人就能少些开支,等你们安定好以后娘在过去,到时候这一季的粮食也已经下来,娘带着粮食来找你们。” “娘,您可不能突然变卦。”杨榕颦眉,让她娘一人留在家那他们定是提心吊胆的,怎么可能安心,“陈山已经让郑磊租好马车,并且联系上一个小商队,他们有镖师押运,我们跟在他们后面一同去府城,路上更安全些,都说定的事情,我们车资都付好了,您不去可就白白损失好几钱银子呢。” 杨榕悄悄给陈山使了个眼色,他马上机灵的接道,“是啊,娘,我们都联系好了,等今日回门一过,您和楠弟就一起随我们先去镇上的小跨院住,后日我们直接从镇上的北门随他们出发。” “再说留您一人在这里也没个照应,我们可不得在路上就要担忧的折返来。”陈山拱手道,“您想必也不愿我们如此担忧吧。” “哎···真是。”徐秋月好笑的叹口气,又不服气的小声反驳道,“不是还有洪兴大哥和赵姐姐在嘛。” “虽然师父和师娘定是乐意同您互相照应。”陈山点点头认可道,杨榕看见她娘眼里一下子亮起来,轻轻拉了拉他,陈山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道,“但是,娘您要知道,楠弟是做学问准备科举的人,这名声尤为重要,若我们丢下您独自去府城,不出两天保管传出楠弟为奔前程弃母亲不顾的不孝恶名,到时候他返乡科举可是有大大的妨碍。”陈山故意说的煞有介事,怎么严重怎么说,勿必打消她的念头。 “啊?这!不会吧?”徐秋月吃惊的张着嘴,看着重重点头的三人,再也没了反驳的理由,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杨楠背上莫须有的恶名。 她本就习惯听从安排,要不是这次实在担心家中生计问题,也不会提出反对意见,哪知道遭到孩子们一致拒绝,她也晓得是自己异想天开,怕他们说的担忧成为是事实,赶紧点头应下,“行,那娘就听你们的。” 第65章 杨楠夸张的松了口气,摊手道,“阿姐,姐夫你们是不知道,娘自打知道后日启程,是每天在楠儿耳朵边念叨,说她要等这一季的粮食下来以后再去府城,听的楠儿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说也说了,劝也劝了,可是娘就是不听,还冲楠儿发脾气。”他竖起大拇指对着他们称赞道,“还是姐夫会哄人,瞧三言两语把娘逗笑不说,还答应一起去出。” “臭小子,你还编排起娘来了!”徐秋月被杨楠说的不自在,柳眉一立,揪住他的耳朵往堂屋走。 “哎呦!!~娘!你轻一点,疼疼疼···”呲着牙,杨楠一路喊着,“合着您就心疼阿姐,欺负楠儿!” 杨榕摇头笑道,“噗,阿弟真是越发的古灵精怪了。” “楠弟还小呢,活泼些好。”陈山牵起杨榕的手一起往堂屋走。 徐秋月忙前忙后的给新婚的夫妻两又是倒水又是端点心,杨榕看不下去,干脆说道,“娘,您别在这儿忙活了,我们去后院的菜园子摘些菜回来,等会儿一起做午食,师父昨日打了只獐子,我带了些回来,这时节的獐子肉质肥美紧实很是好吃,您可要好好露两手让陈山尝尝您的手艺。” “早听闻娘的手艺极好,看来小婿今日有口福了。”陈山配合的露出一副馋猫相,逗得徐秋月乐不可支,赶忙答应,“成,你们坐会儿娘去给你们做。” 徐秋月和杨榕往菜园里走,园子里的蔬菜不多,这方菜园子是外祖母胡氏在自家后院里开垦出来,不过三垄的样子,仅供家中平日里吃用,后来胡氏去世徐父便接手过来,种一些家人爱吃的蔬菜,等徐父也去世后,徐秋月接过手来种,只是从三垄菜地缩减成一垄,一垄菜地足够家里三人食用。 徐秋月在菜地里挑挑拣拣,摘了两个茄子,几颗白菜,还有少许的辣椒,杨榕挑了自己爱吃的芸豆和黄瓜,眼见差不多了,两人回到灶房开始升火做饭。 杨榕负责洗菜摘菜,徐秋月负责烹制,陈山和杨楠对视一眼,厨房里是帮不上忙了,便坐着说起了闲话。 陈山端起碗喝口水问道,“楠弟,近日功课可还好?” 杨楠歪着小脑袋,“马伯伯说楠儿一直有进步,想来是不错的吧。” “等到了府城的书院入读,楠弟可会担忧。” “不担忧,马伯伯说以楠儿现在的进度跟上同窗不是问题。” 陈山的眼里带上些许怀念,“哈哈,那是最好,于课业方面姐夫懂的不多,姐夫也就幼时跟着祖父请的夫子学了个皮毛。” “单独请夫子到家里来教授课业吗?” 杨楠眨巴眨巴大眼,眼中飞快的划过一抹光,姐夫家里能单独请夫子来教书,定是家境殷实的人家,那怎么会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呢,他小小的眉毛轻轻的皱了一下,眼里带上些不确定,姐夫的家事看起来有所隐瞒的样子,会不会伤害到阿姐?要不要告诉阿姐? “是啊,那时候姐夫家境尚可,幼时由祖父祖母带大,二老心疼我身体不好,便专门请了夫子教识字,跟着武师父习武,幸得自在观的清原道长出手调理,这才慢慢的养好了。” 陈山揉揉杨楠的头,看见他眼底深处浮现的隐隐防备,轻笑一声,这孩子倒是聪明得紧,自己不过是不小心说漏了嘴,他就敏感的发现了,这一下心思便转了好几圈,自从陆羽的事情发生之后,他愈发的心细如发起来,可惜到底年纪嫩了一些,还不懂隐藏自己的情绪,等他在大些,若是有幸高中走上仕途,以他的心性倒是真挺适合鱼龙混杂的官场。 “楠弟,莫要担心,姐夫以后会和你阿姐解释的,这事情有些复杂,姐夫暂时也没有太多头绪,并非有意隐瞒,你放心,姐夫说过会好好待你阿姐,便决不食言,所以楠弟可以帮姐夫暂时保密吗?就当做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陈山伸出小手指做了个拉钩的手势,杨楠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似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好半晌才伸出他短短的小手指勾上,算是认下这个约定。 杨楠疑惑的问道,“姐夫为什么知道楠儿在想什么?” 陈山莞尔一笑,“因为楠弟的眼睛和表情都告诉姐夫了呀。”有个人小鬼大的小舅子真的很是有趣。 “啊?”杨楠泄气的嘟嘟嘴,“楠儿还以为隐藏的很好呢。 “你们两聊什么呢。”杨榕进屋走进屋来,“要开饭了,出去吃吧。” “是男人间的小秘密!不能告诉阿姐!”杨楠吐吐舌头,率先跑走了,“楠儿去摆碗筷。” “哦?男人间的小秘密?”杨榕意味深长的看着陈山,“还不能告诉我?” “哈哈,些许小事榕榕就不要惦记了。”陈山打着哈哈,趁着没人在杨榕脸上亲了一口,“真香~” 杨榕抬手就打,“大白天的不正经!” 陈山搂住杨榕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带,露出坏坏的笑容,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更不正经的我们都做过,这算什么?” “你!你!怎么这么没羞没躁!!!”杨榕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怎么这男子成婚之后竟然变的这般没脸没皮,越发的没正形了!!! “阿姐,姐夫,开饭啦!” “嗳!就来!”陈山完媳妇,心情大好,拉着杨榕来到饭桌。 “阿姐生病了么?怎么脸这么红?”杨楠疑惑的望着满脸绯红的杨榕,刚刚明明都还正常的呀···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说话!快吃饭!”徐秋月是过来人一瞧就知道怎么回事,用筷子轻敲了一下杨楠的头,给他夹了一筷子獐子肉,“有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杨榕脸上的红色更深了,气得她在陈山腰上的软肉狠狠一拧,疼的他脸上的表情就是一阵扭曲。 杨楠瞧着他们的神色更奇怪了,但想到徐秋月虎视眈眈的警告,忍住没有出声,往嘴里扒了一口饭,老老实实的吃着喷香的饭菜。 大人的世界可真难懂! 第66章 两人在杨家呆了大半天,在日落之前回到洪兴家,赵氏热情的迎出来,杨榕递上徐秋月准备的回礼,知道这是习俗赵氏没推辞的接下,“一会儿就开饭,你们累的话就回屋里先休息休息。” “师娘我们不累,走,榕儿到厨房给您打下手去。” “行,山子去找你洪兴叔吧,他在堂屋里坐着呢。” “好嘞。” 晚上吃完饭,几人坐在堂屋里商量,杨榕准备明日就离开,先到镇上的跨院里落脚,郑磊他们一直在住在镇上,除了两人成亲那日来吃了喜宴,这几天都没来打扰,他们并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这会儿在镇上不过是和房东商量退租的事情,他们本以为会在此地常住,没多想便签下契约,爽快的付了一年的租金,结果才住了两个月多一些时日又要换地方,只得好好和房东说软话,想退回剩余的租金,房东人不错,看他们将屋子爱护的挺好,没为难他们,只是同他们说房租需扣到七月底,多余的租金退回,几人哪会不肯,当即感谢不已,对着梁姓的房东一顿夸,便顺利的了结此事。 “你们后日就启程出发,路上可要小心。” 赵氏满眼不舍的拉住杨榕的手,好不容易家里多出两个年轻人,热热闹闹的办了喜宴,结果不过几日就要离开,赵氏自然舍不得,她和洪兴成婚许多年都没留下一儿半女,她当年怀孕时回娘家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因为月份大,孩子没留住更是伤了底子,大夫说再不能怀孕,她当时伤心欲绝,还是洪兴一直陪着她劝着她,才慢慢的从伤痛中走出来。 她有想过过继子嗣,可是洪兴这边的亲人在南下逃荒时就走散了,他孤身一人在溪山村里落了脚,如今膝下空虚,想找个娃儿过继都找不着,这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洪兴想的的很开,子嗣于他虽重要,但他更看重赵氏。 这些年是赵氏一直觉得没给他留下子嗣很是愧疚自责,洪兴看在眼里只能变着法儿的逗她开心,少让她想起这些事情,赵氏明白他的心意,渐渐的也就将这事情按在心底不在提起,可是陈山这个她一直很喜欢的年轻人郑重的认他们做干爹干娘,她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她要求不多,只是希望他们以后故去,能有个摔盆捧灵供奉香火的人,她自己无所谓,但是她家老洪这样好,她怎么忍心让他死后因无人供奉成为孤魂野鬼? “师娘放心,陈山找到了一个商队同行,他们有镖师护送,我们跟在后面会安全许多。”杨榕又道,“等我们在府城安顿好,师父师娘要是愿意就来府城找我们。” 赵氏立时摆手拒绝道,“这怎么好,太麻烦了。” “哪里就麻烦了?”杨榕不悦的皱皱眉,“师娘说这话就外道了,如今陈山认了师父师娘做干亲,他家里没其他亲人了,您两位就是我们现在顶顶亲的人,要不是府城那边的情况我们不甚清楚没个头绪,这边一些事情还需要师父帮忙看顾,榕儿都想直接接您们一块儿随我们去府城呢。” 杨榕这说话的让赵氏浑身舒泰,拿衣袖擦擦眼角,感动道,“师娘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有这份心意师娘就知足了,府城生活不易,我们习惯乡间的生活,就在这儿帮你们打扫打扫屋子,守好田地,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 洪兴也附和道,“是啊,这里事情虽然不多,但也离不了人,若是想你们,我就带上你师娘去府城寻你们,小住些时日也使得。” 洪兴忽然想到昨日听来的一些传言,神色凝重起来,他看一眼赵氏,说道,“云心,屋里的床下有一个黑坛子里面放了东西的那个,你帮我取来。” “就你事儿多。”赵氏抱怨了一句,她还想多和他们说说话呢。 洪兴知她心思,揶揄道,“一会儿你回来我让位置给你,叫他们都围着你说话。” 赵氏白他一眼,起身出去了。 “师父是有话说?”杨榕看出洪兴有意支开赵氏,心里起了疑惑,什么事情赵氏听不得? “师父昨日去醉仙楼卖獐子,听他们的活计说了些传言。”洪兴慎重的道,“听说在裕丰县那边不知道打哪儿来了一伙强人,经常打劫路过的商人和旅客,你们上次同我说的路线就经过那里,你们可要小心这些。” “师父且放心,这些郑磊在镇上也听到了风声。”陈山接过话头,“所以我们才会找有镖师的商人同行,队伍大人多的话,小规模的匪盗不会出来,规模大的流窜到这边官府应该会有动作,倒不用太担心。” 洪兴点点头,心里一松,“你们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 “老洪你看看是这个坛子吗?”赵氏抱着个不大的黑坛子进来,陈山离门口近便起身接过放在桌上。 “是,就是这个。”洪兴打开封口,从坛子里拿出一张十两的银票和一把黑不溜秋的匕首递给杨榕,“榕丫头这是师父给你准备的临行礼物你瞧瞧可还喜欢。” “师父,成婚时您和师娘已经给了我们好些东西,哪里能再拿。”杨榕推拒道,“这些我们不能收。” “俗话说,穷家富路,我和你师娘用不上这许多银钱,你们如今是去府城,多带些钱总没错。” “是啊,榕丫头你们拿着吧。” 洪兴夫妻两人一个劲儿的劝,杨榕就是不肯要,他们两家的银子已经足够,哪里还能在接下他们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 陈山拉了拉杨榕,朝他们露齿一笑,“师父,您放心,我们银子带的足着呢,而且确实不缺银钱,要不这银子您帮我们先存着,等需要时我们再找您拿!” “行,那我叫你师娘给你们两收着。”洪兴没有强求,两人也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想来是真的不缺银钱,他转而拿起匕首再次递给杨榕,板了脸道,“银钱不收就算了,榕丫头这是师父特意为你找的匕首你可不能再不要。” 第67章 “谢谢师父。”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杨榕不好再拒绝,恭谨的从洪兴手里接过这把通体漆黑的短匕。 杨榕取下匕首壳,漆黑的匕首在灯下不见一丝金属的光泽,反而散发出幽幽的森冷气息,洪兴适时提醒道,“小心些,这匕首快着呢,别伤到自己。” 陈山眼中划过一道精光,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对着匕首轻轻一吹,头发瞬间断开! 吹毛断发! 杨榕惊讶的看中手中毫不起眼的匕首,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传说,没想到真的有这般利器。 “哈哈,还是山子识货,一眼就瞧出这匕首的不凡来。”洪兴高兴的大笑起来。 “师父,这太贵重了!”杨榕赶紧将匕首回壳,重新递还给他,“榕儿不能收。” 洪兴收起笑脸,沉声道,“榕丫头你是不准备认我这个师父了?” 杨榕赶忙慌张的回道,“师父您怎么会这么想!您是榕儿正经磕过头,敬过茶认下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点榕儿莫不敢忘。” 杨榕脸色微白,洪兴师父是个火爆的脾气,直来直去,自从她拜师以来还从未见过他这样沉下声音说话,心里忍不住慌张起来,她真的只是不想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怎么就到了不认师父的地步了? 她求助似的看向陈山和赵氏,希望他们帮忙说几句话。 陈山正准备接口,洪兴一拍桌子怒道,“山子你不许说话!” “师父,您别气,榕儿哪里做错了您说,榕儿一定改。”杨榕眼里含了泪垂下头站在洪兴面前。 洪兴看见杨榕眸中含泪,显见被自己吓着了,心里不禁一软,缓缓说道,“榕丫头,你觉得这匕首贵重不肯收,师父明白,但是你不能不问缘由就拒绝不是。” “是,榕儿知错了。”她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一张素白的小脸可怜兮兮的,明显不明白哪儿惹恼了洪兴。 “哎。”洪兴一叹,心中的火气噗的一下就灭了,“也不怪为师气你,这是你师父这一脉传下来的规矩,当弟子第一次出远门,或者师父离开,都要找一样东西送给徒弟,这把匕首的材料是当年我师父临行前赠送于我。” “我收你为徒后,便到处托人寻访能用这块材料打造兵器的铁匠,此材料特殊,是块罕见的陨铁,是我师父外出游历时无意拾到的,后来传给了我。” “这匕首今年初就造好了,本也没想送你,为师总想着你嫁入别人家做媳妇,一个新嫁娘,嫁妆里突然多一把凶器不吉利,就一直放在床下的坛子里,没想到它命中注定要属于你,你要远行在即,它刚好给你防身用。” “这是师门规矩,你不问缘由,二话不说,不管不顾的直接拒绝,可不就是不愿意奉我为师。” 洪兴没好气的说完,又问了一遍,“匕首能收下了吗?” “榕儿谢师父赠礼。”杨榕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再次接过,她一瞧见礼物贵重就什么也不问的下意识直接拒绝,实在是太过武断,平白惹了师父不高兴,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遇到事情可不能这样。 “早些休息去吧。”洪兴礼物送出去了,气也就消了,“晚些白糖来,记得好好的和它道个别,我瞧它最近应该是知道你们要离开,显得有点儿焦躁不安,你要好好安抚它一下。” “师父,我知道的。” 白糖是她一手带大的狼崽子,它的情况和情绪杨榕是最先察觉到的,可她狠下心来没有安慰它,她没办法带它一起走,过多的心疼和安抚只会让它更舍不得离开,还不如彻底冷了它,让它慢慢习惯没有他们的日子,然后真正的回归山林。 “榕榕···” “我知道···” 杨榕心情低落的应了一声,有些分别即使再不舍,也没办法挽留,将白糖留下是最好的选择。 白糖来的时候有些晚,杨榕没有出来,急的它不停的在院子里转圈,时不时歪着脑袋低声呜咽,陈山看看白糖又看看紧闭的房门一时间也没了办法。 “白糖,我们明日就要走了。”陈山蹲下来,到底舍不得救了他一命的白狼垂头丧气,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抚摸它的背脊安抚道,“我们没办法带你一起,我们要去的地方没有山林,没有地方让你肆意奔跑嬉闹,还有可能将你抓走伤了性命,你在那里不会快乐,你的主人舍不得过这样的日子,她心疼你,才不得不将你留下。” 陈山一句一句的说着,白糖难过的趴在地上,用前爪蒙住耳朵,似乎在拒绝,嘴里发出伤心的呜呜声,它双眼紧紧的盯住杨榕的房门,它不明白陈山说的那些,它只知道主人不要它了。 “嗷呜···” 它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直直的往门上撞,陈山阻止不及,就呆愣愣的看着白糖扑在杨榕的身上,委屈的拿头蹭着。 原来它听到杨榕的脚步声,这才不管不顾的往上撞去。 “白糖。”杨榕蹲下来抚摸着它的背毛,像往常一样将脸埋在它的脖颈,“你是山里的狼王,不能总像个孩子一样在我身边撒娇。” 白糖才不管那些,只一个劲儿的蹭着杨榕。 杨榕推开它的头,看着它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要乖乖的待在大溪山里,我们有空会来看你的,你知道吗?” “呜···”白糖垂着头,不理她。 “你要听话。”杨榕拍拍的它的脑袋,“不听话以后就不来看你了!” 白糖似乎妥协了,最后蹭了蹭杨榕,耸拉着脑袋慢慢走远,它晚上还是要回杨家,它一直记得杨榕的话,要帮她守好家。 陈山揽住杨榕的腰目送白糖离开,轻声说道,“别难过。” “嗯。”杨榕低低应了,情绪不高的回道,“我累了,我们休息吧。” 陈山不再多话,有些事情没办法劝慰,只有让杨榕自己慢慢的缓过来,两人洗漱好,躺在床榻上,陈山把杨榕圈在怀里,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睡吧。” 第68章 郑磊和骆春一大早就出现在洪兴家门口,杨家今日搬家,他们早早的雇好骡车,车上有一些杨榕托他们带来的东西。 “走吧。” 洪兴率先走出门,他们今日都帮着搬家,杨榕回家以后让他们先忙,自己则带着杨楠提上郑磊带来的东西去村长和赵三叔的家,都不是太贵重的东西,给村长的是西街方家糕点铺的糕点,村长家的小孙子爱吃,杨楠和没上学前和村长的小孙子玩的最好,杨楠记得他最爱吃的就是他家的糕点,便拜托杨榕给捎上一些。 杨榕和村长稍稍说了几句,他们全家搬去府城,但是根儿还是在溪山村,和村长交好总没坏处。 杨楠也拉着赵春生依依不舍,本来他上学之后就没有多少玩耍的时间,两人见面就没有以前多,现在自己又要去府城念书,此一去不到童生试的时候他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他不知道那时候的春生还记不得自己,还认不认自己这个兄弟。 “春生,我让阿姐买了你最爱的方家糕点铺的糕点给你。”杨楠情绪低落的拉着赵春生的手,“我一会儿就要走了,你可不能忘记我。” “杨楠,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赵春生听见自己爱吃的糕点双眼放光,立刻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保证,“我爷爷说你要去府城读书了,以后会有大出息,我都记着呢,我定不会忘记你的,等你回来,我们还一块儿玩。” 赵春生又像是怕他不放心似的伸出小拇指,“我们拉钩。”杨楠把自己的小拇指和他勾在一起,两人同时念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就是小花狗!” “哈哈哈。” 院子里传来两人快乐的嬉笑声,杨榕适时的起身告辞,“村长伯伯,榕儿家里就拜托您稍稍看顾一些了。” “榕丫头放心,伯伯晓得的。”赵村长抽了口旱烟,“杨楠出息,也是我们村里的荣耀,榕丫头莫要担心村里,你洪兴师父赵三,还有我都给你看着呢,我们每年都会去给老徐还有杨举人他们上香的,且安心罢。” 杨榕敛衽一礼,“榕儿谢谢村长伯伯关照。” “阿弟该和春生告别了。”杨榕朝院子里玩闹的两个男孩说道,“我们还要去赵三叔家里。” “来啦。”杨楠最后拍拍赵春生的肩膀,“春生你记得哦,千万不能忘记我。” “知道啦!放心,我们拉钩了做了约定的!绝对忘不了!”赵春生鼓了鼓脸颊,“我可不想变成小花狗!” 杨楠挥了挥手跑到杨榕身边,村长目送他们离开,心里很是感慨,杨家的女娃子了不得,可比他们这些瞻前顾后的老家伙厉害多了,有魄力也有能力,说送弟弟读书,便努力赚钱供他上学,这会儿都要送去府城读书了,本以为她嫁了人会受到束缚,没成想她夫婿也是个好的,愿意奉养他们。 他的视线落在院里玩耍的小孙子身上,要不要也送春生去读书识字? 蹲在地上玩蚂蚁的赵春生忽然打了个激灵,抬头望了望天上高悬的太阳,明明艳阳高照,怎么刚刚突然觉得有一股寒意呢? “赵三叔,在家吗?”杨榕拍了拍门。 “哎,在呢!”赵三叔刚巧在院子里坐着便起身去开门,看见门外的杨家姐弟一愣,“榕丫头怎么来了?不是今日要进镇么,是有事情找叔?” “恩,是今日走,我娘在收拾呢。”杨榕将手里的酒递上,“之前答应给您带的酒,一直忙着忘记给您了,今儿给您送来。” “嗐,叔当时是什么事儿呢。”赵三叔没拒绝笑着接过酒,“忘了就忘了,也值当你特特跑一趟,你家里正忙着呢,可别耽误正事。” “耽误不了什么事。”杨榕回道,“赵三叔自爹和外祖父故去后一直对我们照顾有加,榕儿都记着呢,今儿要离开村子,定是要送到您手上才安心的。” “哎,你有心了。”赵三叔感叹道,“老徐年轻时帮了我不少,他走后看顾你们是应当的,榕丫头莫要见外,叔也是看着你们长大,在叔心里你和家的孩子没什么不同,如今你们就要去府城,有出息了,老徐和杨举人泉下有知也会为你们感到高兴的。” 赵三叔不放心的叮嘱一句,“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又是府城那样的大地方,你们人生地不熟,莫要和人起冲突,不然万一被人欺负了,我们离的远都帮不上忙。” 故土难离,不只是因为从出生到成长在这里有一份天然的亲切感,更是因为许多当地人会抱团一起,外乡人很难融入其中,更有甚者还会合起伙儿欺负起外乡人,导致外乡人很难在当地落脚。 “赵三叔放心,榕儿都省的。” “哎,明白就好,榕丫头早些回去吧,你放心,老徐和杨举人那儿叔会常常去打扫的。” “谢谢赵三叔。” 杨榕拉着杨楠躬身一礼,两人没在多留转身回家,赵姓在溪山村是大姓,是溪山村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有村长和在村里声望颇高的赵三叔帮忙看顾杨榕很放心。 “娘,都装好了吗?” “差不多了。” 杨榕姐弟回来,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满满当当的装了两大车,主要是杨海川留下的书籍和徐父留下的雕刻用具占了大多数地方,书籍难得,这些书也是杨海川慢慢收集起来的,有的是他抄写的,有的是淘换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和其他人交换而来,在生活最难的时候都没有人动过要将它们卖掉的心思。 徐父留下的雕刻用具是杨榕亲自收拾规整出来的,那是她到府城生活立足的根本,是重中之重马虎不得,这些工具她用这么多年早就用顺手了,将能用上的都带上,剩下一些实在太笨重的便留在家中。 剩下的衣服家什还有被褥之类的东西反倒是不多,加上杨榕的嫁妆,不过五口大箱子。 白糖缩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搬运东西,知道他们是真的要离开了。 第69章 路上 “白糖,我们要走了,你记得我说的话,要乖乖的,以后少来村里,知道么?”杨榕抚摸着它的头,不舍在眼里蔓延开来,若是可以她怎么舍得让它一个留在大溪山,万一病了伤了可怎么办? “呜···”白糖低低的应下,依依不舍的看着他们离开。 杨榕坐在骡车上远远听到白糖发出的哀鸣泪如雨下,陈山揽住她的肩膀往怀里带,“等楠弟考童生试的时候我们再来看它。” 杨榕哽咽的摇摇头,“它那么伤心,那时候肯定不认我了。” 陈山安慰道,“不会的,白糖最喜欢你,你去看它定是开心的。” 洪兴夫妻将他们送到村口,看着他们渐渐走远,心里一叹,牵起赵氏回了家。 到镇上以后他们将东西直接放在了院子里,明日一早就要出发,没必要再将东西卸下来折腾一番,反正租的车是同一车马行的,明早直接来院子里套上车就能走。 几人稍稍商量了一下路上的事宜,便早早的歇下。 次日一早,车夫来到院子,他们租了三辆马车,两辆骡车,杨榕和陈山一辆,徐秋月母子一辆,郑磊和骆春骆秋一辆,整装好以后,他们锁好院门,将院子的钥匙按照主人的要求放在门口第三块青砖下,便动身前往小镇的北门。 马车的和骡车的价钱不同,一辆马车算上车夫的费用,一路包吃住是三两银子,不包吃住是五两六钱银子,骡车便宜一些,包吃住二两八钱银子,不包吃住五两银子。 郑磊问过他们选择哪种方式,五个车夫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不包吃住。 车马行收取的抽成一般是按照纯车费抽取,也就是说他们只会在三两银子里抽取分成,那剩下的他们自然可以多赚一些,况且他们自有一套在路上省钱的法子,可以从中省出不少的伙食费和住宿费。 他们商议好以后,郑磊预付给车马行五两银子,剩余的到达地方后会让车夫带回。 他们出发的时间尚早,便绕到西街买了些路上吃的干粮,杨榕镇上来的多,自然知道哪家店的东西实在,西街此时人不多,但是热腾腾的包子店的蒸笼上蒸的包子馒头已经可以出笼了。 杨榕指着前面的包子店面对陈山说道,“刘家的包子铺东西最是实在,馒头个大,包子肉多,面也扎实,很是不错,我们刚好买一些路上吃。” “好,我这就去买。”陈山跳下车,后面的马车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郑磊瞧着也利索的跟了过来。 不一会儿,两人各拿了两袋包子馒头回了车上。 “包子冷了不好吃,我就没多买,馒头我多买了一些,我们人多倒也不怕吃不完。”陈山将纸袋递给杨榕,“车队的马车多,速度估计快不了,等中午的时候适合在路上将就着吃点充饥。” “嗯。”杨榕点点头,“你之前是镖师,外出远行的经验丰富,在路上我们听你的安排。” 他们买东西虽然耽搁了一些时间,到达镇北门的时候刚刚好,商队的人恰好整理完毕即将准备出发,陈山上前和商队的车主寒暄了两句就回到车上。 没多会儿车队就缓缓移动起来,在官道上形成一片影子。 陈山将车门关好,只在车窗那儿开了一条缝,他们跟在车队后面,一路上尘土飞扬的,回头要弄得一身灰。 杨榕对这些不敢兴趣,倒是杨楠因为年纪小又是第一次远行,是看什么都有趣。 他打开车窗探出头来看着前面车轮滚滚的商队,饶有兴致的数了数,对着徐秋月惊叹道,“娘,外面的车队真长,我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头,看着足足有二十多辆车呢。” 徐秋月被尘土呛的咳了几声,也没阻止,楠儿年纪小又是男孩,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就随他去吧,叮嘱他道,“别将身子探出去,小心跌下车窗。” “哎,楠儿知道啦。”杨楠清脆的应下,当真听话,只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窗外的风景。 “总算安静下来了。”杨榕一直注意车外的动静,听到杨楠安静下来,好笑的摇摇头,“娘最是喜静,这会儿怕是要被阿弟吵的头疼了。” “娘不会在意的,楠弟还小呢,小孩子活泼一些才好。”陈山接过话头,“我小时候就是不太活泼所以祖母她老人家总是嫌弃我太死气沉沉。” 陈山轻轻笑了一下,杨榕侧过头好奇的看了一眼,陈山很少提起家里的事情,除了知道他家中没有亲人以外,其他的事情她都知之甚少,这会儿听他主动提起,便顺势回道,“瞧你现在的模样可是想象不出你死气沉沉是何种样子。” 杨榕想到他过去干的事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一个整日里没正形的家伙,实在不知道他怎么能和死气沉沉挂上勾。 “我也说过的,我小时身体不好,动的少自然就显得不活泼,可不是死气沉沉么?” “你那顶多算是安静吧,和死气沉沉有什么关系?” “我祖母那么形容的嘛,我就记着了。” 路上的行程颇为无聊,两人说着闲话,关系又拉近了一些,两人虽然认识了有些时候,但真正交流的时间并不多,交流最多的就是一起呆在山中的那些时日,真要算起来其实对彼此的了解都有限。 两人聊了一阵,杨榕打了个哈欠,她昨夜里想着白糖做了一夜的噩梦,不是梦见白糖不管不顾跟上车队偷偷溜进府城被府城的士兵绞杀,就是白糖在大溪山里被其他灰狼欺负,受伤了生了病,也没人发现,就这样枉死在山间,将她吓醒了好几回。 “困了?” 陈山瞧她眉眼间的倦色极重,就从车厢的一角里拿出一床薄被为她铺好。 “上去躺会儿吧。” 他们租的马车的空间还算大,陈山挪出位置,让杨榕躺在薄被上,垫一半盖一半,即软和又可以减少些颠簸,再拿过装衣服的小包袱拍了怕,给她做枕头。 第70章到达临川县 “原来你昨天让我单独收拾些衣物打成包袱是做这个用啊。”杨榕躺在车里枕着包袱恍然大悟。 “嗯。”陈山笑了笑,“快些眯一会儿吧,等到了地方我喊你。” 杨榕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就想着假寐一会儿就行,哪成想马车晃晃悠悠,跟个摇篮似得,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陈山听着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神色柔和。 杨榕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懵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陈山靠在车壁上假寐,听见动静睁开眼来。 “醒了?” “嗯,到哪儿了?”杨榕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什么时辰了?” “快到临川县了。”陈山递上水囊,“已经过了午时,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一直在赶路么?”眨眨眼,杨榕喝了口水。 马车里的光线很足,太阳照进来热量在车内散不掉,马车内的温度有点高,杨榕用手扇了扇风,她觉得有些闷热。 “嗯。”陈山应了一声,将车窗打开的大一些,“商队没停,看样子是准备一口气赶到临川县再休息。” “还好我们早上买了干粮,将就着吃些倒也不饿。”杨榕咕嘟咕嘟喝着水,她刚睡醒觉得口干舌燥。 陈山拿着纸袋问道,“吃包子还是馒头?” “馒头吧。”杨榕不喜欢冷的肉包子。 “嗯,先将就着吃,等到了临川县在好好吃一点。” “出门在外的,不用这么讲究。”杨榕拿起馒头咬了一小口,还行,比想象中的软和一些,她本就不挑食,小口的吃着馒头就着水,也吃的香甜。 家里最苦的时候杨榕都是把米省出来让给徐秋月和杨楠吃,她自己煮一点苞米填肚子,苞米又干又糙咽起来划嗓子,她都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相较于粗糙的苞米,这冷馒头已经很好吃了。 “车队就一直没停下吗?”杨榕有点好奇,“万一想出恭怎么办?” “车队的速度不快···出恭的话小跑上几步就能追上。”陈山看着嘴里咀嚼馒头的杨榕额头落下三滴冷汗,他不明白吃着饭的怎么好好的话题就跳跃到出恭上去了。 “哦。”杨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娘和阿弟可是有停下?” “并未。”陈山醒过神来,确实时间过去很久了,要不是杨榕提起他都没有注意,“我去问问楠弟,你先吃着。” 杨榕说道,“还是我去吧。”陈山去的话,她娘定会不好意思。 “好,你先吃完。”陈山想了想确实有点不便。 解决完手里的馒头,杨榕让车夫减慢一点速度,动作利落的跳下车去,过了一会儿陈山听到了她的喊声。 “陈山,你来一下。” 大抵知道什么事情,陈山跳下车去,来到杨楠他们的马车,抱了杨楠下去。 “娘,您还好么?” 徐秋月脸色苍白,她身子本就弱,又不经常出门,第一次乘马车就是长途旅行,难免会不舒服。 “还行。”勉强露了个笑脸,她不想大家担心。 “您在坚持一下,陈山说快到临川县了,等到县里在好好休息。”杨榕眼含忧色,路上自然辛苦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实在不行,您在马车里躺下歇一歇,我方才还睡了一觉。” “没事,榕儿莫要担心,娘只是一下子没适应,明日适应过来就好了。” 陈山抱着杨楠回来,两人就停下话头,杨楠在马车里闷了一上午也看腻了路上千篇一律的景色,不复早上出发时的兴奋,这会儿蔫哒哒的。 赶路是一件既辛苦又枯燥的事情,毕竟他们不是悠闲的游山玩水,而是要马不停蹄的在官道上前行,他们这边的官道上并无风景可言,除了泥土路尘土飞扬以外,就是路边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实在没什么看头。 “再坚持一下。”陈山从外面进来,他刚刚去前面的车队打听了一番,“车队的伙计说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县城了。” 徐秋月听后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确实快要坚持不住了。 “等到了县里买些姜备着。”陈山看了看脸色不好的徐秋月说道,“明日娘实在晕的难受时含上一片能舒服许多。” 马车紧赶慢赶终于在落日前达到了临川县,本来一个时辰的路途,因为商队的一辆骡车不知怎么在路上坏了车轱辘而耽误许久,骡车连车带货翻倒在地,好在车上的货物是商队人员的一些私人物品,并未造成什么损失。 趁着修车的空当在车上闷烦了的几人纷纷下车活动一下筋骨。 郑磊感叹道,“从前做镖师的时候可没这么舒服,还能在马车上休息。” “那郑叔叔是怎么赶路的?”杨楠好奇的眨眨眼,他觉得这么长时间的马车坐下来,他屁股都要颠成八瓣了,一点也不舒服。 “我们那时候呀,轮流骑马,累了就和车夫一起坐在车辕上,晚上值夜了白天就在马车里眯一小会儿。” 郑磊摸摸下巴,眼里升起怀念,做镖师的时候辛苦,但是由老大带领和兄弟们一起为同一件事情奋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很是幸福。 身边都是可以交托后背的兄弟,虽然有时候会因一些小事,产生矛盾,发生一点口角,甚至不爽了在擂台打上一架,但只要聚在一起喝口酒吃顿饭,这些不愉快就烟消云散了,郑磊喜欢这样简单的日子。 “上车了,要出发了。”陈山拍怕郑磊的肩膀,“走吧。” 那样的日子从他被罗印文设计追杀时就不复存在了,在想念也不没用。 到达临川县以后,陈山先询问商队领队明早出行的时间和地点,就选择暂时与他们分开,商队的人多,选择落脚的客栈大多环境不怎么好,陈山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去县里稍微好一些客栈。 毕竟有女眷和孩童,路上跑了一天,还是要好好休息一番去去疲乏,明日才不会太难受。 陈山寻了路人打听,带着他们来到南二街的济源客栈,开了三间中等房住下。 第71章客栈休整 车夫们为了节省不愿意宿在济源客栈,陈山没有强求,让他们把车和行礼留下,只要他们明早按时前来接他们即可,车夫们应下以后去商队落脚的客栈歇下,同样选择五文一晚的大通铺。 “哎,怪不得说读书费钱。”杨榕叹气口,“光这路上的花销就不得了,这一趟光车马费就将近三十两银子,还没算上其他开销。” “这也是我们搬家,人多自然花销大。”陈山将贵重的物品从马车里拿到客房,“若仅是楠弟赶考的话其实花费没有这么大。” 陈山边归置东西边和杨榕继续说道,“若是楠弟赶考,路上可以与人拼车,住店也一样,不过路上的万一错过了宿头,夜里需要在马车或者寺庙落脚的时候,吃食上需要花费一些银钱,但总体算下来花费其实不大的。” 杨榕在桌子上用手肘支着头,听陈山慢慢的讲,他对于出行这一块儿很是熟悉,分析起来自然头头是道。 “走吧,我们去喊他们下楼吃晚食。”陈山拍拍手,将东西都放妥当以后,对着杨榕说道,“吃完以后我让小二哥打水来,你们好好沐浴一下,泡澡有利于缓解疲乏,晚上早些歇息,养足精神明日里就会好一些。” “嗯,我去喊娘和阿弟,你喊郑磊他们。”杨榕揉揉肚子,果然是有些饿了。 客栈楼下的大堂人并不多,他们选在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陈山点了几道开胃的小菜,晚上吃些白粥加白天买的馒头,出门在外该省就省,该花就花,陈山心里自有一本账。 他们在马车里颠簸一天,胃口自然不会好,点开胃的小菜刚好可以打开胃口,白粥最是养人,适合徐秋月和杨楠,至于郑磊他们白粥吃不饱,就配上馒头吃,充饥又省钱。 陈山算了算,早晨馒头包子刚好够吃到明日中午,现在天气热,馒头这样的干粮就算再经放到后天也就该坏了,露宿在外他倒是不担心,出门的东西带的齐全,锅碗和米粮都带了一些在车上,足够他们吃用到府城去。 一会儿吃完饭问小二哥让厨房的师父给些姜,再将水囊装满水就行。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事儿?” “就是裕丰县突然出现的那伙强人,听说可是劫了好几个商队了,闹得那儿人心惶惶的。” “不是听说裕丰的县太爷已经下令剿匪了吗?” “是啊···就是这剿匪的人马是派出去了,但是几天过去好似都没给结果啊。” 陈山他们被邻桌几人的说话声吸引,裕丰县不出意外的话后日就要经过了,等穿过裕丰县再走上两天从原溪镇北上再行个一日就能到兴元府了。 这是去兴元府耗时最短的路线,若是从其他县城绕行时间起码要多出一倍的时间,万一路上在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下来,杨楠就有可能赶不上八月入学。 几人对视一眼,徐秋月不免有些忧心,“兴元府一直太平,便是前几年灾年别地方闹匪患也没闹到我们兴元府来,这会儿年景好了怎么反而闹起了匪患?” 杨榕赶紧安慰道,“娘,您别担心,我们跟着的商队规模不小,还有镖师,况且您也见着了,路上陆陆续续的都有小车队和旅客加入进来,眼见着规模越来越大,那些匪盗见到这样大规模的车队,应是不会打坏主意的,再说县令不是已经安排剿匪了,怕是等我们过去,劫匪可能都被一网打尽了也说不定。” 不过她确实也是这般想的,今日虽然才刚刚出发,但是慢慢的随着同行的人增多,本来跟在商队最后面的杨榕他们,渐渐的变作中段,他们后面还跟着差不多十几辆马车。 陈山垂下眼,沉默不语。 商队的规模在他看来确实不大,当年他走镖的时候镖局接过一趟去关外的活儿,齐家的商队从南州府出发便有三十五辆车,带着的是茶叶丝绸瓷器这些贵重的物品,后来一路北上,不断有新的车队加入进来,慢慢的竟汇聚起来将近两百辆车的巨型车队,他们要去找关外的游牧民族做生意,他们有上好的羊毛和强壮的马匹,南州府的商人很喜欢他们的马匹。 庆元朝虽然与关外一直有一些小摩擦,但是大范围的战争并没有爆发,各自在边界设了卫所守卫,关外的部落若不是实在缺衣少食一般不会南下骚扰庆元朝的边界,最近一次南下还是十多年前关外连续降下大雪,导致部落里的牛羊大批死亡,他们迫不得已才南下劫掠,那时候镇守边界的穆将军闻讯前往抵抗,哪晓得穆将军前脚刚到,那些南下的关外蛮夷就已经全部撤出了庆元边界,这战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所以皇帝允许商人可以与关外的牧民们有生意往来,不过相较于其他商品来说,关外的马匹收的商税会比其他商品略高一些。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大型车队经验,他很清楚跟着大商队走的优势,商队大说明商队的实力不错,但同样的在不要命的劫匪眼中等于是一头大肥羊,更容易成为目标,但是相对的一些小劫匪会果断放弃这样的大商队,也算是有利有弊吧。 陈山没将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个他们听,只是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郑磊他们多注意些。 杨榕抬眼看打着眉眼官司的几人,安静的喝起白粥,有些话她不好在大厅里询问,便没有开口。 “陈山,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杨榕在屏风后面沐浴,在奔波一天之后泡上一桶热水澡果然很是解乏,她闭着眼靠在浴桶里有点儿昏昏欲睡。 “没有的事。”随口应道,陈山又不放心的叮嘱一句,“你别在浴桶里睡过去,不然该着凉了。”听她的声音都带着懒懒的音调。 “嗯···”杨榕拍拍脸,好悬差点没睡过去,“你是不是担心走裕丰县时碰到劫匪?” “担心肯定是有的。”陈山承认道,“等明日我去和镖局的镖师聊聊看,如果镖师本领不错的话,不会有什么的大问题,你别担忧,我会安排好的。” 第72章寺露宿寺庙 杨榕打了个大呵欠,迷迷糊糊的应着,“嗯,我先歇下了,你也早些来睡。” 还没听到回答,杨榕已经摸索着上了床,滚到床榻里面沉沉的睡了过去,陈山好笑的摇摇头。 就着浴桶里的水简单的擦洗一番,陈山上床楼了她在怀里,杨榕蹙蹙眉似是不高兴被扰了清梦,轻轻拍了怕她的背脊,杨榕在陈山怀里找到了个舒服的位置,像猫儿一样蹭了蹭又陷入深眠。 第二日出发时天空阴沉下来,不一会儿淅沥沥的下起了下雨,路上的土路被雨水打湿变得泥泞不堪,车队的速度就明显的慢了下来,晚间的时候他们没有赶到原本准备过夜的云田村,不得不在一处破旧的寺庙里落脚,雨一直未停,时大时小的下着,空气里的湿气重,被风一吹多了几丝凉意。 临时落脚的寺庙尽管有些破旧,但好在屋瓦齐全,地方也够大,车夫停稳了马车,杨榕推开车门,下得车来,外面的光线昏暗,马车散乱的挤在寺庙的院子里,占了一大片地方。 商队的领队早早的进到寺庙里,在大殿里选择了一处避风的角落,生起了火堆,十几个人围坐在火堆边,车夫拿着干粮在吃,一些伙计在清点货物,顺便检查货车上的油布有没有包好。 杨榕瞧了一眼,就返身来到徐秋月的马车边,扶着她下马车,杨楠乖乖的等着陈山来抱他下来。 徐秋月脸色还是有点白,但是比昨日看起来要好上一些。 她朝杨榕柔柔一笑,口里一股浓郁的姜味飘了出来,“别说,山子的方法挺好的,含了姜片在口里,果然晕的就没那么厉害了。” 郑磊在偏殿里找了一块儿地方,骆春准备四处找找看能不能找些木材来烧,杨楠笑嘻嘻的跑到骆春身边拉住他的衣角要和他同去。 他在马车了坐了一天,身体颠的难受,这会儿下了车还觉得地面在震动呢,杨楠想活动一下。 骆春没有拒绝,露出和善的笑牵住杨楠带他到寺里乱转,倒也找到一些能燃烧的木柴。 郑磊对露宿很是熟悉,很快利用周边的杂物垒出一个简易的小灶,骆秋从骡车上翻出锅架在上面,就等着骆春捡来木柴生火。 “阿姐~我们回来了。”杨楠抱着一些干草跑了回来。 骆春不紧不慢的跟着后面,怀里抱着好几根木头,“庙里能燃烧的东西不多,我就寻到了这些,若不是下雨我还能去外面拾些柴火。”他习惯性的低着头解释一句。 “这就很好了,索性这个时节夜间也不冷,有些小火也尽够了。”杨榕朝他浅浅一笑,骆春和骆秋哪儿都不错,却总是因为脸上胎记的原因害怕别人的视线。 杨榕一家从没有用过异样的眼神看他们,更是经常对他们表示出善意,让骆氏兄弟两慢慢的愿意抬起脸来同他们讲话,只是人一多他们又会下意识的低着头遮掩。 小灶里面郑磊生起了火,骆秋往锅里倒了水,又往里面倒了一些白米,馒头中午的时候已经消灭干净。 晚上他们就熬一锅白粥就着济源客栈买的烙饼吃一餐。 五个车夫也在偏殿生起了火,他们自己有带锅子和干粮,能解决温饱问题,不用他们操心。 外面来了位妇人,年纪四十左右,捧着碗对徐秋月讨好的笑着,“这位妹子能不能向你们讨碗热粥?” 她瞧出来徐秋月看起来最好说话。 “行。”徐秋月看着几个孩子没意见,和气笑起来,锅里的白粥还剩下一些,就干脆端起来全部倒在她碗里。 妇人连忙感谢道,“谢谢你呀,大妹子。” “这位姐姐不用客气。”徐秋月又递给她一点小菜,“自家腌制的,你莫要嫌弃。” “好心的大妹子,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妇人再次鞠躬道谢。 她的小囡囡不知怎么发起了低烧,实在舍不得喂她吃干硬的饼子,这才厚着脸皮跑来讨一碗米粥。 “不用客气。”徐秋月友善的笑起来,“快些回去吧,不然粥该凉了。” 妇人这才转身回到他们家稍显破旧的马车旁。 其他地方陆陆续续的都亮起了火光,粗粗一瞧起码有十来个火堆,后殿应该还有人落脚,这么看来路上又加了好些人同行。 陈山几人商量好值夜的事宜,女眷不方便露宿在外,杨榕徐秋月和杨楠就一起睡在马车里将就一夜,其他人则拿出铺盖睡在偏殿里。 一夜过去,杨榕睡的不大安稳,昨夜里雨声忽然大了起来,她总担心马车顶上会滴水下来。 “榕榕醒了吗?”陈山敲了敲车壁,“车队准备出发了。” “醒了。”杨榕打了个哈欠,轻轻推醒还在安睡的杨楠,徐秋月在陈山敲车壁的时候醒了过来。 这马车够大,他们三人身量都纤细,睡在里面并未觉得拥挤,这会儿起身很是方便。 杨榕率先走下马车,简单洗漱一番,又让徐秋月陪着在一处隐秘的地方解决了生理需求,快速的回到马车上,此时最前面的车队已经缓缓开始前行。 杨榕不敢耽搁,赶紧爬上马车跟着启程,早饭囫囵吃了几口干硬的烙饼填肚子,在路上确实没法太讲究。 好在今日雨没有在下,是一个大晴天,可惜路上还是不太好走,车队已经在努力加快速度,但是时不时的会有车轱辘陷在泥地里的情况,后面的马车也有这些问题,就是杨榕他们的车轮也陷进去几回,陈山他们踩了一脚的泥泞,泥巴点子溅的外衫上到处都是。 杨榕翻出小包袱拿出一件外衫递上,“快些换上吧。” 陈山坐在车辕上,摇头拒绝道,“再等等吧,等太阳在大一些,将路都晒干了再换,不然万一车轮在陷下去可不又弄脏了。”抬头看一眼天上,“今日阳光足,下午的时候应该就差不多了,商队肯定会在云田村短暂的停留,到时候我们找一家小院稍稍修整一下。” 第73章 遇险 陈山料的不错,正午的时候路上的水分基本已经被晒干了。 商队没有停下歇息,一口气赶到云田村,车队在云田村外停靠,需要采买的人纷纷离开马车,进到村子里采购。 云田村习惯了外来的商队路过,渐渐的村里形成了一个小规模的集市,这会儿人都往集市里涌去。 陈山下得车来,打听了一下车队的停留时间,便回到车边带上干净的衣物招呼郑磊他们找一户农家小院梳洗。 徐秋月牵着杨楠也往集市里去,准备去添置一些新鲜的食材果蔬,杨榕留在马车看守行李。 “娘,商队停留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您和阿弟快去快回。”杨榕不放心的嘱咐道,“集市人多您注意一些。” 徐秋月远远的回道,“哎,好,娘知道,别担心。” 她身上就带着一些碎银子并一些铜钱,不准备多买东西,买点水果还有糕饼就回来。 “娘和楠弟还没回来?” 陈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水汽,他第一个冲洗,梳洗完之后就回到了马车边,看见杨榕在四处张望。 “还没呢,也不知他们买什么了去这么久。” 杨榕看他一眼,眼里有些担忧,这都过去将近两刻钟了,徐秋月和杨楠还没回来,莫不是找不到马车了? 不会呀,阿弟的记性好,他不会记不得,总不能遇到什么事儿了吧? 杨榕还真没猜错,徐秋月这时候确实遇到了麻烦。 “你这个小贱妇,偷偷带着我孙子跑出来,是不是想趁着我儿不在,卷走家中的银钱跟你的相好一起逃跑!” 一个老太太忽然冲出来狠狠推了徐秋月一把,然后死死拽住杨楠的胳膊往身边拉。 徐秋月一时不察被她推倒在地,买的苹果咕噜噜全滚了出来,她没心思管,迅速的爬起来,焦急的说道,“这位大婶你是不是认错认人了,我不认识你!你快放开我的楠儿!” “你走开!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杨楠甩不开胳膊上铁钳似的手掌,看见徐秋月被推倒在地,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他顾不上胳膊上传来的疼痛奋力挣扎。 老太太把杨楠死死的按在怀里,大声喊道,“乖孙!别听你那个不要脸爱偷人的娘瞎说,你是奶奶最爱的亲孙子,快跟奶奶家去!” 杨楠在她怀里拼命的扭动,奈何他人小力气小不管怎么挣扎就是挣脱不开这老妇人的钳制,他心里慌乱起来,知道他们是遇到拍花子的了! “救命!!!我不认识她!!!谁来救救我!!!” 杨楠大叫起来,孩童尖利的嗓音让周围的人围观了过来。 老太太搂住杨楠的身子哭嚎的更凶了,“奶奶的乖孙子,你不能为了这个破烂货的娘连奶奶都不认了啊!奶奶的心肝宝贝啊!你是要疼死你奶奶我呀!老婆子难受啊!亲孙子被个贱妇教的不认我了啊!!!” 围观的人这下子都没有上前帮把手的意思,他们都听到了之前的对话,反而对着徐秋月指指点点起来,不守妇道不说,居然还妄想拐带男方家里的孙子,真是不要脸! “你放开我儿子!”徐秋月哪里管得了这些议论,她现在心里眼里都是她的儿子,她冲上前拼命的掰着老太太的手。 “臭小子,你还不来帮忙!”老妇人被徐秋月和杨楠夹击吃痛不已,目露凶光的对着在人群里一个黝黑的汉子大声吼道,“你个不孝子想他们打死我啊!” “娘,我来帮你了。”汉子神色有一瞬间的慌张,这拐卖的事情他也第一次干,但是看见周围人似乎都被老太的表演给唬住了,心神一定,大步走出来,蛮横的抓住徐秋月的头发用力一扯。 “啊!” 徐秋月头皮一痛,还没反应过来,就重重的被扇了一巴掌,白皙姣好的脸上顿时红肿起来,她眼冒金星,却死死的抓住那妇人的手臂半点不肯放松,眼里的泪止不住流下,她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 “走。”老妇人不愿意在纠缠,现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不定就有认识这对母女的人。 迟则生变,老妇人抱起杨楠对汉子使了个眼色,汉子立刻拽起徐秋月拖着她往人群外走去,嘴里骂骂咧咧的道,“不要脸的东西,老子对你这么好,竟然背着老子偷人,看我回去不打死你!” “小娘子,小娘子!” 杨榕心里提心吊胆,就见一个有点眼熟的妇人气喘吁吁的跑上前来,定睛一瞧是昨夜里来要粥的那位妇人。 “婶子你找我?”她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愈发的重了,她颤声问道,“是不是我娘他们出什么事情了?” “小娘子,你快去集市···你娘和弟弟怕是遇到拍花子了。”妇人额头上都是汗,还是努力将话说清楚,“就在集市最东头一个大爷的果子摊子前,你快去,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好像要把他们拖走了!” 妇人也是下车采买东西,囡囡昨夜里喝了白粥发了些汗,今早好上不少,就下车给她买点爱吃的零嘴哄她,没想到正巧遇到徐秋月和杨楠在集市被强掳,她势单力薄怕随意出声自己也被捉了去,只能赶忙跑回来通知她的亲人。 “谢谢婶子!” 杨榕一听心里慌乱不已,连句话都来不及说,立刻向她集市里冲去,陈山扶住上气不接下气的妇人道谢,恰好郑磊他们也回来了,便神色凝重的吩咐道,“秋子你和我走,磊子去和商队的人打声招呼,春子看车!” “好的,老大。” 知道事情紧急,几人沉声应下,立刻分开行动。 娘,阿弟你们千万不能有事,你们在坚持一下,我马上来救你们!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杨榕奋力的在拥挤的人群里跑动,她眼里含了泪,强压住心慌,她不能乱,他们还在等她去救! 好不容易冲破挤挤挨挨的人群杨榕来到妇人说的摊子,可此时人来人往的果摊前哪里还有徐秋月母子的身影。 第74章 拍花子团伙 发髻散乱的杨榕眼里可见的惶恐起来,她满头大汗的问道,“大爷,刚刚在你摊子前买果子的一对母子往哪儿去了?!” 她慌忙比划了一高和样貌。 大爷不耐烦的撩起眼皮,嘴里不屑的说道,“你说的是那不要脸皮背着自己男人偷汉子的妇人?” “你胡说什么!”杨榕气怒交加,哪里能忍的下别人这么污蔑徐秋月。 “大爷,误会误会!” 眼见事情要遭,陈山一把抓住杨榕的手臂,赶紧解释道,“大爷我们是在云田村临时歇脚的旅客,刚刚有同行的人看见我岳母和小舅子在您摊子前被人强掳了去,这才通知我们来寻人,您看见了吗?” “哎呀!这!!”老大爷一听猛地一拍大腿,看见他们三人眼里毫不掩饰的焦灼,明白过来恐怕他们说的是真的,刚刚强拉人的老妇人和壮汉是拐人的歹人,当下也跟着焦急起来,“那个老婆子和一个农家汉子往前边儿去了,小路尽头连着偏僻的后山,后山里面四通八达你们快些去他们已经离开好长一段时间了,再晚他们就要跑了!” 老大爷站起身来,往前走紧几步,伸长手臂指着一条荒草丛生的杂乱小路,远远的能隐隐看见一座不太高的小山包。 杨榕和陈山哪里还敢耽搁急忙往小路跑去,骆秋留了下来,他要在四处打听一下,看看那些人是不是还有同伙留在集市里,若是有捉住一个能问出他们的窝点也好。 果摊的老大爷一叹,他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不然他去阻止一下也好,那妇人可是被打的不轻呢。 “拍花子的越来越猖獗了。”他低低嘀咕的坐回了摊子前。 徐秋月被汉子拖着往前走,男女的力量相差太大,她根本反抗不了,心里不住的祈祷杨榕能发现他们失踪,她这会儿又疼又慌,看着在老妇人怀里昏睡不醒的杨楠更是忍不住的害怕,她自己没关系,可是她的楠儿不能有事情。 “别想耍花样!”大汉凶狠的扬扬拳头恐吓道,“不想吃苦头就老实的和我们走!若是耍花样惹恼我就把你杀了,丢到这山里喂狼,让你尸骨无存!” “好···好的···”徐秋月唯唯诺诺的应下,捂住红肿的脸颊,脸上带着泪,害怕的颤抖着。 她心里焦急不已,她被拖着在昏暗的林子里走了起码已经小半刻钟,杨楠在老妇人手里,徐秋月投鼠忌器,害怕杨楠受到伤害,只能踉跄的跟着他们往前走,这一路上都在想办法留下些线索,奈何这壮汉看管的极牢,根本寻不到机会。 眼见着就要走出这片山林了,徐秋月绝望的看见林子的外面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三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哟,花婆子,这次的货色都不错嘛。” “快接住丢车里去,可累死老婆我子我了,这男娃子之前又踢又踹的,力气可大着呢。” 老妇人本名是什么他们都不知晓,打从认识她起,就靠拍花子拐卖孩子和女子为生,他们便干脆称她为花婆子。 老妇人轻蔑的瞧他一眼,“那是,你也不看看我老婆子是谁,眼光可毒得很,这次抓的几个质量都好,等运到北边定能卖出高价,北边的老爷就喜欢南边的水灵娃子。” 大汉从老妇人手里接过昏迷的杨楠,打开车门将他放进去,里面还有好几个容貌上乘的孩子,男女都有,年岁都不大,他们蜷缩在角落里,满眼恐惧的看着车外的人。 抓着徐秋月的汉子适时拍起了马屁,竖起大拇指赞道,“花婆子就是厉害,在集市里处变不惊,硬是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里拐了个男娃子来。” 他叫张强是个混不吝的混混,三十多岁还是老光棍一个,讨不着媳妇,爹娘也死了,有一次在镇上胡混的时候亲眼见到花婆子拍花子,便偷偷跟上去,他不是要救孩子而是想入伙! 花婆子几人看他生的魁梧,稍稍考验一番,发现这是个心黑手很的混人和他们是一丘之貉,就同意他加入,来云田村之前他们已经干了好几票,在镇上没让经验不足的张强插手怕他露出破绽坏事,等到云田村这种鱼龙混杂的小地方才让他试试手。 一个面色阴冷的汉子皱着眉拿下巴点点徐秋月问道,“这个女的怎么回事?” “是那个男娃子的娘,抓着花婆子死活不松手,这不是没办法便一起带了来。”张强挠挠脑袋,瞪了徐秋月一眼,怪她让自己第一次行动留下了污点。 另一人不高兴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问道,“那怎么不做了?是准备留着过年吗?” “她长的不错,身段也好,可惜年纪大了卖不上价钱。”花婆子咧着嘴,捏住徐秋月的下巴逼着她抬起头来,“但在路上既可以让她做暗娼赚钱或者给你们发泄,又能伺候我们,给我们烧火做饭,有啥不好?” “是不错。”阴冷的汉子仔细盯住徐秋月瞧看起来,当看见她高肿的脸颊时,不满意的啧啧出声,“强子出手太重,真是不懂怜香惜玉,怪不得一直讨不到媳妇!” 他舔舔唇,半老徐娘最有味道,况且这女子确如花婆子所说模样着实不错,若不是她的脸坏了他的兴致,真想将人拖到树林里直接办了。 “还是花婆子想的周到。” “花婆子惯会心疼我们兄弟几个。” 其他几个汉子们反映过来,抚掌大笑起来,淫邪的目光从头到脚把徐秋月打量了个遍,露骨的眼神就像她没有穿衣衫站在他们面前一样。 徐秋月哪里遭受过这样的羞辱,他们的目光让她恶心的想吐,可她敢怒不敢言,生怕真惹恼了这群狠人,到时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她听的清楚明白,这几人是一队经验丰富的拍花子团伙且心狠手辣,她的小胳膊小腿根本没办法和他们抗衡,为今之计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好让杨榕他们找来。 第75章找到 可是怎么拖延时间呢? 杨榕他们能找来吗?找来之后能制服这群凶徒吗?他们会不会用她和楠儿威胁他们? 想着想着徐秋月脸色煞白,心里揪做一团。 一时也不知道是要他们找来好,还是担心他们也落入和自己一样的境地。 徐秋月垂下眼睛低着头没让他们发现自己眼里的不安和期待。 “陈山!你说我娘和阿弟会不会有事?”杨榕在树林里费力的寻找着人走过的痕迹,眼里的脆弱仿佛随时都会碎掉,“我就不该让他们出去采买,我应该自己去的,娘那么柔弱,阿弟又小···” 他们一口气跑到山林的边缘,路上杨榕一言不发,全身就像绷紧的一根弦,稍稍一用力就会断掉,她死死的咬住嘴唇,脸色苍白的可怕,陈山瞧着心里不好受。 至亲就在杨榕眼皮子底下丢了,几乎要了她的命。 陈山连忙鼓励安抚道,“榕榕不会的,我们的速度很快,他们带着人行走肯定会受到影响,而且山林又是你熟悉的地方,你不要慌乱,你冷静下来寻找他们的踪迹,肯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你说的对!我不能乱!娘和阿弟还在等我!” 杨榕的眼里重新燃起一点希望,死死的盯住四周的草丛,不放过一丝线索,忽然一块白色的东西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她急忙跑过去,看见地上落了一块绣着莲花的帕子,她激动的喊道,“陈山,是娘的手帕!我认得这是娘的手帕!” 徐秋月还是在那般困难的情形下偷偷的留下了线索。 陈山拉住她,“快看看,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好好好!”杨榕连忙点头。 有了线索,杨榕终于不用一寸一寸的搜寻观察他们的行动方向,她不过仔细的看看周围,立刻做出判断,当先朝着西边冲去,此时她顾得什么形象,直接将碍事的罗裙撩起来在腰上打了个结,迈开长腿快速的往前跑,陈山紧紧的跟在她后面,顿时速度提升了一倍不止。 杨榕的身影宛如林间的精灵在林中灵巧的穿梭,她将洪兴交给她的本领运用到极致,树林里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就像本能一样不需要多余的判断,只要稍稍一扫就知道他们从哪里拐弯脚步落在了那块儿草丛,又是什么方向转过了树木。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杨榕似乎不知疲倦的在林中快速的穿行,陈山担忧的望着她跑动的身影,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远远超过她身体的负荷,他担心她身体的肌肉会拉伤撕裂,可是此时确实没办法让她停下。 陈山深邃的眸子里一片冰冷,那些该死的人,他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喂,你叫什么名字?”张强用手指挑起徐秋月的下巴,看见她红肿的脸,也感觉自己下手是真的重了。 “我夫家姓杨,你们喊我杨徐氏吧。”柔柔的声音响起,徐秋月压下挥开他手指的冲动,配和的抬起头,她眉眼温婉,清润的眸子里含了泪,配上她此时的形象,自有一股弱风扶柳的姿态。 她本就是爹娘掌心的娇花,成婚后杨海川也是对她呵护有佳,等他们都故去,又有杨榕护着宠着她,徐秋月的柔弱顺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根本不需要伪装,她这样的女子特别能激发男子的保护欲。 徐秋月自己也深知这一点,她要好好利用这个唯一的优势,来拖延时间想办法让他们在这里多停留片刻。 “对不起···我下手太重了。”张强心里一阵,被徐秋月的样子弄的红了脸,暗骂自己不是东西,这样一个柔弱似水的女子,他当时怎么下得去手! “···”徐秋月抿着唇,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落下一滴泪来。 那泪珠滴在张强的手指上仿佛有了烫人的温度,吓得他立即缩回手指,又看一眼在他面前弱的似乎风一吹就倒的女子,竟然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你没事吧?别哭了!” 可惜他的声音粗犷,没人能听出来他刻意柔和下来的声音。 徐秋月似乎被吓了一跳,纤弱的身体抖了抖,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墨迹完了没有,要出发了。”花婆子撇撇嘴,轻蔑的眼神射向徐秋月,似乎看穿了她的把戏,“别给老婆子整这一出,老婆子可不是那些臭男人,不吃你这一套,别妄想拖延时间,赶紧的给我上车来!” 徐秋月咬咬牙,她已经在林子边缘了,她只要跑进去,也许就能拖延住几人的脚步,虽然被抓住后大抵又免不了一顿毒打,而且她也忧心他们会不会直接舍下她驾着马车离开,楠儿还在车上,若是他们走了她要去哪儿寻他? 赌不赌? 看着那汉子伸来抓她的手掌,徐秋月的身体快过脑子,直接转身就往林子里跑,她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身后传来他们几人气急败坏的吼声。 她顾不得那么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 坚持到杨榕找来,她有一种感觉她应该快到了! 徐秋月到底是个弱女子,她平日里极度缺乏锻炼,跑步的速度根本快不了,山林里的地本就难走,她不过跑了短短的几十米距离,就被赶上。 “臭娘们!和你说了不准耍花样!你竟然还敢跑!” 一把抓住徐秋月的手臂,重重的推搡她一把,追来的是面色阴冷的大汉,他抡起拳头就要往徐秋月身上砸,势必让她吃点苦头! 徐秋月倒吸一口凉气,她直直撞在了树干上,疼的她冷汗直流,徐秋月咬着唇,认命的闭起眼睛,等着他的拳头落下。 杨榕看着前面的一幕,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住了,她想都没有想,用了全身最大的力量将那把浑身漆黑的匕首向那个准备施暴的大汉掷了出去! “啊!!!” 一声惨叫响起,惊动了远处的几人,他们对视一眼,赶紧追上前来。 面容阴冷的大汉仰面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漆黑的匕首,死不瞑目。 【作者题外话】:扑街新人作者在线求支持呀~~求收藏~~求评论~~求求大大们能赏点银票就更好了~~(づ ̄3 ̄)づ 第76章救人 刘宇暴喝一声,“华子!!” 他和卫华青是从小长大的拜把子兄弟,感情自不必说,见他不过一眨眼就已然身死,霎时赤红双目,恶狠狠的瞪向软倒在地的徐秋月。 都是这个臭婆娘! 他要杀了她给华子报仇!!! 刘宇惊怒之下没有注意到远处喘气的杨榕,而徐秋月克制住自己回头的冲动,努力的移动身子向后退,她不能让这几人抓住成为威胁杨榕的筹码。 花婆子坐在马车上,手里拿着鞭子,眼神闪烁不定,很明显只要情况不对便准备开溜,她看不见林子里发生的事情,自然做好最坏的打算,他们几人不过是些没脑子的汉子,像这样的人花婆子随时都能找到,反正拍花子的活儿都是自己干得多,这些人本就可有可无,随时都能舍弃,她可不会为了他们花心思。 杨榕掷出匕首以后身体差不多到了极限,她轻颤抖不止,左手捂住右臂,她的右臂无力的垂下,刚刚那一击让她彻底拉伤右臂的筋骨,可是她没空管这些,眼睛死死的盯住前面几人的身影,恨不能立刻冲上去把他们都宰了! 她的视力很好,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见徐秋月红肿的脸颊,还有苍白毫无血色的唇。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她小心呵护的娘! 杨榕恨的眸子里一片猩红。 陈山眉头紧锁,尽管知道她的状态不对,可他没时间劝慰,前面只有徐秋月一人,没有看见杨楠,说明他们被分开了,那么定还有人隐藏在附近。 而且以杨楠的性格,徐秋月这般遭遇他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除非他不知道,或者昏迷了。 这是拍花子惯常的手段,把不听话的孩子迷晕,让他安静下来。 陈山心中暗暗着急,生怕打草惊蛇让那隐藏起来的拐子强带着杨楠跑了,那就要功亏一篑了! “榕榕,你还有力气吗?”他不得不这么对杨榕说,“我没有看见楠弟,他应该被迷晕,或者被藏起来了,这附近肯定还有他们的同伙。” “你要替我拖住他们。”陈山忍住心疼的看着她,“我要去找出楠弟,这些拐子都是乌合之众,没什么情谊的,若是隐藏起来的人发现不对恐是要逃跑,所以我要先救出楠弟。” “你···你去!我能拖住他们!!” 杨榕一听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强制自己恢复冷静,阿弟还没有找到,娘还没有脱险,她必须冷静下来。 刘宇面目狰狞的一步步逼近徐秋月。 张强忽然伸手拦住他,意味不明的皱起眉俯视满脸冷汗的徐秋月。 “宇子哥,这附近有人!是那人杀了华子哥!” “我不管!若不是因为她逃跑,华子也不会追来更不会死!我要她为华子偿命!” 刘宇哪里能听的进劝,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个女人去给他陪葬! “宇子哥你冷静一点!” 张强努力的架住刘宇阻止他上前,然而愤怒的刘宇力气极大,张强根本阻止不了,眼看他离徐秋月只有五六米的距离,他急的大喊道, “启哥你快来帮帮我!” 俞启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在旁边做壁上观,闻言冷冷一笑,“我凭什么帮你?” 卫华青死的蹊跷,俞启不是不知道,可是这又关他什么事? 不过搭伙做生意罢了,他和他们除了有点子利益关系说来不过是陌生人。 卫华青死了也好,刘宇要杀那个女的也好,关他什么事。 本来就是陌生人,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兄弟情义?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 更何况是他们,他现在就想快点回去,花婆子那个老虔婆可精得很,这会儿见他们久去不回怕是要跑路了! 俞启不耐烦的看着还在闹腾的两人嫌弃道,“你们好了没?速度快些,我要回马车去了。” 杨榕站的的位置极巧,刚好是他们几人的视觉死角又有树木为她遮掩身形,争吵的几人压根儿没注意到她,趁着他们内讧的时候,她一点点的往徐秋月所在的地方靠近。 忽然听到这一句心里一跳,陈山说的没错,他们果然还有同伙! 俞启说完这一句不再看他们径直往林外走去,杨榕静静的蛰伏在树林的阴影里看他远走,以她现在的状态没办法一下子拖住三个人。 看着几乎扭打在一起的两个汉子,杨榕森寒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再等等,再等等。 她按耐住冲动,阿弟还没有消息,她暂时不能惊动他们。 陈山绕开几人一些距离,慢慢摸到林子的边缘,一辆封闭的马车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心里一喜,果然不出所料,他们确实有同伙,马车上的老婆子和通知他们的婶子说的一样,如此看来楠弟定然在车上。 车辕上坐着的花婆子脸色阴沉眉头夹的死紧,刚刚那声惨叫之后,林子里断断续续的传来说话声,可离她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花婆子嘴里嘀咕一句,“怎么这么墨迹。” 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他们三个大汉对付起来要这么久? 花婆子的耐心告罄,高高扬起手中的马鞭,她不准备再等。 “额···” 陈山在暗处观察良久,确定除了车上的老婆子外周围再没有其他人,当即足下一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马车上打晕了她。 好巧不巧这一幕落在俞启眼里,他狠厉的大声喝道,“什么人?!” 长啸一声,俞启通知还在林子里的两人,这是他们发现危险的信号。 “走!” 林子里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对视一眼,俞启定然是遇到事情了,刘宇神色蛮横的推开张强,“出事了,你还要阻止我杀这个臭娘们吗?” 张强这下子没再说什么,举着手退开两步转身向林外走去。 刘宇见碍事的人离开,凶神恶煞的快步走到徐秋月面前蹲下,“这回看谁还能救你!” 就是现在!杨榕贴地一滚,左手快速抓起插在卫华青胸口的匕首,对着刘宇的背后狠狠扎下! 第77章 救人(二) 徐秋月的瞳孔不自觉的紧缩,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林外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徐秋月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山林里安静的仿佛没有人存在。 刘宇心里忽然出现一股浓重的危机感,他的第六感一向准,猛的将身子往左侧一闪轻松的躲过来自背后的致命一击,明显早有准备,他知道就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根本不可能将卫华青一击毙命,定是有人藏在暗处。 刘宇回过头来看向来人,是一个面容姣美的年轻女子,眉眼和地上的妇人有几分相似,却比她更加耀眼,尽管此时发髻散乱,衣衫脏污,连罗裙都不雅的绑在腰间,但丝毫不减她浑身散发出的森冷杀气。 杨榕不见一点慌张,眉眼间全是冷肃,她戒备着刘宇走到徐秋月的面前站定,将她护在身后。 徐秋月捂住嘴泪眼朦胧,杨榕及时赶到了,她四处张望,心里担忧起来,为什么只有杨榕一个人? 陈山他们怎么没来?! 楠儿还在他们手里! 她紧紧的咬住唇,没让这些话冲口而出,害怕让杨榕分心。 “是你杀了华子?”刘宇见到正主反而不急了,眼前的年轻女子很好的挑起他的征服欲,让他的血液莫名燃烧起来。 相较于温室里的娇花,带刺的野玫瑰摘起来更带劲。 杨榕握紧手里的匕首档在胸前,“是又如何。” “不如何。”刘宇眸子一眯,“不过是让你们下去陪他!”当然是等他爽完以后! 话音一落,刘宇几个跨步冲到杨榕身前,五指成爪向她抓来,杨榕眸色一深,不退反进手中的匕首直接向他划去,刘宇没料到她竟然不躲,一时不查手臂立刻出现一道寸许长的口子。 刘宇捂住伤口退开,血从指缝里落到地上的枯叶,在安静的林中发出滴答的声响。 见到刘宇退走,杨榕没有追击,任然是一副守护的姿势站在徐秋月的面前。 她现在完全是虚张声势,能站着都是在咬牙强撑,汗水濡湿背后一大片衣衫,刘宇看不见,但徐秋月看的一清二楚。 杨榕已经是强弩之末。 “哈。” 刘宇收起之前漫不经心的神色,眸光阴鸷的盯住她看了半晌,忽然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好似发现什么可笑的事情。 杨榕不为所动,视线牢牢的锁在刘宇身上,她现在不是要打倒他,而是拖住他等陈山来。 她不知道陈山的功夫有多好,但是他能开镖局想来定是不差的,那她只要坚持住,等他找到阿弟再来回援就可以了。 陈山在俞启出现的时候楞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并没有阻止他发出传讯的长啸。 若是能将林中的人都引来最好,这样杨榕和徐秋月就安全了。 这帮乌合之众不过最多会一点拳脚功夫,在陈山眼里根本不足为惧,收拾他们这样的喽啰不过是打一个还是一群的问题。 “你是什么人?” 俞启紧张的看着在马车上淡定站着的陈山,花婆子被打晕丢在地上,俞启有一种预感,这次他们怕是踢到铁板了。 “抓你们去见官的人!”咧出一口白牙,陈山笑的不怀好意。 “呵,好大的口气!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俞启不再等,抽出腰上的短刀就朝陈山靠近,陈山神色一冷,薄唇勾起露出不屑的笑容,从车辕上纵身一跃直接落在俞启的面前,手中的匕首抵住他的短刀,两柄利器相接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陈山巍然不动,俞启被力道反震的退了三步才勉强停下。 俞启的心里惊涛骇浪,他持刀的手虎口都震麻了! “启哥,出什么事了?” 张强来的极快,他出得树林就看见倒地的花婆子,还有和俞启对峙的陈山,皱着眉用眼神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你是谁?” “你们强掳我的岳母和小舅子,反倒问起来我是谁?” 陈山冷冰冰的吐出这句话,不再浪费时间,握住匕首直接向两人冲去,他来的速度极快,似乎一眨眼就出现在他们眼前,俞启和张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双双被打倒在地,他们震惊的对视一眼,迅速起身一同朝陈山攻去。 “不自量力。” 冷哼一声,陈山不闪不避,把匕首从右手换到左手,架住俞启的短刀,偏头躲过张强的拳头,右手成拳直击他的腹部,张强捂住腹部重重的摔倒在地,陈山左手手腕一转,格开俞启的短刀,再次欺身而上,匕首悄无声息的换回右手,陈山看向俞启的眼神带着冰冷的杀意,俞启心中一惊,脚下急退然而还是晚了,陈山的匕首直接贴上他的手腕,轻轻一划。 “啊!” 惨叫声伴随着短刀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俞启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山,他的右手腕血流如注。 白着脸俞启死死压住右手的伤口,但是无事无补,他知道自己的右手废了! 陈山的匕首直接割断了他的手筋! “有些事情做了,就要付出代价。” “不···你不要过来···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俞启的神色惶恐起来,他捂住手腕一步步后退,哀求道“都是他们干的,都是花婆子干的!和我没关系!” 提着匕首一步步逼近,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俞启的心头带着死亡的味道。 陈山没空管他怎么想,他没时间磨蹭,杨榕还在等他,林子里还有一个人,以杨榕的状态坚持不了太久,快步来到俞启的身边,无视他微弱的反抗,抓起他的左手又是一划。 俞启两只手的手筋尽断! 张强背脊一寒,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男子动作这么利落,完全没有犹豫,而他已经向自己走来,张强张口想为自己辩解一句,结果只有牙齿打颤的声音响起。 怕!他现在非常的怕! 他后悔了,他就不该动这些歪心思! 然后张强感到手腕一阵剧痛,他的手筋已经被挑断了,好巧不巧正是扇徐秋月那一巴掌的左手。 第78章脱险 陈山这边基本上已经落下序幕,但杨榕这里却是险象环生。 僻静的树林里刘宇已经察觉到杨榕的状态,但想到手臂上的伤口没有贸贸然上前,他谨慎了许多,站在母女两的不远处瞧看。 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拖字诀,直到林外传来俞启的惨叫声,刘宇脸色大变,明白上当。 她还有同伴,她故意拖延时间是等同伴前来! 刘宇眼皮一跳,暗叫糟糕,不敢在留手,看起来她的同伴颇为厉害,俞启和张强应该都栽了! 当务之急只能将这对母女擒下,作为人质用来换他逃离! 在自己性命攸关的时候,刘宇哪里还管的上报不报仇! 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正经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他还活着总能为华子报仇的那一天。 刘宇解下腰间的匕首,刹那间冲到杨榕的眼前,对着她就刺了过去,杨榕身体一晃,险险躲过这一击。 徐秋月在她附近看的心惊肉跳,她也发现杨榕此时的状态很不好,她的右臂无力的垂在身侧,只能用左手勉励抵挡,刘宇发了狠的进攻,杨榕的抵抗越来越吃力,她被逼的步步后退,忽然刘宇抬起一脚将杨榕踹的倒飞出去。 “唔。” 杨榕嘭的一声摔倒在地,吃痛不已,倒地之后尝试了几次都没爬起来。 腹部遭到重击,杨榕控制不住的咳嗽,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她眯起眼望着一步步走来的刘宇,他的面孔在越来越暗的树林里更显的狰狞可怖。 刘宇磔磔怪笑的来到杨榕的面前,蹲下来一把抓住杨榕的长发,将她的头拎起来,“臭婊子,不是很厉害吗?还不是落到老子手上!” 徐秋月从头上拔下银簪紧紧的攥在手中,猛的从树后冲了出来,对着刘宇扎过去。 一个废物还想伤他? 刘宇一抬手就制住了徐秋月,擒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捏,徐秋月再握不住银簪,手腕传来的剧痛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杨榕面如土色,嘴唇嚅嗫的喊了一声,“娘。” 刘宇一手制住一个,有了这母女两为质,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哼笑出声,“哟,真是母女情深呢。” 杨榕耸拉着头,看起来已经放弃抵抗,说时迟那时快,杨榕费力的用肩膀支撑住身体,左手握住匕首狠狠的刺入刘宇的脚掌。 “啊!!!” 深入骨髓的疼痛传来,刘宇甩开徐秋月拿起手边的匕首声色俱厉的吼道,“贱人我要你死!” “反派死于话多你不知道么?” 陈山冷冽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目光看到倒在地上唇边挂着血迹的杨榕,眼里的暴涙再也遮掩不住,他用上了十成的力道劈向刘宇的手臂。 就听咔嚓一声,刘宇又是一声惨嚎,他的左臂应声而断。 陈山抬脚将他踹到一边,动作轻柔的扶起杨榕,擦去她唇边的血迹,满眼心疼的问道,“榕榕,还好么?” “咳···没事。”杨榕喘了口气牵动腹部的内伤,急咳几声吃力的问道,“阿弟呢?有没有事?” “楠弟无碍,不过是中了迷药,等药效散去醒来就好。” 杨榕闻言放下心来,她侧头看着徐秋月,“娘您还好吗?” “嗯。”徐秋月扶住树干站起身来,怕杨榕担心,低低的回道,“娘没事,榕儿不要担心。” “那就好···” 杨榕说完瞬间头一歪晕了过去,徐秋月一惊抢上前来,“榕儿!” “娘不要忧心。”陈山把杨榕的匕首收好,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对着徐秋月轻轻说道,“榕榕的精神从你们丢了以后绷的太紧,为寻找你们的下落一直在透支体力,后面又受了伤,这会儿知道你们平安无事乍然放松下来就昏过去了,娘让榕榕好好休息,她太累了。” 徐秋月自责不已,“都是娘没用,要是我小心一点,也不会···” 陈山安抚道,“这不怪娘,您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事情,不要自责了,楠弟还在马车里,我们先去看楠弟吧。” 用脚尖踢了地上装死的刘宇一下,陈山冷声道,“你要装死到几时?” 刘宇面无血色的爬起来,他的脚掌被刺穿,左臂不正常的垂下,形象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他被打了个半残,再升不起一丁点反抗的心思,对手太强,他的反抗在他眼里就是个笑话。 几人出得林子,刘宇更是面如死灰,原本抱有一丝希望的他在看见被捆在一起的三人后,噗的一下彻底熄灭。 他们这回是真的栽了! “呀!” 徐秋月打开车门,原本只想看看杨楠的她,一开门与几双惊惧的大眼对了个正着,这才想起是他们拐来的其他孩子。 无措的回过头对陈山道,“山子,车里还有好几个孩子。” 陈山点点头,他刚刚开车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些孩子一见到他就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显然是被吓坏了,“嗯,这些孩子受了惊吓,我们把他们一起带回去,等明日到达裕丰县交给县令大人,让他帮忙找找看能否寻到他们的家人。” “好。” 没有更好的办法,徐秋月觉得陈山的安排最是妥当,“我们快些回去吧,郑磊他们该等急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商队。” 徐秋月把视线转向地上的四人,厌恶的皱着眉头,“他们怎么办?” “一并带回去,交给裕丰的县令大人。” 陈山没有犹豫,这帮拍花子的拐子不知道做下多少恶事,坏了多少家庭,他没将他们直接杀了,就是怕他们死的太痛快,没有尝尽苦头怎么能让他们轻易死去,活受罪才是他们最好的惩罚! 陈山把昏迷的杨榕放入马车内,几个孩子似乎有些明白自己大概被人救下,虽然还是害怕,但好歹没有先前那么抵触陌生人了,陈山也怕再刺激他们,只是对他们温润的笑了笑便重新关上了车门。 几个孩子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眼睛里稍稍恢复了些灵动的神色,他们此时好奇的围在昏迷着的杨榕身边,直到马车走动起来,他们才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 第79章 夜路 “娘···” 杨楠自昏迷中悠悠转醒,感受到身下马车的震动,心里一惊,他被那老妇人抱在怀中挣扎不得,后来她嫌他吵闹,不知道给他闻了什么东西,没一会儿他就头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他心里涌上害怕,难道阿姐没找到他们,他和娘真的被拐走了吗? 杨楠眼里都是仓皇无措,死死咬住唇,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 “楠儿,别怕。”徐秋月听到虚弱的唤声,赶忙将杨楠抱在怀里,轻轻拍哄。 “娘,我们现在在哪儿?”茫然的眨眨眼,昏暗的马车里只能看见徐秋月朦胧的轮廓,还有两个窝在马车角落里的小小身影,杨楠委屈的瘪瘪嘴,颤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阿姐没来救我们么?” “楠儿,我们得救了,你阿姐和姐夫及时救下我们。”徐秋月一愣,揽住他拍了拍,知道他刚醒还不晓得发生的事情,柔声说道,“我们现在在去往裕丰县的路上。” 杨楠闻言放下心来,随即又浮现出她被打的画面,紧张的追问,“娘,您还好么?有没有事情?疼不疼?” “娘没事,楠儿莫要担心。” 仍旧不放心的反问一句,“真的?” “真的,娘好好的。” 徐秋月眼神柔软,一下一下拍抚着他的背后,杨楠心神放松困意就上了涌,那迷药的效果还没有完全清除,他打了个哈欠,眼皮耸拉下来,小脑袋一点一点。 “楠儿困就睡吧。”徐秋月拍着他,“安心睡,娘就在这儿守着你。” “嗯···” 杨楠听得这一句内心安稳再也抵抗不住越发浓重的困意,很快就沉沉睡去。 六辆马车在漆黑的小道上奔驰,安静的晚上马蹄声传出很远,马车边挂着一盏气死风灯照亮,在夜里闪烁晃动,正是脱离商队的杨榕一行。 陈山带着花婆子四人架着马车回到云田村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郑磊和骆春骆秋站在马车边不住的张望,见到他们回来,郑磊赶忙迎了上来。 “老大,商队已经走了,我问过他们,领队的说晚上会连夜赶路不会在田宁村落脚,而是去到前玉山的洞窟中过夜,明日一早就往裕丰县去。”郑磊顿了顿,“他们不准备在裕丰县内补给,由于匪患的缘故,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县内,以免夜长梦多。” 陈山颔首,这些他早已预料到,所以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徐秋月听后不无担心的问道,“那我们能赶上吗?” 郑磊看了陈山一眼,思索片刻回道,“商队货物不少行进速度并不快,虽然我们在此停留耽误不少时间,但我们人少速度快,现在赶路的话在午夜到达前玉山与商队汇合应该不是问题。” 几人都看向陈山等他做决定,他沉吟良久道,“上车赶路吧,连夜赶路我们不在前玉山的洞窟停留,直接去裕丰县。”他转头看向年纪最长得车夫问道,“张兄这一段去裕丰县的路你熟不熟悉?” “跑过几回。”张文点头,裕丰县没闹匪患之前他跑过几次,这段路还算熟悉。 “我们连夜赶路的话,什么时候可以到达裕丰县?” “顺利的话明日辰时前应该能到。” 陈山拱拱手,“好,那你们辛苦一些,我们一会儿就启程吧。” “行。” 几个车夫对视一眼,没有犹豫,他们也想尽早跑完这一趟活计,他们也没料到此次出行这样不顺利,不是有匪患就是遇到拍花子的歹人。 “磊子你去驾后面一辆马车,将马车上的孩子放到我们车里。”陈山对着狼狈的拍花党点了一下,“将他们几人丢进去,免得耽误我们。” “好的老大。”郑磊二话不说照做。 陈山从马车里抱出杨榕将她放回他们的马车,郑磊抱起杨楠放在徐秋月的马车里。 “孩子们,我们要连夜赶路,给你们换个马车好不好?” 身为车队里唯二的女子,在杨榕昏迷的当下,只能她出面安抚这些孩子,女子对孩子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徐秋月本就是柔和心软的女子,她将本就温柔的声音又放轻了几分,显得更轻柔,很容易博得孩子的好感。 几个孩子睁着大眼睛,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善意。 其中最小的一个女孩犹豫了一会儿,看看笑的温柔的徐秋月,慢慢的张开手臂,眉眼弯弯露出甜甜的笑容,奶声奶气的说道,“姨姨抱。” “哎~”徐秋月顿时母爱泛滥,这个小囡囡太可爱了,“姨姨抱你去姨姨的马车好不好?” “好~”小女孩点点头,搂住她的脖子撒娇似的蹭了蹭。 徐秋月的心软成一片,这样可爱乖巧的小囡囡丢了,她的家人该多心痛啊。 希望明日到县里将他们交给县令大人,能早日找到他们的家人。 其他几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缓缓的从龟缩的角落里挪出来,纷纷张开手臂由陈山几人抱到他们的马车上。 安顿好孩子,郑磊拎起花婆子往马车上丟去,皱着眉视线落在刘宇他们身上,粗声粗气的说道,“你们几个还不快上车,怎么想跟在车后面跑着去县城吗?” 几人一听立马往车上走去,张强伤的最轻,左手腕的血已经止住,他站在马车边把俞启和刘宇扶上马车,然后自己老老实实的坐了上去,根本不敢起半点儿逃跑作妖的心思。 “算你上道。” 瞥他一眼,郑磊露出些满意的神色,便允他坐在车辕上,并不担心路上跳车逃跑。 郑磊心里冷哼一声,好手好脚他都不惧他逃走,何况是受了伤,若是真跑,抓回来挑断他的脚筋就是。 “大哥哥···” 一个紧张的稚嫩声音响起,打断他们准备上车的动作。 “有什么事情吗?” 几人的视线落在发出声音的孩子身上,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们一眼,咽了咽口水,黑润的眼里存着些慌乱,他张了张口,捂住,不好意思的扭了扭,“我想尿尿···” 第80章进入裕丰县 陈山好笑的看着几个探出脑袋的小萝卜头问道,“还有要去的吗?” 顿时三个男孩子回道,“我~” “大哥哥···我饿了···” “我也是···” “大哥哥··我渴了···” 这下子又有四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应和起来,陈山无奈扶额,被吵得有点头疼。 他的目光看向徐秋月怀里乖巧安静的小女孩无比羡慕,要是他们也像她一样该多好。 他的视线又落在一个安静的小男孩身上,微微拧住眉头,这个孩子一直木呆呆的坐在车上低着头,既不吵闹也不动。 他观察一会儿,就被其他孩子拽住衣角耳朵里全身他们稚嫩的声音,便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陈山不住的点着头,应下他们的要求,脑门上都是汗,他觉得安抚这些孩子比对付花婆子那些人难上一百倍! 虽然他喜欢活泼可爱的孩子是没错,但是这不代表他能一下子应付的了同时闹腾起来的他们。 他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心里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磊子你带他们去出恭,秋子去看看下午借我们梳洗的那家人家能不能买一点吃食,米粥或者面食软糯一些的食物,小孩子脾胃弱吃这些较好。” 陈山有气无力的吩咐下去,徐秋月在旁边看的轻笑起来,结果牵动脸上的伤口,疼的她轻轻的“嘶···”了一声。 陈山听到以后到又对秋子说道,“顺便再煮两个鸡蛋来。” 快速的喂饱几个孩子,陈山他们也填饱自己的肚子,顺便从农家里买了些红糖糕饼,是给还未醒来的杨家姐弟备下的。 “娘,您用鸡蛋包上帕子在红肿的地方滚一滚,容易消肿。”陈山在上车前拿着两个鸡蛋递给徐秋月,“是个土方法,您试试。” 徐秋月接下感叹道,“谢谢你山子,你有心了。” “娘这是我应该做的,您早些好,榕榕心里也好受些。”陈山错开眼摸摸鼻子道,“我不想她太难过。” “好,娘一会儿就试试,定尽快让它消肿,还是我们山子会心疼人。”徐秋月心里高兴极了,杨榕得夫婿这样喜爱,做娘的只有为她欣喜的份儿。 陈山扶着徐秋月登上马车,自己也回到车上坐在车夫边,拍拍张文的肩膀说道,“启程吧。” “驾!”张文一扬马鞭,马车慢慢的往前跑了起来,渐渐的消失在云田村的道路尽头。 “唔···” 杨榕浑身无力的躺在马车上,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昏暗,她脑子晕乎乎的很是难受,胸腹也传来闷闷的疼痛,蹙着眉她努力的抬了抬右臂,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它,费劲的喘息几口,她舔舔干涩的唇,有些渴了。 “榕榕你醒了?” 陈山的声音在她边上响起,杨榕侧过头对着他发出嘶哑的声音,虚弱的说道,“陈山,我想喝水。” 将杨榕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陈山把水囊递到她的唇边,见她急急的吞咽起来,低声劝道,“慢些喝,小心呛着。” “嗯。”杨榕闻言果然放缓了速度。 杨榕小口小口的喝着水好一会儿才停下,等陈山再喂的时候对着他摇摇头,示意自己喝饱了。 陈山收起水囊问道,“饿么?” 杨榕拒绝道,“不饿,刚刚喝饱了。” 她的头昏沉沉的很是难受,便抬起左手放在额头上,发现有些烫,便说道,“陈山我好似发热了。” “嗯,是有一些低热,等到裕丰县找医馆的大夫给你瞧瞧就好了。” 陈山将她抱的更紧了一些,他就是料到杨榕可能是要病上一场才会要求连夜赶路,明日先带她去瞧大夫,再让她在客栈里歇下,然后他带这些孩子和拍花党去见县令,还要骆春守在城门口等商队到来,这样算来时间很是紧凑。 另外他还有一层担心,就是害怕徐秋月和杨楠也一起病倒,毕竟这次意外他们三人都受到不小的惊吓。 “不必这么麻烦,我睡一觉发发汗,明日定是能好。”杨榕嘴里拒绝,她的身体一向不错,便是病了睡上一觉就很快能好。 感到陈山言语里的关心和重视,杨榕心里满是甜蜜,她无意识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在撒娇的猫儿,柔软的头发划过陈山的脖颈,带起一片麻痒窜进心底,他神色温柔的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并不反驳只是压低嗓音在她耳边道: “榕榕乖,听话。” 刷的一下杨榕脸上就泛起羞色,抿抿唇垂下眼不再反对,陈山将这些看在眼里,低醇沙哑的笑声从喉底流泻而出传入杨榕的耳中,性感又迷人。 “不闹你了。”陈山压抑了一晚的情绪缓解不少,“闭上眼再睡会儿吧。” “嗯。” 杨榕应下,安心的靠在他怀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陈山没舍得松开,拉起薄被将她裹住以免着凉,自己也靠着车壁闭目假寐。 到达裕丰县的时辰和张文估算的差不多,他们进入县城以后先找了一家客栈落脚,直接开了六间中等房,让小二将早食送到房内。 等张文他们在客栈后院安顿好马车来到大厅时,陈山递上客房的钥匙拱手道,“张兄你们几位赶车辛苦,快些上去吃些东西,好好歇息一番。” “不用这样客气,我们睡大通铺就行,哪能让你们破费单独开房呢。” 张文几人赶了一夜的车确实有些疲累,但他们年轻力壮倒也没什么大碍,当即摆手婉拒。 陈山笑眯眯的将钥匙塞进张文手里,“房间我都开好了,小二哥的早食已经送入房内,你们不去可是要浪费我的一片心意了。” “那就谢谢陈兄弟了。” 张文几人互相看了看,眼见拒绝不成,也不再磨蹭爽快的收下钥匙,拱手道谢。 “哪儿的话,这是应该的。”陈山和气的笑着,话锋一转,“等会儿我要驾两辆马车出去,带亲眷去看大夫,然后带这些被拐的孩子去见县令大人,还望你们能同意。” “行,陈兄弟你尽管用便是。” 张文点头,他知晓情况自然不会拒绝,另外两人也表示愿意。 第81章 寻医 陈山安排好车夫几人,转过头来对郑磊有些歉意,“磊子你驾车劳累,只是现在暂时不能让你休息,还要劳你再辛苦一下。” 郑磊把胸口拍的邦邦响,混不在意的说道,“老大哪儿的话,我壮的和一头牛似的,就跑这点子夜路算啥。” 陈山无奈摇头浅笑,“行,壮的像牛一样的磊子,那你就对付那些娃娃去吧!” “啊?!!”郑磊满眼错愕的呆住了,好一会儿才惨叫道,“不要啊!那些娃娃我对付不来呀!皮起来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我搞不定啊!” 骆春和骆秋对视一眼,侧过头闷笑起来,老大逗郑大哥,一逗一个准,偏偏他还每次都上当,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很是好笑。 “走吧,你们把孩子们喊醒,领着他们到大厅吃早食,我去找掌柜的打听一下哪家医馆的大夫比较好。” “好的,老大。” 他们自动忽略了胯下肩膀如丧考妣的郑磊,各自忙碌起来。 孩子们早上迷迷糊糊的其实还是很乖巧听话,各个揉着眼睛打着可爱的小哈欠乖乖的在院子里排队洗漱,骆春和骆秋瞧着不自觉的会心一笑。 等他们稍稍清醒一些骆春拍了拍手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开口说道,“有要出恭的站在左边。” 哒哒哒便有三个孩子跑到了左边站定。 骆春牵起最前面的男孩说道,“你们跟我走。” 骆秋这时也拍了拍手,“其他的小朋友和我走,我们去吃早食去。” 后院里瞬间孩童小小的欢呼声响起,他们开心的拽住骆秋的衣服,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嘴里的哈喇子差点流出来。 他们饿了! “哈哈,走吧。”骆秋轻笑起来,同样牵起最前面的孩子带着他们往大厅走去。 郑磊咧嘴一笑,反应过来老大刚刚又拿他寻开心了,也不生气,挠了挠脑袋露出傻气的笑容,落在他们队伍的最后一起向大厅走去。 陈山打听好医馆,就上楼来到定下的客房前敲了敲门。 杨榕他们先一步上来,徐秋月脸上的红肿消下去了许多,但脸颊是不正常的,很显然她也病倒了,杨楠大概是年纪小,后面又被迷晕没有受到太多惊吓,自然状态是最好的一个,就是大抵觉睡多了的缘故,总感觉他恹恹的不太有精神,杨榕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她的低热没有压下去,这会儿温度又起来了一些,好在她年轻平日里身体底子就不错这会儿还能撑住。 陈山一看几人的状态便歇了让他们下去用早食的心思,干脆喊上小二让他把几人的早食送到房里来。 他们三人的胃口都不太好,随意用了一点就纷纷搁下筷子,陈山没有强劝,加快速度赶紧吃了几大口,便草草的结束用餐,几人在房间稍稍歇息了一会儿,骆秋上得楼来,说他们已经用完餐,可以出发了。 陈山打开门说道,“嗯,你将孩子们带到马车里,驾车出来,带上那几个拐子,然后让你哥哥去城门守一下商队,我们这就下楼去。” “好。” 骆秋点头,转身下楼安排去了。 陈山回过头对杨榕他们道,“我们也下去吧,医馆我打听好了,我们先去看大夫,然后再带着孩子们去府衙。” “可是囡囡和这个小男娃儿怎么办?” 徐秋月指的是昨天喊她姨姨的小女孩还有陈山发现的那个木呆呆的男孩。 囡囡自从对徐秋月张开了手臂以后,就特别依恋她,谁抱都不要,别人要抱她离开徐秋月的身边,她也不哭不闹,只是用无辜的大眼睛委屈的含着泪珠静静的看着徐秋月,那副样子别说徐秋月不忍心,就是他们几个男子也是不忍心,孩子太乖巧可爱,他们舍不得她难过,所以徐秋月的身后就这样多了一条可爱的小尾巴,走哪儿跟哪儿。 木呆呆的小男孩不知道是惊吓过度还是本来就是这幅样子,他自己选择跟在徐秋月的身边,他们害怕在刺激到他,就随他去了。 “我抱着囡囡,楠弟你能牵住弟弟的手带他下去吗?” “楠儿可以!”杨楠挺了挺小胸脯,走到小男孩身边牵起他的手。 陈山笑着夸了他一句,就抱起熟睡的囡囡率先走出屋门,然后杨楠牵着男孩第二个跨出门,杨榕搀着徐秋月最后出来,陈山等她们出来以后单手抱着囡囡,一手将房门锁上。 几人来到后院,架着三辆马车离开了客栈。 裕丰县是个繁华的县城,青石板路铺成的街道干净整洁,街道两边商铺林立,里面人流如织比临川县热闹了许多,不过他们都没有兴致去仔细打量这座热闹的县城,而是架着马车快速的向济世堂跑去。 陈山早前问过掌柜哪儿的大夫比较好,掌柜的回答济世堂的坐诊大夫医术不错,用的药是最适合病患的,陈山听罢就驾着马车直奔济世堂而去。 “问题不大。”李大夫给杨榕把完脉之后提笔在纸上刷刷刷的写下一个方子,“这位小妇人的身体底子不错,虽然内腑受了创伤,但好在没太大的问题,药方喝上几剂便能缓解,唯一要注意的是最近吃食上要精细一些,以清淡为主,切记不要吃的过于油腻,还有莫要食用发物就不会有大碍,等汤药喝完以后,好好将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 陈山拿起药方收好,扶杨榕起身又扶徐秋月坐下,李大夫好奇的打量了他们一眼,看起来是一家人,但怎么两个女眷都带着伤,不过这是患者的隐私,他虽然奇怪却并不会询问。 李大夫又开了两张方子出来,给杨楠的是一副普通安神的汤药方子,到底他年纪尚小受到惊吓喝上一副压压惊最好,徐秋月的问题稍稍严重一些,她身体本就娇弱,这回又是惊又是吓外加受了些轻伤,身体便有些吃不消了,李大夫给他开了些补气血的方子,并且告诉她平日里尽量多锻炼,不要总是久坐,不要思虑太重,若是还不注意,长此以往下去会于寿数有碍。 杨家姐弟闻言立刻紧张起来,直逼得徐秋月再证自己会听大夫的话才暂时放过她。 第82章县衙 陈山想了想从杨楠手中抱起木呆呆的小男孩放到座椅上,“大夫麻烦你再看看这个孩子,他一直这样呆愣愣的,瞧着不太对。” 李大夫闻言仔细端详起一直低头似乎沉静在自己世界里的小男孩,孩子看起来大约五六岁的年纪,相貌生的极好,小脸粉嫩皮肤白皙,五官清秀,只是本该灵动的眼睛里全是呆滞,一点神采都没有,看起来就不像一个正常的孩子该有的模样。 “这孩子···”李大夫不用把脉光看样子就知道这孩子不太正常,眉目间满是同情惋惜的神色,这样好看的孩子竟然天生就是个痴儿,“心智不全。” 几人纵然心里已有预感,但听到大夫亲口证实还是止不住的叹息。 这样安静漂亮的孩子竟然天生痴傻··· 若是他们没有正巧将他救下,他们都不敢想象以后等待他的会是何种命运··· “谢谢大夫。” 陈山道了谢,拿着方子就去柜台抓药,杨榕他们病中精神不济便先一步回到马车上歇息,不一会陈山手里提着不少药包回来,将药包放进车里。 杨榕对着他浅浅一笑,便靠在车壁上假寐,徐秋月身边坐着囡囡和小男孩,杨楠坐在杨榕身边,安静的看向他。 “娘,榕榕我先送你们回客栈休息?”陈山看着几人精神都不好,便提议道,“我带囡囡和这个孩子去县衙。” 微微皱起眉陈山眼中的忧虑一闪而过,囡囡年纪太小,连话都不太能说清楚,根本问不出家住何处,这个孩子天生心智不全懵懂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晓,他们便是送到县衙能寻到亲人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 这些孩童的衣服早早的被花婆子他们换下,连一点身份线索都没留下,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花婆子他们能说出是从哪里拐走他们,再看看有没有办法寻到他们的家人了。 “一道去吧。”徐秋月看着紧紧抓住她衣服的囡囡,心下不忍。 陈山看她坚持就没再说什么,跳上马车招呼郑磊他们一声,扬起马鞭就往县衙驶去。 裕丰县的县衙建在城里的最中心位置,坐北朝南,占地广阔,衙门两边站着的两个年轻的衙役,陈山将车停在离衙门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让郑磊帮忙看着车,自己先去衙门口询问情况。 左边的差役上下打量一眼来人,不耐烦的问道,“来者何人?有何要事?” 县令大人为着县内闹匪患的事情近期的脾气可是不太好,何师爷特特吩咐了他们,没有重要的事情尽量不要去打扰县令大人。 陈山站在台阶下作辑,“差爷,小民昨日在云田村抓获一帮拍花子的歹人,请问县令大人可有时间受理?” “哦?拍花子的歹人何在?” 衙役看他一眼,眼中带着点怀疑的神色,来人穿着一身铜绿色常服,头发用一根同色的发带简单的在头顶束起,身材高挑秀雅,容貌清隽斯文,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很难和抓获歹人的形象联系到一处。 “在马车里。”陈山伸手一指,衙役就看见不远处的三辆马车,陈山看他瞧见了便解释道,“最后一辆马车里是拍花子的歹人,共有四人被我们捆住手脚丢在马车里,中间的是那些被拐走的孩童。” 衙役闻言顺口问道,“第一辆车呢?” “是小民的内子和岳母等亲眷,马车上还有两孩子,不过因为年纪尚幼,离不得人岳母动了恻隐之心,便将他们待在身边看顾。”陈山做了个请的手势,“烦请差爷随小民到车前一观。” “走吧。”衙役点点下的台阶率先向马车走去。 郑磊跳下车来,对着衙役拱拱手,打开车门让他看清里面的景象,四个拍花党被捆住手脚绑在一起,他们已经十二个时辰滴水未进,身上又带着伤,状态很是萎靡不振,年纪最大的花婆子早就熬不住的晕了过去,受伤最重的刘宇状态也好不到拿去,眼睛半睁半闭离昏迷不远了。 状态最好的张强勉力的抬起头瞄一眼穿着差服的衙役,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白惨惨的吓的不轻。 衙役摸着下巴,这伙儿人老的老伤的伤,没半点歹人的模样,他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瞧着不像啊?”又打量一眼身形魁梧的郑磊,就看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的很是傻气,他收回视线对着他们道,“你们在这等候片刻,我进去禀报师爷。” 陈山再次拱手道,“劳烦差爷了,小民们就在此等候。” 对付这些差役,他们都尽量客气姿态放得极低,以免哪儿惹了他们不快,给莫名其妙的下绊子,民不与官斗是刻在他们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想法。 衙役回到衙门口和同僚打声招呼便快步走入衙门内,陈山和郑磊骆秋对视一眼,安下心来静静等候。 莫约过去一刻钟的功夫,衙役陪同在一位年约近四十左右身穿牙白儒衫的男子身边来到马车前,陈山几人赶忙上前见礼。 何师爷温和的问道,“就是你们抓获拍花子的歹人?” 陈山沉声应道,“是。” 何师爷瞧他神色恭谨,但态度不卑不亢心里暗暗点头,不由得心生好感,“敢问这位年轻小哥怎么称呼?家住何处?又是如何发现并抓住这伙儿歹人的?” 何师爷对着陈山一连问出三个问题。 “小民姓陈单名一个山字,本是青州府人士,由于发生了些许意外流落到临川县辖下宁溪镇的溪山村内,此次出行正是送妻弟到府城的逸乐书院进学,于三日前跟在一商队后面从宁溪镇出发,昨日未时末抵达云田村,小民岳母与妻弟在村内补给采买时被这伙歹人于集市强掳去,是同行的一位好心的婶子跑来告知才侥幸将他们救回。”陈山对着何师爷言简意赅的交代一番。 摸了摸山羊胡,何师爷点点头对旁边的衙役说道,“县令大人恰巧此时有空,小方你押着歹人,陈山你带着孩子随我入衙门面见县令大人,其余人在外间等候即可。” 第83章 对簿公堂 陈山怀里抱着囡囡,右手牵着神色呆滞的小男孩,领着一群孩子走进衙门,进入以后便能看见一座高大雄伟的仪门,立于台阶之上,青墙灰瓦,乌梁朱门很是威严庄重。 何师爷带着他们穿过长长的通道来到大堂,孩子们似乎也感到衙门的严肃氛围各个乖巧安静。 “你们且在此等候,我去请县令大人前来升堂。”何师爷交代一句,转过宅门往二堂去,县令此时正在二堂呢和县丞商议要事。 “有劳师爷。”陈山躬身应下。 花婆子几人被方姓的年轻衙役押入大堂,各个慌得两股战战,他们做的是害人的勾当,自然害怕见官,倒是花婆子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但瞧她微微佝偻的身躯直直站在大堂中还算镇定。 陈山一直注意着几人的神色,扫到花婆子的身上微微蹙眉,他总觉得她表现的太过镇定,完全不像其他几个汉子脸色难看。 难道她还有什么脱身的方法? 陈山压下心里的疑惑。 没有让陈山等太久,县令便从内堂踱步出来,身边跟着一位人高马大满脸正气的男子,正是裕丰县的县令和县尉,何师爷落在两人身后半步的距离。 裕丰县的县令姓王,是一位年约五十的老大人,他在裕丰县县令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九年,眼见升迁无望,便想今年任职完后明年就卸任回乡,哪里知道辖下就闹出了匪患,为此着急上火,嘴里长了好几个燎泡,更让他忧虑的是前段时间派出去剿匪的官兵至今都没有确切的回复,剿匪的进展极为不顺,这几日他都是在内衙里和县丞他们商议此事,想重新拿个章程出来,实在不行就写折子上凑,请求府城正式派兵丁前来支援。 王县令好不容易有了些头绪,刚端起茶盏歇口气,自己的师爷又入得堂内禀告有位年轻人捉住一伙儿拍花党,正带着一群孩童在大堂求见。 没好气的瞪了何师爷一眼,王县令将茶盏重重的磕在桌子上,叹口气喊上县尉一起走入大堂。 若是真有人抓获拍花党,勉强也能算是他的功绩,万一匪患无法剿灭,有这一项今年的考评多少能好看一些。 王县令在官阁内“明镜高悬”牌匾下的案几后落了坐,正了正乌纱帽,一拍惊堂木问道,“堂下何人?” 陈山领着孩子们跪倒,“小民陈山见过县令大人。” 花婆子等人从进入大堂内便一直跪着,此时深深的以额触地,抖如筛糠,哆嗦着不曾出声。 王县令没有叫起,“有何事禀告?” 陈山便道,“大人容禀,小民的岳母妻弟于昨日经过云田村采买被这伙歹人强掳去,好在发现及时拦下他们的马车,解救家中亲眷后发现他们马车中关着数名年幼额孩童,便连夜赶到裕丰县内禀报大人。” 王县令点头,又转向花婆子几人再次拍下惊堂木问道,“你们可有话说?” “大人,老婆子冤枉!”花婆子抬起头来,脸上满脸泪痕神情惶恐,她小心翼翼的瞄一眼陈山,然后害怕似的抖了抖一副不敢出声的模样。 王县令皱皱眉,“哦?你的意思是这陈山话不属实,那你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老婆子姓宁本是南州府云山县人士,夫家姓刘,前些年灾年活不下去了便和家人逃难至兴元府,在黄岭村落了户。”花婆子说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身份文书。 王县令使了个眼色,何师爷当即快步上前拿起来检查一番,对着县令点点头,这身份文书并无问题,确实是官府所发。 “好,刘宁氏那你说为何昨日会出现在云田村?”王县令觑着堂下的几人,“这位陈山的年轻人为何要冤枉与你,还有这些孩童从哪里得来?” “大人,老婆子命苦,家里男人逃到黄岭村没多久一场风寒没熬过就去了,老婆子的没办法辛辛苦苦带着儿子儿媳艰难度日,可是老天爷就是要为难我呀,竟然连他们两人都没留住,丢下五岁的小孙子撒手人寰。” 花婆子没有回答县令的问题,而是说了她的困境,她要尽可能的博得他们的同情,说道这里花婆子嚎啕大哭,真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 陈山一言不发,深邃的眸子里一片寒凉,这老婆子想必极为熟悉这一套做派,演的很是入戏,可是她浑浊眼底的冷漠根本逃不过一直紧紧注视她的陈山。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哽咽难言,王县令没有催促,而是等她稍稍平复下来才继续问道,“刘宁氏你莫要激动,若是有冤屈你好好说与本官听,本官定帮你做主。” 王县令虽然还是一脸公正严肃,但是对着花婆子的口气好了一些,人都有同弱心里,在他们眼里年老,中年丧偶又丧子的花婆子很是可怜。 “让大人见笑了。”花婆子的眼里泪水长流,她喘息两口继续道,“老婆子没有本事,年纪大了,又有小孙子要养,经人介绍便入了牙行,做起牙婆的行当。”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正是官府认可的牙婆文书。 何师爷再次查验一番,发现亦是有官府印信的正式文书,这下子他看着陈山的眼神便有了些许变化,显然也存了怀疑。 陈山仍旧挺直背脊毫无波澜的跪在堂下。 俞启几人隐晦的对视一眼,眸中异彩连连,没想到花婆子竟有这番本事! 那是不是表示他们也能脱险?! 几人心里忍不住的冒出希望,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又赶忙压下,将头低下埋至胸口,就怕被堂上之人看出破绽,坏了花婆子的谋划。。 “陈山你可有话说!”王县令拧住眉头看向平静跪在一边的年轻人。 “小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陈山不疾不徐的稳稳下拜,不见一丝慌乱,仍旧如进入时一样,“还望大人明察。” 何师爷和王县令对视一眼,感觉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两方各执一词皆有理有据,王县令看了县尉一眼,他皱着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判断不出什么。 第84章 寻找证据 王县令当了九年的县令自然有一套断案的方法,他并不会因为花婆子的几句话便草率的做下定论。 此时已近接近正午,外面的温度渐渐热起来,他看到底下跪着的孩童满脸汗水,各个东倒西歪,干脆一拍惊堂木说道: “暂时休堂,等午时后再审,将刘宁氏等人和陈山全部收押,这些孩童何师爷你且将他们安置在后堂内。” 王县令想了片刻又道,“下午过堂时这些孩童就留在后堂,等此案了结后在做处理。” “是。”何师爷躬身应下,看着王县令走回内堂。 县尉挥了挥手,几个衙役便上来押住他们五人,准备带去牢房。 “大人,小民的亲眷还在衙门外等候,能不能烦请这位方衙役告知他们一声。”陈山向着县尉躬身一礼,他对于下狱并没有过多的惊慌,他只是担心病中的杨榕他们乍闻此事会害怕,“小民内子和岳母被这些歹人打伤,今早才去济世堂找李大夫瞧病开了药方,若是见小民一去不回恐会忧心,万望大人同意小民的请求。” “小方你去通知一声吧。” 县尉闻言并没有多做为难,对方衙役点点头便允了,陈山瞧见衙役快步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对着县尉再次施礼道谢。 如此淡然从容的姿态倒是引起县尉的好奇,他挥手让其他衙役先压了四人下去,独独留下陈山,疑惑的问道,“你似乎并不担心?” 陈山莞尔一笑,反问一句,“小民句句属实为何要担心?” 县尉张张口,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也是被他弄得哑口无言。 现在有力的证据其实更偏向于那位叫刘宁氏的妇人,难道这个年轻人不知道么? 陈山自然是知道的,他虽然料到花婆子在入衙门时那淡定的神态便晓得她怕是有后招,并且这后招很可能帮他们脱罪,但他没想到的是花婆子心思如此缜密,她的说辞乃至提供的证据都非常的充分,以至于县令他们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便是自己若不是亲手抓住她,可能都会相信她的话。 下午过堂时她有可能的倒打一耙的说辞,陈山这会儿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预料。 垂下眸子暗暗叹息,他到底还是小看这个老婆子,是自己轻敌了。 郑磊和骆秋站在车外久等也不见陈山归来,心里不免奇怪,不过是将这伙歹人送进县衙然后县令判决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陈山去了那么久,这都快到午时了还不见出来。 杨榕在车里睡了一觉,精神好上不少,便推开车门下来,这才瞧出问题,这么长时间过去陈山居然还没有出来,她眼里浮出困惑,对着郑磊问道,“陈山还没有出来吗?” “没有。”郑磊摇摇头神色凝重起来,“老大都进去快一个时辰了。” 杨榕微微一惊,“怎么去了这么久?” 正在此时,郑磊看见带陈山进衙门的衙役缓步走了过来,他对着几人简单交代几句,便要转身离去。 杨榕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眸,快走几步拦在衙役前面,再次问道,“这位差爷您说什么?” 方衙役打量她一眼,瞧她容貌妍丽,只是脸色苍白带着不正常的,嘴唇干裂,一看便知确实抱恙在身,耐下性子又重复一遍,“县令大人说此案疑点重重,难以判断,等午时以后要过堂再审,现在将他们都暂时收押至牢房内。”他想了想又道,“若是你们有新的人证物证自可寻来在过堂时呈上。” “这···” 杨榕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眼前一黑险些摔倒,郑磊赶忙上前扶住她,“嫂子小心。” 方衙役看了他们一眼,没在多留转身回到衙门口值守去了。 “怎么会这样?” 杨榕两眼无神的看着郑磊和骆秋,他们两人面面相觑也是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 深吸一口气,杨榕抿抿唇说道,“先回客栈,等骆春回来再一起商议。” 郑磊和骆秋点点头,现在也只有这样了,他们商量一下,准备让骆秋先架马车送杨榕他们回去再回来架剩下的马车到客栈。 杨榕伸手拦了,拿起马鞭坐到车辕上,一抖缰绳马车便缓缓移动起来,他们两人一看立刻坐上车辕跟上。 稳稳的控制住马车,杨榕一心二用思量起对策,她不能坐以待毙任由那些歹人洗去罪名,他们明明是一群做下恶事的拍花党,居然在公堂上拿出一系列的证据为自己辩解。 杨榕觉得很不可思议。 若不是这县令太容易被蒙蔽那就是这些歹人对此经验丰富。 不论是那一项都很麻烦。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到了客栈的后门,郑磊敲开后门,他们将马车停了进去。 杨榕扶着徐秋月和杨楠下车。 徐秋月昏沉沉的问了一句,“山子还有囡囡他们怎么不在?” 杨榕强笑道,“他们还在衙门做笔录。”瞥了杨楠一眼,直看的他低下头轻轻的点了一下,才接着对徐秋月道,“娘,我们先用午食,等会儿让阿弟给您煎药,您用完以后休息一下,等您醒了他们就该回来了。” 徐秋月没听出不对,她这会儿晕的厉害,没有多余的心思,点点头由着姐弟俩扶回房内。 杨榕嘱咐杨楠一句,让他关好门,不要告诉娘这些事情让她担心,看他郑重应下,就匆匆找郑磊他们商量去了。 此时骆春恰好回来,带来了商队的消息,商队的镖师有认识裕丰县衙门的同乡,他说县令已经下了死命令剿匪,虽然目前收效甚微,但切实逼得那些匪徒四处躲藏,他的建议是最好不要为了尽快离开裕丰县境内就连夜赶路,那些匪徒现在就喜欢趁着夜色抢劫过路商客,已经好几个不听劝的商人遭到打劫了。 商队的领队和镖头商议过后就决定暂时在裕丰县落脚,等明日打听打听消息再做打算,他们时间还算充裕便不急于一时。 “骆春哥,你有看到昨日告诉我们消息的大婶吗?” 陈山莫名被抓,他们几人谁也没心思吃饭,中午随意吃下一碗汤面草草对付了一顿,便坐在房里商量对策。 第85章劝 骆春闻言皱着眉头,“那位婶子我不曾瞧见。”他垂下头解释道,“当时并不曾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便只顾着和商队的领队打探消息,没有留意其他人,对不起。” 杨榕赶紧摆摆手,“骆春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跑这一趟已经很是辛苦,我们都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波折。” “郑磊哥,你到现在都没休息,先去休息一下,我和骆春,骆秋哥一起去商队打听一下那位婶子的消息。”杨榕看着郑磊在他准备拒绝的时候又道,“客栈里我娘和阿弟就拜托你了,还有要和张文大哥他们解释一下。” “好吧,未时重新过堂,留给你们寻人的时间不多了,你们快去吧。” 客栈里病的病小的小,万一再出点事情就真要命了,郑磊思索片刻应下,也是害怕再出意外,他还要和车夫沟通,他留守客栈确实是可不错的安排。 几人不在多言,驾着马车快速的离开客栈直奔商队落脚的地方。 骆春找商队和镖头打听,骆秋和杨榕在外面焦急的等候。 思索片刻杨榕对骆秋道,“骆秋哥,我们问问商队的伙计和车夫吧,在这儿干等也不是事儿,说不定他们有知道的呢。” 骆秋觉得她言之有理,点头应下,“好。” 骆春出来的时候发现本该在后院里的两人不见了,四处都没找到,只好找人打听他们的去向。 在院子里给马匹喂饲料的中年男子问道,“你也是来找人的?” “也?” “是啊,刚刚有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打听一位四十岁妇人的消息。”大叔仔细看了看骆春说道,“其中那个男子长得和你挺像的。” 骆春一听激动道,“我是他哥哥,这位大叔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原来你就是他们的大哥啊。”中年男子一脸恍然,然后想起他们拜托给带的话,“他们让我告诉你,他们找到那位妇人的消息了,让你先去衙门口等,他们会尽快回来。” “谢谢大叔。” 骆春抱拳道谢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婶子,拜托您了,我丈夫本是好心将拐子送入官府,哪成想这群拐子能言善辩狡猾异常,硬生生的蒙蔽县令大人,让他误以为我丈夫冤枉好人,这下子将他们一并收押到牢房,未时就要再次过堂,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证据,只能前来拜托您,求您随我们到官府帮忙澄清一下事实。” 杨榕言辞恳切的紧紧注视着婶子的脸,她眼里的为难和不乐意杨榕看的一清二楚,可是她实在没有办法,其他人证太远,他们根本赶不及。 “小娘子。”婶子犹豫了着说道,“不是婶子不帮你,你也看见了,我见囡囡生病离不的人,小娘子放心,官府的大人们定然都是明白是非之人,必会还你夫君一个公道的,你且宽心。”官府那种地方她这样的平民老百姓哪里愿意去。 杨榕不愿意放弃,这婶子是她和骆秋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下落,她并未随商队入城,而是选择在离县城最近的村子里落脚,借宿在一户农家小院里,这边的借宿一晚的价格比县城里的大通铺还便宜一些,她家境不好自然能省则省,况且她的囡囡病了,她想将省下的钱财给她抓一副汤药喝。 杨榕站在她借宿的农家院子四处看了看,对她说道,“婶子我知您并不想与官府打交道,我们平头百姓如非必要谁愿意出那儿?您的想法我能理解。”杨榕上前两步抓住她,婶子的手指节粗大,指腹有一层厚厚的茧,是双常年劳作的手,四十多岁的脸上满是风霜,鬓角掺杂不少银丝,“您先听我说,我们听到消息,商队最早明日才会出发,若是他们打听到其他情况出发日期还会往后挪,您的囡囡看起来是发热了。 只要您随我们去官府,我便在我们下榻的客栈给您开一间房,带囡囡去看大夫抓药治病,商队在裕丰县停留,您和家人的食宿我都给您包了,您看行不行? 而且我并不是要您做假证,下午过堂的时候您只需要将昨日看见的事情对县令大人据实已告,您说完以后就能离开官府并不会为难您。”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杨榕好说歹说婶子想到病中的囡囡思想再三终于点头应下。 杨榕和骆秋对视一眼,当下不再耽搁帮婶子快速的收拾完毕,架起马车就往县城里疾驰,离未时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王县令未时三刻准时在案几后的椅子上坐定,县尉早一步前来,将收押的五人押解上来早早等在大堂里等王县令来断案。 王县令照例整理了一下头顶的乌纱帽,面目威严的开口,“升堂!” 站在两旁的衙役们齐齐喊道,“威武!!!” 下午过堂明显比上午严肃正式,陈山几人齐齐跪在大堂上。 “堂下刘宁氏,你说这位陈姓男子冤枉于你,你们各执一词,本官上午的问题你并不曾回答,本官见你伤心并不予以追究,现在本官再问一遍,你昨日为何会出现在云田村,那些孩童从哪儿来的。” 花婆子满是恭顺的納头下拜: “大人容禀,老婆子为了养活小孙儿入了牙行做了中人,便四处收一些活不下去的穷苦人家的孩童,或是被主家发卖的家丁丫鬟,老婆子一开始在黄岭村附近做这份活计,开始因为灾年刚过,许多家庭都元气大伤,不得已卖掉自己的骨肉。 后来渐渐的日子好起来,这卖儿鬻女的人家就少了,老婆子收不来人自然赚不到钱财,养活自己和孙子愈发吃力,老婆子没办法为了孙子咬着牙离开村子,开始四处收人。 慢慢的越收越远,后来更是在兴元府的范围内收,然后卖到北方的大户人家里去,北方的老爷们喜欢我们南边的水灵孩子,虽然路程远一些还危险,但是卖孩子的价格高,赚的也多,老婆子想到年幼的孙子只能坚持着。” 第86章 真相大白 花婆子抬眼瞧向面无表情的王县令没有从他的神色间看出不耐,心底一松又小心翼翼的道,“大人由于路途遥远,老婆子就雇佣这几个汉子做帮工,老婆子负责收人,他们负责运送路上的安全。” 花婆子指向跪在边上的三人,俞启几人闻言差点热泪盈眶,抬起头对着王县令拼命点头。 花婆子等了等看王县令没有表示,依旧静静的听着,便继续道,“您上午看见的那一群孩子正是老婆子在各地收来,昨日老婆子也是在云田村收人,有一位柔弱的美貌妇人带着个长相灵秀的男童说他们要自卖自身卖,妇人的丈夫死了,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实在养不活,才想着卖身到大户人家做下人好歹换口饭吃。 老婆子瞧她哭的可怜又想到她和老婆子差不多的境遇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便收下这对母子,本来事情很是顺利,哪里晓得等我们快驾车离开的时候,这个年轻的男子二话不说打晕了老婆子,还出手重伤老婆子雇佣的伙计,更甚至于伤了一人性命!”说完她浑浊的眼里泪水再次流下,配上她苍老的面容很是悲苦,让谁一看都觉得是为苦主。 刘宇一听眼眶立刻就红了,哽咽的接道,“死的是小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他们几人立刻咚咚咚的磕起头来,大声道,“望大人明察秋毫,还我等一个公道!” 这倒打一耙的功夫真是出乎意料的优秀! “肃静!”王县令听闻竟然涉及到人命官司,一拍惊堂木神色更是严肃,皱着眉问道,“刘宁氏,陈山为何说你们几人在云田村强掳他的亲眷?还说你们是拍花子的歹人?” “这个···老婆子不知。”花婆子谨慎的偷瞄一眼陈山,斟酌着开口,“老婆子猜测可能是遇上仙人跳···那对母子是故意找上来的吧。” 花婆子的说辞环环相扣,看似天衣无缝。 王县令问道,“刘宁氏本官问你,既然这些孩子是你收来的,那他们的卖身文书何在?你说的那对母子的卖身文书何在?” 花婆子眼珠一转回道,“回大人的话,孩子们的卖身文书在老婆子的马车上,但是马车也被他们强行霸占,想来文书也不见了,至于那对母子的卖身契当场就被他们撕毁了。” 王县令再问,“刘宁氏,你不是说堂下的陈山二话不说就打晕了你,为何你知道他撕毁了他们的卖身契?” “这个···”花婆子神色一紧,背后浮出一层白毛汗,“老婆子醒来以后听伙计们说的。” “哦?”王县令又看向跪着的俞启几人,“她所言可是属实?” “是的是的!!!”他们几个忙不迭的点头。 “报!” 王县令收回拿起惊堂木的手问道,“何事?” 方衙役站在大堂外躬身回道,“回大人的话,外面有一位杨姓的年轻妇人自称是堂上陈山的妻子,她有人证带到。” “带上来!” “是!” 花婆子几人隐晦的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不好的预感。 杨榕带着那位婶子缓缓走上来,她看一眼跪着的陈山,发现他蹙着眉,眼里都是不赞同的看着自己,心里一松,瞧着状态还不错。 “堂下何人?” 杨榕跪下来恭谨的答道,“回大人的话,小妇人姓杨是陈山的妻子。” “人证何在?” 同行的婶子闻言跪在堂上,神色间有着局促不安,她紧张的结巴了一下,“回···回大人的话,老妇人姓汪,夫家姓秦,是杨家小娘子的证人。” “秦汪氏,你与陈家夫妻有何关系?” “并无关系,只是恰巧跟在商队后同行的旅人。” “那你有何证据,证明有人强掳陈山亲眷。” “此事是老妇人亲眼所见,昨日在云田村集市老妇人恰好下车采买看见的,也是老妇人去通知小娘子他们的···” 汪婶子瞧堂上的王县令虽然神色严肃,但是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只是正常的询问,渐渐放下心来,将自己昨日的所见所闻说与王县令听。 “本官已知晓,秦汪氏退下吧。”王县令颔首,又看向一边安静跪着的杨榕,“陈杨氏,可还有证据提供?” “回大人,小妇人没有证据了。”杨榕摇了摇头,她抬首看向王县令道,“大人可否容小妇人问他们几个问题?” 杨榕到时骆春已经在衙门外等候了许久,他快走两步迎上来将过堂的对话和她大致的复述一遍,所以现在她才会有此一说。 “准!” “这位婆婆你说我娘和阿弟自愿卖身于你是也不是?” “是。” “敢问他们的卖身银两在哪里?卖了多少银子?” 花婆子额上出现了细细的冷汗,“这···卖身银两他们自己收起来了,装在一个荷包里,大的卖了五两银子,小的三两。” “他们可是当场签契的?” “自···自然。” 杨榕神色一冷,犀利的问道,“既然如此,婆婆我娘和阿弟生辰是何时!家住何地?!我爹是哪里人士!”这些是卖身契上必须写上的内容。 “我···我···” 花婆子顿时冷汗直流,脸色一白连自称都变作了我,她张张口还待继续狡辩,而杨榕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回大人的话,小妇人的父亲姓杨名海川,是庆元元年的正经举人!“ ”小妇人娘是正经的举人娘子怎么会卖身为奴!就算小妇人娘一时糊涂,小妇人阿弟读书识字,将来准备考取功名,又怎么会不劝阻!这位婆婆倒是给小妇人解解惑!” 杨榕冷眼看了看面无人色的花婆子,对王县令磕了一个头,“小妇人的话问完了,还请大人明察!” 此时一直一言不发的陈山适时的开口,“大人,这些孩童各个相貌精致,好几个一看就是被家人精细养大,他们丢了孩子定然会上报官府,您不妨差人去各地问问是否有这样的情况,再让他们来认领孩子,自可真相大白。” 这是压死花婆子他们最后的一根稻草,他们听完支撑不住全部瘫倒在地,脸上的惶恐再也掩饰不住,各个抖如筛糠。 第87章兵分两路 王县令看着他们这番表现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们此时的心理防线已经全面攻破,王县令问什么就答什么,倒豆子似得把该说不该说,该交代不该交代的统统说了出来。 花婆子的话之前四分真六分假,关于身世这一块儿她说的都是真的,她确实是逃难至黄岭村,安定没多久她的丈夫儿子接连染病去世,儿媳妇吃不了苦趁她下田劳作时同人私奔,丢下五岁的儿子不管,本来已经够苦的花婆子心里更苦了,她看着嗷嗷待哺的孙子,含着泪仔细的抚养,可是命运在夺走她所有亲人后,厄运并没有停止。 她的孙子有一日发高烧,花婆子拿出所有的积蓄看病,命是好不容保住了,然而她聪明懂事的孙子却生生烧成傻子,花婆子从此以后满心的怨愤,恨自己命苦,恨命运不公,她后面被人教唆着去做拍花子的行当,她心里没了指望做起事情来胆子很大,异常的理直气壮,常常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拐孩子,对徐秋月母子使用的就是她常用的伎俩,拍花子不需要本钱,来钱又快,渐渐的她就在拍花子的路上越走越远,再也回不了头。 杨榕几人听完唏嘘不已。 当真应了句老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案件到此已经接近尾声,王县令想了想问道,“方才这刘宁氏说你们还杀了一人,可有此事?” 陈山闻言正准备张口,杨榕抢先一步开口道,“大人,人是小妇人误杀。” “嗯?”王县令打量一眼体态纤细苗条的杨榕,神色怀疑,“陈杨氏本官面前不可妄言。” “大人,确实是小妇人所为。”杨榕再次叩首,“当时小妇人眼见歹人将小妇人的娘推到,并且正准备殴打,小妇人的娘身子骨不好哪里禁得住这些,小妇人那时候离他们太远,根本来不及上前阻止,这才用尽全力掷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哪成想匕首真好击中歹人的要害至他身死。” 王县令点点头,没再追究,一拍惊堂木,“此案已结,刘宁氏等人情节恶劣,更妄图蒙蔽官府构陷他人逃脱罪责,现押犯人刘宁氏等人入狱,不日流放!退堂!” “威武!!!” 陈山和杨榕看着几人带上枷锁被衙役押下大堂,两人再次叩首,陈山扶起杨榕,两人就准备离开。 何师爷此时出言道,“两位且慢,在下有一事相商。” 陈山一躬身,“师爷请讲。” “有两个小娃娃无法留在府衙。”何师爷眼里有些歉意,“就是你上午抱着的小女娃和小男娃,其他孩子大致能说清楚姓甚名谁父母亲人,家住何处,我们自能安排衙役去通知他们的亲人,唯独这两个,女娃太小还一直哭嘴里嚷着喊‘姨姨’问什么都不知晓,午时的时候哭累的睡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另一个男娃子的情况想必你们更清楚,他天生心智不全,话都只能说个囫囵,看到衙役靠近就抱着脑袋缩在墙角,我们实在是没法子,只能劳烦你们先带回去,等我们再对拐子审问一番,看看能不能得到些线索吧。” “听凭大人吩咐。” 陈山和杨榕对视一眼,点头应下,将他们两人放在府衙说实话他们也是很放心。 “好好好。”何师爷解决了这个麻烦,心情大好就多说了一句,“你们抓获这一伙拍花党,县令大人很是感激,我会向大人进言给你们申请一些奖赏,毕竟这也是一项不小的功绩。” “何师爷言重了,是县令大人明察秋毫,断案如神,这才还了小民一个清白,此事小民夫妇不过是顺势而为,怎可居功。” “哪里哪里,你们也莫要太谦虚了。” 杨榕站在陈山的身后静静的听着他们互相恭维,直到两个衙役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前来,盈盈下拜施了一礼从一个衙役怀里接过囡囡。 陈山见状赶忙接手,对着她道,“我来吧,你还病着呢,你牵着他就好。” 杨榕浅浅一笑没多言,将抱着的囡囡递给陈山,转身牵起小男孩的手,小男孩看她一眼,呆滞的眼睛动了动,没有拒绝。 两人告诉何师爷暂时居住的客栈就同他告辞,这次何师爷没有在阻拦目送他们离开。 杨榕一行回到客栈,郑磊已经醒过来好一会儿了,徐秋月还在安睡杨楠坐在屋子看书。 郑磊和车夫说了商队的决定,他们点点头没有意见,他们本就接受的雇佣自然是听雇主的吩咐。 晚上用过晚食各自回房歇息。 次日早晨骆春就早早的等在商队落脚的客栈里等消息,其他人接着在客栈里休息。 中午的时候骆春带了消息回来,商队已经打听好消息,裕丰县内的匪患被彻底打散,死的死逃的逃,漏网之鱼在加紧抓捕,已经不足为惧,商队便准备下午申时初从西门出发。 陈山一听看着脸色不好的杨榕和仍在发烧的徐秋月心里有了决定。 他对车队重新进行安排,由郑磊和骆秋送杨楠继续上路,他和骆春留下来照顾生病的徐秋月母女,杨榕想了想就同意了,她们的身体确实无法适应长时间的旅途,杨楠由郑磊他们带着她没什么不放心,郑磊武力不错,骆秋心细,他们两个配合一起护送定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于是陈山出面和车夫商量,车钱他们照付,看看他们哪位愿意在裕丰县停留,等其余几辆马车送完杨楠回城时再同他们一道回宁溪镇。 车夫们商议片刻后,年纪最大的张文愿意留下,其他几人还是想去府城见识见识那儿的繁华。 看他们都安排妥当,陈山收拾好行李,喊来骆秋将二百两银票交给他,让他在府城打点,顺便物色一下店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跨院出租,约定好在府城留下的记号,方便他们到府城后联络。 陈山将事情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既然准备在裕丰县暂住,那自然不能住在客栈里,送杨楠他们出发后,骆春在牙行打听到一家可以合租的两进房子,他去看过以后便租了一个最小的院子落脚。 第88章抵达府城 陈山几人在裕二街靠南边的二进院子里落了脚,便赶紧让骆春去和何师爷打声招呼,就怕囡囡和小男孩的家人寻来找不到他们。 他们在裕丰县里落脚这一住就将近一个月,杨榕恢复的不错,仔细将养大半个月再次到济世堂复诊时李大夫便说已完全痊愈,倒是徐秋月的病来势汹汹总也好不全,李大夫给她换过不少药方,但收效甚微,好在这病只是时好时坏没有继续恶化下去,在他们的悉心照料下徐秋月渐渐的好了起来。 他们关注着这些孩子们的动向,骆春经常去衙门打探,慢慢的和方衙役他们熟悉起来,倒是听到了许多消息,不出陈山所料好几个孩子家境确实不错,他们打听到陈山的住址,特意提上重礼带着孩子前来感谢,出手很是阔绰。 陈山本不欲收下,他们救人的目的又不是为了这些,但是看见他们面上感谢,可眼底深处的防备忌惮,便明白过来,他们害怕不要礼物是有更大的所求,陈山叹了口气,到底是接了下来。 那些送礼的人见到他们收下礼物,心里也是一松,面上的感激更加真诚了几分,只是陆陆续续来了这么多人,但是小囡囡和小男孩的亲人一直没有出现,他们不由得焦急起来,他们在裕丰县停留不了多长时间,将他们两人留在官府也不现实。 看着笑的一脸天真的囡囡,还有逐渐露出笑容的小男孩,他们欣慰的同时又满是担忧。 杨榕从院外走进来,看见在院子带着囡囡和小男孩的徐秋月说道,“娘,您怎么出来了?” “天气好,就出来晒晒太阳,天天闷在屋子里身子骨都懒了。”徐秋月一手牵着一个在院子里溜达,“再说芸芸和星星也想出来走走。” “嗯嗯~”芸芸甜甜的笑起来,点头应着,“芸芸喜欢~” 芸芸是囡囡的小名,她说娘喜欢喊她芸芸,他们知道以后升起了一丝希望,以为有了线索,可再追问的时候,芸芸的大眼里就含着泪哭的极为伤心,嘴里喊着娘不要芸芸,坏嬷嬷丢了芸芸。 等他们好不容易哄好抽噎的芸芸,几人面面相觑不敢再问了。 他们都以为她是被亲生母亲丢弃的,徐秋月为此还抹了许久的眼泪,直说造孽。 小男孩除了偶尔对他们笑,会说饿、渴来表达自己简单的想法,更多的时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发呆,安静的让人心疼,徐秋月给他取了个小名叫星星,希望星星能指引他找到自己回家的方向。 杨榕看她精神尚可,没再多言,转而说道,“娘,我们后天准备出发去府城了,陈山已经定好了马车。” 他们已经在裕丰县逗留太久。 徐秋月一怔,望着两个孩子有些欲言又止。 杨榕知她心思,浅浅一笑,“娘,莫要忧心,等我们达到府城之后,会托人给县令大人带口信来,到时候若是芸芸和星星的家人寻来也不会错过。” “那就好。”徐秋月摸了摸两个孩子头,舒了一口气。 后日他们正要启程的时候,方衙役气喘吁吁的赶来,“还好赶上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往陈山手里递。 陈山没接,“方大哥,这是何意?” “是县令大人给你们的奖赏,总算赶在你们离开前发下来了。”方衙役把布包往车上一丢,“我还要赶着去上差,先走了啊。” “真是的。”陈山喊都喊不急,瞧他一溜烟的跑走了,好笑的摇摇头,把布包送到杨榕手上。 杨榕打开来看了一眼,两个十两的银元宝,看完后重新将银子包好,放在随身带着的包袱里。 陈山自成婚之后,他的银钱全部交给杨榕再管,包括前段时间收的礼,那些孩子的家长送的礼不轻,知道他们为救人受了伤,不仅送来人参、灵芝这样的贵重补品,更有一户人家送了两斤难得一见的上等燕窝。 杨榕询问李大夫以后,就给徐秋月用了人参,每日煮一点点给她喝用来补气,其他的都没舍得用,准备到府城卖掉换银钱。 杨榕现在除了最开始的两千五百两银子,杨楠去府城时拿出二百两,在路上的花费还有看病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去掉将近一百两,后面收到的重礼又增加近一千两,现在她手头上能动用的银两高达三千两。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这样大的一笔银子,杨榕的计划又有所变动,她想着盘下店铺后若是银钱还充裕,就在府城买座二进的跨院,哪怕偏僻一些也没关系,毕竟他们短期内都会住在府城,那房子还是自己的住的才舒心。 陈山没有意见,这些事情都听杨榕安排。 这次去府城的路上很是顺利,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他们轻车从简速度自然快,大件的行李早就在月前随杨楠送到府城,于是五日后他们安全的抵达府城。 早在出发前陈山就接到郑磊的来信,在府城松南巷子租了个院子,考虑到他们人多,选择的是个稍大的二进跨院。 “总算是到了。”杨榕推开车门看着气势恢弘的府城大门松了口气。 “嗯,累了吧。”陈山坐在车辕上转过头看她,“等到家好好梳洗去去乏,晚上好好歇息。” “嗯,也不知道阿弟他们怎么样了。”杨榕点点头,看着长长的入城队伍,和陈山闲聊起来。 “郑磊和骆秋没什么可担心的,都是这么大岁数的人,定是能照顾好自己。”陈山笑道,“就是楠弟平日里都是住在学院,亦没有什么好担忧的,楠弟聪明着呢,不会有问题的。” 杨榕觉得他说的有理,轻笑着应道,“等见到他们就知道了。” 马车大约等了一刻钟的样子到达城门,城门兵检查过他们的文书稍稍查看一下便放行了。 “娘,芸芸,星星,都醒醒,我们到了。” 杨榕轻柔的叫醒睡着的三人,看见他们动作一致的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醒来的模样好笑的摇了摇头。 骆秋打开院门帮着他们卸下行李,郑磊是个闲不住的,一大早不知道跑哪儿去瞎逛了。 【作者题外话】:扑街作者卑微求收藏~求评论~哭唧唧~ 第89章院中相聚 陈山在院门口付了车资以后,几人提着大包小包回进入院内,郑磊他们租下的虽然是个二进院落,但是占地并不大,走进大门后入眼的就是面雕刻着荷花图案灰扑扑的影壁,影壁的边沿有很多小缺角,瞧起来已经很久未找人修缮。 跟着骆秋穿过屏门直接来到二进的门前,骆秋推开门来,内院的布置一目了然,院子的正北是主屋,边上连着两间耳房,西厢房和东厢房的走廊可以直通正房,院子灰瓦灰墙,院子里有一个爬满葡萄架,一颗绿意盎然的石榴树。 石榴树上的石榴花大多都谢了,绿色的枝丫间一颗颗可爱的石榴果冒了出来,瞧着很是喜人,葡萄架下面放着一个圆形的石桌和四个石凳,他们来的巧,恰好是葡萄架上葡萄成熟的时候,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深紫色圆圆的果实挂在微卷的藤条上,散发出香甜的气息,令人垂涎欲滴。 “老大,我和磊子住在西厢房,楠弟选择东厢房,我们将正房留给你和嫂子。”骆秋提着行李对陈山说道,“这虽然是个二进的院子,但着实不大也旧了一些,但好在东西齐全,又因为位置较为偏僻,租价并不高。” 骆秋稍微交代几句,便率先走进正房,陈山跟在他后面,杨榕和徐秋月还有两个孩子走进东厢房安置。 下午的时候郑磊回来了,他见到陈山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又和杨榕他们打过招呼,就带着芸芸和星星在院子里玩了起来。 夕阳将落未落的时候,小院里热闹起来,他们的晚食搬了张木桌围坐在院子里食用,杨榕炒上两个荤菜三个素菜还有一个汤,这样的晚食算的上丰盛,是骆秋趁他们午休的时候去西街买来的,家里基本的油盐酱醋都不缺,他们两个男子对于吃食上没啥要求,每天随便煮点面片,熬点米粥从街上买些包子馒头,对付对付也就过去了。 骆秋去的时候西街上的小摊贩已经没剩下几个,村人挑进城来售卖的时蔬只剩下些卖相不好蔫不拉几的没有卖掉,骆秋挑挑拣拣了好半晌才勉强凑够,买的是青菜,扁豆,丝瓜,辣椒还有冬瓜,再买了两尾鱼,又到肉摊割一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等他回到院子,杨榕他们正好午休起来。 晚食杨榕没让徐秋月沾手,让陈山在灶房里看火,她手脚麻利的将菜洗好切好,闷上米饭,又拿个小炉子放好瓦罐炖上冬瓜汤,几个蔬菜用猪油炒熟,撒上盐就能出锅,看着简单,但是有猪油调香味道还是不差的。 一斤的五花肉杨榕用刀好片放在案板上,蔬菜炒完以后舀了一瓢水洗刷好重新架在灶上,等铁锅烧热往里面挖了一些猪油,将肉片倒入锅中翻炒,不一会儿一股诱人的肉香飘散出来,杨榕把准备好的辣椒倒入锅中继续翻炒,立时诱人的肉香混着呛人的辣椒味窜入鼻子,引的灶房门边的星星呛咳不止,他是被肉香味吸引过来,郑磊一看咳得眼泪鼻涕齐飞的小家伙,赶忙上前把他抱离灶房。 杨榕和陈山也被呛的不轻。 她吸吸鼻子对陈山无奈道,“骆秋哥买的辣椒太辣了。” 陈山哈哈一笑,“他于买菜一道确实不精通,以前让他出去采买就闹出过不少笑话。” 杨榕闻言好奇不已,“骆秋哥是个细心的我以为他挺擅长这些的。” “他和骆春小时候经常被关在家中,他们的父母因为他们脸上的胎记不让他们随意走动,连吃饭都是让他们在自己的柴房里面吃,只有在农忙的时候才会放他们出来跟着帮忙,他们年纪小只能做些捡捡稻谷,送水之类的活儿,所以本该很熟悉的田间地头的事情他们两个几乎不会。”陈山叹口气,语气幽幽的说道,“那时候镖局刚开,我很忙,就把采买食材的活交给他们,哪里知道他们买回来的菜不新鲜不说,还买到坏的,特别是看不到内里的南瓜这类的菜更是别提,他第一次买回来的南瓜里面全部干巴了,根本没法吃,对比那时候现在他已经进步很多了。” “听你这么说,那确实有很大的进步了。” 杨榕默默的装起锅里的辣椒炒肉放在一边,这话她没办法接只能随口附和一句,她又涮一遍锅,两尾鱼之前已经去好鳞刮出内脏,好好清洗干净了,是骆春帮的忙,她准备把鱼煎来吃,煎的鱼没有那么重的腥味,比较好吃。 “开饭啦!” 陈山帮着端菜上桌,骆秋他们放好碗碟桌椅,一顿热腾腾的晚饭就准备好了,几人没那么多讲究,便坐在一桌食用,芸芸坐在徐秋月的怀里,杨榕带着星星,郑磊从厢房里拿出一坛水酒,给陈山他们几人满上,便热热闹闹的开吃了。 再过两日就是月末,杨楠的学院会放假一天,他们就没特意去接他回来,想过两日给他一个惊喜。 逸乐书院一月两次假,月中一次,月末一次,平日里学院管得较严,除了个别年纪太小不能自理的学员,一般学生都是在学院里住宿,杨楠一开始并不习惯,他是八月的蒙学新生,学院的冯院长是马玉贤曾经的学生,对于老师介绍来的孩子自然会上心一点,他亲自考校了杨楠的学问,又让他写了大字,他的年纪不算大但也不小,但是冯院长发现其实蒙学并不适合他入读,他的知识掌握的很不错,蒙学大班的学识已经难不到他,他的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都掌握的很好,就是幼学琼林,增广贤文稍微差一点火候。 冯院长问过杨楠的想法,他表示愿意先入读蒙学大班。 杨楠始终记得徐秋月说的话,好好读书,早日考取功名,让别人再也没法欺上门来! 他知道自己有一些知识掌握的还不够好,但是他也不允许自己在蒙学待上太久。 童生试明年二月有一场,虽然时间紧迫,但是他想去试试! 当然他这个想法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自己在默默的努力。 第90章接杨楠回家 马玉贤曾经对杨楠说过,他学过的蒙学知识很是扎实,年纪小记性也好,只要保持勤学苦练,并不用太担心基础打得不牢靠,影响之后的学习。 因为存着要去靠童生试的信念,所以杨楠在学院里学的比谁都用功刻苦,学习自然突飞猛进,冯院长看在眼里,便决定八月末时给他考试,若是考试合格就正式开始跟着学四书五经。 其实这些杨楠已经在慢慢的看,但是相较于蒙学的内容,四书对他来说有些艰深,他读起来很是吃力,还好月中放假的时候,他回家拿了以前杨海川的四书来看,书上有一些杨海川留下的注解,他对照着注解慢慢的学,把懂的不懂的通通背下来,他记性好,死记硬背,渐渐的摸索出一点感悟,囫囵的能知道个大概,可能表达的不会很到位,但是不至于什么都不明白。 等八月末杨楠放假的时候,杨榕和徐秋月将屋子已经安置的差不多了,杨榕对房子重新做了规划,东厢房较西厢房更大,杨榕便让徐秋月和芸芸搬到西厢房居住,东厢房给了郑磊他们三人,用布帘子简单的革出三间小屋子给他们使用,毕竟三个男子老挤在一处有些奇怪。 西厢房屋子里屋住装了一扇门,刚好将一间房子隔开,徐秋月带着芸芸住在南边,北边留给杨楠。 杨榕和陈山住在正房,左边的耳房给星星居住。 杨榕这两日抽空问了问郑磊他们可有合适的店铺售卖,得到的答案是牙行暂时没有,他们去街上逛过,也没有看见合适的店铺。 好在杨榕知道这事情急不来,等有空之后她自己去街上看看,顺便去牙行问问府城房子的行情。 杨榕难受的蹙着眉,她这会儿浑身酸软,她睁开眼来恼怒的瞪向罪魁祸首,陈山清隽的眉间染上笑意,满是餮足慵懒的神色,他将杨榕圈进怀里,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带着薄茧的大手抚上她纤细的腰肢轻柔的按摩。 他沙哑的开口问道,“可是好些了?” 杨榕白他一眼,在他身上不舒服的扭动着,想脱离他的怀抱。 陈山深邃的眸子一暗,似有一簇火苗从眼底燃起,“榕榕可是觉得为夫昨晚不够努力?” “你这人越来越没脸没皮!大清早的说些什么!”杨榕一僵立刻就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红着脸愤愤的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表示抗议,却不敢再动了,生怕他控制不住拉着她胡闹,那可要丢死人了! “榕榕,为夫只对你没脸没皮···”陈山低低的笑着,温热的气息喷在杨榕的脖子上引起一串颤栗,将人往上揽了一些,他咬着她的耳朵,“可好?” 瞬间一股子酥/麻从耳朵直达心脏,杨榕不自在的侧开头,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一定很红,她都觉得自己快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她开口的声音带着颤儿娇娇怯怯的说道,“陈山,你别闹。” 像极了在撒娇的小奶猫儿,说不出的可爱迷人。 抬手将杨榕的头按住,陈山克制不住的吻上她诱人的红唇,在杨榕快要窒息的时候,陈山松开手,他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渴望,“真是舍不得放你下床。” 杨榕的眸中泛着湿润的水汽,没好气的打掉他的手,迅速离开他的怀抱,生怕他兽性大发真让她下不了床。 陈山愉悦的笑声从杨榕背后传来,她拿起一件外衫丢向他,佯怒道,“还不快起来!不准备陪我去接阿弟了?” “夫人有命,为夫怎敢不从。”陈山哈哈一笑,不再逗她,快速的起身穿好衣衫。 “阿姐!姐夫!”杨楠提着书箱从学院里出来,看见等在门外的两个人眼睛一亮,和同窗打了声招呼,小跑的来到他们身前站定笑眯了眼。 杨榕和陈山吃完徐秋月准备的早食,两人便出发来到街上,他们出来的时间尚早,足够他们边走边逛慢悠悠的向逸乐书院进发。 府城清早的街道反倒不如宁溪镇来的热闹,青砖铺就的路面很是干净整洁,他们住的松南巷子在府城比较僻静的地段,从巷子里走出来,往左走两盏茶的时间能到府城的西街,西街是府城早上最热闹的地方,那儿是官府设下的西市所在。 大庆国各个城镇的设置都差不多,南方的城镇大多在最西边的街上设置集市统称西市,西市由官府统一规划摆摊的位置,每日收取少量的摊位费用作管理。 来西市摆摊的大多都是附近村中的农人,挑着家里新鲜的蔬菜瓜果,鸡鸭禽蛋前来贩卖,也有一些厨艺不错的人推着车来摆摊卖着小吃早食。 杨榕一来到西街上,一股股浓郁的香气就勾的她肚子里的馋虫闹了起来,她懊恼的默默滚圆的肚子,轻声嘀咕,“先知道早上就少吃一些了。” “就算少吃你也不会买。”陈山无情的戳破她的自欺欺人。 陈山太知道她的精打细算,这是个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主。 杨榕气鼓鼓的说道,“偶尔我也会吃的!” 似乎在陈山面前她愈发的容易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只是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陈山的眸子里全是宠溺,扬起的唇角漾出迷人的笑意,“好好好,那为夫明日陪你来吃?” 杨榕弯起眼睛,歪着头笑眯眯的道,“唔,好!明日我们都来吃,顺便逛逛府城,你说可好?” “自然是···”陈山拖长了调子靠近杨榕耳朵,“都依你。” “你!”杨榕被他闹得脸红,白皙的脸上浮现出好看的红晕。 “哈哈。” 陈山和杨榕笑闹着不知不觉的走到逸乐书院的门口,等了没一会儿杨楠便出来了。 “阿弟,你长高了!”杨榕对着他比了比,没想到才一个月杨楠就长高了不少,之前还不到她胸口的孩子,这会儿已经快长到她脖子了。 “那是!阿姐,楠儿可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锻炼的!” 杨楠挺起小胸脯很是骄傲,陈山接过他手上的书箱,三人一起往家走去。 今日天气明媚,八月末的阳光还带着些灼人的温度,照在他们身上尽管炎热却丝毫打扰不了他们久别重逢的快乐心情。 第91章拜访赵二掌柜 家人相聚自是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欢喜,杨楠在家里呆了一天,第二天陈山果真带着家人集体出动,在西市吃了许多好吃的早食,吃完后送杨楠去学院。 徐秋月和郑磊几人在杨楠进入学院后就自觉地走了,将时间留给新婚的夫妻两,杨榕因为想到自己接下去的打算,就没阻止,和陈山一起慢慢的在府城的闹市闲逛起来。 “我们先去一趟宝香斋拜访赵掌柜吧。”杨榕在街上不住的打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礼物,宁溪县的特产不太适合长距离携带,所以她并没有带,抬头看向身边的陈山苦恼的说道,“你说买些什么好?” 陈山随着他走,沉吟片刻道,“听你说赵二掌柜的小孙子在府城读书,不如送一套文房四宝?这样你说送给他孙子的,他也不好拒绝。” 杨榕眼睛一亮,“陈山你真聪明!走,我们打听打听,哪儿的店铺卖的文房四宝好。” “好。” 两人快速的采买好文房四宝,杨榕选的都是较为实用,适合孩子用的,价格中等,花费五两银子,就提上礼物往宝香斋去。 宝香斋并没有选在最繁华的东街上,东街商肆林立但更多的是经营酒楼,茶寮,衣裳,首饰,胭脂这些人流量极大的店铺,宝香斋的商铺选在较为安静的南街,府城的南街是府城最古老的街道,一进入就能感觉得到其中蜿蜒流淌的古老韵味,让人心神不自觉的沉静下来,生怕破坏这份宁静安稳。 这里的店铺都是极为文雅且悠久,在兴元府都至少有几十年的历史,更有一家制香的香阁,名为馨香阁已传承百年,深受世家大族的喜爱,便是上京的贵族豪门每年都会让人来次采买选购熏香,据说连宫中的贵人们也很是喜欢。 宝香斋的总店位于南街中段的位置,店铺上的牌匾看起来泛着些许的陈旧,一瞧就觉得它在此历经风霜的洗礼,杨榕和陈山走进店内。 店内的伙计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迎了上来,“欢迎两位来到本店,请问想选购些什么?” 宝香斋店内的香炉里燃着上好的木樨香,丝丝缕缕的青烟从炉内缓缓飘出,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更显得室内古韵悠然。 杨榕弯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小哥,请问赵二掌柜在不在?” “您是?”伙计打量一眼,瞧两人姿容不俗,但穿着普通,有点儿吃不准。 “我是赵二掌柜的同乡,若是他在的话烦你传句话,就说溪山村杨氏来访。”杨榕行了一礼。 “那您二位稍候。” “谢谢。” 伙计点点头转身往后院去,杨榕和陈山便在店内闲逛起来。 这里不愧是宝香斋的总店,装饰古朴大气,店内靠边有供客人歇息的红木桌椅,雕工精湛八仙过海的人物雕刻的栩栩如生,柜台里展示的物品多是做工精致材料上乘的玉佩,玉簪,还有上好的墨锭,用原木色的漆盒装着放在店内展示。 店内的红木多宝阁上放着造型各异的雕刻摆件,材质各有不同,有玉器,木雕,牙雕各具特色,每件都精美异常,杨榕目光落在这些雕件上,再也移不开眼。 “杨姑娘。”赵二掌柜从后院匆匆赶来,哈哈一笑,热情的上前招呼道,随即看到她一声妇人打扮,微微一怔旋儿笑道,“数月未见,没想到你都嫁人了。” “赵二掌柜的好。”杨榕微微一礼,“嗯,我于七月成亲,这是我丈夫。” 陈山上前抱拳一礼,“赵二掌柜的好,在下姓陈单名一个山字。” 赵二掌柜的抚着胡须满脸笑意的瞧着眼前的年轻夫妻,忍不住赞道,“陈公子端的是一表人才,清隽雅致,和杨姑娘很是相配。”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哈哈,现在应该叫陈夫人了,都怪老朽杨姑娘叫惯了,没适应过来来,走走走,随我去后院。” 赵二掌柜带着两人直接入了后院,来到后院的花厅内,伙计适时的端上茶水糕点,便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赵掌柜听闻您孙儿已经在私塾进学,这文房四宝是我送与他的一点点小小心意,希望他学业有成,早日光耀门楣,还请您代为转交。”在没外人的时候还是喜欢叫赵掌柜。 “你呀你呀,这性子。” 赵掌柜的接过礼物,微微苦笑,她这话说的极秒,只字不提礼物是送给自己的,而是指明送给家中小辈,那他自然不好拒绝,只能接受了她这番好意。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府城?”赵掌柜给他们倒了杯茶问道。 “三日前抵达。”杨榕和陈山道谢接过茶盏,“前几日家中忙碌,今日得空便想着来看看您。” 赵掌柜问道,“路上还顺利?听闻上月余裕丰县内在闹匪患,算算时间恰好是你们在路上的时候。” 这回换杨榕苦笑了,“我们匪患没遇着,但是我的娘和阿弟在云田村遇到一伙儿拍花党,差点儿被他们拐走,若不是有好心人及时通知我,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赵掌柜一惊,随即问道,“裕丰县那伙儿拍花党是你们捉住的?” “不过是顺势而为,若不是他们强掳我娘和阿弟,我们也不会凑巧捉住他们。”杨榕端起茶喝了一口。 那些人不过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这些人做下这么多缺德事,早晚是要遭到报应的。 “那可真是···”赵掌柜一听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别说,那些拍花子的人真的是猖獗,我们府城的一户富户去年岁末的时候丢了唯一的长孙,他们散去大半家财找人打听,但至今下落不明,那富户夫妻也是可怜,他们两人青梅竹马感情甚深,但可惜多年无子,男子不愿意为了子嗣纳妾,便准备在而立之年从旁支过继一个健康的男孩,好在他们幸运,他夫人在他二十九岁的时候查出身孕,次年诞下麟儿,夫妻两人自是喜极而泣,小心翼翼的将他抚养成人,看他娶妻生子。” 【作者题外话】:小可爱们~求收藏~求评论~卑微跪求~ 第92章 星星身世? 赵掌柜喝了口茶,幽幽一叹,这富户算是他的老朋友,他们年轻时因缘汇集得以相识,从而产生了深厚的友谊,他也是这次抵达府城安顿好以后上门拜访,发现他们竟然苍老的可怕,明明年岁比他还小上几岁,却已是满头华发,黑发几乎没剩下几根,他吓了一跳,询问后才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 杨榕和陈山看他一脸伤感的模样没有打扰,只等他静静的述说。 “富户的公子是位极为俊秀的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已有举人功名,他的妻子亦是书香门第的女子,夫妻两人成婚的次年就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富户从此过上含饴弄孙的幸福生活。 可惜好景不长,在小孙子一岁的时候,夫妻两进京赶考的途中遭遇山洪竟然就这般双双殒命,连尸骨都没找到,消息传来的时候富户的夫人便经受不住打击昏了过去,等夫妻两人按下悲痛请人给他们做法事,立了衣冠冢,在丰明寺点上长明灯,准备专心抚养孙子之时,才发现这孩子居然心智不全!连番的打击之下,差点要了夫妻俩的命。 但是看着痴痴傻傻的孙子,夫妻俩只能鼓起勇气努力抚养他长大,只想以后给他买个老实媳妇好传宗接代,总不至于断了他们这一脉的香火,待他们作古以后有人可以照顾他,不至于沦落到任人欺凌的下场。 然而谁也没想到不过一个错眼,这孩子就在他们去丰明寺上香的时候丢了!” 陈山和杨榕对视一眼,都有淡淡的惊讶,不会这么巧吧? 杨榕按耐住激动的心情问道,“赵掌柜,这孩子年岁多大啊?” “据说今年有差不多八岁了。”赵掌柜奇怪的看着她,“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哎。”杨榕失望的叹口气,星星倒是蛮像赵掌柜口里富户家的孙子,可是年龄不符合,星星瞧着就五六岁的样子,明显不是八岁,“没什么,就是我们救下的孩子里有一个心智不全的小男孩,可是年龄对不上。” “哦?”赵掌柜闻言,感兴趣的问道,“这孩子多少岁?为何又与你们一起?” “他莫约五六岁的年纪,长得杏眼桃腮很是漂亮。”杨榕想着星星漂亮的五官,若不是他神情呆滞双眼无神,生生将这盛极的容貌减下几分,还不知道该如何耀眼,想到这里她又是一叹,“他心智不全不好放在县衙,衙门的师爷拜托我们代为照顾,我们与这孩子投缘就答应下来,可是我们在裕丰县逗留一月的时间,也不曾见他的家人寻来。” “您说的富户不知道裕丰县抓获了拍花子的消息吗?”杨榕不解的问道,“既然您说他们这般着急,不应该错过这样的消息呀。” “他们年岁大,身子骨自从丢了孙儿后一直不大好,便让他内侄前去裕丰县查看。”赵掌柜跟着一叹,“那内侄回来说并不曾有他们孙子的下落。” “原来如此。”杨榕蹙着眉,她有种预感,总感觉这之间有些猫腻,只是星星的年龄对不上,应该和他没关系。 陈山垂下眸子,他也觉得事有蹊跷,他们在裕丰县并没有看到有人来看过星星,按理来讲在官府听闻有符合自己要求的孩童被他们代为照顾,无论是不是正常都会来看上一眼,不会连面都不见。 于是一直没有存在感的陈山,第一次开口,声音清冽干净,“赵掌柜恕在下冒昧,请问您说的富户家住哪儿?他的内侄有何营生。” “他住在城北的富山巷,哪儿多是像他一样的富户,富山巷隔几条街就是贵人坊,贵人坊是那条巷子的别称,那里住的都是兴元府的世家大族,我们东家就住在贵人坊。”赵掌柜不疑有他,便照直说了,“他内侄据说在他的店铺内做个掌柜的,如今他家的营生基本都是他内侄在打里。” 陈山闻言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很快就恢复正常,快的让一直注意他的杨榕都以为是错觉。 陈山点点头,举起茶盏谢道,“谢赵掌柜告知,在下就以茶代酒谢过。” 赵掌柜赶忙端起茶盏回道,“陈公子客气了。” 浅浅抿了一口茶,陈山吹着碧绿的茶汤没再出声,但心里的思虑更深了几分,这么看来赵掌柜嘴里的富户可能不是一般的富户,从他话里的意思来看,能住在城北的人非富即贵,并不是普通人可以居住的地方,那会不会他的内侄起了歹心? 他见过的龌龊事情太多,不由得就这么想了。 陈山一顿,在心里摇摇头,年龄对不上好,既然不是星星的亲眷,他也懒的去费这些心思。 杨榕用手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细细品尝,陈山和赵掌柜饮茶,花厅里便这样静了下来。 还是赵掌柜率先打破了沉默,“聊了这么久忘记没问你们为何来的府城?现居何处?” “是阿弟来逸乐书院读书,我们不放心他一人便全家都来了。”杨榕咽下口中甜糯的糕点喝了一口茶回道,“我们现在暂时住在松南巷子靠西边的一处二进院落里。” “那可是巧了,我孙儿也在那里读书。”赵掌柜抚掌笑道,“我们还真有缘分。”他开口邀请道,“我家住在离这儿隔了四条街的南亭二街中段的赵家,有空带你弟弟来家玩,刚巧让他们两个小的认识认识。” “等阿弟月中放假时定带他前去叨扰,到时候赵掌柜可莫要嫌弃我们吵闹。” “哈哈,怎么会,定然扫榻相迎。” 两人又闲聊几句,约定好下次做客的时间,杨榕和陈山双双起身告辞,婉拒了赵掌柜留饭的邀请,直言母亲在家中等候他们回家用餐,赵掌柜闻言没再强留,由他们离开归家去了。 陈山和杨榕出了宝香斋就直接回了松南巷子,他们来的时间正好,徐秋月的午食正好端上桌,几人围坐在桌子前吃午食,徐秋月灶上的手艺好,吃的郑磊他们止不住的夸赞,乐的她笑眯了眼。 第93章岁月静好 吃午食的时候杨榕就一直盯着星星发呆,徐秋月自然是察觉到了,吃完以后骆秋和骆春在灶房洗碗,由郑磊带着两个在院子里消食,他们三个投缘喜欢玩在一处,陈山回了正房,留徐秋月和杨榕到堂屋里坐着歇息。 徐秋月疑惑的问道,“榕儿,你方才为什么一直看着星星?” “没,就是今天去看了宝香斋的赵掌柜,他和我说有一富户丢了孩子,情况和星星很像,也是天生心智不全。”杨榕斟酌片刻说道。 “那!是星星的家人吗?”徐秋月高兴起来。 “不是,那孩子有八岁。”杨榕摇摇头,“年岁和星星对不上。” “哎···”徐秋月失望的叹口气,又打起精神道,“没事,总有一天能找到的!” 杨榕张张嘴,到底没把打击的话说出来。 兴元府这样大,人这么多,在茫茫人海中寻亲人谈何容易? 万一是星星的家人嫌弃他痴傻故意丢弃他的呢? 万一星星的家人不在兴元府呢? 万一星星的家人找不到呢? 这么多的意外和不确定,星星的寻亲之路都极为不易,但是看着满眼希翼的徐秋月,杨榕说不出口,她娘心软善良对人总是抱着最大的善意,即使有过被拐的经历可依然不会轻易将人往坏处想。 杨榕眼神柔软,轻轻的笑起来,“嗯,娘说的对,总会找到的。” 徐秋月这样就很好,她会代替外祖父、外祖母、爹爹保护好她,让她一直这样单纯善良下去。 她们说完没一会儿郑磊带着芸芸和星星进来,两个小人打着可爱的小哈欠揉着眼睛,噔噔噔的跑到徐秋月的身边。 芸芸张开小手,眨巴眨巴大眼睛爱娇的说道,“姨姨,芸芸困,要觉觉,姨姨陪!” “好好好,姨姨的乖芸芸,姨姨带你睡觉去。” 徐秋月乐呵呵的抱着芸芸,杨榕自觉的牵着星星一起往西厢房走去,星星歇晌午觉的时候是在徐秋月屋子里的,只有晚上的才会到正房来。 送他们进了房间,杨榕从走廊直接回了正房,房里陈山拿着本书斜靠在塌上看的认真,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渡上一层暖色的光晕,察觉杨榕的到来,他抬起头朝她扬唇浅笑,那模样温暖又清隽,宛如画中的贵公子出现在杨榕眼前,让她不由得为之一呆。 杨榕知道陈山长得俊美,还没成婚时,每次他来家帮忙,家附近总会多出许多女子,一开始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她们是来看陈山的,只是以为她们好奇是什么人会娶她,直到她发现在陈山离开的路上,每次都有年轻女子红着脸故意落下贴身的帕子丢在他面前,方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她们竟然是来看他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杨榕对他的第一印象太过于深刻,又在一起单独相处将近半个月,他那时候又伤又病,根本没办法打理自己,整日里蓬头垢面,当然杨榕自从被熊瞎子追赶,衣服变成碎布条后形象也不遑多让,他们两个在山中半斤八两,谁也没法嫌弃谁,杨榕好歹没病没伤,还能洗洗脸擦擦身子,陈山就后面快要出山的时候稍稍整理了一下,平日里比叫花子还像叫花子,头发脏乱的都快要长虱子了。 杨榕见多了他的邋遢形象,在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这才导致她一直对陈山的相貌有所误解。 以陈山的容貌来看绝对是一名妥妥的美男子,和几次看呆杨榕的慕云初比起来毫不逊色。 “看来夫人对为夫很是满意。”陈山轻笑出声,拍了拍床榻,“瞧,都看呆了去,夫人若是喜欢,到为夫的身边来看岂不是更好?” “哼。”杨榕耳朵微红,走到桌边倒杯水,端起来喝了两口掩饰,眼神四处乱飞,就是不看他,“我才没有,我···我···我刚刚是在发呆!”声音里全身欲盖弥彰。 “可是为夫想榕榕过来陪我怎么办?”陈山没戳穿,女儿家脸皮薄,戳破了可就该恼羞成怒了。 杨榕没理他,而是喝着水道,“陈山,一会儿随我去牙行?” “牙行?”陈山问道,“去哪儿做什么?” “想去了解一下店铺的行情,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屋子买卖。”杨榕看着他道,“我想在府城买个两进的院子,若是价格合适可不比租的强?我们现在手里的银子不少,自然要考虑这些。” 陈山起身坐到杨榕的身边,“都随你,家里的事情你做主。” 杨榕白他一眼,“你这甩手掌柜当的真轻松。” 无辜的眨眨眼,陈山举手做投降状,“那榕榕想为夫怎么做?只要榕榕开口为夫愿效犬马之劳。” “噗。”杨榕被他逗乐了,“这是你说的,回头我让你做事情你可不能推脱!” “那是自然。”陈山一脸严肃的应下。 “榕榕,我们下午顺便去一趟马市,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马匹,若是买到了就去车行订一架简单的马车。”陈山想了想,府城有些大,家中没有代步工具还是不方便,只是去买一些普通的马匹价格都不会太高。 “怎么突然想到买马还有马车?”杨榕疑惑的眨眨眼。 “我想着在府城全部安顿好,就带你回一趟老家。”陈山温柔的注视着杨榕,低低的声音里带上了些难以察觉的伤感,“带你到我爹娘大哥的坟前,告诉他们一声我成婚了,娶到个貌美聪慧的妻子。” “好。”杨榕一怔,主动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轻声应下。 带她去见逝去的亲人,是对她最大的尊重,是认可她作为他的妻子,杨榕见陈山从未提起,失落难过都被自己压在心底,她安慰自己说是他忘记了,不是故意不提起,原来他不是遗忘了,而是早早的规划好一切。 杨榕将头靠在陈山的肩头,心内一片安稳,陈山揽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两人静静的依靠在一起,只觉得这一刻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第94章买马 在屋里温存了片刻,杨榕和陈山又出得门去,虽然已经立秋,秋老虎的威力亦接近尾声,但炎热的气息不减,两人顶着热力四射的阳光走在街上,街道上的行人不多,好在牙行离他们住的松南巷子不远,他们走路的速度快,大约走上一刻钟就到了。 牙行里的中人多窝在后院懒懒散散的打着瞌睡,这个时间基本没有什么生意上门。 陈山先一步跨入牙行扬声问道,“可有人在。” “在的,在的。”在柜台前打瞌睡的中人惊醒过来,抬眼打量一眼说话的男子,相貌倒是俊秀,就是衣着普通,心里多少有些轻慢,神色间就戴上了一些,“二位是想添置什么?” 陈山直接表明来意,“可有带后院的店铺出售?” 中人一听有生意,态度立刻热情不少,他思量片刻道,“您运气不错,前两日刚巧有两家店铺在挂牌出售。” 陈山不疾不徐的问道,“店铺的位置在哪儿?” “一家在靠近西市的西街上,是顶顶好的位置,另一家位置不显,但是地段不错,在靠近东街的东二大街上。”中人说的唾沫横飞,这两间铺子位置都不错,价格自然高,若是能成他们从中的抽成能得不少,他说完以后回过神来,想到他们稍显寒酸的穿着,热情顿时浇熄了一半,“这两间商铺位置好,价格嘛···”他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搓动,比了个大家都懂的手势。 “东二大街上的店铺价格几何?”陈山想了想,西街上的铺子固然不错,但是他们准备开的木材铺子,在那儿倒是不合适了,“店铺的主家为何要卖?可否带我们去看看?” “东二大街上的店铺是家做茶叶生意的客商,好似是家中有事,要回故乡去不准备回来了,就准备卖掉。”中人回道,“店铺店家准备卖一千二百两银子,若是二位想去看,我可以帮您联系一下,不出意外明日这个时辰您再来,我就能带您去了。” 陈山颔首,一千二百两比他们的预算差不多,倒还算合适,就是要明日看过店铺才能做决定。 此时杨榕问道,“可有稍稍大一些的二进院子?” 中人心里大亮,没成想这年轻的夫妻还是大客户! “有有有,夫人目前有四户二进的院子,您二位若是不忙,我现在就能带您去看。” 杨榕问道,“都在哪儿?远不远?我们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办。” “要么您告诉我大概要多大的二进院子?需不需要带抄手游廊?”中人一听,四处院子分布的挺散,去的话时间有些赶,“您说好要求,我明日带您看完店铺以后一并去。” 杨榕沉吟片刻道,“占地稍稍大一些,我们家人多,抄手游廊倒是随意,主要是大一些,位置倒是不拘在哪儿。” “好叻,我心里有数了,符合您要求的有两户,明天带您一并去看。”中人点点头,“恰好离店铺不远。” “成。” 和中人互通了姓名,知道他姓钟单名一个晨字,三人约好时间,陈山和杨榕就离开了牙行,直奔马市而去。 马市设在府城西门的外围,大型的牲畜市场都设在这里,牲畜味道难闻,并不允许进入府城贩卖,官府在这里单独设了一个点,每日有官差来此收摊位的牙钱,比西市的略高上几分。 马市今日来摆摊的不多,不过六七个摊位,每个摊位最多就两三匹马,剩下的多是骡子和驴,马市的味道确实难闻,牲畜的便溺随处可见,杨榕蹙眉,感觉无从下脚,他们宁溪县的牲畜市场不至于这样脏乱,怎么府城反倒让人难以忍受。 “榕榕若不愿去,就在此等我?” 这样差的环境别说是她了,就是自己都不愿意走进去,实在是太过脏乱了。 杨榕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说道,“好,我就在树下等你。” “嗯,快过去吧,太阳还晒呢,那儿有树荫榕榕去那儿歇歇脚正好。”陈山叮嘱一句,就走进马市,他要速战速决。 “杨姑娘?” 杨榕站在树下没多会儿,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那声音里有着淡淡的不确定。 杨榕正巧在心里盘算购置房屋和店铺用的银钱,她想的入神并没有听见,直到一道阴影落下,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顺着阴影抬眸看去。 “慕公子?” 杨榕一愣,没想到上午才去的宝香斋,下午就遇到了宝香斋的东家慕云初,她低头行了一礼,礼貌的说道,“没想到会在此巧遇。” “确实挺巧。”慕云初颔首,他坐在马上看着站立在树下的杨榕,目光落在她梳着的妇人发式上微微一顿,心里不期然的涌出一股自己也形容不出来的淡淡失落,他缓了缓,眉眼含笑的说道,“杨姑娘何时来的府城?” 杨榕回道,“前两日刚到,上午才去拜访了赵二掌柜。” 慕云初抿抿唇,正准备再开口,却被身后的青衣小厮打断。 “公子。”青衣小厮轻声提醒一句,“老夫人还在府里等您。” “知道了。”慕云初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轻轻一拉缰绳,调转马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没再多言,只是临走前说道,“伯玉今日有事在身,改日再约杨姑娘到宝香斋详谈。” 杨榕点应下,她确实也有事情找他。 慕云初不再多留一夹马腹,胯下的骏马轻嘶一声迈开四蹄眨眼睛就进入了城门消失不见了。 “方才是谁?” 陈山牵着匹棕色的马回来,恰好看见杨榕目送人远去的一幕,好奇的询问道,他们才到府城,应该没有什么熟人才是。 杨榕看着陈山手里牵着的马,随口说道,“是宝香斋的东家,之前在宁溪镇见过,我卖了个雕件儿给他。” 她伸出手在马儿的鼻梁上摸了摸,棕色的马儿没有反抗,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温驯,轻轻打了个响鼻,只是看着并不健壮,很明显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长长的鬃毛许多都打了结,看起来脏兮兮的。 第95章 方记茶铺 “怎么选了它?” 陈山牵着马和杨榕并排走着,听到问题,轻声回道,“大概比较合眼缘?我第一眼就瞧见它了,别的马眼睛里死气沉沉的看着就没精神,就它乖乖巧巧的站在马贩子身后,看见人来就会用有神的大眼睛盯着你很有灵性,我觉得有意思便买回来了,反正是平日里代步用的,它足够了。”陈山拍了拍马的脖颈,马儿拿头蹭了蹭他。 “确实乖巧。”杨榕见了,心里生了欢喜,“就叫你大黄吧!” 车行的马车刚好有一架现成的,木材都很新,简简单单的用一块蓝色的门帘子做遮挡,车窗也是一样,杨榕瞧着用料不错,价格也不高就直接买下,给大黄套上,它湿漉漉的眼睛看过来,前蹄不安的踏了踏,似乎不太适应。 杨榕安抚的抚摸着它的脖颈,等它适应以后,才笑眯眯的说道,“大黄乖,我们回家。” 陈山站在一旁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满眼宠溺。 次日陈山和杨榕再次来到牙行,钟晨在门口不住的张望,看见他们来热情的迎了上去,“二位,走吧,我带你们去见见方东家。” 三人没多寒暄,钟晨直接跳上马车坐在车辕上,杨榕坐在车内,陈山驾车,牙行到东二大街距离不远不近。 钟晨从小在府城长大,城里大大小小的巷子熟悉非常,马车由他带着抄近路,尽管行驶的速度不快,也仅仅用了两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东二大街的方记茶铺。 东二大街较为冷清,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走在街上,这里多是些茶铺,木材行,书肆,杂货铺开在这里,和东街的热闹截然不同,可杨榕却很满意,她的铺子开在这里刚刚好,不过分繁华,不过分清冷。 钟晨动作灵巧的跳下车来,“二位到地儿了。” 陈山扶了杨榕下车,三人刚站定,就见一男子从店内走出来,随地吐了口痰,嘴里骂骂咧咧的道,“不识抬举的东西,就这破店还想卖高价,老子肯出钱就不错了!”就不信还有人敢来抢。 他满脸阴沉的觑向他们三人,眼中的警告之意愈发的浓了起来,“哟,小钟子,你不知道这是爷看上的店?你也敢带人来看?” “这···这···旭爷您别生气,我这不是不知道这店铺您也看中了,不然我定不会带人来,旭爷的面子谁敢不给?”钟晨狗腿的笑着。 “这还差不多!” 自称旭爷的人满意的点点头,轻视不屑的目光就从他们脸上扫过,落在杨榕脸上的时候眼里一亮,没想到出门做个生意还能见到位美人,他立刻收起傲慢的嘴脸,变的彬彬有礼起来,“咳咳···你们想看就快些进去吧,爷今天就先走了,钟子好好招呼客人。” 说完自认为潇洒的挑起眉毛,不伦不类抖抖袍角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陈山和杨榕无语的面面相觑,这是什么人啊··· “哎···”钟晨忧愁的叹口气说道,“看来这店铺不行了,旭爷看上,可就不好办了啊。” “这旭爷是谁?”陈山蹙眉问道,他没觉得那个满脸土气一身暴发户气息的中年男子有什么特别的。 “您不知道,旭爷本身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是城里的一个破落户惯会些狐假虎威的计量。”钟晨不屑的撇撇嘴。 “既然如此,为何这店铺我们就买不得了?”陈山更是不解道。 “他背后的徐老爷子才是正主。”钟晨摇摇头,自从徐老爷子丢了孙子以后就把事情交给旭爷在管,徐老爷子的面子谁不给几分,那可是兴元府首富!生意做得极大,不说其他,就这东二大街上大半铺子都是他家的营生! “不论怎样既然来了,还是见见方东家吧。”钟晨领着他们走进了店里,自己生意被横插一杠他心里也很不舒服,但是他能怎么样呢,总归胳膊拧不过大腿。 “方东家。”钟晨露出职业性的笑容招呼道,“这是我昨日和您说的,想买您铺子的人。” “哎···”方富贵白胖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满含歉意的说道,“二位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白跑一趟。” 他是位身材肥壮的男子,因为肥胖五官都挤在脸上,便是不笑眼睛也就剩下一条缝儿,看起来和一个发面团儿似的,颇有几分喜气。 陈山问道,“方东家决定将铺子卖给刚刚那位旭爷了?” “不卖又能如何呢?”方富贵的声音里全是无奈,他不停的用帕子擦着汗水,天气热他又胖,心里又找着急,这汗水根本一刻都停不下来。 若不是家中来信说爹在外遭人诓骗,借了印子钱和人合伙投了船做海贸生意,结果合伙人卷了银钱潜逃,没两天这些要债的就天天上门去收债,吓得娘差点猝死,他爹才知道上当,颤颤巍巍拿出当初合伙签的契纸,那些人欺负他不识字,念的和纸上写的完全不同,契纸上写的是他爹自愿将纹银一千两转赠给李某,爹她当场气晕了过去,如今二老通通卧病在床。 家里的亲戚努力的凑了半晌不过凑出来二百两银子,只能抵上二十来天的利钱,二哥没办法从寄了信给他。 方富贵气得半死,可又能怎么办,这是他的亲爹,还能放着不管? 他的铺子位置好,来问的人多但是一听要一千二百两都打起了退堂鼓,方富贵也知道价格稍微高了些,可是他也没办法。 杨榕问道,“方东家,我能去后院看看吗?” 方富贵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随便看吧。” 杨榕闻言就转身去了后院,她其实很满意这间商铺,不论是位置,还是大小都很符合她的心意,她刚刚在店里逛了逛,桌椅柜台都是现成的,只需要稍稍修改一下店内的摆设和桌椅的位置就能使用,这样可以省下好大一笔开销。 她到后院转上一圈就更为满意了,后院里有一间堂屋,一间书房,其余的都是仓库,仓库方富贵做了很好地防潮防虫准备,毕竟茶叶比木材更受不得潮气。 第96章 买下店铺 杨榕心里有了成算就不再闲逛,直接回到前厅,厅里的三人没怎么交流,陈山站在柜台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钟晨和方富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三人瞧见杨榕出来都向她看来,钟晨开口准备带他们去看二进的院子,反正店铺应该是没有戏了,有些人他们牙行虽然不惧,但是能不招惹麻烦还是不要招惹麻烦。 “陈公子,陈夫人天色不早,要不我们先去看看二进的院子?”钟晨搓搓手笑眯眯的说道,“您二位要的商铺我会在帮忙留意的。” 杨榕给陈山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出言道,“钟晨兄不急,方东家的商铺我们夫妻很是满意,想要买下来。” “啊?” 钟晨和方富贵惊愕的看着他们,难道他们不清楚徐老爷子的能耐?要上赶着去得罪? 方富贵是个厚道人,不愿意坑他们便直言道,“我自是想将店铺卖于二位,可我怕为你们惹来麻烦,我再过几日就要出发会家乡了,以后不会再回来,倒是没有什么,可你们二位瞧着像是准备在此常住的,若是得罪了旭爷那起子小人可就不得安生了。” “是啊,是啊。”钟晨也在一旁点头道,“您二位是外来人,为一间商铺得罪旭爷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瞒你们说,这店铺我很满意。”杨榕清越的声音响起,“我准备开一间木材铺子,方东家后院的仓库很和我心意,我才想买下,我也知二位规劝于我是出于好意,我们夫妻两人是外乡人,确实不好得罪这儿的大户,所以我想请钟大哥和方东家帮个忙。”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夫人请讲。” 杨榕思虑片刻后问道,“方东家您说过几日就会出发回乡,请问具体是哪日?那旭爷何时再来同您购买商铺?” 方富贵答道,“五日后出发,旭爷定下的日子是两日再来。” 红唇微挑,杨榕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让她整个人神采奕奕,“那到时候您就和他商量提价,表现出很难以决断又有些松动的无奈样子。” “这自然没问题。”方富贵点头应下,又不解的问道,“不过这又是何意?” 杨榕冷静的分析道,“当然是因为那时他会再次和您讲价,您磨磨蹭蹭的不同意,他那人瞧着就不像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时间久了自然烦躁,便又会像今日一样直接甩袖离去,如此慢慢的吊着他,一直拖到您回乡就成了!”想了想她又嘱咐一句,“不过您可记住千万莫要让他知道您离开府城的日子,不然万一上门堵您可就不美了。” “倒也是个好主意。”方富贵点头抚掌笑道,“到时候我一走了之。他更不会知道我的铺子有没有出售,甚至会以为我宁愿空着铺子也不愿卖他,他固然会生气,但我早已踏上回乡的路途,即便他想找我麻烦也是山遥路远,没了办法。” 杨榕一挑眉头,“嗯,我就是这个意思,他平日里想来并不清闲,时间久了就会渐渐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顿了顿,杨榕浅淡一笑,“若是他哪天不小心发现店铺开张,我再拿出一份契约说是您租给我们夫妻使用的就行。” 陈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神采飞扬的杨榕,他没贸然插话由她发挥,等她说完以后,才对着钟晨一拱手: “敢问钟晨兄在衙门签契可有熟人?” 钟晨听的他们两人的对话正津津有味,这会儿冷不丁的听到自己的名字,回过神来应道,“有,陈公子有何吩咐。” “自然是希望钟晨兄送些封口费给他,让他守口如瓶。”陈山笑笑毫不避讳的说道,“当然事成之后也少不了钟晨兄的好处。” 几人草草商定后,杨榕又对方东家道,“您的铺子我诚心想要,这么多麻烦都不怕,足见诚意,那么您看看一千两卖我们成不成?” 方富贵想到旭爷给的六百两银子的价格,没多犹豫直接应下,“成交!” “我晚上帮你们约好,明日就去衙门定契过户。”钟晨心里乐开了花,一千两的抽成可不少,而且他们还会额外给银子,这一趟跑的真值! “劳烦钟晨兄了。”陈山再次拱手一礼。 钟晨大气的一挥手,“好说好说。” 商铺买的很是顺利,但是到了买房子的时候杨榕就不是很满意,两间二进的院子一间太过破旧,但是地段好,房主的要价太高,加上院子修缮的费用杨榕粗粗一算没个七八百两下不来,很不划算,另一间价格还行但院子房主修建的太过精致,雕梁画栋,假山莲池,抄手游廊一样不少,但是这些无用的配置太多,反而主要居住用的屋子不多又小,杨榕也觉得不合适。 “院子的事情就烦钟晨兄再帮忙留意留意。”陈山将钟晨送回牙行,拱手说道,“若是有消息直接送到松南巷子西边稍显陈旧的一处二进院子,我们暂时居住在那。” 钟晨拱拱手爽快的应下,“一定一定,二位放心,若是有合适的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二位。” 隔天陈山带着银票去和方富贵去到衙门过户,杨榕没去,而是把自己关在耳房里写写画画,既然商铺已经盘下,那么好些事情就要提上日程了。 商铺不急于开张,木头的货源暂时还没有着落,不过好木头多产于深山,南州府一带山林多,到时候可以和陈山跑一趟,他在南州府长大又四处走镖,应该有些门路。 杨榕在纸上记下这点,店铺的装修她心里有个大致的木有,正如之前所说茶铺整体不需要大动,只要去掉些桌椅,缩减两个柜台,然后店内再添上一个多宝格就可以了。 整根的木材可以存在后院的仓库内,店内的柜台里,杨榕准备放一些用珍贵木料雕刻成的木簪还有木牌之类的雕件,若是有空还可以车一些珠子做手串,不过珠子打磨起来太慢,她不准备放太多精力,多宝格里她准备放自己雕刻的摆件,并不准备售卖,仅作参观赏玩用。 第97章想法 平日里她也能接雕件定制的活儿,杨榕在纸上涂涂改改,还有娘的绣活儿好,让她绣些小插屏,既能放在店里做装饰又能来打法时间。 陈山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在书案上奋笔疾书的杨榕,屋内的光线尚可,她提笔书写,偶尔停下来歪头思索,看在陈山眼里很有些可爱。 “你回来了?”杨榕的余光瞄到一个人影,停下笔头,伸了个懒腰,“可还顺利?” “嗯,挺顺利的,钟晨兄找的人还不错,办事麻利,我们去了以后没多久就办好了。” 陈山将契纸递给杨榕,盖了官府红印的房契拿在手里神情有点恍惚,杨榕没想到自己也有在府城购置商铺的一天,脸上的笑容绽放开来,异常灿烂。 “陈山,我们有店铺啦!”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喜悦。 “嗯。”陈山压住想掐上她脸颊蠢蠢欲动的手指,微微低头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她嘴里的‘我们’让陈山心里一乐,“都是夫人的功劳。” “油嘴滑舌!”杨榕抬手将鬓边的碎发勾到耳后,侧过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可惜脸上浮现的红云出卖了她。 “夫人不喜欢吗?” 逗弄她的意思越发的重了,陈山深邃的眸子里像存着一汪春水,闪着动人的柔光,直直的撞入杨榕眼中。 “···你···又乱说话。”纤长的睫毛微不可查的一抖,杨榕的心跳乱了起来,“就知道逗我!” 陈山低低的笑起来,清朗的声线带上了些许沙哑,贴在她的耳边依旧是这句,“夫人不喜欢吗?” “榕儿。” 徐秋月正好有事找她,结果一进门入眼看见的就是两人站的极近,似乎在说着悄悄话,两人被她惊扰,一同扭头向她看来,徐秋月顿时不好意思的道,“额···我等会儿再来···” 杨榕再忍不住,重重的拍他一下,羞恼的瞪了陈山一眼,将转身欲走的徐秋月拉了回来,“娘,您找我?” 陈山摸摸鼻子,逗弄媳妇被岳母抓个现行什么的,他也很尴尬啊··· “娘、榕榕你们聊,我去找磊子。” 丢下这句话,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噗,你们夫妻俩,真是。”徐秋月好笑的看着杨榕绯红的脸颊,小夫妻感情好,心里也替她开心。 杨榕来到桌边拉开椅子扶她坐下,赶忙岔开话题问道,“娘您找我什么事?” “就是想问问你,我们来府城这些天了,该做什么营生?坐吃山空可不行。” 徐秋月想到正事,心里的忧虑怎么也挥不去,人都说京城大不易居,别说是京城了,就是府城的开销都比她预料的要大的多,这些日子银子只出不进,她是真的着急。 “娘,您别担心,我心里有成算,您瞧,这是我和陈山刚刚置办下的店铺,位置不错在东二大街上,东家原是卖茶叶的茶商,因家中有事急着回乡便将店铺转给我们了。” 杨榕赶忙拿出房契放在徐秋月的面前,她虽然不识字,但是官府的红印还是识得的。 “这···是真的?”徐秋月拿起契纸仔细的看了看,满脸的不可置信,“这店铺···花了多少银子置下的?” 杨榕笑容满面的说道,“原本是一千二百两,因为急着出手给我们少了二百两。” “喝!”徐秋月闻言一惊,砸吧砸吧嘴,“想必是真的挺急。”不然一下子能少二百两银子?! 虽然一口气花掉一千两银子,但是好歹置办下商铺,若是实在不行在府城这里再卖出去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徐秋月的想法很简单。 “嗯!”杨榕点头,多余的事情一句没提,免得让她忧心,“我准备给店铺稍稍装修一下,等过两日就让郑磊哥去街上帮忙打听打听,您呀就放心吧,若是您觉得无聊,可以帮我绣点小插屏,等回头店铺开张,我放在店里做装饰。”想了想又叮嘱一句,“店铺还需要出去寻找货源,开张不急在一时,您可以慢些绣,千万别累坏了眼睛。” “哎!好。”徐秋月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等娘过两天去西市捉几只鸡仔来养,将后罩房也利用起来,给大黄找几个伴儿。” 后罩房是整间院子里最破旧的地方,房子的墙壁坍塌了大半,房主只是简单的将那些倒塌的墙壁清理干净,没有再费心思修补,好在后罩房的瓦砾还算齐全,挡风遮雨不成问题。 杨榕舒口气,微笑回道,“随您。” 晚上歇息的时候杨榕张口对陈山提了提,陈山一口应下,他们计划下月再开业,一来避开那个旭爷,二来也要去南州府找木料,最好能找到合适稳妥的木料供应商。 店铺的规划杨榕想着主要还是以卖贵重的木料和雕件为主,普通木料和器具为辅,普通的木料府城很少有人要,富户看不上,百姓可以自己砍伐,普通的木料就显得很鸡肋,所以杨榕一开始就没打算花太多心思。 她的想法是先在南州找到稳定的货源,把路子走熟以后,她能拿到价格合适的珍贵木料,就有足够的时间和材料去练习雕刻,等她的雕件渐渐打出名气,店里在招揽一两个做大件器具的木工师傅,店就能走上正轨了。 杨榕开始打算开木材店的想法有点太想当然,府城做木料生意的店铺虽然不多,只有五家,但是他们最少都已经经营了十年,包揽了府城的大部分客源,她一个新店,初来乍到打开市场的难度就不好说,风险性太大,他们如今的资本还没有丰厚到可以肆意挥霍的地步,自然要稳扎稳打。 既然木材生意走不通,不如另辟蹊径以卖成品雕件为主,整根木料为辅,慢慢的打开销路。 她观察过,府城里目前还没有专门的店铺用来卖木制的雕件和大件的木制器具,现在的人们更习惯带着木料找木匠定制,富户喜欢这样得方式,有的还会供养一两个这样的师傅,普通百姓是习惯简单的自己做,复杂的才会找木工师傅制作。 第98章再见慕云初 “明日我会让郑磊留意的。”陈山揽住杨榕的肩膀,心不在焉的答道,“他喜欢往外面跑,想必能识得一些人,店铺内装修的事情交给他就行,明日你将要求和他说一下,他会处理好的。” 他的手已经不老实的滑入杨榕的里衣,掌下的肌肤细腻如瓷让他爱不释手,陈山的眸色渐深,唇角勾起邪魅的笑意,“榕榕,今儿累了一天,现在让为夫伺候你歇息可好?” “我···” 杨榕的话还没说完,连着一声惊呼被陈山的薄唇堵了个正着,将她的声音悉数吞入腹中,青烟色的幔帐缓缓落下,遮住床上乍泄的春光。 床榻内渐渐传出些响动,伴着女子娇柔的吟哦,男子粗重的喘/息,羞的月亮都偷偷的躲进云层再不敢露面,独留下初秋的星子在夜幕中闪烁,细碎的星光悄悄的穿过窗棂洒了进来,朦胧的映照出帐幔里交颈的一对璧人。 徐秋月看见在院子里练武的四人,郑磊他们将一套拳法舞的虎虎生威,陈山和他们练的似有不同,瞧起来动作更复杂多变,她看了会儿就去灶房做早食去了,没多会儿骆秋擦着额头的汗水跑来帮忙,也不做多复杂的事情,就是帮着看火,递些东西之类的。 “榕榕,起来吃早食咯。”陈山换了套干净的衣衫,床榻上的杨榕睡的香甜,露在外面的瓷白肌肤上印着许多斑斑点点的红痕。 陈山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在她的身上留些痕迹,像宣告自己的主权一样。 “唔···”裹紧被子杨榕翻了个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陈山没有勉强,昨晚抓着她闹到三更天才歇下,这会儿难免困乏。 杨榕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陈山和郑磊他们一起出去了。 徐秋月瞧她出来说道,“榕儿早上熬的米粥给你留了一碗,快去吃些吧。” “好的,娘。” 避开徐秋月揶揄的目光,杨榕飞快的溜进灶房,逗的她一阵乐。 郑磊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不过两天时间就找齐了人手,不过他们手中还有些活儿没做完,要耽搁上几日,杨榕并不着急,把自己的要求和简单的图纸告诉郑磊,瞧他听的认真便放下心来,将事情全权托给他在办。 骆春和骆秋两兄弟一瞧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无所事事,便提议要去找份活计,杨榕便劝道: “骆春哥、骆秋哥你们不要着急,家中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我和陈山便准备先回他的故乡祭祖,然后出发去南州府寻找木料的货源,到时候肯定要人同行的,万一你们找到活计走不开,那我们就要烦恼了。” 两人对视一眼,骆春开口应下,“既然这样,我们就先不去找了,等从南州府回来再说。” 陈山和杨榕商量着九月中出发,如果顺利的话十月初正好回来,在稍稍休整一下店铺十月末或者十一月初开张,她抓紧时间雕刻一件大型的雕件放在显眼的地方,多宝格里可以放她之前的作品这样就差不多了。 赶在年前开张,希望趁着大家置办年货的时候能顺便挣上一笔。 只是掌柜的人选不太好办,暂时没有合适的,实在不行,杨榕看了一眼安静的骆秋,让骆秋做掌柜的也不是不行。 他为人细心又圆滑最是适合不过,就是他总是介意自己的胎记这点有些麻烦。 不过倒也不急于一时。 在准备出发的前两日,杨榕接到了赵掌柜的邀请,说慕东家有事情相商。 杨榕正巧也有事情找慕云初,就顺适应下。 九月十三日一早杨榕打扮停当,便准备去宝香斋赴约。 陈山早早的驾着马车等在院门口。 杨榕穿着一身白堇色的穿花百褶儒裙,是徐秋月给她新添置的,腰上是一条绣工精细的蝴蝶腰带,将她本就盈盈一握的腰肢勾勒的更加纤细。 秀美的脸上未施粉脂,透出自然的白皙粉嫩,眉眼间一片沉静淡然,就这样远远的走来,仿佛一朵开在山间,素净淡雅的空谷幽兰。 陈山深邃的眸子里浮现出欣赏的神色,等她到了近前毫不吝啬的夸赞道,“榕榕今日真美。” 杨榕抿唇一笑,“你这嘴就会哄我开心。” “博夫人开心,是为夫的义务。”陈山一本正经的耍着贫嘴。 无奈的笑了一下,杨榕是真的没发现陈山这么促狭,明明成婚的晚上还只会红着脸傻笑来着··· 上次的伙计恰好见到两人,眼睛一亮迎了上来,“二位里面请,赵二掌柜和东家已经久候多时,您二位随我来。” “劳烦小哥了。” 陈山将马车拴好,他们便随他走入后院。 “陈夫人,陈公子欢迎欢迎。“赵掌柜见他们来立刻放下茶盏起身相迎。 陈山和杨榕快走两步迈入花厅,杨榕微微一笑应道,“赵二掌柜好,慕公子好。” 收回落在杨榕身上的视线,慕云初也站起身来,等他们到了桌边,他又在主位坐下。 “杨···不··陈夫人好,陈公子好,赵二掌柜,请入座。”慕云初顿了顿,“黛紫,倒茶。” 三人点头分别落了坐,伙计早已将茶水糕点端上,慕云初和赵二掌柜的茶盏里浅黄色的茶汤冒着袅袅的清茶香气。 慕云初的身后站着一位身着紫色衣裙相貌艳丽的丫鬟,她见到衣着普通的夫妻两人,眼里浮现出一丝丝不屑,没想到他家风华绝代的公子一大早的来宝香斋等候的居然是这么两个人。 “是,公子。” 黛紫微微一福,来到陈山和杨榕的身前,动作优美的将他们的茶盏里斟满。 “下去吧。” “是。” 见她倒了茶,慕云初便吩咐她离去,黛紫眼里有些不甘,却依旧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缓缓退至厅外,最近公子心绪不佳,还是少触霉头来得好。 慕云初的脸色不怎么好,熠熠生辉的桃花眼下一片青黑,唇上也透出淡淡的白色,一看就是最近没有休息好,他端起茶汤沾了沾唇,单刀直入的问道,“陈夫人,这次要你来是想问问,牙雕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 【作者题外话】:亲爱的小可爱们~求收藏求评论~扑救作者在线跪求~ 第99章向青州府进发 “正准备和您说这事情。”杨榕点着头眸子里笑意清浅,“自您提出这个提议以来,我一直在思考,觉得您说的对,我准备应下,但是您也知道我是第一次接触牙雕,请问您认识牙雕师父么?我想跟着学习一段时日。” “认识自然认识。”慕云初挑起好看的眉头,“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额···” 杨榕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秀眉微颦,仔细打量他一眼,发现他眉目间满是疲惫,修长的眉毛紧紧的皱着,好似有什么烦恼一般。 “陈夫人,您也知道,我是一名商人。” 慕云初放下茶盏,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敲着,有节奏的笃笃声在花厅里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敲在人的心上。 “想与你合作,是看中你的手艺,认可你的价值,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对我提出要求。”他的话里满是咄咄逼人的意思,“若是你觉得自己因此有资格和我谈条件那就大错特错了。” 杨榕面色一变,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声音清冷的回道,“慕公子我并没有向您提出要求,我很重视您的提议,也一直感激您愿意给我机会,所以才会询问您是否认识懂牙雕技艺的师傅,想要去学习,正是为了能更好的雕刻出让您满意的牙雕制品。” “您当然可以直白的拒绝我,您帮我是情分,不帮我是本分,这点我还是清楚的!您不用特意的告知于我。” 花厅里刹那间鸦雀无声。 过的片刻。 慕云初率先打破沉默,他疲累的捏了捏眉心,歉然道,“陈夫人抱歉,是伯玉口气不好,今日就到这里吧,我们改日再谈,赵二掌柜麻烦你帮我送送两位。” “是。”赵二掌柜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随我走吧。” “好。” 杨榕颔首应下没再多言,她也看出慕云初的状态不太对,只是他们到底不熟,她也没有探听的心思,顺从的随赵二掌柜离开花厅。 慕云初将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抬手盖住眼睛。 真的是太难看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忍不住发了脾气,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可是看着她和她夫君相携而来浑身都透出幸福的模样,心里有淡淡的可惜,还有不可言说的羡慕。 祖母这次招他回来,为的是楚婉颜的婚事,竟然要他娶那般手段下作的女子。 这几日他被烦的不行,祖母年纪大了,他舍不得气她,可让他娶楚婉颜他心有不甘! 他的妻子···不应该是那样的人··· 应该是···应该是··· 慕云初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杨榕嫣然浅笑的脸庞··· 没想到会头一个蹦出她的脸,慕云初苦笑的摇摇头,明明他们总共也没见几次面,大抵是她自信从容有豁达淡然的样子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慕云初接触的女子不少,不论是端庄贤淑的大家小姐,长相柔美的小家碧玉,甚至娇蛮任性的世家贵女,他都见过,可是没有一人能像杨榕一样在他心里留下印象。 可是,慕云初也知道他们两人不会有结果,他们的身份差了太多,若是他想和她在一起,要么他舍弃这幅身家,众叛亲离被逐出家族,要么她入门为妾。 他舍不了家族,以她的性子也不会委屈自己入门为妾。 所以注定没有结果。 慕云初深深的叹口气,若不是被这糟心的婚事刺激,他也不会冒出这么多想法,他对于杨榕最多只有淡淡的欣赏,要说心悦于她肯定不至于。 赵二掌柜送他们到宝香斋的门口拱手道,“二位,抱歉啊,东家近期遇着了烦心事,又没有休息好,这才忍不住发了脾气,陈夫人莫要放在心上。” “赵掌柜您放心,我省的,不会放在心上的。”杨榕吐出一口浊气,微笑道,“后日可能要爽约了,只能改日再到您家做客了,我们后日要出门远行,大概十月初才会归来。”想了想她还是拜托道,“还是烦请您帮忙打听一下,哪儿有好的牙雕师父,我想去跟着学几天,不是要偷师,只是想看看牙雕的手法和木雕的手法细节的区别。” “哟,那可真是趟远门。”赵二掌柜一惊,抚须笑道,“那我在此预祝二位旅途顺遂。”顿了顿又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留意的,其实东家是认识牙雕师父的,放心吧,等你回来他应该就会帮你介绍了。” 杨榕一怔,随即笑道,“哎,好,那就借您吉言了,我们十月再见。”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十五日一早陈山驾车先将杨楠接回家中。 杨榕嘱咐他几句,杨楠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在学习上很是自觉根本不用杨榕多关注。 他们这次出门还是带着骆春,郑磊和骆秋照例留下看家,郑磊在帮忙看着店铺的装修事宜,店铺的名字杨榕已经取好,就叫陈记木器行。 牌匾上的字是杨榕亲手所书。 字体潇洒遒劲有力,这几个字杨榕写了好几副,将最满意的交给郑磊让他做成牌匾。 骆秋,杨榕也给了他新任务,让他帮忙留意看看府城附近有没有好的木匠师傅,她想招揽,要求人品要好,花花肠子不能多。 骆秋笑了起来,直说包在他身上。 之前看见大家都有事情可以做,就自己无所事事,他心里失落极了。 等事情都安排好,陈山和骆春将简单的一点行李放上车,扬起马鞭轻轻落在大黄的屁股上,大黄甩甩尾巴四蹄踢踏,马车缓缓的向前驶去,渐渐的走出徐秋月他们的视线。 骆春坐在车辕上压低了声音问道,“老大,我们准备从哪儿进入青州府?” 小心翼翼的模样逗得陈山一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眸子里一片森冷,勾唇浅笑道,“自然是虞山县!” 骆春张了张口,忽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又闭了起来,轻轻点了下头。 杨榕在马车里听的一头雾水,这两人神神秘秘的说些什么。 从哪儿进入青州府很重要么? 第100章夜话 虞山县的位置离兴元府并不近,要从西边的垂山镇再经过两个县城才能抵达,他们三人风餐露宿的赶路总算在三天后进入了虞山县。 虞山县是青州府还算繁华的县城,县城规模颇大,至少比杨榕之前路过的县城都大一些,比之兴元府也不遑多让。 四通八达的虞山县是青州府重要的交通要塞,水路、陆路都异常发达,大庆国最大的内陆河永漠河经过此地,虞山县是永漠河中段最重要的天然港口。 码头停靠的商船挤挤挨挨占了大片的河道,放眼过去皆是白色的船帆,还有许多摇着浆的乌篷船穿梭在其中,河面上远远的传来渔民的歌声,下落的夕阳将河面染成好看的橘红色,与天上火红的晚霞相映成趣,构成一幅波澜壮阔的美丽画面。 “这儿可真美。” 杨榕撩开车帘,微微睁大的眼眸里是码头热闹喧腾的景象,他们刚刚进入县城,陈山驱车带着她从这边经过。 “是啊,确实很美。”陈山深邃的眸子里染上淡淡的回忆,上次来这儿还是许多年以前,那时候··· “走吧,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下。” 有些事情,不回忆也罢··· 他目光一沉,清朗的声音里是少有的冷漠,浑身透出丝丝阴郁的气息。 “你···” 杨榕蹙起眉,有点儿不解,陈山背对着她坐在车辕上,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夕阳落在他的肩头,笼罩住他的大半身影,光影斑驳下让人难以看清。 这样的陈山让杨榕感到陌生,似乎从踏上青州府的地界开始他的心绪就变得难以捉摸。 马车前行的哒哒声停了下来,稳稳情绪,陈山侧过头来,“榕榕,我们到了。” 四平客栈 杨榕下得车来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牌匾。 客栈的小二迎了出来,自然的牵过陈山手里的缰绳,热情的说道,“客官,里面请,您二位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要两间中等房。”陈山点头。 “好叻。”小二应道。 晚上陈山在客房里对杨榕说道,“榕榕,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停留两日左右。” 骆春自进入虞山县的城门后就不见了踪影,但陈山似乎并没有过多的关注。 “骆春哥,知道我们住这里么?” “知道,我和他说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杨榕的疑惑更深了,虽然她一直坐在马车里,但是两人的对话一直听在耳朵里,并没有听他们提起过。 “陈山,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杨榕垂下眼帘掩住眸子里的失落,浓密的眼睫像轻灵的蝴蝶翅膀扇动了两下。 陈山把目光从窗外的景色中转了回来落向坐在床榻上的杨榕,她的双手不安的抓紧裙摆,背脊绷的直直的,看起来紧张又无措。 他心里一软,来到她身边坐下,牵起她的手握在手里,“榕榕抱歉,让你不安了。”他身上的气息回暖了一些,轻声说道,“我确实瞒了你一些事情,这事情我暂时没办法告诉你。” 陈山清朗的声线低了下去,暗哑的嗓音,听在杨榕的耳朵里,让她心间传来闷闷的刺痛,像有人拿着极细的针在她的心口扎了一下。 不疼,却缠缠绵绵的入了心底,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杨榕的声音露出一丝哽咽,“那···你以后会告诉我么?” 牵住她的手一顿,陈山放了开来,杨榕心里一慌,抬眸看向他,眸底浮上了水色。 “傻丫头,会的。” 长臂一伸,陈山把杨榕紧紧的圈在怀里,安抚似的一下下拍着她线条优美的背脊,直到僵硬的后背慢慢放松下来,重新变得柔软。 过了良久,久到陈山以为她睡着了,杨榕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温软的呼吸响在耳边,平静绵长,奇迹般的抚平他燥郁的内心,然后他听到杨榕柔柔声音,“陈山,我会等你,等着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 “老大。” 骆春的敲门在门外响起,他赶在客栈落锁的前一刻回到了店里。 揉了揉杨榕的头陈山说道,“榕榕,你先歇息吧,不必等我,记得一会儿把门关好,我今晚睡在骆春那儿。” “好。”咬了咬唇,杨榕应下,看他们两人走进了隔壁的屋子,听话的插上门闩。 “老大,时间太短,我没有打听到太多有用的信息。”骆春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下去,拿起茶壶倒了碗水,咕嘟咕嘟的一顿猛灌,长出一口气,抹干唇角的水渍,“不过年初的时候,陶家的货船被官府无故扣押,他们想尽办法都未能从官府手中赎回船只,那些订货的商人得到消息,通通上门吵闹,弄的陶先辉焦头烂额,好话说尽了,只有两家货物最少的客商答应宽限时日,剩余的商人天天逼债,逼的陶先辉没办法,硬生生赔掉半副身家才平息了事态,陶家因此元气大伤。” “还有呢?”陈山负手立在窗边,秋日里的夜风带了一丝凉意,吹起他的长发,他站在油灯照不到的阴影里,漆黑的眸子像上好的墨玉,不带半点烟火气。 骆春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声音里也没含任何情绪,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诧异的神色浮现在骆春的脸上,不一会儿就被他压了下去,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事情当时在虞山县闹得沸沸扬扬,陶家的竞争对手都等着陶家彻底垮掉,甚至已经联合在一起狠狠的打压,随时准备分食陶家的巨大市场,就在他们即将得逞的时候,陶明轩忽然拿出一大笔银两,力挽狂澜的将陶家拖了回来,连被扣押的商船也从官府手中拿了回来。” “老大,我就打听到这样较为浅显的消息,因为当时闹得很大,所以路上随便找个乞丐给了几文钱就打听到了。” 骆春砸吧砸吧嘴,他说的口干舌燥,便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陈山冲他点点头,“辛苦了,你先休息吧。” 骆春一顿问道,“老大,你不休息吗?” 第101章夜探陶府 “不!我今晚要去一趟陶府。” 陈山说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夜行衣快速换上,将漆黑的面巾在脑后绑紧只露出一双深邃冷清的眸子。 骆春见状连忙说道,“老大,我同你一块儿去。” “不用。” 话音未落,陈山足下轻点瞬间从窗户一跃而下,融进墨色的夜幕中,眨眼间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杨榕在床榻上静静的张开双眸,呆呆的盯住床顶看了好一会儿,又默默的阖上。 摒弃掉心里涌上的不安,裹紧被子缩进床里,既然选择相信,那就给他时间吧。 陈山借着夜色在虞山县的街角快速上穿梭,陶府离他们住的地方很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几乎要横跨整个虞山县。 他特意选在离他们最远的客栈,就是防止运气不好被陶家人发现。 毕竟他家与陶家算是世交,见过他的人可不少,从祖父那辈就认识,他爹和陶先辉从小一起长大,后来为求发展只身前往青州府打拼,渐渐发展的不错以后,拉拔了一把陶先辉,让他慢慢有了现在的成就。 陈山小时候身体不好,在虞山县的外祖家长大,祖父怕他闷,就会经常带他到陶家来,于是和年纪和他一样的陶明轩玩在一起,直到被母亲送到南州府治病,跟着师父学习武艺才分开,他们依旧保持着书信来往,陈山每次回家看我祖父的时候也会来陶家。 陶府陈山很熟悉,轻巧的跃上墙头,如猫儿一样悄无声息的落地,这里是陶府的外院,离正院还有一些距离,这儿是陶府最僻静的一处地方,粗壮的树木能很好的遮住他的身影,陈山借着朦胧的月光向着正院快速靠近。 离正院越近,巡更的家丁越密集,守卫戒备的很是严密,陈山不由得奇怪起来,他以前从没觉得陶府的这样严密过,陈山的脚尖一转缩在墙角的暗影里,躲过一批提着气死风灯的巡逻家丁。 陈山垂眸思索片刻,反身向陶明轩住的玉竹院而去,玉竹院在陶府的东边,陶家三兄弟,陶明轩是老么,又是陶夫人嫡子自然深受宠爱,拨给他的是府里除了正院最大也最好的院落。 陶家三兄弟,老大陶明超、老二陶明峰都是妾生的庶子,陶夫人在生下陶家长女陶华馨之后一直未再有孕,迫于陶母的压力,只得挑了两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丫鬟开了脸送到陶先辉的床上,哪晓得这两个丫鬟肚皮争气,不过几次便前后查出身孕,陶夫人气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等瓜熟落地之时竟然都是男孩,这下子更是在当天砸碎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甜白瓷的莲花茶盏。 好在陶先辉对陶夫人还是不错,在庶子三岁的时候再次怀孕,次年生下了嫡子陶明轩,自打他落地以来陶夫人就拿他当眼珠子疼,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难免养成了一副骄纵的脾气。 陈山刚认识陶明轩的时候就没少被他欺负,后来有一次被陶先辉发现,在陈山离开以后被严厉的训斥了一番,陶明轩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爹,跟老鼠见到猫似得,怕的要死。 等陈山再来陶家玩耍的时候,被陶先辉耳提面命的陶明轩便不敢欺负他了,还能不情不愿的带他一块儿玩,慢慢的也处出一点儿情谊。 “明轩~” 陈山安静的趴在屋顶上,轻轻的挪开一片屋瓦,嗲声嗲气的娇嗔声音传了出来。 屋内的四角和厅内燃烧着许多蜡烛,将房内照的透亮,这正方便陈山将下面的景象尽收眼底。 陶明轩穿着白色的里衣,手中拿着一尊白玉酒杯姿态肆意的曲起一条腿斜靠在贵妃榻上慢慢饮着,他的里衣半敞的挂在身上,露出精壮的上身,一名看不清容貌的女子披散着黑发,身着轻薄的纱衣趴在他的身边,薄纱下未着寸缕,仅有肚兜的细细红绳在背后系着松散的结,好似轻轻一碰就会随时掉落。 她白皙的背朝上弯出好看的线条,侧了头娇笑着和陶明轩说着话,陈山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觉得声音有点耳熟。 “呵,小妖精。” 陶明轩掐住女子的下颚,禁不住诱惑的吻上她的红唇,两人唇齿相依,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啧声。 好一会儿两人才难舍难分的分开,一缕银丝从两人的唇间滑落,屋内的气氛暧昧到极致,陶明轩修长的指尖在女子的后背跳跃,惹的她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又伴着低低的娇喘,像是山间修炼成人的狐狸精,妖娆魅惑着引人堕落。 陶明轩啧啧有声,“乔乔,不知道陈山有没有见过你这番模样?” “他?”乔乔柔媚的声音里全是轻蔑,“就他那德行,也配?” 陈山如遭雷击,气息瞬间就乱了起来,险些起身曝露了自己。 他没有想到下面的女子会是他曾经的未婚妻许乔! 陈山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深邃的眸子里更是宛如海底的暗流,散发出黑色的气息,他浑身僵硬的趴在屋顶上,仿佛是冬日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透心的凉!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愤怒的情绪灼烧着他残存的理智。 “陈山···” 恍惚间他的耳边传来一声清柔婉转呼唤,脑中一清。 是杨榕的声音。 陈山深吸一口气,他是有家室的人了,怎好再为其他女子动怒。 努力的平复下来,陈山心里那个娇娇怯怯的许乔妹妹已经死了。 不,应该说在他家落难之际,许家直接退婚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从那之后两人其实便再无瓜葛! 陈山压下心头浮动的情绪,仔细听了下去。 “你可真是个狠心的女人。”陶明轩哈哈大笑,捏了捏她的鼻尖,“最毒妇人心说的莫不就是你。” “哦~那明轩你喜欢吗~”许乔凑的更近了,手指在陶明轩的胸前打着圈。 “自然是···”陶明轩的呼吸一乱,搂住许乔的腰肢,“喜欢的~” 【作者题外话】:照例~~求收藏求评论~~~ 第102章有所发现 两人又开始耳鬓厮磨起来,陈山忍住下去掐死两人的冲动,便准备将屋瓦归位然后离开,生怕再看下自己会真的冲下去打死两人。 “明轩~”许乔靠在陶明轩的身上喘息,脸上满是艳色,她眨了眨水润的眸子问道,“你说陈山真的死了么?” 陶明轩撩起许乔的一缕黑发用手指勾着,无所谓的开口,“应该死了吧,我都把他的消息直接告诉了罗印文,他提前那么久埋伏,要是还弄不死他陈山那他可真就是个废物,办事效率这么差,背后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你说他陈家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在他们家都死绝了的情况下还不放过陈山?”许乔自进了陶家的大门,仗着陶明轩的宠爱多少也知道了一些陈家的事情。 这些对话刚好止住陈山离去的动作,眸中厉色闪过,果然他家被逼到家破人亡不是偶然! “谁知道呢。”陶明轩心不在焉的回道,“乔乔你别问这么多,知道吗?”最后一句甚至带上了一丝警告的味道。 陶明轩想到那神秘人的手段下意识的打了个抖,那人的实力难以估量,不过一句话就让他家的船只被官府全部扣下,以前能用银子砸开的大门,这次无论他们许下多少好处,都没有一个人理会,真的太恐怖了。 “知道啦~”许乔面色一变,很快又恢复过来,声音里的娇懒劲儿反而更重了几分,“你不喜欢,人家不问就是了~” “嗯,还是宝贝儿懂事。” 陶明轩搂住她亲了一大口,发出响亮的声音,逗得许乔娇笑连连,在他身上笑得花枝乱颤,陶明轩眸底浮现出暗光,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时候不早,乔乔伺候爷安歇吧!” 陈山脸色仿佛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赶紧将瓦片盖上,将屋内浪荡的声音甩在身后。 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还差点看了场活·春·宫! 好在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知道了家中的灭门之祸确实是有人刻意为之! 但是是谁?又是为什么? 陈山解开了一个谜团才发现更多的谜团出现在面前,事情似乎变的更加扑朔迷离起来,他就像在一片迷雾中前行,看不见脚下,更看不见前路。 抬头瞧了眼天色,陈山决定先去陶明轩的书房探探,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陶明轩的书房在靠近前院的位置,离他休息的地方稍远,悄悄的潜了过去,书房的四周防守果然更加严密,房门口有执勤的小厮守卫。 陈山躲在拐角处,耐心的蛰伏下来,没有贸然行动,他明日夜里还要夜探此处,可不能打草惊蛇,让他们警惕起来。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终于寻到机会,趁着一人离开去如厕,一人打瞌睡之际从拐角处靠近了书房,快的像一阵清风,迅速又寂然无声。 门口的小厮仅仅的看了前院一眼,并没有察觉到陈山的存在。 陈山绕到屋后,很幸运的发现书房的一扇窗户没有关严实,他一点点的支起窗架,轻巧的从打开的窗户缝里蹿进书法,落在地上就地一滚声音几不可闻。 书房里的光线很暗,陈山眯起眼睛能辨别出大致的轮廓,他的怀里有火折子,可压根儿不敢吹亮。 陈山并不强求,便借着屋外的月光安静的翻找起来,他先在书桌上打量了一眼,桌子上收拾的很干净,没有什么异常,就转身来到书架间查看。 陶明轩的书架不多,不过四架的样子,陈山随意的抽出一本,湛蓝的书皮映入眼帘,随手翻了翻,这书崭新的就像刚买来一样,明显没被人翻阅过,陈山又把书塞了回去。 书架上的书大多如此,陈山却没有急躁,手指从架上的书脊一本本滑过,再滑到第二个书架的第三排书的某一本时,他眸中一亮,缓缓的抽了出来。 这本书很明显有背人经常翻阅的痕迹,书脊和书封起了毛边。 陈山迫不及待的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画面,让他脸颊止不住的抖动起来··· 居然是一本·春·宫·图!!! 陈山差点没暴走,他今晚是和春·宫这两个字过不去了是吧!!! 忍耐的按住跳动的眉头,陈山将书再次放了回去,继续寻找。 后来他又寻到几本类似的·春·宫·图。 他已经能面无表情的完成——拿起——查看——归位这一系列的动作。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在最后一个书架最上面一格里找到了一本账册。 陈山稍稍瞄了两眼,记下位置又放了回去,只等明日再来拿。 后日一早他们就会出发离开虞山县,便是陶家发现了也不用担心他们找来。 心里有了安排,陈山不在多留,仍旧从窗户缝翻窗离开,并且将窗户回复原位,他抬头一瞧,已经快四更天了,离黎明时分很近。 他不敢耽搁,用比来时快了一倍的速度离开了陶府。 回到客栈的时候,骆春趴在桌上睡的正香,他没有出声打扰,而是轻手轻脚的脱下夜行衣,躺在床上闭目假寐起来。 一夜未睡他精神尚可,可是脑子里关于许乔的画面多了起来。 和许乔的婚事是祖父亲自为他定下的,两家人是邻居,她爹是个秀才公,小时候陈山身体不好,没办法像一般的小孩子一样跑跑跳跳。 他只能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满眼羡慕的看着他们在巷子里跑跳嬉闹。 许乔是第一个发现他,也是第一个主动过来陪他的人。 她小时候粉嘟嘟的很是可爱,脸上是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像一对月牙儿,唇边还有两个好看的酒窝。 陈山还记得,许乔远远的向他跑来,路上因为跑得急还摔了一跤,他以为她会哭,结果就看她毫不在意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再次迈开一双小短腿跑到他身边坐下,眨巴着大眼睛,开口问道,“小哥哥,你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那声音娇娇嫩嫩的,能甜到人心里去··· 第103章 梦 不知不觉陈山睡了过去。 梦里那个娇小可爱的许乔慢慢长大,迈着好看的莲步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 陈山下意识的伸长手臂想要拉住她,可是他的脚牢牢的定在原地,似乎并没有追赶的欲/望,就那样静静的看她的背影消失再巷子的尽头。 陈山的心里刚涌起一阵怅然,忽然他的手里出现一只纤细的手,不似一般女子的细腻柔软,修长的指腹上甚至有几颗薄茧,却不觉粗糙,反而让人感到充满力量。 顺着那只手掌看看去,陈山见到了站在身边嫣然浅笑的杨榕。 那笑容像清晨的雨露,像开在山间的娇花,美丽又带着傲然的风骨。 他心忽的就安定了,陈山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来,深邃的眼眸里似含着万千烟火,星辰大海,燃起星星点点的光芒好看极了。 陈山正准备对杨榕说话,就见她眼里沁出泪水,将手抽了出来,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心里一慌,陈山喊道,“别走!” 杨榕刚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就听到陈山低喃。 陈山睁开眼,眸子里的惶然看的杨榕一怔,“怎么了?做噩梦了?” “···嗯。”陈山揉了揉额角,声音有些低沉,“梦见你离开了我。” “噗,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么?”杨榕笑了起来,“梦都是假的。” “嗯。”陈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像是确认她话里的可信度。 看他像是被丢弃小狗似的表现好像狗耳朵都委屈的耸拉了下来,杨榕真是又好笑又无奈,“早食在桌上,快起来吃吧···” 她没有问昨晚他去做什么了,只是早早的来到骆春的房里看见陈山睡在床榻上就莫名松了口气。 两人默契的保持着沉默,杨榕坐在窗边安静的翻着手中的书,陈山坐在桌前吃着早食,骆春一大早就出去了。 “榕榕今晚收拾好东西,明早城门一开我们就走。” “好。”翻书的手一顿,杨榕头也不抬的轻声应下。 杨榕昨夜里睡得不安稳,不过仅仅几个月她已经习惯睡在身边的人,习惯他的气息,他的怀抱,他的体温,突然身边少了一个他,晚上她的手总会下意识的摸向外边床榻,那儿冰凉的温度就会模模糊糊的醒来,又朦朦胧胧的睡去,周而复始,直到外面的鸟鸣传来,彻底将她彻底唤醒。 一上午的时间就安静的过去,骆春中午并没有回来。 两人安静的吃完午食。 打了个呵欠,杨榕对着一直皱眉沉思的陈山道,“我去午休了。” “好。”陈山点头。 杨榕垂下眼,心尖一痛,转身离开。 她觉得似乎有一条看不见鸿沟横陈在他们之间,她过不去,他亦不想她过去。 难过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细细缠缠的很不好受,深吸一口气,杨榕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杨榕的这一觉睡得时间很久,醒来时夕阳落下大半,她坐在床上显得呆呆的,脑子礼一片空白,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 晚食她没胃口,就没出去,干脆早早的洗漱好,点上蜡烛坐在床上看书。 这书是上次在宁溪县买来的,是一本游记,虽然是游记,但是写的是南州府的风貌和产物,特别是里面关于南州府各地树木的分布和特征尤为详细,对于别人来说,这可能就是一本无关紧要的游记,但是对于即将前往南州府进购木材的杨榕来说简直如获至宝。 “榕榕。”陈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杨榕正看得津津有味,她的记性虽然不如杨楠的好,但也不差,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她会整理出一份对自己有用的资料,以免到时候抓瞎。 陈山虽然在南州府呆的时间长,但他不是做木材行当,自然不会过多的去留意和收集这些信息。 而杨榕虽然识木懂木,可没去过南州府没真正见到过那些木材,心里没底。 “来啦。”答应一声,杨榕开门让他进来。 陈山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细面,食物的香气一下子窜入杨榕的鼻腔,肚子配合的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她脸色一红就准备接过来。 “我就想你应该是饿了。”陈山没给她,自己端着径直走在桌边放下,点点头让她来吃,“我煮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你会煮面?” 杨榕惊奇的看他一眼,这面汤清亮,面在碗里根根分明,一个荷包蛋卧在面上,几根碧绿的青菜在蛋的四周,汤里撒了小葱,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陈山感叹道,“是啊,我也就煮个面还行,其他的就不会做了。”他拉开椅子示意杨榕坐下,又催促了一句,“来来来,你快尝尝,等面涨开就不好吃了。” “唔。” 杨榕端起碗先尝尝面条,麦香混着淡淡的盐味刺激着味蕾,这汤面虽然简单,但意外的好吃,幸福的眯起眼毫不吝啬的赞道,“陈山你煮的面可真好吃。” 看她吃的欢快的模样,陈山也很高兴,两人上午有点僵硬的气氛总算回暖了过来,陈山舒了口气,更加殷勤的表现道: “哈哈,榕榕喜欢吃我以后还给你煮,回头熬了鸡汤做汤底,那面煮出来才是真正的美味。” “好呀。”杨榕垂下眼,夹出一筷子面吹了吹放入口中,细细的咀嚼几下,眉眼间染上笑意,“到时候让娘和阿弟都尝尝你的手艺。” 陈山忙不迭的回道,“那自然是没问题!只要娘和阿弟不嫌弃就行。” 陈山端着空碗,走出门外忍不住又叮嘱道,“榕榕晚上早些睡,我们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了。” 杨榕心底一叹,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陈山离开以后,杨榕推开窗户,虞山县的晚市很是热闹,沿街的商肆挂起灯笼,从门内透出明亮的火光,街上的行人也不少,这时候酒肆和茶楼的生意最好,她在这儿都能听见隔几条街的喧闹,酒肆汉子们豪气的瓶酒声,茶楼里的歌女唱着咿咿呀呀的优雅小调,还有好听的乐声隐隐约约的传来。 杨榕将耳边的碎发勾至而后,被晚风一吹,心中堵着的那口郁气忽的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散了。 第104章线索 陈山等骆春一回来就直接跳窗离开向陶府而去,此时街上还算热闹,他选择了更远但是更僻静的小道,身姿飘逸的快速穿行。 正准备从昨日同样的地方进入陶府,墙内传来了模糊的对话声,他立刻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凝神细听。 “怎么样?我爹还是不肯说吗?” 扑通一声,家丁惶恐的跪了下来,“回公子的话,老爷不肯开口,而且不吃吃喝已经快两天了,小的们根本劝不住,老爷说让您去见他,不然就死给您看。”最后一句他说的很轻。 “废物!”陶明轩用力的将人踹倒在地,平复了好半晌才不耐烦的挥挥手,他心里恨的牙痒痒的,“呵,还威胁上了,我一会儿就去,你下去吧。” 一阵脚步离去的声音响起,陈山赶忙潜入院内,他要跟着陶明轩!心里有一种预感陶先辉定然知道一些什么! 陶明轩走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因为在家中的关系脚步略有点漫不经心的味道,陈山隐在暗处不远不近的跟着,就见他提着一盏灯笼来到后院的一座假山处朝着一个山洞走了进去,暗淡的火光渐渐消失在洞内。 陈山心里一惊,他从来没发现这处假山里有暗道,从前他和陶明轩没少在这里玩过。 他没有急着跟上去,而是等了近两刻钟,陶明轩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嘴里咬牙切齿的说道,“死老头,竟然为了个外人要拖死全家,他陈家有什么好,一天到晚让我要感恩,感他狗屁的恩,开年的时候差点被他们害死!陈家陈家!一群祸害!可惜这么简单的就死了,真是太便宜了他们!” 听着他的胡言乱语,陈山死死的捏紧拳头,强压住心里咆哮的怒火,眸中一片赤红。 陶明轩,你等着···早晚有一天··· 提着灯笼陶明轩骂骂咧咧的消失在后院里,很快一大群脚步声向这里靠近,陈山一惊没时间多想,直接冲进了假山中,他进去没多会儿,后院里涌来十几个家丁,在假山周围巡逻起来。 出乎陈山的意料,假山里面的通道很长,墙上不知道用了什么材质的东西,竟然能发出微弱的荧光,这光足够陈山看清脚下的路。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房子,丝丝缕缕的寒意从里面渗了过来,陈山估计这房间应该是建在在底下,不然不会这么湿寒。 屋外并没有人看守,陈山的浓眉皱起,有些闹不明白,既然建了一所这么隐秘的密室,为什么没人看守? 背对房门的陶先辉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口里发出虚弱的呵斥声,“逆子!你还回来做什么?!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给我滚!” 陈山轻声回道,“陶叔,是我!山子!” “山子?!”陶先辉闻言立刻转过身来,惊喜的看着门外只露出两个眼睛的人,“真的是你?” 转身的动作带起一阵哗啦啦的响声,陈山心里一酸,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儿没有人看守,原来陶先辉的脚腕上套着一根极粗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链接在墙壁上。 陶明轩知道他根本跑不掉! 陶先辉两颊凹陷,嘴唇开裂,全身透出颓丧的气息,唯独那双历经世事的眼睛依旧如陈山初见时一般明亮,唯一的区别就是眼尾处添上了许多皱纹。 他拉下面巾,勉强露出个笑容,“对,是我!”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小子没这么容易死!”陶先辉高兴的连说三个好字,费力的坐起身来,使不上没什么力气,毕竟他是真的快两天滴水未进了,这身体到现在有点撑不住了,他年纪大了,不比年轻时候那么能扛了。 “陶明轩怎么会这样对您?”房屋外一把石锁牢牢的锁住了房子的大门,“您等等我想办法救您出去。” “山子,不要白费力气,这锁是特制的,除非用配套的钥匙,不然根本打不开。”陶先辉摆摆手,慢慢的挪到门边。 铁链发出的哗哗声听在陈山的耳朵里尤为刺耳,陶明轩这个畜生竟然能对自己的父亲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别难过。”陶先辉知道他心里所想,苦笑一声安慰道,“子不教父之过,是叔没教育好他,如今落得这番模样怪不得谁,大约就是叔报应吧。” 陈山张张口被陶先辉打断道,“好了,山子时间紧迫,你听叔说。”他的手抓住门上的栏杆,“山子,你爹给你留了东西,具体是什么叔没打开过,所以并不清楚,叔把它藏在你祖父的院子里,就在后罩房的第三间床下,你从床头往左数第八块砖你打开便能看见。” 担忧的神色出现在他眼里,“他们想必是查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对叔家下手,你今晚就去取,叔恐迟则生变。”陶先辉喘了两口气又不放心的嘱咐一句,“今晚取了就离开虞山县。” “叔···”看他虚弱的样子陈山一哽,“我想办法救您出来,您随我一起走。” “说的傻话不是。”陶先辉好笑的摇摇头,“莫要担心叔,只要他们以为东西在叔手上就不敢拿叔怎么样,放心吧。” “快去吧!”陶先辉回到床边,抬手朝他挥了挥。 不舍的看他最后一眼,陈山终于掉头走了,带好面巾迅速的来到山洞口,果然这地方多了十几个家丁再来回巡逻。 他心中焦急不已,这样子看起来只能硬闯! 深吸一口气,陈山便准备向外冲去。 就在这时,一道柔媚入骨的声音传来,“哎~你们几个给我过来!” 领队的家丁赶忙上前,他低着头站在许乔面前为难的说道,“夫人,少爷让小的们守好这里。” “我没让你们离开啊,我的耳铛白日里在这儿掉了,你们帮我在这里寻一寻。”许乔轻柔的问道,“难道不行吗?” “当然可以!”领队的家丁一听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离开这儿就好,他一拍胸脯,“夫人放心,小的们一定帮您找到!” “嗯,算你识相。”许乔颔首,“你们慢慢找,我就先走了。”说完扭着腰和打着灯笼的丫鬟一步步走远了。 第105章 危 陈山早在他们被许乔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趁机溜了出来,直奔陶明轩的书房,他心里还惦记着那本账册,准备拿了账册便回趟祖宅,取出陶叔说的东西。 书房里此时有人,正是陶明轩,陈山悄悄的靠近,从昨日的窗户缝往里观察。 陶明轩跪在地上,他前面站着一个全身裹在黑袍里的人,那人身高很高,其余一概看不出来,黑色的帽兜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他尖削的下巴和向下耸拉的嘴唇。 “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黑袍人的唇动了动,阴鸷的声音溜了出来,“如此没用你爹干脆杀了罢。” 那声音里包含的阴冷恶意让人遍体生寒。 陶明轩惊愕的抬起头,结结巴巴的道,“您···您不是说我爹知道的消息很重要,没问到之前不能动吗?”顾不上害怕他咚咚咚的磕起头来,“求您别伤害他,您在宽限我些时日,我一定帮您问出来。” “呵呵。”黑衣人冷笑一声,“没用的废物!” 陶明轩一僵,又若无其事的磕头,“请您在宽限一些时间。” 和命比起来这一点侮辱不算什么。 黑袍人抬起手整理了一下袖口,“哼,就再给你几日!” 陈山松口气,还好陶明轩还不至于恶毒的要看陶叔去死,他放下一点点心里,缩回了头,小心翼翼的贴着墙根离开,账册他不准备拿了,还是他爹留下的东西更加重要。 躲避着家丁,陈山飞也似的向府外奔去,踏着夜色往祖宅迅速靠近。 自家里出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这座他从小长大的宅院。 陈家的祖宅并不是很大,和他们在兴元府租下的二进院子差不多,不过是院内的房子修建更加精致一些而已。 可惜祖宅荒废已久,里面早已长满了杂草,院子里的枣树已经完全枯死,只剩下扭曲的枝干在院里经历风雨,残破的院墙瓦砾无不诉说着祖宅的荒凉。 陈山顾不上心里的涩然,直奔陶先辉说的房间。 吱呀一声,尘封多年的屋门被人推开,里面的灰尘顿时飞舞起来,粗布做的床幔破破烂烂已经脏的分不清颜色,一边挂在床上,一边落在地上,不知是什么虫子咬了许多个洞,这儿似乎是蜘蛛的乐园,蛛网几乎布满每一个角落,陈山的到来带来一阵风,让它们误以为有食物上钩,纷纷迈开长脚在蛛网上游走起来。 陈山的面上带着面巾很好的抵住了屋子里的灰尘,他冲到床下按照陶先辉的说法,从床头往左数到第八块砖,掏出匕首用刀柄敲了敲,里面传来空空的回声,心中一喜,赶紧抽出匕首插入砖块的缝隙里,将砖块翘了起来。 砖块的地下能看见一个盒子似的东西,陈山试了试,发现想要拿出来还需要再拆掉一块砖,他二话不说直接用手拆掉了,顺利的取出一个暗色的木盒,盒子莫约有他一个手掌大小,将砖块恢复原状,他从床底爬了出来,把盒子塞进了怀里。 “呵呵。” 阴冷的笑声从门外传来,仿佛响在陈山的耳边,惊的他汗毛倒竖,就听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小老鼠~出现了!” 不好!有埋伏! 陈山眸子了厉色划过,难道陶先辉骗了他! 陶先辉言辞恳切的样子从心头浮现。 不!陶叔不会骗我! “小老鼠,把你怀里的东西交出来,老子给你留个全尸怎么样?” 磔磔的怪笑声响起,在这荒凉破败的院子里显得特别阴森恐怖。 同时也肯定了陈山对陶先辉的信任。 他确实没有背叛他! “不怎么样!”陈山冷哼一声,“藏头露面的,算什么东西!” “哦?”嘶哑的声音,似乎对陈山的说法产生了兴趣,“小老鼠,胆子不小嘛,啊哈,让我想想上次这么对我说话的人去了哪里。” “嗯~我想想~我想想~”声音里带了点孩童般雀跃,只是说出的话却透着死亡的气息,“哦~想起来了!上一个这么说话的被我剁成了肉酱,让人做成肉饼喂给了野狗!哈哈哈哈~~~小老鼠~~你有骨气,我更喜欢你~我要把你抓回去好好折磨!然后让饿急的狼一点点的吃掉你!” 陈山将匕首握在手里,绷紧了神经,眼神戒备慢慢走出房子,房间里太小,根本无法施展开来,还不如在开阔的地方寻找逃跑的时机。 这个怪人的武功比他只高不低,陈山没有信心能赢的过他。 但是他逃跑的身法是师父的绝学,在这世上很少有人能追上,他虽然没有师父快,但也差不了太多! 他决定直接去往城外,不能让这人察觉到他还有同伴! 深吸一口气,陈山脚下一登瞬间跃上墙头,踏上院墙借着力道,足尖轻点展开身法不管不顾的往城外跑去。 怪人一时不察,居然让陈山跑了出去,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已经在十丈开外,嘶哑的声音里面全是被戏耍的愤怒,他咆哮道,“臭老鼠你别想逃!” 陈山虽然跑出了十丈远,但是怪人的速度更快,他们两人一追一逃,在虞山县的巷子里飞快的穿梭,而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一点点缩短。 杨榕在天将明未明之时猛然惊醒过来,她的眼皮直跳,心里慌得不行,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骆春哥!” 她急促的拍门声吵醒了骆春,吓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打开门来,他连忙问道,“怎么了?” 杨榕顾不上说话,推开骆春就往里面走,房间一望到底,根本没有陈山的身影,她脸上的血色瞬间退了干净,急忙问道,“骆春哥,陈山呢???” “老大?”骆春打了个哈欠,挠挠脑袋,他昨晚守到三更天还没见陈山回来,实在熬不住便去睡觉了,这会儿被杨榕抓着问,脑子里也是一懵,他下意识的打了个马虎眼,替他遮掩道,“没···没看见啊!可能去茅房了吧?” 杨榕的心跳的飞快,咚咚咚的宛如擂鼓,她急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不安的望着骆春道,“真的吗?可我觉得他遇到危险了。” 【作者题外话】:亲爱的读者大大们,打滚求收藏求评论~~~求各位有空要常来看看呀~~不要几天不看我呀~~哭唧唧~ 第106章救 骆春闻言神色一凛,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思索片刻道,“嫂子现在卯时,沉默已开,我们出城吧!”没有多余的解释。 杨榕抿抿唇,“好,我拿上东西就走。” “嗯,我去架车。” 两人没再说闲话,各自忙碌起来,骆春记得陈山做的安排,若是昨日没有赶回,便说明他遇到事情,直接从北门往城外去,他会尽量留下暗号。 骆春被杨榕一提醒想起来陈山说的这一点,当即不敢耽误,直接下楼结了房费到后院牵出大黄,在客栈门口等杨榕。 她来的速度很快,手里提着两个包袱,二话不说就爬上马车,脸色依旧苍白。 骆春抽了大黄一下,比平日里的力道重一些,大黄立刻撒开四蹄奔跑起来,车轮滚滚带着他们向北门驶去。 杨榕看见在四处找什么的骆春,焦急的问道,“骆春哥怎么了?” “没···没什么。”骆春额头上出现了冷汗,他到达了约定的留暗号的地方,可陈山留的暗号很模糊,只是简单的划了一下,根本没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说明他确实遇到了危险,甚至这危险已经让他连留下暗号的时间都没有。 又或者因为太危险他不愿意他们过来。 不管是哪一样都说明陈山现在的处境很不好。 骆春想不通,陶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家,怎么会有能对付陈山的人,他的本事骆春几个再清楚不过的,他们几个的拳脚功夫都是他教的,甚至以前全山寨的功夫都是他教的,整个山寨的人加起来都没有他一人厉害。 在骆春他们的眼里陈山是一个功夫顶顶厉害的人,能对他构成威胁的人,那要厉害成什么样啊? 他带着杨榕去寻他会不会变成陈山的负担? 骆春不由得思考起来。 “嫂子,要不我们到下个落脚点等老大来?”骆春试探着问道。 杨榕紧紧的蹙着眉摇头拒绝道,“不行,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瞒着我什么,但是现在不能走,我必须找到他。”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但是她就是觉得陈山现在很危险。 咬了咬牙,骆春说道,“老大给我留了暗号。”他侧过身子,让杨榕看到一道浅浅的划痕,“但是这样匆忙的印记,根本没有任何有用的讯息,便是要寻他,我们连方向都没有。” “这···”杨榕看看骆春,又看看他边上的划痕,一时没有了办法。 “骆春哥,你在找找看,看看附近还有没有这样类似的痕迹。”杨榕缓了口气,按住眸子里急慌的情绪,“先冷静下来,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好。”骆春点点头,在附近寻找起来。 陈山被怪人猫戏耗子一样从夜晚追到清晨,他只来得及在约定的地方留下浅浅的痕迹就再次远离,怪人跟的紧,沿路上他能留下的信息很少,他对虞山县的周边还算熟悉,借着地形优势能勉强和怪人斡旋,此时他正在虞山内奔跑。 天色渐渐亮起跟在他身后的人也露出了真面目,怪人一身灰扑扑的粗布短打,一张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尤为可怖,头发不长蓬乱的随意披散着,扭曲着嘴角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倒三角眼里闪着阴毒的光芒。 陈山的余光瞄到身后的身影冷不丁让他宛如恶鬼的面容吓了一跳,他四处观察着山林,手不自觉的摸象怀中的盒子。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能让这人一直蹲守在老宅,直到他自投罗网。 陈山的心沉了下去,不论如何他不能让盒子落入这人手里,这人和陶府的黑袍人是不是一伙儿的? 还是有好几批人都在找这个盒子? 陈山渐渐止住脚步,回过身来,他准备拼死一搏,他不能让这个怪人活着离开,就算是死也要拖着他一起。 怪人阴沉沉的笑道,“小老鼠,不跑了?” 陈山没有回答,握住匕首率先向他冲去,匕首快若闪电直刺怪人的面门,怪人咧嘴一笑,身形微动轻松躲过,向着陈山反手就是一掌。 陈山往后急退险险避过,怪人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下一招立刻攻到,他的掌法诡谲刁钻,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陈山勉强在他手下走过了五十招,便渐渐的左支右绌,开始节节败退,他左手捏着一枚蜡丸始终没有机会打在他身上。 他还是低估了来人的实力。 不仅没伤到他分毫,自己还被他死死的压制住,倏忽陈山闪躲不急被他一掌拍在腰腹间,登时倒飞出去。 五脏六腑仿佛被震碎一样疼痛,陈山抬手擦去唇边的血渍,站起身来。 怪人失了耐心,直接冲上前枯枝似的右手扼住陈山的咽喉,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摁在树上,手指渐渐收紧,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陈山的意识开始模糊,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的暗了下去,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微弱。 忽然一支利箭划破空气,闪着寒光的箭头直射怪人的背后。 怪人没料到会有人偷袭,扼住陈山咽喉的手无意识的松了些许,陈山这才得以喘息,险险留下一命。 他来不及多想趁怪人不备,抬起匕首对着他的手臂刺了下去,左手捏着的蜡丸瞬间裂开拍在他的伤口上。 怪人受伤惊怒交加,面目狰狞的劈手夺过陈山的匕首,反手刺进了陈山腹部。 杨榕远远的看见这一幕大叫到,“不!!!” 她手里拿着弓,刚刚射向怪人的箭是她放的。 骆春已经冲到了怪人身边,还没等他拿出武器,就被怪人打飞出去,而他仅仅只用了一掌。 他们之间的差距宛如天堑。 杨榕弯弓放出第二支箭,箭羽带着惊人的力度再次射向怪人。 他恶狠狠的回过头来舔了舔唇,鲜血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 血腥味是他最爱的味道,他的眼里放出兴奋的光芒,不躲不避的抬手稳稳抓住急射而来箭矢。 箭尖离他的眼睛仅有几公分的距离。 “哈哈哈,臭老鼠们,你们今天都要死!” 怪人疯狂的大笑着,惊的林中的飞鸟呼啦啦飞走了一片。 第107章大夫 怪人一步步的向杨榕走去,地上的两个已经不足为惧,等解决了最后一个,他在去拿盒子也不迟。 杨榕看一眼地上的两人,陈山捂住腹部,血从他的伤口处不断的流出,很快就染红了一大片的衣衫,他侧头满眼焦急的看着杨榕,嘴唇蠕动,不断的说着两个字: “快走。” 骆春远远的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杨榕沉下心来,手里的弓稳稳的举着,射出了第三支箭,怪人轻蔑的往边上让了一步,便躲了过去。 第四支、第五支··· 杨榕的箭矢在飞快的减少,而他们的距离也在迅速的拉进。 她箭筒里的箭只剩下最后一支了··· 杨榕将箭搭上,怪人不紧不慢的一步步走来,眼里的戏谑一清二楚,那神色仿佛再说: ‘不论你怎么挣扎,终究是一只他随手就能捏死的小老鼠。’ 怪人离她的距离越发的近了。 不知怎么他的脸色莫名扭曲了一下,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般,冷汗刹那布满额头,他猛然瞪大了眼睛。 他像是想了什么,迅速的抬起手臂,那道伤口泛着乌黑,流出的血液也不是正常的红色。 他中毒了! 这一发现让怪人发出愤怒的吼声,转过身完全无视身后的杨榕,向地上的陈山冲去。 他速度极快,陈山的瞳孔里出现了怪人狰狞的面容。 他举起手掌就要对着陈山的天灵盖狠狠拍下。 比他更快一步的是杨榕破空而来的箭矢! 她趁着怪人分神之际,抓住机会,快若流光的松开手上的箭矢,弓弦震动,箭尾摩擦着空气,带着无与伦比的势头插进了怪人的颈脖,刺穿了他的喉咙,他让箭矢的力道往前带了两步。 怪人捂住喉咙发出‘咯嗬···咯嗬···’的破碎声音,渐渐的软倒在地,眼睛里难以置信的神色到死都没有消退。 没想到终日打雁,竟然真有一天叫雁啄了眼! 怪人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就这样死不瞑目。 杨榕在怪人砸到地上的那一刻,就向着陈山跑了过去。 她不知所措的看着那把插在他腹部的匕首,颤抖着手,眼里的泪一滴滴落了下来。 “榕榕,我没事,别哭。”陈山费力的说道,他一说话口里的血便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沿着唇角滑落。 “陈山···你别说话!”杨榕拿衣袖不停的擦着他唇边的血,不敢乱动他,害怕一动反而害了他的性命。 杨榕又跑到骆春边上,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颊,“骆春哥!” 骆春面如金纸看着很是不好。 杨榕怎么也叫不醒他。 她再次回到陈山的身边,将止血的金疮药洒在匕首的周边,她不敢到多,生怕太疼,陈山忍不住。 她擦了一把脸,满手的血迹,随意的在地上擦掉,杨榕飞快的向林外跑去。 “你们等我!我去找大夫!” 欧阳文夏背着药篓,往虞山山外行走,倏忽斜刺里冲出来一个女子,直接冲向了他,两人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欧阳文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药篓里辛苦两天采到的草药全部洒了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撞人的女子爬起来就准备走,连句道歉都没有,顿时气愤道,“你这女子好生无礼!撞人后就想跑!” 杨榕充耳不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快点回虞山县找大夫!救人! “你给我站住!”欧阳文夏气怒交加,他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不假所思的抬手拽住她的衣袖。 杨榕甩了几下都没挣脱,回过头来,眸中尽是混沌,黑沉沉的不见一丝光亮。 欧阳文夏被吓了一跳,这样绝望的神色,他只在那些将死的病人身上见到过,这一惊之下差点松了手。 他又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衣裙和外衫被树枝划了许多小口子,袖子上沾着血迹,手掌也磕破了正往外渗着血丝,脑袋上甚至青了一大块,欧阳文夏心里的火气忽然就下去了大半,看样子这女子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急事吧,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呐呐的问道,“这位夫人,我瞧你身上似乎有血腥味,我是个大夫,你哪儿受伤了我可以帮你看看!” 他是虞山县悬壶堂大夫欧阳健的小孙子,从小跟着祖父学习医术,六年前欧阳健托人送到杏林高手方御行的身边继续学习。 欧阳文夏天分不错也勤奋好学,还不怕苦累,在方御行的身边一呆就是几年,如今医术已小有所成,上月才回到虞山县里,方御行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给他放个假让他回家。 “大夫?”杨榕僵硬的脸颊动了动,缓缓的看向眼前面皮白净的男子。 “你说你是大夫!” 她的眼里忽然就出现了光亮,那光芒像是黑夜里的烟火在她的眸子里碎裂开来! 欧阳文夏又是一惊,他的手被杨榕紧紧攥住,不管不顾的拖着他向一个方向跑起来。 “哎哎哎!!!你慢点!!” 欧阳文夏被拉的踉跄,杨榕的力气极大,他根本挣不开她的手。 这一刻欧阳文夏后悔极了,自己不会遇见了个女土匪吧!!! “大夫,你快看看我丈夫!” 杨榕宛如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拖着欧阳文夏发足狂奔,不过两盏茶的时间就把他带到了陈山所在地的方。 欧阳文夏眉头紧皱双手抵在膝盖上喘着粗气,他累的根本直不起腰,他缓了片刻,在杨榕一声声的催促声里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这···这···一看就像是仇杀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一个被利箭穿喉死透的人,一个腹部插了把匕首半死不活的人,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他···不会真的莫名其妙的卷入什么奇怪的事件了吧! 他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这一刻的欧阳文夏恨不得回到十分钟前把那个多嘴的自己拍死在地上! 让你多嘴说自己是大夫! “这位女壮士···”欧阳文夏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杨榕一眼,声音里带了点儿颤抖,“我现在说我医术不精还来得及吗?” 第108章暂时救下 “来不及了。” 杨榕黑沉沉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住欧阳文夏。 欧阳文夏瞬间僵硬,他感觉自己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根本动都不敢动一下,女子的眼神给了他太大的压力。 “快看看我丈夫!”杨榕的声音里全是寒意。 “我···我··我看看··我这就看!” 欧阳文夏一个激灵,顿时气也不喘了腿也不疼了,腰杆子也有力了。 他几步跨到陈山身边蹲下来,再也不敢废话的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立时气势一变。 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身上浮现出的沉静稳重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刚刚说话的人。 陈山此时已经差不多已经快要陷入昏迷了,他先让怪人打了一掌本就受了较重的内伤,后面更是被匕首插入腹中血不停的留下来,失血过多的晕眩感一波波的侵袭着他的神经。 他耳朵里都是嗡嗡的轰鸣声,慢慢的什么也听不见了。 “你丈夫内腑受创又失血过多不太好办啊。” 欧阳文夏眉头皱的和毛毛虫似的,满眼的为难。 这荒山野岭的,手边没有药箱,没有工具,他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来虞山采药没带银针来,若是贸然拔出匕首引起大出血,在这里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活! 烦躁的抓着头发,欧阳文夏心里忍不住的叹气,这人若是在医馆里他还能救,可是这里说实在的他连三成把握都没有。 “大夫你需要什么!”杨榕抓住欧阳文夏大声的问道,“你说,我去给你找来!” “我需要一套银针,还有我的药箱。”欧阳文夏垂下眼,“这里离县城太远,你一来一回起码要半个时辰,照他这个出血量来看,便是拿过来也来不及了。” 杨榕眼里的希翼脆弱的让人心疼,他看看陈山又看看欧阳文夏,“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其他的办法···我把握不大。”深吸一口气,欧阳文夏说道,“那样需要运气的成分太高了!那就是再赌!赌我拔出匕首以后他不会大出血!” “我有金疮药···”杨榕哆哆嗦嗦的找出装了金疮药的瓷瓶,“大夫你拔出匕首以后立刻用金疮药止血能行吗?” “我···” 欧阳文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子眼里的泪水不停的打着转,就是倔強的不肯流下来,手紧紧的握着白瓷瓶用力的指节发白,手背的青筋清晰可见,仿佛她手中的白瓷瓶是她唯一的希望,是她丈夫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我试试吧!” 欧阳文夏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放着不管要不了多久他就要流血而亡了。 欧阳文夏比常人略淡一些的眸子里渐渐闪出坚定的光芒。 杨榕看他四处搜寻的样子出声问道,“大夫你在找什么?” 欧阳文夏皱着眉头说道,“我在找能割开他衣服的东西,还有等下能给他包扎的布。” 他话音刚落,一把漆黑的匕首和一只纤细的手出现在眼前,他来不及多想就接了过来,耳边接着又传来棉布撕裂的声音,他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立刻满脸通红的转了回来。 杨榕背对着他褪下部分外衣,撕开白色的里衣,欧阳文夏抬首的瞬间看到了她不小心露出的一小片白皙的腰肢,仿佛会发光般闪耀着珠玉似的光泽。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欧阳文夏在心里连着念了几遍脸上的热意才退了下去。 他稳住心神,小心谨慎的一点点割开陈山衣服露出他腹部的伤口,还好因为一直流血,没有布料粘住他的伤口,就在这时一个木盒子从他的衣服里滚了出来,不知道触动了陈山的哪根神经,他猛然睁开了双眼,他死死的抓住欧阳文夏的手,眼里凶狠的杀气吓的他好悬没心脏停跳。 “夫人···”欧阳文夏抖了抖,“你丈夫好像醒了。” 还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我···呜呜呜···好可怕! 这一句他只敢在心里说。 “陈山!”杨榕立刻转过身来,外衫都没来得及怎么整理。 “···盒子。”陈山的视线落在一个盒子上,费力的说道,“收好。” “好!”杨榕赶紧捞起盒子揣进了怀里。 陈山似乎放了心,再次昏了过去。 “大夫!” “没事,他昏过去了,这样也好能少受点罪。”欧阳文夏闭上眼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手稳稳的握住插在陈山身上的匕首,沉声交代道,“等下我拔出匕首以后你要迅速的将金疮药倒在伤口上,全部倒下去!然后用布按住他的伤口!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杨榕死死的盯住他的手,装金疮药的瓷瓶已经打开。 噗呲一声,欧阳文夏的手动了,瞬间拔出匕首,陈山在昏迷中抽搐了一下,他的血好像在烈日下暴晒的冰,一层层融化开来。 欧阳文夏大吼道,“快!倒金疮药啊!”他的手上全是血,脸上也溅到了好几滴。 杨榕一抖瞬间回神,她将金疮药倒在陈山的伤口上,然后用撕下的布料按住,巨大的疼痛让陈山不停的痉挛,嘴里也发出痛苦的呻/吟。 欧阳文夏紧紧的盯着陈山,害怕他疼死过去,金疮药止血快,但是那疼痛真不是一般人能忍的了,这样深的伤口他真怕这人熬不过去。 杨榕手里的布料很快就被鲜血浸湿,血从她的指缝里争先恐后的涌出,她咬住唇泪水模糊了视线,绷紧了神经死死按住陈山的伤口,不敢放松分毫。 杨榕的泪水混着汗水滴滴落下,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的拉长,她甚至下意识的屏主呼吸,直到头渐渐晕眩才会小小的呼吸上一口,在这漫长又煎熬的时间里她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一个干净的男声传入耳中。 “好了。” 这两个字宛如天籁! 欧阳文夏松了一口气瘫软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头发粘在他满是冷汗的脸上,整个人好像刚从水里捞起来,浑身湿哒哒的。 他的血止住了,也没有被痛死,这命暂时算是保住了。 第109章一块令牌 “大夫,麻烦你再去看一下骆春哥,就是昏倒的那个人。”杨榕的手还是压在陈山的伤口上。 “哎。”欧阳文夏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忍不住的叹气,抖着腿爬起来走到骆春身边,认命的给他瞧看起来,心里止不住的抱怨:他这是走了什么霉运!碰到这样的事情,下次出门一定要看黄历!只要写了忌出行打死他也不会迈出门一步! “他也是受了内伤,不算重。”欧阳文夏把了脉,倒是不如之前的男子伤的重,“好好休养就行了。” “谢谢大夫。”杨榕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 欧阳文夏张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惜杨榕的注意力都在昏迷的陈山身上,压根儿没没看他。 “嗯咳···”他稍稍发出了一些声响。 杨榕望了过去,“大夫怎么了?” “那个,这位女壮士····”大着胆子欧阳文夏白净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芒,“病我也瞧看了,现在天色也不早,您看···我能走了吗?” 杨榕垂下眼,她也知道有点强人所难,但是这野外她一人带着两个伤患实在是照顾不来,“抱歉,大夫,暂时还不能让你离开,这儿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他们两人伤势颇重,我一个女子照顾不了,也没办法移动他们,就劳烦你再多留一晚,我丈夫今晚大抵会发热,你忍心见死不救吗?” “等他们醒来,你的诊金我出双倍,到时候麻烦你给他们开副方子,这儿没其他人只能拜托你了。” 欧阳文夏哭丧着脸,“就算你丈夫发热现在什么东西也没有的情况,我想救也救不了啊。” 杨榕沉吟道,“大夫,请问骆春哥什么时候能醒?” 这大夫说的没错,他连药箱和工具都没有,救人受到的限制太大,她要想办法从虞山出去,然后找个村落住下,虞山县是再不赶回去,谁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还是远远避开的好。 “我试试看能不能叫醒他吧。” 在身上一阵摸索,欧阳文夏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里面倒出来一个圆形的白瓷盒子,盒子很小同她装口脂的盒子差不多大,他打开盒子,装的似乎是一种膏脂,具体什么样子杨榕就看不清楚了,他们之间还是有些距离。 欧阳文夏拿手指在盒子里抹了抹,然后涂到骆春的人中还是太阳穴上按了按。 这个膏脂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刚抹上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骆春就皱着眉醒来,嘴里抱怨道,“嘶···这是什么味道,真难闻。” 他咋闻一股臭鱼烂虾的可怕味道直冲脑门,等这臭气过去又有一股清清凉凉的味道扩散开来。 “只是我特制的药膏!”欧阳文夏颇为骄傲的说道,“蚊虫叮咬,昏迷晕厥一抹见效!” “额···” 骆春抽抽嘴角,总感觉应该鼓个掌是怎么回事? “老大怎么样了?”骆春忽略这个不认识的人捂住腹部咳了咳,想到陈山被刺的那一幕,瞪大眼睛道,“那个丑的跟鬼一样的人呢?” “大夫说陈山的血已经止住,命暂时保住了。”杨榕的情绪稳定了许多,这会儿重新冷静下来,“骆春哥,那人死了,你看看他身上能不能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要不是男女有别她不好自己动手早就自己去了。 骆春点头,他脸色不是很好,嘴唇泛着白,但已经比之前杨榕看到的好了不少。 “···” 欧阳文夏眨眨眼,就看他们两人一言一语彻底无视了他。 好歹尊重一下你们的救命恩人好吗! 骆春掰断了插在怪人颈脖上的箭矢将人翻了过来,让他仰面朝上。 欧阳文夏好奇的瞄了过去,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好家伙!这箭矢穿过咽喉定是很痛! 欧阳文夏对他纵横交错疤痕遍布的脸倒是没啥感觉,他师父方御行是个非常有名的大夫,和他医术相齐名的是他的古怪脾气。 他医术虽好但是脾气是真的又臭又古怪。 看病救人全依自己的心情好坏。 心情好时谁来都医,心情不好时谁来都不医。 总之就是个脾气古怪但医术高明的老头儿。 欧阳文夏跟在他身边六年,可能医术不过学了方御行七分,但是见过的稀奇古怪的病人是真的数也数不清。 比这人还面目全非的人他都看过,所以这会儿镇定的很。 要是见了那些病人六年任然会惊讶,他还当什么大夫,回乡下种田去算了。 骆春的双手在怪人身上摸索一阵,他身上的东西不多,不过一个荷包,一块令牌。 荷包里放了五张百两的银票一些碎银子和一个石章,底部刻着李沐阳,估摸着是这个怪人的名字。 剩下的一块令牌,看起来古朴大气,入手寒凉通身泛着金属的光泽,材质非金非银,非铁非铜,很是奇怪,一瞧就不是凡品,不像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东西,一面上用大篆刻了一个‘令’字,另一面刻的是一只霸气的吊睛老虎。 三人看着骆春手中的东西陷入沉默,除了知道这个怪人叫李沐阳,有一块一看就不是凡品的令牌以外再也找不到其他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杨榕和骆秋对视一眼,看来只能等陈山醒过来让他瞧瞧,不知道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只有欧阳文夏摸着下巴在继续思索,他总觉得这块令牌的材质看起来与方御行医庐中的一块儿有点像。 不过他与他们本就萍水相逢,是以并不准备多说什么。 两人看不出个所以然便不再关注,杨榕让骆春将这些东西收好,看了看天色道,“骆春哥,你现在感觉如何?” “还可以。”骆春回道,“嫂子有什么吩咐?” 杨榕担忧道,“恐陈山晚上要发热,我们不能呆在这儿,要先去最近的小墨村找个歇脚的地方。” “然后再驾车带这位大夫回虞山县那下看诊的用具。” “你可还有力气?” 第110章落脚小墨村 骆春一听立刻答道,“嫂子我还行。”事关老大性命可马虎不得。 “那好,我们这就走。”杨榕点点头,她转头看向还在一边皱眉沉思的欧阳文夏,张了张口,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似乎到现在都没有问他的姓名,“大夫贵姓?” 欧阳文夏没答应,这会儿他正在发呆。 杨榕叫了三声他才松开紧皱的眉头回过神来,“啊?哦!我复姓欧阳。” 多余的他没多说,杨榕也没问,颔首道,“欧阳大夫,现在天色不早我们准备出山等下去附近的小墨村歇脚。” 欧阳文夏眼里冒出精光,点着头直应,离开虞山是不是代表着他就自由了? 可惜杨榕的下一句话打碎了他的幻想。 “等找到歇脚的院落我便随你一同回府城,然后去你的住处拿你的银针和药箱。”杨榕说完又声音清冷的补了一句,“我们不是坏人,欧阳大夫莫要害怕。” 她黑葡萄似的眼眸向欧阳文夏看来,眸底的诚意一目了然,满是感谢和拜托的神色。 “好。”欧阳文夏心中一软答应下来,有一点杨榕确实没有说错,医者仁心他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出手救治过的患者死在眼前。 杨榕舒了口气,赶紧和骆春一起把陈山抬起来,她抬着陈山的脚在前面带路,骆春抬着陈山的肩膀。 陈山昏的彻底,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路上停下来歇了好几次才把他抬到了虞山的边缘,大黄被拴在一棵树上悠闲的吃着草,见到他们回来,打了个响鼻轻嘶一声。 还好虞山这一块儿没人,不然大黄被人牵走了可就不好办了。 两人把陈山抬到车内擦了一把汗,累到的直喘气,杨榕在马车里翻出两个水囊,递给骆春一个,自己手里拿了一个。 欧阳文夏再出山的时候顺利捡回了自己的药篓,在他们歇脚的时候,将散落的在地的草药一股脑儿放到药篓里,只等空下来时再仔细的挑选。 他走走歇歇这会儿倒是不累,想了想还是从药篓里拿出一个竹筒,拔掉塞子和杨榕他们一样先洗了洗手,然后咕嘟咕嘟喝起水来。 “要出发了,你们坐稳。” 杨榕赶了骆春和欧阳文夏在马车里陪陈山,自己坐在马车上一抖缰绳,鞭子轻轻落在大黄的屁股上,说了一声,“驾。” 大黄喷了口气,迈开四蹄向西边的小墨村出发。 他们买的马车不算大,这一会儿塞下三个成年男子有些勉强,陈山躺在中间,他身材颀长,马车根本放不下,这会儿他的脚和一节脚裸突兀的伸在车外,骆春和欧阳文夏也是变变扭扭的缩在马车里,他俩的身高差不多个子都不矮,马车空间有限中间还躺着个昏迷不醒的陈山,这下子更是连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整个马车上最自在的当属杨榕了。 她挥着鞭子,大黄拉着车,考虑到陈山的情况,她尽量控制着车速,没有让马车走的太颠簸。 杨榕在小墨村到一家专门做给路过旅人和客商歇脚生意的人家入住,租下了一处单独的篱笆小院,付了定金以后拿到钥匙就将马车驶进院里,关上院门隔绝村人好奇的目光。 陈山这一路都未醒,但好在暂时没发烧,止住血的伤口也没崩开,杨榕和骆春把他抬到屋内的床上,便让骆春也去休息,自己则赶了马车出来带欧阳文夏直往虞山县奔。 此时离太阳落山还有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若是不耽搁的话足够他们在城门关闭前出城来。 欧阳文夏回了家里只来得及换身衣服和妻子打了声招呼,提上药箱就匆匆的走了,说要出急诊,欧阳文夏的妻子胡氏早已习惯点点头目送他上了门口的马车。 杨榕接到人以后先让欧阳文夏带路去药房买了十几根人参须,又跑到酒肆购买了一坛子度数最高的酒,欧阳文夏暗暗点头这是防止晚上陈山温度降不下来给准备的。 等做好这些杨榕再次从北门出去,往小墨村赶,回到小墨村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村里除了极少数几家点了油灯,大多数都是黑呼呼的,油灯对于村人来说是个贵重的东西,一般晚上是不点的。 车轮滚动的声音在这里显得有点响,好在村人习惯了时不时有客商来这里落脚,到也没人出来询问。 他们租的小院里也很安静并没有火光亮起,杨榕估计陈山还是没有醒,骆春可能也睡了过去。 她将马车在院子里停好,吹了吹火折子在屋子里点起了油灯。 油灯的费用包括食物的费用是另外算的,所以房主很是大方的没个房间都放了一盏。 杨榕先看了看陈山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骆春的屋子她不方便去,就拜托欧阳文夏去看看。 这小院的虽小但是五脏俱全,灶房外有一口装满水的大水缸,柴房里码放着整齐的柴火,灶房里锅碗瓢盆一样不落,床上的被子褥子都干干净净的透发出阳光的味道,显见是经常拿出来拆洗晾晒的,杨榕这会儿很是满意,租金虽然高了一点,但这院子住的还算舒心,他们两人伤成这样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了。 杨榕想的很多,这次出门是要无功而返了,他们两人伤养的差不多就要准备动身回兴元府,心里一叹,没想到出个门这么不顺利。 她借着月光走到房东的院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 房东家里是村中少数点了油灯的人家。 “谁呀。” “嫂子是我,刚刚租下你家院子的旅人。” 罗氏举着油灯半开了院门问道,“你有什么事?” “想同你买点米面还有鸡蛋青菜。”杨榕对她露出个和气的笑容,“天色晚了,我们几个还没吃晚食,这会儿肚子饿得慌,想买点回去随便煮点东西对付这吃一顿。” “行,随我来吧。” 罗氏看了一眼纤细苗条的杨榕让开身子放她进来,带她一起往灶房走,家里存的食材和鸡蛋都放在那儿。 第111章爱受伤的麻烦精 杨榕买了八个鸡蛋,三斤白面,两斤米,一斤杂粮面,两颗青菜,数了六十五文铜钱给罗氏,又数出五文定好明天要的一只母鸡,让她杀好送来,罗氏欢欢喜喜的应了。 这小妇人穿的布料一般出手倒是挺大方的。 提上东西杨榕回到院子里直奔灶房,晚上就准备煮米粥喝,炒个青菜,煮白水蛋吃。 她动作麻利的将米淘洗好倒入锅里,升起火热了灶又拿了一点白面兑上水调成较为浓稠的面糊糊,然后放到锅的四周贴住,这样等米粥煮好,面糊糊也差不多熟了,现在没法讲究,只好怎么快捷怎么来。 给陈山留下一碗白粥和连个面糊糊饼子,杨榕喊了骆春和欧阳文夏出来吃晚食,他们两人在外间吃,杨榕独自的坐在灶房里吃,欧阳文夏到底是才认识的人,陈山又不在自然还是要避着一些。 等他们吃完杨榕收拾好,又赶了他们两人去休息,自己守着陈山观察他的情况。 不出所料陈山这厮后半夜又发了高热,杨榕想到了前几个月在山中夜里被他支配的恐惧! 真就是个喜欢受伤发烧的麻烦精! 杨榕深吸一口气,好在这次有大夫在身边,也不是山里那样艰苦的环境。 起身来到欧阳文夏的房子前拍了拍门,结果脸色一变,因为她似乎听见了骆春的房子里传来了压抑的呻/吟的声。 不会这么倒霉吧! 难不成两个都发烧了?! 杨榕拍门的声音急促了起来,欧阳文夏揉着额角打开门来,口气不佳的说道,“轻点声,难不成夫人想把整个村子的都拍醒?” 这拍门声大的都快掀翻屋顶了! 翻了个白眼,杨榕把油灯往前举了举,幽幽的火光照在脸色难看的杨榕脸上显得有点鬼魅,欧阳文夏打了个抖,就见她推开骆春的房门,这下子骆春的呻/吟声越发的清晰起来了。 欧阳文夏赶忙拿起桌上的药箱,随着杨榕走进屋里,骆春脸色通红嘴唇干裂,嘴里还说着胡话。 杨榕闭了闭眼,这个确实也发烧了! 好在骆春虽然发烧但还能叫的醒,杨榕帮欧阳文夏提了药箱,他扶着骆春三人来到陈山这边,他们没法两边跑干脆把人挪到一个屋子来了。 屋子里刚好有个小榻就让骆春歇在塌上。 杨榕和欧阳文夏忙了整整一夜,骆春的烧在欧阳文夏给他施针以后已经好了许多,又喂他喝了一枚药丸化成的药汁,他迷迷糊糊睡过去以后在清晨的时候退了下去。 陈山的情况就不太好了,高热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发作,好不容易易压下去的热度没一会儿又会反弹起来,欧阳文夏急的一脑门的汗,杨榕解开陈山的衣服和欧阳文夏沾了酒,给他一遍遍的擦身子,擦的浑身通红,这热度便稍稍降了一点,头上也渐渐有了汗珠。 杨榕赶忙将不用的被子都抱过来盖在陈山身上,他体内的汗发不出来,这才导致热度退不下来,现在白酒擦身起了一些作用,感觉再用被子捂住让他发汗,这烧的温度大抵就差不多能下来了。 陈山睁开重如千斤的眼皮,只觉得嗓子快要冒烟了不说,身上也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浑身都是汗黏糊糊的难受的要命。 他蹙着眉,往自己身上一看。 喝···好家伙! 竟然盖了三床被子在身上!怪不得他觉得又热又重! 杨榕趴在床边睡得正香,忽然感觉自己压着的被子动了动,她一下子惊醒过来。 “吵醒你啦?”陈山看着她眼底的血丝和蜡黄的脸色露出心疼又抱歉的神色,“我昏迷了多久?” 杨榕眨了眨眼,逼退眼里的泪意,声音里却还是带上了哽咽,“快三日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陈山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住杨榕的,“这几日辛苦你照顾了。” “你醒过来就好。”杨榕摇摇头笑了起来。 辛不辛苦的都没什么,只要人没事这些辛苦就值得。 杨榕一拍脑门起身往门外走,边走边说道,“我去灶房里给你端白粥来,你这会儿刚醒脾胃弱,先喝点白粥垫垫,我炖了鸡汤一会儿撇掉油花晚些再端给你喝。” 院子里传来了她的声音,“欧阳大夫我丈夫醒了,麻烦你在去看一下啊!” “好!” 陌生且干净的声音是陈山没听过的,他下意识的皱眉又放松下来,是了,他这样重的伤肯定是要看大夫的。 不一会儿陈山看见一个面容白净举止斯文的男子走了进来,等他走的近了便闻到他满身的药香,陈山笑着同他道,“欧阳大夫麻烦你了。” 欧阳文夏颔首,手自然的搭上他露在外面的手腕上,仔仔细细的诊起来,又看了看他的眼底,虽然还有些赤红,但没什么大碍了,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说道,“这高热退下去,人就没事了,一会儿我开几副药,你先吃着,再好好将养便没大碍了。”想了想又道,“你腹部的伤口太深,又受过内伤,切记三个月内好好休养,不能剧烈运动,饮食清淡。” 陈山应下,“我记住了,谢谢大夫。” “你要谢谢你夫人。”欧阳文夏感慨道,“若不是她这几日衣不解带不眠不休的守着你,你还能不能醒过来真是难说。” “我自然是要好好谢谢她的。”陈山微微笑起来。 “嗯,你知道就好。” “陈山,粥来了,你快些吃。”杨榕端了两个碗来,一碗是白粥,另一碗忘了个白面馍馍,又对欧阳文夏道,“欧阳大夫鸡汤已经好了,在灶房里你和骆春去吃吧。” 欧阳文夏应下后转身离开了,将空间留给夫妻两人。 “陈山你看着我干嘛?”杨榕放下碗就看见陈山直勾勾的盯着她看,抬手擦了擦脸问道,“难不成我脸上沾了脏东西?” 陈山不错眼的看着她,笑眯眯的夸道,“没有,就是突然觉得我的榕榕怎么这么好看呢!” “我好像没给你喂过蜜水呀,嘴怎么这么甜。”杨榕惊奇的看他一眼,差不多习惯他时不时的甜言蜜语,这会儿免疫力大大的提高,再也不会被他一逗就脸红了,“你呀,少在这儿贫嘴,还是快些喝粥吧。” 第112章竟是一张藏宝图 养伤的日子过得很快,杨榕将自己受伤都不忘记的盒子还给了他,她没问里面有什么东西,不是不好奇而是尊重他的选择。 杨榕知道该自己知道的话,陈山会告诉她的。 陈山也没让杨榕失望,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他思索了三日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杨榕。 陈山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盒子里装的竟然是一张藏宝图! 杨榕意外的看着手里这张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皮制地图,眸子里闪动的目光有那么些一言难尽: “额···还真有藏宝图这种东西?” 陈山眸子里的无奈和沉郁比她更重,“我也不知道。” 这图画得倒是详细,看起来似乎挺像那么回事儿,但是这东西就是个烫手山芋,不能让别人知道有这么件东西。 “那这个怎么办?”杨榕举起手里地图,满目的嫌弃,这是差点害了他们性命的祸害。 “先藏起来吧。”陈山沉吟片刻,“这事情知道的越少人越好。” “嗯,怀璧其罪的道理我懂。”杨榕完全明白他的意思,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至于去寻宝? 杨榕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她一个平头老百姓就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小富即安最好,而且她更喜欢靠自己的双手赚来的钱财,这让她觉得心里踏实。 陈山深邃的眸子里闪着晦涩难言的光随口问道,“你就不想去寻这宝藏?” 杨榕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反问一句,“难道你想?” 陈山倒是毫不避讳的说道,“我确实想。” 此时窗面的光线落在他的身边,里面的小粉尘清晰可见在身边肆意涌动,逆着光从他身上漫出来的寒凉气息看的杨榕一阵心惊,像是猛兽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他当然想,想知道这张所谓的藏宝图究竟藏了多大的宝藏,害的他家破人亡! 甚至这么过年过去依旧让那些人念念不忘! 杨榕皱着眉,她能感觉到陈山好奇的对象并不是宝藏本身,反而是对抢夺藏宝图背后的人更感兴趣。 “陈山,这儿有快令牌,还有个刻了李沐阳名字的石章。”杨榕起身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两样东西递给陈山,“你看看对你有用么?” “令牌的材质倒是特殊。”陈山摇了摇头拿在手中端详良久并没有看出什么,他不知道什么李沐阳,也不认识材质这样特殊的令牌。 家中出现变故的时候他正巧随师父在远行,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同时能得到的线索几乎没有。 他接到消息悄悄回来的时候陈家已经被查封,父母兄长的尸骨还是镖局里的镖师偷偷帮忙收敛起来葬在郊外,三个活生生的人就做么变作了三个不起眼的小土包! 想到往事,陈山的眼角赤红起来,拳头握的咯咯作响,极力压抑住心中的愤怒。 “我去信问问师父,这个令牌是什么,还有李沐阳的消息。”陈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黝黑的眸子里一片风平浪静,“李沐阳的功夫这样好,若是曾经在江湖闯荡过,我师父应该能知道一二。” “嗯。”杨榕轻声应下。 他们在小墨村住了半个月就回了兴元府,启程前欧阳文夏再次去虞山采药的时候顺便给陈山复诊,得到伤口恢复的不错,只要不用力,行车莫要太颠簸伤口就不会再次崩开的结论,三人便安排了回城时间。 至于回乡祭祖和寻找木材商的事情只能等来年之后再做打算。 “老大,嫂子,今日我们就在前面的西峰村落脚吧?” 虽然此时天色还不算太晚,但这里是青州府与兴元府交界的地方,再往前便只能宿在野外。 十月初秋意已经很重了,夜里的湿气大,杨榕是不会愿意在野外休息的。 “好。” 杨榕撩开车帘,看着不远处的的小山村,忽然就想到溪山村,也是这样处在山脚下,空气里都带着草木的清新,清晨有鸟儿的欢唱,夜里有蛙声虫鸣。 他们来时并没有在这里停留,想着明日一早便离开,就随便找了个处农家小院借宿。 院子的主人是一对老实巴交的夫妻,年纪大约四十左右,家主人姓秦,妻子也姓秦,秦是西峰村的大姓,这儿的人多数都姓秦,不过秦氏是外村嫁来的媳妇,只是碰巧也是这个姓。 秦先勇是个热情的人,一笑起来就透着憨实劲,他嘴巴笨不会说话,与秦氏恰恰相反,秦氏是个性子直爽的妇人,嘴皮子很是利索。 杨榕看着眼前嘴巴嘚吧嘚吧没停的妇人还有在边上默默劈柴的男人,心里想的是,这样的两人倒是般配,虽然家里没人也不会寂寞。 晚食他们和秦氏夫妇在一块儿吃,杨榕和秦氏坐在灶房里,三个男子在院子里吃,简单的杂粮粥和粗面馍馍,几人都不是娇气人,自然吃的香甜。 秦先勇嘴笨不懂招呼客人这一套,只会一个劲儿的将放着咸菜的碗往陈山和骆春那边推,示意他们两人多吃,自己就直接一口粗面馍馍一口杂粮粥埋头吃着。 杨榕帮着收拾好灶房洗好碗筷,秦氏从箱子里翻出两床收起来的薄被,是她备着给儿子媳妇回来时给他们盖的,虽说不是新东西,但秦氏会时不时的拿出来晒晒太阳,此时给他们三人盖正好。 “谢谢秦婶。”杨榕接过被子道了谢。 “害,谢啥,你们付了钱在我家住,总得让你们睡个好觉不是。”秦氏摆摆手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杨榕近期也不知为何总是觉得疲累,便早早的歇下,陈山瞧她睡的沉,独自想着心事,骆春赶了一天车人有些乏也早早睡下。 陈山枯坐了半晌走到床边和衣睡下。 一声尖叫划破了夜里的寂静,杨榕捂住快要跳出来心脏,满脸茫然的看向同样睁开眼的陈山,“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陈山摇摇头,起身点亮了油灯。 此时外面陆陆续续的亮起了火光,夜里极静,那一声尖叫又尖又利在夜晚传出很远。 附近的人家都纷纷走出家门查看。 第113章余氏 “这是怎么了?” “谁家发出的尖叫?” “听着响是秦大栓家的?” 村人举着火把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这大晚上的没事吼的那嗓子差点没把他们吓出个好歹来。 “秦大栓家又搞什么?”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举着火把就往前走。 夜里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饶了清梦是谁都不大高兴。 秦先勇也跟着出门查看去了,秦氏没去只是穿好外衣在院门口张望。 “啊!!!杀人啦!!!” 最先往秦大栓家去的秦刚吼叫起来,那声音里的害怕其他人听的清楚。 带着颤儿呢。 杂乱的脚步声向秦大栓家里汇聚而去,杀人可不是小事,他们村子一向太平怎么好端端的出这样的事情。 众人举着火把,往院子里一看是倒抽一口凉气,那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秦大栓的院子里一片狼藉,刚刚发出尖叫的是秦大栓的娘,她的身上只有一件里衣,现在里衣早被她身上冒出的血染成红色,她倒在地上,手向前伸着,眼睛瞪的大大的,面上全是痛苦和恐惧,一张苍老的脸扭曲的不成样子。 更恐怖的是批头散发的余氏双手握着把柴刀在她身上一下一下的砍着,眼睛里是死寂的木然,鲜血溅了她一身也没停手,机械般继续砍着秦大娘。 那气势大有把她剁成肉糜的意思。 “呕!!!” 浓重的血腥气在夜里散开充斥着他们的鼻腔,冰冷的恐惧钻入他们的四肢百骸,围过去的人吓的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这个恶魔会注意到他们。 有好几个胆子小的看到这幅画面,引起了强烈的不适,胃部一阵阵的痉挛直接干呕起来。 有些则吓得一屁股坐在到了地上,哆嗦个不停。 村长家离这边不远,这会儿由大儿子秦青树陪着过来,一看到这个情形也是一个哆嗦。 村长杵着拐杖跺了跺,“你们快去阻止啊!” “村长我···我们不敢啊!” 围观的村民疯狂的摇头,余氏这副宛如恶鬼的样子他们谁敢上去招惹,别回头发起疯来连他们一起砍! “这···这···哎!”村长也没啥好说的,因为他也怕呀,这会儿两条腿还打着抖着呢。 谁想到平日里闷不吭声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妇人下手这么狠! 秦刚哆嗦着问道,“村长,现在怎么办啊?” “怎么办?”村长敲了他一棍子,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是猪脑子啊,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明天早晨报官啊!” 杨榕和陈山也来到了院子外,看着院内的景象一言不发。 陈山担忧的捏了捏杨榕的手,轻声问道,“榕榕你没事吧?” “呕!”杨榕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挣脱陈山的手跑到边上扶着树吐了起来。 她觉得今晚的血腥味特别的刺鼻,她根本闻不得这味道。 平日里也没觉得闻到血腥味这样难受啊! “要不我们别看了,我扶你回去歇息吧?”陈山心疼的拍着她的背,拿自己的手帕擦着她唇边的秽物。 “嗯。”杨榕白着脸点了点头,由陈山搀扶着回到屋里。 陈山倒了碗水给她,“快漱漱口。” 村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外面闹哄哄的,他们也没了睡觉的心思,便坐在院子里和秦氏打听那户秦大栓的事情。 秦氏脸上也是白惨惨一片,秦先勇还没回来,她心里害怕让她回屋睡觉也是不敢,就说给他们听。 这余氏也是个可怜人,她丈夫秦大栓是村里出了名的烂赌鬼,整日里游手好闲半点正事都不敢,惯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村里的人都嫌他嫌的狗屎臭,余氏是他们家一斗米从外面买回来的媳妇。 虽然长得一般,但确实是个勤劳能干的好媳妇,别看她身量不高人也瘦不拉几的可这力气着实不小,跟头牛一样任劳任怨,自从她到秦大栓家里来了以后,家里的事情一应大小都丢给她做,洗衣煮饭,种田施肥,打扫院落,她一点不含糊,整日里和个陀螺似得没停歇一下,真正的是从早忙到晚,当真是吃的比鸡少,干的比牛多。 我们村里人都说他们家的买来个这样好的媳妇真是祖坟上冒青烟,偏偏人家秦大栓不这么想啊,自从买了媳妇且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几个月下来也能存上几个钱了,哪里晓得忽然有一天就有赌坊要债的人冲到了家里,说秦大栓在赌坊里赌博欠了赌坊三十两银子! 当真是晴天霹雳! 他们这样的村里人省吃简用大半辈子可能都存不下这么多银钱! 秦大栓家里早都给他败光了,可赌坊里的人扬言若是三日内不拿出钱来就要砍下秦大栓的一只手还债。 秦大娘一听吓得连忙保证会还,她是个寡妇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着他养老送终,自然是东拼西凑甚至卖掉了家里唯一的两亩水田才勉强拿出了三十两。 可秦大栓自此以后没有变好反而更变本加厉,只是他也学乖了,没在找赌坊借,而是余氏好不容易存下点钱来就跑回来拿去赌,余氏不给就打人。 秦大娘也不是个好的,因为余氏一直没给秦大栓生出儿子来,只生了个女儿,就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连带着对大丫也不好,每次秦大栓打人她也不拦着反而跟着起哄,余氏母女两经常被他打得惨叫,村长骂也骂了,劝也劝了,可人家秦家的母子两根本不听。 甚至···甚至··· 呸,逼着媳妇做暗娼赚钱的大概也就只有秦大栓家的人做得出来! 秦氏说到这里有点难以启齿,撇着嘴脸色难看又轻蔑还隐隐透着不屑。 只这不屑却不像是对着秦氏母子反而是对着余氏的?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追问。 不知不觉夜晚已经过去,清晨悄悄到来,村子里这一夜除了家中孩子睡的安稳以外,没一个大人睡的着,天蒙蒙亮的时候熬了一宿的村子让秦青树去到镇上找官差去了,又让小儿子秦玉树去下河村请里正来。 村里发生这样大的事情这么多张口,哪里瞒得住。 第114章 我带她走 余氏满身血的坐在院子里,整个人木愣愣的,仿佛没有了灵魂,秦大娘死状凄惨,她被余氏硬生生的砍成两半,鲜血肠子流了满院,在白天看来更具冲击力,手段的残忍简直骇人听闻。 至少在淳朴的村民眼里这样死状可怖的尸体平生仅见! 他们厌恶闪躲恐惧的目光纷纷落在余氏的身上,特别是那些和她发生过关系的村人,更是汗毛倒竖,脸色煞白。 这些余氏统统感觉不到,她自己已经是落在恶臭的泥潭里,这辈子没有什么好期待了,这些人怎样对她,其实都无所谓,反正已经这么糟糕了,再糟糕能糟糕到哪儿去? 哈哈! 还真能更糟糕! 这两个人渣祸害了她不够,竟然还想祸害她的女儿! 她的大丫还那么小! 这两个畜生居然要把她往勾栏院里卖! 他们还是不是人! 是不是人!!! 那是他们的亲女儿,亲孙女!!! 余氏偷听到母子俩的话觉得如坠冰窖,浑身冒着寒气,她像是被彻底激怒的母兽,眸子里仇恨的怒火喷涌而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 女儿是余氏心里唯一的柔软和底线。 她怎么能接受她以后要面对的命运! 余氏胸腔里的心脏咚咚咚的跳动着,她要保护自己的女儿!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大丫就是余氏的逆鳞! “娘···?”大丫揉着眼睛从屋子里走出来,还没看清楚院子里的景象就被狠狠的搂入一个怀抱。 余氏浑身颤抖,她不能也不想让大丫看见院子里的这些! 怎么办? 她木然的眸子第一次浮现出祈求和害怕的神色,她死气沉沉的眼睛四处搜寻着,可所有人都避开了她的目光。 绝望就这样从心里漫上来,一点点从小溪变作了汪洋排山倒海的像她袭来最后将她吞没。 她杀了人,命运已经注定,死是唯一的结局。 她不后悔杀了这两个畜生。 可她的大丫该怎么办? 她才五岁! 才五岁就懂事的让人心疼! “娘,您别这样抱着大丫。”大丫笑嘻嘻的说道,她早上难得没有听见她奶的责骂,“大丫马上要去打猪草了,打了猪草给秦二叔家能换一个铜钱呢!等大丫攒够了给娘买肉包子吃!” “呜···”余氏的喉底发出低低的哀鸣,泪水顺着脸颊坠落,每一滴都带着让人窒息的绝望。 “娘?”大丫慌了起来,她从没听过娘发出这么绝望的哭声,她娘无论被打的多惨,都从没这样哭过,“娘,您别哭,您哭的大丫心疼!” 本来老实呆在余氏怀里的大丫挣扎起来,声音里带了哭腔,“您别吓大丫!” 余氏眼里的光忽然就灭了,她的手缓缓的抚上大丫柔嫩的脖子然后慢慢收紧··· 窒息的感觉让大丫更加害怕,她颤抖的喊了一声,“娘?” 大丫没了大人的庇佑,才五岁的她有这样一个母亲,余氏不敢想象她将来要面对的谩骂和其他人异样的目光,既然如此不如带她一起离开。 一起离开这肮脏的世界! “大丫,你随娘走好不好?黄泉路上娘牵着你,你别怕···”余氏眼神空洞,嘴角的笑容在满脸血迹的衬托下更显诡异,但是她的声音却温柔的如同山顶拂过耳畔的清风,林间叮咚轻灵的泉水,让人不忍不住揪心。 有几个妇人测过脸,擦去眼角的泪花。 说到底这也是苦命的人。 “慢着!”杨榕坐在车里,忽然出声道,“我可以带她走。” 杨榕本不想多事,他们天亮之后就装车准备出发,可是好巧不巧他们要走的路正好路过这里。 也许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注定她走这一条路,注定她会救下这个孩子。 这个满身是血的妇人是有多绝望才会想要杀死自己的孩子。 是她已料到她孩子的未来了吧。 所以杨榕出声了。 余氏空洞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死寂一片,她却本能的松开了掐住大丫脖子的手。 “我是路过这里的外乡人。”杨榕又说道,“我可以带她到我居住的地方生活,你愿意吗?” “谢谢!谢谢您!” 余氏忽然就动了,她毫无阻碍的抱着大丫冲到了马车前,围观的村民早在余氏跑出来的时就呼啦啦的退了开来。 她跪在地上一下下的磕着头,咚咚咚的声音那样用力,即使是这样余氏依旧没有忘记捂住大丫的眼睛。 她不想大丫看到院子里血腥的场景。 杨榕在车上根本阻止不及。 叹了口气,杨榕对她说道,“别磕头了,我看见有人来了,把她交给我吧。” “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好好的将她养大。” 余氏嗓音嘶哑的说道,“您肯带她走就已经是她的福气。”又带着大丫跪下来对她说道,“娘以后没办法照顾你了,你好好的跟着这位心善的夫人,为奴为婢的伺候她,听明白了吗?” “娘?”大丫的眼前始终是漆黑一片,就像黎明前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 “听到没有!”余氏大声叫道,“回答我!” 大丫一抖下意识的回道,“我知道了娘!” “夫人您带她走吧!”不舍的看着大丫。 余氏也已经听到许多人的脚步声往这边来了,她知道那是要来抓她的人。 杨榕抿抿唇说道,“骆春哥,我们走吧。” “哎···”骆春叹息一声,架着马车走了。 “啊!!!!” 马车后面的人群又是一阵尖叫。 “余氏自杀了!” 然后更大的声音传来。 大丫始终没有回头,只是木呆呆的流着眼泪。 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再也没有娘了··· 杨榕伸出手轻柔的将她抱进怀里,任由她的泪打湿胸前的衣襟。 大丫闻着杨榕身上好闻的皂角香味,小小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衫,用力的仿佛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后从小声的啜泣慢慢放声大哭! 杨榕舒了口气,能哭出来比什么都好,她一下下的拍抚着大丫瘦弱的背脊,这个孩子真的太瘦了,抱在怀里轻的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真的让人忍不住心疼。 第115章星星 陈山见杨榕一直盯着怀里的大丫看问道,“怎么一直看她?” “就是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杨榕回过神来,大丫哭累了,在她怀里睡了过去。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陈山一怔,垂下眼帘轻轻点了一下头,眸底神色难辨,“是啊···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马车里静悄悄的,刚刚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谁也没有聊天的欲望。 大丫似乎接受了事实,自醒来以后总是抢着干活,不让自己停下来,杨榕怎么都劝不住,大丫即使当时停下来,等杨榕转身她又会忙活起来。 杨榕看着大丫瘦脱了相的脸,她眼底的慌恐总是怎么也驱不散,她似乎总是担心自己会被抛弃,所以杨榕干脆拉着她说话,“大丫,你几岁了?” “大丫今年五岁了。”大丫扭着自己的衣服,低着头自以为隐秘的时不时瞄一眼杨榕。 杨榕以为她最多三岁,没想到已经五岁了,“大丫的大名叫什么呀?” 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大丫就叫大丫呀。” 杨榕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之后回家的路程很顺利,再没有碰到什么糟心事儿。 杨榕站在院子门口感叹道,“终于到家了。” 骆春上去敲门,很快骆秋就来开门了,四人很快安顿好。 大丫杨榕给取了名字,叫秦曦,希望她和清晨的阳光一样,永远温暖明亮。 秦曦杨榕给安排到了正房的另一间耳房住下,她现在对杨榕极其依赖,似乎看不见她就会不安。 徐秋月本就是个心软的人,听了秦曦的情况自然没有什么好反对的,反正家里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再多一个也没什么。 第二日用完早食杨榕想起店铺装修的事宜,便和郑磊到大堂商议,按照杨榕的估计,店铺应该已经差不多到收尾阶段了。 杨榕瞧着神情严肃的郑磊不由得沉了眼,问道,“郑磊哥怎么了?”思索片刻又道,“是店铺装修遇到问题了?” 郑磊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来,生气的捶了一下桌子说道,“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有人来店里闹事!” 他烦躁的抓了抓脑袋,连脸上的络腮胡子似乎都因为愤怒而张扬的向外撒开。 谁受到了天儿的门上被丢臭鸡蛋,烂菜叶子,那些不要脸的小瘪三有的甚至晚上专门翻到后院去如厕! 杨榕并没有动怒,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水,相较于茶这么文雅的东西,其实她还是更爱喝白水,水在舌尖打了个转滑入喉咙落入胃里,不紧不慢的问道,“来闹事的人是谁知道吗?” “我四处打听了一下,应该是个叫旭爷的人。”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他们自有一套打听人的路子,不然镖局的生意也不能做的长久。 “这个几日才开始的?” 杨榕手中的动作一顿,将茶盏放下,人她没有料错,已旭爷那人的性格找人来闹事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这个时间倒是古怪的很。 为何一开始没来闹,反而是最近才来的? 郑磊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是啊。” 杨榕再次不确定的问道,“之前都没有?” “嗯!”郑磊想了想,店铺刚装修的一段时日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虽然也有一拨人来看过,但他们不过是远远的嗤笑对着店铺指指点点,并没有其他动作了,所以他很肯定的回道,“确实没有。” “郑磊哥那你好好想想,在他们闹事的前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杨榕的指尖有节奏的敲着桌面,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特别的事情?”郑磊的浓眉皱起来,在脑子里回忆良久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不确定的道,“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星星,芸芸你们慢点儿,小心摔着!” 秦曦轻灵稚嫩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声音里透着无奈,明明自己也是个小娃娃,居然带上了一股老妈子的味道。 杨榕好笑的摇摇头,也不知这爱操心的性子是随了谁。 她也没想到不过和家里的两小只仅一天的接触秦曦就给自己找到了新的“工作”,他们三个便玩在了一处,秦曦自然而然的担起了姐姐的角色。 杨榕的心思被秦曦的声音拉远了,突然被郑磊的一声低喝唤回了神。 “啊!对了!嫂子我想起来了!” 郑磊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孩童嬉闹的声音,倏忽一个画面自脑中清晰起来! 那是徐秋月抱着芸芸,骆秋牵着星星到店里来看的画面! “自徐婶还有秋子带上芸芸和星星来店里看过之后,似乎才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我娘?”杨榕秀眉微颦。 不对,应该不是娘的问题,她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得罪谁? 骆秋哥也不可能。 难道是星星或者芸芸? 可是这还是两个孩子不是吗? 杨榕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电光火石间一个模糊的念头划过,但是速度太快了,她没抓住! 一阵香甜的气息伴着徐秋月温柔的嗓音在院子里响起, “曦曦,我做了米花糖,快带他们两去洗手来吃。” 秦曦一本正经的答道,“好的,太夫人。” “姨姨!糖糖!芸芸喜欢!” “哦哦!” 杨榕眸中精光一闪,“会不会是认识芸芸或者星星的大人!” 郑磊不解的问道,“认识星星和芸芸和来店铺捣乱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不想他们出现在府城!所以想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让带着他们的我们自己灰溜溜的离开。”杨榕冷冷一笑。 “郑磊哥,旭爷住哪里你知道吗?” “知道,城北富山巷。”自己都被人打上门来了,他自然是要调查清楚。 杨榕问道,“他是不是徐家的内侄!这家主人在去岁末丢了唯一的孙子?” 郑磊微微睁大眼睛惊奇的看着杨榕,“是啊!嫂子怎么知道?” “呵呵!” 杨榕将事情忽然就串联起来了! 星星大抵就是赵掌柜口中富户的孙子,而富户姓徐,旭爷是他的内侄! 第116章 丰明寺 杨榕抓住了其中的关键,如果她的猜测没错,那么就要想办法先联系上徐家夫妇,让他们尽快和星星见一面。 “郑磊哥,你找人帮忙盯着徐家的动静,旭爷不要管,你看看能不能打听出来徐家老爷子和夫人什么时候出门。”杨榕的眸子亮了起来,一抹浅光洒在她的身上,照亮她唇边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分外美丽,却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郑磊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感觉嫂子笑的怪渗人的。 甩甩脑袋,郑磊赶忙应下,“知道了,嫂子我定找到给你盯紧了!” 盯梢的活儿乞丐们能做的很好,他们人多消息传得快,还不容易引起怀疑,可是打听消息递话最好的人手。 在等郑磊消息的时候,杨榕并没有闲着,因为计划有变,她回来之后先去了一趟宋记木商行,花了三十两买了一整根上好的黄花梨木料,让他们按照要求分成三段,送到家中,然后拿着图样到铁匠铺定了几件大件的雕刻用具,又马不停蹄的去宝香斋找赵掌柜。 当真同赵掌柜的说的一样,慕云给帮杨榕联系了一位牙雕师父,并与他说好了到时候去他那里拜访,牙雕师父也没有拒绝,有些话不用说的那么明白。 上门拜访的意思他们心知肚明。 不过可惜的是在杨榕回来的前两天,牙雕师父刚好携大儿子除外寻找灵感顺便回乡看望爹娘,准备年后再回来,这事情杨榕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杨榕要的木匠师傅骆秋已经打听好了,有三位都是附近口碑较好的手艺人,杨榕抽空亲自跑一趟见了他们三人,定下了丰源村的魏师傅和兴裕村的蒋师傅。 找了村长当场签下雇佣契约。 双方约定杨榕雇佣他们作为陈记木器行的木匠师傅,专做大件的木器制品,但并不要求他们上工,两人只需要在陈记木器行接到订单的时候,按照要求做出定制的大件器具的雏形运送到木器行即可,并且只用出工不用出料,若是他们本身有合适的木料打造,只要木料没有问题他们可以直接制作,用的木料木器行会按照市场价格给付。 每件木器根据器具大小进行结算,小件如妆盒这类的小件一件二百文,中等的如妆台圆桌这类的一件八百文,大件如拔步床这类的一件一两五百文,工钱可以选择十件结算,或者一月结算,这个随他们自己定下,每月木器行还有雇佣的工钱,每月一两银子。 木器行并不限制他们,平日里他们仍旧可以接私活,唯一要求是当木器行的订单下发时,他们必须优先完成木器行所定制的木器。 雇佣期限为三年,三年内他们不可在接受其他商家的雇佣,做损害木器行利益的事情,如果违背契约将赔付木器行违约金五十两。 杨榕开出的价格优渥,条件合理,他们自然没有意见,契约一式两份,每人一份,由村长做见证。 现在大师傅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店铺的问题,杨榕已经让郑磊暂时停工,只等她彻底解决捣乱的人之后再动工。 “嫂子,徐家的老夫人今日出门去丰明寺了。”郑磊敲了敲正房的屋门。 陈山说道,“磊子,你去套车送他们去。” 杨榕搁下手中的笔伸了个懒腰,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有好几张写满密密麻麻颜体字的纸张,是她看游记摘要出来的心得,全是关于木料木材,还有分布地域的介绍,尤其是南州府的写的更为详尽。 陈山跟着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道,“榕榕要不要我陪你去?” 杨榕摆摆手拒绝道,“不用,你这伤还要养着呢。” 从柜子里拿出了件月牙白的外衫换上,杨榕重新梳了个简单的妇人发式头上插着陈山送的荷花银簪,和徐秋月一起带着秦曦、芸芸还有星星一起坐上马车向丰明寺赶去。 陈山苦笑的摇摇头,随即也重新考虑起营生来,他总不能真的只靠媳妇想办法赚钱不是。 徐秋月喂着芸芸吃糕点,出声问道,“榕儿这个点怎么想到去丰明寺的?” “就是突然想去了。”杨榕露出个笑容,“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呢?” 她心里虽然有把握星星是徐家的孩子,但是一刻没确定之前杨榕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丰明寺是兴元府附近香火最鼎盛的寺庙,府城里的夫人小姐最爱来此处上香,丰明寺建寺已百年有余,是前朝就留下的百年古刹,丰明寺的玄清主持是位得道高僧,佛法很是精深,许多夫人都爱来此听他讲经。 丰明寺解签的玄木师父也是相当灵验,慕名而来求姻缘的小姐亦是很多。 “阿壶都是娘不好,弄丢了嘉宝。”徐老夫人颤颤巍巍的给徐修然和裴青青上了一炷香,袅袅檀香升起,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 都是不好没有看好嘉宝··· 徐老夫人忍不住潸然泪下。 不知道自己的嘉宝到底去了哪里。 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没有被人虐待? 有没有被人嫌弃? 越想徐老夫人越是揪心,她千疮百孔的一颗心啊,早就破碎的不成样子了。 嘉宝是个心智不全的孩子,从他丢了的那一刻,徐老夫人的心就再也没放下来过。 他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连话都说不明白。 怎么知道家在哪里? 他可能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这些徐老夫人真的是寝食难安。 “老夫人,莫要伤心了。”陈嬷嬷搀扶着她往大殿去,她也心疼啊,那是老太太的,也是她看着长大孩子,丢了怎么能不着急。 “您要好好护着自己,万一哪天小公子回来了,却见不到他最喜欢的奶奶可怎么办?” “慧珠,你说的我都知道。”徐老夫人擦了擦眼泪,“可是嘉宝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我真怕···” 后面的话徐老夫人没说,但是未尽之语他们都懂。 “小公子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他吉人自有天相,老奴相信公子和夫人会在天上保佑他的!”陈嬷嬷安慰道。 第117章相认 徐老夫人拍了怕陈嬷嬷的手,明知道这是虚无缥缈的安慰,她的心任然好受了一点,止住泪水,“一会儿拜完佛祖,我再去求一支签吧,让玄木大师在帮我看看。” “好,老奴都知道的。” 陈嬷嬷扶着徐老夫人跨过大雄宝殿的门槛,看她在团铺上虔诚的跪下,对着耳边的大丫鬟青芽低声吩咐了几句,便静静的立在旁边,同样双手合十,闭目无比虔诚的在心中祈愿。 ‘佛祖保佑,保佑小公子平安无事,早日归家。’ 一束阳光自殿外打来,照在如来佛祖的金身上,佛祖高大的身躯坐在莲花台上沾花微笑,半垂的眼眸俯视着芸芸众生,俯视着他的善男信女,聆听他们的心愿,狭长的眸子里无悲无喜,又似乎慈悲的装满万物。 那一抹阳光落在了佛祖身上,晕染出慈悲温暖的光晕,像奇迹似得阳光渐渐下移照在了虔诚闭目的徐老夫人身上,带着暖暖的热意。 大殿内的僧人不自觉的双手合十诵一声佛号。 良久徐老夫人在陈嬷嬷的搀扶下起了身,抬首看向如来佛祖,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才道,“走吧,莫要让玄木师父久候。” 徐老夫人在跨出殿门的时候忽然僵住了。 她眼中惊喜和不可置信的神色猛然爆发出来,她激动的打着哆嗦,就那样看见两个妇人带着三个孩子与她们一行擦身而过! 而那三个孩子里正有一个是她丢失将近一年之久的嘉宝!!! 被徐秋月牵住手的星星似乎心有所感,在徐老夫人盯着他背后久久无法移开视线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呆滞的眸子里木愣愣的,却忽然对着她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徐老夫人的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落下,她重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在这萧瑟的秋天里似乎都见到了春的色彩,青绿的嫩芽,缤纷的花朵,她的世界里就这样有了颜色,不再是一片死寂,像阳光照进昏暗的崖底,破开迷雾,让她生出无限的希望。 那是她的嘉宝! 是她的嘉宝! 她不会认错! “慧珠!慧珠!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徐老夫人捂住唇,那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带着颤抖,好像怕声音一大就会吓跑了她的宝贝似得。 “呜···看见了,老奴看见了!那是我们的小公子!”陈嬷嬷眼里的泪花流下。 那是他们日思夜想的小人啊。 在他们放弃希望的时候,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怎么能不激动,怎么能不惊喜? 她们手足无措的站在殿外,额头上都激动的见了汗,可是谁也没有冲过去大呼小叫。 这是佛祖显灵! 这一定的佛祖显灵! 不然为什么在丰明寺丢了的嘉宝会再这儿再次出现! 青枝上前拦住徐秋月和杨榕,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福礼,“两位夫人,我们老夫人有请。” “老夫人?”徐秋月疑问的目光顺着青枝方向看去。 那是一位通身富贵慈和温暖的老夫人,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柔软的气质,一看就是常年养尊处优的富家夫人,年纪莫约五十岁,面容虽然不苍老,只有淡淡的皱纹,但是头发却不知为何几乎全白了。 她似乎很是激动,眸子里的泪水颗颗落下,被身旁的一位嬷嬷搀扶着。 徐秋月奇怪起来,杨榕眸子里闪过了然的光亮,心轻轻一松,她的猜测果然是对的,星星就是她家的孩子! “娘,我们过去看看吧。”杨榕扶住徐秋月,对青枝说道,“劳烦姑娘领路了。” “夫人客气了,您们随奴婢来。”青枝微微一福,动作优美的侧开身子在前面领路。 “老夫人,两位夫人带到。” “下去吧。”陈嬷嬷说道。 “这位夫人。”徐老夫人哽咽一声,她太激动了,连话都有点说不清楚,她的手抚上胸口,安抚着差点从胸腔里蹦出来的心,过了好半晌的功夫才平复下来,指着被徐秋月牵着的孩子开口问道,“请问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你们是在哪儿找到的?” 杨榕掩住眸子里的光,弯眉浅笑道,“您是说星星?” 徐老夫人看着乖巧安静的嘉宝,柔声问道,“他叫星星?” 徐秋月在杨榕出声的时候就没有在接话,看到眼前的老夫人眼睛一刻也不肯离开星星的样子她就明白了,星星是她们家的孩子。 真是太好了。 她心里既欣慰又不舍。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杨榕的声音清脆婉转,“我们是从一伙儿拍花子那里救下他的,因为他心智不全又无家人认领,便一直带着他呢,为了方便就给他取了个小名叫星星。” 陈嬷嬷想了想对着徐老夫人建议道,“老夫人,我们还是落脚的禅院在坐下来细说吧?” 这儿人来人往的,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慧珠说的对!”徐老夫人醒过神来,看了一眼周围,主动拉起杨榕的手往禅院的方向走,“您二位随我来,到禅院里歇歇脚如何?” 她看出来,这一行是这个更年轻的小妇人做主。 “好。”杨榕微微一福,主动搀扶着徐老夫人的手随她走,回头对上徐秋月的视线,微微一笑,“娘,我们走吧。” 青枝早早的在禅院的禅房里准备好了清茶和素茶饼,杨榕几人来的很快,徐老夫人在主位落了坐,杨榕和徐秋月谢过后带着三个孩子也相继坐下。 徐老夫人激动的拉住杨榕的手说道,“二位夫人真的是太感谢你们了,嘉宝,就是星星他是我的,你们救了他就等于是救了我们老两口的命。” “老夫人您先别激动。”杨榕安抚道,“您真的能确定他就是您要找的孩子么?因为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上就一件粗布衣服,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连姓名都问不出。” “我们当然也希望星星能早日回家,但是您也知道他的心智不全,我们不得不慎重一些。” “而且···” 说道这里杨榕顿了顿,有点为难的看着徐老夫人。 第118章查 徐老夫人一瞧杨榕这个表现,心里一顿,眼里的笑意淡了下去,她看了一眼陈嬷嬷道,“慧珠让青枝带着孩子们去外面走走。”眸色一厉,“记住一定给我看牢了!” 陈嬷嬷瞧着冷下脸来的徐老夫人又看看毫无所觉的年轻妇人轻声应道,“是。” 哎···老夫人最不爱说一半藏一半的人,这位夫人看着精明,没想到也是个贪心的,竟然以为捏着小公子就能拿捏住老夫人? 杨榕温和的说道,“娘,您也跟着出去吧。” 徐秋月不解的侧过头,“榕儿?” 杨榕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笑着道,“难得出来一趟,您带着芸芸和秦曦走走吧。” 担忧的看一眼杨榕,徐秋月没有违背她的意思,带着三个小的离开来到院子里,也没有走远,就在禅院的附近游玩起来,庙里的景色很是不错,漫天金色的枫叶被风一吹,打着旋儿的落下,金碧辉煌的瓦片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与地上的秋叶遥相呼应,红色的墙,金色的瓦,碧蓝的天,伴着僧人们随风送来虔诚空灵的焚音,似能让人忘却所有的尘世纷扰,世间苦痛。 徐老夫人端着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还没问夫人的姓名呢?” 杨榕神色依旧平静温和的道,“小妇人夫家姓陈,您叫我陈杨氏就好。” “陈夫人,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徐老夫人端起架子,身上是久居上位的当家夫人气势。 “想是老夫人误会了。”杨榕起身微微一福,神色从容,“我并没有想利用星星拿捏您的意思。” “哦?”徐老夫人放下茶盏。 “老夫人我想冒昧问您一句。”杨榕的目光看向在院子里和芸芸秦曦玩耍的星星,眸子里的暖光想天上的流云一般柔软。 徐老夫人不知为何就收起了尖刺,重新柔和下来,她想不论她们有什么条件,她也确实要感谢她们,因为嘉宝现在看起来就很好,虽然衣着一般,但脸上白白嫩嫩的似乎和离开家时没有两样,甚至孩长高了不少,“陈夫人你问吧。” 杨榕收回落在星星身上的目光,奇怪的问道,“星星走丢后您没有报官吗?而且我听说您的孙子有八岁,但是星星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样子,您真的没认错吗?” “我们第一时间便报官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进展。”徐老夫人叹息,自己的亲孙走丢了,她怎么会不报官呢?她巴不得官府的官兵全部出动帮忙寻找嘉宝的下落。 “陈夫人我很肯定星星就是我的孙子,至于你的疑问,此事说来话长,嘉宝因为早产生来就弱小,我当时和老伴因伤心于阿壶夫妇伤逝没有照顾到嘉宝,他的奶娘基本不看顾他,我们后来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早产加上营养不良,伤了底子,都是我们的错啊!” 徐老夫人哽咽起来,她的嘉宝明明生在大富之家却会营养不良伤了底子说出去真的是个笑话! “原来是这样。”杨榕眼里有了些了然,奴大欺主的事情不少见,“可是老夫人,我们在裕丰县的时候已经将拍花子的人扭送官府,官府的王县令通知各官衙丢失孩子的人家来认领的时候,兴元府的差爷没有告诉您吗?” “有告诉我们的,我们派去的人说嘉宝并不在裕丰县啊!”徐老夫人和陈嬷嬷对视一眼,眸子沉了沉,脸色阴沉。 “可我们在裕丰县住了近月余,陆陆续续的那些健康的孩子大多都被家中亲眷接走。” “可是唯独星星没有,我们离开裕丰县在兴元府落脚后还给王县令带过口信告诉家中住处,就是怕他的家人来寻他寻不到,但是我们到兴元府落脚已经快三个月,仍旧无人来寻他。” 杨榕的话音一落,徐老夫人在桌面重重一拍,桌上的茶盏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可见她是气的狠了。 听到这里徐老夫人还听不出杨榕的意思,那她就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当家夫人! 这些人好的很啊! 真是好的很! “慧珠。”徐老夫人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平静的声音里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她是真的没想到有人胆子这么大,直接将注意打到了嘉宝的身上! 这些当她死了不成! “老奴在。”陈嬷嬷低垂的头,她知道徐老夫人是真的动气了,上次见她发火还是七年前嘉宝奶娘苛待他的那一次。 “给我查!连嘉宝丢失的事情一并查!定要给我查个水落石出!”徐老夫人眸子里的寒光连跟随她多年的陈嬷嬷都不敢多瞧,“呵,慈和了这么些年倒是叫这群狗东西忘了我年轻时候是什么样的!敢把脑子动到嘉宝的头上,怕是不要命了!” “慧珠慢慢的查!彻底的查!一定要把他们给我一网打尽!” “是老夫人!” “就从去岁随我来寺里的人开始!” 徐老夫人愤怒的说道,“特别是徐旭岩给我紧紧的盯住他!” “是。”陈嬷嬷躬身应下,当即退到禅房外开始吩咐下去,主子说慢慢查,但陈嬷嬷根本不敢当真,她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查出来,已熄灭老夫人的怒火。 青玉在看见星星的时候起就吓白了脸,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别人问她怎么了,她只说小日子来了,身子不爽利搪塞了过去。 但是原因只有自己知道,她害怕不已,却不敢轻举妄,心里不断地祈祷,反正小公子是傻子,什么也不知道,没有人会发现是她把小公子诱出来的! 对!没有人会发现!她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 “陈夫人,老身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徐老夫人缓缓神色,再次亲切的拉起杨榕的手,“老身老了,差点误会你,真是对不住。” 她现在看着眼前的年轻妇人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 这孩子多好啊! 长得好,心也善,说话不卑不亢,眼神清清亮亮,长得还漂亮! 最重要的是她救了嘉宝! 第119章有事相求 徐老夫人笑起来,又恢复成初见时那个慈和的老夫人和杨榕拉起了家常。 “陈夫人,你们救回了嘉宝,还将他照顾的这样好,老身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她拉住杨榕的手拍了拍,“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徐家能办到的,定帮你完成!” 这个承诺不可为不大,徐老夫人没有提自己,而是提的徐家,说明愿意这份恩情是徐家认下的。 那可是徐家! 兴元府的首富徐家! 这样的富贵人家就是指头缝里漏出来一点也足够杨榕他们吃喝很久。 杨榕浅笑的说道,“老夫人实不相瞒,我确实是有一事相求。” 她这直爽的模样让徐老夫人会心一笑,她见多了那些人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就喜欢这样的爽快人,她都活了这么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在她面前耍心机的人她最是讨厌。 “陈夫人你说。”徐老夫人眼角眉梢间全是笑意,开口的声音里就带了点子调侃的味道,“这么好看的小妇人求我一个老婆子,老身可是不忍心拒绝,慧珠你说是不是?” 陈嬷嬷配合的盯着杨榕认真打量,乐呵呵的应和道,“呵呵,老妇人说的没错,陈夫人的确娇美可人,让人心生欢喜。” 杨榕的脸皮子可是被陈山练出来了,这点子打趣她大大方方的应下,甜甜的恭维道,“老夫人看着可一点也不老,若不是您的辈分在这儿摆着,怕说小了不尊重您,我还以为您和我娘差不多年纪呢。” “哈哈哈,这小嘴儿真甜,莫不是你喝的不是茶叶水儿而是蜜茶?”徐老夫人笑眯了眼,轻柔的点了点她的脑袋。 只要是女子,哪个不爱听别人说她年轻? 特别是这样一个年轻娇俏满目真诚的对你这么说。 “就算我喝得是蜜茶也是您给我准备的呀!”杨榕俏皮的眨眨眼。 徐老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瞧瞧这嘴哟,谁说的过她!” 陈嬷嬷亦是笑眯眯的道,“谁说不是呢。”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老夫人这样开心过了。 徐老夫人笑了好一会儿才道,“丫头你可别在给我灌迷魂汤咯,快说说什么事儿吧。” 杨榕和徐老夫人都有心交好,双方间的距离自然迅速拉近,从徐老夫人透着亲昵的称呼就能看出来,她确实很喜欢杨榕。 “您也知道我们家才搬来兴元府不久,想和您打听打听,您知道还有谁家和您一样丢了孩子吗?”杨榕微微收了些笑容,轻轻一叹,“您刚刚也看见最小的那个孩子吧,她叫芸芸,情况和您的嘉宝情况差不多,她年纪太小不过三岁就被人拐了来,说不出自己家在何处,父母姓名,只知道自己叫芸芸。” “我仔细观察过,这孩子应该也是在像您家这样的富贵人家长大的孩子,她说自己是被嬷嬷丢掉的,还说娘亲不要她了,我们一问她就嚎啕大哭。” “我们怕这孩子伤心问过几次后是在找不出什么结果,便没再问了。” “能不能请您帮忙留意一下,想必您也不愿意见她这样小就失了爹娘,您见多识广认识的人也多,比我们瞎琢磨肯定是要快很多。” “作孽哦,真是作孽哦。”徐老夫人很是同情的说道,“这是好事,丫头你放心,我会吩咐下去帮你们留意,一有消息就让人告诉你。” 杨榕站起身来,郑重的敛衽施礼盈盈下拜,“我代芸芸先谢过老夫人。” 摆摆手,徐老夫人赶紧拉她坐下,“傻丫头,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做善事就是帮嘉宝积德,好保佑他以后的日子一帆风顺,幸福安康。” “老夫人,我有个建议不知道当不当讲?”思索片刻后杨榕说道。 徐老夫人慈和道,“丫头,有话直说,我最不耐烦吞吞吐吐这一套咯。” “我觉得最好嘉宝还是先跟我们回家。” “此话怎讲?”徐老夫人闻言不动声色的问道。 “以防打草惊蛇,又或者狗急跳墙危害到嘉宝。”杨榕沉吟道,“嘉宝能在这么多双眼睛下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拐走,说明府上定有人配合行事,这个人嘉宝还熟悉,不然他不会跟着走,嘉宝虽然心智不全,但是并不是完全不懂事。” “嘉宝跟着我们以来一直乖乖巧巧,听话非常,说实话我想象不出他会单独一人离开您的身边,然后被花子拍走,想必您也料到府上有人想要他出事情。” 杨榕知道有些话点到即止,徐老夫人人老成精定是明白自己的意思,她提出这个建议本就是为嘉宝考虑,这个漂亮乖巧的孩子他们带了几个月,感情自然非比寻常,尤其她娘是真心喜爱他们。 徐老夫人垂下眼,不得不承认道,“丫头说的有道理。” 嘉宝就是她的软肋,她是真的害怕他再受到伤害,她不知道若是再来一次,嘉宝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平安健康的回到自己的身边。 徐老夫人不得不慎重考虑。 杨榕说完以后便眼观鼻鼻观心,姿态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没有再出声。 “既然如此,那嘉宝就再多麻烦你们照顾一些时日了。”徐老夫人褪下一直上好的白玉镯套在杨榕的手上,这镯子通体纯白无一丝瑕疵,一看就价值不菲。 “老夫人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杨榕赶忙将镯子放在桌上,“嘉宝我们都很喜欢,照顾他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一说,东西您快收回去,若是为了这些许小事就收您这样重的礼,那我们成什么人了,除非您想和我们撇清关系再也不让嘉宝见我们了。” 杨榕的话说的坚定又自然,好像照顾嘉宝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了点伤感。 她们真的只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并没有想借着他向他的家人讨要好处。 杨榕想到了裕丰县带着重礼前来的人,好像生怕欠他们人情似的,将礼物一给就算划清界限,仿佛不这么做他们就会赖上他们一样。 第120章青玉 “丫头,丫头你别多想。”徐老夫人赶忙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们老两口带着个孙子,家里冷清的很,正喜欢你们多来串串门儿,怎么会不让嘉宝再也不见你们呢?” “我这是喜欢你呢。” 拉住杨榕的手,坚持的把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徐老夫人满意的笑道,“慧珠你瞧镯子套在年轻人手上就是比套在我这个老骨头手上好看。” 可怜见儿的,怕是很多人都这样打发过他们吧,那些人她最知道了,生怕欠下人情被人赖上。 这人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料得到以后? 所以千万莫欺人少年穷,谁知道人家日后会不会比你更有出息? 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都不知道,那些人的眼光可不咋地,就凭这女子的这份儿仔细周全又淡定的心性就不是个普通人。 更何况还有她的夫婿呢,能娶到这样的大气又精明的女子,夫婿自然不会差。 “丫头呀,长者赐不可辞,就像你们和我家嘉宝投缘,我也和你投缘,这镯子你看着觉得贵重,可在我眼里它就是个玩意儿,是给你的见面礼。”徐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容满面,连眼角的鱼尾纹都透着让人舒服的温柔暖意,“小小年纪心思不要那么重嘛,要学会接受别人的好意,我送你贴身的礼物不是为了要撇清关系而是看重你的意思,你呀,在这方面还有的学哟。” 这一刻徐老夫人慈祥温暖的面容在杨榕眼里似乎和多年前去世的外祖母胡氏重叠在了一起,明明她们长得完全都不像,一个和善中透着高贵,一个和蔼里带着朴实,但是她们的眸子里看她的眼神是如出一撤的慈爱目光。 杨榕的眼里染上怀念,泪光不经意的浮现失神的低喃道,“外祖母···” 徐老夫人一怔,随即笑的更为慈祥,轻轻的应道,“嗳。” 杨榕醒过神来,擦了擦眼角,吸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让您见笑了,您刚刚笑起来的样子太像我外祖母了。” 徐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很想她吧。” “嗯。”杨榕用力的点点头,“她离开我好多年了,我和娘都很想她。”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杨榕、徐秋月还有徐老夫人带着秦曦、芸芸和嘉宝热热闹闹的在丰明寺用了素斋,徐老夫人让丫鬟都下去,只留了陈嬷嬷在边上,就是怕人多他们紧张不习惯。 徐老夫人亲自给嘉宝喂了饭,自己虽然没用多少,但是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宝贝吃的香甜那是比吃了什么山珍海味都来的心满意足。 用完午食之后三个小的没一会儿,他们的小脑袋开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泛起了瞌睡。 他们已经有了午休的习惯。 徐秋月便带着秦曦和芸芸到另一间客房里休息,嘉宝睡在徐老夫人的床榻上,他尽管有痴傻,但被徐秋月教的很好,不哭不闹,自己脱了衣服还叠的好好的放在床边,然后爬上床钻进被子里没一会儿就睡熟过去。 徐老夫人坐在床榻边上就这样动也不动的盯着他看,仿佛痴了一般。 陈嬷嬷亦陪着她一起。 嘉宝是他们失而复得最珍贵的宝贝,怎么看也看不够的宝贝。 青玉和青枝守在门外,青玉强压住心里的不安,心不在焉的站在门外,青黛似的笼烟眉紧紧蹙着,好似遇到了什么难题。 青枝瞧她脸色不好,忍不住关心道,“青玉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青玉被她的声音惊了一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房门,勉强笑道,“我小日子来了,不太舒服。” 青枝不疑有他,反而说道,“老夫人应该没这么快醒,那要么你去休息一会儿?这儿我一个人守着就可以了。” “不,不用了。”青玉摇摇头。 徐老夫人身边的四个大丫鬟,青枝、青芽、青玉还有青鸟,这次随着老夫人出来了三个,青鸟被留在了家里,她们已经到了可以配人的年纪,徐老夫人是位很好伺候的主子,所以每次大丫鬟年岁满了之后都会放出去,配人之后回来做管事娘子还是不愿再入府伺候人都随她们自己的意愿。 青枝和青芽都是家生子,他们的爹娘早早的已经两人定下了亲事,都是府里的人。 青玉和青鸟是后面管事从人牙子手上买进府来的,爹娘是兴元府附近山村的村民,他们是灾年的时候过不去了才将人卖掉换回来活命的口粮。 青鸟的爹娘这些年在积极的存钱,就等着青鸟年纪一到府里放人,将她赎回去,好好嫁人生子,做个农家妇,再不去干伺候人的活。 青玉的爹娘就没这个意思了,反而经常来府里的角门问她要钱花,青玉长得好,天生有一股弱不经风的柔弱气质,温温柔柔的模样很得人喜欢,她在府里见过了里面的富贵繁华,让财富迷了眼,又有那么一对喜欢扒在她身上吸血的爹娘,哪里愿意回去。 恰好徐旭言的儿子徐盛行看上了她,答应纳她为妾,青玉为了以后的富贵日子,半推半就之下就从了,哪里知道这就上了贼船。 被鬼迷了心窍做下这样要命的事情! 本来只要徐嘉宝不回来,徐氏夫妻已经年迈,伤心之下将事情都交给徐旭言父子去办,他们将证据都处理干净了,嘉宝是个心智不全的孩子,他们说他自己跑出去走丢了,徐氏夫妻当然不信,可是查来查去所有的事情都说明确实是他自己趁人不备的时候离开不见的,他们对于这样的结果只能接受。 可是他现在回来了! 青玉吓得牙齿打颤,万一是发自己根本就没有活路! 她心底的害怕可想而知。 另一边徐旭言自从在方记茶铺里见到徐嘉宝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自然是找到地痞流氓来滋事,为的就是赶走他们,他在府城里到底放不开手脚,很多事情并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干,要知道徐老头可不止他一个内侄! 万一他动作大了引起其他人的怀疑,顺藤摸瓜发现了徐嘉宝,那他可就完蛋了! 第121章屠三刀 “你说什么?”徐旭言把他不大的眼睛瞪得宛如铜铃,“这么多天了,我给你这么多银子,你们居然还没把他们赶走?!” 昏暗的房子里徐旭言焦躁的来回踱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你别晃了,我看着头晕。” 徐旭言满脸凶狠冲到坐在椅子上的男子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还头晕!屠老三!” “别急呀,旭爷。”屠老三拍开他的手,漫不经心的挑眉,“你说的那个东二街上的什么木器行这几日又没开门,我的人没办法去捣乱,这可怪不得我不是?” “你这兴元府的混混头子不可能连那家住哪里都不知道!他们没去店里,你晓得闹到他们住的地方去吗?”徐旭言脸色阴沉的吓人,“若你屠老三就这么点本事,也不可能在兴元府混这么久!”他愤怒的说道,“你莫不是在耍我?!” 屠老三举起手来,闭着眼睛叹口气一副认输的模样,避重就轻的回道,“哪敢哪敢,旭爷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耍您不是。”虽然嘴里说着不敢,可他脸上半点不敢的神色都不见。 屠老三能从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混到如今兴元府的混混头子,当是有些本事,屠老三本命屠三刀,是打北边来的灾民,为人讲义气脑子也不错倒是集结了一批混混为他做事。 他是个混混接的活儿自然不怎么干净,所以才会被旭爷找上。 “那你说还要多久才能把那家店弄走!”徐旭言的眼里像淬了毒汁子,他担心又恐惧,脸上的表情扭曲难看,在昏暗的房子里显得更是丑陋。 “旭爷,我屠老三当真是不明白您呀。”屠三刀低着头坐在椅子在,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唇边的冷笑一闪而过,“您怎么就跟个什么根基都没有的外乡人过去不呢?” 徐旭言恶狠狠的说道,“你管不着!我做事要你明白?”顿了顿,又道,“你若是搞不定我就去请你的对头胡癞子!反正老子有钱!不怕他办不好。” 一说完徐旭言心里肉疼不已,胡癞子的要价可比屠老三要黑的多,下手也狠毒,开始没有找他就是因为胡癞子可是个贪得无厌的恶心臭虫,要是万一让他发现自己的最终目的,那他可就甩不掉了! 胡癞子可不像屠老三这般讲原则! “呵!” 屠三刀骤然冷下脸色,一拍桌子不悦道,“旭爷自去就是,我退你一半的定钱!” “不是···”徐旭言怂了,他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开始看屠老三好声好气的同他说话,便以为他是图钱财,哪知道这会儿竟然发起了火来,他语气软下来,很没骨气的陪笑道,“屠老三,我就是急了,没别的意思。”他眼神一阵闪烁,“那铺子我看中许久,结果让人截了胡,我自然气不过不是,怎么说我旭爷在兴元府也有几分薄面,让人这样下面子,别人可怎么看我。” “旭爷说的是。”屠三刀不冷不热的应了声,然后下了逐客令,“您的事我知道了,这两天会让他们加紧一点。” 徐旭言不敢放狠话了,只得咬咬牙捏着鼻子认了,“行,那就交给你了,可别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徐旭言说完转身离开了屋子,屋外是一片灿烂的阳光,他慢慢的走入阳光里消失在院门口,走在路上他越想越气忍不住呸了一声,“真是什么都敢在爷的头上拉屎,你们都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屠三刀眸子幽深,冷冷骂了一句,“阴沟里的臭老鼠。” 杨榕和徐秋月带着三个小家伙和徐老夫人告别,准备下山去了,时间已经不早,秋日里天黑的早,若是不快点都没法在太阳落山前入城了。 “老夫人今日感谢您的招待。”徐秋月微微一礼,“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徐老夫人喜滋滋的乐道,“杨夫人哪儿的话,我们这是投缘呢。” 她能不开心嘛,她的嘉宝回来了,还比走丢前更壮实,更听话,还能简单的表达意思,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她怎么会觉得添麻烦。 这母女两简直是她的福星。 尤其是听到嘉宝这么乖是徐秋月教的,感激就更深了。 “老夫人我们告辞了。” 杨榕携徐秋月再次行礼,看着徐老夫人点了头,才带着三个小的离开,上车时露出的皓腕上赫然带着徐老夫人送的白玉镯。 徐老夫人目送他们走远,一直挂着的笑容落了下来,由陈嬷嬷搀扶着上了车,她坐在车里,马车晃动起来,微微的光线滑进车厢,映照出她眸子里似霜如雪的冷意。 “慧珠,回去便给我紧紧的盯着这些丫头,一个都不能放过!” 她半阖上眼帘,神色寡淡,“我们夫妻老了,什么东西都敢出来在面前蹦跶,什么爪子都想在我们身上抓块肉吃吃,呵呵,既然他们敢伸就要做好被剁掉的觉悟!”最后一句说的平平淡淡,但是话里的狠厉任谁都不敢小觑。 “是,老夫人,老奴知道了。”陈嬷嬷肃声应道,等了片刻见徐老夫人没有在吩咐的意思,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这位陈夫人,老夫人需要在调查看看嘛?” “唔···顺便打听打听也好。”徐老夫人皱着眉颔首,她觉得他们来的太巧了,“慧珠,只要她们没有坏心,就不用多关注,我的嘉宝被照顾的这样好,无论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他们。” “老奴明白。”陈嬷嬷垂首。 她跟了老夫人这么多年,一路风风雨雨的过来,最是懂她的心思,只要他们家不是利用小公子,自然可以继续来往。 徐老夫人回了家迫不及待的将消息告诉了徐老爷,徐老爷先是一喜接着一怒。 喜的是唯一的孙儿平安无事,怒的是家中奴大欺主。 他立刻让长随唤来老管家,让他关注此事,务必要将这些刁奴一网打尽,然后好好惩治一番。 第122章扶不上墙的烂泥 “老爷放心,我知晓了。”老管家布满皱纹的脸上平静的道,“老爷放心,我定给您查的清楚明白。” “对了。顺便安排个心腹往裕丰县衙门走一趟。”徐老爷心里存了怀疑。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不会仅仅听杨榕的一面之词,谁知道那个妇人空口白牙的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她敢扯了衙门的名头做大旗,要么笃定他不会去查,要么就是不害怕查,不管是哪一种,徐老爷心里冷笑,他总要自家查过以后才能确定。 如果他们没有骗他,他自会好好的感谢他们,若是骗了就不要再来往就是··· 老管家弯身恭谨应下,自去安排不提。 杨榕从丰明寺回来以后,该吃吃该喝喝该忙忙,并没有再过多关注徐家发生的事情。 以徐家老爷和夫人的性子若是放开手脚,抽出有精力调查事情,定然很快就会有结果。 反正要倒霉的不会是她,杨榕自然不着急。 “娘,近些日子就莫要出门。”杨榕想了想还是对着徐秋月交代一声,虽然知道她娘很少出去,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真有人狗急跳墙伤了自家人可就不妙了。 “娘知道了。”徐秋月没多问,点头应下。 杨榕这样交代自有道理,徐秋月模模糊糊有些明白,大概是因为嘉宝,可更清楚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她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也不爱出门,自然不会违背杨榕的意思。 “爹!怎么办啊?”徐盛行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徐旭言的明前不停的走来走去,“爹,青玉说了,有人带着徐嘉宝那个傻子和徐老夫人谈上话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并没有把那个傻子带回家!” 他眼露希翼的看着徐旭言,“您说会不会那个傻子不是嘉宝?” “老子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蠢笨如猪的儿子。”徐旭言心里憋火,忍不住把手里的茶杯往徐盛行的身上砸去,“如若是假的,以老夫人的性子会招待他们这么久?老夫人可不是这样的好性人!” 徐旭言坐在椅子上咬着指甲,这是他紧张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作,尽管已经改了,但是只要他是心里真紧张害怕的时候就会复发。 徐旭言看着家里冷冷清清的,蹙眉问道,“盛行,你娘呢?” “娘?”徐盛行想了想回道,“好似有人约她出门打马吊去了。” “玩玩玩!就知道玩!这个败家玩意儿!事情都到节骨眼上了,还有心思去玩!”徐旭言勃然大怒,“等她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他脸色阴狠的坐在大厅里,徐盛行让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自己的爹自己清楚,这会儿是心里气着又没地方发所以要找他娘出气呢。 徐盛行撇撇嘴,心里想的是随便他爹怎么弄,只要不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就行了。 徐旭言喃喃自语道,“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能坐以待毙。”他的眼里闪动着疯狂的神色,“盛行,你让青玉盯紧了那两个老不死的!有什么风吹早动就让四合给你递消息。” “两个老不死的年纪大了,这泼天的富贵享受了这么多年,也该轮到老子了。”徐旭言冷冷道,“实在不行一不做二不休,让他们全部到地下团聚去!” 徐盛行让他话里的意思弄得脸色惨白,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错开视线不敢看他爹的脸,只觉得他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缩在阴影里伺机而动的毒蛇,随时要择人而噬,送人入地狱的深渊。 “呵,没出息的东西!”徐旭言看他没出息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家,往屠老三的院子去了。 “屠老三。”徐旭言推开院门,直接进了院子。 屠三刀好梦正酣,这会儿被吵醒不耐烦的说道,“旭爷,您怎么又来了?您不是昨日才来过吗?” 徐旭言从衣服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往他脸上一甩,“我有新的事情交给你办!” 屠三刀拿下来一看,吹了个口哨,“旭爷出手可真大方,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 “你不用管那间铺子了。”徐旭言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凉的水下肚,让他稍稍冷静了一点,“你肯定知道那家住在哪里,我要你去给我把那家的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男孩子拐来!” “我屠老三不做拐孩子的事情!”屠三刀闻言一顿,皱着眉头满脸不悦的说道,“做这事情可是要遭天谴的!” “你不做是吧?”徐旭言把他手里的银票一抢,转身就走,“那我去找胡癞子!你别给脸不要脸,真以为爷只能找你?”他语气里全是不屑。 嘁,不过一个见不得光的地头蛇,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徐旭言已经是站在悬崖上的人了,身后就是万丈深渊,自然不会再顾虑许多,被胡癞子赖上便赖上,他总要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去。 不然等那个老不死的发现问题,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别呀,旭爷我和您开玩笑呢。”屠三刀赶紧上前拦住,从他手里拿回银票往胸口一藏,“虽然我以前没做过拐孩子事情,但有句老话说的好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您开的加钱我很满意,自然愿意做那个给您推磨的鬼!” “算你识相!”徐旭言心里跟着放松下来,屠老三能答应下来最好不过,“这孩子我要的急,你越快越好!” “成!我准备准备,明晚就去。”屠三刀拍拍胸口热乎的银票,喜滋滋的打着包票,“您放心吧!” 屠三刀再次目送徐旭言离开,脸上依旧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狭长的眸子里有两簇火苗闪烁,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平生最恨的就是拍花子的人! 他唯一的妹妹就是被拍花子的给拍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想让他去做拐子? 蠢货一个,也不知道打听清楚了在找人办事! 烂泥就是烂泥,永远扶不上墙。 屠三刀眼里的轻蔑简直要溢出眼底。 第123章一只白眼狼 徐旭言自得了屠三刀的承诺便当真放下心来,他压根儿没考虑过他会不会照办,在他眼里自然是有钱不赚王八蛋。 他出了这样高的价格,还怕屠三刀不去做? 他才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人会和银子过不去! 所以这会儿他心情不错的哼着小曲,慢悠悠的往家里走,只等屠三刀把人抓来以后送到自己的手上来。 到时候两个老家伙的心肝宝贝在手,还怕他们不乖乖就范? 徐旭言美滋滋的做着美梦,完全不知道徐府里的腥风血雨。 青玉在和徐盛行接触以后直接被陈嬷嬷抓起来关在柴房,不给吃喝,也不着人去问,就那样关着。 她心里有鬼,自然受不住,一晚上连惊带吓,早就受不住了。 这会儿跪在徐老夫人面前脸如死灰什么都说了。 “好的很!”徐老夫人气极反笑,“倒是没想到老头子精明一辈子,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以为是条忠心的狗儿,不成想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慧珠,给我把这丫头盯紧了!”徐老夫人眸底凝着刺骨的寒意,冷声道,“可别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招没使出来!” “是老夫人。”陈嬷嬷躬身应下。 青玉在地上打着抖,不住的磕头,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她不敢开口求情,只能一下一下的磕头请求原谅。 她错了,真的错了! 青玉根本不敢想象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老夫人要让人盯住她,这是让她连死的机会都不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走向生不如死的绝路。 “带下去,好好的给我打理好,莫要让他们看出不同来。” 徐老夫人嫌恶的挥了挥手,立刻有两个粗壮的婆子一人一边架起还在磕头的青玉,不顾她的挣扎将人拖了下去。 这边徐老爷手里拿着老管家递上来的几张纸,平静的看着上面的内容,看完以后甚至还有心情笑出声和老管家玩笑。 “和正啊,我这还没死呢,这些个掌柜的就这么急急的站了队,你说这是为啥呀?是觉得我活不长吗?只不过他们也是老了,竟然真的眼瞎到看上徐旭言这么个烂泥巴。” 徐老爷笑着摇摇头,“都是些睁眼瞎,我再怎么着也不会把家底交给一个白眼狼啊。” 冯和正掀了掀眼皮,老树皮似的脸上面无表情,淡然的说道,“老爷,莫要动气。” 徐兴才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 陈山看杨榕又拿起刻刀不由得心疼道,“榕榕,你休息一会儿吧。” 杨榕在铁匠铺子里定的工具前两日就送到家里,她除了去丰明寺的那日歇了大半日,其他时间都用在雕刻上,用最小的那一段黄花梨做木簪,这会儿桌子上已经摆上好几支木簪,形态各异,多是梅花,雏菊,桃花这类简单的样式,虽然简单但是每一支都造型独特,梅的坚韧,菊的淡雅,桃的妖娆都被完美的呈现出来。 每一支簪子尽管花有重复但是形态和造型都是独一无二的。 而杨榕现在雕刻的这支木簪是这里面最复杂的一支。 是一朵牡丹花。 陈山不懂杨榕用了怎样的技艺,就觉得这朵牡丹花虽然只是木制,但是却有不输于绢花的飘逸灵动,唯一的遗憾就是木制的牡丹没有颜色。 “我这马上就好了。”杨榕头也不抬的回道,这支牡丹花的木簪马上就接近尾声,她下手更加小心翼翼,这是木簪她用了新的刻法,让花瓣灵动起来,甚至有微风拂过这些花瓣能达到微微绽放的效果。 当真是漂亮异常,她准备将这支木簪放在柜台上最显眼的地方展示。 店铺没有了木料,她总要用其他的方式吸引客人。 剩下的两段黄花梨最大的一段杨榕已经想好要雕刻什么了,她要雕一副画! 就是在虞山县看到的码头景象! 那画面壮丽的让她忍不住就想刻下来,草图她都画好了,就差动手雕刻了。 等店铺的事情一解决,她手边的簪子应该就差不多做完了,杨榕有预感徐家的事情不会拖太久,徐老夫人一瞧就是个行事雷厉风行的人,以她对嘉宝的重视程度来看定是会以最快的速度扫除阻碍嘉宝回家的一切事宜。 她店铺的装修郑磊一直在盯着,只差最后几样没做,到时候送了嘉宝回家木器行就可以正式开张了。 她雕刻的码头落日图打算直接在店里雕刻,边雕刻边展示,用来吸引客人。 她的店铺新开总要用些有别于其他店铺的新鲜事物来吸引眼球,他们根基浅薄只能出奇制胜了! 傍晚的时候有一个小乞丐来到杨榕的院子前敲门,是骆秋开的门,那个小乞丐递上一张纸条就跑走了。 骆秋看着手中的纸条,上面的自己不是很好看,只能勉强认识,他抓抓脑袋,想不出是谁递来的。 “老大,嫂子刚刚有个小乞丐递了张纸条进来。”骆秋将手中的纸递给陈山。 杨榕问道,“写了什么?” 他们在府城认识的人不多,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有人递纸条这样的事情发生。 “小心旭爷,他要抓你家漂亮的男孩子。” 陈山念完以后院子里的人皆是吃了一惊,旭爷会想动手他们早已料到,但是没想到这个人渣真的是又将注意打到了徐嘉宝身上! “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郑磊不屑的说道,结果才说完脑袋就挨了一记。 陈山鄙视道,“磊子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好的,老大。”郑磊委屈巴巴的揉着脑袋蹲到墙边去了,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 徐嘉宝看到以后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过去,搂住他的头安慰的拍了拍,“哦哦!” 郑磊高兴起来,把他举过头顶,“还是嘉宝最好了~我们玩飞高高~” “哈哈哈哈~” “郑磊叔叔,芸芸也要!” 孩子们的笑闹声一下子充斥了整个小院,带来了无限欢乐。 “看来老天都不站在旭爷这边了。” 他们看着玩闹起来的几人,不由得想到,他们不认识什么人,都有人特意来告诉他们旭爷的打算,不用想这人定是旭爷自己找的“绑匪”! 第124章快放开那个小团子让我来 “老爷,去裕丰县的人回来了。” 徐兴才睁开眼睛,眸底的精光一闪而逝,“哦?怎么说?” “衙门里的人确实有一对年轻的夫妻带走一个心智不全的男孩,还有一个年纪尚小女童,所说的住址与老夫人说的地址一般无二。”冯和正恭谨的垂手立在大堂内。 “那就收网吧!”徐兴才挥挥手,兴致缺缺的说道,“这些秋后的蚂蚱蹦跶的太久了,该怎么处理你知道!”他声音陡然狠厉起来。 “是老爷。” 徐兴才看着屋外和暖的秋日,回复了平日里的温和,“莫要让我的嘉宝等太久。” 冯和正再次躬身应下。 “你们要做什么!”徐旭言被人从家里拖起来的时候一脸的茫然,“谁给你们的狗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旭爷,这是老爷的吩咐。”冯和正逆着光走入门内,神色平静的说道,“您做的事情老爷都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了?”惊慌恐惧的从他心里划过,老东西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怎么可能? “冯管家,你只是我徐家的奴才!你凭什么抓我!我要见大伯!!”徐旭言不甘心的叫嚣,可惜声音里的害怕还有颤抖的身体将他的心虚表现的淋漓尽致。 “老爷不会见你的,此时已经交由我全权负责了。”冯管家眸子里有暗芒闪过,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当真愚不可及! “冯管家,你不能不管我!你!” 徐旭言还想说什么,冯和正却不愿再听挥了挥手立刻又一个强壮的家丁往他嘴里塞了个破布条堵住他的嘴。 “唔唔唔!!!”徐旭言目眦欲裂,瞪着眼睛死死的盯住冯和正,眼里的愤怒几乎要喷出来! 他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他! 徐旭言猛然抬头对上冯和正的眼,那一眼让他瞬间汗毛倒竖,冷汗顺着额头流下,寒意窜遍全身。 像被抽干了全部力气,徐旭言瘫软身子放弃挣扎,任由家丁拖死狗一样拖到院子里。 院里是他的媳妇和儿子,他们同样被堵住嘴让强壮的家丁压住,满脸恐惧的不停扭动身子。 徐旭言闭上了眼睛面如死灰。 完了! 全完了! 徐老爷的手腕向来雷厉风行,不过三日所有的事情已经全部处理好了,还顺带连根拔起好几个贪污亏空家中生意的硕鼠。十月中旬杨楠放假,徐氏夫妻俩在昨日已经下帖子邀请杨榕一家过府一叙,巳时末的是徐家的马车准时出现在杨榕家的小院外。 来接人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陈嬷嬷,她是府里的老人能亲自出马足见对杨榕他们的重视,驾车的是位老把式,将马车赶的又稳又快,徐府的马车外面看很是朴素与普通人家的马车一般无二,但内里却别有洞天,柔软舒适的靠垫,暗藏在马车底部的暗格,陈嬷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糕点放在从暗格里支起的小方几上。 “杨夫人,陈夫人,这是老夫人特特让老奴做的枣糕,是老奴的拿手糕点,您几位尝尝看合不合口味。”陈嬷嬷和善的笑道。 “闻这香甜的味儿就知道定是好吃的!”杨榕拿起一块还冒着微微热气的枣糕先递给了徐秋月,然后送入口中尝了一口,忍不住夸赞道,“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糯而不粘,当真好吃!” 几个小的闻言纷纷闹着要吃,徐秋月喂芸芸,陈嬷嬷喂嘉宝,杨楠自觉是个男子汉了,主动坐到陈山他们的马车上,没和他们在一起。 秦曦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放在嘴里慢慢品尝,不由得幸福的眯起眼来。 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说不出哪儿好吃,但就是觉得美味! “好好好,你们喜欢就好!” 陈嬷嬷乐呵呵的喂着徐嘉宝吃枣糕,看他嘴里发出开心的笑声,“吃吃!糕糕好吃!”顿觉心满意足。 小公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吃她做的枣糕。 马车行了莫约一刻钟的时候到达徐府,三个小的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小嘴,明显没有吃够枣糕,面对空空如也的碗碟全部眼巴巴的望着陈嬷嬷。 他们可是记得陈嬷嬷说过这个糕糕是她做的! “哎哟~可别这样看着老嬷嬷~糕糕是没有了~”陈嬷嬷慈爱的对着他们说道,“一会儿该吃午食咯。” “婆婆~午食比糕糕还好吃吗?”芸芸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闪着期待,一支胖胖的白嫩手指放在唇边,嘴里的口水都要流下来的馋猫样逗得几个大人轻笑不已。 徐秋月点点她的鼻子,“芸芸,难道姨姨做的东西不好吃吗?你这样馋人家的糕糕,姨姨好伤心的。” “啊?”芸芸瞪大了双眼,猛地往她怀里一扑,“姨姨别伤心,芸芸最喜欢吃姨姨做的糕糕!” 末了她还抬起小脑袋用力的点了点,以示真诚! 这可爱的小模样逗得车里的几人又是一阵乐。 “哟~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呀,老远就听着你们的笑声啦~” 徐老夫人早早的就迎在门口,她才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她的小孙孙要归家了,在门口接一接怎么了?! 隐晦的瞪向站在旁边的徐兴才,徐老夫人气哼哼的转过眼。 徐兴才摸摸鼻子不敢说话。 门口的家丁眼观鼻鼻观心权当自己眼瞎看不见。 杨榕几人没料到徐氏夫妻亲自在门口等,赶忙上前两步给他们见礼,杨榕将早就准备的礼物交给陈嬷嬷。 “徐老爷,老夫人这是自家做的芙蓉糕,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莫要嫌弃。” “怎么会。”徐老夫人亲热的拉住杨榕的手,笑的很是高兴,又对嘉宝伸出手道,“嘉宝,来到奶奶这儿来。” 徐嘉宝认识徐老夫人,松开陈嬷嬷的手,走到她身边,歪着小脑袋看了好一会儿,主动张开双臂伸向她,咧开小嘴露出灿烂的笑容。 “阿奶,抱抱!” “哎哟~阿奶的乖孙孙!”徐老夫人擦擦眼泪,赶忙蹲下来,将他搂进怀里。 徐兴才在一边看的眼热不已! 我也想和我的小孙孙亲香!!! 第125章闹脾气的小朋友 “咳咳!”徐兴才大声咳嗽了几声,意在唤回还在亲热的祖孙俩的注意力。 徐老夫人翻了个大大白眼,差点就开口怼了上去,好悬响起这是在外面,得给自家老头子留几分颜面,便忍住了。 徐兴才别开眼,心里舒口气,还好老婆子没吼他。 “欢迎来到徐府,快快快里面请。” “瞧我,太开心了,这一下忘记在门口了,快进去吧!” 徐老夫人被他这么一提醒才回过神来,她竟让客人在门口站了这样久! 真是太不该了! 杨榕一行八人兵分两路,男客随徐兴才去了前院的书房,杨榕他们几个女客和孩子随徐老夫人去往后院的花厅。 徐家是兴元府的首富,徐府建的自然精致大气,当年这座院子是徐兴才花大价钱请有名的匠师帮忙设计建造,从用料到布局无一不精无一不雅,放眼望去处处皆是景色,红墙碧瓦的亭台楼阁,别有意趣的小桥流水,浑然天成的假山碎石,他人难寻的珍惜花朵,在这儿随处可见,他们在院里慢慢的走着,绕过临湖的水榭,走过长长的游廊,看过流水下的锦鲤,无不惊叹于徐府的雕梁画栋,富贵非凡。 杨榕和徐秋月的眸子里满是欣赏,这样好看的府邸谁瞧了不心生欢喜。 徐老夫人一直用余光观察着他们脸上的神色,发现她们眼里是纯粹的喜欢欣赏不见丝毫贪婪,就连几个小的也是如此,除了那个最黑最瘦的孩子眼里满是艳羡以外,就连三岁的小娃娃大大的眼睛里都只是全然的好奇。 徐夫人对他们不由得又高看了一眼。 没有多少人能在面对多于自己数倍,甚至数十倍的财帛而面不改色不动心的。 徐老夫人在大丫鬟青芽的搀扶下走着,边走边介绍起院子的风景,这样走走停停倒也没觉得累。 等到了徐老夫人的思馨苑后,几人才在花厅里分别落了坐,拉起家常来。 “徐老夫人,这是我送您的小插屏,您看看能否入眼?” 徐秋月从带的包袱里拿出一面绣工精致的小插屏,不过长约六寸,木制的边框的是杨榕做的,雕刻的是树干的纹路,插屏上用绣线绣出一颗树叶金黄的枫树,树下面是一只顽皮的狸花猫儿,枫树山的树叶有禁不住秋风的诱惑,离开枝丫飘落下来,铺满一地的金黄,还有零星几片飘在空中,整座插屏浑然一体,栩栩如生纤毫毕现,让这幅枫叶戏猫图显得极为灵动,看起来好似一阵风吹过就又能吹下几片枫叶一般。 徐老夫人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当真是爱不释手,连连夸赞道,“杨夫人当真是好手艺,这插屏我很满意,不仅绣工了得,连插屏的木框也极为好看,不知这框是哪儿定做的,回头我也去订一些。” “谢老夫人喜爱,当不得您的盛赞。”徐秋月谦虚道,“这框架是榕儿自己雕刻的,她的手艺学自她外祖,都是小打小闹,难得入了您的眼。” “话可不是这么说,杨夫人不必过于自谦,倒是没想到丫头年岁不大就有这样的好手艺,当真出乎我的意料!”徐老夫人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家的木器行是准备这几日便开业吧?” “难为您挂心,我家的木器行确实定于后日开业呢。” 杨榕笑容明亮,她一点儿都不在乎徐家打听他们家的事情,反正家里就这么几口人,他们没有坏心,自然不怕他们查,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眼神里都放出高兴的光芒,“若是您到时候肯赏脸来,那我的小店生意定是要好上好几番。” “哟哟哟~没想到老婆子在你心里这么好呀。”徐老夫人被她哄得极为开心,花厅里一直笑声不断,“丫头都这么说了,我定是要好好前去给你撑面子的,就是万一生意没翻几番,可是不许哭鼻子怪我老婆子呀。” “您哪儿的话,您能来就是我们店最大的荣幸!” 杨榕赶紧起身行礼,她本也就是一试,没成想徐老夫人这么给面子,竟然准备亲去,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活招牌! 在徐府呆了半日,他们几人赶在太阳落山前离开了徐府,徐嘉宝这次要留下来,毕竟这里才是他的家。 可一直很乖的徐嘉宝忽然就闹起了脾气,他抱着郑磊的大腿哭的稀里哗啦怎么也不肯松手。 他空洞木然的眼睛里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下,徐嘉宝也不闹,就是安静的哭,上气不接下气的打着哭嗝,看的徐氏夫妻俩心都要碎了! 心肝宝贝的哄着就是不见效。 哭的鼻头红红,连带着芸芸和秦曦也跟着哭了起来。 几个大人对视一眼,当真是束手无策。 不怕孩子闹,就怕孩子不闹啊! 这无声哭泣的小模样谁受得住哦! 徐老夫人给徐兴才使了个眼色,他当即开口道,“要不你们先在我们家住下吧?” “使不得。”陈山摇头拒绝道。 “是啊,徐老爷老夫人,嘉宝不是不懂,只是知道您二位心疼他,这才将闹起来。” 杨榕头疼的看着抱头痛哭的三小只,他们三人平时就玩在一处,感情非比寻常,这骤然要分开,定是不好受。 可有些事情必须立好规矩,不能由着他们的性子来。 杨榕蹲下来,平视着徐嘉宝的眼睛,他的眼睛被泪水洗涤过更显得清透,就像上好的黑玛瑙不参一丝杂质。 “嘉宝。”她温柔的揉了揉徐嘉宝的头,像平常一样,声音温柔的说道,“姐姐知道你是个乖孩子,虽然你很少表达,但是姐姐一直知道你很乖。” “你总是沉静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偶尔好奇的探出头来找我们玩儿,姐姐都知道,可是嘉宝,这儿是你的家,有爱你的祖父祖母,你想和我们走,就没想过他们会伤心吗?” 徐嘉宝的泪渐渐止住,抬起小脑袋呆呆的看着满眼泪花的徐老夫人,又看看温柔笑着杨榕,然后从来没有焦距空洞的眸子里第一次凝聚出一点点光亮。 他在思考。 第126章陈记木器行开张 杨榕并不催促,而是一起耐心的等着他作出决定。 慢慢的徐嘉宝松开了郑磊的大腿一步三回头的走回了徐老夫人身边。 “嘉宝真棒!”杨榕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的夸赞。 徐嘉宝的小脸红扑扑的,鼻子和眼睛也是红扑扑的,像极了在林间突然出现的小鹿,他忽然害羞起来,嗖的一下躲到徐老夫人的身后,由怯怯的探出头来,笑的眉眼弯弯。 他很高兴,因为这是第一有人诚心诚意的称赞他。 几个大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丫头谢谢你。”徐老夫人哽咽的说道,“嘉宝这么喜欢你们,你们定要经常来看他知道不?” 他们老了,照拂不了嘉宝多少年了,她看的出来这家人人家都是好的,自然希望他们能以后对嘉宝多看顾一些。 “我们会的,老夫人您放心。”杨榕施了一礼,“我们也很喜欢嘉宝的,您若是有空也可以带上嘉宝来我们家串串门儿。” “好,得空了就去。”徐老夫人点头应下。 转眼就到了店铺开张的日子,全家人穿的喜气洋洋,就连杨楠都从书院里请假回来帮忙了。 开业弄的很是热闹,郑磊找来了舞狮子和杂耍的人来表演节目,精彩的演出引的人群驻足观看,是不是爆发出阵阵的喝彩声,一时间店铺门前热闹非常,因为是兴元府首家木器行,人嘛多少有些猎奇心理,门口又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住,许多人便走进店里观看起来。 初初看来似乎普普通通,也没什么特别贵重的木器,部分人心理自然溢满失望。 这木器行开业弄这么大声势,里面的东西却这么普通,真是没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一些木头做的簪子,珠子,木牌什么的,尽管用料不错,但是木头哪里有金银做的好看? 倒是多宝格上的一些雕件做的很是喜人。 特别是这些憨态可掬,栩栩如生的十二生肖摆件尤其吸引人。 可是一问居然是非卖品! 还只能订购?! 当下许多人就特别不乐意,难得看上一件东西,竟然还不卖! 真的是! 这是许多人的想法,人来人来,进进出出的都是看得多,问的多,买的少! 郑磊是个急性子,一看这样的情况不心里难免着急。 陈山今天充当了临时的掌柜,他相貌省的俊秀,往哪儿一站,难免就吸引不少小姑娘,小媳妇到柜台前,借着看商品的借口,偷偷打量起他,还时不时和边上的小姐妹说上两句。 陈山耳力好,将她们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很是无奈,从没想过自己也有立在柜台后被人当猴子看的一天! 对着这些女子暗送的秋波直感到头皮发麻, 他只想仰天长叹,媳妇是你给我安排的活计可不准吃醋!!! 杨榕要是能听到他的心声定是连个白眼都懒得翻。 我忙着呢!哪里有时间吃你的醋! 杨榕坐在店铺的最后面,准备雕刻码头落日图的黄花梨早就已经完成初步的打磨,现在木料四周光滑,上面用毛笔绘了大致的图样,杨榕用手再木料上游走,再次帮助记忆要下刻刀的地方,还有木料纹路的走向。 她也是第一次雕刻这种图画行事的木雕,又是在客人面前毫无保留的雕刻,自然要小心再小心,慎重再慎重。 这就是一个博人眼球的取巧方法,就像外面的杂耍表演,做的好了可以获得掌声喝彩,做的差了就是嘘声一片! 而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徐老夫人定生肖摆件三套!” 骆秋开心的唱喝声把店铺的开业推向了! 众人一听,那可不得了! 徐老夫人呐!兴元府首富徐家的当家夫人! 能入她眼的东西能差?! 店铺里的人安静了几息,瞬间和疯了一样,围着骆春骆秋下单! 他们顿时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 “各位客官!各位客官!实在抱歉!我们的生肖摆件目前只订三十套!目前已经订满了!麻烦您们在看看其他的雕件!” 骆春擦了擦满头的汗珠,心里乐开了花,要知道这生肖摆件一套十二两银子!! 这么会儿已经订出去三十套了! 真是极好的开门红! 徐老夫人牵着徐嘉宝被丫鬟婆子护着来到杨榕身边,看她一动不动的拿着刻刀在一块大木料上勾画,好奇的问道,“丫头你在做什么呢?” “老夫人嘉宝,你们来啦,我这是准备雕刻一幅画儿呢。”杨榕起身行礼,侧开身子让她看清木材的全貌,见他们被人挤得一头汗的模样,赶紧将人往后院带,“您去后院歇歇脚先。” “倒是第一次见人用木头刻画的呢。” 徐老夫人让陈嬷嬷带着嘉宝往后院去,自己则留在杨榕身边看,郑磊早早的在后院等着了,准备和他玩一会儿,芸芸和秦曦没来,就怕人多,他们看不住人,就留了徐秋月和他们在家里没过来。 “嗯,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呢。”杨榕把调皮的鬓发勾到耳后,“您看着,我便开始了,一会儿有木屑出来,您要是觉得不舒服,也去后院坐坐呢。” “好,丫头别操心,老婆子我有数。”徐老夫人笑着回道。 杨榕笑看她一眼点点头,当真不再管了,沉下心来,将身边的喧嚣吵闹统统赶出脑海,全身心的投入到手中的刻刀里。 她一点点仔细的勾勒出大致的线条,然后逐步一层层的勾勒下去,慢慢的一副粗糙的底层渐渐浮现。 徐老夫人就坐在她边上,这枯燥乏味的雕刻在杨榕的手下慢慢呈现的时候,到让她瞧出了一些趣味,她觉得看杨榕雕刻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很是舒服。 “哇!你们看这个木簪!!!” 忽然有一个女子的惊呼传了过来,吸引了徐老夫人的注意,她不由自主的向那边张望。 唯有杨榕不为所动,依旧沉静在自己的雕刻世界中。 徐老夫人张张口准备和她打声招呼,但是瞧她这般专注的样子,想了想没有打扰,而是悄悄的离开,向着发出惊呼的那边走去,那儿已经聚集起了好些人了。 第127章又见水鸢 “太漂亮了,这支木簪!” “是啊,太好看了!” “掌柜!这个怎么卖?” “喂喂!这个簪子是我先看中的,你们不许抢!” 柜台女客那边发出一阵阵惊叹的声音,七嘴八舌的好不热闹,徐老夫人被丫鬟护着也慢慢来到柜台前,没有哪个女子能抵御好看东西的诱惑。 她们争抢的是一根牡丹花的木簪,徐老夫人正奇怪,一支木簪而已怎么会让她们这么狂热,她不太能理解,又看了一眼面容俊美的陈山,心里暗戳戳的想到莫不是为了这位小哥? 别以为只有男子会为美女疯狂,女子当然也会为美男子疯狂! 不然哪里会出现看杀卫玠的典故流传下来? “真是一群没见识的乡下丫头!一支木簪子也值得你们这样哄抢?” 尖锐难听的话,让在场所有的人唰的一下全部将目光看了过去。 “看什么看!” 身穿丫鬟衣衫的女子面对所有人的目光怡然不惧,还很自得的抬起头来用,一副用鼻孔看人的高傲模样,惹得周边的人下意识皱眉。 哪家的丫鬟这般无礼?和条疯狗似的乱吠! “水鸢,莫要无礼!”楚婉颜阴沉沉的目光盯着在前面叫嚣的丫鬟。 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知道给她丢脸! “小姐!”水鸢不服气的说道,“您是上京楚家的小姐,就是无礼又怎么样!” “水鸢!你给我过来!” 压抑着怒气楚婉颜的眼神似要吃人,看的水鸢一惊,不情不愿的走到她身后站定,不屑的撇撇嘴,不过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姐,还敢吼她,哼,她可是当家主母的人,等回上京回楚家以后非要好好告她状不可! 楚婉颜行了一礼,“抱歉,丫鬟不懂事,扰了各位的雅兴。” 众人一看正主出来了,也没得和一个丫鬟计较,免得失了身份,便各自散开,只是无人再提那只牡丹花的木簪。 楚婉颜过意不去,正准备咬咬牙掏腰包购买,忽然从门外吹来一阵清风,从这支牡丹花木簪上拂过,就见这朵牡丹花的花瓣似乎禁不住调皮的风儿,微微颤抖一下,慢慢的从含苞待放的花苞完全绽放开来! 水鸢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 即便在上京也没见过这样的木簪啊! 太独特了! 如果她带回上京去肯定会让楚府里的那些丫头羡慕死! 她眼里绽放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这支簪子她要定了! “掌柜,这簪子我要了!你给我包起来!” 水鸢这话说的傲气,仿佛施舍似的丢出五两银子,“剩下的赏你了!” 陈山看看鼻孔朝天的丫鬟,又看看手边的五两银子,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位···”他顿了顿,用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样,对怎么称呼她感到为难,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丫鬟,这支簪子你买不起。” “买不起?!”水鸢声音尖锐的叫道,“不就是一个破木簪吗?!我出五两还买不起?!” “是啊,这就是一个破木簪”陈山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勾着唇角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它确实不配插在你高贵的头颅上。”也不知道指谁配不上谁。 楚婉颜没去阻止,就站在旁边冷眼看着水鸢蹦跶,反正丢人丢惯了,她已经不在乎,垂下眼帘,劝告自己,再等等,再等等,等成婚以后就不用在忍她了! “你!”水鸢气得抬头,这才注意到陈山的面容,怔在了原地,忽的一下脸上飞起一片红晕。 她没想到这位掌柜长得如此俊美逼人!在心里捂住脸大声尖叫,她刚刚那凶悍的样子都被他看见了!!! “掌柜那你说这支木簪多少银子。”水鸢怯生生的拿眼望着陈山,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 杨榕挡在陈山的面前,冷冷的说道,“不好意思,这件是非卖品!” 在刚刚店内安静的时候杨榕停下了刻刀,让杨楠帮忙看着,自己来到柜台前,挑眉一瞧,发现还是熟人,这不是在宁溪镇宝香斋追在慕云初身后的那个架子比小姐还大的丫鬟么。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水鸢瞪着眼睛,这个女子上次抓她手腕搞的她疼了好几天。 “这话说的可笑,这是我的店铺,我不在这儿在哪里?” 杨榕蹙蹙眉,这丫鬟一点做丫鬟的自觉都没有,她斜斜的看向站在边上看好戏的楚婉颜,微微挑起眉毛,眸子里的意思很明显,怎么这个丫鬟还在蹦跶? 楚婉颜叹口气,“水鸢,你若是再闹我们就回去吧。” “小姐!”水鸢跺跺脚,不服气的指着杨榕叫道,“是她欺负我!” “闭嘴!”忍无可忍楚婉颜转身朝外走去,“我回府了,你若不跟上就自行走回去吧!” “小姐!”水鸢咬着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可惜周边的人都没心思看她拙劣的表演,她觉得没意思,老老实实的提起裙角离开了。 “真是莫名其妙。”杨榕无语的摇摇头,这人真是,把自己看的比主子还金贵。 “丫头呀,你这支簪子我很喜欢,能不能卖我?”徐老夫人也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奇葩的丫鬟,在心里啧啧称奇。 “老夫人,您要回头我再给您做一支。”杨榕眸子弯起,露出好看的笑容,“老夫人气质矜贵雍容带上它定是好看非常。” “还是丫头会说话。”徐老夫人笑眯眯的遥遥点了点她,“行了,你这儿热闹我也不多打扰了,就带嘉宝先回去了。” “好,老夫人慢走。”杨榕点点头,亲自扶了徐老夫人将人送至门口。 陈记木器行开业的日子就这样忙乱又热闹的过去了,晚上几人累的腰酸背痛的回来,但心里很是高兴,徐秋月瞧他们辛苦自然早早的准备好晚食,好让他们吃完后早些休息。 “陈山,我想找人牙子买两个人。” 晚间正屋里杨榕用布巾绞着头发,陈山见到了自动的拿过布巾帮她擦拭起来,杨榕的发质很好,一头黑发又柔又顺总是让他爱不释手。 第128章房东上门 陈山擦拭头发的手没有停顿,奇怪的问道,“怎么好好的想着买人了?” 他知道杨榕是一个省吃俭用,勤俭持家的好媳妇,难得听她提出要买什么,一开口还是下人。 “今日木器行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订出去的木器不少,不过有的是一时冲动下的定金,这两天可能会有退定金的情况,但即便是有人退,要的数量还是不少,光三十套十二生肖摆件我一个人也需要雕刻不少时日,更不用说订出去的簪子。” 杨榕沉吟片刻说道,“我一人委实忙不过来,若是耽误了交货时间,我们的口碑就要差了,到时候再想打开市场就更难了。” “所以我准备买两个手巧一些的人,给我打打下手,让我从最基础的刻形中解放出来,我教他们,等他们学会了,我只要做雕刻就行了,那样速度会快很多。” 杨榕抬头看着陈山的眼睛说道,她虽然手里掌握着整个家的钱财,随时可以去买,但两个人过日子还是有商有量的才好。 “随你。” 陈山摸摸她的黑发,发现已经差不多干了,便一把将杨榕打横抱起,惹得她惊呼一声,又害怕吵到耳房的两个小人,下意识的捂住嘴巴,嗔怒的瞪他一眼,“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和你说正事呢!” “咦,正事不是说完了?下面该睡觉了!”陈山笑的不怀好意。 “呵!”杨榕冷笑一声,拍了拍床铺,“你也只能睡觉了!欧阳大夫的话你莫不是忘了!” 千万记住,两个月内不能同房!!! 欧阳文夏警告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陈山啧了一声,看着已经卷起被子睡在床里用背对他的杨榕愤愤不已。 明明媳妇就在身边却看得见吃不着! 试问天下还有谁比他更惨! “快吹灯睡下吧!少想些有的没的!”杨榕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的传来。 陈山无奈的吹灯睡下,不要以为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就不知道她在偷笑好么。 那幸灾乐祸的低笑声连被子都捂不住! 买人的事情杨榕没插手,陈山让骆秋帮忙去寻的人,杨榕打次骆秋找木匠的事情之后也很放心交给他办,这事情她不操心,便再次一头扎进雕刻大业中,整日里忙的恨不能长出八只手齐上阵。 手中的订单多固然好,但是忙碌起来真的是没日没夜,陈山现在出去吃饭和睡觉基本见不到杨榕出屋子。 杨榕忙起来之后没有时间去徐府走动,徐秋月也是向帮忙分担家计,郑磊和骆春每日也出去打打零工赚些小钱,所有人都为着发家致富而默默努力。 于是徐老夫人带着嘉宝山门的日子就多了起来,两家现在愈发的熟悉,几乎是当做正经亲戚再走,便少了许多客套,每次徐老夫人上门多数是徐秋月作陪,她是个性子温和柔软的妇人,与性格稍显强势的徐老夫人竟也能聊到一处,徐老夫人自有丫鬟婆子照顾,徐秋月坐在她边上打打络子绣绣花,聊聊天,嘉宝由丫鬟看着和芸芸还有秦曦玩在一块儿。 “开门!!!” 这天徐老夫人照常带着徐嘉宝到松南巷子来,刚坐定没多久门外传来框框响的拍门声,徐秋月本想自己去开门,但是杨榕先一步往外间去了,让她继续陪着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给陈嬷嬷使了个眼色,陈嬷嬷会意让守在门口的青鸟陪着走一遭。 听这拍门声就感觉来者不善,青鸟嘴皮子利索,为人也泼辣到适合陪着走一趟。 “开···” 院子外的容氏准备再次拍门,手抬起来正准备狠狠拍下院门从里面打开,容氏重心不稳尖叫着往前扑去,眼见就要摔倒,杨榕反应极快的扶住了她。 “请问您是?” 容氏站稳以后拍了拍胸口,斜眼打量了杨榕一眼,“你这小媳妇谁呀?让你家男人出来说话!” 杨榕轻轻蹙起眉头,“家里的事情我能做主,你同我说也是一样。” 容氏这才拿正眼看向她,杨榕近些日子因为做活穿的都是蓝色的粗布料子,浑身灰扑扑的就一个色儿,头上也是拿同色的头巾将头发包起来,要不是她容色妍丽,白皙的鹅蛋脸五官精致好看,身段玲珑,让她增色不少,不然这一副乡下农人的打扮,容氏连搭理都懒的搭理! “你?”她怀疑的瞧着,“你一个女子当真能做主?” “你这话说的可笑。”杨榕同样打量着面前胖墩墩的容氏,“你不也是女子,还不是一样来拍门?” “额,行吧!”容氏一噎,快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翻了个白眼,她拽出手里的帕子挥了挥,“我就是来告诉你们,这房子我不租了!” 杨榕面色微变,“不租了?可我们付过半年的租金,你这说不租就不租,怕是不合适吧?”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这是老娘的房子,想租就租,不想租就不租!怎么着吧!”容氏蛮不讲理的伸出手就去推杨榕。 杨榕眸色一冷,错开身子躲开,“你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嘿,你还敢躲?!”容氏人没碰到,自己反倒踉跄一下又险些跌倒,“老娘和你说,你老娘推你是给你脸!不然我碰都不愿意碰你,你们今天就给我滚出房子!” 深吸一口气,杨榕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冷下脸色,“让我们搬可以,但是你要退回我们剩下的租金。” 杨榕不愿和她掰扯,这种人你越和她掰扯越来劲,对付这样的人,只要不理她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了! “退租金?!”容氏大叫一声,那声音尖的宛如魔音穿耳,难听异常,她瞪大双眼,恶狠狠的说道,“你们拿我的屋子做那些腌臜生意还要我退租金?!” “我呸!就没见过你们这样没脸没皮的人家!” “这屋子你们拿来做皮肉营生,我要重新好生修葺才能再租出去,你还好意思和我说退租金?我没让你们赔钱都算是仁至义尽了!” 第129章赏你一个大嘴巴子 “你嘴巴里放干净一点!”杨榕的眸子里染上怒色,“我们家做什么腌臜生意了?!” “哟哟哟!瞧瞧这怒气冲冲的样子还挺像回事儿!”容氏不屑的说道,“你个做皮肉生意的小娼妇我还说不得了?!” 啪! 杨榕神色冰冷的收回手,“口嘴里吐不出象牙,赏你一个大嘴巴好叫你说人话,你的屋子我们可以退租!但是剩余的租金你必须给一分不少的退还给我们,否则我就去衙门告你!” “啊!你个贱人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打我?!”容氏眼睛瞪得宛如铜铃,捂住脸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啊!!!大伙儿快来看看啊!没有天理了!租我们的房子来做皮肉生意,如今还打人了!” 容氏发了疯的冲过来就要打杨榕,住在附近的邻居也纷纷探出头来对着杨榕的指指点点。 陈山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脸色瞬间冰冷至极,深邃的眸子凝结成冰,像是千年的寒玉没有一丝温度。 “你是谁!”他上前一把抓住容氏的手,将她甩在地上。 “哎哟!”容氏倒在地上不住的叫唤,她本就是个泼妇,如今收了好处,表演起来更是卖力,“打人啦,房客打人啦!没有天理啊!欺负我这个弱女子啊!” 围观的人顿时一僵,容氏说什么都还行,但是说自己是弱女子是真的不太行··· 她这体型都快赶上陈山两倍宽了! 陈山寒声问道,“磊子怎么回事?” 郑磊皱着眉亦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当初与我签契约的时候是个男子。” 容氏还躺在地上哎哟哟的叫唤,谁都没有人理她,杨榕蹙眉咬住唇,这人在这闹得难看,她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去,“骆秋哥,你带着契纸去衙门一趟!就说房子未到租期,房东硬逼租客离开故意污蔑租客!” “好的嫂子!”骆秋一听二话不说转身便往巷子外走去。 容氏一看这架势,心里就慌了,一骨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嘴里说着狠话,“老···”她接触到陈山像是看死人似的眼神,打了个寒颤,非常识时务的改了口,“我和你们说,这院子我不租给你们了,你们赶紧给我搬出去!不然···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你这儿我们不住了!”郑磊气道,他没想这肥婆这样不讲道理! 容氏雄赳赳气昂昂的转身离开,陈山看了骆秋一眼,骆秋不动声色的点了一下头,便悄无声息的跟在她的身后。 他到要看看这个肥婆为什么会突然到家里来发神经! “进去吧。”陈山毫不避讳的揽住杨榕的肩膀,对着青鸟点了点头。 青鸟垂首微微一福。 几人走进院里,徐秋月问道,“方才吵得那样厉害是怎么了?” “娘没什么,莫要担心。”杨榕勉强笑道。 “既然家中有事,我就带嘉宝先回去了。”徐老夫人想想便跟着起身告辞,有些话有她这个外人在,确实不太好说。 “那我们送您到门口。” 杨榕和徐秋月陪着徐老夫人走到门口,目送她上了马车远走。 “青鸟,你方才也跟着去了,院门口那儿发生什么事情?”徐老夫人坐在马车上闭着眼睛假寐,懒懒的问道。 “回老夫人的话。”青鸟恭谨下拜,然后大致的说了一下在门口的对话,“···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我知晓了。”徐老夫人抬手示示意。 青鸟再次下拜,跪坐在一边不再说话。 晚上的时候骆秋回来,陈山等徐秋月带着芸芸和秦曦回房以后,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老大,事情有些奇怪。”骆秋拧住眉头,脸上全是不解的神色,他抬起头来眸子里的困惑更深重,“那个肥婆先去的是贵人坊。”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她去的是贵人坊的慕府。” “慕府?”杨榕蹙眉,“慕云初?” “应该不是他。”杨榕喃喃自语,“可是慕府除了他也不认识谁了呀···” “等等!”杨榕愕然道,“总不能是楚婉颜的那个丫鬟吧?” “丫鬟?” 郑磊三人一头雾水,倒是陈山还有印象,“是那个鼻孔朝天,心比天高的丫鬟?” “就是她!”杨榕嫌弃的说道,“好像是叫,水什么来着?对!叫水鸢!” “她好好的找我们麻烦做什么?”陈山纳闷不已,“再说丫鬟有这么大手笔?感觉今日的那位房东可不是一个好相与人。” 陈山说的没错,容氏确实不是一个善茬,她是附近的一个土财主的女儿,这所房子是她夫家的房子,她丈夫姓慕是慕府旁支的旁支,虽然差不多快出五服,但好歹也算是正经亲戚。 这兴元府的人看在慕府的面子上多少会给些脸面,所以这一支尽管落魄也能勉强在兴元府混下去。 容氏的爹正是看上这点,所以才把唯一的女儿嫁了过去。 容氏从小的被宠惯坏了,嫁人之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变本加厉的作,成婚后剩下了一儿一女,自觉是慕家的功臣,成日里嫌弃这嫌弃那,逼的他们回乡下住,这才止住了闹腾,这城里的二进院子就空了下来,便升起出租的心思,这些年陆陆续续租了不少人家。 杨榕说道,“暂时莫要管她,我们还是新找个地方吧。” “嗯,明日让骆秋再去牙行问问。”陈山点头。 “哎···还是有自己的院子最好!”杨榕叹口气,“骆秋哥明日在问问牙行有没有合适的院子吧。” “知道了老大嫂子,我明日一早就去问问。”骆秋赶忙应下。 这边徐老夫人回到徐府,晚上的时候也在和徐兴才商量,他们刚好在离东二街不远处有一座二进的院子,倒是可以借给杨榕几人暂住。 “老头子,你说把柳河巷子的二进院子借给杨丫头他们几人暂时如何?” 徐老夫人帮徐兴才宽衣,将外衫叠好放在外间的塌上,明日自有丫鬟收走,他们夫妻俩的卧房内不喜欢着人伺候,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动手。 第130章破旧的徐宅 徐兴才卷了卷里衣的袖子,拉起裤腿,坐在椅子上把脚放入铜盆里烫脚,微微冒着气的热水,让他舒服的叹喟一声,他最是喜欢秋日里的晚间烫脚去乏,这习惯从少时一直持续到现在,是和他祖父学来的。 “你不如卖给他们。”徐兴才懒洋洋的说道,“明日你着人去问问就好,山子可是说过他媳妇想在府城买座二进的院子,只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这才一直搁置了下来。” 徐老夫人一拍手,“那敢情好,那院子本就是空置在那里,若要入住还需修葺,到时候让他们先搬来府里小住写时日,岂不是更好!” 徐老夫人越想越是觉得美滋滋,翌日起了个大早,让青鸟早早的去松南巷子,骆秋打开门就遇到了正准备叩门的青鸟。 两人面对面皆是一怔,骆秋率先反映过来,垂下视线抱拳一礼,“青鸟姑娘,这么早来可有急事?” 退后一步微微一福,青鸟低下头,刚刚两人站的颇近,她清晰的看见他浓密眼睫下清透的眼眸,她耳尖微热,“骆公子,老夫人有话让奴婢转告陈夫人,能否劳烦带个路。” 青鸟的声音似黄莺出谷极为好听,她正是因为这把嗓音而得老夫人赐名为青鸟,她的面容只能勉强算做清秀,不如其他大丫鬟秀美,但是嗓音却是一等一的美妙。 “自然,里面请。”骆秋说完在前投领路。 此时小院里面尚算热闹,刚刚吃完早食不久,杨榕和陈山坐在石凳上说话,徐秋月则还在灶房里忙碌,骆春在灶房帮忙,郑磊带着芸芸和秦曦在院子里玩耍。 几人看见骆秋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青鸟,杨榕和陈山站起身来,青鸟在不远处站定又是一礼,“请诸位安。” 几人回礼道,“青鸟姑娘早。” 杨榕迎了青鸟进大厅,骆秋一瞧没自己什么事便准备转身出门去牙行。 “骆公子稍待。”青鸟喊住他。 “青鸟姑娘有事找我?”骆秋疑惑的指指自己。 “不是的。”青鸟摇摇头,垂下视线,“敢问骆公子出门可是为了租宅院一事?” “不全是。”骆秋回道。 “是这样的陈夫人,我家老夫人让奴婢给您捎句话,老夫人正好在柳河巷子有座二进院子想出售,问问您要不要?”青鸟对着杨榕说道。 “这?” 杨榕和陈山对视一眼,心底一叹,想必是青鸟把昨天在门口发生的事情告诉徐老夫人,他们怎好占她的便宜? 这世上正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的事情毕竟是少数,杨榕自认还没有这个运气,当下就想拒绝。 “您先别急着拒绝。”青鸟得体一笑,老夫人果然料事如神,知道陈夫人会拒绝,“老夫人的确因昨日听闻夫人被人污蔑欺上门来很是为您气愤,这才想起家里有座空置的二进院子,那院子空置已久,若不是遇到您这事儿我们老夫人八成还想不起来有这间院子呢,老夫人说了就按市场价卖您,她夫家是生意人,她可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杨榕眸子里浮出笑意,“既然老夫人这般说了,那恭敬如从命,麻烦青鸟姑娘你问问徐老夫人何时得空,我们去看看院子。” “那现在便去吧。”青鸟笑着拿出一串钥匙,“老夫人早上便交给我了。” 这钥匙看起来很是有些年头,看来徐老夫人所言非虚,这宅院确实应该空置许久了。 青鸟领着杨榕和陈山直奔柳河巷子的徐宅,骆秋搭了个顺风车,在离牙行两条街的地方下了马车。 虽然不买院子,但是他还是要去牙行买人,昨日钟晨和他打过招呼今日回来一批新的下人。 柳河巷子离陈记木器行很近,杨榕决定早上看完院子便去店里,郑磊他们三个不喜欢圈死在店里看店,杨榕也没勉强他们,招了个伙计帮忙看店,木器行以定制木器为主,所以并不是很忙,伙计被骆春带上两天就能上手,掌柜暂时还没有招到,杨榕便暂时充当掌柜,她一般上午在家雕刻定制的木器,下午会到店里雕刻码头落日图。 这幅图她雕刻的很慢,一刀一划皆细致非常,左边一小块儿杨榕已经快要完成,就这一小块上面得风景人物栩栩如生,精致到能见到人物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仿佛让人置身其中,听见当时码头的热闹喧嚣。 徐兴才那日也是恰好来东二街找店铺的掌柜商量事情,瞧见杨榕在雕刻就好奇走到店里看她,当见到她雕刻好的部分时,简直惊为天人!真的太漂亮了! 徐兴才当即拍板买下! 马车停下以后青鸟打了帘子,陈山率先下车转身去扶杨榕,两人在徐宅前站定,宅子上的牌匾已经脱漆,歪歪的挂着,院门瞧起来很是陈旧,两人这才彻底的相信,徐老夫人是真的忘记这座宅子很久了··· 青鸟上前用钥匙打开满是铜绿的门锁,推门进去,入目的院墙和壁影感觉比租住的小院还旧一些,等到了二进的院子,因为长时间无人打理,满目都是枯黄的杂草,稀稀拉拉,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再往里走是一池残荷,水只有浅浅的一层,能很清楚的看见池底的淤泥,这荒芜的景象说十几二十年无人居住他们也是信的。 杨榕和陈山又看了看边上的屋子,发现屋瓦齐全,陈山上前拍了拍墙体,尽管墙面斑驳但胜在结实,住人没什么大问题,不由得对着杨榕点了点头。 青鸟在心里悄悄的捏了把汗,这院子确实破败的超乎她的想象,感觉和自个儿曾经的乡下的家也差不离了。 杨榕半点也不嫌弃,眼睛反而越来越亮,心里高兴极了,这院子虽然需要全面修葺,但是面积够大,比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近乎宽敞一倍,里面莲池假山样样不缺,都快赶上三进院子的大小,她再没有半点不满意。 “青鸟姑娘,这院子价格几何徐老夫人可有同你说?”杨榕声音里都带着欢快。 第131章 有了媳妇还吃素的男人真是伤不… “回夫人的话,老夫人交代您要的话这宅子五百两就行,您别觉得占便宜,我们老夫人说了这院子搁置的时间太久,修葺的费用可是不低,若是这院子没破败的太厉害,她自然会要高价,但是院子您也见着了,确实太过于破旧,五百两的价格实在是正好,谁也不占便宜。”青鸟一板一眼的把徐老夫人的话复述给杨榕听。 徐老夫人的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杨榕若是还拒绝那真就是不知好歹,她忽然想起师父送匕首时的情形,只得默默的将这一份好记在心里。 “行,我买了。” “好的夫人,那您是现在随奴婢回徐府还是改天再去呢?”青鸟询问道。 杨榕想了想回道,“我明日一早前去叨扰吧,一会儿我要去店里看看。” 青鸟微微一福说道,“好的,若夫人没什么事情吩咐,请容奴婢先行告退,奴婢好回府禀告老夫人。” 杨榕回了一礼,三人一起离开徐宅,青鸟让车夫先送两人到木器行,才回府复命。 等马车走远,直到看不见以后,杨榕脸色绽开灿烂的笑容,对着陈山道,“陈山我们马上就要有自己的院子了!” “嗯。”陈山嘴角挂着宠溺的笑容,深邃的眸子里都是她的身影。 两人相携进入店铺,小二哥件东家来了,立马热情的迎上来,现在时间还早杨榕随口问了两句就打发他去忙,自己和陈山往后院走,码头落日图自被徐老爷买下,杨榕怕出意外每日结束雕刻后都会选择搬进后院的库房锁好。 这幅图徐老爷出了二百两银子买下,已经是很高的价格,毕竟用的木料不过是普通的黄花梨,若是用更好一点的木料价格恐怕还要高上些许。 “榕榕,我有话同你说。” 陈山帮杨榕将图在店里放好,拉住准备坐下的她,攥住手带到后院。 杨榕眨眨眼笑着问道,“嗯?陈山你要同我说什么?” “榕榕过几日我和磊子春子要离开月余的时间。”陈山看见杨榕的笑容淡下来,赶紧拉住她的手,“这几日我联系上之前的一个小客商,他想要我出趟镖,我瞧着他去的地方不远便应下了。” “我们都有营生了你为什么还要去走镖?”杨榕不太乐意,走镖是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危险活计,她不想他去冒险。 “那是你的营生。”陈山好笑的刮刮她的鼻子,“我不想看你这样累,我每次看你这么累自己却只能干着急我很难过,本该是我养你才是的。” 陈山没有什么觉得让媳妇养是吃软饭的思想,他虽然心里会不舒服,但是更多是因为心疼杨榕,他作为丈夫怎好看媳妇这样辛苦而无动于衷。 杨榕抿抿唇,神色不渝的说道,“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全呢。” “榕榕你太小看我,伤早就好了,现在壮的和头牛似得,不信你带我去看大夫,让他检查看看。”陈山双臂交叉放在胸前,挑起一遍眉毛,眼尾跟着上扬,看起来自信又帅气。 “一定要去么?”杨榕垂下眉眼,语气里有淡淡的不舍,但是她也知道陈山是为了这个家,她没办法阻止。 “嗯,我都约好了!”陈山将头抵在杨榕的额头上,柔声安抚道,“别担心,我定赶在年前回来,这是我们成婚后过的第一个新年呢。” 杨榕想到在虞山县发生的事情,抬眼瞧他,“你不往青州府那边去吧?” “嗯,不去那边。”陈山轻笑起来,被人关心惦念的感觉真好,自从爹娘大哥离世以后,这样的关心便再也没有体会过了。 山寨上的兄弟们虽然也关心他,但是这关心里还掺杂着许多东西,并不纯粹,他们那时候怕没了自己就会失去难得的庇佑之所,所以他们关心他,关心他的生死,关心他能不能给他们带来稳定安宁的生活。 磊子和春子他们是因为自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这份关心里更多的是对他的感激。 这些陈山都清楚。 但杨榕在他心里是不同的,可能从她救起自己,在山里不眠不休,不离不弃的照顾自己开始,她就是有别于他人的存在。 陈山忍不住在她的唇边落下一个吻,深邃的眸子里因为想到开心的事情,仿佛星河般闪耀,让有幸见到这番美景的杨榕不由自主的陷落其中。 “夫人~你这般看着为夫,为夫可就要打破欧阳大夫的叮嘱带你回家咯。” 陈山对着杨榕的耳朵吹了口气,看见她的耳朵在他的逗弄下迅速蹿红,满意的轻笑起来。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和我耍贫嘴!”杨榕气鼓鼓的给了他一肘子。 “哈哈哈!” 陈山爽朗的大笑声在后院里响起,惹得小二好奇的不住张望,可惜蓝色的布帘挡住他的视线,只能看见他们两人站的极近,脚尖碰着脚尖,衣角贴着衣角,他不由得心生羡慕,东家夫妻感情真好,他媳妇就不会这样待他。 陈山既然准备重新护镖自然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起来,杨榕对走镖的事情并不了解,只能给他打点好行装,晚上的时候塞给他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让他置办需要的东西。 “榕榕哪儿就用的上这许多,你给我五两就足够了!”好笑的摇摇头,将手里的银票重新放入匣子里,从里面拿起五两的碎银子放入荷包里,“我这一趟也就能挣上五两银子,你一口气给我五十两,是想让我跟着你干么?” “我让你跟着你又不肯。”扭过头哼了一声,杨榕闹起了脾气。 陈山将她抱进怀里,嘴里哄道,“夫人最好啦,莫要不高兴,生气可就不漂亮了。” 他眸色渐深,目光定在杨榕水润的红唇上,看着她的小嘴一张一合的说着话,直接吻了下去! 要知道他可是想很久了! 有了媳妇还吃素的男人真是伤不起! 天知道他有多馋她的身子,每夜里见她安睡的脸庞恨不能天天将她压在身下好好疼爱。 第132章有孕 陈山最后还是没有得逞,杨榕被他吻的浑身瘫软,眸子里的一片潋滟,等她身上一冷,打了个激灵醒过神来,恼怒的瞪着他。 她的眼尾染了春/色,微微带点儿红,与往日清冷的木有大相径庭,把陈山看直了眼。 美滋滋的夸赞道,“不愧是我媳妇,就是好看。”末了还在她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 杨榕一巴掌把他拍开,拉好自己的里衣,遮住白皙的肌肤佯怒道,“天天瞎胡闹!” “你是我媳妇,不闹你我闹谁呀!”陈山挑眉笑的邪气。 “你!”杨榕离开他的怀抱,跑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从匣子里拿出五百两银票,这是明日里准备买宅子的。 “榕榕后日我就出发了,秋子留下帮你跑个腿什么的,他心细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和他商量。”陈山的声音低了下去。 杨榕心里涌上不舍,张了张嘴,到底没把那句不去了说出口。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房子买的很顺利,杨榕以五百两银子买下徐宅,趁着郑磊还在让他带着骆秋去熟悉帮他们装修店铺的那些泥瓦匠,希望能将院子在年前收拾出来。 刚巧农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上次的人正好也有空,双方一拍即合,商量好价格之后就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他们现在住在徐府自然没办法包饭食,只好多给些工钱做补贴。 那容氏果然又来闹过几回,杨榕不耐烦和她掰扯,又架不住徐老夫人的盛情邀请,便答应暂时借住在徐府,徐老夫人怕他们不自在并没有安排丫鬟婆子之类的人,拨给他们的院子也是离外院最近的一处,这院子有单独的角门,关起来可以自成一家,打开来又能通往内院。 杨榕看徐老夫人样样周到细心,默默的把感谢记在心上,抽空的时候新设计了一直白玉兰的木簪,这支簪子用的是和牡丹一样的雕刻技巧,只是牡丹巧在花瓣,而兰花巧在叶片,各有各的风姿说不上哪支最好看。 陈山出行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好似要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杨榕担心便又往他包袱里添了一件皮背心,是她以前存下的皮料特特给他做出来的。 “榕榕我们走了,你好好在家,别担心我们知道吗?”陈山骑在马上,对站在门口的杨榕说道。 陈山最后没有扭过杨榕,接下她的五十两,买了三匹马,好方便赶路。 “嗯,你们早去早回,要注意安全!”杨榕点点头,眼睛一瞬不瞬的落在陈山身上,“莫要再去做危险的事情。” 陈山心中一惊,稳住视线向她看去,杨榕的眉间含着淡淡的忧色,陈山一叹,她太敏感了,“榕榕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真不是什么大事。” “嗯。”杨榕垂下头兴致不高的应了声,“你们启程吧,莫要耽误时间。” “你们也进去吧。”陈山颔首,又对着一旁的骆秋道,“秋子家中就拜托你多照看了。” “老大你放心我定好好看家!”骆秋点点头应下。 陈山最后看杨榕一眼,扬起马鞭一夹马腹率先向远处跑去。 “榕儿我们回屋吧。”徐秋月看她低落心里也不好受。 “嗯。”杨榕的手抚上腹部,唇角勾起一丝暖暖的笑意,有些事情等他回来在告诉他吧。 宝宝你说好不好? 月事已经连续连个月没来了,她的月事一向很准,虽然在西峰村那会儿已经有隐隐的预感了,但她不敢肯定,直到这个月的月事也没来,杨榕才觉得自己确实是怀孕。 她心中欣喜不已,却在听到陈山要离开时坏心的闹气脾气不告诉他。 徐秋月无意间看到杨榕的小动作,楞了半晌,还一会儿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榕儿你?!” “娘~”杨榕害羞的垂下头。 徐秋月双手合十开心的念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真是菩萨保佑。” 骆秋挠挠脑袋不解的看着高兴起来的母女俩很是莫名其妙。 徐秋月满脸笑意的说道,“秋子,麻烦你驾车陪我们去一趟如意堂。” 骆秋傻傻的“啊?”了一声,怎么老大前脚走,她们后脚就要去医馆啊??? 这?怎么回事?! 要不要现在去把老大追回来! “别愣着呀,快去吧。”徐秋月喊了一声,笑着催促道。 “哦。”骆秋呆呆的应下,又不放心的问一句,“徐婶,嫂子你们哪儿不舒服?” “没哪里不舒服。” “那去医馆做什么?” “说不定是好事!”徐秋月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去医馆还能有好事?” 骆秋带着这个疑问老实的去牵车了,路上恰好碰到过来送糕点的青鸟,他在想着心事自然没注意到她,差点将她给撞倒。 “青鸟姑娘你没事吧?”骆秋赶忙道歉,“都怪我在想事情没注意到你。” “没事的。骆公子您没撞到我,不用在意。”青鸟抬眼瞄了他一眼,又小心翼翼的挪开,嘴里不由自主的就问道,“您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徐婶让我套马车说是要去趟如意堂。”骆秋一脸懵然的表情,“还说可能是好事?” “噗嗤。”青鸟掩住唇角轻笑起来,他呆呆的样子看在她眼里有种孩子气的可爱。 “额···让青鸟姑娘见笑了。”骆秋被她笑的不好意思,赶忙一溜烟的跑了,“我先走一步了!” 如意堂今日看诊的人不多,杨榕排队没一会儿很快就轮到她们,骆秋牵着马车等在一边。 “是有什么病症?”张大夫温和的问道。 “大夫我好似怀孕了,麻烦您帮我看看。”杨榕将手腕放到桌上让他把脉。 张大夫是为须发皆白的老大夫,长得慈眉善目,是如意堂最有名的大夫,杨榕运气不错,张大夫自打去岁病了一场已经很少坐堂看诊了。 “嗯···”张大夫沉吟片刻道,“夫人换个手。” 杨榕听话的把左手生出来放到桌上,她一下子紧张起来,难道不是怀孕? “应指圆滑,如盘走珠,恭喜夫人,确实是喜脉,您已经怀孕近三个月。”张大夫肯定的点点头,随后眉头一拧欲言又止的道,“只是···” 第133章现在还不是时候 徐秋月和杨榕心中一紧,莫不是有什么不好? “大夫我女儿可是有什么不妥?”徐秋月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很是忧心。 “确实有些不好。”张大夫点点头,“这位夫人怀孕后一直没怎么好好将养,近期又有些过于劳累,这不利于胎儿成长,妇人怀孕要多注意休息和饮食,你之后要好好休息切莫劳累,不然恐胎儿不保。” 杨榕蹙眉,孩子她很看重,但是家中一摊子事情,她没办法丢开手,“大夫还有其他办法吗?” “榕儿。”徐秋月拉了拉她的手,不赞同的道,“你手边的事情不能放一放吗?还有什么是比你腹中胎儿更重要的?” “娘,您别着急,先听大夫怎么说。”杨榕叹口气,实在不行她只能放弃店里的事情,孩子和店铺她还是更看中孩子的,这是她和陈山的第一个孩子。 好在新买的两个半大少年手确实巧,等她再带一带,最基础的木刻便交给他们,她就能轻松很多。 预定的三十套十二生肖雕件,紧赶慢赶已经差不多完成,就是还有几支簪子和一些零散的小件需要她制作。 “这样吧,我给夫人开几副保胎的汤药。”张大夫沉吟片刻,提笔在纸上写着药方,边写边道,“夫人的身体底子虽好,但仍旧不宜过于操劳,要记住每日莫要久坐不动,每一个时辰都要起来活动片刻,困意来袭时便好好休息。” 张大夫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徐秋月和杨榕听得认真,待他说完手中的方子也已经书写完毕,等墨迹干透后递给她们, 徐秋月赶忙接过连连道谢,就去柜台前找药童抓药去了。 “夫人,心要放宽。”张大夫最后叮嘱她一句。 杨榕行礼道谢。 杨榕从医馆回来以后,徐秋月对她盯的比什么都紧,一到时间就喊她起来走走,恰好徐秋月的身体不好,便随着她一起走,身体反倒是慢慢变好了,这一变化算是意外之喜。 “陈镖头,这次多谢你啦。” 华旭抱拳,笑的和弥勒佛似得,他是南州府那边的小客商,没什么大宗生意,也是运气好,在兴元府停留的时候遇见了陈山,便上前攀谈起来,他们相识于陈山微末之时,那时候陈山为镖局拉生意到处找人,华旭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选择了他,让他接到镖局的第一趟生意。 陈山对他一直心存感激,这次遇见也是缘分,华旭这次带着南州府的特产北上,要去那边售卖顺便收一点好的皮料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南州府大户人家的女眷悄悄流行用毛皮做衣裳,让本来无人问津的皮料市场忽然就水涨船高起来,华旭也是瞅准其中的商机,自是不愿意错过,便着手带人北上,准备赶在年前带一批皮料回去,趁着年节好好的赚上一笔。 他从南州府一路行来一路打听,这次知晓北边似乎不太平,他心里叫糟,可是开弓哪有回头箭,如今他的大半家底都押在这批货上,明知前路危险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幸好老天保佑,让他在兴元府见到了陈山,他们合作的几次相处还算融洽,陈山正好也想学习做生意就接下这趟差事。 “华掌柜哪里的话。”陈山回礼道,“若不是您雇佣我走镖,我可能还无所事事的在街上瞎逛,您可是又帮了我一回。” 两人互相恭维一番,结清工钱各自散去。 陈山这一趟走的还算顺利,偶尔有些小波折也平安度过,因为路远,华旭给的雇佣费很是不错,一人十两银,陈山将银子收好,在落脚的客栈里找到郑磊和骆春,把银子给他们。 再次踏上南州府的土地,陈山很是感慨,他之前已经听华旭说过,镇远镖局早在几个月前已经关门,现在改成一间酒楼,他去看过,生意很是红火。 他没去山寨附近转悠,倒是让骆春找了几个想熟悉的乞丐问了问情况,果然不出所料,罗印文确实带着兄弟们走上做匪盗的道路。 不愿意听从他命令的全部赶下山寨,又重新吸纳一批人,这群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全是混不下去的混混打手通缉犯之流,将山寨弄的乌烟瘴气。 齐峰有心想管可已经晚了。 山寨里不愿意归顺的早早离开。 剩下的多是游手好闲之辈,山寨做起这样一本万利的生意自然乐的找不到北。 陈山除了叹气只能叹气,他是没想到出处处和自己做对的齐峰会这样的胆小怕事,能力这样差当时哪里来的勇气和自己拍桌子争老大的位置。 这下好了吧,老大的位置坐都没坐上,便彻底没了消息。 郑磊望一眼陈山问道,“老大,就放任他们不管?” “不着急。”陈山眯起眼冷冷一笑,“现在还不是时候。” 郑磊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抓抓脑袋。 “老大,那我们明日启程回家?”骆春斜眼扫了一眼郑磊,眼里带着点笑,明明他们几人之中就属他年纪最大,可是半点脑子不愿意动,到现在还跟个孩子似得,单纯的无可救药。 “不,我一会儿便走。”陈山摇摇头,他还有个地方要去看看,“你们先回去,走慢一些,我尽量追上你们。” 郑磊一愣,“老大你要去哪里?” “嗯,去个地方。”陈山心不在焉的回道,“不方便带你们去。” 骆春和郑磊面面相觑,瞧他已经拿定主意,张张口到底没有在问。 陈山时间卡的很准,这趟镖走下来差不多二十多日,他们从南州府出发一人一骑往兴元府去差不多需要八日左右,到家刚好一月多一点点。 “我先走一步,你们回吧。” 郑磊他们送陈山到城门口,他最后看了一眼青州府的城门,翻身上马,抖了抖缰绳骑马离去,现在刚过未时,他准备直接去寻他师父。 他接到消息,师父半月前已经回鹿邙山的道观,他正好给他看看令牌和宝图,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第134章寻不到的芸芸家人 南州府离鹿邙山不远不近,陈山顶着寒风在夜里赶路,在第二日太阳落山前到了自在观。 他叩了叩门,一个小道童打开门来,澄澈的大眼里倒映出陈山疲惫的身影,他这些日子来不及打理,脸上长出一些胡茬。 “这位居士,今日时辰已晚,我们已闭门谢客。”小道童是新来,并未看过陈山。 “溪源。”凌肃喊了他一声,当看见门外的人时轻笑一声,“师兄莫怪,溪源是师父在路上收的孩子,是溪字辈的第一个,所以不认识你。” “溪源这是师兄,可要记住咯,下次可别再认错。”凌肃揉揉他的脑袋温和的说道。 “溪源记下了。”溪源瞪着大大的眼睛,当真认真的看了陈山一遍,严肃的点点头。 陈山心里一乐,觉得这小师弟颇为可爱,不过现下有些疲累,倒是没了逗他的心思,牵着马随凌肃往里走,问了问道观的情况,说着几句闲话,溪源牵住凌肃的手乖巧的跟在他们身边,眼神总是忍不住往陈山身上溜。 “师父可在观内?” 凌肃道,“师父前些日子闭关让我等莫要去打扰,师兄怕是要等上两日了。” “我知晓了。”陈山点点头,两日他还等得起。 “榕儿,该休息了!”徐秋月敲敲门,满脸不悦的说道,“你不是说已经忙完了么,怎么还泡在房间里。” “娘~”杨榕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她如今快四个月,肚子已经有点儿显怀了,徐秋月自然将她看的更紧,简直是紧迫盯人,就差没看着她如厕了! 杨榕心里无奈,“上次去如意堂张大夫不是说了嘛,我已经没事啦。” “那我不管,反正大夫说你不能久坐!”徐秋月蹙着眉,“再说天气凉了,你总是不动,身体容易僵!你瞧瞧你,你肚子里的孩儿乖巧,从不闹你,但是你自个儿总是给自己找麻烦,这都近四个月了,你除了有点儿显怀半点没胖不说还瘦了!” “好好好,娘,您别激动。”杨榕赶紧安抚道,“我明日里就开始少做活儿,都指挥东山和南风去做,我就站边上指导他们,这样可行?” “真的?”徐秋月怀疑的看了她一眼,明显不太相信,她还不知自己的女儿,那是个半点儿闲不下来的人。 “真的,真的,我保证。”挽住她的手,杨榕和她慢慢的在院里走着,“骆秋哥说柳河巷子的宅子已经拾掇的差不多了,等陈山回来我们就能搬进去住了。” “这么快呀?”徐秋月一惊,在心里算算日子,这才发现已经过了一月。 “那可不?”杨榕好笑的说道,“您见天儿的盯着我,可不就把日子过糊了。” 徐秋月嗔怪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这么大个人了,怀着孕半点不知道心疼自己,可不就只能我盯着你了,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等你肚子里的孩儿出生,你就知道娘的感受了。” “嗯嗯,娘说的都对,让您挂心了!”杨榕笑嘻嘻的把头靠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听她絮絮叨叨的数落自己。 呵出一口白气,杨榕的手抚上微微凸起的小腹,眸子里朦胧起来,陈山已经一月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孕妇的心绪总是善变的,尽管杨榕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埋怨,她想陈山现在就陪在身边。 “走吧,回屋去吧。”徐秋月看着又在发呆的杨榕,叹口气,知道她八成又想陈山了。 自打陈山离开她有查出有孕以来发呆的次数便多了起来,有时连做活儿的时候都会走神,有一次差点被刻刀划了手,她怀过孕自然明白她的感受,只能多多分散她的注意力。 徐老夫人知道杨榕怀孕以后便拍板做主,那副码头落日图完工时间无限期延后,肚子里的孩儿比什么都重要,徐兴才自是没意见,他喜欢这图也不着急,反正是自己留着赏玩,所以对时间并不看重,直道让她慢慢来就好。 杨榕不好意思,便准备退还他二百两银子,到让徐兴才拉下脸来,很是不愉的教训她一通,直说的杨榕低头认错才作罢。 徐秋月很是烦恼,“眼见就要翻年了,怎么芸芸家人的消息一点没有?” “大抵她家不是兴元府的?”杨榕猜测道,徐家认识的人多人脉也广,可就是这样愣是没有打听道附近有谁丢了女娃,就芸芸这幅模样实在不像是小户人家能养出来的孩子。 “别看芸芸小却懂事的让人心疼,她晚上睡着后总是哭着喊娘。”徐秋月想到白天笑眯眯懂事的芸芸,晚上经常无意识的哭泣然后蜷缩起来的样子很是揪心,“真不知道这些人做什么孽,要这样对待一个小孩子。” “只能等了,若是她亲缘深厚自然还有重逢的时候,我瞧着芸芸是个有福的孩子,总能寻到的。” “哎,只能如此想了。” 母女俩人又说了会儿子话,便各自回房歇下。 夜里杨榕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屋里没有烧炭盆,孕妇的体温本就比常人高一些,虽然天气冷,但她被子盖的厚,便觉得温度正好。 听赵掌柜的说,慕云初和楚婉颜的婚事已经定下,对于他们两个的婚事杨榕觉得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在她看来两人还算般配。 想到之前楚婉颜抓住水鸢的小辫子狠狠整治的模样,杨榕轻笑起来,楚家的姑娘可没她表现出来的这样没脑子,一直忍让一个丫鬟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那容氏没想到真就是水鸢指使的,她好歹算慕家的正经亲戚,估计想讨慕家未来女主子的好,以为她的丫鬟是心腹,听了她透出来的意思便自以为是来寻他们的麻烦,前些日子她又去找水鸢的时候,恰好见到楚婉颜在因为水鸢找杨榕麻烦的事情而罚她,这才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到马腿上,便寻了个机会就灰溜溜的跑来将剩余的银子全部给退了回来。 第135章要做爹爹了 想着想着杨榕渐渐的有了些睡意,在将睡未睡之时忽然听见房门传来吱呀一声的轻响,她一个激灵,瞌睡一下子就吓醒了! “谁?” 陈山赶紧吹亮火折子,他听出杨榕声音里的紧张,“榕榕是我,别怕。” “陈山?”杨榕惊讶的瞪大双眼,眸子里有未消散的戒备,但是身体已经放松下来,“现在几时了?怎么现在回来?” “快到子时了,想你了就先回来,郑磊和骆春明日在进城。”陈山上前两步点亮桌上的油灯,“你莫要起身,我一会儿就好。” 杨榕支起身子懒懒的靠在床头,看着他在房子里忙忙碌碌的身影分外的安心。 “城门都关了,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进来的!”陈山眨眨眼,笑的颇有些孩子气。 “你也不怕被人当蟊贼射下来!”杨榕白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不会的,榕榕你要相信为夫的本事!” “那是谁让我相信,然后让人捅了肚子,躺在床上半个月的?” “哎!榕榕不许翻旧账的!” 朦胧的油灯里,两人轻声的说话声在屋内响起,让寒凉的屋内多了温暖的烟火气,杨榕的手抚上小腹浅笑起来,笑容里似乎带着月辉的温柔,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芒。 孩子,你爹爹回来了。 陈山简单的擦洗一番,脱下衣服,重新换上里衣,来到杨榕身边,搂住她的腰身,在她唇边轻啄一口。 杨榕仰起头没有拒绝,她承认自己很想他。 正是小别胜新婚的时候,陈山下一句话让杨榕的笑容僵在脸上。 “榕榕,娘将你照顾的真好。”陈山开心的拿手比了比,“瞧,比我离开的时候长胖了不少,腰都粗了一些。” “···!”杨榕顿时扭过头,没好气的道,“傻子!!!” “额···?”陈山一愣,他说错啥了?不管说错啥,先找补一下再说!天大地大,媳妇最大!“榕榕胖了我高兴,不管胖瘦我都喜欢!” “笨蛋!!!喜欢你个大头鬼!”杨榕这下子更气了,“我这是怀孕了!你才胖呢!!!” “额,没事,怀孕我也···”喜欢··· 等等,榕榕说啥?!! 怀孕? 陈山彻底呆住了!傻不愣登的直直盯着自己比划粗细的手,又将目光落在杨榕脸上,看她垂下眼渐渐浮出害羞的红晕,“榕榕你说什么?我刚刚好像幻听了,听你说你怀孕了?” “你没听错,陈山你要做爹爹了。”杨榕好笑的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已经快四个月了。” 陈山无语轮次的说道,“这···我···这···我要做爹了?”他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眼里都是不可以思议。 自己不过出去一个月,回来就要做爹了? 他又看看杨榕,眼里的询问那样明显,就见她在他的注视下微笑着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要唔唔!!”陈山兴奋的大叫起来,被早有准备的杨榕瞬间捂住嘴,“你也不看看现在的时辰,你要把大家都闹醒吗?!” “嘿嘿嘿嘿嘿····我要当爹了···”陈山拿下杨榕的手,咧开嘴傻笑起来,当真是见牙不见眼。 若不是时间不对他真想抱住她转上三圈。 陈山的动作瞬间小心翼翼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搁,好像杨榕一下从有血有肉的人变作易碎的瓷娃娃一样,“榕榕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杨榕垂下眼赌气的说道,“你走的那天。” 陈山一看杨榕情绪不对,马上哄道,“是为夫的错,为夫就不该离开。” “噗嗤。”看他小媳妇似的神色,杨榕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 “别别别,榕榕你要打为夫和我说一声,我自己打就行,可不能打坏了你!”陈山满脸责怪的说道,好像杨榕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 “那就这么娇贵了?”杨榕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这症状瞧起来比娘还要严重,不由得有点儿后悔,她有预感,明日开始日子要难过了··· 本来只要面对娘一个人的唠叨,这下子加上陈山··· 她有点儿不敢想象! “榕榕快睡吧!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能还不睡呢!再不睡对身体不好!” 杨榕彻底的无语了,看吧看吧··· 她就知道会这样,陈山这唠叨的功夫比她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头疼的扶额,杨榕被陈山扶着躺下,她张张口想要解释一下,结果看到他眼里的神色,顿了顿顺从的躺下去,任由他用手臂搂住,轻柔的拍打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哄她入睡。 杨榕勾了勾唇角,安心的闭上眼,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慢慢的沉入梦乡。 陈山在看她安然入睡以后眼眸半阖,眸子里一片暗沉,这孩子···来了也好。 只是他陪在她身边的时间不多了··· 这次往北边走镖,那里匪盗横行,若不是运气不错他们跟着大商行走,这一趟想必是没有这样顺利。 陈山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他没有想到自家卷入的是这样复杂的事情里。 那块令牌师父看过,他说这样的材质世间难寻,只有皇室才有这份财力,而那个满脸疤痕的怪人李沐阳,是江湖上消失多年的风城四怪之一。 风城四怪活跃的时候正是清原道长年轻时候的事情,传闻风城四怪武功高强,亦正亦邪,踪迹难寻,后面不知道为何渐渐的就从武林中彻底消失。 他们成名已久,这次是他大意了,陈山几人才好运气的从他手中活了下来。 若不然十个陈山都不够他一人杀的。 陈山的那颗药丸是无意间寻得的毒药,毒性很烈,却难以察觉,往往再发作后中毒之人方能知道,所以李沐阳才着了道。 是谁能命令的了这样的人? 风城四怪死了一个,剩下的三个在哪里? 会不会再找来? 这些陈山都没有把握,虽然离李沐阳死去已经两个月,一切看起来都风平浪静,可陈山就觉得有一把剑悬在头上,似乎随时都能落下。 还有那张藏宝图··· 第136章搬家 舒了口气,陈山拍着杨榕背的手一直没有停,动作轻缓又温柔,心里存着事,反倒没了睡意。 陈山看着杨榕恬静的睡颜,眸子里似有什么情绪在翻涌酝酿,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来,那感觉太复杂。 他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平民,家中未出事之前也只能算是家资颇丰,说到底仍旧是个老百姓,就他们这样的人家,惹上了天潢贵胄,简直难以想象。 就因为一张不知真假的藏宝图,便断送了他全家的性命? 这个烫手山芋如今又落在他手里,未来会怎样? 他们会不会再次查到他身上? 他未死的事情又能瞒多久? 好像忽然间所有的事情都纷至沓来,让人应接不暇。 陈山心里怎么会不怕? 他有什么能力来与那些手握生杀大权的人抗衡? 查了许多年,也就是最近才窥见冰山一角,隐藏在海面之下的暗涌又是什么模样? 他能在这之中护住家中亲眷吗? 说实话陈山没有信心。 他的目光落在身边安睡的人身上温柔遣眷,他现在不是那个孑然一身的陈山了,如今自己有妻即将有子,这是他要为之守护的地方。 自从家破人亡后家这个字在他心里就变得陌生起来,像是无根的浮萍,在这尘世间流浪,唯一的信念便是找出灭门的原因然后复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此,像一个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 意外让他和杨榕认识,从那一刻起似乎世界又有了色彩,仇恨虽在心中盘恒,但是另一种感情亦在慢慢萌芽。 杨榕你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陈山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杨榕似乎感觉到他的心情,睡梦中弯起唇角,唇边开出甜美的笑容。 他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不论怎样自己都要守住自己好不容易再次拥有的家。 陈山想到前几日和师父清原道长的对话,师父说的事情,要好好考虑清楚。 藏宝图他必然不会留在手中,但是要不要交予师父说的禹王还要再想一想。 这是他家人填上姓名才护下的图,他不会这样轻易的就交托出去。 杨榕睡了黑甜的一觉,清晨醒来的时候看见身边的陈山心里很是满足,她的手指不安分的从他高挺的鼻梁划过,落在削薄的唇,她发起了呆,连陈山睁开眼都没察觉,直到手指传来被轻咬的微疼感,杨榕眨眨眼,对上他含笑的眸子。 “榕榕一大早就撩拨为夫?嗯?”他的声音透着刚睡醒的慵懒,比平日里暗哑不少,性感的让杨榕红了耳尖。 “哪有!”她的心骤然加速,慌乱的模样逗得他轻笑起来。 陈山闭了闭眼,压下身体的冲动哑着嗓子说道,“若不是你身体不允许,我可就不客气了。” 男子早晨是最经不得撩拨,何况素了这么久的他。 “快起来吧。”陈山拍了拍杨榕笑道。 杨榕红着脸点点头,他们两人贴的近,自然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山子回来了?”徐秋月看着从房里走出来的陈山呆了一呆,“什么时候回来的?郑磊和骆春呢?” “昨夜里回来的,我回来时你们都歇下了,便没弄出什么动静,磊子和春子今日便回。”陈山笑着回道。 “姐夫好。”杨楠从耳房里出来见着他也是一愣,学院里前几日便放了假,最近都在家中温书。 “楠弟又长高了不少。” 几人围坐在桌边吃着简单的早食,徐秋月没料到陈山会回来,早食便没做多丰盛,依旧是白粥和杂粮馍馍配着几碟子小酱菜。 “山子,早食随便吃些,午食娘给你们做些好吃的为你们接风洗尘。” “劳娘费心了。”丈母娘的好意陈山接的心安理得,果然就见徐秋月又高兴了几分。 徐秋月摆摆手,开心的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娘就喜欢照顾你们。” 看陈山小心翼翼照顾杨榕的架势心里熨帖的不行,以小夫妻这么好的感情,想来他已经知道杨榕怀孕的事情,那就不用她这个老太婆再多嘴。 杨榕吃完早食便和陈山商量着搬家的时日,柳河巷子的院子已经全部整修完毕,主要是打理园子里的枯草和莲池,还有一些陈旧的家什之类的。 这件院子的屋子很好,当初建房之时用的都是好材料,所以虽然无人打理,也只是杂草丛生看起来破败不堪,但是屋子着实不错,匠人师傅打眼一瞧便知好坏,他便将事情同骆秋讲。 杨榕听完骆秋的转述,自然满口应下,所以师傅们只是将屋子稍稍粉刷一遍就认真处理起院内的杂草之类的东西,速度自然快,价格也比之前预计的要低很多。 中午徐秋月做了满桌子的菜,很是丰盛,她早早的便让杨楠带着秦曦芸芸请徐老夫人几人前来吃饭。 徐老夫人和徐徐兴才没和他们客气,按时的来了,分了男女席,热热闹闹的用了午时,饭后陈山和徐徐兴才提出告辞,他们决定请人算过日子后就搬入新家。 徐兴才为他们高兴之余,又有点儿落寞,家里一下走这样多的人,别说常来走动的老婆子,就是他也生出几分不舍来。 “搬家以后可要常来。”徐兴才没多说,只叮嘱这一句。 “徐老爷放心,定常来。”陈山抱拳应下。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新宅的家具和锅碗瓢盆早已安置好,床和家具都是店里的两位师傅帮忙新打的,一切准备就绪,就等选了黄道吉日举行入宅仪式,便能正式搬入新居居住。 腊月初五巳时,宜入宅。 陈山在吉时准时推开陈宅大门,紧接着上香祭祖,在香还在燃烧时灶房里烧锅,门口点燃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伴着孩童的笑闹声很是热闹。 入宅仪式他们没有大办紧紧是请了徐家夫妻还有店里的两位师傅再就是赵掌柜。 来府城时日不短,但是他们认识的人着实有限,不过这些都是亲近之人,少人但是热闹一点不少。 第137章赵顺 赵掌柜特意和东家请了一日假,携上妻子和小孙子前来,他孙子和杨楠差不多年岁,自打杨榕带着他一起上门做客后,平日里在学院也经常玩在一处。 杨楠学习认真,悟性又好,赵瑜有许多课上不懂的问题会常常找他解惑,一来二去的感情越发深了不说学习成绩也跟着上去,这次放假前小测,他从班里中不溜的成绩一跃进了班级前五,赵掌柜乐得合不拢嘴,当下便决定要和杨家处好关系。 他算是看出来了,杨家的姐弟两都是有本事的人,和他们打好关系总不会错。 知道杨榕的店里缺一位掌柜,赵掌柜的决定推荐自己的侄子赵顺去试试,这孩子为人精明圆滑是个做掌柜的料,却因为之前家里的事情绊住手脚,又被人污蔑导致遭东家辞退。 现在整日里颓废的呆在家中,想到这里赵掌柜不免一叹。 总是亲戚,能帮就帮上一把。 他准备一会儿和杨榕提一提,看看她愿不愿意用他吧。 “赵掌柜您找我?”杨榕跟着送完客人,见着远远落在后面的赵掌柜心思一转,知道他怕是有话想单独和自己说。 “是这样的陈夫人,听说你店铺里的掌柜还没找到是吗?。”赵掌柜的搓搓手,面色有点为难,虽然他侄子是好的,但他遭人污蔑至今都没洗去骂名,在外的名声便不是很好听。 “嗯,赵掌柜有推荐的人选吗?”杨榕点点头,笑着问道。 赵掌柜拱拱手道,“是啊,我有个侄子之前一直是做掌柜,只是最近被辞退了,想向你推荐推荐。” “他是为何被辞退的?”杨榕好奇的问道。 “说来话长,不过他是因为遭人陷害才被东家辞退,所以名声不大好听,他叫赵顺,之前在福来居酒楼做掌柜。”咬了咬牙,这种事情瞒不住,还不如早早说出来,省的杨榕心里有疙瘩,赵掌柜一直是个心里敞亮的人。 “是他啊?”杨榕若有所思,福来居酒楼掌柜偷盗的事情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她还是有耳闻的。 不过她相信赵掌柜的为人,两人相交多年,赵掌柜并不是那种因为是亲戚就盲目伸手帮忙的人,既然能得他推荐,想必此人还是有几分本事。 至于偷盗的事情杨榕没有太多的想法,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事实是怎么样他不清楚,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有些事情人她还是要亲自见过才好下定论。 杨榕想了想便道,“既然赵掌柜您开口了,只要他不嫌弃我家庙小,明日上午让他来我这儿看看吧。” 赵掌柜作揖道,“真是太感谢了。” “我这是相信您呢,他能得您看中想必自有过人之处”杨榕回了一礼又道,“不过我丑话也要说在前头,若真是他手脚不干净,我也是不敢要的。” “这是自然。”赵掌柜摸摸胡子笑着点头,“一切还是由陈夫人做主。” 翌日赵顺来到陈宅是陈山接待的,杨榕一女子不好和外男相处,便全权交给陈山处理,骆秋在边上帮着瞧看。 反正店铺叫陈记木器行,他总也要出一份力不是,杨榕在心里吐吐舌头,理直气壮的将事情丢给他去操心。 三人在花厅里谈了许久,具体说了什么杨榕没问,只听陈山说人他已经聘下,过不了几日便会来店里上工。 自搬新家以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杨榕的怀孕反应倒是越发的大起来,本来不娇气的她忽然就多了许多小性子,爱睡觉不说,还总是想吃这吃那,闹腾的陈山很是无奈。 她的胃口亦不是很好,只能吃些清粥,见不得荤腥油腻,一闻就吐,人也被磨的迅速消瘦下去,把陈山心疼的不得了,去如意堂让张大夫瞧看,开了副止吐的汤药,但效果并不理想,是药三分毒杨榕也不敢多喝,只能这样硬熬着。 “这孩子怎么如此不乖。”陈山揽住杨榕,手在她的小腹上抚摸,心疼的看着她消瘦的脸颊,“榕榕你看看你瘦的小巴都尖了。” “唔···”杨榕懒洋洋的她近日容易犯困,经常靠着陈山就睡了过去。 “睡吧。” 转眼年关就到眼前,只是家里因为杨榕,没什么心思,将过年的事情全部交给郑磊他们三人操办,徐秋月忧心杨榕之余也会跟着看顾一些。 毕竟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过年,总要隆重一点。 家里的春联和福字是杨楠写的,他的字经过苦练虽比不得杨榕的好看,但还算工整。 窗花是徐秋月带着秦曦和芸芸边玩边剪,她没让两个小的碰剪子,只让她们帮着折折纸,两人瞧着自己能帮上忙,自是高兴不已,跟着徐秋月学,倒也做的有模有样。 至于采买这块儿骆家两兄弟接了下来,反正以前在山寨里他们也做过,总比郑磊这个马大哈来的强。 腊月二十八木器行歇业放假,陈山包好红封便让他们归家,陈记木器行新开但生意尚算不错,所以陈山的红包给的足,两位木匠师傅给包了十两银子的红封,伙计八两,便是东山和南风也有五两,几人回家一瞧具是高兴不已。 等他们走了,陈山和赵氏在后院盘账,赵顺算了算,抛开开销人工账面上竟然有近七百两的盈余,这大大出乎陈山的意料。 他没想到杨榕这样厉害,不过开业两月就有如此可观的收入。 在对比自己辛苦跑一趟镖,才赚十两银子真是天差地别的距离。 媳妇太能干,衬的自己很没有可怎么办? 陈山心里苦笑不已,将赵顺的红封递给他。 “东家我也有?”赵顺惊讶不已,要知道他名声不好,而且来的时日不长,东家能给他发工钱就已经很是厚道,没想到还有红封。 “别人都有你为何没有?”陈山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虽然你来的时日不长,但你对店铺的上心程度不亚于我们,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这是你应得的。” “谢谢东家!”赵顺感动不已,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能比被人认可自己的努力更幸福的事情了,再遭遇那样的污蔑以后。 第138章 除夕 赵顺拿着自己的红封高高兴兴的走了,陈山归置好店里的东西检查一圈发现没有问题之后便关门落锁,东山和南风从店里搬出来,随他回陈宅,家里有下人房,到也不怕两人没地方住。 近了年关,年味越发重起来,转眼便是除夕。 除夕这日家里人全部起了个大早开始忙碌起来。 早食几人随意的吃了些填填肚子,下午的饭食和晚上的饺子才是重中之重,这些他们都明白。 家里人都开始忙起来的时候,杨榕还在床上安睡,她情况特殊自然没有人去闹她。 等她醒来以后,陈山给她端上一碗鸡蛋羹来,好在这次没什么反应,她顺利的吃了下去,陈山松了口气心中高兴不已,总算能吃点有营养的吃食,之前天天白粥配小菜的吃着看的他很不是滋味。 杨榕坐在大厅里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杨楠带着两个小的在院子里给窗户贴窗花,陈山和徐秋月她没见着,估计一个在门口贴对联,一个在灶房里忙碌。 郑磊带着东山和南风在打扫院子,骆春和骆秋在归置东西。 “呀!我忘记买鱼了!”骆秋一拍脑袋,过年的餐桌上哪里能没有鱼! “等你想起来可就晚了。”陈山拍拍袖口上的灰尘,斜他一眼,“还道你细心这都不记得。” 骆春打趣道,“秋子莫急,老大他昨日已经买回来了,就是你不能总因为个姑娘魂不守舍,搞的自己丢三落四不是。” 顿时院子里的人把视线都落在骆秋身上,看起来是有情况啊? “哥!你瞎说啥啊!”骆秋的脸嘭的一下涨得通红。 “是不是瞎说你心里有数。”骆春拍他一下,“男子汉大丈夫有啥好害羞的,你不如和嫂子说说,若不然等人家姑娘许了人家,哭都没地方哭。” 骆春翻了个白眼,自家这个弟弟好不容易对一个姑娘上心,还磨磨唧唧想这想那,自己若不推一把天知道他这媳妇会不会跑了! “咦?骆秋哥是看上那家姑娘,你和我说,回头过完年我给你提亲去。”杨榕这下子坐不住了,慢慢的走到院里,笑着看向骆秋道。 家里三个光棍都老大不小,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他们不着急杨榕都替他们急! “嫂子你别听我哥瞎说!”骆秋急道,可不能败坏人姑娘家的名声,自己这幅样子哪里敢肖想那样好的姑娘家。 “真是瞎说?” “是啊!是啊!” “是不是真的没有喜欢的姑娘?”杨榕蹙蹙眉,骆秋哥这推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性子真是没辙,她想了想,这也没接触几个姑娘家,来往最多的也就属徐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了,莫不是看上她们中的一个? “是的是的!” “你喜欢青鸟姑娘?” “是的!是···嘎?”骆秋一惊猛地抬起头,瞪大双眼看着杨榕。 “哦!原来是青鸟姑娘啊!”杨榕笑眯眯的看着目瞪口呆的骆秋,点点头,“行,我有数了,年后就去问问。” “不是!嫂子!你听我说!!!”骆秋急的额头直冒汗。 杨榕回过身来,眸色柔和的看着他,轻声说道,“骆秋哥,幸福很多时候是要靠自己去争取,这点谁也帮不了你,我可以不去帮你提亲,但是你要想清楚,若是我不去,万一你错过自己心仪的姑娘,以后的日日夜夜里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后悔自己现在的胆小?连一个尝试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你不会后悔吗?” “只要你说你不会后悔,这事情我便当做不知道,毕竟我不会帮一个胆小鬼!” “我···”骆秋低着头,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全,院子里的人都看着他,等着他做决定,骆秋的脑子里浮现出青鸟带笑的面容,忽然下定决心,嫂子说的没错,既然心悦于她,总要试一试才不会后悔,至少他曾经尝试过。 “麻烦嫂子了。”骆秋说出这一句话,心里顿松,他感激的看了一眼骆春,若不是他哥推一把,可能这件事情他永远不会说出来。 骆春笑起来,那笑容灿烂若阳,勾住骆秋的肩膀像小时候一样揉着他的头。 他的弟弟总算没有蠢到家。 院子里的气氛再次欢乐起来,陈山扶着杨榕回大厅重新坐下,轻轻的说道,“劳烦夫人费心了。”他看一眼院里笑闹的兄弟俩,眸子里染着笑意。 “说的什么话,我不为自家人费心,为谁费心?”杨榕白他一眼。 “哈哈,夫人说的都对,是为夫说错了。”陈山打了打自己的嘴巴,笑着道,“等晚上我端酒给夫人赔罪。” 杨榕斜睨他一眼,霸气的一挥手,“行,我等着!” 徐秋月自钻进灶房就在没出来过,骆春看手边没事,就到灶房里给她打下手,徐秋月好好整治了一大桌菜。 各个香气扑鼻色香味俱全,比往日里烧的更好上不少,可见是用了浑身解数。 晚上陈山领着杨楠在院子里点完鞭炮,便正式开席,分了两桌,男女各一桌,倒不是他们讲究,而是是在现在人多,家中的桌子坐不下,干脆分开来吃。 陈山他们喝着酒,他到当真端着酒杯跑到杨榕面前给她敬酒,惹得徐秋月一阵纳闷。 他们俩心照不宣的笑起来,倒是弄得其他人莫名其妙,不过可能是人家夫妻间的小情趣,众人也不戳破,只是跟着起哄,陈山便趁着热闹连喝三杯,直到杨榕抬手轻轻的拍了他一下才作罢。 等吃的差不多了,骆春骆秋一起收拾起来,东山和南风赶紧来帮忙,虽然他们一般住在店里,但是他们是什么身份是一刻都不敢忘记,家主人好是他们的福气,他们很是珍惜。 晚上的时候,杨榕犯困,陈山就没硬要拉着她守岁,几个小的也早早的被徐秋月带着睡觉去了。 剩下陈山他们几个坐在大厅里守着。 到了子时,外面陆陆续续传来鞭炮的声音,陈山也去点燃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热闹的让他恍惚,他呼出一口白气,微笑起来。 有家人一起过年真好。 第139章正月 大年初一,要出门拜年,所以杨榕难得起了个早,近些时日她孕吐反应太大,而且贪睡,家里人想着她吃不好,爱睡就由着她,只是每日里盯着她在院子里走走。 陈山看她看的和眼珠子似的,半点不让她忧心。 众人都换上新衣,便是东山和南风也有一身湛蓝色的新棉衣,把他们两人感动的不行,他们作为主家的所有物,连性命都不由自己,他们的主家不仅给他们发五两的红封,年夜饭不仅丰盛晚间守岁有饺子,今日还给他们做了新衣,两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被家人卖给人牙子,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主家是这般好的人。 芸芸和秦曦一人一身大红的棉袄,领子和袖口上徐秋月给缝了一圈白色的兔毛,两人穿上之后更衬的她们唇红齿白玉雪可爱,同年画上的福娃一样。 秦曦在陈家吃的好睡的好,又没有什么活儿做,自然白胖不少,小孩子长得快本就一天一个样子,秦曦来城府两个月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与刚来时黑瘦的猴儿样判若两人,慢慢的自然看出她周正好看的五官。 芸芸变化不大,就是长高了一些,白白嫩嫩的很是喜人。 两人手拉手来到大堂,脸上是天真烂漫的大大笑容,像两只红彤彤的灯笼似的,瞧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姨姨新年好!” 芸芸笑嘻嘻的跑到徐秋月怀里撒娇,她年纪小,只觉得一直带着她的徐秋月温柔可亲,是她最喜欢的人,当然还有榕榕姐姐,楠哥哥,山哥哥她都喜欢。 她干净纯澈的大眼睛里全是喜悦,嘴巴甜甜的叫了一圈人,小手里的红包就拿不下了。 秦曦到底年岁大些,从小又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没有芸芸放的开,但也挂着腼腆害羞的笑容,对着他们拜年,自然也是收获一圈红包。 早食他们吃的是饺子,徐秋月的馅料调的好,做的饺子鲜美可口唇齿留香,除了杨榕其他几人都不由的吃撑了。 “徐婶的饺子做的真香!我长这么大从没吃过这样好吃的饺子!”骆春抚着微凸的肚子摊在椅子上感叹了一句。 他们差不多都是这个姿势,乍眼看上去像是家里忽然就多出好几个孕妇! 陈山看不过眼,嫌弃的看着他们道,“你们这是什么样子,白瞎了娘给你们做的新衣裳!” “老大,这我就不服气,这和衣裳有啥关系?”郑磊顶了一句。 “你看看你们的衣服!”翻了个白眼,他们的衣裳全沾上饺子的汁水! “啊?!” 几人莫名其妙的顺着陈山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僵住了。 这新衣裳的汤汁点子是怎么回事!!! 几人互相看看,又下意识的瞄了几眼三个小娃娃··· 人家胸前的衣襟上干干净净! 他们的吃相居然连小娃娃都不如?! 就是最小的芸芸衣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噗嗤。” 杨榕见他们霜打茄子似得蔫头蔫脑样子不小心笑出声来,她这一笑其他几人也憋不住一起捂住嘴巴大笑起来。 大厅里霎时间就剩下此起彼伏的笑声,快乐的让人远远听见就忍不住翘起嘴角。 “别闹了,快收拾收拾要准备去徐家拜年呢。” 笑了好一会儿,陈山出声道,“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换身衣裳!” 郑磊几人耷拉着头往房间走,确实要换,不然穿着脏衣服出门做客算是怎么回事。 婉拒了徐家两老的盛情,拜完年后他们便回到家中,来徐府拜年的人不少,徐兴才忙于应酬见他们执意要走,想着家中的一大堆人就没有强留,只道忙完年节在好好走走动。 他们感情好,自不会在乎这些虚礼,高兴的应下。 估摸着时间,初二的时候杨榕去赵掌柜家拜年,又托他给慕云初和楚婉颜送了份年礼,不管怎么说她都要谢谢他帮忙联系的牙雕师父,她准备等慕云初六月里成婚时再送份厚礼。 当然宁溪县的马院长,师父师娘还有村长和赵三叔的年礼,杨榕早早的便拜托赵掌柜让来总店盘账的宁溪县分店的赵掌柜带了回去。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有来有往这感情才会长久,不然总也不联系再亲的关系也禁不住时间的消磨,早晚消失在彼此的生命中。 这些道理杨榕明白,所以她记得每一个对她好的人,也尽力去维系这些珍贵难得的感情。 杨榕帮陈山抚平身上的褶皱,远远瞧看一阵,浅浅笑道,“楠弟的夫子就拜托你带他去走访了。” “得令,夫人放心,为夫保管给你办的妥妥帖帖。”陈山挑着眉,笑的没个正形。 “快些去吧,晚了不好。” 今日店里的掌柜还有伙计会来拜年她实在走不开,便让陈山带楠弟去拜访,他们家中只有他勉强算的上是男性长辈。 正月里的日子匆忙又混乱的过去了,转眼就是到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兴元府热闹的厉害,杨榕却不慎感兴趣,她如今越发的懒散,只是她自己不想去,家里几个小的满眼渴望的竖起耳朵听着院外的热闹,他们在二进门的院子都挡住外面的开心嬉闹声音。 杨榕瞧着他们渴望又不敢说的样子好笑,她自个儿不去但不会拘着小的也不去,他们这年纪最是爱热闹的时候,“阿弟,让郑磊哥他们带你们几个去玩吧,你是哥哥要看好两个妹妹,不许离开郑磊哥他们身边,也不许松开他们的手。也不可以乱跑知道么?”她细细的叮嘱一番便允他们出去玩。 “哦哦哦!能出去看花灯猜灯谜咯!阿姐你真好!” 三小人高兴的跳了起来,忙不迭的点着小脑袋,生怕慢了杨榕就不许似得,嘴里还不忘拍着马屁。 陈山又对着三个打的嘱咐一番,就放他们出去了。 骆秋和青鸟的婚事已经定下,只等过完年便找媒人上门提亲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骆秋乐的找不着北,傻呵呵的笑了好几日。 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和心悦的姑娘成婚。 第140章大火 六人一行出发街上瞧热闹,大街上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三个小的很是听话的牢牢跟在郑磊身边,街上的花灯异常的精致漂亮,芸芸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张小嘴“哇哇!”的不停发出惊叹的声音,秦曦从没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象,不由得看的入了神,只觉得一双眼睛根本瞧不过来。 紧紧攥住骆春的手,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不知怎么忽的就觉得满心落寞,她眨去眼中泛起的泪光。 要是娘还在就好了··· 她也没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象吧! “曦曦怎么了?”骆春瞧她一直盯住一处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哪儿有一位大爷在卖冰糖葫芦,了然的笑起来,牵着她来到大爷面前,买下三根糖葫芦。 “来,曦曦快吃吧!糖葫芦可好吃了!” “···谢谢春子哥哥。”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抿唇一笑,接受他的好意,从他手中接过糖葫芦,细细的吃起来,她之前从没吃过这样甜滋滋的吃食,红红的糖衣裹着山楂子,咬上一口酸酸甜甜的直往人心里去,她睫毛轻颤,泪水再次溢满眼眶,由着他们落下,吸了吸鼻子,秦曦唇边带上笑。 娘,大丫现在很幸福,就是有些想您。 骆春顿了顿,等她的泪停下,两人才回到他们身边,骆春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芸芸和杨楠,伸手揉了揉秦曦的脑袋,无声的安慰。 杨楠领着他们直往猜灯谜的地方去,他想赢下几盏花灯来,送给徐秋月和杨榕,他看中一盏特别好看的荷花灯,那盏莲灯宛如盛夏时节在水中徐徐绽开,莲瓣片片精致,微风袭来中间的一族火光轻轻摇曳,在夜里显得分外漂亮。 杨楠看上的灯漂亮自然谜题就特别难,谜面他看了许久依旧没有猜出来,这时候芸芸看上一盏小兔灯,这灯普通杨楠想了几息便猜出来,他给芸芸和秦曦个递上一盏,逗得她们开心不已。 正准备再战的时候,远处忽然就乱起来了! 他们离的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时。 骆秋脸色一变,捞起芸芸护在怀里,眸子在四处搜寻,不管怎样如此热闹的的地段,现在人又多前面不知为何吵闹,但听声音就晓得不是好事,万一一个人群乱起来,那可能就是一个不注意,便会被混乱的人群踩踏成泥的! 骆春和郑磊瞧见有样学样把秦曦和杨楠捞在怀里,紧紧跟在骆秋的身后,往人群少的地方挤。 “着火啦!!!东大街着火了!!!快跑啊!!!” 人群声嘶力竭的喊声混着哭叫声传来,人群就像一滴滚油落入水中瞬间沸腾! 眨眼之间骆春他们就被人群冲散了! 杨楠在郑磊身上吓白了脸,他的眸子里倒映出远处冲天的火光! 怎么会这样? 他赶忙四下搜寻骆春和骆秋的身影,可是这会儿实在太乱了,郑磊只能随着人流往前走,而骆春和骆秋的身影早就看不见了。 “怎么了?!”杨榕坐在家中一惊,柳河巷子离热闹的东大街不远,自然能听见那边的声音,又见到院外火光冲天,心里更是急得不行。 “你别急,我出门去看看!”陈山脸色也不由的变了,这么大的动静,怕是花灯燃起来变作火灾! 兴元府的衙役此时全部出动,只是人太多人群乱糟糟的全部往外挤,而火灾发生的地方在东街的中段,他们的水车根本过不去! 芸芸死死的抓住骆秋的衣襟手里的小兔子灯早就不知道落到哪儿去了,她打着抖把脸埋在骆秋的怀里,显然被这变故吓坏了! 骆秋反映速度是最快的,早在第一时间就挤出人群,他是三人里身体最单薄的一个,若不是早一步冲出人群他可能都护不住怀里的芸芸。 他所在一条巷子里,急的满头大汗,一心急着出来,没有看见他哥和郑磊哥的身影。 陈山在房顶纵跃看见在巷子里着急张望的骆秋心中一喜,赶忙落下去,“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老大!前面着火了!我和他们走散了。”骆秋一脸的汗水,还不忘哄着怀里的芸芸。 “你先回去,我去找他们,路上注意安全!”陈山交代一句再次跃上房顶。 站的高,视野开阔好方便找人。 只是放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他再好的眼里也看不到自己要找的人。 陈山想了想干脆放弃,直接往发生火灾的地方奔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这儿离东二大街太近,他必须确认这火势的源头在哪里波及面有多广! 木材燃烧的噼啪声伴着高热烧的几乎要照亮兴元府的黑夜。 今夜有风,火势借着风点燃一家又一家的店铺,还有人不断的往前逃生,只是如何快的过火舌的吞噬,陈山心中一紧,火势实在太大了! 他顺手捞起一个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孩子,他的爹刚刚用最后的力气将他抛出来,自己永远的留在了那里,陈山来不及救援。 他顺着来路飞奔至衙役身边,赶紧告知自己看到的情况,又将怀里的孩子放下。 “这位壮士!”班头张乐赶紧拉住他,脸上的汗水滚滚而落,这是急的!“里面的情况真如你所说?” “是的,差爷,火势蔓延的太快,若是在不及时灭火整体接都要烧光!” “小五!”张乐咬咬牙,赶紧喊了一声,“你速度最快去通知知府大人还有督军大人!让他们调集军队,不然这火势控制不住!百姓已经伤亡惨重!” “是!”小五听完转身就跑,不敢耽搁。 陈山瞧他已有决断,抱拳一礼,“差爷我还要寻家人,便先告辞了!” “壮士,稍等!”张乐焦急的拉住他,这人功夫了得,他不想放他走,“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但你能不能留下帮忙?” “我找到家人后就来寻你。”陈山沉吟片刻道。 “成!”张乐本想拒绝,张口的瞬间改了口,实在是陈山骤然锐利起来的眼眸让他感到很大的压力,这人他强留不了! 第141章秦曦 郑磊拍拍杨楠的背,“楠弟你一定要紧紧的搂住我的脖子知道吗?” “知道!”杨楠点头。 郑磊是个北方汉子长得人高马大,又跟着骆秋早早的靠近人群的边缘,他虽然没有马上挤出人群,但凭借优越的身体素质还是很快的找到突破口,从混乱的人群里抽身出来,他长出一口气,直到这是才发现冷汗早已濡湿了整个背后,他站在人群外喘息心里怕的厉害,像这样疯了似的人群里,任你本事再好也没法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楠弟你见到骆秋哥和骆春哥了吗?”郑磊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骆秋哥带着芸芸好似在那边。”杨楠想想伸手指了个方向,还是陈山落下时无意间被他捕捉到了,“姐夫应该来了,但是骆春哥和曦曦没见到。” 他脸色还是苍白,他第一次见到这样宛如地狱的景象,他亲眼见到有个孩子让人群绊倒,他的爹为救他反身扑在他身上,将他护在身下。 父子两人一起让人群活生生的踩死了··· 这样血腥残忍的一幕在他眼前上演,是他有生之年见过的最可怕的情景··· 杨楠不敢想象,还有多少这般踩踏致死的人。 “磊子,楠弟你们没事吧?” 陈山再次见到熟悉的身影赶忙来到他们面前,杨楠的情况瞧着不太好,空洞的眸子一直死死的落在人群的某一处,他上前两步,用手遮住他的眼。 “楠弟,别看了。” “嗯···” 手心下的睫毛颤了颤,随后他感觉掌中有液体流下,他从郑磊身上抱过他来,轻轻的拍哄,“楠弟,随你磊子哥回家吧,你娘和阿姐急坏了,你去报个平安好不好。” “好。” 陈山给郑磊使了个眼色,郑磊点点头,重新抱过杨楠飞快的跑离这里,这孩子怕是见到不好的景象,这回儿受了惊吓! 骆秋也带着芸芸离开东大街,他在的地方没办法直通离柳河巷子,只得带着芸芸绕了些路回去。 剩下骆春和秦曦还不见踪影。 陈山心里着急不已,人群已经少了很多,地上随处可见趴在地上不动的人。 “春子哥!呜呜!!” 倏忽陈山听到模糊的哭声传来,离他很近! 脸色巨变,他展开身法像鹰隼一样向声音来源处扑去! “咳咳···曦曦你没事吧?” 骆春勉强睁开眼,视线里是淡淡的红色,他之前为了躲避一个孩子不慎让人绊倒了,怀里的秦曦跌了出去,已经被踩了好几脚,还好她跌的远,踩了几次以后本能的爬出人群。 骆春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摔倒的地方人太多,他都不记得有多少人从他身上踩过去。 要不是他蜷缩起身体死死护住要害,可能这会儿已经死了。 “春子!!!” 陈山瞧着几乎没了人样的骆春,一个心悬的高高的,哪里敢耽搁直接抱起骆春,二话不说的往医馆狂奔,以至于他忘记哭泣的秦曦。 “···别丢下我···呜呜呜···” 秦曦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去,她被踢了好几下,这会儿根本没有力气去追他们,她又痛又怕,缩在角落里哭的像被人抛弃的小兽。 “大夫大夫!!!”陈山跑到如意堂随后想到什么,直接朝张大夫家跑去,今日还是元宵节,医馆歇业,没有大夫值守! “张大夫!!”陈山看见里面有灯光,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跳进院子里。 张进文今日刚从乡间回来,才准备睡下就听到一声大喊,干嘛批衣而起,端着油灯开了门。 这声音有几分熟悉。 “张大夫,你看看他!!” “快快快,到屋里来。”张进文一看来人吓了一跳!这伤可不是一般的重! “这是怎么了?” “东大街那边发生火灾,他被人踩了!” 陈山小心翼翼的把骆春放在床上,张进文闻言不敢耽搁,踩踏是最要命的,非常容易死人,骆春此时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他伤的委实不轻。 “把他的衣服脱了。” 只有脱下衣服才能判断出到底伤的怎样,摸骨太慢,很容易错过最佳的治疗时机,趁着陈山在给他脱衣服之时,张进文给骆春把了脉,心底就是一松。 还好,虽然伤的的重,但不至于没得救。 张进文抽出银针在骆春的身上扎下,没多久他就缓缓醒来,骆春的视线依旧有一片朦胧的红色,他来不及多想,连忙问道,“老大曦曦呢?” 陈山一顿,糟了!他把她忘记了! “我让郑磊送回家了,你别担心。”陈山扯了个谎,“我回家报个平安,你先休息,我一会儿再来。” 骆春牵牵唇角安心的睡了过去。 “张大夫拜托你了,我晚些时候再来!” “放心吧。” 张进文挥挥手,陈山抱拳一礼,也不走大门直接飞上房顶,向东大街赶去,真是该死,他见到骆春的惨状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就忘记了秦曦! 千万不要有事啊! 他心里不住的祈祷。 秦曦蜷缩在街角昏暗的角落里,警惕的听着外面,好在她人小蜷在一起显得更小了,街道上趁机发死人财的混混还在摸索那些倒在地上的人,暂时没有注意她,忍着疼呼吸都尽量放轻,就怕有人发现。 心里害怕的要命。 “哟!瞧我发现了什么?”其中一个混混刚好正对着秦曦所在的角落,就这样发现了她。 “哈哈,落单的孩子!”混混吹了个口哨,“收获不错嘛。” “···呜!”秦曦死死的咬住唇,眼中全是恐惧,她伤着了只能坐在这里,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像一只任人宰割弱小又无助的羊羔。 “坐在这里干嘛,跟着爷走吧。”混混露出一口黄牙,“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不是家里人死了,就是被抛弃了,跟着爷走还能管你一口饭吃呢!” 混混把瑟瑟发抖的秦曦从阴影里拖了出来,欣赏的看着她毫无用处的挣扎,笑的开怀。 有些人就是这样,喜欢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很显然混混就是其中之一。 “我哥哥会来找我的!”秦曦哑着嗓子说道。 “哦?你哥哥?”混混大笑起来,“你哥哥要来早来了,我看你坐在那儿可是好一会儿了!” 第142章注定是个不眠夜 东大街上现在闹哄哄的,救火的,哭泣的,哀嚎的,都是人声,这些混混就是看准此时的混乱,才赶在这里浑水摸鱼,若是等人群反应过来,要是看见他们行事估计要激起民愤被人打死的。 “你在做什么?”屠三刀皱眉,东大街属于他的管辖范围,他手下的混混出来帮忙运水灭火,这些来捡东西的是哪里来的? “你谁?少管爷的事情!”混混眸子闪烁一下,拎着秦曦的手不松反紧,将她提的老高。 “哈,你在老子的地盘上捡漏,竟然不知道老子是谁?”屠三刀一步跨出,眉眼凌厉的盯着混混,他的脸上有着黑灰的印子,显然刚从火场过来。 汪树吊儿郎当的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屠三爷呀。”他是胡癞子手下的人,本就和屠老三不对付。 “呵。”屠三刀不欲与他多说,冷笑一声,趁他不备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秦曦,抱在怀里。 他没时间和他掰扯,还要赶着救火,东大街是他的底盘被大火嚯嚯成这样他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 “你别走!”汪树粗短的眉毛皱在一起,“他是老子发现的,怎么着你屠老三连最基本的先来后到都不知道了?” “滚!”冷厉的眉眼直直逼向汪树。 “好!你···你···你给我等着,我回去告诉胡爷!”汪树心里一惊,被他气势所摄,立时缩了缩脖子,放句狠话不甘不愿的走了。 屠三刀看了看秦曦问道,“小丫头,你哪儿的?” “唔。”秦曦吓的像个木头桩子浑身僵硬着,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黑不溜秋有点狼狈的屠三刀,他身上的气味不怎么好闻,带着被火舌燎过的焦臭味儿,秦曦歪了歪头,果然看见他的头发梢不自然卷曲。 “屠三爷,这是我家的孩子。”陈山心里一松,好在秦曦没丢。 “那就看好。”屠三刀还有事情忙,见有人认领顺手就把秦曦提溜着送到他面前,然后拍怕衣服上的灰尘,背对着他们摇摇手,潇洒的转身离开。 他最见不得孩子遭人拐带,这才出声相帮,看见这个小女娃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心里本能的想要亲近,屠三刀甩甩脑袋,赶走这些有的没的,大概是这个孩子的年岁和他曾经被拐走的妹妹年纪太像了吧,他相依为命的小玉儿就是在这般大小让拍花子拍走的。 “小玉儿···” “谢谢大叔!!!”秦曦用了最大的声音喊道。 屠三刀脚步一顿,随后又迈开步子向前走去,他微微侧些头,幅度很小的点了点,看似不在乎的样子,可他的嘴角却悄悄翘起,只不过无人瞧见罢了。 “曦曦,抱歉刚刚忘记你了。”陈山抱着秦曦满脸歉意。 “山哥哥,曦曦没事,春子哥哥还好吗?”秦曦抬起眼摇了摇头,担忧的望着他问道。 “你春子哥在张大夫那儿看病,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秦曦小小的贝齿咬了咬唇,轻轻点点头,她没敢说自己身上也很痛。 陈山抱着秦曦赶回家后,将她交给徐秋月,简单的交代几句就和郑磊和骆秋提上家里的水桶快步跑向东大街,他们要去那里救火,附近的人家有能力的都去了,许多大户人家都派出家丁自发的组织起来。 火势实在是太猛,若是在控制不住不光是东大街,附近的人家商肆都要完蛋! 东大街是兴元府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因这意外的大火烧掉大半,现在火势还在继续蔓延,官府的衙役和官兵几乎全部出动,众人有用各种工具取水扑火,只是效果甚微。 正月里发生这样的事情,许多老人家见了都说不是个好兆头。 不管老人家如何说,只是这会儿众人是没有心思想这些的,他们一心扑在灭火上,东大街这次的商肆损失惨重,年前备下的货这下子是全完了。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杨榕和徐秋月脱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小家伙也受了些伤,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脚裸甚至肿的老高,顿时心疼的责怪道,“曦曦,你受伤为何不和你陈山哥哥说,让他带你去看大夫?” 秦曦瑟缩了一下,露出讨好的笑容,“大丫伤的不重,一点都不疼。” “你这孩子,怎么会不疼呢?”徐秋月轻轻的搂住她,她眼里的担忧和惶恐让人心尖里泛着酸。 想是陈山抛下她的举动让她没了安全感,她又像刚来到陈家时一样缩回自己的壳子里。 杨榕没有逼她,动作轻柔的揉着她的头顶,问了句不想干的事情,“曦曦你想学武么?” “学武?” “嗯,学武!这样的话你就有能力保护自己,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可以自己赶跑坏人,不用别人来救你了!”杨榕笑着说道。 “曦曦要学!”秦曦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天上忽闪的星子,“学好以后要保护太夫人,夫人,还有春子哥!” 这是她现在最真实的想法。 “好,等你山子哥回来我和他说,让他教你好不好?” 秦曦眉开眼笑的应道,“好!” 杨榕瞧着重新活泼起来的秦曦松了口气,“快睡吧。” “嗯。” 夜里没多会儿,杨楠和秦曦说着胡话双双发起了高烧。 到底是受到惊吓,徐秋月一直守着他们,就是害怕这样的情况,杨榕在塌上小憩,徐秋月轻手轻脚的端着水盆进来,到底还是吵醒了浅眠的杨榕。 “阿弟和曦曦是不是发烧了?”杨榕揉着额头问道。 “是啊!”徐秋月叹口气,“芸芸到还好,在梦里哭醒过一回被我哄住了,陪了她会儿就又睡过去,只是睡得不太安稳,倒比他们好一些。” 两人边说边忙碌起来,杨榕心中也是一叹,早知道就不放他们出去了。 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外面的救火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火势瞧着也不见小。 不晓得陈山那边怎么样了,骆春的伤势到底如何。 杨榕心里忍不住的发起了愁。 第143章火灭 “外面如何了?” 清晨的时候陈山和骆秋回来了,烟熏的他们脸上都是黑乎乎的,身上的衣服也全部脏的不像样,甚至还有被火烧焦的地方,杨榕眼底有着血丝,她和徐秋月一夜未睡照顾着杨楠和秦曦,现下也是疲惫不堪。 “不太好。”陈山摇摇头,东大街整条街烧没了,人员伤亡惨重,救火的时候有几个衙役和官兵为了救人丢了性命。 东大街葬身火海的尸体只剩下一团黑色的人形,仅仅是看到他们的姿势就能把体会到他们当时的痛苦无助,他们的家人辨认都辨认不出,大火烧去了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这些人呆呆的看着漆黑的尸体,绝望的连哭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哭。 而被踩踏致死的,有些还能勉强看出是谁,有些直接踩的几乎和熏黑的青砖粘在一处,凄惨的模样实在惨不忍睹。 杨榕听着外面哭声震天,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陈山没有说话,这样的事情谁也无能为力,幸好那里没有居民居住,不然伤亡恐怕更难以估量。 “你怎么没睡?”她眼底的血丝这样明显,陈山心疼不已,只是他现在一身的黑灰又不敢靠近,生怕熏着她。 “阿弟和曦曦发烧了,方才才退了下去。”杨榕解释一句又道,“你先梳洗一下吧,等下一起去看看骆春哥。” “让秋子去吧。”陈山拒绝道,“我们就是不放心家里回来看一眼,等下还要再去帮忙,等火全灭了再去梳洗也不迟。” “你适当的歇息一下,你还怀着身孕。” 陈山怕她太劳累,不得不叮嘱几句,喝了几口水又转身出门,他们这儿离东大街不远,这才趁着火势小的时候回来看一眼,不确认家中安全始终不放心。 骆秋在柳河巷子的巷口和陈山分开,他要去看看骆春,他没敢问陈山他的情况如何,心中存着一份希望,他想若是情况还好就把他接回家来照顾,那是张大夫的家,总不好一直在人家家中叨扰。 “陈公子你家可还好?”张乐见到陈山回来擦把头上的汗,火场里若不是他反应迅速救下不少累的没力气的官兵和衙役,可能牺牲的人数还要多一些。 “还好。”陈山点点头又看向火场,震耳欲聋的悲怆哭声音响彻天际,几乎要掀翻了天,“看来要下雪了。” 天色阴沉的厉害,云层黑压压的盖在天上,混着此时焦黑的街道,呛人的浓烟,众人的哭声,让人心里闷闷的难受,谁也没料到元宵节会发生这样的惨事。 灭火的泼水声一直没有停歇,浇水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同大火奋战了一个晚上才好不容易将火势压了下去,昨夜里还人声鼎沸异常繁华的东大街,现在已然辨不出昔日的模样,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坍塌的残横断瓦,黑水渗入青石板路留下难以除去的污渍,暗红的血迹沁在其上触目惊心。 “下吧,下下来这火就该彻底灭了。”张乐抬起头望向天空,头一次这么迫切的期待一场大雪。 可惜他的愿望终是落空,这雪直到他们合力扑灭大火以后才飘飘忽忽的从天上洒下来,不大,就是一点点小雪片,有些还没落到地上便化了。 “骆春哥怎么样了?”杨榕睁着眼瞧着闷头走进来的骆秋赶忙问道。 “不太好。”骆秋的眼角红红的,喉头哽咽,“张大夫说我哥的肋骨断了三根,左手骨折,还有些内伤,眼睛还有点问题不知道能不能好。” “这么严重?”杨榕一惊,顾不上自己胸口闷闷的疼,“张大夫可说能不能治好?怎么治?合适能回家?我们需要在家里准备写什么?” “张大夫说暂时不要移动我哥,让他现在哪儿养着,他帮忙照看,等过半个月伤势稳定后再接回家比较好。” “那边听张大夫的。”杨榕递给他一百两银票,“这个你先送到张大夫家去,让他尽管用好药,一定要治好骆春哥。” “谢谢嫂子。”骆秋张张嘴低低道声谢,转身就往外院走。 杨榕喊道,“你收拾些换洗的衣裳带去。” 陈山带着郑磊再回来的时候已接近午食,见到两人平安回来,徐秋月提着的心一松就觉得眼前一阵晕眩,陈山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才没让她摔倒,他扶着她坐下,关心的问道: “娘你没事吧?” “莫要担心,就是年纪大了一夜未睡身体有点吃不消。”徐秋月闭着眼坐在椅子上等天旋地转的晕眩感过去,才睁开眼对着他笑了笑,“饿了吧,饭食灶上给你们温着,快去吃吧,你们累了一个晚上。” “不急。”陈山坐下来给徐秋月倒了杯水,“榕榕可是睡下了?楠弟和曦曦还好吗?” 徐秋月温和的答道,“嗯,榕儿刚歇下,楠儿和曦曦烧退了,方才吃完午食也歇下了。” 陈山放下心和郑磊到灶房狠狠吃上三大碗饭才放下筷子,在外忙碌一晚上水都顾不上喝一口,这下到家以后闻着饭菜的香味才觉得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 徐秋月守着他们洗漱完各自回房间就休息后,捶捶肩膀亦回房睡下。 这一天真的是把人折腾的够呛,可是比起失去亲人的其他人,这些忙累似乎又无足轻重起来。 他们都能平安回来已是万幸。 火灾的第三日,陈山带着秦曦携上礼物拜访屠三刀,不管他顺手也好,还是什么原因也好,他救了秦曦他总要有点表示。 虽然他是个混混头子,但是他在救火现场的表现陈山全都看在眼里,他能组织手下的人救火就已经胜过那些趁火打劫的人良多。 这样的人值得交往。 从屠三刀那儿出来又直奔张大夫家里,骆春被留在那里养伤,他们每日都要来看上几次,秦曦听到以后高兴不已,她早就想来看他了,不过前几日发烧,他们不放心便一直阻止她来,这会儿是好全了才被允许出门。 第144章杨楠的想法 “阿姐。”杨楠在回学院的前一日吃完晚食走到坐在椅子上的杨榕身边,翻了年他便又长了一岁,如今已经快到杨榕的下巴高,身体也壮实不少,虽然两颊还是肉嘟嘟的,可眼神已有少年人的锋芒,那是迫不及待随时准备离巢的雏鸟,他想要张开翅膀去翱翔。 经过十几天前火灾的洗礼,杨楠似乎迅速的成长起来,不过九岁的年纪已经逐渐褪去孩童的稚气,多了份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阿弟,有什么事?”杨榕抬起眸子,见到杨楠似乎有话要说,自然的随他走出门去。 杨楠现如今年岁大了,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平日里在书院也很忙,他们姐弟两交流的时间大幅度的减少。 “阿姐,我想参加今年二月的童生试。”斟酌片刻杨楠看向杨榕道。 “你才进学多久?”杨榕不赞同的看着他,做人不能好高骛远,眼高手低,要脚踏实地才能走的更远,读书亦是如此,就算杨楠天资聪颖,可是不过读书一年就要去考童生试还是太过儿戏,“你可有和夫子说过?” “不曾···”杨楠摇摇头,他也知道自己读书的日子太短,贸贸然的去和夫子提,怕是会让人觉得他异想天开。 “阿弟,那你不妨听听夫子的意见?”杨榕沉吟片刻道,“于举业上家中无人可以给你参考,我们帮不上忙,阿弟有信心是好事,阿姐不是反对你的想法,只是希望你多听听夫子的意见,他们若是觉得你可以去试试,那阿姐定然全力支持你!” “阿姐,我知道了。”杨楠垂下眼眸思索半晌后点头应下。 他明白杨榕在担心什么,不过他对于自己的学识还是有信心的,早些时候他去信给马伯伯说了自己的想法,马伯伯给他寄了几份考题作答,他的回信随着阿姐的年礼送到马伯伯的手中,想必要不了几日马伯伯的书信就会寄到了。 等马伯伯的书信到了,听听他的意见,若是马伯伯也让不要着急,那他就再等一年。 “楠弟找你说了什么?”陈山将臂弯里的披风搭在杨榕身上,陪着她在游廊里慢慢走动,这是张大夫的要求,每日饭后要适当的散步,散到身体微微发热为止。 徐秋月自从和陈山交代以后这个任务便被他一直完美的进行下去。 “他说想参加二月的童生试。” 杨榕身体半靠在陈山身上,她现在月份渐大,胃口自初一的那碗鸡蛋羹开始又变的好起来,这肚子就和吹气球一般鼓了起来,人也丰润不少,看在陈山眼里异常高兴。 陈山揽住他的腰肩膀放松下来好方便杨榕靠的更舒服一些,“想去便去吧,你若是不放心我陪着他走一趟。” 杨榕晚上有时候会突然脚抽筋的被疼醒,要么就会频繁的起夜,陈山瞧着她受罪心里也不好受,恨不能替她受了,平日里出去必要的事情基本上都依着她,倒是把杨榕的一点儿小脾气宠了出来。 徐秋月就常常打趣她成婚之后反倒是不如从前稳重,都是叫陈山给惯的。 “嗯。”杨榕点了点头,“看阿弟下次归家时怎么说,不过现在有些东西倒是可以备起来,万一真要走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你说了算。” 杨榕抬头问道,“家里还有些存银,我想买些地,你看如何?” “行,回头让骆秋帮忙问问。”陈山点头,有闲钱放着落灰不如做些投资,买地是个不错的主意他当然不会反对,买了田到时候佃出去又是一笔收入,粮食还能留着自用。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杨榕笑起来,犹豫了一下,“赵掌柜说牙雕师父已经回来,我准备过几日去学习一下。”她不敢看陈山的眼睛,快速的说道,“我现在好了许多,我保证不会累着自己,我就每日上午去观摩一下,你放心。” “···我又没说不同意你去。”陈山无奈的刮了刮她秀气翘挺的鼻子,“不过我要陪着你去,到时候我说休息你就要听我的去休息,不然我可不准备你出门,你现在双身子,总要多顾虑一些才是。” “啊?~”杨榕不乐意的嘟起嘴,皱了皱鼻子,明显的不愿意,“我去学习带着丈夫是怎么回事嘛?” “那要么你就别去了。”陈山脸色黑下来,声音严肃,这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杨榕只要一碰见雕刻就很容易沉浸在里面,若是没人提醒她能雕上一天不带动一下的! 陈山不可能会放任她这么做! “好吧。”杨榕妥协道。 她也知道自己的性子,不过稍稍反抗一下,到底还是认可陈山的做法,杨榕也很在乎肚子里的小生命,那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存在,她怎么会不在乎。 “这才乖。”陈山的眸子里闪着笑意。 “骆春哥明日能接回来了吧?” “嗯,张大夫是这样说的。” “那就好,骆春哥的眼睛还是有一层朦胧的淡红吗?”杨榕不放心的说道,“要不要让张大夫再观察几天?” 骆春也不知道伤到了哪儿,他说自己的眼睛看不清楚,总是像蒙着一层淡红色的纱,看的不甚清晰,可是张大夫检查了许多遍都没发现问题。 “张大夫说这个只能慢慢等他好。”陈山摇摇头,若是住在张大夫哪里有用他们也不会非要接骆春回家,“不过最近几日春子说这种感觉已经轻了很多,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痊愈。” “嗯,那就好。”杨榕放下心来,瞌睡就涌上来,打了个哈欠,“陈山我们回去吧,我困了。” “不行,还没到时间!”陈山扶着她继续往前走,“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你可真是,执行的这样认真做什么?”杨榕小小的抱怨了一句,还是随他慢慢的走着。 陈山委屈的瘪瘪嘴耍宝道,“榕榕你没良心,为夫这般兢兢业业的陪着,还不是为了你。” “可我不想走了嘛~”杨榕笑嘻嘻的撒娇道,“我累啦~” “乖,再走两盏茶的功夫就成!”陈山不为所动坚持道。 第145章杨楠赶考 三日后杨楠从书院回来,很突然但是杨榕却没有多少意外,陈宅的院子里秦曦在跟着陈山练武,不过是最基础的蹲马步,骆秋和郑磊在边上练着拳脚,陈山亦是,杨榕和芸芸在看着院里的热闹,芸芸偶尔兴致来了也会跑到秦曦旁边一起蹲马步,只是她年岁小坚持一会儿就又跑走,来来回回的和一只胖蝴蝶似得。 杨楠便是在此时提着书箱跨入的二进院子,由于东大街那一场大火现在全部在整修,东二街亦受到影响,来人不多,没有客人东山就留在家中听差,南风到店里看店,半月轮换一次。 “楠儿怎么此时归家?”徐秋月一愣,书院才开学怎的一大早就回来了?“可是学院有事?” “不是的娘,我回来是和阿姐有事情上了。”杨楠快走几步来带杨榕面前,笑的开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递给杨榕,“阿姐你看!” “马伯伯的来信?”杨榕看着信封上的印信,“是之前寄出的回信?” “嗯嗯!”杨楠点头。 徐秋月不知道姐弟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脆不管他们,拿着杯子小口小口给芸芸喂温开水,这孩子跑跑跳跳硬是闹得一头汗,想想还是不放心,牵着她的手带房里换衣衫去,回头这一身热汗被冷风一吹不注意就要感冒。 杨榕一目十行的看完信,欣慰的笑了笑,“既然马伯伯这般建议你就去试试吧。” “阿姐你同意啦?!”杨楠咧嘴笑起来,酒窝深深,忽闪的大眼睛很是兴奋。 “我的阿弟既然有这样的本事,为何阿姐会阻止?”杨榕好笑的看着他,这样看来又还像个孩子,“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在收拾一下,明日就出发吧,你姐夫会陪着你去。” “楠儿要去哪儿?”徐秋月给芸芸打水的功夫耳朵里听着这对话,不由得奇怪的问道。 “娘,阿弟准备回乡考童生试呢。” 杨榕的语气里有着自己也不知的骄傲,杨楠进学一年不到竟然让马玉贤认可,说他可以去考考看。 “那楠儿可要加油哦!”徐秋月闻言仅仅是笑了笑鼓励一句,她并不太懂这意味着什么。 “楠儿省得。”杨楠重重的点了点小脑袋。 “莫要有太大的压力,发挥出自己的水平即可。”杨榕蹙蹙眉还是有点儿忧心,杨楠太小,就怕现在天凉在号房里吹病了,号房的恶劣环境她一直都有耳闻。 “阿姐,楠儿明白,楠儿就是想下场锻炼看看,若是能中固然好,若不能来年再战便是!”杨楠的眼里燃起熊熊战意,他从不觉得自己能一次能就考上,若是童生试这样简单,那怎会每年只有那样少的人考上? 他可不会这么狂妄自大,马伯伯也只是说他可勉励一试,若是发挥得当能有七/八分的概率能中。 “嗯,到时候考篮这些一定要收拾好,知道吗?”杨榕叮嘱道,每年考试都有舞弊的事情发生,尽管律律严苛刑法重,但依旧挡不住铤而走险的人,好在杨楠考的只是童生试,倒也不用太过于担心。 “阿姐,楠儿知晓的。”杨楠郑重的应下。 考试可以不中,但若是让人说是舞弊,那么轻则终身禁考,重则抄家灭族,这些爹爹曾经随口提过一嘴。 “那你去收拾收拾吧。” “嗯。” 从兴元府回临川县路上只需要五天,童生试在二月十二,明日启程到临川县刚好能歇息几日调整好状态。 “榕榕,你可是答应我只上午去汤师傅那儿的!”陈山语气幽幽,深邃的眸子里全是幽怨。 “知道啦,陈婆婆!” 杨榕被念叨的很是无奈,她一边帮陈山收拾行装,一边嗯嗯啊啊的应着,天知道她就这样让他念叨了几乎一天,简直比唐僧还恐怖。 “哎!”陈山站在杨榕身后轻轻环住,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气,“真不想离开你。” 杨榕笑了笑,温柔的说道,“左不过一月时间很快的。” “在外间帮我照顾好楠弟,也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陈山兴致不高的“嗯。”了一声。 陈山他们离开后,杨榕每日由骆秋或者郑磊陪着去汤师傅家学牙雕,马车让他们架走了,她每日便步行去到汤师傅家,好在两家离着不算远,杨榕权当散步般慢慢走过去。 牙雕的汤师傅是慕家一直供奉着的师傅,手艺自然是不错,他只是近些年不知是灵感枯竭还是年纪大了,作品虽然不错,但就是显得死板,匠气过重,在兴元府这作品或许还有人会买账,若是拿到上京那样汇聚大庆所有奇珍异宝的地方显然就不太够看,所有慕云初才会想找新的牙雕师傅用来打开名气。 牙雕的师父在大庆并不多,因为原材料稀少珍贵,每一位牙雕师父几乎都是靠着大家族栽培的,极少数个人有能力凭借一己之力学好牙雕。 实在是原材料价格过于昂贵,一般人挥霍不起。 汤师傅自知能力不足,所以当慕云初介绍人去他那里学习的时候他没有拒绝,慕家曾有恩于他,教杨榕学牙雕只当是回报当年的恩情。 有这一层想法在,汤师傅教的很认真,杨榕学的亦很认真,她仿佛一块海绵迅速的吸收着来自汤师傅的牙雕技巧和经验,看的汤师傅侧目不已。 不愧是东家看上的人,雕刻天赋高的让人惊讶,这样轻的年纪,还是个女子,这般卓绝的有灵气实数难得,若不是被性别限制又不曾被人细致的教过,若不是这样汤师傅敢拍着胸脯保证,牙雕大家里绝对有她的一席之地。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汤明德对着手中的牙雕吹口气,露出刻刀下好看的纹路,这是他近几日雕刻的傲雪寒梅,经过雕琢已能模糊看出傲然立于枝头微微绽放的梅花。 “好的,汤师傅,今日我便先回去了。”杨榕扶着腰慢慢的站起身来,骆秋早已等在门外,今日她看入神,比往日晚上半刻钟出来。 第146章榜上第五 “嫂子,你总算出来啦。”骆秋搓着手,要是让老大知道自己没监督好嫂子,回来可不要扒他一层皮! 骆秋想到陈山往日操练他们的魔鬼样子打了个抖。 老大也就在嫂子面前表现的像个小绵羊··· “榕儿,算算日子陈山他们也快回来了吧?”徐秋月在给杨榕肚子里的孩子缝小衣,料子是徐老夫人送的,上好的细棉布,柔软细嫩,这样的棉布给婴儿穿在合适不过,既吸汗又不会伤到他柔嫩的肌肤。 “嗯,是啊,也就这几日了吧。”杨榕想了想点头应道,可惜他们离着远,官衙报喜信的一般往老家去,也不知道阿弟能不能考中。 杨榕叹口气,总是马伯伯的信给了她念想,她心里希望杨楠能过,反倒失了平常心。 “娘等阿弟他们回来,我们邀上徐老夫人一起去丰明寺上香吧。”杨榕眉眼带笑,含着期待,“听闻丰明寺的附近有处桃林,乃山中一景很是好看,待他们归家恰好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我们便出门踏春也好,上回匆忙丰明寺好多景儿我们还没瞧过。” 徐秋月做着手中的活儿,手在棉布上上下翻飞穿针引线忙的不亦乐乎,她头也不抬的说道,“只要山子同意娘我可没意见。” “娘~”杨榕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她现在月份大行动越发的笨重,丰明寺建在山间,用脚指头想他也不会同意的。 徐秋月斜睨着她凉凉一笑,“和娘撒娇没用。” “娘,您都不疼我了!”杨榕不依的说道,她怀孕后小孩子心性倒是越来越重了。 徐秋月笑眯眯的调侃道,“没法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得水,榕儿现在有夫婿疼,娘现在只要心疼你肚子里的娃娃还有芸芸和曦曦就可以了。” 杨榕气呼呼的嘟着嘴,定是陈山带坏了自家温柔可亲的娘!现在都变成促狭鬼了! “阿嚏!” 架着马车的陈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揉微红的鼻尖,美滋滋的想到定是榕榕想我了! “姐夫,要不歇一歇?春寒还重,莫要感冒了。”杨楠带着鼻音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他考完试之后到底是累着了,这不考场一出来没多会儿就病倒了。 实在是号房的环境太恶劣,更倒霉的是他被分在了臭号附近,那气味别提多可怕,差点没把他熏晕过去。 真的太臭! “没事儿,楠弟你安生呆在车里,你姐夫壮实着呢,这是你阿姐念叨我呢!”陈山咂咂嘴大言不惭的说道。 杨楠:“···”行吧···您说啥是啥··· “骆春哥你怎么出来了?”杨榕看着吊着手臂的骆春眼里带着责备。 断了三根肋骨还不好好休息?爬起来做什么? “嫂子,我这不是在床上躺的骨头都快散架,才想着出来晒晒太阳嘛!”骆春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他是真的躺的浑身酸软,难受的不行啊。 “春子哥!你要乖!”秦曦哒哒哒的跑过来,牵起他的手动作轻柔却强硬的把他往房间里带,“你要听话,听话才好得快,知道不?”末了还安慰的拍拍他的手臂以作安慰。 “我···”骆春无语的看着才到他腰上的小不点,竟然被个女娃娃当孩子哄了? 于是在骆秋的暗笑声中,骆春老老实实的让秦曦牵回房间,晒太阳的计划腹死胎中。 “娘,我们回来啦。”杨楠吸吸鼻涕,提着包袱出现在院子里,陈山牵马车去马鹏,一会儿就会过来。 “呀,楠儿回来啦。”徐秋月听见声音从灶房里伸出头来看了他一眼,笑着道,“累了吧?先去梳洗一下去去乏,再去找你阿姐说话,娘给加两个你们喜欢吃的菜。” “嗳!” 徐秋月没问他考的如何,杨楠也没说,杨榕在大厅听见他们的对话,以为杨楠没考上,自然也不会去提。 “榕榕,想我没?孩子闹你了吗?” 陈山风尘仆仆的进来和杨榕说了几句,就打上水回屋梳洗去,这一路往回赶,身上的袄子沾了不少灰,他不敢靠的太近。 用午食的时候,徐秋月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人心疼的直给他们夹菜,自己反倒没吃多少。 喝下最后一口汤,杨楠擦干净嘴巴,摸着肚子呲出一口白牙,“还是娘做的饭食最好吃。” “小皮猴。”徐秋月端了碗收拾,笑着说道。 “阿姐,你们为何都不问我考的如何?”杨楠好奇的问道,这过去许久自归家到饭毕竟然无一人询问他成绩? “哦?阿弟你考的如何?”杨榕吃了饭就犯困,撩起眼皮懒洋洋的问了一句。 “当然是····”杨楠卖着关子。 “嗯?”杨榕不买账的打了个哈欠。 “考过啦!”杨楠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可见是高兴的很,“而且我还在榜上的第五名,等我再学几年就能去考秀才了!” 童生试意外的好成绩让杨楠高兴不已,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他运气好的过了童生试,不代表他能成为秀才,所以他看到榜单之后就动身回家,还要多积累一些再去考秀才才更为稳妥。 “阿弟真厉害!”杨榕由衷的夸赞道,知道适可而止,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楚的认知,没有被好的名次冲昏头脑,贸然去考秀才,杨楠光这份脚踏实地的清醒已经胜过许多人。 “嘿嘿。”杨楠摸摸脑袋傻笑。 杨榕揉揉他的脑袋,笑着说道,“阿弟虽然过了童生试,但也不能骄傲自满,反要更认真的读书,学海无涯苦作舟,读书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尽管杨楠表现的很理智,但是该有的叮嘱杨榕并不会因为他知道而不说。 家人就是这样,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放心,关心发自肺腑出自本能,见到了就忍不住会去唠叨。 “阿姐,楠儿都知道。”杨楠郑重的点点头,“明日歇一日,楠儿就回书院读书去。” “不必将自己逼这样紧。”杨榕摇摇头,绷得太紧亦不可取,“你在家多歇几日,待身体恢复后再去也不迟。” “楠儿都听阿姐的!”杨楠咧嘴一笑。 第147章陈山离开 “阿弟怎的和你姐夫呆了段时日,也变得没个正形了?”杨榕瞪了某人一眼。 陈山莫名其妙的中枪,满眼疑惑的看着杨榕,他怎么就没正形了? “咳咳。”徐秋月憋住笑出来打圆场,“榕儿啊,到你消食的时间,等会儿就要午休了。” “哦···” 杨榕在汤师傅家的学习告一段落,实在是她不太想去他家听他儿媳妇刘氏的含沙射影,好像她是去抢他们的饭碗一样,虽然许多匠人都不乐意把自己的手艺外传,一般都是父传子如此一代代流传下来的。 也是汤明德运到不好,他的两个儿子都没有什么雕刻天赋,要不是害怕自己这一手牙雕手艺没人继承,他并不会这样爽快的同意杨榕到家中学习。 这些事情汤明德明白,杨榕明白,可是他两个儿子和儿媳不懂啊! 他们只看到杨榕是慕家塞进他们家来学习他爹的牙雕手艺的! 更气汤明德将一身本事宁愿交给外人,都不交给他们兄弟两人,惹得他们家对慕家颇有微词,但是他们也知晓慕家是东家不能得罪,自然不敢造次,但是心里不舒服没处发泄就拿杨榕做了出气筒,完全忘记是他们自己天生愚钝,人又懒散,汤明德有心去教,可兄弟俩愣是不乐意学,汤明德这才不得不放弃。 杨榕看在汤明德的面子上不予计较,但不代表她是好性儿,没有人乐意见天儿的让人冷嘲热讽,再说她是个孕妇情绪本就容易心浮气躁,被他们几人说的多了,干脆就不去,反正牙雕的大致手法和经验她都记下并且整理成册,如今差的是上手练习,这个就没法教,只能自己去体会。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就是这个意思了。 于任何事情上都是这般,一个人的天分很重要,勤奋也少不得,就像杨榕的雕刻,不论怎么样她每天必要拿起刻刀雕刻一些东西,或者握住刻刀感受它们,手艺的人的手艺一旦生疏,那捡起来需要花费的时日就不好说。 丢一日捡三日,丢三日需一月,丢一月可能就要三个月了,手感丢了再找回来需要的时间很长。 这些都是外祖父告诉她的,杨榕时时记在心间,片刻都不敢忘。 许多道理都是共通的,如读书习字,如雕刻,皆是一样,便是人生亦如此。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榕榕,我有话和你说。” 晚间的时候两人躺在床榻上,杨榕眼眸半阖,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似睡非睡。 “嗯?” “榕榕,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日。”陈山心里不舍,可是想到手里的烫手山芋,怎么都没法安心。 “去哪儿?”杨榕豁然睁开眼望进他的眼里,捕捉到他瞳孔深处的不舍与不安。 不安? “是因为那张宝图?” “榕榕,你不要这样聪明就好了。” 陈山用手盖住她似乎能看穿一切的清澈眼眸,苦笑一声,“偶尔笨一点多好啊。” “···”杨榕抿抿唇,这话她没法接。 “嗯,我始终觉得这个图在我们手里不太妥当。”陈山捡了一些能说的和她讲,免得她忧心,孕妇多思可不好。 “准备去多久?” 杨榕没拉下盖在眼睛上的手掌,只是在黑暗中眨眨眼,她卷翘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在陈山的掌心里刷过,带起痒痒的感觉直窜心底。 陈山薄唇紧闭,杨榕等了半晌才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好说。” 他不想骗她。 “我知晓了。”杨榕微微颔首。 “我会尽量在孩子出生前回来!”陈山难过的解释一句,他只敢说尽量,多余的他没办法保证。 “嗯。”杨榕似乎乏了,不想在多说,“睡吧。” “好。” 陈山松开盖在她眼睛的手,起身去吹灯,等回来的时候就见到杨榕背对着他。 果然还是生气了。 杨楠在家歇了三日等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大好以后就回了书院,等他一走,陈山和郑磊便准备出发。 陈山和杨榕之间的气氛一直有些冷,直到他们离去都没回暖,杨榕知道陈山是为了家中好,但是就是忍不住的发脾气,她不喜欢陈山说话说一半留一半。 总是妄图将事情蒙混过去,凡事都不愿意与自己商量。 她知道陈山有秘密,关于藏宝图后面定是还有更大的牵扯,上次向自己透露出来的东西很可能仅仅是冰山一角。 更多的他并不愿意与自己分享。 杨榕气的是这个,她以为他们是夫妻足够亲密,互相信任,但陈山始终对她有所隐瞒。 陈山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她,亲亲抱抱杨榕不会拒绝,可就不愿意正眼看他。 有些事情陈山不想告诉她,不是不信任而是不想让她跟着操心。 只是这番心意因为两人没有交流,变成了误会。 “榕儿,你既然不舍为何不好好的和山子道个别?”徐秋月将小两口的低气压看在眼里,可这两人不知为何就是犟上了,两人都不听劝,她也是没了办法。 “没事,娘。”杨榕不欲多说,委屈的泪在眸子里转了几圈就是不肯让它落下。 “哎,你这孩子。”徐秋月叹着气,继续劝道,“不是娘要偏袒山子,实在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将闹起来,问你话吧你不说,问山子他就苦笑,可两人过日子没有沟通如何能过得好?娘见到好几次山子想和你搭话,你不是装作没看见就是不想理,你和娘说说看这是为什么呀?” “娘,您别管了。”杨榕含着泪,侧过头,她一动,这泪跟着动作滑出眼眶,顺着她的脸颊砸在衣襟上,留下一点小小的水渍。 “榕儿啊,你不要这样要强,女子有时候适当的柔和一些才好,答应娘等他回来你们好好把话说开了。” 瞧着自己的女儿委屈徐秋月心里不好受,平日里陈山对杨榕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可不能因为一些小事坏了小夫妻两的情分,他们才成婚不过半年多,有些问题早解决比一直捂着藏着来的强。 要是一直这样冷着对方,再多的情谊也要消磨殆尽的。 第148章琐事 “娘,您说的我何尝不懂,只是···”杨榕垂下眼,抬手擦干眼角的泪痕,未尽之语并不知如何表述。 她与娘不同,娘说的没做,自己太过要强,想要的不是做被丈夫庇护的菟丝花,而是想要与之并行的互相扶持成长的连理枝,她本以为他们可以,没想到还是自己太过天真。 陈山似乎并没有一样的想法,他宠她疼她家中事情看似事事以自己为主,但实际上只要是涉及到他不愿意让她参与的部分,当真是一句话都不会说与她听。 杨榕不知是不是自己所求太过苛刻,毕竟凭良心说陈山待她已足够好也足够尊重。 心里一叹,杨榕幽幽的说道,“娘,您莫要担忧,我们无事。” “榕儿,山子那孩子足够好,你莫要胡闹,娘知你心思,因为你是娘的女儿,可是山子不是,他才同你认识多久?你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他如何知晓?”徐秋月摸摸杨榕的头,尽管女儿即将做娘但是在她眼里始终是个孩子,“等山子回来你好好和他说道说道,你什么也不说只一个劲儿的闹脾气,他非你肚中小虫如何能明白你的心思?没有不吵架的夫妻,把话说开不比你们互相闹冷战强?” 杨榕微微睁大眸子,一句惊醒梦中人! 是了,娘说的没错,是自己只顾闹脾气反而忘记把想说的话藏进心里,妄图陈山能够猜出来。 “娘,是榕儿错了。”杨榕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羞赧的笑了笑,“要多谢娘指点迷津,等他回来我会好好同他说说。” “你想明白就好。”徐秋月心中一松,温柔的笑着,还好没有准备犟到底,能听的进劝就好。 陈山这一走就是数月,好在一直有平安信传来,骆春的伤势在四月时已经大好,眼睛亦完全恢复,骆秋和青鸟在三月中旬完婚,他们两年纪不小,这婚事就成的便有些仓促,好在有徐老夫人和徐秋月帮衬着,杨榕偶尔也会帮忙搭把手,所以尽管婚成的急,热闹却是不少,两人成婚后自然不好在和骆春挤在一个房子里,杨榕将早就准备的屋子拨给他们住,虽然不大,不过五脏俱全,而且有个小门,他们若是不想被人打扰,把院门一关,自可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一招还是在裕丰县落脚时租住在一个合住的二进院子里给她的灵感。 他们不是大户人家,自然没有太多银钱置办房产,只能用这样的法子,这早在房子翻修的时候杨榕已经规划好的,像这样的独成一处的屋子共有三处,就是给骆氏兄弟和郑磊备下的。 骆秋心思细腻当看到屋子的时候便明白杨榕的心思,自然感动不已,他们几人在家中白吃白喝,嫂子没有半点嫌弃反而照顾周全待他们极好。 “嫂子,老大的平安信到了。”骆春拿着信进来,乐呵呵的说道。 “哦?”杨榕放下手中的针线,她女红不算好,但鞋底纳的好,她手上的力气足,纳鞋底这费力的活儿对她来说并不难,“比平时晚上了几日。” 骆春挠挠脑袋没接话,瞧她拆了信便转身出去,他可不会傻愣愣的杵在面前盯着人家看信。 吃完午食,杨榕叫住骆春,两人来到大厅。 杨榕沉吟片刻道,“骆春哥陈山让你去寻他。” 骆春一愣,“嗯?可是老大遇上什么事情了?” “我不知,他未在信中言明,只说让你去南州府南屿巷子西头的一处宅院寻他。”杨榕摇摇头表示不知。 杨榕忍住心头的失落,生产在即,看这个情况陈山大抵是赶不回来了。 “嗯,好的嫂子,那我回屋收拾收拾,明日便走。”骆春张了张口,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说道,“嫂子可有什么需要让我带给老大的?” “是有点东西需要你帮我捎给他,骆春哥你先回去打点行装吧,我收拾好以后给你送去。” “成。”骆春点点头。 骆春翌日大早就牵着马走了,他没多少东西不过两套换洗的衣物,还有一个包袱是杨榕给陈山准备的,重量很轻,估摸着也差不多是衣服鞋袜之类。 等骆春走了,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骆秋夫妻还有杨榕和徐秋月再加上两个孩子,瞬间空落不少,东山和南风又搬到店里住,如今两人手里的活计多了不少,而且两人也勤奋爱钻研没事就会拿着木料练习。 木器行的生意趋于稳定,每月的净利润在二百两左右,主要还是杨榕的簪子会不断的推陈出新,引的一些小姐和夫人争相竞购,毕竟每一支木簪杨榕从不做多,花叶灵活的木簪每种只做五支。 物以稀为贵,这些杨榕很懂。 杨榕现在几乎不去店里,赵顺这个掌柜确实不错,许多事情都可以自己解决,省了她很多麻烦,杨榕自己也知道相比于经营她更擅长的还是制作雕刻摆件。 码头落日图杨榕每日雕刻一点,进度很慢,如今将近五月过去才渐渐开始收尾,正副雕件异常大气精美,又充满码头的生活气息,河面上的大型商船,小的乌篷船,若是细看还能发现有几尾鱼儿跃出河面,这幅图除去杨榕自己目前没谁见过。 等雕刻完成以后送入徐府还不知要惊艳多少人。 只是这幅图杨榕杨榕在四月的时候已经停下,没有办法,肚子太大雕刻图太过吃力,为保证质量她只能暂时搁置下来,若是正常的时候这幅图差不多在三月就应该完成,如今拖了这样久也实属无奈。 好在徐家并不计较这些,只让她已身体为重,这幅图慢慢雕刻即可,他们并不着急。 杨榕的牙雕材料不好找,好的原料价格太高,不适合联系用,便干脆收购了一些牛角做练习的代替品,杨榕练了两个月渐渐摸索到一些窍门,如今牛角雕越发的精致起来,放在店中出售,也售出好几个去,倒是把收购牛角的成本收了回来。 第149章生产 家中一切都顺利,陈山这边确实风驰电掣的往回赶,他到底听进师父的话,在和禹王见面之后将藏宝图送赠送给他,禹王投桃报李留下陈山在身边为他办差,陈山之所有留下,自然是因为那块令牌。 禹王乃当今皇上的第十子,只是并不受宠,早早的封王被打发出上京,封地还是偏远的东洲府,那里临海多是未开化的蛮夷,便是府城亦是破破烂烂,还不如兴元府的一个县城繁华,好在禹王周浩是个有本事的人,自到封地之后经过治理倒也渐渐繁华呈欣欣向荣之势。 陈山带上郑磊随他师父清原道长一起去的东洲府,见禹王自然是清原道长引荐。 据禹王所说这块令牌为玄铁所造,每位王爷一块乃身份象征,而陈山手持的这块应是镇王所有,镇王是皇上宠妃所出,虽然早早封王但是至今未离上京,至于为什么李沐阳会有这个令牌就不得而知了。 “唔···”杨榕捂住肚子,突然感觉有阵水涌出,肚子也有些坠坠的疼。 徐秋月惊醒过来,“榕儿怎么了?” 产期将至她这几日晚上睡在杨榕这边,就是怕万一杨榕夜里发动喊声听不到。 “不知道。”杨榕自己有点懵,“就感觉有阵水流出。” “是羊水破了!”徐秋月掀开她的衣裙一瞧当即有点儿慌,她生产过两回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稳婆是早就联系好的,是徐老夫人帮忙找的城内有名的吴婆子,只是如今杨榕突然破了羊水大晚上的还需要去请,徐秋月顾不上许多,赶忙起身披衣借着月光直奔骆秋的院子。 “秋子,榕儿的羊水破了,快去吴婆子家请她来。”徐秋月头一回把门拍的这样响,可见着急。 “哎!” 骆秋的屋子很快传来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动静,青鸟也跟着起身忙碌,骆秋穿好外衫打开门来,对着徐秋月说了一声,“徐婶你莫急,我这就去。” 眨眼间消失在小院里,没一会儿青鸟也出得门来,携上徐秋月的手,“徐婶我们快去看看嫂子吧。” 嫁给骆秋后她就随他改了口。 “对对对!” 徐秋月被她一说醒过神来,快步回到杨榕的屋子里,杨榕已经起身,这会儿很是茫然,她额头上见汗,五月的天气有些闷热,羊水又毫无征兆的破了,她心里有点慌乱。 算算日子其实还不到时候,怎么羊水就破了呢? 徐秋月回来的时候杨榕的声音里带上了些无助,“娘,日子还没到···” 徐秋月安慰道,“榕儿莫怕,虽说是怀胎十月,但也不是正好的,你不过是早了些,没事的。” 徐秋月扶着杨榕起来往产室去,青鸟先一步去那边收拾了,产室离正房很近,走上几步就到,是临着正房的一个厢房,厢房不大,不过里面摆设不多,用作产房刚好合适。 一进产房,杨榕就觉得肚子传来阵阵绞痛,好在这疼尚算能忍耐。 “可是疼?” “嗯。”深吸一口气,杨榕调整呼吸,轻轻应了一声,她腹中绞痛,眉头紧蹙,自然不愿意说话。 稳婆来的很快,骆秋架着马车疾驰,被巡逻的衙役问过一回,知道是家中有妇人生产,情况特殊就没拦他。 “先回床上趟下。”吴婆子上前扶着杨榕躺下,留下徐秋月打下手,青鸟和骆秋去灶房烧水。 “才开两指。” 吴婆子看过以后,知晓时辰还早,妇人头胎时间普遍会长一些,便又扶着杨榕起身,她对着徐秋月说道,“煮碗红糖鸡蛋水来。”转头和杨榕说,“生产还要一会儿,你在屋内走走,等下生的时候会更顺畅一些。” 杨榕咬牙点点头,汗水已经浸湿里衣,她被徐秋月和吴婆子扶着在屋内慢慢走起来,鸡蛋红糖水徐秋月已经让青鸟帮忙煮了。 杨榕忍着一波又一波的疼在屋内一圈圈走着,在疼痛稍微轻减的时候喝了一碗红糖鸡蛋水,杨榕走着走着,感到肚子不断地往下坠,腹痛更是疼得她脸色都开始泛白,但是吴婆子没叫停,她就一直坚持着。 徐秋月看着心疼不已,但是无法,妇人生产都是如此过来的,谁也没办法帮忙。 等杨榕实在疼的坚持不住的时候,吴婆子就会让她坐在椅子上歇一歇,然后再起来继续走,如此反复。 “躺下我在看看。”吴婆子擦擦额上的汗水,屋内闷热,又扶着孕妇走了几圈这会儿她也是汗流浃背。 杨榕躺下后吴婆子瞧着差不多了,对她说,“生产是个消耗体力的活,若是你有胃口再吃些面食补充下体力。” 杨榕一听点点头,为了腹中的孩子她自会听从稳婆的建议,徐秋月一看快手快脚的煮了一碗面来,不多就一小碗,她自是知道此事杨榕若不是咬牙硬撑根本是吃不下什么的。 就着徐秋月的手杨榕靠在床上吃完一小碗面。 “可以了。”吴婆子在看一眼宫口已经开到五指,此时差不多了,“一会儿你随我的声音用力,知道吗?” “知道。”杨榕费力的点点头。 吴婆子在杨榕的肚子上一阵按压,杨榕的胎位有点不正,好在不严重,她用手法能把胎位正过来,正过来以后就好生产了。 “唔!!!”杨榕疼的满头大汗,肚子上要命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叫出声。 徐秋月一惊,看稳婆的架势好像杨榕胎位不正啊!!! 徐秋月满眼焦急又不敢出声打扰吴婆子手中的动作,瞧手法应该是在帮杨榕正胎位。 “好了。”吴婆子松了口气,不由得鼓励道,“夫人很坚强,现在你听我的,我喊用力你便用力。” 杨榕下意识的点头,实在是袭来的疼痛让她一阵阵晕眩,她全心全意都在抵抗这要命的疼,吴婆子说的话她并没有听的太清楚。 她只觉得自己的下腹更坠胀了,身体是情不自禁地往外推挤着。 吴婆子声音沉稳的喊道,“好!就是现在,用力!” 第150章媳妇太诱人 杨榕闻言闭上眼,用力的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面都不知道疼,只能本能的跟着吴婆子的喊声用力再用力。 “快了,再坚持一下,已经可以看到孩子头的了!” “再加把劲!用力!” 吴婆子一直在给她鼓劲,妇人生产就是拼着一口气,要是这气卸了,就更难了。 杨榕恍恍惚惚的,生产之痛实在难熬,她想到陈山说的,尽量会赶回来,可是他食言了! 骗子! 杨榕眼角流下泪来。 陈山就是个骗子!她在这儿为他生孩子,他竟然不在! 以后···以后···孩子要跟她姓! 杨榕飘飘忽忽的想着,忽然就听见了陈山的声音,“榕榕,我回来了!”带着疲惫的沙哑。 “老大!嫂子在里面生产啊!你不能进去!不要捣乱啊!”骆秋死死的抱住陈山的腰。 他这邋里邋遢的形象,要是进了产房可就完蛋了!!! 青鸟也挡在产房前,“山子哥你不能进去,稳婆说过产房一定要保持干净!你身上尘啊土啊的万一弄脏了产房怎么办?” 还是青鸟话里的威力大,陈山一听立马不敢动了,他连日来彻夜奔驰确实满身的尘土,骆秋松了口气,对着自己的媳妇竖起大拇指。 媳妇真棒! 陈山不敢往产房去了,被青鸟一吓恨不得离产房八丈远,就怕污了产房,骆秋在院子里劝他先去洗漱也不肯,只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和热锅上的蚂蚁似得片刻都不肯歇。 杨榕心里一畅,感觉自陈山走后压在心里的石头忽的就不见,杨榕努力积攒起力气半支着身子一用力,只觉得有什么从肚子里哗啦一涌滑出体外,瞬间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生下来了,生下来了!”吴婆子抱着一个湿乎乎的还带着血丝的孩子,将孩子扣在手臂上,拍了拍他的屁股,听着他“哇哇”的哭声,高兴的说道,“恭喜夫人,是个男孩!” 杨榕听到婴儿的哭声放下心来,体力消耗太大,直接昏睡了过去。 徐秋月满心欢喜的伸过头来,只觉得这个红彤彤的小婴儿异常的漂亮。 徐秋月喜滋滋的出了产房给门外的人报喜,“山子是个男孩。”陈山的话她也听见了,只是那时候杨榕正是生产的关键时候没空搭理他。 “娘,榕榕怎么样?”陈山兴奋的搓搓手,还是站的远远的。 “母子均安。”徐秋月心里点头,知道他心里记挂杨榕,当下对他没有在家的一点点气也消了,瞧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赶忙道,“你快去梳洗一下吧,这样子可不能进产房。” “嗳!娘我这就去!”陈山笑出一口白牙,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一样,整个人软绵绵晕乎乎,又兴奋的难以自持! 哈哈!他当爹了!他有孩子了! “嘿嘿嘿···”带着傻笑,陈山麻利的把自己收拾干净。 累极了的杨榕在小睡了一会后悠悠转醒,她觉得有点儿渴。 一睁眼,看见的是身边放在襁褓里安睡的小婴儿,小脸红红,皱巴巴的,和一个小猴子似得,一点儿也不好看,但就是让杨榕觉得心里软和,仿佛化作一汪春水一般, 侧了侧头就是趴在床边和衣而眠的陈山,他的头发并未束起,而是披散在身后,还带着水汽,应是沐浴后就过来了,数月未见,陈山清瘦许多,眼眶下一片青黑,下巴上冒出一片青黑的胡茬,模样很是憔悴,想是近来都不曾好好休息。 杨榕眨眨眼,见他这样心里的怨气忽的就散了,涌出点点心疼。 她抬起手,碰了碰陈山的头发,陈山一下子惊醒过来,他抬起头睡眼朦胧的问道,“榕榕你醒了?需要什么?” “嗯。”杨榕微微一笑,“我有些渴了想喝水。” “好!”陈山起身往外间走,不一会儿就端着个碗来,“这是娘早就煮好的红糖水,一直在灶房里温着,娘说这个好,榕榕快喝一点。” “嗯。” 就着陈山的手,杨榕小口小口的喝完红糖水,陈山又拧好帕子,给她擦了嘴。 “再睡会儿吧。”陈山在杨榕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柔声说道,“我守着你们。”声音里全是满足。 若是没有家仇,此时就是陈山最希望的生活。 媳妇孩子热炕头,虽然平淡简单,但是却是陈山心里最幸福的事情。 杨榕笑着应了,慢慢的阖上眼睛,心中一片安宁。 杨榕是被一阵阵的婴儿哭声哭醒的,此时天色刚亮,陈山依旧守在床边,看着在床上哇哇大哭的小婴儿束手无策,深邃的眸子里满是紧张的神色。 “榕榕,他为什么一直哭?” 杨榕先摸了摸他的小屁股,嗯,没拉,“大概是饿了吧。” 她坐起身来,将孩子抱在怀里,解开里衣露出雪白的胸脯。 “咕嘟!” 杨榕一愣,就见到陈山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看,杨榕羞红了脸,没好气的啐他一口,“你儿子要喝奶了,你还不转过去!” “哦哦!!”陈山脸色一红,也是尴尬不已,不怪自己丢人,实在是媳妇太诱人! 要知道他都做和尚做了大半年了! 真不能怪他把持不住! “我去给你弄些吃的!”陈山说完落荒而逃。 “呆子!”惹得杨榕在背后一阵笑。 陈山到灶房的时候,徐秋月已经早早的炖上小米粥,孕妇吃这个最好不过,营养又有利于消化。 “山子,饿了吗?”徐秋月看着脸色通红的陈山有点儿莫名其妙,这一大早的怎么好好的脸红,不过她也没戳破,“我给你下碗面吃吧?昨夜里你就没吃,想必这会儿也该饿了。” “咕噜噜!” 回应徐秋月的是陈山的肚子,非常诚实! 陈山抓抓头,笑的有点腼腆,他一直在赶路,昨夜里紧张不觉得,这下子放松下来,肚子都快饿穿了。 “还是娘疼我~” 陈山小小的拍了一记马屁,逗得徐秋月摇头轻笑。 “很快就好,你先坐会儿” “好嘞!”陈山应道。 徐秋月的面很快就煮好了,没搞什么花样,就是一碗简单的素面,上面卧着一个水煮蛋,但陈山吃的很是香甜。 他从里面尝出一种味道,那种味道的名字叫做家。 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比不了的。 第151章不辞而别 五月的天气候很是闷热,天空聚集的乌云遮住太阳,连风都带着热意,湿乎乎的空气粘腻的让人难受,这样的气候坐月子简直是要了认命,杨榕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实在是煎熬。 杨榕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只觉眼前一片黑暗,她的鼻尖环绕着一股酸臭味,熏得自己难受,实在忍不住,好说歹说家里的人才允许她拿着湿布巾擦擦身子,洗澡是坚决不允许。 新生的小婴儿吃了睡睡了吃,长的飞快,褪去身上红红的皮肤慢慢变得白嫩,皱巴巴的小脸也长开,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遗传爹娘的好模样。 小宝办洗三的时候,由徐秋月抱出来交给吴婆子,她满脸喜色的接过来,正经严肃的拜了三拜产房外的香案上供奉的十三位娘娘,结束之后陈山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均摆在炕上,手持铜勺带头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因为陈家如今并不亲眷,他干脆让徐秋月,杨楠还有骆秋每人添一勺,之后丢一些铜钱碎银子放入铜盆里。 叮叮当当的落入盆中,煞是好听,吴婆子更是喜上眉梢,这些添盆她是能带走的,陈家现在人不多,请的人也少,但是捺不住人家出手阔绰啊! 徐老夫人一出手就是十两碎银子,吴婆子给人接生五六个妇人才能攒出这么多! 赵掌柜添盆给的不算多,但也有二两碎银子,最重要的是他还带来了慕云初的添盆里,五两银子。 加上赵家的,这就接近二十两! 无怪乎吴婆子这般高兴。 “小宝的样子长的真好。”徐秋月抱着小宝不住的哄,自打他出生,徐秋月的大半精力就落在小宝身上,剩下的小半在杨榕身上。 “娘你说小宝像谁?”杨榕整理好里衣,刚刚给小宝喂完奶,小宝吃完以后就安静的睡了过去,这孩子好带,除去饿了,拉了哭两嗓,其他时间都睡的和小猪崽一样,任谁都吵不醒。 “眉眼瞧着像你,嘴巴像山子。”徐秋月动作轻柔的晃着手臂,嘴里“哦哦。”的一下又一下拍哄着。 “娘,我什么时候能洗澡啊?”杨榕的头上用碎花布包着,浑身汗津津的难受,“我都快脏的长虱子了!” “瞎说!山子不是每日晚上给你擦身,怎么就会长虱子?妇人坐月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徐秋月才不上当。 “哎!”她娘倔起来也是很难搞的啊! 小宝办满月酒的当天,杨榕早早的爬起身来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换了三桶水才作罢。 洗澡真是太舒服了! 小宝的满月酒请的人不多,还是那么些人,交了天香楼的两桌上好的席面,徐秋月想做,但是杨榕怕她劳累,坚决不允许她动手,更是直接让陈山定好席面。 天香楼的席面最次的都是八两银,陈山定下的是十两一桌的席面,八个热菜加上四个冷碟。 杨榕穿上一身藕荷色的衣裙怀里抱着穿大红色衣裳的小宝款款而来,她在月子里养的极好,雪白的肌肤看起来吹弹可破,脸颊上两团健康的红晕,本就温婉的眉眼如今更是多了一份柔和的母性光辉,嫣红的嘴唇微微上翘笑容明媚,身材比之前丰腴一些,让她整个人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鲜嫩可口。 席上分了两桌落座,男女各一桌,男人那桌陈山喝得很是爽利,一看就知道是乐昏了头,他人敬酒一律来者不拒,喝的那叫一个豪气。 杨榕看了一眼,悄悄扶额,陈山的酒量就一般般,等下要是发起酒疯来可是要闹腾好一阵。 陈山醉眼迷蒙的在床上翻滚,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榕榕,为夫没醉!” 就知道会这样···杨榕抽抽嘴角,很是无语。 “榕榕···” “嗯?” “榕榕···” “我在。” 杨榕一边给陈山擦脸,一边嘴里随意的应着,发酒疯的男人得顺着··· “榕榕,对不起···”陈山闭着眼蹭蹭枕头,瞬间沉入梦乡。 对不起? 杨榕一愣,怎么会是这句? 罢了,明日再问吧,杨榕叹口气想到。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直直的窜进卧房,爬上杨榕熟睡的白皙脸颊,似是不满意这扰人好眠的浅光,杨榕秀美微颦,侧过身去手顺势往前一搭,毫无预兆的摸到了空空的床榻。 昨夜里为了照顾陈山,杨榕让他睡的床里,自己睡在外沿,怎么一觉未醒,人却是不见了? 杨榕闭着眼无意识的摸索好一会儿,才颤颤悠悠的睁开双眸,床榻上已经没有陈山的体温,想来是离开许久。 抬手抚上额头,杨榕眼眸微阖,原来夜里的那一吻不是梦。 陈山不辞而别的巨大失落忽然就攥住心脏,连呼吸都泛着疼。 杨榕吸吸鼻子,在床上发呆半晌,慢慢坐起身来。 小宝不知何时醒了,在摇篮里哇哇大哭。 机械的走到摇篮前抱起小宝,将他放在床上,熟练的给他换好尿布,小宝转转脑袋开始往杨榕怀里拱,小嘴巴咿咿呀呀的说着。 他饿了。 杨榕如梦初醒,赶忙撩开里衣给小宝喂奶。 拍着小宝的背,打出一个奶嗝,小宝这会儿彻底醒了,徐秋月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榕儿,山子来吃饭了!” “嗳!就来。”杨榕吐出一口气,扬声应道。 “怎么没见山子?”徐秋月看着单独出来的杨榕奇怪的问道。 杨榕牵牵嘴角,“应该是离开了。” “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走的?”徐秋月在围裙上擦干手上的水渍,从杨榕怀里接过小宝。 小家伙儿越来越沉手,一个人抱的久了胳膊都受不。 杨榕摇摇头不欲多说。 他一声未吭的说走就走,这是要置自己于何地?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却连最基本的道别和去处都不愿意告知! 杨榕心里窝了一团火,当真气愤不已。 徐秋月心底一叹,陈山这事情办的糟糕,怎么离开也不知会一声,但是嘴里还是帮着劝,“榕儿,不如你看看山子是不是给你留了口信?” “嗯,”杨榕轻轻点头,兴致不高,“娘,先吃饭吧,吃完我回去看看。” “成。” 吃完早食杨榕兴意阑珊的回到房里,衣架上还挂着陈山昨日里穿着的外衫,可今早人就不见踪影,陈山在月子里照顾杨榕整整一月,房间里处处都有他的气息,搁置铜盆的架子上有他常用的棉布巾,贵妃榻上放着未来得及放入衣柜的衣衫,床头扑着一本他只看了一半的游记。 杨榕苦笑一声,来到椅子上桌下,手边的茶几上当真有几张纸被压在茶盘下,纸的最下方还压了一个钱袋,她将信从茶盘和钱袋下抽出仔细的看着。 陈山信上的内容,让她心惊肉跳起来,不由得睁大了一双美目。 怎么会这样? 陈山写的简明扼要,但杨榕还是想不通,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怎么会和天潢贵胃的王爷扯上关系? 陈山如今在禹王手下办差? 这是杨榕怎么也没想到的! 他离开的这数月到底去做什么了? 可惜他人天不亮就离开,杨榕就是想问也找不到人了。 杨榕拿起陈山的钱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三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有几个十两重的银元宝,可杨榕根本没有一丝惊喜,反而满脸阴郁。 这大笔的银钱究竟是怎么得到的,陈山在信中不过一笔带过,只说他做了禹王的贴身侍卫,一这些都是别人送入他手中的孝敬,好在这些钱都过了明路,禹王也知晓,所以陈山拿得心安理得。 第152章地龙翻身 这次杨榕生产,禹王给陈山放了长假,可以让他在家中守着媳妇一月,直到他孩儿满月为止,孩子一满月就必须快马加鞭的往回赶,因为他有重要的事情需要陈山去办。 陈山夜深人静时醒来,他被一阵尿意弄醒的,轻手轻脚下了床,收拾自己之后给杨榕留下一封信,便悄悄离去,杨榕在席间也喝了好几杯,晚上入睡自然酣甜,陈山不忍心打扰,他在杨榕和小宝的额头上各落下一遣眷的吻,依依不舍的离开,禹王待他不错,史无前例的给放了大+,他自然也要受规矩,当真满月酒一办完动身离开。 杨榕将信和钱袋收起来,心里惴惴不安,陈山莫名其妙的投入禹王麾下,必定是有原有,至于为什么他没说。 六月二十日是个舒服的好天气,天空有丝丝乌云在天上飘来飘去,挡住天上火辣辣的骄阳,今日是慕家二房的二公子慕云初与上京楚尚书之女楚婉颜的成婚之日。 一早上兴元府便热闹起来,吹吹打打的声音响彻了半个府城,只是慕云初身穿一身大红色的新郎服,一朵大红花挂在胸前,身下是一匹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神峻异常的白马。 慕云初长相风流俊美,出自兴元府的大族慕家,本身能力也不错,如此种种加起来就是兴元府许多待嫁姑娘心目中的完美夫婿。 长相,家世,能力他占了个全,前些年为了能嫁给他,只要有慕云初参加的园会必定引的众女争奇斗艳,就为了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以期入他法眼成入住慕家,可惜她们明争暗斗这么久,竟然谁也没争着,让个上京来的丫头片子摘下这朵高岭之花,兴元府的众女不知咬碎了多少银牙,撕碎了多少条帕子! 今日楚婉颜简直是全兴元府闺阁小姐的眼中钉肉中刺! 杨榕也收到了慕云初的请柬,不过她现在情况特殊,小宝离不开人,便没有前往,依旧是让赵掌柜帮忙随的礼。 “榕儿在想什么?” “没什么。”杨榕回过神来,“就觉得外面可真热闹。” “谁说不是呢!” 徐秋月和杨榕一同听着外面的动静,大族娶亲可真不是一般的热闹。 “真是个小猪猪。”徐秋月点点小宝的鼻子,笑的开怀,“这样闹的环境竟然还能睡得这样香甜,也不知随了谁。” 杨榕闻言也望向怀里的小人儿,就看他留着口水,小拳头轻轻的握起,时不时砸吧砸吧小嘴儿,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 徐秋月和杨榕都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石凳后面是一棵梧桐树,繁茂的枝叶撒下一片阴凉,能稍稍驱散夏的灼热,他们在没事时就喜欢在树下坐着,摇着一把蒲扇,满是惬意。 忽然杨榕眼前一晃,感觉屁股下的凳子左右摇晃起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心底一慌,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她有点不知所措,她下意识的站起身来,才发现不只是凳子,她人站在地上根本站不稳! 屋子在眼前晃动,乒哩乓啷东西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是屋子里的物件摔在地上的响动! 外面亦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有人大喊道,“地龙翻身啦!” “地龙翻身!!大家快跑!!” 杨榕当机立断,快速的拉起徐秋月,让她在空地上站定,自己飞速的跑进屋子里,芸芸和秦曦还在屋子里玩! 她已经听到她们害怕的哭叫声了! 地上晃动的太过厉害,耳边传来墙头和屋顶崩裂的声音,杨榕顾不上这些一遍往里面冲,一边小心躲避从屋顶掉落的瓦砾。 没多久骆秋也冲进屋里来,杨榕眯起眼咳嗽不已,屋子里的灰尘太大,她不得不抬手用衣袖掩住口鼻,房顶上的灰还在扑簌簌的往下落。 “芸芸,曦曦你们在哪里?”杨榕大喊道。 “呜呜···姐姐!”细细的哭声从屋子的里间传来。 “你们快躲好,我马上救你们出来。” 杨榕和骆秋对视一眼,加快速度往前冲,屋子是在晃动的太过厉害,他们短短的一段距离走的很艰难,而地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好不容易来到里间,才发现被一组柜子挡住了门口,两人合力抬脚踹开柜子,杨榕立刻蹿了进去,顺着轻微的抽泣声找到缩在桌子底下的两小人。 秦曦将芸芸紧紧的抱在怀里,两人眼中都是恐惧的泪水。 “快走!” 杨榕一手提起一个,拉住他们就往外面跑,骆秋见着以后一把抱起秦曦,率先往外面冲,杨榕腾出手,同样抱起芸芸跟在他身后跑。 杨榕瞳孔一缩,大喊道,“小心!” 在骆秋没注意的时候一组多宝格向他倒来,骆秋听到提醒反映迅速的往前大胯几步,险而又险的躲过擦身落下的多宝格。 来不及松口气,屋顶的房梁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显然是承受不住地龙翻身的威力要断裂了! “嫂子!快!房梁要撑不住了!!!”骆秋冲出门外,惊恐的瞪大眼睛,放下秦曦又反身往屋子里冲。 房梁的咔嚓声更清晰了,头顶的木屑伴着瓦砾灰尘疯狂的下落,屋子里瞬间一片飞灰,骆秋被呛的咳嗽不止,杨榕也好不到哪里去,东倒西歪的往前跑,她按住芸芸的头,让她紧紧贴在她的胸口,边咳嗽边往外跑。 屋里的灰极大影响了她的视线,脚下一个踉跄,杨榕不知道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给绊倒了,直直往往前扑,心中一惊,杨榕来不及细想,身体快过大脑,直接掉转身体,让背部狠狠的撞在地上,地上的瓦砾木头透过薄薄的夏衫直接杠在背上,痛的她闷哼一声。 紧紧蹙着眉,杨榕不敢耽搁,忍住疼赶紧爬起身来,好在骆秋也冲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接过芸芸,扭头又往外冲。 “嫂子你快点!”头也不回的催促她。 头顶的房梁随时会塌,他们不能呆在屋子里! 要赶紧出去! 骆秋又一次冲出门外,放下芸芸回头看向屋内,杨榕艰难的在房间里跑动,忍着左腿一阵阵的疼痛,她奋力的向门口跑去。 轰隆!!! “嫂子!!!” “榕儿!!!” “夫人!!!” “哇啊啊啊啊····” 在杨榕快要跑到门口的时候,屋顶终于承受不住塌了! 门外的几人恐惧的看着房里漫起来的烟尘,心中止不住的往绝望,他们看得清楚,方才这房梁是直直的往杨榕所在的地方落下来的! 这要是被砸实了,那铁定是凶多吉少! 他们赤红着眼大声呼喊。 然而屋内一片寂静,许久都没有听到回应。 “不···榕儿···”徐秋月抱着小宝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泪水瞬间模糊视线。 徐秋月怀里的小宝似乎感觉到什么,吓的大哭不止,婴儿嘶声力竭的啼哭声,刺激的在场的人都红了眼眶。 “不会的,嫂子一定没事!”骆秋一抹眼泪,要是嫂子有个万一,老大可要怎么办? 此时地龙的威力已经小了很多,地渐渐的不那么晃了。 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让他们感觉前所未有的漫长,家中的屋子塌了好几间,墙面上都是深深的裂纹,院子的里的梧桐树斜斜的歪着,树根露出大半,石桌石凳全部翻倒在地。 “嫂子!”骆秋不放弃的大喊道,他用手驱散眼前的灰尘,慢慢的往屋子里走,“阿青,你带着他们往院子的空地去,这儿不安全。” 青鸟咬咬唇,用力的点点头,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徐秋月,秦曦和芸芸很乖巧的跟在她们后面。 不能给骆秋哥哥添乱! “嫂子!咳咳。” “唔···”杨榕发出微弱的声音,“骆秋哥···我在这里···” 第153章得救 “嫂子!”骆秋心中一定,抬眼望去,就见杨榕倒在地上,身体被压在横梁下,不知道伤在哪里,“嫂子你怎么样?”声音里带着颤儿。 “咳咳,还好。”杨榕费力的动了动,在横梁砸下来千钧一发的时候,杨榕往前扑了一小段距离,那里倒着差点砸到骆秋的多宝格,刚好架住断裂的梁,让她有了活命的机会。 只是她现在被卡在架子和房梁中间的空隙里进退不得,脚已经没有知觉,也不知道伤的如何。 “嫂子,你别动,我想想办法!”骆秋急得团团转,他一个人根本搬不动这根横梁,外面也的老的老弱的弱帮不上忙,他还忧心地龙翻身的余波,就怕再来一下,那就完蛋了。 “秋子怎么样?”青鸟的声音带着害怕,天灾无情,在这等再灾难面前人类实在太渺小了。 “嫂子没事,就是被压在了梁下出不来。”骆秋扬声道。 不一会儿,青鸟小跑进来,看见杨榕的情况就是一惊,杨榕的状态不怎么好,灰头土脸,额头上似乎还有血迹。 “骆秋!”青鸟吓的尖叫,刚刚地好似又震颤了一下。 “没事,没事!”骆秋脸色也是一变,方才的震动他也感觉到了,好在这次没什么威力平息的速度也快,“应该是地龙翻身的余威。” 只是因为这一点点颤动,卡住杨榕的房梁似乎又有往下压的趋势,她知道必须想办法,不然再来一次说不定梁就会彻底压在她身上! “骆秋哥,青鸟,必须要快点让我出来,要是再来一下我就很可能被压在下面了。”杨榕焦急的说道。 “怎么办?”骆秋和青鸟对视一眼,慌乱的念叨着。 杨榕的手扣住地面,尝试着往前挪,好不容易往前移了一寸,就再也动不了了,她想了想说道,“骆秋哥,你去后罩房看看大黄怎么样!” 骆秋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 都这时候了还有空关心马好不好??? “若是大黄没事,你便牵它来,青鸟去找一些绳子一头绑在梁上,另一头绑在大黄身上,让它帮忙拉开这房梁!”杨榕冷静的说道。 骆秋立刻点头应下,青鸟亦准备去找绳子,这法子似乎看起来可行,但是危险性有点大,万一一个不好很容易直接砸在杨榕身上,但此时两人顾虑不了这么多,因为谁也不知道地龙会不会再翻身,也不知道重做支架的多宝格架子还能支撑多久,若是这样重的梁真的压到身上很明显人会承受不住。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杨榕身上的梁移开。 两人分头行动,后罩房离正院有些距离,骆秋飞快的往后面奔去,青鸟在找绳子之余顺便安抚住徐秋月还有两个小的。 没多久两人重新回到屋子里,配合着从一丝丝空隙里穿过麻绳,将绳子在横梁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差不多时才停下,骆秋牵住绳子的另一头走出房间。 才跨出没两步,又遇到了问题,绳子崩的直直的骆秋拿在手里,只能下两阶台阶,绳子还差一节,“不行!绳子不够长!” 青鸟出门一看,提起裙角,“我再去寻一些!”说完直奔杂物间。 杂物间里还放着好几根麻绳,加上那些应该足够。 “快接上!”青鸟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将绳子递给骆秋,她手劲不够,接的绳子怕是不牢,要是等下拉动的时候断开就不好了。 骆秋二话不说接过绳子,将两根绳子接上,用力试了试,看两根绳子打结的地方没有滑开松动的迹象才放心的把绳子套在大黄的身上。 大黄不安的踏踏马蹄,地龙翻身动物最是敏感,它方才也受到极大的惊吓,这还没有缓过来,比平时显得躁动许多。 “嫂子我准备让大黄拉了!”骆秋吼道,“你小心一些!” “知道了!”杨榕扬声应道。 青鸟站在门口指挥,好随时观察两边的状况,骆秋先安抚的拍拍大黄的马脖子,等它安静下来,骆秋牵住缰绳拉着它往前走,大黄嘶鸣一声,马头前伸四蹄用力,缓缓往前踏出几步。 “动了动了!”青鸟兴奋的说道,“房梁动了!慢一些,别太快。” 杨榕在梁往前挪的时候,身体紧紧贴着地面,开始慢慢的向后移动,多宝格比她稍稍长一点,梁往前她往后只要时机抓的准,完全可以在梁落地的时候正好错开,只是她必须低着头,没办法看见梁移动的情况,这是一个难点。 “嫂子,你准备好!梁快到多宝格的边缘了!”青鸟的声音透着紧张,要是弄不好这梁可能会直接砸在杨榕的脑袋上! “我知道了。”杨榕手心里全是汗水,她能感觉到房梁从头上一点点滚过。 “退!”青鸟大叫一声,没有多余的废话! 杨榕反应迅速,在青鸟的声音响起时不顾脸上的疼,迅速向后一挪,还不待睁眼就听“嘭”的一声,梁落在地上。 杨榕脸上火辣辣的疼,想来那一下在地上磨的狠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破相··· 青鸟赶忙跑过去扶起杨榕,看到她的脸轻轻“呀”了一声。 杨榕的左边脸颊蹭破了一层皮,现在正冒着血珠子,额头上也被滑了一道小口子,好在都不是很深,应该不会留疤才是。 青鸟搀扶着杨榕一点点走出屋子的时候,杨榕被屋外的阳光晃了一下眼,这短短的一炷香时间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望一眼屋外的众人,心底一松,好在大家都平安无事。 徐秋月泪眼婆娑的看着浑身是伤的杨榕,轻轻的唤了一声,“榕儿。”她怀里还抱着小宝,不然肯定是要将她搂入怀里。 骆秋扶正了院里的石凳,杨榕坐下后喘口气,“骆秋哥,麻烦你出门跑一趟看看阿弟是否平安。” “再麻烦青鸟帮我打盆水来,我脸上的伤口要清洗一下。” “好,我这就去。” “好的,嫂子。” 骆秋点点头,牵住大黄就往外走,青鸟从正房里拿出一个铜盆,正房损坏的不严重,只是屋内散乱,屋顶落下些瓦片,墙体裂缝,比徐秋月在的屋子强上不少,至少没有塌。 灶房门口的大水缸被震碎了,水缸里的水流了一地,好在后罩房有一口井,水能从哪儿取。 青鸟从进里打上半桶水倒入盆里,端着水盆往院里走,不好一会儿来到杨榕身边,把水盆放到石凳上,徐秋月拿出怀里的帕子递给青鸟,几人身上都是灰尘,也就是一直在院子里的徐秋月的帕子干净些。 青鸟小心的帮着杨榕清洗脸上的伤口,清洗完以后几人就焦急的在院里等,等骆秋和杨楠回来。 外面的哭叫声响彻天空,让人一下子就想起正月十五那日的大火,也是如今日一般哭声震天。 徐秋月抹着泪说道,“真是灾难不断啊!” “哎,不知道徐家怎么样?”杨榕轻轻一叹,徐氏夫妇年纪大了不晓得有没有伤着,嘉宝心智不全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到,还有今日是慕云初的婚礼,遇到这样的事情,这婚事想来是成不了了! “要不我去一趟吧?”青鸟咬咬唇,徐老夫人待她不薄,现在她也担心的紧。 杨榕摇头,“骆秋哥回来再陪你去,外面正乱着我怕路上不安全!” 外面这么乱,难保没有浑水摸鱼的歹人,要是青鸟孤身一人出门发生点意外那她怎么和骆秋哥交代。 第154章 屯粮 青鸟想想心里也有点怕,此事暂时作罢,只等骆秋回来在陪着走一趟。 他们在等骆秋回来的时候,地面又晃过两三次,不过力度都不大,他们在空旷的院子里,也不怕发生危险,但心里止不住担心起骆秋和杨楠来。 青鸟忍着泪问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骆秋这一走就是半个时辰,时间比平日多出两倍还多,青鸟心里的害怕就止不住的冒了头,还将杨榕埋怨上了,生怕他遇到什么事情。 “路上耽搁了些。”骆秋脸色不怎么好,外面的情况比他预料的更差,他们在的柳河巷子还算好,住户大多都像他们家一样,住的二进的院子,所以整条巷子人家并不多,他去书院寻杨楠的时候,路上的许多房子都塌了,有些甚至拦住了路让他不得不改道,最糟糕的是路过了一条西街的贫民窟,里面的房子几乎全塌,很多人被压在瓦砾之下,浓重的血腥味充满整体巷子! 他看见那些还能动的人在徒手挖着砖瓦,哭喊着亲人的名字,有的还活着,更多的是倒在废墟里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而那些人大多是孩子和老人,青壮出门做工,留在家里的老弱妇孺在灾难来临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倒塌的屋子瞬间掩埋。 地龙翻身兴元府损失惨重! “楠儿,还好吗?有没有伤着哪儿?”徐秋月满眼关切的脸色惨白的杨楠。 “娘,我没事,没受伤。”杨楠提了提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 书院里还好,只有几个学生受了点轻伤,那也是在往室外跑的时候崴脚之类的原因,书院里占地广阔,室内的东西不过一些桌椅,所以在地龙翻身的第一时间,夫子就让他们往外跑,自己率先冲到最小的两个孩子面前抱起他们就往外跑,杨楠就是他们班年龄最小的孩子之一,早早的就被夫子带到院外,夫子送他们出来以后又快速的往蒙学班跑去,那里面现在哭声一片,孩子的年龄都不大,蒙学的夫子一个人抱不过来。 许多夫子也是往蒙学班救人,还有年纪大的学长回过神来拔腿就往那边跑,跟着夫子们救人,人多力量大,大家共同努力之下,很快就将蒙学班的孩子全部抱出来,他们全部聚集在院子里哭的直打嗝,显见是让吓的不轻,后来还是蒙学班的夫子发话安抚这哭声才渐渐停歇下来。 书院里安全以后许多人都提出归家,他们担心家人的安危,夫子们也忧心家人,便跟着一起请辞,院长和他们商量以后,放了年龄在十八岁以上的学子归家,蒙学班的夫子自觉留下照顾孩子们,其他夫子作揖感谢,转身往家里赶。 院长见杨楠家人来接这才放他离开。 “骆秋哥,陪青鸟回一趟徐府吧,看看徐老夫人他们可还安好。”杨榕对着骆秋,眼里含着歉意,家中目前只有他一个成年男子,只能辛苦他多跑几趟。 “行。”骆秋点点头,牵着青鸟的手往自己住的屋子那边走,那里有个小门通到外面,从那儿去徐府比较近一点。 杨榕歇了半晌,觉得恢复些力气,拖着伤腿开始忙碌起来,家里的房子榻了好几间,她要把屋子里能用的东西拿出来,杨楠沉默的跟在她身后帮着收捡,秦曦瞧见了便跟着跑来帮忙,芸芸本也想来,但是被徐秋月拉住,芸芸太小要是不注意摔着磕着就不好了。 芸芸懂事,既然徐秋月不让她就不去了,乖乖的呆在徐秋月的身边,看着他们忙碌。 杨榕去正房看过一回,发现屋子里破坏的不严重,装着重要东西的匣子完好无损,藏它的地方也安然无事,便重新放好,转身出去了。 总要在晚上前收拾出两间能住的屋子来,到时候杨楠和骆秋一个屋子,女眷一个屋子,特殊时期只能这样将就一下。 杨榕心底止不住的叹气,等下还要去店里看看,不知道店中怎么样,人是不是都还安全。 也怪陈山不在身边,她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什么都要自己来,家里人手又不多,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简直捉襟见肘。 到时候还要去城外查看买下的田地如何,这样严重的地龙翻身,怕是要影响秋收的粮食。 希望田地不要破坏的太厉害才好。 杨榕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今年这一季的粮食全部费了,她也不打算收佃户的租子,遇到这样的大灾要是在收租那是再逼人去死。 今年的粮食要涨价了,兴元府是大庆国的产量大户,如今遭灾也不知要影响多少收成,其他县城损失几何,这些暂时都不晓得。 但杨榕心里已经决定,要尽快屯粮,不然晚了大家反应过来以后,粮食的价格就要翻好几番,前段时间买地杨榕基本上花光了所有积蓄,手中的银子剩下不过百两,幸好陈山这次回来带了不少银钱给她,解了燃眉之急,只是他们手中的银钱依旧有限,必须要精打细算。 想到这里杨榕觉得一阵糟心,真的是满心烦躁,在她最需要陈山的时候,他却偏偏不在身边,这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吐出一口浊气,杨榕抛开脑子里的抱怨,现下想这些有的没的没用,陈山又听不见,谁知道他在哪里做什么,这样一算,从他离开似乎都没有寄一封平安信回来。 难不成是忘记了? 杨榕蹙蹙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徐家可还好?”徐秋月见骆秋两人回来,关心的问道。 “老夫人在跑出屋子时不小心撞到了腰,老爷和嘉宝小少爷平安无事。”青鸟笑了笑说道,一拍额头又说了一句,“老夫人说回头会派几个人手脚麻利的强壮家丁来帮着收拾。” “那再好不过了。”徐秋月面上一喜,“有人帮忙收拾的能快些,总要收拾出几间晚上能住下的屋子才好。” “嫂子、曦曦和呢?” 骆秋松开大黄的缰绳,让它自行溜达去了,大黄乖巧认家不会乱跑,它想来要饿了,今天下了大力气拉粱不说,骆秋还骑着他东奔西跑,这会想必是累极了,让它好好歇歇。 “在屋里忙着呢。”徐秋月叹口气,家里现在破坏成这幅样子,许多东西都要重新添置,还要修葺房子,杨榕想什么她明白,自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虽然杨榕从不多说,但是前些时日骆秋才去购置了一大片的田产,加上粮种的钱,一下就去掉不少,怕是家里现在没多少存银了。 “我们去帮忙,让嫂子歇会儿吧,她脚还伤着呢。”本是坐在凳子上的骆秋立刻站起来,就要去帮忙。 徐秋月劝道,“秋子,你先歇歇,可别累坏了,家里就你一个成年男子,我们这些老弱妇孺都指望着你,你可不能倒下。” “听徐婶的。” 骆秋闻言瞬间觉得肩膀上的担子重了许多,他想了想没有反驳,他知晓徐秋月说的很对,家中就他一个男子,还有许多事需要他出面去办,确实不能倒下。 况且自己确实有点儿累,需要休息一下。 青鸟坐着歇了一会儿,舔舔干燥的唇,起身打水去了,天气热又出门跑了一趟,这会儿她觉得嗓子都快冒烟了,想来骆秋更渴。 她心里的埋怨又上来了。 自己和骆秋也不是陈家的下人,凭什么被呼来喝去,现在倒好回来这么久,连口水都没得喝! 她完全忘记了,杨榕是个伤患还在收拾屋子,徐秋月抱着孩子,剩下的秦曦和芸芸没有打水的力气,杨楠也在屋里忙碌。 谁也没空闲一下。 第155章世道乱了 青鸟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虽然止不住埋怨,但她自己明白这情绪来的毫无道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跟着大家忙碌起来。 杨榕几人捋顺家里的事情之后已经是三日后,店里还算好,店铺没什么大问题,屋顶房梁都没事,不过是多宝格还有桌椅倒了,有些损毁严重需要填补,比家中的情况好多了,还有就是魏师傅受了些轻伤,不过并没有大碍。 城外的情况就严重了,杨榕料的不错,田地的损坏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许多田地直接从良田变成废土,田地的中间裂开一条条的缝隙,像狰狞的伤口横七竖八的把田地毫无规律的切开,禾苗倒下一片又一片,眼见着还有几月就能收获的粮食彻底的完蛋了。 田地的农民跪坐在田边哭天喊地,土地就是他们的命,现在变作这样他们直接绝望了,比房子倒塌还绝望,房子没有可以再建,哪怕是住窝棚,只要有一块挡风遮雨的地方就行,可是田地没了,他们就是去赖以生存的依仗,许多农人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一时想不开自杀了。 杨榕的土地损失也大,有两亩上好的水田直接被废,其余的多少都收到影响,不过骆秋带来杨榕的安抚方案以后,佃户心里总算没有那么慌,他们不住的抹着眼泪哭由衷的对杨榕心生感激,尽管艰难但总算还有活下的一线希望。 骆秋后面又揣着家中所有的银票出去,趁着大伙儿没反应过来大肆的采购起粮食,不出意外粮食过不了多久就要价格飞涨,这次地龙翻身的面积之大范围之广远超想象。 各地全有不同程度的受灾,各地赈灾的奏折像雪片一样飞向皇帝桌案,弄得他一时也是焦头烂额,连下三道罪己诏都不好使。 因为罪己诏下过之后庆元帝并没有心思赈灾,他年事已高,人老糊涂佞忽悠的以为只要下了诏书就完事大集,照样夜夜笙歌,哪里管外面怨声载道。 贪官污吏一瞧,自然更是大胆,压根不理百姓似乎,遭到这样的大灾赋税一分没减,反倒增加不少! 各地百姓民不聊生,逼得他们走投无路,终于举起反抗的大旗,大庆国内瞬间陷入内乱,战火以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国家。 直到各地揭竿而起的旗帜相继竖起,庆元帝才后悔不迭,然而此时再想要赈灾已经于事无补。 庆元帝再次听信谗言,派遣各地军队出面镇压。 “哎,这世道怎么说乱就乱了?”徐秋月憔悴的抱着小宝在院子里走动。 他们又搬回了徐府,木器行暂时关闭,陈宅也没去修葺,骆秋买的粮食存放在徐家,这也没有办法,世道太乱了,逼的他们出此下策,兴元府内的粮价一路飙升,几乎一天一个价,负担不起的居民已经早早的离开府城到乡间陌生路,剩下的稍有家底的人家在苦苦支撑,兴元府的知府到底没有彻底坏了良心,至少闭起其他地方,他没有趁机敛财,压榨百姓,但也仅限于此。 知府没有压榨百姓,但也没有出手相帮,反而害怕发生民变,下令不允许外来人员进入城内。 外地流浪来的灾民在城外哭求,都没有撼动一分一毫,城墙上的士兵有些心善的都看不下去,可是他们毫无办法。 “娘,这谁能料到。”杨榕心里盘算着家中的余粮,心中亦是没有成算,熬不熬的住她没把我,实在是家底太薄,如今家中能动用的银钱全部换做粮食,木器行暂时关闭,一下子就断了经济来源,不免捉襟见肘。 “多亏了徐老夫人不嫌弃咱们。”徐秋月满心的感激,“要不是他们收留,我们还不知道要被偷儿骚扰到几时。” 世道乱了,小偷和入室抢劫的事情常有发生,他们家人少,又只有一个青壮男子,自然被他们早早盯上,成为歹人眼中的肥羊。 若是平日杨榕自然不怕,但是现在这样乱的情况,就怕他们狗急跳墙抓了家中女眷做威胁,徐老夫人料想已经知晓他们的困境,非常自然的开口邀请他们回家暂避,才算把他们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三天两头的让人闯门,杨榕他们是真的疲于应付。 “是啊。”杨榕心不在焉的应了声。 感激杨榕记在心里,但更多的是为生路发愁,她想着实在不行就只能向徐老夫人借钱度过难关了。 呼出一口气,杨榕心中一沉,真希望不会走到这一步。 “嫂子!”骆秋灰头土脸的出现在院子里。 杨榕心中微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怎么了?”声音里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紧绷。 骆秋张张口半天没出声,杨榕一想,“我们去书房吧。” 率先迈开步子向书房走去,骆秋一看连忙跟上,剩下徐秋月和青鸟面面相觑,瞧他的样子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嫂子,禹王在东洲府自立为王了!”骆秋压低声音轻声说道,他脸色一片青白。 “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情?!”杨榕吓得花容失色,禹王自立为王那追随他的陈山他们就是反贼! “我刚刚在路上听到的,官府下文书已经派兵前往镇压了!”骆秋心中亦是害怕,怎么好好的就成反贼了?那他们这些反贼家属可怎么办? “此事莫要声张!”杨榕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好在没有人知道他们投靠禹王,我们暂时安全!骆秋哥你千万记住,谁也不能告诉,千万不能说陈山他们在禹王手下!” “嫂子,我省的,你放心。”骆秋郑重的点点,“阿青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只以为在外跑镖。” 杨榕抿着唇,“这样就好,一定要死死的瞒住!” “嗯!” 杨榕心里这些更为忐忑,她心里压着事情,夜里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只要一闭眼梦见的就是陈山被打上反贼的标签下大狱,要么被人砍头,要么死在战场上,简直没有半刻安生,人也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 徐秋月看着杨榕眼下的青黑一天比一天重,整个人精气神都差了,不由得关切的问道,“榕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杨榕摇摇头,“我没事,娘您别问了。” “好,娘不问了,但是榕儿你要想想小宝,他还这么小,如今还在吃奶,你心思这样重,奶水都少了很多,小宝这几日吃不饱饿得直哭,你就算不心疼自己,也要心疼心疼他呀。”徐秋月抱着小宝给她看,“现在这个世道,我们没钱请奶娘,若是你没有奶水,小宝要怎么办?” “娘。” 杨榕看着睡熟的小宝,他今日又没吃饱,哭得累了,好不容易被徐秋月哄睡,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颗经营的泪珠,小嘴巴向下耸拉着,没有什么精神头,她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心中不免自责,是她没有顾虑到孩子。 “娘,我知道错了,再不会这样了。”杨榕在小宝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小宝,是娘对不住你。” 徐秋月微微笑了笑,“嗳,你想通就好,心思莫要太重。”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这是作为母亲的真实写照,杨榕本就不是一个弱女子,只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难免慌乱,被徐秋月一点,自然醒悟过来,她确实不能放任自己再这样下去了,家中还有这么多事,小宝亦嗷嗷待哺,她必须要先雇好家里,陈山的事情只能暂时先放在一边。 第156章民变 兴元府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城外的流民越聚越多,就连周边的村落也来了不少,周边的村子一下涌入这么多饿急眼的难民心里的不安可想而知,村人把孩子拘在家中,人多手杂就怕一个看不住,孩子就丢了。 知府彻底下令关闭城门,只有拿到知府手谕的人才允许出入,这样的封城令一下城内的百姓更加不安,许多人家断了经济来源,家中粮食不多,营生也经营不下去,靠着吃老本早晚会坐吃山空,许多人家上书联名信,要求开放城门,哪怕每日里就上午开放都可以,总之不能把人困死城中。 但是知府此次的态度特别强硬,甚至不惜武力镇压,就是不许城门大开! “嫂子,有老大的来信。”骆秋偷偷摸摸的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杨蓉。 “怎么送进来的?”杨蓉眼睛一亮,若是能送进来说不定能出去?家中的银钱只剩下二两银子了,要不是徐老夫人一直补贴他们,以现在的菜价他们连这二两都剩不下! 赚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找的人带进来的。”骆秋回道。 “城中可有进出的办法?”杨蓉将信放在手边,关切的问道。 “嗯,有个狗洞…”骆秋为难的道,“不适合大人,那个洞很小,只有五岁左右的孩子才能爬的进来。” 粮食是骆秋一手采买来的,他也很清楚家里的经济状况,所以明白杨蓉的担忧,城里的街道上已经没有开的商铺了,自从一家店铺被人哄抢以后,城里的店铺全部歇业,大街上萧条的已无人走动。 “这样啊。”失望的叹口气,杨榕垂下眼不再说话。 骆秋也跟着一叹,“嫂子你看信吧,我先出去了。” “好。”杨榕应了一声。 杨榕拆开陈山的信件,里面除了信竟然还有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她心中一松,这钱简直就是及时雨,若是再没有银钱她都准备明日去向徐老夫人借一点用了。 还好这下子暂时不需要了,一百两不多,但足够支撑家中开销很长一段时间。 陈山信中只是简单的报了个平安,信很短就薄薄的一张纸,杨榕几息时间就全部看完,她估计陈山也是害怕信件不安全,若是说的多了,被人发现身份,会害了他们安全。 杨榕虽然还是担忧,但知晓陈山平安心底轻了不少。 自打知府下令封城,兴元府的消息就非常闭塞,外面事情几乎都传不进来,只有少数的人有交情拿到知府的手谕能自由进出,好在徐兴才就是其中之一。 徐兴才家大业大,兴元府首富不是白叫的,生意遍布各个行业,孝敬给的多,知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多的为难,他现在是忙得脚不沾地,偶尔还会让骆秋前去帮忙,骆秋能从他那儿知道外接的一点消息,自然高兴不已, 外面的世道彻底的乱了,关外的蛮子亦是趁着大庆内乱经常骚扰边境,时不时的入关抢烧一番,惹得北方的居民苦不堪言,许多村民实在没有办法再次开始南下逃难,守关的将士恰在此时接到调令,竟然是不顾外族,要全面镇压民乱! 这下大庆国内忧外患,一瞬间变的风雨飘摇起来。 兴元府外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这些该死的官员既然要逼死我们,我们要不要反抗!” “要!” “他们不给我吃,不给我们穿,要怎么办?!” “抢!” “对!他们不给我吃,不让我们活,我们就要反抗!就要推翻他们!” “好!” “兄弟们!随我杀进去!我们要吃饱!我们要活下去!” “杀!” 杨榕忽然就听见远远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杨榕惊的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嫂子不好了!”骆秋满头大汗的跑来,“聚集在城外的流民不知道被什么组织起来,现在在攻城!” “这?!”杨榕跌坐下来,一阵失神,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 城外的秋收的粮食连基本的让人果腹都做不到,村中的流民亦开始不安分,最先从周边的村子开始生变,慢慢的蔓延到了整个兴元府,灾民的隐患并不是龟缩在府城就能解决,反而因为官府的不作为,甚至是不管他们死活,导致他们没有希望,饿急眼的灾民开始抢夺村民的粮食。 村民反抗不了,口粮被夺,也变成了灾民,一村接一村,慢慢的恶性循环越演越烈,直到现在彻底爆发开来! 只要让这些流民冲进了城里,城里的人家就是活靶子! 杨榕霍然抬头,“不行,骆秋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你去问问徐老爷怎么办!我们若是留在城里必定没有活路!” “好!”骆秋应下以后向徐兴才的书房飞奔。 杨榕高声叫道,“娘!阿弟,青鸟,快收拾细软!” 家里女子孩童多,他们若是被抓连反抗的能力都没! “好!”几人知道事态紧急,没有废话,赶紧回房收拾。 孩子们也知道家里的紧张气氛,乖乖的坐在大厅里,看着他们忙碌,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害怕和惶然。 “东山,南风!”杨榕说道,“家里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我们现在自身难保,若是你们愿意随我们走那就一起走,若是不愿意想另谋出路,我亦放你们离开。” 世道已乱,一纸卖身契在乱世根本毫无作用,现在这个时候必须保证家里的人没有异心,不然万一被人背后捅刀子,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我们愿意随主家走!” “好!”杨榕颔首,“那我向你们保证,只要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你们一口!” “是!”东山和南风一顿,深深的弯下腰来。 乱世人命如草芥,许诺什么金银珠宝都不如一口饭来的实在! “你们也回去收拾收拾。”杨榕挥挥手,“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熬。” 杨榕等他们走以后也回房收拾起来,陈山在后面陆陆续续又寄来不少银钱,也不知道他走的什么路子,竟然在如此乱的情况下,还能将东西安全的送到他们手上。 信上仍旧是简单平安信,多的信息一句都没有。 杨榕看着匣子里的信和银票一阵恍惚,如今准备举家逃难,他们不知道陈山在哪里,也没办法给他递信,这要是离开,万一他找来寻不到他们怎么办? 要是他们就此失散怎么办? 一时间不好的念头紧紧的占据杨榕的心头。 “榕儿,你收拾好了吗?!”徐秋月大声的喊道。 “就来!”杨榕眸中一清,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活命要紧! 活着才有再见的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杨榕当下把银票和信贴身藏好,随手收拾一些值钱的物件和衣衫打包好,转身来到院子里。 “随时准备好,等骆秋哥回来,若是要走,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杨榕严肃的说道。 “嗯,知道了!”几人轻声应道。 现在他们心里七上八下,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精神紧绷,若是城门被破,如狼似虎的流民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他们。 若是一个不慎,很可能就会丧命于此,几人心里怎么会不害怕。 骆秋满头大汗跑回来,“嫂子,徐老爷说现在不是时候,东西先收拾好,我们和徐老夫人呆在一处,若是城门被攻下,随时准备离开!” “好,我们就过去。”杨榕拿起包袱抱着小宝往内院走去。 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暂时听从徐家的安排,他们人手多,家丁强壮,若是趁其不备的逃跑应该问题不大,可惜兴元府附近没有山林,不然她带着家人躲进山林避风头也是好的! 杨榕此刻异常怀念老家的大溪山! 第157章弃城 杨榕到的时候看见的是稳稳当当坐在主位喝茶的徐老夫人,陈嬷嬷立在身后,好似那就是她一辈子要坚守的地方,周围的丫鬟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徐老夫人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自有一种安定从容的气度。 杨榕一愣,心中止不住的叹息,到底自己还是年轻,经历的风浪太少,这不过是外面的喊杀声就让她心乱不已。 “来啦?”徐老夫人放下茶盏微微一笑,“东西可收拾妥当了?” “都收拾好了,不过是一些细软,收拾起来很是方便。”杨榕沉下眼,稳重的答道。 徐老夫人看着前面的几人,每人都换上方便行动的粗布棉袍,打扮的相当朴素,臂弯里挎着一个包袱,眸中的欣赏一闪而过,能如此明白自己需要什么,该舍弃什么,说明他们很是拎得清楚。 面对可能会需要随时撤离城中这样的装扮和行礼是再好不过。 徐老夫人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鸡蛋莫要放在一个篮子里。” 杨榕脑子一转瞬间明白,这是让她不要将贵重物品都放在一处,微微一福表示谢意。 “也不一定就这么糟糕,兴元府的护卫力量还是很不错的。” 座位上几人落座,陈嬷嬷上前来给他们每人添杯茶,芸芸和秦曦安静的坐在一边和嘉宝玩起来,屋内的气氛在周围忙碌的人中显得压抑。 “就怕知府大人弃城而逃。”杨榕摇摇头,不是不信任兵士,她的不信任是对知府,就知府近段时间的作为来看,不像是一个能听进劝说之人。 这样的人刚愎自用,还贪生怕死,怕是只要有一点儿守不住城的把握,他是第一个弃城出逃的人。 “榕丫头,有些话不可乱说。”徐老夫人蹙蹙眉,有些事情即使明白也要揣着明白当糊涂方是长久之道。 杨榕吐吐舌头,自己居然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嗯,我省的!” 等待的时间总是异常难熬,他们在内院里枯坐,现在的情况没什么吃饭的心思,众人都是略略吃上几口,就搁下筷子,杨榕独独不同,她吃的格外香甜,反而比平日里多吃上小半碗。 杨榕搁下筷子之后徐老夫人打趣的声音响起,带着微微的笑意。 “榕丫头胃口倒是不错。” “呼~”长出口气,杨榕擦擦唇角,“不论做什么总要吃饱才有力气啊!” “民以食为天嘛。”杨榕侧过头目光望向城门的方向,那里的喊杀声,冲击声没有片刻停歇,她声音里透着苍凉,“他们这般拼命不也是为了这口吃食?他们被夺了口粮,被逼的活不下去,正在再拿命去拼,我们安坐在这里,有可口的饭食,如何还能不吃,还能浪费?也许我们现在的一口食物就是他们奢求不到东西。” 徐老夫人一顿,陈嬷嬷还有屋子里的人全部看向杨榕。 瞬间屋内像被按住暂停键,安静的只余下众人轻缓的呼吸声。 “榕丫头说的对。”徐老夫人点点头,再次举起筷子重新端起碗来,优雅的吃来,徐秋月和青鸟亦是如此。 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他们觉得杨榕说的很对。 吃饱了才有力气! 安静的大厅里凝滞的气氛流动起来,碗筷碰撞的声音在大厅中响着。 晚上的时候前院传来消息,知府大人集结兵士准备从北门撤离了!连夜出城。 不出所料,知府弃城! 杨榕心中一叹,虽然早有预感可真的实现的时候,还是异常难受。 知府带着士兵拍拍屁股走了,留下手无寸铁的百姓面对如狼似虎的灾民后果可想而知。 当真应了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论兴衰更迭,最后受苦的似乎都是这些最底层的百姓。 杨榕若不是运气好救下徐家仅剩的嫡出血脉搭上了徐家的大船,他们也会是城中百姓中的一员,随时要面对这些杀红眼的灾民。 深夜的子时,天空无一丝光亮,忽的知府府中门户大开,一辆辆挂着气死风灯的马车从里面鱼贯而出,举着火把的家丁用手势指挥着车队不断的往北门行去。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和咕噜噜的车轮声在幽静的街道上响起,家丁和官兵的脚步声夹杂在其中几不可闻。 知府的刘管家大手一挥,轻声的对边上的马夫说道,“快走,都跟上!” 坐在车辕上的马夫闻言,挥动手中的小旗子打出棋语,一层层传递下去。 城中的大户人家已经早早的等在知府车队的必经之上,就见一条长长的火龙慢慢的向他们驶来。 杨榕坐在马车里假寐,他们家一共就两匹马,大黄拉马车,还有一匹拉粮食,杨榕的马车东风驾车,南风和骆秋在粮食车上,那里是他们活命的依仗,自然要好好保护。 徐老夫人的马车在前面,押运粮食的车在后面和徐家的粮食车一起。 粮食全部用厚厚的油纸布盖着,然后用麻绳绑紧,牢牢的固定在板车上。 “开城门!” 巨大的城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缓缓的在前面打开,城外放哨的灾民被惊醒,赶紧敲响手中的铜锣,邦的一声响传出很远。 扯着嗓子高喊一句,“兴元府的城门开啦!大家醒醒!” 知府的马车被士兵团团围住,保护的严丝合缝,他敲敲车壁,他随车的士兵立刻喊道,“出击!” 前方的士兵一听毫不犹豫的竖起长矛,矛尖直指疲惫不堪的难民。 城外的难民经过一天的冲杀早已疲惫不堪,根本拦不住手握精兵的知府,有几个难民不怕邪的往前冲,还没接触到最前排的士兵,就被一轮飞射而来的箭矢放倒。 “让他们走!”章牛眯了眯眼,磨着牙凶狠道,“等狗官走过去,我们就去抢粮车!后面的车队不少,你们到时候伺机而动,最好能阻断后面的车子,不叫他们追上狗官,这样他们就会陷入包围中,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鳖!”阴阴一笑,“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我再说一遍,我们的重点是粮食还有那些富户!” “是!章老大!”兴奋的舔舔唇,兴元府的富户都是肥羊! “去吧。”不耐烦的挥挥手,章牛的眼睛死死注视着车队的情况。 章牛大吼一声,“大家听着跟我冲!!!” 难免冲上来的那一刻宛如呼啸的洪水眨眼间冲散了车队,知府的车队已经走远,根本无法救援,不过就算能他也不会去救。 “娘你抱好小宝!”杨榕身后背着弓箭,腰上挎着匕首,直接推门而出,坐在车子的车辕上。 他们很不幸的被难民阻断,但幸运的是他们即将冲出去,大抵是他们的穿着和马车太朴素,竟然有许多难民选择无视他们,转而拦截住更精致的马车。 车上的女眷惊叫连连,有的甚至被拖出车厢摔在地下,瞬间淹没在难民的脚下,女子尖锐高亢的惨叫声从大到小,几息功夫就彻底没有声音。 “快走!” 杨榕将这一幕映入眼底,微弱的风灯照不清她眸底化不开的浓黑,她平静无波的移开视线,如今他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有能力帮助别人。 从背后取下长弓,箭矢搭在弦上,箭头瞄准骆秋的方向,准备随时支援,他们陷得比较深,正艰难的往他们这边行驶,他们和徐家的运粮车混在一起,看起来还算安全。 “呃啊!” “救命!” 呼救和倒下的声音此起彼伏,这样的情况下哪里还有什么秩序可言,所有人都杀红了眼,车队最后的人一看前面的情况,当机立断,调转马头重新想着城门奔去,若是慢上一步,他们也会陷入那样进退维谷的地步。 第158章北上 杨榕站在车辕上,她将匕首给东山,告诉他但凡靠近马车的难民不要手下留情,统统往他们身上划! 她手中的箭矢已经射出好几箭,都是在骆秋和南风差点被拉下马车的时候射杀了拉他们的人。 此时徐老夫人的马车彻底冲出难民的封锁,杨榕紧随其后也跟着出去,不过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停在不远处接应骆秋,他们离突破口不远了。 “所有拦截的人员撤回!”章牛怒目圆睁,“随我去阻止城门关闭!先拿下兴元府!那里有数不仅的粮食在等着我们!” 呼啦啦周围的人群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当真舍弃他们往城门扑去。 “这个指挥的领头人,威望竟然这般好!” 杨榕心中一惊,随机不在多想,“我们快走!” 他们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看见前面的车队,这才放慢速度随着他们往前走。 徐老夫人他们准备北上去上京,现在大庆国全乱套,哪里都不安全,但是上京是皇上住的地方,想来会比其他地方安全。 杨榕本来准备在下个城镇取道南下,她想先去东洲府,陈山在那里,他们一家去那边会更安全,但是这一路下来,她发现她的想法太天真,光凭两辆车根本无法南下,周围的路上埋伏着许多伺机而动的难民,只要他们一放松警惕随时都会扑上来抢夺。 他们跟着车队走,好歹人多,勉强能保证安全,若是就他们两辆车南下东洲,身后还跟着一辆载满粮食的板车,在别人眼里就是只金光闪闪的大肥羊!只要碰见了想必都会来咬上一口! 杨榕不敢冒这个险! 她没有的选择,只能跟在徐家中一路北上,途中见到的景象堪称生灵涂炭,村庄十有九空,能留在家的多是老弱妇孺,许多的青壮根本来不及训练就被推上战场,再也没有回来。 知府早在半个月前就让护卫的士兵拐道往锦州府,车队就此一分为二,一部分随着知府去锦州,一部分继续北上。 现在换做慕家的车队打头阵,早在年前的时候慕通州上京述职被留任京中,他们是准备投奔他而去的,况且慕云初的妻子楚氏的家也在那里,徐家有钱,自然不怕去上京生活,所以安全是他们唯一要考虑的因素。 经过一个月的辗转,他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上京的近郊,只是看起来上京的情况也不怎么好。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当地百姓询问,才得知上京发生,皇上因畏惧同样弃城逃离! 杨榕听到这个消息时一阵惊愕。 该说果然是有什么样的皇上就有什么样的官员吗? 这样的皇上如何让人敬畏的起来? 如今黄城遭弃,估计城里除去百姓再不会有一个官员了,只是不知道城里的情况到底如何。 骆秋咬咬牙说道,“嫂子,我去城里看看。” 总要有人去探听情况。 “骆秋哥千万小心,发现不对立刻离开。”杨榕抿抿唇,不放心的抵住一句。 “放心。”骆秋拍拍胸脯保证道。 骆秋歇下粮食车,牵出马匹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直往上京跑去,此地离京城还有几个时辰的距离,骑马去会快上许多。 其他人也是紧随其后往上京赶去。 总要了解好上京的具体情况他们才能决定倒是走还是留。 “北方真冷!”徐秋月呵出一口感叹道。 越往北走气候就越是寒冷,在来的路上下了好几场大雪,幸好杨榕特么收拾的仔细,棉衣皮袄子都有带,现在穿在身上刚刚好,皮袄子穿在棉袄的里面,保暖又抗风。 “是啊。”杨榕接道。 他们现在在一处农家院子里,院子的门户大开,里面早已无人居住,凳子桌子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不知道是走的匆忙来不及收拾,还是放弃大件物品的原因,这处院子里的东西很是齐全,锅碗瓢盆都还在,他们打水洗刷洗刷就能用,屋里的柜子明显都被人翻找过,衣物散落一地没人要,但是被子褥子都不见了,想来是让人拿走了。 床榻还在,他们稍稍收拾一番晚上睡觉用,亦是尽够的,在外漂泊夜间有床榻睡已经是很好的了。 他们有时候来不及只能露宿野外,一群人挤在狭小的马车里别提多难受了,还好徐老夫人拂照晚间他们不用值守。 徐家住在他们便是两个院子,院里的情况和他们差不多。 不多会儿,杨榕觉得干等也不是事情,干脆开始洗刷灶房的用具,准备等下生火造饭,他们的粮食还有好几袋,能够他们吃上许久。 晚饭做的简单,他们食材有限,吃不了太好的东西,只能做喝米粥充饥,徐秋月和杂粮面做了杂粮饼,可惜没有油,味道始终差了一些。 骆秋回来的时候晚饭刚刚做好,他垂着头牵着马进来,显得很是心事重重。 “骆秋哥是不是城里的情况不好?”杨榕打破沉默的问道。 苦笑着摇摇头,“何止不好,那里基本上是一座空城。” 几人一听沉默下来。 杨榕敲敲碗,“先吃饭吧,这儿天气凉,再不吃该冷了。” “早些休息,明日去问问徐老爷是个什么打算。” “好。” 奔波一个月,千里迢迢从兴元府赶来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几人心里都不好受,没有说闲话的心思,吃完饭稍稍收拾一下就和衣睡了。 “徐老夫人,想来城里的情况您也知道了。”杨榕犹豫一下开口道,“您有什么打算吗?是继续北上还是折返?” “我也不知道。”徐老夫人面色凝重,上京变成空城这是谁都没意料到的。 幽幽一叹,“慕家还有其他几家正在商议,我家老爷也去了,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结果吧。” “嗯,只能如此了,那我先回去了。”杨榕叹口气说道。 经过好几日的商议,车队再次出现不同的意见,一队以慕家为首的几个家族坚持北上寻找王庭,一队以徐家为首的商人准备返乡。 他们不觉得连老窝都能随随便便丢掉的皇上能给他们提供庇护。 国内局势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各地民乱不止,朝廷除了无情镇压再无作为,这样昏聩的皇上早晚会失去他的江山。 大庆国现在呼声最高的就是东洲府的禹王,他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慢慢收编南方的难民和起义的各地领导人,南方大部分归入他的麾下,如今已渐成气候。 另一位就是镇王,皇上亲自将虎符赐下,能调动国内大部分的军队,打着维护正统的名号疯狂绞杀反对他和不听命令的人,在西边无人能敌。 北方的游牧民族趁机南下亦是抢了不少粮食,好在镇守在边疆的将军没有完全听从皇上的调令,只抽走少部分兵力镇压民乱,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若不然北方的鞑子全部南下那才是真的糟糕。 三日后,杨榕跟随徐家开始返程,慕家准备过完冬日,等来年开春再继续往西北走。 返程的路途比来时难走许多,路上的难民更多了,气候也不好,补给采购的城镇少之又少,等杨榕艰难的回到兴元府的时候他们的粮食已经几乎消耗完毕,而冬日不过过去一半。 再回到兴元府,府城萧条的不像样,经过难民一次次的洗礼,商铺也好,住家也罢,都彻底的被他们洗劫一空,杨榕看着破败的陈宅,还有破破烂烂的木器行止不住的叹息。 当真是辛辛苦苦十几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第159章禹王 事已至此,杨榕知道叹息也无用,干脆抛开不去想,而是着重解决眼下的问题,木器行已现在的情况肯定无法开张,陈宅的修葺也可暂时放放,真正让她忧心的是家中的粮食,家里人口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六个大人,三个孩子,口粮的消耗速度不慢,之前所购的粮食经过两个多月的消耗现在只剩下三袋左右,最多够吃一个月,最难的是现在即便有银钱亦无处买粮。 他们随徐家一同回了徐府,徐家的情况比陈家差不了多少,府邸被翻的乱七八糟,从前精致的园景到处都是人踩踏的痕迹,珍稀的花草连根拔起,枯败的枝叶无不显示它们曾遭受无情的摧毁,瓷器碎片散落一地,桌椅倒在地上,衣柜里的衣服随意丢弃,但凡能带走的都让人洗劫一空。 这些在普通人眼里的巨大损失,在徐家就显得无足轻重,至少没撼动徐家根基,徐老夫人依旧稳坐在主位,让徐嬷嬷泡上一壶最爱的极品铁观音,用的也是最喜欢的雪瓷玉兰盏,周围的丫鬟们忙忙碌碌的在屋子里穿梭,杨榕进到房间时一愣,恍惚觉得时光似乎倒回两个多月前,与那时候他们准备逃离兴元府那一日一样。 这一来一回好似对徐老夫人没有丝毫影响。 “榕丫头来啦。”徐老夫人慈和的笑着。 还是有不同的,徐老夫人看起来有点疲惫,眼角的鱼尾纹又添了几条。 杨榕眼帘微垂,行了个福礼,“徐老夫人安。” 徐老夫人放下茶盏,“是有事情找我?” “徐老夫人,实不相瞒我家里的粮食不够了,想问问您有没有购买的渠道。” “我当是什么事情。”徐老夫人不甚在意的挥挥手,随口说道,“我还能缺你们这一口?” “您当然不缺我们这一口。”杨榕微微一笑,谢过陈嬷嬷的茶,浅浅抿一口,“只是我们家已经麻烦您良多,怎好让您在破费粮食养我们。” “如今世道大乱,这乱象还要持续到何时谁也不知道,您能养我们一年,两年,总不能让您养我们一辈子不是?” 徐老夫人端起茶盏吹了吹,斜眼睨杨榕一眼,毫不在意的说道,“养你们一辈子我更高兴。” “咳咳···” 杨榕一口茶好悬没喷出来··· 这么壕无人性的吗?! 徐老夫人看着咳嗽不止的杨榕,轻笑出声,“哈哈,好了,不逗你了。” 陈嬷嬷在杨榕后背帮她拍背,刚刚那一下她呛得不轻。 徐老夫人叹口气,“购买的渠道倒是有,只是粮食的价格不好说。” 在乱世里对于百姓来说什么金银珠宝都是假的,有粮食才是能活下去的保障,。 “我知晓。”杨榕点点头,“我手上还有一百两左右的银票,一会儿我给您取来,麻烦您帮我们购买粮食。”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买了。” “是!” “行,刚巧我们也要采买,当时候一起给你拉过来。” “谢谢徐老夫人。” 杨榕再次起身拜谢,解决口粮的燃眉之急心下稍安,和徐老夫人说了些家常就提出告辞,徐老夫人点点头,没有留人,这会儿家中忙乱,她确实没什么心思待客。 “去吧。” 吃完午食,杨榕喊了骆秋到大厅商量,他们一走两月,还需要让骆秋跑一趟城外,看看家中田地和佃户的的情况,不管好坏总要清楚。 “行,嫂子我一会儿就去。”骆秋慎重的点点头。 杨榕不放心的说道,“现在外面乱,骆秋哥要注意安全。” “嫂子放心。”骆秋抱拳一礼,转身离去。 杨榕坐在大厅里没有动,家中的存银买粮后再次告馨,难道每次只能等陈山送钱才行? 他们断了联系已经两个多月,也不知他是否安全,他没送到信件是不是会担忧,若是他真的跟随禹王,想来这会儿应该在到处征战,杨榕想到这些忧心不止。 放眼望向遥远的天空,喃喃低语,“陈山,不知你可还安好?” “老大,这样下去不行啊!”郑磊眉头紧皱,他们奉命前来取宝藏,可兜兜转转被困在山林一月有余,不说宝藏了,自己都要困死在这里。 此处是东洲府过去的西洲府辖内西南郡的一处深山之内,此山是大庆国内最大的一处群山,高耸入云的山巅上是茫茫白雪,山下是遮天蔽日的落叶林,天气高寒,山中更是,此时他们一行十人正在好不容易寻到的山洞内点燃火堆暂作休息。 禹王集合幕僚分析推算,经过几个日月根据舆图大概得出藏宝图的藏宝地点在雪雅山脉之中,并且在山脉中段的某一处,但具体在哪里只能靠他们自己寻找。 陈山咬一口干粮淡淡的说道,“不行也要行,我们并无退路。” 山中的向导在得知他们要进出雪雅山脉深处后就拒绝带路,随行的另一位禹王下属蒋寅强硬的逼迫他一同深入。 在深山若无向导带路,他们可能到死都无法出去。 雪雅山脉的深处几乎无人可至,向导拒绝丰厚的奖励并不是不想要,实在是没有能力再深入。 山中无岁月,也不知外面如何,陈山眸底是掩饰不住的忧心,他入深山之时外面的世道已经大乱,他也听闻兴元府不知被何人攻破,他当时便想回去,只如今投入禹王麾下,哪里能说走就走。 有些事情真的是身不由己! 禹王现在的财力已经不够支持他继续征战,所以才会把注意打到藏宝图头上,他也是逼得没有办法,东洲府本就不是富庶之地,就算他在怎么经营,短时间内财政都不会有太大的提升,如今打仗早已入不敷出。 王府在急剧缩减开支,但是对于战争这些银钱依旧杯水车薪。 禹王好不容易收复青州府,南州府开始推进缓慢,渐渐力不从心,青州府被打下来以后,禹王为安抚民生只下派幕僚接管官府,严厉要求军队不得扰民,违者军法处置,这样虽然赢得百姓爱戴,但对解决军费问题毫无作用。 银钱成了阻碍禹王前进的最大障碍。 蒋寅低头嚼着干粮,额前细碎的发遮住眼睛,淡声说道,“陈大人,在拿宝图看一看吧。” “嗯,吃完之后我们在研究一番。”陈山的眸光不动声色的从蒋寅身上划过。 火柴的噼啪声在山洞中格外的清晰,火光映照着山洞一小块区域,众人围坐在火堆边,在摇曳的火光中神色难辨。 陈山心中一沉,想起禹王再出发前对他说的话。 禹王在屋内负手而立,对着陈山音色低沉的说道,“军队中有奸细,此次寻宝随行之人不可全信,万事小心。” “镇王不知从何处得知藏宝图在本王手中,怕是也在打这个主意,本王虽在东洲自立为王,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而镇王手持虎符比本王来的正统,得到更多的官员支持。” 幽幽叹口气,他从做王爷到自立为王都不被看好,上京有名的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几乎每家都有利益牵扯,他没有母族支持,又几乎是发配边疆,上京的官员都不看好他能登上那至高的帝位。 他只能剑走偏锋,尽量获取百姓的支持。 他一直记得师父说的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而百姓是水,官员和帝王是船,如今为水的百姓已经掀起大浪开始反抗,让他从中窥到一丝机遇。 他礼贤下士,善待百姓,要的就是他们的拥护! 第160章陈山失踪 吃完干粮之后,陈山拿出地图,郑磊和蒋寅围坐过来,借着火光仔细对照,图上弯曲的线条勾勒出山体和河流,在高耸如云的上体上的某个位置有个‘x’表示宝藏位置。 “根据冯军师的推断,这一处就在这山峦的某一处山洞中。”蒋寅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时不时对着洞外瞧看。 “确实如此,但是望山跑死马,我们每日都行走数十公里,干粮即将耗尽,可那座山依然远在天边。”陈山叹息的说道,“若是按照这个进度,我们要到达再加上寻找,最快都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而战场瞬息万变,也不知王是否能坚持到那时。” “那我们只能加快速度。”蒋寅抿抿唇,“舍弃一些装备轻装简行。” “万万不可,谁也不知道藏宝处是否有机关暗道,舍弃这些装备,若是到时候需要在这大山深处我们从那儿去寻?”陈山蹙蹙眉,摇头拒绝。 郑磊暗暗的翻个白眼,这人说话不带脑子的? “哎,大人言之有理。”蒋寅一想也对,要是寻到藏宝处要用到工具,而他们没有那就真傻眼了。 “好了,我们先休息吧。”陈山卷起藏宝图重新塞进怀里,看着周围疲倦的士兵吩咐道,“刘大壮,江峰安排守夜,老规矩每组两人,一次一个时辰,明日清晨出发上路。” “是,大人!” 骆春这次并未跟随留在禹王身边,他们身揣宝图,若是三人同往,怕是要引他疑心了。 皇家的疑心病大抵是天生的,禹王的心胸尽管算开阔,但猜忌的心思并不会少。 不过这也正合陈山的意,他们这一趟不知需要多久,有骆春在外边看着,万一打到兴元府还能接应杨榕一二。 “娘,我想回一趟溪山村。”杨榕思虑良久,做下这个决定。 “不行!” 徐秋月和杨楠当即出声反对。 “榕儿,这路途遥远,你一女子怎么能去!”徐秋月疾言厉色的说道,“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阿姐,你确实不能去。”杨楠亦不赞同。 “小宝这么小,还没有完全断奶,你怎么能离开。” “阿姐,为何要回溪山村,若是有事情我替你去看看。” 徐秋月和杨楠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着杨榕一通说,总之就一句话。 想独自回村,没门!连窗户都不会有! “这···”杨榕抽抽嘴角,她没想到要面对这么严重的反对。 好像她要离开就和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 “是啊,嫂子,这路途不短,冬日路上本就不好,况且世道还乱,你如何能去。”骆秋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得,又多一个反对的! “正是因为世道乱,所以我想回溪山村看看,若是那边安全的话,我们还是先回乡暂避。”杨榕沉吟片刻回道,“溪山村背靠大溪山,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打猎,总不至于坐吃山空,我瞧着外面的情况怕是安定下来还不知要到何时,我们要为以后做打算。” “嫂子说的有理,只是我们贸然离开,老大不知道如何寻我们?”骆秋又提出一个问题。 杨榕柳眉一簇,“这确实是个问题,你们难道没有留下什么联络方式么?” 陈山至今没有消息,他们断联系已久,还不知彼此情况。 “若是之前我还能想方设法联系上老大,如今不能确定。”骆秋摇摇头。 抿抿唇,杨榕妥协道,“那我们再等等,等年后看情况再做决定吧。” 兴元府的知府逃离辖区,皇上没有安排新的官员下来,不知道是因为自顾不暇,还是已经放弃兴元府,现在的兴元府经常有流民经过,城内的人普通百姓大多数往青州府迁移。 杨榕不愿意去青州府的顾虑还是来自陈山,虽说那里是他的故乡,可自打陈山在那边受伤时杨榕心里就存下顾虑,况且就算那边似乎也没有他们落脚的地方。 想到这些杨榕就直接打消这样的想法。 “嗯,到时候看看年后是什么样吧。” 众人一致点头同意。 转眼大年三十就到眼前,今年这个年谁也没有心思过,和徐家一起草草的吃了顿年夜饭,便算过了。 “怎么还是没有陈山的消息?”杨榕心里担忧的问道。 “不知道,我没办法联系到老大他们。”骆秋叹口气,亦是担心不已。 他们断了消息已经四月有余,按陈山对杨榕的重视程度不应该会如此。 两人在大厅中商议,年后外面的世道越来越乱,兴元府的街道越发萧条,就连徐家都准备放弃兴元府往青山府那边去,从那儿传来的消息看,禹王治理的很是不错,至少没有鱼肉百姓的事情发生。 在南方禹王的声望很高,百姓很是支持,现在南州府只剩下府城在负隅顽抗,其他县城已经归顺。 等南州府打下来之后,禹王的目标应该就是兴元府了。 只是镇王现在已经逼得老皇上退位让贤,正在集结兵力准备挥军南下,目标直指禹王,要不了多久南边定要有一场恶战,杨榕和众人商量着要在大战来临前离开兴元府。 兴元府是大庆国的鱼米之乡,粮食产量稳居国内第一,尽管有地龙翻身的影响,去岁秋收产量锐减,但良田还是国内最多的地方。 这会是两王必争之地,就是不知道这战火会不会在兴元府打响。 不论他们打不打,杨榕都准备撤离,因为太危险,她赌不起! 偏偏在这样的时候没有半点陈山的消息传来,他们如何不着急。 “徐家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兴元府,少了他们的庇护届时我们的处境会更加艰难。”杨榕咬咬牙,目光坚定的说,“我们必须在他们离开前做好决定!” “那大嫂我骑马回一趟溪山村?”骆秋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沉稳的说道,“我快马加鞭的话半个月之内就能回来。” “还是人手不够,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留在家里,但是你一人上路亦不安全。”杨榕忧心忡忡的说道,“要不还是我去吧,我可以走山路,会安全很多。” “嫂子你要想想小宝,他这样小怎么能离开娘。” “青鸟也有身孕,她亦离不开你!” 两人一时争执不下。 还没等两人争出个所以然来,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骆春回来了! “骆春哥,你怎么回来了?”杨榕看着身形狼狈的骆春,心中一紧,有股不好预感油然而生,“陈山和郑磊哥呢?” “嫂子,老大个郑哥进入雪雅山脉已经四个月有余至今未有消息!”骆春低着头,始终不敢看杨榕的脸色。 “什么!!!”杨榕脑子嗡的一声,脸上的血色尽退! “他们去雪雅山脉做什么?!” 骆春眼神闪烁,不知怎么回答。 “骆春哥都这个时候了,你有话直说!”杨蓉轻喝一声,娇美的面容上满是寒霜! “是殿下吩咐老大他们进山的。”骆春心头一惊,头次见杨蓉动怒,当即不敢隐瞒。 杨蓉沉声问道,“山里有什么?一共去了多少人?可有向导?” 骆春硬着头皮回道,“山里有殿下要的东西,一共有十二人,向导一人。” “骆春哥,雪雅山脉里是那张宝图的藏宝地点?”杨蓉稍稍思索便清楚了,除了陈山送上的那张藏宝图,她不认为山林里还能有什么吸引一个王爷的东西,总不能让士兵进山找药材吧! “是…”骆春点点头,没想到嫂子这么快就猜到了! 第161章杨榕离开 “那禹王殿下就没派人搜索吗?” 杨榕可不信,陈山手握藏宝图,而禹王现在最缺的恐怕就是银钱!他不能放任这个藏宝图就此丢失。 “殿下派人搜索过,可是没有向导去过雪雅山脉的中段,逼迫他们去的没有一个队伍出来,殿下这才停止搜索。”骆春在乍暖还寒的初春,愣是逼出一头冷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杨榕的视线让他感到无与伦比的压力。 也许是心虚作祟?骆春疑惑的想到。 “那你来寻我想必是禹王殿下的意思吧?”杨榕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骆氏兄弟,她虽然用的疑问的语句,但语气却极为笃定。 “是···”骆春艰难的点点头。 “我想也是,不然禹王殿下应该不会轻易的放你离开。”杨榕扯扯唇角,笑的意味不明。 骆春和骆秋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骆秋在骆春回来没多会儿就从外面找到大厅,他刚知道哥哥回来的时候还一阵高兴,正准备和他分享即将为人父的喜悦时,见到在大厅面色难看的两人才察觉到可能事情有些麻烦。 骆春张张口,轻轻唤了一句,“嫂子···” “这是怎么了?”骆秋给他哥使了个眼色询问。 骆春微微摇头示意暂时不好说。 “禹王殿下想我怎么做?”杨榕深吸口气,手指轻叩桌面,起伏不定的敲击声证明她的心绪并不平静。 骆春别开眼,有点儿难以启齿,“殿下想让您带队进入雪雅山脉寻找老大。” 骆秋惊呼,“什么!这···这怎么能让嫂子去?” “禹王殿下怎么会知道我?” 杨榕不悦的眉间紧蹙,锐利的目光射向骆春,直逼得他不敢对上她的眼睛。 这世道以男子为尊,绝大多数男子看不起女子是常态,地位高绝的男子尤甚,就像当年第一次见到慕云初的时候,即使知道自己雕刻技艺精湛,仍旧看不起她,若不是渔翁垂钓的雕件彻底折服他,恐怕他都不会正眼看她。 可想而知,杨榕可不会自恋的以为能自立为王的男子会特意高看自己一眼。 骆春小心翼翼的瞄一眼杨榕,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老大经常在我们面前炫耀你在大溪山救他的事迹,殿下他不知怎么就知晓了,这才引起关注。” 杨榕:“···”陈山这算是挖了个坑给她吧? 不过不管如何,人她总是要救的! 杨榕颇为无奈的想到,怎么好似每次都是她在救他。 人家是英雄救美,怎么到她这里就反过来,成了美救英雄? “行吧,我知道了···”杨榕颔首,想了想又问道,“这次你一人回来的?” “啊?啊!不是。”骆春反应过来后摇摇头。 “还有一队小队在我们原来的屋子暂住。”骆春在蠢也不会将人随随便便拉到徐府来,“而且他们都是平常装束,不会惹人眼。” “看来这次是准备让我们一起随他们回去了?” “是的,嫂子,他们会护送我们先去殿下在南州府的府邸。” 禹王在他们动身时已经完全收服南州府,知府弃城逃跑倒是省了他们一些力气。 “嗯,也好。”杨榕眸光微动,点点头应下,“我们会尽快打点好行装启程。” 杨榕算算时间,陈山进山四个多月,他们赶到雪雅山脉估计至少要半个多月,再进入山脉寻找线索运气不好的话至少也要半个月以上,这样一耽搁,陈山等于是被困山林半年,半年的时间实在太长,实在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 没有哪个猎人会不敬畏山林。 深山就算是猎人都会不小心迷失方向的地方,况且雪雅山脉在西洲,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那里有些地方可是有毒瘴的! 真是难办! 杨榕不是个拖拖拉拉的人,既然决定去雪雅山脉救人,自然不会耽搁,晚上的时候她和徐秋月说了准备前往南州府,让大家收拾起来,明日就动身。 徐秋月疑惑的问道,“榕儿不是说回溪山村的吗?怎么去南州府?” “娘,陈山在那边落脚要接我们过去,骆春就是来接我们的。”杨榕笑着搪塞一句。 “哦。”徐秋月知道原因后就没再多问,起身回屋收拾东西去了,明日出发的话时间还是很紧的。 青鸟见事情已经定下,她就跟着出了大厅回屋收拾东西去了,她怀孕两个多月,本想等胎儿满了三月再走,可是看样子是等不得了。 徐秋月好糊弄,但这不代表杨楠也好糊弄,他没有急着回房收拾东西,反而一瞬不瞬的盯着杨榕,“阿姐,你有事瞒我们。”他肯定的说道。 “嗯,是有事。”杨榕承认,杨楠聪慧对此怀疑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你姐夫出事了,我需要去帮他。” 大厅里现在就剩下姐弟两人,杨榕捂住脸,语气里泄露了一丝颤抖,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敢卸下伪装起来的坚强,尽管自己的阿弟还不够强大,但至少他的心性坚韧,杨榕需要他在她离开他们之后好好的保护家里人。 她需要有人帮她分担。 杨楠一听就明白杨榕的顾虑,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坚毅的神色,满脸郑重的保证道,“阿姐,你放心去,娘和小宝我会照顾好!” “阿弟···”杨榕抬起脸,眸子里有一层浅浅水光,她眨了眨眼逼退,朝着已经开始成长的少年徐徐绽开一抹笑,“阿姐信你。” 第二日一早杨榕前往徐老夫人的院子向她辞行,知晓她要去南州府以后,徐老夫人想了想就决定和徐老爷商量也去南州府,杨榕一听高兴不已,就将青鸟拜托给他们,青鸟怀孕不到三月,路上他们要赶路,对她伤害太大,一个不好胎儿都要保不住,杨榕不想冒这个险。 徐老夫人自然没什么不乐意,后来杨榕干脆连徐秋月和杨楠他们也托付给徐家。 跟着徐家走,安全性高又稳妥,更适合徐秋月他们。 他们不仅有孕妇还有一个没满一岁的小婴儿,实在不适合赶路。 这下徐老夫人更是高兴,路上有人同行就不会寂寞了。 事情定下以后,骆春也觉得这么安排最合理,只有骆秋有点不高兴,因为他不能跟着走,要留下随徐秋月他们一起,跟着徐老夫人走。 骆春又将跟着一起回来的二十人小队分成两队,每队十人,一队随他们回南州府,一队留下随徐老夫人的队伍回。 两队的小队长没有意见,他们接到上面的命令就是听从骆春的调遣。 唯一麻烦的是杨榕不会骑马,让人惊讶的是杨楠居然会骑,于是杨榕就和杨楠学骑马,好在对于杨榕来说并不难,骑得多好不敢说,但是控马奔跑还是能行的,如此又耽误了两天。 “出发吧!” 杨榕骑在一匹体格健壮但性格温顺的母马背上,看了一眼徐秋月怀里的小宝,小家伙眨着黑亮的大眼睛,兴奋的咿咿呀呀叫着,一只小手直直的向杨榕伸出,身子也往她的方向扑,小家伙现在力气不小,徐秋月差点没抱住,还是骆秋眼疾手快接住他,才没让他摔下去。 这一幕看的杨榕差点心脏停跳。 徐秋月亦是吓白了脸,一直拍着剧烈起伏的胸口。 “小宝,娘离开的时间你要听外祖母和舅舅的话知道吗?” 杨榕轻轻说一声,也不知道小宝是不是听懂了,他瞬间在骆秋怀里停止挣扎乱动,大眼里一下子蓄满了泪水,张开小嘴,哇哇大哭起来! 第162章她要的承诺 杨榕逼退眸中的泪意,不敢再看执着伸出手要她抱的小宝,在他尖锐的哭声中一甩马鞭头也不回的驾马离去。 她怕再多等一刻,自己就舍不得离开了。 骑马赶路的行程很是枯燥且辛苦,杨榕第一次骑马就经历连续不停的奔波,她的大腿内侧早已被磨的鲜血淋漓,血液沾着布料每一次退下裤子上药就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这一路她都在靠着意志力咬牙强撑。 骆春不如骆秋心细,他根本没有考虑到杨榕第一次骑马会不会受伤,这些药是杨榕自己备下的,倒不是预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只不是有备无患。 在她的想法中本是进入深山再用,没料到竟然会提前用在了赶路上。 拨给骆春的几人在禹王军队里随时比较精锐的士兵,骆春没有注意到杨榕的情况,不代表他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知道在大腿内侧没有生出老茧之前骑马会有多疼,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美漂亮的小妇人居然能一声不吭的随着他们长时间奔跑,完全没有拖慢整体的速度,光这一点已足够他们心生敬佩。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样强大的意志力,她已经比许多男子厉害很多了。 “嫂子,明日就能达到南州府了。”骆春将手中的干粮递给杨榕。 他们在一处破败的寺庙歇息,南州府的自从禹王接手治理后,各地的难民灾民得到很好的安置,就是起义造反的人,只要归顺禹王是既往不咎,若是有本事还会被招入军队给予官职。 自此南州府的治安好了很多,如今他们身处破庙,庙中也没有几个流民,可见禹王确实是个不错的领导者。 “嗯。” 杨榕轻轻应了一声,接过烤热的干粮小口小口的咀嚼,她现在的形象不算好,甚至有些狼狈,连续不断的赶路让她的身体有点儿吃不消,精神亦很是疲惫,她并没有太多的精力搭话。 骆春看出来也没在开口,默默的递上水囊给她。 杨榕摇摇头,从身后拿出自己的水囊喝了几口,吃饱以后她选了个角落躺在稻草上睡下,不过在外面杨榕异响浅眠,只要有个风吹早动她就会惊醒,这也导致她无法彻底歇息。 骆春挡在她和火堆中间,有一段距离,这么一群汉子带着一个女眷,若不是事态紧急万不敢这么干的,实在是对嫂子的名声有碍。 骆春叹口气,虽然老大并不会在意这些,但是他却容不得其他人说嫂子的坏话,希望老大知道以后不会怪他吧。 一队人在通往南州府的官道上疾驰,马蹄扬起滚滚烟尘,杨榕用面巾蒙着口鼻,遮住大半的面容,只留下一双美目露在外面,可即使是这样,她也被初春的冷风割的面颊生疼。 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进入南州府,骆春带着杨榕来到暂时落脚的地方,是一处不大的小院,但是离府衙极近,十人小队完成任务以后一抱拳便转身离开回王军队复命去了。 骆春给杨榕烧水梳洗,将近半个月风尘仆仆的奔波,她太需要好好的洗个澡了,要不是天气还凉,她早就忍受不了。 骆春做好这些以后先去府衙给禹王殿下复命,时间晚了,就算禹王再急也不可能大晚上的招属下的内眷前来,那样实在容易让人病垢。 休养一整晚,杨榕稍稍的缓过来,大腿内侧早在骑马的第七日开始结痂慢慢变作一层茧,现在她骑马已经不会如刚开始时那样难熬了。 吃过简单的早食以后,骆春带着杨榕来到府衙,门口的小厮识得骆春,只是对他身后的杨榕觉得面生,不由得好奇的多看了两眼,不过他也晓得规矩,并没有出口询问,而是一路沉默的在前面引路,直到进入前院的大厅才躬身道,“骆侍卫和这位夫人里面稍坐,殿下用完早膳后就来。” 骆春一拱手,“多谢小哥告知。” “骆侍卫可需要上茶?”小厮又询问一句。 “不用,方吃饱,这会儿并不渴,有劳小哥了。” “如此,小人告退。”小厮再次躬身一礼,安静的退出大厅。 骆春看人走了,一屁股坐在靠背椅上,嘟囔着抱怨道,“我就怕来这儿,规矩太大,我总是适应不良。” 杨榕听到他的抱怨装作没听见,在他不远处落座,挺直背脊坐的异常端正,宛如一尊金钟。 “骆春回来啦!”禹王龙行虎步的迈入大厅,哈哈一笑,没有半点架子,他的身后跟着一位衣着华美的貌美妇人,他接见女眷自然不好单独前往,便拉上自己随军出征的侧妃一同前来。 禹王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眼盈盈下拜的女子,心中叫苦不迭,这样一位看起来纤细柔弱的人真的能进入雪雅山脉吗? 自己怕不是被陈山那厮骗了吧! 陈山那个皮猴子嚷嚷的人尽皆知他有多钟情于自己的夫人,难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哪哪儿都觉得自己夫人最是完美无缺? 他有多需要藏宝图上的宝藏只有自己最清楚,他打下南州府和青山府已经是极限,他每打下一城会将府城的银子充作军饷,但是百姓的钱财分文不取,还要出部分的银钱补贴灾民助他们在空旷的村落里安置,这样入不敷出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他愁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民妇陈杨氏,见过禹王殿下。”杨榕始终规矩的低着头,眼神没有乱飞而是盯住脚尖。 “无须多礼。” 禹王颔首,语气温和的说道,边上的欧阳明珠一看禹王的态度,眼珠一转,立刻上前挽住杨榕的胳膊扶她起来,笑呵呵的打趣道,“陈夫人的样貌真是出众,难怪能迷的陈山对你死心塌地。” 在后院争斗的女子哪个是省油的灯,揣摩夫君的心思是后宫女子最基本的生存技能之一欧阳侧妃更是其中翘楚,禹王张口就能闻弦歌而知雅意,明日他现在对杨榕很看重,那么欧阳明珠自然要好好表现。 禹王满意的点点头,果然欧阳明珠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每次他的想法总是心领神会,所以他总爱带她出来。 杨榕浅淡一笑,“娘娘廖赞了,民妇哪比得上娘娘的花容月貌。” 夸人的话她也会! “这小嘴儿真甜。”欧阳明珠咯咯咯的笑起来,很是愉悦。 不过她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拉着杨榕说了两句话后直奔主题,“陈夫人日夜兼程赶到南州府,想必已经知道陈侍卫的事情了吧。” “是,略知一二。”杨榕微微点头,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来了!来了!终于要说重点了! 欧阳明珠拿起帕子在眼角试了试泪,显得很是伤心,“我们王爷自从陈侍卫失去消息后真的是心急如焚。” “嗯。”杨榕安静的看着她。 她相信禹王会心急如焚,但急的陈山本人还是他手中的藏宝图就不得而知了。 欧阳明珠觑了脸色平静的杨榕一眼,心下奇怪,难道她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夫君? “我们王爷曾听陈侍卫说过是他夫人于大山之中救了他一命,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回娘娘的话,民妇之前是村中猎户,那次打猎中碰巧救下了夫君。”杨榕点头应下。 欧阳明珠故作惊讶的掩住红唇,“看不出来夫人这样娇美柔弱,竟是位猎户么?” 杨榕微微一笑,从容应道,“嗯,是的,民妇之前是以打猎为生。” 她假装没有看见欧阳明珠眼中飞快划过的鄙夷。 比这更恶劣的眼光她都见过,这一点点鄙夷她并不放在心上,杨榕现在更需要是禹王的一句承诺。 进山寻找陈山,即便禹王不说她也是要去的,但相信禹王定然不会放心她一人前往,肯定要有士兵跟随。 而杨榕要的就是队伍的绝对话语权! 第163章进山 “咳咳!” 欧阳明珠听见这声咳嗽声顿了顿,她知道这是禹王在提醒,他有些不耐烦了。 欧阳明珠叹息一声,“说来惭愧,陈侍卫为我们殿下办事,忘却生死,而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为他着急外什么也做不了。” “娘娘严重,能为殿下分忧是夫君的荣幸。”杨榕微微一福,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面对惹不起的人,能恭维的绝不放过。 “听闻夫人曾是一位优秀的猎户,如今只能拜托你去雪雅山脉,将陈侍卫他们救出来了!”欧阳明珠郑重的说道。 “民妇甘愿前往。”杨榕又是一礼。 禹王听罢心情大好,当即夸奖道,“好好好!陈夫人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夫人想何时启程?” 杨榕垂下眸子,轻声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但是希望殿下帮忙准备一些进山的物品,不知南州府可有大夫能制作解毒瘴的药。” “夫人列个单子,一会儿交由骆侍卫去取。”禹王点头应允,“不知夫人想带多少人前往?” “无需太多,加上民妇十人足矣。”杨榕沉吟片刻说道,“民妇还有一事需殿下应允。” “夫人请讲。” 杨榕神色一肃沉声说道,“民妇带的这支队伍必须完全听从民妇的指挥!若有人不从莫怪民妇将他们丢在山林之中!还有骆春需要与我同去。” “哦?” 禹王闻言眸子直直射向杨榕,眼底宛如幽深的潭底,上位者的气势倾泻而出,他脸上的笑容亦落了下来,欧阳明珠立在一边低下头,她知道禹王这是不高兴的表现,然而杨榕不躲不闪与他对视,好半晌,禹王哈哈一笑,“本王应了!” “多谢殿下!”杨榕恭谨一礼,心里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她的背后全是冷汗,连手心里都是湿漉漉的汗水。 差点没被禹王吓死,他方才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若不是禹王找不到人,想来他都要赶走她了。 好险··· “尽快出发。” 禹王最后说完这一句一甩衣袖离开大厅,欧阳明珠莲步轻移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杨榕,眼神里带着些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佩服。 不是所有人面对能掌握你生死的人能这样大胆又从容。 “嫂子。”骆春被杨榕的大胆也是吓了一大跳,“你这么和殿下说话,就不怕他生气吗?” “怕呀!差点没吓死我。”杨榕咳了咳,嗓子都带着点沙哑,“可是不这样做不行,在山林中不是开玩笑的,若是一个不好,很容易全部葬送在里面,如此我还不提前说清楚,不然一个不好会被全部拖累,我不敢拿命去赌再说我们这次去救人轻装从简,务必要速度快,陈山在里面困的时间太久,我也没有把握。” “那为什么一定要我去?” 骆春不动声色的看一眼门边的小厮,方才都没有这人,向来是禹王安排过来偷听的,他本来想打断提醒杨榕隔墙有耳,但是瞧她的神色是故意透露出来的。 “到时候我要全力找路,需要你留意陈山或者郑磊留下的暗号,更方便我们确定方向,你们之间的暗号只有你知道,所以非你不可。”杨榕轻轻解释一句,“好了,骆春哥我们回去吧,时间紧迫还要收拾许多东西,等会儿我列个清单给你,麻烦尽快备齐。” “好的,嫂子!”骆春点点头,两人错开一些距离往暂住的屋子走去。 “她真是这么说的吗?”禹王坐在桌案后奋笔疾书,听完以后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批改的毛笔略略定了一息,再次书写起来,好似并不太关心。 等他搁下毛笔,挥挥手,“你下去吧。“ “是!” 禹王在小厮躬身退出后,呢喃的说道,“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 次日清晨杨榕穿戴好简装拉开房门看见剩下九人早已等在院内,杨榕开门的动静让这些人齐刷刷的看过来,将她吓了一跳。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杨榕顶着众人的视线消失在灶房里,她快速的梳洗好吃了一碗粥一个馒头便准备出发。 骆春提着一大包东西,都是杨榕昨日要的,到没想到这样短的时间里真给他们凑齐了。 她示意骆春放下,然后打开手里的包袱,里面的东西都差不多。 “这些药每人一份,都是山中可能会用到的,万望大家务必收好。”杨榕将每份东西都递给她们,“我的要求想必你们都知道了,这就是我的要求,若是做不到听从安排的现在就可以立即离开,我绝不为难。” 顿时有两人脱离队伍,看起来是不太服气。 杨榕懒得会,直接从从他们身边走过,来到院外翻身上马,一挥马鞭带头离开。 八人再次连夜兼程的赶路,西洲府的路并不好走,禹王暂时没有攻打这里的打算,所以路途不算顺利,随处可见的流民很容易堵住他们的去路,好在雪雅山脉的西南郡离南州府不算远,杨榕再次将原本五到六天的路程缩减到四天。 杨榕站在雪雅山脉的入口处抬头看一眼里面的群山说道,“我们进去吧!” 晚上的时候杨榕带着他们在一处山洞落脚,安排值守的事情由骆春包办了,她则吃完干粮静静的坐在火堆边发着呆。 骆春一屁股挪了过来,“嫂子这山脉如此之大我们在这儿找老大和大海捞针也差不多了。” “嗯。”杨榕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我们怎么找,嫂子有头绪吗?”骆春又问了一句。 “有一点儿。”杨榕点点头说道。 别人进山脉可能会有困难,但是杨榕不会,她在树林中辩位的方向极强,由她领着只要这些人,只要不出岔子定能发现一点踪迹,但是小半年的时间过去,她就希望还能有一点。 她还有一件事情一直瞒着,只有她和陈山知道。 她也看过藏宝图,杨榕的记性极强,尽管当时她不过随意的扫两圈她还是记住了这幅图,所以她才能这么坚定的选择路线。 正是她记得宝藏显示的位置,陈山他们定是往那边去的。 说来可笑,禹王竟然没有让人拓下地图,而是直接让陈山带着真正的藏宝图进的雪雅山脉,更没料到陈山会在里面失踪,等在想组织人手进入山脉寻宝时才发现没有地图。 禹王到底是多害怕宝图泄露。 这次要不是她,恐怕是真的很难找到陈山,雪雅山脉是真的太大,山脉比大溪山更加辽阔,里面是真正的人迹罕至,杨榕不熟悉雪雅山脉,自打进山后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雪雅山脉的野物太多,若是遇到熊瞎子之类的猛兽,再没有白糖的情况下杨榕也不敢托大。 “哦。”骆春应了一声。 有头绪总比没头绪在林子里乱转强。 “嘶···真邪门,我怎么觉得这里来过?”一位体格健硕的男子说道。 雪雅山脉的清晨,淡淡的薄雾笼罩了整个山脉,这样严重阻碍其他人的视线,从而给了大脑错误的判断。 杨榕听出他声音里的紧张,赶紧安抚一句,“没事的,这清晨的雾遮蔽视线影响判断,等雾散开就好,你们跟着我慢慢走,千万别掉队。” 估计是觉得他们遇到鬼打墙,才会这样。 “吓死我了!”那男子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雪雅山脉的雾在太阳彻底升起后,带着温度的光线从天空落下驱散薄雾,一束束光照入山脉,被树叶切割成好看光斑,看起来静谧又美好,可惜这样杨榕都无心欣赏。 第164章寻找 杨榕一队八人在雪雅山脉中拼命前行,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师父总是喜欢说,若是在山中迷失方向很容易就困死在里面,所以在山中待的越久就表示获救的希望越渺茫。 这些杨榕都清楚,可被困山林的是她的夫君,是她孩儿的爹,不论多难自己也必须尝试,也许他就在不远处等着她营救! 陈山,我来了,你一定要坚持住! 杨榕眼神坚定的望着前方高耸入云的高山,哪里就是藏宝图显示的宝藏地点! 他们在山中行走的第四天,骆春轻咦一声,随即兴奋的叫道,“大嫂!” 杨榕回头瞪他一眼,“我说过山林中不得大声说话,你是想引来猛兽吗?” “大嫂我错了。”骆春丧气的低着头,他就是一时兴奋忘记了。 “说吧,什么事情?”杨榕蹙蹙眉问道。 “我发现老大他们留下的记好了!”骆春立刻将发现指给杨榕看。 一棵树上不太明显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标记,难为骆春能找到,这个标记又小又隐秘。 “你确定吗?”杨榕看了一会儿,没瞧出什么名堂。 “当然,老大说他们进来山林已经六天了,但是总是偏离位置,经常走歪路,若是我进来看见了,记得一定要沿着箭头走,他要去的地方就在箭头所指之处。”骆春赶紧翻译过来。 “啊?” 杨榕瞪大眼睛,一脸惊愕,就这么短短的一个记号能有这么多内容? 骆春看了看,在对比箭头所指的方向,很肯定的抬手一指,正是宝藏所在之地! 杨榕惊讶归惊讶,等骆春得出结论之后,再次加紧赶路,这次有了标记他们速度快了不少。 有骆春在旁边翻译记号,他们的赶路效率大大的提高,杨榕带着他们避过了好几个猛兽的地盘,一路几乎没有什么危险。 而此时他们进入雪雅山脉的中段又过好几日。 “太冷了!” 骆春打个哆嗦,越往山里走,气温越低,还好杨榕早有预料提醒过他们准备棉衣。 他们在渐渐的往上走,越高气温越低。 “哎。”骆春有叹口气,“若是标记没断就好了。” 陈山和郑磊的标记昨日就断了,这样的表现再次使杨榕忧心不已。 也不知道何时让他们连做标记的时间都没有? 是遇到猛兽还是为何? “别灰心,可能他们刚好遇到事情,来不及做标记,我们明天再找找,说不定会有新的标记线索。”杨榕递给陈山一杯水,“别想太多,你要相信他们会没事的。” “嗯,我知道了。”骆春接过水,咕嘟嘟一口气喝了一小半。 杨榕是猎人,非常容易找到水源随时进行补充,倒是免去他们为饮水发愁的问题。 干粮早在入山后没几日就吃完了,现在他们在林中全靠杨榕带着他们打猎补充,今日野鸡明日野兔,吃食上很是丰盛。 他们这边一切顺利,陈山现在却遇见了麻烦。 “老大,怎么样了?”郑磊端着碗水来到陈山躺着的地方,“先喝口水吧。” 陈山支起身子,舔舔干涩的唇,接过水,慢慢的喝起来,他是有些渴了。 郑磊试了试陈山额头上的温度,开心的说道,“太好了,老大,你的热度下来了。” “嗯,我也觉得好一些。”陈山点点头。 距离陈山被蒋寅偷袭已经过去差不多半个月,入山到现在五个多月,他们一行十三人,剩下的不足五人,向导在一次狩猎的时候悄悄跑了,两个士兵不听劝告误食毒蘑菇双双去世,还有好几个在与猛兽作战时被猛兽所伤,受了轻伤的侥幸活了下来,重伤的没能熬过去。 后面蒋寅趁机陈山专心对战一个似人非人,似动物非动物的东西时,从后背靠近偷袭,若不是陈山反应快,可能早已死在他的匕首下。 郑磊见到陈山受伤,不由分说的就像蒋寅攻去,两人在林中打的难舍难分,最后蒋寅虚晃一招离开郑磊的攻击范围,眨眼消失在林中。 反正藏宝图已经到手,他也该离开了。 “老大,他拿了宝图?”郑磊目眦欲裂,拔腿就要追。 “磊子回来!”陈山轻喝一声,“莫要追他,快带我离开这里。” “可是宝图?!”郑磊焦急的说道,没有了藏宝图他们如何还能找到宝藏,找不到宝藏怎么和禹王殿下交代? 郑磊担忧不已。 “先离开,他的宝图是假的拿就拿了,但是现在再不走血腥味该引来猛兽了。”陈山捂住伤口吃力的说。 蒋寅这刀刺的深,若不是他一直提防,可能真的要让他一刀毙命。 郑磊闻言赶紧背上陈山离开。 陈山缺医少药的雪雅山脉受了伤,陈山记得杨榕教的草药,大致的告诉郑磊。 郑磊记下后还真找到几株能用来止血的。 陈山撑过了蒋寅的袭击,可惜没撑过发烧,陈山受伤没两天就开始低烧不断,后面直接变成高烧。 郑磊为了照顾好他,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值得庆幸的是陈山撑过来了,郑磊狠狠的松了口气。 真是太好了。 “磊子记住一定要留记号。”陈山不放心的说道,“尽量多留一点。” “知道啦,爹!”郑磊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嫂子!又有线索啦!”骆春高兴的差点一蹦三尺高,不过这次他学乖了,没有大声的喧哗。 “快,他们在哪儿?”杨榕面上一喜,感觉问道。 “嗯,在一处山洞中,好像是为了躲避什么人,自己又受伤,不得不暂避锋芒。”骆春歪歪脑袋,有点忙然。 陈老大还需要躲避? 这不合理呀。 算了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 在两人的配合下,很快就寻到了他们的藏身之所,他们到的时候见到的是正在与郑磊打在一起。 两人你来我往打的很是认真谨慎,但是明显可以看出郑磊略逊一筹。 时间一长,郑磊的劣势越来越明显了,此时杨榕缓缓的举起自己的弓。 一箭射了出去,恰好封住了蒋寅的进攻。 郑磊气喘吁吁的往洞口一看,是杨榕到了! 顿时信心大增,不退反进直接起身而上,郑磊想的是给陈山报仇。 不过蒋寅也不傻,一看这情况,并不恋战,瞧见他们有外援,当即虚晃一招,向着洞口跑去。 郑磊都拦不住的人,功夫不负他的骆春更拦不住,杨榕的箭矢也被避过。 蒋寅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陈山!” 杨榕看着蒋寅逃跑并不在意,她是来救人,不是来杀人的,若不是他在这里和陈山对打,两人压根不会有交集。 “真是叫我一顿好找!”杨榕说完一直忍着的泪忽然就落了下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郑磊和骆春当即转身来到洞外,不去打扰夫妻两,两人咧开嘴同时伸出手对了一拳,喜悦在眉宇间流淌。 还有什么是得知困在山中五个多月的好兄弟平安无事,让人来的更高兴的事。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陈山躺在地上微微一笑,毫不犹豫的道歉。 杨榕一看惨兮兮的陈山,就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深邃明亮外,其他的地方就和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破破烂烂,比乞丐还乞丐! 两人对视一眼,轻轻的笑出来,显然是想到一起去了。 “榕榕,谢谢你来救我。”陈山眸色温润的说道。 每次自己遇到危险,都是这个女子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现实,杨榕真的是他的福星,陈山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 就像人在水中渐渐溺水,在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总有一只手将他慢慢救起,重获新生。 第165章出发 杨榕白他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 观察了一下洞里的情况,洞里只有郑磊和陈山两人,杨榕不由得有些奇怪,“其他人呢?” “出去寻找吃的了。”陈山躺在地上静静的看着杨榕,眸子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了。 郑磊和骆春两人摸摸身上飞快窜起的鸡皮疙瘩,悄无声息的退出洞外,两人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才祛除刚刚心底泛起的恶寒。 这样深情款款的老大,真的是肉麻的让人难以接受。 “你是不是很山林这些地方犯冲啊?”冷不丁的杨榕冒出一句话。 “啊?”陈山的表情空白一瞬,搞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你瞧,每次在山里除了重伤,还是重伤,不是犯冲是什么?” 杨榕对于这一点真的是无力吐糟,她第一次见是在大溪山,他不知道被什么人打成重伤,靠着白糖好不容易活下来,后面又在虞山被李沐阳打成重伤,现在呢在雪雅山脉又是让人偷袭受伤。 “如此算来,还真是啊···”陈山摸摸脑袋,咧开嘴笑的傻兮兮的。 “行了,我先看看你的伤口。”杨榕说完之后直接动手脱陈山的衣服。 陈山没什么不好意思,直接躺平任由她的手在身上作乱,反正两人是夫妻,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 “看起来已经快好了。”杨榕瞧见伤口的结痂已经慢慢脱落露出里面粉色的嫩肉,心里一松,伤口看样子没什么问题,不由得问了一句,“这伤口看起来快好了,为什么你还躺在地上?” “伤口是没大碍了,只是今日连续的高烧才退,这会儿身子并没有太大的力气,所以才躺着。”陈山无奈解释道,他也不想躺着,可是他病着的时日缺衣少食的,身上乏力的很。 杨榕点点头,恍然道,“雪雅山脉气温低,你又受伤导致体质减弱,所以才容易生病,瞧着你脸色不好,想来也没什么吃食。” 陈山额上划下一排黑线,不要说的这么直白啊!!! 给你夫君留点面子不好吗?! 杨榕起身拍了拍手,笑眯眯的说道,“看样子你们不太会捕猎,我先去猎些野物,等会儿烤来吃,我们队伍有个大哥烧烤的手艺特别好!” “那我在睡会儿?”陈山开玩笑的说了一句,他现在还很虚弱,嗜睡很正常。 杨榕大气的一挥手,“睡吧!等会儿醒了刚好吃些东西。” 陈山听完当真闭上眼睛假寐,不多会儿就沉沉睡去。 “好香!” “好吃!” “陆大哥你的手艺真不赖,这烤鸡真好吃!” “就是,就是。” 陈山就是在这一阵吵闹声中醒来的,他的鼻子里全是食物的香气,勾的肚子中的馋虫咕咕作响,他脑子还有点昏沉,难得发起了呆。 “醒来了?”杨榕是第一时间发现他醒来的,结果等了好半会儿还没听到回应,侧头看了看,才发现他在发呆,伸手戳戳他的脸颊,“不是饿了?不吃饭发什么呆呀?” “什么时辰了?”陈山整个人还有点不在状态,下意识的问道。 “刚好午时,你醒来的正是时候,我做的叫花鸡应该熟了,烧烤的食物你现在不宜食用,这是我专门给你做的。”杨榕笑眯眯的说道。 自从找到陈山确认她并无大碍以后,杨榕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人也轻松不少,便有了说笑的心思。 “我也很想念榕榕的手艺。”陈山这下彻底醒过神来,对着她轻笑。 吃完午食之后,陈山和杨榕交换了一下彼此的近况,两人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自然是将危险和麻烦闷在心里,只捡好的说,这一聊就料到了月上中天。 “好了,时间不早,早些睡吧。” 陈山看见杨榕打了个哈欠,他这几日休息的时间充足,这会儿精神尚可,但是对一直赶路的杨榕来说,精神上的紧张感一去,就觉得异常疲累,这才哈欠不断。 “嗯。”杨榕这会儿是有些累,这些天除了必要的休息,她一直带着队伍在赶路。 几人在洞中休养生息,他们再次出发是一定要等陈山基本康复后在行动才好,不然带着个伤患很是影响队伍进度。 “陈山,藏宝地点你有头绪吗?” 两人闲来无事,索性研究起藏宝图来,这图画的不够细致,他们只能不停的推断比对来缩小藏宝之地。 雪雅山脉太大,他们不可能一寸寸搜索,而且就算想搜索,单单靠这区区十几人完全是异想天开,真不知道这宝图的主人是怎么能将宝物藏在这样的深山老林之中。 “有个大致的方向,具体的还是要前去一探才知道。”陈山抿抿唇说道,“等过两日我大好了就出发,尽快赶到藏宝图标注的地点。” 陈山抬头看着洞外耸立的高山,他们长途跋涉这样久,终于到达山脚下,而藏宝图显示的地点是在那座山的某一处山洞内,这座山这样大,他都不敢想象里面有多少个洞窟,而他们就要在这些洞窟中寻找,光想就是个难以想象的浩大工程。 “嗯,我都快进来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娘他们怎么样,小宝有没有闹腾。”杨榕垂下眼帘,脑海里浮现出她临走时小宝哭闹不休的面容。 也不知道等她再回去,小宝还记不记得她。 “别想太多。”陈山揽住她的肩膀,杨榕顺势依偎进他的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完成手头这件事情最重要,希望这份宝图真的有宝藏吧,不然一无所获的出去,想来禹王心中会存有芥蒂。 哎···伴君如伴虎,禹王暂时还不是君,但已经让杨榕觉得很大压力。 两日后一行人往山上进发,越往高出气温越低,好在杨榕早已料到这样的情况,每人都带了一件皮袍,他们进山的时候本就是初春,穿的是棉袄,这会儿在外面裹一件皮袍勉强能抵御山中的寒意。 陈山这一队就没这么好运,他们经验不足,准备的不充分,亦没有想到山上的气温会这样低,他们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寻了处背风的山洞稍作歇息。 “这里太冷,手脚都栋麻了!”骆春跺跺脚,哈口气在火堆边坐下,伸出手靠近火堆,环境手上刺骨的冷,他的手冻的通红。 “你们还好,至少还有皮袍可穿,我们没有的才是冷,这些棉衣根本挡不出,这儿的寒风一刮直透心底,别提多冷了。”郑磊抱怨的说道,他在火边哆嗦个不停。 “陈山,这样下去不行。” 杨榕看看他们的状态,柳眉微颦,她瞧见好几个士兵嘴唇都已经冻紫了,这才进山两天他们就已经受不了,要是再这样走下去,他们很可能会丢了性命。 “榕榕有什么主意?”陈山皱着眉,他也皮袍,只是暂时还能靠着棉衣撑着。 “让一部分人回我们进山前逗留的山洞等待。”杨榕想了想说道,“这样一来穿皮袍的继续前行,也不用担心回去的人出现意外,我们的速度还能在快一点。” “好!”陈山颔首,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几人在火堆边商量过后,点出八人继续前行,剩下的几人全部回到山洞,回去的人由郑磊负责管理,回到洞里的不全是陈山的队伍,也有几个杨榕带来的人。 他们迅速换下东西,杨榕队伍的人脱皮袍给陈山选择的人穿,而陈山的人将手中的挖宝工具交由进山队的人使用,至此刚刚合并的两个小队再次分开,只是不同的是他们交换了部分队员。 第166章山洞 他们这边进山寻宝不顺利,禹王在外面对的困境也是不小,他正在攻打兴元府,府城因为无人镇守,夺下它当真是轻而易举,可是他已经接到消息,镇王也是现在的皇上已经集结好士兵,随时攻打兴元府。 这府城夺下容易守住难。 兴元府并没有地形优势,禹王手中的兵士没有镇王多,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他没办法能确保守得住兴元府府城。 徐家在得知兴元府很可能成为战场的时候,早早的安排好家人往南州府转移。 刚好青鸟的怀孕满三个月,他们立刻动身前往南州府。 他们人多东西多,速度自然较慢,等到了南州府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直到徐秋月他们到达南州府之后才知道杨榕他们已经离开一个多月没有回来住过,但是却留有信件给他们。 “希望榕儿他们没事。” 徐秋月听闻杨楠读的信件,脸色就不大好看了,这样看起来,杨榕已经没有消息一个多月,而陈山将近半年! 紧紧的抱住小宝,徐秋月忍不住红了眼眶,杨楠也是脸色铁青。 杨榕瞒的真好! 要是他们在她从山中出来之后达到,想来这封信就不会出现了。 杨楠深吸口气,稍显稚嫩的面容上勉强露出个笑容,“娘,我相信阿姐会没事的!小宝还这样小,她舍不得!” 他们还是和徐家的人住的很近,当知道他们在南州府有暂时的落脚点后,就在他们附近买了一座宅院,不是很大不过二进的院子,和兴元府的徐府没有的比,不过现在是乱世,他们又是富商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禹王在得知陈山的家人举家搬来南州府以后,心里对他们的信任又多了一点,能让家人搬来他的眼皮子底下居住,说明他们不会耍花样,是真心投靠,这些家人就是他们表示衷心的筹码,放在禹王眼下,既能让他放心又可以保证家人的安全,何乐而不为。 他们许多心腹也是这样做的。 禹王心情不错,难得抽空见了他们一面,恰好徐兴才也随徐老夫人一同在陈家。 他与禹王交谈过之后,不知道为何竟然直接捐献出大半身家支持禹王,当即就接了他的燃眉之急。 徐老夫人向来不问事情,但是这次还是惊住了,这可是场豪赌,若是赌赢了他们面前就是康庄大道,从龙之功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 可是高收益意味着高风险,万一禹王失败,那么他们这么多年的努力要全部付诸东流,他们年纪大了,而嘉宝的年纪却这样小,若是输了他们两个老骨头无所谓,嘉宝可怎么办? “你就这么看好禹王殿下?”徐老夫人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和担忧,自从知道徐兴才的决定后,她就再也没有睡上一个好觉。 “嗯,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徐兴才安慰的拍了拍老伴。 “那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失败了呢?!!”徐老夫人闻言嗓音猛地拔高,“我们两个怎么样都没事,但是嘉宝呢?你有没有想过嘉宝怎么办?!” 徐老夫人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子,愤怒的瞪着徐兴才,她的脑子嗡嗡作响,没有得到充分休息的大脑,非常容易激发出生气的情绪。 “香儿,你不要生气,我心知你着急。”徐兴才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可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嘉宝。”他一直毫无波动的声音里有了些无奈和无能为力的颓然。 徐老夫人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微微一愣,满心的愤怒忽然就散了,她安静下来,稳住情绪,她其实也知道徐兴才不是这样冲动的人。 两人是青梅竹马,她陪着他一路走来,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成就,都是慢慢累积起来,靠的自然是徐兴才的头脑,眼光和稳扎稳打的性格。 徐兴才从不是个喜欢豪赌的人,那么这样做定是有他的道理。 “你说吧,我听着。”徐老夫人闭上眼,轻轻说道。 “我们的根基在兴元府,而如今兴元府虽然被禹王殿下攻占,但是有事不大,兴元府的地理位置太过于好打,没有什么防御工事,他本身也只是一座经贸发达的城市,而我们也不过是一届商贾,当今的皇上是为争强好胜的残暴君王,若是他夺下兴元府,那么本属于我们的东西还属不属于我们真的是个未知数。” “但是禹王殿下不一样,他实行的是仁政,看看南州府和我们路过青州府就知道,虽说可能大部分有他的用意,但是百姓也是实实在在的受惠者,光这一点皇上就比不得。” “我们现在别看是交出了几乎所有的身家去支持,这无异于在禹王殿下最困难的时候给他雪中送炭,士农工商,我们商人在最低层,很多人骨子里看不起商人,所有我们平时哪里有几乎接触到这样显赫的人,商人最多的是什么?” “没错,是钱!若是能用钱砸能在禹王殿下的面前砸出他对我们的印象,那这钱就花的值!” “禹王殿下看起来是个还算有情谊的人,这点我不会判断错误,那么若是他赢了,自然会对我们拂照一二,到时候就算我们死了,嘉宝有禹王殿下的庇护定可以安度余生。” 徐老夫人听的认真,直到徐兴才说完,好半晌幽幽的说道,“老头子你是对的。” ··· “榕榕,你看看像不像是这附近?”陈山顶着寒风,拿出藏宝图进行比对着。 “看着像!”杨榕瞧瞧面前的山势又看看宝图,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在山中行了七日,将雪雅山脉的高峰中段转了大半,见到山洞就进入探索一番,只是暂时都没有收获,这藏宝图还是太简陋,只有一个‘x‘表示位置,其他连个特色的标志都没有,找起来真的相当不易。 他们现在站在一个不大的石洞前,认真的比对着地图,好半晌才跨入洞中,士兵们熟练的开始生火做饭,今日他们运气错抓住一只受伤的黄羊,不过因为要赶路暂时没有杀它,它腿脚受伤,跑不快,正好便宜他们这行人。 骆春见到山洞了,这才吆喝上两人牵了羊到洞外,离开好些距离的下风口准备杀羊,之所以远离是怕血腥味招来别的猛兽。 陈山和杨榕先走到山洞的最里面,里面是一面石壁,两人在石壁上敲敲打打,然后互相点了点头,这面石壁的后面似乎还有空间,他们敲上去石壁的声音反馈说明后面是中空的。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急着破墙,而是回到洞口,找块地方坐下来歇息,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会儿养足精神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去寻宝。 都这个时候了,反倒不急于一时。 不多会儿,骆春带着外出的人回来,养已经杀好,杨榕上前掏出匕首熟练的去掉黄羊的皮毛,她鞣制皮革的技术还可以,可惜有些用具不足,没办法将皮革鞣制的更好。 他们之所以保留一些动物的皮毛是用来御寒,中段的气温更低,皮袍已经没办法完全抵御住这些寒意。 现在他们不敢加快速度,因为他们越往上走,就越来越觉得胸口闷,走快一些就觉得喘不上气,他们为保证安全不得不放慢脚步。 杨榕完美的将黄羊的毛皮和肉分割开来,她坐到火堆边开始自顾自的处理起皮毛,骆春他们则是开始处理羊肉,内脏他们在杀了黄羊的时候就已经取出并掩埋。 不过一会儿“滋滋”的声音,伴着一股诱人的香气在洞中飘散开来。 第167章发现 “哇,这黄羊真美味!” “肉质好鲜美,天啊!可惜太少,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才打到这一只!” 众人围坐在火堆边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黄羊肉质鲜嫩多汁,经过炙烤表面金黄,焦香的外皮一口咬下去,酥脆的外皮包裹住里面的肉质,鲜香的口感在味蕾上炸开,层层递进,尽管只用简单的食盐调味,依旧让人赞不绝口。 吃饱喝足的众人拍拍肚子,没有形象的随意靠在石洞边,这些士兵和他们混的熟,也知晓陈山他们的性格,相处起来便随意很多,有时候甚至会和他们开开玩笑,气氛很是融洽。 “大人,现在天色不早,我们就在这儿过夜吗?”刘大壮抱拳问道。 “嗯,今日先歇息。”陈山看看外面的天色,点头应道,“你安排值守就行,还是老规矩。” “是!”刘大壮答应一声,快速的安排下去。 众人一夜好眠,当清晨的鸟鸣唤醒山林,陈山他们也睁开双眼,火堆的火小了不少,最后一班是刘大壮在守,他往里面添了些树枝,火舌一下窜上,火势飘摇一下顿时大上不少。 “大人,我们今日出发?”刘大壮昨日见到陈山走入洞中后很快就折返以为洞里没有他们要寻的东西,故有此一问。 “不,此处的后面为口,我们要挖开深入一探!”陈山摇摇头。 “是!” 刘大壮闻言不在多问,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他们从入队的时候起就一直在执行,只要是命令他们都会去执行! 众人简单的梳洗一下,山中没有什么条件,只能用帕子沾沾水擦一把脸,就这个待遇也只有杨榕有,山上的条件恶劣,尽管有杨榕带着,他们获取水源的方式也比在山下少了许多。 “哎,何时才能痛快的洗个澡啊!”杨榕边擦脸边在陈山身边小声的嘟囔着,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周围一般都没什么人。 人家小夫妻指不定有什么私房话要说,他们这几个大男人靠的近了太煞风景。 “现在没条件,榕榕你在忍忍。”陈山看着算得上蓬头垢面的杨榕,心疼不已,要不是为了自己,她也不会如此,要知道她可是最爱干净的,连坐月子也要两天擦一次身子。 “不忍还能怎么办?”杨榕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陈山没说话,挠挠脑袋憨憨一笑,这话可不好接。 “我们一会儿直接撬开石壁进去吗?”杨榕岔开话题,问起了正事。 “嗯,等下我们看看再说,暂时不好判断。”陈山的脸色严肃起来,他们的队伍里有精通挖掘定位的人,传闻他祖上是盗墓贼出生,虽然现在不在做这个营生,但是对于这块儿算的上颇有研究。 “大人他们在嘀嘀咕咕啥呢?” 刘大壮对着骆春挤眉弄眼,笑的有那么一点点猥琐,他从军多年身边一直孤家寡人,周围全是男子,素的久了当真是见到女子就觉得眉清目秀,更何况杨榕是位容貌气质尚佳的大美人,他虽没有什么花花心思,但眼神总会不自觉的往那边溜。 他确实挺好奇人家小夫妻是怎么相处的。 万一这次他出去说不定也能找个女子做媳妇呢! 骆春无语的看中好奇心旺盛的刘大壮,“老大夫妻说私房话你个大老粗瞎打听什么?” “我就是好奇,嘿嘿。” “那你出处去就找个媳妇就不好奇了!”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刘大壮长臂一伸揽住骆春的肩膀笑呵呵的和他侃大山,骆春被他拉的一趔趄差点没站稳,骆春抬起手向后就是一肘子,刘大壮腹部吃痛下意识的松开手。 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抱怨道,“哎呦,开个玩笑,干嘛下这么重的手!” “你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多难闻!你想熏死我吗?”骆春咆哮道,那股子汗味,馊味,还有头油味差点没要了他的老命! 刘大壮不服气的道,“哎哎,这话我可不爱听!你也没好到哪去啊!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骆春鄙视的说道,“我可没你臭!” 刘大壮翻个白眼,“差不多了好嘛!” “不可能,你都三个月没洗澡了!我最多一个半月!差很多的!” “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 骆春上下打量着刘大壮,嘴角勾起个不屑的笑容,“呦,刘大壮不错嘛有进步,都知道五十步笑百步了!” 骆春和刘大壮熟悉,两人说话没个顾忌,经常互相开损,其他人都习惯了。 陈山和杨榕扶额,这两家伙儿只要闲下来就是这幅样子,都快成固定节目了! 陈山神色一敛轻喝道,“好了!赶快解决自己手中的吃食,我们准备去洞底,刘大壮、张三柱、朱琦留守,其他人跟我走!” “是!” 众人一听立马收起懒散玩笑的神色,抱拳一礼。 那好工具,陈山率先迈出步子,不一会儿他们举着临时做的火把来到洞的深处,一面石墙出现在众人眼前。 陈山吩咐道,“这面石壁后面是空的,王栓你上去查看从哪里开始挖掘比较好。” “是,大人!” 王栓应声出列,走到石壁前接下身上的工具,侧耳紧紧的贴住石壁,右手开始在在石壁上敲敲打打,张强在边上给他照亮,其余几人安静的在身后看他敲打,一时间洞里只有铁器敲打石壁的叮叮当当声。 洞中的声音渐渐小了,王栓皱眉好一会儿才说,“大人这里是最薄弱的地方,我们轮流开凿,应该很快就能好,只是要注意,力道不要太大,宁愿慢一些也不要用力过猛,以防洞穴坍塌。” 陈山大手一挥,“你们听清楚了吗?听清楚了,就开挖吧!” “是!” 连续不断的敲击声在洞内连续不断的响起,整体的速度不算快,他们换了两队人也只在石壁上留下一些浅浅的白色凹痕,王栓又上前侧耳倾听了两次,让他们适当的加大一些力道,终于慢慢的在石壁上凿出了一个小孔。 可惜孔洞太小,火光找不到石壁后的景象,但可以确定的是从孔里透出来的风声里面确实存在空间。 这些众人更有干劲,辛苦在偌大的雪雅山脉里找寻半年之久,终于见到一线希望! 只要确定里面真的有宝藏,那么他们离离开这座大山脉就不远了! 密集的叮叮当当的声响敲击着石壁,慢慢的孔洞一步步扩大,终于支持不住,哗啦一声裂开了一个大口。 “咳咳··” 众人被石壁落下的粉尘呛到,感觉以袖掩住口鼻,侧过头避开。 等呛人的烟尘散去,陈山从骆春手中拿过火把,几步迈到洞口,将举着火把的手探入洞中,火苗瞬间摇曳起来,里面有风! 看起来风势还不小,同时也能确定里面的空气还算充足,只是里面太过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若是凝神细听,还有极微弱的潺潺水声在里面流淌。 陈山没有贸然进入,借着火光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山洞里面的情况,里面的岩石泛着湿气多处地方长有绿色的青苔,说明里面很是湿润,暂时看不见脚下的路有多宽,也不确定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陈山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我们进去看看!我打头阵,榕榕你第二,骆春第三,张强殿后!大家定要小心脚下,知道吗?” “是!” 众人异口同声的应道。 陈山举起火把,缓步跨入洞中,众人跟在他的身后按照顺序谨慎的鱼贯而入。 第168章找 “老刘,你说陈大人这次能找到吗?” 刘大壮几人听着里面的敲击声渐止,后面又传来哗啦一声,便知道他们已经凿开洞底的石壁,他们围坐在火边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和说话声,也小声的讨论起来。 “希望他们能找到吧,我是真的想出去,这里不是山就是树,什么娱乐都没有!我都快憋疯了!”张三柱哭丧着脸坐在火堆前一下下的拨弄着火堆里的柴火。 在这里的半年是真的快无聊死,没有事情做不说,每日里都是重复着一件毫无趣味的事情,当真是难熬。 哎,张三柱心底叹口气,当初就不应该贪心觉得这是个好差事,居然睁着报名,一时促成千古恨! 悔不当初啊! 张三柱边摇头边两眼无生命的拨弄火堆,时不时叹息一下,弄的刘大壮和朱琦烦不胜烦,但是又不好说他,毕竟张三柱属于“上面有人”的人设,他们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总是唉声叹气的弄得人心里没来的冒出火气。 两人对视一眼,都见到对方眼底压抑的不耐烦,莞尔一笑,两人干脆离开张三柱身边靠着石壁假寐,虽然陈大人已经出发看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就要养足精神,他们守在山洞里也不是绝对安全,自然要保证自己是在最好的状态里。 这样万一有猛兽进攻他们即便打不过也能跑过,还有一重原因,要是陈山的小队需要支援他们能随时前去接应。 刘大壮和朱琦想的明白,就懒得理无病呻吟,自怨自艾情绪不能自拔的张三柱。 杨榕目力惊人,前方不远处的岩壁上发出点点荧光,在漆黑的环境里尤为醒目,星星点点的遍布整面岩壁,光点有大有小,远远看去莹莹柔光就像嵌在夜幕里的星子,发出微弱却坚定的星辉,柔和又美丽。 “你们看那是什么?” “不知道,我们过去看看,大家注意脚下!” 陈山也看到了前面的瑰丽景象,他打头阵视野开阔,自然早就注意到杨榕说的那片区域,他观察过附近似乎没有岔路,他高高举起火把想着发光出走去。 越往前面走,湿气越重,里面的温度就越低。 陈山第一次来,心里不免就更谨慎了,一遍遍仔细查看脚下,查看周围的情况,路上的青苔明显增多,要是不小心很容易摔倒。 “青苔更多了,注意脚下,不要摔倒。” 走了大约两盏茶的时间,陈山在通道前站定,放眼望去这些闪烁着亮光的石壁,通道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而这些荧光除了脚下的这片土地没有,山顶和其他石壁都是这样绽放着幽幽的光晕。 “哇!好漂亮!” “好美啊!” 他们陆陆续续的都来到通道前,看见这番情景纷纷发出惊叹,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样的景致仿佛让人置身于浩瀚星河之中,除了赞叹再也发不出别的感慨。 “这些是什么?为何能在黑暗中发出莹莹幽光?” 骆春好奇的贴近墙壁,拿出凿子准备凿下几颗看看。 在骆春准备下手之时,王栓大喊一声!“骆大人快住手!” 陈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骆春的手,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王栓。 “怎么了?” 陈山皱皱眉,不动声色的看了骆春一眼,他松开抓住骆春的手腕,眼里含着警告,骆春讪讪的放下手里的凿子,他知道这次是自己鲁莽了。 “这萤石最好不要碰。”王栓的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有点儿难看。 “这是为何?”骆春奇怪的问道,难道这种萤石有什么说道? “回大人的话,这种石头很像小的祖辈的口里说过的一种石头。”王栓不确定的说道,“家中祖辈告诉小的,这样的萤石能在黑暗里不需要借住其他光源,就能发出荧光。 一般用于帝王的墓道,这样的石头漂亮好看,但是只有一点,千万不能用铁器凿它,铁器会和墙体发生摩擦,产生微小的火花,而这火花只要一接触萤石就会发生爆炸!” 王栓环顾着周围的墙面,众人随他的视线望去,在联想到他说的意思,顿时倒一口凉气,这通道这样长,萤石这么多,万一发生爆炸···就算炸不死他们,也有可能炸毁山洞,若是一着不慎他们可能要全部葬身山腹! 刹那间这洞中只回荡着王栓有点暗哑的嗓音,还有众人急促的呼吸声。 骆春浑身一抖,要不是王栓提醒及时,自己好悬闯下大祸! “小的虽不确定这一定是那种萤石,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小的人为还是莫要动才好。” 王栓打破寂静再次开口说道。 陈山对着他点点头,王栓一抱拳回到自己所在的位置,陈山深邃的眸子似带着刀子,慢慢落在每个人的身上,他一字一顿的冷声道,“你们谁要是再擅自乱动,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是,大人!” 众人头皮一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脑门,陈山看他们的眼神让人觉得被人瞬间攥住心脏,等他的眼睛从自己身上移开,心跳猛地加速,‘咚咚咚’的心跳声像是要破开胸腔,从里面蹦出来。 那眼神太可怕了! 骆春的脸色难看的极了,他的额头上浮出冷汗,他知道老大是真的发火了。 同时也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 这个小插曲告一段落,众人整理好心情再次启程出发,山洞里很安静,火把燃烧的声音合着他们轻微的脚步声,一路延伸下去。 “这儿怎么这么大?” “是啊,真的太大了。” 陈山等后面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的时候,下令原地休整,众人顿时心底一松,他们不知道在里面走了多久,他们离开布满萤石的铜套已经很久了,但是这条看似直道的地方一直往前延伸,似乎永无止境。 他们站着草草的吃完干粮,喝了些水,换上新火把,收拾好东西,他们一行七人再次启程。 “这条路,怎么会这么长?” 杨榕从进入洞口开始就有意算着步子,按照他们的速度和时间来看早就够在洞里走上一个来回,怎么会还没到头? “我们不是走的直线。”陈山蹙蹙眉,他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对,想了想他轻声说道,“我觉得我们在往下走。” “往下走?”杨榕惊讶的微微睁大眼睛,“怎么会呢?我没觉得有坡度呀。” 陈山闭上眼,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嗯,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不对,但我确实听见水流声在慢慢变大,应该是山底下的暗河。” “你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这水流声。”杨榕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们之前一路走来,精神高度集中,便忽略了这水流声。 杨榕点点头,“若是这样的水流声,我们确实再往下走。” 陈山打了个手势,队伍齐齐停下,“今日我们准备的不够充分,暂时退回山洞,然后加紧蓄水和打猎,等完全准备好之后再来探索!” 不知道下面还有多远,有多深,陈山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回去再做安排。 “是!” 众人齐声应下后开始返程,这次队伍首尾略有变动,由骆春打头阵,杨榕还是第二,陈山殿后。 回程的速度比来时快了不少,因为已经走过,心里有底,自然步伐轻快许多,他们中途没有停歇,而是一鼓作气往来的洞口赶,山洞太黑,他们进来多久走了多久,完全没有参照物,所以对时间把控不住。 “呼~快到了!”骆春高兴的说了一声,前面就是他们来时经过的萤石通道。 杨榕眸光一闪,大喊道,“骆春哥,小心!!!” 第169章战 杨榕直觉眼前有个影子急射而来,下意识的推开最前方的骆春,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手臂上传来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带的她快速的脱离队伍,身体翻转,脖子前就多了一把寒气森森的匕首。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不过眨眼之间杨榕就被挟持。 陈山落在队伍的最后眼睁睁的看着杨榕落于敌人之手,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的说出一个名字,“蒋寅!” 骆春遭到杨榕的大力推搡,身体不稳,直直的朝着石壁撞去,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调转身体,嘭的一声左肩重重的撞到石壁上,他捂住发麻的手臂,大吼道,“大嫂!” 若不是杨榕及时推开他,此时他已经毙命于贼人之手,可为了就他,杨榕被抓,也一样糟糕。 “别吼那么大声。”蒋寅邪邪的说道,“小爷我听得见!” “你不是带着图走了?”陈山眸底如翻搅的巨浪混沌不堪,但是让他的理智死死压住,他的眼睛瞬不瞬的注视着蒋寅以及他手中的杨榕。 “啊?!哈哈,你真以为我傻吗?”蒋寅不屑的说道,“就你这点伎俩还骗不到我!再说我的任务本就是两个,带回宝图以及···”他顿了顿,看见陈山欲上前来,手中的匕首更贴近杨榕纤细白皙的脖颈一分,他的匕首极快,不过是轻轻一下,杨榕的脖子上就划出一道刀口,里面殷红的血液顺势流出,“可不要妄动!不然我就杀了她!” “好,我不动!你别伤她!”陈山投鼠忌器,当真不在前进。 “哟,真看不出来,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子?”蒋寅哈哈一笑,满脸惊奇的表情上下打量着陈山,片刻后又将目光落在杨榕身上,轻浮吹了一声口哨,“陈山你运气不错呀,你的婆娘是个大美人!艳福不浅啊!” “你!”陈山眼中蹿起愤怒的火苗,恨不得挖了他的双眼,蒋寅淫邪恶心的目光把他彻底激怒了。 “你什么你!陈山看看我手中有谁!”蒋寅无所谓的说道,他可是知道手里的女子是陈山的心肝宝贝,有她在手就等于让陈山乖乖听话的王牌。 陈山鼻翼怒张,但是看见杨榕,再次压下所有怒气,“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了她!” “哦,放了她?”蒋寅仿佛胜券在握,起了逗弄的心思,不紧不慢的说道,“也不是不可以···” “是男人就痛快点,别像个娘娘玩什么欲语还休!!!”陈山冷笑一声。 “哈哈,你也就只能呈口舌之快!”蒋寅浓黑的眉毛狠狠一皱,火气噌的就涌上心头,他眼里阴冷,“你要救她,那就一命换一命!用你的换她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到要看看陈山会怎么选择! 杨榕眼帘微垂,趁着挟持她的人不注意之时,左臂幅度很小的一动,一把浑身漆黑的匕首出现在她的手掌之中,她的动作很微小,沉浸在与陈山的叫嚣之中。 一直紧紧盯住杨榕的陈山则不然,他一心三用,在努力分散蒋寅注意的同时,一边想着营救方法,一边注视着杨榕的一举一动,她的动作虽细小,但是仍旧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陈山唇边勾起一抹小小的笑容又很快掩去,昏暗的洞中更是难以看清彼此的神色。 但是陈山却在有意无意的刺激着蒋寅,更加卖力的吸引蒋寅的怒火。 杨榕的匕首已经悄然抵上蒋寅的腿部,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出手,要在他大意的那一瞬间刺出,紧张的手心冒出汗水,机会就一次她要集中精力。 “我可以换!”陈山大声的说道,“不就是一命换一命!你来取!” “我才不傻。”蒋寅无语的摇摇头,这人居然不上当! 忽然蒋寅眸子一亮,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即将上演,他裂开嘴角挂上巨大的恶意,声音仿佛来自深渊,“陈山你刚刚问我为什么,因为我的主子要你死!!这就是你陈家的命运。。” 陈山闻言,霍然抬起头,怒目圆睁的吼道,“你的主子是谁!是谁!” “反正你也没机会去说了,告诉你也无妨。”轻蔑的看着陈山,蒋寅自豪的说道,“自然是当今的皇上镇王陛下!” 这句话成功止住杨榕手里的动作,微微瞪大眼睛,陈山屏住呼吸,他追查这么多年的真相就要揭开了吗? “陈山你小子其实命不错,竟然比你的家人多活了这么就,我也不怕告诉你,你的家人就是我师父李沐阳杀的!”蒋寅笑的嚣张,“我师傅说你们家该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镖师,竟然偷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本来嘛,只需要杀你爹一人,可是呢,谁要他居然跑了!跑了就算了,还偷走皇上的藏宝图,这才导致你家的灭门之祸。” “啧啧啧,你说说,要是你爹不逃跑的话只要死一个,结果呢,还了你全家!你爹可真是个害人精啊!” 蒋寅看着浑身颤抖的陈山,一刻不停的无情嘲笑着。 “你闭嘴!”陈山双目赤红,“谁允许你侮辱家父!” “呵··我就侮辱了,你待怎···”样字还未出口,蒋寅腹部传来一阵剧痛,挟持杨榕的手臂下意识的就松开。 杨榕反应极快,她抽出匕首后狠狠挥开蒋寅的手臂,飞快的想陈山的方向跑去。 陈山一见杨榕脱困,顿时没有顾虑,整个人像炮弹一样朝蒋寅飞射而去。 大吼一句,“那你就去陪你的师父李沐阳吧!” “呃··啊···” 蒋寅眸子里印出陈山修罗一样的面容,瞳孔猛地一缩,然后他就看见自己的身体缓缓栽倒。 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的身体怎么在那里? 这是他最后一个疑问,眼前一暗,彻底的沉入黑暗。 头身分离,就是他最后的结局! 陈山喘着粗气,眼里全是疯狂的恨意,他狠狠的一闭眼。 爹娘大哥···我终于知道你们的死因,你们放心这仇我总算给你们报了! 镇王! 陈山蓦的睁开眼,浑身透出惊人杀意。 为了我的家人,我一定会帮禹王殿下找到宝藏!助他夺得这天下,以慰父母兄长的在天之灵! “陈山。”杨榕看在俊眸含泪的陈山鼻尖一酸。 “榕榕你没事吧?”陈山眸底泛起一丝波澜。 “我没事···你··”杨榕张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的握住他带着薄茧的手,无声的给予自己的支持。 “走吧。” 陈山一愣,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关心,熟悉的温暖涌上心房,一点点蚕食掉盘踞在心口的冰冷,他用力的回握住杨榕的手,率先迈开步子,像前面的萤石通道走去。 通过萤石通道之后离入口处就没有多远了,一行人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快到入口的时候,一阵浓郁的血腥味随风吹了过来。 陈山脸色巨变,大叫一声,“不好!” 顿时松开杨榕的手,想入口处飞奔而去。 “刘大壮!张三柱!朱琦!!!” 骆春心中一惊,杨榕亦是心中叫糟,这些留守的人,想必是遇害了! 杨榕和骆春同时向入口处跑去,后面的士兵一见也赶紧跟上。 众人的脚步声在山洞里响起,急促的声音显示出他们的焦急。 “刘大壮?” 骆春迈出入口,入眼的就是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的刘大壮,他双眼睁得大大的,手里拿着一枚信号丸,似乎是想向他们报信,他在离入口处的几步远让人从后面一刀刺破了心脏,一大摊血渍在他身下晕开。 第170章 线索 “不···不···刘大壮,大壮!” 骆春不可置信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刘大壮,他怎么敢相信前一刻还在和他侃天侃地的好兄弟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这里。 他们明明约定好出了山脉,他就要找个好姑娘成家,还让自己去喝他的喜酒。 打打闹闹的欢快场景还留在眼前 怎么一转眼,他就死了? 骆春虎目含泪,他蹲下来抖着手盖住他死不瞑目的眼睛,哽咽的说道,“兄弟,你安息吧,老大已经替你报仇了!” 众人看见洞里的情景沉默下来。 张三柱倒在火堆边上,脸上的神情定格成惊愕,他被一刀割断了喉咙,朱琦倒在山洞的中间,他应该是进行了抵抗,握着武器的手掌被生生砍下,脸上全是痛苦的表情,他和刘大壮一样让人刺破心脏而亡。 经过这样的变故,队伍的气氛沉闷很多,死去的是他们的相处数月患难与共的兄弟,如今一错眼就这样生死永隔,怎么能让人接受。 “火化了吧!”陈山语气沉重的说道。 “是!” 众人闷不啃声的在洞外拾取树枝,给他们在山洞里搭了个简易的木台,将他们的尸身小心的放入其中。 在山中无法掩埋,野兽的鼻子太灵敏,它们会循着血腥味找到他们安眠的地方,然后刨出他们的尸体啃食。 众人怎么忍心在他们身死后还遭此劫难,让他们死后都无法安睡。 迫于无奈最后只能选择火化! 洞中几人安静的看着火舌爬上他们的衣服,焚烧他们的尸体,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在洞里回荡。 陈山直到火堆烧完之后,声音沙哑的开口,“全员准备,我们要尽快探出宝藏!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安慰!” “是!大人!” 经过此事,众人加快速度,杨榕带着骆春还有秦得水和王栓钻入山林,他们负责猎取野物以及搜寻水源,这是杨榕的强项,有她带领最合适不过。 陈山组织人手在山洞里制作简易的火把,收拢工具,还有制作一些简易的物品。 暂时还不知这处山洞离底部还有多远,他们在做好打算。 众人花了一天的时间做准备,杨榕的运气不错,猎打了一头体格健壮的雄鹿,还有野鸡野兔若干,将他们清理好以后,拆解开来,足够他们一队伍在路上吃个三天左右。 陈山的物品也制作好了,他当即下令休息一晚,明日动身启程。 第二日一早,他们背着制作粗糙的背篓,背篓里装着食物和水还有火把,再次从入口处向山洞进发。 前面的路他们来回走过一次,所以很快就到了陈山留下记号的地方,那是他们第一次入洞口时走到的最远距离。 休息片刻,补充好体力,他们继续前行,这次是未知区域,陈山为求稳妥选择放慢速度。 一路上很是顺利,除了路途很长很黑,似乎并没有什么陷阱机关之类的东西。 他们在洞中一走就是两日,他们又沿着地底的暗河走了一日,杨榕打的野物全部吃完,好在有暗河里有鱼,水流也不湍急,倒是能捉鱼充饥。 “陈山你说这条河通往哪里?宝藏会在这里吗?” 杨榕瞧着似乎永远到不了头的通道,有点儿泄气,他们都走了这么久了,除去石头就是水,宝藏的影子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陈山心底何尝不焦急,他都也在想,难道他们判断错误宝藏并不在此处? 不对,这已经是地图上标注的最接近的一个了。 地图上的标注其实很有特点,洞口有明显的两个一大一小的天然石台,还有一颗罕见的连理枝,这些与宝图完全吻合,所以陈山才会执意一探,可现在他也有点动摇。 他们走了这么久,什么线索都没有,难道真的是自己判断错误? “陈山,你再拿地图出来,我看看!” 杨榕想了想,她也觉得这个洞和宝图显示的是一样的,可是他们迟迟没有找到,难道藏宝图里还有他们没发现的信息? 陈山将手里的藏宝图递给杨榕,杨榕低着头翻来覆去的看着,好在这张图是皮革制作而成,不然这张图被她这么对待估计几息就要玩完。 不过话说回来,这图杨榕已经能记得分毫不差,若不是怕禹王怪罪可能这图就没办法保存的这么完好了。 杨榕拿着地图冥思苦想,突然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让陈山举起火把,她也将图举起,对着陈山的火把照。 嘴唇动了动,陈山本想告诉她这个方法他们早就尝试过,但是没有丝毫头绪。 陈山还在思索怎么能再不打击杨榕的情况告诉图的情况,就听见一句,“我看到了!” 本还想劝阻她收起武器和宝图。准备继续赶路,结果就真的让杨榕找到了? 陈山闻言立刻换了个人让他举着火把,他几步来到杨榕身边,此时对着火光的地图上隐隐显示出四行字。 “萤石通曲幽; 暗河辩西东 东方存重宝; 沿路觅寻踪。” “这是!” 陈山和杨榕对视一眼,他们没弄错,这应该是就埋宝之地! 总算找到了! 他们开心的笑了起来,找到宝藏,就等于可以离开雪雅山脉了! 小宝,娘,阿弟,你们等我,我很快就可以归家了! “看来最重要的其实是要坚持?这幅藏宝图的机关?”陈山沉吟片刻道。 “嗯,还有必须要举起来对着火把照才能显现着四行字。”杨榕无语的看着这个设定,方才她试了试,低头看图和平视看图都不行,也不知是个什么原理。 “呼,不论怎么样,我们总算找到了线索,等休息好,我们就继续前行!”陈山松了老大一口气,折腾他半年多的差事,终于要完成了。 “不!我们还要确认一件事!”杨榕摇摇头。 “嗯?什么事。”陈山不明所以的问道。 “暗河辩西东,我们要确认那边是暗河的东西方向,只有沿着东方的道路走,才能找到宝藏。”杨榕秀眉紧锁,主要分辨方向太难,在洞里完全没有参照物,辩位强悍如杨榕都没办法确认东西方向。 “榕榕连你也不确定吗?”陈山惊讶的说道。 “是,这里没有其他的参照物给我参考,我对东方的方位不完全确定。”杨榕颔首。 “没事,大不了再重新走一遍就是。”陈山轻松的说道,只要一直沿着一方走,总能走到尽头,没有太大问题。 “怕就怕,我们失败后就再也找不到宝藏。”杨榕还是不太放心的说道,这图看似简单,然而越简单的东西往往越复杂,看起来很容易的事情,很可能会难以做到。 陈山听罢没有反驳,其实他也有这种预感,只是怕给杨榕压力所以没有表现出来。 杨榕眨眨眼笑的温暖,她就知晓这样简单的问题陈山不可能没发现。 “看来我们要赌一把了!” “嗯?赌什么?”陈山疑惑的问道。 “赌运气!”杨榕笑眯眯的看着此时形象糟糕的陈山。 陈山莫名其妙的“啊???”了一声。 “赌运气?” “嗯!”杨榕重重的一点头,“运气!既然你选择这个方位,我们就沿路走下去!” “这么儿戏的吗?”陈山无语的问道。 “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杨榕反问道,若是有她何必要这么说,赌,只有在无法确定的事情上才会用来赌! 不过其实她心里有六成把握陈山选择的这条路是东方,所以才会气定神闲的这么说。 陈山立刻倒戈,“没有!我听榕榕的!” 第171章宝藏 昏暗的洞窟中几支火把照亮着周边的环境,火光将人们的影子映照在石壁上扭曲变形,像是被封印在墙里的妖魔鬼怪,幽幽的风透着沁人的寒意,暗河的潺潺水声仿佛是从古时传来无人能懂的絮语,陈山一行七人按照藏宝图的指示一路沿着暗河行走,不见天日的洞窟里,道路曲折又漫长,似乎他们走在一条不见归途的道路上,而路的尽头是永恒的黑夜。 他们就在这样一条道路上渐渐麻木,饿了吃饭,困了睡觉,醒了行走。 他们已经不知道在这里走了多久,一天?三天?十天? 他们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在黑暗的环境里待的时间长了,若不是心里素质强健的人,早就该崩溃了,人是向阳而生,没有多少人喜爱黑暗。 “这样下去不行!” 陈山靠近杨榕坐下,他们沿着暗河走了已经十二天了,但每过一天队伍的速度就要一些状态也会变得更差,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该有人坚持不住了。 “是啊,在黑暗的环境里呆的时间太长了,若不是他们心智坚定,可能早就支持不住了。”杨榕眼神颤动,若不是陈山陪在身边,她也坚持不了这么久。 “榕榕!”杨榕不在灵动反而有些呆板的目光吓了陈山一跳,知道她打开也快要到极限了。 陈山心中愤怒不已,宝藏竟然这么深! 他们这样找下去,不知道还能走多久! 难道宝藏和他们并无缘分? 这一瞬陈山想了很多,在心里权衡着利弊,心中虽有为家人报仇的愿望又不想看这么多人困死在这里。 “要不我们放弃吧。”陈山叹出口气,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无辜断送这么多人的性命。 早知道···这地底石窟应该他独自来闯。 “都到这里了,现在放弃太可惜。”杨榕摇摇头,“况且我觉得我们可能会找不到回去的路。 “怎么可能?”陈山太敢不相信,他们一直都只有一条路,怎么会找不到回去的路。 “然而事实如此。”杨榕苦笑一声,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对着陈山道,“你若不信,返回看看。” “好!我去看看!”陈山眉头紧锁,他本以为即使寻不到宝藏,至少他们能原路返回,也不至于上级性命,可若真如杨榕所言,那这件事再无圜转。 不是找到宝藏,就是死于洞窟! 陈山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杨榕的视线里。 “哎…” 不多会儿陈山踉跄的回来,脸色青白极为难看,他死死的蹙着眉,脑子里浮现出刚刚看到的场景。 原来这里真的不止一条路! 他以为自己脚下的路是正确的,回过头来看却是别人早就给他们做好了选择。 他们退路已断! 陈山沉默的坐下,脸上的表情凝重,“榕榕怎么知道?” “猜的。”杨榕歪头看一眼陈山,“这样简单的藏宝图却引起两位殿下的觊觎这本身就不和常理,两位殿下身份尊贵,能让他们惦记上的宝藏肯定价值惊人。 而这样一份藏宝图寻宝的路上竟然什么阻碍都没有,你觉得可能吗?” 陈山思索片刻缓缓摇头,这就等于像是一个稚童手里拿着巨额财富,周围的大人会不虎视眈眈? 所以藏宝图看似简单,实际上并不见简单。 它考验的是人的心性、品性和人性。 多说无益,还不如抓紧时间赶路为好,陈山振袖一挥,沉声说道,“走吧!” 他们不知道第几次出发,众人的状态越来越差,最后不得不互相搀扶着前进。 明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在路上迈动步伐走路,但精气神消耗的极快。 洞窟中无山河岁月,无日月星辰,这路就看起来分外难熬。 终于第一个受不了的人出现了,他大叫一声不顾一切的冲向暗黑,陈山一时不察没把人看住,倒是骆春和杨榕反应极快拉住了他。 “再坚持一下。”陈山对着齐放说道,“不要放弃。” 齐放呆滞的眼珠动了动,片刻后才恢复过来,轻轻的说道,“对不起。” 陈山拍了拍他的肩没有多说。 十天后,他们终于在洞中看到了一道石门。 陈山没有冒然前去而是下令原地休整,调整状态后,才独自走到石门前,他害怕有机关暗箭伤人,他身法快,可以躲开暗器。 石门看着平凡又普通,平平无奇的样子,让人无法想象门后隐藏的财富。 陈山先四处踩了踩,确定没有暗器机关以后,用力推了推。 不出所料的推不动,看来还要找到机关才行。 队伍的众人仿佛见到了希望,不约而同的寻找着机关。 轰隆隆··· 杨榕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竟然无意间打开了大门。 陈山轻呵,“退。” 他们下意识听从,退出石门范围。 “···!”骆春搓搓脸,惊诧的连话的说不出来! 门后在微弱的火光下渐渐的展现出自己的全貌。 这里的宝藏全是瓷器玉佩,金银珠宝,放远望去全部随意散乱的丢在地上,这个藏宝图地会给人无限的惊叹。 “天···”这么大的财富落在你面前,谁能不心动,杨榕死死的压制住不该有的念头,“原来真的有宝藏啊!” 众人鱼贯而入,就在此时石门自行关闭,他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慢慢闭合。 杨榕在他们灰心丧气的时候,边走边看,她觉得里面的空气居然是流通的,既然流通,说明一定还有其他出口! 同时陈山也在寻找。 最后他们在宝藏室的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一处机关,开启后,又出现一条新的通道。 让他们激动的是通道的尽头是阳光! 找到出口就好办了,陈山杨榕来到出口,来到外边,果然他们走了很远,几乎快要出雪雅山脉。 陈山迅速的安排好事宜,自己快马加鞭的赶回南州府的禹王身边。 杨榕则带着两人找到分开郑磊。 骆春则守住洞口带着士兵休息。 禹王听闻找到宝藏,当即开怀大笑,真的是天助我也! 兴元府果然变做战场,本来还胶着的战士,因为禹王突然增加兵力,他手中有一处矿脉,现在又有宝藏做后盾,终于不会缩手缩脚,有了远远不断的兵力支援,战场瞬间发生变化。 镇王被禹王压着打,很快镇王丢盔卸甲,谁也没带就这样逃命去了。 杨榕完成自己的任务以后,有骆春陪同回了南州府,禹王彻底接手宝藏,对着寻宝队伍论功行赏,每人都获得了不错的奖励。 杨榕看着手里的一千金票,请呼一口气,好在是又有银钱了! 孩子忘性大,小宝已经不记得杨榕的样子,大眼里的陌生神色和下意识的躲避行为狠狠刺伤了她的心。 杨榕不知为此偷偷哭过几回,她耐着性子每日陪着小宝,给他讲故事,陪他玩,到底是母子连心,不过两天小宝重新对着杨榕张开手臂,亲昵的窝在她的怀里。 战争持续了好几年,陈山亦被派往前线打仗,他不会什么兵法,不过他为人谨慎,拳脚功夫好,从不冒进听从指挥,倒是在军中混出点名声。 兴元府恢复平静后,杨榕就准备和徐家一起回去,那里才是他们的故乡。 可惜的是芸芸的家人一直没有找到,很是可惜,芸芸一天天长大她已经不记得什么了,完全把自己当做了陈家人,秦曦亦是个头猛蹿,加上习武炼体,小小年纪看起来英气勃勃别有一番风姿。 杨楠每日里手不释卷,他始终记得徐秋月的话,考取功名,成为娘和阿姐最坚强的后盾。 第172章大结局 “娘!” 陈家院子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开心的跑到杨榕的身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是纯粹的快乐,干净透亮的像极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黑曜石。 男孩的身后跟着两个女孩,年纪较小的一位长得娇小可人花容月貌,小小年纪长相已是不俗,年纪稍长的五官清秀但眉宇间含着的一抹英气为她添色不少,她们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显然看护他已经很久。 “你个小皮猴,又带着你芸芸姐和曦曦姐乱跑,看把她们累的。” 杨榕拿出帕子眼神宠溺的给小宝擦去头上的汗渍,小宝配合的仰起小脸配合,一双大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极为享受,杨榕看的好笑,但也没出声责怪,擦完脸以后,给他们三人每人倒了一碗酸梅汤。 夏日炎炎,坐在莲池边的凉亭里喝上一碗清润解渴的酸梅汤,是陈家所有人最爱的享受。 “快喝吧,这是你们最爱喝得。” 小宝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眼睛一亮,“娘,是外祖母熬的吗?” “是啊,小皮猴,你外祖母特意给你们熬的!”杨榕笑着点点他的脑袋。 “我就知道!”小宝骄傲的挺起小胸脯。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小宝已经八岁,去岁禹王打败镇王登上帝位,改国号为兴,结束长达七年之久的战乱。 大兴因连年征战,亟待休养生息,东兴帝为安民生做了一系列惠民政策,朝臣百姓无不欢呼,高喊“吾皇圣明。” 百姓家里纷纷给他立起长生牌位,希望这位明君能长命百岁。 陈山在外征战七年间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他回家都要和小宝熟悉很久才会被他接受,弄得陈山难过不已。 杨榕的陈记木器行在三年前已经重新开张,可惜已经物是人非,伙计和木器师傅还有掌柜都不是原来的老人了。 郑磊三人还是跟着陈山行军打着,经历大大小小的战争之后三人在军中亦是小有官职。 在打仗的那些年里,他们还遇到了罗印文,他站在地方的阵营里,被陈山斩杀。 东兴帝垂着眼帘看向殿内双膝跪地的陈山,不辨喜怒的沉声问道,“你想好了?” “回皇上的话,臣想好了!”陈山垂头,格外恭谨的回道,这两年皇上身上的威势越发的重了。 “罢了!” 东兴帝叹息一声,看来陈山去意已决,他又开口道,“官职就给你挂着吧,反正朕也不差你这些俸禄,若不是你替朕找来那些宝藏,想必朕登上帝位亦不过这般顺利。” 陈山谦虚道,“皇上言重,为君分忧这本就是臣的分内之事。” “好了,不要拍朕的马屁了,退下吧。”东兴帝眸子里浮上点笑意。 “臣遵旨!” 陈山带着骆秋一路疾驰,归心似箭的往家中赶,郑磊和骆春准备继续留在军中任职,皇上给他们两人赐婚,来年成婚,让杨榕忧心忡忡的两大光棍终于要成家了。 骆秋选择跟着陈山,他亦放弃了官职,他有妻有子很是满足,对于官场兴趣不大。 杨楠在他们归来后的次年参加科举,轻松考上秀才,举人名次都稳定在榜上前五。 这和他日日刻苦钻研,每日坚持不懈怠的读书才得到的结果,上京之路他们并不担心,有东山陪着杨楠,反正郑磊和骆春都在上京,并不用担心他无处落脚。 殿试的时候杨楠发挥的很好,放榜是为第四名传胪,杨榕和徐秋月知道这个消息后喜极而涕,当即准备回乡祭祖。 细细算来,他们离开溪山村转眼就已经过去十多年,时间过得飞快,之前世道乱,他们也不敢回乡,亦不敢接了洪兴师父师娘来兴元府。 这样久没有见到,似乎连他们的面容都已经在记忆中模糊起来。 可是杨榕不会忘记,在他们一家最艰难的时候,是洪兴师父教授打猎技巧,给他们野物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就快要到了。”杨榕撩开车帘,眼神里透着怀念。 原以为自己这么多年不曾回家,她并不会想念,直到踏上回乡的路途,她才知晓这份思念早已驻留心间。 落叶归根,倦鸟归林。 无论他们走多远,离开了多久,那座大溪山下的小山村从始至终都是杨榕最想念的故乡。 那里有她的童年,有她的喜怒哀乐,有她最爱的亲人长辈,她如何会不想念。 “是啊,也不知道我们的家还在不在。” 徐秋月的眼角多了许多淡淡的鱼尾纹,头上的银丝也添了不少,却看起来更显的温柔慈和。 “娘,榕榕,我们到了。” 陈山停下马车,来到一间小院前,院子的木门因为岁月的洗礼变的斑斑驳驳,一把铜锁挂在门闩上,除了变的就了一点,他们的小院似乎并无太大变化,只不过少了些人间的烟火气。 溪山村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变化,傍晚的炊烟在家家户户里袅袅升起,伴着各种声音响起,还是那么熟悉。 第二天一早,杨榕和陈山早早的收拾好,带上小宝一往记忆里的洪兴师父家里走去。 杨榕敲了敲门喊道,“师父!” 她听着过来的脚步声激动不已,吱呀一声木门被人打开,杨榕激动的神情凝固在脸上,来开门的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男子。 男子诧异的看着门口这对气度不凡的夫妻,“请问你们找谁?” “我们找原来住在这里的洪兴师父,请问他在吗?”陈山拱手一礼。 “啊!你们找洪师父?”男子惊讶的说道,“可是他们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啊,你们不知道吗?” “你说什么!!!”杨榕眼前一黑,完全承受不住这样的结果。 “是啊,前些年打仗洪兴被军队强行征兵,没有多久就传来死讯,赵婶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跟着去了。”男子叹息一声,难过的说道。 “怎么···会这样?”杨榕的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那一年分别竟然是再无相见之日了吗? 杨榕躲进陈山怀里,哭的浑身颤抖,她还没有报答他们,怎么他们就不在了? “请问他们葬在哪里?”陈山心里也不好受,他们夫妻对他照顾有加,连他和杨榕成婚都是在这个院子里举行的。 “哦,就在后山呢。”男子轻声说道。 “谢谢这位大哥。”陈山客气的道了谢。 “不客气,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就关门了。”男子说完,见到陈山点了头,就关上了院门。 杨榕到家以后一声不吭,就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流泪,徐秋月知道洪兴的事情的时候,也跟着哭。 几人初闻噩耗谁也没有胃口吃东西,小宝可能感到他们的悲伤,难得乖巧,陈山给他蒸了一碗鸡蛋羹,草草的给他洗漱好以后哄了他睡觉。 他们备好祭品,一起去了后山,在那里找到了洪兴夫妇的坟墓,陈山给他们除草,杨榕摆上贡品,徐秋月给他们烧纸,最后杨榕和陈山带着小宝恭恭敬敬的给他们磕了头。 洪兴夫妇一身无子,陈山和杨榕一个是养子一个徒弟,给他们供奉香火义不容辞。 之后他们又去看了杨海川还有徐父和徐母,告诉小宝这是他的外祖父和外曾祖父和祖母。 小宝满脸严肃的跟着他们一个个磕头。 午休过后陈山陪着杨榕往大溪山走去。 大溪山比原来更葱郁了,杨榕缓步在山中行走,虽然离开过了十几年,但她依然记得它们的道路。 在哪儿就是她经常下套的枣树,那里的山洞是捡到白糖的地方。 前面的小溪是捕猎的好地方。 这一切她都记得。 “嗷呜!”一声嘹亮的狼嚎声打断了杨榕的回忆。 “白糖?” 不远处有一只白色的狼向她跑来,它已经很老了,跑起来速度比以前慢了许多。 白糖一个飞扑撞进杨榕的怀里,它用鼻子拱着杨榕,躺在地上四脚朝天,柔软的腹部曝露在杨榕面前。 她抚上它的皮毛,“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喜欢撒娇呀。” 杨榕将脸埋入白糖的皮毛里,就像很久以前他们没分开时那样。 还好你还在。 白糖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温润,它嗅一嗅陈山又来到小宝面前。 小宝完全不怕,伸出手抚摸上白糖的皮毛,白糖温柔的看着他。 杨榕靠在陈山的肩膀上,看着嬉闹的白糖和小宝,轻轻的说道,“陈山,以后我们就回来住吧。” “都随你。”陈山笑着说道。 陈山从不在意在哪里居住,在他的心里只要有家人的地方就是他的家,他如此的庆幸,庆幸在那个十多年前的早晨,随白狼而来将他救下的女子,感谢她一路相伴,无论艰难还是困苦两人都并肩而行。 如今他们历经世事,又回到这个故事开始地方。 终归田居,是他们最后的选择。 【作者题外话】:这本书到这里就完结了,感谢各位大大观看,这本书可能不太尽如人意,不过好歹给它划上了一个句号。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